《穿成死对头的游戏老婆》作者：困成熊猫

文案：
全一中皆知，连赢跟尚云熙是死对头。连赢是一中小野马，尚云熙是一中高岭花，马看不上花，花看不上马。直到一日，野马入睡后发现自己穿到了高岭之花在游戏里买的NPC老婆身上……
他一边要防着高岭之花发现是他，一边又要想方设法让“老公”少使唤他，无比抓狂。
尚云熙也不容易。他发现从某日起，他在游戏里买来帮他打怪升级做任务的老婆总会跟他撒娇耍赖不肯干活。问了朋友们买的NPC老婆是什么样的，无一如此，这一点实在是令人费解。
直至某日，那个打架第一学习倒第一的同桌课上说出了一句梦话：“老公，我今天可不可以不采药不织布啊？手指好痛哦！”
同学们：？？？
尚云熙：…………

1V1，现实里死对头游戏里么么哒受VS现实里高冷，游戏里温柔攻。
文案于2020年3月26日截图并发微博。

封面排版来自CP@烟翎
人设图片来自CP的妹妹@失色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游戏网游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连赢，尚云熙 ┃ 配角：王临时，刘健，桑瑞田，唐默，萧宫湦…… ┃ 其它：困成熊猫，温馨。
一句话简介：白天对掐，晚上么么哒！
立意：人生是一场检阅内心的旅程，只要我们无惧黑暗，终将遇见光明。 


第1章  
　　连赢最近时常怀疑一件事——他上辈子是不是刨过尚云熙家祖坟。要不然怎么能每次遇到尚云熙都那么寸？
　　他跟尚云熙第一次认识，是在一场PK赛上。那时他读高一，除了打篮球之外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玩儿游戏。恰逢放寒假，盛世遨游公司举办《仙迹》争霸赛，一等奖奖品是一台新上市的高配置全息游戏舱，他就直接报了名。
　　然后为了得到奖品，他把几乎一半的精力都放在了这场比赛上，初赛、复赛、进级赛……一路遇神杀神，魔挡杀魔，扶摇直上。可眼看游戏舱就要到手，特么半路杀出尚云熙这匹黑马，生生把游戏舱给夺走了，害他半个假期的努力全部泡汤。
　　心心念念的游戏舱说没就没了，连赢心里自然不爽。但如果只是这样，他跟尚云熙的过节可能还没那么大。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高一下学期，尚云熙就转学到了他们学校，还刚好和他一个班级。好么，这一来，先是成绩碾压他，身高碾压他，接着就夺走了他“校草”的头衔。这也就罢了，眼看就要被他打动的学长居然也移情别恋！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然了，连赢一般是不喜欢回忆这些糟心事的。今天会想到，那纯粹是因为尚云熙今天又要跟他抢一样东西——道侣卷轴。
　　道侣卷轴，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得到道侣的卷轴。有了它之后玩家可以在《仙迹》里花两千两白银买一个随机的NPC道侣。可千万别小看这NPC道侣，他/她不但能够帮助玩家像宠物一样打怪负重，还可以学习各种生活技能。而且作为智能NPC，灵活度非常高，简直集朋友、生活助手、管家等多功能为一体，好处颇多。
　　只是卷轴一周只出一次，并且一次只得一个。
　　于是问题来了，他好死不死跟尚云熙打了同一个卷轴，并且该死的被系统判定输出量相同。
　　“连赢，要我说你就听客服的，跟尚云熙投骰子算了。”死党王临时看着连赢身上廉价的装备，劝说道，“难道你还真想开百分百敏感度跟他打不成？”
　　“不然呢？”连赢一边把特大红药跟蓝药往乾坤袋里装，一边说，“就我这黑手，投骰子就没投出四点以上过。跟他投？那我还不如直接让给他呢。”
　　“那你打就打啊，为什么要提开百分之百敏感度？这不是疯了么？”虽然《仙迹》是一款意识操控型全感知类游戏，但开百分之百敏感度的玩家却极少，因为开百分之百敏感度就相当于全感知操控，不论是挨打还是流血，那感觉都跟真的似的。
　　“我这不是寻思让他知难而退么，谁知道他居然会答应。”连赢一想自己当时脑子一热说出这么个条件也觉着蛋疼，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死都不会找尚云熙反悔，“反正已经说定了，就这么着吧。再说我是个枪客，他不过是个医师，我现在又有这么好的枪，还怕打不过他？”
　　“话是这么说，可你要打的那不是普通医师，是全服第一医师‘坟前雪’啊！而且还是操作跟装备武器都顶流的那种。你不会以为他跟咱们是同学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吧？”那可是你的死对头啊你可赶紧醒醒！
　　“屁话！我脑子又没进水。”连赢说，“放心，今天不打得他哭爹喊娘我就不姓连！”
　　你可别。万一要真输了，那多打脸？
　　然而这话都到了王临时嘴边，却没说出来。他看到连赢拿起新做好的烈焰赤魔枪，整个人如一棵劲松一样笔直地站在地上，眼底是昂扬的自信，只好一咬牙当个盲目的跟从者了。
　　古往今来那些热血少年哪一个是能用九头牛拉回来的呢？更别说他连半头牛的力量都及不上。
　　连赢把乾坤袋收起来，朝王临时一扬下巴：“走！”
　　王临时麻溜跟上，出了院子骑上马，与连赢直奔茂山城。
　　茂山城，游戏《仙迹》里正派和邪派之间一座最大的中立城。前依梅河，背靠云雾缭绕的茂山，碧瓦雕檐中透着悠悠古韵，气势恢宏，可谓是《仙迹》里学技能、比武、游玩的最佳场所。
　　此刻，比武场上早已经人满为患。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全区第一医师坟前雪要与全区最倒霉催的枪客三连杀比武，彩头是“道侣卷轴”，于是大伙一窝蜂似的涌过来，把比武场围得水泄不通。
　　“哎，你们知道雪神和三连杀为什么要比武么？”有纯凑热闹，但不明原由的玩家问道。
　　“不是说抢‘道侣卷轴’么？”
　　“可爆道侣卷轴的怪一周随机刷一次，谁打死怪，爆出的道侣卷轴就归谁不是么？为啥还要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是雪神跟三连杀同时看到的卷轴怪。三连杀不是邪派枪客么，他有隐身技能，看到卷轴怪之后隐身接近，准备攻击。没想到他刚出枪，一道雪白的天圣之光就穿透了怪物的心脏。然后奇怪的事就发生了，系统判定他们两人输出一模一样，谁也不能使用那个道侣卷轴。那他们肯定得找客服啊，客服那边就说确实是有一定概率出现这种情况的，要投骰子决定归属权。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三连杀没同意，说要比武定输赢，谁赢了谁拿东西。”
　　“然后雪神就同意了？”
　　“是啊。我听说还要开百分百敏感度呢。”
　　“晕。那你们说这场比武谁会赢？”
　　“那还用说么？肯定是雪神。”
　　“也不一定吧？坟前雪再厉害毕竟是个医师，而且我今早上看到三连杀拿着‘烈焰赤魔枪’呢。这枪可是邪派目前最好的枪，打一个布衣那还不轻松？再说枪客血本来就比医师厚得多。”
　　“三连杀终于做成烈焰赤魔枪了？”有人意外道。全区都知道，打从一个多月前三连杀就开始跟这枪死磕，可他是全区出了名的倒霉蛋，做什么装备跟武器成功率都极低，易爆。就他们所知，这枪都已经失败不知道多少回了。
　　“真的，我今早也看见三连杀拿这枪了。我听说他为了弄这把枪，把宅子、装备、飞骑，还有一些贵重材料统统都卖了，就差当裤衩。他现在穿的是最普通的装备，商店里随随便便都能买到的那种。”
　　围观的人正说呢，连赢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儿跑来了。那马累得呼哧呼哧的，实在是配不上马上之人的英武潇洒，更配不上那杆魔气四溢的赤魔枪。
　　连赢也觉得这出场太不气派了，但他的枪拿到手还不到五个小时，还没来得及去修“御枪术”，没办法拿它当交通工具。于是为了挽回点颜面，他刚跑到比武场就利落地跳下来，飞身上了场中心的比武台。
　　他“铿”一声，将烈焰赤魔枪插在台上。那一声轰鸣的震动，顿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众人只见赤红的火焰在枪尖处熊熊燃烧，像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黑色的枪身上更是时有繁复的金色符文缓缓闪动。
　　“喂！无忧的，你们副会长怎么还没来？”连赢靠在枪身上，环臂抱胸：“不会是不敢来了吧？”
　　在《仙迹》里，玩家出生时都是散人，升到十级才可以选门派。每个人都可以自由选择进入正派还是邪派，而选择完之后按学习的功法不同，又可以选择不同盟会。
　　盟会，相当于一个大的帮会。说白了，门派是学校，教你功法，而盟会是工作单位，要大伙一起合作共赢。
　　坟前雪是正派，无忧盟会的副会长。此刻围观群众里不少无忧盟的。连赢没看到坟前雪来，自然是想到先问他们。
　　无忧无虑不满同会的前辈被侮辱，喊道：“三连杀你个衰神！你急什么啊？我们副会长晚来是看你倒霉成这样也不容易，让你多活一会儿！”
　　连赢“嗤”一声：“谁让谁多活一会儿还不一定呢！还有，不许叫老子衰神！”说完他拔出烈焰赤魔枪，一把掷出去，带着火光的长-枪咻地刺向无忧无虑，眼看就要刺穿他头顶的小银冠。
　　说是迟，那时快，一道带着寒光的白色气流倏地射-过-来，直接击偏了烈焰赤魔枪的枪头。烈焰赤魔枪作为超品灵器，一击未中，瞬间调转方向指向攻击它的人。围观群众也跟着转头，想看看到底是谁有这样的功力。就见一名穿着月白色虔圣之光医袍，周身带着一层淡淡银华的人御着似剑非剑的九天碧灵伏魔杵缓缓落在了比武台上。
　　“是雪神！”
　　“副会长！”
　　“呜呜呜呜，他怎么那么仙啊！简直就是神仙本仙！”有人受不了地双手合什一脸崇拜状，“真想做他的披风，哦不，做他的伏魔杵！”
　　“被他踩？”
　　“去去去！当然是被他‘御’啊！”
　　“没追求。那还不如做道侣卷轴呢，只要雪神一赢，未来就是他的老婆！”
　　众人一听，可不是么？！
　　连赢心里吐槽了一句“你们这群没出息的，大白天做梦呢？”，同时长袖一挽，收回烈焰赤魔枪，看向对面的医师：“哼，你倒是会掐时间。”
　　坟前雪冷冷看了连赢一眼，并不在意连赢的嘲讽。
　　这世上每个人都不同，有像连赢一样眼底总是带着一股侵略性，看起来十分野的；也有像王临时一样随和，看起来很好说话的；也有像无忧无虑那样，初生牛犊不怕死的……
　　但是却很少会见像坟前雪这样，看起来很“轻冷”的。
　　没错，就是“轻冷”，不是“清冷”。这人总像落不到实处，用连赢的话说，不止是冷，看起来还特么像鬼，没着没落，轻飘飘，不接地气得很。
　　连赢最讨厌这种人，因为这种人往往特别难交。
　　“东西带了么？”坟前雪，也就是尚云熙，冷声问道。
　　“自然是带了。”连赢手一伸，半个卷轴缓缓浮在其手心，“说定了只比一场。这一场谁赢，道侣卷轴就归谁。在场的人都是见证。”
　　“生死不论。”坟前雪说。
　　“对，生死不论。”连赢说完，收起卷轴，当即发起挑战。
　　黑红色的战旗凭空落下来立在二人中间。坟前雪点了接受。下一秒，骤起狂风，擂台外围缓缓竖起六根通天的盘龙柱。待那些柱子彻底停下来之后，一身普通鱼鳞甲的连赢举枪刺向对面的医师。坟前雪飘然而起，躲开枪客的攻击，给自己支起一个高级防护罩，接着用他的九天碧灵伏魔杵挥向连赢。
　　医师本没有兵刃，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银针、毒药，皆可作为武器。坟前雪手里的伏魔杵就是他的银针所炼化，此伏魔杵通体全银，杵柄上镶嵌着一块龙眼大小的碧灵石，而杵的尖端位置是一只精雕细琢的麒麟。它整体带着一股冷冷的清寒之气，此刻与连赢的烈焰赤魔枪正好一白一黑，形成鲜明对比。
　　“铿！”
　　连赢用烈焰赤魔枪去抵，两件超品灵气一对上，强大的能量以他们二人为中心，瞬间扩向四周。地面猛烈震动，扩散的灵气气流冲向每一位围观群众。
　　级别高的玩家快速挡住了，而级别低的则被推出了好几米，有些甚至直接被能量波撞飞出去。
　　连赢死命地抵御着坟前雪的攻击。疾飞的能量让两人的身上均出现破口。坟前雪攻击同时治疗，绿色的藤蔓和枝叶轻轻将他环绕，血量下降的同时也有一定恢复，两厢差不多可抵了。
　　可连赢不行。连赢的武器十分霸道，但他的装备却在九天碧灵伏魔杵的攻击余波中被撕成了破烂铁皮。
　　连赢感觉再拼下去显然吃亏的就是自己。他骤然用力，狠狠推开九天碧灵伏魔杵，自己也被推至比武台边缘。他站起来，拿出一瓶红药准备喝，却被激射过来的银针一把戳碎了瓶子。药一滴没喝成，尚云熙却逼到了眼前！
　　连赢一怒，干脆“唰”一声撕开上身的鱼鳞甲，露出精壮的肉身，任凭细小的灵气攻击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血口，却不再攻击坟前雪。
　　众人诧异，却见他一双眼变得越来越红，最终竟红得跟血光似的。
　　“我靠，他要出绝杀么？！”怎么看，三连杀已经积攒够怒气值了！
　　每个超品灵器都有一项独特的绝杀技能，烈焰赤魔枪自然也不例外！
　　连赢手握长-枪，将枪身放平，手腕一转，烈焰赤魔枪在他的手中快速旋转起来。乌云低暗，飞沙走石，红色的闪电带着“嗞嗞”的声音击落在比武台上，恍得整个台子像修罗地狱一般！围观的人紧紧注视着台上那唯一一抹银白色的身影，纷纷为他捏了一把汗！
　　一个医师，能挡住烈焰赤魔枪的绝杀技吗？


第2章  
　　“雪神！你也出绝杀啊！”
　　“是啊雪神，再不出招来不及了！”正派的人看到坟前雪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仍然不急不徐，焦急喊道，“上啊！”
　　“三连杀，冲！”邪派的人也不甘示弱道，“邪派第一把烈焰赤魔枪！让它尝尝正派大神的血是什么味道！”
　　连赢正有此意呢，闻言嘴角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红色的天雷击得越来越频密了，烈焰赤魔枪被连赢转成了一个火□□。他见时机成熟，奋力将这岩浆炼就似的大飞盘掷向死对头，而这飞盘出去之后就像爆裂的烟火，瞬间幻化成了无数个小火球砸在了坟前雪身上！
　　血开始不住的往下掉，染红了纯白色的仙袍。昏暗中，立在台边的医师像置身烈火中的雪偶。
　　大家都觉得坟前雪这场输定了。有人开始为坟前雪得不到那张道侣卷轴而可惜。本来还想看看他这样冷漠的人与伴侣相处是什么样子。
　　可就在众人以为邪派这次必胜的时候，坟前雪的目光倏地一凌，使出了一记“安息”。
　　“晕，雪神这是什么操作？”安息？那一般情况下都是医师给自己队友用的不是么？为的就是在打BOSS的时候万一剩下个血皮又没死又没药，医师就可以用这招，让玩家痛快点死亡。这招能抽走濒死玩家百分之三的生命力，但又不费法力。
　　“是啊，他这样不是输定了么？他怎么还不补蓝呢？”医师是要有法力的，坟前雪来时救人用了一次一级攻击招术，又顶了个最厚的防护罩，又用了一个超级恢复术，这时候早该补蓝了。
　　“我看补不补都没希望了。你看他剩下不到百分二十的血，三连杀还有百分之七十多的血呢。”
　　“雪神到底在想什么啊？他不想要道侣卷轴了么？”
　　“就是啊，快打啊！”台下正派的人看得比台上的都着急，恨不得抢过武器自己冲上去。
　　连赢看到自己的绝杀技在死对头的身上弄出无数道伤口，看着那人身上流下来的血染红了衣袍，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方面有些得意新武器的威力，一方面又有一点佩服起来。
　　不过最最重要的是，还好他没有投骰子！这下拿到道侣卷轴就是稳了的事！
　　待绝杀技施放完毕，连赢收回他的烈焰赤魔枪，准备给尚云熙来最后一击。谁知就在他收回赤魔枪的这一瞬间，恢复自由行动的尚云熙以迅雷之势给自己顶起来一个超级防护罩。连赢这一击击在了罩表面上，“砰”一声，声音不小，却没有碰到尚云熙分毫。
　　正派的人一看尚云熙并没有放弃，立时又跟打了鸡血似的在下面支招：“雪神！赶紧给自己加血加恢复术啊！蓝呢？喝啊！”
　　连赢可不想让尚云熙再有机会打他了，当即提-枪再刺！尚云熙已经浑身是伤，他就不信还能有多大的战斗力。
　　“噗！”武器穿透血肉的声音。
　　“啊！”有胆子小的玩家直接捂住眼睛。
　　周围一时间变得极其安静，那些喧嚣和热闹仿佛都在顷刻间远离，直到连赢发出“喝”的一声气音，愕然地看着刺进他胸口的伏魔杵……
　　窒息的感觉和巨烈的疼痛如倒灌的江水似的把他整个人给包围住。
　　尚云熙果然没有躲，但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枪-杆，手上的伏魔杵快速向上一抛，换了个握点之后一把刺向了他，那动作快得如同光影一晃而过。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了，连赢看到那双似毫无波动的眼，狠狠握紧了拳头。
　　在场的人已经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坟前雪会选择用这种攻击方式。虽然《仙迹》官方也并没有明文禁止用这种残暴的手段对敌，但是玩家们一般来说除非有深仇大恨，不然不会如此攻击，顶多用一用绝杀技或者角色特有的大招。
　　在《仙迹》里，不管是哪种职业，官方设计的招术其实都是有一定法术效果参与的，差别只在法师啊医师这种远战职业用的法力多，战士啊剑客这种近战职业用的法力少。但不可能一点都不用。
　　而用这些技能打倒角色，角色虽然也会受伤并掉血，甚至死亡，但是不会感觉过分疼痛。但是纯物理攻击就不一样了。这属于玩家个人技能，只用武-器，不带任何法力，能引发被攻击者最真实的痛感，就跟现实里打架是一样的。
　　现在坟前雪不但捅了三连杀的胸口，见到三连杀痛苦的表情，居然也只是轻轻动了动眉峰，然后一把抽-出-了被血染得鲜红的伏魔杵。
　　这是有多大恨？多大仇？
　　血从连赢的胸口喷溅而出。连赢死死盯着尚云熙，生命值迅速流逝。片刻后，他终于还是撑不住直直倒了下去。
　　他的灵魂缓缓脱离身体，痛感和窒息的感觉才终于消失。
　　那半个不能点的道侣卷轴在判定主人失败之后，自行离开，飘向半空。坟前雪见状，将自己的那一半拿了出来。原属于连赢的那半张找到了另一半，终于变成了一个完整可用的“道侣卷轴”。
　　尚云熙把它收好之后，看都没多看连赢一眼，御着九天碧灵伏魔杵离开了比武台。
　　这时有人突然小声说了句：“我靠，到底谁才是正派，谁才是邪派啊？这怎么看，坟前雪都做得太过了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那么狠的一个人？”
　　有人不禁同情地看向三连杀。
　　连赢被杀，身体至少在一天之内不能与灵魂融合了，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灵体的脸色难看得跟个死人一样。
　　王临时赶紧飞至台上，小声问：“连赢，你怎么样？还成吗？”
　　连赢狠狠磨了磨牙，去扛起自己的尸体，拿上枪：“走！”
　　王临时叫来小马，连赢把尸体放上，离开了比武场。
　　正主都走了，围观的人自然也慢慢散开了。有人还特别跑到买NPC伴侣的地方瞅了瞅，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坟前雪买老婆。结果眼都要等瞎了也没把人等来。
　　尚云熙回到自己的宅子，这一路身上的伤口不停被牵动，他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他在院子里弄了点水，洗了手，突然听到一丝响动，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然后头都不回地问了声：“有事？”
　　来人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广袖绣云纹长袍，二十来岁的样子，头戴玉冠，腰间挂了三块玉佩，看起来贵气逼人。他手持白玉骨扇，熟门熟路地坐到亭子里的石凳上说：“刚刚用得着弄得那么僵么？再怎么说都是同学，以你的装备跟武器，补一瓶蓝一个绝杀就能解决的事，你还非得捅人那一杵子。”
　　“忘带了。”尚云熙说。
　　“什么？”
　　“蓝。”
　　“……你行。”
　　“嗯。慢走，不送。”尚云熙长袖一转，门被一股劲风带开。
　　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呀，今天红包继续哈~~~
　　感谢在2020-08-02 09:26:16~2020-08-26 22:3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最最可爱的爬爬 70瓶；墨小染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尚云熙赶客人，连赢也终于回到家里养神。
　　其实他更应该先养身，因为胸前那个窟窿要先填满。但是最后一次制做烈焰赤魔枪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他已经没钱好好养身。
　　王临时凄然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尸体”，再看看站在“尸体”旁边瞪眼的灵魂，小心说道：“连赢，要不……咱俩先下线，等着你身体自行慢慢复原？”
　　连赢郁闷地说：“那得至少十天，也太久了。咱们现在一周能上线的时间才多少？还是想办法弄个生肌玉露，再弄个回魂丹。这样明天就能回到身体里。”
　　王临时哭笑不得：“可是你说的这两样东西加一块儿少说得六百两银子。而实际上咱俩只有……”王临时掏出荷包，从里头死命倒倒出两个铜板：“这是我的全部财产。你呢？”
　　连赢：“……”这真是戳到他的痛处了！
　　王临时好歹还有个荷包，连赢现在连荷包都没了。原来住的有花园有凉亭的三进院大宅子卖了，换成了眼下不值钱的一室小草房，飞骑炎魔地龙也卖了。还有他的一身装备也都送进了当铺。现在他除了一杆花了不知几千金才弄成的超品枪，要啥没啥。
　　可这枪说啥也不能卖啊！这是他的命根子！
　　一想到自己现在穷得叮当响，连赢就更生尚云熙的气了。本来还想弄到道侣卷轴，然后想办法先把道侣买了，再靠她学技能采矿采药发家——NPC道侣不用下线，他可以很好地利用道侣的时间来赚钱。可这下完了，美好的想法再次因遇到尚云熙而泡汤。
　　两个发小对视一眼，连赢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很夸张那种。
　　“你叹什么气啊？”王临时问道。
　　“我发现古人说的不对。”连赢说，“什么人穷志短，我看根本就是人穷气短。”
　　“啊？啥意思？”
　　“穷啊，穷得生气都生不动了，可不就人穷气短了么？”
　　王临时：“……”
　　连赢越看躺在床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就越难受。
　　他们今年上高二了，能上线的时间越来越少。王临时倒还好，对玩游戏本身也不是那么热衷，只不过跟他关系好，看他玩儿也就偶尔跟着一起玩儿了。但他是很希望能把自己的号弄好一点的。
　　付出了这么多时间，起码把装备和武器弄好，再弄一套好的宅子，这样以后学习学累了进来放松一下精神也对自己有益。可现在他只有一件好武器。宅子和装备、座骑，统统都不行。
　　还有一件事他从没说，那就是他不想比尚云熙差了。那鸟人，至从跟他认识以来，别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在各个地方碾压他，这实在是太伤人自尊心。学习上他们的差距有些大，他不花个三年两载的根本赶不上，但是游戏里不一样。
　　“要不你先在这儿接着想办法，我出去采点矿？”王临时从破旧的小板凳上站起来问道。
　　“算了，作业还没写完，还是先下吧。”连赢衡量一番说，“就十天而已，等就等，也没什么。”
　　“真的？”
　　“真的。”
　　“嘿嘿嘿，你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了。”王临时说，“游戏而已嘛，别太认真了。那我先赶作业去，明儿个见了啊！”
　　连赢挥挥手，眼见着自己从小罩着的小胖子消失在门口。
　　其实他也有作业没写完呢，但就是不太想动。他躺到自己的尸体上，抬抬手，发现灵体抬手，身体没反应，泄气地甩着左手嘀咕道：“尚云熙啊尚云熙，我上辈子是抢了你老婆还是睡了你孩子？你怎么这么克我呢？难不成非得揍你一顿你才知道小爷不好惹？”
　　然后紧接着他又甩着右手：“还小爷呢，见过住茅草屋的小爷么？”
　　说完瞪眼瞅瞅直露风的小破屋：“算了，还是下线吧。”
　　连赢断开与主机的链接，从游戏舱里出来，之后坐在舱盖上发了会儿呆。说起来他屁股底下坐的游戏舱刚好就是当时被尚云熙赢走的那一款。这一个个长得跟棺材似的，放哪哪就变得跟陵园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吸引人。
　　连赢无意识地摸了摸舱身，眼底缓缓划过一丝隐忍的怒气。这时“叮铃”一声，他屁股底下的游戏舱突然发出声音：“3101仰卧型游戏舱内的玩家您好，您的爷爷有急事找您，现在一楼前台，请您收到消息后快速前往前台。重复一遍，3101仰卧型游戏舱内的玩家您好，您的爷爷有急事来找您……”
　　连赢一听3101，那是他用过的游戏舱号，于是拔腿就往楼下冲。他看到前台旁边果然站着个老爷子，穿一身白色唐装，中等身形，正焦急地跟客服说着什么，忙三步并作一大步飞奔下台阶，拉住那人的手：“爷爷，您怎么来这了？”
　　连贺学听到孙子的声音，忙转过头来，顶着一头的汗：“哎哟，大孙子，我可算找着你了。不好了，咱家乔妹丢了。”
　　“哦，原来是乔妹丢……”连赢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声音登时拔高：“您说谁丢了？！”乔妹，那是他奶奶养的一只鹩哥，毛色油光，叫声嘹亮，是他奶奶的肝尖血，心头肉！毫不客气地说，那在家里地位比他都高。
　　“不对，它不是应该在家吗？”
　　“本来是在家。”连贺学心虚地扭过头，“这不我今早带它出去放风，结果小区里偏巧有家娶媳妇儿的，一大早放鞭炮，乔妹就吓跑了。我在小区里转了半天也没找着。”
　　“那还等什么啊，咱们赶紧去找啊！”
　　连赢拉着老爷子就往门口跑。到了门口他又折回来，把自己用过的游戏舱退了，顺便跟客服道谢。然后祖孙俩就跟赶集似的着急忙慌消失在电竞馆外。
　　两人第一时间又回了趟家，但乔妹仍然不见回来。于是又去了花鸟鱼市场，寻思不管怎么样，先买只差不多的应付一下，或者买只新的给老太太赔礼道歉。
　　然而把全市所有卖鹩哥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一只像乔妹一样的鹩哥，看的那些不是太笨就是太丑，要么干脆话都不会说。不过最后见着的卖家人挺好，给连赢指了条路。他说：“小伙子，你这么找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给你介绍个人。我们圈子里有个叫‘尚书’的鸟友，好家伙，那养鸟水平真是一流啊。他那里鹩哥特别多，像你说的那种会说话的也不少，要不我拉你进群你问问他？我跟你说，他那儿十有八-九能买到。如果他那儿买不到，你在咱们市里就不太可能买到了。”
　　连赢心说行啊！当场答应下来。然后他就被拉进了“千溪花鸟群”。
　　寡人没睡好：群主在吗？@尚书
　　群主大概有事，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有其他群友闲聊着问：干嘛这么急着找群主？
　　寡人没睡好：各位前辈好。是这样，我奶奶养了一只小鹩哥，她特别喜欢，可我爷不小心把这鹩哥弄丢了。我爷怕我奶奶伤心，这不想着赶紧买一只差不多的补救一下么。各位请帮帮忙。有没有谁知道群主其他联系方式啊？
　　小黄鹂：这么宝贝，换了一只，你奶奶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自己养的吧？
　　蓉月：没去花鸟鱼市场看看吗？
　　寡人没睡好：去了，但没有合适的。我这不寻思来群主这里碰碰运气么。听说他养的鸟多，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差不多的。
　　寡人没睡好：@尚书 群主看看我看看我！
　　寡人没睡好：群主在么？
　　寡人没睡好：群主，快出现吧求求了！
　　尚书：手机号。
　　连赢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出现了，连忙把号码发过去。
　　没多久，对方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连赢第一时间接起来：“喂？尚书群主吗？你好你好。”
　　对面没吱声。
　　连赢看看电话是不是断线了，一看没有，又叫了声：“群主？尚书群主？尚叔叔？”
　　对方又沉默了片刻：“连赢？”
　　冷冰冰的嗓音真是异常讨厌又熟悉，连赢的表情瞬间裂出一条缝：“艹，尚云熙？！”
　　嘟嘟嘟……
　　对方把电话挂了。显然，连赢没有猜错。
　　连贺学张大嘴巴：“不会这么巧吧？”
　　尚云熙，那不是他孙子没事就得叨叨两句，恨不得天天掉臭水沟里才好的死对头吗？！
　　连赢一张帅气的脸皱得跟包子一样，还是薄皮菠菜馅，在外头一看都有点发绿那种。连贺学在一旁看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孙子才好了。
　　连赢越想越糟心，一脚把脚边的石子踢到花坛里：“去他的，他不卖我还不买了呢。走吧爷，咱再去想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等我奶奶回来您就老实跟她认错得了，要不万一被她识破，咱俩一准更惨。”
　　“那不行。”
　　“那您说怎么办？您说您也是，没事带乔妹出去显摆啥？以往不是都在院子里溜得好好的吗？”
　　“我这不是气不过你周爷爷总说他养的鸟更好么。”连贺学一想到那破邻居就恨得牙痒痒，但恨完又心虚了，“我也没寻思外面有人突然放鞭炮啊。好孙子，你快给爷爷想想办法，你奶奶的怒火我真扛不住。”
　　“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连贺学琢磨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吧，你等你奶奶回来就跟她说乔妹是你不小心给放走的。只要你奶奶信，爷爷就给你买MET15游戏舱，咋样？”
　　还咋样呢，您可真是我亲爷！连赢无语地瞪着连贺学。
　　连贺学一看孙子不乐意，一拍大腿：“我再给你加两千块钱零花钱！”
　　这回连赢眼都没眨一下：“成交！”
　　他正缺钱呢，没有游戏币，他可以少花点钱买些银子复活自己。虽然他从来不主张花人民币玩游戏，但这次情况特殊，可以破一次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留评投雷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这篇文算是双世界的写法，所以时间线推进会比较慢，因为对于连赢来说，未来的一天将会变得和两天一样长……希望你们不会觉得时间过太慢，哈哈哈~
　　感谢在2020-08-26 22:35:57~2020-09-25 21:5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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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主孙俩回了家，到门口时连贺学还仗着妻子去了老姐妹家，没在，跟连赢说：“放心吧大孙子，只要你奶相信你说的话，我明天就让你在家里看到MET15。”
　　连赢听着就高兴，搂住他爷的肩膀：“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连赢主动给老爷子打开门，示意老爷子先进。可连贺学一看到门后站着的人，顿时僵住了。
　　门口站着个老妇人，身材高挑，穿一身孔雀蓝色短袖旗袍。头发虽然有些白了，但身形笔直，气色也好，看起来十分有精神。而这正是连赢的奶奶付锦。
　　付锦笑着看了看如惊弓之鸟的丈夫和孙子：“哟，回来了？”
　　连贺学的心忽的提起老高，转头看向连赢，眼神疯狂传递信息：大孙子，快救救你爷！
　　连赢对上爷爷的目光，有些挣扎。可一想到MET15跟两千块钱人民币，咬咬牙：“奶奶，您不是说明天才回来么？这么提前了？”
　　付锦堵在门口，并没有让人进去的意思：“本来是要明天回来的，可我梦见乔妹丢了，这着急啊，就提前回来了。你们呢？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
　　“我们，我们去找乔妹去了。”连赢硬着头皮说，“对不起奶奶，我不小心把乔妹弄丢了，我……”
　　“是你弄丢的？”
　　“啊，是……是啊。”连赢不甚有底气地点点头。他奶奶这反应怎么跟他之前脑补的不太一样？！
　　“那我来的时候怎么听有人说是你爷把乔妹带出去没看住，外头有人放鞭炮就把它给吓跑了呢？”
　　“谁、谁说的啊？这是污蔑！老婆你听错了吧？”连贺学说，“我今天上午压根儿就没出门啊。”
　　“没出门？要不去物业调监控看看？”付锦“啪”地拍了下旁边的柜子，“你们祖孙俩很可以啊。把乔妹弄丢了还敢骗我，今天早上吃的怕不是大米，是熊心豹子胆吧？！”
　　“不不不不不！我们还没吃饭呢。”连赢连忙躲到他爷背后，“不是不是，奶奶，我真没想骗您，我就是……”
　　“你就是惦记MET15！连赢你包庇你爷，还试图欺骗你奶奶我，考上大学之前没有MET15！连贺学，弄丢了乔妹还敢撺掇我孙子替你顶罪？扣一个月零花钱！”付锦说着从茶几处拿来一摞纸怼进连贺学怀里，“你们这对臭祖孙俩，给我滚出去把这些寻鸟启示贴完再回家！”
　　家里一贯都是付锦当老大，她都火了连贺学跟连赢哪里敢反驳她，祖孙俩很有觉悟地溜溜出了门。
　　他们一路走，一路贴，一路问，一路走，一路贴，一路问……
　　一直贴到了夜幕降临。
　　连赢看到坐在门口不停锤腿吸烟的老爷子，一脸丧气：“爷，我就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这下我的MET15真没戏了。”
　　连贺学压低声说：“没戏啥没戏？回头找到乔妹，爷爷照样给你买。”
　　连赢心说你敢买，我也不敢往家拿啊。我奶那可是小区里出了名的母老虎，我敢跟她对着干么我？
　　祖孙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长叹一声。
　　付锦这时在屋里喊：“我煮的面都要凉了！你俩赶紧进来吃饭！”
　　祖孙俩赶紧进屋洗手吃东西。殊不知他们口中的“乔妹”这会儿已然从家里飞出去好几公里。它落在了位于连赢家西南方向的一个小区里的小树林，真真是往哪儿看都觉得有点儿迷。
　　而当晚，未免有看到乔妹的人联系，连家一家谁都没关通讯器。连赢还记着他爷说找到乔妹就给他买MET15，每隔五分钟看一次。可惜大半晚过去，他什么也没等到，反倒是频繁惦记找鸟和MET15的事在他心里留下了深重的念想，让他刚睡着没多久就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他进到《仙迹》这款游戏里，还成了里面的一个女NPC。他穿着鲜红色的汉服长裙，头上戴着一支木簪，而旁边则是一架古色古香的……织布机？
　　织布机被放在一间草屋的门前，门前是大约二十平米的小院。院子里摆着两口茶色的小咸菜缸，缸旁边还有两颗石头。这设计连赢十分熟悉，因为就在昨天，他卖了他的三进大院买了这么个破草房！
　　这是一级院，给玩家设计的院子，十级以上的玩家可买。
　　仙迹里有六个级别的院子，一级为最初级，六级为最高级。目前为止，玩家最高等级是六十级，每升十级可以换一次院子或者升级一次院子，也就是说这间院子的主人应该是在十级到二十级之间。只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院子。
　　连赢肯定这不是他家院子，因为他家没有织布机。
　　连赢绕过织布机，走向门外。他轻轻推开缺了板子的破木门，看到门外挂着两个小灯笼，灯笼上各写着两个大字——随府。
　　看来这家主人姓“随”。
　　正想间，屋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秋红，布织完了没？”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清冷。连赢的心却咯噔一下提起来。
　　他迟来的反应过来一件事——他一个NPC为什么会出现在玩家家里？要知道，NPC基本不是在城镇就是在野外各个任务点。他们要么指派任务、交易物品，要么指路、接怪等，不太可能会出现在玩家家里。
　　除非……
　　除非他变成了哪个玩家在游戏里买的NPC伴侣！
　　这梦做的。好不容易进一趟仙迹还混这么个角色。要说装备好也点就罢了，还能出去打打怪。可装备还是最初级那种。显然“她”这个“老婆”被买来也没多久，另一半还没来得及给“她”升级呢。
　　再说到织布……难不成他这NPC的另一半是个穿布衣的角色？
　　果然，没过多久，门内缓缓走出来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手里拿着一封拜帖的古装男子。这男子身材颀长，肤色偏白，头发简简单单用一个白玉冠束着。他面上看不出半分喜怒之色，只一双幽深的眸子落在人身上时，无端让人呼吸一颤，感觉脊背发冷。
　　“布织完了么？”男人又问。
　　“啊？”连赢猛一回神，看到对方旁边显示几行大字：
　　您的夫君：随意
　　等级：十九
　　职业：医师
　　门派：玄医门
　　盟会：无
　　大字显示完渐渐消失，连赢后知后觉地说：“啊没，还没呢。”
　　说完他看到织布机上织了一多半的布料，咕咚咽了口唾沫，慌忙低下头。
　　买的伴侣应该是什么样的？这个问题他倒不是没想过，可并没有确切答案。他自己也没买过伴侣。要不是因为尚云熙，倒还有可能买的，可现在是甭想了。
　　随意看到对面的女人纠结着一张脸，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疑惑。但由于太快，连赢并没有注意到。连赢坐到织布机前，凭着角色的本能开始织布，同时想着，这感觉未免太真实了，不像是梦。可他之前洗漱完就躺床上睡了，不可能是别的。
　　这时随意说：“这有张刘裁缝的拜帖。你把布织完之后拿着这张帖子，带上布料去拜师，把裁缝手艺学完。”
　　连赢转头，看到随意修长的手正把帖子递过来。
　　刘裁缝，仙迹里最有名的布衣裁缝，跟他学了手艺之后做出超品装备的系数就高。可也正因如此，一张拜帖千金难求。玩家起码要到了五十级才能去打掉落这拜帖的怪，眼前这位不到三十级，哪来的这种帖子？
　　一瞬间，连赢脑子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随意会不会是尚云熙。毕竟那么巧，这人居然在这个节点有了个新的NPC伴侣。可是再一想，尚云熙那个坟前雪的号就是个医师，没道理再搞个医师玩儿。一般双号的哪个不是想体验不同职业的乐趣？
　　再说了，坟前雪都六十级了，而且一身好装备好武器，飞骑也是顶级，再加上全区最豪的大宅子……脑子有包了才会再弄这么个小号住草房。
　　这么一想，连赢把帖子接了过来。至少有这帖子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出门。他小心把拜帖收好：“放心，我一定去把手艺学到。”
　　随意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银元宝放在织布机上：“路上用。”
　　连赢“哦”一声，把银子收好，让织布机重新嘎吱起来。
　　他看着新得的银元宝，在心里盘算，以他现在的速度，织完手里这块布料还要多久。他打算等织好之后就出去。起码先确定一下此区是不是彼区。如果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游戏世界跟他现实中玩儿的也是一个，那他就得好好想一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仙迹》十分智能，但是没有设备是绝对不可能控制的。而他现在对他当前这个NPC的控制感可以说接近了百分之百。这就跟他开全感知玩儿他自己的号差不多。太诡异了。
　　于是连赢把布织得风生水起，末了拿起料子叠巴叠巴夹腋下，朝屋喊了声：“我走了啊！”
　　下一秒，大门口传来“咣当”一声。
　　随意皱眉，默默地点开NPC伴侣手册。那上头写的分明是：当女性NPC伴侣长时间离开您时，会对您福身行拜别礼，并说：“夫君，妾身去去就来。”
　　……这游戏怕不是出了什么bug。
　　作者有话要说：
　　连赢：心情不好的一天，从遇见尚·掉坑开始。小姐姐们留评啊留评啊！不然我哪有动力跟天敌死磕？！嗷呜！！感谢在2020-09-25 21:50:12~2020-10-10 22:2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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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随府外，连赢一刻都没耽搁，出了大门口直奔传送门，花一两银子传送到茂山城。但他并没有急着去找刘裁缝，而是先在街边转了转。他想听听看有没有人提到今天三连杀跟坟前雪比武的事，如果有，那就能说明这个游戏世界跟他在现实中玩儿的游戏世界互通。
　　如果不是怕被随意发现问题，他都想直接去比武场看看了。那里全天都有人比武，保不准就有人议论的。但他现在不确定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NPC，所以还不想轻举妄动。万一真的是什么穿越啊，被游戏系统绑定啊这种离奇的事，那就惨了。
　　索性刚转到小吃街的时候，就听到有人闲聊。
　　“哎你去看三连杀跟坟前雪决斗了么？那叫一个精彩。坟前雪不愧是正派第一医师，居然一次蓝都没加就把三连杀弄死了。”
　　“不是说三连杀穿着基础装备么？坟前雪全身都是超品，而且武艺又高，赢了也正常吧。”
　　“正常什么呀？三连杀拿着烈焰赤魔枪呢。全邪派就那一杆，多大的输出量啊，居然没赢。简直把邪派的脸都给丢尽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坟前雪下手可真狠，居然直接用伏魔杵把三连杀捅了。我听说他们开百分百敏感度，那特么得多疼啊，简直一对疯子。”
　　连赢无意识地捂住胸口，想到尚云熙那一杵子就感全身的痛神经都在死命收缩，一阵抽疼。说这些话的人都是二三十级的小号，他以往并没有见过。但从这些人说的话里他可以肯定，这就是他在玩儿的《仙迹》无疑了。
　　可随意又是谁呢？一个不到二十级的小号，有道侣卷轴，有刘裁缝拜帖，穿得还好，却住着草房。
　　连赢一时想不通，这时左腕忽然有些发热，上面就好像有东西轻轻震动了一下。他一看，是玩家们才会有的操控面板。
　　他不知道为什么NPC也会有这东西，但还是试着点开看了看。
　　原来是任务栏发出的提示。
　　当前任务：学习刘裁缝的手艺，限时：六小时。
　　时间还算充足。于是连赢关掉任务栏。关掉之后先出来的是NPC的属性。
　　姓名：秋红
　　等级：一级。
　　身份：玩家“随意”的NPC伴侣。
　　职责：帮助伴侣完成伴侣指定的各项任务。
　　已掌握技能：无
　　而在最底下还有一排小选项，其中包括任务栏、包裹、NPC伴侣规范手册、权限、伴侣定位。包裹里倒是一目了然，除了刘裁缝的拜帖，就是那五两银子。于是连赢依次打开其他几项看了看。
　　权限
　　一、在主人的设定范围内可以任意消费（消费须以任务消费优先）。
　　二、在主人发布的任务完成后时间可自由支配。
　　三、在主人允许出门的前提下，可以自行出门活动。
　　当前权限状态
　　消费限权：开启。
　　消费限额：五两白银。
　　消费限制：只可购买药品。
　　时间权限：开启。
　　用时范围：任务完成后可自由支配剩余时间。
　　活动权限：开启。
　　活动范围：不限。
　　那也就是说可以自己出去赚钱？！
　　连赢突然觉得这个可以有。于是他又看了看“NPC伴侣规范手册”。
　　一、行为规范
　　1.请务必记住，你是NPC伴侣，不得做出任何伤害主人身心或损害主人利益的行为。
　　2.对主人要恭敬，回答问题时需加称谓。若对方是你的夫君，请唤一声“夫君”再回答问题。也可称“官人”、“老公”、“亲爱的”等，以另一半的设定为准。若未设定，系统将默认为“夫君”。若不称呼，系统将不允许你发声，并有可能处罚你的莽撞。
　　3.不可背后议论你的主人，更不得将主人的事情透露与他人。
　　4.如需长时间（一小时以上）离开主人，请对主人行福身拜别礼，说：“夫君，妾身去去就来。”
　　……
　　二、处罚规则
　　1.理论上NPC伴侣犯错，主人惩罚过之后系统不再惩罚。但若是严重错误（一切具体损害到主人身心的行为皆视为严重错误），系统将处以玩家惩罚以外的惩罚，如：流放三千里、贬为奴隶、关五到十年禁-闭。
　　连赢：“……”
　　这是说他万一不小心犯个错，就有可能被流放三千里or当奴隶or关禁-闭的意思么？
　　蛇精病啊！
　　连赢继续往下翻，想看看有没有“退出游戏”选项，结果没有。NPC倒底是跟普通玩家不同。
　　连赢开始考虑，上大号威胁随意让他把老婆休了的可能性有多大。让他叫夫君，还什么贬为奴隶？这怎么行！
　　这时左腕上无形的控制面板又开始震动。连赢一看，居然是一条警告：
　　NPC伴侣不得对主人产生危险想法，否则三千里流放！
　　连赢心说怕你吗？直接把控制面板按了下去。然而他最终还是决定，先去学裁缝手艺。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个“权限”。
　　按“权限”上说的来看，如果NPC伴侣能利用好，没准他就能快速帮自己的大号攒够钱复活。他之前不是还愁着没时间上线没钱复活么？这不就有机会了？他当然不会主动去拿随意的东西，但是利用休息时间给自己采个药或者挖个矿什么的总还行吧？
　　不管怎么说，先让自己的枪客复活才是正事！
　　连赢一看快十点半了，赶紧去找刘裁缝。随意给他限定的时间是下午十六点整，而现在是十点二十六分了。
　　《仙迹》的时间跟现实里不大一样。现实里的二十四小时相当于《仙迹》里的四十八小时。也就是现实中一天，游戏里两天。但是在游戏里的玩家并不能感受到这种时间差异。
　　连赢拿出拜帖，走进了刘氏裁缝店。
　　刘裁缝开的这个裁缝店，店里卖各种各样时新的布料，而后院则是他的学院，教一些学生。连赢拿出拜帖给NPC门童，门童很快带他到后院里找刘裁缝。
　　刘裁缝是个无比较真且刻板的白发瘦老头。老头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刀，大约是手艺太好，对人时态度十分骄横。他用鼻孔冲着连赢，说：“一级，只能学习我的初级手艺。去，把这块布料按线剪好。”
　　连赢知道这老头见哪个十级以下的号都是说这话，便把老头手里的料子接过来了，然后意思意思剪了一下。他以为就是走个形式，随便剪剪就能走了，没想到居然没通过。
　　刘裁缝拿剪刀咣咣敲在布料上：“不合格！重新剪！不学成出不了我这道门！”
　　连赢无语翻白眼：“哪里不合格了？这不是挺好么？”
　　刘裁缝拿剪刀咣咣敲在布料上：“不合格！重新剪！不学成出不了我这道门！”
　　连赢就得重剪。他试过，哪怕他剪下来的和布料上画的线差那么一点点都不行，要一直困在小学房里继续学。他看到有其他NPC伴侣也来学这门手艺，人家都是一学就会，最多两三次，学完就走。就他……
　　“不合格！重新剪！不学成出不了我这道门！”
　　“不合格！重新剪！不学成出不了我这道门！”
　　NPC全然不知变通，也不知疲倦。你剪错一百遍，他会说一百遍重新剪。连赢为了出去，只能拼命地告诉自己，要精细！最后刘裁缝终于不哔哔，他才把剪下来的布料缝制成成品。他发现，只有用一颗认真的心来对待眼前的事情，才能把这件事情做到系统满意。
　　刘裁缝看了一眼，终于给连赢一张刘氏初级裁缝证书。连赢把这东西装进包，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时已经十四点过五分了，也就是说他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他点开伴侣定位看看随意在哪，发现这人还在家里，便决定先去买药。
　　无论是赚钱还是打架，升级是必须的。而要升级就得有药。
　　茂山城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商铺。连赢去药店里花了四百个铜板买了两组小红药和两组小蓝药。一组药是五瓶。他本来还想多买点的，但一来级别太低，负重能力不行，二来包也太小，买多了药，打的东西就没地方放了。
　　他现在用的是一个十格包，红药蓝药各占两格。他又花一百文买了一块肉排跟一瓶水，准备饿了吃。还买了一把普通的匕首来用。至于刘裁缝给的证书，在专门的证书栏里，那个不占包里的位置。
　　准备妥当之后，连赢跑着去了离茂山城不远的金羊镇。这里分不同区域有一到十级的怪，他在这里升级再合适不过。他想好了，他打出来东西不能送到他自己家，免得被随意发现问题。他得把东西攒起来之后跑到城里，然后邮寄到他家里。最好身上再少留点钱，这样随意应该就不会怀疑，只当他去城里卖东西赚钱。
　　连赢觉得他考虑得十分稳妥，于是挥起匕首就朝金羊刺去。嘿哈嘿哈，打得比自己注册号时还起劲。
　　由于他级别太低，打够了十只金羊就升到了二级。而这十只金羊爆出了一共十六个铜板。
　　要搁他自己的号，就这么点钱他连弯腰都嫌麻烦。可他现在太缺钱了，所以一个子儿都没放过。
　　却说另一头，随意设定了六小时的任务时间，本想着自己的NPC伴侣完成任务就能回来。可他明明收到了NPC伴侣完成任务的信息，却始终也没见着人。他打开控制面板上的伴侣定位，想看看NPC伴侣在哪做什么。就见自己的NPC伴侣跑到了金羊镇，而且居然还升到了三级？
　　虽然知道智能NPC很聪明，但是完成任务之后还会自己去升级这是随意没想到的。出于好奇心，随意决定去看看。他骑上马，跑到金羊镇，通过定位他很快找到羊群里穿着红色棉布衣的女人。她拿着一把匕首在那儿杀羊，一只羊扑通倒下，掉出了一些东西。
　　也不知道掉的什么，女人高兴得蹦了起来，然后才从包里丢出一样东西，把新打出来的东西装进包里。
　　估计是包里没地方了。
　　随意一看，还怪可怜的，便驾着马过去在NPC伴侣旁边停下来，然后径直通过伴侣主人的权利，把她打到的所有东西都弄进了自己包里，还说了句：“你继续。”
　　连赢看着除了药屁都没留下的包：……我继续你大爷啊！
　　好容易才打出个能卖出银子的装备，就特么给拿走了？！
　　连赢赶紧转过身去。他怕他控制不住用捅羊的匕首捅随意！
　　结果这一转身，好家伙，原本在他身后的羊当即冲过来用力顶在了他肚子上。
　　随意就听见“啊！”一声，伴侣倒在了血泊中。
　　……
　　作者有话要说：
　　连赢：便宜夫君就是个傻X！
　　随意：嗯，不傻不会娶个能被羊顶死的人。
　　连赢：= =


第6章  
　　连赢第二次被捅，本以为也会和第一次一样，魂魄脱离肉-体，等着复原才行。没想到一睁眼却看到了熟悉的房间。鹅黄色为基调，看起来并不太像男生房间的房间。
　　“咦？大孙子，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连贺学手里拿个鸡毛掸子站在门口。他平日里这个时间来叫孙子起床，孙子都还在睡觉，今天不但醒了，还坐起来了，“尿憋醒的？”
　　“不是啊爷。我这是……”连赢有一阵不辨虚拟世界跟现实世界的恍惚，半晌才接着说，“乔妹回来了么？”
　　“没有。”连贺学赶忙摇摇头，示意孙子别一大早把话题往炮筒上勾。
　　“如果今天再不回来，我就登个广告。”付锦却还是听见了，瞪了连贺学一眼说，“小赢，今天奶奶送你去上学。正好你今天起得早，一会儿记得快点儿吃，奶奶今天上午有个早会，得早点儿出门。”
　　“那要不老婆你去忙你的，一会儿我送孙子？今天我得早点去诊室，我顺路。”连贺学说。
　　付锦没睡好，情绪也不高，便没说什么。祖孙俩一看当家的神色，赶紧匆匆该干嘛干嘛，早餐也只扒拉两口就出了门。
　　出门没多久，连赢看到家附近的早餐店门口排一溜买豆浆油条的，想都不想地说：“爷爷，时间还来得及，要不咱俩再去吃点？我看您刚才也没吃多少。”
　　连贺学想都不想就拒：“你奶心情不好，在家我也吃不下。不过要买也不能在这儿买啊。这里这么多来来往往的邻居，保不准就有认识的。万一被你奶知道她做的早餐咱俩没吃几口，又跑这来吃，且等着挨呲儿吧。”
　　连赢一寻思确实有这个可能，决定到学校再吃一口。他们学校外面早上有些卖小吃的早餐车，其中一家煎饼馃子虽然不正宗，味道却很好。
　　于是快到学校的时候，连贺学在一排早餐车不远处示意智能车停靠，寻思让孙子下去买完他俩在车里吃点他再走。可车停了，孙子却盯着窗外一动不动。连贺学不由顺着孙子的目光看了看，他见排队的人不少，以为孙子担心迟到，说：“要不不吃了？”
　　连赢哼笑一声，眼底不知怎么就带出了火花：“吃！干嘛不吃？！”
　　说完下车，“咣”一声甩上车门，奔着卖煎饼馃子的小车走过去。快到时，他一个大步排到队伍后面，并把本要排他位置的那人挤到一边。
　　那人比连赢还高一些，和其他学生一样，穿着白色短袖跟铁灰色的校服裤子。他被连赢很明显地挤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脸冷漠地站在连赢后面。连赢发现，这人一来，前面那些排队的人转头的频率都比之前高出许多，嘴边还带着某种庆幸的笑容。
　　啧，一群花痴，有什么可高兴的？某人不就是个子比他高点，脸比他白点，学习比他好点，还会养个鸟么？
　　连赢都没发现自己心里酸得跟什么似的。这时卖煎饼馃子的叔叔在前头问道：“后面新来的几个同学你们要什么样的？”
　　叔叔手里的三套煎饼馃子马上要做好了，而煎饼馃子里是可以加香肠和鸡蛋或者鱼排的，所以卖之前他都会习惯性问一问。
　　排在连赢前面的人有四个，除了第一个是男生之外剩下的都是女生。这男生跟他后面的两个女生显然说过了，没回答叔叔的问题。连赢前面的四号妹子说：“我的加一个鱼排，多放点辣酱。谢谢叔叔。”
　　连赢：“我要五套正常！”
　　叔叔愣了一下：“五套？”
　　连赢说：“啊，我给我同学带的。”说完拿出表，刷了码之后让智能助理把钱付了。
　　按理来说煎饼叔叔一次做三套，最前头的三个人马上就能拿完做好的煎饼馃子走人了。接下来的连赢要两套，他前面的妹子一套，正好。但是一想到那个胸前一杵子，连赢就憋着股气，所以他就一口气要了五个。没错，他后面的正的尚云熙。
　　这样尚云熙就得再多等一轮，哼！
　　果然，前面三个走了之后连赢就排到了两个。他拿上这两个，跟煎饼叔叔说：“叔叔，我那三个您帮我继续做着，我马上就来取啊。”
　　叔叔说了声：“好嘞！”
　　连赢得意地横了尚云熙一眼，去找他爷。
　　连贺学笑着接过孙子递给他的煎饼馃子，朝前头一扬下巴：“那小伙子是你同学么？长得可真好。”
　　连赢起先没反应过来，问：“谁啊？”
　　连贺学指着前头队伍里的尚云熙：“就那个啊。你瞅瞅，你们这些学生都穿校服，可他往这一站，这周围一群孩子都成了鸡，就他是仙鹤。”
　　连赢当即炸毛，压低声吼：“就他？还仙鹤呢，鹤屎还差不多！您知道他是谁么您就夸他。他就是尚云熙啊，我的死对头！就昨天不卖咱们鸟那个！”
　　连贺学皱眉。连赢心说这下您知道他不好了吧！结果这位老先生来了句：“大孙子，那你完了。那些移情别恋的孩子们绝对不会再回头了。”
　　连赢：“……”我到底是不是您亲孙子啊！
　　连赢倒抽口气，一把抢过他爷刚要咬的煎饼果子：“得，我看您也不饿，要不您就直接走吧，这套我帮您吃了。”
　　连贺学：“哎哎哎，小伙子别这么小气啊，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连赢：“就不让！”
　　连贺学：“不让我就吃不到了？臭小子！”他一把再把早餐抢过来，一口咬下去，全然没有个七十多岁老人家的样子。
　　连赢用力捶了捶胸，人生头一回觉着他可能是大马路上捡来的。还有，他突然理解了他奶为什么要在家里当老大，当大家长。因为就他爷这个样，当了大家长他们全家都得遭殃！
　　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吃完早饭出来得了，这糟心！
　　连赢不能跟老爷子横，只能转头瞪尚云熙。如果目光能具化成刀，估计这时候尚云熙的后背都能变成蜂窝煤了。
　　连赢狠狠咬了一口煎饼馃子，往小餐车那儿走，想着怎么着也得把下三个拿了。结果他却看到煎饼叔在等着煎饼定型之余，给尚云熙递出来一个盖着盖的纸杯，还有一个挺大的纸袋。那纸袋里，隐约可见是装着几个白白胖胖的……包子？！
　　连赢下意识加快脚步，听到尚云熙接过东西说了句：“谢了叔。”
　　煎饼叔和蔼地笑说：“谢啥，快去吧。”
　　尚云熙就走了。
　　连赢呆了下，问煎饼叔：“叔，您这还卖包子？！”
　　煎饼叔说：“不是啊。粥和包子是我媳妇儿做的，小尚胃不好，吃不了这些油腻的东西。”
　　连赢：“……你们认识？”
　　煎饼叔：“啊，小尚有时候会帮我儿子辅导功课。你也认识小尚？我看你们学校的人好像都认识他。”
　　我何止认识，我还跟他势不两立呢我。连赢这叫一个憋气。这五个煎饼馃子叫他买得，没坑到对方反倒把自己坑了。
　　连赢硬是控制自己站在原地把另三个煎饼馃子等到，之后带回班给班里几个关系不错的住校生分了。分完他看了看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上的某人，就见粥跟包子不见踪影，人在往窗外瞅。
　　吃得倒是够快的。连赢心里吐槽了一句，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连赢，昨天那套语文卷子做完没？借我瞅瞅。”前桌左瑞说道。
　　“做完了。”连赢下意识转身摸书包，“艹！”
　　“怎么了？”左瑞大喊，“你去哪儿？”
　　“我书包落车上了！”连赢边往外冲边给他爷发信息，“爷爷爷爷，回来！我书包还在车上呢！”
　　“哎哟，不行啊孙子，爷爷这个位置禁停禁掉头。我到前面停车，你自个儿跑过来吧。”
　　连赢：“……”一句您可真是我亲爷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那书包红蓝色的，那么扎眼一个大玩意儿在副车位上放着呢您就只看到手里那套煎饼馃子吗？
　　连赢十分怀疑这两天是不是要走什么霉运。就从在游戏里跟尚云熙打到同一个卷轴开始就没好事！
　　还好出来得早，至少没有迟到。
　　连赢抹了把汗，三步并作一步往教室跑。
　　再回教室的时候，班主任方欣容正在讲台上说什么。这位方老师个子颇高，皮肤也白净，就是五官太凌厉，而且还是蓝、棕色的异瞳，以至于她的头发总是松松地拿一个素黑头绳扎着，很随性，也显得不太好惹。
　　她转过头来瞅了连赢一眼：“这是干嘛去了？一大早满头大汗的。我跟你们说啊，早上别做太剧烈的运动。一白天的课要上，得留着点精神头。另外咱们今天重新排一下座位。”
　　有同学说：“老师，不是还没考试么？”
　　以前他们都是考试之后按成绩排座，不同于别的学校学习好的坐前头，他们是学习好的可选座。可这次开学一周还没正经考过呢。难道这回不是按成绩了？
　　方欣容说：“是没考试。但有些同学有点特殊情况，咱们大伙照顾一下。刘亚丽这假期双耳做了手术，目前听力还有些弱，需要点时间恢复，所以先调到最前排。王临时你跟她换一下有没有问题？”
　　王临时乐不得地站起来：“没问题没问题。”
　　王临时跟连赢是好哥们儿，他能往后挪挪，离连赢近那是好事。刘亚丽原来坐那地方，刚好就在连赢前面，他巴不得呢。
　　连赢也笑说：“老师，这座位换得好！您太明智了！”
　　方欣容：“我还没换完，你一会儿再夸。左瑞，你这个假期长得有点儿迅猛，你后面的同学看黑板费劲，你往后挪挪，跟常泽换一下。对了，你视力有没有问题？”
　　左瑞说：“没问题。”
　　方欣容点点头：“黎雯，跟简秋换，你们俩都是文科好理科弱，给你们换个理科好文科弱的，你们互补一下。最后一个，连赢。”方欣容说：“你跟刘健换。”
　　连赢正准备迎接王临时，闻言猛的一愣：“我跟……刘健换？为什么啊老师？我这坐得挺好的。”
　　刘健同桌是谁？那是尚云熙啊！让他去跟尚云熙同桌？这不是跟开玩笑一样么！
　　方欣容笑了笑：“你嘴太贫，哑巴坐你旁边儿都得被你贫成连珠炮。你去跟尚云熙坐，你要是能让他陪你聊天……我跟你姓。”
　　连赢：“……”不！我并不想有你这么个不孝的闺女！
　　连赢看向尚云熙。他希望尚云熙能反对。尚云熙在老师们眼里绝对是个大宝贝，学神里的顶尖儿，这人说不愿意，老师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然而让连赢没想到的是，尚云熙居然提都没往这上提。这人好像在走神，看样子老师说话根本就没听。
　　最气人的是，他把东西收拾完搬过去，这人才转过头，正经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然后特欠抽地说了句：“离我远点儿。”
　　连赢：……日你哟！你当谁愿意跟你坐这么近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连赢：我觉得这本书可以改名叫《我作了天大的孽》！没错，就是说我呀！太惨了，每天这么倒霉，小姐姐们还不积极留言T T


第7章  
　　要不是可以预见所有老师都站尚云熙，连赢都想抽这人一顿了。他本质上是个话唠，如今混了这么个同桌，聊天没的聊，还动不动就被气得脑仁疼。
　　“老方也不怕我给他下老鼠药。”上午最后一节下课之后，连赢觉得自己都快憋出毛病来了，拉着王临时边往食堂走边说，“我跟他绝对从上辈子开始就有仇。等着吧，等我复活完弄好装备，以后见他就砍，看他还嚣张。”
　　“那你可得算着点时间。”
　　“怎么说？”
　　“这学期有定向分班考试啊。”王临时说，“我听说很严的，而且各种要求还特别多。文化课就先不说了，我这体育成绩还是个事儿呢。”
　　他们一中是市内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还被称是“定向军高”。而会这么称呼是因为他们学校一年要往军校里培养很多人才。可以说来他们学校的，起码有大半是奔着重点军校。而想要去重点军校，那么进定向班就是必须的，因为只有进了定向班，离重点军校才会更近一步。
　　连赢听到“定向分班考试”，突然就不说话了。他的眼底隐约闪过一丝焦虑，只是王临时忙着往食堂走所以没太注意到。
　　打完饭之后，王临时习惯性把盘子里的肉都先挑了挑，鸡蛋也挑出来。连赢瞧见，想都不想地说：“你这挑不挑有什么意义？反正你每回挑出来最后都得吃，那还挑它干嘛？”
　　王临时自知自己偏胖，从打进校那天起就说要减肥。他说除了要增加运动量之外，还要在每餐开吃前先把高热量高脂肪的食物都挑出来，尽量做到先吃素，再吃荤，或者如果吃素能饱的话干脆就不吃荤了。但他落到实处的至今为止也只有“挑肉”这一项，因为挑出来的肉最后还是会吃掉，运动量也并没有增。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们注重的是结果，我注重的是过程。”王临时说，“我每天这么挑几遍，就算最后没减成，我也能说我尽力了。这叫坚持。”
　　“屁的坚持。这么减你到明年也减不了多少。”连赢毫不客气地夹走王临时盘子里的肉，“还是兄弟我舍身为你，下个月我保你至少减一斤。”
　　“一斤有啥用。”王临时犯愁。
　　“哦哟，不高兴了？”
　　“没，我就是郁闷。你说老方怎么能让你跟尚云熙同桌呢，要去也应该是我去啊。我听说他转来之前就代表学校连年参加全国青年组编程比赛，并且个人冠军、组冠军，全有他。这么个神人，你又不可能跟他请教问题，不是浪费资源么。”
　　“靠，哪浪费了？这不是成功让我闭嘴了么？”
　　“嘴你完全可以自己闭好吧？干什么非得找个人帮你闭？”
　　“我就得找个人帮我闭，你有意见你去跟老方反应！”
　　“噗！咳咳咳咳咳……”隔壁桌突然传来一阵呛咳声。连赢一看正是跟他换座的刘健，也就是尚云熙的原同桌，居然笑得脸都涨红了。
　　“笑什么？”连赢问他。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让别人帮自己闭嘴的方法……有哪些。”刘健笑得极贱，一双弯弯的凤眼里透着狐狸似的狡黠，“哎说真的，我得谢谢你连赢。要不然整天对着个大冰棍的就是我了。兄弟高义！来，这碗蛋花汤我敬你！”
　　“滚犊子！”连赢无语。瞅瞅左边的王临时，再瞅瞅右边的刘健，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尽认识这些个混账玩意儿。
　　连赢平日里跟王临时关系最好，因为他俩是从小学一直到高中都在一个班，还做了多年邻居，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而刘健是到了高中之后才在一起玩的，属于不是最铁但也很不错的那种。主要是刘健个子高，时常会和连赢一起打篮球，而男生之间的友谊恰好多数是在打架和运动中建立。
　　再者刘健也喜欢玩仙迹，两人就有不少共同话题。
　　想到仙迹，连赢又突然想起了夜里的遭遇。他可以肯定那不是梦，没有哪个梦的逻辑会如此连贯又缜密。但他又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想跟谁说说吧，这事又有点太离谱了。他一个身高一米八二的大好帅哥居然变成了娇俏的女NPC，说出来谁信？
　　没想到当晚，连赢刚一睡着，又进到了仙迹里，并且又成了这个女NPC。“她”被安放在一张草席床上，被羊弄伤的地方已经被处理妥当，但不见随意的身影。
　　大约是因为NPC本身也是一组数据，他昨天被羊顶死下线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在脑海里。原来他死后魂魄确实离体了。随意把“她”的身体扛回了家，并且做了治疗。
　　连赢活动了一下，发现身上已经没什么太疼的地方了。他下地走了走，同时琢磨着今天怎么赚钱才行。来了就得赚钱。复活三连杀！打死坟前雪！这是他的目标！
　　“醒了？”随意不知几时站到门口，漫不经心问道。他今天穿的是一身灰色的袍子，衣料子很普通，上面什么也没绣，就挺简单的，看起来却很清爽。
　　“嗯唔……”连赢刚想说“嗯”，就发现一开口嘴巴变得木木的，同时脑子里响起一阵回声：回答配偶的问题时需加称谓。对面之人是你的夫君，请唤一声“夫君”再回答问题，否则系统将不允许你发声，并有可能处罚你的莽撞。若想详细了解NPC伴侣规则，可打开控制面板查看。
　　“怎么？”随意疑惑地看着对面好像说不出话的人。
　　“回……夫君，没什么。”连赢抓了抓头，耳朵有些发红。虽然他是为了利用现在这个身份的便利给自己干点事吧，而且随意也不知道他是谁。但这个“夫君”叫出来还是太尴尬了！
　　连赢正想着怎么才能不这么叫呢，就看到随意主动打开玩家控制面板，改了设置。
　　然后他这边第一时间收到提示，随意把NPC伴侣呼唤模式改成“随机”。也就是说他可以不叫“夫君”而回答问题。虽然不知道这个“主人”是单纯不喜欢听到“夫君”，还是觉得每次“她”回答问题都叫“夫君”太刻板了，但对他来说总归是好事。
　　“我还能去打怪升级吗？”连赢问。他得出去啊，出去才有机会赚钱！
　　“先不去。”随意说，“我带你去学采药技能。”
　　“啊，太好了！”这样他在外面打怪升级的同时可以顺便采药，赚钱的机会就更多了。
　　连赢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之色。随意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见NPC伴侣确实没什么问题，便带着“她”去了长安城。
　　长安城是正派第一大城。这里比茂山城还要大好几倍，人也很多。连赢的三连杀是邪派的号，所以他几乎没来过这座城池，只是在宣传视频里见过几次。他发现这里要比邪派的主城玄极城亮一些，山水瀑布整体更通透清爽一些。还有这里的建筑，处处透着一股华贵精致和温暖的感觉，不像邪派那边那么粗犷，冰冷。
　　街上的人比周边的小城穿着讲究倒是相同。毕竟主城就是主城。虽然是在游戏里，但也和现实世界颇有相通之处。
　　连赢不由得想到自己卖的三进院和装备。虽然他卖的院子跟装备并不是游戏里最顶级的，但院子在玄极城占了一块好地，装备其中一个有特殊属性。估计以后想再买回来是不可能了。
　　该死的坟前雪！
　　连赢突然在一处大宅子前停下来，盯着“坟府”两个字瞅。正派的以“坟”字开头的土豪他能想到的就坟前雪一个。占地这么广，用料这么好，这怕不是尚云熙的宅子！
　　“你在看什么？”随意这时也跟着停下来问道。
　　“啊？没什么。”连赢说，“就是觉着这座宅子真好看。”好看个屁！坟府，搞得跟墓园似的。
　　“好看么？”随意也抬头看了看。
　　“不好看么？”连赢反问。有一说一，虽然他真的很讨厌尚云熙，但是这宅子绝对是在全区里属一属二的宅子。只不知道为什么，随意好像是真的不喜欢。
　　“冷冰冰的，没烟火气。”随意说，“走吧。”
　　“哦……”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连赢在想，现实里的随意会不会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阅尽风帆，只求内心宁静那种。要不然怎么在这人身上一点都看不出那种年轻人的冲劲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0-10 22:27:57~2020-10-31 16:1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精神鸦片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玩儿游戏的总是以年轻人居多，连赢下意识就把随意也当成了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但是越相处就越觉得，随意可能跟他压根儿都不是一代人。他虽然没有自己买过NPC伴侣，但是见别人带过。那些人要么彻底把NPC伴侣当成工具，各种指派任务，要么像个浪荡子，很享受NPC伴侣时不时在旁边粘粘腻腻。
　　但是随意不同。这人好像既没有把秋红当成工具，也没有企图从她身上享受什么。随意对待秋红的态度就好像、就好像对待相处多年的仆人？就是挺信任你，也会给你安排一些事情，也有一些主仆之间的情义，但也仅限于此。
　　连赢觉得这个人真的很神奇。虽然目前这种状况对他来说倒也不算坏事。
　　随意付了十两银子，带“秋红”把初级采药技能学了，之后把秋红带到昨天去过的金羊镇。他告诉秋红：“继续在这打怪升级，看到能采的药就采，打不过就跑，明白么？”
　　连赢点头：“明白。”
　　随意又从包里拿了三组小红药跟三组小蓝药递过来：“带着，累了可以回去休息。升到十级之前可以随时到这里打怪。”
　　连赢：“……”不是，大哥你这也太善解人意了吧？
　　连赢简直想蹦起来了，他现在需要的就是绝对的信任和自由啊！可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那我打到的东西怎么办？”
　　随意说：“扔了。主要目的是升级。”
　　连赢心说你可真给力！
　　随意却因没听到答案，误以为他没听懂，打开控制面板又看了一眼。
　　主人伴侣给NPC伴侣布置任务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对面口述，另一种是打开控制面板，手动布置。随意看见秋红虽然没回答，但任务面板上已经显示布置成功，便知道她还是听得懂。
　　连赢磨刀霍霍向金羊！
　　他原本一周最多能上机两次，都是在周末。这下好了，他晚上还能进游戏。那也就是说他只要掌握好这些时间，复活他的枪-客就能提前！
　　连赢顿觉打了鸡血，杀羊杀得无比起劲。随意一看没什么问题，也忙他的事情去。两人分开之后，连赢争分夺秒一刻都不休息。他不光打怪，他还采药。而打到的东西除了钱之外，他也不全捡，就挑那些贵的拿，然后再把它们带到城里去邮给他一个存东西用的小号。
　　除了三连杀之外，他还有个小号叫“悄然”，是个邪法。他把东西邮给这个小邪法，再补些药，继续回去打怪。
　　虽然他级别低，但架不住跑得勤。再加上仙迹里的时间比现实里延展了一倍，他相当于能打一天一夜的东西。当然了，他也会觉得有些累，但一想到能尽快复活三连杀，且以后也多了许多玩儿的时间，他就忍不住高兴。
　　到了夜里的时候，连赢升到七级。其实专注打怪的话他差不多应该能升到九级或接近九级，但为了延缓升级时间而多赚钱，他在采药上花费了不少功夫。
　　他粗略算了一下，他这一白天大约攒了三十五两银子，主要是他打的东西——捡的那些钱除了买药之外就没动。为了不让随意产生怀疑，他只是把东西邮给了悄然。
　　但这还远远不够。
　　再次回城邮东西买药的时候，连赢多花点钱，买了两组中级恢复药剂。他在考虑要不要冒险换个地方升级。找那种怪物级别再高点，有比较贵的药材的那种。
　　这时突然听到药铺门口传来一阵哭声。
　　“呜呜呜呜呜，夫君你欺负人。”那是道女声，连赢出去一瞅，和“她”一样“也”是个女NPC。但对方已经二十多级，名叫宣儿，跟着一名四十多级的猎人。
　　“我还欺负你啊？”这猎人也是有意思，明明对着个NPC，却笑得很温暖，“我对你够好的了。”
　　“可是你拿妾身的银子。”宣儿说，“妾身早也打怪，晚也打怪，好不容易攒了些钱，要买玉簪子的。夫君现下把钱拿走了，妾身又不知要何时能买。”
　　“不就是个玉簪子么，多少钱？”
　　“五十两银子。”
　　“走，我现在带你去买。”
　　“谢谢夫君！”宣儿忙搂住猎人的臂弯，笑脸盈盈。
　　猎人带着她正要进首饰行，感觉到一阵怪异的视线，不由转头瞅了瞅。见也是一个NPC伴侣，不过级别很低，衣服上还带着斑驳的血迹，应该是打怪回来买东西，便扬了扬下巴，朝宣儿说：“你看看别人家的夫人，哪有你这么娇气？”
　　宣儿笑说：“也没有我这样喜欢夫君呀。”
　　猎人一脸受用，带着宣儿进首饰行。连赢赶紧搓搓鸡皮疙瘩，头一次觉得这游戏太魔幻了。不过NPC伴侣居然还会跟另一伴撒娇，这是他以前没见过的。难道他也要这样跟随意撒撒娇？然后大把的银子就来了？！
　　反正随意又不认识他，还以为他是NPC呢。他也不认识随意，怕啥？要说不好意思那肯定有点，但是主要目的不是复活三连杀嘛？！
　　连赢一想到自己跟随意撒娇的画面，笑得两肩直耸，感觉缺德缺大发了。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一道黑影笼罩了他。
　　他一僵，转过身来，发现是随意。应该是用情侣传送功能直接传送到了他身边。
　　“你笑什么？”随意问。
　　我笑了吗？连赢快速回想了一下，刚刚憋住了没出声啊，是因为看到他肩耸才以为他笑吗？连赢赶紧哀伤地低下头来：“我没笑，我是哭。”
　　“哭？”随意看了眼正前方，看看有什么可看到让人发哭的场面，确定没有，又问：“哭什么？”
　　“别人家的夫君……”连赢刚说到这，把自己雷得晕头转向。但想到三连杀，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他很像那么回事地抹了抹眼角，“别人家的夫君都给自己的娘子买钗环首饰，又给零花钱。夫君你不但不给我买东西，还拿走我打下的装备。”
　　随意：“……”
　　连赢一听对方没声，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夫君？”
　　随意并不像那名猎人一样对这种撒娇受用，面无表情地问：“你想要什么钗环首饰？”
　　连赢忙说：“我不想要钗环首饰，我想要一把好的匕首。”
　　随意说：“你很快就能升到十级，现在买好的匕首用不上两三天又要换。十级时再买好的。”
　　这种说法倒也没错。但连赢还是颇有些失望地“哦”一声。
　　这时随意手一挽，手上多了个粉色的荷包。
　　“这是？”连赢发现居然是给他的，愣了下。
　　“零花钱。”随意说，“抓紧时间升级，不用捡东西。有想买的钗环首饰看着买。”说完人就淡淡消失在原地。
　　下线了！
　　而后不到三十秒，连赢的控制面板里提示他，消费限制更改为：不限。
　　连赢拿着荷包呆了片刻，赶紧打开看看里面有多少银子。看起来份量不是很重，估计也不会太多。结果黄光一闪，好家伙，里头居然是两个金元宝！五两的！
　　十两金子就等于二百两白银了，这比他忙活一晚上都多得多！
　　不过几句话而已，这也太划算了。连赢可耻地享受了一把不劳而获的感觉，突然觉得下周复活三连杀绝对没问题。
　　连赢充满干劲，又去了金羊镇。但没打多久，他就开始困得慌。他喝了一瓶中号药，撑了一会儿。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回了小草房。反正随意没在，他就往床上一躺，很快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一看，又是一天清早，人已经不在游戏里。
　　他发现他这两天好像都没有正经睡过觉，白天在现实中奔波，夜里在仙迹里忙活。但要说累，那倒也没有，反而像是时间被充分利用了，一天多了很多时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进游戏之后做的是随意的NPC伴侣，而不是他自己。不然白天学习晚上游戏，岂不快活？
　　“大孙子，你没事吧？”连贺学本来想进屋叫醒孙子，没想到孙子已经醒了，坐在床上似乎正纠结着什么。他过去探探孙子的额头，又抓起手把把脉，“没事啊，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连赢伸了个懒腰，“我挺好的。”
　　“那你连着两天不用我和你奶奶叫就醒？”连贺学去窗外瞅瞅，“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您别逗了，太阳要打西边出来我估计我就醒不过来了。”连赢下床把衣服穿好，压低声，“爷，乔妹还没消息呢？”
　　“没有。”连贺学也跟着小声，“我现在都担心它被谁网了去。它那么聪明，你说万一小嘴憋不住叭叭叭说出点什么来，那谁见了不都得想养？我都犯愁。行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去吃饭吧。我把你床单被套换一下。你奶说今天天好，她上午不用去学校，我们把家里收拾收拾，被子也晒一晒。”
　　“不是有周姨么？”他家虽然因为奶奶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没有找长时间在家工作的帮佣，但每隔一天还是会有个姓周的阿姨上门来帮忙打扫卫生。
　　“这不是乔妹找不着么，你奶可能心烦想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正好她昨天忙完，今天没事，所以她要干就让她干吧，反正我也能帮忙。”
　　连贺学说的时候半担心半内疚。连赢不疑有他，直接去了外面的洗手间。
　　他住的是次卧，不带洗手间。他去厅里的洗手间，自然也就没看到他出去之后，他爷悄悄把他屋里的门关上了，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去掏他的枕头。
　　连贺学从连赢的枕芯里摸出一个弹珠大小的金属球，确认完好无损之后把它揣进兜，然后没事儿人一样给枕头换了个新的枕套，再把其他床品换掉，拿着这些床品离开了连赢的卧室。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第一章 里写了马上要被连赢拿下的女生也移情别恋，这里忘修了，女生改成“学长”了哈。比较重要，所以在这里说一声。


第9章  
　　“早啊连赢~”
　　“早~”连赢进校门没多久就遇到刘健和左瑞他们两个，见刘健和他打招呼，几个大步跑过去与他们会合。
　　“哟，今天心情不错？”刘健看到连赢带着笑，瞅着就很高兴那种。
　　“还成。”夜里得了十金呢，一想到离杀坟前雪的日子近了，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两碗！
　　“有什么好事赶紧拿来分享分享，这有人快不行了。”刘健指着另一边没精打采的左瑞说。左瑞就是方老师说假期长得太迅猛那个。他原来比刘健和连赢矮多半头，现在基本差不多了。
　　“怎么回事啊？”连赢探头瞅瞅，发现左瑞情绪是不高，黑眼圈还挺重，像没睡好。
　　“别提了。我妈最近也不知道搞什么鬼，跟吃了炸-药似的，动不动就发火。昨天我爸出去买盒烟，就这么一件事她一直闹到后半夜，把邻居都吵来她才消停下来。但她也没睡，就那么一直坐在客厅里发呆。”左瑞说说就是一个哈欠，“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差点没给吓死。”
　　“那是不是睡眠不好，或者压力太大了？没去医院看看么？”连赢说，“一般来说人要是没什么不舒服的话不会动不动就发火还不睡觉吧？”
　　“她是睡得不怎么好。”左瑞突然想起什么来，“哎对了连赢，我之前好像听王临时说你爷爷是咱们省里有名的老中医？”
　　“对啊。”
　　“好预约吗？”
　　“他号都排到一个月以后了。”连赢实话实说，“不过你要是想带阿姨去看，我可以跟我爷说说。什么时候他休息，找个方便点的时间给阿姨看。”
　　“哥！你是我亲哥！”左瑞抱拳，“回头我跟我爸妈说一下。只要我妈这问题能解决，以后小弟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不用。”连赢说，“事成之后你去揍尚云熙一顿，我谢谢你。”
　　“……咱能换一个吗？我怕我揍了他，老方和校长就得掐抽死我。”
　　连赢正想说不能，旁边稳步走过去一个人。哥几个一看，卧槽，尚云熙！
　　左瑞、刘健、连赢：“……”
　　左瑞：“你们说他听见了么？”
　　连赢心说这不废话么，我说话声音又没放低。不过算了，听到就听到吧，他想揍尚云熙本来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且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因为被记过的话就不能参加定向分班考试，他岂能容尚云熙到现在？
　　进教室时连赢下意识看了尚云熙一眼，见那人又在往窗外看，便把包准确地甩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两手插兜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来。他的哪个动作都不轻，椅子被包撞得“哐啷”一声，他坐下来前拉椅子也有很大响动。但尚云熙并没有给出什么特别反应，甚至没有回头。
　　自从换座之后，除了那次说“离我远点儿”之外，尚云熙就没跟他说过话。尚云熙坐在靠窗位置，要出去会站起来看他，他就让让。进去也是，反正就是以眼神沟通，都很烦跟对方说话。明明两个人的桌子紧挨着，可他们之间就像竖立着一道无形的屏障，谁也不会碰到谁，更不会吱声。就连他们桌上的东西也是约好了似的呈现出完全不同的两种画风。
　　尚云熙所有东西都跟新的差不多，书就好像没怎么翻过，笔啊尺子等等所有的学习用品也是干净又整洁，并且都以黑白灰色居多。反观连赢的，书上写写画画那是常有，用的文具风格也极其杂乱，花里胡哨。
　　连赢觉得，就从文具风格上看，他跟尚云熙都不可能成为一路人。他现在越来越肯定，随意不是尚云熙。尚云熙才没有随意那么好说话。
　　连赢为此感到开心，不由看着尚云熙的侧脸，想了想随意。《仙迹》里的人物形象可以随便设计，连赢觉得随意的模样可比尚云熙好看多了。
　　尚云熙望景望得好好的，感觉旁边的人在看他。起初他没理，后来实在是这人看个没完，他才不得已也转过头来。倒是没开口，只是皱着眉以眼神寻问：干嘛？
　　连赢眼都没眨一下，似乎有些出神。但他的目光确确实实对着尚云熙的脸。
　　如此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讲台上的方欣容实在看不下去了，用手里的书敲了敲黑板：“尚云熙连赢，你俩相面呢？”
　　连赢被叫到名字，回神：“啊？”
　　方欣容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一见钟情呢。我这进来半天了，你俩互相看着对方含情脉脉的得有近一分钟。特别是连赢你，怎么着？聊不了天了改暗送秋波？”
　　“噗！”同学们憋不住乐出声。
　　“尚云熙你给我挺住啊。”方欣容说，“如果你也被他勾搭聊天，咱班可就全军覆没了。”
　　“嗯。”
　　嗯你大爷啊？！连赢心里吐槽：尚云熙你个制冷鸡，没劲！他突然举手：“方姐，我能问问我怎么才能换个同桌么？”
　　方欣容说：“这容易，你往前十名，同桌随你挑一次。”
　　连赢：“五名不行么？”
　　方欣容：“要不二十名？ ”
　　连赢：“那还是十名吧！”
　　努力努力上十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二十名却有点难为人了。
　　这晚，连赢把很多平时根本不会带回家的书和卷子都给带走了，让人看到了想要换同桌的坚定决心。
　　到家之后，他匆匆洗手吃点东西，收到左瑞的消息确定左妈妈要看病，便跟爷爷说了一声左瑞母亲的大致情况，约了个方便的时间，然后开始埋头学习。
　　他们走读生晚自习下课是十点，他以往到家之后就差不多快十点半了，基本就是洗洗睡觉。但今天他没有，宁可晚点进游戏，他也觉得得先把同桌换了！
　　连赢计划好了，以后每天不到一点不睡觉，他要把一些不会的，能补的题都补上再说。
　　闹钟声在零点五十分响起来，连赢悄声去洗漱，往床-上一躺，准备迎接游戏里的世界……
　　“大孙子，醒醒，再不起上学要迟到了！”
　　“大孙子？快醒醒！”
　　“啊？”连赢睁开惺忪的睡眼，“爷爷，几点了？”
　　“快六点了啊。”连贺学说，“你奶奶给你装早餐呢，你快点儿吧。起来洗洗直接出门，咱在车上吃。”
　　不是，那我游戏呢？！
　　连赢迷茫地走进洗手间，心情一下荡到了谷底。他本来以为他以后每天在学习的枯燥与紧绷之余还能享受一下美好的游戏时光……
　　这就打回原形了？
　　走进校门的时候，连赢的心情要多不爽有多不爽，结果还好死不死，看见教务处的主任带着六个学生站在校门口不远处不知在讲什么。
　　讲什么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六名学生里不光有尚云熙，还有他喜欢的人——季寰宇。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今天早点。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是想再修一章的，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所以先不承诺了。我尽量。


第10章  
　　“哎你们听说了么？季学长又要带队去参加编程比赛了。”连赢刚一进教室，就听到班里几个女生在议论着，“我觉得这次咱们学校肯定能拿第一名。”
　　“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说么？内部消息，去年没得第一名，就是因为当时尚爸爸还没转过来啊！第一被他当时就读的学校给拿了。这次他在我们学校，那当然是我们学校第一。”
　　“说起来季学长保送的事不是都已经定下来了么？他还能带队去比赛？”
　　“怎么不能？没走就还是咱们一中人不是？”
　　“嘘嘘，别说了。”有人看到连赢来了，赶紧示意大伙噤声。虽然连赢从来没有在班里说过，但是班里谁不知道他喜欢季寰宇呢？结果尚云熙一来没多久，季寰宇就跟尚云熙表白了，这事换谁心里都不好过。
　　连赢确实觉得有点儿堵得慌，从进门前看到尚云熙跟季寰宇站在一队里就觉得了。虽然他也知道喜欢谁这事不能讲先来后到，但换谁不行偏偏是尚云熙。比赛时输给过对方，那不是应该想办法超越对方才是么？就跟他对尚云熙一样。怎么还能喜欢上对方呢？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连赢强控制住想要往外看的心思，却不由自主想起他第一次跟季寰宇认识。
　　那还是他刚上高一的时候，尚云熙还没转到他们高中。他那会儿已经开始玩儿《仙迹》了。某个周末去电竞馆玩儿通宵，结果没伞没雨衣的，他淋了些雨之后穿着潮衣服进游戏舱，再加上两个晚上基本没怎么睡觉，到上课那天就不大舒服了，第四节 还没下课就开呕吐加肚子疼。
　　后来去了医务室，医生看完说是胃肠感冒，给他挂了个吊瓶。
　　连赢自问没那么不扛病。但在看到床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不想换地方了，就在医务室里连治病带睡觉。
　　季寰宇就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去的，据说是体育课上不小心擦伤了腿。他起初并不知道季寰宇来，睡得跟死猪一样。后来他渴醒了，想要水，发现医生换成了季寰宇。
　　“哎，哥们儿，能麻烦你帮我接杯水么？”连赢醒来之后渴得难受，又不方便动，就问坐在一边等人的季寰宇。
　　“啊，行，稍等。”季寰宇也挺好说话的，朝着饮水机那边去了。可谁也没想到饮水机里没有水。
　　连赢等了半天没看着人，还以为季寰宇走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这人居然带着一瓶矿泉水过来了，拧开瓶盖递给他：“这屋饮水机里没水了，喝这个吧。”
　　连赢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过来：“谢谢。不过这……你现去买的？”
　　季寰宇说：“没。楼上校长办公室要来的。”
　　连赢：“……”
　　季寰宇也是个学霸，一中风云人物。连赢刚来一中没多久就听到无数关于这人的八卦。他们班女生经常会提到，什么全校拿奖学金最多的人，全校长得最温柔的男生，说话声音如沐春风……
　　所以能上校长办公室里要水，倒也不是那么意外，毕竟校长对每个为学校争光的学霸都很照顾。让连赢觉得意外的是，明明他们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这人还这么热心帮他。
　　有时候少年人的感动是说来就来的。反正他当时觉得心里暖得慌，对这位季学长的关注就开始慢慢多起来了。春季运动会的时候，季寰宇在操场上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杯花茶，就问他里头是什么。他说那是养生花茶，季寰宇就问他在哪买的。
　　那是他爷爷专门给他配的茶，春季喝了不但能去火降燥，还能健脾胃。而且久喝了也不会伤身。只是外头肯定没有一模一样的。想到季寰宇之前帮过他，他还没好好谢谢对方，再见面的时候他就干脆给季寰宇拿了够喝半个月的量。
　　再然后他们就知道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后来季寰宇还介绍了好几个人去他爷爷那儿买药茶，就这么偶尔联系着。然后也不知道是哪天开始的，他就有点儿喜欢上了这人。
　　可惜还没来得及表白，尚云熙就转到了他们学校，还被季寰宇表白了！
　　真是无语！全校前三名的校草都搞基可还行？！
　　连赢想想就觉得糟心，虽然尚云熙倒也没同意跟季寰宇交往。
　　“连赢在吗？”连赢正走神呢，有人突然敲了敲他们班级的前门，“教务处主任让你去一趟。”
　　“去哪？”连赢问。
　　“去教务处。”
　　“哎，知道是什么事吗？”连赢到门口，问来找他的人。这人是高二二班的，正好在他隔壁，平时也认识。
　　“不知道，我是半路被抓的壮丁，主任也没跟我多说呀。”
　　“行，谢了。”连赢拍拍对方肩膀，一寻思他最近也没惹事，便快步赶往教务处。
　　连赢连续敲了三次门，教务处里也没有人应声。他在门口站了差不多能有一分钟，才听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教务处主任吴子乔带着尚云熙跟季寰宇上来了。
　　吴子乔跟季寰宇个子都不算特别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两人也都比较瘦，只不过季寰宇是那种皮肤很白，瓜子脸，一笑很温柔那种，而吴主任则是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一笑就像斯文败类。
　　如果只看气质跟身高，不去看脸，其实连赢觉得尚云熙更像主任一些。
　　“吴主任，您找我？”连赢有意忽略了尚云熙，跟吴主任打完招呼看了眼季寰宇。
　　“嗯，进我办公室说。尚云熙跟季寰宇你们俩去微机室稍等我一会儿。”吴主任用指纹开了门，进去之后示意连赢坐下来。他给连赢拿了瓶水，“连赢，你应该知道我们学校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派学生参加全国编程协会举办的编程比赛吧？”
　　“知道。”
　　“这次我们缺一个合适的人选，有人向我推荐你。”
　　“我？”连赢眼底飞速闪过一抹狐疑之色，“我的编程课成绩一直都很一般。”
　　“可是向我推荐你的人跟我说，你就是paladin。paladin，编程界奇才，两年前就设计出‘好餐客’、‘联合呼救’、‘梦马小游戏’等程序。其中‘联合呼救’还被评为当年最为人性化的设计。有人出高价想购买，你却分文没要，只要求对方做好安全推广，争取让所有人都用上这款急救软件。是有这回事吧？”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你父亲好像是连城，全国最有名的几位智能武-器研发专家之一。”
　　“不好意思主任。”连赢听到这，登时黑了脸，倏地起身说，“他是他，我是我。他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再说我都两三年没碰过代码了。您还是找别人吧。”
　　“可是拿到省级一等奖就能得到保送名额。不是定向班的分班名额，而是保送名额。”吴主任说，“你确定不要么？”
　　“我自己考，一样能考上。”
　　“你确定？”吴主任起身，从他的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给连赢看，“这是定向班入班要求，还有你们高一下学期时填过的一张综合能力表。我记得你还有一项达不到入班要求。你觉得你能在分班考前完全达到这项要求的可能性多大？”
　　连赢接过表格，看了几页，按在门把上的手用力到泛白，整个人都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吴主任见他有所松动，又说：“连赢，我想这次比赛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很难得的机会。毕竟一年才有一次，一次也不过三个名额而已。”
　　连赢当然知道机会难得，只是一想到跟尚云熙和季寰宇一队，他就觉得别扭。他不由问：“是谁跟您说我是paladin的？”
　　吴主任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连赢咬咬牙：“那您能再答应我一个条件么？”
　　吴主任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愉悦：“什么条件？”
　　“您让老方给我换个座吧，我不想跟尚云熙同桌。”
　　“那不行。”
　　“为什么啊？”连赢皱眉，“这么小的事，对您来说就是多说两句话而已。”
　　“因为你们这期的队长是尚云熙，你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都要跟他出设计。”
　　连赢呆：“队长不是季学长吗？”
　　吴主任笑说：“季寰宇已经有保送名额了，再去占一个也是浪费。他只是不用上课，来凑个热闹而已。”
　　“那尚云熙呢？他去年不是第一么？肯定也有保送名额吧？他干嘛还要去？”
　　吴主任说：“事关学校荣誉。”
　　屁的荣誉！连赢无语。他要打死尚云熙！
　　连赢憋着一口气离开吴主任办公室。吴主任看着他气呼呼但率直的背影，笑着缓步走向微机室。他问尚云熙：“你把连赢怎么了？他好像不太待见你。”
　　尚云熙看着屏幕上刚查到的，关于paladin的资料，淡淡说了句：“可能八字不合吧。”


第11章  
　　连赢坐到教室里，发现尚云熙还没回来。想到吴主任让尚云熙跟季寰宇先去微机室，他这心里就一阵泛酸。本来听到季寰宇跟尚云熙表白之后，他就打定主意不去追季寰宇的。可每每想到是输给尚云熙他又觉得哪哪都不得劲。
　　话又说回来，到底是谁跟吴主任说他是paladin？
　　这事极少有人知道。除了他家里人和少数几个因为作品接触过的人之外，他没再跟其余的人讲过。就连王临时都不知道。可他家里人是绝对不会对外说的。除非……
　　连赢不知想到什么，眉头皱得更深，一张脸拉得比马脸都长。片刻后，他抬腕看向智能手表，从通讯录里扒拉出一个完全没有名字，只以一个“。”来备注的人。他的手指着在这点上头戳了很久，却又没有联系对方。
　　咚！咚！有人突然扣响桌面。
　　连赢抬头，看见是尚云熙，下意识往右转，让人进去。之后就见尚云熙在他桌上放了两页纸。
　　第一页上二分之一是时间表，上午正常上课，下午九、十节自习要去微机室里搞设计。下二分之一是分组结果。最后一页是往年的大致比赛规则。
　　他们全校去参加比赛的人一共有六个，每两人一小组。这六个人里没有季寰宇，但季寰宇在队里挂了个副队长头衔，队长尚云熙。
　　连赢跟尚云熙是一组，还有两组，其中一组都是高二二班的，另一组是高二九班跟高一一班各出一个。
　　连赢看完了，有几个问题想问，却发现尚云熙拿出一本科技周刊，压根儿没打算跟他交流。
　　行，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也不说！我看你闭着嘴巴怎么出作品！
　　这一忍就忍到了中午，连赢差点没内伤。后来他实在是忍不了了，打完饭端着餐盘往尚云熙所在的方向走。平时尚云熙都是独自吃饭，也没人敢往跟前凑。可能是因为气场太强，又太冷，最开始有人来主动搭讪，后来也没了。但连赢不同。连赢不去绝对是不屑于去，因为这学校里目前为止还没有他不敢惹的人。
　　咣！
　　连赢把餐盘重重放到尚云熙对面。本来想震慑一下对方，结果他盘子里的鱼丸弹起来一粒落到了尚云熙的汤碗里。
　　噗咚！
　　尚云熙：“……”
　　围观群众：“……”
　　连赢：“……”
　　这就很尴尬了，气势减了一大半。
　　连赢略嫌弃地看了眼背叛他的丸子，再看向尚云熙：“哎，你小时候是不是有谁威胁过你，跟你说多说一句话就弄死你啊？至于把嘴管得这么严实么？”
　　尚云熙的脸色蓦地转冷：“你想说什么？”
　　连赢吓了一跳。以往尚云熙是冷，但眼神不会这么犀利。那眼底好像隐含着某种压抑的怒气。但他发誓他刚刚不过随口一说而已。需要这么大反应么？连赢心里有些疑惑，问：“你已经有保送名额了？”
　　尚云熙的盘子里素得很，除了青菜就是米饭，一点肉腥都没有。汤也一样，是土豆汤。他略嫌弃地把汤往一边推推，边吃边说：“算是吧。”
　　连赢略意外地说：“算是？算是什么意思？不是应该有么？”
　　尚云熙：“……”
　　尚云熙沉沉吸口气，干脆把筷子放下来。周围的人小心看着他，以为他可能要炸。结果就见这人起身说：“不想去，拒了。”说完便离开了位置，饭几乎是一口没动。
　　连赢：“……”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你丫给拒了？！还有，你走了是几个意思？
　　连赢明明没噎着，却用力捶了捶胸口。他觉得他的心噎着了。怪不得有人说老天是公平的。像尚云熙这种人，虽然智商高，但显然不懂得怎么跟人交朋友。如果只是不待见他，那还能说是他的错，可全班都不怎么跟这人亲近，那就不是他的问题了吧？尚云熙就是朵奇葩！


第九节 自习，连赢按时间表上的安排去了微机室。他一去，六个参赛的人加上季寰宇，全了。季寰宇说：“我来介绍一下吧。这是连赢，跟队长一组的。这是艾小传，何若星，二组的。这两个，洪天，茶宝，三组的。茶宝是咱们高一的学妹，他们四个人的姓合起来谐音刚好是‘爱喝红茶’。”
　　茶宝是个大眼睛小个子的可爱姑娘，闻言笑说：“噗，那尚学长跟连学长的谐音是不是‘上脸’啊哈哈哈哈！”
　　季寰宇也跟着笑起来：“没错，爱喝红茶，上脸，这组合好。”
　　连赢心说哪里好了？季寰宇又说：“好了，不说笑了。咱们这届的队长不太喜欢说话，我呢又恰好比较闲，就过来凑个热闹顺便跟大家讲讲比赛规则跟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这项比赛每年都分小组赛和个人赛。小组赛为两人一组，每个小组参赛时都需要提前准备好参赛作品。”
　　茶宝问：“那个人赛呢？”
　　季寰宇：“个人赛分为两个部分，一是答题，二是做主题设计。主题设计一般是出三个不同主题供参赛者选择，比如便捷生活、智能健康、轻松办公等等。我们去年是给每人六个小时，六个小时里要挑一个主题自己设计小程序。”
　　洪天问：“季学长去年选的什么主题？”
　　季寰宇说：“办公。然后输给你们现队长做的以健康为主题的设计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谁在街上看到过金属小鸟，那很有可能就是你们队长设计的导盲鸟。”
　　茶宝佩服地说：“我去，那个是尚学长设计的啊。超人性化，而且很萌，我班里一个同学的奶奶就在用。”
　　连赢也略意外地看了尚云熙一眼。导盲鸟他当然听过。它不同于智能导盲眼镜或者导盲手杖，是能够当宠物一样养的一款智能辅助用品。它不但能给盲人引路，还能听音乐、听故事、并且能在一定范围内探路。比如用的人要去什么地方，它能够指引方向，还能报告准确位置。最难得的是，它还能辅助盲人读文字，购票等等。
　　连赢倒不是惊讶尚云熙能设计出这东西，而是惊讶尚云熙这么冷得跟冰棍一样的人，居然会有这么温暖的创意。而且六个小时，简直不是人。是从养的小鸟身上受到的启发？
　　季寰宇这时又说：“大家今天回去之后可以发散一下思维，争取明天都能谈谈各自的想法。还有我这有几份往年的题集，一会儿每人拿一份先看看，有问题互相交流。以后我们每天这个时候在这集合，今天大家先挑一台……尚云熙，你没事吧？你脸色不大好看。”
　　事实上尚云熙平时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不像连赢那种一看就健康的小麦色，尚云熙的脸看起来白得有些清冷。再加上这人本来就不爱说笑，瞅着总会让人觉得谁欠了他钱一样。但这次连赢也发现，是有些不对劲。尚云熙不光脸色难看，额头上还挂着一层薄汗。虽然秋老虎凶猛，可微机室里开着空调，很凉快，不可能是热的。
　　“抱歉，我出去一趟，你们继续。”尚云熙说完起身离开。
　　“你们先看题，我去看看他。”季寰宇把题集一股脑交给连赢。
　　“连学长，尚学长没事吧？”茶宝问。
　　“谁知道。”连赢把题集分了，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门口。他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次买煎饼馃子。煎饼叔跟他说过这人胃不好。
　　该不会是没吃一顿中午饭就……这也太脆弱了吧？连赢心里不由吐槽。可又觉得有些怪怪的。午饭不是他不让吃的，可这人没吃午饭好像是因为他过去了？
　　他过去就过去了，干嘛不吃？真是欠的。
　　连赢说：“我也出去看看。”
　　楼道里没什么人。微机室离楼梯大约二十多米，连赢去看了看，也没人。按常理推算，如果尚云熙真的哪里不舒服，有可能去了楼下的医务室。
　　那他就没有必要去了。连赢收回迈上台阶的脚。这时却听“叮铃”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还滚到了门口碰到门板。
　　连赢会听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声音特别近，似乎……就在他左手边的影印室里？
　　鬼使神差的，两只脚往影印室方向接近。连赢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敲了敲门。
　　没人应声，但直觉告诉他里面一定有人。连赢左右瞅瞅，拿出自己的智能表，对准门把手上的电子锁，连上网一通操作。嘀！锁开了。他推门而入，想看看里面到底是谁。结果就看到应该在医务室里的人一手用力捂着胃，一手撑在放着打印机的台案上，恶狠狠看向他。
　　连赢瞬间就后悔开这道门了。可看都看到了，不问问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万一这人疼死在这还不得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于是他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药瓶递过去，没什么耐心地问：“喂，你没事吧？”
　　尚云熙没说话。接过药瓶拧盖子，手都是在抖着的。连赢能感觉出这人在极力控制了，但似乎并不见什么效果。于是他干脆抢过来帮忙拧开：“你丫真有病，找人帮个忙能死？几颗？”
　　尚云熙：“一颗。”
　　连赢直接倒在尚云熙手里，还问了句：“要水么？”
　　尚云熙摇了摇头，直接把药送进嘴里干咽。连赢从小最讨厌吃药，宁可打针都不爱吃药。看尚云熙干咽了那么大一粒闻着味道就很奇怪的药片，边拧盖子边问：“这什么药味道这么大？”
　　他想仔细看看，尚云熙却一把把药瓶抢走了。他只隐约看到一堆不熟悉的字母跟“舒缓神经”几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团子对编程部分也不了解，如果有什么问题欢迎指出。这本时间背景大概是三十年后吧。


第12章  
　　虽然不知道那药具体是什么成分，但效果立竿见影。尚云熙吃完之后缓过来不少，至少看着没之前那么痛苦了。连赢见状决定回微机室，却听尚云熙在后面说了声：“谢谢。”
　　语调并不热情，但连赢还是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酷酷地说：“不客气，我当日行一善。不过一码归一码，伏魔杵的事还没完。”
　　尚云熙没接话，径直走人。
　　季寰宇没多久也回来了，看到找了半天的人居然就在原地，抹了把汗，哭笑不得地说：“你们，看见他回来了居然也不给我发个信息。怎么样尚云熙？没事吧？”
　　尚云熙摇摇头，显然不欲多说。于是一伙人又重新开始讨论起代码和初步设想。
　　连赢发现茶宝这小姑娘性格很好，什么话都能搭，段子也是随手就来的。艾小传和何若星是隔壁班的，他们本身就有些熟悉，所以也能聊上。就是来自高二九班的，叫“洪天”的人，连赢不确定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人好像对他有些看法。
　　洪天每次说话的时候都是围绕季寰宇跟尚云熙，跟二班的两个也能说到一起，唯独跟他没话讲。他讲话的时候这人也从不接茬。
　　“哎，尚云熙，你对九班那小子有了解么？”从微机室离开之后，连赢问尚云熙。高二一班在三楼东侧，九班在楼西，所以他们出了微机室就分开了。
　　“不多。”尚云熙说完低头在手表上点了几下，没多久连赢这边收到信息。
　　连赢一看，好家伙，关于洪天这个人的所有求学经历全部在上头，当中以编程部分为重，包括几岁开始学习编程，获得过哪些奖项等等，就差没把户口扒出来了。这叫“不多”？觉得“不多”是因为没再往深扒吧？！
　　连赢的心里突然产生某种诡异的想法。他一直不确定是谁跟吴主任说他是paladin，现在看来，尚云熙也完全具备这种能力。
　　会是他么？
　　连赢本能地离尚云熙远了一些，总觉得这人特么有点危险。怪不得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这人闷声不语的却好像具备了很多他们这个年纪不太可能具备的能力。就说今天白天的事，这人出去之后不过几秒的功夫季寰宇就追出去了，季寰宇却没看着这人，还让这人进了只隔不到二十米的微机室。
　　微机室不用时常年锁门，只有老师们的指纹可以打开——他从小经常干偷偷解锁的事，所以他很快能解锁，尚云熙是怎么做到比他更快的时间里解锁？
　　还有，在《仙迹》里他们开着全感知，而且有法术技能，这人却偏偏用了“物理攻击”。最可怕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杀人”之后眼波沉静如水，这特么是什么心理素质？全感知，即便是假的，那感觉却是一模一样啊。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尽快换同桌。尚云熙这小子太阴沉，不适合长期相处。
　　“连赢，你这是真要拼了？”有同学见放学后连赢的书包日渐鼓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手装一两本就跑，笑说，“看来你是真想换同桌啊。”
　　“当然。”连赢仗着尚云熙提前离开，把包往背后一甩，“不过短时间内没戏了，我先继续对付着吧。走了啊，拜~”
　　“拜~”
　　到家之后，连赢快速解决完一杯牛奶，进屋埋头苦干。他一直学到快一点，洗漱完躺下来还回忆了一遍近两天学习的重点内容。确定都记着，这才入睡。甚至没来得及想今晚能不能进游戏，又到底是为什么会进。
　　但在他躺下之后没多久，他又看到了随意。
　　他们此刻在家里，而随意正在低头对着控制面板设置什么东西。
　　嘀！
　　看来是设置完了，连赢听到系统提示音，低头一看，我擦！随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更改了称呼模式。明明之前选了“随机”，这会儿却又改回了要叫“夫君”。
　　难不成这位“大叔”其实是口嫌体正直？一边对他“撒娇”的行为表现出不受用，一边又……
　　还是说他下线了之后，NPC秋红就特别不热情，所以“大叔”觉得太没意思？
　　连赢打开控制面板瞅了瞅。他是可以看到“自己”的活动记录的。他发现他不在的时候，秋红也会该忙什么忙什么，包括他没上线的那晚也是。比如白天还是会继续打怪升级，累了会回到家里休息。她也会自己去买药，也会卖包里可卖的物品。但她不会像他一样“抽提成”。
　　至于跟随意的对话，连赢发现秋红跟随意在他不在的时间段里居然没有对过话。随意的上线时间几乎跟他是同步的，就算不同步也最多差现实里的半小时。那天他没上线，但很巧随意也没在，所以随意其实可能不止是大叔，还是经常加班熬夜的人？
　　“秋红，走。”随意这时说，“去茂山城。”
　　“啊？”连赢问，“去那做什么？”
　　“去给你买几套新衣服。还有，今天一定要叫‘夫君’，记住了么？”
　　“哦，记住了。”顿了顿，“可是夫君，为什么之前可以随机叫，今天一定要叫‘夫君’？”
　　“……有人想取替你正妻的位置。”随意略犹豫片刻，说完开一道传送门，直接把人带到茂山城。
　　连赢傻愣愣跟着，想了想怎么个“取替正妻”。这是说他不光现实里遇到了“小三”，游戏里也遇到“情敌”？！
　　随意这时一把把他拉进成衣铺子：“掌柜的，挑几套女孩穿的衣服。”
　　掌柜的笑说：“客官您是要带法术效果的还是普通的？”
　　掌柜的是个NPC，却是个正经人类扮演的NPC，属于仙迹所属的盛世遨游游戏公司的员工，所以做生意十分灵活。他边问问题边打开自己的控制面板，查了查对面的人在游戏里有多少隐藏资产。他作为活的NPC，又是内部员工，是可以查到这些的。
　　随意环顾铺子一周：“有没有不挑级别，加法术效果的衣服？贵点没关系，我要好的。”
　　掌柜心里默数着他看到的数额一共有几个零，暗暗咋舌之后笑意更甚，指着一套玉粉色齐胸襦裙：“那必然是这套了。”
　　这裙子专门放在C位的展台上，用一个特别精致的木人模特展示着，还弄了层防护结界：“这套名叫醉月留仙裙，不挑级别。把它穿在身上能提升百分之十五防御力，还能增加百分之二十的血量。它还有一处最实用的，就是这条披帛，能随机反弹百分之三十的攻击力，关键时候或许能保命。这条披帛还可以和任何其他衣裳搭配，而且您看这……”掌柜的轻柔地抬了一下淡银色的披帛，那上头居然有数只蝴蝶翩然飞起来了。待披帛静下来，它们又缓缓落回去，“这可是新出的工艺，刚到的货，全区一共就两套。”
　　“就这两套？还会出么？”尚云熙问。
　　“绝不会再出同款了。”掌柜的笑说，“限量版。”
　　“这两套售价多少？”
　　“一万两黄金。”
　　“多少？？？”连赢忍不住震惊。一万两黄金，都能在主城买六级宅子！
　　“一万两黄金。”
　　“包上。”尚云熙眉头都没皱一下，瞅了“秋红”一眼，“算了，直接让她换上一套。”
　　“她？”掌柜的呆住，“您确定是她么？”她不是个NPC么？！给NPC穿这么贵这么好的衣裳？虽然也不是没有给NPC伴侣配好装备的。但是这也太……奢侈了吧。而且一买就买断，显然是要只让眼前这一人拥有的意思了。可一般这种超品装备都是给玩家用的多啊。
　　连赢也懵逼。一万两！黄金！
　　仙迹里一两黄金能换二十两白银，也就是说一万两黄金相当于二十万两白银啊！
　　把二十万两白银穿身上？
　　连赢拼命提醒自己不要太惊讶，不能表现得太吃惊了。他是NPC他是NPC他是NPC，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既然有人要买，他就开心地道谢接受就完事了。
　　尚云熙显然没有要改变说法的意思。于是掌柜的就把衣服递给了连赢。连赢接过去找了更衣室，待换好出来，果然惊了周围一群人。
　　原本这衣服穿在模特身上时已经够叫人惊艳，现在穿在“真”人身上，还是个大美人，那感觉又大不一样。
　　买NPC伴侣这事是很看缘份的，买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半长什么模样。但随意很明显属于运气不错的一类玩家，因为他买到的秋红不但身材火辣，五官精致，一双灵动有神的大眼睛还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即使不笑的时候也显得十分俏皮。这留仙裙穿在“她”身上可不就跟偷偷下凡的仙子一样？
　　连赢也觉得好看。但更好玩儿。他特别喜欢晃晃手臂，然后看披帛上的蝴蝶飞起来。他还试着戳了两下，发现蝴蝶会躲开，然后再飞到他披帛上。他数了下，上头大大小小一共是二十七只蝴蝶，它们展翅的时候带着闪闪的星光，别说女孩子了，就他一个男生看着都觉得心动！
　　随意却又说：“再来两套其他款式的衣服，再配三双鞋。”
　　掌柜的乐得做这笔买卖，赶紧又把其他不错的衣服鞋子拿出来。随意示意连赢自己选，连赢选了一套紫色的纱制绣银竹齐胸襦裙，还有黑红渐变绣梅的对襟衫裙。选这两套主要是因为它们看起来都还算耐脏。
　　他看到他不在线的时间里，秋红洗过一次衣裳，还扫过一次院子。作为NPC伴侣，不光在外面打怪，还得干家务活。为了防止以后出现自己洗衣服的苦逼情况，他得多长些心眼。
　　最后随意给了掌柜的一万一千百八两黄金。
　　连赢出去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魔幻了，没想到他居然跟了这么大一个金主！
　　哈哈哈哈哈，日后何愁报不了坟前雪那一杵之仇！
　　连赢心情大好，主动跟随意说：“夫君，你要吃鱼丸么？我请你吃。”
　　随意说：“好。”
　　连赢去买了两串，分给随意一串，之后又去买了两个冰淇淋。连赢并不知道他买的这些都是他对面的人平时碰都不会碰的东西，只因是在游戏里，所以才能放开来吃。
　　连赢仗着没人认识，很是放松，从小吃街东吃到街西。当然，鱼丸之后全是随意花的钱。后来他肚子都鼓起来了，才想起问随意：“夫君，我们还不回去？”
　　他还要打怪升级，赚钱呢。秋红已经给升到十级了，他可以换地方打怪。到时候掉的钱肯定更多，装备也会更好。
　　随意却说：“先不回，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凡府。”
　　“fan府？”哪个fan府？以“fan”音开头的玩家好像也不少呢。
　　“是我一个好友的家，去了你就知道了。”随意说，“切记，一定要让大家知道我们很恩爱。”
　　“哦。”连赢笑笑，“那我要是做得好，有奖励么？”老狐狸，怪不得给他买那么好的衣服鞋子，搞了半天是有事要让他做。
　　“你想要什么奖励？”随意问。
　　“金元宝！”虽然不能直接跟他的三连杀交易，但是可以买东西邮过去。
　　“可以。”随意痛快答应。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一定让那个人知道，我才是你的正妻！”哪来的小蹄子敢跟他抢金大腿，一边儿玩儿去，“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咱们随家不纳妾！”
　　“嗯，不纳妾。”随意似被这句逗笑了，破天荒弯了弯嘴角。很浅淡，但确实是笑过。
　　连赢一看，顿时放下心中最后一点隐忧。他敢确定以及肯定，随意绝不是尚云熙！尚云熙那制冷鸡才不会笑。
　　刚这么想完，连赢就发现随意停下了脚步。原来是到了“凡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连赢：夫君，我有一死敌名曰坟前雪，我往日杀他不过，很是受了些欺凌。还好认识了你，日后我定能将他打败！
　　随意：嗯，我日·后定能让你将他打败。


第13章  
　　凡府的主人叫“凡尘渡”。乍一听这名还得以为这是个和尚，实际上却是个猎人。这人连赢认识，准确地说他见过几次。
　　在《仙迹》六号服务器太古区的论坛里有一个排行榜，榜上有各个职业的排名，这个凡尘渡就是太古区排名第一的猎人。
　　太古区是个老区，出了很多牛逼人物。但连赢是后到这个区来玩的，所以许多大神他都只是眼熟，没什么交际。唯一有的那么一个还是死敌。
　　就是不知道随意是怎么跟这样的大神认识的。据说这位凡尘渡最近都不怎么出来了。
　　今天凡府张灯结彩，难不成是有什么好事？
　　连赢正好奇，手突然被握住。随意极自然地带着他走向凡府大门。
　　这还是第一次被陌生人握住手，明知道身体不是自己的，但百分百的触感还是让连赢有些别扭。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要甩开对方，而随意则把一张帖子递给了门口小厮模样的NPC。其中一名接到手里看了一眼，说：“随公子随夫人里边请。”
　　话声刚落，里头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得来！”穿着一身天青色布衣，胡子拉渣的凡尘渡从里间走来。看到随意旁边多个人，呆：“老六你这还真是弄个NPC老婆？”
　　连赢看对方面带笑容，说这些的时候单纯是好奇而非妒忌，就知道眼前这肯定不是小三。他笑着说了声：“凡公子有礼。”
　　凡尘渡和和气气地说：“弟妹有礼。”
　　连赢：“……”见鬼的“弟妹”！
　　随意问：“他们还没来？”
　　凡尘渡边引着他们两人往花园走边说：“流年来了，还来了一些以前盟会里的小朋友。流年在西花园呢，其他人这会儿都在前厅聚着。不过也不用着急，厨房里的食物还没准备完，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天。”
　　随意说：“也行。”
　　凡尘渡又看了眼随意旁边的女生：“我前两天听流年说你弄个道侣卷轴，可没想到这么快就买了。不过你这运气也是真好，弟妹长得好看又懂礼数。他们说这都是随机的，有些人娶的NPC伴侣特别凶，长得还不一定漂亮。”
　　随意说：“比我们之前想象的智能很多，说话也不会太过机械化。可能更像多个朋友。”
　　连赢心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
　　凡尘渡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连赢，然后笑说：“我看行。”
　　连赢还从没到过这么好的府院，不停地打量四周。这凡尘渡果然也是个厉害的，居然在园子里弄了个小型的比武场，还有射圃。非但如此，园子里还养了许多他在外面都很难遇见的仙兽。像是赤角鹿、斑斓玉眼兔、烈地雄鹰等等。
　　连赢还看到一只像刺猬，但刺是桔色的，并且脑袋上没刺，反而盖着一层绒毛的小动物。出于好奇心，他扯了扯随意：“夫君，那是什么东西？”他以前都没见过。
　　随意说：“火焰刺甲兽，也叫绒毛橙子。”
　　连赢问：“我能去看看么？”
　　凡尘渡说：“当然可以。那是我上个月在古原林捉的，倒没什么大用处，就是稀罕。别看它像只刺猬，但是它会飞。”
　　连赢走近了瞅瞅，发现小东西长得巨可爱。可能一般男生都喜欢黑红灰蓝这类颜色，但是他特别喜欢桔色。大约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很轻易就从一群大的仙兽里注意到了这只有一个拳头大的小东西。
　　凡尘渡吹了声口哨：“球球，来！”
　　小橙球突然站起来，然后“扑腾”一声，展开小鸟一样的翅膀，摇摇晃晃飞了过来。但它却并没有飞到凡尘渡怀里，而是飞到连赢面前，看着连赢披帛上的小蝴蝶。
　　因为连赢一直在动，所以蝴蝶就一直飞着没怎么落下来。小橙球黑豆似的小眼珠看着它们，半晌后跟它们一起围着连赢转圈。
　　“哈哈，你也太可爱了吧？”连赢试着轻轻摸摸小橙球，小橙球居然舒服地在他手上蹭了蹭。
　　“嘿，真是奇了。它自从被我捉来之后跟谁都不亲，我摸一下都不行，没事就自己钻洞玩儿。没想到跟你媳妇儿倒是挺亲近。”
　　“嗯。能割爱么？”随意说，“我看秋红也喜欢它。”
　　“咱们兄弟俩谈买卖多见外？”凡尘渡爽快地说，“弟妹喜欢就拿去。”
　　“还不谢谢大哥？”
　　“谢谢大哥。”连赢抱拳。
　　随意跟凡尘渡眼底飞快掠过一抹疑惑。这游戏里的NPC姑娘一般不都是福身行礼么？男人才抱拳，怎么这秋红还抱拳呢？
　　连赢也是道了谢之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妥，但做也做完了他又不可能让时光倒流重来一次，就佯装什么都没发现。他把小橙球放在手里逗弄，小橙球眯着眼极其享受的样子。
　　凡尘渡跟随意倒底还是把旁边的“女人”当成NPC，所以也没再对此事说什么。两人边聊别的边继续往西边的小花园走。
　　他们穿过长长的回廊，又过了一座小桥，这才到了西花园。西花园不大，里面的树生得郁郁葱葱，围着一个小凉亭。小凉亭里有圆木凳、木桌，凳子上坐着个穿一身淡蓝色追仙袍的法师。
　　这名法师的头发很随性地披散着，那种随心的感觉乍一看让连赢想到了他该死的同桌。但是这人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两人肯定不是同一人了。这名叫“流年醉”的法师，比他同桌多了丝烟火气。
　　“看吧，我就说他弄了个NPC伴侣。”流年醉把两个原本扣着的干净茶杯放正，往里边倒茶边说，“还别说，真好看。”
　　“见过流公子。”连赢按NPC伴侣手册上的说明打招呼，一边暗暗狐疑。一个全区第一猎人已经很厉害了，这又来个全区第一法师。随意到底是什么人？该不会一会儿坟前雪也来吧？那可就热闹了。
　　“你好。”流年醉笑说，“坐下喝茶。”
　　“谢谢流公子。”
　　“怪不得最近都说NPC伴侣越来越智能，系统升级好几次倒也真不白升。”凡尘渡说，“要不是决定好要彻底退圈，我都想弄一个了。”
　　什么？居然要退圈？！
　　连赢一边喝茶一边震惊。都玩儿到全区第一猎人了，居然要退，这多可惜？！
　　“退圈这事，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随意问。
　　“不考虑了。”凡尘渡说，“考虑很久了。要是我们这些人没散，我可能还多坚持一段时间。可现在大家走的走，忙的忙，再说我现实里的事也不少，就干脆把这号和宅子都卖了，彻底断了念想。”
　　原来是来吃“践行饭”……可是“小三”又在哪？他怎么看流年醉也不像是对随意有情的。
　　“号和宅子卖给同一人了么？”随意又问。
　　“我现在这号不是在燃天下盟会么，号是会长买的。宅子是会里另一个乐师。”
　　“要不我也把号卖了算了。”流年醉说，“大哥你也走了，小六学校也忙，我一个人都没什么意思。”
　　“那敢情好啊！”随意和凡尘渡没说话呢，外面有道脆亮的声音接道，“流年哥哥你要是卖宅子，我肯定来买。就怕你不肯卖给我。”说完看向凡尘渡：“表哥，你也太坏了吧！让我在前厅应付客人，自己跑这来躲清闲跟六哥他们聊天。”顿了顿，看向随意：“六哥。”
　　来人十七八岁的模样，和流年醉一样也是个法师，名叫艾惜。
　　随意默不作声地往连赢的盘子里放了块点心：“别光喝茶。”
　　连赢顿时知道，就是这个艾惜没跑了！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姑娘，五十一级，级别倒是不高，穿着一身极品装备，虽然极力掩示，但仍不难盖住神情里的高傲。
　　她瞪了连赢一眼，不满道：“六哥，你还真买NPC伴侣了啊？还带出来。”
　　随意说：“嗯。”
　　连赢一看，这是真不喜欢。于是他眼珠转了转，想想怎么才能达到最气人最秀恩爱的效果，又不至于让人多心。然后为了随意承诺的金子，当即戏精附体。他起身让开说：“艾惜姑娘请坐。”
　　一共四把木凳，艾惜此刻是站着的。
　　艾惜看“秋红”的目光仿佛能喷出火。但是坐到随意身边她自然高兴。她坐下来说：“还算你懂事。”
　　连赢笑笑：“多谢夸奖。”说完径直站到随意身旁，默念三遍“黄金黄金黄金”，然后轻轻摇了摇随意的衣袖子，要多娇有多娇地说：“夫君，我都把凳子让给旁人了，你舍得让我就这么站着么？我要坐到你腿上。”呕！
　　随意：“……”
　　凡尘渡：“……”
　　流年醉：“……”
　　艾惜：“……”
　　这是哪里来的妖精！
　　连赢也是被自己雷得昏天黑地，但是不这么干，不足以刺激敌方人马。再说做人要有道德嘛，钱不能白拿，他既然答应了随意，总得把事做明白了。
　　艾惜哼了一声：“NPC就是NPC，傻的吗？这么小的地方怎么抱？再说六哥才不会抱你。”
　　随意其实也不想抱个NPC，不止NPC，其实和任何人过于接近他都不喜欢。但是不抱，反而会让艾惜得意，便将凳子往后送送，一把将旁边的“秋红”捞进怀里：“坐好。”
　　连赢：“……”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凡尘渡跟流年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诧异跟八卦的神色。他们还有些想笑，但却是憋住了，两人分别往嘴里送了口茶水，流年醉说：“秋红的衣服很特别，从来没见人穿过，新买的？”
　　连赢笑说：“是啊流公子，这是夫君给我买的。为了只让我一个人能穿上这么好看的衣裳，他还一次把仅有的两套都买了呢。”说着抬抬手臂：“看，这披帛上的蝴蝶，我一动就会飞。”
　　艾惜又没瞎，自然也看见蝴蝶了。她早就想问，只是碍于面子才没讲。没想到这么好看的衣裳一共就只有两套还让随意全都给买了，还是买给一个NPC！
　　真是越想越生气。艾惜没忍住，一挥手打翻了连赢用过的茶杯。“啪”一声，茶水四溅。她恨恨地看了连赢一眼，边往外走边说了句：“一组数据而已，有病！”
　　最后一句显然是在骂随意。
　　凡尘渡脸上不大好看，说：“之前让我把宅子跟号给她，我没同意，这一直不顺心呢。我二姨把她给惯坏了。老六你别往心里去。”
　　随意说：“没什么。”拍拍腿上的人，示意可以了。
　　连赢赶紧坐回原来的椅子上。
　　流年醉说：“大哥你没跟艾惜说小六喜欢男的么？”
　　凡尘渡说：“说过。可她反问我那怎么没见小六找男朋友。这下小六又买了个女NPC老婆，她肯定更不信了。反正我算是弄明白了，她觉得只要小六没定下来，那她就有机会。你们是不知道，因为我没把宅子跟号留给她她闹了多久。”
　　随意：“NPC伴侣性转卷轴应该快出了。用点卡可买。”
　　流年醉：“游戏公司还真是会变着法儿地赚钱。明明可以一开始就选择的，偏不。现在又搞这一套。小六你打算买？”
　　随意：“嗯。”
　　连赢耳朵立时支楞起来。这是说他可以做男NPC？！
　　虽然做女NPC他也不是很在意，反正都是NPC。但是能做男的，那当然更好了啊！
　　说起来他倒真没想到随意也喜欢男的。而且听这些人聊的内容来看，随意好像也不大。还有，这人没有对象！
　　难道是老天实在看不过去他都读高二了还没谈过一次恋爱，所以要给他牵个姻缘？
　　作者有话要说：
　　连赢：我要感谢月老！
　　月老：别，我怕你回首给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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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真不去前厅和大家见见面？”凡尘渡问。随意和流年醉与他聊过天，都要离开，不打算在凡府用饭。
　　“不了。主要是来看看你。你也知道我跟小六都不大喜欢人多的场合。”流年醉说，“再说以后大家在现实中还能联系，也不差这一次。回头我组个局，我们哥几个单独聚。”
　　“那也行吧，我就不强留你们了。”凡尘渡说，“流年你也去东花园里挑一只仙兽，算大哥给你留个纪念。好歹我们兄弟几个一起打拼过几年。虽然以后也能见面，但毕竟山高路远，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
　　“行，那我也不跟大哥客气了。”流年说完，去东花园选了赤角鹿。他问随意：“你俩要不去我那儿坐坐？”
　　“今天就不去了。”随意说，“改日。我先抓紧时间带她升级。”
　　“行。不知道你想让她修什么职业，如果修法，我那儿挺多东西，你随时带她去挑。”
　　随意说行，流年便带着赤角鹿开传送门先行离开。连赢又逗弄了一下他的小橙球，以为随意也打算回家。没想到随意开了去正派主城的传送门，带他去买了个“仙兽专用储物盒”。
　　小橙球这种仙兽吃的东西都是特殊的，没办法随随便便在外面买到，要到特定的地点去打或者在专门的宠物店买才行。打到或买到的东西还得放专门的盒子里，不然很快就会坏掉。
　　连赢为了弄烈焰赤魔枪，对自己都抠，就别说养这种仙兽了，所以对怎么养小橙球他还真不如随意懂得多。
　　随意不但买了盒子，还买了够吃七日的食物。买七日的是因为食物哪怕是在专用储物盒里也最多只能保鲜七日。好家伙，就这七日的食物，居然就要七两黄金！
　　“我这哪里是弄了只宠物啊，分明就是弄回来一烧钱罐子。”连赢小声哔哔，“我一天算上药还吃不上一两黄金呢。”
　　“布鲁~”小橙球黑溜溜的小眼睛盯着连赢，伸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下。
　　“哎，小东西，痒痒。”连赢把小橙球轻轻抓过来放到臂弯上，问尚云熙：“我一会儿是不是要换一个地方打怪升级？”
　　“不去打怪。”随意知道身旁的人是在与他说话，说道，“今天你在家里织布。现在十级，织完布之后可以去找刘裁缝再提升一次手艺。”
　　我不能先提升自身等级再去提升技能等级么？连赢一点儿也不想在家里织布。织布属于主人明确定量的任务，让织几块就得织几块，他中间不能“抽提成”。而且就在那一个地方一直工作，没钱赚，还无聊。
　　但他是NPC，理论上他应该听主人的。
　　可他现在不太想听，怎么办呢？
　　连赢摆出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夫君，你答应我的金元宝还没给我呢，这就要让我去干别的事情，莫不是想耍赖？我都帮你把艾惜姑娘气跑了。”
　　随意没想到NPC伴侣还记着这事，而且说得这么灵活。但自己确实承诺过，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便再次拿出两个金元宝：“下次如果还遇到她，记得还和今天一样。”
　　连赢接过来一看又是十两黄金，连忙收好，笑说：“好的，我记住了。”
　　这样说来他倒是希望艾惜赶紧再出现在眼前了，这样没准又有钱赚。如果他没记错，等再出去就是星期四，算上今天还有三天时间来攒够复活三连杀的钱。现在加上之前的十金，一共有二十金。但是买完东西邮寄也需要一笔花费，所以他还得再赚差不多十金。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再跟随意要钱。可撒娇要钱这种事不能干得太频密，免得惹人多心。
　　想到这，连赢决定再次豁出去，扯扯随意衣袖：“夫君，我能不能先不织布啊？我想先出去打怪升级。”
　　随意说：“织布又用不了多久。加上升级裁缝技能，一天而已。”
　　连赢心说这我当然知道，可我着急啊！
　　就三天时间万一弄不来十金呢？连赢放缓脚步，看着随意的背影，在想能一击把人打晕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结果刚想完，左腕上的控制面板又开始拼命震动。
　　对主人产生危险想法！流放三千里警告！监-禁警告！当奴隶警告！
　　好好好，不打不打！不就是不能来硬的，只能来软的吗？
　　连赢可耻地再次扯住随意衣袖，用一种，他自己听着都发毛的，嗲里嗲气的声音说：“夫君，我就想去打怪升级，我不想织布。就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你就答应我呗？”
　　随意喜欢男的，听到这种声音估计会特别雷吧？哈哈哈哈哈！
　　果然，随意听完，眉头皱得紧紧的，说了句：“闭嘴！好好说话！”
　　连赢换回正常语调：“都闭嘴了还怎么好好说话啊？”
　　随意说：“就这样说。”
　　连赢：“哦。”顿了顿，“我想打怪。我不想织布。”
　　随意叹气：“你可以先去打怪升级。但是今天起不去金羊镇了，换个地方。去雪狼山吧。正好那边药材还多，你可以顺便练练采药技能。”
　　连赢心想这当然没问题。采药他还能换钱，求之不得。
　　于是随意把他放在长安城，布置了去雪狼山打怪升级兼练采药技能的任务就下线了。连赢去买了足够的红药和蓝药，去了雪狼山。
　　这里的怪物都是十级或十级以上的，掉的东西也比在金羊镇值钱。连赢预计这一晚只要他够勤快，赚个两金肯定没有问题。也许三天确实攒不够十金，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要不是因为快分班考试了，不想耽误王临时学习，他就直接让王临时周六上线帮他弄钱了。可关系再好也不能太不把对方的时间当时间。
　　连赢跑到雪狼山，开始引雪狼。雪狼都是群居，一看到就是好几只。而他一次只能打一只才能保证不被咬死。
　　连赢一步步走近，待有狼发现自己，赶紧往回跑。他成功引到一只雪狼，拿着匕首跟狼死磕。结果这狼刚要被他打倒，侧面突然飞过来一个大火球，一球将他击倒在地！火焰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顿时包裹住他的身体。连赢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直到灵魂脱离肉-体。
　　攻击他的人是个邪派的道士，四十多级，见状哼笑一声：“一组数据而已，还敢跟我姐抢？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他不但弄死连赢，还过来一把火烧了“她”的醉月留仙裙。
　　披帛上的蝴蝶顿时朝被烧成灰烬。连赢当即冷下脸来，记住了对方的名字：魔尊无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些忙，就先修这些吧。不忙时多更点哈~~


第15章  
　　没有随意在，连赢虽然级别低，但也不能马上复活，便扛着自己的肉-身带着小橙球跑回家。
　　他躺到床上，这一躺，再睁眼又是天亮。
　　想到要赚够十金的三个夜晚就这样少了一个晚上，连赢的脸色不大好看。付锦一眼看出来，边给孙子把早餐放到桌上边说：“怎么一大早就情绪不高？昨晚没睡好？”
　　连赢说：“啊，是有点儿睡少了。”转而一笑：“不过没事的奶奶，吃完您做的无敌能量早餐，一会儿就好。”
　　付锦笑说：“油嘴滑舌。将来也不知道谁来给你做老婆，还不得被哄得团团转？”
　　连赢低头吃东西，假装没听到这话。过了会儿，付锦又说：“学习呢，勤奋点是好，但也要注意身体。以后也别睡得太晚了知道么？我看你这两天关灯都比以往晚得多。”
　　连赢应声。他抬头看到奶奶的背影，她正在仔细地擦着乔妹的小窝。乔妹很聪明，以前关在笼子里都能用小喙把门锁打开，然后飞出来，久而久之他们就不怎么关它了。可奶奶还是会每天都把小窝擦一遍，里面的食盒和水盒也会清理一下，再放上新的。
　　“这小没心肝的，也不知飞哪去了，饿没饿着。”
　　“应该不会饿，它那么聪明。”连赢说，“再说现在入秋也没多长时间，外面吃的还很多呢。”
　　一转眼乔妹也失踪四五天了，连赢不是感受不到奶奶情绪的低落，可就是没什么人提供靠谱线索。就像他爷爷说的，就怕谁家捡回去养，那估计就没有回来的一天了。
　　他奶奶是大学反聘的老教授，教哲学的。现在返聘期马上就要到了，她很快就会赋闲在家。她平日里没什么特殊爱好，就喜欢养个花花鸟鸟。乔妹是她一手带大，她对乔妹有很深的感情。他就担心到时候她一个人在家，连个伴都没有。毕竟他爷作为全国都能挂上名的老中医，一时半会儿退休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要不要再跟尚云熙谈谈买鸟的事？以前俩人关系不好，这事确实不好说。可他昨天再怎么说也算帮过尚云熙一回，而且以往总归是尚云熙坑他比较多！
　　可是他跟尚云熙开口，万一尚云熙真的答应把鸟卖给他了呢？那他还怎么好意思再杀坟前雪？
　　连赢纠结得不行。但最终，还是孝心战胜好胜心。等到要去微机室的时候，连赢没有刻意跟尚云熙分开走，而是快几步追上前面的人：“喂，尚云熙，等等！”
　　尚云熙转头，默不作声地看着连赢。
　　“你养的鹩哥，真的不能卖我一只么？”连赢说，“或者你先看看你那儿有没有跟我家丢的那只长得差不多的。我是真想给我奶奶买一只。”
　　“不卖。”
　　“哎你这人！”连赢一把抓住继续往微机室走的人，“别那么不通情理成么？不是说你养了很多？我就要一只就行。价钱好商量。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咱俩往日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游戏里的事也当作没发生过，我保证以后不找你麻烦。”
　　“你觉得我会怕你找麻烦？”尚云熙说完，径直走向微机室。好像昨天说谢谢的，得到过帮助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我特么……我特么真是见了鬼了！”连赢抬起手臂，对着尚云熙的背影做了个猛捶的动作。谁知刚好被迎面走过来的季寰宇看个正着。连赢多少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之后把手揣进兜，吊儿郎当地说了声：“季学长。”
　　“这下我可信你俩真有过节了。”季寰宇走来，小声说，“你干嘛这么不喜欢他？”
　　“那你呢？干嘛……那么喜欢他？”这话连赢问出来就后悔了，总觉得有点傻。没想到季寰宇给了他一个特别意外的答案。
　　“你不觉得尚云熙这个人看起来很有故事么？”季寰宇说，“就好像一本书，越是未知才会越让人好奇啊。”
　　连赢心想什么啊，还书呢，不就是装高冷么？整天跟谁欠了他千八百万似的，也不知道哪里吸引人了。
　　连赢自问在同龄人里来说见过的人也不少，但真就没见过哪个像尚云熙这样不接地气儿的。尚云熙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有没有朋友，甚至好像根本就不想有朋友。
　　像他们这么大的男生平日里没事都喜欢打个球，看个动漫什么的。尚云熙倒好，体活课大家都在运动场活动，只有这人，蛇精病一样，会去走墙头。
　　是真·走墙头。他们一中是老牌名校，占地面积广，围墙得有好几百米长。而这墙却不是单一的栏杆或者砖砌的，而是各占了差不多一半。其中砖体部分就在教学楼跟食堂后侧。这人经常会去那里走，一走走半节课甚至一节课。
　　起初也不是没被保安跟老师找过，告诉他这样影响不好，也不安全。但后来不知这人怎么跟老师说的，校长特别批准，尚云熙可以这么做。如果有人觉得不满意，可以，你也考年级第一！别说上墙，上房都行！
　　总之校长和老师都对尚云熙比较偏爱。连赢觉得也能理解。学习成绩好，又从不惹事，他要是老师估计也喜欢这样的学生。但他不是老师，所以他还是觉得尚云熙太奇葩了。
　　进微机室之后，季寰宇讲到大家一起说说对作品的构思。连赢一看尚云熙那个冷淡无情的样，再看看季寰宇看“书”的目光，他也懒得说了，就只简短表达了他想设计智能健康相关的作品，但具体想法还没成形。索性尚云熙跟他的想法似乎一致。
　　“临时！今儿个还去你奶奶家住吗？”放学时连赢问。王临时家跟连赢家离得特别近，以前俩人经常一起上下学。但自从王临时的奶奶家搬到学校附近之后，这小子就经常不回家，而去住奶奶家了。
　　“没错，这学期我都不打算回家住了。”王临时说，“走了啊！”
　　俩人不同方向，出了校门一左一右。王临时步行就可以，连赢要去坐公交车。
　　现在的车都是智能驾驶的，连赢家也有智能车。他爷爷之前送他用的也是智能车。但他不喜欢一个人坐车，而这么晚让爷爷奶奶出来他又不放心，所以他都是坐公交车回去。
　　以往少了王临时，路上聊天的人都没了，连赢还觉着没劲。可他今晚突然发现，回家的路似乎也没那么无趣。他开始期待起午夜来临，更期待进游戏。
　　这个时间，随意应该把“她”复活了吧？
　　答案是没有。
　　随意和连赢到家时间确实差不多，学习的时间也比连赢少，所以每每都是比连赢先一步进游戏。但今晚是个特例，因为他不久才提到的性转卷轴出来了。他在官网上看了些资料才进，所以比平时晚了一些。
　　起初他刚上线，看到灵体在院子里飘，还以为NPC伴侣在打雪狼的时候被咬死了。可进屋一看尸体上的衣裳被烧得只剩下一套破烂不堪的白色里衣，他就知道，这肯定是人为的。
　　“谁杀的？”随意用了初级生肌玉露跟回魂丹，把人弄醒之后问。
　　“嘶……是一个叫‘魔尊无射’的邪派道士。”恢复不是即时，连赢疼得龇牙咧嘴。他刚进游戏时还以为得复活完治好伤了呢，没想到居然还是死的。还好随意也没让他等太久。
　　“抢对方怪了？”
　　“没有。我都是自己打，从来不抢。”开玩笑，他一个NPC怎么可能作死。
　　“我知道了。你先别乱动，躺好。”随意说完，虚空画了个符文，打开超级乾坤袋。他从里面拿出“NPC道侣性转卷轴”。
　　连赢呼吸一滞。他没想到这东西来得这么快。他看到随意把它展开，像是要用，连忙说：“等一下！我的衣服怎么办？”五百金一套的留仙裙啊。被烧了，那是可以花钱到官方的织补店里重新修复的。可是换了性别之后怎么办？！他还挺喜欢那些蝴蝶。
　　随意说：“会换成男装留仙。”他之前看资料也着重看了这一点，毕竟买来没穿两天就用不上不合理。
　　连赢“哦”一声，略有些僵硬地躺在床上。关于变-性这个事，别的NPC肯定没有感觉，但他不一定。未知的事情总是会让人有些紧张的。
　　随意这时把卷轴彻底展开。那上面的字带着金光，突然浮起来，围成一个椭圆形的圈。这圈子缓缓移到连赢身上，一把将它圈在里面，紧接着身上便传来了全身的细胞都被拉址的感觉，朝四面八方。要说疼也不是疼，但就是很难受。还好这种感觉也就六七秒，他的肉-身成功重塑！
　　身上凉飕飕的，连赢低头一瞅，原来穿的女装不见了，但是身上该有的一样不少！
　　随意不太自然地转过头。连赢噌地坐起来去翻自己的包。他包里还有一套备用的留仙裙，他得赶紧看看能不能穿。
　　留仙裙原本是玉粉色，这会儿一看，变成了偏淡蓝的玉色，而披帛上的蝴蝶也没了，换成了……连赢穿好之后抖了下胳膊，那上头赫然游过一条银龙！
　　他下意识说：“这龙比蝴蝶还好看。”
　　随意“嗯”一声，略意外地看了会儿长发及腰，眸光明亮，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有一点熟悉的“新”NPC伴侣。半晌他说：“我给你改个名，以后就叫‘无为’吧。”
　　连赢心想这个身体确实不适合再叫“秋红”，说起来“秋红”还是“她”数据生成时自带的姓名呢，便说：“好啊。”
　　随意改好之后说：“走。”
　　连赢：“去哪？”
　　随意：“杀魔尊无射。”
　　连赢：“可是他都四十多级了，我们还不到二十级，怎么杀？”
　　随意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东西。这东西叫悬赏令，用的人只要在上头写上要悬赏的事，自然就会有人去办了。他在上头写了‘杀邪道魔尊无射，见尸赏百金’。”
　　连赢一看赏金，心头一口老血，当即把东西抢过来：“不行！这也太贵了。杀我可以，但是不能赚我家钱！他一条命哪里值一百金？！”想也知道那人就是冲着他来的。可他往日里并没跟谁结过仇，除了艾惜。
　　杀了他还要烧他衣裳，多半是艾惜没跑了。就算不是，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随意：“不杀？”
　　连赢：“不杀不杀。有这钱你给我，再让我死两次都行！”等他复活三连杀的，还弄不死个四十多级的小兔崽子？
　　随意：“……”看来性别是变了，贪财的灵魂犹在。
　　作者有话要说：
　　连赢：谁也不许动我家钱！谁动我家钱我跟谁拼命！
　　随意：要这么多钱干嘛？
　　连赢：杀坟前雪！
　　随意：……感谢在2020-11-08 11:05:34~2020-11-10 17:4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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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据《仙迹》官方介绍，每个被买到手的NPC伴侣性格都不同，就跟人类之间性格再相似也有细微的差异一样，他们也不会出现绝对相同的情况。并且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还会随着主人的性格而产生相应变化。比如有的主人非常爱干净，那么他/她的NPC伴侣也会渐渐变得非常爱干净。再比如有的主人喜欢到处欣赏风景，那么他/她的NPC伴侣也会慢慢爱上旅游，甚至时不时主动提出出去旅行。
　　随意起初觉得这种设定挺好，几乎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但现在他有一点想不通。为什么他不贪财，但不管是无为还是秋红，都跟掉钱眼儿里了似的。难道是因为他太大方，所以NPC伴侣就变得越来越喜欢钱？好像每次得到钱都特别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
　　当然了，NPC伴侣开心本也不是什么坏事。据官方资料显示，NPC伴侣对主人发布的任务的完成度跟其幸福值相关。如果NPC伴侣不开心，任务完成度就不高，甚至可能会出现彻底失败的情况。现在问题是，他给的钱不少，无为却压根儿不喜欢他布置的任务。
　　“夫君，我真的不想织布，我想去打怪升级。”连赢说，“你看我级别这么低，你不在的时候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织完布再去升一下裁缝技能，用不了多长时间。”随意说，“升完再去打怪。”
　　“我不。我想打怪。”连赢赖赖唧唧，一想到他只有两天时间搞定复活的钱，他就戏精附体，“夫君，你行行好，就让我升到十五级再织布吧啊？”这样他肯定就能攒够复活的钱。当然，钱这个东西肯定是不嫌多的，因为他光活了还不行，还得买装备呢。他的基础装备都被坟前雪打烂了，他总不能光膀子出去跑。
　　“拜托啦~~”连赢揪揪随意的衣袖。
　　随意略有些无奈地看着对面的“人”。他本来挺雷秋红撒娇这事，本以为她变成无为之后不会再如此。可没想到只是换了个皮肉，人还是那个性格。关键他还有点抵抗不了。
　　连赢也在看随意。他在猜他眼前的随意跟现实里的随意会有几分相似。一般来说玩家们最开始建立人物外表，都会往比自己本尊更帅更美的方向设计。或者干脆设计的与自己本尊截然不同。
　　他的三连杀，跟他现实里几乎一模一样，尚云熙的坟前雪也差不多。
　　随意呢？他会像本尊多一些还是与本尊截然不同？
　　“算了，走吧。”随意这时说，“先去雪狼山打怪。升到十五级再织布。”
　　“哇哦！太好了！”连赢说，“还是夫君英明！”
　　五分钟后，带着一包药的连赢无语地看着把自己组进队伍，径直开怪的随意：“你不走么？”
　　随意：“不走。我马上升二十级，一起。”
　　连赢：“……”谁想跟你一起啊！跟你一起我还怎么“抽提成”！
　　然而这个时候赶人肯定不行。再三推脱不想织布想出来打怪升级，随意能同意已经不容易了，他再把人赶走，那但凡是个人都得多心。可是不赶走，那他能攒钱的时间算上今晚也只有两个晚上。他只有周六周日才能上电竞馆，不像坟前雪，赢走了那个游戏舱。
　　连赢“哈！”一刀，捅死眼前的雪狼，就当这狼是坟前雪一样。狼死之后，大约百分之七十五的经验归他，另二十五归随意。而那些掉落的东西，他越看越觉得不捡太浪费了，就又去找随意：“夫君，这些东西真的都不捡么？这可都是钱啊。”
　　随意想都不想地说：“不捡。”
　　连赢心里骂了句“你个败家玩意儿”，之后对比了一下地上新掉落的东西跟自己包里现有的哪个更值钱一些，发现是地上的，就把包里的丢掉，把地上的捡起来。那个精打细算的样子，看上去颇有些搞笑。随意看了一会儿说：“不是给了你二十金？为什么还捡这些？”
　　“二十金是二十金，这些是这些，谁会嫌钱多啊？我捡的这些卖掉之后可够买好多吃的。”连赢说得一本正经，看到随意打死的怪掉了一把武器，忙跑过去查看。这把武器可比他包里那些都值钱。于是他又火速把包里最便宜的东西扔掉，把武器捡起来。
　　“太好了，这一把剑顶我这一包东西。”连赢把剑放进乾坤袋，“夫君加油！最好我离开这的时候我的乾坤袋里全是武器。”
　　“……那剑值多少？”
　　“十八两银子啊。哎要不，我先回一趟城里？我把它们卖掉，正好药也快用完了，我再补一些。”
　　“也行，去吧。”随意给连赢开了一道传送门。
　　这传送门都快赶上连赢一包东西的价值了，连赢这叫一个心疼。可是开都开了，不用岂不是浪费？他一头扎进去，到了城里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把东西卖掉，再去补红药蓝药。
　　药店里人不少，还好店里的伙计也多。连赢找个伙计买小红药跟小蓝药，顺便又给随意带了一些中号的蓝。当然他绝对不是发善心，而是随意用蓝可以给他加血，他把蓝药给随意，随意负责帮他治疗，这样他就可以多两格放东西。
　　连赢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不仗义，但时间太紧，他只有想办法以后多给随意创造点实惠和方便了。
　　他把药放进兜，离开药铺，却没注意到后面有两人悄然跟上了他的脚步。其中一人压低声道：“你确定是他么？无射不说是个女的，叫秋红？”
　　另一人说：“就是他，不是显示着‘随意的伴侣’么？可能是用了性转卷轴还改名了。”
　　那人说：“万一杀错了怎么办？”
　　另一人说：“就一十来级NPC，杀错就杀错了呗。杀对了能赚五百块钱呢。不是游戏币，是人民币。”
　　于是那人说：“行，那你跟住他，我换号来。到时候赚的钱一人一半。”
　　另一人说行。
　　不多时连赢租了只飞鸟往雪狼山附近飞，到了落点之后，他打开控制面板通过情侣定位查看随意所在的位置。这一看，连赢发现随意成功升到二十级了。这也就是说随府也可以跟着升级成二级院。
　　终于不用住草房了，连赢觉得这件事值得庆贺。当时他三连杀的号为了弄好武器，虽然每次升级也把房子买了，可哪次都是住毛坯，就没正经装修过。不知道随意有什么想法，如果这事让他办，他一定把家里弄得舒舒服服的。反正往后三连杀能上的时间越来越少，其实想想，这NPC能一直玩儿也挺好，还不用花点卡钱。
　　等灭了坟前雪！
　　连赢胸中憋着一股劲，一定要达成目的，却赫然看到路边有一株草药。他把锄头拿出来，准备挖过了再走，谁知头顶突然掠过一阵凉风。他一抬头，是两个邪派的人，一个法师叫隐天，一个剑客叫藏地，都是三十多级。
　　因为不久前才被不认识的邪派道士杀过，连赢多留了个心眼儿，草药也不要了，赶紧往镇子上跑。那里有士兵，邪派的在那里攻击正派是会被抓的。他现在级别太低，对方虽然也才都三十多级，但比他还是高了一倍不止，更何况二打一，杀他很容易。
　　隐天这时笑道：“哟哟哟，吓跑了。”
　　藏地说：“可别让他跑回镇上，追！”
　　连赢听到破空的箭矢声，慌忙躲避。但血红色的邪派法师能量箭还是擦过了他的手臂，直接削下去一块肉来。那地方顿时疼得钻心！连赢一把捂住伤口，气现在这不是自己的小号。不然一个移魂大法，三连杀的魂魄过来，只用魂力都够吓死这俩，看这两个还敢动他！
　　可终究不是。怎么办？
　　连赢倏地停下来，面向那两人。
　　隐天这时坐着飞骑在半空问：“哟，怎么不跑了？”
　　连赢从兜里掏出所有的钱放在了地上，以商量的口吻说：“两位公子，你们把这些钱拿走，求你们别杀我行么？”
　　隐天跟藏地对视一眼，隐天问：“拿么？”
　　藏地说：“当然拿啊。要不然NPC打死也不掉钱。”
　　隐天觉得有道理。而且一个NPC能聪明到哪去？受到威胁了想到拿出所有的钱来摆平应该是他们能想到最高级的办法了吧？隐天这么一想，直接从飞骑上跃下来，去捡连赢对面的金元宝跟银子。他笑说：“还别说，现在的NPC还真挺聪明。可惜……”
　　“可惜什么？”连赢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冷笑，趁对方弯腰，掏出袖中的匕首便狠狠割断了对方的喉咙！
　　“噗！”血柱飞溅。
　　“隐天！”藏地震惊地望着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的同伴，“无为你个贱人，我杀了你！你居然敢对他用物理攻击？！”那明明是连玩家都不会轻易用的东西，他一个NPC怎么敢！
　　“弄死他！”灵魂脱离肉-体的隐天也愤怒得不行，指着“无为”发狠，他仿佛忘了，对面只是个NPC。
　　藏地提起长-剑挥向连赢。连赢又不傻，自然不会在原地傻等。可他再怎么也跟对方差了二十多级，之前是趁人不备，如今同样的方法不能再成功第二次。铿！连赢用匕首去挡，匕首却直接被藏地的剑砍成两半。藏地一拳击向连赢，砰的一声，连赢重重撞在了大树上。
　　“噗，咳咳咳……”一口鲜血咳出来，胸口跟烧灼一样，火烧火燎的疼。
　　藏地大有也要用物理攻击杀死连赢的意思。他收起剑，一脚踩在连赢的脸上：“你小子胆子倒是不小。”说罢又是重重地踢向连赢。
　　连赢的身体被踢飞出去，脑子里这时只一个念头：妈的，今晚又赚不到钱了！
　　谁知他却并没有落地。就在他以为他这次必死无疑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多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直接将他接到了怀中。紧接着头顶便传来熟悉的，有些清冷的声音：“被打了怎么不知道求助，嗯？”
　　连赢一转头，不是随意又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连赢：啊！老夫的少男心！
　　随意：夫人，一直保持现在可好？
　　连赢：好啊！
　　随意换个号上线：夫人有礼。
　　连赢：你还是拔刀吧！
　　太难了，一修文修走好多小伙伴Q Q 求评论哇~感谢在2020-11-10 17:43:34~2020-12-06 21:0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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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心里顿时变得热热乎乎的。中级治疗术被施放在身上，绿色的藤蔓把身体温柔地缠绕住，连赢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藏地一看来人也才二十级，而且还是个医师，并没怎么放在眼里。他一个三十多级的剑客，杀个二十级的医师很容易。
　　隐天却倏地飘到他旁边拦住他：“不能再打了，咱们走。”
　　藏地问：“为什么不打？不过一个二十级医师，打着还不跟玩儿似的？”
　　隐天瞪了他一眼：“我是法师我有感知能力你有么？让你走就走，再不走一会儿特么都走不了了！”
　　藏地老大不乐意：“那钱不要了？”
　　隐天说：“这附近有仙级灵力在，一直在盯着我们。你有本事你继续。”说完独自扛起尸体，撒丫子往邪派城池跑起来。
　　连赢还有些担心随意打不过，没想到那两人就这么跑了。不过他想到的却与那两人不同。他是觉得那两人肯定是受了艾惜的命令，只能打他，不能惹随意，所以才跑的。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可以第一时间传信，我会尽快赶来。”随意说。
　　“可是你也才二十级，你来了万一也被他们打了怎么办？那不是得不偿失？”连赢是真好奇，这位大爷哪来的底气？
　　“呵，走吧。”随意却只是淡淡笑了笑，没多解释。
　　“等等，我得去把钱捡回来。”
　　“什么钱？”
　　“之前为了骗他们离得近点，我说把钱都给他们，让他们放我走，还把钱给放地上了。那个叫‘隐天’的人去捡钱我才顺利割了他的喉。”连赢低着头左瞄右瞄，“找到了！”
　　连赢把钱一个个捡起来，还吹了吹上面的灰土。他连一个铜板都不肯放过，那叫一个宝贝。随意看着无语得不得了，可同时又觉得，他这NPC夫人着实聪明。居然能想到以财诱敌，还会割喉，用物理攻击。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NPC伴侣都有这样的技能，如果不是的话，那他的运气确实不错。
　　随意蹲下来一起捡。他还从没有这么认真地捡过这种零钱，感觉却还不错。
　　连赢当时为了让人捡得时间久一些，好让他有更多的下手时间，便把钱故意放散了些。随意捡起来之后也学着对面的人那样吹一吹，最后说：“伸手。”
　　连赢伸手，随意便把弄干净的钱放到他的手心里。随意的手很温暖，明明人看起来那么清冷，手却暖得很。连赢接钱的时候手心被他温热的皮肤蹭过，稍稍愣了一下。耳朵突然有点发热，心跳好像也不大受控制似的。
　　他怔怔的，看着对面的人。
　　随意起身时发现NPC夫人还坐着，目光却一路随他起身而抬高，疑惑问：“怎么？”
　　连赢笑说：“没怎么。我们还接着去打怪么？”
　　随意说：“先不打，我带你继续捡钱去。”
　　连赢呆：“捡钱？上哪捡钱？”仙迹里有这等好事？他怎么不知道！
　　随意没多说，径直朝隐天和藏地跑走的方向走起来。连赢默不作声地跟着，心说难不成是他回城那段时间随意打的怪掉的东西都没捡？没错，这个可能性最大。随意跟他一队的时候打怪就不捡东西，钱也都是他捡的。
　　可他看到了什么！
　　连赢跟随意走了一会儿，居然看到了金元宝！十两的！好几个！在一个小山包上发着低调奢华的金光！这肯定不是随意打怪掉的，他们现在打的怪还掉不出这么多的钱。连赢捡之前看向随意：“这，真能捡？”
　　随意说：“嗯，刚才那两人留下的医药费，你收着吧。”
　　五十两呢！连赢顿时乐坏了，赶紧捡起来放自己兜里：“走走走，夫君，我这就回去织布！今天不打怪了！”
　　随意：“……”所以不织布还是因为钱？！
　　答案显而易见。随意看到撒着欢儿往家里跑的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连赢是真松了口气。这下终于不用再为复活的钱发愁，他可以好好享受这两天的游戏时光了。他一回家就在织布机前坐下来，还把随意买的线材找出来备用。他想好了，先织布，然后去升级技能。等随意下线之后他就去城里，把钱倒一下。
　　离杀坟前雪又近一步了！
　　连赢浑身都冲满了干劲，把织布机弄得咔咔直响。
　　随意却在织布机旁边的门框上靠着看了一会儿，说：“我可以升级宅子了。你说是换个地方建新的好，还是就在这里升级现在这套？”
　　连赢没想到随意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本质上是个活人没错，可在随意那里他就是个NPC啊，这种事情居然还问他？但既然问了，回答一下也无妨：“就在这里升级吧？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而且原地升级是不是比新买房子要便宜？”毕竟不用算地基。
　　随意说：“是便宜些。可这里前后都是山，没有水。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不好么？”
　　连赢的表情蓦地有些僵硬，笑容也不是很自然：“我、我不大喜欢有水的地方。就在这里不行么？”
　　这地方虽然周围没几户人家，但后面是山，不是山的地方就是草地，方圆一公里内没有河流，这是他最喜欢的。
　　随意看出NPC伴侣眼底带着隐隐的请求，便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那就在这里升级。”
　　连赢暗暗松了口气。
　　随意开传送门去主城找工匠，连赢留在家里织布。没多久，十来个NPC工匠便跟着随意一起来到随府，叮咣叮咣开始升级房子。他们以摧枯拉朽之势把草屋全部清理干净，建起了一套二进院，前前后后加一起也就四十分钟。这二进院不再是草房，而是用了许多木料和石料建成的，以灰白色为主体，看起来颇为结实耐用。
　　这就是个毛坯房子，没有家具也没有生活用品，每样东西都要添才行。但连赢很喜欢，布还没织完就里里外外都看了看。
　　在高中时代能这样“闲”下来做点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其实是很难得的，尤其是在他们那样的重点学校和拔尖儿的班级。连赢居然有点儿不想出去。他看到随意站在正房西侧间，似乎是想把这里设计成书房，便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这人的侧脸。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萌生起告诉这人，他其实不是NPC，而是个真正人类的想法。可他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荒唐。而且随意有些地方其实是挺令人费解的。
　　“主城里有卖现成的设计图纸，你说我们是买现成的好，还是我们自己设计好？”就像这样，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可他明明是个“NPC”。玩家和NPC之间，按理说更多应该是主人跟仆人一样的关系，会有任务分配，不会有真正的感情交流。但随意给他的感觉是，这人好像真的把他当个人。
　　“自己设计吧。”连赢笑着走过去，“今天就要装饰吗？”
　　“嗯。你的布还差多少织完？不如先一起出去买东西。”随意说，“东侧间弄成卧室，西侧间做书房。今天可以先买家具，明天再添其他东西。”
　　“可以。”
　　连赢爽快答应，跟随意去了主城的家具行。这地方，只要钱到位了，挑东西都是很方便的。连赢跟随意挑了一套比较实惠的松木家具，从卧室里要用的床到书房里的书案椅子等等——主要是连赢挑的比较实惠。他是觉得二级院也不会住太久，就没建议随意买太贵的。而随意也很配合。
　　买完家具之后，出来走一会儿就路过针织纺，里头被子枕头靠枕之类的一应俱全。随意说进去看看，连赢也没反对。然后两人又挑了两套被褥，又买了枕头跟枕套。
　　连赢突然觉得，这就跟要结婚的新人准备新房差不多。等等！随意该不会也像个别奇葩玩家一样，对买的NPC伴侣动手动脚的吧？虽然游戏是和谐的，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但总有些变态的家伙！
　　连赢心里有些发毛。
　　他进来的时候是白天，这会儿已经晚上了。他还没有感觉困，而以往这个时候随意都应该下线了，今天却没有。
　　他们到家的时候送货的人也到了，随意指挥着那些人把东西放好。特别是卧室里的松木床，那是连赢挑的，先把它给安上了。随意还让人把他们买的床品摆到了上头。
　　待这些都弄好之后，随意躺上去，拍拍枕头：“来，陪我聊聊天。”
　　连赢躺上去：“……聊什么？”
　　随意说：“聊聊你为什么不叫我‘夫君’了吧。我的设置还没改，你突然就不叫了，有什么原因吗？”
　　连赢内心狂奔过一群草泥马：“这……我是高智能伴侣，偶尔会随心情做出变化。你喜欢听我叫你‘夫君’？”
　　随意闭着眼说：“嗯。以后都叫，不要改了。”
　　连赢：“哦。”
　　随意说：“夫人晚安。”
　　连赢：“……夫君，晚安。”
　　这下可彻底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醉月留仙裙的价格设置得还是有点便宜了，会修改一下。


第18章  
　　随意最终也没下线，就那么一直在床上躺着。连赢没办法偷偷跑出去倒东西到自己的小号，又怕第二天没精神，干脆跟随意在游戏里睡了一觉，反正钱已经够了。
　　游戏里睡觉，现实中的人也会睡觉，而这也是连赢一直以来不担心自己晚上进游戏第二天会犯困的最大原因。困了就睡，累了就休息。游戏里开着百分百感知，现实中身体一有状态他就知道。就是每次醒来都是在现实中，不知道随意对于真·NPC无为是怎么看的。
　　他的行为会影响真正的无为，他不在的时候无为也会模仿他的情绪和做事方式。可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不知道随意会不会发现。
　　“呵呵。”想到随意，连赢无意识笑出声。
　　“你笑什么？”班长容梅手里拿个塑料桶。这姑娘个不高，大约一米六，长相中等。但是脑子非常灵活，办事又利落，所以在班里很吃得开，“再笑也得把手表交出来哈。还有学霸同志，你也把手表交上吧。”
　　“行吧，小莲蓬，关机。”连赢对自己手表中的智能助理说完，摘下来放进塑料桶里。
　　他们每半个月有一次考试。每一月一次是大考，半月一次是小考。缝考必交手表，并且所有的书都要搬到讲台上或者教室后面。教室不换，因为每个学生的桌子都有专供考试用的智能隔断，想抄，没门儿。
　　尚云熙也把手表交了，在智能书桌上点了几个键，彻底阻隔了其他人的视线。
　　这一考就是一天。自习课也被占来考试，所以编程的事也被暂时放到一边，连赢又一整天没跟尚云熙说过一句话。
　　到了晚上被收走的手表才又还回来。连赢一打开就收到一个群邀请。群是季寰宇建的，名叫“喝红茶爱上脸”，不用说，就是编程组的群。连赢点了“加入”，进去的时候这些人正在交谈周六要不要在学校一起编程。
　　茶宝：我这人有点好动，如果放我自己在家，我很难专注一直干正事。我同意在学校集体活动。
　　洪天：我也没问题。
　　何若星：我也行。
　　艾小传：那我也没问题。
　　尚云熙：行。
　　按规定，周六下午还要上两节课才放学，只有大小考的时候例外。他们可以考完就离开，大约十一点半。所以一般来说考试的那个周六下午大家都会有点时间。季寰宇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说的。但连赢没同意。
　　连赢之前跟左瑞说好等他爷爷有时间给左妈妈看病。正好这周六下午他爷休息，并且特意把一些邀请推了。他跟左瑞说好了，周六放学时左爸左妈来接，然后他们一起去他家。
　　季寰宇：没事，你先忙你的。
　　连赢说行，并且意外的发现他也没觉得不高兴。明知道到时候季寰宇跟尚云熙会有更多相处时间，但是他居然没太多感觉。这要是搁从前，他大概要不爽挺长时间，但这次没有。或许从他知道纪寰宇喜欢尚云熙那天起，他就已经不太执着于季寰宇，不过是在意季寰宇喜欢的那个人偏偏是他的死敌。
　　现在死敌仍然是死敌，但他却没了以往那种泛酸的心情。
　　有句话他觉得季寰宇说得非常对——越是未知才会越让人好奇。他对尚云熙那种高冷不近人情的人不感兴趣，但对随意却有种强烈的求知欲。他想了解随意这个人，想知道随意在现实里是什么样的，也想知道随意为什么会对一个NPC真情实感。
　　随意看起来清冷，但对他却很温暖。可“他”明明是个无法在现实里回应的人，为什么要对这样的人投入那么多？这让他想不通。
　　连赢下了公交车，以飞快的速度赶回家中。洗漱完之后他忍住直接睡觉的欲望，仍旧和原来一样学到零点五十。他期待学完赶紧进游戏。但真进了游戏才发现随意没来。倒是无为已经醒了。记忆告诉他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无为不但把布织完了，还把裁缝技能给提升了，都是随意早上下线之前留下的任务。
　　准确说来也不算任务，随意是口头说的，并没有强调一定要做好。但无为是真·NPC，所以把这些都完成得不错。他来的时候无为正在扫院子，手里拿着扫把。于是他拿着扫把，接着把活干完，然后直奔主城。
　　他对天发誓，他那么积极弄钱就是为了买可变卖物品邮给他的小号，帮助三连杀复活。可真到主城的时候他却被另一些东西绊住了双脚。
　　他的原目标是武器店。为了节省时间，他抄了小路。以往他很少往这走，特别是过了三十级之后有了飞骑，去哪几乎都是在飞。这让他直到今天才发现，去武器店的路上居然多了一个花圃！
　　花圃门口许多植物，有攀着篱笆开得满满当当的果冻橙月季花，还有养在瓷缸里的碗莲，两边还有好几片碧绿的青竹。哪一样都是他喜欢的。
　　什么坟前雪，什么报仇，统统一边玩儿去！
　　连赢的脚步就这么拐个弯进了花圃。他买了一捆小的四季青竹让人送到随府，还买了月季花苗和十颗已然长出莲叶的那种碗莲根茎。他又去买了两口大瓷缸和十九条小金鱼。会买十九条是因为卖鱼的人说养鱼养单不养双。买好这些之后再回到家，随意还是没上线。于是他又找块适合的空地把竹子种上，把花苗栽上，又把缸子放在院子里添了水，把碗莲根茎跟金鱼都放进去。
　　忙活完这些他出了一身的汗，就坐在鱼缸旁边看。小金鱼有黑有金，在里头游来游去的好不自在。连赢贴着缸沿羡慕了好一会儿，想着万一随意不喜欢它们他再把它们转卖掉或者送人。
　　可这晚随意却一直没来。
　　“连赢，我爸妈已经到了，你能走了么？”第二天考完试左瑞问。
　　“能，走吧。”连赢把包往后一甩，想了想，敲敲尚云熙桌面：“参赛作品方面，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给我发信息，我方便的时候回你。”
　　“嗯。”尚云熙头都没抬，径直看着手表。
　　连赢隐约看到是《仙迹》里的画面，便稍稍探头。到周末了，他想知道坟前雪是不是有什么新动向。
　　可还没看到更多，尚云熙就一转腕把屏幕朝下。连赢见状“哧”一声：“稀罕？”
　　尚云熙缓缓转头，面无表情看着他。
　　这气氛瞬间有些剑拔弩张，左瑞赶紧拉了连赢一把：“走了走了。”
　　路上连赢忍不住吐槽：“你说什么样的家庭会养出这种性格的孩子啊？真特么太让人好奇了。”
　　左瑞说：“不知道。但我觉得他家人应该对他不怎么好。”
　　连赢：“怎么说？”
　　左瑞说：“感觉吧，我也说不好。”
　　连赢：“屁的感觉啊？又冷又傲，我看就是惯的。”
　　左瑞耸耸肩：“也有可能。看那儿，我妈到了。”
　　左瑞当时说的是父母都来，但连赢只看到了左妈妈。左妈妈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很瘦。虽然画了妆，却仍然没办法完全遮盖住她的憔悴，某种疲倦的感觉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似的。
　　“妈，他就是连赢。”左瑞说，“我爸呢？”
　　“你爸有事没来。”田慧说，“连赢是吗？常听小瑞提起你。谢谢你这次帮忙，我听说你爷爷的号很难挂。”田慧说话没什么气力，但笑得却很温柔。
　　“阿姨您太客气了，左瑞跟我是同学，应该的。”
　　“上车说。”左瑞推连赢往后坐。连赢说了家里的位置，车一路开过去，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这一路上连赢发现田慧没怎么说过话，大部分时候都是左瑞在说，而她的目光始终看着窗外，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到了连家。左瑞从后备厢里拿了两盒水果出来，还有茶叶和酒。连赢无语：“你这也太客气了，咱俩之间用得着么？”
　　左瑞说：“少臭美了，又不是给你的，给咱爷爷奶奶的。”
　　连赢说：“行吧。”两人吭哧吭哧把东西往屋里搬。
　　连贺学和付锦等了有一会儿，田慧见了人，忙说：“叔叔阿姨好，我叫田慧，你们叫我小田就行。打扰了，大周末的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连贺学说：“哪的话，快坐吧。”
　　付锦笑说：“我去拿些吃的，你们慢慢看。”
　　连家没摆诊案，茶几又太低，连贺学干脆把人叫到饭桌上诊脉。全屋保持安静。过了会儿，他问：“小田是吧，做什么工作的？”
　　田慧说：“杂志社主编。”
　　连贺学叹气：“你这工作压力可不小。平时有没有睡不好，胃疼，很难集中注意力的时候？”
　　田慧说：“有，经常。”
　　连贺学停止切脉：“如果方便的话建议你休息一段时间。我再给你开两个方子，你到时候按我说的抓药吃。问题倒是不难解决，但你首先得按时吃药，其次心情要放松。你现在整个思维都是纠结的，平时用脑过度，也很少运动是吧？”
　　田慧点头。
　　连贺学说：“做做瑜伽。最好是早上做，你目前的情况也不太适合剧烈的运动。”
　　田慧说：“叔叔，我晚上总是睡不着，只要一躺下就感觉心跳特别快。越快我就越睡不着，然后就特别紧张，恶性循环。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不停做梦，您说这个能治么？”
　　连贺学说：“思虑过重则心血亏耗，而神游于外，是以多梦。正常。先安神。我给你的药方里加安神的药，首先得好好睡觉。”
　　田慧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睡觉。以往她偶尔吃安眠药，但那毕竟不解决根本问题。以前也不是没想过看中医，但好的中医着实不好找。
　　连贺学起身去写方子，还告诉田慧去哪里抓药：“我给你写的单子上有地址。外面的药材不把握，买不好效果就差很多，所以你们就去这家吧。你也别等，最好现在就去。现在去今天能熬上药，晚上你就能喝上了。”
　　田慧应下了，左瑞把单子拿过来：“妈，那我们赶紧走吧。”虽然连爷爷说的不多，但左瑞觉得说的针针见血。他现在恨不得赶紧把药拿到手。
　　田慧说：“叔叔阿姨，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连贺学说：“药是五天的量，吃完再来。到时候就让这孩子跟连赢说就行。”
　　左瑞说：“谢谢连爷爷，那我们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您。”
　　连赢说：“那我就不留你了啊。阿姨您也慢走。”
　　左瑞赶集似的拉着他妈妈跑了，生怕赶不上今天出药。连赢一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半，晃晃悠悠坐到沙发上，皱着个眉头。他爷这也太神速了些。
　　“怎么了大孙子？苦大愁深的。”付锦问，“不吃午饭吗？”
　　“我在想要不要回学校吃呢。我要参加编程比赛，队里的人今天都在微机室里设计作品。我本来以为看病时间得长，就说今天去不了了，没想到我爷这么快。”
　　“那既然大家都去了，你也去呗。”
　　“奶奶您不知道，队里有个人可烦。”连赢老不大乐意，“简直就是朵奇葩。”
　　连贺学马上插一嘴：“是尚云熙么？”
　　连赢：“就他。”
　　付锦问：“他怎么了？”
　　平时连赢吐槽都是跟他爷，他奶不知道尚云熙的情况。连赢就把这人怎么怎么冷，怎么怎么不接地气儿，怎么怎么不近人情一通说。本来想找认同的，没想到他奶奶听完说了句：“那你可要对他更好一点儿。”
　　连赢一听啥玩意儿？对他好？不揍他就不错了，干嘛还对他好？
　　付锦一看孙子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叹气说：“你啊，这是还不知道这世上许多事都是有因果的。奶奶给你讲个故事吧。”
　　连赢点头：“好啊。”
　　付锦说：“我有个老同学是个医生，年轻的时候去了一个特别贫困的地方援医。她特别热情，见到当地的人总会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但是那些当地人从来不会和她打招呼。她开始想不明白，直到有人告诉她，在她去之前，从来就没有人跟那些当地人那样亲切地打过招呼，所以他们根本不会。人类从小到大都是在模仿中学习，有人对他们善良，他们也会报以善良。有人对他们恶毒，他们很可能也会报以恶毒。冷漠其实也是一样的。这样说明白了么？”
　　连赢：“……”


第19章  
　　“咦？连学长你这是又回来了？”
　　“嗯，事情办完就过来了。”连赢看着队里唯一一个小妹子提着一袋果汁，“你这是去哪？”
　　“哦。微机室里没水，我出来买点喝的。这不正要回去呢。”茶宝说着把手拎袋一股脑的放连赢怀里，“连学长你先拿着等我一下，我再去买一瓶！”
　　“哎不用了！你回来！”连赢喊着呢，人已经跑了。
　　过会儿，小姑娘气喘吁吁又买了一瓶果汁回来，脸蛋红扑扑的说：“这下可以了。嘿嘿，没寻思学长你还能来。我最小，今天我请学长们喝果汁。”
　　“你最小，怎么也该是我们请你吧？”
　　“哎哟，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事，机会还多着呢。不过连学长你说的我可记住了啊。等哪天我渴了没水喝就找你。”
　　连赢痛快说：“行。”
　　学校里这会儿还有不少人没回去，食堂里还陆续往外出人呢。有人看到连赢跟一个小姑娘走在一起还帮忙拿东西，不由驻足看了一会儿。
　　“哎那不是连常胜么？”有人指着连赢说。由于连赢篮球打得好，基本没有败绩，所以学校里不少人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连赢也知道，但他觉得土掉渣了，所以不让人这么叫。他班里就没有人这么称呼他，但这并不妨碍一些高一的新学妹们暗里叫叫。
　　“是他。旁边那个小姑娘是谁啊？长得好小，挺眼生。”
　　“她也是高一新生。别看人小，听说这个，”说话的人手指做了一通敲击动作，“很厉害的。这不是又到竞赛季了么，她是编程组的。”
　　“难不成是连常胜女朋友？”
　　“不可能。我表姐跟连一个班的，我听说连喜欢高三的季学长，但是季学长呢又喜欢他们班的尚学霸。连跟尚好像是情敌关系。”
　　“啧，真乱。不过季学长跟尚学霸肯定没戏。”
　　“你怎么知道？”
　　“季学长是温和儒雅那一挂的，可尚学霸这种高岭之花靠温和跟儒雅可不行。要我说，还是连常胜跟尚学霸更有戏。一个强势一个高冷；一个像太阳一个像月亮；一个躲，另一个就敢攻击，这才是势均力敌。季学长顶多就是颗星星，照不亮他们俩任何一个的。”
　　“少扯了，季学长成绩比连常胜好好吧？”
　　“说的是性格，跟成绩有什么关系？再说连常胜成绩也不差啊。他虽然文化课比不上季学长，但是运动方面不是比季学长强得多了？最近学校论坛好多人站连尚CP呢。”
　　论坛里确实是有些八卦帖。但连赢从来不关注这些，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所以他无从得知。
　　连赢跟茶宝边聊对于作品的想法边走向微机室，想着一会儿要怎么跟尚云熙说他的观点——个人作品是个人作品，团队作品是团队作品。不知道尚云熙会不会对他的创意有什么意见。他之前做的“连合呼救”是一款在多人同时同地遇到生命危险时电子产品智动发出求助信号的一款软件，而这次他打算做一个“老来宝药盒”。
　　为什么叫这名呢，因为主要是给老年群体用的。
　　很多人年纪大了之后都会需要每天服药，可能要服用的药物种类还很多。但是年纪大了势必会记忆力减退，有的人就总是忘了到底是吃还是没吃。市面上倒也有药盒，很多格子，上面印好了星期和早中晚。但是还没有智能提示的。他觉得可以弄一个这种产品。
　　或许还可以再融合尚云熙那个“电子宠物”的创意？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同意。
　　“好了，那现在没提交想法的只有连赢。不过他跟队长一组，应该不用担心。”连赢正要开门，听到里头传来季寰宇的声音。不知怎么的这话让他不大舒服，他便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没动。
　　“哼，别人都能来，偏他搞特殊。”洪天说，“不就是仗着有个牛逼的爹么。现在跟队长一组，他出不出设计有什么关系？反正肯定能拿团队奖。”
　　“这话是什么意思？”问话的是二班的何若星。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洪天有些不屑地把手里的资料拍到桌上，“我承认，他文化课成绩是不错。但编程竞赛又不是高考。他的编程课成绩一直都很一般吧？至少绝对不是能参加竞赛的水平。他前面那么多人呢，凭什么让他来？不知道吴主任怎么想的，这不是摆明了让他来占队长便宜么？”
　　“他爸是谁啊？”艾小传问。
　　“他爸是连……”
　　砰！
　　连赢一脚踢开门，看着骤然住语的洪天：“某些人，能力高低不好说，嘴皮子倒是挺利索。”
　　除了尚云熙之外，所有人的脸上都有尴尬的神情一闪而过。季寰宇马上打圆场：“连赢你来了，事情忙完了？”
　　连赢没吭声。
　　洪天“哧”一声：“不是说不来么？怎么又来了？”
　　连赢把一兜饮料放桌上，笑说：“不来怎么占队长便宜啊？这种比赛拿奖可都是提升保送机会的，我当然得来，免得让某些想占便宜又占不上的人产生误解，还以为自己真有机会占这便宜。”说完还欠欠地问尚云熙：“你说是么？同桌。”
　　所有人看向尚云熙，包括洪天在内。洪天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心虚，脸色不大好看。
　　尚云熙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静静看了连赢片刻，问：“有明确想法了么？”
　　连赢说：“有了，刚来的路上还想怎么跟你说呢。这个，”连赢拉了把椅子在尚云熙旁边坐下来，对着智能手表操作一通，用投影方式展示出一张图片：“你觉得这像什么？”
　　像个鸡蛋！所有人脑子里都是这个想法。
　　尚云熙也觉得像鸡蛋，但他没说。连赢也知道这人什么德行，不指望他开口，接着说：“我想做这种药盒。我给它起名叫‘老来宝’，主要是针对需要每天服药的老年人。它可以按时提醒人吃药，吃什么药，吃多少，余下多少。还可以听广播，听天气预报等等。”
　　茶宝说：“听起来挺有趣的。”
　　洪天：“有趣么？不就是把智能手表跟普通药盒绑一起。什么广播、天气预报，还不都是现成的模块套用一下。”
　　何若星：“话也不是这么说。我觉得能做好的话还是很有意义的，至少如果价格不是特别贵，我肯定会考虑给我爷爷奶奶买。谁家还没个吃药的老人？我爸妈平时工作忙，就怕他们忘，特别是降压药。”
　　季寰宇说：“我也觉得挺可行。但是即便加了广播收听功能跟天气预报，会不会也太单一了些？我不是说这个作品单一，而是体现团队成绩的部分，过于单一。”
　　说白了就是指连赢的创意太过简单。连赢一下就听出了季寰宇话里的意思，却也没露出什么不悦的神色来。他问尚云熙：“队长的想法呢？”
　　尚云熙说：“可以做。但做这类作品，药品信息的整理和收录工作量非常大，且需要精准。这需要专业人士支持。有么？”
　　连赢点点头：“我能解决。”
　　尚云熙说：“那就用你的创意。可以再加些别的。比如游戏。”
　　连赢呆：“游戏？”
　　尚云熙：“只是提醒吃药只能达到实用效果，未免有些无趣。增加一些老年人也能玩儿的游戏，比如按时吃药三天就能拿到一粒种子，可以种，或者可以得到一把钥匙，开个宝箱之类的。奖品可以由家人设定也可以由用户本人设定。”
　　喝红茶爱脸：“……”
　　五双眼睛看着尚云熙。尚云熙皱眉：“怎么？”
　　连赢伸脖子往外瞅瞅：“啧，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你居然还能一次说这么多话。看来确实不是语言功能有问题。”
　　尚云熙黑着脸，又不说话了。
　　连赢只得自己说：“行吧。你做游戏相关部分，我做药品相关部分。两天，初步结构出来之后咱们再详谈具体怎么做。药品相关信息我会找的。”
　　尚云熙：“嗯。”
　　连赢想了想，要不要约尚云熙周末打一架。但以他现在的装备，打架赢的可能性太低。之前尚云熙一次蓝都没加还把他赢了，虽说跟用物理攻击也不无关系，但他的装备确实太次。不对，不是太次，是他现在压根儿就没装备。
　　连赢忍忍，决定下周再说挑战的事。他说：“那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就先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他才不要考了一天半试之后又坐在这编程。他要去午睡，看看能不能进仙迹！如果能的话还是得把三连杀复活起来。
　　茶宝说：“连学长，果汁没拿！”
　　连赢拍了下额头：“没错，学妹的心意得收下。谢啦！”
　　洪天没好气地目送连赢痞里痞气的背影：“队长，你真的确定做他的创意？”
　　尚云熙“嗯”一声：“你如果质疑他的能力，可以去找吴主任。”
　　洪天被噎了一下，没再吱声。
　　连赢到家之后二话不说就往床上躺，酝酿睡意，没多久还真进了游戏。
　　随意没在，看样子好像也没上过线。好在他的鱼和花还有竹子都活得不错。连赢给竹子浇了些水，又给鱼儿喂了点食，接着就去了主城。之前想着用随意的钱复活三连杀不厚道，但他又想了想，可以先借一下。到时候三连杀赚了钱再补上也一样。
　　于是他花掉四十金，买了许多武器邮给三连杀的小号。忙完这些他又去卧室里睡觉。他是想着睡着了没准一醒来又是现实里，这样大概是周六晚上或者是周日早上，他可以去电竞馆上机。
　　没想到睡着之后没多久，他就感觉有人在看着他。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有人用温暖的目光包围着他似的。他就这么被看醒了，发现床边还真有人。
　　随意轻轻撩了下他的头发，温和地问：“外面的竹子是你种的？”
　　连赢说：“啊，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拔-掉。”
　　随意说：“喜欢。鱼也喜欢，花也喜欢。”
　　连赢笑：“那你不如直接说我买的你都喜欢。”
　　随意说：“嗯，你买的我都喜欢。”
　　连赢双手枕在脑后：“那夫君不喜欢什么呢？”
　　随意沉默了片刻说：“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我尽量晚上十点更新吧。
　　最近主要是家里长辈住院了，两头跑，所以更得晚些。感谢在2020-12-08 22:10:37~2020-12-10 22:3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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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连赢下意识问：“什么人？”
　　随意笑说：“不是什么人。起来吧，我们出去转转。今天我们不升级，不织布。我们去拜师。拜完就去逛逛街，再把你的武-器换一下。”
　　连赢一听说拜师换武-器，当即来了兴致，连忙下地用冷水洗了把脸，再按着记忆把头发梳理一下，换上另一套以往买的衣服——那件紫色纱制绣银竹的齐胸襦裙。这裙子如今变成了男款交领襦裙。款式变了，材质跟绣纹没变。
　　“怎么不穿留仙？不是还有一套？”
　　“万一再坏了就太可惜了。就穿这套吧。”连赢低头瞅瞅，“这套虽然没有留仙好，但也挺好看的。”
　　“坏了怕什么？又不是修复不了。”随意说，“去换上，再把坏的那套带上，送去织补店修复。不然时间长了修复价格会更高。”
　　“但愿修复价格不要太高。”一套衣服要五千金，如果坏一次修复又要很多的钱，那可坑死了，以后哪里还敢穿？！
　　索性官方贪财却也没有太过分，修复一次只要二百金。虽然二百金对于连赢来说也不便宜，但跟五千金相比起来确实很人性化了。
　　连赢把破损的衣服（一块烧得难以辨本色的布片）放下，一边吐槽这都能修复一边跟随意去拜师。
　　NPC伴侣也跟玩家一样可以选择职业，就在十级之时。而《仙迹》里共有十个职业：分别是适合近战的刀客、□□、剑客、刺客，适合远战的法师、医师、道士、和尚，以及远近皆宜的乐师、猎手。其中乐师跟猎手是两个比较特别的职业。按理解这两个应该也都适合远战，但在《仙迹》里，乐师会唱《迷魂曲》，离攻击目标在一个很近的距离内可以进行迷惑攻击，并且到了一定级别还可以化身为乐器近战攻击。而猎手则可以比其他职业的玩家多带两只宠物。其他玩家最多带一只，猎手可以带三只。
　　三只宠物的攻击力不可小觑，所以说猎手也宜近战没毛病。
　　“你想进哪个门派？”随意在路上问。
　　“夫君有什么建议么？”
　　“我都行，随你喜欢。”随意说，“只是最好不要当医师了，因为我就是个医师。”
　　“那我选法师或者剑客吧？攻击力比较强，这样以后就可以我负责打怪，你负责加血。”虽然枪客跟刀客也不错，但枪客他玩儿过，再说弄一把烈焰赤魔枪真的太难了。而刀客则看起来过于蛮了一些，他还是更喜欢剑客。剑客的装备跟武器都很帅。
　　“可以是可以，但到底选法师还是剑客？”
　　“剑客吧。流公子是法师，我选个不一样的职业，没准以后还能一起组队打高级别的怪。”
　　《仙迹》里有很多副本，最小的副本也要四人，最大的则要六十之多。但与其他游戏不同的是，这里并非最大的副本掉的东西就最好。有许多六人副本也会掉精品装备和武器，只是打起来很难。
　　随意没想到NPC伴侣能想这么长远，但话说的确实没错。于是他便带着他去了位于主城的玉剑门，拜门主为师，并得到一本《剑客宝典》。门主还给了一把初入门者可用的朗月剑，连赢握着这把剑跟NPC大师兄比划了两招，之后便跟随意一起离开玉剑门。
　　两人去了武-器店。武器店里有卖普通武-器的，也有卖精品和超品武-器的。
　　武-器跟服饰不同，超品服饰有官方卖的，也有玩家制做完之后挂到铺子里代卖的，但超品武-器却只有玩家制做完铺子代卖这一种。因为超品武-器没有现成的，都是打到精品之后再加工才可能成。连赢的烈焰赤魔枪就是加工坏N杆精品枪之后才得到的超品，不然他不至于混得那么穷，死了都没钱复活了。那真是说起来就一把心酸泪。
　　“掌柜的，选一把十级剑客用的剑。”刚一进武-器店店门，随意便道，“最好是精品或者超品。”
　　“那您看这。”掌柜的走到一个精致的货架前，“这六把，全都是精品或超品，非常适合刚入门的剑客使用。特别是这把，均宁剑。”掌柜的指着一把银白色剑鞘，上头镶嵌着六颗被打磨得十分圆润的孔雀石的一把细长超品剑，“别看级别不高，附加属性却加得特好。攻击能力很强，还增加百分之十五的暴击率。”
　　“怎么卖？”
　　“一百五十金。”
　　“喜欢么？”随意问。
　　“喜欢。”一百五十金，一把十级剑客用的剑。再想想当初自己的枪客十级时用的那杆一百二十两银子的枪他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还真是“同人”不同命。连赢心想，难不成这就是被包-养的感觉？！还真是可耻却又该死的轻松！
　　随意付过钱，连赢把刚得的那把朗月剑卖了块废铁的钱，拿上新剑，跟随意离开武-器店。
　　橙球这时从他身后飞到身前：“嘟噜嘟噜~”
　　它与披帛上的银龙撞撞头，再落到均宁剑剑柄上，连赢一走它在上头一摇一晃。连赢把它抓到手臂上，它却没一会儿老实气，又蹦达到了随意肩上。
　　连赢戳戳橙球屁股，橙球顿时把刺竖起来，瞪着小眼睛奶凶奶凶瞅连赢。连赢也对它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吓得橙球“嗷呜”一声飞到随意另一侧肩上。连赢笑问随意：“接下来我们去哪？”
　　随意说：“去买些酒菜吧，你不饿么？”
　　连赢肚子里十分应景地“咕”一声。早上起来就没吃饭，直接去了玉剑门拜师。拜完师又去买东西，如今可不是饿了么。都过饭点了。
　　“去酒楼吃还是买些酒菜回家吃？”随意问。
　　“买些酒菜回家吃吧。”连赢倒是想快点把饭菜吃到嘴呢。可难得有跟随意这样闲下来的时候，随意心情好像还不错，他有些问题想问问。
　　现在属于随意在明，他在暗。在随意眼里他就是个NPC，所以他问的问题，随意或许不会回避。这样他就可以多了解一些这个人。没准哪天他俩就可以走到现实中呢，多了解总比少了解好，不管是做情侣还是做朋友。反正通过这段时间他也发现每个NPC伴侣都不同，他只要不做出太出格的事随意应该不会怀疑。
　　随意是不喜欢人多嘈杂的环境，所以无为的想法正合他意。两人便去买了些酱牛肉，还有葡萄酒，以及各种小炒和点心，足足两个大食盒。
　　食盒可以租也可以买，连赢觉着有用就买下来了：“往后天好了我们可以带东西去野外吃。”
　　随意觉得想法很好。
　　到了家里之后连赢去打了盆水来，两人洗过手就把桌子搬到了院子里，把吃的统统摆上桌。天气晴好，风轻轻吹过竹林，带着似有若无的竹香气，边吃边喝十分惬意。连赢在现实里是不大喝酒的，偶尔可能喝点啤酒，也是少数。游戏里的葡萄酒他也没尝过。主要是太贵了，一坛子要三金，他才不会买这东西。
　　喝一口，啧！味道还真不错。
　　“夫君你不喝么？”
　　随意看着杯子里的酒，略迟疑了一下之后才抿了一口。看样子像是第一回 喝这种东西。连赢忙问：“感觉怎么样？好喝么？”
　　随意说：“还不错。”说完又喝了一些才去夹菜。
　　连赢发现随意与他不同。他吃东西经常是狼吞虎咽，随意却吃得很斯文，至少比他斯文。而且每次吃进一口都会咀嚼比较长的时间。感觉随意应该是家教很好的人。
　　连赢给随意夹一片肉片到碗里：“尝尝，这个很好吃。”
　　随意看着肉片许久未动。连赢心说难道是嫌老子的口水脏？就听随意说：“谢谢夫人。”
　　接着就把肉片放进了嘴里，吃完又说：“是好吃。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夹菜。”
　　连赢笑说：“怎么可能？夫君小的时候一定也有别人给你夹过，只是你不记得而已。比如你母亲，或者你父亲。又或者爷爷奶奶。”
　　随意说：“爷爷奶奶在我出生时就不在了。我父亲，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能不到五次。我母亲……她大概是这世上最恨我的人。夹菜？呵。”随意自嘲地笑了笑：“你想多了。”
　　所以才在游戏里找温暖吗？这是什么小可怜儿！连赢赶紧往随意碗里夹了好几次菜，各式各样的把随意的碗上堆得冒尖儿。
　　“对不起夫君，让你难受了。”连赢心说也不知道真假，如果是真的那也太惨了点，“那你今年多大？我今年十七岁。”
　　“我长你一岁。”
　　十八？！那是读高三或者大一吗？该不会和他一个学校的吧？
　　连赢一看随意酒杯空了，赶紧又给续上一杯。他准备把这人弄醉，然后多套些话。
　　随意也没拒绝杯子里的酒。大概是觉得好喝，又或者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后来连菜都不怎么吃了就是喝酒，一口接一口。
　　这酒连赢也喝了，酒劲还挺大的。随意开着百分百感知，他觉得喝醉的可能性不小。
　　果然，没多久随意就扶着额，脸红扑扑的。连赢也有点晕晕的，但意识还算清明。他戳戳随意：“夫君你是不是醉了？”
　　随意轻轻笑了笑：“有点。”然后他举起杯子：“夫人，我们喝交杯酒吧？”
　　连赢：“啊？？？”
　　随意说：“这是我第一次喝酒。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喝了，所以我们喝一杯。”
　　连赢：“……”
　　此举有点傻逼，但他是NPC，喝一杯好像也不是不行。于是连赢举杯绕过随意的臂弯，与他喝了一杯交杯酒。
　　刚喝完，门外突然“咣”一声，有人踢开了大门，紧接着冲进来五六个邪派的人。
　　连赢一看卧槽，三个四十多级的，还有个五十多级的，外加之前打过他的那个剑客藏地！
　　连赢一看这特么没个打，赶紧躲到随意身后。他可不想再被捅了！
　　结果他的手刚抓紧随意的衣袖，手里就忽然一空，顺滑的衣料子不见了！
　　随意下线了！个狗东西，才喝完交杯酒就弃他于不顾！
　　“卧槽，这死基佬吓跑了哈哈哈哈哈哈……”邪派的人一阵笑。
　　“啧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那还杀不杀啊？”
　　“杀啊！艹，那天就是这个贱人把我隐天弄死的。一会儿把他大卸八块！”
　　连赢一听这是不能善了了，当即喊道：“你们敢！知不知道我夫君是谁？你们今天敢杀我，往后就别想好过！”
　　藏地“呸”一声：“你夫君不就是个二十级的小破医师么？你牛什么呀？哥几个，弄死他！”
　　连赢拔腿就往屋里跑。可那几个人比他还快，他没跑几步就给抓住了。藏地挥剑就往连赢身上砍，连赢吓得“嗷呜”一声，就怕这一剑下去二百金又没了。谁知他意想中的痛感却并没有到来，只听“铿”一声，剑好像砍在了铁罩上一般，发出一阵嗡鸣。
　　紧接着一道温暖的怀抱再次把他圈起来：“夫人，没事吧？”
　　连赢听到有些熟悉，却又异于随意的声音，愕然抬头：“你、你叫我什么？”
　　一身满级超品装备，长得再熟悉不过的男生温和地笑说：“是我，你夫君随意。没吓到吧？”
　　连赢：“……”
　　我特么……
　　这是吓不吓到的事吗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连赢：一只莲藕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感谢在2020-12-10 22:33:39~2020-12-11 21:4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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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看到“您的夫君：坟前雪（随意）”几个字，连赢的脸上跟开了染坊一样，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打死他也想不到他叫了无数次“夫君”，还喝过交杯酒的人居然是尚云熙！！！
　　邪派的人也没比他好哪去。谁会想到一个二十级的医师还有个满级大号居然还是医师？而且还是全区第一医！
　　只听“咻咻咻”几声，上一秒还张牙舞爪口出恶言的人瞬间拔腿往外冲，恨不得当场消失在随府。随意却没给他们机会走出大门口。九天碧灵伏魔杵向前一横，一道圣洁的光罩住了怀里的人，而他的身影倏地一晃便到了门口。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想跑没跑成的五人：“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五十多级的枪-客叫“爆力狂徒”，是在场级别最高的，此刻已经要呕死了。早知道随意是坟前雪的小号，打死他都不会来。可来都来了，后悔也没用。而且这么走确实太丢脸，万一哪天被邪派的其他人知道，那他还怎么混？于是他硬着头皮说：“雪神，我知道你操作跟装备牛逼。可你再怎么说也是个医师。我们五个人，你也未必稳赢吧？”
　　坟前雪：“是么？”语毕他的九天碧灵伏魔杵向右一掷，杵上的麒麟如出闸的游龙一般直接穿透了藏地的心脏。
　　藏地“啊”一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怎么回事，身体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坟前雪收回伏魔杵，看着五十三级枪－客：“四个了。”
　　暴力狂徒一看这明显是不打走不了了，心一横：“给我上！”
　　话声落，几人都决定拼了。一个枪－客一个医师加两个法师，群起而攻，所有的大招全部对准坟前雪，流水似的放出来。坟前雪却不见一丝惊慌。他顶个防护罩扛着暴力狂徒跟另两个法师的攻击，三下五除二把队里唯一一个医师击倒在地。这时他的血也被打下去三分之一。
　　连赢心里直着急，一边希望这些人狠狠地收拾收拾坟前雪，给他出那一伏魔杵的恶气，一边又担心坟前雪被打死。这要是真被打死，那他肯定也没好果子吃！
　　他妈的，什么是暴击？暴击不是你刚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却发现那人是天敌，而是发现那人是天敌你还不得不救他。
　　坟前雪这时一个群体震慑，把三个人全震晕了。他趁机给自己加了个大的恢复术，接着一伏魔杵把其中一个法师送上路。
　　另一个法师跟暴力狂徒一看又死个同伴，顿时也慌。暴力狂徒级别高，他先于法师两秒清醒过来，一口气都没敢喘就去掏红药。但这药还没到嘴边就被坟前雪一银针刺破了瓶子。瓶子应声而爆，药流了一地，而另一个法师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咬牙扑向了一直在另一头看着他们的“NPC”。
　　他想着既然坟前雪宁可爆光身份也要保护他的NPC伴侣，那必然是挺在意这个“NPC”，那他就把这个NPC控制住看看！总比真的等死来得好！
　　连赢一直在关注着整个战局，所以法师一朝他这边来他就看到了。他抓起桌上的菜盘子丢出去，想着躲过一时是一时。这时离他六七米远的坟前雪却顶着大力的攻击给他补了个防护罩！
　　铿！法师带给连赢的又成了一次无效攻击！
　　可随着这声，还有一声噗的声音，那是长－□□进骨肉的动静！
　　暴力狂徒趁坟前雪给连赢加防护罩的时候一□□进坟前雪的肩部！枪一抽走，血顿时喷溅出来，染红了雪白的衣料。这应该是坟前雪受到的最强的一次攻击了，血迅速往下掉，坟前雪的脸色也跟着变得越加苍白起来。
　　连赢见势不妙，仗着自己有超级防护罩，直接提上均宁剑踩着椅子一跃而起！他作势刺向法师，可在落地的时候他的剑却是朝着暴力狂徒飞掷的！
　　噗！
　　剑身直接刺进本就没剩下多少血的暴力狂徒的心脏！暴力狂徒发出嘶嘶的气声，震惊地看着他根本就没有去防范的人，最终也倒了下去。
　　同时倒下去的，还有吓得面无人色的法师。他连续用了三个大招才堪堪把超级防护罩打碎，终于可以打到里面的NPC。谁想到刚提起法杖，九天伏魔杵穿透了他的身体，直接从他的腹部露出来。
　　他看到了被他的血染红的麒麟头。
　　如果不是因为他只开了百分之十的敏感度，他大概会痛到窒息吧？
　　突然想到一句《仙迹》里经常有人谈起的话来——六十级和六十级，那也是不同的。到了六十级之后入了仙级，也有下仙和上仙之分。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上仙的力量。
　　坟前雪甚至没补蓝。
　　“以后看到随府记得绕着走。”坟前雪说完之后五指一勾，刺穿法师的伏魔杵瞬间回到他的手中。
　　明明是个医师，看起来却比邪派的人都像恶魔。
　　暴力狂徒一看这是彻底败了，一个都没能杀死，一咬牙扛起自己的尸体：“雪神，你确实强。但我们邪派比我们这几人厉害的还多的是。远的不说，不久前被你杀的三连杀，他已经有了烈焰赤魔枪。如果他的超品装备全了，你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吧？你那次一杵捅死他，他可是开了全感知，我就不信他不会再来找你。”
　　坟前雪：“那你记得给他带个路。”
　　连赢：老子才不用他带路！
　　暴力狂徒：“哥几个，走！”
　　一群灵体扛着尸体的跑了。院子里又重新恢复安静。只是打斗中被弄坏的东西，还有溅了血液的食物瞬间让人没了兴致。
　　当然，对于连赢来说，最让他没兴致的是眼前的人！这根本就是个蛇精病吧？在现实里那么高冷，游戏里对个NPC那么温暖，这不是精神分裂是什么？！
　　“真的被吓到了？”尚云熙一看NPC伴侣半天不作声，时不时用防备的眼神看着他，顿时放软了声音，“怎么了？”
　　“没、没怎么。”连赢青着一张脸说，“先去把衣服换了再说。”
　　“也好。”尚云熙说完不等人回应，直接拉着人进了屋里，“你先换。”
　　“那你呢？”
　　“我这个大号的衣服没在这间宅子里，不能在这里换。”
　　“那你先出去，或者换随意来。不然我不习惯。”
　　“好。”尚云熙说着果真往门外退了出去。
　　连赢稍稍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被捅了那一下还是怎么，就感觉坟前雪在他旁边他就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这时旁边忽然刮起一阵微风，出去的人又回来了，并且毫无预警按着他的后脑勺就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
　　完就下线了！
　　啊啊啊啊啊啊！尚云熙你大爷的，老子一定要弄死你弄死你弄死你！！！
　　连赢拿袖子一顿猛擦，擦得嘴巴都要秃噜皮了。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恨不得立刻！马上！复活三连杀弄死坟前雪！
　　个狗东西，居然敢亲他，居然敢！亲！他！
　　呕！
　　连赢气到不行，甚至想开口告诉随意他就是连赢。可是一想到他之前做过的事情，他又尴尬得能抠出三座城池！
　　他何止叫了若干遍夫君，他还跟人撒娇要过零花钱，他还跟人喝了交杯酒，刚刚又被亲了一口！
　　这、这些要是都说出来，他的脸往哪搁！
　　亏得他之前还以为随意是上天给他安排的好姻缘呢，这特么根本就是孽缘吧？！
　　正纠结呢，尚云熙换随意上来了。随意的酒劲似乎还在，比起坟前雪来多了一丝懒洋洋的感觉。他靠在门框上问：“夫人，衣服怎么还没换？”
　　这张脸比坟前雪那张要顺眼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连赢一想到那个亲吻就无语。他过了五岁就没被人亲过。别说是嘴了，就是脸也没有。
　　忍住把对方拧成麻花的冲动，连赢暗暗深呼吸一次：“又不太想换了。反正你的防护罩把我保护得很好，我衣服也没脏。”
　　随意一看确实没脏，一脸满足地笑说：“夫人，你刚才帮我的样子很帅。”
　　少自作多情了，那是保护小爷我自个儿！
　　嘴上却说：“是、是么？”
　　随意肯定地点点头：“嗯。”
　　连赢可耻爽了一把，轻咳一声：“还是先把院子收拾收拾吧。”
　　随意：“好，都听你的。”
　　在现实里一贯高冷的人真的去拿了个垃圾桶。连赢觉得干等着也是尴尬，不如先做点事情顺便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蹲下来拾地上的餐盘碎片，可还没碰到碎片，手就被随意一把抓住：“我来。”
　　那关怀的语气，小心保护的感觉，瞬间让连赢哑口无言。
　　我只是个NPC，不用你这么小心。
　　连赢一瞬间想说出这话来。但他没有，因为他是真正地怀疑，他同桌是不是有精神病。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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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初中时代偶然看过一部电影，刑侦类的。连赢还记得，里面其中一个男主人公是个上班族，姓郭。郭先生平时不论是在工作岗位上还是在居住的社区里都很温和，待人接物也十分有礼貌。但这人每逢周日的夜晚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会变得极度阴暗，残忍，刻薄。他会等在事先踩好的地点，待那里有白发老头经过，他就会拿出一根绳子勒死对方，然后把尸体处理掉。
　　这人一共杀了五个白发老头，但对老太太却都很好。
　　一开始得知他被警方抓走，认识他的人还觉得不可思议，想不通这么老实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人呢？后来警方公示之后才了解到，原来这人从小无父无母，是被姑姑带回家养大的。
　　姑姑和姑父没孩子，姑姑一直对他视如己出。但是姑父不同。五十多岁就一头白发的姑父生意失败后就经常虐－待他，还威胁他说敢对外说出去半个字就连他姑姑一块儿打死。
　　姑姑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但她最终不知为何还是屈服了，然后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帮丈夫打工还债的生活。
　　这些事郭先生始终不敢对任何人讲。但经年累月的恐惧跟压抑在他的心灵深处埋下了恨意的种子。于是当得知姑姑过劳而死之后，那根最后绷着他的弦也断了，他第一个杀掉的就是他的姑父。他认为姑姑过劳而死都是姑父的错。而后来他杀的那些人，也无一不是白发老头，并且对妻子不是恶言相向就是动辄打骂。
　　连赢当时看完这电影还挺唏嘘，想着做人果然还是善良些的好。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因为一个现实里认识的人又想到当年看过的这部电影。
　　所以他奶奶说尚云熙可能受到了很多冷漠对待也可能是真的？可电影里的男主人公对老妇人好，是因为曾经的姑姑就很好。那尚云熙对现实里的人冷漠，对个NPC温和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现实里过得不好时从哪个NPC那里得到过温暖？连赢想不通。
　　“怎么了？”随意收拾完东西，见对面的人静静看着自己，笑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我在想刚才的事。”连赢带着解迷的心情，“那个枪－客，他说你捅死过一个叫‘三连杀‘的人，你说那个三连杀会来报复吗？”
　　“也许会吧。我跟他开了全感知，用伏魔杵刺穿他的胸口，应该会很疼。”
　　嘿你还知道疼呢？！连赢憋住吐槽：“那为什么还要捅？”
　　随意说：“不捅不行，我那天忘记带蓝了。我不弄死他他就得弄死我，那你就要归他了。”
　　忘带蓝可还行？！
　　连赢忍住一板砖拍死某人的冲动：“那如果那个人真来杀你怎么办？”
　　随意想了想说：“我大概会让他杀死一次。他那人属王八的，我如果不输他一次他很可能一直咬住这件事不放。”
　　你才属王八呢！你全家都属王八！
　　连赢给气坏了，抓过披帛上的银龙就往胳膊上绕，绕得银龙直翻白眼。
　　“怎么了夫人？你好像不开心？”
　　“当然不开心。”你丫骂我是王八我还能开心我岂不是有病？！可想是这样想，连赢脸上却是满满的担心，“有人要来打你，我怎能开心得起来。要不然夫君你去给那人道个歉？”这样老子或许可以网开一面，不计较了！
　　“不用。我这人也不善于道歉。他要来就让他来吧。再说他装备比我差很多，想要打赢我应该还需要很久。”毕竟高二能上机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而且如果他没猜错，连赢应该没有游戏舱。
　　连赢瞬间被戳到了痛处。随意这时把收拾好的东西丢掉：“起风了，咱们一起把桌子搬进去。”
　　连赢：“夫君自己搬吧，我有些内急。”
　　想让我跟你搬桌子？！醒醒吧你！
　　连赢往茅房跑去。随意也没多心，径直抬起桌子往屋里走。
　　连赢一看这人抬得很轻松，心里“呸”一声骂了句：狗东西，就是欠捋！明明自己能就能抬还让他一起，这是撒的哪门子洋娇？！
　　还不擅长道歉，不擅长就等着挨收拾吧！
　　连赢决定了，暂时不能摊牌。一来他实在是放不下那个脸面，二来谁知道尚云熙会不会有什么潜在危险？一个能很轻松展现出两种完全不同性格的人，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现在尚云熙很像是把某种感情寄托在“无为”身上，他这时候说出自己的身份，万一这人再跟那个失去姑姑的郭先生一样，那还得了？
　　他还不如就先继续当着这个NPC。这样他就是在暗处，就算真出什么事，尚云熙也不能算在现实的他头上。虽然继续叫“夫君”是坑，但是相比之下他宁愿继续叫这个夫君。反正只要他装作不知道，尴尬的就不是他。
　　连赢在茅房里待了会儿，想通了，便又走了出去。他见尚云熙在鱼缸旁边看小鱼，忍住别扭感问：“夫君，你说我以后还能出去升级么？”
　　尚云熙说：“当然能。你想出去我带你去。”
　　连赢这会儿其实并不想出去打怪，他想去现实里。但是现在他都还没弄清从游戏到现实的规律。之前一直以为只要睡着就能到外面，但之前醒来看到随意让他明白并不是每次睡醒都会到现实。
　　要不要再试一次？这还是他自打会变成NPC以来第一次主动想出去。
　　于是连赢说：“这会儿先不去，我想先睡一觉醒来再说。”
　　尚云熙点点头：“也好。那你去睡，我在你旁边看书。”
　　在游戏里看哪门子书？！现实里也没见你这么用功。连赢边吐槽边躺到床上，发现尚云熙真拿了本书过来。他看到封皮上面印着《黄帝内经》四个大字，尚云熙此刻拿的正是内经其一的“素问”。
　　也不知是不是真看，也没夹书签也没折页做记号，坐到他旁边，翻着翻着到某一页就看起来。
　　连赢心说反正不是跟他聊天或者碰他就行。他把眼睛一闭，准备睡觉。
　　可能是尚云熙偶尔翻书页的声音挺像催眠曲，连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再睁眼，很好，终于回到现实当中。
　　已经是周日了。天将亮未亮，万籁俱寂的。爷爷奶奶都还没醒呢。连赢蹑手蹑脚下床，开启他的电脑，稍犹豫一番之后快速地在键盘上操作起来。
　　屏幕上的代码飞速开始滚动。他在查尚云熙。
　　大约过了二十五分钟，黑色的屏幕上出现数十行红色小字。
　　姓名：尚云熙
　　性别：男
　　年龄：十八岁
　　所在班级：高二（1）班
　　身高：186cm
　　体重：65kg
　　特长：编程、书法
　　历年所获荣誉：环球杯编程竞赛高中组团队赛省级一等奖（2059），个人组省级一等奖(2059)。全国青少年书法大赛初中组第一名（2057），高中组第一名（2059）。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省级一等奖（2056）……
　　连赢挨个看，若干个闪瞎眼的第一名之后，终于出现了点别的东西。
　　联系方式：172 XXXX 0230
　　家庭住址：淮北街67号国欣小区十六号别墅。
　　监护人：刘健（舅舅）
　　监护人联系方式：168 16xx 0088
　　……
　　等等，这骚气的电话号码！刘健，该不会是他认识的那个“刘健”吧？
　　鬼使神差的，连赢在通讯器里搜了一下刘健的联系方式，结果对比一看，还真是！
　　连赢这是偷着进了学校内部的师生档案库，里面的信息应该不会有误。但他同学刘健是尚云熙的舅舅？这他可从来没听说过。
　　就是原本跟尚云熙同桌，后来和他换座的那个，这怎么可能？！
　　还有，一般来说学生如果有什么健康问题在档案里都会写出来。但这份档案里没有，难道是他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忙到头秃，写得少。看看明天能不能多写点吧……今天血槽空了T T感谢在2020-12-12 20:52:55~2020-12-13 10:2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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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整天，连赢的魂都像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似的，总不能安稳在他身上。吃饭的时候时不时走神，写作业的时候也走神，好家伙，填空都能给填窜行，回过头来一看窜好几个。明明做的是第一题，答案能给写第二题空里去。好不容易把作业做完了心也不静。
　　“大孙子，你这是恋爱了？”连赢正给花浇水呢，冷不丁听他爷爷在旁边来这么一句。
　　“怎么可能啊？失恋还差不多。”刚对一人有好感呢，发现这人不但是天敌还可能是个精神病，你说糟心不糟心？跟失恋也差不多少了。
　　“那怎么心神不宁的？嘿嘿别浇了，再浇这仙人球就得得糖尿病了。”
　　“仙人球得什么糖……啊！！！”连赢瞪着手里的瓶子一声惊叫，“爷您怎么不早说啊？”他居然给他奶奶养的仙人球浇了大半瓶汽水！
　　“我早也没发现你走神走这么厉害啊。”老爷子赶忙把仙人球从土里解救出来，“真失恋了？”
　　“没。我瞎说的。我奶呢？”他写完作业出了卧室就没见着。
　　“出去了。”顿了顿，老爷子又说，“这不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么，你爸他们单位发了点东西，什么月饼啊米啊油啊的。可他那儿又不开火，放着浪费了，就让你奶去取一下。”
　　“他自己有手有脚就不能送一下么？都是重的东西，还让我奶去取。我奶年纪那么大了万一抻了闪了的怎么办？”连赢听着老大不乐意。
　　“你爸不是忙么。你奶奶周末又没什么事。”
　　“对，全世界就他最忙。”连赢说完感觉心里更堵得慌，一屁股坐沙发上抓起小野猪抱枕揪它身上一撮鬃毛。
　　“别揪了，就那最后一撮，再揪都秃了。”老爷子说着又把小野猪解救出来，“你说啥东西到你手里就新不上几天。”
　　连赢一寻思好像是这么回事，呵呵傻乐一会儿。被他爷抱走的小野猪是只棕色的小猪，从头到背上的毛都快让他给揪没了。这小野猪还是他上小学的时候王临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因为他属猪，用王临时的话说性子又比较野，所以就送他只野猪做个纪念。这野猪虽然在他家待了这么多年，但他得承认，确实是到他家没几天就让他得揪半秃了。
　　老爷子可能也想到了送小野猪的人，问：“小王最近怎么不来家里玩儿了？”
　　连赢说：“他奶家搬学校附近了，离着近方便，就不怎么回这边了。我看他往后大多数时间都得住那儿。”
　　老爷子还想再说什么，这时楼下传来车辆驶入声，紧接着一洪亮的声音喊：“老连！你快下来帮我抬点东西！”
　　老爷子麻溜放下小野猪。连赢比他还快，一听是他奶声音，蹭地从沙发上起来下了楼。他本来是要去帮忙般东西的，可刚到门口就止住了脚步。
　　“没事，这个时间小赢应该去电竞馆玩儿去了。”付锦没看到孙子，径直对站在对面的儿子说。
　　“我看没有。”连城看了看入室门。门不是透明的，已经看不到人，但他刚刚确实从窗子看到一抹矫健的身影从二楼下来。那个速度，除了连赢应该不会有别人。
　　“大孙子，傻站这做什么，出去啊。”老爷子说着推开门，看到门外老伴和儿子都在，愣了一下。
　　他没寻思儿子能回家，因为他儿子一般不回家。
　　他儿子跟孙子这爷俩，都长得人高马大，一双眼睛还跟豹子一样，十分凌厉，都随了他老伴了。可这家里“豹子”太多也是麻烦，都横，一见面就瞪对方。
　　“爷爷奶奶，我出去了。”最终连赢先败下阵转开目光，换鞋拿上钥匙。
　　“你要去哪？”连城沉声问。
　　“我爱去哪去哪你管得着么。”
　　“你给我站住！”连城吼了一声，“你们老师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
　　“对！”连赢也跟着吼起来，“她还告诉我们那些嗓门儿大的不用怕！有理不在声高！喊回去就得了！”
　　“你！”
　　“行了行了，你们爷俩，都少说两句。几个月才见一次，见面就吵。”老太太说，“小赢，帮奶奶把东西抬进去。你爸腰伤了，使不上力。”
　　连赢深呼吸好几次，才把语气放平：“说好了啊奶奶，我是心疼你跟我爷才抬的。我要不抬你俩肯定不会让他抬。至于他？爱伤不伤！”
　　说完狠狠瞪了父亲一眼，几个大步走到车后备厢处，左手提两袋大米，右手提两桶油。他仗着身体好，提起来就往屋里走，瞅架势跟一头气冲冲的小野牛似的。他把东西送到厨房也就一眨眼功夫，出来又把他爷爷奶奶手里的东西拿走送进去。这期间他再也没看他老子。
　　老太太说：“还有月饼呢，小赢你要不要先吃两块？我看有你最喜欢的玫瑰花馅。”
　　连赢想都不想地说：“他拿的我才不吃。走了爷爷奶奶，晚上我晚点儿回来。”
　　连城又要说什么，老太太忙按住他：“走了就走了。孩子都大了，有自己想法了。你还能把他逮回来再吵一架？”
　　连城眉头紧蹙：“这驴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老爷子想都不想地接了句：“像谁？癞□□没毛，随根儿呗。”
　　老太太指老爷子：“对，都像你这老癞□□。”
　　老爷子：“那可不一定。癞□□他妈也没毛。”
　　老太太、连城：“……”
　　*
　　连赢出了小区之后也没急着上车。他的表情跟谁欠了他千八百万似的，吓得旁边一小孩儿见了他都躲着走。连赢自己没感觉，走了一会儿之后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摸到一根细细的K金链条，把它取出来看了看。
　　链条下面是一只同材质K金做的小猪牌，猪的正面刻着个笑眼弯弯的小猪，而肚子上则是一个约摸四五岁大的小孩子的照片。照片用极精细的工艺刻在上面，其背面是“连赢”两个字，以及他的出生日期。
　　连赢摸着这东西，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联系了一个人。
　　“丽姨，是我，连赢。”连赢靠在一棵大树上，“之前跟您说过的药品方面的资料，我今天想要，您时间方便吗？方便的话我过去。”
　　“行，你过来吧，正好我在家。”周丽丽看了下时间，“大约两个半小时空闲，够吗？”
　　“够的。”
　　连赢去买了些水果，登门的时候是大约二十五分钟以后。周丽丽跟她的丈夫李优默都在。她家还有个上初中的儿子，去外面补课去了。
　　“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周丽丽给连赢拿了双拖鞋，“中午吃饭了没？”
　　“吃过了。李叔好。”连赢跟客厅里的男主人打招呼。
　　“好。你这小子好些日子没来了，又长高好多。”李优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两口子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型的。两口子都戴眼镜，都瘦，气质也稳，看着就像搞学问的。
　　“李叔您也是越来越精神。您和我丽姨这明显是二十年的夫妻情似新婚。我往这一站就闻到狗粮味。”
　　“嘿你小子，嘴还这么贫。”李优默笑说，“听你丽姨说你准备做个智能药盒？”
　　“嗯。所以这不是来麻烦你们了么。”连赢也跟着笑笑，“我需要目前上市的所有药品相关资料，越全越好。”
　　“连赢你来看看。”周丽丽拿了个平板电脑过来说，“我都给你整理过了。目前我们国内的药物种类大概有一万多种，市面上的药品超过二十万种。名字，上市时间，还有其他详细信息，这里都有。”
　　“进口的有么？”
　　“有。只要是国内允许售卖的都有。看，上面有分类。西药、中药、中成药。其下又分解热、止痛、消炎、伤寒、胃病、心脏病、呼吸道疾病等等等，你慢慢研究去吧。这个信息量可特别大。”
　　连赢一看确实，密密麻麻的文字，内容很详尽，他想要的上面都有。包括哪些药物一同使用会出现哪些问题等，这些都是他想要的资料。
　　连赢还看到一些他认识的，或他不认识的外文。其中有一些不久前见过，但他当时不知道什么意思。
　　出于好奇，他试着在进口胃药分类里找了找。这一类里的药物不算很多，按理说应该比较好找，但他看到头也没发现尚云熙吃的那种。
　　“丽姨，我之前看到我一同学吃胃药，味道特别大，上面还有‘舒缓神经’几个字。那上面有一些外语但我看不懂。”连赢调出画板，按着记忆写下来，“好像是这样写的，您知道这种药么？”
　　“这我不知道，去问问你李叔。他在神经科，他可能见过。”
　　李优默看完之后觉得有些熟悉，但不是很确定，便说：“你等等，我问问负责进口药物的同学。”
　　没多久，另一头的信息就回了过来，李优默看完直接把同学发给他的图片给连赢看：“是这个么？”
　　连赢一看颜色和文字布局都一样，忙点头：“对对，就是这个。”
　　李优默皱眉说：“这不是胃药。这是缓解精神紧张跟焦虑用的药，一般是精神科或者是心理医生才会开的，你同学吃这个？”
　　连赢：“……”


第24章  
　　连赢都不知道怎么回家的。
　　本来拿完药品资料之后还想去一趟电竞馆,把三连杀复活。可得知尚云熙居然真的有精神疾病，他突然就了没那个兴致了。这就好像你正准备去打一个人，却发现那人是个精神病,打了不仅没有成就感还很可能让自己显得特别LOW。又好像你正想吃一块排骨，有人却把骨头剔了专门给你送到嘴边。吃还是能吃的，但就是不如自己啃着来得香,所以反而提不起兴趣了。
　　其实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又是在重点高中,学习压力大，学生们可能多少都会有些焦虑。他上高一那会儿就知道有一个高二的学长上一半就因为抑郁症休学了。但像尚云熙这样继续上学并且吃着药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鬼使神差的，连赢想到了那句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夹菜。
　　不过是夹个菜而已,说出来却带着一丝小孩子般的欣喜,还有得到什么稀世珍宝似的那种珍惜和小心翼翼。所以这以往过的得是什么鬼日子？
　　他五岁时母亲意外身亡，父亲直接把他丢给了爷爷奶奶抚养。从那时起他就被迫在爷爷奶奶膝下长大。那时他觉得全世界最惨最可怜的就是他，每天都见不到爸爸妈妈,只有一对老头老太太围着他转。
　　可爷爷奶奶对他其实很好。印象中,每次吃什么东西爷爷奶奶总会把最好的都留给他，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也一点都不少,生怕他哪里受委曲了。从小到大唯一让他不满的,大概只有他爸，他妈一走就不怎么管他了。
　　可即便如此，也没像尚云熙爸爸那样，让父子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至于他妈妈，虽然陪伴他的时间很短，但她在的时候一直把他当宝贝一样，对他好得不得了。他那时虽然不大,但他有印象。她每周再忙也总是会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好好陪他。她会亲自带他做手工，还去外面带他捕虫、了解大自然，还会做他最喜欢吃的清蒸多宝鱼。
　　他每年过生日，她都会亲自给他订做一件礼物。他四岁那年的礼物便是脖子上挂了十多年的小金猪。
　　也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件。
　　他觉得这世上最爱孩子的，应该就是母亲。所以他想不出一个恨孩子的母亲是什么样的。或许尚云熙他妈本身就有病？所以儿子也有病。不是说有些精神病是遗传的么？
　　连赢无意识把小猪牌叼在嘴里，天马行空。结果抬头一看，已经到了家门口。连所长已经回去了，他爷爷奶奶正坐在客厅里边喝茶边聊什么。他一进屋，老两口止住话头，奶奶说：“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吃饭了没？”
　　“没吃呢奶奶。有吃的么？我饿了。”早上吃得太早，中午也吃得早，所以这会儿他是真的饿得前心贴后背了。长身体的时候饿一顿也伤不起。
　　“去洗洗手。下午做的牛肉胡萝卜蒸饺给你留了一盘。本来要给你当夜宵的。”
　　“难得你居然能从电竞馆回来这么早。”老爷子说，“没钱了？”
　　“哪啊。学校安排了竞赛，有事要做，就没出去玩儿。刚才去丽姨家取点资料。”连赢说，“不过爷爷您要是打算给我点零用钱，那我也是不介意的！”
　　“去去去，臭小子，你爷我还得跟你奶奶伸手呢。我工资卡都在她那儿。”
　　“那您还问我是不是没钱了干嘛啊？！”
　　“我这不是，”老爷子连忙压低声，作贼似的瞅了一眼厨房，然后对孙子耳语说，“我这不是寻思你跟你奶奶要零花钱好要，让你多要点分我一份儿么！”
　　“嘿您可真行！上月二十号我奶不才给我俩发了零用钱么。这才五号您就用完了？！您干嘛了啊？”
　　“我办公室里不是有套紫砂茶具么。壶让我不小心给打碎了。我那壶多好啊，都好多年了，扔了可太可惜了，我就找人去用金缮工艺修复了一下。嘿，好家伙，要六千。”
　　“没那么贵吧？修个壶而已。而且这事您找我奶要钱我奶肯定不会不给的。”
　　“这要是别的壶，你奶肯定给我报销，可这壶是我一小师妹送的。你奶奶她不待见，她才不会给呢。”
　　连赢：“……”
　　老太太端着蒸饺出来：“你俩在那儿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小赢快来吃。别听你爷在那儿叨叨。他肯定跟你说那紫砂茶具的事是吧？”
　　连赢：“嗯。”
　　老太太：“别理他。你说紫砂壶打了就修紫砂壶呗。好家伙，看金缮工艺修复过的壶更好看，他把那配套的六个杯子跟六个盘子也给打了，你说这不是存心败家么！”
　　连赢：“……”怪不得那么贵！
　　老爷子“咳”一声抖开报纸，明显心虚。
　　连赢边吃饺子边乐，吃完之后回到卧室，想想又给他爷偷偷转了两千块钱，还发了条信息：爷，我也没多少了。您先能修几件修几件吧，剩下的咱们下个月再慢慢修。
　　老爷子想都不想地回：“还是我大孙子最好！改天去爷爷办公室喝茶！”
　　连赢：“……”果然是他爷，一点儿都不会跟他客气！
　　把手表摘下来放好，连赢把作业先全部弄完了，然后开始折腾从周丽丽那儿考来的那些资料。这东西确实就像何若星说的，听起来简单，要做的事情却很多。尤其是与健康和生命相关的，更是马虎不得。但如果只是以几种药品作为例子来做，那也没什么意义。做就做到最好，这是他的原则。
　　他把所有数据全部导进要用的程序里，做了些初步的尝试。既然尚云熙想要加入游戏奖罚制，那他有一些想法就要做出相应的变动。比如他之前想的是到了吃药时间，智能小药盒就能出声提醒主人要吃药，要吃哪些，并主动拿出来。饭前要吃的则要先行提问，确定没吃饭才可以拿。但现在不能这样了，或许药前还应该有一些其他互动。
　　连赢把自己的一些构思整理出来，又动笔大致画了画药盒的外观。等忙完这些一看，都过一点了。他赶紧洗洗钻进被窝里。
　　虽然再进游戏面对尚云熙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总不能不睡觉不是？
　　这次居然是在书房醒来的。他来之前无为正在研磨。至于随意，出去开门去了，有人敲门。
　　没多久，屋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身高跟随意差不多，穿一身天青色广袖长袍的乐师与随意一同走了进来。
　　这人手上拿着一把玉-箫，头戴蓝宝石冠，腰间仅是玉佩就挂了足足四个。不能挂五个那绝对是因为一个人最多只能佩戴四个玉佩。这通身的纨绔气质，连赢印象里就一个人——刘健！游戏里叫简七公子。
　　刘健居然也知道尚云熙的小号？是听外面的人说的还是本来就知道？如果本来就知道那这两人关系肯定不一般。
　　“嘿你还别说，家里多个人是不大一样。”刘健四下打量着说，“你在主城的府邸那叫一个冷冰冰。可这一进来，居然还有花有鱼。这花的颜色应该不是你选的吧？看着就很温暖。”
　　“嗯，都是他选的。”随意面无表情，说话的语调却能听出来心情不错，“无为，去沏壶茶吧。再给简七公子来些点心。”
　　“好的。”连赢转身走向厨房，心里骂了句你们两个狗东西！敢让我伺候，也不怕吃完拉肚子。
　　“真的好听话啊。”刘健说，“以前去你府上连杯白水都喝不上，这居然还能有茶喝。”
　　“你也可以弄一个。”
　　“我？还是算了。我不像你无欲无求，对什么都能说断就断。你没听说六班有个男生因为沉迷游戏降一级么？马上就要定向分班考试了，最近我也不打算常玩。等我弄了新宅子每天上个三五十分钟，把宅子装修装修，缓解学习压力就行。”
　　“嗯。”
　　随意刚点头没多久，那边连赢就到了厨房了。
　　连赢也不知道哪个是茶叶。他在厨房里找了找，翻出一罐，发现里面装的东西绿绿的，味道闻着也挺香，瞅着挺像茶叶，他就抓一把用开水泡上了，还拿了些糕点。
　　刘健见无为真的端茶点进来，笑说：“谢谢无为。”
　　连赢在三个杯子里均倒上茶水：“简七公子客气了。”
　　随意：“简七公子是我表弟，不用拘谨。”
　　连赢：“好的。”原来是表弟！
　　刘健说：“那你以后就准备这么带他一直升级？大号不玩了？”
　　随意说：“你不也是好多天没上线么？今天怎么来了？”
　　刘健“嗨”一声：“我这不是担心连赢过来杀你么。你把他捅了，他肯定不能善罢甘休。我还寻思他这周肯定能上呢，没曾想他居然没来。”
　　这一点随意也有些意外。按他理解连赢不是会轻易让这件事过去的人。他也做好了再比式一次的准备。他白天还特意上了一会儿大号，就为了解决这件事情。可没看见三连杀。
　　连赢心里冷哼一声，默默吃了块点心。
　　刘健见状把杯子端到嘴边闻了闻，尝一口：“味道好香，无为，这什么茶？”
　　连赢说：“我也不清楚。”转而问尚云熙：“这是什么茶啊？”
　　随意这小号才二十级，还没到闻香识药的水平，便打开盖子瞅了一眼。就这一眼，他叹口气，又把盖子盖回去：“这不是茶，是断魂草。”
　　连赢：“啊？！”
　　下一秒，就听“咕咚”一声，刘健一头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痛苦地抽搐了几下，死过去了。
　　连赢囧囧地看着随意：“抱歉，我真不知道那是断魂草。我在厨房里拿的。”
　　随意说：“没事，不怪你。”
　　三秒钟后，刘健的魂魄离开他的肉-体，哭笑不得地看着随意：“我说你这媳妇儿也太狠了吧？连小叔子都敢谋杀。”
　　随意也没想到壶里冲的是断魂草。这东西是他放在厨房里没事拿出来一点做药用的，只不过上次用完忘了收回去了。宅子升级之后很多东西还没有放到该放的地方。他看了看一脸尴尬的NPC伴侣，又看了看一时半会儿不能再和肉-体合二为一的表弟：“天意让你别当这个电灯泡，下线吧。”
　　刘健：“……你是人不是啊！”
　　随意瞅都没瞅刘健：“无为，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出去升级，顺便练采药技能。”
　　连赢想想，出去总比在家里待着要好，便同意了。他绕过简七公子的尸体，去库房把小锄头找出来，还拿食盒装了些吃的。他见刘健还在厅里挺尸，问随意：“我们走了，他怎么办？”
　　随意毫无人性地走过去，把简七公子的尸体提起来，拖到大门口往地上一放：“这样他就不能再赖着了。走吧。”
　　刘健：“……”
　　连赢：“……”
　　随意这种毫无人性的作派让人震惊。但连赢又暗搓搓觉得有趣。他觉得这样的随意比现实里冷漠不近人情的尚云熙要鲜活得多。他一步三回头看看刘健要怎么搞，就见这家伙终于气不过，扛着尸体走了。
　　在《仙迹》里角色死了之后什么都扛不动，除了自己的尸体。刘健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让连赢感到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两个人看起来明明挺熟悉，平时在学校却很少说话呢？至少尚云熙在现实里对刘健的态度跟对其他同学也没什么不同。
　　还有，他刚才有注意到，在刘健来了之后，尚云熙都是叫他“无为”，并没有叫过“夫人”。这是不是说明这人心里也明白，对一个NPC过于认真其实是一种病态？
　　连赢觉得他现在就跟个好奇狂似的，特别想知道尚云熙的内心活动。
　　碰巧，尚云熙也想到了称呼问题，他问道：“今天怎么又不叫‘夫君’了？”
　　连赢想了想说：“你也没叫我‘夫人’不是么？”
　　他当然不是希望尚云熙这样叫他，只是找个他没有叫出口的原由。尚云熙听了却笑笑说：“那以后我若叫你‘夫人’，你便叫我‘夫君’。我若不叫，你便知道，那时最好不要叫，如何？”
　　连赢：“好。可是不叫‘夫君’的时候我叫什么呢？”
　　随意想了想：“就叫‘云熙’吧。”
　　连赢心想这也没比“夫君”强哪去。只不过没那么羞耻而已，听着也很亲近。尤其是一想到这是尚云熙的本名，那就更……而且只告诉他“云熙”，万一哪天他一秃噜嘴，直接叫出尚云熙怎么办？
　　连赢想了想：“‘云熙’是字么？随云熙？”
　　尚云熙说：“不是。我本姓尚，高尚的‘尚’，尚云熙。这个名字不要对任何人讲。”
　　连赢套话成功，说：“好，我记住了。”
　　然后默不作声地跟在随意后方。
　　他突然在想，他这种一入睡就会进入《仙迹》的奇遇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下。他到底为什么进来的？进来又要做什么？总不能是老天看尚云熙太可怜，安排他来拯救一下的吧？那也太扯了。可那些网络系统小说里好歹还布置个任务，他这啥啥没有，就提示惹伴侣不高兴三千里流放挺积极。
　　连赢突然觉得有些没劲，远不如之前那样期待进游戏。不料尚云熙带他到了一个他在《仙迹》官方的地图总册里都没见过的地方。
　　这地方就在随府背靠的大山上。他跟随意进山的时候还以为是打山里的什么怪，结果随意带他走了半个多小时，把他带到了一处看起来十分隐蔽的山洞前。这山洞前长满了像爬山虎一样的植物，乍一看很难看出这些植物后面有一个洞口。还是随意用锄头拨开才看到后面别有一番天地。
　　“这里是什么地方？”连赢看到里面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无法把整个山洞照亮，但够他看到大约三四米远。而这三四米内就有好几种药材出现。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地方，无意中发现的。”随意说，“别看入口小，里面很大。走，进去看看。”
　　随意拿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并且待两人进去之后又把“爬山虎洞帘”放了下来。这颗夜明珠把周围照得通亮，连赢蹲下来把那几棵初级的药草挖出来，继续跟随意往洞深处走。
　　越走，光线变得越强起来，渐渐的就用不上夜明珠了，隐约还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扑面的潮气也越来越重。
　　连赢本能的有些抗拒，这时只听前头响起“嗷嗷嗷”的叫声，有点类似丹顶鹤发出的动静。连赢唰的抽出均宁剑：“你确定来过这里？”
　　随意说：“来过两次。你不用紧张，离我们较近的怪还不到十级。这山洞内里大有乾坤，我目前只到过第五层。我们现在才在一层。”
　　连赢却还是不大能放松。他跟在随意身后，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向前走。没多久，视野豁然开朗，直接把他的双脚给钉住了。
　　原来狭窄的道路尽头连着一大片寒潭，那嗷嗷的叫声还真是丹顶鹤。它们三三两两地在潭水中立着，姿态优雅得不得了。连赢的身体却彻底绷紧。半晌，他倏地转身，有些僵硬地说：“我、我不想在这里升级，我想回去。”
　　随意颇有些意外地问：“怎么了？”
　　连赢说：“没怎么。我就是不喜欢水多的地方。我们回去吧？要不你在这升级，我先回去也行。”
　　随意想了想，之前说宅子升级的时候，无为似乎也提到过不喜欢有水的地方一事。倒是他忽略了。主要是没想到一个NPC会对这些感到明确的恐惧。
　　“不让你沾水还不行？二层就没有水了。我保证那里的风景你在外面任何一个地方都看不到。”随意考虑了一下说。
　　“你带坐骑了？”
　　“带坐骑就可以了？”
　　“如果是飞的，那可以。”
　　“那好，你闭上眼睛，我不让你睁开你不要睁，我给你变出一个会飞的‘坐骑’。”
　　连赢表示怀疑，但还是试着把眼睛闭上了。他在心里数了十个数，还是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有些不耐烦了。谁知下一秒，天旋地转，他居然被人打横来了个公主抱！！！
　　“喂！”他猛地睁开眼来，看到的却是尚云熙的脸。好家伙，居然又切了坟前雪的号！
　　“嘘，夫人你有点重。”尚云熙轻轻踏过寒潭上隔数米才有一颗的石头，边往对岸边说，“是你要‘飞的’，我小号又飞不动，只能换大号了。”
　　“你先放我下来！”连赢磨牙。
　　“你确定？下面可是寒潭。”
　　连赢歪头瞄一眼，瞬间把人抓得死死的，再也不敢往下看。过了会儿，他问：“到岸上了么？”
　　尚云熙说：“没有。”
　　过会儿，连赢又问：“到了么？”
　　尚云熙还是说：“没有。”
　　连赢总觉得不可能这么久，再一看，明明都落到地上了！他揪住尚云熙衣领子：“快放我下来！”
　　尚云熙照做。连赢下了地之后，抬脚就踹。系统却火速提示他：对主人产生危险想法！流放三千里警告！监-禁警告！当奴隶警告！
　　连赢堪堪把脚收回来，人没踢到差点把自己弄倒，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耳朵和脸通红。


第25章  
　　尚云熙看到伴侣似乎不好意思了,看着还怪可爱的，忍不住用手摸向对方的耳朵。
　　连赢这次可没让他得逞，手一过来他就“啪”的拍开：“别毛手毛脚的,你又不是随意。现在寒潭也过来了，你赶紧换号！”
　　尚云熙说：“不换。本来要换，不过我又改变主意了。夫人现在的样子比对着随意时可更有趣。你好像有点怕我？”
　　连赢：你有病吧！
　　哦对了你确实有病。
　　连赢深吸口气：“可是你级别太高,我跟着你就没多少经验可分了。”
　　尚云熙：“无妨。我打得快，可在量上取胜。走吧,带你上二楼看看。”
　　寒潭的对面有通往二楼的台阶，大约也就六七十公分宽。这台阶都是冰层冻起来的，还是螺旋形状，一排只能走一人。连赢踩在上面说不出的难受,却也尽量不作声。他发现这地方不光水多冰多,还特别冷。越往上好像越冷，冷得让人直想往哪里钻才好。
　　他穿的留仙本身并不厚，是适合春末或初秋穿的衣服,因为他们住的地方正值这样的气候。可进了这里之后这衣服就不大顶用了。他级别又低,又没有御寒的能力。要不是二层被尚云熙说的只应此处有，外面绝对无,他才不会受这个洋罪。
　　尚云熙走在前头,背着一手，步履轻盈，走个路都透着飘飘仙气。连赢在后面一边搓手臂一边骂他不是东西。橙球大约也怕冷，一个劲儿往他怀里缩。还好这小东西把刺捋直捋顺了，不然且得扎死他。
　　“咳咳咳，还有多久能到？这二层也未免太高了吧？”连赢上台阶的时候以为顶多跟普通楼房一到四层的高度，可这绝对不止了。
　　“快了。”尚云熙停下脚步转头,“冷？”
　　“当、嘶，当然冷。我穿的可是秋衣。”连赢说，“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借我一套。”
　　“没有。”尚云熙说，“不过你可以抓这个。”他背着的手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那手指头上还带着淡金色的小光球，一看就是纯度极高的灵能。
　　连赢才不抓。可是不抓又特么真冷，怎么办呢？他脑子一转，有了！
　　刚找了个舒服角度的橙球被抓出来，连赢抓住它的小爪子往尚云熙手指上一搭，自己抓住橙球另一只小爪，妥了，暖和了！
　　橙球也暖和得眯起小黑豆眼，很乐意当这个导热桥梁。只有尚云熙觉得不对劲儿，转头一看哭笑不得。橙球就像个秋千一样在他和无为之间晃来荡去，小爪子抓得还够牢的。
　　“夫人，亲都亲过了，需要如此见外么？”
　　“我又没同意让你亲，是你自作主张的。”连赢说，“我夫君是随意，又不是你。”
　　“错了，你夫君是尚云熙。”
　　这话不能接。连赢佯装没听见。这时终于到了第二层。这第二层完全就是个冰雪大世界。冰雕的城堡、古塔、高楼、大滑梯……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稀奇，偏偏这些冰里包含着一个巨大的，多姿多彩的植物森林。城堡里裹着林立的大树，滑梯里裹着数不尽色金黄色银杏叶，古塔里一层是一种草，高楼就是一个综合型的大花园。
　　还有数个裹着各色水果的冰秋千！
　　橙球顿时小圆眼一瞪，丢下两个主人飞向秋千。尚云熙当即一个瞬移，把小东西抓回来：“这你可不能乱玩儿。”
　　连赢问：“里面有隐藏怪是么？”
　　尚云熙说：“没错，夫人想玩儿吗？”
　　不！我想站门口卖门票！
　　连赢搓搓手：“是打死怪之后就可以玩儿么？”
　　外面游乐场是不少，可他们打小起忙着学习，根本没多少时间去。他妈妈在的时候倒是带他去过几次，他爷爷奶奶后来也带他去过。但要么是他太小，要么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有些项目太刺激不能玩儿。他老子是万年不管。后来他大了能独立玩儿的时候又彻底没了时间。
　　玩儿玩儿可也行！
　　尚云熙说：“没错。想玩儿哪个就把哪一场地的怪清了。”
　　连赢看了看：“那就先玩儿那个大滑梯？”
　　大滑梯在最里面，上梯处离连赢所站的地方至少六七十米距离，在去那里之前还要过一个冰锁桥，旋转冰马。这两个连赢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大滑梯他想玩儿。那些银杏叶就像撒在空中，然后迅速被冰封住了一样，既有静态的美，又能让人产生动态的联想。最主要是够高够长，看起来可以滑得很爽。
　　连赢恨不得长翅膀飞过去。
　　尚云熙：“确定玩滑梯？”
　　连赢：“嗯嗯。”
　　尚云熙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枚银针，咻的朝前方射-出去，顿时，如画的游乐场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大小妖怪。它们的外形风格跟这里的景色十分相似，都是那种透明的冰质感皮肤和各种植物为心。它们占满了各个入口，连赢一看，全都是十级到二十级。
　　这得多少经验啊，打完升个三五级绝对不成问题。连赢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他拿出均宁剑，跟在尚云熙旁边。其实根本不用他打，尚云熙一个群攻撂倒一大片，他就跟着白得经验。
　　过冰锁桥的时候，尚云熙飞身而起，杀掉一波怪故意重重落下来。桥面受力跟着摇摇晃晃，他还想无为会不会怕到扑过来。没想到这位NPC伴侣兴奋得很，见桥上的怪杀完了，举着剑就说：“走！继续！”
　　搞得好像他就是个帮着主人打怪的武夫，壮劳力。
　　连赢也觉得自己有点兴奋过头了，但是这不由得他不兴奋啊。平时哪有机会雇全区第一医师给自己当力工？这不但雇上了，还免费的！所以说这人呢，心态要好。他要是一直想着自己被迫成了尚云熙的NPC老婆他就郁闷死了。可他要一想，这NPC号是白来的，有人给他零用钱，还带他升级，他还不用花点卡就能天天“上机”缓解学习压力，不是也挺好的？
　　尚云熙把他当NPC老婆，他把尚云熙当免费力工。虽然要叫天敌“夫君”这事很羞耻，可他不说谁知道他是连赢？反正就是动动嘴皮子，尚云熙出的力不比他多？他还可以没事坑一下尚云熙！
　　尚云熙一个震晕技能把周围的怪都吸引过来了。连赢在旁边吹彩虹屁：“哇！好厉害啊！”
　　尚云熙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假。可是一个NPC按理不会那么虚伪吧？
　　连赢捡钱捡得腰就没怎么直起来过，这叫一个爽。尚云熙见状也跟打了鸡血一样一路杀到了滑梯入口。他把怪清理完了，无为成功升到十二级。
　　连赢坐在滑梯口，顺着就往下溜。这滑梯远看时就很壮观，玩儿起来更是刺激到无语伦比。它起码得有上百米长，他越往下越快，兴奋得“哇哇”大叫，有种压力被彻底释放的畅快感觉。
　　尚云熙犹豫了一下之后也从上面滑下去。不多时，另一道喊声在空气中与连赢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虽然只有两个人，却也玩儿出了别样的热闹。
　　连赢下来之后还想再玩儿一次，便往上滑梯的台阶上跑。尚云熙见状直接飞过去抓住他飞到了台阶上。连赢下意识说了声“谢谢”，之后又往下滑。尚云熙也再次在后面跟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次喊声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开心吗？”坐在后面的尚云熙问。
　　“开心！”连赢大喊，“这也太好玩儿了！”
　　“我们以后可以常来！”尚云熙说。
　　“好！”
　　两人连续这样滑了四五次，连赢头发都乱了，脸红扑扑的。尚云熙问他：“还玩儿吗？”
　　连赢眼珠一转，笑说：“不玩儿了，咱们继续往上看看吧，上面的怪是不是级别更高？”
　　尚云熙点点头：“每高一级怪跟着高十级。”
　　连赢心想这个可以有！
　　于是两人又找到台阶上了三楼。
　　三楼，风景又是大不同，一楼寒潭白鹤，二楼冰凌城堡，三楼是一片大海连着冰川。这里的怪不用引来也有，企鹅、海象、海豹……
　　“这里不好玩，上四楼看看吧？”连赢问，“四楼有什么？”
　　“四楼有北极熊。”
　　四楼，那就是三十级到四十级的怪。这个级别应该可以了。连赢果断上了四楼，而这时的温度比二楼和三楼都要低出更多。暴风雪狂飙在脸上，尚云熙没有再伸出手指头，直接把他揽到了怀里。
　　连赢有多别扭可想而知。但他有他的打算，没有强行脱离。他假意关心尚云熙，问道：“你的药带够了了么？”
　　尚云熙：“放心，还有很多。”
　　连赢笑笑：“那走吧，去打北极熊。”
　　北极熊都是一只成年熊带着两只小熊。别看是小熊，长得也没比人小多少。连赢这级别估计一爪子就得死，于是他离着尚云熙没敢太远。尚云熙打怪，他就在一边跟着捡东西，偶尔汲取尚云熙的灵能来取暖。只有一次，他借着捡东西乱跑，故意把北极熊多引来打尚云熙来报他的一杵之仇。
　　他默默地给北极熊加油，希望它们能够战胜尚云熙！他不打算用三连杀找坟前雪算账了，但是他用NPC坑一下尚云熙还是可以的吧？！
　　他引的北极熊是周围最大个的，而且还引了不止一只。这些披着毛皮的家伙一站起来比人都高得多，叫一声震得周围的雪山都要崩了似的。
　　尚云熙却火力全开，接连两次暴击直接把它们全数撂倒了。这些熊不仅没把尚云熙打死，自己死的时候还掉了一堆东西。尚云熙从中捡起一个锦袋，取出里面的东西“啪”的一声抖开来，原来是一件纯白色的北极熊披风。
　　连赢正有些失落，尚云熙直接把披风披在了他身上，温柔地问：“还冷么？”
　　连赢缓缓摇摇头。突然觉得心跳有点儿乱七八糟的。


第26章  
　　可能从得知尚云熙真的有精神问题开始,连赢潜意识里就放弃找尚云熙麻烦的打算了。但他确实没有想到他还能跟游戏里的尚云熙相处比较和谐，毕竟以前真的是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而现在，大约是加了层“这人就是个精神病”的滤镜,看着也没那么讨厌。
　　当然，这仅限于在游戏里，并且是对他很好的尚云熙才能有这待遇。至于现实,还是很招人嫌的。
　　尚云熙一上学就变回了那个周身建起三层防御，生人勿近的尚云熙。哪怕他现在跟连赢在一组设计参赛作品也没有跟以往有什么不同。有问题都会留到微机室,在教室里基本还是零沟通。
　　连赢觉得这样也好，他可以把尚云熙跟游戏里的随意和坟前雪区分开，不把他们当成一个人看待。
　　“连赢，这周怎么没上线啊？”课间,刘健过来问。
　　“有事做就没上,你上了？”
　　“啊，上了。早知道你不上我也不上好了。”省得被毒死还被嫌弃地丢弃在大门口，刘健想想就冤得慌,“你是不知道我昨天多倒霉。”刘健有意无意瞄了尚云熙一眼,接着说：“遇上了两个忒没良心的。”
　　“是么？呵呵，怎么没良心了？”没把你毒死再鞭-尸就不错了,还敢来吐槽？！
　　“一言难尽。”
　　“你们俩心真大,今天出考试成绩，居然还有心思聊游戏。”左瑞见他们聊天，也过来凑热闹，笑说，“看来都考得不错。”
　　“嗯，不错不错对付过。”连赢说，“对了,阿姨这两天怎么样？”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我妈这两天睡得很好。她以前躺下也总是睡不着，身体很累，精神亢奋。但这两天都是躺下不到五分钟就睡着了，而且还没起夜。今早居然还起早给我做了早餐而且看起来心情还很不错！”左瑞说说就激动起来了，“你们可知我都三年没吃过我妈做的早餐了！她说了，等把剩下的药吃完再去看。这次一定要看好。”
　　“这么厉害？”刘健说，“这也没两天吧，说得我都想去看了。”
　　“你看什么啊？”左瑞笑说，“看男科吗？哈哈哈哈。”
　　“去你的！哥这么精神像需要看男科的样子吗？”刘健说，“我是想看看连赢他爷能不能治胃病。我一亲戚有胃疼的毛病，一直没治好。”
　　一听说是刘健的亲戚，左瑞就没再追问。连赢扣在桌上的手指却变换了节奏。他并没有看尚云熙，只是脑子里闪过之前在影印室里看到的画面。他不确定尚云熙当时是不是胃疼，但那会儿尚云熙手捂的位置确实很像胃部。
　　尚云熙也没说话，他仿佛根本没听到周围的人讲话。下课的时候不去洗手间的情况下他一般就坐在位置上趴一会儿，或者看看窗外。
　　他们这个年纪，还是重点班，已经少有不戴眼镜的人。但尚云熙没戴。连赢不确定是不是跟这人有一些比较好的习惯有关，比如像现在这样望着窗外远处。他不用刻意转头，靠在椅背上余光就能捕捉到同桌的姿势。一手撑着下颌，侧头向外看的姿势。
　　“胃病也有很多种，我也不知道我爷能不能看。”连赢说，“如果很严重的话最好还是面诊。”只是那个人若真是尚云熙，只怕也不会去。
　　“回头我跟他说说。”刘健说完问：“我说哥几个都不去听听‘大自然的歌声’？”
　　“啧，尿尿就尿尿呗，说得这么文艺。”左瑞说，“走，我去。”
　　“连赢你呢？”
　　“不去了。”他要看看笔记。
　　有件事刘健说得没错，今天要出考试成绩。连赢一般都是倒数两位宝座坐得很稳，而这其实是两个非常危险的位置。
　　他们一中实行调班制。一共二十四个班级，四个实验班，二十个平行班。月考的时候实验班的学生成绩超过前一个班级的后五名，那就可以上调班级。而前一个班的最后一名则要下调，超几个调几个。二十个平行班也参与调班制，但得是超过前一个班级的后十名才可调。
　　这种调班制度给学生带来的压力不小，虽然也会因为这样的压力而变得更为自律一些。但连赢延长学习时间也不过几天，还因为参加编程比赛的事分出去一部分时间，所以这次的考试成绩他也说不好。
　　每次发成绩对学生来说都是个煎熬。吊尾的怕下调，领先的想上调怕调不成。大约只有像尚云熙这种常期称霸全年组的人才没有这种忧虑。难道就是因为如此，所以老天才让尚云熙有了一些与旁人不一样的际遇？
　　连赢想了想，万一下调班级，他就不用跟尚云熙同桌了。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宁可一直跟尚云熙同桌。
　　坚决不能下调！那太丢人了。
　　最后一节晚自习课的时候，方欣容带着成绩表进教室，看她的表情心情绝对谈不上好。乱哄哄的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着她手里那一叠纸，就像等待审判的囚徒似的。
　　他们的成绩不会当场读出来，但每个学生都会拿到自己的成绩表。成绩表上不光有成绩，还会有错题题目，以及班级内部排名跟全年级排名。
　　连赢心理素质还算不错，这时候也有点紧张起来。方欣容在前面叫名字，被叫的人自己去取表。按学号尚云熙是二十六。尚云熙拿到表之后随手看一眼就放在一边了。连赢忍不住瞄，就看到排名上的“0001”。
　　丧心病狂的东西。连赢把自己的表拿来时都有点儿抗拒去看。后来鼓起勇气偷偷瞄一眼发现班级排名是第四十八，年组排名0048。他顿时乐了，班里一共五十人，这就说明他这次倒数第三，多少还是有点提升的，而且不用下调班级！
　　以往他一个，还有左瑞，还有个叫“赵优”的女生，他们三个在倒第三轮流转。他一般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可这次他倒数第三，那难道左瑞是最后一名？还是说赵优这回降了？
　　不得而知。但看方欣容的表情，多半有人要离开这间教室。
　　果然，方欣容待大家都拿到成绩表之后说道：“这次发挥稳定的继续保持，失误的同学也不要气馁，争取下次考完再回来。记住！这只是一次测验，并不能说明什么。这条路还很长，输什么都可以，但千万不能输了意志！”
　　她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开始环顾四周，想知道到底是谁走。
　　连赢也在看。然后他震惊地发现，所有人都东张西望的，只有他的发小王临时，双手紧握着成绩表，整个人都恨不得蜷缩起来的样子。


第27章  
　　下课铃声一响,王临时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激灵之后猛提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走。那书包看起来并没有收拾过，桌子上许多东西都没装,只是少了那份成绩表。
　　连赢忙喊了声：“王临时你等等！”
　　走廊里是加快的脚步声，连赢也来不及把东西装完就跟着跑出去。他比王临时长得高一头，腿又长,可这次愣是跑了好一会儿才跟上前头奔得跟野马似的人：“你给我站住！”
　　“我不想说话，你也别安慰我。”王临时气喘如牛,眼眶通红，说出来的话却哑得几乎要听不到。
　　“我安慰你干什么啊？有什么好安慰的。”连赢把晚自习上憋了一肚子的词咽回肚子里，“我是想问你这学期是不是都住你奶奶家。咱哥俩都好长时间没一路了。”
　　“住啊。住这么近每天都能多抽出半个小时学习时间还考成这样呢。不住更完了。”王临时说着说着飞快抹了把眼睛，“我先走了。”
　　“走什么走,我请你吃东西。”连赢给他奶奶发信息说晚点回去,拉着王临时去了外面的烧烤店。
　　王临时一开始不想去，后来被连赢拉着也没强硬拒绝。或许是不想让家里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也或许他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这学期一开学他就学得很有压力。他并不是天赋型选手,能在一班很大程度归功于平时刻苦认真。可有些时候只有这些是不够的。就像尚云熙很少会记笔记,上课经常会走神，可依然回回第一,又像连赢,他比谁都清楚这发小不是没有能力才倒数，而是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别的更感兴趣的事情上，比如网络游戏。如果连赢全力以赴，真不好说谁输谁赢。
　　可他不行。虽然难受，可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和人有差距，并且有些差距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了。
　　烧烤店里这个时间正热闹。连赢拉着王临时找了个偏安静些的地方坐，要了些平时他俩都喜欢吃的东西之后说了句：“够么？不够再点点儿别的。”
　　王临时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特别喜欢吃肉。可能这也是他一直不能彻底给自己减肥的原因之一。他之前并没怎么听连赢点菜，闻言说：“再来个烤猪手。”
　　连赢说：“行，别的呢？”
　　王临时没精打采地说：“别的不用。”
　　连赢本来想要两瓶啤酒，但想想回家还有事要做便算了，说要瓶大的果汁。可王临时却否了他，直接在点菜板上选了冰啤，说：“我喝完回家睡一觉。”
　　“你奶奶那边行么？”连赢问道。
　　“没事，我给她打个电话。”
　　“之前不该拉着你去电竞馆的，这事是我做得欠考虑。”连赢想想颇有些后悔。王临时平时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他下了高一之后也不太会拉着王临时出去玩儿。但之前被尚云熙捅那次他找了王临时。
　　“你这毛病怎么还改不了？什么错都往身上扯。哎，其实我也挺想放松。有时候都想破罐子破摔，学什么样是什么样了。可是你说这样别说对不起我爸妈我爷奶，就我连我自己都对不起。”王临时倏地转头望向窗外，话声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连子，你说我还能回来么？”
　　“能啊！”连赢想都不想地说，“一定能。咱俩不是说好了一起去G大的么？你可不能食言，万里长征都走到最后一百米了，你敢倒那儿我掐死你。”
　　王临时点点头，恰好服务员给上了一盘赠品，有小番茄跟一些锅巴，还有瓜子。王临时喜欢小番茄，抓起来一个吃过之后长长出了口气。
　　连赢突然庆幸，王临时不是那种特别纠结的人。他打开啤酒给王临时倒上一杯，又给自己倒满，然后鬼使神差地就想到了前不久刚和某人喝完的交杯酒。于是他少抿了一口，没敢大口喝。本来就酒量不怎么好，这万一喝醉了再在游戏里说出点什么来，那可不得了。
　　王临时不知道这些，抬杯就跟连赢碰了一下：“干了。”
　　连赢：“……”
　　王临时酒量不错，但以往他是以吃为主，喝为辅。今天不了，大概是下调这事刺激得有些狠，让平日里比较老实的人放开了一回。一瓶喝完，又要两瓶。
　　连赢本来寻思一人一瓶就行，可王临时连着加了好几回。他就陪着喝一点儿喝一点儿，最后竟然有些晕乎乎的，反倒是王临时比他还精神些。
　　王临时本来想喝到差不多再回去，可一看连赢用手撑着下巴，眼睛也不那么有神，赶紧找人结账。
　　连赢还记着请客的事，拿出付款码刷了：“走，我送你。”
　　王临时无语：“拉倒吧，我送你还差不多。”小时候他长得瘦小，被欺负了，总是连赢帮他出头。可就喝酒这事，连赢是真不行。
　　连赢还坚持要自己走，王临时没让，到底把他送到家门口。王临时这叫一个心酸，不知道的还以为调班的是连赢呢！
　　“嘿哟哟，就这还喝酒呢。”老爷子鄙视孙子，“小王，辛苦你还把他送回来。要不你今晚住这儿别走了，这太晚了你自己回去我们也不放心。”
　　“对啊小王，反正家里有房间，你就住下，明儿个你们再一起上学。”
　　“不用了爷爷奶奶，我正好好久没回家了，回我爸妈那儿住一天。”王临时家就在这小区马路对面。
　　“那你到了给我们来个电话。”
　　“行。”王临时离开连家，深吸口气，琢磨怎么跟家里说他调班的事。又或者，干脆不说。
　　连赢这会儿早就不省人事了。他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之前甚至来不及想他今天会不会进游戏。而入睡之后，他就感觉到有些头晕，接着就睁开了双眼。
　　怪不得会睁眼，无为在外面晾衣服呢。衣服是无为洗的，不仅有他自己的还有坟前雪的。看来这人一时半刻是不打算下线了。
　　昨天去了趟那个神秘的山洞之后他就十五级了，难不成今天要冲二十？
　　连赢挂完衣服抬头看了看天。大太阳，晃眼。坟大医师在他种的小竹林旁边铺了竹帘子晒草药。这些草药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股淡淡的药香萦绕在周围。
　　连赢静静看了一会儿，臂腕上的控制面板一震动，提示他还有一项任务没有完成——织布。
　　该死的织布！连赢皱皱眉头把控制面板关掉，胡乱甩着袖子走过去：“哎，为什么又要织布啊？”
　　尚云熙转头看了眼看起来被太阳晒得有点发蔫，脸还红扑扑的人：“因为为夫是穿布衣的啊，想穿夫人给做的。”
　　连赢：骚吧你就。
　　一屁股坐地上：“我不想织布。夫君，我可不可以不织布啊？我又累，又困，我想睡觉。”
　　尚云熙抬头瞅瞅天色。这还没到中午就困了？可看起来也不像假的。他不由放下手里的东西：“那你进去睡，睡够了再起来。”
　　连赢站起来，背着尚云熙摆摆手。尚云熙在后面问：“用我陪你吗？”
　　连赢说：“不用。”走到门口突然转头：“你会讲故事么？”
　　尚云熙笑问：“你想听什么？”
　　连赢捶了捶头，想了一会儿说：“三国演义。”
　　尚云熙：“……你还是睡吧。”
　　连赢不死心：“那你会唱曲儿么？”
　　尚云熙：“什么曲儿？”
　　连赢：“黄梅戏，天仙配！”
　　尚云熙走过去轻轻在某人额头上弹了一下：“睡觉！”
　　连赢呵呵乐出声，接着便往大床上一倒，胳膊腿伸展着不动了。尚云熙把人往床里推推，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他握住对方的手，缓缓用拇指摩挲。不是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有问题，可就是控制不了。
　　初时以为NPC伴侣应该是比较机械化的。虽然没有特别留心过其他玩家的伴侣，但毕竟是NPC，想来也不会太灵活。没想到自己买到的这个NPC，就像真正有着自我意识一样，沟通起来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跟别扭。
　　连赢一夜无梦。醒来时还记得自己带王临时去吃烧烤，还记得好像有点喝多了。而之后的事他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是进游戏了还是没进？没跟尚云熙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他隐约记得见到了尚云熙的大号。
　　连赢进班时有点心虚，都没怎么往尚云熙那边瞅。他看到王临时的座位上来了一个新的人。这人是二班的全班第一，是个女生，叫刘祎雯，长得还挺漂亮的。一些不怎么把走班当回事——主要是走的可能性小的那些，跟刘祎雯已经聊上了。连赢坐下来给王临时发了条信息，让他加油，之后赶紧把昨天没写的作业拿出来补一补。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啾”一声，有什么东西跳到了他的腿上。
　　连赢低头一瞅，一只绿色的小鹦鹉？！这小鹦鹉眼睛有一只睁不开，像是病了。连赢用手指轻轻逗了一下，问同桌：“你的？”
　　尚云熙轻皱眉“嗯”一声，要捉走。这小鹦鹉却像是看中了连赢那些色彩艳丽的文具，一下钻进了连赢的桌斗里！


第28章  
　　科技发展至今,电子教科书早已进入课堂。一个不足两毫米厚的电子书里能包含全套教课书以及讲义。还有听写、复读、习题纠错等各中实用性很强的功能。但平日里纸书还是离不开大家。正所谓好记忆不如烂笔头，总还是有许多人喜欢在书本上做笔记做批注。
　　连赢就是这一类型。尽管他的字落在纸上就跟蚂蚁喝醉酒乱了阵脚也差不多少，却并不会影响他喜欢纸书。他不但喜欢纸书,他的书皮还都很鲜艳。到了高年级都懂得爱护书本，已经很少有人包书皮，连赢不一样,他不但包他还包出各中样式。主要他有个坏习惯。放东西很少轻拿轻放，都是随手一撇,随手一塞，书不包书皮大约存活不下来。
　　小绿鹦鹉就是看到了一款特别鲜艳的果绿色外皮才钻进了连赢的桌斗里，它不但钻进去它还在连赢的书本上叨了好几次，还杖着身材娇小,在里头低个头慢慢探索。
　　家里有乔妹的时候连赢就颇为喜欢这些小东西,见着这小绿鹦鹉这么皮，便一边费力地往桌斗里看，一边问似乎想把鸟抓出来,又碍着他在不好上手的某人：“怎么带学校来了？”
　　“喂药。”
　　“啧,还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宠物。”连赢小心把鸟抓出来，不忘吐槽,“主人吃药宠物也吃药。小可怜儿,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乱钻，小心书角扎着你。去吧。”他手一颠，想让小鹦鹉回尚云熙那儿去，小家伙却一蹦哒之后又落回了他手上，又落到他腿上，然后踩着他的裤腰往后钻。
　　尚云熙：“……”
　　秋季早晚冷清，学生们都会在短袖校服外加上长袖外套。连赢此刻也是。他的外套拉链敞着,这才给了小鹦鹉躲藏的机会。连赢感觉那小东西在后面一阵乱走，弄得他还挺痒的，可他去捉，瞬间出力又怕伤了这小家伙，毕竟眼睛还坏着呢，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之前看着已经有发肿的迹象，碰到肯定不行。可不瞬间出力，它又躲得很溜。
　　连赢往后够了几次都没够着，干脆不够了，问尚云熙：“你怎么它了？它这明显是躲你吧？”
　　要不然他一个生人，没道理往他这躲。开始那应该就是看到他书本颜色鲜艳，纯属贪玩儿。可后面他要捉还在他这儿不走那就说不过去了。
　　“不想吃药。”尚云熙手边有个小盒，像是装隐形眼镜的那中双联盒。他打开盖子，左边是不比一颗露珠多多少的清水，右面是一粒很小的药丸。
　　“那完了，你还是得出来。”尚云熙干脆把外套脱下来。这小鹦鹉仗着爪子锋利，勾着他的衣料挂在上头，“看什么？你自己捉。”连赢转过身去背对尚云熙。
　　尚云熙避着鹦鹉的眼睛小心捉下来，小家伙一看到双联盒里的东西连忙嫌弃地扭过头，还叨尚云熙的手拼命往外挣。尚云熙一手抓着它，一手弄了个特别小的牙签把药滴弄到小鹦鹉喙上。这可小东西直接全蹭回尚云熙手上。
　　连赢在旁边看得直乐，过会儿见一滴也没喂进去，说了声：“你等会儿。”他嘲前头喊：“哎，各位兄弟姐妹们谁有吸管？借一个。”
　　早饭和午饭之间时间太长，所以带间餐的人不少，尤其是带牛奶的。全班五十人，弄个吸管不是什么难事。果然很快有人说：“我这有。”
　　果汁盒上取下来的，连赢拿来之后对折，用尖的那头吸了点药：“我抓着它，你把它喙弄开。”
　　尚云熙就是不想碰到鸟眼睛才不好喂。听到连赢这么说，也没拒绝，把扑腾个没完的小东西递向连赢。
　　连赢伸手接过，尚云熙的手却无意中蹭到了他的手心。那感觉十分短促，却足够连赢感受到那只修长白润的手有多冰冷。哪像个活人该有的温度？
　　连赢假装没有感觉到异常，见到尚云熙把喙弄开，把药滴进小鹦鹉嘴里：“它叫什么？”
　　“翡翠。”尚云熙见到小东西终于被迫把药咽下去，收拾了药盒跟东西，不经意抬头时却见前头好多人在看着他跟连赢。
　　“啾！这下老实了吧？”连赢没注意到异样，轻轻摸摸翡翠的头，把它还给尚云熙。
　　翡翠大约发现旁边就是个帮凶，老老实实回到主人那头。被强迫喂药这事让它很不开心，它决定先自闭一会儿。它蹦哒进尚云熙的桌斗里，干脆不出来了。
　　课代表来收作业，好奇说：“你俩刚刚玩儿什么呢？小鸟吗？”
　　连赢说：“嗯，他的鸟。”
　　前头有人“噗”一声，紧接着不少男生都闷声笑。连赢想明白怎么回事顿时有些尴尬，后来自己也跟着笑起来：“靠，笑什么笑！”
　　听着像生气但语调里没有办点不快的情绪，前头的人笑得更放开了。
　　尚云熙却没说话也没出声。连赢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依然与众不同，仿佛他们这些人是人，而他不过是俯瞰芸芸众生的神祗。他似乎压根儿体会不到人类的情感，更无法融入其中。连赢甚至开始怀疑游戏里面的尚云熙到底是不是他眼前这个，因为他们真的除了相貌之外无一点相似之处。
　　中午连赢又给翡翠灌了一次药。这次是尚云熙自己买饮料带的塑料管。连赢灌完，翡翠可彻底跟他气上了，都不往他跟前儿凑。让连赢想不通的是这小东西怎么明明没笼子还不飞走，宁可吃药也在尚云熙身边。
　　“怎么养才能让它一直跟着你？”连赢问尚云熙。
　　“出生第一眼看到。”
　　“哈，雏鸟情节么？你是说它把你当妈妈？”
　　尚云熙皱眉没说话，把他桌上的另两盒饮料放在了连赢桌上。这举动着实令连赢意外。他左右瞅瞅，见确实是给他的，指着自己鼻子：“请我的？”
　　“嗯。”
　　“谢了。”连赢直接给早上借他吸管的人抛过去一盒，“学霸请的。”
　　“真假的？！”那人惊得下巴都要落地上，然后极其宝贝地把饮料放进桌斗，不像是放饮料，倒像是放王母娘娘赐的仙桃，“这我必须得留着下回考试喝。这可太难得了，我的天。”
　　“难得你有点人气儿。”连赢没等，扎上吸管直接喝了，“翡翠还要吃几天药？”
　　“三天。”
　　“好。那你请我喝三天这个。”连赢晃晃空盒，“不还价。”
　　于是连赢又多了一个临时职业，喂药官。后来他又兼职一回铲屎官。翡翠把屎拉在了他桌上。这臭小鸟特别有灵性，一直记得他给它灌药的事。连赢看它那蔑视的小眼神，忍不住轻轻戳了它两次，它每次都冲它炸毛，然后连赢一伸拳头，它就怂怂地往尚云熙那边跑。
　　尚云熙对人跟冰箱似的，但对小动物却不大一样。虽然也面无表情，但很细心，每次都是准时给翡翠喂食和吃药。
　　连赢算是借了翡翠的光，连续喝到了同桌买的果汁。令他想不通的是这晚上他又没能进游戏。上周也是周二没进，这周还是。差别在于上周只有周二没进，这一次周二周三都没进。
　　周四这天是中秋节，连赢休息。一般像这样的时候他能睡个懒觉，但今天他起得很早。他呆坐在床上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有点说不通。他不由把被子褥子彻底掀开，就连床板都抬起来看了看，但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
　　心中突然卷起一股失落感。连赢重重倒回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他的被子。突然，他被异样的触感唤回神。他一看，被套跟原来他用的不是一个。虽然也是他的，但不是原来那个薄的，而是厚的。整套床品都换过。
　　“奶奶！”连赢脱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到客厅，“我原来的床品是洗了吗？我之前用的那些哪去了？”
　　“洗了啊。”付锦说，“有点薄了。最近早晚凉，给你换了稍厚点的。你的被子薄，现在用这个应该正好。怎么了？”
　　“我想换回原来的。您放哪了？我自己换就行。”
　　“可这个才换两天。”
　　“我知道，但我想用回那些。”连赢觉得没准就跟床品有关。他记得上回他爷也是周二说要换。
　　“才用两天你换什么换？一个男生别太娇气。”连城回家过节，斥责道，“你奶奶年纪大了，照顾你本来就不容易，别没事找事。”
　　“我哪没事找事了？你不知道别瞎说成么？”连赢一连三天没进游戏本来就不爽，这一听更火，“我换完我自己洗，这事儿用不着你管！”
　　“我不管？不管让你一个高中生大晚上放学不回家出去喝酒让人送回来？连赢你知不知道自己几岁了？做事能不能有点分寸！”
　　“我爱喝不喝！我又没让你送我回家你管我呢？我五岁我妈就走了，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对我不闻不问。小时候你跟我说你没时间，结果你有空去送别人家的孩子上学放学。你跟我说你没时间，你有空参加别人家孩子的家长会！我在学校遇到麻烦老师给你打电话你从来都不管！”连赢就像只斗怒了的狮子似的看着连城，“我小时候你都没管我，现在都大了你来管什么？反正你也没把我当你亲生儿子，有本事一辈子别管！”
　　“啪！”重重的一巴掌裹在连赢脸上。
　　“反了你了连城！”老太太赶忙怼了儿子一下，抱住孙子，“大过节的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好孙子，快来给奶奶瞧瞧。”
　　连赢没动，脸被打偏之后他就着那个姿势，直到眼睛里的热流再也控制不住，他才哑声说了句：“奶奶我出去走走。”说完之后头都没抬，径直到门口换鞋。
　　老太太心疼得不行，说：“饭都还没吃呢，去哪啊？”
　　连赢没说话，门被打开又合上。


第29章  
　　大约是时间太早了,又是假期，街上不似以往工作日那样熙熙攘攘。连赢默不作声地出了小区，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只是凭本能走，渐渐就到了离家最近的电竞馆。
　　他并没有想到这里来玩，但细想想这个时间似乎也确实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于是他拉开门,准备弄个游戏舱——馆里的人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下意识地朝他这里看过来,然后目光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不光是总台的人，就连等着上机的客人也是一样神色有些古怪。连赢倏地皱眉，转身找了个有玻璃窗的地方一看，脸果然肿得通红。
　　他心里骂了句什么,快步朝外面走。好好的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还被人围观,太操蛋了。可他也不想就这么回去。
　　连赢略一琢磨，去附近的药房买了个口罩戴上，又去隔壁超市买了个盒装的冰淇淋贴着脸。随后去了公交站。他见来车也没看到底来的是几路,直接就坐上去。
　　要去哪儿,不知道，反正去哪都行。
　　公交车上人不多,他靠窗坐好看着外面快速倒退的景色,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小时候他家里就有车，但他妈妈特别喜欢带他坐公共交通。他印象特别深的就是她经常告诉他，小朋友要多见见阳光，多见见人，这样性格才能更活泼。
　　他小时候性格是很活泼，在她还在的那些小时候，他能说会道,四岁之前的所有照片都是龇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比谁都阳光。他尽量像他妈妈说的那样，活得像个小太阳。
　　连赢不自不觉地弯了弯唇角，任由热流漫进口罩。滚烫的湿润划过脸颊，挨打的明明是脸，疼的偏偏特么是心口。
　　公交车这时又在一站停靠，连赢发现居然就到终点站了，明明好像也没坐多久。
　　这是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虽然离他们家并不算很远，但他的活动范围一般都是在家以东。他家在城西，而学校在他家的东南方向，他平日里根本没闲功夫往这走。让人倍感意外的是，这里居然比他住的小区一带还热闹，明明他那边才是离市中心更近的地方。
　　这里有个早市场，卖菜的卖鱼的卖水果的卖早餐的，居然还有现杀鸡鸭鹅的。这些商贩站了整条街的街边，摆出一条巨大的长龙。漫天的吆喝声，让连赢有种新鲜的感觉。
　　连赢把口罩从下往上掀开点，露出嘴巴，脑袋往后一仰把化成乳状的冰淇淋往嘴里慢慢倒。然后他走向卖早餐的地方买了杯豆浆又买了两根油条。卖油条的那家倒是也放了几张桌子，但即便是过节，一早为了省事吃这些人的也不少。连赢没捞着坐，一手拿豆浆一手拿油条。他也不嫌路边吵，边吃边走。
　　“小伙子，你说你这么高个个子，买这点够吃么？”连赢手里的油条马上就没了，正琢磨再买点别的，就听一人这么笑着说，“要不然再来点什么吧？今天过节呢。”
　　“不用。”回答的人声音清冷，带着明显的疏离，却异常熟悉。连赢最后一口油条差点噎住，就见那人接了袋子转过头，一眼看到他。
　　连赢把口罩默默地往下拉，暗恨自己干什么要抽疯出来走这一趟。他当时关门进屋多好啊！也照样不用看他爹那张脸。现在倒好，出来被尚云熙看见。
　　尚云熙手里提着袋子，里头装着一根黄瓜、两根茄子、一个特别大的土豆。两人就这么对视大概两秒，连赢先打破尴尬：“你会做饭？”
　　一个人出来买菜，并且就买这么点，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多出个人一起吃，那多半也就是尚云熙自己。连赢想起自己看到的档案。他怀疑尚云熙没什么人管。
　　尚云熙并不想说话，但走过来时还是“嗯”一声，大概是看在连赢那几天帮忙喂翡翠的情份。连赢这时也不知是被他爹一巴掌打傻了还是就想不好吃什么，一句话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能不能蹭个早餐？”
　　尚云熙没吱声。
　　连赢又问：“你会做清蒸多宝鱼吗？”他指了指路边的鱼贩卖的一摊摊“活动的沙子”：“就那边那样的鱼。”
　　尚云熙的目光在连赢脸上短暂地停留片刻，瞅了眼连赢所指的方向。连赢以为他必定会拒绝的，毕竟这人平时话都不怎么跟人说，跟他除了微机室那次帮忙捡药跟一起喂翡翠吃药之外其实也没啥交情。
　　没想到这人居然蹲下来问老板要了一条，然后付了钱就往西走。
　　连赢反倒觉得有点儿怪怪的，一时犹豫要不要跟上。这时走在前头的人突然调转方向，又去买了些姜。
　　这是同意让他蹭一顿早餐的意思么？连赢略带疑惑地跟上去，想想又觉得第一次去同学家，不好空手，便说：“稍等。”
　　他去买了些水果，还特意挑了性温的。他爷爷是中医，哪些东西养生可以适当多吃，哪些东西应该尽量少吃他门儿清。
　　尚云熙也没说让连赢一起，但他也没说不行。他等在一边，等连赢买完东西回来说“可以了”，便继续往西走。
　　这感觉非常神奇。就在昨天，连赢都没想过他会去尚云熙家，可此刻他居然就在去的路上，而且可能还要吃到尚云熙做的饭。
　　连赢不由用舌头拱了一下脸颊肉，疼。也就是说这不是梦。
　　尚云熙家也是别墅，但跟连赢家的别墅不同，这里的小区年头应该很久了，建筑看起来颇有些老旧，没有连赢家那边设计新潮，也没那边智能。尚云熙刷了卡之后进入园区，连赢赶紧跟上他，试探着说：“我刚才好像有点儿太冒昧了，会不会不太方便？”
　　尚云熙瞅了连赢一眼，把还在袋子里直扑腾的多宝鱼递给他。连赢一看他这样反倒不想走了。他一把接过鱼，先朝着对面的别墅走去。
　　这是幢二层别墅，面积并不小。连赢看到院子里是平整的灰色砖地，没像别家那样都弄了小花园，就跟尚云熙的人一样，看不出半点温暖。他四下打量片刻，尚云熙把门开了。他跟着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家伙可能真的是一个人住，因为他们进去，屋里除了鸟叫之外没有任何声音。门口只有一双拖鞋，茶几上只有一个杯子。
　　屋里干净整洁得不像个高中男生的住处，倒像是酒店。果然，拿出来的拖鞋都是一次性的。
　　连赢觉得自己胆子也是挺大。明知道尚云熙有精神问题还敢来他家。不过想想，尚云熙平日里在学校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而且一般那些对小动物好的人，内心深处都还是比较有爱心的吧？
　　“哎，你一个人过节吗？”连赢确定屋里没第三个人，问尚云熙。
　　“不是。”尚云熙想了想说，“晚上我男朋友在。”
　　“呃，你有男朋友？”连赢愣了下，“那我在这是不是不太方便？”
　　“没什么，他看不到你。”
　　他看不到我……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无为么？连赢突然觉得这房子跟它的主人一样压抑得让人心里发毛。他走到厨房看到尚云熙在收拾鱼，咕咚咽了口口水：“我看你上次跟我PK的时候反应速度很快，你在现实里是不是练过？”
　　尚云熙边清洗着手边粘腻的鱼血边说：“嗯。”
　　连赢：“什么水平？”
　　尚云熙转过头，半晌说：“能让你的脸肿对称的水平。”
　　连赢：“！！！”


第30章  
　　尚云熙说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他的皮肤十分白皙。不是那种健康的白,而是一种好像常年不见太阳的冷白。被水冲淡的血从他修长的指间流下来，带着淡淡的腥味和邪气，让连赢莫明觉得这一刻的同桌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瘆的慌。
　　连赢自问在同龄人里算胆子大的,但对上尚云熙的目光，他也说不好为什么，就觉得对方的目光总有些沉甸甸的,装着他这个年纪的人还很难看懂的东西。
　　纪寰宇比他大一岁，说尚云熙看起来是个有故事的人。连赢现在怀疑这些他看不懂的东西,是否就是纪寰宇嘴里的“故事”。
　　他一定是脑子让驴踢了才会来蹭这个人的饭。蛇精病学霸的饭是那么好蹭的么？也不怕吃完了拉肚子。
　　然而这个年纪的人，特别是男生，面子比天大。
　　连赢摘下口罩扔到垃圾桶，一副被掀破底了也无所谓的模样,呵一声：“你口气可不小。既然这样,下次卸了装备，我把血量下到跟你一样，徒手玩儿一把？”
　　尚云熙这时刚好把手洗完了,鱼也收拾完。他把盆放一边,靠在操作台上，漫条斯理地擦着手说：“你想现在玩儿一把也没问题。不用下血量,省事。”
　　连赢：“……怎么玩儿？”
　　尚云熙打开冰箱,取出一头蒜放在操作台上，弓指轻扣两下，随即去弄姜丝。
　　连赢：“干嘛？谁输了谁吃瓣蒜吗？”
　　尚云熙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同桌一眼：“蒸鱼。”
　　连赢暗暗舒了口气，拿着蒜头开始剥皮。他一边剥一边时不时打量尚云熙，见他真的专心配蒸鱼料，不由觉得自己有点儿过于紧张。他剥了两瓣蒜问：“够吗？”
　　尚云熙“嗯”一声，这时连赢就听有什么东西扑楞楞接近,落在了尚云熙的肩上。原来是翡翠。翡翠歪个小脑袋看连赢，半晌一扭屁股尾巴冲着他，贱兮兮地在尚云熙脖子处蹭了蹭。连赢的目光本来落在翡翠身上，可它这么一蹭，他的目光就跟着落到了尚云熙的脖子处。
　　尚云熙的脖子也很白，此刻他低着头把准备好的配料往鱼身上摆，颈子弯出好看的弧线。连赢发现原来这人不光脖子好看，耳朵还非常非常薄，薄得对着窗子切菜的时候能看到粉粉的耳廓。那是晨光透进来照到尚云熙的颜色。
　　他以前常听她奶奶的一个老朋友说，耳朵薄的人福薄。他耳朵就肉肉的，以前那个奶奶总说他以后是个有福的人。
　　他五岁就成了单亲，如果这都算有福，那尚云熙又是个什么情况？难道真的没人管？
　　连赢有心想问问，又怕哪句话刺激到尚云熙。尚云熙把早上买的菜全部洗了，土豆切成细细的丝，茄子也切成了段，并且跟多宝鱼上下屉蒸。而黄瓜被他切成片，之后又打了两个鸡蛋。打完大约是觉得不够，又加了两个。在这期间，这人一句话都没说，好像家里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他好像沉浸在做菜这件事里。
　　连赢想到他说男朋友的事，又试探着问：“你平时一个人住么？你男朋友一般都什么时候来？”
　　“晚上。”尚云熙说，“有忌口么？”
　　“没有。”连赢看到尚云熙处理起菜来动作十分熟练，“你还挺厉害的，会做这么多。屋子也是你收拾的么？”
　　“嗯。”
　　“啧，真贤惠。”连赢往客厅四处瞅瞅，“我如果一个人住的话，这么大的房子也能弄出无处落脚的效果，你这简直就跟酒店一样。怪不得都说绝对的自律才能换到绝对的自由，你这应该住得很自在了。”
　　“嗯。至少不会过节挨打。”
　　“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连赢本来都忘了脸疼的事了，尚云熙这一说他感觉不止脸疼，头也疼。本来还想好好吃一顿呢，一会儿不知道张嘴咀嚼东西会不会疼。他最喜欢吃清蒸多宝鱼了，可是只要连所长一来，家里绝对不会做这道菜。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这是在家里被打的？”连赢说，“也许是外面打架打的呢？”
　　“打架不会只这点伤。”尚云熙刚说完，翡翠就趁着他放下刀，做贼似的悄悄顺着他胳膊往下走，显然是奔着黄瓜去了。可尚云熙没给它叨的机会，胳膊往上一抬，就把翡翠给打发走了。翡翠转了一圈飞回来，委屈巴巴落在操作台一边，看样子明显就是想去吃黄瓜，可又不敢。
　　连赢见状干脆夹了一片出来：“翡翠，来。”
　　翡翠防备地看了会儿，终于发现今天没有药！于是它飞到连赢手上，叨叨叨！连赢发现这小东西眼睛好了很多，已经能睁开了。不过它只吃了一点尚云熙就说：“可以了，吃多了拉肚子。”
　　连赢养鸟毕竟没有尚云熙懂得多，就把黄瓜片丢进垃圾桶。这下好了，翡翠又把毛炸起来，叨了他好几口不说，还落他头顶上拉了泡屎！！！
　　连赢起初没感觉到，是后来这小东西还叨他头皮，他感觉疼想把它打发走，这一胡虏，好家伙，直接抿在了头发上，还粘一手。
　　“呕！”连赢差点没吐出来，“洗手间！洗手间在哪？”
　　“那。”尚云熙给连赢指了道白色的门。连赢赶紧冲过去，洗了三遍才勉强觉得差不多了。洗完他想拿一条毛巾，这才发现没有毛巾，“尚云熙，没毛巾啊？”
　　尚云熙平时在一楼做吃的，但住和学习以及上机都是在二楼，而二楼的主卧室带洗手间，所以他的毛巾都放在了那儿。
　　锅里炒的菜还没好，尚云便喊了声：“稍等。”
　　过会儿他去取了毛巾下来递给连赢，连赢接过来的时候只觉得一把柔软落在了手心。毛巾还很新，带着淡淡的茶香，连赢把头发擦了之后也没找着适合挂的地方，就干脆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也没吹头发，看有道菜已经端到桌上了，赶紧去瞅了瞅。
　　是一盘黄瓜炒鸡蛋。这菜很简单，但嫩黄的鸡蛋和翠绿的黄瓜片结合在一起，看着就很有食欲。连赢这会儿确实还饿着，忍不住对着家常菜咽了下口水。他去厨房，发现尚云熙又在炒土豆丝。旁边的蒸锅里水开了，冒着热气，让原本看起来没什么人气儿的屋子里多了一丝温馨的感觉。
　　连赢突然发现这样的场景特别让人舒服。他之前在家里的那些不愉快似乎也在这种气氛里淡化许多。
　　尚云熙把土豆丝炒完之后就把蒸锅的火关了。他戴上隔热手套取出鱼和茄子。鱼一时没动，先把茄子撕成条之后加调料拌了装盘，这才烧热油，浇在蒸好并扬了香菜段的多宝鱼上。滋啦一声，热油跟鱼肉的碰撞激起一阵阵勾动味蕾的鲜香。
　　连赢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这鱼从卖相上看一点也不比他妈妈蒸的差。他说：“我端吧。”
　　尚云熙就把手套给了他，然后盛了两碗米饭。一碗盛了大约三分之二，与碗堪堪齐平的样子，一碗盛得冒尖。冒尖的那碗摆到连赢面前，尚云熙顺便分了筷子，说了声：“吃吧。”
　　连赢第一筷子就奔着鱼去的。多宝鱼没什么刺，他夹完送进嘴里，当即“唔”一声，意外道：“你这手艺也太牛了吧？好吃好吃。”
　　尚云熙没接话。他没有寻常人被夸奖时那种开心的表情，只是听到“好吃”两个字时，吃饭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吃。他吃东西很文雅，不会像连赢那像狼吞虎咽。他每吃一口东西都会尽量多咀嚼一会儿然后咽下去。
　　连赢问：“你平时就吃这么少么？因为胃不好？”
　　尚云熙“嗯”一声。
　　连赢又问：“你跟你男朋友说话也这么少？他不会觉得很难受很无聊么？”
　　尚云熙：“他不会无聊。”
　　连赢越发觉得这说的就是无为了。他咬了咬筷子：“你不喜欢吃鱼？”
　　那一大条基本都是他在吃，尚云熙就没怎么往那动过筷子。可是再让他吃下去就要没了。
　　尚云熙直接把鱼盘推到了连赢那边，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吃茄子。连赢没吃过这种拌茄子，但他发现也很好吃。尚云熙做的这几道菜除了蒸鱼都不算难，味道却都极好。连赢吃完一碗甚至觉得还能吃一些，但他没好意思说。
　　尚云熙却好像是格外敏感的，连赢的筷子刚停下没多久，他就直接又去给他盛了一碗。
　　“谢谢。”连赢看着重新冒尖的米饭，“哎，其实你平时多说点话会不会更好一点。你话太少了，就给人一种很难亲近的感觉。其实班里挺多人都想过跟你做朋友，但也们都不太敢。”
　　“朋友不是必须品。”尚云熙说，“不需要。”
　　“可人是群居动物，也是感情动物，怎么可能不需要朋友。你不会觉得孤独么？”
　　“不会。”
　　“那你干什么还找男朋友？干脆一个人过多好？”
　　“……连赢。”
　　“啊？”连赢愣了下，这好像还是尚云熙第一次主动叫他名字，“怎么了？”
　　“我再给你盛一碗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连赢想了想，呵呵笑说：“不能。我这人天生就爱说啊，不然咱俩也不可能做同桌不是么？我是觉着吧咱们这个年纪没必要这么约束自己。以后有的是时间受约束，那干嘛还提前给自己套个绳？”
　　尚云熙皱皱眉头，紧接着起身就把剩下的另一半鱼给端走了。连赢筷子都要够到鱼肉了，见他这么做忙跟着盘子走：“哎哎哎我的鱼！”
　　尚云熙：“闭嘴，继续吃。不闭嘴，倒了。”
　　连赢猛一合上嘴巴，溜溜地接过盘子回座上不吭声。最后他把整条鱼都吃完了，只留下一根骨头。他有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问尚云熙：“哎，以后我还能来么？”


第31章  
　　某种微妙的情绪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尚云熙心中的“不能”在嘴边绕了三圈都没能冲出口,最后变成了无声的沉默。
　　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把餐盘收了，连赢却仿佛明白了那隐含的意思。
　　刚缓和些的气氛好似又回到了两人刚进门那一刻。他带着一丝忐忑和疑惑,还有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从不为外人道的委屈。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而尚云熙又为什么没拒绝。拒绝才是尚云熙一贯的风格。
　　“喂，你该不会是因为我脸上有伤才决定让我蹭这顿饭的吧？”连赢后知后觉地问。
　　“随你怎么想。”尚云熙背对着他一边刷碗一边说。
　　“那看来下次受伤也不见得能来蹭饭了。”连赢笑说了句,然后起身，“谢了。看在鱼的份上,你捅我的事就算过去了。中秋节快乐。”
　　无人应声。
　　连赢自觉没趣，穿了鞋子便离开尚云熙家，尚云熙也没说什么。连赢是上了车才发现尚云熙的毛巾还挂在他脖子上，但他没把口罩戴出来,有用毛巾盖头倒也凑和,就没急着还回去。还好这个时候太阳起来了，他把毛巾盖头上状似挡光倒也没怎么太惹人注意。
　　本来还想在尚云熙家混一天，这下又没了去处。连赢走在路上也不急,车也不坐,就沿着公交线一步步走。头一次觉得时间还可以这样浪费，并且一点也不觉得心疼。
　　有人在这时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窗子去透风,只为了驱散屋子里无处不在的鱼腥气。尚云熙并不喜欢家里留下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的痕迹。他本以为只是吃顿饭,不过是多加双碗筷而已，却忽略了有些菜的味道会存留许久，就像有些人无意间一些举动总会让人难忘似的，流进记忆里，然后又嵌进骨缝。
　　他不该让连赢来蹭饭的。
　　连赢打开通讯录，想问问他奶奶，连所长走没走。可提起手腕扒拉半天他又放下了。他不喜欢他老子回家,但那毕竟是他爷他奶唯一的儿子，他知道他们嘴上不怎么提，心里惦记。于是他去买了束花，又买了些啤酒跟椰子糖，去了趟墓园。
　　“妈，我又来告状来了。”墓碑上的女人温柔地笑着，连赢在那照片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说，“今天过中秋节，我爸打我，就因为我那天喝了点酒让临时送回来。可我也没出去胡混啊，你说他多不讲理。等回头你去他梦里呲儿他几句，要不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都不知道我家的老大是你。”
　　“我，我要代表学校参加编程竞赛了，你说我会拿到保送名额么？如果能的话，我以后就不用再担心进不了定向班了。”
　　“你知道的，我以后想去野战部队当兵。”
　　“对了，今天有人给我做清蒸多宝鱼。这个人之前在游戏里还弄死过我，挺疼的，虽然就那么两三秒。不过有一说一，他做的鱼很好吃，很像小时候你给我做的那个味道。”
　　“我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等我以后娶了老婆，你就把你的手艺教给她，可是妈……我其实不太喜欢女生。”
　　“妈……”
　　“你说你走那么急干嘛？”
　　连赢轻轻叹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墓碑旁。他以往都是清明节来祭奠母亲，这还是第一次在中秋节的时候来。他把啤酒敬母亲一点，自己也喝了些，还来了块椰子糖。这是他们娘俩最喜欢吃的糖，某光家的，他一直记着。
　　他来的时候只买了两罐啤酒，因为他酒量不好他知道。他打算他一罐，他妈妈一罐，这样正好。可真喝起来才发现胃里还没有空出那许多地方。
　　他在尚云熙家吃得其实很多。尚云熙给他盛两次饭，两次都冒尖，并且压得都还很实成。不知道是不是真想用吃的堵住他的嘴。他就想不明白了，同学之间聊聊天有那么可怕么？
　　连赢把剩下的酒也倒在了墓碑前，这时缓缓吹来一阵风，把空罐子吹倒，发出“汀”的一声。连赢忙扶住罐子装进他带酒来的塑料袋里。
　　他有心再说些什么给对面的女人听，可嘴唇翕动数次，最后也只是用衣袖子在墓碑轻轻擦拭。
　　他在墓园待了近两个小时。他的意识还清明，就是脑子反应有点慢于平时。
　　风逐渐吹大了连赢才回去。他走后没多久，有人再次来到他母亲的墓碑旁。那人也带了束花，也带了酒。不仅如此，那人还蹲下来吃了他留在墓碑前的椰子糖。
　　*
　　连赢回家的时候，连城已经走了，爷爷奶奶也没在家。他的床品全都换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家里空荡荡，连赢在他书桌上发现了一张字条。他爷写的，说是他奶奶老姐妹的老伴脸受风了，面部僵硬，急需要施针，他们大约晚上才能家。
　　连赢这会儿还不饿，干脆躺到床上睡觉。他迫切地想知道他会进游戏是不是因为床品。
　　没想到真的再次进入游戏。
　　连着两天没进游戏，游戏里显然进行过新一轮更新，那硕大明亮的银盘好像比平时都大了一圈，城里城外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过节的气氛很浓。现实里过节，游戏里也过节，这次无为正在准备过中秋节用的物品，在茂山城。
　　连赢手里拿着点心铺掌柜递给他的两盒月饼，付好钱之后准备去买别的。买月饼跟酒，还有灯笼和螃蟹是尚云熙安排的任务，无为已经买好了。连赢把东西装进乾坤袋，去买水果，还去买了些熟食。
　　等忙活完这些，他路过礼品店的时候看到门口玩家都扎堆了，似乎是因为礼品店搞活动，卖各式各样与节日相关的礼品，都是以中秋节为主题，像是扇子啊小灯笼啊，还有腰佩、镜子、脂粉盒之类的。
　　连赢发现没什么他想要的东西，便闲溜哒去杂货铺看了看。他本意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往家里填的东西，毕竟这里有很多买家会挂着卖一些平时官方不卖的，玩家自己设计的物品。
　　然后他在万千物品看中了三张图纸。
　　风铃制作图纸，做出来的风铃没什么特殊效果，只是挂件。但连赢觉得这个可以有，三张一套才卖二十两银子。
　　连赢赶紧买下来，也没急着回家。他看到图纸上明确写着需要哪些材料，就去一一配了。配完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琢磨怎么制作。首先他得烧三个下面镂空，上头有个小孔的小瓷罐，再弄个金属棒，编好串绳。最后把加了金属棒的串绳在小瓷罐的小孔里吊好，这样基本就做好了。至于他在罐子上头画什么，那是他自己要想的事。
　　连赢说干就干，去了烧陶的铺子花钱按自己想的模样弄了三个小罐。因为是在游戏里，只需要三个小时就可以烧好。这段时间他也没白等，去杂货铺买了些彩色的颜料。等陶罐烧好之后就往上面画画。
　　尚云熙上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别看是节日，跟平时上学的时候没什么差别。他“到家”一看红灯笼已经挂好，桌子也搬到了外面，桌上还摆了各式吃的，好像只等他来。
　　“怎么了？”连赢发现人是来了，但看着他一时没什么反应。他有些奇怪，便补了声：“夫君？”
　　“没什么。”尚云熙说，“原是想先带你出去转转再回来吃。不过这样也好，先吃完再去看灯。”
　　“好。”连赢把一个荷包放桌上，“给你，中秋快乐。”
　　“送我的？”尚云熙略意外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
　　“对。我自己做的，你打开看看。”
　　尚云熙压根儿就没想过还能收礼物，打开一看，里头是三个小风铃。风铃是陶瓷的，水绿色的罐，每个上头都画着一个小小的云朵。小云朵带表情，两腮还画了红，有一个弯弯嘴角，看起来很开心，有一个很傲娇，还有一个，是害羞的……简直就不像NPC会送的东西。
　　事实上这两天他有些狐疑。他每晚都上线，但前两天的无为不知为什么，感觉不太对劲。要说行为举止跟以往也没什么明显不同，但就是让他觉得有些微妙的怪异。
　　现在他好像明白怪异在哪了。那两天的无为没有现在这个无为这样主动。虽然说话的语气，内容，都差不多，但是那个无为不似眼前这个这么灵活。
　　连赢被尚云熙看得心里有些发毛，问他：“怎么了？不喜欢么？”
　　尚云熙摇摇头：“不是。只是没想到你还准备了礼物。”
　　连赢笑说：“可别又说这是你第一次收礼物。”
　　学校里那么多喜欢尚云熙的，那些人在认清尚云熙是个万年冰山前也是很积极地追求过，每天都有人送这送那，有一阵他们教室垃圾桶里什么都能看到。
　　尚云熙想了想：“确实是第一次收。以往有人送，但是没收过。谢谢夫人。”
　　连赢：“不客气。”
　　尚云熙把风铃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接着就去挂到了他书房里。窗子开着，时不时就能听到叮铃咚隆的响声，很是悦耳。橙球没见过这东西，飞过去围着转了好久。它发现这东西没什么攻击性，就用脑袋去撞。尚云熙赶紧把它捉住，丢一边：“你不许碰，这是夫人送给我的。”
　　连赢一下就听出了他话里的爱惜。被无声拒绝再去蹭饭的郁闷倏地就散了。连赢臂肘支在桌上，撑着头看看风铃的人。
　　尚云熙轻轻用手去碰，然后说：“夫人，如果你不吃就先把东西收拾起来，我带你去看灯。”
　　连赢现实里游戏里走了很多路，又做东西，这会儿实在是累得慌。于是他没动地方，哼哼道：“夫君我好累，不收拾行不行？”
　　尚云熙：“不行。”
　　连赢：“无情。”
　　尚云熙：“怎么无情？不收拾是不行，你累收拾不动，我来收拾不就好了？”
　　连赢趴桌上偷笑：“好，那我等你。”


第32章  
　　尚云熙在游戏里待人接物与现实不同,整洁的程度却是和现实里没半点差别。他仔细把东西收好之后桌子也搬进屋，这才跟连赢出去逛灯会。
　　自打《仙迹》问世以来每年都会举办两次灯会，一次在元宵节,一次在中秋节。不但有灯会还会放烟花，自天暗起每一整点放一次，两大主城和茂山城都会放。玩家们可以自行在城里找个合适的地方看灯看花,还可以参加官方举办的猜灯迷、打擂台等游戏。猜灯迷主城就有，而打擂台却只在茂山城。
　　连赢跟尚云熙到了主城之后转了一圈,发现也没什么新鲜，便又去了茂山城。
　　茂山城这会儿人山人海，都是赶来过节的。比武场跟平日大不一样，往常只有一个大比武台,这会儿却有足足六个。场内张灯结彩非凡热闹,就连擂台上都挂满了红绸。场外到处都是摆摊卖东西的，趁着人多赚一波。
　　连赢跟尚云熙在门外买了几串关东煮，溜达着走进来,擂台已经被占满了。原来一、二、三号这三个台分别是给十级档、二十级档、三十级档这几个级别的玩家用,而四到六号台是给四十级档到六十级档的玩家用。
　　一二三四号擂台外围人很少，大多数人都集中在了五六号台外围。
　　六号场这一场的彩头是一对金凤衔宝珠步摇,金灿灿的凤凰嘴里衔着豌豆粒大的珍珠,凤尾上摇荡的是一个个小金月饼，看起来既新鲜又漂亮。这是正反派哪个级别都能用的女玩家奖品。可别看奖励是女玩家的，擂台上却是两个男人在斗。一个正派的法师，一个邪派的道士，都是六十级。
　　这比武台也有规定，玩家和玩家之间差五级以上不能比，玩家和彩头之间差五级以上也不行。在这个基础条件下,出彩头之后最先抢上擂台的两人有资格决斗。
　　“老公加油！打他！”场外有个女生穿着一套红色的邪派战士衣袍，边跳边喊道，“用火球砸！”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啊！”另一个女生急了，“快点支盾！”
　　“他要出绝杀了，快躲避！”
　　法师已经体力不支，邪道最终一个绝杀将他打倒在地。“当”一声，锣声响起，系统公布道：“恭喜玩家‘天水道’赢得本次决斗，奖励金凤衔宝珠步摇一对。”
　　红袍女战士“啊啊啊”大叫一声说：“老公太棒了吧！”
　　那邪道拿到奖品，跳下台来插-在女朋友的发髻上：“这下高兴啦？”
　　红袍战士点点头，笑得喜滋滋。而下一场的奖励也缓缓出现在彩头台上。那是一支超品羊脂玉发簪。看来奖励也是公平的，出一次女性用的奖品之后就出一次男性用的奖品。
　　“这也不太公平啊。刚刚那对步摇也不是超品，怎么到了男玩家奖励就成了超品了？”有刚来不久的女玩家不满道，“办个活动还搞歧视？”
　　“怎么可能？刚才那对步摇之前就出男款发饰了。那也不是超品。”有知道情况的玩家说，“你没发现这次都没人抢着上台了么？”
　　“我晕，百分百感知？！”
　　“没错。要开百分百感知才能赢超品。你当这超品台谁都敢上呢？”
　　连赢一看还真是，怪不得没人抢着上。其实像这种比赛，先上台的人就意味着吃亏，因为后上去的可以针对性分析一下综合实力再选择上不上台，有优势就上，没优势就不上，这样胜算大。当然，先上台的人觉得赢不过对方也可以选择退出，可那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打自己脸。
　　连赢正看热闹呢，尚云熙在旁边问他：“想要么？”
　　加百分之四十敏捷和十五的生命值，相当于原本出两次大招的时间可以出接近三次，确实是好东西。连赢当然想要，这簪子对于任何一个职业来说都堪称宝贝。特别是剑客和枪-客这种更是。可百分百感知他还真有点犹豫。他不是不知道尚云熙输，他曾经受过的痛处尚云熙就有可能体会到，可也正因为如此，他还真不太想让尚云熙去。
　　一个在现实里把自己埋进孤独当中，只允许在游戏里找温暖的人，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但连赢是真的不想计较那一杵的事，哪怕是看在鱼的份上。
　　“别了吧，万一输了多疼。”连赢笑笑，“看个热闹就行。”
　　“就冲你这句话我也得帮你赢到手。等。”尚云熙说完不等连赢再说什么，飞身上了擂台。
　　“晕死，是坟前雪！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靠这下更没人敢上了吧？他上回捅死三连杀好多人都在场呢。这哥们儿下手不是一般狠。”
　　“这下可热闹了。”
　　连赢跟尚云熙来的时候没坐飞骑也没御法器，就是边逛边闲溜达过来的，加上之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擂台上，这会儿坟前雪登上擂台他们才发现。
　　连赢心里骂了句就你们事儿多，他捅死老子关你们屁事？
　　系统这时说道：“玩家坟前雪已就位，一分钟内若无挑战者，则视为坟前雪胜。”
　　时间在一秒一秒流逝。尚云熙在台上拿着伏魔杵，时不时地看向台下同样望着他的人。他并没有笑，但连赢就是觉得，他看他的目光跟看别人不同，眼底总是能漾出缓缓的温柔。
　　有人这时说：“雪神，你现在用的簪子比这彩头好，你还打什么啊？”
　　尚云熙说：“送人。”
　　站在连赢旁边的人早就发现了这个“坟前雪（随意）的夫人”，意外道：“不会是送给他的吧？”
　　对于NPC，玩家们总是欠些礼貌，因为在他们印象里，NPC就是一组数据，反正也没什么感情。
　　连赢笑说：“对啊，就是要送给我的啊。”
　　说话的玩家无语：“我这命居然还赶不上一个NPC？真是没天理。”
　　那人的同伴来了句：“我去，快到时间了。不会真的白拿吧？那些满级的大佬都哪去了？”
　　就剩下十五秒了。
　　台下的人四下张望，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踢场。大家都知道坟前雪名气大，虽是个医师但级品装备加上顶级操作，确实让人敬畏不假，可总不会一个都没有吧？那些牛逼的输出都哪去了？
　　想看至尊级PK的围观群众不免有些失望。这时场外突然有人喊了声：“小六！”
　　接着一个身着紫色广袖长袍，手提玄金飞羽剑的满级剑客落到了擂台上。他一来，周围的议论声瞬间比之前大了不止一倍。这人名叫“九月重”，连赢有印象，也是最早期那批玩家，剑客排行榜排名第三，装备是一套顶级的碎月。
　　连赢玩儿得比较晚，对这人不算很熟，但他注意到这人一来，尚云熙的表情就变得比平常更冷了。
　　“好久不见了。不介意我来凑个热闹吧？”九月重手上的剑挽着花说，“实在是这支簪子看起来特别适合我。”
　　“是么？”尚云熙阴沉沉的目光扫向圈外，果然看到了更加厌恶的人。
　　“看到艾惜和六月了？他们听说你在这也想过来看看。这灯会年年都是那些花样没什么稀罕的，可你倒是头一回出现在这种场合。”九月重说着也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我听艾惜说你弄了个NPC老婆？”
　　“想死，出剑。不想死，滚。”
　　“嚣张，你还真以为是以前？”九月重拔剑，凌厉的剑势扫向坟前雪。
　　尚云熙却也不是吃素的，他用伏魔杵奋力挡下了攻势，接着手腕一转，压制住九月重的飞羽剑，左拳直面攻击对方的脸。九月重堪堪躲过这一拳，抽剑回撤，尚云熙借机给自己加了个中级护盾。
　　下面的人顿时开始押注，有人押坟前雪赢，有人押九月重。连赢发现相比之下还是押九月重的多一些，因为这小子也是满级，并且全套装备跟武器也都是超品。这跟他当时用三连杀不同，他当时穿一身破烂。
　　而且剑客是高攻职业，按常理来看确实胜算要比医师大得多。
　　连赢看着直着急，骂了句：“不要脸的狗东西，怎么好意思上台的？”
　　旁边这时有人说：“那是啊，他要是知道不好意思那也不是他了。”
　　连赢一转头：“简七公子？”
　　刘健“嗯”一声，边看台上打斗边说：“嫂子有礼啊。”
　　连赢深吸口气压下糊他一巴掌的冲动，暗暗磨着牙说：“小叔有礼。不知小叔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认识九月重？”
　　刘健：“当然认识。你说得没错，他就是个狗东西。想当初借着六月童的关系跟着我表哥混，最后特么把六月童勾搭走了。”
　　连赢：“六月童是谁？”他知道这也是个榜上有名的刀客，但还真不知道跟坟前雪他们有什么关系。这对他来说都是古老的传说。要按资历算，尚云熙就是洪荒之年的大佬，那些人特么也差不多。
　　刘健周围大约是没什么熟人，虽然是“NPC”问，却也没敷衍，只是把声音压得特别低，低到两人往人群外退了退才能听的程度：“六月童就是九月重的男朋友。你见过流年醉吧？跟我表哥关系很不错的一个法师，你应该见过。原来他不叫流年醉，叫‘五月端’，六月童原本跟他好的。后来九月重来了，个不要脸的小三认了流年作哥哥，说着是来一起打副本，结果打着打着就把六月童给勾搭走了。流年哥就是因为当时被伤了才改名叫‘流年醉’，不跟他们用类似的名字。”
　　连赢：“……怪不得夫君看起来不待见他。可这能赢么？那人是个剑客，装备还全呢。”
　　刘健愣了下，总觉得这个NPC的智商好高，还很灵活，让他有种是在跟真人对话的感觉。他便说：“不好说。我表哥还是很厉害的，再说他的技能点也没全加在医疗上，认真说起来他应该是个狂医。”
　　连赢跟坟前雪交过手，当然知道尚云熙这大号是怎么加的技能点。可饶是如此，职业上还是亏了。
　　“那个艾惜又是怎么回事？她总缠着夫君。”连赢看到台面对的艾惜了，因为那道目光正像把刀子一样落在他身上，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她好像是凡尘渡的一个表妹吧，一直喜欢我表哥。可我表哥不喜欢她。”刘健笑，“哎哟，你居然还会吃醋呢？”
　　“我没有。”连赢囧。
　　“哎快看！他们使大招了。”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连赢看到了，是九月重这个孙子积满了怒气值。这会儿坟前雪跟九月重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九月重持剑的胳膊被坟前雪的伏魔杵戳掉了一大块肉，胸前被震得内伤，嘴角带着血。坟前雪的肩上也有数道血痕，肩、手臂，还有腹部。
　　两人的衣服都能看到明显的血迹，坟前雪把最大的防护罩留在了这个时候。九月重的绝杀计出来的同时坟前雪把防护罩支起来，剑气“铿”的击在防护罩上，坟前雪的生命值迅速向下掉了一大块，整个身体都跟着摇晃了一下！
　　“夫君！”连赢喊，“加油啊！”
　　“表哥，抽死他！”刘健也跟着喊。
　　这时远处的人也都往他们这边看过来，想知道他们叫的到底是谁。说是迟，那时快，九月重的攻击再次袭来，而这时坟前雪的生命值只剩下了不到百分之二十！眼看就要一击毙命，剑身飞抵坟前雪的脸。谁知坟前雪却并没有放弃，他手里拿起的银针飞出去，直接钉在了九月重的右臂上。九月重“啊！”一声惨叫，左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胳膊，气得双目通红。这一怒非同小可，他直接提剑不带任何技能砍向坟前雪。
　　坟前雪等的就是这一刻，对方用了物理攻击，他也不再执着于法术。他横握住伏魔杵，架住玄金剑，一脚踢飞九月重。
　　两人一下就从法力对拼到蛮打蛮干，好像要把对对方的愤怒全部都打出去一般。可这个时候九月重就发现他比物理攻击根本不是坟前雪的对手。坟前雪哪怕不用法力动作也是极快的，他刚抬剑要刺，这人的伏魔杵就已经到了他眼前，不待他反应过来，那麒麟就刺穿了他的脖子……
　　噗！
　　“九月！”六月童惊叫着飞上台来。
　　场下的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当时觉得坟前雪把三连杀的胸口捅了就已经很要命，没想到他居然……
　　这时伏魔杵用力一抽，血液伴着白色的东西勾在麒麟头上，对着的是九月重震惊到来不及合上的，带着血光的眼睛。
　　呕！
　　胆小的人直接吐出声来，就连连赢都蒙了一下。
　　三秒，九月重才从痛苦的窒息感里脱离出来，他没想到自己会输，脸色阵青阵白。片刻后，系统宣布彩头归坟前雪。六月童不由大骂：“我艹你妈的坟前雪，你他妈有病吧？！你都有个更好的簪子了，至于下这么狠手吗啊？”
　　尚云熙冷冷说了句：“他自找的。”
　　六月童：“自找你妈呢？你不就是要送你那个NPC伴侣么？你特么是不是有精神病？一组数据你搞得跟真的似的，他知道个屁感情！你个傻逼！我——”
　　哗啦啦！
　　连赢没让他把话说完，直接把吃完剩下的关东煮汤泼到了六月童脸上：“哪里蹦出来的狗东西就特么你长嘴了是么？见色忘义脚踩两条船的糟烂玩意儿，你妈生你的时候是坐在马桶上吧？好么你这长得又黑又臭也就罢了嘴还这么脏。玩儿不起就特么别玩儿，滚回你的马桶里游泳去！”
　　围观人群：“……”
　　六月童：“……”
　　艾惜：“……”
　　等等，这、这是NPC？！


第33章  
　　熟悉连赢的人都知道,他不光拳头硬，嘴皮子还特别利索。他叭叭叭骂完了，赶紧去掏尚云熙的衣袖：“别愣着啊,红药呢？快拿出来喝上。”
　　尚云熙却没动。他定定看了对面的人片刻，突然“噗”一声笑出声，整张脸变得异常柔和。他把得到的簪子往连赢的头上簪好,说了句：“你可真能说。”
　　“那是，我有个优秀的夫君么。不像有些人,可能吃屎上大的。”
　　“你说谁呢你个贱人！”六月童刷地出刀——“铿！”
　　尚云熙的伏魔杵以迅雷之势抵住刀锋，眼眸冷厉：“你敢再骂他一句，今天你们谁也别想回去。”
　　六月童“哈”一声：“我好怕啊，怎么你一个治疗还敢打我们两个输出？”他看了看已然登台的艾惜。她如今五十二级,加上装备极品,满级也不能无视。虽然在节日擂台上打不了，但换普台是可以约架的。
　　“谁说他是一个人？”这时从西方缓缓飞上来一名满级法师落在台上。
　　“卧槽！流年醉！”全区第一法！
　　“还有我！”简七公子也飞身上来了，“想打？奉陪！”
　　“六月,别说了,我们走。”九月重的灵体见今天这场子无论如何是找不回来了，拉了拉六月童的衣袖子,又看着流年醉,意有所指地告诉艾惜：“艾惜，别看了，有些人，不是你的终究不是。”
　　“可他就是个NPC！”艾惜不服气，“随意哥哥你清醒清醒！他能跟你走向现实吗？他不能！”
　　“与你无关。”坟前雪拉住无为的手，“走吧。”
　　流年醉跟简七公子跟上，几人离开擂台之后一合计,决定再买点吃喝跟烟花，去随意家过节。外头虽然热闹，但到哪都引人注目，还不如找个安静地方几个好朋友聊聊天。
　　经过今天的事，流年醉跟简七公子对“无为”都有了新的了解。他们是万万没想到一个NPC反应能这么快，而且他居然知道“马桶”，这多新鲜？《仙迹》可是个古代修仙背景的游戏，要知道也应该是知道“恭桶”吧？
　　“你说你平日里都跟他聊点什么啊？”简七公子笑说，“他居然能说出六月童是马桶里生出来的，太狠了这嘴。”
　　“我倒是好奇是谁跟他说了某人脚踏两条船的事。肯定不是小六。”流年醉笑着看简七公子。
　　“哎，流哥流哥，对不住。”简七公子心虚，“无为好奇嘛，我就跟他说了说。不过我发誓除了他没人听到。”
　　“抱歉流公子，我当时说话考虑不周。”连赢也觉得有些尴尬。当时嘴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说完了。他的嘴向来是比脑子更不肯吃亏的存在。
　　“无妨。”流年醉说，“小六素来话少，不屑说，我是懒得说。可九月重三了我跟六月童是事实。其实很多老人都知道这事。从前我是不想计较，今天无为说完我倒觉得心里舒坦多了，怼得好。我还想问问小六呢，介不介意我在这附近也弄个宅子。我在主城的府邸太大，空得荒，平时也没什么意思。如果跟你们做邻居，没事还能有个说话的人。”
　　“可以。”尚云熙说，“刚好我也有事想让你帮忙。”
　　“什么忙？”流年醉问。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提前说了或许帮不上。”
　　“行。”
　　“那我也来这建宅子。”简七公子说，“正好我一直拿不定主意呢。这下好了，出门就有熟人跟我做邻居。”
　　“嘿嘿，你们不嫌我聒噪就行。”连赢倒是挺高兴。他就喜欢热闹，也喜欢朋友多。而且虽然只第二次见面，但他觉得流年醉这人挺合眼缘的，哪哪都不错，除了酒量太好！
　　流年醉再举杯，连赢就怂了，赶紧借口放烟花，拿着一把烟花去了大门口。刘健见状说：“我也去放点儿。外面都不让放了，游戏里放放。”
　　流年醉见俩人都出去，放下杯子：“你刚说需要帮忙，事关无为？”
　　他一向是朋友里最细心的，尚云熙听他这么问也不意外，“嗯”一声：“我总觉得他白天跟晚上不大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晚上比白天更灵活，说话和做事也不像个NPC。”
　　流年醉愣了下，心里隐约漫过一丝担忧，半晌才说：“可他确实是NPC。虽然艾惜的话不好听，但也不无道理。你跟他走不到现实，你又何必这么走心？”
　　尚云熙没回答这个问题。流年醉见他不欲多说，转而道：“对了，我庄子上的葡萄熟得特别好，有空跟简七过去玩儿。”
　　流年醉家里有农庄还有花圃，这一点尚云熙知道。点点头：“好。”
　　连赢这时在外面喊道：“夫君，流公子，出来一起放花啊？”
　　尚云熙听外面嘻嘻哈哈，的确想出去了。流年醉起身说：“走吧，我得下线，正好跟他们打个招呼。”
　　“假期，这么早下？”尚云熙问。
　　“因为是假期家里才更忙，再说自从六九的事情之后我家老太太就特别不待见我玩儿游戏这事。她总担心我再遇个六月那样的。”流年醉叹气，“我当时最错的就是带他见我爸妈。行了，不说这些。”
　　流年醉跟简七还有无为打了招呼，没多久就下了线。简七公子一看自己像个电灯泡，拍拍手：“那我也先下了，明天我找人过来盖房子，你们没事的话可以帮我参考参考。我看你家院子弄得还挺好看的。我尤其喜欢那些花。”
　　尚云熙说：“到时候让无为去帮你看看。”
　　连赢点头：“没问题。”他小时候学过画画，对美学还是有点研究的。
　　人都走了，花也放完了，连赢回屋坐到椅子上又拿了些点心来吃。尚云熙也在他旁边坐下来，边给他倒茶边问：“夫人如何知道‘马桶’的？”
　　连赢想都不想地说：“我是NPC么，哪有我不知道的。”
　　尚云熙仔细观察着伴侣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说：“困么？困了就去睡。如果不困就一起去升级。”
　　连赢当然说不困，尚云熙便又带他去升级。这次出去直接升到了二十，基本上一直在打怪，中间就没怎么休息。后来连赢实在是累狠了，这才说要回去。两人到家之后简单洗洗，倒床上就睡。连赢闭眼没多久时隐约感觉到尚云熙搂他，但他实在是困得人神不辨，也就没来得及说什么。
　　一早天亮，他还睡着。付锦弄好了吃的轻轻敲门。没听见孙子有回声，问老头：“小赢怎么睡这么久？别不是病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没多晚，当时孙子就是睡着的。他们知道孩子心里难过，就没把他弄醒，可这也睡太久了，少说得有十二个小时。
　　连贺学说：“没事，可能就是学习太累。之前他都十二点之前睡，这阵子每晚不都得学到一点么。我去看看。”
　　门轻轻推开，连赢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他的睡相不大好，总喜欢骑着被子睡。这会儿也是把被子卷起来抱着，一腿骑上去，半侧身子跟半张脸露出来，睡得很安稳。
　　连贺学探了探他鼻息，发现绵长平稳，便挥挥手示意老伴儿出去：“没事，你放心，上午肯定醒。”
　　付锦四下瞅瞅：“真没事？别不是想不开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连贺学说：“怎么可能？我孙子是那么扛不住事的人吗？”
　　付锦还是有些担心，但也听老伴的把门关上了，毕竟老伴是医生她不是。只是出来之后她也没急着把饭摆上，小声问老头：“你说咱俩当初是不是错了？就让他跟他爸住，没准爷俩现在也没这么僵。”
　　连贺学长叹一声：“他爸当时那个状态，你说住一起你能放心？把他带来绝对是正确的。起码他现在性格还比较外向，也很活泼，健康状况很好。你就别多想了，吃饭吧。”
　　*
　　上午连赢果然醒了。大约是躺太久的原故，坐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精神过来。他去洗了脸吃过饭：“奶奶，我最近学习时间不太固定，如果看到我睡时间久了你也别担心，也别叫我，到时间自然就醒了。”
　　“知道了。那你也别太晚知道么？该睡觉的时候还得睡觉。”顿了顿，“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我爷呢？”
　　“又去给人扎针去了。你赵爷爷受风，脸都歪了，我听你爷说且得扎个十天半个月的。你晚上睡觉也记得关窗，现在早晚凉了，可不能再像夏天的时候那样。”
　　连赢笑说知道了，拿了个桃子回屋。他把所有作业全都从包里翻出来，开始埋头苦干。他们学校的老师相当珍惜学生们的时间，哪怕过节也不会少留一点作业。他先把比较拿手的文科类的卷子全部做完，之后才开始跟理科死磕。
　　说来也是奇怪，一般编程技术强的人逻辑都很强，逻辑强的人理科学得又都不差。可他在这方面相当奇葩，理科，尤其是数学，真的是每每都想让他跪下喊妈。基础题和选择题判断题这类的倒还罢了，一到大题……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连赢抓头发，三两下让自己成功头顶鸡窝，换下一张。
　　突然想问问尚云熙都什么时候写作业了。那家伙作业跟他们不太一样。
　　想到尚云熙，连赢的目光就落在了桌边的毛巾上。这毛巾从尚云熙那拿来还没说一声呢。他鬼使神差地起身，把它拿去洗了好几遍。
　　奶奶见了问他：“大孙子，洗什么呢？放那奶奶帮你洗。”
　　连赢说：“不用了奶奶，我洗差不多了。”说完他去大阳台拿了个衣挂，把毛巾搭上之后拿回屋，挂在了自己屋的窗台挂勾上。那勾子原本是挂吊兰花盆的，花盆都被他拿下来了。他看着那条白色的毛巾迎着风摇摇荡荡，心情陡然舒畅不少。
　　倒是尚云熙，洗完澡摸备用毛巾没摸到，一时怔在原地。
　　硕大的落地镜照着他清瘦的背影。而那本该平整的后背，此刻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触目惊心。


第34章  
　　“流哥,要不咱俩干脆建他们对面那块空地上，呈三足鼎立之势？”刘健写作业写得头疼，没到天黑就再次进入游戏当中。他已经去城里花钱雇好工匠,这会儿就等着起地基盖房子呢。盖房子，这活听着大，实际在游戏里用不上半天就能弄好,现在他犯愁的是要建在什么位置上。
　　每个玩家在游戏里都能建两套房，想要第三套得把手里的其中一套先卖出去或者拆了。刘健目前只有一套在长安城的房子,再建一套也无妨，但这是最后一套，他肯定要选好地方，因为城里的那套位置就不佳。
　　而尚云熙找的这个地方,背靠大山,前有草原，位置倒是不差，但起房的那块地,只有他们用的那一片是平坦的,之外不论是左还是右，都有斜坡。也就是说他们想把房子建在随府左右,要么就得盖歪的,要么就得想办法把地平了。
　　“盖对面视野就差了。现在小六开门前面没有遮挡，多通透。”流年醉说，“还是把地平了吧，大不了晚一会儿。右边地势高，把右边平了，多出来的土垫左边，这样顶多比小六家矮一些,也没什么。”
　　“行吧，那就平。”
　　刘健请来了三十个工匠，又给他们的头多支付了一笔钱。这些人拿了钱开始干活，像流年醉说的，把右边的土往左边填。
　　这个时候尚云熙也没在线，但他下线之前有跟刘健说随便建，别把随府的光挡了就行。刘健就在这一通折腾。他趁着工人填土，跟流年醉一起琢磨设计图。他跟流年醉要盖跟随府风格差不多的房屋，也盖二十级的，只不过在设计上稍稍有些不同。而可供选择的设计图有不下十种，他有些选择困难症。
　　无为这个时候也在外面，尚云熙走前留给他的任务就是帮简七公子跟流年醉参考。刘健便把他叫过来问他：“你说我建哪种好？”
　　无为指着其中一张说：“这种。”
　　“为什么选这种？”
　　“好看啊。颜色也和随府差不多。”
　　刘健总觉着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可无为说的似乎也没错。这时流年醉又问无为：“那我选哪种？”
　　无为翻了翻图册：“这种吧。附和流公子的气质。”
　　流年醉把图册交给工匠头头：“那我就要这套。简七你呢？”
　　刘健又翻了一遍，可越翻越眼花，还是不知道挑哪套好，就干脆也要了无为说的那套。无为笑说：“真好，要有邻居了，以后不怕无聊了。”
　　刘健说：“是啊。不过你看我们建完房子之后怎么弄花园比较好呢？种些什么？”
　　无为说：“可以选择的有很多呀。比如兰花啊、郁金香啊、菊花啊、牡丹啊、月季啊……种在园子里都好看。还可以种果树。海棠树、梨树、桃树等等，都行。”
　　刘健心说怎么听起来有点俗俗的？他与流年醉对视一眼，发现流年醉眼底似乎也有着一丝疑惑。不过他们跟无为毕竟接触不多，一时还真说不好到底是哪里不妥。
　　无为这时说：“简七公子，流公子，要不要喝些茶水？我回屋去弄一些来。”
　　两人同时摇头，过了会儿，刘健不知想起什么，说了声：“谢谢嫂子。”
　　无为笑说：“小叔客气了。”
　　好像回答得也没什么毛病。刘健暗暗挑了挑眉峰。待人回了屋，忙拉住流年醉：“流哥，你说这个无为是不是跟之前骂六月的无为不大一样？”
　　流年醉说：“是好像缺少点锐气。今天这个太平和了。”
　　虽然他俩不是敌人，对他们平和点也正常。但还是不对。骂人的无为不止嘴厉害，看人的目光也与现在这个有差别。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能影响到周边人的情绪。可再看刚刚这个无为，客客气气，给人的感觉就像个没有灵魂的路人甲。
　　可这是为什么啊？明明是同一个NPC不是吗？
　　流年醉突然想到好友近两次见面时的变化。
　　记忆中坟前雪总是很冷，跟谁都不太说话。起初大家以为是不熟，后来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人就这样，跟谁都无法热络。本来凭着全区第一医师的名号，追着的玩家也不少，男的女的，大的小的，后来这些人却也被那万年如一日的不近人情给消磨没了。
　　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以为坟前雪在游戏里不会找老婆，不想居然弄了个NPC老婆，而且对着这个老婆还能和颜悦色？
　　流年醉试图从无为身上找到一些答案，结果却令他失望了。
　　那些工匠们在随府左右建起宅子，他跟简七找了无为帮忙设计装设，结果无为去了趟城里之后买了一堆东西，分放在他们两家里，把两个院子打扮得花哩胡哨，丝毫不像随府那样给人清闲雅趣，温馨安逸之感。他有些蒙，简七也很蛋疼。他们觉得这个无为跟他们认识的差很多。
　　连赢忙活差不多上线的时候，流年醉跟简七公子正对着一院子的东西犹豫要不要去退货。连赢见状赶紧想办法补救。他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说：“看来是我失算了。”
　　刘健：“怎么说？”
　　连赢说：“原以为我和夫君的宅子太过简洁朴素，想着让二位公子的宅子装扮完华贵富丽些。可这委实不附和二位的气质。”
　　刘健心想嘿你还知道呢？嘴上说：“那现在怎么办？”
　　连赢撸胳膊挽袖子：“有些东西看来是不能用了，我去退掉换些别样的再来试试。当初装扮随府时也是颇花了些时间。二位能等么？”
　　流年醉凝视无为的目光片刻，笑说：“能。”
　　连赢便招呼着工人上门，把该退的家具都拿去退掉了。花花草草是退不了的，暂时就留在院子里。他跟工人去主城，把豪奢的金丝楠木家具跟紫檀家具，还有八杆子打不着一撇的铜制碗筷和纯金餐具也一并都退了。还有绣着青龙红凤的被子褥子也都退掉，换成了一套藤编的田园风家具和一套胡桃木家具。田园风的放在流府，胡桃木的放在简府。
　　至于餐具和茶具，连赢有意给流府配水色汝窑，简府配银镶白玉。
　　刘健的性子连赢比较熟悉，这小子家底十分殷实，喜欢看起来比较华贵的东西，但是太俗还不行。所以用银不用金。而流年醉，连赢见的次数不多但觉得这人应该比较喜欢自然风。所以用水色汝窑也可。但他没急于先买这些，而是又买了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主要是不想让他们看出他瞬间跟之前的无为画风不同。
　　他得往城里跑了四五次，这才把所有东西都弄得差不多。被子褥子也都换成了简约的绣玉兰花一套跟绣梅花一套。梅花是素线绣的，玉兰花夹了些银丝。
　　至于那些不能退的花花草草，连赢挑出梅花栽在了流府，简府没有适合的树，他又去买了一棵玉兰花种到院子里。搞完这些，基本齐活，他把剩下的花草都拿到外面，弄成三个小花园。
　　他开始没章法地一通拼，后来觉得怎么看都不满意，就去城里又买了好多花草回来，然后把合一起乱七八糟的花草分成了三份，种在三家门外。三个小画坛，流府门口呈现的是一根法杖，简府门口是一支箫，而随府门口则是一把伏魔杵。
　　没再敢抱太大希望的简七公子跟流年醉看着这些，登时不作声。
　　连赢已经累蒙了，满头大汗都能给留仙裙上的小银龙洗个澡。他一屁股坐地上，手上的土都没来得及洗掉。
　　“怎么样流公子简七公子？”连赢抹了把汗，脸上顿时和泥了一样，“现在这样可还成？”
　　“太成了啊。”刘健说，“你这想法可真够多的。”
　　“看起来很舒服。”流年醉也说，“厉害。”
　　“啊，也没有啦。回头再买些画挂到书房里，或者写两副字也行。我夫君的字写得很好的。”这是实话实说。尚云熙的字不论是现实里还是游戏里都很好。
　　“呵，一来就听到你夸我。”尚云熙从宅子里出来，“怎么坐地上了？”
　　“累啊。”连赢双臂撑着地，“夫君拉我一把，我要回屋洗洗，换身衣服。”
　　尚云熙直接把他扶起来，待人回屋，问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两人：“怎么样？宅子弄完了？”
　　两人齐点头。刘健说：“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NPC。”
　　流年醉有些疑惑的样子说：“聪明得不太像个NPC。而且小六你说得对，他在不同时间段有不同的灵活度，但不绝对是夜里灵活。”他把装修宅子的事简短说了说，还指了指那几个小的主题花坛：“你说这是个NPC能想出来的么？还有，他在重新设计的时候中间还乱搭了好几次，但我总觉得那几次都是故意为之。”
　　尚云熙说：“行，我知道了。我先去看看他。晚上要是没什么事一起出去升级。”
　　简七公子说：“我跟流哥饿了，想去城里买点吃的。你去不去？叫上无为一起。今天他可帮了好大的忙。”
　　尚云熙说：“我去问问他。”
　　连赢刚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丢到盆里，躺回床上。尚云熙问他：“夫人，衣服不洗么？”
　　连赢想都不想地说：“不洗。”捶着腰直哼哼：“夫君，我哪哪都疼。我不想动。”
　　尚云熙的手缓慢地揉上他的腰：“那流哥跟简七说去城里吃东西也不去？他们要谢谢你。”
　　连赢：“不去，还不如在家你给我按按舒服呢。”
　　尚云熙低笑出声：“行，给你按按。不过我得出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吃的。”
　　连赢转头：“行。”
　　尚云熙起身时在肉肉的地方拍了一下：“等我。”
　　连赢：“……”往哪拍呢你！
　　想要享受免费马萨基的连赢顿觉亏得不行。
　　尚云熙出去说完很快回到屋里。他看到夫人仍保持着趴在枕头上的姿势，便问他：“再按按？”
　　没动静。再一看，好家伙，睡觉了。
　　连赢是真有些累了。中午醒来之后连着赶作业，一直写到快十二点才进游戏。进来又没休息，一直东奔西跑搞设计。虽然不像现实里装房子那样麻烦，但他确实累了。后来他隐约感觉有人摸他，摸他的脸颊，脊背……
　　然后他做了个难以启齿的梦。他梦到尚云熙伏在他身上……笑而不语看着他。
　　尚云熙拿了本书过来，就听到床上的人呵呵笑。那声音很小，不像是醒了，像是在做梦。他轻轻凑过去一看还真是。而这促使他最终决定，联系一些故友打听打听。
　　坟前雪：舒焰，方便么？
　　舒焰：方便。好久不见了雪神，有事？
　　坟前雪：我记得你也买了个NPC伴侣，我想问问，她会拒绝你安排的事么？
　　舒焰：当然不会啊。NPC哪里会拒绝主人？我说一她就不二，指东绝不打西。怎么了雪神？
　　坟前雪：所有指令完全服从？
　　舒焰：对啊。
　　坟前雪：会……撒娇吗？
　　舒焰：也会，但都是我夸她的时候娇一下。哈哈哈，跟你夫人比不了，我看他们发出来的视频了，好家伙，真能说！
　　坟前雪：是挺能说。谢谢，我随便问问。我听说你满级了，我那有个紫夜道袍回头邮你。
　　舒焰：谢谢雪神！
　　尚云熙关掉控制面板，又换了个人问。在他半退隐之前也认识不少人，也确实有那么几个有NPC伴侣。他当时会买NPC伴侣一方面也是因为对那些伴侣有耳闻，知道他们很得力。
　　而他得到的所有回应却都是，这些NPC伴侣会撒娇，但从不会拒绝完成任务，甚至不会质疑主人的决定。
　　所以他的无为，怎么回事？


第35章  
　　连赢也说不好自己怎么回事。只知道他继自己洗了毛巾之后又要自己洗内裤跟床单了。他为自己的梦感到羞耻以及蛋疼。
　　为了不让爷爷奶奶知道,他甚至特意等爷爷奶奶都出门遛弯才敢把床单拿出去洗了局部，还立马用吹风机吹干。至于内裤，这倒是好洗,洗完直接晾在原来晾尚云熙那条毛巾的衣挂上。毛巾被他叠起来收好了，准备上学还同桌。
　　也不知道尚云熙还会不会要，毕竟这人看着有点洁癖。看那屋子收拾的,还有桌椅，文具,都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似的干净。
　　管他呢，不要就拿回来当抹布。
　　连赢打定主意，去收拾书包。下午左瑞跟左妈妈会过来复诊，诊完他跟左瑞要一块儿去学校。中秋节三天假实际对他们而言不足三天,因为周六要上自习,周日全天都是课，这么加来减去的实际也就相当于比平时多休息一天。
　　“大孙子，今儿个你同学跟他妈妈来的时候如果又带东西,你跟你同学说,让他妈妈看病直接去医院就行。”老爷子遛弯回来进门说，“挑我出诊的时候,早点去,我在正式上岗前先给她看。不然你说他们每次来都带礼物，太破费了。”老爷子说着给了孙子一个小药瓶，“把这吃了，一天一颗。”
　　“这什么啊爷爷？”连赢问的同时已经拧开瓶盖，取一颗放进嘴里。从小到大他爷偶尔就会给他个小药丸子，或者一杯茶，反正都是对身体好的,所以他来者不拒。
　　“润燥健脾胃的。秋天了，吃点儿好。”
　　“酸酸甜甜的，有点儿像山楂丸。再来一颗行么爷？”
　　“去，再好吃也是药，哪能随便吃？里头得有好几十颗，够你吃了。”老爷子正说呢，门外传来车声。左瑞的声音接着传进屋里，“连赢，在家吗？”
　　“来了！”连赢几个大步去开门，一看，还真如他爷爷猜测，这母子俩又带了一堆礼盒，“我爷刚还说呢，再这么破费下回不让你们来家里看了。阿姨过节好。”
　　“好好好。”田慧比之前来时气色好了许多，笑容也比之前更开朗了，“这点东西不算什么，你爷爷真是妙手回春，我这几天都觉着遇菩萨了。”
　　“呵呵，我妈这一路这个激动。车里还有，连赢过来帮我一块儿拿。”左瑞心情也极好，笑说，“本来这次我爸也要跟我们一起来的，说要好好谢谢连爷爷，结果半路被局里给叫走了。”
　　“他爸是警察。”连赢跟爷爷奶奶解释了一句，“平时就挺忙。”
　　“快坐下歇歇。”奶奶洗了些水果出来，笑说，“小田你下回千万别客气。连赢跟你家左瑞是好同学，大家互相帮助本来就是应该的。你再这样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这我都觉着不够呢。”田慧眉间的郁气散了，已经不再是第一次来时那中强打精神的样子，“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连叔叔。左瑞都高二了，我这整天情绪不稳定也怕影响他，可又控制不住总想发火。这几天好多了。”
　　连贺学把脉枕拿来了，示意田慧把手放上面。他把了会儿脉，问：“平时喜欢吃辣吗？”
　　田慧说：“喜欢。但最近吃药就不吃辣了。”
　　连贺学：“以后也尽量少吃。实在馋的时候可以吃点，但尽量别吃。另外从明天开始早餐每天加一个煮鸡蛋。这鸡蛋怎么煮呢？从冰箱里拿出来之后洗干净冷水下锅，水开时计时，煮五分半，拿出来冷水冲冲就可以吃。这个时候蛋黄不是全熟，天天吃一个可以帮助你补气血。”
　　连贺学又给田慧写了个新方子：“这次又加了些补心的药。这药是颗粒，得冲着喝。药量有点多，吃完饭之后过一小时或者饭前一小时吃都行，主要是得坚持住。别见好点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中医都是慢功夫，就怕这个。还有，上午不忙的时候出去走走，多见见光，让阳气升上来。”
　　田慧收好方子点点头：“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吃。您说的我都记住了。”
　　连贺学又把左瑞叫过来，给他也把了把脉。这次把脉不是两手都把，只是握住他一手过了会儿，然后老爷子说：“大孙子，你把我给你的小药丸子给他七颗，让他每天吃一颗。他也得有一阵子没怎么睡好觉，最近食欲可能不大好。”
　　左瑞张张嘴：“连爷爷您也太牛了吧，这都行？”
　　老头“嘿”一声：“我就干这个的你看。”
　　连赢说：“都倒出来不卫生，以后我吃我就找你，咱俩分了。”连赢又问：“爷爷，给临时吃可以么？”
　　连贺学说：“可以。临时这小子打小爱吃肉，让他吃点行。去吧。”
　　连赢拿上包，准备跟左瑞他们一道走了。可临门口了换鞋呢，他又想起什么来：“爷爷，你给我的小药丸子，胃不好的人可以吃吗？”
　　连贺学问：“怎么个胃不好法？”
　　连赢：“我也说不好，反正饭吃得不多，很慢，人看起来气色也不是很好。”
　　连贺学无语：“那可能性多了去了，还是别给了。”
　　连赢“哦”一声，有那么一丢丢他自己都没有查觉到的失落。
　　*
　　田慧把连赢跟左瑞送到门口，自己去买药煎药去了。去了才知道卖给她的药又给了她内部员工价格。她知道这是连家的关系，不由又对连老爷子更生感激。
　　左瑞说：“我听我妈讲，她单位里的人看她一天比一天好，都问她在哪看的。她说在你爷那儿看的。大家一听说中医院的连老要排号一个多月，都要哭了。”
　　连赢呵呵笑：“是有点难排。不过我爷看病是挺厉害。你看我从小到大很少生病，而且咱们现在的学习强度也不低，我也没觉着怎么累，每天睡一觉醒来就精神百倍。”
　　刘健打着哈欠看了连赢一眼：“如此说来，连兄弟，是时候伸出你的援助之手了。什么时候我也去你家给爷爷瞧瞧。”
　　连赢：“行。不过我看你就是玩儿多了睡少了，多睡两觉就能补回来。”
　　刘健说：“问题是得有那时间啊。每天上课上那么久，作业又堆得跟山一样。我写字还有些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一到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就舍不得睡，觉得就那么一会儿能给自己放松的时间。”
　　左瑞接了句：“对，然后你就上游戏。”
　　刘健点头：“啊，一上就得一小时。哎对了连赢，最近怎么不见你上线？平时不上也就算了，周末也没看着你。不会被那个谁捅你的事——”刘健朝尚云熙那儿扬了扬下巴，“打击了吧？”
　　坟前雪用伏魔杵捅了三连杀的事在他们玩儿的区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连赢并不意外刘健知道。他也顺着刘健的目光看了看他同桌，发现尚·制冷机开着微投影跟光射键盘正在打代码呢。不知道是不是跟竞赛相关的。他来的时候尚云熙还没到，他背对着他们那个方向聊天，这会儿才发现这人已经进来了。
　　想到最后下线前某人的手在他腰上揉按的感觉以及夜里做的梦，连赢倏地转回头来，说不出的心虚。他用臂肘顶了下刘健：“我是那么不禁打击的人么？就是没时间上了而已。”
　　刘健点点头：“那就行。他上回那事我听说也不是故意的，好像是忘带蓝了。”
　　连赢摸摸鼻子，心想我早知道了。
　　“干嘛呢？早来点儿就不知道主动看书，非得聚一块儿聊天是吧？”方欣容进来走到讲台上，“以后等你们老了有的是时间给你们扎堆聊天，现在急什么？都回去坐好。”
　　“方姐，不是还没到上课时间么？”
　　“我有事说。”方欣容打眼一瞅，所有人都到了，“两点：第一点是定向分班考试的时间定下来了，这个月二十五号二十六号。也就是说算上今天刚好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你们想去定向班的，赶紧把不达标的地方都想办法给我补上来。第二点，虽然这个月有定向分班考试，但十八号的小月考也如期进行。不想调班的绷紧点儿学，别到时候后悔。另外宿管阿姨说最近某些男同学夜里偷偷出寝室跟人约会，在这里我就不点名了。如果确有其事的话，你把成绩给我稳住了我就睁只眼闭只眼，稳不住，那不好意思咱得办公室见。好了，有什么问题抓紧时间问。”
　　“方姐，我听说升定向班之后课表就会有变化，体育课每天都有，这是真的么？”
　　“没错。你们去年应该看过吧？当时的高二定向班天天训练，那一波今年已经都走了，轮到你们了。”
　　“天天有体育课，这也太爽了吧？”
　　“汝之蜜糖，彼之□□。爽不爽那要看你们的身体承受能力。反正定向班打篮球踢足球这中好事，我在一中十二年至今没见过，所以还妄想定向班体育课能玩儿的同学我劝你们最好醒醒。好了，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没人吭声。
　　方欣容说：“没问题就该干什么干什么。连赢，你跟我去趟办公室。”


第36章  
　　班主任办公室离一班教室没多远,连赢却等方欣容进去好一会儿之后才进去。他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看方欣容的表情总觉得不像什么好事。
　　办公室里这会儿没有其他老师，方欣容从抽屉里翻出一份表格：“坐。”
　　连赢从旁边拉了把椅子,忐忑地看着方欣容手里的那份表，呼吸陡然漏了一拍。他隐约看见那好像是高一时期填过的一份综合能力评估表，评估学生所备技能的表格。这时就听方欣容说道：“连赢,你高一时期填的表格上说你不会游泳，现在学会了么？”
　　“没。”连赢缓缓摇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上定向班必须具备‘游泳’这项技能？”
　　“方姐，我知道。但是之前关于这个问题吴主任跟我谈过一次。”连赢略显着急地解释，“他说的是只要在这次编程竞赛中拿倒好成绩，得到保送资格,这个问题可以忽略不计。”
　　“本来是,但是连赢，很遗憾，这一届开始又有新的规则了,老师也是今天上午开完会才知道,凡这一届起入定向班的学生，游泳是必备技能,不会这项技能就不能进定向班。你应该知道很多学生来一中之前就会把这项技能学好,特别是实验班的，你可能很难找出不会游的。”
　　“……”
　　“你的身体素质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拔尖儿水平，你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学？是因为有什么难处么？有的话你说说，老师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我……”连赢的双手交握在一起用力握了一下，好一人儿才哑声说，“我妈、我妈是溺水走的,我五岁的时候。就在我眼前。”
　　“……”方欣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时有些怔。她知道连赢妈妈已经过世了，但不知道是溺水亡故。她不由后悔直接问出了，抬手拍拍连赢的肩膀，“对不起，老师不知道这件事。”
　　“我听我爷爷奶奶说，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会游泳了，还游得不错。但我没什么印象。那年的事我好像忘记很多。”
　　“那这些年你尝试过克服这种……困难么？”
　　“有。”连赢声音有些发涩，“但都没成功。小学的时候，初中的时候都试过。后来刚到一中那会儿我听人说上定向班得会游泳。我当时想高二才分考，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去学。但我中间试过很多次也还是……”
　　“有些事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方欣容说，“再说以你的成绩就算不去定向班，也可以上一所很好的学校。老师今天叫你来也是因为之前听你说过要去野战部队。”
　　“是，这是我从很小起就想做的事。”
　　“也还有半个月时间呢，未必就不行。你也别灰心。既然命运给你留出了准备时间，一定有它最好的安排。老师信你。另外如果你有想法看看心理医生，或者学游泳，老师可以给你推荐一些比较不错的专业人士。或者你如果想好了走另一条路，咱们也可以不参加定向分班考试。”
　　“谢谢方姐，我再考虑一下吧。”连赢感觉他这会儿就像被抽干了全身水分的鱼一样，实在是没有精神再继续说下去了。十多年以来他一直很避讳提起他妈妈，因为每次提起来都像是在把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捣烂一遍。
　　方欣容有心想再安慰两句，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便又拍了拍连赢的肩膀：“去吧。”
　　连赢点点头：“这件事能先别让别人知道么？”
　　方欣容：“放心，目前只有我跟吴主任知道这事。”
　　*
　　连赢刚回教室坐下，左瑞就给他丢了张纸条：什么情况？方姐说的溜出寝室约会那个被约会的不会就是你吧？
　　连赢看完之后揣进兜瞅都没瞅左瑞。事实上他现在心情非常糟糕，别说左瑞了，王母娘娘来了他也不想瞅。本来以为竞赛好好发挥就行，现在看来学游泳这事怎么都逃不过。而且谁又能确定竞赛成绩一定如他意呢？说来说去还是他太放纵自己了。如果这一年一直都坚持克服恐水的问题，或许今天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想想就有些懊恼。可一想到流水跟游泳池他又浑身难受。如果有个折衷的方法就好了，比如即可以让他克服对水的恐惧，又能让他不那么抗拒…………
　　连赢忽地转头看尚云熙。
　　尚云熙余光注意到连赢的举动，也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连赢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尚云熙的目光短暂地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在家时抹了他爷专门给配的药，今天基本看不出异常。不过被尚云熙看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小声问：“还有？”
　　尚云熙缓缓摇了摇头，接着做自己的事情。连赢也不再看他，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他干嘛不试试在游戏里克服对水的恐惧？如果能的话，他再去游泳池。大不了跟方欣容请假，一天练个两三个小时。方欣容说得对，还有半个月呢不是？
　　连赢想罢赶紧埋头学习。两道没做的数学题拿出来问了问他的前桌。本来想问尚云熙，但是讲题需要说不少话，就尚云熙那个性格，他总觉得会被拒绝。
　　连赢两个前桌也是学霸，都是排年级前十的。连赢问完之后弄明白了，继续做他的题，倒把还毛巾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等他看到那条在书包前兜里静静放松的毛巾，又是回家之后。他有心给尚云熙发条短信说一声，可信息编辑了几次却又没发。后来也不知道辗转反侧了多久，终于睡着了。他看到自己正坐在院子里摆弄一朵喇叭花。
　　尚云熙没在家，刘健跟流年醉也没在。尚云熙下线之前留下的任务无为已经做完了。连赢赶紧把花丢一边。想了想，他又把花捡起来了，然后突发其想地去城里又买了不少花苗回来。他在园子里一通折腾，把这些花苗种在该种的地方，然后弄得自己满手满脸都是泥。
　　尚云熙上线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NPC伴侣像只泥猴子。他在他旁边蹲下来：“怎么又想起种花？”
　　连赢心说为了更自然地拉着你去河边！嘴上说：“帮流公子跟简七公子买花时看到的。当时没舍得买，今天夫君不在，无趣，就去买回来了。”
　　啧！对于撒娇这事真是越来越精！
　　尚云熙没有多想。主要他的伴侣比人家的聪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把人扶起来：“走吧，去洗洗，衣服都脏了。”
　　连赢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拉住尚云熙衣袖子：“在家里洗着麻烦，盆太小了。不如……不如夫君带我去河边？”
　　“你不是不喜欢有河水的地方？”尚云熙想都不想地说，“盆小好办，买个大的就好了。你在家里乖乖等我，我去去就来。”
　　“哎，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后面的话没说话，尚云熙已经用传送卷轴去了茂山城。他动作很快，没多久就买了个大的浴桶回来。那浴桶大得装下俩成年人都不会拥挤，是四个工人送上门的。
　　连赢看着就无语，但一直又不知道该怎么强调就要去河边。
　　这时尚云熙却挽起袖子，开始往里面畜水了……
　　热水他家一直是有现成的，虽然不多。尚云熙似乎又去烧了一些，然后先往桶里加冷水。
　　连赢尴尬地说：“夫君，天色尚早，这个时候洗怕是多有不便吧？”
　　尚云熙：“是不大方便，可夫人想洗，为夫倒是不介意帮你守着门。”
　　连赢：“……”你大可不必！
　　尚云熙也不嫌麻烦，一次次往屋里抬着水。他级别高，力气大，抬水就跟抬棉花一样十分轻松。连赢在一旁看着心里直着急，又怕尚云熙真让他下水，又怕他自己不敢下水。
　　是，他知道这是游戏，但眼看着浴桶里的水越来越多，每次尚云熙往里面倒水的时候水面翻腾，他这心里就跟着一起翻腾，说不出的难受。
　　水满三分之一的时候连赢已经下意识开始回避水面了。他背对着桶，手甚至有些细微的发抖。尚云熙一直忙着加水，没注意到伴侣的神色。连赢自嘲了句：没事给自己挖坑，蠢的你！
　　尚云熙开始加热水了。这游戏里的水烧得未免太快。连赢双手交握——这是他极度紧张和难受的时候才会做的动作。他说：“还是你洗吧？这加一次水也太麻烦了。我去守着门。”
　　尚云熙笑说：“不用。没看我买的桶很大么？可以一起洗。”
　　……啥玩意儿？！
　　“夫人，去拿两套换洗衣裳。”尚云熙说，“今日什么都不做了，我们一起洗澡顺便聊聊天。”
　　“可是、可是我怕水。”连赢决定实话实说，“还是夫君你洗吧。我不洗了。”
　　“这又不是在江河湖海，再说有我在你怕什么？快去吧，我去锁上门。”
　　连赢只得先去把衣服拿来。这时尚云熙也把门落了锁，然后，连赢看到这家伙脱下衣衫，穿着一条薄薄的亵裤进了水里。还好，还好没有脱光！
　　连赢暗暗松口气，看着尚云熙结实的肌理，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他解衣下水，脚刚碰上水就是一僵。不料这时尚云熙在上头一把把他拉进了桶里！
　　噗通！
　　“唔！”连赢瞬间觉得所有肌肉都绷起来，窒息的感觉排山倒海一般席卷他的神经。他本能地抓他能抓的东西，却只抓到一个尚云熙，“噗！咳咳咳……我、我要出去！”
　　“没事没事。”尚云熙抱着人站起来，“别怕，我在。”
　　“啊？”连赢踩到木桶底，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对他笑时总是温柔万分的人，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第37章  
　　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开始在连赢心底缓慢滋生,像一侏带着歉意的蔓，不知不觉生出来，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缠住了他的心神。他不自觉咬了咬唇,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说，哎！不好意思啊，这段时间一直在骗你。
　　可是他没那个勇气。
　　最初他不知道随意是尚云熙,他有隐瞒身份的原因。后来他知道随意是尚云熙，却碍于面子始终没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去。可得知尚云熙极有可能有精神问题之后他还是没说,这就有些不厚道了。他想的是出于安全考虑，可又何尝不是太贪恋游戏里每晚这一抹温柔的缘故呢？
　　他和尚云熙白天做同桌，晚上做情侣，一天二十四小时对于他们来说却比三十六小时还多。而这不止三十六小时的时间里,超过一半的时间他们都在一起。哪怕白日里不言不语,可离得那么近，近到一个不注意就能触碰到对方。
　　连赢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尚云熙掬了把水洒在他身上，“还怕？”
　　“没,好多了。”连赢讲是这样讲,还是不太敢看水面。尽管在脑子里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是游戏,可过于真实的落水感还是让他无法彻底放松下来。他一直抓着尚云熙的手臂,抓得还挺紧。他知道他该松开的，这抓着尚云熙能很大程度缓解紧张。
　　“无为……”尚云熙却似乎看出了这份紧张背后的异常，缓缓问了声，“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连赢微愣，不太自在地避开尚云熙的目光，“我，我就是我啊,还能是什么人？”
　　“不。你是个很特别的人，你不像NPC。”尚云熙缓缓揉了揉他的手心，“没有哪个NPC会像你这样拥有丰富的情感，也不会有哪个NPC像你一样，把自己努力扮演得像个NPＰＰＣ之间是不同，可你也未免太过出挑了。”
　　“……”
　　“你就像个活生生的人，虽然我希望不是。”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和活人谈恋爱。”尚云熙说完，手缓缓划过连赢脸颊，“所以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无为。”
　　“是么？那你再想想。明天我再问一次，希望你跟我说实话。”
　　你当我傻嘛！你都这样说了我哪里还敢跟你说实话！
　　连赢感觉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几尽忘了他此刻到底在什么地方。他松开尚云熙的手，狠狠搓了搓手臂，心想哪里有问题？就因为没有次次都叫“夫君”？还是因为他把随、流、简三宅都弄得太舒服了？又或者，是他偷懒耍滑不想干活？
　　可系统也没说不能这样，而且每个NPC不是都不同？怎么分析出他过于不同？除了比他勤快，他也没觉着无为跟他有什么不一样。这也太鸡贼了。
　　连赢在心里默念“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他知道”，之后把着桶沿起身往外跨。他看起来有点不痛快的样子，进屋穿好衣服出来就把自己的脏衣服拿外面去了，连带着尚云熙的衣服一起。不过他没有只拿脏的，而是把给尚云熙拿出来换的干净衣服也一并拿了出去。
　　让你吓唬人？有本事别穿衣服，直接出来！
　　尚云熙却也不是吃素的，真的只着一条亵裤出来了。让连赢无语的是，他发现湿了的亵裤紧紧贴在皮肤上，几乎跟没穿没两样。这人是压根儿不知道不好意思呢还是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
　　“哟，夫君，好坦荡啊。”连赢用轻嘲的语气说。
　　“哪里，是夫人做的示范好。”尚云熙说完拿回自己的干净衣服——被挂在外面的晾衣绳上了。
　　“别瞎说！”热热的感觉瞬间爬上连赢耳朵，“我的亵裤比你的厚！”
　　“那我也看到了。”尚云熙说完，把衣服穿好，“一会儿把衣服洗了，洗完衣服去打怪，采药，继续攒经验。今天就采……”尚云熙打开控制面板看了一眼，“就采五个小时吧。采完药回来织布。我要两块重云锦，我的小号升级之后还没换新衣服，就靠你了夫人。”
　　“哦。”大不了等他下线让无为来做！
　　“八个小时内把任务完成。”
　　“啊？！那我要忙多久啊！”连赢喊完顿时怂了，“不是，夫君，不能不限时么？我也很累的啊。”
　　“不能。”
　　“……￥#@%￥;……%*＆）”狗屎！
　　尚云熙也是发现灵活的ＮＰＣ伴侣总是撒娇耍赖不干活，而他安排的任务多数都是那个不灵活的伴侣在他下线之后才去做，所以才试着这样布置任务。没想到灵活的伴侣真的希望他不限时。这说明什么？说明也许他的猜测没错。
　　看到对方气得跟青蛙似的还不能反抗，尚云熙突然觉得有点爽，于是又说了句：“抓紧时间干，不许偷懒。”
　　“哦！”连赢恶狠狠把尚云熙的脏衣服扔进盆踩，仿佛他踩的不是衣服而是衣服的主人。
　　“洗完把浴桶里的水都倒出去，再把桶清理干净。”尚云熙又说。
　　“你还不如直接让我累死算了啊！这么多事只给我八个小时，我怎么做得完？”五个小时采药，那只有三个小时做别的事。可那一大桶的水，他这个级别想要弄干净少说不得个两小时？那洗衣服呢？织布呢？他还不休息一会儿了？！
　　尚云熙却没心软，径直下了游戏。他出去之后第一时间打开电脑，连接游戏舱去查无为的数据。如果无为是ＮＰＣ伴侣，那么就不应该拥有独立的IＰ地址，应该和他一致，反之，那就是有问题。
　　他用了智能助理，不到五分钟结果便出来了。结果提示NＰＣ确实没有与他在相同位置，但并不能查到对方详细的位置和信息。
　　尚云熙脸色铁青。他首先想到的是游戏公司的内部员工。毕竟能以NＰＣ的身份玩儿，那不是一个普通玩家能够做到的事。可这里有一点奇怪，为什么他布置那么多任务，这个似乎是人类的NＰＣ不下线？如果是游戏公司的内部员工，应该能做到这一点。
　　这块实在是太矛盾了，尚云熙想不通。
　　连赢更想不通。怎么好好一个暖男转身功夫就变脸了呢？一点预兆都没有，这不是成心给他找事么？他就怕个水怎么了啊？NＰＣ就不能怕水嘛！
　　连赢一边吭哧吭哧洗衣服，一边在心里吐槽尚云熙。没喊出来绝对是不想让隔壁听见。谁知道流年醉和刘健什么时候会上线？
　　这时手臂“嗡”一声震动，系统提示道：“任务时间还有七小时四十五分，洗衣服过久，易出现完不成全部任务的情况。请合理安排时间。”
　　连赢：“那我要是不能完成任务呢？”
　　系统：“玩家已设定处罚，系统将视任务完成情况把你送到教习院接受调－教一周或关小黑屋三天。”
　　连赢：“他疯了吧？！”
　　系统：“警告！不得出言侮辱主人！若再犯，三千里流放准备！”
　　连赢心想去你大爷的，老子才不去流放！对于真正的NＰＣ来说那就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可对他来说不是啊！万一真的给弄到个万里黄沙鸟不拉屎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的地方他还活不活了？！
　　于是他赶紧把衣服拧巴拧巴晾上，去找出锄头装上药就出了门。他才不要把浴桶里的水收拾了呢，至少不是现在。他出去打怪，累了他就回来，睡着了十有八－九就能回到现实。至于明晚，到时候再说！实在不行他就去电竞馆上大号，那样的话应该不会再变成ＮＰＣ了。
　　连赢去了五华山，这里有许多药材，怪倒不是很多。他边打怪边把药采了，一点体力也没敢省。就这么着打了三个多小时，他是真累，干脆把锄头往肩上一扛，回家睡觉！
　　系统：“警告！尚未完成任务，不得休息！尚未完成任务，不得休息！”
　　连赢：“闭嘴！”
　　系统居然真的噤声。连赢狐疑地打开控制面板一看，警告通知栏已经消失了。他把被子向上扯扯，一边猜测“闭嘴”俩字为什么会这么管用，一边准备继续睡觉。
　　可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累是真累，就是想到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让他拾起“游泳”这项技能他就焦虑到心浮气躁。还有尚云熙，看样子是真的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
　　连赢突然开始后悔跟尚云熙提出要去外面洗澡的要求。他蹭地坐起来，从卧室去了正厅，又从正厅走到书房，来来回回像没头苍蝇。最后还是坐在织布机前织了块布，才勉强扛不住困意睡过去。
　　第二天下雨，连贺学敲门进来说：“大孙子快起床，今天雨大，路上估计要堵车，咱们得早点出发。”
　　连赢感觉困得不像话，好像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叫醒了。他揉了揉眼，发现这场雨下得果然很急，像有人对着他家窗户猛泼水似的。他揉了揉额角：“知道了爷爷，我这就起。”
　　连贺学压低声说：“你奶奶今天气压有点低，一会儿咱俩吃完赶紧走。”
　　连赢知道，这样的天气，如果乔妹还在外面肯定不好过，他奶奶必然担心。但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想到只有十四天了，他略一犹豫说：“爷爷，我今晚不想回家了。”
　　连贺学问：“不回家？不回家你去哪啊？”
　　连赢说：“我想去泡温泉。我们还有两周就定向班分班考试了，不会游泳就不能进这个班。可我放学的时间游泳馆基本没有营业的了，温泉馆里有能游的地方，所以我想去住那儿。您知道我一直想去定向班。”
　　连贺学瞥了眼枕头，心想我当然知道。他说：“那这样。爷爷晚上陪你去。让你自己去爷爷不放心，你奶奶也不会同意。”
　　连赢点点头：“也行。那您白天跟我奶奶说说。”
　　老爷子痛快答应。
　　*
　　连赢到学校的时候尚云熙已经到了，尚云熙总是到的很早。连赢坐下来把毛巾还给他，说了声：“不好意思，那天忘还你了。”
　　尚云熙瞅都没瞅就说：“不用。”
　　连赢心想果然！他直接把装毛巾的袋子挂椅子上，嘁一声：“不用就不用，我当抹布。”
　　尚云熙这才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又觉得不大可能。虽然连赢跟无为确实有相似的地方，都比较阳光，但连赢干不出撒娇的事来，特别是跟他撒娇。当然，也绝对不可能叫他“夫君”。
　　尚云熙脑子里刚产生这个念头就被自己给否了。
　　连赢今天来得比较早，就把分装进小药瓶里的药丸给还在二班的王临时送过去一瓶，又给左瑞拿一瓶。主要是每次都分很麻烦。
　　“还是你够意思。”王临时接过药瓶，“那几个混蛋一看过去的是个美女，肯定都把我给忘了。”
　　“那是，我跟他们能一样么。”连赢说，“你也别急。到时候回不了一班直接去定向班汇合。”
　　“嘿，我也是这么想的。”王临时笑得憨厚，可笑笑又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连子，我听说咱们这一届开始进定向班得会游泳，你……”
　　“我今晚开始放学就去找地方练。还有两周。我本身是会游的，我再试试看能不能克服吧。”
　　“也行。你要是实在紧张，放学我陪你去。多了挤不出来，给你挤个一小时还行。”
　　“不用，我爷说陪我去了。你这段时间好好复习。”连赢拍拍王临时的肩，“我先回班了。”
　　方欣容来了，连赢赶紧回座上坐好，并且尽量不去注意尚云熙的神色。他坚信，只要他不主动说，尚云熙就猜不到他身上。当然他也不可能主动说，除非他脑子让门挤了。他想好了，晚上去温泉馆，之后就在那里进游戏舱。他记得他要去的那家温泉馆不远就有一家电竞馆。理由他也想好了，就告诉他爷，去游戏里继续克服对水的恐惧。
　　连赢对自己的决定十分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雨一下下了一大天。
　　下午上课的时候雨都没停。窗子一直关着，密不透风，把全部的暖流都拥在了教室里。本来连赢夜里就没怎么睡觉，再加上吃完饭也没多久，好么这一暖和他就开始犯起困来。物理老师在前头讲什么他开始还能听进去，后来就已经断断续续进他耳朵里了。
　　他拿着笔，撑个头，没多久直接睡着。由于是坐在最后排，桌上的书摞得也够高，老师一时也没有注意到。
　　尚云熙看见了，但他并没有叫醒连赢的打算。
　　这时连赢咕哝了一句什么，很轻，尚云熙隐约觉得好像是“夫君”，但也不是很确定。
　　没想到同桌这时又说话了，语气还挺娇软的：“我今天可不可以不采药，不织布啊……手指好痛哦。”
　　前排的同学听得不是很真切，不由回过头。尚云熙在震惊之余，用力踩了同桌一脚，压低声吼道：“起来！”
　　连赢吓一激灵，赶紧坐直了：“干嘛踩我？！”
　　物理老师：“敢在我课上睡觉，不踩你踩谁？！连赢你给我坐直了！”
　　连赢一寻思原来是这个，暗暗松口气：“对不起老师，昨天睡得有点晚。”说完主动站起来：“我站着听会儿吧。”然后又在纸条上偷偷给尚云熙写道：“谢谢同桌╮(╯▽╰)╭”
　　尚云熙：“…………”真是使尽了洪荒之力才能忍住不动手。
　　这一刻，肤白冷峻的学霸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第38章  
　　尚云熙想想就气得不轻,捏着书本的手用力到指节都泛白了。要不是因为在课上，而他又不确定其他同学有没有听到，他绝对要抽连赢。混账东西,居然敢瞒着他耍了他那么久。他要是没上坟前雪的号也就罢了，他明明都上了大号，连赢不可能不知道是他还在他面前装得跟不认识一样。
　　只要一想到自己曾对“无为”那么好,一腔热情错付一头猪的感觉便陡然袭上心头。再想到“夫人”和“为夫”，尚云熙就感觉拳头一阵痒痒。
　　还蒸什么多宝鱼？就该让连赢在外面饿死！
　　连赢全然不知自己在同桌脑子里已经把满-清-十大-酷-刑一一走了一遍,还觉着同桌挺仗义。而对于自己说梦话这事，他也是下课之后听了前桌问他才知道。
　　“你是说我刚刚上课的时候说梦话了？”连赢指着自己的鼻尖，一副被雷劈的样子。
　　“对啊，不光我听见了,你周围估计都听见了。但你说什么我们没听清。”前桌叫吴落,是个戴了副眼镜，长得挺白皙文秀的男生，笑说,“你不会不记得吧？”
　　“我是不记得啊。”我甚至不知道我说了梦话！
　　连赢惊恐地看向尚云熙的座位。尚云熙没在,下课就出去了，有可能去了洗手间。但是也有可能……不会不会,以尚云熙的臭脾气,要是知道他是无为肯定不会放过他，不可能就这么出去了。所以他说的梦话一定与无为无关！
　　可万一呢？！万一尚云熙真的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内容怎么办？他不记得他说了梦话，可他记得他做了什么梦啊！他梦见他又进游戏里了，梦里尚云熙又要他去干活，织布、采药、升级、洗衣服、干家务，做不完的活。他当时感觉天都要塌了。
　　所以他到底说了什么！
　　连赢抓狂得不得了，这时见到右邻桌回来,赶紧问他：“甘威，我上课说梦话你也听见了？”
　　甘威说：“就听着嘟嚷了，但具体说的是什么没听清，好像什么‘采药’？”甘威笑：“你昨天睡晚是去玩游戏了吧？”
　　连赢心里咯噔一声，略心虚道：“别逗了，都什么时候了我能去玩儿游戏么？”
　　尚云熙回来的时候连赢刚好说了这句。尚云熙没什么特殊反应，只在心理“呵”一声。他的座位是靠窗子那侧，他站在连赢旁边等连赢给他让让。连赢仰视他一秒，忙又把目光转回去，人也跟着转了九十度。
　　连赢这心里就像在击鼓，还是战场上那种大鼓，空空空，他感觉声大的都要破出他胸腔。他有心想问问尚云熙听没听清他说什么，可实在是怂。打架都没怕过，上高一的时候全校谁不知道他连赢？可现如今问个问题居然问不出口。
　　连赢几次偷偷观察尚云熙，想从他脸上看出有没有什么猫腻。可几次下来尚云熙都是一个表情——没表情。所以这到底是听清还是没听清！
　　下午又是一起去微机室，连赢实在是憋不住了，决定豁出去，他趁着楼道里就他跟尚云熙，咬牙问道：“哎，同桌，我上课说梦话说什么了？”
　　尚云熙头都没转：“我怎么知道？”
　　连赢：“你离我最近啊。吴落他们没听清，那是因为隔着书。可你就在我旁边。”
　　尚云熙：“那么小声，谁知道你嘀咕什么。”
　　连赢：“真的？”
　　尚云熙推开微机室的门，没再搭理他。
　　连赢想想，如果他的梦话声音很大，他自己应该也有感觉。没感觉，那声音应该就挺小的，就像尚云熙说的，嘀咕。可他嘀咕了什么呢？
　　连赢并不敢完全相信尚云熙，毕竟尚云熙这人与常人不同，做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比如明明听到了却假装没听到，然后在游戏里坑他。又或者，是为了减轻尴尬所以装作没听到？
　　连赢突然觉得背后飕飕窜冷风。
　　季寰宇这时在背后拍了他一下：“站这发什么呆？怎么不进去？”
　　连赢想到自己上学期还喜欢季寰宇，这学期就对尚云熙有了奇怪的感情，而季寰宇也喜欢尚云熙，他还不得不为保送名额的事继续参加这尴尬的三角对局，不由觉得生活真特么狗血，说了句：“这世界变得太快太急，我寻思站这适应一下再进。”
　　季寰宇却以为连赢在说新规则的事，劝说道：“天意如此，也没办法。不过你还是加油吧，你这身体素质不去军队我都替军队可惜。”
　　连赢心想你可惜有啥用？晚上我还不是照样要去克服恐惧心理。十四天的时间他要克服十多年都没能克服的事，他也是真挺敢想的。
　　连赢憋着一股闷火进微机室，发现都来了，除了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总有些敌意的洪天。而和洪天一组的茶宝听到有人来转头看了一眼，叫了声：“季学长，连学长。”
　　她的情绪看上去也不高，眼眶还隐约有点发红，趁着一张娃娃脸，像受委屈的邻家小妹妹似的。
　　季寰宇问：“洪天呢？”
　　没人回答。
　　季寰宇看着气氛不太对，问茶宝：“茶宝，怎么回事？”
　　茶宝说：“季学长，我觉得我没法跟洪天一组。他根本接受不了别人给他提建议，而且也太没有肚量了。”
　　季寰宇笑了笑：“怎么说呢？”
　　茶宝犹豫了一会儿说：“反正我和他现在一直谈不拢。对于要用他的创意还是我的创意这事都说了好多次，他执意要用他的。好，我退一步也行，可我提任何想法他都会反驳。如果他说的有理我认了，可他水平也就那样么，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些。”
　　“你说谁自以为是呢？”门口传来一道愤怒的喊声，正是茶宝口中的洪天。他肤色本就比较黑，这时候一生气脸色便像放久的猪肝，“你的创意本来就有问题。而且我要做的是办公软件，你非要往里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怎么就奇奇怪怪了？办公就不能放松么？干什么非要搞那么严肃？你不就是不满意跟我一组想跟队长一组？你有本事你直接说出来好了啊做什么阴阳怪气儿的！你要能跟队长一组我就能跟连学长一组了我还巴不得呢！”茶宝一双圆目瞪着洪天，半点不服输，“你当谁稀罕跟你一组么！”
　　“你！”洪天气极，突然“呵”一声，“你这么想跟连赢一组，别不是看上他了吧？”
　　“你说什么呢！”茶宝羞恼交加，“你别太过分了啊。”
　　“我过分？你敢说你没——”
　　“砰！”洪天话没说完，一只黑色的鼠标砸在门上发出重重的响声，把除尚云熙以外的所有人都吓一哆嗦。连赢坐在转椅上，一下下敲打着椅子扶手说，“姓洪的，你小子说话就好好说话，我的玩笑还轮不到你来开。”
　　“怎么着？你还敢动手不成？”洪天强扛住被压制的感觉，“你别忘了现在是高二。只要打架，定向班就绝对没戏。”
　　“哦对，你提醒的是。四个实验班都可以参加定向班分班考试，你不能。这样说来我确实不该为了你一个连对手都称不上的人打架。”连赢故意往尚云熙旁边凑得更近，笑说，“同桌，来来来，赶紧把你准备的游戏部分拿出来给我看一看。我这边的药品清单也整理出来了，你瞅瞅有没有问题。你是大触我是小虾米，有问题你可得多指点指点我。这机会难得得很，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得到的，我且！得！好好利用下。”连赢把“且得”俩字咬得极重，还有意无意瞅了洪天一眼。
　　洪天气得不行，结果就听尚云熙不冷不热地对连赢说了句：“你好好说话。”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用那把低沉的嗓音说出来却像宠溺一样。洪天顿觉自己像个傻叉。
　　连赢这时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看看。”
　　尚云熙接过连赢递给他的内存卡，看都没看洪天。茶宝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有点像偷吃到桃子的小猴。他看到连赢跟尚云熙的互动，赶紧悄悄打开自己的手表，在上头看了看校论坛上的CP八卦！
　　艾小传跟何若星是二班的，本就跟一班离得近，跟洪天不算多熟，所以他们也没理洪天。洪天一人在门口，进来也不是出去也不是，最终还是碍于少年人的面子，走了。
　　季寰宇说：“你们继续，我去看看他。”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这时尚云熙瞅了连赢一眼：“别人的鼠标摔着好玩儿么？”
　　连赢瞬间像回过神来似的一拍额头去捡鼠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生气，忘了拿着你的鼠了。”仔细一瞅，我的妈，碎了！
　　连赢看着品牌心里就哗哗滴血，他之前在电子杂志上看过，这个品牌的鼠标最基础板的都要一千五百块以上。再一看后面的型号，真想回到五分钟前抽自己一巴掌。他不由郁闷道：“你说你一学生用这么贵的鼠标干嘛？天，这得多少条多宝鱼啊。”
　　尚云熙：“……”所以他到底是怎么被这蠢得跟驴子一样的人骗了这么久的？！


第39章  
　　连赢把鼠标的“尸体”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发现想修的跟原来一样是不可能了，只能赔尚云熙一个新的。但他确实不知道手里这款具体要多少钱，只隐约记得这一款是flame系列里配制最高的一个。而flame系列起价两千六。
　　“你有备用的吗？我赔你个新的吧。”连赢说,“但我不知道它具体多少钱，你等我查一下。”
　　“不用。”尚云熙轻蹙眉说，“把东西给我。”
　　“那要不我直接赔你钱也行。”连赢把东西给尚云熙的同时说。
　　“不用。”
　　“可是你这东西太贵,我不能白摔。”
　　“你想赔？”
　　“嗯。”
　　“那你闭嘴。除必要事十天内别跟我说话，我当你赔了。”
　　连赢：“……”
　　感觉捧出去的心被踩在脚底狠狠碾了一下,顿时断了一口气。闷，委屈。连赢死死盯着尚云熙，尚云熙也迎视着他。连赢也不知道到他底想在尚云熙眼底看到什么，他只知道他看了半天得到的全是凉薄和疏离。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艾喝茶看着这僵持的一幕,大气都没敢喘一下。连赢这时倏地起身，头都不回地离开了微机室。
　　不会游泳的焦虑，和洪天不愉快的关系,甚至就连父亲长久以来的漠不关心好像都和刚刚尚云熙的冷漠拧成了一股绳,勒得他心口发疼。
　　他居然天真的以为他跟尚云熙的关系跟以往不同。可有什么不同？帮人家捡过一次药，喂过几次小鸟就以为自己特殊？还是因为吃了那顿味道似曾相识的鱼就以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他有什么不一样！脱离了游戏他跟尚云熙的关系就是个屁！尚云熙说得很清楚,不和活人谈恋爱,所以想多了的明明是他。
　　连赢此刻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留恋游戏里每日那份温暖。因为他想谈恋爱，他想有个实力相近又兴趣相投的男朋友。他们可以无话不说，可以把生活中的开心和难过都拿出来与对方分享。就像他当时会喜欢季寰宇一样，又何尝不是因为知道季寰宇优秀，并且人很温柔？
　　常言说，一个人缺什么就会下意识想给自己找补什么。连赢觉得他想要的,无非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端到他面前的一盘多宝鱼，和一个能说话的人。
　　现实里的尚云熙并不温柔，但游戏里的尚云熙却仿佛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野蛮和粗暴，简直是对他百依百顺的。这让他忽略了，现实里的尚云熙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他们的关系就跟飘在空气中的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连赢坐在楼梯口长叹一声。他看到网上商店里显示的尚云熙那款鼠标的价格，不禁暗嘲自己的嘴巴还挺贵，闭嘴一天就值三百六。成啊，不就是闭嘴吗？
　　连赢拍拍屁股去了吴主任办公室：“主任，我有个想法想请您批准。”
　　吴子乔的办公室里就他一人，本来上了一上午的课想眯一会儿的，这下眯不成了，揉着额角问：“什么事？”
　　“我想换组。”连赢说，“外面的人又不知道我是paladin。我跟尚云熙一组，就算拿了奖别人也会觉得我是沾他的光，占他的便宜。”
　　“可是你自己也说了，你有两三年没碰过代码，你确定跟茶宝一组？她虽然也有能力，但毕竟不是你跟尚云熙这种级别的选手。”
　　“您怎么知道我要跟茶宝一组？”
　　“人艾小传跟何若星是好朋友，怎么着你还想插一脚？你乐意人家俩还不乐意呢。再说了，你当我在办公室不去管你们是真放羊？”
　　连赢：“……”
　　吴子乔：“鼠标摔得挺爽吧？flame3616，我都没舍得买呢。”
　　连赢：“…………”
　　吴子乔说：“尚云熙……他就那个性格，又不止是对你一个人这样，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想太多。你要知道一个人的性格形成不是一天两天的火候。当然，你如果执意想要换也不是不行。可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再过两天参赛名单我就要报到举办方那边了，到时候你想改也改不了。”
　　连赢：“绝对不改。”
　　吴子乔：“行。那我跟尚云熙谈谈，毕竟你俩之前已经在作品设计问题上达成一致。你这一退出，总要有一个人重新设计。”
　　连赢：“我可以想新作品，药品数据全给他用也行。反正我不想再跟他一组。”
　　吴子乔一看他这是铁了心，在通讯器里给尚云熙发了信息，让尚云熙来趟他办公室。
　　连赢一听敲门声，起身说：“那吴主任我先走了，有结果麻烦您通知我一声，我时间紧，去做别的。”
　　吴子乔点点头，顺便说了声“请进”。
　　尚云熙进来的时候连赢和他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会，但谁都没吱声。连赢出去之后就直奔微机室。他并没有跟茶宝说打算换组这件事，只是先坐下来想了想不做“老来宝药盒”他要做什么。创意这东西是时而就有的，他以往有个习惯，想到什么好玩儿的但又没时间做，他会先记录下来。
　　茶宝见连赢脸色恢复了些，问道：“连学长，你没事吧？”
　　连赢说：“没事。季学长跟你搭档还没回来？”
　　茶宝撇嘴：“没。”
　　洪天出了微机室之后也并没有走多远，只是刚好跟连赢两个方向，所以他们才没碰到。季寰宇出来时看到他往右边走，跟上他去了右边的楼梯口。洪天倒底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半大孩子，被当众揭了短处脸上挂不住，看到季寰宇的时候脸色也不大好。季寰宇跟他说了很多才让他吱声。
　　“季学长，我真不是看不惯连赢跟队长一组，我是真的想不通凭什么让他进组。没错，他学习成绩是比我好，可学习成绩好又不代表编程能力强。你说一年在这个比赛上一共就出三个保送名额，谁不想要？好么全年组那么多比他编程厉害的，偏偏就把他弄进来了，还不是因为他爸的关系。”
　　“你认识他父亲？”季寰宇见洪天靠在墙上，隔着一米也靠墙说，“我记得你上回也提过这事，后来连赢来就打断了。”
　　“也不算认识吧，但我知道。他爸是北航智武研究所的所长。”洪天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以一种十分复杂的口吻说，“全国最有名的几位智能武-器研发专家之一。”
　　“……你怎么知道的？”
　　洪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父亲是连赢父亲的下级。原本是同级，但后来成了上下级，这让他父亲在事业上受到了很大打击。他父亲一直视连所长为竞争对手，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而这让本就很在意他学习成绩的父亲一下对他盯得更紧，并且经常在家里拿他跟连赢比。
　　可他跟连赢差的不是一个他花心思就能追赶的距离。二班跟一班都不是想赶超就能赶超的，更别说他在平行班九班。
　　他在能力上，只有编程这一块是每次成绩都比连赢强的。这一点也是他父亲唯一比较满意的地方。他父亲一直希望他在这一块能发挥他的优势。而正好这次他有机会。可万万没想到连赢也进了组，还跟尚云熙同一组！
　　他在学习上输给连赢这事本来就让他很烦心，所以他不想再让季寰宇知道他父亲跟连赢父亲是上下级关系。像季寰宇这样的人中龙凤是压根儿不会理解有一个喜欢拿孩子去跟上级的孩子攀比的父亲是一件多么令人焦虑和痛苦的事。
　　季寰宇也没有追着问下去，只道：“你一直怀疑连赢的能力应该是看他的编程课成绩。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既然他父亲是智能武-器研发专家，那么他在这方面是不是也继承了他父亲的基因，是确实有些特殊的能力的？”
　　“有特殊能力这门课次次拿中等？我不信。”洪天说，“反正对他进组这事我保持反对态度。虽然我的意见也没什么用。”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已经跟茶宝分到一组了，你和她意见总是相左，对你们未来的成绩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依我看，茶宝跟连赢都是比较直爽的人，应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你这样总跟他们僵着也不是个办法。”
　　“我就是觉得心里不平衡。”洪天垂着头，没好意思说他在上高中之前就已经听过“连赢”这个名字了。他那时甚至都没见过连赢，但他父亲却会经常提起。
　　“不平衡也已经这样了。”季寰宇说，“我还是觉得你最好看开些，把精力多放在作品上，毕竟天道酬勤么，一切都是有可能的。走吧，别在这站着了，你的时间可比我的宝贵多了，不能再这么浪费。”
　　洪天点点头，跟季寰宇道了谢，一道往回走。
　　恰好，他们回去没多久，吴主任就带着尚云熙一同到了微机室。吴主任说：“宣布个事，从现在开始连赢调组，跟茶宝一组。洪天跟尚云熙一组。至于团队作品，你们自行调整。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在参赛之前完成。还有，这屋里的摄像头我可开着呢，你们偷懒的聊天的都给我想好了结果。一天就这么点准备时间，都让你们像今天一样霍霍了我以后就坐这盯着你们。”
　　看似最安静，其实叽叽咕咕聊了最多的艾小传和何若星：“……”
　　洪天跟茶宝一脸懵逼。
　　吴子乔说：“好了，都该干嘛干嘛去。”
　　于是连赢低着头，在手表上买了个flame3616鼠标。这个月的生活费他把一半都转给他爷爷修壶了，他的钱不够，就在自己平时没什么大事绝不会动的小金库里转出来了一些，然后指定了配送时间。
　　茶宝无意中看到他能开启网上商店，小声惊讶道：“哇！连学长你居然能在这个时间用网上商城！你怎么做到的？！”
　　学校可是对他们的手表管控很严格，上课时间这种APP绝对用不了。
　　连赢忙做个噤声手势：“下课跟你说。”
　　茶宝点点头，半晌又挠挠头：“连学长，你真的改跟我一组了？”
　　连赢瞅着屏幕“嗯”一声，情绪不算高地问了声：“怎么着，不高兴啊？”
　　茶宝：“那倒也不是。”就是最萌的CP分开了，糖吃不到了啊！！！
　　连赢也没多问，径直在电脑里敲着什么。
　　另一头尚云熙跟洪天开始研究新的作品。虽然连赢说要把药品相关数据给他用，但他没要，而是问了洪天想做的软件是什么，并表示配合洪天的想法来做团队作品。
　　连赢听到了他们的沟通内容，把要打的代码都打窜行了也没注意到。茶宝瞅瞅他屏幕，再瞅瞅跟洪天交谈中的尚云熙，突然一阵生气。她自己都没发现他再看洪天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小三，而看尚云熙，就是看甩了糟糠妻的混蛋。
　　之后的对话都是在小组内进行，连赢再没有跟尚云熙说过一个字。直到晚餐过后，快递员把一个崭新的flame3616从校外递进来，连赢签收之后第一时间把东西给了尚云熙。
　　“说了不用。”尚云熙头都没抬地说。
　　“要不要是你的事，赔不赔是我的事。你钱多你收了愿意扔就扔，总之我还了。”连赢说完打开卷子再没理旁边的人。
　　前后桌都看出来尚云熙跟连赢有了矛盾。事实上他们以前也有矛盾，但似乎又和这次不同。可没人敢问。
　　尚云熙最终还是把鼠标收了，并且在放学的时候带着离开学校。可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出了校门第一时间往家走，而是拿着鼠标盒，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市内一家高端的疗养院。
　　夜色深沉，疗养院的门早关了。尚云熙就站在门口，望着主建筑第十二层的一个窗子看了许久。


第40章  
　　夜里泡温泉的人很少,连赢跟连贺学、付锦到温泉馆的时候温泉区都已经没几个人了。连贺学是中医，他当然知道这个时间不适合泡温泉，但他和老伴都对孙子重新适应下水这事不放心,所以虽晚，却也来了。
　　他和老伴穿的情侣泳衣，还是带恐龙图案的那种。他们陪孙子一起找了个小点的泉池,在池子边坐了下来。他见孙子隔着一米多远的距离迟迟不肯再往前走，说：“大孙子,要不要先去买点喝的？”
　　连赢看到大量的水就感觉一阵胸闷气短，闻言“啊？”一声，然后点头说：“哦好啊，我正好也渴得荒。我去买,爷爷奶奶你们想喝什么？”
　　连贺学说：“大晚上的,喝点玉米茶吧，给你奶奶也来点。”
　　连赢赶紧走了，是那种逃似的走。老两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口气。付锦把脚泡在水里：“我听说定向分班考试就剩下两周了,你说咱孙子能行么？他这么想去定向班，万一去不成……”
　　连贺学面上不无担忧,嘴上却倔强得很,说：“没万一，一定能去。大不了一会儿我带着他多下几次水。”
　　付锦心说又不是没带过。她以前还不会游泳呢，就不喜欢游。可为了孙子也特意去学了。结果是她学会了，孙子还是不敢下水。
　　想到宝贝孙子小小年纪没了妈，付锦就一阵心疼。那会儿还是大冬天呢，一个五岁的小孩子，高高兴兴跟妈妈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自个儿。她有时候也想不通，一条数年都没出过任何意外的公交线路怎么就在那天出了意外。好好的儿媳妇儿说没就没了，还把没出世的小孙子也带走了。只留下大孙子，病了好久才恢复过来。可恢复的也只是身体，心理上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最开始连赢不止不敢接触大量的水，他连公交车都不敢坐，哪怕看到都会觉得难受。后来还是因为认识了王临时，跟王临时一起坐校车上下学才慢慢好的。只是这坐公交车的问题解决了，下不了水的问题却是多少年也没能克服。
　　“要是小云还活着，咱们的小孙子也得有……十二岁了吧？”付锦的手轻轻划着水说。
　　“嗯。”连贺学看着温泉区的入口，“这个时候差不多该过生日了。”
　　“前两天……”付锦红着眼眶说，“前两天有人给我介绍个姑娘，说三十多岁了，一直忙着事业没结过婚，跟我打听咱家连城有没有续娶的打算。我说哪天我问问。”
　　“还问什么了，要续早续了。”连贺学想起儿子也是有些头疼，“他上回来的时候我给他把脉，我看他这阵子又没有休息好。我给他拿了些安神的药，也不知道按没按时吃。不瞒你说，我有时候想想跟小云都有气。别看她也算是我半个学生，还是儿媳妇。你说她这一走，把咱家小城的魂都给带走了。”
　　老两口正说着呢，付锦的手表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她垂首一看，是儿子发来信息。她笑说了句：“还真是不禁念叨，问我们怎么都没在家。”说罢抬腕回复儿子：“我跟你爸带小赢出来泡温泉来了。小赢学校快要考定向班分班考试了，他不敢下水就不能进这个班。你回家了？”
　　“我没回家。”连城直接打电话来说，“是你们那边的智能管家告诉我你们没在，我还以为家里有什么事。”他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所以家里有没有突发情况这一点他一直有关注，“小赢没在你们身边？”如果在，他母亲断然不会直接说“不敢下水”这四个字。
　　“对，他去买水去了。太晚了，温泉区里的小超市关了，他去了楼下。孩子还是一见水就紧张，你爸让他去买东西放松放松。”
　　“嗯。他的脸，好点没有？”
　　“哟，这时候知道心疼了？打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那可是小云身上掉下来的肉！”对于孙子被打这事老太太还是有气的。
　　“……”连城那头一阵静默。过了会儿他说：“这个时间太晚了，你们带他去温泉馆我也不放心，回头我找个人带他去游泳馆练。你们也跟他说说，去不成定向班还有很多其他选择，让他别太执拗。”
　　“你干嘛不自己说？”
　　“我要是说了他拼死都得去，这孩子跟我对着干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连城长叹一声，“妈，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一下！”尽管知道可能性不大，老太太还是把不久前跟老伴提到的事跟儿子说了一下，“你赵姨跟我说她有个侄女儿今年三十五——”
　　“嘟嘟嘟……”
　　“我都说了问了也白问。”连贺学说。
　　“我这不是想着他要是能找个好女人起码能照顾他点吗？没准跟连赢的关系还能缓和一下。小云走了之后他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付锦突然噤声，她从水影里看到了孙子。
　　“我觉着他过得挺好的。”连赢把喝的放到木围上，哼一声说，“有时间陪别人家的孩子上下学，八成是看上了人孩子他妈呢。”
　　“不许瞎说！”付锦难得严厉，“上回他打你是不对，但不管怎么样你爸还是惦记你的。刚还跟我说找个专业的人带你到游泳馆去练习呢。”
　　“我才不去。”连赢忍住一阵不舒服，也像他奶奶一样坐在木围上把脚放进水里。他的肌肉瞬间随着这个动作绷得死紧，抠着木围的手指用力到指骨仿佛要断了似的。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去克服对水的恐惧。相反，他一直在往里试探，最后甚至一狠心直接坐到了池底。
　　水位大约在他的胸口处小幅度起伏。头晕，恶心，想要逃出去的感觉充斥在脑子里。爷爷跟奶奶见他脸色不好也坐进池里一左一右陪着他。爷爷握着他的手腕，奶奶不停地聊些事情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没事的大孙子，放松。爷爷奶奶都在呢，我俩都会游泳。”
　　“就是就是。你别紧张，你看这水就这么深，你个子这么高，半躺下都淹不到你。”
　　“我知道。可是爷爷奶奶，我还是很难受。”连赢呼吸变得比进来之前喘促得多，“我、我还是上去呆会儿吧！”
　　不等老两口说什么，连赢已经离开了池子。他走到作为休息区而建的小木亭，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他一进池子里，别管是温泉池还是游泳池还是浴池，只要水过了他的腰他就会很难受。水位越高他越难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不舒服，想逃开，想回避，想……想什么呢？
　　连赢突然感觉脑子里一阵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似的。他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在木椅上坐下来，一会儿又起来乱无目的地走。然后他又到另外一个池子去了。比之前的更大，水更多，并且更深的池子。
　　这个池子里有石凳，可以坐在上面泡，但如果不坐这个凳子上而直接坐到水底下，水位直接能到下巴。连赢照样坐在木围上把脚深进去了。付锦见状就想过去，连贺学一把按住她：“让他自己来。”
　　付锦急道：“万一又像上一次那样晕过去怎么办！”
　　连贺学压低声喊：“那也得让他自己来！如果我们次次心疼，他就永远过不去这个坎！”
　　付锦气怒地甩开老伴，人倒是没再要过去。她一直盯着大池子，看孙子进去，马上又出来。过会儿又进去，又出来，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那一亩三分地上乱转。
　　同一时间，尚云熙也在转，不过他转得比连赢慢得多。他在宅子里转，看着无为在那儿干他安排的那些活。之前说的八小时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又在做其他任务。这个无为也会撒娇，但是撒娇从来不是为了不干活。
　　尚云熙看他把所有他布置的任务一件一件按部就班地完成，时而也会叫他一声“夫君”，可他却再也听不出之前的乐趣。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连赢的灵动与活泼便是奢侈，而对比起来真正的无为太过简单了些，刻板得叫人提不起兴致。只不知连赢是怕了他的追问才消失，还是因为白日里的事才消失。
　　明明是自己故意把人给气跑了，却又在这琢磨人家为什么跑。尚云熙发现自己也是够无聊的。他知道他这个时候应该下线了，留下来也没什么事可做。可他又总是忍不住等。至于等什么，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自个儿。
　　然而比平时多留了两个小时，那个有趣的“无为”也没来。尚云熙于是又留了一堆的任务下线。
　　翌日，连赢顶着一双熊猫眼打着哈欠进班，难得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后来他干脆不等老师叫就站起来听课，一直到午休的时候才眯了一小觉。
　　尚云熙从外面回来，本来想回座。看连赢睡得那么香，他便从桌上小心拿了本书之后又出去了。可他就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
　　他担心连赢在梦中再次语出惊人。
　　连赢不知道怎么，睡得很不安稳。雨后的天气已经很凉了，他却出了满头的汗。尚云熙有些犹豫要不要再踩一脚干脆把人弄醒，却听连赢轻轻叫了声：“夫君，救救我……”
　　疑惑就在那一刹那间变成了心疼。


第41章  
　　事实上对于连赢,在成为同桌之前尚云熙对他的关注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抵触的。像他这种内心比较冷漠的人对于连赢这种天生就会发光的存在仿佛本能的抱有一种回避心理，好像生怕多接触一些就会被对方影响情绪。所以他不爱与人亲近,更不爱与连赢这种人亲近。可偏偏，连赢作为无为出现在他内心最深处，不设任何防备的世界里,不知不觉就在那儿占了一席之地。
　　他生气，但更多的却是无力。
　　他不得不把书放回去,拿了另一本，做出一副拿错书的样子。可这时连赢倏然睁开眼睛坐直。他的眼神慌乱中带着恐惧，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会儿才缓缓抹了把脸。他看到旁边站着个人，下意识地向右一转让出一条小路。
　　尚云熙顺势坐回自己的位置。他心里十分好奇连赢做了什么梦,嘴巴却合得跟蚌壳似的。他若无其事地摆弄手表,心中想的却是中秋节那天连赢脸上那个红色的掌印。他以为那有可能是恶梦的起因。
　　连赢看看时间，还有十七分钟才上课，便去用冷水洗了洗脸。他洗脸就跟水鸭子似的乱扑楞,每次都会把头发都洗湿了,更别说这次做了不好的梦，所以洗完回来头发上还在滴水。他看到挂在椅子上的毛巾,顺手就想拿出来。结果手都快碰到毛巾了他又收了回来,转而去问刘健：“刘健，有纸巾没？借我用两张。”
　　刘健向来活得精致也干净，游戏里折扇玉佩，现实里纸巾必备，找他准有。
　　果然，刘健直接扔过来一包：“两张纸巾你还借什么借，管够,不用还了。”
　　连赢道了谢，用纸把脸跟头发都擦擦，该干嘛干嘛。他之前没事的时候可能瞄两眼尚云熙，或者看看尚云熙在学什么。现在他也不瞄了，更不说话。打从还了flame3616之后他就没跟尚云熙说过哪怕一个字，就连其他人都看出来，他有点异常。
　　以前大家也知道他跟尚云熙不对付，但自从两人分到一个竞赛组，关系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丢丢，偶尔能看到两人聊两句。可现在好像又回到从前。连赢表现出来的就是我跟尚云熙不熟，也不想熟。
　　“我说你跟学霸怎么回事啊？怪怪的。”左瑞到点吃小药丸子了，连赢还没叫他，干脆主动凑过来拿，顺便问问连赢。主要是这会儿尚云熙出去没在教室。
　　“没事，我跟他本来不就那样。”连赢给左瑞倒一颗，自己吃一颗，“靠，这不行。明儿个我还是给你装个新瓶。这搞得我跟个卖药的似的。”
　　“什么东西你俩吃这么香？”刘健也凑热闹，“给我也来一个尝尝。”
　　“润燥健脾胃的药。”连赢还没回答，左瑞说，“好东西。我这两天吃完之后吃啥都特别香，而且感觉特别轻松。”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刘健表示怀疑，主要是怀疑左瑞诓他。
　　“骗你干嘛？你是没看见我妈。我去！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左瑞说，“他爷爷简直太厉害了。”
　　连赢给刘健也倒一颗，“吃上瘾我可不管啊。”
　　刘健知道如果有问题连赢压根儿就不会给他，于是他痛快接过来当零嘴儿嚼，还跟连赢说：“也别说左瑞了，其实我也觉得你跟尚云熙有点儿怪。我看你俩前两天还偶尔能说两句，昨天下午开始就变天了。”而且他知道的，连赢椅子上挂的毛巾就是尚云熙的！
　　刘健是尚云熙表弟，去过尚云熙家不少次，他见过，他记得他表哥就爱用白色的毛巾，而且还是某个特殊的品牌，市面上并不算多见。可为什么挂在连赢椅子上？
　　连赢想到微机室的事心里还有些不爽，说了句：“高岭之花，攀不起。你俩吃完没有？吃完了该干嘛干嘛去。我有点事去找方姐。”
　　他现在十点多放学，再去温泉馆都得十一点多了，根本练不了多久。再说他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这个时间不睡也不好，但让他们别跟着他们又不同意。所以他想跟方欣容说一声，看每天能不能提前两节课走。
　　方欣容还一直惦记连赢能不能学会游泳的事，听他说已经在克服问题，鼓励了几句便同意他提前回去，但却不是晚自习的时候，“提前两节课也太晚了，练练就得十点多十一点。晚上是阳气内敛的时间，并不适合游泳。这样，你下午第一节 自习照例去微机室准备竞赛作品，把那边的事做完就走，然后第二节晚自习之前回来。一会儿我给门卫那边打个招呼。”
　　连赢心里暖呼呼的，直接起身给方欣容鞠了一躬。等到第八节 下课他拿支笔带了张卷子去微机室。
　　“连学长，你怎么还带卷子？”茶宝看到是一张数学卷。
　　“时间紧，见缝插针。”连赢把东西放桌上，电脑也打开了。他点开软件之后倒入自己要用的数据跟茶宝大致说说自己的想法，“我想在这块加个带奖励的小游戏，你觉得怎么样？”
　　“行啊！”茶宝说，“不瞒学长你说，我对做小游戏最在行。”之前就因为这个跟洪天起了多次冲突！
　　“那这块你来，我今天要做药品说明书显示部分的测试。”
　　“没问题。”茶宝也有跟连赢类似的习惯，就是把平时的一点灵感都做个整理，所以说做小游戏，她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这图是你画的？”连赢看到茶宝用的素材里有一个可爱的小恐龙，外面没见过。
　　“对啊对啊。我小时候学过画画，一直画到初二。后来太忙了就不太画了。不过这样的小东西画起来还是挺轻松的。”
　　“那你比我强，我基本是到了中学就不太画了。”
　　“你也学过？”
　　“嗯。”
　　“队长？”洪天叫了打进来就一直沉默不许的尚云熙一声，“我刚刚说的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尚云熙说，“就照你的想法做。”
　　“哦。”明明回答得没什么问题，但洪天就是觉得，尚云熙刚刚走神了。而且他想要的其实是尚云熙的看法，因为尚云熙的能力比他强这一点他也认可，他当然是希望借助尚云熙的力量出更好的作品。可尚云熙似乎并没有指点他的打算，更多的像是配合他。
　　下课铃响，连赢就着急忙慌走了。尚云熙以为他去厕所，没想到第十节 自习课就没看着人。班里的同学都好奇连赢去了哪儿，但是没人知道。这天下午第二节自习课值班老师是教化学的，还问了尚云熙：“尚云熙，你同桌呢？”
　　尚云熙说：“不清楚。”
　　后来晚饭的时候有人看到尚云熙出现在了墙头上。
　　他又去走墙头。
　　别人不知道，方欣容却很清楚，尚云熙只有在过度焦虑的时候才会去走墙头。于是晚自习第一节 课，尚云熙也不见了。他被方欣容叫到了办公室。


第42章  
　　“怎么回事？你已经有一阵子没走墙头了。”方欣容的一双异色瞳眸观察着尚云熙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编程比赛跟学业对你来说压力应该都不算大，还是因为家里的事？”
　　“不是。”尚云熙说，“太久没走,上去找找平衡。”
　　“这话说出来你信？”方欣容倒了杯水放到尚云熙对面，“你应该知道，我能做一班的班主任,和我的教学能力固然有关，但也是因为教育心理学是我的次修科目。”
　　“嗯。”
　　“嗯？你不想再说点别的么？”
　　“您很成功。”
　　“谢谢。虽然认识你之后就经常产生挫败感。”方欣容转了转水杯,见对面的学生没有接话的打算，随口又问了句：“失恋了？”
　　“……不是。”尚云熙起身，把水喝了，杯子放在桌案上,“谢谢您的水。”说完头都不回地走出去。
　　方欣容罕见地愣在原地。
　　有其他班老师回来看到方欣容拿笔搅着杯里的水,走神走得很厉害的样子，诧异道：“方老师，你这是做什么呢？”
　　方欣容“嗯？”一声回神：“哦没事,在想点事情。”
　　她刚刚问尚云熙是不是失恋了只是随口一说想要引起尚云熙的注意,看他怎么反应的同时了解一下他的心理状态，结果这小子居然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是,那这结果百分之八十以上等于就是。可这怎么可能？
　　尚云熙来一中之前,连赢是一中校草。连赢虽然学习成绩不是最拔尖儿的，但这小子长得帅气又能说会道，很得些小姑娘喜欢，就连小男生喜欢他的也有好几个。可后来尚云熙来了之后就不是了。尚云熙的长相俊逸中透着一股清冷，身高腿长，成绩又顶好，原本喜欢连赢的人好多都跑去喜欢尚云熙。
　　虽然连赢嘴上没说,但方欣容知道，这小子很是酸了那么一阵。直到尚云熙用冷淡到几乎可以用“没人性”来形容的态度难退了一群人。
　　大部分人都觉得尚云熙应该不会谈恋爱，因为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会爱人的人。他连朋友都不交，更别说什么恋爱。所以什么样的人连这样的人都能打动？
　　方欣容不得不承认，她是真好奇了。她起身走出办公室，隐约看到窗外有个人在晃悠，这种好奇心不禁变得更重。
　　没错，尚云熙出了班主任办公室没回教室，而是又去了墙头。他走得很稳当，把墙头走出了运动员走平衡木的感觉，在夜色下稳得像只黑猫。
　　连赢从温泉馆回来的时候是坐公交车回来的，下了站刚好从学校后墙挨着的那条小路经过。他并没有想去注意尚云熙，但这人长得不胖，却很高。墙本来就高，他很难忽略那被路灯照下来的暗影，斜长得跟电线杆似的压在路面上。
　　本来路灯在外，墙在内，尚云熙的影子投也该投到校内才是，却偏偏那墙突出来一块，整个呈“凸”字形状。连赢只抬头看了一眼，又匆匆收回目光，继续走他的路。
　　尚云熙自然也注意到连赢回来了。他在短暂的对视里感受到了连赢的刻意回避，一直匀速向前迈的步子就这么在影子被踩之后滞了一下。
　　谁也没叫谁。
　　连赢回到班级问左瑞，晚自习第一节 有没有老师过来讲卷子什么的，他想的是如果有就找左瑞借看一下讲题过程。他们带的手表都能录老师的课，只要有老师来讲，多半是有这样的视频的。左瑞说没有，连赢这才放心。
　　“我说你怎么那个点儿出去啊？是有什么事吗？”左瑞问。
　　“也没什么。”连赢很明显不想多说。
　　左瑞识趣，也就先不问了，毕竟周围都是人。连赢这时把作业拿出来接着写。
　　他现在一刻都不敢浪费。今天去温泉馆，他还是不敢下水，下水就会难受得全身的汗毛都在抗议。可今天他还是强迫自己一直在水里待了一个多小时。除了吃饭跟冲澡他几乎都在池子里泡着。但目前也只是让水没过胸口，头无论如何还下不到水底。
　　尚云熙掐着上课铃声响起时进教室。他和往常一样站到桌旁，连赢便给他让出了位置。他坐下来，眼睛很快瞥见连赢的手指有些发白，发皱，明显是泡水时间太久还没有恢复好。突然明白这人消失是去做什么，毕竟游戏里的无为也说过怕水的。
　　之前一起去后山游乐场的时候，无为很清楚的说过不喜欢水多的地方，于是他打横抱起他飞过寒潭。那时无为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眼睛都没敢睁，嘴上问着“到了么？”他说没到，他就又问一遍。
　　明明在运动场上比谁都活跃，却居然不会游泳。
　　尚云熙没发现，以往都是连赢时不时注意着他，现在好像反过来了，他偶尔会忍不住看连赢一下。哪怕不是特意转头，余光也会不经意间落到自己的右方。
　　连赢最开始没有感觉到。后来尚云熙看得多了他就多少有些感觉了，可也没有回头。他快速把自己会的问题解决好，然后戴上耳机在网上找他不会的题，把讲解投射到考试挡板上。他们的桌子都有挡板，除了考试的时候可以升起来作为隔断用，也可以当投屏，特别方便。半晚上的时间，连赢就这样不会就学，中间没有一刻得闲。
　　就连下课的时间他也只是去了趟洗手间——下水之后紧张，他反复喝了很多次水。
　　放学的时候连赢还感觉站起来就不稳，好像总有水波在他旁边涌。他故意带了很多书，就想把自己往陆面上压一压，明知道这就是个心理作用。
　　“连子，好了没？”王临时这时在门口喊他，见他出来，以一个比较费力的姿势搂住哥们儿肩膀，“今儿我回我爸妈那儿，一起走。”
　　“不用。”连赢说，“我挺好的。你回去路上还得多浪费不少时间，还是回你奶奶那儿吧。”
　　“我都跟我爸妈说好了。”王临时说着拿出两块巧克力来，“来一块。一会儿你去哪儿，我陪你去。”
　　“那不巧了，我回家。”他下午去的时候他奶奶特意赶过来了，因为他爷爷有工作在忙。他总不可能大晚上再去，那他爷他奶肯定不放心，还会过去。
　　王临时本来还想陪连赢去练习练习，见他不去，哥俩久违地一起坐公交车回了家。路上王临时问连赢：“这两天练得怎么样？有进展吗？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客气。”
　　连赢想了想说：“进展……算有吧。”如果从难受到不行就会逃开到硬逼着自己完成一个任务并且能成功完成也算的话，“放心，跟谁客气也不会跟你客气。”
　　王临时这才算满意，又问了问连赢为什么会换组的事：“你跟尚云熙一组多好？怎么突然就换了？要不是无意中听到艾小传他们说，我都不知道。”
　　连赢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笑说：“我跟尚云熙不是一路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就一话唠，可他就跟个哑巴也差不多少，我也没必要总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抢扭的瓜不甜。”
　　王临时：“可我怎么听说跟九班里一个叫‘洪天’的有关？是不是他一直挑事啊？你到了高二之后消停了不打架了，可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他要真挑事，我帮你收拾他。厉伟跟杨知周他们这学期虽然也都安下心来学习了，但咱们说一声，他们肯定不会不管的。”
　　连赢听着都乐了：“你可消停点吧，收拾个洪天还用得着他们？再说了，是我主动跟吴主任说不跟尚云熙一组的。所以你也别找洪天。高二了，打架记过的话进定向班的事就更难，该干嘛干嘛。”
　　厉伟跟杨知周一个三班一个四班，都是在班里很有威信的人，跟连赢关系也很不错。在高一那会儿打架他们都是经常一起的。但大家很有默契，到高二就基本消停下来了，因为谁都知道这年打起来绝不会像高一那么好解决，再者分定向班也不绝对是从实验班里挑，平行班里个别体能和学习成绩还可的，有可能也会被分到，所以大家都暂时憋着劲呢。
　　王临时也并不是个好斗的人，相比起连赢和另两个来反而偏安分。不过是看着从小学起就罩着他的好兄弟最近有点儿艰难，不知道能帮他做点什么才一时乱出主意。
　　索性连赢到了高二之后不像在高一时那样冲动。他拍拍王临时：“我到了，你回家也别乱想，该学学该吃吃。”
　　王临时到了二班之后本来瘦了些，这两天吃了连赢给他的药丸子食欲又恢复到从前，一听说吃嘴里忍不住生出津液来，等回过神来他也到家了。他家跟连赢家刚好是前后两站。
　　连赢以往回家，都会学到一点才睡觉，今天却没有挺到那个时候。白天来回跑加上用大量的精力去扛内心的恐惧，这种消耗也不小，便一到十二点就困得不行了。他赶紧洗洗躺上床。谁知睁眼又到了自己精心布置过的小院子。
　　无为什么都没忙，尚云熙布置的任务应该是完成了，这会儿正百无聊赖地逗弄小鱼。连赢擦了擦手上的水，一看尚云熙没在，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带着小橙球一起去了尚云熙曾带他去过的后山山泂。
　　他不知道那个寒潭水到底有多冷，就是想去感受一下。不然也没有更适合的地方了，在外面的话有河有水的地方难免会遇到别的玩家，衣服不脱沾水太重，脱了尴尬。反正不会真的冻死或淹死。
　　连赢按着记忆跑过去，果然找到那个洞口。他没敢上别的层，就在第一层的寒潭旁边转悠。他把鞋脱一边放好，衣服也脱了，试了试水。
　　嘶！真特么凉！但是也把人激得彻底精神了。连赢找了个离丹顶鹤比较远，又有石头的地方。他就坐在石头上，只把脚泡在里面。
　　冷，冷得想赶紧缩回去。但越是如此越是提醒他他此刻该做什么。索性寒潭上氤氲的寒气挡住了大半的水面，这令他多少好过一点。他把小腿也泡进水里，所有的感观仿佛都集中到了腿脚上。
　　后面有人静静看了他半晌，连赢并没有注意到，直到那人走过来：“不是说怕水？那这是做什么，自虐么？”
　　连赢一看果然是尚云熙，不想回答问题。可什么都不说，又担心尚云熙联想到是他。哪怕是一点点的可能他也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于是他说了句：“怕的事情总可以试着克服。”
　　尚云熙：“好，那这回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么？”
　　连赢：“我就是我，无为。”
　　尚云熙：“那不如这样，我教你学会游泳，你告诉我你是谁？”
　　连赢：“……”这个诱-惑或就有点大了！
　　于是连赢想了一会儿，然后很没出息地说：“行。”
　　下一秒，只留一条亵裤的人飞入寒潭中，直接把他也给揪了进去！连赢一趔趄差点没扑水里。他堪堪稳住身形，随着尚云熙往水进进。水越没越高，眼看就要过胸口。连赢又冷又怂，使劲甩手：“行了行了，够深了！”
　　尚云熙死死抓住他手没放，然后猛地往他嘴里塞了个什么。连赢没反应过来就给咽了下去，顿时，身体从里到外变得暖呼呼的，像是他三连杀的号曾经吃过的一种叫“温阳丹”的东西，但又不是很确定。
　　“你给我吃什么了？”连赢问。
　　“屎。”尚云熙头都不回地说。
　　“艹！”连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恶心得，骂完直接笑出来了，“你有病吧？！”
　　“嗯。”尚云熙居然没反驳。


第43章  
　　连赢想趁机问问尚云熙,你得的是什么病？可尚云熙没给他机会，拉着他继续走向寒潭中心。这让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两个地方：一个是握住尚云熙的手，还有一个是脚下。他怕握不住就沉下去,也怕哪一下踩空。
　　尚云熙明显感觉到手骨像要被捏碎了一样疼，可他什么都没说，更没有甩开连赢。他只是带着他一步步往更深处走。而在这微妙的气氛中,连赢终于发现，尚云熙变得跟以往不同。是因为知道他是“活”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暂时也搞不懂，只知道以往的尚云熙对无为，不说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上怕冻了,那也是要什么给什么。可现在的尚云熙,也好，但不再是那种完全的纵容。
　　“停停停停！”连赢感觉到水面马上要抵上他的下颌，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了。事实上吃了尚云熙给的丹药之后他就没再觉得冷,但这种紧张和抗拒不是温暖能抵掉的,“我、我就在这儿吧，再往里走我就得晕了,不不,我可能会、会淹死。”后面两个字说得很轻，仿佛说重一点就真的会发生。
　　“不会。”尚云熙转头看了一眼紧张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的人，“你试试深吸一口气，下沉。”
　　“我不！”连赢拒绝得异常干脆，“我要往回走走。”
　　“不行！”尚云熙拒绝得比他更干脆，拒绝完还毫无预警地往连赢脸上撩了好几下水，直接把连赢的脸给弄湿了,“你敢往岸上走一步……”
　　“你、你想干嘛？”
　　“我就拉着你沉下去。”
　　“别别别！我不走还不行么？”连赢的声音已经有些抖了，听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他用没握尚云熙的那只手拼命抹着脸上的水。他最不喜欢在水里被弄湿脸，因为这会让他有危机感。他会感觉心慌，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要凝住了一样。于是他不由商量道：“还有，你别往我脸上弄水。咱们就在这个深处，就这样待一会儿。”
　　尚云熙说：“那要看我心情。”
　　连赢：“……”神特么看你心情，他这是上了贼船了啊！
　　然而有一说一，尚云熙的威胁对连赢来说确实起作用。
　　去温泉馆的时候，或者说更早前去其他游泳馆的时候，连贺学跟付锦每次也都会跟着。如果两个不能一起跟，也至少会去一个陪着孙子。而他们是绝对不会主动往孙子脸上泼水的。他们担心他都来不及，恨不得护在怀里，绝不可能让他处在一个更紧张的氛围里。
　　可尚云熙不同。尚云熙刚听到“你别往我脸上弄水”，就又往连赢脸上泼了好几下水。他就像个欺负小孩儿的坏叔叔，看连赢抹掉，就笑着重新再泼几次，反正不让连赢脸上太干。他的表情表达得很明显：不满可以啊，有胆你就松手。
　　连赢哪里敢松？！他甚至抓得比原来更紧了。这时尚云熙把被握住的手抬起来，轻轻一转反握住连赢，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他示意连赢把剩下那只手也给他。连赢没太明白，本能地有些抗拒。主要是怕尚云熙突然出什么幺蛾子。
　　“手会做划水的动作么？”尚云熙也不催，问道。
　　“会、会吧。”连赢跟方欣容说他小时候会游泳，是真的会游。虽然对五岁那年的事很多都已经记忆模糊了，但他有印象，他确实游过，“是不是这样？”他用抹脸的手做了一个还算比较标准的划水动作。
　　“蛙泳？”
　　“嗯。”蛙泳比较简单，最初小朋友都先学蛙泳。但连赢隐约记得他那会儿不止会蛙泳，他好像还会别的，只是一时做不出来。
　　“来，把手给我。”尚云熙说。
　　“你要干嘛？”
　　“让你练闭气。”尚云熙见连赢不动，直接伸手去抓住他，“试着把脸潜进水里。别怕，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马上出来换气。”
　　“可是我现在就不舒服。”
　　“那我把你直接推水里？”
　　“别！”连赢登时急了，“我、我试试。那你、你别放手啊。”
　　“放心，肯定不放。”
　　连赢咕嘟咽了口口水，深呼吸好几次，可就是不敢屏住呼吸把头埋水里。他心里告诉自己“没事”，身体却怕得要死。脸色比刚进来那会儿又苍白了些。
　　尚云熙：“你再不下我就推你。我力气比你大，你觉得你扛得住吗？”
　　连赢气呼呼瞪了一眼。六十级仙级医师和他一个二十级的号，哪特么有可比性！这一推何止能给他推进水里，没准都能给他推到水底。
　　连赢不由再次深呼吸。他看着尚云熙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点安定和自信，却感觉尚云熙的手指在水下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背。有点痒，带来的却是一阵安心。
　　他从小就比一般孩子长得高大，上小学四五年级那会儿就不再轻易让人握着他的手了。哪怕是去游泳馆对着那些教练，他也是因为不好意思，不会让人手把手教他，就觉得很尴尬。可是尚云熙，大约是因为年纪差不多，他倒也没太不好意思。若说有什么，那大概是有些欢喜和……难过吧。有些喜欢但是又不敢说的那种难过。
　　尚云熙这时放下连赢一只手，食指抵在他眉心处，板着脸问：“下不下？”
　　连赢“啪”的拍开，又握住：“下下下，别催。”
　　连赢狠狠吸口气……吐出去，再吸口气……吐出去。等他再吸第三次，尚云熙想都不想直接拉着他往水里沉。连赢“唔”的声音刚发出来就被淹没在水中。尚云熙抓着他的手没松，也没让他往上走，就在水里看着他。
　　毕竟是古代背景的游戏，“泳镜”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索性水不刺激眼睛，尚云熙就睁着。
　　连赢也睁着，他不仅睁着，而且还拼命乱扑腾。当时说的是让尚云熙别松手，可为了出去，他试图挣脱尚云熙的力量。他的力量没有尚云熙大，恐惧却让他发挥出了巨大的潜能。他甩开尚云熙拼命游，慌乱中不得要领，总是游不出水面。而这种呼吸不到空气的感觉让他的恐惧越发加重。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冰冷刺骨的水，水里晕染开的刺目的鲜红。
　　那是他母亲的血。车撞开围栏掉下桥的那一刹那他妈妈护住了他，可她却再也没机会从车里游出去了。
　　他所有的活动彻底失去了章法，直到被另一个同在车里的人救出去，眼前就只留下了那一片在水里缓缓漾开的，抹不去的红色……
　　尚云熙并不是握不住才松手的，只是想看看连赢到底能不能游出去。如今见他胡乱拍着水做着徒劳的举动干脆不让他乱扑腾，直接把人弄出水面。他想让连赢在外面缓缓再继续带他潜入水底，这样反复多次直到让连赢彻底适应。不料连赢刚一出来就拼命咳嗽，咳着咳着就哭了。
　　不是那种放声大哭，也不是抽泣，而是即使脸上有水也能看出眼泪一个劲儿往外落的那种，压抑的，无声的。
　　“是我——”半晌，他颤抖着，用一种不离得近些都无法听见的气音说，“是我害死我妈的。”
　　“别胡说！”
　　“我没胡说。”连赢目眦欲裂地看着水面，用力按着自己的头。许多过往的记忆急流一样涌进他的脑海中，撑得他头疼，“我们那天没打算去我姥姥家，是我，是我跟我妈一再央求让她带我去。后来又是因为护着我她才受伤，不然以她的能力她肯定能得救的，都是因为我——”
　　“好了别说了。”尚云熙握住连赢的肩膀，“看着我。”
　　连赢缓缓抬头，腥红的双眼里全是自责。眼泪明明是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的，却烫得另一个人心被攥住似的疼。
　　尚云熙就像以前一样温和，他缓缓揩去连赢的泪，软声说：“一切都是天命，这不怪你。”
　　连赢重重摇头：“不是。”这声音就像个开头，那些压抑的，恐惧的，自责的，突然失控。他再也绷不住放声哭出来，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边哭一边说：“就是因为我，我偏偏赶在那天要去我姥姥家，都是我，都是我害的，我妈再也回不来了，呜呜……”
　　他的哭声惊到了周围的丹顶鹤，鹤儿们直拍着翅膀争相往外跑，生怕跑晚就跑不了似的。只有尚云熙没动，既没有继续安慰连赢，也没有抱住他，只是看着，看着连赢站在水里哭，看着连赢把那些痛苦跟内疚发泄出来。而仍放在连赢肩上的手，算是他对自己最大的放纵。
　　连赢在哭的时候头始终垂着，若是他此刻抬头，必定能看到对面的人眼底藏着怎样压抑的情感，可他没有。
　　就这样两个人也不知道站在水里多久，连赢的哭声才渐渐变小了。尚云熙问他：“还怕么？”
　　连赢点点头：“怕。”
　　尚云熙说：“那就先上岸上休息会儿再下来。”
　　连赢摇头：“不用。我妈说遇到问题就逃的是熊包。”
　　尚云熙笑了笑：“没让你逃，让你上岸练练动作。一进水里就慌，肯定是太长时间没有游，所以你必须重拾肌肉记忆才能更好地克服心理恐惧。”
　　连赢这下也知道，自己不是NPC的事是瞒不住了，干脆决定破罐子破摔。他“哦”一声：“也行，那你倒是走啊。”
　　尚云熙便把他拉上岸。两个光着膀子的男孩儿很默契地忽略了都只着一条亵裤的事。他们站成一排，中间隔着一米距离，个高点的那个教稍矮点那个如何用手划水，如何踢腿。
　　后来高个的觉着洞里变得有些暗，便从乾坤袋里掏出一盏仙灯来。洞里被照亮的同时，也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连赢做动作的时候总是被湿头发覆着背，觉得难受得慌。他问尚云熙：“你有发绳或者簪子吗？有的话帮我把头发弄起来。”
　　尚云熙的簪子是六十级专用的，连赢戴不了。他干脆就在衣服上扯下一条，给连赢当头绳，把头发扎成一束。
　　连赢背对着他，感觉某人灼热的呼吸都扑在了他的肩颈上。他感觉有点痒，又感觉胆子也变得有点大。于是他问尚云熙：“哎，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尚云熙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无意中放慢了梳头发的速度，闻言说：“问。”
　　“你为什么、为什么说不跟活人恋爱啊？”
　　尚云熙许久都没吱声。
　　连赢以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没想到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这人说了句：“你好好练，等你彻底学会游泳那天我再告诉你。”


第44章  
　　双重动力之下,连赢一直在寒潭里泡了近四个小时才回随府睡下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虽然又困又累，但想到自己居然没有之前那么怕水，便也觉得这一通折腾没白费。只是母亲离开时的样子总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让他一阵心疼。
　　连贺学看到孙子眼底的淡青，和蔼地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考上就去，考不上就不去呗。我大孙子这么聪明,身体又这么好,不去定向班照样能去当兵。”
　　连赢淡淡笑了下：“爷爷你说的对，可从定向班去军校本专业就是军事相关的。我考了别的学校再申请去当兵，那就是两回事啊,学历都不一样了。”
　　“爷爷当然知道。”连贺学说,“就是看你这么辛苦爷爷心疼啊，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说完纠结片刻,“有个问题爷爷不懂,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
　　“你不是总玩儿那个全感知网游么。你以前总跟我说在游戏里跟真的一样,打架啊吃东西啊玩儿啊都有和现实里几乎相同的感觉。那、那要不你在游戏里试试下水呢？”连贺学坚决不提往枕头里偷放迷你游戏球的事,“游戏里也有河吧？你要不在游戏里试试？当然爷爷就是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爷爷你还挺能想的。行得通啊，我在游戏里试过。昨晚我还——”连赢突然一顿，诧异地看了眼老爷子,脑子里瞬间掠过什么,却过于快速了没有捕捉住。
　　“昨晚还什么？”
　　“昨天我还想着要不要去竞技馆来的。后来有些累，就没去。”连赢说，“放心吧爷，我会尽力的。但如果真的去不了的话、不，没有如果。我一定能去。”
　　“好，爷爷对你有信心！”
　　“嗯。不过爷爷,你和奶奶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想当兵么？你们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
　　“这有什么为什么。”连贺学的目光略不自然地转向窗外，“当年我还力力劝你爸学医，继承我的衣钵呢，结果他就非要去当兵。你是他的种，像他不是很正常么。”
　　“可我觉得我不是因为他才想当兵的。”
　　连赢一开始也以为是，后来渐渐发现不是。他爸虽然在军事领域有很大的成就，但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关系又不和，所以他对他的孺慕之情很浅薄。他总觉得他这种想当兵的执念是另有什么原因的。
　　连贺学皱着眉头：“那可能是天意。”
　　天意，昨天尚云熙也说过这个词。可认真说起来，天意不也要有起因？
　　*
　　“我去，连赢你这眼圈，啥情况？”刚进班，左瑞就问他，“通宵了？”
　　“没，就是睡得少点。”连赢确实没以往的精神头。可倒也不全是因为睡得少。之前睡得也少，只不过当时是开开心心放松，昨晚，那应该算紧张训练吧，再加上对小时的自责和无法挽回的过去，难免有些压抑罢了。还有就是尚云熙没在。
　　尚云熙上线比他晚，但上学从来都是比他早的，可今天这人居然没来。连赢把包往勾子上一挂，问右前桌：“什么情况？他今天不来？”
　　右前桌说：“今天不是十五号么，学霸专属请假日，你忘了？”
　　连赢心说什么叫忘了，我压根儿不记得有……好吧，还是隐约记得的。自打尚云熙转学过来开始好像每月十五号都请假。但不是请全天，而是请一上午。至于去做什么，最开始有些人问过，没得到答案。后来大家都了解尚云熙的为人，知道问也问不到还招嫌，干脆不问了。
　　尚云熙这人自打来就从没掩示过自己不爱交际的性格，就差把“我不把喜欢交朋友，都离我远点”给写脸上了。
　　说起来这是高二开学之后第一个十五号，连赢觉得自己没反应过来也正常。然而没人知道，这天尚云熙过了上午也没能来。因为就在他准备出门办点私事的时候，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起因是翡翠异常的尖叫，像要被谁宰了似的没好动静，尚云熙都走到大门口了不得不又回去看看情况。这一看不得了，有只黑色的八哥正立在翡翠家门口抢翡翠的早餐吃。
　　尚云熙养了不下三十只鸟，平日都住在楼上。他有一间专门用来养鸟的屋子，大约一百二十平米，里面植物也有不少，部分鸟在里面可以自由活动。翡翠原也是其中的一员，可自打它眼睛被啄伤落病了之后尚云熙就把它单放在一笼，因为当时啄它的鸟就在那大屋里。这小东西有心病，一进去就跟嚎丧似的叫起没完。尚云熙听着闹心，不在家时就给它关进小笼子。
　　天气好的时候尚云熙会把翡翠的笼子挂在阳台上让它晒晒太阳。今天天就不错，也挂窗口让它晒晒太阳了。没想到居然遭了贼。
　　外来户八哥兄弟正在抢翡翠的小米和苹果，吃得那叫一个香。翡翠气得直叫，但又不敢上前打，毕竟八哥比它大一些，看起来又比它凶。翡翠别看挺能叫，其实就是个怂包，没依仗它就熊了。要不是因为这会儿在笼子里，估计它就不是叫而是早飞远了。
　　尚云熙隔着几米看那只秃了顶的小八哥。
　　在他们这个城市里看到野生八哥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抢食这只应该也是谁家养的，只不知是丢了还是怎么，混得这么惨，头顶的毛被野鸟啄秃了不说，瘦零零的，毛色灰暗，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尚云熙素来对小动物比对人有耐心，见小八哥吃得急，也没急着驱赶它——但凡在外面混得好也不至于来抢家鸟的食了。于是他干脆弄了个两格碗，夹了点面包虫，又放了点碎豆腐。这两样东西他家常年备着，而也是大部分八哥都特别喜欢吃的。
　　果然，八哥一瞅，盒里的小米跟苹果就不香了。它瞅瞅尚云熙，然后一蹦哒蹦到窗台上，接着就贴着墙往面包虫那儿凑。
　　尚云熙不动，只说了句：“午夜，关六号窗。”
　　午夜是尚云熙的智能助理，家里的智能设备跟他手表里都是午夜在“关注”，它闻言果然把窗子关了起来。八哥已经吃上面包虫，俨然没发现它被扣下了。
　　尚云熙这时起身，去戴了双一次性塑胶手套。他耐心地等外来户吃差不多，把它给抓起来。倒是没费多少力，主要是这小家伙也不知饿多久，抓着没几两肉，估计也不太有力气反抗。尚云熙带走，给清理了一下羽毛，顺便检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伤。
　　他发现主要是头顶被啄的地方有些发炎的迹象，便用药水给擦了擦。做这件事的时候脑子里不期然想到跟连赢一起给翡翠喂药的场景。说起来连赢家里也丢了鸟，不过说的是鹩哥，那应该不是这一只。
　　尚云熙收拾药盒，八哥这时贱贱地凑过来说了句：“谢谢。”
　　尚云熙经常能听到鸟言鸟语，但这句感觉格外受用，轻轻抚了抚它说：“不客气，你叫什么名字？”
　　八哥歪了歪头，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以屁股对着尚云熙。尚云熙以为它除了谢谢不会说别的，再加上时间也有些晚了，便也没多说，把它关笼子里之后戴上一顶棒球帽出了门。
　　八哥：“……嘎？！”不是！问了它叫什么，不是应该准备一只蚂蚱作为奖励吗？！这样它才能说呀！它转身就代表要有奖励才能开口呀，为什么这个人走了？愚蠢的家伙，果然不如它家主人聪明，它家主人一看它扭屁屁就知道它啥心思！
　　尚云熙俨然不知自己刚救的八哥在笼子里把他吐槽上了。他给方欣容发了信息，说他可能还要晚一些才到校。方欣容对他向来宽容，自然没有反对。尚云熙便拦了一辆车去不久前放学后去过的疗养院。那次来他只在门口看了看，这次他直接进了大楼。
　　这家疗养院在外面看起来像个酒店，进来一看也像。这里不仅装修得富丽堂皇，医疗人员跟服务人员态度也很好。尚云熙先到了交款处，把下一个月的费用交了，之后直接乘坐电梯去了十二楼。刚一下电梯迎面便是护士站，有护士认识他，笑说：“小尚又来看哥哥了？”
　　尚云熙点点头：“他最近怎么样？”
　　责任护士说：“还和之前差不多。最近不是新出了一部动画片么，我白天给他放几集，他好像还挺喜欢看的。”
　　尚云熙根本不看动画片，哪里知道最近有什么动画片，闻言便有些沉默。护士这时又说：“这个时间他应该醒着，要去看看他么？”
　　以往尚云熙来疗养院都是缴费顺便上楼看看。有时候他会去看他哥哥，有时候不会去。护士跟他打招呼说他来看哥哥，那也只是因为不好直接问“你又来缴费了？”而已。
　　事实上尚云熙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去看尚思毅，尽管他每个月都会按时来缴费，却实在不喜欢去看躺在病床上的那唯一一个兄弟。
　　然而这次不知怎么着，他点了点头。


第45章  
　　尚思毅住的十二层是整个疗养院环境最好,服务也最高端的一层。这层采光很好，每个房间都带独立的卫浴，并且还有个小厨房可以用。如果是一个有自理能力的人住,可以说是个相当舒适实用的生活空间。然而尚云熙每次来这里都说不出的难受，因为他哥并不在可以自理人员的范畴。
　　他不论来多少次，他哥都是躺着。要么平躺着,要么靠床背半躺着。他哥躺着看电视,躺着吃饭，躺着打针，甚至躺着大小便。一切事物几乎都是由护理人员来辅助完成。
　　尚云熙刚到病房外的时候,尚思毅正在跟里面的护工说什么。尚云熙给尚思毅请了三个护工轮流照顾,两班倒，并且每班必须有两个护工。现在其中一个在尚云熙旁边站着,另一个在跟他哥哥说话。
　　尚思毅会说话,虽然现在口齿已经不是特别清楚,但还能表达自己的想法。
　　“弟、我弟怎还、还不来？”尚思毅靠床躺着,骨胳形态异于常人的手伸出来，正被护工用湿毛巾擦拭着。他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对护工说，“联系我、弟！”
　　“好好,联系联系。不过他很忙,没准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到呢。”护工耐心地说，“咱们先把手和脸弄干净。”
　　“哼！”尚思毅冷眼看着护工，有心想把手收回来，可对于一般人来说都十分简单的事对他而言却千般万般难。他的四肢已经几乎不能自主行动，哪怕想回个弯都不能。
　　“要进去么？”尚云熙旁边的护工小声问他。他们就在病房外，是可以通过门上小玻璃窗看到病房内的情况的。
　　尚云熙没吱声,径直推开了病房门。房内的两人同时向门口看过来，一个转头，一个艰难地动了动颈椎之后摆出一个略有些怪异的姿势。
　　陪尚云熙过来的护工笑说：“思毅，你总说找弟弟，弟弟来了。”
　　尚云熙说：“张姐，刘姨，你们先出去吧，我跟他说说话。”
　　刘姨是之前给尚思毅擦手的那个，张姐是随尚云熙来的。这两人照顾尚思毅的时间比较久，跟尚云熙也都还算熟悉了，闻言便离开，并轻轻带上了门。
　　尚云熙拉了把椅子，在尚思毅床边大约五十公分的地方坐下来。这个位置尚思毅看他比较方便，他看尚思毅也方便。他能看到尚思毅穿着白底浅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下是一具异于正常人的身体。事实上那衣料并不服帖，可仍然能看出左右骨胳之间怪异的差距。不止是腿脚，还有手和手臂、肋骨，像被人不小心盖上了一层粗制的石膏，凹凸不平。
　　“看、够了么？”尚思毅阴沉地问道。他和尚云熙除了都特别白，其他地方不太像，只一双眼睛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只不过尚云熙的眼神看起来寂静无波，尚思毅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带着一股怨恨。本来他就常年不能出门，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气，如今再加上眼神阴鸷，活像从地里爬出来的冤魂。
　　“你想见我，有事么？”尚云熙把目光从尚思毅身上转开，看着窗外问。
　　“我要回、回家！”尚思毅说这话的时候用了极大的力气，额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你不能把我、放在这不管！你想独占、占妈留下来的七、钱，不行！”
　　“我说过，她的钱只有你能花，我也不可能把你接回家。接回去谁看着你？我没有时间。”
　　“可以雇、雇人。”
　　“不可能。”尚云熙断然拒绝。
　　“哼！你、你不过是怕、怕别人知道你有、有个我这样、样的哥！”
　　“随你怎么说。”尚云熙并不为所动，“下个月的钱我交过了，你继续在这住着。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先走了。”
　　“站、站住！”尚思毅急得直呵气，“你、你身体不、咳咳，不僵硬嘛啊？你有没有发、发作！你有没有！你别得意，你早晚会像、像我一样！尚云熙！不许走！”
　　尚云熙在门口顿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了。他想了想尚思毅的话，终究是没有再接茬。基本上每次他来的时候尚思毅都会咒他这么一下，他也习惯了。
　　门被轻轻关上，他就跟来时一样动静很小。
　　护士站的张姐见他出来，说：“小尚这就要走了？”
　　尚云熙点点头：“我哥他脾气不大好，麻烦你们平时多担待。”
　　刘姨已经往尚思毅的病房去了。张姐说：“应该的，你放心。”
　　尚云熙再没多说一个字，大致看了眼尚思毅这段时间的用药记录之后便去按下电梯。他一下去，张姐旁边一个年轻的小护士马上扯了扯她衣袖：“张姐张姐，这个患者家属长得好帅啊。他真的是1219房患者的亲弟弟？”
　　张姐“嗯”一声。
　　小护士：“这是什么样的人家啊，养出来的孩子这么帅，还住得了这么昂贵的疗养院。”
　　张姐：“那是你刚来，不知道他哥得的是什么病。不然给你万贯家财你也不会想要出生在他们那样的家庭里。”
　　小护士：“什么病？”
　　张姐把入院记录给小护士说：“你自己慢慢看吧。不过记住，咱们都是签了保密条约的，患者的病情信息千万不许带出这层楼。”
　　小护士点点头，颇觉好奇，可看到病例上的一些诊断图片，吓得直接把本子掉到了地上。
　　*
　　离开疗养院的尚云熙下午才回到班上。他像是刚做完什么剧烈运动回来一样，身上挂着一层汗。连赢看他的目光已经不像之前两天那样带着不痛快了，可有心想问问这人去做了啥，又觉得问出来实在是太伤他的脸面。再怎么说也是尚云熙先让他闭嘴别说话，他凭什么给尚云熙台阶下？在寒潭里帮他的是坟前雪又不是这个尚云熙。这么一想，连赢还是决定先彻底学会游泳再弄清尚云熙不跟活人恋爱的秘密。至于白天的抗恐水练习，该去也得去。
　　自习课上连赢又带了一张卷子，而茶宝则把初步弄好的小游戏给连赢展示了一遍，揉了揉眼睛说：“连学长你看这个鸡蛋筐，一定要对准上头的母鸡接住十个鸡蛋才能得到奖励。这个游戏是可以锻炼人的反应能力跟手部灵活度的。你说咱们可不可以这样，按时吃药之后就可以奖励玩儿游戏，攒够一百个鸡蛋可以得到奖品。”
　　连赢说：“可以啊。还可以加这个——”他伸舌头做了个“略略略”的动作。
　　茶宝看得一脸懵逼：“什么鬼？！”
　　艾小传他们几个也看向连赢。连赢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皮皮地笑说：“就是表情游戏，可以按照屏幕上的提示做相应动作。有研究表明人类多活动舌头有助于预防老年痴呆。吃药之前跟着做几个动作也没什么难，却能起到很好的保健作用，这不是挺好么。就像我们上学，有人带着我们做操，我们也就天天跟着做了。但没人盯着十有八-九都是不会做的。但你能说作操不好么？不能吧？”
　　茶宝想了想说：“好像有道理哎。”
　　连赢“噗”一声笑出来：“有什么道理啊我看你好像有点犯困，随口胡诌的。赶紧按你的想法做吧。我今天得把说明书问题的漏洞补上，再重新测试一下。”
　　茶宝笑说：“行吧，看在你让我精神的份上不追究啦！”说完正要忙，就感觉有人看她。她下意识转过头，刚好看到尚云熙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把她吓了一跳。她露出尴尬的笑容，那人就转回头又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连赢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可洪天却是看见了。他莫明有种感觉，尚云熙跟连赢的关系似乎跟外界以为的不一样。他知道这两人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曾经似乎还是情敌来的，可现在怎么瞅着，好像还不止这些呢？
　　头一次，洪天萌生出跟尚云熙一组未必是好事的想法，可再换组是绝不可能了。他已经跟连赢和茶宝闹得不愉快了，如果再跟尚云熙闹矛盾，那这比赛也不用参加了。
　　这时连赢手表响了一下，是方欣容找他。可他测试还没做完呢，只得跟茶宝说：“茶宝，我临时有事得先走一步。这项测试大概还有十七分钟能结束，你看你方不方便？方便的话你帮我盯着点，结束之后如果没问题你把存储卡取下来就行。等我回来找你去取。”
　　“盯着是行，不过这个卡的话，回头我给队长吧？”茶宝笑说，“他跟你同桌，帮你捎东西方便。要不连学长你来回来去也麻烦。”
　　“……”连赢看了尚云熙一眼，发现尚云熙瞅都没瞅他，气得暗暗咬牙，“不必。你学长我腿长，下个楼方便得很！走了！”
　　大长腿直奔方欣容办公室，方欣容却没在。连赢发信息一问才知道方老师临时有事去了别的班。不过没叫他去，只告诉他门外有人找他，他要是微机室那边忙完了可以提前走。
　　连赢不知道是谁，他爷就给他发了条信息：“大孙子。爷爷有个学生游泳特别牛，叫叶亮，今天让他去带你游泳，这会儿在门口等着呢，我跟你们老师都说好了！”
　　连赢心说啥学生啊，出门一看，大高个，板寸，大约二十出头，双目有神，肌肉结实，一股子糙汉气。屁的医学生，分明就是当兵的！不用说了这肯定是他爸找来的。
　　连赢扭头就想走，叶亮一把搂住连赢脖子：“嘿呀小连赢儿？”他不知哪的人，说话儿化音特重，“你说叶哥我来都来了，你好歹给个机会呢？”
　　连赢被勒得一阵干呕，被人连拖带拽就给整走了。尚云熙站到后阳台没多久，正好见这两人经过，刚平复下来一些的心情又变得稀巴烂，没比看见媳妇儿出轨好多少。


第46章  
　　连赢心情也不好。叶亮把他强行带走之后两人没去温泉馆,去了一家饶是最惧游泳的连赢都知道的一家特有名的健身馆，包含游泳池那种。他们刚一到，前台的客服妹子就跟叶亮打招呼,看起来叶亮是这家健身馆的常客。她见叶亮箍着一个十七八岁男孩的脖子不松，笑问道：“叶哥你可以啊，从哪弄这么帅个小兄弟？”
　　叶亮心情不错,笑说：“师父家的,来带他游几圈儿。我上午跟李丛安打过招呼，碧海厅应该空着呢吧？”
　　妹子说：“空着呢空着呢。”说完她伸脖喊：“小郑，带叶哥去碧海厅！”
　　很快小跑过来个身穿全套白色运动装的工作人员：“叶哥这边请。”
　　连赢没好气瞪着叶亮：“这下可以松开了吧？我都到这了没心思跑了。”
　　叶亮低头瞅瞅：“啧,这要换了别人儿巴不得跟我来游呢,你还嫌弃。”
　　连赢说：“某人这是滥用职权好么？再说了，还巴不得跟你来,图什么？图被你勒死？！”
　　叶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哪呀,他们那是馋我的身子。”
　　连赢：“呕！”
　　旁边的白衣小哥憋笑憋得脸都要走形了。叶亮瞅他忍得辛苦,说：“把门卡给我,你可以找个地方好好笑一会儿了。”
　　白衣小哥说：“东西都在里面备着了，叶哥您有事随时叫我。”
　　叶亮挥挥手。
　　连赢第一次知道游泳馆还可用什么门卡。他带着一股好奇又抗拒的矛盾心理，跟着叶亮拐了一道弯之后走了几米，立在一道对开的木门前。右木门边挂着个牌,写的“碧海厅”三个字。叶亮刷了卡把门推开,里面还真有个泳池，只不过不是五十米长的标准池，而是长大约只有二十米的比较小的池子。重点是，里头没人，静得很。
　　叶亮直接把套头的浅灰色短袖T恤脱下来扔到一边的柜子上，拿起一条泳裤,又朝另一套扬扬下巴：“那是你的吧？我去冲个凉，你动作也快点儿。”
　　连赢才不想跟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一起下池子，再说他看着眼前的池子都眼晕。游戏里有尚云熙，温泉馆的小池没这么大又有他爷他奶，他还行。这里，坚决不行！哪怕那套泳衣确实是他的，应该是他爷给送来的也不行。
　　叶亮进去之后连赢二话不说就去开门，结果门居然锁上了！叶亮闻声从相连的浴室里探出头：“你最好别跑啊，谁跑谁是孙子。”
　　连赢磨了磨牙，破天荒给他爸发信息：你这是滥用职权！
　　很快连所长就把信息回过来了：他休假，我给报酬，顶多算顺个人情。你好好学，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连赢：我又没让你帮我！
　　连所长：那你是不想去定向班？
　　连赢心说不想去我还折腾个锤子！要不是时间太紧他宁可半路跟叶亮打一架他也不会来。可他比谁都清楚他没有多少时间了。而且不论他在游戏里适应到什么程度，都得到现实中看结果。
　　连赢拿起泳裤狠狠抽了下柜子发泄下心中的不痛快，接着就去了浴室。浴室是全独立的，不至于有什么尴尬的情况，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把泳裤换上了。他出来的时候叶亮已经坐在泳池边上，见他走来还对着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笑说：“小连赢儿这身材可以啊，有前途。”
　　连赢觉得这人根本不是夸他，是变相夸自己身材好呢，倒三角了不起么？他冷哼一声：“凑和，过几年肯定比你强。”
　　叶亮挑眉：“口气不小，敢下水再说这话么？”
　　连赢：“……”
　　这池子不论是跟温泉馆的池子比还是跟《仙迹》里的寒潭比都太挑战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温泉池最深的地方也不到一米，寒潭则是渐行渐深。而这池子，三条泳道三个不同级别的深度，左数一米六、一米八、两米，哪个都能过他胸口。
　　要不是这一走时间全特么得搭路上，他绝对不在这待着。这时就听叶亮问道：“说吧，你是想要暴-力点的教学方式还是想要温和点的？我配合你。”
　　连赢总觉得离着这人太近没安全感，下意识往另一头走了走，顺便问道：“我爸怎么跟你说的？”
　　叶亮说：“说你怕水，让我想个办法教会你游泳。”他说这话的同时也一直在观察连赢，见连赢还没下水脸色就已经变得有些青白，干脆去拿了个游泳圈递给他：“你先戴上，下去适应在水里的感觉之后再说别的。”
　　连赢心想他要是借助游泳圈就能随便下水早八百年他就能克服对水的恐惧了。不过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他接过游泳圈套上，缓缓走向下水梯。他的身体还是无可避免地产生了对水的抗拒，这种感觉就像刻进了他骨子里。可他今天必须下水，他只有不到十天时间，而且尚云熙答应他，真正学会游泳就告诉他那个秘密。
　　他想知道那个秘密，特别想。
　　连赢的动作有些僵硬，但不论是碍于面子还是时间迫使，亦或是对尚云熙的好奇心驱动，他都踩着下水梯把脚伸进了池子。冷水激得他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背对着泳池，手死死握着下水梯的扶手，感觉身后像有股无形的力量一直在拖拽着他，而他的意志和身体在拼死抵抗。
　　“干嘛呢？”叶亮不知几时进了泳池，游到连赢旁边说，“你戴着泳圈儿呢，放松点儿。”
　　“我已经尽力放松了。”
　　“啧。”叶亮游过来，手直接抓向连赢的手臂，想要把他扯下为。然而连赢反应极快地躲开了他的动作，侧身一脸防备，“干嘛？”
　　“哟，你这反应挺有意思啊。”叶亮没再去抓，笑说，“你有对象了？”
　　“你这话题跳得未免太快了些。”连赢还是抓着扶手。他知道他一个一米八出头的男生戴个游泳圈还不敢下水挺让人笑话，但他就是不想下！
　　“据说啊——”叶亮又开始说起来了，“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非常敏感。当中有了喜欢的人的那些呢又更敏感，因为他们都有一种潜在的忠贞心理。”
　　“什么意思？”
　　“你有喜欢的人吧？所以有人要碰一下反应就这么大，回避得这么快。要是那个人碰你你肯定不会这么躲。”
　　“我在水里都这样。再说了，有陌生人碰你你不躲？”连赢说这话的时候又往下下了一些，水没过他腰了。叶亮的话让他多少有点心虚。
　　“躲不躲，那要看对方长得好不好看了。还有，我还算陌生人吗？我可是你爸最得意的学生，能当你半个哥了吧？”叶亮笑说，“行了，别紧张，你继续往下下。”
　　连赢脚用力一蹬，直接把自己蹬进水里。有游泳圈他就不会沉下去。可晃来荡去的水波还是令他头晕恶心。他闭上眼睛狠狠甩甩头，再睁开时眼里多了股坚韧不屈。他没有因为叶亮在就指望叶亮帮忙，而是笨拙地用手划向另一方。
　　叶亮也没有再追着连赢。这么大的池子就算真出什么问题也足够他施救，所以他并不是很担心。他只是觉得教连赢游泳这事，或许有人比他更合适，如果那个人也会游泳的话。
　　连赢不知道叶亮的想法，游开之后自己试着用在游戏里学的方法划水。叶亮观察他片刻，让人往他们这送来了几块浮板。有腰浮还有臂浮。连赢记得小时候好像用过这些东西，只不过没有现在的大。他看着这些略有些尴尬，但为了快点学还是咬咬牙给戴上了。他还戴了个泳镜，然后扶着池边做蹬腿跟换气的训练。虽然不是很熟练，但动作倒还标准。
　　叶亮在一旁看着，发现好像也不用他做什么。他就像个安全员，人没事的情况下他都不用怎么管。期间他师父给他发信息问他：怎么样？他敢下水吗？
　　叶亮回道：敢。我看还是挺怕的，四脚一沾水就僵，脸色儿也不大好。但他能自己克服，而且还知道怎么练习。师父您不是说他一下水就不会动？我瞧着不像。我猜是不是有人教过他。
　　连城刚跟父母沟通完，没听说谁教过他儿子。老两口陪着孩子是怎么个陪法他比谁都清楚。那基本都是孙子一有不舒服立马喊停。虽然老爷子近来是有点铁了心的意思，但也没听说教上什么。如果他没记错，昨天下午他儿子还处在不敢下水的阶段呢。
　　叶亮偷偷录了段视频发给连城：师父您看呢？
　　连城一看可不，儿子练得还挺积极。这是上哪偷师去了？
　　叶亮：他要是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很快就能学会蛙泳。
　　师父：他本来就会蛙泳，只是因为一些事忘了。你继续看着他，有问题第一时间联系我。
　　叶亮：您放心，一会儿到时间我把他送回学校再回去。
　　连城只回个“好”，之后就没再回复。他反复把叶亮发给他的视频看了好几遍才重新投入工作。
　　*
　　连赢在池子里待了近三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泡白了，手上皱得尤其厉害。可叶亮找他一起去吃饭的时候他没去。可能是太累，也可能是因为水里泡的时间久了没那么大的火，他的情绪照比之前被强行拉走的时候平静许多。他说：“我欠你一顿。我再过两天就小月考了，回去一堆事。”
　　叶亮不知道一中什么样，他以前读的不是一中。但连赢说得认真，他也就没再强求，只是把车停到一家便利店门口，买了些热食给连赢，像是奶黄包跟热果汁之类的。他说：“老爷子跟我说的时间是七点五十把你送到学校。你这个时间回去估计就没吃的了，这些拿着垫一垫。”
　　连赢不知道他爸具体怎么跟叶亮谈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人也帮了些忙，起码开车接送他比他自己来回是要快一些。而且有个会游泳的人在旁边跟没有这么个人，倒底是不一样，便接过东西说：“谢谢哥，今天麻烦你了。”
　　叶亮笑说：“哟，不气了？行吧。哥明儿个再过来接你。”
　　连赢痛快点头说：“行。”
　　黑色越野车就此消失在夜色中。
　　连赢提一兜东西回教室里，刚好是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时间。有人问他：“连赢，这两天忙什么呢？这么神秘，天天消失。”
　　连赢把吃的放桌上随便拿了两样吃着说：“你都说了神秘，那我要是说出来还能神秘了么？歇了你的好奇心赶紧该学学，大后天考试了。”
　　左瑞捶着头：“咱下课的时候能不能不提‘考试’俩字？放松！放松！”
　　连赢笑着把最后一颗鱼丸吃完，转头瞅了瞅尚云熙，发现这人居然在看他的晚餐。他于是把袋子往尚云熙那推推，说道：“东西挺多的，你想吃随便拿。”
　　他今天练习颇有成效，他觉得这主要应该是昨夜里尚云熙帮他的功劳，这让他心情挺好。
　　尚云熙却把目光转走了，并将一张黑色的存储卡放在了连赢对面，那卡上还有个小小的Q版莲藕，就是连赢的，之前他让茶宝帮忙收一下那个，看来这人还是给带回来了。
　　连赢把卡收好，莫名觉得同桌情绪不高，于是接下来的话他便收在心里没再说出口。
　　尚云熙也没再说什么。没人知道他两页书翻了三节自习课了。要不是因为这个阶段的学习内容他早就学会了，估计下一次离开一班的就是他。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关注连赢的食物包，更不明白为什么一看到里面的食物五花八门各种口味，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熟悉自己口味的人买给自己来吃的，他就一阵不爽。这种不爽仿佛具化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罩着他的肺部，让他呼吸都带着一股吃力的感觉，闷得慌。
　　让尚云熙更闷的是，夜里他在游戏里一直等，可连赢没有出现。
　　连赢也是第二天醒来才想起来前一夜又是个周二，而周二他总是进不去游戏的，虽然他至今也没有搞懂究竟是什么原因。但他觉得这样也好，他在现实中多练习练习，到时候尚云熙看到他的进步，他肯定要想办法让尚云熙遵守约定。于是他又跟叶亮去了健身馆。
　　叶亮这次直接把车停在了校门口，黑色的大越野在日光下泛着低调霸气的冷光。连赢也不知道这位大兄弟家做什么的，一股豪横的气质。刘健家里做生意条件也不差，但那小子是个翩翩公子哥，而眼前这位，乍一瞅像混道上的。
　　“哥，我说你这车是不是有点太张扬？”
　　“张扬么？”叶亮说，“够低调了，不低调的那些我嫌空间不够，没开。你说我这个儿——”叶亮比了比自己的身高，他有一米九三的身高，“我这个儿开辆太小的车也别扭不是？可要再大点就不止张扬了。”
　　“行吧。”连赢坐上去之后把前座椅背上的智能小桌放下来，在上面再刷几道题。
　　车自动运行中叶亮没打扰他，操场上却有人看到了连赢。那是三个女生，其中个最高的那个对同行两个姐妹道：“哎刚刚那个上车的是不是一班的连赢？”
　　最矮的说：“就是他。他怎么这个时间就离校了？”
　　中间的说：“这是重点么？重点难道不是他跟一个帅哥离校了？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高个的说：“别乱说，他明明是尚云熙的。”
　　中间的无语：“别逗了行么？我听说连赢跟尚云熙都拆了。编程竞赛，原来连赢跟尚云熙一组，后来连赢主动提出要换组，现在尚云熙跟洪天一组了，这可是我亲耳听洪天说的。现在连赢跟高一的那个妹子一组呢。”
　　在场三人里中等个的和洪天一个班，另两个是十班的。两个班挨着，而他们又是初中同一个班上来的，所以都熟悉。但高个的跟小个的磕“上联”CP，中间个不磕。
　　编程队叫“爱喝红茶，上脸”，但实际上她们暗暗磕CP的都是叫“上联”的。
　　高个妹子有些不服气。她跟小个的在十班，中等个在九班。中等个一直觉得比她们强，说话间总带着一股优越感，这让她有些不满。她闻言不无嘲讽地说：“那你既然这么清楚，要不就干脆去问问你们班那个洪天，看他认不认识刚刚来接连赢那个人。反正他现在不是天天去微机室么？他总能看见连赢的吧？”
　　中等个说：“问就问，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洪天刚换组的时候心情好了半天，后面就一直不好了，特别是感觉到尚云熙并不想跟他一组时，那种难堪和难受的心情达到了极致。于是他听到有人问连赢的事，本能地皱了下眉头，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中等个叫于露，趁着上课铃没响直接在洪天旁边坐下来：“真不知道么？那人挺高的，开了一辆黑色的陆虎来接他。”
　　洪天听着不耐烦，本来想装作没听见，可听到“陆虎”两个字，他回过头来看了于露一眼：“你确定是黑色的陆虎？”
　　于露说：“对啊，还是加长款的呢，很少能看见的车型。”
　　洪天笑说：“不好意思，那我也不认识。”
　　于露觉得扫兴，撇下嘴便走了。洪天却再也没看进去手里的竞赛题集。


第47章  
　　“回来了？”洪天到家刚把书包放下,鞋还没来得及脱呢，他爸洪正刚就问他，“后天又该考试了吧？”
　　“嗯。”
　　“小月考、定向分班考、编程竞赛,这段时间你可千万不能松懈，尤其是定向分班考跟编程竞赛，你说什么也得给我拿下一个来。要么分到定向班,要么拿到保送名额。”
　　“知道了爸。”洪天只觉得背上的书包变得千钧重,但他不敢反驳。
　　“你妈给你买的补脑的口服液放在你桌上了，以后每晚喝一支。”洪正刚说完顿了顿，又说,“我听你们吴主任说你跟连赢换组了,你现在跟你们年级第一一个组。那孩子叫尚云熙是吧？优秀得很。不过这样一来你更得争气，免得拖人家后腿,而且你跟拿过第一的孩子一组再输给连赢,那也未免太难看了些。”
　　“……我不会输的。”洪天皱了皱眉,进屋之后便把门关上。然而不到一分钟,他爸就过来把门再度打开了，敲门那是绝对不存在的，只有一句：“开着门学，省得你学学睡着了都没人知道。”
　　洪天只得把门敞着,任由时不时的盯视落在自己身上,像灌满压力的钉子。
　　相比之下连赢就轻松了许多。虽然他也是一进门就有人跟他说话，但老爷子一开口问的是：“大孙子，这两天怎么样？叶亮教得好吗？”
　　连赢感觉要累虚脱了，想到尚云熙又变得跟以前似的不言不语，他这心情也跟着不大好，有些没精打采地说：“还行吧,也没让他教什么，就是在旁边看着我。”
　　付锦说：“那不行啊，光看着你有什么用？那要不让你爷爷再给你换个人？”
　　连赢顿时往沙发上一瘫：“您二老可歇歇吧。叶亮自己都说了是我爸学生，你们还给我换呢，还不是给我爸打电话。再说我也有点、有点能适应了。”他绝口不提每次入水都会想到母亲最后离开他时的那一幕的事，接过奶奶递来的夜宵道：“我觉得我能行。”
　　付锦：“真不用换？”
　　连赢：“不用。”他把米糕夹进嘴里，只听“啪”一下，他奶拍他手：“手都不洗就吃，给你懒的，快去洗手去。”
　　连赢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去洗完手回来端上装米糕跟蔬菜汤的盘子进了屋。他一脚把门踢上，书包随便一扔，吃完看了会儿书之后就躺下了。今天没有像平时那样学到很晚，因为他也有些累，再就是昨晚没能进游戏，他想知道今晚能不能进。昨晚他明明用的还是原来的床品，可也没能进，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个进出规律。还有，他想知道他一夜没来，尚云熙有没有什么反应。
　　连赢不自觉露出笑容，回过神时便出现在了随府的书房里。
　　他没看到尚云熙。
　　尚云熙到家之后习惯性地先把校服换下来放进洗衣机，之后又去看了看鸟群，这才忙别的事。所以等到他进游戏已经是连赢上线一个小时以后了。
　　连赢没在随府，他等了一会儿见尚云熙不来就先跑到了寒潭，免得浪费时间空等。这会儿他已经在寒潭边坐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他本来是下了水的，可水太冷，他没站一会儿就冻得直哆嗦，便又上来了。好在他随身带着尚云熙打给他的北极熊披风，这披风又软绒又厚密，往身上一披很暖和，还带帽子，帽子一扣就是个熊头。
　　于是尚云熙按着控制面板上提示的情侣定位信息找到连赢的时候，就看到一只白色的“熊”蹲在寒潭不远处，把自己包得跟个大馒头似的。许是听到脚步声，“熊”把头转过来，歪头露出一张笑脸：“哟，你来啦？”
　　尚云熙想到那包食物就不想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板着脸说了声：“今天怎么这么早？”
　　连赢说：“怕你惦记我就早点来了呗。”
　　尚云熙“呵”一声，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嘲讽。但看同桌披着大白披风往那一坐跟大宠物似的，他的心就有些痒痒，脑子里还没下决定身体就先一步走了过去。
　　连赢本来微仰点头就能看见尚云熙，这下要把头抬很高才能看见。但他也没起。他把披风拢了拢，趴在膝上问道：“你上次给我吃的那个丹药还有么？”
　　尚云熙想都不想地说：“没有。”
　　连赢有些失望地“哦”一声：“那完了，今天下不了水了。这水太冷，下去一会儿能把我冻成冰棒。”
　　明明是挺正常的说话语调，尚云熙却偏偏听出了撒娇的味道。他哪样都能忍，就这一点实在像是长在了他的弱点上。也不知是因为从小到大没人用这样软嘟嘟的语气跟他说过话，还是因为这样跟他说话的人是他不察间用真心相对过的人，所以每每对方这么一说都管用。他不由长叹一声，从袖管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递过去：“里面有六颗，以后你到早了可以自己先吃。”
　　连赢从一堆白色的毛团里伸出手，接过瓶子打开就往嘴里倒了一颗。身上顿时从里到外都暖和。他干脆把披风收了，站起来将剩下的药丸放进乾坤袋，接着就往寒潭里走。
　　胆子像是一夜之间大起来了似的。尚云熙看着一阵没来由的不爽和烦躁。索性这人还没到完全不恐水的地步，走到水没膝盖的地方便停下来了，转头看了看他，像是无声的邀请。
　　尚云熙就没忍住，解了衣下水。水确实很凉，但他没有吃温阳丹。水这么冷他尚且要失了心神，如果再暖和点他怕真沉进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无为还是连赢，他看到无为的脸变成了另一张他所熟悉的脸。特别是笑的时候，令他心生恍惚。
　　“喂，想什么呢？”连赢在尚云熙对面摆了摆手，“我还没学会游泳呢，你可不能不管啊。”
　　“那我要是就不管呢？”尚云熙抓住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没别人管你了么？”
　　“那倒也不是。不过他们跟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
　　“跟你在一起我心情好。”连赢是跟所有之前教过他游泳或想让他学会游泳的人比着说的，“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很自在。还有，你这人就是看着凉薄，其实心很好。”不然不会不声不响地帮他拿回存储卡，不会在中秋节那天给他做鱼吃，也不会那么尽心地给翡翠喂药。
　　“我好？”尚云熙却像是怀疑连赢，也是问自己。
　　“对啊。”连赢特别肯定地点点头说，“怎么你觉得自己不好么？”
　　这个问题还真把尚云熙给问住了。其实说他好的人不少，校长、班主任、卖煎饼果子的叔叔，还有心理医生等等。他们都说过他很好。但他总觉得那些都是对带着某些光环的他而言的，比如他的成绩，他的长相或者其他什么。可如果这些都没了呢？好像没有一个人是觉得他本身好。
　　以前他哥没有发病的时候在学校成绩总是十分优异，是老师们心中真真正正的宠儿，更是母亲眼里最珍贵的宝贝。而他不同，他说话晚，初上学的时候成绩也不好，母亲就不太待见他。他小时候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你能不能跟你哥哥好好学学？成天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为什么生病的不是你？为什么！
　　闭嘴！不许再哭了！
　　小时候不懂，大一些就知道这叫“厌弃”。
　　生他的人对他都尚且如此，所以他也不知道他好不好。若硬要回答的话，大概是不那么坏。
　　连赢没得到答案，一直看着尚云熙。尚云熙对这中纯粹的目光有些无法直视，撩起水弹在他脸上：“别这么看我。”
　　连赢躲了下，笑起来：“我怎么看你了？”
　　尚云熙说：“像在看男朋友。”
　　连赢依然在笑，比之前腼腆了一些：“啊，难道不是吗？”
　　这一刻尚云熙突然觉得有只野兽在身体里咆哮，它想要冲出牢笼，撞破束缚，去拥抱眼前的人，将他狠狠揉进怀里占为己有。可他的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静谧无波。他就像一块竖立在克制之地的碑，对面就是轻狂和放纵，他却一步也不能挪动。


第48章  
　　连赢也没指望尚云熙能即时“开窍”。尚云熙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觉得这个时候开窍不如等他弄清那个秘密之后再开来得好。他不过是看尚云熙的反应有趣，所以逗逗他罢了。反正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游泳这个技能学好,只有这样他才能去定向班。
　　尚云熙应该也会去定向班吧？
　　连赢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原本觉得这就是理所当然的，可现在想想，似乎也不一定？尚云熙当时是为什么转到他们学校？他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在游戏里不方便问,连赢能直接问出口。可惜他问不了,憋得一阵难受。最后他只好把这股劲儿都使在了游泳上。游戏里没有浮板，他就拉着尚云熙的手。尚云熙站着，以免他沉下去。他们在比较深的位置,连赢面对着尚云熙做换气和踢腿的练习,他每向前进一次都离尚云熙更近一次，最近的时候他甚至感觉能听到尚云熙心跳的声音。
　　对于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个尴尬的位置,但在他们身上流动的却是微微酸涩的甜。
　　连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晚下线,回随府的路上甚至没让尚云熙用传送府。两人步行回去,到家之后还聊了会儿天。
　　尚云熙看着他的无为闭上眼，呼吸慢慢平稳。但他没像以往一样也跟着下线，而是在游戏里待了整整一宿。他估摸着外面天亮了才走，而这个时候外面的鸟儿们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叫起来了。这帮小东西总是起得很早,一个叫,两个三个接茬叫，早上从来都是异常热闹。
　　尚云熙换好校服上楼，寻思喂些食料再走，哪知他一进养鸟屋，外来户突然扑腾着翅膀叫了声：“嘎！连赢回来啦！”
　　尚云熙差点以为自己幻听，走近了些,拿小棍轻戳戳外来户：“你刚刚叫什么？”
　　外来户一扭屁股，佯装没听见。
　　嘎，太丢人了，它居然认错了主人！可是穿的衣服跟它主人的一模一样，也不能怪它认错了。当然，让它再叫一次那是绝对不行的，除非有小蚂蚱！
　　尚云熙没有小蚂蚱，只有面包虫，小蚂蚱断顿了还没来得及去买。他打算这周末买。他拿了两条面包虫给外来户：“你刚刚说什么了？再说一遍这两条虫给你吃，不说没有。”
　　外来户试探性地探出一只脚，歪头打量眼前这个和他主人穿一样衣服的家伙：“谢谢！”
　　尚云熙：“换一句。”
　　外来户：“再见！”
　　尚云熙直接拿着面包虫走人。这可给外来户吓坏了，它以为今天都不会有吃的。想它在外面漂泊流浪那么多天，挨过多少顿饿啊，这好不容易来了个温暖窝，可不能把主人气走了。于是它又换了一句它主人最爱听的说：“连赢最帅了！”
　　这回尚云熙听得真真的。他确定这小破鸟说的就是“连赢”。
　　想到连赢说过奶奶很心疼那只丢失的“鹩哥”，尚云熙犹豫片刻还是给连赢发了条信息。他给外来户拍了一张照，一起发过去，问：“你家丢的？”
　　连赢才起，听到信息声揉揉眼睛，一看什么玩意儿长得丑不拉叽的一小秃子，回了句：“不是。我家乔妹可比它好看多了。”
　　尚云熙：“……”
　　外来户正愁怎么讨好外面的男生，吃到那两条面包虫。不料男生把笼子打开了，来抓它。它这叫一个害怕，没命地嘎嘎叫。尚云熙也不管，抓出来就给它放进便携式可折叠小鸟笼。他带着外来户直接去了学校。
　　八哥这种鸟特别贱萌，极会跟主人撒娇嘚瑟，如果这只真的是连赢家的丢的那只，尚云熙敢保证它见了连赢之后一定会往连赢身上扑。
　　连赢还正处在尚云熙主动给他发信息的震惊当中。他看完信息怀疑自己没睡醒，还掐了自己一把，掐得大腿肉生疼。
　　老爷子进来看到他：“怎么回事？这一大早龇牙咧嘴的。”
　　连赢三两下蹦到门口，把手机里的照片投到墙上，小声问：“爷您看这是乔妹吗？”
　　老爷子说：“不是吧？这么丑，看着不像。”
　　连赢觉着也是，就先不跟他奶奶说了，免得老太太一看不是再失望。他决定到学校跟尚云熙说说，周末去实地考察，看看到底是不是乔妹。万一真是，小家伙看见他肯定能认出来。
　　上学的路上连赢想了很多，想都跟尚云熙怎么说，就是没想到尚云熙居然把鸟给带来了。好家伙，笼子里的小黑丑一看见他就兴奋得直扑腾，不停叫：“连赢！嘎！连赢！连赢！”
　　全教室的人都往他这儿瞅，尚云熙把笼子一打开，小黑丑乔妹当即飞出来扑到他身上，用那身干枯且没什么光泽的毛蹭他。连赢这下不想信也得信了，这就是乔妹！
　　“不是，你从哪找来的啊？它怎么变成这样？”连赢左右打量乔妹，怎么看都觉得这跟他家走丢的那只不太像，“它的喙怎么变颜色了？”
　　“本来就该是这个颜色。它不是鹩哥，是八哥。”尚云熙给连赢找了张他养的鹩哥的图片说，“鹩哥长这样才对。而且‘乔妹’这个名字可能也不太适合它。”
　　“为什么？”
　　“它是公的。”
　　连赢：“……”
　　乔妹这时贱兮兮地蹭了蹭连赢：“连赢！连赢！”
　　连赢小心把它放在手臂上，看它小脑袋也秃了，身体也瘦了，漂亮的黄嘴巴还变成了黑黢黢的颜色，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怜巴巴，不由摸摸它的毛：“可是我奶当初买它的时候人家说是母的啊，还说长大了可以下蛋，蛋还能孵出来呢。”
　　尚云熙问：“那它下过蛋么？”
　　连赢：“那倒没有。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找到它的呢。”虽然丑，但到底是自家养大的，连赢还是很高兴失而复得。他把乔妹宝贝地往怀里贴贴，摸摸毛：“你这是飞哪去了啊混这么惨。”
　　尚云熙把翡翠的食料被乔妹抢吃的事简单说了说，还告诉连赢：“头顶有点伤，还得上药。一天一次，五天差不多了。”
　　药尚云熙都带来了，直接给了连赢。连赢接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愣愣的。这还是尚云熙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还是那种比较心平气和地说。
　　别说连赢意外，班里其他同学也意外，只是鉴于尚云熙以往的作派，没人多问。只有刘健，仗着外人不知道的那层关系，调侃道：“连赢你牛B！咱班倒底还是全军覆没了。”
　　“什么啊？”连赢逗着乔妹没反应过来。
　　“你居然能让你同桌跟你说这么多。这下方姐计划失败了。”刘健笑说，“班里已经没有能扛得住不跟你说话的人了。”
　　“哎你可别。你这么一说他保准又得闭嘴。”连赢说完这话看着尚云熙，“是吧同桌？”
　　尚云熙果然闭嘴坐下来，不理人。
　　连赢却没有半点不悦，逗着乔妹，趁老师还没来，闲聊似的问道：“你跟洪天的参赛作品设计得怎么样了？”
　　尚云熙不吱声。
　　连赢又问：“你去定向班么？”
　　尚云熙还是不吱声。连赢气得拿乔妹砸他，乔妹“嘎”一声飞起来，落在了尚云熙肩头。尚云熙把它轻轻捉下来放在他桌上，乔妹就在他跟连赢的桌子上来回走。它会左叨叨右叨叨，像是在找什么吃的。尚云熙见状便取了个小方盒出来。连赢还以为又是药，结果那盒子一打开，他顿时“嗷呜”一声从椅子上弹出去，站在了一米开外。他指着尚云熙：“合上合上！”
　　里面大约十来条面包虫在蠕动，连赢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了。他刀山火海都不怕，但是这个真不行！他们家都是给乔妹吃蚂蚱的，从来不喂面包虫！


第49章  
　　乔妹俨然不知自己的主人要疯球了,吃得特别香。它的喙啄在面包虫上，惹得面包虫拼命挣扎。连赢看到那些小东西一扭一扭的，整个人都要不要了,恨不得当场开窗把乔妹扔出去。
　　尚云熙看着同桌的反应，默默盖上盖子。乔妹一看吃不到了，赶紧跟着小盒子跑。尚云熙把小盒放在窗台上,它就蹦上窗台叨盒子,叨得盒子“哒哒哒”直响，叨不出来，一蹦哒转过身：“嘎！乔妹饿了！嘎！乔妹饿了！”
　　连赢说：“闭嘴！”
　　同学们纷纷笑出声,没想到连赢居然怕虫子。班长容梅这时拿出面包：“饿了就给点儿吃的呗。小黑鸟你叫‘乔妹’是吧？来,姐姐这有吃的，你过来。”
　　乔妹歪头瞅瞅,才不飞过去。它就盯准了盒子里有吃的,见连赢不过来,就飞到尚云熙身上贱贱地拿它的小黑脸去蹭：“嘎！谢谢！”
　　尚云熙瞅了连赢一眼,还没说话呢，连赢就警告他：“你不许给它打开啊！”
　　那一脸紧绷的样子都快给隔条道坐他右手边的甘威笑出帕金森了。连赢自觉这脸已经丢尽了，干脆不要脸了。他僵硬地坐回椅子上，一脸防备地看着窗台上的面包虫盒。
　　尚云熙摸摸乔妹：“中午再吃。”
　　乔妹可理解不了“中午”的意思,只知道吃不到着急。它又飞到连赢肩上：“连赢最帅了！”
　　连赢一挥：“去！少拍马屁！你脏了,哥不理你。”
　　刘健在右前方说：“来来来，来你刘健哥哥这儿！”
　　乔妹歪头瞅瞅，又落到尚云熙那里。尚云熙素来对这些小家伙很友善，而乔妹作为鸟类一直比较敏感，它似乎知道尚云熙对它没有恶意，而且还有吃的。重要的是有吃的,所以它就赖在尚云熙那儿不走，它时不时看着连赢，在尚云熙肩上蹦哒来蹦哒去。
　　连赢见状要给它录一段视频，他说：“我给奶奶录段视频，你说‘奶奶，乔妹饿了’，快点儿。”
　　乔妹一扭腚，拿翅膀擦擦自己的小脸，不说了。要么给蚂蚱，要么让它吃虫，不能总让它吃亏啊！
　　连赢说：“快点儿。”他重新站起来，一腿伸得笔直，一腿弯曲放在椅子上。本来是真的要给奶奶录一段视频的，可看到画面里出现的尚云熙，他的注意力一下就偏了。他的目光落在那张沉静的侧脸上，忘了时间在流逝……
　　直到门口突然有人说：“都到齐了么？”
　　连赢一激灵，赶紧坐好，同时不忘保存视频。方欣容这时在自己的手表上操作一番说：“我刚刚发了一份电子表格，是定向班分班考试申请表。你们看一下有没有收到，收到了，但不想去定向班的同学可以直接拉到底选择无意向。想去的，给我仔仔细细逐字逐句看好每一条内容，确认所有的都附和要求再填表。无意向的下周不用考分班考。都收到了吧？有没有没收到的？”
　　“没有。”
　　“方姐，那以后往定向班走了一大批，剩下的人头是从另外的班里填补么？”
　　“对。基本上每年考完，四个实验班能拼成三个实验班。”
　　“我晕！那就是说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通过率？！”有人大吃一惊，“这也太低了吧！”
　　“实际走的时候不到百分之二十五。下周分管定向班的教官们就要入校，你们考虑好了再填。”
　　方欣容说完，那些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定向班的直接选了无意向，而想去不确定达不达标准的则仔细研究起入班标准来。连赢阅读能力强，读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都看过了，并选择了有意向。他提交之后又去看尚云熙，不料尚云熙比他提交得还快。
　　连赢有心想问问，方欣容这时又说：“选了有意向的同学下周一要去医务室体检，做个心理准备，这几天别睡太晚。”
　　一直默默聆听的乔妹这时突然跟着喊道：“别睡太晚！”
　　方欣容立时问：“谁？”
　　连赢把罪魁祸首逮过来：“不好意思老师，我的鸟有点儿嘴欠。我马上让它闭嘴。”
　　方欣容皱眉：“上学带什么鸟？有没有笼子？有的话关起来先放我办公室里。别影响其他老师上课。”
　　连赢有点不放心，可其他科的老师不像方欣容这么好说话，便只得跟尚云熙借了笼子把乔妹关起来，送到教案上。乔妹“嘎”一声，叫得这叫一个凄凉。
　　有好奇心重的问：“方姐，体检都检什么项目啊？”
　　方欣容说：“身高、体重、视力、身上有没有疤、足弓、血压、心律等等，都是些基本的。”
　　有人说：“那岂不是要脱衣服脱鞋，还得脱裤子？”
　　方欣容：“嗯。”
　　所有人：“……”
　　容梅：“方姐，是一人一检吗？身上有一点伤疤的能不能过呀？”
　　方欣容：“一屋子，有屏风。至于身上有点伤疤能不能过这要等专业人员到了才知道。好了，没有其他问题的话该去吃饭的去吃饭，这几天大家都注意饮食。”
　　住校的这个时间早饿了，乌泱乌泱涌出去一堆人，方欣容也跟着去忙别的。她一走，左瑞立马偷跑到连赢前座。连赢前桌的吴落是住校生，这会儿也去吃饭去了。左瑞问连赢：“哎连赢，你身上有疤么？”
　　“没啊，我小时候受伤我爷会专门给我配药。怎么了？”
　　“我膝盖上不是有一道疤么，不知道能不能过。我之前也没想过这事啊。”
　　“你那条打篮球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过，不长吧？再说又不是要去当空军，别想那么多，你现在愁它也不会消失，还是保持个好心态要紧。”
　　左瑞想想有道理，又说道：“哎我有个小道消息不知道准不准。我听说从咱们这届开始，高二下学期就直接去军校报道。到咱们上一届都是要升高三的那年才走的，咱们这届起提前半年。”
　　连赢没听说这事，说：“不能吧？”转头用胳膊肘轻碰了下尚云熙问：“你听过这事吗？”
　　尚云熙像是没听见连赢说话，或者说听到了但是不想回答。他的脸色比之前差得多了，连赢发现之前因为乔妹的问题而缓和了一些的气氛好像又回到过去。
　　左瑞不大喜欢尚云熙这样的人，感觉太难交，根本没法做朋友。他本来就跟连赢要好，又因为母亲的病是连赢他爷治好的事一直感激在心，如今看尚云熙无视连赢，心里颇不痛快。但他很快发现，他这真是白为好哥们儿不爽了，只见连赢毫不为尚云熙的冷淡退缩，反而伸手在尚云熙眼前晃晃：“走什么神呢？问你话呢。”
　　尚云熙转头看窗外，冷淡地说：“没听说。”
　　连赢说：“啧，端着吧你就！等体检的时候都脱光了我看你还能端住。”
　　左瑞笑说：“艹，你也太狠了吧？”
　　连赢也笑：“我说实话么，本来就得脱光了体检。我得跟老师申请一下，就跟他挨着，必须看看尚学神脱光了还能不能继续高冷。”
　　左瑞笑得肩直抖：“你这脸皮我真是服了你了。我得离你远点儿。”
　　连赢想都不想道：“放心，近了我对你也没兴趣。”
　　左瑞一愣，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一闪而过。而连赢也是话都说出来才反应过来这话有点暧昧。果然他说完不止左瑞，还有其他几个人看了过来，当中还有几个女生，带着某种八卦的笑容看着他。
　　连赢使了吃奶的劲儿才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来，只是一直到上课为止，再也没敢转头去看尚云熙。如果他转头的话他一定能看见尚云熙没有之前那么气压低，可他没转头。
　　一上午在彼此的沉默中艰难地度过去。午休时间方欣容给连赢发了条私信，无语道：“连赢你来趟我办公室。你养的这鸟可真是随了你，忒能说，这一上午就没消停，非说自己饿了。”
　　连赢听了直乐：“不好意思方姐，给你添麻烦了。”
　　方欣容也挺喜欢乔妹的，就是吐槽，倒没生气。她说：“你赶紧过来一趟，给它吃点东西。晚上你放学再接走。”
　　连赢说：“好的方姐。”说完在桌下用脚轻轻踢尚云熙：“哎，同桌，你去帮我喂一下乔妹呗。我没有食，你带的那个我实在是……”
　　尚云熙：“嗯。”
　　连赢道了谢，赶紧让出个位置，尚云熙就拿着小盒出去了。方欣容等的是连赢，没想到等来了尚云熙。她略意外地挑了下眉：“看来连赢这小子嘴是厉害，连你都能说动。”
　　小折叠笼没有食盒，尚云熙直接把乔妹弄出来放手臂上喂，顺便说：“鸟是我带来的。”
　　方欣容：“你？那连赢说是他的。”
　　尚云熙：“是他的，飞我家去了。”
　　方欣容不由想到之前她随口问尚云熙是不是失恋了，尚云熙那片刻迟疑。该不会是连赢……
　　这样一想她心里陡然一阵惊喜。她一直觉着尚云熙过分自抑和成熟，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成熟悉有成熟的好处，但太过成熟也意味着承受过过多的压力。如果尚云熙真的会喜欢谁，她还是挺乐见的，尤其那个人如果是连赢，连赢的性格开朗活泼，对尚云熙应该很有好处。
　　但连赢跟尚云熙以前不太对付，难道是矛盾没解开所以才视为“失恋”？那今天来帮连赢喂鸟呢？算不算是和解了？
　　这事太刺激，方欣容不好问尚云熙，便等自习课之前把连赢叫了过来。连赢正要去叶亮那儿，临时被方欣容找去还挺纳闷儿，问道：“方姐你找我？”
　　方欣容说：“坐，问你点事。你跟尚云熙怎么回事？”
　　连赢心咯噔一声，嘴上说道：“我跟他，我跟他没怎么啊。怎么了？是他来说什么了么？”
　　方欣容说：“那倒没有，就是你能说动他帮你喂小鸟我还挺意外的。你也知道他性格有点孤僻，也不大喜欢说话。以前吧你俩之间有矛盾，我也不好说让你跟他好好相处，但现在看样子你们相处得还算不错，老师就想拜托你件事。”
　　“什么事方姐你说。”
　　“没事跟他多说说话。他这人其实还是很好的，就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大喜欢和人亲近。”
　　连赢心想就这啊，笑着瞅瞅周围，见没别的老师，说：“那我也麻烦你个事呗方姐？”
　　方欣容：“什么？”
　　连赢：“周一体检让我跟他一组！”
　　“……你喜欢他？”
　　“啊？”连赢冷不丁被问到这么惊爆的问题有点愣，想了会儿才说：“这个我现在还不好说。”
　　“小子你胆挺肥啊，早恋的事还敢这么光明正大跟我说。还想让我帮你制造机会？”
　　“我这不是信得过你么。你放心，我肯定不耽误学习。”
　　“那这事我也帮不了你。”方欣容说，“尚云熙没打算考定向分班考试。他今天填表填无意向了，所以他不会去体检。”
　　连赢脸上的倏地消失：“不能吧……”
　　方欣容：“真没骗你。”
　　从方欣容办公室离开时，连赢的心情直接从疑惑变成了失落，以至于走在外面有人拍他他都没注意到。他直接上了叶亮的车离开学校，对尚云熙为什么转到他们一中更加不解了。
　　难道不是因为他们一中可以通过定向分班去最好的军校么？他一直是这样猜的，毕竟定向班只有他们一中有。如果不是想走这条路，以尚云熙的成绩，在哪不都一样么？


第50章  
　　“哥你以后还是把车停远点吧。”连赢在车里对叶亮说,“我不到放学时间就离开已经够惹人注目了，你车停校门口太扎眼。”
　　“怎么了？有人说闲话儿？”
　　“那倒也不是。就我还是多走几步吧。”如果是在高一的时候他可能想都不会想这些，特别是高一刚开学那会儿,恨不得让全校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但上了高二之后又长了一岁，想的问题又不大一样了，现在他觉得淡出大家的视线也挺好,然后只要他关心的人关注到他就行。
　　叶亮一寻思也没什么大不了,便没在这事上争。而他的车一开走，保安室里的保安也要回屋去了。没到放学的时间有学生离校是要登记的，这事他得负责。索性连赢这小子在学校出名,他一看那张脸就认得。高一的时候没少因为这小子跟人打架的事出面呢。
　　保安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中等个，身体有些发福了,但精神头不错。他背着个手刚要进保安室,发现一道白色的身影急匆匆从楼侧走过,于是他喊道：“那位同学,你等等！”他一喊完，那学生拔腿就跑，转瞬功夫消失在了楼后。
　　保安怕是有小偷或者有学生逃课，赶紧过去查看情况。可他年纪大了腿脚总归不如年轻人灵活,到楼后的时候发现对方早跑了个没影。
　　“会不会是尚云熙那孩子啊？他不是隔三差五的就往楼后走么？”另一个保安听说后分析道,“要不楼后有啥可看的，一般也没人去吧？”
　　“我觉着不像尚云熙，个没那么高。而且尚云熙一般不都是在墙头上走么？那小子在栏杆那儿，我一喊他他就跑了。尚云熙啥时候跑过？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校长都批准他可以走墙头了，他犯得着跑么？”
　　“那保不准就是小情侣偷偷出来约会的。这个年纪的孩子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么,约个会还不敢一起走，就怕被老师知道。你放心我一直盯着呢，不可能是外面的人，也没人偷跑出去。”
　　“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保安大叔对自己介绍来的老朋友还是十分信任的，至少这人在安全问题上从没出过错。
　　*
　　连赢回来的时候，叶亮识趣的把车停远了一些，刚好就在学校后面的那条街。连赢下了车，下意识往两边的墙头上瞅了瞅，什么都没看到，便一个助跑，豹子似的爬上墙头。他并没有马上进学校，而是学着尚云熙那样也在墙头上走了走。每次看尚云熙在上面走都跟猫似的，步子又轻又稳，最绝的是还能两手插兜，从不低头。
　　墙头并没有多宽，一只脚都不能放平。连赢也试着把手插兜里，结果却是往右一偏差点又掉到校外去。他吓得赶紧把手展开控制平衡，然后向下一跃，稳步走向班级。
　　今天他可以很熟练地在水里换气，并且跟踢腿的动作配合。按理说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他能做到这一步就说明他在分班前重拾游泳这项技能的可能性很大。但一想到尚云熙不考，开心的感觉就像打了折扣似的，没那么让人兴奋了。
　　“回来了？”连赢到班的时候，化学老师苗长林在讲台上转头瞅了他一眼。平日里这个时间都会有个值班老师在前面坐着，底下的学生大多都是在写作业或者刷题。但今天显然不是，今天讲台上站着化学老师，看来是来讲课。化学老师是个又矮又瘦的可爱白发小老头，都七十多岁了，是学校返聘的。他讲课从来不带教案，走路从来都是弓着个腰，耳朵也稍稍有点背了，但他课讲得很好。
　　“不好意思苗老师。”连赢有点后悔没有早一节课回来。他文科比理科好，化学成绩在班里属于比较一般的，所以这样的课对他来说比较重要。
　　“你说你这赶个晚集。”苗长林把电子笔放进笔盒里。今天他来给大家讲分班考试时极有可能遇到的化学题，“回头有不会的问问你同桌吧。反正他都会。”
　　“他都会但是他不爱张嘴。我还是去找您吧。”
　　“找我干啥？不爱张嘴那不是还有笔记么。”苗长林一脸不耐烦，“你借了瞅瞅。”
　　连赢瞅尚云熙一眼：“您都说他都会了，那他还能记笔记么？他就没那习惯。”
　　尚云熙啥时候记过笔记？连赢自打换座跟尚云熙同桌就没见过这事。他怀疑整个高中的课程尚云熙早都会了，而且他还经常能看到这人做一些他能读出题目但不明白意思的题，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啊！
　　苗长林十分肯定地说：“我看着他记了，你问他。”
　　连赢一看这老头应该是真累了，行止间全都是“爷爷我要休息，你自个儿想办法解决去！”于是他也只好先回座。至于笔记，尚云熙真记了么？
　　记了。苗老头耳力不好，目力可不差。连赢甚至没有开口，两张写得满当当的纸便递了过来。纸张上的字迹力透纸背，锋如钩剑。
　　连赢瞬间觉得有股暖流缓缓冲刷过他的胸口，而在此之前，他甚至从来没发现原来他是这么容易感动的人。
　　这是专门给他记的没错吧？不然他拿在手里怎么会有种拿的不是化学笔记，而是情书的感觉呢？！
　　连赢大致看了一眼，有些确实是他不会的，但应该都是尚云熙会的。于是他笑问道：“看完用还么？”
　　尚云熙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有点生气，皱着眉头说了声：“不用。”
　　那感觉就像在跟自己较劲似的。连赢实在是搞不明白这人。但这两张纸实在是受用得很，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尚云熙待他跟以往不太一样了。虽然看上去还是冷冰冰，但却默默地帮他做了很多以前根本不可能做的事情。像是给他做鱼吃，把乔妹带给他去帮忙喂食，还有帮他做笔记。好像自打他为他捡起那瓶药起尚云熙就一点点在改变。
　　“哎，放学了你先别走，我去接上乔妹，请你吃东西。”连赢想问问尚云熙，为什么不去定向班。
　　“不用。”尚云熙却一口回绝了，“我约了人。”他说。
　　“约了谁啊？不能加我一个么？”放学都那么晚了，连赢怀疑尚云熙约的人根本就是“他”。
　　尚云熙没说话，直到放学铃声响，他转头问了声：“刘健，好了么？”
　　刘健边收拾包边说：“啊，马上就好了。”
　　班里还有一多半没走的人呢，闻言都看向了刘健或尚云熙。刘健的语气颇为自然，看起来尚云熙确实是提前跟他约好了。可连赢就是觉得哪里被刺了一下。
　　尚云熙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即使是跟刘健同桌的那段时间两人在学校里也没什么话。这关系突然就不一样了？不对也不能说突然，人俩本来就有亲戚关系，表兄弟，只是没公开而已。
　　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刺到了连赢。他无视周围投递来的好奇目光，闷不吭声地去接上乔妹准备回家。这个时候突然听王临时在后头喊他：“连子，真找到乔妹了？”
　　乔妹兴奋地在笼子里扑腾：“嘎！临子！嘎！临子！”
　　王临时说：“嘿你还记得我呢？改明儿个哥给你买蚂蚱！”
　　连赢说：“今儿不去奶奶家了？”
　　王临时说：“啊。今天你出去那会儿苗老师不是来讲课了么，我寻思你肯定没听到，一会儿把笔记给你拿去印一份儿，正好也回去看看我爸妈。你的事儿进展怎么样了？”
　　连赢知道他问的是游泳，说：“还行。看样子问题不大。”
　　王临时今天来找连赢，一是为了化学笔记，二是想问问连赢游泳的事。他听到连赢的答案还挺意外，笑说：“牛！看来之前都是没逼到份上。”
　　连赢说：“也不是。是……是刚好有个人能帮忙。”
　　王临时也知道连赢每天请假一段时间的事。一班和二班就隔着一堵墙，本来也没多少秘密可言。他也听说了连赢走时有人来接。他本能地想到可能就是那个人，便问：“是连叔帮你找的人？”
　　连赢犹豫了一下说：“不是。”
　　“那是谁啊？”
　　“尚云熙。”连赢小声说。
　　“谁？！”王临时一脸懵逼，“你刚刚说谁？！”
　　“你给我小点儿声！”连赢赶紧左右瞅瞅，还好他取乔妹的功夫走了不少人，这会儿周围人很少，而且都离得挺远的。
　　“我特么，这怎么可能啊！”王临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还好记得声压低了，“他帮你克服对水的恐惧？你跟他不是……卧槽，连子，当初我都没能让你把这‘病根儿’去了，他怎么做的啊？你跟他不是一直不对付么？”
　　“是，但是这中间发生了一些事。”连赢把自己夜里一入睡就会穿进游戏里变成NPC的事简单跟王临时说了一下，还把尚云熙游戏里游戏外跟两个人一样的事也说了。
　　王临时一路上跟听了部玄幻爱情小说一样，听完整个人都茫然了，直到被连赢拉上无人出租车还没回过神来。他被连赢按坐到座位上，才不太确定地问了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跟那谁，在游戏里，已经做了N多天的夫妻？”
　　连赢囧囧地“嗯”了一声，灯光下的耳根有点泛红。
　　王临时又说：“然后他还不知道你身份？”
　　连赢：“嗯。”
　　王临时倏地转身，食指上下指着连赢：“我靠那他有没有对你不规矩啊？”
　　连赢直接挥掉王临时的手，转头看着前方说：“没有！”
　　王临时不信，笑说：“看你的表情吧，肯定是有。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你一说谎你就不敢看人你不知道么？卧槽，你俩也太劲爆了，这也行？”顿了顿：“哎不对，连子你没疯吧？是不是最近下水压力太大了啊在这说胡话。”
　　连赢说：“真没有。我就是想不通，你说他怎么那么别扭呢？他以往听课从来不做笔记你知道的吧？今天我去游泳馆练习，回来他给我两张纸。”连赢怕王临时不信，还特意把尚云熙给他的笔记拿出来：“看到了么？给我了，还说不用还。那不就是特意给我记的？”
　　王临时认得尚云熙的字。这位学霸不光学习好，字也很好，是那种一看就很大气的笔锋，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得来的。他小时候也学过书法，用书法老师的话说，用心写的字可以美，可以工整，但若想让字看起来有气势，那需要写字的人本身就有一定的气势。
　　想到跟书法老师混了五年也没把字写得多么好，王临时这叫一个心酸，把笔记纸还给连赢：“那我今晚简直自作多情啊。”
　　连赢：“少胡扯。你的心意我还是知道的。我现在就是想不通，你说他连笔记都帮我记了，怎么把笔记给我的时候还一脸不痛快似的？这不是很矛盾么？”
　　王临时说：“这有什么矛盾的啊？帮你记笔记，肯定是心里真心想着你。跟你不痛快，那肯定是你做了什么让他不痛快的事。你干什么了惹得人不痛快？”
　　连赢仔细回忆了一下：“没干嘛啊。”
　　他想干嘛他也得有空干才行啊。早上起来吃个饭就得上学了，中午吃个饭就得复习，下午还得抽一节自习课去微机室设计竞赛作品，然后就去游泳。回来得赶作业，晚上还得进游戏继续游泳。他能干嘛？
　　“你没干什么让他吃醋的事吗？”王临时问道。
　　“没啊。就他那性格，他会吃醋么他？”连赢无语，“而且吃醋这种行为不得是他本身也对我有想法的情况下才会产生么，他现在对我……”连赢说到这突然一愣，“你是觉得他对我也有……想法？”
　　“那不然呢？他那种性格的人，如果不是对谁有好感，应该不会专门记两页的笔记吧？咱们算是学习不错的了，可你爱记笔记么？我都要记吐了。让我给另一个人记笔记，除非能有咱俩这种关系，不然我先糊他两耳瓜子。可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你跟尚云熙才认识多少年啊？”
　　“……可是他喜欢的是游戏里的那个人。他又不知道那个人是我。”
　　“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呢？”
　　连赢一下被问住了。是啊，他怎么能肯定呢？他敢百分百保证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没有一次露出马脚么？
　　连赢冷不丁想到，尚云熙最近不止在现实中有变化，其实在游戏里也是有变化的。尚云熙从某一天开始突然不再像以前一样执着于要他叫“夫君”了，而且也不再叫他“夫人”。从什么时候呢？一直到给他留大量任务的时候，怀疑他的时候都叫他“夫人”，后来就突然不叫了，一次都没叫过。
　　好像就是在他不小心弄坏了他的鼠标之后。
　　可如果是因为这件事尚云熙就跟他生气，不让他叫“夫君”，也不叫他“夫人”，那起码也得是在尚云熙知道他就是“无为”的前提下。尚云熙怎么可能知道？
　　连赢突然有点儿慌，想到了那两天他在班级里说过梦话。其他人都说不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尚云熙也说没听清。但果真……没听清吗？
　　万一这家伙听清了什么却装作没听清呢？！
　　连赢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而事实上，同一时间，还有个人比他还要抓狂。
　　“你是说你想让我！”刘健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地问自己的表哥，“你想让我装你男朋友？表哥你没吃错药吧？”刘健想探探尚云熙的头又不敢，最后只得把手落自己脑门儿上。他怀疑可能不是尚云熙吃错药了是他发烧了。
　　“不用太久。”尚云熙裹着一层冰似的，说话都带着冷气。
　　“可是为什么啊？”刘健觉得这事实在是太神奇了，“连赢喜欢你就喜欢你好了，喜欢你的人他又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得不到回应总会放下的，就像其他人那样。而且、而且你俩不是有矛盾么？怎么突然就……”
　　“没矛盾，不过是他单方面看我不顺眼。”
　　“现在就顺眼了？”
　　“嗯。”
　　“那也太突然了。”
　　“也不算突然。”
　　“好吧，就算不突然，那你坚持冷他一段时间他也会放下的。”
　　“那如果是我放不下呢？”
　　“你说什么？”刘健忽地转头。他看到素来无欲无求，好像什么都不需要的人眼里突然多了一丝什么，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晚自习上的笔记，真的是特意为连赢记的。


第51章  
　　“啥？你说乔妹是你那个仙鹤同学帮忙找着的？”连赢刚到家就把乔妹找来的事情说了,老爷子当场惊了一跳，“他不是你死对头吗？”
　　“哦。原来是，现在不是了。”连赢想到自己之前还说尚云熙是鹤屎,一阵乐，“对了，他还给了我这管药,说给乔妹头上抹个四五天的就能好。”
　　“这孩子可真细心,且得好好谢谢人家。”付锦看到乔妹嘴边的笑容就没断过，一直围着小家伙转。乔妹也是，恨不得把会说的话全部叨叨一遍,然后还没事就拿小秃头去蹭老太太脸,“奶奶最好！嘎！奶奶最好！”
　　“好好好。”付锦说，“明天奶奶就去给你买新鲜蚂蚱,买一兜！我的乔妹哟,奶奶的心尖肉,你一回来奶奶哪哪都好了。”
　　“对了奶奶,我同学说乔妹是公的，下不了蛋。还说它是八哥，不是鹩哥。”
　　“管它是什么哥，是我们家乔妹就行了。”付锦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找到乔妹在她心里就已经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了,“回头等你们不忙了，请那孩子吃顿饭吧？让他来家里，我要当面跟他说声谢谢。”
　　“啊这……”连赢想说他够呛能来，但又一琢磨，没试过的事怎么知道呢，万一就来了呢！一个月前谁要跟他说他会喜欢尚云熙打死他还不信呢,可现在不也喜欢了？他便转而说：“明后天考完试应该能有点时间，我问问他。”
　　奶奶说：“行，他要是来我多做几个好菜。啾啾，是吧乔妹？”
　　连赢戳戳乔妹的小后背：“那我先回屋了爷爷奶奶。”
　　爷爷把一盘夜宵端给孙子，帮忙把门带上。连赢回卧室里就把那两张笔记纸拿了出来，稀罕地看半天。他桌上有块半桌大的水晶板，平时他都是伏在上面学习，下方压着一张他和爷爷奶奶的照片。他把照片往右挪了一点，将笔记纸放平整，水晶板重新压好，这才去学习其他内容。做题的时候他嘴里叼着他的小猪牌，总是会忍不住往这纸上瞅一瞅。
　　笑得傻兮兮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他以为他曾经喜欢季寰宇，那样就是很喜欢了。现在才知道，那充其量就是有些好感，还根本谈不上真正的喜欢。他偶尔会想到季寰宇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酸酸甜甜的，更不会才回家没多久就想着赶紧到第二天才好。不是进游戏，而是上学。是上学看到那个人，真人。
　　“啧，连赢你魔怔了你。”连赢用笔敲敲自个儿的额头，嘴里小声念道，“赶紧写完睡觉！”
　　他还得想想怎么给尚云熙挖个坑呢。他一定要弄清楚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他就是无为的事，不然他在明，尚云熙在暗，那他也太被动了。
　　然而每次都能沾床睡着的人，这次说什么也睡不着了。大约是太兴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好多遍才堪堪睡过去。醒来一看人物已经到了寒潭边上，这会儿正与尚云熙对坐着聊天呢。中间生了一把火，上头烤着两条又肥又大的，分辨不出原色的鱼，地上还铺了他早前买的野餐垫子，上头还有酸辣粉、菠萝饼等一堆小吃。
　　连赢吃过了夜宵，可闻到烤鱼的香气还是口齿生津。他特别喜欢孜然粉的味道，这烤鱼上就有。
　　“真丰盛，是在等我么？”连赢看见所有吃的都没动过。
　　“嗯。”尚云熙把烤鱼递给连赢一串，还细心地帮他在签子上包了一层纸，“今天比平时晚了些，是有事么？”
　　“有点。晚上本来想请校草吃顿饭，结果被拒了，伤心啊，半天都没缓过神来。”连赢笑说，“不过你倒给了我一个惊喜，这么多好吃的，都是我爱吃的。”连赢尝尝鱼，又吃块菠萝饼，“哎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嗯。”
　　“你是希望我学会游泳呢，还是不希望我学会？”
　　“……一半一半吧。”尚云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坐在了这。本来刘健走的时候他还计划着今晚不进游戏。可洗了个澡他就习惯性地进来了，进来了就没下去，还去买了一堆吃的。不买脑子里总是某人被拒时的表情。
　　“是因为不想告诉我你的秘密么？就是你为什么不跟活人谈恋爱的那个。”
　　“差不多吧。”尚云熙似乎不想多说这些，“吃完之后再练一天。我看你进步得特别快，既然已经不怕下水，学会游泳也只是时间问题。”
　　“嗯，但是想要游到熟练还要一段时间。我还想学仰泳跟自游泳，你继续教我行么？”
　　“我没那个义务。等你学会蛙泳，我会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之后……”
　　“怎样？”连赢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之后我会把你这个角色休掉。”
　　连赢手里的鱼顿时不香了。他看到尚云熙垂着头，默默地拨弄着柴禾，感觉一口气堵在嗓子口，上不来下不去的。他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变成NPC，所以他也不知道尚云熙休掉他之后他会如何。但以常规来推论，被休掉的NPC会消失。玩家可以花RMB重新复原一次，但如果玩家没有那个意愿，那就等同于游戏世界里再也不会有这个“人”。
　　连赢揪了块鱼肉食不知味地咬着：“休掉，那教我蛙泳算什么？”
　　尚云熙说：“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连赢死死盯着尚云熙：“那你这时间要打发到什么时候？”
　　尚云熙：“下周。”
　　连赢愣了一下，又忽地笑起来：“哦。下周啊。”
　　因为下周就定向分班考试了是么？连赢饶有兴味地看着尚云熙。因为下周定向分班考试，所以他无论游成什么样，到下周都会有该有的结果，尚云熙说打发到下周，那是知道多了也没用。看来他那天说梦话尚云熙果真不是什么都没听到。
　　连赢心说好你个心机狗，真有你的！他轻咳一声：“那夫君你也未免太无情了。你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现在说休就要休……我不要面子的啊？”
　　尚云熙轻皱着眉头，不太确定连赢这又是什么路子。然而休了无为这事他是决定了的，于是他问：“你想怎么样？”
　　连赢说：“先不告诉你。游泳，不是还有一周么？一周之后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跟活人谈恋爱，我告诉你我要怎么样。”
　　不给他个合理的解释就要把他休了那是想都别想！他从小到大还没见几个敢这么不把他的想法放在眼里的呢。学霸怎么了？没上高二之前他还是校霸呢！
　　连赢鱼也不吃了，把衣服一脱，直接下水。他还是会有一些不舒服的，但已经不像以往那样恐惧了。他知道他以前是在抗拒什么，他是怕进了水之后看到母亲最后对着他的面容。他现在依然会难受，但是他更知道，难受没有用。就像母亲告诉过他的，逃的是熊包。
　　他不会逃，定向班不会，尚云熙这事也不会。
　　尚云熙知道连赢白天还会跟另一个人去游泳。对于连赢来说，一天能分成现实和游戏，一天就跟两天一样多。但是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能适应一个人在水里。
　　当然他还是会看着他，等他下水陪他一起。
　　尚云熙暗暗叹气，脱下衣服过去握住连赢的手。连赢这时笑说：“我这几天在现实里也游了。游泳馆有浮板，还有帅哥教练。”
　　尚云熙远远看过那个人，也不否认那人看起来确实有不凡之处。但听连赢说出来就特别烦。他用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嫉妒语气：“哦，教得好么？”
　　连赢猛一用力，游到离尚云熙咫尺的位置：“你想听实话么？”
　　尚云熙不说想也不说不想。
　　连赢说：“我都没让他教。他就是每天看着我游，只要不危险就不插手。我基本都是自己练的，用浮板么，还行。不过我还是喜欢跟你学。”
　　尚云熙压住从心底缓缓上升的温软：“为什么？”
　　连赢笑说：“喜欢喽！嘶……你这么用力握我干什么？”
　　尚云熙眼神暗得可怕，呼吸也变得十分粗重。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揉碎了按进自己的怀里。可他实际做的却是把手一放，转身离开寒潭。
　　他上了岸，眨眼功夫便消失在原地。
　　连赢一个人站在寒潭里，决定继续游下去。可他刚吸一口气，就发现双手双脚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他抬起手来一看，那双手居然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尚云熙，居然提前把他给休了？！


第52章  
　　连赢猛地睁眼一看,外面天都没亮。也就是说他刚刚的感觉并不假，尚云熙个混玩意儿真的把他给休了。
　　连赢气得不像话，凌晨四点了,天亮他就要去考试呢，尚云熙居然敢给他玩儿这一招。不过这人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心里有鬼。连赢索性把被子一蒙，继续睡。
　　老爷子一看到时间了孙子也不醒,敲敲门：“大孙子,今天考试呢，得早点儿去，快起吧？”
　　连赢睡得呼呼的。过了会儿,又听到一声叫,他才蹭地坐起来，顶着一撮呆毛边挠脖子边说：“我起来了！”说完发会儿呆,听到乔妹在外头贱贱地叫：“连赢最帅了！连赢最帅了！”
　　连赢呵呵乐,下床开启新的一天。奶奶今天做的是握饭团,菌菇汤,还有果肉酸奶。都是自家弄的，味道好营养又丰富。连赢一口气吃了仨跟他拳头一样大的饭团，还喝了一大碗汤。至于酸奶，奶奶都给放进小瓶子里了,连赢直接装兜里路上吃。不过以往他都拿一杯,今天他一拿就是四杯，把夜里的那份跟第二日份也拿了。
　　“这是干嘛？”奶奶问。
　　“昨儿个临时回这头来了，我说好跟他一块儿走。”连赢说，“爷您今早不用送，我坐临时家车走。”
　　“那也行。你到校给我发个信息。”
　　“没问题！”连赢一手拿酸奶，一手把书包往背上一甩,趿拉着运动鞋便出了门。
　　王临时家的车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连赢上了车之后把其中一杯酸奶给了王临时：“我奶早上新做好的。”
　　王临时已经吃得挺饱了，但还是接过来：“奶奶做的可都是好东西，胃里没地方也得挤出点地方来。哎不过你这拿四个给我一个几个意思啊？你该不会是……”王临时一脸八卦地看着连赢：“你赶紧给我如实招来！”
　　连赢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他不是啥忸怩的人，便说：“是给他带的又怎么啦？你要不吃就给我。”
　　王临时连忙把酸奶往一边拿：“想都别想！到我手了哪有还回去的道理？”说完他直接打开盖子喝。喝完了还不忘嘴欠：“啧，怪不得都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就这还发小呢。”
　　连赢又给他拿一瓶：“这总行了吧？”
　　王临时嘿嘿笑：“够哥们儿。”
　　连赢：“那是，这是从我牙缝里挤的。尚云熙胃不好，我也没想给他两瓶。你喝吧，喝完了咱继续减肥快乐。”
　　王临时：“滚犊子！”
　　连赢呵呵笑，自己那瓶也喝了。
　　王临时这时说：“连子，你真想好了要跟他好？他那个人看着就不好搞。”
　　连赢当然知道，同桌这么久了，夜里又总在一起，他比谁都了解尚云熙。问题是他们这个年纪，年少轻狂，一旦喜欢上谁那就是飙风骤雨，反应过来的时候拦也来不及。他说：“太好搞的也没劲，就当是新的挑战吧。反正我目前觉得我喜欢他，这就行了。”
　　王临时想想也是，未来的路那么长，谁能知道以后什么样。他们这个年纪更要把握当下，有时间担忧以后还不如问问连赢，这两人最近在他不在的时候到底都发生了哪些好玩儿的事呢。
　　这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考试，尽是聊些八卦，倒也把考试前的紧张气氛给淡化不少。
　　连赢到校之后把另一瓶酸奶直接放在尚云熙桌上：“谢谢你昨天帮我记笔记。我奶奶做的，没什么添加剂，里头还有一点中药成分。味道可能跟外面卖的不一样，但很特别，你尝尝。”
　　尚云熙一晚上没睡，精神头不大好，面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他在接受和拒绝之间只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没有喝酸奶的习惯。”
　　连赢笑：“哦，所以我上次在你家冰箱里看到的酸奶是给鬼喝的是么？”
　　尚云熙：“……”
　　全班同学：“……”震惊！连赢居然去过尚·冰山家里！
　　前方左右顿时一阵诡异的安静，随之而来的便是窃窃私语声。想也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尚云熙这一轮算是输了，但他也并没有把酸奶喝掉，而是就那么放着，没再说什么。
　　连赢只当他收了。之后没多久方欣容过来按惯例讲了讲考试注意事项，很快书本全部被搬走，桌面桌斗全部清空。尚云熙的酸奶自然也不能留，方欣容说：“要么喝了要么给我我帮你保管。下回大家注意啊，考试这天带吃的只能用你的肠胃带，别的地方就算了。”
　　连赢笑说：“方姐，那是我给他拿的。我下回注意点儿。”
　　方欣容真想抽这混球一顿。跟她私下里说说就行了在班里还这么光明正大地说，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尚云熙有想法么？她这做班主任的是跟家长反应还是不反应！
　　连赢还真是不怕人知道。他之前喜欢季寰宇的事也没藏着掖着，很多人都知道，包括他被拒的事。喜欢尚云熙自然也不会藏。喜欢一个人又不是犯罪干嘛藏着掖着的？老师都说了不影响成绩就睁只眼闭只眼，成绩保住了不就行么？
　　方欣容瞪了连赢一眼：“好好考，你要敢往下掉一名，有你好看。还有另外几个，你们也一样，都给我认真审题。”
　　连赢笑说：“知道了。”
　　于是全班瞩目的那瓶酸奶便跑到了方欣容手里。她一出去，左瑞当即转过来对连赢抱拳：“连兄弟，还是你胆儿肥啊。”说完他突然想到了夜里被尚云熙约过的刘健。
　　刘健已然把自己压得不能再低。他把智能隔断提前立起来，恨不得就地消失。他真的不想啊，装什么男朋友！根本就不靠谱的事！
　　连赢没往刘健那儿瞅，但刘健已经感受到深深的压力了，并且已经决定不理会尚云熙的要求。别说他不仗义，是连赢这小子太直来直去，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连赢对尚云熙有意，他要是再跟尚云熙走得近，除非他能表现出跟尚云熙很亲密，不然非得被当成小三不解。
　　问题是他根本不可能跟尚云熙表现得多亲密，想想就鸡皮疙瘩掉满地了！
　　再说连赢这小子人缘很好，他要是真的明知道连赢的想法还横插一杠，除非他吃饱了撑的想给自己拉一圈仇恨。不说别的，学校论坛里那些等着“上联CP”发狗粮的人都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他。
　　刘健觉得自己太难了，这次考试要是没考好绝逼是尚云熙的锅。
　　第一科考的是语文，这科连赢拿手。他是第一个答完的，跟尚云熙一前脚一后脚。这时距离第一科结束的时间还有大约十一分钟。现在语文题量很大，能在这个时间把所有的题做完并且做好绝对有资本炫耀。但连赢提前出去不是因为他狂，是因为尚云熙先出去了。
　　尚云熙本来想去把酸奶拿来的，可显然，方欣容去了别的班监考。办公室里锁了门，尚云熙没得进，只得先去食堂。
　　考试的时候楼道里不能有交谈声，交谈被发现是要扣分的。连赢便默默地跟在尚云熙身后，直到出了教学楼，他才一把把人拉住说：“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啊？”
　　尚云熙沉沉出口气，颇有些无奈：“你到底想干嘛？”
　　连赢心说你在游戏里把我休了，我在现实里不得找点儿存在感？他说：“也不是我想干嘛，是我奶奶想请你吃饭。她说想当面谢谢你把乔妹找着。”
　　尚云熙抖落灰似的抖落连赢的手，没抖落掉：“不用，是它自己来我家的不是我找的。”
　　连赢：“那你自己跟我奶奶说。不然这事我办不成，她批评教育的是我又不是你。”
　　尚云熙：“……松手。”
　　连赢笑：“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松。”明明在游戏里对他那么好，知道他身份还教他游泳，现实里却总想躲远远的，他倒要看看尚云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尚云熙也握住连赢握他的那只手。别看他瘦，力气可一点也不比连赢小。连赢被握得虎口一阵酸疼，可手却半分也没松，较劲似地看着尚云熙，眼里好像在说：别以为我吓大的！
　　有些提前考完出来的已经往他俩这边看过来了，其中有个叫“厉伟”的跟连赢还很熟，一起打过架一起打过球那种。他手里拿着篮球，看见连赢之后直接跑过来——他出来之后还没遇着第二个熟人。他说：“就知道你这科得提前出来，你这是玩儿什么呢？”
　　“比比腕力。”
　　“比腕力有什么劲？离吃饭还得一会儿呢，要不一起去打会儿篮球？”
　　连赢说：“也没几分钟了，不去，我跟我同桌说会儿话。”
　　厉伟笑喷了：“你别逗了成么？咱们现在一天到晚见的最多的人就是同桌，比爹妈在一起的时间都久，走吧走吧，打个十分八分的。”
　　正式开饭时间是十一点半没错，可高三时间紧，所以第一波都是高三的，他们现在去也得排着。
　　连赢问尚云熙：“去么？”
　　尚云熙想都不想地说：“不去。”
　　连赢：“我打，你看着还不行？”
　　尚云熙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同意，可他偏鬼使神差地想到连赢说的那句“我都没让他教，他就是每天看着我游”……
　　于是他松开手。而他这手一松，连赢蓦地笑开来，眼里像揉进了星光似的。他把尚云熙拉到室外的篮球场，厉伟也快速就位。连赢朝尚云熙一扬下巴：“大伟，我输了我请你跟知周吃饭，你输你请我俩成吧？”
　　厉伟一愣，疑惑地看了眼尚云熙。他不是不认识这人，年组第一，气质也独特，全校只怕没几个人不认识。他只是没想到连赢能跟这人走在一块儿，还……有些暧昧。难道拉着一起来让看打球不是要找茬么？刚他看见这两人的时候还剑拔弩张的，瞅着明明是要打架。而且他没记错的话，之前连赢一直是看这人不顺眼的吧？所以现在这是啥情况？
　　他跟杨知周那是处了一年的情侣，连赢跟尚云熙？
　　连赢说：“问你呢，行不行？”
　　厉伟心里一阵狐疑，面上却笑说：“行啊，一会儿知周也该出来了，我让他先去占座。”
　　两人打球没那么多规矩，时间也不多，就定好的打半场，都投一个篮筐，一人进攻一次，一共二十次机会最后谁得分多谁赢。
　　尚云熙站在一边静静看这两人装逼。第一回 合连赢作为攻方，把球传给厉伟，厉伟再传给连赢，连赢接过球快速地冲过厉伟的防守跑过去投篮，砰！进了！他的动作连贯而冲满自信，像带着不知名的磁场一样吸引着周围人的注意力。
　　连赢把球抛给厉伟，准备去防守的时候对尚云熙摆了摆手，尚云熙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着。
　　连赢也不介意，示意厉伟继续。两人身高体形都差不多。但是连赢的爆发力跟准头都明显要优于厉伟。厉伟接球之后也快速奔跑，但球并没能投进篮筐，而是在篮板上撞了一下便落下来了。连赢猛一个跳跃抢下篮板球，又作为攻击一方。
　　他快速运着球奔跑，少年人蓬勃的朝气顿时让整个球场变得生机勃勃。
　　尚云熙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回地转换角色，不一会儿连赢就得了五分，而厉伟只得了两分。如果没有意外连赢是必赢的。尚云熙全无声地转身往食堂走去。
　　连赢还在往篮板下冲呢。他又进了一个球。厉伟却说：“行了，别骚了！人都走了。”
　　连赢转头一看，刚还在旁边的人可不就走了。他重重叹口气：“啧，真难搞。”
　　厉伟总算方便说话了，吐槽道：“你别跟我说你要追他。”
　　连赢：“啊，怎么了？”
　　厉伟：“疯了吧？那么多香的辣的你不要，非挑这么块硬骨头。而且我怎么记得你说过你最烦他这号人呢？我特么刚才以为你要把他骗到这抽他一顿。”
　　连赢一把把球丢厉伟胸口：“抽你还差不多，什么眼神啊？”他心想你们又没进游戏，当然不知道我跟他的时间跟你们不同。他用衣摆抹了把汗：“哎大伟，你当初怎么追上知周的，我记得是你追他的吧？”
　　厉伟骤然被说到自己，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他笑着告诉连赢：“我跟知周一个初中的，他妹和我一个班。中考之后聚会，我班里有个女生那会儿喜欢他，就让他妹把他一起叫来。他来了，我喝多了，然后就这样了。”
　　连赢：“酒后乱性？”
　　厉伟说：“就是我喝多了，他负责送我回去，我没让他回，耍了一晚洒疯，非说他是我媳妇儿，还把他亲了。”
　　连赢笑说：“……艹。”
　　厉伟回想起来也觉得挺乐的，说：“走吧，打完也是我输，我请你跟学神吃饭。”
　　连赢说：“这次就先算了，他那个人……哎我也说不好。我先去找他，有机会再约。”
　　厉伟对尚云熙也不算多了解，再说他还想跟杨知周说连赢这事，便也没强求。连赢之前看到尚云熙往食堂方向走，这会儿赶紧找过去。食堂人多，还都穿着校服，他一时还真找不着。他看了看尚云熙经常坐的座位也没看到尚云熙，那应该就是在排队打饭了。
　　连赢一排排看过去，果然在食堂西侧的一排队伍里看到尚云熙。尚云熙前面还有六七个人，后面也是六七个人。连赢没有插队的习惯，可又不想与尚云熙隔着太多人。再加上他这会儿刚运动完有点兴奋，于是他想了片刻之后做了个路子比较野的决定。
　　他给尚云熙发了条信息：
　　夫君，帮我也打一份和你一样的饭菜行不行？不过我要多加一份红烧肉！我就在你后面的队伍里。——无为
　　尚云熙前面又走了两个。他回头一瞅，连赢果然在后面，还皮皮地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第53章  
　　要打两份饭么？答案当然是——不能。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马甲彻底曝光的时候也就是要彻底拉开距离的时候，这一点尚云熙一直是很清楚的。他哥得的不是一般的病，而这中病虽然不会短时间内死去,却会一点点失去行动能力，甚至语言能力，直至死亡。这是显性遗传病,而他会突发这中疾病的概率起码有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这是个他不敢，也不能堵的数据。
　　连赢在后头时不时地探头。马上就到尚云熙了。其实他也不确定尚云熙会不会帮他打饭，但他就是想瞅瞅。而结果是,没打。尚云熙和往常一样买了一份非常素的食物,走的时候甚至都没看他一下。
　　他的推测果然没错，尚云熙在今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另一重身份,所以他打了一发直球,尚云熙才丝毫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样子。只是因为不知名原因,开始疏远他了。
　　排队的时候连赢重新对近期的事梳理了一番。他觉得如果他没分析错,他说梦话的那天尚云熙就已经知道他是无为，可能就是因为他梦中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这人才踩了他那一脚。亏得他还以为是为了叫醒他才踩的，现在想想他这反应也够迟钝。如果只是想叫醒他，推推他不就行了？干嘛踩？那分明是生气。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尚云熙还是教了他游泳。虽然打那之后游戏里没有任何亲密的行为,称呼都变了,但尚云熙对他的好他仍然是感受得到的。他练习换气的时候他们还握着手，这就说明尚云熙内心里并不是真正排斥他。
　　后来尚云熙还把乔妹带给他，还给他拿药，还给他记了笔记。给他笔记的时候很生气，这是否可以理解为对感情无法控制的愤怒？
　　明明是要疏远他，结果却控制不住地对着他好了又一次……的那种愤怒。
　　连赢第二次把餐盘放到尚云熙对面。只不过这一次他放得比较轻,没有丸子跳进尚云熙的汤碗里，而尚云熙也还没吃。这人拿着筷子似乎在走神，他坐下来才把转向窗外的头转过来。
　　“哼哼，某些人，不是等我呢吧？”连赢大致看了眼尚云熙盘子里的菜，向前凑过去压低声说，“太不讲究了，占了那么多的便宜现在却连个饭都不给打。”
　　“不是你骗我在先吗？”尚云熙说着要去夹胡萝卜丝，被连赢一把按住。
　　“先喝点汤。”连赢把自己的汤碗往前推过去一些，之前尚云熙从他旁边经过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人没买汤，顺手多买了一碗，“你胃不好，我们从早餐到中餐之间要间隔四五个小时，这个时候胃部的血液循环是比较慢的。你先喝点汤，既能滋润胃部又能促进血液循环，胃的消化能力还会增强，这样再吃其他食物不容易吃撑，也能更好地消化。”
　　“你换个地方我会消化得更好。”
　　“不见得吧？我要是走了你这顿饭都吃不香，怎么可能消化得好。”连赢说，“赶紧喝汤，喝完跟我说说我那天说梦话到底说什么了。你肯定听到了。”
　　连赢的注意力放在尚云熙身上，尚云熙也看着他，于是两人就没注意到连赢一说完话，旁边有两个跟他们不是同班的姑娘差点喷了。
　　听！到！说！梦！话！
　　这这这，这是睡在一起了的意思吗？！苍天呀！靠幻想磕了几个月的CP居然走向现实了？！
　　尚云熙不喝汤，连赢就把手悬空覆盖在他的菜上。尚云熙又不能不吃，只得喝一些汤。连赢买的是西葫芦蛋花汤，很清爽。尚云熙喝了几口之后感觉胃是舒服了一些，食欲也好像确实比以往更好了一点。当然，他不确定这是不是错觉。
　　连赢笑说：“这就对了，干嘛老跟自己过不去？顺心而为不好么？”
　　尚云熙：“你确定这是顺心而为不是顺你而为？”
　　连赢：“你这么一说……我发现顺我而为好像也不错。”有中被纵容的感觉，爽哒哒滴，“快说，我说什么梦话了？”
　　尚云熙埋头吃饭，不理人了。
　　连赢也不再催他，喝完汤先来了块红烧肉，然后才饭菜一起往嘴里卷。他吃饭不像尚云熙那样看起来斯斯文文，有点狼吞虎咽，说白了就是吃得特别香。尚云熙偶尔抬头看到这吃相，就觉得自己盘子里的菜味道也变得更好了，不知不觉竟比平时多吃了些。
　　连赢吃得比尚云熙快。他等了一会儿，看尚云熙也吃差不多了才又说：“明天去我家吧？我奶奶说给你做好吃的。她手艺特别好，我保证你会喜欢。还有我爷明天也在家，你胃不好可以让他帮你看看。”
　　“去不了，约了刘——”
　　“刘健是吧？没事你带他一起来。你表弟就是我表弟，没问题。”
　　“……”尚云熙突然发现不爱说话也确实是个问题，他说不过连赢。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啊？”连赢说，“我这就给我奶奶发信息。”
　　“如果你想让她白忙一场，随意。”尚云熙起身离开。连赢在手表上敲了两下，手表息屏。
　　远处一直默默关注着他们这边的王临时跟厉伟，还有杨知周一看尚云熙走，赶紧凑过来。王临时按住连赢：“什么情况啊？他怎么先走了？”
　　连赢无语：“吃完了不走？你们也太八卦了吧？”
　　厉伟：“那你不赶紧跟上？”
　　连赢心说跟什么跟？他要堵个人。
　　他要堵的是刘健。刘健跟尚云熙是亲戚，那刘健应该知道尚云熙不少事。既然尚云熙有事不说，一定要憋在心里，那就不能怪他剑走偏锋了。他可以接受尚云熙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一时退避，但他绝对不接受不明不白就让自己的初恋死在萌芽期。
　　连赢打定了主意，却并没有马上实施。正处在考试的阶段他也不想为难刘健，便决定等周一。
　　尚云熙还担心连赢会继续缠着他说周末去家里的事，没想到从食堂离开之后连赢就没跟他说过话。倒也不像是生气了，就是突然不说了，像在琢磨什么。尚云熙就有中反被套路了的感觉，而这中感觉让他深感无奈和迷茫。索性有一件事连赢非常坚持，并且再次为此开口说话，那就是饭前喝汤。
　　晚上连赢吃的跟尚云熙一样，并且强调要养成饭前喝汤的习惯。尚云熙没拗过他。为此俩人还挂在了学校论坛的热帖区上。醒目的红色标题写着：
　　《震惊我祖孙三代！上联同框了！还有互动！/图》
　　《我的妈呀！这也太甜了叭！/图》
　　连赢跟尚云熙都不知道这事，还是茶宝给连赢发来私信他们才知道的。
　　茶宝：连学长，你跟尚学长的事是真的吗？/星星眼
　　连赢懵了一下：什么？
　　茶宝：就是食堂里一起吃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还让他先喝汤，论坛里都飘红了！是这学期开学以来点击量最最最最！最多的帖子！你们是在一起了吗？天啊！跪求是！是的话我今晚回家就去放鞭炮！
　　连赢转头瞅了瞅正在算题的尚云熙，笑着回道：目前还不是，我尽量争取来日是。
　　茶宝：啊我死了！连学长加油！！！
　　晚自习上得好好的，茶宝的同桌就见这姑娘突然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嘴里传来低低的，让人全身发毛的笑声。他吓得赶紧往右挪挪，无声问：“你干嘛呀？”
　　茶宝把自己晚餐时间买的零食给了同桌：“高兴！请你吃！”
　　同桌：“？？？”
　　茶宝又问连赢：那明天下午考完试学长你还能参加集体活动么？
　　周六下午他们约在微机室里设计作品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茶宝就按例问一嘴。
　　连赢说：应该能。
　　周一要去体检，这事应该挺费时间，估计没什么空去微机室了。而他最近又每天都要去游泳馆，所以周六下午的时间必须用在竞赛作品设计上，毕竟定向分班考试后就是竞赛，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连赢跟茶宝聊完，亲自进论坛看了看。看到帖子他自己先乐了会儿，然后才给尚云熙转发链接。尚云熙一看标题就猜到大约是怎么回事，却还是迫于好奇点进去看了一眼。
　　他没想到磕“上联”CP的人这么多，而且居然男女都有。问题你们磕就磕吧，满屏都说连赢是霸总攻，说他是学神受这是几个意思？
　　连赢也看到这了，笑得两肩直抖，直到收到叶亮的消息要去游泳才堪堪停下来。他私心里是不大想这个时间去的，他还想继续看看尚云熙那隐隐不满的表情。可下午考试，游泳馆没去成，而学游泳就是要不间断才能尽快出效果。
　　连赢就这么走了。
　　尚云熙本来就不爽他跟别人去学游泳，再加上把无为休了，夜里也不能再相见，旧愤新怨加一块儿，变成了一中名为“恼火”的东西。于是他放学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学校论坛黑了。他删了所有关于他跟连赢的帖子。


第54章  
　　连赢回家之后心知十有八-九不能再进游戏,还想临睡前刷一会儿论坛，磕磕自己的CP。没想到上去一看置顶的热帖都没了，换成了只有少数点击的新“上联CP”帖跟一些发牢骚的帖子。他起初也和那些发牢骚的人一样,以为删帖的是管理员——这会儿正值考试，这样的热点实在太影响学生们的注意力，删帖也不是不可能。可越往后观察连赢越觉得不大对劲。
　　新帖子刚出来没多一会儿就又被删了,删帖子的人好像就在背后一直盯着这事,这可不像是他们学校论坛管理员的风格。论坛管理员要下手，多半都是在制止无效之后予以封号，封上个三五天再给放出来。而这人只是盯着,尽快删帖。
　　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有可能这人不想封谁的号,也有可能这人是不想惊动真正的管理员？
　　连赢不由想到了尚云熙。
　　尚云熙嘴上不说，但对被大家说成是受的事应该还是很在意的,恼羞成怒下删帖也不是不可能。没准这个时间就盯在屏幕前呢,别扭的家伙。
　　果然,不到三分钟,新出来没被点击多少的帖子再次消失。连赢还没看完里面的评论，再一刷新就没有了。这怎么行？他决定亲自下场，爆点新内容！
　　之前大家发的都是食堂里发生的那点事，传来传去也没多少新鲜的,这主要也是因为大家所知甚少。而有些知道更多的要么不怎么逛论坛,要么可能是知道也不敢发。可他这个当事人就不一样了！
　　《上联新料/一切都是天意》发帖人：边城旧雨
　　前不久霸总家的鸟丢了，据说他家都以为找不到了。结果那鸟自己飞到了学神家。学神还把鸟带来交给霸总，还专门给鸟带了吃的。这事他们班的人都知道。你们说这是不是天意？
　　马上有人问：真的假的啊？
　　金刀屠夫：这个我知道！是真的，最搞笑的是学神带来的鸟食是虫子，霸总怕那些虫子，见虫一蹦三尺高！哈哈哈哈哈！后来小鸟饿了,还是学神去喂的呢。这就是一家人啊一家人！
　　连赢：“……”这是谁！居然揭他老底！不过“一家人”太让人愉悦了。
　　一笑倾翻修罗界：既然有人说了小鸟的事，那我就再加一料吧。霸总去过学神家。证据是霸总给学神拿了一瓶酸奶，学神说没有喝酸奶的习惯。接着霸总说了句：所以我上次在你家冰箱里看到的酸奶是给鬼喝的是么？
　　小火灬：这也太A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好喜欢这个性格！
　　老坛甜菜：完了。明天还得接着考试啊，我却在这对着屏幕傻笑，无心复习。
　　温酒：我也是TT
　　连赢本来还觉得挺好玩儿的，可看真的影响到不少人，干脆也不回复了。而这帖子也挂了没多久，大概也就五分钟左右，又被删了。连赢黑进学校的服务器追踪，并没有查到对方是在什么位置下的手。他干脆把电脑一关，在手表上给尚云熙发信息：今晚没上游戏？
　　尚云熙看到了，没回复。
　　连赢接着又一条：我有点睡不着。之前每晚都很期待进游戏的，这下应该进不去了。都怪你这个狠心的狗男人……你是属狗吧？
　　尚云熙皱眉。
　　连赢：你咋这么难搞啊！
　　连赢：唉。
　　连赢：我想吃你做的多宝鱼了。
　　……
　　尚云熙每一条都仔细认真看了，甚至不再去关注论坛。但是他始终没有回复连赢。尽管最后一条信息发过来时他特别想问问连赢为什么那么喜欢吃多宝鱼，但他还是忍住了。
　　再深的热情也要有回应，这世上没有人能受得了一直单方面付出的感情。尚云熙觉得连赢也当是如此，只要他坚持得住，终有一天连赢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放弃。这一点他认可刘健的看法。
　　连赢发了半天得不到消息也就不再发了。考试本来就很费神，再加上夜里去游泳，他也累了。只是这一晚起他再也不能以无为的身份在另一个世界里放松。无为不在了。
　　翌日，连赢打完午餐再次去找尚云熙，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给这人养成饭前喝汤的习惯，却发现尚云熙居然没有打饭，并且径直朝某个方向走去。连赢还以为可能是去找刘健，却发现这人居然在纪寰宇对面坐了下来。
　　纪寰宇上高三，高三因为课业最忙，算是有点特权，会比高一高二早一步到食堂。这会儿纪寰宇面前就摆了两份午餐，另一份看来就是给尚云熙准备的。
　　一股不爽的感觉顿时直穿天灵盖。连赢端着餐盘，手指在盘底轻轻敲着。谁能想到呢，被他喜欢过和正被他喜欢的人无视他的存在一起吃上午饭了，好像吃得还挺和谐。可以为这样他就认输了么？开玩笑。
　　连赢直接走过去，一边用筷子把尚云熙盘子里的红烧排骨跟茄汁鲅鱼夹到自己盘子里，一边说：“纪学长又不是外人，你胃不好吃不了荤菜就跟他直说呗，还非得留着等我来给你夹。我这个豆腐挺嫩的，都给你了。还有韭菜炒绿豆芽，你慢点吃。这碗汤也给你，先把汤喝了。”
　　原本看着有些油腻的食物被连赢一转移，看起来清淡多了。纪寰宇笑说：“倒底是同桌，了解得多。”
　　连赢笑：“还凑和。”说完在桌底下轻踢尚云熙一脚：“赶紧把汤喝了。”
　　周围一圈的人都在往他们这个方向瞅。有不少本来不关注尚云熙跟连赢的，也因为论坛里那些帖子的事对这两人产生了兴趣。他们想看看尚云熙会不会喝汤。
　　连赢看他不喝：“你不喝我就站这不走。你看着办。”
　　尚云熙却端着餐盘起身，一句话都没说，换了个地方坐。
　　纪寰宇见状也拿着餐盘起身：“一起过去？”
　　连赢看了下当前的四人座，以及尚云熙换到的二人座。之前没叫他一起，这时候叫，连赢发现纪寰宇这人也挺有意思。他笑了下：“不了纪学长，我跟他坐就光顾着看他，无心吃饭，你跟他吃。”
　　说完拿着餐盘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他给刘健编辑了一条短信，但没发出去。他不能给刘健和尚云熙串通消息的机会，他要突然出击。
　　下午彻底考完试是两点四十，连赢出了教室直奔微机室。但在微机室里他又没看到尚云熙，听茶宝说了才知道，尚云熙跟洪天还有纪寰宇去了外面。洪天跟尚云熙的作品需要找个公司做测试，在学校的微机室里不好实现，刚好纪寰宇家有几家公司，他们就一起去了。
　　“连学长，你看我这部分改得行不行？”茶宝指着自己设计的游戏部分道。一开始洪天总叨哔叨的时候她也抱有疑问，对于连赢的水平。但一起合作之后才发现，有的人简直就是深藏不露。至少她如果能在高二的时候达到连赢的水平，做梦都能笑醒！
　　“很好。但是这里可以改用这个代码，能实现同样的功能还可以减少工作量。”连赢直接上手，边帮茶宝改代码边说，“一会儿咱们也出去，得订做个盒子。我知道有个地方做得快价钱还不高。图你带了么？”
　　“一直在手表里存着呢。”
　　本来就是休息的时间用来准备竞赛，也不用特意跟谁说。连赢把机器关好之后便跟茶宝去了他说的订盒子的地方。这里离学校大约十六七分钟的车程，是一家在位于步行街的小手工品订做店。店主是个很友善的大姐姐，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胖胖的，笑起来有俩酒窝，梳着条麻花辫。连赢跟茶宝到的时候她正在门口喂小猫。连赢给茶宝介绍说：“叫她灵灵姐就行，她这好多东西都能做。”
　　周灵灵说：“你好久没来了啊小连，最近忙什么呢？”
　　连赢说：“考不完的试啊。姐你看看这个多长时间能做出来。”
　　周灵灵看了茶宝给的图：“做什么用？”
　　连赢：“智能药盒。”
　　周灵灵仔细看过之后说：“两天就行，老规矩，给你八折，三百二十块。”
　　连赢把钱转了：“我下周比赛用的，姐你务必帮我做好。保险起见做两个吧。”
　　周灵灵说行，又跟连赢聊了会儿别的：“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人怎么样了？”周灵灵指的纪寰宇，“有进展了么？”
　　连赢：“有，特么变情敌了。”
　　周灵灵呆住：“啊？”
　　连赢也无所谓茶宝在不在场，反正都知道，笑说：“真没跟你扯。不过我觉得还是我的胜算大一些。”
　　周灵灵拿了两个冰糕出来给连赢和茶宝各一个：“那要这样说来你新喜欢的这个人肯定很优秀啊，居然值得你去跟另一个人争。帅么？”
　　茶宝连忙举手：“我有照片！”她忙从手机里调出来，又后知后觉地尴尬一笑，问连赢：“不好意思学长我嘴快了，可以给看的是吧？”
　　连赢说：“啥照片我瞅瞅？”一看居然是他跟尚云熙对桌吃饭的，赶紧说：“来来来，给我也发一张。什么时候拍的？我都没有呢。”
　　茶宝说：“我这也是别人拍的。我们……那个有个上联糖舍，咳，你懂的。”
　　连赢乐，周灵灵看完之后也说：“帅，可以跟我新来的邻居一较高下了。”
　　连赢：“真假的？他这个颜值的很少见的。”不是他喜欢尚云熙才说这番话，是尚云熙的风格真的很独特，是他们这个年纪里特别少有的。当然在其他年龄层也不多见。
　　周灵灵也是个爽快人，又拿出个冰糕，招走：“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周灵灵的店旁边是家新开的花店。连赢跟茶宝来的时候也顺便扫了一眼，当时觉得这店的店主一定是个特别温暖的人，因为店门设计就是那种特别温馨的风格。一般来说卖花的人都会在门口摆上一些鲜艳的真花来吸引人眼球，这家店主倒好，用淡淡的粉色啊藕荷色这些花装了花篮，然后用棉花球粘出了好多只可爱的小动物放在花篮中间，像是小狗和兔子，还有小猪和小熊这些，不想买花的人看了也想买了。
　　“唐默，在忙吗？”周灵灵带着连赢跟茶宝进去。有个年轻的栗色碎发的男人围着个围裙背对着他们转过头。
　　“还行，又来了一批——”男人话没说完滞了下，看着连赢的脸。
　　“流哥？”连赢下意识叫出来。眼前的可不就是流年醉么。只不过跟游戏里比起来，没了那头及腰的长发。
　　“……嗯。”唐默皱了皱眉。他知道对面的人是三连杀，可是叫他“流哥”是个什么情况？仙迹里叫他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坟前雪一个简七公子。对面这个，怎么看也应该是仇家才对吧？


第55章  
　　连赢也是叫完才反应过来叫得太急。可叫都叫了他也不可能再把话收回去,便笑说：“我和雪神同桌啊，听他说起过你。”这也不算说谎吧？游戏里说了不也是说了么！
　　唐默的表情果然缓和下来，笑说：“真巧。坐。”
　　店里有个小圆桌,铺着咖啡色格子桌布，桌子周围围着四把椅子，椅子也是原木色的靠背椅,浓浓的田园风。周灵灵把带来的冰糕递给唐默：“真没想到你跟连赢认识,我还说我隔壁搬来个帅邻居呢。”
　　连赢笑说：“何止认识，这缘分太不一般了。”
　　唐默略有些疑惑地看了连赢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要说像他们这种以本来面目建立人物外表的玩家在现实中遇到的概率虽然不算大,但真遇上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吧？他有心想发个信息,问问两个小兄弟，却又碍于周灵灵跟另一个姑娘在,只得先忍下来。
　　连赢也一样。哥都叫了,他是无为这事他就没想隐瞒,可他又不想让游戏以外的人知道。正犹豫要不要等一会儿单约一下流年醉,周灵灵的店里就来了客人。隔壁的到客铃一响，周灵灵就跟被按了开关似的咻一下起身跑了：“你们先聊！”
　　茶宝看样子是很想听八卦的，特别是听到什么“雪神”啦，“同桌”啦这种词汇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想走。可怎么看都觉得两位帅哥好像有事说,于是她一咬牙：“那我也过去看看。连学长你忙完去隔壁叫我一声。”
　　连赢说：“盒子订完了，你要是没什么问题也可以先回去。我可能得挺晚的。”
　　学长你忒不够意思了！茶宝心里狂吼，嘴上：“哦。那连学长拜拜。”
　　连赢挥挥手，听着门关了，瞬间换了张自己人的表情：“流哥，我是无为啊！”
　　唐默震惊地抬眼：“啊？！”
　　连赢笑说：“我真的是无为,就是坟前雪的NPC伴侣。我还帮你装修宅子了啊。”
　　唐默呆：“……”什么鬼？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NPC了？
　　连赢一看唐默的表情就知道这人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这么大的信息，解释道：“这件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但我真的是无为。之前我还跟随意一起去凡哥家里来的。凡哥还送了我一只火焰刺甲兽呢。”
　　“……可你不是三连杀么？”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是三连杀。但我也是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阵子一到晚上就能变成无为。流哥你记不记得你还跟简七说过我不像单纯的NPC，其实就是因为我白天在上课，夜里那个无为才是我。我变成无为之后肯定比普通的NPC要灵活。最开始因为一些原因吧，我也没跟雪神说我的身份，但是现在他知道了，我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哦对了，我叫连赢——”连赢伸手，“连续的连，输赢的赢。”
　　尚云熙那个性格极少与人亲近，在游戏里却能让眼前这人跟刘健一起作邻居，充分说明这人在尚云熙的心中还是很有份量的。既然尚云熙有意躲着他，那就不能怪他找更多的机会与尚云熙接近了，谁让他就是这种越挫越勇的性格？
　　唐默还是觉得太神奇了，却也把手伸出来与连赢握了下：“唐默，唐朝的唐，沉默的默。你说你跟小六是同桌？”
　　“对啊。他用伏魔杵捅死我之后转天我就跟他成同桌了，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才没揍他一顿。”
　　唐默“噗嗤”一乐：“那你这忍耐力可够强的。我们还奇怪呢，你怎么一直没找他报仇。”
　　“我倒是想。可我弄那杆烈焰赤魔枪把家底都掏光了，兜比脸干净，复活都没钱。后来又发现夜里能变成无为，就干脆没再去管大号。主要也是这阵子太忙，根本也没什么时间上。”
　　“可我这两天没看见你啊。问小六，他也不说。”
　　“啊，他把我休了。”连赢说，“可能是因为数据消失了吧，我也没办法再变成无为了。这两天他在游戏里状态还好么？”
　　“不好。”唐默就事论事地说。他还以为这事问不着了，没想到居然见到了当事人，“小六虽然不爱说话，但对朋友还是很细心的。以前我问他什么问题他也很少回避，就感觉这两天他整个人都很压抑。之前你在的时候我看他每次心情都不错，偶尔还会笑笑。这两天一次都没笑过。”他还想着晚上约简七问问怎么回事呢，“你俩吵架了？”
　　“没。他对我还是挺好的。”就像明知道他是谁还默默地教他游泳，似乎也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可就是这样才奇怪啊！明明也不是对他完全没感觉，还特么要躲着他，这是哪国的“欲擒故纵”！
　　“流哥你在现实里见过他么？”连赢不由问道。如果一次都没见过，那他也不好说太多了。
　　“见过两次。”唐默说，“有一次是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后来清明节，他去我另一个店里买过花。不过那都是你们高一时候的事了。”
　　唐默说着说着笑容淡了些。连赢突然想到刘健跟他说过，这人原本不叫“流年醉”，而叫“六月童”，跟五月端是情侣来的。后来九月重来了之后三了他们，唐默才一气之下改了名字叫“流年醉”。
　　连赢猜得没错，唐默确实是想到了过往的事。毕竟是真心付出过的，若说什么都没在他心里留下那也不可能。只恨自己瞎了眼，一把年纪了居然没看出五月端是那样的人，凭白让父母跟着伤心好久。
　　气氛一时有些凄然。连赢一看直接换了话题：“流哥，我想请你帮个忙行不行？”
　　“什么忙？”唐默问。
　　“我想请你跟尚云熙吃个饭，”连赢说，“但我约他他不一定能出来，你帮我约一下行不行？”
　　“这……他要是不来呢？”唐默有些顾虑。虽然连赢能准确地说出无为的事，但现实里毕竟才第一次和他认识。而且他又不清楚尚云熙跟连赢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你找的话我想他应该会来的。我们今天刚考完试，或者今晚，或者明天，我想都没什么问题。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跟他之间没什么摩擦，在一起也挺开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克制自己。”
　　唐默没有马上答应。他回忆了一下与无为相处的那几次无为的行为举止，确定这个人人品不错，这才点点头：“行，我可以试试。不过这次就换我来请吧，刚好一直想请小六和简七去我的庄子上作客。最近葡萄熟得特别好，可以摘葡萄，还有桃。”
　　连赢一听口水都要下来了。他特别喜欢葡萄和橙子。当然桃子也行。于是他谢过唐默，又跟他确定了一下位置就先回去了。是的他甚至忘了去跟周灵灵说一声。周灵灵还是忙活完顾客回来才发现连赢都已经离开了，气得这姐妹电话里把连赢喷个狗血淋头。
　　连赢却心情好得不得了。他觉得尚云熙应该会答应，而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突袭刘健！再见到尚云熙之前，他要问问刘健知不知道尚云熙自我压抑的原因。
　　连赢曾经去过刘健家里，知道刘家在什么位置。他不知道刘健在不在家，但他使了些小方法查到刘健的手表在家，那也就是说，刘健多半是在家的。
　　刘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也是住别墅的。但他家的别墅不是某个小区里，而是自家就占了很大一块地方，是一块带着小树林的别墅。
　　赢到了刘家门口之后却没有直接按门铃，更没有给刘健发信息。而是给刘键叫了一份外卖，并且要求必须本人签收。然后他躲在另一头，趁着送外卖的人来的时候直接几个大步过去抓住刘健这家伙！
　　“我靠谁啊？！找抽——”刘健正背对着连赢签收呢，猛地被从后面抓住，吓一大跳。不料转身就看到连赢，“连赢？怎么是你啊？”
　　“不是我是谁啊？你表哥？”连赢笑着一胳膊箍住刘健，抢过他手里刚签收的披萨跟可乐，“走，找个地方聊聊。”
　　“别别别，我这还穿着拖鞋呢，你好歹让我进去换一双鞋再出来。”
　　“换什么换？这样就挺好的。”连赢说，“别想了，跟我聊完之前你绝逼联系不上他。”
　　“卧槽至于么？你点的外卖？！”这也太鸡贼了吧！
　　“不然呢？”连赢笑着把人拉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你是尚云熙表弟，那你应该知道他不少事。我想问问你，他为什么游戏里跟游戏外差那么多？还有，他家就他自己，他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么？”
　　刘健都快哭了，一盒披萨居然就让他限入险境，这也太缺德了。他恨恨喝了一口可乐：“他的事我不能说。我只能劝你换个人喜欢吧。跟他没结果。”
　　连赢没想到得了这么个答案，皱了皱眉：“为什么？他在游戏里对我挺正常的。”
　　刘健转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连赢：“正常？捅死你正常？”
　　连赢笑：“不是，我是说对无为挺正常。”
　　刘健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无为？”无为平时都跟他表哥在一块儿，而且三连杀都多久没上线了？根本没见过面吧？
　　“当然知道。”连赢举了举杯，“我还知道你叫过他嫂子呢。来，小叔有礼了，干一个。”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好家伙，刘健好悬没归西！


第56章  
　　“时间也挺晚了,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刚从家里的公司里出来没多久，纪寰宇问洪天和尚云熙。他们这趟还算顺利，就是忙活了一下午肚子有些饿了。
　　“我请你们吧。”洪天说,“今天谢谢纪学长帮忙，不然这测试还不知道能不能做上。也谢谢队长指点我。”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尚云熙并没有指点洪天,不过是把一些存在明显问题的部分指摘出来,修改了一遍。虽然他无意帮洪天，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组的，真有问题也不好不管。在他看来洪天的作品获奖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据他这几年的观察发现,评委们更喜欢能体现人文关怀的作品。虽然洪天的办公小助理也不是没用，但太过普通,市面上这种办公小助手太多了。
　　“明天不是休息么？”纪寰宇仍试着说服道,“刚考完试,一起去放松一下啊。”
　　“是啊队长,难得都有时间。”洪天也帮纪寰宇说话。其实他并不是很想跟尚云熙一起吃饭，但他更不想这么早回家。无奈他家里是有门禁的。他父母给他规定，周一到周五晚上放学之后必须第一时间回家，周六下午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但不能在外逗留到下午六点之后,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而这个特殊情况就可以是队长副队长要跟他一起吃饭，他不好拒绝。
　　当然，副队长一个人提出要吃饭也正常，问题是，他们一直强调让他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刀刃上，而在他父母眼里,曾败给尚云熙的季寰宇并没有重要到可以专门让他花两三个小时时间在外面。
　　还有一个原因。这两天食堂里关于“上联”的事闹得论坛里沸沸扬扬，他希望连赢愿望落空。连赢在学校出的风头已经不少了，他希望他跌个跟头，比如尚云熙跟纪寰宇恋爱了这种。两个曾经被喜欢的人走到一起，多有趣？
　　尚云熙却连表情都没换一个，见自己的智能车刚好驶到边上，径直坐了进去。他甚至没再多说一个字，就好像他在做的根本不是件不礼貌的事。
　　洪天皱着眉：“季学长，他这样的性格真的能讨人喜欢么？”
　　季寰宇勉强弯了弯嘴角：“是啊，你说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冷呢。算了，他不去咱俩去。”
　　洪天有些犹豫。这会儿已经五点半了，他妈妈已经给他发过一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还没回复这条信息。他现在坐车回家还来得及。可他也是人，他会累，他会烦，他也会不想面对家里对他考试情况的各种提问。
　　每次考完试他父母必定会问，全答上了吗？有没有不会的啊？这次有没有信心往上再升升？成绩出来还会问。他们不止问他的，还会问连赢的。
　　“洪天？”季寰宇没得到答复，叫了一声，“想什么呢？”
　　“没什么。”洪天回神，笑说，“纪学长你喜欢吃什么？你挑个地方，我都行。”
　　纪寰宇选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而同一时间，连赢已经吃饱了。就在刘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发出的声音像被勒住脖子的大公鸡一样撕心裂肺的时候，他吃了八块披萨喝了一瓶可乐。
　　刘健终于缓过来的时候，这个杀千刀的“嫂子”两腮鼓得跟青蛙似的，艰难地吞咽完大口塞进嘴里的披萨还打了个大饱嗝。
　　简直！无耻！
　　连赢翘着二郎腿，两只胳膊大喇喇展开搭在长椅背上，看上去像只餍足的狮子：“这下能说了么？”
　　刘健望着比他脸还干净的披萨盒：“不是，我说连赢，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好么你拿个披萨把我骗出来就算了你还一块都没给我留！”
　　连赢可乐瓶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子：“堂堂刘大少爷还差我一盒披萨？”
　　刘健：“这是披萨不披萨的问题么！”是他心里万分不爽！感觉这么轻易上当的自己智商有问题！
　　连赢说：“那就不说披萨，说尚云熙。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人住？平时没有人管他么？还有他为什么性格这么冷僻？你先回答我这些问题。”
　　刘健狠狠灌了口可乐：“你别为难我了行不行？他的事我真不能说。凭咱俩的关系，要能说我特么不用你这么费劲！可这事真不行。你就听我一句劝，放过他吧。真的，我表哥从小到大不容易，你要是真喜欢他你就离他远点。”
　　刘健说完起身就要走，连赢一把揪他衣摆又给人揪回来：“你特么是不是我哥们儿啊？还有，你既然说了他从小到大不容易，那我想对他好还不行？怎么着合着你是他表弟不是真心盼他好？而且你看我决定的事什么时候退回去过？我告诉你这事我还就非干不可了。你快说，他到底怎么回事？”
　　刘健也学着连赢那样把可乐瓶往椅子上碰。可连赢是比较轻的那种碰，刘健跟要把可乐瓶砸爆似的。他本来是很坚定的，可连赢说的那句“我想对他好还不行？”让他有些迟疑了。
　　什么才是对他表哥好？就这样帮着隐瞒就是好么？他到底是在对谁好？
　　“连赢，我表哥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不会跟活人谈恋爱？”刘健咬咬牙，“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根本就没想过跟任何人谈恋爱？”
　　“有。”
　　“那我告诉你，你今天就是把我打死在这，他的事我也不会说。你有本事就让他自己开口。我顶多告诉你，喜欢他的代价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我知道你狂，很少把什么事放在心上，但这次不一样。”
　　“那我要是告诉你，他也喜欢我呢？”
　　“你想多了。”
　　“行。那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连赢起身，见刘健闻言转过头来，笑问他：“我是一般人吗？”
　　刘健：“……”
　　连赢收拾收拾垃圾，头都不回地走了。刘健一直看到他上了车才自言自语地说：“你特么压根儿不是人好吧？两三分钟吃一整张披萨，操！”
　　连赢坐的车已经走远了，自然无法再听到刘健说的话。可刘健之前说的那些却一个字不落地留在了他的脑海里。他是否可以推断，他之前的想法没有错，尚云熙并不是不想喜欢谁，而是不敢，或者不能？
　　——流哥，不好意思又打扰了，你跟他说了么？
　　唐默跟连赢互留了联系方式，这时看到他再次问到，如实说：说了。明天下午一点，他会跟简七一起来我这。
　　连赢心里“哇哦”一声：谢谢流哥！明天见。
　　唐默：明天见。
　　连赢回家之后，头一次认认真真看了看他衣柜里的衣服。他挨套拿出来往身上比，之后突然拿上表边跑边说：“爷爷奶奶！我出去剪个头发再回来！”
　　付锦进孙子屋里一看，哪还有人？就床上摆摊似的摆了一堆衣服。
　　连贺学也看到了，说：“怎么说跑就跑了？这衣服怎么都摆到床上来了？”
　　付锦：“我哪知道？”
　　老两口相视疑惑。可没想到第二天更让人疑惑的来了。他们的大孙子，一般来说活得比较阳光但也比较糙，就是出门有的穿就行，衣服干净整洁，颜色是自己喜欢的就行，从来不管别人怎么说，活得恣意着呢。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换了好几套衣服，平时爱穿的橙色运动服不穿了，居然换上了非常素的白衬衫跟浅蓝色牛仔裤，瞅着简单又帅气。
　　当然也不是说以往不帅气，只是今天在帅气里又多了那么一份清爽与少年人特有的干净。
　　头发也特别打理了一下，一走过去一股淡香！
　　“嘿，大孙子，你这是要相亲去呀？”连贺学十分搞笑地围着孙子转了一圈，“怎么着？你找着我未来孙媳妇儿的人选啦？”
　　“不愧是我爷，这眼光就是毒辣！”连赢边擦着小白鞋边说，“不过相亲就太夸张了，就是出去跟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
　　“朋友？是同学么？”付锦问。
　　“嗯，有同学也有不是同学的。”
　　“那你可得谨慎点儿，不靠谱的朋友咱们可不能交啊。”付锦一边给孙子转零用钱一边说，“出去跟朋友吃饭该花的花，注意点安全。”
　　“谢谢奶奶！”连赢穿上鞋，“你们下午用车吗？”
　　“不用，你用吧。”
　　连赢便坐着自家的车，打开唐默给的定位之后出发。
　　唐默那边准备好了烧烤材料和用具，就等着人来了。尚云熙跟刘健已经在路上，而他这会儿居然有些忐忑起来。主要是不太确定他帮连赢这个忙对不对。当时脑子一热，就觉得两个互相喜欢的男孩若是错过了未免太可惜，又真心想解开尚云熙的心病。但现在想想还是有点欠考虑了。
　　尚云熙也觉得自己答应去唐默的庄子挺冲动，但他在家里做什么事都静不下来，更不想进游戏，所以唐默一说他就一口答应了，并且还拉来了刘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素来喜欢游山玩水的表弟今天情绪不大高。
　　刘健想了一路该不该把连赢找他的事告诉尚云熙，却始终没想好。他最后试探地问道：“哥，如果，我是说如果，连赢要是始终不肯放弃呢？你是最近才和他熟起来的，可能不太了解他这个人。他吧，就有时候倔起来跟牛一样，你越拒绝他，他可能越来劲。要不……要不你主动点？不是有句话叫‘轻易得到的就不会太上心’么？没准你主动了，他反而觉得没意思了。”
　　尚云熙：“那要是我一直觉得有意思，你负责？”
　　刘健呆：“啊？那、那倒是不能。”
　　尚云熙：“不能就闭嘴。”
　　尚云熙说完，车也刚好在庄园门口停下来。刘健只得先跟着下车再说。
　　唐默已经出来迎他们来了，他们远远看到唐默标志性的半长围裙，刘健招手喊道：“流哥！”
　　唐默笑着跑过来：“可算等到你们来了。”
　　刘健：“稍有点远，不过好在赶到了。”说完见唐默没有要往里走的意思，又问：“还有别人？”
　　唐默说：“啊，来了。”
　　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靠边停下来，从上头下来一个人。这人白衬衣，牛仔裤，手里还提个坚果礼盒。刘健看看那人，再看看自家表哥：“我靠，他怎么来了？还跟表哥你穿情侣装！”
　　尚云熙穿的也是白衬衣，淡蓝色牛仔裤，就连款式都跟连赢的十分相近。唯一明显不同的是连赢的衬衫掖在了裤腰里，让他的两条腿显得格外笔直修长，腰线变得十分明显……那种能一抱入怀的感觉，让尚云熙不自觉怔了一下，恍忽间觉得，这天地间好像只有对面那一个人。
　　连赢这下更乐了，大步走过来：“下午好啊几位。”
　　唐默笑说：“好了，到齐了，都进来吧。”
　　连赢挑衅地对尚云熙伸伸舌头，跟唐默往庄子里走。
　　刘健无语，小声问：“哥，可还行？”
　　尚云熙皱皱眉：“明天体检，你跟他一组。我打听过了，都是两个人一室，你进去之后把眼睛管好，不许乱看。”
　　刘健：“……”哥你这样好么哥！


第57章  
　　这个时间大家都吃过午饭,唐默便带着几人先去了葡萄园。也不怪他总想着请朋友来转转，他家园里的葡萄是长得真好。葡萄一共有两个品种，一种粒大得跟乒乓球似的,一种跟龙眼大小差不多。但不论是哪一种，都熟得很好，颜色紫里透黑,上面挂着一层薄薄的白霜,粒粒紧密，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口齿生津。
　　“我还想着你们要是再不来怕就得明年了。谁知那么巧就遇上了连赢。”唐默说，“所以那句话说得太对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可是流哥你之前跟他也不熟吧？”刘健说,“你们平时又没什么交集。”
　　“对啊，所以他一叫我‘流哥’我当时都愣住了。然后他说他是无为。”唐默之前听连赢的意思是没打算瞒他们,所以就痛快说出来了,“我们之前都觉得他太灵活,那我也没敢往这样的可能上想。这下知道原因了,那还不得聚一聚，好好问问怎么回事？”
　　“对啊！”刘健突然反应过来，“连赢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变成无为的呢。”
　　“我发誓我真不知道。”连赢笑着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怎么在入睡后变成NPC，又怎么翻床倒柜也没发现问题,也没找到进游戏规律的事说了一遍,“反正我把能想到的都试过了，但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哈哈哈，那你当时叫我哥‘夫君’是不是特别酸爽？”刘健想想那一幕就想笑，“那会儿刚被我哥捅死呢吧？新仇旧恨加一块儿还得憋着不能爆发，感觉如何？”
　　“分分钟想掐死他。”连赢看了尚云熙一眼，“要不是急别太低了我都想拉着他去副本里自-爆了。”
　　“真狠。”
　　“所以人的缘分真的是说不准。”唐默给他们一人拿了把剪刀,一个筐，“相中哪串就剪哪串，晚些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给家里人也尝尝。我这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吃的多。一会儿剪完葡萄咱们可以去摘点新鲜蔬菜。本来想提前摘的，后来一寻思你们现摘现烤也挺好。”
　　“那也太爽了吧？流哥你家还缺孩子么？”刘健瞅哪串都好，犹豫要剪哪个。
　　“不缺孩子，缺帮工，管吃管住还发工钱，你来啊？”唐默说完不动声色地轻轻拽了刘健一下，“来简七你先帮我把这串剪了，我个小，够不着。”
　　唐默知道刘健的名字，却还是习惯了按游戏里称呼。他见刘健瞅自己，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刘健立时明白过来了，帮唐默剪了葡萄，顺便放慢脚步，尽量与尚云熙跟连赢保持些距离。
　　连赢没有急着马上去剪葡萄，他一直跟着尚云熙的脚步，往更深处走。而尚云熙就没有说过话。连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就这样一起走着感觉也挺好，他也就没忙于开口。有时候他会有种奇怪的错觉，尚云熙很强大，强大到无惧所有。可有时候，他又觉得尚云熙很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碎掉。
　　所以不能太强势了，要给对方一些空间才行。
　　连赢一手拿筐，一手拿简刀，时不时看着尚云熙的背影，突然发现同样拿着剪刀和筐的尚云熙着实有些搞笑。清冷男神突然变身田园小农夫什么的。
　　“笑什么？”尚云熙听到后面的动静，头都不回地问。他没有看到连赢在笑，但下意识的关注一点也没少。他一直在想连赢在想什么，所以他一笑，他就听到了。
　　“就觉得你拿筐的样子挺逗，比你戴围裙还要有违和感。”连赢说，“你不剪么？我看好多都熟得很好了啊。”
　　“大概是没有合眼缘的吧。”
　　“哦，那怎么样才能合你眼缘？”连赢下了第一剪，“咔嗒”一声，比他两掌合一起还要大串的葡萄落到了他的手心，沉甸甸，一如他等待答案的心情。
　　“没遇到之前谁知道呢。”
　　“是么？”
　　“……嗯。”尚云熙答案，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刚好看到连赢在够另一串葡萄。阳光透过葡萄叶和藤斑驳地落在连赢的身上，照得他整个人都像在发光。尚云熙不由在心里补了句：遇到才知道是像你这样的……
　　可惜连赢听不到他心声。连赢在找下剪的位置。这串葡萄长得太好了，也有点太高了。他简直舍不得把它剪下来，也难于剪。可是他又特别想要。
　　尚云熙见状说：“找不到下剪的位置，可能是因为前面有更好的，这串本来就跟你无缘。”
　　连赢“嘁”一声：“敢情某人把自己当葡萄呢？”连赢这么比那么比，终究是没找到靠谱的位置。主要是他有点够着费劲，于是他转头：“哎你过来，别拐弯抹角地让我放下你，你给我想办法把它剪下来。我今儿还非要它不可了！”
　　尚云熙：“够不着。”
　　“你也够不着么？”连赢仰头瞅瞅，再看回尚云熙，“那要不我抱你，你帮我剪下来！”
　　尚云熙：“……”
　　连赢把剪刀转个个儿，尖处对着自己递向尚云熙：“别墨迹，快点儿过来。”
　　尚云熙走过去，不接剪刀，凝视连赢片刻。连赢笑：“干嘛这么看我？你要想抱我那我也不介意。”
　　尚云熙转身，特别无情地给他拿来一个□□。连赢恨不得拿剪刀把敲敲这人脑子，看看里面都是装的是不是都是“虚伪”！他恨恨蹬□□上去，总算抓到了他想要的那串葡萄。不料就在他拨开旁边的葡萄叶准备剪的时候，居然看到叶子的上面有一条比他中指还要长的大青虫在上面缓缓蠕动。他当即“啊！”一声把剪刀扔出去，脚下跟着就打了滑！
　　那□□本来就不是很稳当，这一滑连赢直接从上头摔了下来！
　　“连赢！/无为！”由于连赢喊得太大声，唐默跟刘健也纷纷赶了过来。
　　但最快的还是尚云熙。连赢摔下来的同时尚云熙的身体就动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抱住向后倒下的人，结果被砸了个满怀！
　　连赢的脸埋在尚云熙胸口，只听到一阵剧烈的心跳声。他起初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却发现原来是尚云熙的。
　　“怎么样？没事吧？”尚云熙轻拍着连赢的背问。事发突然，表情管理显然没到位，紧张和担忧都挂在了脸上。
　　“被压的是你，你问我有没有事？”连赢本来该感动的，可这时一着急就有些生气。他从尚云熙身上翻下来，有点凶，有点担心地说：“快起来看看有没有伤到哪。”他少说也得有一百二三十斤呢。
　　“还、还行。”尚云熙动了动，感觉腰有些使不上力。他撑着地才勉强坐起来，起身时出了一身冷汗。
　　“真没事？”连赢怎么看尚云熙的表情都不大对劲。
　　“没事。”
　　“你！”连赢本来就不大相信，这时尚云熙起来，他在地上看到一块石头。那石头倒也不算多大，一个鸡蛋差不多。但凹凸不平，这要是瞬间硌在上面想也知道得有多疼。特别是如果骨头硌到的话，那就更……
　　连赢想都不想地去掀尚云熙的衣服。他的动作毫无预警，尚云熙压根儿就没有防备。以至于连赢看到那满背的伤痕，顿时惊得忘了呼吸。
　　尚云熙有些难堪地从他手里夺过衣摆：“走吧。”
　　唐默说：“先缓缓活动活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是难受咱们去医院看看。”
　　他站的位置刚好只能看到尚云熙正面，所以他以为连赢的吃惊是因为刚刚的意外。
　　尚云熙说：“真没事。”
　　连赢拳头松了又紧，最后强压住问个究竟的想法，扶住尚云熙：“流哥，找个地方先让他坐下来歇一会儿吧。你那有跌打损伤的药吗？”
　　唐默说：“有有有。你们去那个小木屋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过来找你们。”
　　连赢跟尚云熙便往就近的小木屋走。刘健想了想说：“我跟刘哥一块儿去吧。流哥等我一会儿！”说着人已经跑过去了。
　　左右没了第三个人，连赢这下终于没忍住，在尚云熙前面蹲下来：“我背你。”
　　尚云熙：“……”


第58章  
　　连赢的脊背犹如一张绷起来的新弓,那是蓄满了力量与矫健的美。可尚云熙只看了一会儿就从他的侧面绕了过去——背是不可能让背的，从小到大养成的性格里就没有依靠人的习惯。
　　连赢一看，只得重新把人扶住,顺便吐槽一句：“总逞什么强呢？还没学会被人帮助是吧？哦你帮别人就行，别人帮你就不行。合着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欠你人情，就你不能欠。我看你就是缺——”连赢本来想说“你就是缺揍”,千钧一发之际想到了尚云熙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疤,于是住了口。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但他起码在那一眼里看到了六七道长过五厘米的疤，有些还没看到头,这也就说明往上肯定还有。而这种疤是被意外造成的可能性极小,多半是曾经有人故意伤了尚云熙。
　　什么样的人能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毒手？是孩子吧，那明显是旧伤疤了,往前几年都有可能。
　　尚云熙这时却问了句：“缺什么？”
　　连赢说：“缺人疼。要不同桌行行好,给个机会？”
　　尚云熙：“不给。”
　　连赢要不是看在尚云熙是为了帮他才受的伤,绝对糊过去一巴掌。个油盐不浸的玩意儿,居然敢拒绝他的好意。别人巴不得他惦记呢，尚云熙倒好。
　　连赢看他自己走，恨恨地去取了被落下的葡萄筐，快步跑过来：“一会儿我给你擦药。”
　　尚云熙：“不用。”
　　连赢：“我问你了么？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尚云熙：“……”不怪古人说烈女怕缠郞。他虽然不是女的,但连赢这么个缠法他也犯愁。恶言相向吧,舍不得。什么都不做吧，连赢就像个充满生命力的藤蔓，你站那他就能把你当杆往上“爬”。可就这么任由连赢接近，未免太自私。
　　连赢这时把小木门打开：“慢点，有个门坎。”
　　尚云熙跨步进屋里，坐到椅子上休息。这木屋并不大,进来就是个通透的屋子，没有任何隔断。但别看小，里面东西挺全，而且全都是纯实木质的，屋子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木香气。
　　连赢在尚云熙对面坐好了，有心想问问那些疤怎么弄的。可话到嘴边好几次他都给咽了回去。他单手撑着下巴看尚云熙。尚云熙一手自然地弯曲搭在桌面上，一手放在腿上，不知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想。连赢发现这小子眼睫毛可真长，眉形也极俊逸。其实眼睛也是很好看的，就是此刻垂着眼睑所以他无法看清。
　　连赢看得有点入迷，半晌突然起了欺负人的心思。他把腕稍抬起来点了几下，叫道：“尚云熙。”
　　尚云熙不应。
　　连赢“啪”的拍桌子，大声喊：“夫君！”
　　尚云熙的手指明显缩了一下，缓缓抬起眼来看连赢。连赢抓准机会，赶紧给他连拍了好几张照片，还笑说：“哎哟原来你喜欢听这个啊，早说啊，没人的时候你想听多少次我都能叫。当然有人的时候也行，只要你敢认。”
　　“连赢。”尚云熙难得叫他一次名，从未像此刻一样专注地看着他，“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通过坚持获得想要的结果。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同学以外的想法，但我很明确地跟你说过，我不会跟活人谈恋爱。我对你好是在你是个NPC的前提下。现在这种前提没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
　　“我会游泳了。”连赢的笑容在尚云熙说“前提”时戛然而止，“你说过，等我会游泳了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跟活人谈恋爱。”
　　“因为我喜欢的人我暂时还没办法跟他在一起。你作为NPC时我可以把你当作是他，可你现在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没办法再代入他。你明白的。”
　　“你是想说无为是、是你喜欢的那个人的……替身么？”
　　“嗯。”
　　连赢死死攥紧拳头，感觉尚云熙这回答一出，扎的他的心血淋淋的。他深呼吸好几次才压住了绞碾似的痛处，问道：“那刘健……他知道你背上有那么多疤吗？”
　　尚云熙说：“不知道。”
　　连赢没再说什么，屋子里瞬间就静了下来，静得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默跟刘健才回来。唐默拿的跌打损伤酒，连赢去门口要过来，没事儿人似的笑说：“能给个机会再让我独占他一会儿么？”
　　唐默笑说：“那我们先去摘菜了。你俩好了再出来。”
　　刘健有些犹豫，但终究没有吱声。
　　连赢道了谢，关好门之后就去扶尚云熙：“你不用跟我争。今天你要是不让我给你上药咱俩谁都别想从这出去。你没伤的时候我不敢百分百保证打得过你，现在肯定能。你放心，以后我会记得我们是同学。之前的事……对不住，是我莽撞了。”
　　尚云熙见他说得认真，忽视了心口骤然而起的抽痛，慢慢趴到床上。连赢打开药酒瓶，手抓住尚云熙的衬衫——葡萄园的地全都是黑土，这会儿衬衫已经脏了。连赢缓缓掀开，带着一种不自知的虔诚，却发现尚云熙的后背就没有一块好地方。那交错的疤就跟结成了网一样，看着就让人心惊。相比之下，硌青的地方反倒像没那么严重了。
　　连赢情不自禁地轻轻摸了其中一道最长的伤疤，带着压抑的愤怒问：“那人还活着么？”
　　没头没尾的话，尚云熙却很快会意，答道：“死了六年了。”
　　连赢“哼”一声：“还算老天有眼。我搓的时候可能有点疼，你忍忍。”
　　尚云熙没说什么。连赢倒点药酒在掌心里搓热了，在尚云熙的伤处推。尚云熙真正疼的地方其实根本不是硌的那块，而是抻得右腰疼。但他也没说，任由连赢的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地推着。掌心是热的，腰上也是热的，只有心疼得发凉发冷，像是血液绕过那里，都流走了。
　　这时连赢说：“我小时候特别淘，磕了碰了我妈也总是用这个药酒给我搓，基本上第二天就能好。但是得彻底把伤到的地方推开才行。你最好别这么紧绷。我……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想法的。可能是那次去你家吧。你做的鱼，真的跟我妈做的味道特别像。还有，你教我游泳。其实在你之前我爷爷，我奶奶，还有我爸，都想过帮我克服对水的恐惧。但我妈是在水里走的，所以我真的特别不喜欢水。也不知道怎么到你这里就能挨过去了。”
　　尚云熙：“定向分班迫在眉睫，我不过是刚好凑巧帮了你而已。换了别人也一样可以。”
　　连赢自嘲地笑笑：“哦。或许。”他见推得差不多了，把瓶盖拧好说：“最近注意别让腰受风。还有，以后别对谁都那么冷，你有喜欢的人也不妨碍你交朋友，人最重要的还是得活得开心点儿。”说完见尚云熙没什么回应，又说：“你歇会儿再起来，我先出去了。”
　　尚云熙没拦。他以为连赢会去找刘健跟唐默，可他出去之后才知道，连赢走了。连赢以临时有事为由离开了唐默的庄子。
　　刘健说：“哥你跟他说什么了？流哥说给他拿点葡萄再让他走他都没等，就那一分钟。”
　　唐默说：“不好意思小六，我本来以为你跟他只是需要一个好好谈谈的机会，但好像是我太多事了。希望没给你添麻烦。”
　　尚云熙摇摇头：“是我给你们添麻烦才是。不好意思流哥，有些事是我没说清楚。我跟他不可能。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
　　唐默不知道尚云熙跟连赢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尚云熙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始乱终弃的人，便也不说什么了。他在小木屋外面把烧烤架弄好，拿出了已经处理好的肉和海鲜，又把新摘的菜洗了洗。刘健帮忙打打下手，就三个人，很快就烤上了。
　　尚云熙自从连赢走了就心不在焉，烤食物都想不起来翻面，唐默见状便都揽过去，烤了两份，一份辣的一份不辣的。不辣的给了尚云熙。
　　尚云熙说：“我吃一样的就行。”
　　唐默说：“可是连赢跟我说你胃不好，拜托我少给你吃点辣的，还说要是有汤的话先让你喝点汤，或者吃点面条什么的呢。为着这个我还特地又去拿了点面条，一会儿给你煮。”
　　尚云熙：“……”
　　刘健听着都觉得有些替连赢难过了，不太确定地问：“哥，真的不去追么？”
　　尚云熙说：“不去。”
　　明明语气那么肯定，刘健却听出了答案背后的迫不得已。然后他看到向来滴酒不沾的人默默打开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唐默在桌下踢踢刘健，以眼神寻问：没事吧？
　　刘健也不知道有没有事，毕竟没见过尚云熙喝酒。于是他憋了半天，说了句：“流哥你把面条给我，我还是赶紧给他煮上吧。”
　　基本上，尚云熙没吃多少烤的东西，除了喝酒之外他只把面条吃了。唐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互相喜欢的两个人要这么折磨对方，但感情的事本来就说不明白，他便也没多问。尚云熙跟刘健一直到天擦黑了才走，而这个时间，连赢在游泳馆。
　　连赢已经不记得自己游了几圈。
　　叶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喊道：“连赢，够了！上来歇会儿！”
　　连赢听到了，却没上岸。他像是要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光，最好累到昏睡过去，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脑子里不再有那么多想忘忘不掉的过往，想抹抹不掉的回忆。对于别的同学来说，可能这二十多天不过是一生中很普通的某一个节点，对于他跟尚云熙来说，却是实实在在朝夕相对的四十多个日夜。
　　可尚云熙说他是个替代品。


第59章  
　　当尚云熙说他不会和活人恋爱时,连赢猜测过许多种可能性。他甚至想过尚云熙是不是有什么病。之前他去他周丽丽家取药品相关信息，李优默不是也告诉他，尚云熙吃的药不是胃药,而是有精神疾病的人才多用的药品？那也就是说尚云熙确实有问题。
　　可他跟尚云熙相处的过程中又逐渐把这种猜测给否定掉了，因为尚云熙看起来只是胃不大好，精神并不像有问题的样子,充其量就是不容易亲近。可这算什么病呢？不是不社交或不会社交,只是不爱社交而已。所以他又猜测，尚云熙是不是有什么其他苦衷，比如家里管得过于严苛,或者未来的事可能已经被家里安排好了,所以不能自己选择等等。
　　就算一个人住也不能说明父母就不在了不是么？
　　他知道他们班里有好几个同学都是从小就被父母做了长远规划的，很多事都不能自己作主。
　　就是万万没想到,尚云熙是拿他当替代品。
　　“哥,一会儿我请你喝酒吧？”连赢终于游到只剩下一口气了,费力爬上岸来对叶亮说,“之前呼~呼~一直忙也没功夫，今天我可以晚点回去。”
　　“别。你明儿得体检吧？”叶亮说，“师父要是知道咱俩去喝酒，那我还能有好日子过么？你可别给我挖坑儿。不,你这是挖坟啊你这是。”
　　“你不说,我不说，他上哪儿知道去？”连赢说，“走。”
　　叶亮如果是那么容易就被说动的，连城就不可能让他来了。他嘴上没再反驳，上了车却直接把车开到了一家他熟悉的餐厅，并且点了几个不错的菜,就是没要酒。
　　连赢边吃边吐槽：“你说说你，白长这么大个子了，胆子这么小。”
　　叶亮说：“对，我胆小，我可怕死你爹了。你赶紧多吃点儿，吃完早点回家休息，然后明儿好好体验一下脱光了被人当猪一样检查的滋味。”
　　连赢塞了满嘴的食物，强咽下去才说：“别这么损成么？你没被检过？”顿了顿：“哎哥，我听说你们入伍的时候查得特别细，就连那个什么也……”连赢有点说不下去了，太尴尬。
　　叶亮却是老油条了，一下就听明白了连赢话里的意思，却故意说：“哪个什么啊？”
　　连赢倒底是个半大孩子，而且是对着一个比自己大的人，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便又吃了一大口菜才说：“没什么。”
　　叶亮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哥还是劝你少点好奇心，反正你提前知道与否都不能减少要检的那些项目。还不如说说你刚才在泳馆抽什么疯呢，游得那么凶。”
　　连赢想都不想地说：“失恋了，发泄一下。”
　　叶亮问：“被欺负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皮缓缓上抬，锐利的眸子里迸射出野性的光彩，像在说：哪个吃饱了撑的居然敢惹我弟？
　　连赢说：“没。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不过我是谁啊？这都不算什么事，很快就能过去了。”
　　是么？叶亮只是在心里问了问这话。他知道他师娘过世都十多年了，他师父还一直没续娶呢。那可是个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人，连赢要是真随了这个，只怕没那么容易忘。
　　连赢像是要靠食物把之前耗费的能量全部补回来一样狂吃了一通，后来终于吃不动了才说要回家。这个时候马上十点了，但他还睡不着，而且有作业没做完呢，得赶紧补上。
　　也不光是连赢，还有人的作业也没做完。
　　刘健看看时间，再看看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人。他这会儿要是回家还来得及，可沙发上的大兄弟看起来实在是不太行。
　　尚云熙喝了六罐啤酒，到家之后连楼都上不去了。他像是很难受，很难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躺着。刘健问他是腰疼么？他也不吱声。问他是胃不舒服么？他还是不吱声。刘健给他拿水喝，他也给挥开了，哑声说道：“你回去。”
　　刘健哪敢回去，叹口气：“回什么回啊，你这样我敢把你一个人丢下回去，回头我妈得把我团巴团巴扔洗衣机里搅了你信不信？”说到洗衣机，刘健想起什么来，单膝跪沙发上：“我给你把衬衫脱了吧，一会儿换件干净的，你这衣服上都是土啊。”
　　尚云熙听到衬衫，似是清醒了一些，费力地坐起来说：“不用。”
　　刘健说：“那要不，我送你上楼睡觉？”
　　尚云熙说：“不用。”
　　刘健赌气似的问：“那你想用什么？用连赢？真不是我说你啊哥，你这样你难过，我看连赢也不比你好多少。你要不干脆就把问题摊开来跟他说算了，反正他也不是扛不住事的。他要是觉得能接受，那你就跟他好。如果不能，那你起码也试过了，他也不至于这样不明不白地总得不到你回应。”
　　尚云熙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沉默着，似是在想刘健的话，又似乎没有。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问道：“刘健，你知道我有几个兄弟么？”
　　刘健说：“那要看你怎么算了。表兄弟也算的话，你有两个。”
　　尚云熙笑出声来，两肩抖着，比哭还让人难受。他把两手全部举起来，十个手指都展平了，又弯回去三根指头，说：“你说错了，我仅是亲兄弟就有七个。算上尚思毅，我有七个兄弟。其中一个死了，两个躺在疗养院，还有一个发病初期，治疗得比较早，能自理。只有三个，只有三个是完全健康的你说我怎么——”尚云熙的手颓然地盖在眼睛上，压抑的声音像是蒙上了一层烟雾一样嘶哑，轻到几乎听不见，“我不能，也不敢。”
　　刘健愕然。他知道那个只听过名没见过人的姨夫家里有遗传病，但是他真的不知道，那人有那么多的孩子。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尚云熙说：“可笑吧？一个有遗传病基因的人偏偏是个花心鬼，要了那么多孩子。更可笑的是，我妈，你姨，她生我和我哥的时候都不知道她找了个起码养了六七个小老婆的男人。她还天真地以为对方只是不喜欢婚姻束缚。”
　　大约是有些太震惊，刘健有点儿懵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可、可是我觉得连赢是真的很喜欢你。他昨天来找我，问我你的事。我不说，他还把我喷了一顿，说他只是想对你好。哥，你看你回国这几年不是一直都挺好的么，也许你这辈子都不会发病呢？”
　　尚云熙自嘲地笑：“那要等我彻底闭眼那天才知道。你回吧，我没事。”他撑着扶手费力站起来，拂开刘健的手，摇摇晃晃上楼。刘健以为他要回卧室，不料没多久楼上居然传来钢琴声。
　　——《起风了》
　　好老的歌。
　　刘健鬼使神差地坐到沙发上听着，不自觉有些失神了。楼上的人翻来覆去地弹那一首，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无聊。后来钢琴声蓦地停了。
　　刘健不太放心，悄声上楼。琴室的门开着，他看到他哥背对着他坐在琴椅上不知在想什么，便在门口说道：“哥，明天还得上课，要不，要不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尚云熙“嗯”一声，没有回头。刘健觉得这个“嗯”似乎鼻音过重，却终究没敢绕过去看看。他哥似乎也没有再多说的打算，他又说：“哥，那我先回了。”
　　尚云熙还是嗯。
　　刘健转身下楼。他走得看起来有些匆忙，推门的力道也很大。他上了车第一时间给他妈打电话：“妈，我表哥真的是我小姨生的么？”
　　陆微说：“说什么胡话，不是你小姨生的能是你表哥么？你在哪呢还不回来？”
　　刘健透过车窗看了看对面的别墅：“我在表哥家门口。我、我今晚不回去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他家的那个病，就没有什么预防手段么？或者有没有出什么新的治疗药物啊？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陆微当即有些紧张起来：“你怎么突然问这些？你表哥怎么了？”
　　刘健说：“就是、就是他喜欢上我另一个同学，我那个同学也喜欢他。但是你知道的，以表哥的性格加上他那个隐患，别说跟人谈恋爱了，就连朋友都不大可能做。我就是看他怪难受的，想着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陆微长叹一声：“你那个人渣小姨夫家里养着三个攻克进行性肌肉骨化症的团队，他自己也用过团队里研发出来的新药，但只好了一段时间之后病情就开始加速发展。他一共有八个儿子和不下五个女儿。女儿都没什么问题，但男孩有一半发病。”
　　刘健：“那也有一半的概率不发病。”
　　陆微说：“暂时是可以这么说。但是云熙他心里压力大也不止是因为这个数据，更重要的是那几个发病的男孩里，死的那个是发病且病情发展最快速的。而他跟你云熙表哥恰巧同年，都是在你小姨夫发病的那年有的孩子。其次就是你大表哥。他可能……也挺不了多久了。”
　　刘健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心上似的：“那难道我哥他就得一辈子活在恐惧里？”
　　陆微那头沉默了许久说：“你再劝劝你表哥，让他来家里住，别总一个人。你小姨那就是个疯子，可你表哥还是好的。”
　　刘健挂断电话，心说我劝他，我劝他他也得能听我的才行啊……
　　琴室里依旧透出亮光，刘健却感觉周围一片昏暗。所以他小姨到底是找了个什么人？明知道自己有问题还继续作孽，疯狗吗？
　　刘健发信息：“哥，还不打算睡啊？”
　　一分钟以后，琴室里的灯就关了。尚云熙回复：准备躺下了，你回吧。
　　刘健：……
　　翌日，连赢一到班就发现刘健的衣服有点大，看样子不像是刘健自己的。他隐约猜到刘健没回家，但也没有就此多问，而是把书包往座位上一放就去找了方欣容。他言简意赅地把自己跟尚云熙的问题说了一下，没有提及游戏，只说了因为感情原因，情绪受尚云熙影响，不能再跟他同桌了。
　　方欣容起初不同意，后来看出不换可能影响更大，加之连赢保证换座也不会影响别人学习，以后也不会再乱说话，方欣容才给他调座。倒也没有特意再去找合适的人同桌，而是把刘健换了回去。
　　连赢搬东西的时候，尚云熙始终没有抬头。谁都没有开口。
　　下午连赢跟刘健一组做的体检。其他同学知道连有没有痔-疮这种问题都要检查的时候，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只有连赢，魂不知道飞哪去了，让脱就脱，除了检查下-体的时候不自在地把头扭到一边之外，其余的连表情都没换一个。
　　负责体检的人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这么淡定的，笑说了句：“小伙子定力可以啊，以后一定有出息。”
　　连赢说了声：“借您吉言，谢谢。”
　　他是他们班里第一个检完的，出去之后就回到大巴上等。没多久刘健也出来了。车上就他们两个。连赢终究是没忍住，问：“他腰好点了么？”
　　刘健说：“还、还行。”
　　这时连赢的手表响起了音乐声，却恰巧就是“起风了”。刘健问连赢：“你怎么突然听这歌了？”
　　连赢没有回答，接起了电话。刘健这才发现，这原来是连赢用的来电铃声……


第60章  
　　电话是周灵灵打来的。连赢在她那订做的小药盒做好了,她通知连赢随时可以去取。连赢一看时间有点紧，便决定等夜里叶亮来接他去游泳的时候他再去。周灵灵晚上营业到十一点才闭店，他第三节 晚自习去完全来得及。
　　叶亮却临时有点事,比约好的时间迟了十五分钟。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连赢看到叶亮身上还穿着带着泥的作训服，他不由问道：“哥你这是干嘛去了？”
　　叶亮说：“临时帮朋友个忙,等急了吧？”
　　连赢说：“那倒也没。不过咱们今天得先去趟淮北路步行街。我要去取个东西,你方便么？”
　　叶亮这个时间出来就是管连赢的。而且他本来就在休假，要不是临时有事他也不会迟到，闻言二话不说把车调转方向：“绕个小弯儿的事儿还什么方便不方便,走着。刚好我也好久没去了。”
　　这正是淮北路步行街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吃小吃的吃小吃,逛地摊的逛地摊，附近都是三三两两出来玩儿的年轻人。但像连赢跟叶亮这种气质出众,相貌也出类拔萃的人走在一起还是不多见的,于是他俩信步从街头走来的时候,着实引来不少人的好奇目光。就连周灵灵都觉得眼前亮了一下。
　　没办法,这姐妹平生三大喜好：甜食、手工、帅哥。
　　帅哥虽然排在最后，但也是上了排名的，看见了就能让人心情大好。周灵灵心里“哟喝”一声，笑着从收银台后走过来：“小连你以后没事可得常来。好么你这一来不是带着美女就是带着帅哥。你多来几回,我这店里生意都能翻倍了。”
　　连赢笑说：“行。东西呢姐？”
　　周灵灵已经给包好了,闻言递给他：“你拿出来看看行不行，不行咱还来得及补救。”
　　连赢说：“不用，你办事我还是信得过的。那我先回了姐，改天再来找你玩儿。”
　　这周底就要定向分班考，他得再抓紧点时间练习。现在会是会游了，但毕竟隔了那么多年,游得还是不够熟练。
　　怎料一出去就看见唐默在店门口伸个胳膊往上蹦着够什么。唐默个不算高，至少跟连赢和叶亮比还是差挺多的，大概一米七五到一七八区间。连赢看他一门心思盯着上头，连隔壁屋出来人都没瞅，想想便叫了声：“流哥，需要帮忙么？”
　　唐默回头，一脸看到救星的表情：“我的天啊连赢你来了可太是时候了。你看下能不能帮我把上面的卷帘门链子够到。我这电子拉门一直挺好使的，也不知道是卡住了还是怎么，就不下来了。”
　　整条街的店门外都有电动卷帘门，用遥控器就能操控。可唐默都快把摇控器按坏了门也没有反应。他还有事要尽快回庄子上呢。
　　连赢个高，弹跳力也好，他一蹦，还真够着那可以与地面的锁扣结合的链子了。可颇让人觉得尴尬的是，链子够着了，没拉下来！他又跳起来够了一遍还是如此。明明看起来门也没什么毛病，但它就是不动。
　　连赢跳了三次都没成功，问唐默：“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啊？”
　　唐默说：“不能吧？我也没做什么啊。”
　　叶亮看不过去了，瞅了一眼立在门口没来得及收拾的空调包装盒，问唐默：“插电了么？”
　　唐默不认识他，第一眼只觉得这人可真高！连赢这时说：“哦这是我哥，姓叶。流哥你跟他说说，没准他能知道怎么回事。”
　　唐默就去看插座。结果还真被人给猜中了，他把卷帘门的插头给拔了。这会儿正是天气凉快的时候，空调都降价了，他就趁便宜买了一个。没想到试了新买的空调倒忘记把卷帘门插头插回去。家里来电话说小狗要下崽了，他这一着急也没往那上想。
　　大写的尴尬！
　　“谢、谢谢。”唐默说这话的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客气。”叶亮笑着伸手，“叶亮。”
　　“哦。唐默。”
　　“幽默的‘默’么？你这人挺逗，名字也挺贴本人的。”叶亮的拇指被手心里的滑嫩触感惊了一下，不自觉地抚了抚，“下回够不着可以搬个凳子，蹦着多费劲儿。”
　　唐默倏地收回手，脸色瞬间有些变红。
　　叶亮绕有趣味地看了眼，叫过连赢：“走了。”
　　连赢刚上了车就以鄙视的语气对叶亮说：“哥你刚刚太缺德了吧？握手就握手，居然还摸人家。”
　　叶亮捻了捻手指：“你是不知道他那个手有多嫩。我这人有点儿手控，就是个下意识行为。这几年总在野外，一双好看的手都看不见。就一个指导员的手挺好看，可她是个大姐，不来电。”
　　连赢：“……”
　　连赢不接话。本来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想到到了游泳馆，叶亮问他：“小连赢儿，刚才那个花店店主不是叫‘唐默’么？你之前叫他什么？刘哥？”
　　连赢说：“啊，流水的流，他玩儿仙迹，叫流年醉。”
　　仙迹？叶亮问：“哪个区？”
　　连赢一脸防备：“你干嘛？打听这么仔细。”
　　叶亮说：“哥是成年人，看着个感观上不错的人还不能深入了解一下了？你小子居然帮他防着我，有点儿良心没有？”
　　连赢想了想，叶亮真要有心查用不上两分钟就能查到。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爸的学生在行业里都还是很厉害的。而且唐默用的又是本颜，实在是不难找，便说：“六服，太古区。我可跟你说，他人很好的，而且前不久才受过情伤，你可千万千万别乱撩啊。”
　　叶亮呵呵笑：“放心。快过节了，我去买束花摆家里还不行？”
　　连赢心说你可省省吧！还买花呢，怎么看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早知道就不说好了。然而说出去的话横竖是收不回来了，连赢也只能祈祷叶亮靠谱点。
　　第二天是特别忙碌的一天。连赢除了吃饭上厕所之外基本就没离开过椅子。哪怕是中间下课休息的十分钟他都拿来写作业了。然后接下来所有的自习时间他都在微机室。茶宝也是。他们拿到药盒，将程序写入药盒之后反复操作，把每个功能都试了至少三遍，就连晚饭都是茶宝去买来之后在微机室里吃的。
　　茶宝发现连赢是那种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正经事上还是很细心的人。她本来觉得只要能把他们设计好的功能体现到位就可以了，没想到这哥哥连游戏都玩儿了一遍。要是那种纯玩儿她还能说他是混时间，偏这人是边玩儿边把每个细节都检查一遍，有个小游戏过关后奖励不正确他都给找出来了，并及时改正过来。
　　他的眼睛不是盯着显示器就是盯着药盒，专心得不得了。
　　可直到后来茶宝才知道，这人是沉心于作品，却也是为了躲避尚云熙。一晚上——尚云熙跟洪天的作品已经经过测试，所以是晚自习才过来的。一晚上，连赢都没有看尚云熙一次。瞎子都能感觉到他俩有问题。
　　更让人震惊的是，尚云熙走路时不时揉揉腰，啊这就！这就很难让人不多想了！
　　茶宝忍了N次没忍住，给连赢发信息：连学长，尚学长走路有点艰难啊，不会是……因为你吧？
　　连赢：嗯。
　　茶宝：你这么禽兽的么！
　　连赢：妹妹，想啥呢？我从□□摔下来他当了肉垫才这样的。
　　茶宝：大写的失望！
　　连赢：呵，那我跟你说个更失望的。我跟他的事吹了。以后别磕假糖了，他不喜欢我。
　　茶宝：前几天不还挺好的么？
　　连赢：你也说了是前几天。
　　茶宝：……
　　突然觉得坐在尚云熙旁边的洪天和纪寰宇特别碍眼。明明跟连赢才是最般配的，某些人怎么就跟个木头似的呢！茶宝替连赢难过，也替自己难过。早知道就不问了，不问就能继续磕糖，也没人强调那是假的。这下好了，糖不甜了。


第二节 晚自习的时候吴主任过来一趟。他平时鲜少露面，今天过来把三个小组的作品挨个看过一遍，临走又给大家讲了讲竞赛注意事项跟竞赛地点。
　　“今晚回去之后都别熬夜，睡个好觉。明天咱们得一整天时间。还有，别忘了穿校服，西装款的，不能穿运动款。鞋要统一穿黑色皮鞋。”
　　“老师，我们高一的西装款校服还没发呢，我借一套行么？”茶宝说。
　　“行。能借着么？不能我让人帮你弄一套。”
　　“能的能的。”上联糖舍里的好姐妹多的是，借套校服不在话下！
　　“那没有别的事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连赢你跟我去趟办公室。”
　　“怎么样？我听你们方老师说你最近天天去游泳，能游了么？”吴主任开门见山地问。
　　“能了。速度还一般，但应付考试应该没什么问题。”连赢答得挺平静。
　　“那就好，明天好好发挥，争取能直接拿到保送名额。拿到名额，再分到定向班，明年上半年就能直接去G大。”
　　“谢谢主任，我会尽力的。”连赢说完静等着吴主任继续问下一个问题，没想到吴主任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就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去。
　　连赢总觉得吴主任应该还有其他问题想问他，毕竟他有没有学会游泳这个事好像不至于专门给他叫办公室里问一次。可对方不说，他也不能揪着问去。
　　连赢走后，吴主任打了一通电话。他联系的人备注的是“老连”。这通电话打过去，对方很快就接起来了，吴主任问：“方便接电话么？”
　　老连那头说：“方便，怎么？”
　　吴主任问：“你这两天没找连赢不痛快吧？”
　　老连正是连赢他爸连城，闻言老大不乐意：“我都已经好一阵子没联系他了我能找他什么不痛快？他怎么了？”
　　吴主任说：“我刚刚找他聊了两句，怎么感觉他情绪不大对劲？我可有言在先啊。明天他竞赛成绩万一不理想，你也别找他麻烦。以他的成绩和身体素质，就算没有保送名额高三也照样能考上。”
　　连城说：“他高二必须走，这次去不了G大我会想别的办法。”
　　吴主任服了：“为什么？”
　　连城长长叹口气：“我这些年帮着照顾的那个孩子，他要去你们一中。我不想让他跟连赢见面。”


第61章  
　　由于时间太晚,连赢难得有一天不用去游泳馆。让他没想到的是出了校门口依然看到了叶亮。叶亮还是开着那辆黑色越野车，只不过这次把车停得更远了一些，徒步到校门口等的他。
　　“这么晚了哥你怎么还来？”连赢说,“我不是给你发信息说今天不去游泳么？”
　　“闲着也是闲着，过来接你路上还能聊个天儿。”叶亮边说边往连赢周围看了一圈，随手搂着他的肩,“走吧,哥给你买点好吃的再送你回去。”
　　“嗯。”连赢应声的时候刚好看到尚云熙从旁边过去，这“嗯”声变得有点心不在焉。
　　“怎么了？”叶亮极其敏锐，顺着连赢的目光看了看。他发现那是个比连赢还高点的男孩儿,穿校服。天色有些暗,但他仍然感觉得出来连赢刚刚看的就是那人。而且虽只是背影，却也能感觉出来这孩子跟其他孩子不同。
　　“没什么。”连赢说,“走吧。”
　　叶亮没追问,但上了车之后连赢看着窗外不吱声,他就知道这两个小子之间十有八-九是有什么。连赢上两天说失恋了,别不是刚刚那小子吧？
　　连赢这时转头问：“哥你休假休到什么时候？”
　　“就到这月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才乍一瞅见你还以为我爸准备让你长期盯着我呢。”
　　“嘿你这小子，哥这么大一帅哥盯着你还委屈你了是吧？再说了，师父让我看着你不也是担心你的安全么,说‘盯着’多难听。”
　　“呵,他当亲爸的都不管，让自己的学生来管。这样的‘担心’还真是让人感激涕零。”
　　“他忙么。最近项目太多，今年带的学生又多，你也别怪他。”叶亮拍拍连赢的肩，“其实你这还好，我小时候都到七岁了才知道我爸长什么样儿。他一年到头飞来飞去,我跟我家花草修剪工都比跟他亲。这也就算了，好家伙，我中学时候说我要去当兵，他直接把我关家里连学都不让我上，说我要去当兵尽吃苦，而且谁来继承家业？等我什么时候改口他什么时候放我出去。你说说这混账老头多气人。”
　　“后来呢？怎么又让你去了？”
　　“他早些年拼命赚钱也不顾着点儿身体，急性心梗。人嘛，可能经历一场生死之后总有些改变。他醒来之后就不管了，让我爱去就去。说一辈子其实很短，干不了自己想干的事是挺憋屈。现在想的开得很，生意雇人打理，成天跟我妈出去遛狗健身。”
　　“那叶伯伯起码是想着你，虽然早前的做法不太对，但出发点是好的。我爸，我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很少来看我，也从不参加我的家长会。我在学校打架都是我爷我奶来。不怕你笑话，我总觉得他在外面有别的孩子。有次我看到他带个男孩儿参加家长会，那个男孩儿比我小。还有一次，我在街上也看到他们走在一起。我爸明明看见我了，结果转身就带着那个男孩儿走了。”
　　叶亮：“……”
　　连赢自嘲地笑说：“有意思吧？不过也都没所谓了，反正我也大了。以后我读个想读的学校，去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然后好好孝顺我爷爷奶奶。其他的，不是我命里的幸运，那就不强求。”
　　叶亮不知怎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好。那你……明天加油。”
　　连赢一看也差不多到地方了，就说：“我在这下吧。在学校坐一天凳子，走动走动。”
　　叶亮闻言把车停了，但并没有让连赢自己走，而是离远些跟着他，亲眼看到他平安到了家才回到车上。
　　他一回了座，车里的气氛就变得怪怪的。他等好久没听见动静，主动叫了声：“师父？”
　　连城那头过了一会儿问：“他怎么样？”
　　叶亮说：“哭了。可能是怕老爷子老太太发现，在外头转悠好一会儿才进屋。”
　　连城问：“你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没说？”
　　叶亮心里咯噔一声，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挺大个小伙子坐在车上僵得跟个冰雕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在过于压抑的沉默中老实交待：“小师弟应该是失恋了。”
　　连城那边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平静问道：“知道是谁么？”
　　叶亮说：“不知道。应该是同校的吧。他平时就在学校，放学就回家，也不出去乱晃。”
　　连城说：“最近几天多帮我看着他点，过些天会有人去换你。”说完切断通讯。
　　叶亮一摸后背汗涔涔。再细想想连赢的话，多少有些好奇。连城是他师父，认识也有三年了。他不敢说多了解这个人，但这人私生活极其检点这事他却是知道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颜值、身高、社会地位，样样不缺，简直就是黄金单身汉。可这样的人身边从来没有桃色新闻。就连学校的领导跟所里的人介绍对象，他师父也是一概谢绝。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私生子？除非脑子进水，不然绝不会干自毁前途的事。再婚又不可耻，没道理有喜欢的人甚至有了孩子还偷偷藏着不给名份吧？
　　可是连赢如果没认错人，那那个孩子是谁？
　　叶亮是真好奇，但这事他也是真没胆子问。于是他指定了回家路线，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告诉连赢他迫于压力把他卖掉的事。
　　连赢倒是痛快，很快回道：没事，反正也没戏，他总不可能跑去问对方干嘛不跟他儿子谈恋爱吧？
　　后来连赢发现，他可能还是不太了解他老子。
　　*
　　竞赛这天天公不作美，连日的晴天画上了句号，从这天开始居然下起小雨来。还好西装校服内里配的有长袖有短袖，连赢穿长袖衬衫再配长袖外套，倒也没觉着冷。就是穿上之后感觉衣服有点松，上秤一看他居然比夏天瘦了八斤。
　　叶亮又来接他来了。连赢有些奇怪，但叶亮却用“顺路”二字搪塞了过去。连赢从小到大也被人保护过几次，毕竟他爸身份有些特殊，总有些需要额外注意的时候。加上今天天气不好，他也不想让他爷出门，便没说什么。他到了学校之后叶亮撑伞把他送上了学校门口的大型商务车，告诉他：“加油，拿到名次哥请你吃大餐。”
　　连赢静默地看了车内片刻，才像回过神来似的说：“啊，拿到了我请你吃大餐。”
　　车上只有尚云熙一个人，吴主任跑门口不知道跟门卫说什么去了。叶亮的车技有点丧心病狂，连赢出门本来就早，这下比他预计的还提前了十五分钟，这要比吴主任要求的时间还要早二十分，前后加一起都早三十五分了。不曾想尚云熙来这么早。
　　尚云熙坐在最后排，连赢便与他隔着一排，坐到了更前面。两个人不像同学、队友，倒像陌生人。
　　叶亮都要回到车上了才反应过来没给连赢伞，便又回去一趟。车窗是单向可视的，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干脆拿着伞敲了敲车门，上一步把伞留给连赢，同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坐在连赢后面，见他上车便把目光投向他的男生。
　　个子很高，气质独特。最有趣的是看他一个陌生人的目光不是好奇或者毫无情绪，而是隐隐的防备和若有若无的敌视。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再看发型，跟他之前在夜里顺着连赢的目光看到的那人一样。
　　叶亮于是鬼使神差地说：“等竞赛完事儿了给哥来个电话，哥来接你。”
　　连赢说：“不用，你忙你的。”
　　叶亮十分恶劣地欣赏着后座上那个强迫自己不看他们，头转向窗外看似毫不在意他们的举动，实则青筋都要绷起来的男孩儿，笑着在连赢的头上乱揉搓一把：“再忙也没有你重要。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回见。”
　　连赢：“……”抽什么疯！
　　连赢赶紧顺顺头发，打开一段预先找好的自游泳教学视频看着。动作是怎么做的，换气又是怎么换的。他把视频投影到前方椅背，看着看着目光偶然就落到了内后车镜子上。这一瞅，好么当即对上了车里的另一双眼。他看着车镜，车镜里也有人看着他。
　　不是说他是个替代品吗？连赢心里“哼”一声，有点凶巴巴：“某人，再看我后脑勺拿票钱！”
　　尚云熙这才把目光转开。连赢一看这视频他也看不进去了，把投影收了，撑了伞下车走走。雨不大，只要落脚时别太重也不会把裤子弄脏。这会儿学生们正一伙伙往学校进呢，有人看到他跟他打招呼：“连赢，穿这么帅去哪啊？”
　　连赢笑说：“赛内一日游！”
　　另外的朋友笑起来：“加油！”
　　连赢挥挥手。茶宝从另一头跑过来：“嘿，这长得帅就是吃香。我一路走过来也没一个瞧见我的。”
　　连赢说：“那是你长得不漂亮的原故么？”
　　茶宝笑：“连学长你是要说我长得还可以么？”
　　连赢摇头：“少喝点饮料多喝点牛奶吧，瞅瞅这小个头。”
　　茶宝：“喂！忒缺得了吧！”
　　连赢笑着躲了一下茶宝的题卷攻击，这时艾小传跟何若星也来了。倒是平时最积极的洪天一直没看到人影。
　　离出发时间还有十分钟，吴主任给洪天打电话：“洪天，到哪了？”
　　洪天接起电话时气喘吁吁的，周围有个妇人声，像是刚从家里往外走：“不好意思主任，我、我马上就到。”
　　吴主任有点不悦，毕竟是代表全校去参加竞赛。但学生的心态也很重要，所以他也没批评，只说让洪天注意安全。
　　洪天的家离学校不远，吴主任知道洪天到了一中之后这家就在附近买了套房子，以便洪天近点上学。
　　果然也就不到五分钟，一辆车从校西方向驶过来。洪天从里面走了下来，与他一同下来的还有他母亲，一个穿了一身浅灰色一步裙套装，打扮得很精致的妇人。她笑说：“不好意思吴主任，有点事情耽搁了，没迟到吧？”
　　吴主任说：“没事，还来得及。”
　　洪天很快上车。他见只有尚云熙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便坐到了尚云熙旁边。这时吴主任也上来了，把每个人的学生证跟竞赛入场凭证发给他们：“上午场是个人赛，我不能跟你们去。证件你们自己一定收好，没了就不能入场了。考完之后中午举办方会提供餐点，你们考完按方向指示标去餐厅，我在那儿等你们。一会儿进场可以带水，但尽量别喝太多，因为竞赛期间只有一个时段可以离席，其他时间离席成绩作废。”
　　茶宝本来还挺轻松的，这一听有点紧张起来：“主任，那个人赛上午直接出成绩么？”
　　吴主任说：“对，所有都是考完直接评。你们也别太紧张，就跟平时练习一样就行。”
　　话是这么说，可一点儿不紧张也是不可能的。就连连赢都有点紧张，毕竟关系到早走一年晚走一年的问题。这满车里不紧张的大概只有尚云熙。
　　车里的话顿时变少了，一伙人拿着竞赛题看，突然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车开到了竞赛地点，停车场处已经能看到各个学校的学生，都是由一名老师带队，穿着西装式的校服。吴主任说：“把东西都检查好，想去洗手间的入场前去。一会儿你们的手表都会被屏蔽，该提前处理好的事提前处理好。”顿了顿，又说道：“洪天，你没事吧？”
　　洪天的肤色偏暗发黄，一般是很难看出脸色差的，可这会儿吴主任却看出他脸色不好。
　　洪天夜里太紧张，一晚没睡，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堪堪合了眼。要不是他妈弄完头发打电话过来问他到哪了，知道他没出门还特意回来接他一趟，他今天就得迟到。但他硬着头皮说：“我没事。”
　　尚云熙看了眼时间：“主任，可以进去了。”
　　吴主任便把一队人带往入口。每个入场的人都要查入场证，进去之后是个大厅，吴主任被主办方请过去说什么。尚云熙熟门熟路地把队员带到抽签的地方。他们要坐的位置是以抽签形式决定的。尚云熙抽到了六号签，而六号签里的座号分别是3、16、51、66、82、99。
　　茶宝笑说：“六号签是个好兆头。”
　　没多久吴主任过来了，说：“同学们，这次竞赛比以往有一点变化。以往小组赛都是先评作品，然后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对参赛作品删减或改动，让参赛选手在指定时间找到问题处。这次不止是找到错处还要能按原样改正。”
　　艾小传说：“这也没什么吧，作品本来就是参赛选手们做出来的，找问题改正就是比原来多费点时间。”
　　茶宝却白着一张脸：“话是这么说，可像我跟连学长这样的怎么办？我们是分部分完成的啊。万一刚好我需要改正的就是学长做的那部分……我的妈呀，那我不是死定了。主任，这个成绩是两人合并分数吗？”
　　吴主任说：“小组成绩，自然是合并。”
　　茶宝想哭。
　　连赢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数，但已经如此，他也只能劝茶宝：“没事，尽力就行。”
　　洪天暗暗笑了下。之前他还不满尚云熙不提出更多好的想法，现在他倒是感激尚云熙的做法了。这作品几乎都是他想出来的，尚云熙虽然也出了力，但只不过是执行他的想法而已。
　　茶宝有心想再临阵磨枪，可时间也来不及。广播里提示参赛选手入竞赛大厅，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们又从尚云熙手里抽了号坐到对应的座位上，而吴主任则上了二楼。在个人赛进行的时候，还有十几位专业的评委老师要对小组作品进行初选。这次一共三十九个小队参赛，一百一十七个小组作品。评委老师们会在公证人员的见证下选出十个入选作品。只有这十个作品的作者下午可以进行复赛。复赛选三，总决赛。
　　一楼竞赛厅的公证人员也已经就位。手表手机全部禁用，参赛用的电脑被统一启动，个人赛答题部分开始。
　　屋子里敲键盘的声音顿时杂乱且快速地传来。连赢看题的速度飞快，手指头更快。一个小时的答题时间一共一百五十道题，做完可以直接提交。他做题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停顿，也很少存在思考的时候，看完题基本就能把答案填出来了，并且按键异常精准。
　　有的人题是会的，但紧张之下不免按错键，就会有需要修改的时候，连赢完全不会有这种时候。
　　三十五分钟，一个小时的题他只用了三十五分钟全部答完，直接点了提交。
　　电脑评分只需一秒，前方的大屏幕上直接显示成绩：
　　六号队，来自一中的66号同学连赢，答题得分：100分，附加剩余时间转化分25分，共125分。
　　这成绩一出，全体监考老师都忍不住往66号位瞅了瞅。历届最高分是121，一个叫尚云熙的。所以今年这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
　　没答完题的压力陡增，这时下一个成绩出来了。
　　六号队，来自一中的99号同学尚云熙，答题得分：100分，附加剩余时间转化分22分，共122分。
　　茶宝没答完题都忍不住在心里哔哔了一句：我这是磕了一对什么品种的变态！
　　监考老师做了个噤声手势，朝门口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安静出去。连赢便先行离开了竞赛大厅。
　　连赢之前没去洗手间，这会儿一放松便有点想尿尿，赶紧趁着大家都还在答题的时候去了。谁知他刚尿差不多尚云熙就进来了！他一慌，快速地去拉拉链，瞬间就听“嗷呜”一声……一小伙子弯腰拼命捶大腿。
　　尚云熙看连赢的样子倒底没忍心走开。同为男生，他可太理解这一个寸劲有多疼，不由问道：“夹到皮了？”
　　连赢恼羞成怒：“闭嘴！”说完猫个腰一点点转过去，试图把被夹到的地方解救出来。可一感觉到身后有人，他又有点囧。
　　尚云熙这时说：“我去门口守着，你慢点。”
　　连赢：“……”他敢快么他！


第62章  
　　从洗手间出去的时候,连赢走路都小心翼翼的，揪疼的地方被布料摩擦其感觉无比酸爽，缓了好久才好过。索性他出来得早,另一个早的又是尚云熙，他走得慢尚云熙也知道怎么回事，不至于太尴尬。最神奇的是他都没说话,只朝周围瞅瞅,看看时间，尚云熙就猜到他渴，给他拿来水喝。
　　连赢迟疑了一下才接：“谢了。不过下次开始咱们还像以前那样,谁也别管谁好了,免得我心里还有念想。我这人最烦拉扯不清的感觉。你说要是别人我还能收拾一顿。如果是我自己放不开，我也不好对自己下手不是？”
　　尚云熙似没听见他说这些,径直问：“能问问你是在哪学的编程么？”
　　连赢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瞬间就把自己刚刚说“谁也别管谁”的事给忘了,想了想回答说：“跟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在一个兴趣论坛里认识的,他教我很多，我认他做了师父。但是这几年都没有再听到他的消息了。怎么？”
　　尚云熙说：“没什么，好奇而已。”
　　连赢翘个二郎腿，臂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我大概八岁的时候吧,师父就开始教我。虽然是断断续续的,但我喜欢学，他教得也好，所以我不到两年时间就小有所成，也算是在这方面展现出一些异于常人的天赋。那会儿认识我爸的人都以为是他在教我。你听说过北航智武么？我爸是那儿的所长。不瞒你说，我也有一段时间认为是他在教我。但我后来验证过，结论是否。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喜欢碰任何有关这些的东西。”
　　也许是叛逆，也许是刚好看到他爸带着别的孩子去家长会，他那会儿特别讨厌有人把他跟他爸联系在一起。什么“虎父无犬子”，“龙生龙凤生凤”，在别人听来都是夸奖的话，在他听来却刺耳得很。说这些的人越是多，他就越是不想继续发展这种“天赋能力”。他不想让人觉得他在这方面有所长都是得利于他老子的优秀基因。
　　“那这次单纯为保送名额？”尚云熙问。
　　“对啊。你不觉得一天十多个小时坐在教室里学习真的很烦么？我喜欢在外面挥汗如雨的感觉，现在一天天憋得慌。”连赢说着手就开始欠，抠抠这，摸摸那，一点也没有老实气，“你呢？在哪学的？”
　　“自学吧。”尚云熙说。
　　“嘿哟！说了半天是想告诉我你自学也这么牛逼是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小心思？”
　　“不是，我……”
　　“行了行了，不用解释，我就是嘴欠随便说说的。”顿了顿，“哎咱俩还是别说话了，我刚刚不是说还像以前那样谁也别管谁么？”
　　尚云熙便不再说话了。
　　连赢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转头看看尚云熙的脸。以前看不顺眼的时候都觉得这家伙长得帅——说鹤屎那纯属是嫉妒呢。现在看顺眼了，就长得更帅了。
　　尚云熙身上有种静若云烟的气质，平时穿动运款校服这种气质不会很突出。穿西装校服就不一样了，挺拔的身姿，内敛不张扬的行止，带着他们这个年纪少有的成熟跟性感，就很……让人口干舌燥的。
　　连赢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水，暗暗吐槽了一句：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算了好看也不是他的！他得控制住他自己！想发泄想奔跑的时候不能发泄不能奔跑就忍不住总想哔哔这个习惯实在是不行。美色当前怎么了？越是美色当前越是得有定力！
　　连赢转头去看右面的墙壁，暗暗吐槽这些人怎么还不出来。又过了大约一分钟，他才听见脚步声。出来的人要么去洗手间要么也来他们坐的地方休息。带队老师倒是一个没有看见。没多久艾小传跟何若星一起出来了，然后是茶宝。
　　“连学长尚学长你们也太非人类了吧！”茶宝出来就往连赢跟尚云熙过来，“你俩出去之后整整过了七分钟才有人再次提交答卷！七分钟啊！”
　　“那人多少分？”
　　“一百一十三。”
　　“最后的作品分满分三十分，连赢你跟队长在这个环节就领先了后面的人这么多，个人组第一第二肯定是你俩的了。”何若星不由比了个大拇指。之前在微机室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连赢并不像洪天说的那样没什么真本事，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他们虽有题集，但竞赛题可不是完全按照题集上出的，有很多变动，也有很多题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这种情况下还能拿满分而且有那样彪悍的速度，确实值得人佩服。
　　不管是茶宝还是何若星，或者艾小传，对连赢跟尚云熙都有着一种慕强心理。他们是真的打心底佩服这两个人。艾小传还特别向连赢和尚云熙请教了其中两道他错的题。
　　茶宝跟何若星也跟着听，听完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们队里还缺了个人。何若星问：“洪天呢？应该出来了吧？”
　　艾小传小声说：“他今天状态好像不太对，刚刚我看到他去洗手间了。”
　　洪天出来之后始终没有说过话。他的脸色比早上来的时候还要差。事实上连赢第一个出去的时候他才把三分之二的题做完，而越往后就越难。他早上本来就没吃饭，低血糖，后来一紧张，手都是在不停抖的。这样的状态下想精准按对每一个键就很困难，而且更费时间。
　　整个队伍里，茶宝是倒数第二个出来的。她得的分数是一百零二。而他，他的分数别说不到一百，就连九十都不到。
　　“哎你们刚才看到没有？这次倒数的三个人里居然有一个是一中的。好像叫洪天。我记得他之前也拿过奖吧？”
　　“是挺意外的。不过那两个最先出去的属实太牛逼了。那个连赢特么简直不是人。以前都没听说过有他这号人啊，哪冒出来的？”他们都高中了，但凡在编程上成绩好的，基本之前的一些比赛里都见过，没见过也都听过名。就比如“洪天”这个名字，也不很默生。可这个连赢，真的没听过。
　　“连赢原来和我一个初中的，我知道他。”有个刚洗完手的转过头来说，“初中的时候打架厉害，脑子也活。但他很够意思，也很少主动惹麻烦，所以人缘特别好。当时简直就是一众女生的梦中情人啊。就一个毛病。”
　　“啥毛病？”
　　“嘴欠，爱哔哔。”
　　“噗！”
　　周围的人都被说乐了，笑着离去。洪天一直等到外面没了这些人的动静，但还是坐在马桶盖上没动。休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但他完全不想出去。他不想看见外面的人，甚至不想听到任何声音。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到死，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该如何面对父母亲的责问。
　　先前知道小组赛的规则有变，有利于自己时，他还很兴奋。但现在完全没有了这种感觉。
　　尚云熙这时说：“下一场就快开始了。没去洗手间的抓紧去一趟。”顿了顿，“没送完水的也接着去送完。”
　　连赢一听二话不说给他一肘击：“烦不烦人啊你？！”
　　尚云熙捂着肋骨轻咳一声，并没有任何反抗。
　　这些放在两个其他男生身上看着可能就是同学之间的打闹，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做起来就跟发狗粮一样。可能是因为尚云熙那种无意间的纵容？茶宝歪着头看了尚云熙半晌，见连赢跟艾小传，何若星都去了洗手间，鬼使神差地说：“队长，连学长说你不喜欢他。”
　　尚云熙轻皱了下眉头。这小学妹有点直白他倒是知道，但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接着茶宝又说：“可是我觉得你很喜欢他。你看他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茶宝似乎也没想得到什么回答，就是这么一说，说完就走了。尚云熙却在原地消化了好一会儿。
　　连赢这次学聪明了，直接进隔断。他解决完之后跟艾小传他们重新回到竞赛厅。而尚云熙则掐着时间去了趟洗手间，敲了敲锁了很久一直没有打开过的门。他告诉里面的人：“快到时间了。”
　　洪天在里面应了一声，尚云熙才离开。但直到竞赛大厅的门重新关闭，洪天也没来。他放弃了比赛，而赛方是绝不可能为了某一个学生而耽误大家的时间的。没人知道这个时候洪天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矛盾，他一面害怕，一面有着某种报复了他父母的快-感。
　　而很多事往往有了个好开头，就可以趁胜有个更好的结尾。开头不尽如人意，后面可能越加艰难。
　　连赢在后半场几个小时的时间里设计出一套“电子书童”小软件，只要把学习的内容口述给这个“小书童”，他就能跟主人互动，提问，听写，还有帮忙搜索各类题目跟答案等等。因为时间限制，做得算不上精细，但确实实现不少功能。他凭借这个作品拿到了二十六分的成绩，在总分一百五十一分的情况下拿到了个人组第一。
　　尚云熙则弄了个“帮你配菜”小软件。只要把菜名和份量输入进去，就可以帮忙搭配各种菜式，而且还能大致算出有多少能量和营养，欠缺哪些方面的营养，可以用哪些食物来补充。他的这款作品得分为二十二分，主要扣分点在于有两个功能在实现过程中出现错误。加上之前的分数，他得分一百四十四分，个人组排名第二。
　　第三名是另一个学校的学生，是第五个答题交卷的人。而这个时候上午送选的小组作品成绩也出来了。连赢跟茶宝的“老来宝药盒”进了入选名单，艾小传跟何若星的“家庭空间整理师”也在，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洪天跟尚云熙的小组作品压根儿没入选。这就说明他们下午连争取的机会都没了。
　　洪天听到吴主任说出结果的时候，脸色胀得通红：“主任，您、您不是记错了吧？”
　　吴主任不太满意洪天擅自放弃比赛的行为，但也不会当众指责学生，便说：“结果一会儿会在休息区的公示栏上公布。”
　　洪天用力握了握拳头。一上午拼命用“还有机会”说服自己得来的动力也没了。他就像个强充起来的气球，硬是撑到此刻然后突然就泄了气：“不好意思主任，我想出去走走。”
　　吴主任说：“吃点东西再去。你是不是有点低血糖？我看你脸色不好，把这可乐喝了。”
　　洪天喝了一些，但也并没有觉得好多少。他感觉周围的目光就像针似的落在他身上，戳得他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疼。
　　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捅他心窝，只是不免为尚云熙的能力得不到更多发挥而遗憾而已。特别是连赢，总觉得自己当初跟吴主任说换组把尚云熙给坑了。不然他跟尚云熙在一起，拿第一的层面一定很大。
　　尚云熙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对于现在的结果好像还挺满意，该吃吃，该喝喝，居然还吃了一小块苹果。
　　这人胃不好平时饭后都不大吃水果的。
　　连赢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现在想想，总有点忍不住怀疑尚云熙的那个“二十二分”是不是有点问题。尚云熙怎么看都是老手了，怎么可能出现想到的功能实现不了的情况？又不是多难的那种，而且还不是一处，是两处错误！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吴主任。吴主任私下里问尚云熙：“你代表的是一中，这么放水靠谱么？”
　　尚云熙说：“反正第一在一中，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做其他作品也未必就能反超。”
　　吴主任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说：“颁奖典礼之后，有个人想见见你。”


第63章  
　　余下的竞赛时间里,大约是洪天的表情看起来太沉重的关系，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兴奋的情绪。尽管大家对自己的成绩还算满意，也不过是私下里聊两句而已。期间吴主任还问过洪天,要不要联系家里人先把他接回去休息休息。洪天却像惊弓之鸟，吓得一激灵之后坚决反对了吴主任的提议。他抱着极复杂的心情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进入小组复赛的选手们上了复赛演示台。
　　就像之前吴主任说的那样,这次的复赛,会有专业的人员将作品代码删减一部分或者进行修改。而参赛的人要在一定时间内把这些被删减或修改的部分找出来并进行正确修复。
　　连赢跟茶宝一组，他俩用的是两台电脑，但看到的问题代码是一样的。之前茶宝理解的有误,她并不需要独自面对问题。她跟连赢只要能一起把问题代码找到并修复就行。也就是说他们是分开干活,但干的都是一个活。
　　茶宝心说了句谢天谢地，然后专注地开始忙活起来。她做的是游戏部分,对这部分自然最熟悉。连赢也很默契地看主功能。
　　由于是两人一起设计,并没有任何第三方的帮助,连赢跟茶宝还是用了比较快的时间找出错误并进行修复。但这十个进入复赛的小组里,也并不是每一组都像他们一样顺利。其中有三组显然是借助了老师或者行业人的专业指导才做出来当前的作品，初审的时候还没问题，这时却没办法凭自己的本事解决困难了。
　　有人抓耳挠腮的时候，连赢跟茶宝对了一下信息,点击提交。智能评分系统当即给出了结果,结果是他们修复得与原作品如出一辙。
　　这一关顺利通过。艾小传跟何若星也得到了满分。加上他们，一共有七个小组得到竞争资格，而这些小组又在新一轮的评分中只剩下了三个小组进入总决赛。
　　接下来他们每个小组各有十分钟的时间展示和解说自己小组的作品。
　　按完成顺序，连赢排在第一位。他跟茶宝一起上台，茶宝拿着药盒，连赢来作解说。连赢看上去没有丝毫紧张的神色,上台之后从容地对评委老师跟观众们鞠了一躬说：“各位评委老师和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市第一中学高二一班的连赢，这是我的搭档茶宝。我们带来的作品叫‘老来宝’。它是个智能药盒，最大的作用就是提醒主人按时吃药。”
　　台下传来一片笑声。
　　连赢也跟着笑笑，大大方方地说：“我想这世上许多人都想过‘长生不老’，但‘老’却是我们每个人一生中都要面对的问题。而人在年纪大了之后不可避免的会出现记忆力减退，见忘等等，这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人需要每天服药。这个时候有一个提醒他们的人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但如果没有这样的人呢？或者伴侣和子女们都忙怎么办呢？我们的作品就可以帮助这一类人群，定时提醒他们，定量服用所需药品，并且还可以查询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药品信息。如果一同服用的药品有相互排斥的情况，它也会及时地做出提醒。它还有游戏功能和奖励机制，主人按时服药的情况下，它会奖励主人一定数额的金币，用这金币就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功能，比如听一段相声，或者选一个小游戏……”
　　连赢这边说，茶宝便配合着他做出相应的操作。他们提前往药盒里放的维生素。茶宝设定的时间，装着维生素的小盒就按时弹出来，里面是定好的量。她把药拿走，药盒奖励了她一枚小金币，她用金币选了个听相声的功能，相声演员的声音便从药盒上传出来。
　　他们所有的操作都会在展示台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包括茶宝后来又用金币换了一个小游戏——钓鱼。
　　一枚金币给十个鱼饵，这游戏也简单，选择“放竿”之后里面就会有个小鱼竿移动，有小鱼咬住钩就可以点“钓鱼”，钓上来的话还能得到金币奖励。
　　十分钟，他们利用得刚刚好。
　　连赢说完之后回到座位上，下一组是艾小传跟何若星。这两人都没以为能进总决赛，结果就进来了。
　　他们的作品也比较有意思，是一款叫“家庭空间整理师”的小APP。这款APP简单来说就是帮助记忆家中物品所放位置。它是一个多模块可随意组装命名，且能在每个模块里填入需要帮助记忆的物品相关信息的辅助类作品，应该是家里东西多，忘性又比较大的妈妈们的好帮手。毕竟有这款APP，就能将家里的每一样东西的摆放位置记录下来，并随时进行语音搜索。找东西方便又快捷。
　　而另一个进总决赛的，是一款很特别的小APP，有点像小游戏但又不算是游戏。它叫“一起开心”。想法挺新鲜，也有意思，作者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哥哥作为解说员，说：“我和我弟弟设计这款游戏的初衷是希望更多的人能学会心存爱和善良。我和我弟弟，我们小时候经常打架。有一次我跟他抢一样东西，他没抢过我就哭了。我跟他道歉他也不理我。后来我去找我母亲帮忙。母亲告诉我，既然道歉了不管用，那就做一件让弟弟开心的事。我想来想去，那就只有把我的玩具给他了。可我不想给啊，怎么办呢？我就夸他。我说弟弟你今天怎么比平时帅了一百倍呢？平时也帅今天更帅！你这作业写得也比哥哥我好啊！看看这字！哥写一年也赶不上你一半！我弟当时脸上还是生气的样子，但说话的时候语气就变了。他说：‘哪有？你别想转移我注意力！’”哥哥语气模仿得很好，说到这里笑了笑，继续说：“事实证明，夸人就是最简单最快速让人心情变好的办法。但当我们做错了一些事之后再夸，那起到的只是缓和作用，而且会显得有点假。但在之前就夸，可能彼此都会有个不同的心情。
　　比如我每天都会夸我的家人，特别是早上，我一夸我妈妈漂亮，她做的早餐都比以往丰富。我夸我爸精神好，我爸给的零花钱都比平时多。真正意义上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平时，很多人其实是不会想到特意去夸谁的。如果对方是家人，或者朋友，可能更不记得。因为太熟悉了，反而容易忽略掉。而我们做的这个小APP，就是希望能时不时提醒大家，我们可以多夸一夸别人。大家‘一起开心’，这个社会就会变得更加美好。谢谢大家。”
　　三个作品，各有特色，却几乎都是以“爱和亲情”、以“提醒”为主题。评委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但这一届的作品确实让他们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最后艾小传和何若星得了第三，双胞胎兄弟得了第二，连赢跟茶宝得了第一。
　　评审们对双胞胎兄弟的创意很是欣赏，但在其作品的实现技术上，确实跟连赢这一组的作品要差了一大截。而竞赛的根本目的还是要看技术水平，所以第一名是连赢跟茶宝。
　　成绩出来的时候，茶宝都呆了，呆了一会儿之后“嗷呜”一声蹦起来：“连学长，第一啊第一！”
　　连赢笑说：“嗯，恭喜咱们！”
　　已经拿到了个赛第一，这个组赛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压力。而这个结果他也是有些意外的。就在听双胞胎兄弟解说的时候，他以为他们会得第一。大智若愚，大道至简，他是真心欣赏这对兄弟的创意。
　　然而评审结果就是这样，连赢拿了双第一，就跟去年的尚云熙一样。
　　吴主任高兴坏了。尚云熙这个万年不笑的人也难得露出点笑容。只有洪天，怎么都没能控制住内心的恐慌。他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上台领奖，只感觉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一样。这结果对他来说实在是刺激太大，再加上一夜没怎么睡，一整天都绷着情绪，这一刻他实在是撑不住，直挺挺晕了过去！
　　“洪天！”
　　“喂你没事吧？！”
　　大厅里顿时乱成了一团。最后由吴主任带洪天去医院，尚云熙继续带队员留下来领奖。
　　等这头忙活完，都已经七点多了。茶宝提议大家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去。毕竟都还是半大孩子，得到了好成绩谁都高兴。再说怎么也要吃饭，五人便去了离学校不远的一间餐馆。主要是过了饭点了，回去食堂也没吃的，而他们还要回去参加晚自习。
　　“要不是还得回去上课，真想喝两杯庆祝一下！”艾小传都没指望能拿到组赛名次的，没想到居然拿到了。虽然第三名也不能说多好，但是第三名的话，有几所不错的学校也可以免考直升。
　　“喝果汁庆祝也一样嘛，主要是这个气氛。”茶宝说，“这杯敬连学长，我这是借了你的光啊！”
　　“我也是运气好些而已。”
　　“别谦虚了，你那就是实力好吗？”何若星说，“不过这次洪天这事挺意外的。哎说到这个，队长，我真的很好奇，你为啥不出自己的创意而一味随他？这样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次得奖机会吗？”
　　“不对等。”尚云熙毫不客气地说，“搭不上。”
　　“靠，要点儿脸！”连赢说，“所以那当初你赞成我的想法也是因为不对等，搭不上是么？”
　　“那倒不是。”尚云熙说，“你比我厉害，所以我迎合你。”
　　连赢没忍住心里升起的那股小小的满足感：“彼此彼此啦。”
　　尚云熙笑笑，他自己都没发现今天笑得有点多。
　　茶宝觉得又不小心吃到狗粮了，但是这个她乐意吃的啊！
　　后来也没敢吃太久，几人就回了学校。尚云熙跟连赢一个班，但就他俩穿着西装校服，别人都是运动装的。于是俩人一进屋，当即引起小小的骚动。主要是有点太帅了。方欣容都没忍住多看了看这两个学生，问道：“怎么样啊你俩？”
　　连赢说：“还行，没给咱班丢脸。”
　　方欣容：“第一？”
　　连赢：“嗯！”
　　班里顿时拍桌子起哄：“啊啊啊啊啊，太棒了吧！！！方姐！是不是可以花一波班费了？！”
　　方欣容说：“行！明儿个都加点心！”
　　大伙这时候都还以为尚云熙拿了第一名，连赢也没特意去解释。他回到座位上，又开始琢磨尚云熙那个二十二分作品的事，而尚云熙却在想到底是谁要见他。
　　吴主任没把话说完，但是这个人显然是吴主任认识的。
　　尚云熙想了一大圈也没想出来这人会是谁，直到晚上回家，他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他家门口。车子里走下来一个人，乍一看，他差点以为那是二十年以后的连赢。


第64章  
　　连城发现,对面的孩子有着异于常人的定力。与他对视而立数十秒居然没有挪开目光，也没有提出任何问题。眼底倒是有好奇一闪而过，却也是转瞬间的事。真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尚云熙是么？”连城却没有太多时间耗着,主动伸手说，“你好，我是连赢的父亲。”
　　“嗯。”尚云熙却没有伸手,只是垂眸看了眼对面男人的手,然后问道：“中秋节那天，是您打了连赢的脸么？”
　　连城没想到会被突然问到这样的问题，不免有片刻静默。
　　尚云熙皱眉道：“看来是。那您慢走,我没什么想跟您说的。”
　　明显的赶人语气,就差帮忙开车门了。连城却并没有半分不高兴，反而觉得这一趟没有白跑。他说：“既然你能为了连赢被打的事拒绝与我交流,那我想你应该会想知道我今天的来意。”
　　尚云熙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没能让自己彻底断了对连赢的念想。于是他侧身让了让,进屋之后先去洗过手,倒了杯水放到茶几上,并请连城坐。他在连城对面坐下来，表情算不上是欢迎，却也没有不耐烦，就还是和上学时那样看上去十分冷淡。
　　连城打量了一下屋里的环境,随即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叠于腹前，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拒绝他？我儿子哪里不好么？”
　　相比于连赢，这把声音又沉又重，平平常常的问题却给尚云熙带来莫大的压力。
　　尚云熙略诧异地看了对面的长辈一眼。他以为这位是发现了他跟连赢的事来说教，但看来不是。想到这他的语气也比之前缓和了一些，说：“他很好。不是他的问题。是我有些事没办法解决,不想耽误他。”
　　连城说：“也就是说，拒绝他是为他好。”
　　尚云熙点点头。
　　连城：“你之前教过他游泳是吧？”
　　尚云熙仍是点头。
　　连城便又说：“他可能跟你说过，也可能没说。他从小到大试过很多次重拾游泳这项技能，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在我儿子心里和别人不一样。我之前想不通，十多年的心理障碍怎么突然就能克服，直到有人告诉我，他哭了。
　　我儿子很少哭。我不否认他这次哭有我不称职的因素在。但我和他的矛盾由来已久，还不足以让他突然难过到哭的程度。除非有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这事和旧事叠加在一起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范围。而这个人和事，就是你。”
　　尚云熙听得心里一阵闷疼。之前在游戏里，因为在水里想起过往的事，想起母亲，连赢哭过。但其他时候确实没见过连赢哭。连赢总是笑的时候居多，高兴时的微笑，胡闹时的大笑，出馊主意时的坏笑，各种。性格很阳光的人别说哭了，难过的情绪都比一般人少，因为他们的内心温暖，那些不愉快的总能比常人更容易化解掉。如果化解不了，那必然是因为戳到了内心深处，伤得太深了。
　　尚云熙不悦地说：“这件事您也是要负些责任的。当初如果不是您打他，我也不会同意他来我家吃饭。没有那顿饭，可能他也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
　　“你在自欺欺人吗？”
　　“……”是。尚云熙略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我不知道您到底想说什么。我只想说我无意伤害他。只是有些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我暂时也没办法让他开心起来。如果您此行的目的是想让他开心，对不起，我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你身体里流着的血液让你恐惧？”
　　尚云熙倏地抬头，既而有些不悦地看着连城。连城却没看他，轻轻一弹指。茶几上缓缓显现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小金属球，连城说：“小九，给他看看。”
　　金属球瞬间投射出一道强光，把画面映在主位的沙发背上。那上面有一张男人的照片，还有一些文字信息，还有一组数据。
　　尚云熙一开始还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照片里的男人明明很陌生，却又有种熟悉的感觉。接着他看了数据。他越看越震惊，不由愕然凑上前去。谁知凑过头了一下把小投影挡住了，他又忙避让出光线路径。他一字字看，心跳一点点加速，最后不敢置信地看向连城：“您该不会是为了让连赢高兴所以……”
　　连城说：“我从来不做饮鸩止渴的事。”
　　尚云熙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抑制不住兴奋，又像是接受不了这巨大的转变。他无意间把沙发扶手都握变了形，垂头思索了许久说：“可我当年也跟我哥做过基因检测，证实他确实是我哥。”
　　连城说：“尚思毅本来就是你哥，只是不和你同一个父亲而已。我不清楚你母亲当年是出于什么想法把你生下来，但你的父亲确实不姓尚，姓何，就是你刚刚看到的画家。他经常出国采风，而且在有你的那段时间里他也确实曾和你母亲出现在同一场所。至于基因检测数据，改一组数据又有何难？”
　　尚云熙盯着投影反复地去看，所有的文字内容跟数据他起码看了不下五遍。这突如其来的幸运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就在今晚，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还有想过，他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茶宝都能看出来他看连赢的目光与看别人不同，他要更收敛一些才行。没想到还没过夜，他就被人告知以往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怎么能让他不激动！
　　尚云熙甚至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就怕这是做梦。还好腿上传来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就是真的。他于是认认真真地看了看一直坐在他对面，看上去一切都尽在掌握的老连同志，然后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恢复到一个能好好说话的平稳状态里。他端正地坐好，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简直可以用“谦卑”来形容，极其小心翼翼的。他说：“连叔叔，所以您是想告诉我，我可以追求连赢是么？”
　　连城说：“对。在他还喜欢你的时候，我不反对。”
　　尚云熙笑说：“您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不喜欢我的机会了。”
　　连城也笑了笑：“好，但别影响他成绩。他数学一直不大好，你倒是可以帮帮他。虽然你们很快就会去G大，但是这段时间也不要松懈，因为到了那儿之后课业只会比现在更重。”
　　尚云熙猛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帮他的。”
　　连城起身拢了拢衣襟：“对他好点。虽然他爷爷奶奶很照顾他，但他妈妈走得早，我也亏欠他很多，他心理上总是比别的孩子缺少点安全感。”
　　“好。您这就要走了么？”
　　“对，我还有事要忙。”
　　“连叔叔，我能问您个问题么？”
　　“什么？”
　　“连赢的编程是您教的么？他说不是，但我又觉得应该是您。”
　　连城想了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径直换鞋离开。尚云熙看着合上的门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位老连先生好像有东西忘了拿。可他再看茶几上，哪还有之前给他投影的小金属球了？它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尚云熙重新坐到沙发上，看那东西也没了，总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特别不真实。好在茶几上的那杯水还在，起码可以证明家里确实来过人。他不免又开始兴奋，一会儿起来满屋子乱转，一会儿又去照照镜子。他还神经兮兮地找出尚人渣的照片，和自己的脸对比。可最终却都变成了压抑的哭声。
　　第二天尚云熙请假了。尽管老连同志告诉他他根本不姓尚，他却还是没有办法百分之百放心，便又去了趟疗养院。他决定再做一次DNA鉴定。当初他看到的是一份相似的很高的数据，但如果他跟尚思毅不是同父亲兄弟，那么他们之间的基因数据应该有相似处却也有明显差异。
　　于是连赢到了学校就没看见尚云熙。他顿时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竞赛成绩多少给尚云熙带来了负面影响，所以那人才要请假休息。毕竟是得过双第一的人，如今只拿了个个赛第二，难免会有心里落差。这样一想他又有些后悔当时太冲动了。虽然这样想有点对不起茶宝，但尚云熙确实是因为他换组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成绩，也不能说完全是被洪天坑了。而且尚云熙不出自己的设计，又会不会是因为……
　　连赢强迫自己别去想，编辑了几次的信息也没发出去。大课间学校还特意通报表扬他跟尚云熙他们几个获奖的学生，他也没觉着怎么高兴。
　　中午王临时来找他，要给他庆祝一下，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干嘛啊？一脸怨妇的样子。”王临时说，“我这次没考回一班我也没说像你这样啊。你这要保送的居然还这种表情。典型缺揍。哎你该不会是又……”
　　“什么？”
　　“就那个谁。你俩怎么样了啊？最近我看论坛里都没之前热闹了。”
　　“没戏了。”连赢拿筷子杵米饭，“你最近运动没？明□□不行啊？”明天后天就分班考了，这可不光是笔试。
　　“就是有时间就跑跑步，应该没问题吧。”王临时心里也没底，但现在再锻炼身体也来不及了。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他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文化课，真的没有时间再坚持运动了。他已经仔细想过了，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也不强求，毕竟有些事能靠努力解决，有些就不能。这段时间吃了连赢给他拿的小药丸，他起码学习上没觉得像以前那样累到精力不济了，也知足了。
　　连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把王临时盘子里的肉都给吃光了。王临时也没跟他争，说：“这么吃都还能瘦，真是没天理。”
　　连赢说：“我天天游好几个小时你怎么不说呢？很累的好吧？”
　　王临时呵呵笑：“知道你累。不过也算有回报了。哎对了，你知道么？就是那个总跟你过不去的，叫什么洪天的，我听说今天没来上学。我听着今天的通报表扬里好像也没他。艾小传他们跟我说这次只有他没拿奖是吧？”
　　连赢说：“嗯。这小子昨天状态不好，个赛考一半就不考了。组赛又没选上，可能打击有点大。”
　　一说到打击，连赢又想到尚云熙。
　　王临时叨叨半天看连赢根本没反应，在他面前挥挥手：“喂！想什么呢走神这么厉害？”
　　连赢说没什么。
　　可直到放学尚云熙也没有出现。连赢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找，他记得尚云熙家的位置，虽然只去过一次。但是他的自尊心没允许他这么做。再等一天看看吧，他想，分班考尚云熙总不能不来。尽管吴主任说了这人是特招的，但也得考吧？
　　让连赢没想到的是，分班考这天尚云熙也没来。准确地说，是他来的时候尚云熙还没来。
　　尚云熙一贯上学很早，从来都是他来之前，甚至是班里所有人来之前这家伙就会到，极少会有晚出现的情况。难不成今天又不来？！
　　连赢想去找方欣容问问。这时尚云熙却进了班。
　　连赢重新换座之后，他跟尚云熙就离得很远，一个在最后排最靠窗那边，一个在最后排最靠门这边。尚云熙进班，应该往窗子方向走到头再拐弯。可这次他居然一进教室就拐了弯，朝连赢这边走了过来。
　　所有人，包括连赢在内都在看他，看他想干嘛。就见这人拿了个橘子模样的信封摆在他桌上。
　　连赢指自己鼻子，有些呆愣地问：“给我的？”
　　尚云熙：“嗯。”
　　连赢：“？？？”


第65章  
　　别说连赢惊讶,就是其他人也想不明白尚云熙这是几个意思。虽然大家都不说，但谁不知道这俩人最近几天闹别扭啊？没看位置都换了么？话也不讲。怎么这竞赛回来连情书都送上了？是情书吧，离得近的都看到那乍一看像橘子卡似的东西其实是个信封。
　　“还愣着干什么啊？不打开看看？”左瑞离着还算近,八卦地在一头催连赢。
　　“我也好好奇啊。”连赢的同桌说。一伙人仗着值班老师还没到，时不时地转头瞅。胆子大的干脆把椅子都给转过来了。虽说他们已经高二了，但这么明目张胆地送情书的情况真是不多,更别说是尚云熙这个学神送！还是送给前校霸——加了个“前”字是因为这学期连赢收敛了,可即便如此，这俩人也是值得全年级八卦的人物啊！
　　连赢看了看尚云熙那头，发现尚云熙并没有在看他。刘健在跟尚云熙说什么,尚云熙听了,但没回话。
　　这信封摸着，里面确实像是装着纸一样。可连赢实在是想象不出尚云熙写情书会是什么感觉,总觉得这人应该不会写情书,这人压根儿就不像是会写情书的人。果然,连赢拿出来一看,上面的字是打印的，两张纸纸质不一样，也根本不是手写的。不是情书，而是一张发–票跟一张收据？
　　靠,什么玩意儿？！
　　连赢不小心拿倒了,乍一看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的收据。等正过来细瞅，他同桌当即小声喊出来：“我滴个天啊！游戏舱？！”
　　连赢转头瞪了一眼：“闭嘴！”信封里的确是新买的游戏舱的发–票跟收据，特么收货地址跟联系人写的还是他的。连赢着实服了这位大佬了，这是想干嘛啊？昨天受的刺激太大了？还是想认识他师父……
　　同桌连忙道歉：“不好意思，都怪小的没见过世面。”但是这能怪他吗？这也太豪了！一百二十多万的游戏舱啊，收货人明明白白写着：连赢。
　　连赢把东西仔细放回信封里,一寻思这个时间也不能再出去，就给尚云熙发信息：什么意思？
　　尚云熙：晚上一起玩儿。
　　连赢：？
　　尚云熙：白天没多少时间，晚上回家玩儿一两个小时，有它方便点。
　　连赢：不是，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尚云熙：没，挺好的。从来没这么好过。
　　连赢：……
　　那难道是我不太好？连赢摸摸自己额头，心想也没烧啊。正有些迷惑着，方欣容进来了，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两名穿军装的老师，一男一女，二十多岁的样子，不是本校的。其中女老师手里拿着两卷封闭着的试卷，男老师手里拿着电子设备探测器。
　　方欣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距离考试还有二十分钟。大家抓紧把该收的收，手表、手机、所有的智能产品包括智能耳机在内，通通摆桌上。摆完的去洗手间，回来准备考试。今天是笔试，分上午下午两场。晚自习照就，明天考体能。”
　　连赢一想嗨呀正好，上洗手间的路上跟尚云熙聊聊。他把手表摘下来放桌上，单把橘子信封装兜里。不料男老师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他这个动作，说：“哎，后面那名同学，最后排靠门的，你刚揣兜里的东西拿出来。其他同学也一样，任何纸张类的，带有文字的全都不能留在身上。一经发现，取消考试资格。”
　　连赢想了想，只得把东西给方欣容先保管着：“方姐，有劳。”
　　方欣容：“什么玩意儿？”
　　连赢：“暂时不好说，等我考完的。”
　　方欣容也没多问，帮着先揣兜里保管着。连赢朝尚云熙招招手，示意一块儿去洗手间。
　　尚云熙也正有此意，把手表放桌上出来。两人并肩往洗手间方向走，同时想着第一句该说什么。连赢总觉得今天的尚云熙跟以往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除了给他“信”这件事之外，他也说不好。但就是不大一样。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沉重”了。
　　左瑞这时蹿到他们旁边：“连赢连赢，刚什么情况啊？”
　　刘健也在旁边跟着附和：“对啊，你俩什么情况？”他刚才在教室里问了，送的什么，他表哥没说。连赢同桌说游戏舱，他现在怀疑就是游戏舱。这可太神奇了。他表哥想干嘛？
　　连赢转头看尚云熙一眼：“喂，问你呢，你想干嘛？”
　　尚云熙并不适应周围这么多人，淡淡说了句：“刚刚信息里跟你说了。”
　　连赢：“……你说了我就得答应？”之前也不知道是谁，说有了喜欢的人，说他只是个替代品。连赢一想心里就有气，又说了句：“等考完试把东西还你，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尚云熙想过有可能被拒绝，但真被拒绝了，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可他又想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如果换成他是连赢，想必也不能痛快接受。但眼下也并不是坦白的好时候。
　　洗手间里人有点多，都排上队了。连赢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通尚云熙怎么说变就变。如果说是因为竞赛成绩，那也不可能，尚云熙看起来根本就不在意成绩。可如果真的是为了跟他拜同一个师父，他也说了这两年很少能跟师父联系上了。问题是，这么突然的转变，总要有个理由吧？
　　他无法否认他还喜欢尚云熙，但不能总被牵着鼻子走，更不能因为喜欢就逆来顺受。凭什么尚云熙说他是替代品他就得控制自己的感情，凭什么尚云熙又改了主意他就得接受？
　　连赢把隔断门关上，解决完之后出来，都没等尚云熙。本来叫人一起出来时还想好好问问的，但现在他又不想问了。可别又对他好几天，哪天又说是为了刺激心上人才对他好的，那他多冤？做人不能太没骨气。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叮咣一顿掐。A说：什么骨气不骨气，那可是最好的游戏舱！B说：那又怎么样？游戏舱了不起吗？做人要有尊严！A说：尊严又不能当游戏玩儿！不能玩儿就没有快落！B：闭嘴！
　　连赢心想还回去！虽然他真的超喜欢超想要那个型号的游戏舱，但是这不行。
　　桌与桌之间的防窥视隔断升起来了，连赢已经看不到尚云熙，但是他的脑子里却是尚云熙往他桌上放信封的样子。连赢隔着板对尚云熙竖中指，暗骂了句该死的，居然敢在这么重要的考试日里搅乱我心神，等考完试有你好看！
　　整个高二都投入到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当中。连赢奋笔疾书，题答得异常顺利，就是这次考试不让提前交卷子，他只能生等到中午。他不由天马行空，开始想中午吃什么？下午考什么？尚云熙这个狗东西答完了没有呢？
　　尚云熙属狗他属猪，尚云熙比他大一岁。
　　连赢隔着板子看向窗子方向，并不能看到想看的人。但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矛盾，明明知道无意义的事却还要干。
　　上午考完，连赢跟左瑞去食堂买饭，正要吃，尚云熙端着餐盘过来，问左瑞：“能换个座么？谢谢。”
　　左瑞原想跟连赢对一下题的，这下更想听八卦。他屁股连忙往右挪一座，把连赢对面的位置让给了尚云熙。尚云熙坐下来之后无视周遭人好奇打量的目光，把自己盘子里的肉，还有买的好几样水果都放到了连赢的餐盘里。
　　连赢：“……”
　　左瑞：“……”
　　被动吃了狗粮的围观群众：“……”
　　尚云熙还乖乖先在饭前喝了些汤，然后才说：“等考完试再跟你解释。”
　　连赢啃着排骨，都没看尚云熙：“不用，我们替代品不需要解释。”
　　尚云熙用他只有在游戏里才会有的温柔语气：“我需要。之前的事是我不对还不行？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那你要这样，我就很难坚持住了啊！连赢含着骨头耳廓都红了。这食堂里这么多人呢，尚云熙这样跟他道歉，他被围观着还挺不好意思。他平时脸皮比较厚，但是今天总感觉这厚度不够用。他埋头继续吃饭，也不说原谅不原谅的，但也没赶尚云熙走。
　　尚云熙一看连赢的耳朵就知道，应该不会太生他的气了，便也开始吃起饭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吃的都是素菜，看着就寡淡，但看连赢吃肉吃得香，他的味口也会跟着变好。
　　“以后还打算继续玩儿邪派的号么？”尚云熙又道。
　　连赢忙得得有一阵没想起游戏的事了，闻言琢磨了一会儿才说：“不一定。可能太久不玩儿了，都没什么念想了。我当时是为了弄那把枪才一直玩儿的。后来枪到手了，吸引力就不如以前了。”
　　当时他是多狂热啊，为了那把烈焰赤魔枪，每周都会挤出时间去电竞馆，而且把家里、身上，能卖的都给卖掉了。那时候他觉得能拿到烈焰赤魔枪应该是件巨兴奋的事。但事实证明，拿到了之后就没有那么强烈的盼头了。
　　“不然我们重建新号玩儿？”尚云熙说，“你来正派，或者我去邪派。”
　　“考完试再看情况吧。等分了班肯定会调课。”连赢说着说着突然感觉不太对劲，“谁要跟你玩儿游戏啊！”居然说说就给他带坑里。
　　“除了你还能有谁？我又不喜欢跟别人玩儿。”
　　“闭嘴！”连赢囧，“吃你的饭！”
　　“好，听你的。”
　　连赢这才有功夫去看周围，结果周围的人一看他转头，顿时把目光都转过去。只有左瑞跟后来的刘健，一脸心酸地看着他俩。连赢：“看什么看？吃饭！”
　　左瑞：“吃什么吃？单身狗的饭不香了！”
　　刘健：“哥，我也觉得今天这事必须得请一顿大的。”
　　左瑞：“同意！”
　　尚云熙问：“想吃什么？”
　　左瑞说：“海鲜火锅！”
　　刘健：“去你的海鲜火锅，没追求！”刘健笑说：“我想吃哥你做的菜。”
　　尚云熙不说行也不说不行，问连赢：“想吃鱼么？”
　　连赢忙点头：“想！”
　　尚云熙：“那就这周末吧。这次考完试作业应该不会太多，可以去我那儿。”
　　连赢：“……”让你嘴馋！


第66章  
　　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这要是吃了尚云熙做的鱼，那还怎么好意思继续“生气”下去？但说都说了，怎么想都是鱼重要。跟鱼一比,尊严什么的都可以暂时抛弃。是的就是这么没原则。
　　但游戏舱是真的不能要。
　　请方欣容代为保管的小橘子信封连赢在放学时拿回来了，但是里面的发-票跟收据他又还给了尚云熙。橘子皮留着，他明白心意就行。至于游戏舱,太贵重了。连赢觉得就算尚云熙有钱他也不能接受这样的好意。
　　尚云熙执拗起来却也不那么容易说服。他告诉连赢,地址已经留好了，收货人写的也是连赢，而且他家里已经有一台机器,再拿一台也是浪费。连赢嘴皮子了得,但这时候居然说不通一个固执的人。最后他把他爸都给搬出来：“这东西我要是收了，我爸十有八-九要刨根问底。我要是提你的话没准他都得去找你。而且他还是挺重视我学习成绩的。他肯定不能让我玩儿。”
　　尚云熙说：“没事,他要是说你我去跟他讲。”
　　连赢直接笑出声来：“你胆子也太肥了吧？他敢抽你信吗？”
　　尚云熙：“也未必打不过他。”
　　连赢想了想：“虽然吧,我真不想长他的志气灭你威风,但是我都打不过他。可能我俩加一起都打不过他。”
　　尚云熙想了想连城给他的印象,说：“放心，他肯定不会打你也不会打我的。至少这个游戏舱，我觉得叔叔应该不会说你什么。现在考试也马上考完了。你这次在编程竞赛又拿了那么好的成绩，总该给你点奖励吧？”
　　连赢：“不许叫他叔叔！”
　　尚云熙：“那叫什么？岳父？”
　　连赢心说你这也变得太快了吧！他赶紧瞅瞅左右,见没人注意才止住了打尚云熙的念头。这会儿他们就在他家门口。尚云熙平时回家是走另一条路的,但走他们家这条也能回去，只是稍稍比原路线远个千八百米而已。连赢也是今天才注意到，尚云熙也会坐智能车回家。他今天蹭了个免票座。
　　这会儿车还停在小区门口，尚云熙还在游说连赢：“白天在学校基本都是上课学习，也没什么时间玩。晚上一起放松一下不好么？你买的小鱼都比原来大了两圈，不想看看？”
　　“可还是太破费了。”
　　“给别人买那是破费,给夫人买那叫合理消费。而且你都是我的，你的游戏舱不还是我的？你干嘛要有心理压力？”
　　“去，谁是你的？尚云熙我发现你今天有点飘啊！”
　　“当然是你。”尚云熙重新把发-票跟收据放在连赢手里，“好了，回去吧。我保证岳父大人不会说你。快点儿，我看你回去再走。”
　　连赢发现今天嘴巴好像不如平日利索，这时奶奶又给他发信息问他到哪了。他一想，反正送也不可能是今天送，明天再说。他朝尚云熙挥手：“那我先回去了。”
　　尚云熙“嗯”一声。直到看不见人影了他才重新坐回车上。他感觉身心从未有过的轻松，有种身上的重担全部卸下去的感觉。想到连赢就愉悦。
　　连赢也有点，进屋的时候嘴里还哼着歌呢。可到了楼上他就哼不出来了。好么他爷他奶正围着个大箱子研究到底是谁送的。
　　老爷子说：“大孙子你可回来了。快看看这是谁送的？我没在家，你奶收的，说是给你的呢。一个叫雪神的人。雪神是谁啊？”
　　连赢无语。还能是谁！尚云熙居然让人今天就送了过来。而且还是最新款的折叠式游戏舱。就是那种平时不用可以折叠了收起来，体积也就只有两个学校的书桌面大的那种。
　　老太太说：“这东西应该挺贵的。小赢，会不会是你爸买给你的？”
　　连赢说：“不是他。是我同学。就、就是那个尚云熙，把乔妹送回来的。奶奶您还说想请他吃饭呢。”
　　老太太说：“对呀，你怎么还不把人请来？他给的药糕可管用，你看乔妹头上的毛都长出来不少了。我还想好好谢谢他呢。”
　　老爷子：“这是重点么？重点是他干嘛送咱们孙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啊？”游戏舱本身都不便宜，更别说这种新款折叠的了。
　　连赢只犹豫了大约三秒，决定说实话。他爷爷奶奶一直都是很通情达理的，而且这世上如果说谁跟他最亲，那无疑是爷爷奶奶，他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于是他把跟尚云熙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并且还顺便问了问爷爷奶奶，这东西要不要收。
　　老太太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喜欢那孩子吗？”
　　连赢多少有点尴尬，但还是点点头。
　　老太太说：“那就可以收啊。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们之间送东西不是很正常吗？难道就因为他送得太贵了你就拒绝？喜欢不是这样的。喜欢是你尽全力喜欢他，他也尽全力喜欢你。如果他连送个礼物都要考虑到你的自尊心，那这喜欢得也太累了。最重要的是心意。而且这个东西，万一哪天你俩分了咱们家也不是还不起，别担心。想收就收。”
　　老爷子说：“听你奶奶的没错。”
　　连赢一琢磨好像也对，就干脆把东西搬进屋。他的书桌左侧是床，右侧有挺大一块空地方，完全可以放个游戏舱。他把游戏舱连上电源，点上展开按键，游戏舱缓慢地在屋里变大，底部的软垫也渐渐变得蓬松起来。他试着躺上去感觉了一下，发现比他以前去电竞馆用的还要舒服。
　　连赢爬起来又拍了张照片发给尚云熙：“谢谢你，躺着特别舒服。”
　　尚云熙一看他这么快就展开了，也高兴，问他：“今晚上线吗？上的话我洗漱完就去找你。”
　　连赢说：“过几天应该不会有人跟我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给他看的吧？”
　　尚云熙：“？”
　　连赢说：“你之前不是说你有个喜欢的人。你送我东西，该不会是想刺激对方吧？”
　　尚云熙直接把电话打过来：“夫人，是不是狗血小说看多了？没有别人，只有你。我之前那么说确实有些不得已的地方，我向你保证，周末会给你个合理的解释。”
　　连赢心想周末也快了，他能等。
　　尚云熙这时又笑说：“你把我给你做的笔记压桌子上了？”
　　连赢：“你怎么知道！！！”
　　尚云熙不无满足地说：“你拍的照片里隐约能看到。看来夫人心里还是有我的。”
　　连赢轻咳一声：“放那方便学而已，你少得意。还有，你捅死我之后我还没复活呢，一会儿游戏舱识别完我的生物数据之后我先上三连杀看看。你要是方便，过来接我一下也行。”
　　尚云熙自然不会反对。十五分钟后，两人上线，尚云熙直接按连赢发给他的位置去了连赢的小草房。三连杀已经躺了N多天了，这么长的时间，即便不用药，系统也已经将他复活。只是伤得太重，还没有完全好利索，正在床上躺着呢。
　　连赢无比后悔让尚云熙来，因为他也是上了线才反应过来，他没衣服！他之前穿的衣服都被尚云熙给弄烂了，现在他身上就一条亵裤，还挺破烂的那种。
　　连赢感觉胸口这叫一个疼，又疼又冷。看尚云熙又有点来气了。可尚云熙是正派医师，没有办法给他治疗。索性尚云熙有药，能用，就在连赢的伤口上洒了一些。
　　连赢转头，看向另一侧。其实都是男生，也没什么。但这人是尚云熙，就有点别扭。
　　尚云熙也有点儿乱乱的，主要是心跳不太稳。还好连赢用完药之后很快就没有疼的感觉。尚云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连赢披上。他是正派，他的衣服连赢可以穿，但是没有任何法术效果，只能是遮挡作用。
　　尚云熙再次提到重新练小号。他说：“如果你还想继续玩邪派，我就买个邪派的号，或者干脆重新练一个。”
　　连赢却有些犹豫：“我再想想吧。”
　　重新练号说着容易，做起来可是极费精力。而且尚云熙的医师可是全区第一大医师，无人能及。而他的枪客，虽然级别满了，最好的武器也有了，但是装备却一件靠谱的都没呢。倒不如他把号洗成正派的。这样虽然就相当于裸号去正派，但只要他抽些时间玩，总不会混得太差。更别说还有尚云熙在。而且流年醉和刘健也在正派，组队也方便。
　　不然他们一正一邪，这恋爱谈起来也不给力。
　　连赢拿定了主意，问尚云熙：“那你是不想玩儿医师了么？”
　　尚云熙说：“我都行。跟谁玩儿比较重要，玩儿什么倒是其次。”
　　这话连赢爱听。但他没有跟尚云熙说他的打算。他先是随便买了身邪派的衣服，超便宜那种，然后跟尚云熙去了随府，时隔多日看了看他买的那些花花草草，还有小鱼。他还跟尚云熙把竹子修剪了一下，顺便私聊了几个以前问他卖不卖烈焰赤魔枪的人，看他们还有没有意购买。
　　这枪也是个奇葩，正派的枪客顶级武器都有俩了，邪派一直就这一杆。好多人都想要它。只是他当时根本没有想过要卖。但现在不一样。他也想换个地方玩儿了。
　　一晚上，连赢除了跟尚云熙聊天，就是在谈卖烈焰赤魔枪的事。最后他敲定了一个在官方上信誉也一直不错的人，曾经一起下过副本打过怪的那种，对方出十六万RMB，附带五万两黄金。这是目前为止最高价的武器。
　　连赢也不是一点都不心疼。但他想了想以后方便跟尚云熙还有刘健他们玩儿，就干脆把枪卖了。钱当天晚上就到了账，游戏币他收到之后直接转到了坟前雪的号上。
　　尚云熙收到来自三连杀的三万两黄金，一时疑惑：“这是做什么？”
　　连赢说：“要娶你，聘礼！”
　　尚云熙：“……”
　　紧接着，连赢便去把自己的号洗成了正派的角色。
　　还是那个枪客，只是一身无法术的白衣，头发散着，简简单单的，既干净，又帅气，一如新雪。
　　尚云熙原本还有点困的，可看到门外的正派枪客，瞬间精神了。


第67章  
　　“你洗号了？”连赢角色右侧的名字是友方的绿色而非敌方红色。
　　“啊,对啊。”连赢径直进了随府，跟回到自家一样自在地在院子里坐下来，“不然都不能一起下副本,而且我来一趟也不容蝗。就是身上清干净了，又得重新搞装备有点麻烦。”
　　“那烈焰赤魔枪呢？”
　　“卖了。本来想留着。后来一琢磨我也不打算玩儿邪派的号，就干脆卖了算了。我最开始是觉得邪派的角色更酷一些,但邪派的城池特别暗这点让我很不喜欢,所以以后就玩儿正派吧。”连赢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戳尚云熙胸口，“夫君能不能收留我啊？我这下无家可归，身无分文了。”
　　“那当然必须收留。管吃管住管装备管武器。不过这下惨了。本来我准备跟你说咱们早点睡。你这一洗号我又不困了。”
　　“那也得睡。明天还考体能呢,睡太晚发挥不好后果有点严重。我就是过来跟你说一声,免得你一冲动再给我弄个正派的号。”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给他买了游戏舱的人什么干不出来？什么都干得出来。所以还是他洗了痛快点。怎么说也是顶着自己的脸谈恋爱才更得劲儿，不然总跟戴了面具似的。
　　“那要一起睡么？”尚云熙抓住连赢的手,禁止他继续在他身上戳。
　　“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太合适吧？”连赢笑说,“我可不是无为。”
　　“不管。你都叫我夫君了,今天先睡，明天再去成亲。”尚云熙说完，拉着人就往卧室里走。
　　连赢也没反抗，顺着他的力道一起进屋之后在床上躺下来。两人的手就一直没有分开,牵着搁在中间,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其实更想做一些什么，但没掉马甲的时候还好，掉了马甲就不太能像之前那样无所顾及了。
　　说白了就是脸皮还没有那么厚。不然之前抱也抱过，亲也亲过，一起睡着也不知道多少次了，早都熟悉了彼此,睡个觉也不会怎么。可此时却是两人比任何时候都老老实实地躺着，过了好一会儿尚云熙才想起来给连赢盖被子。
　　连赢说了句：“不盖，热。”
　　他们只把鞋脱了，衣服并没有脱。
　　尚云熙便把被子往下踢了踢，说：“早点睡。明天早上我去接你，我们一起上学。”
　　连赢想想也行，侧过头来看了眼尚云熙：“现在外面得快天亮了吧？”
　　尚云熙：“嗯，四点了。”
　　明天，不，是今天了，今天考体能，他们这是要上天的节奏。连赢赶紧松开手：“睡觉！”
　　尚云熙重新把他手抓过来：“就这样睡。抓着你我心里更踏实点。”
　　连赢笑了下：“我又不会跑。”
　　尚云熙没有解释他失而复得的心情，只是比之前更紧地握住连赢的手。连赢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渴望有个人能跟他一起相伴到老。可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他顶多只是做做梦。他不想拖累任何人，所以一直觉得对谁都不能付出太多，也不想接受谁过多的关照。不然万一哪天真的发病，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恨不得和连赢连成一体。
　　连赢没再把手抽回去，甚至侧过身来看了看尚云熙，然后才合上眼睛。没多久，他的呼吸就变得平稳下来，显然已经进入真正的睡眠。
　　是有些太晚了。尚云熙轻轻抚弄了一下连赢的头发，也闭上眼。没多久，他也睡了过去。
　　等再一睁眼游戏里的天都亮了。这个时间外面的天也必然是亮了的。尚云熙轻晃晃连赢：“起了。”
　　连赢还有点没睡够，胡乱抓过被子把头一蒙：“爷爷，我再睡五分钟。”
　　尚云熙哭笑不得：“哪来的爷爷啊，快起来。再不起来我挠你痒痒了。”
　　连赢这才钻出被子，睁开一只眼瞅瞅。以往他夜里变成NPC之后入睡再醒来，十有八-九都是在现实中，可这次显然不是。他抓抓头，趴在枕头上笑说：“早。”
　　尚云熙有点情动，俯身在他额上浅浅吻了一下：“早。”
　　连赢的耳朵立时烧起来，把头彻底埋进枕头里，跟个鸵鸟似的。
　　尚云熙见状笑了下：“我得先下了。一会儿来接你，一起去吃早点？”
　　连赢说：“你人来就行，早点我带。”
　　尚云熙说：“那你再躺会儿。一会儿见。”
　　老爷子如常一样来叫孙子起床，不料孙子时隔多天再次主动醒来，并且衣服都穿好了。他看了看根本就没怎么动过的被子：“这一晚都在游戏舱里了？不凉么？”
　　连赢说：“不凉啊爷爷，特别舒服。”说完往外探头：“奶奶，能帮我多做点吃的么？我想带走路上跟同学一起吃。”
　　奶奶正弄着小馄饨呢，说：“行啊，刚好包得挺多。”本来想着还得冻一波，这下不用了。
　　老爷子问：“哪个同学啊？”
　　连赢说：“就是，那个谁。尚云熙，他一会儿来接我。”
　　奶奶本以为是王临时，一听是尚云熙，马上说：“那我可得多装点儿。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吃。要不一会儿再带两瓶酸奶，带点水果？哎算了，你干脆问问他，国庆节的时候有没有空来咱家玩儿吧。”
　　连赢说：“也行。他胃不大好，我还想让爷爷给他看看呢。”
　　老爷子想到第一次见到尚云熙时的情形。要是按他的标准来说，那孩子是有些瘦了，看看也好。
　　连赢便拿上装了满满一桶小馄饨的保温桶，还拿了两套碗筷，撒丫子跑出小区。
　　尚云熙果然在门口等他呢，还是昨天夜里坐的车，连赢一眼认出来，坐上去之后把东西往车座间的小升降桌上一放：“我奶奶做的馄饨。现在吃吧？吃完路上还能消化消化。不然吃完马上就考体能我怕你胃受不了。”
　　尚云熙也觉得这样安排更合理些，便帮着连赢把早餐拿出来。奶奶做的是小白菜鲜肉馄饨，里面似乎还加了一点点鲜玉米碎，吃着非但不腻，味道还很香甜。尚云熙从来没吃过这种馅料的馄饨，实心夸了句奶奶手艺真好。
　　连赢又帮尚云熙往碗里舀了好几个，说：“你喜欢就行，多吃点。”
　　简直不能更温暖。
　　尚云熙捧着馄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吃了一些。
　　下车之前，尚云熙调整智能车来接他们的时间——今天周六，放学会比平时早。连赢等他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他的侧颜，沉静的眉目顿时弄得他心底痒痒的。于是他叫了一声：“尚云熙？”
　　尚云熙“嗯？”一声转头。连赢趁机以迅雷之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吧唧一声，这叫一个爽！
　　尚云熙摸摸脸，想把某人抓过来，那人却已经背着包跑远了。
　　然后连赢就一整天都处在兴奋的状态里。当然尚云熙也一样，只不过他长期以来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所以不大能看得出来。只有相对熟悉他的人看到他一些举动，比如安静地看连赢完成项目、帮同学分水等等，能感觉出他的心情很好。
　　“啧，连赢这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刘健考试排在连赢前面，比他先一步完成所有项目，回来就看到尚云熙专注地看连赢在那儿做俯卧撑呢。连赢可能是平时就有锻炼，不但动作标准，而且做得数量也多，往那一撑就跟块板似的。尚云熙看着，眼底带着不难察觉的喜欢。
　　“这做下去哪还有完啊？”左瑞也跟着插一嘴。男生要求做五十个达标。可考官说能做多少做多少。连赢估计做了少说得有一百个了，看上去还是能继续。他叹道：“有个中医爷爷太可怕了。”
　　“哎真的，左瑞，你妈妈最近还去连赢他爷爷那看病么？”刘健问。
　　“去啊。现在她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但连爷爷说还得调一段时间，所以她每周都去一次。你都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找我妈帮忙预约，她现在就跟行走的招牌差不多。”
　　“我看你最近状态也挺好。”
　　“那是，我妈现在不折磨我跟我爸了，我们全家都好。”左瑞笑，“国庆我还想找连赢打球呢，要不一起？”以前这种事尚云熙在的场合左瑞是绝对不会说的，因为他跟连赢是一派，连赢看尚云熙不顺眼那就等同于他看尚云熙也不顺眼。但现在不一样了。
　　“可以啊。”刘健说，“正好我爸妈要出去旅游，家里没人管我。要不去我家也行。”
　　“行，那到时候再约。”
　　连赢完成项目回来，尚云熙把水递给他。连赢咕嘟咕嘟灌了半瓶：“你们几个聊什么呢？离着老远就看见聊得热火朝天的。”
　　刘健：“聊国庆节要不要聚一聚。你国庆节有什么安排么？”
　　连赢问尚云熙：“我们有什么安排么？”
　　尚云熙说：“听你的。”
　　刘健、左瑞、其他同学：“……”喂你们这也太……了吧！
　　连赢想了想：“我倒是没什么特殊安排。但是我奶奶想让你去我家吃饭。乔妹的事她说要好好谢谢你，你要是方便就去我家。正好我还想让我爷帮你把把脉呢。你胃不好让他帮你调一下。”
　　奶奶之前就让连赢邀请尚云熙去家里，可尚云熙给拒绝了。当时尚云熙是不想再跟连赢有太深的牵扯才那样，现在不同。他略一想过便答应下来：“十一去。”
　　连赢说：“说好了啊。”
　　班长容梅离他们挺近的，闻言小声说：“你俩这也太迅速了吧？都到见家长的地步了？”不是最近才有传言说这两人有猫腻么？这才几天啊？论坛里炸完又说什么分了，这没两天居然要见家长？
　　连赢笑：“就是吃个饭，不过我还真跟我爷爷奶奶说了。”
　　容梅：“大兄弟你太刚了吧！我靠，羡慕哭！”她的男朋友在三班，她都不敢跟家里说。她爸妈其他方面都挺开明的，就是这个恋爱的事，管得严。而且话里行间都是要谈恋爱一班的还差不多，别的班的都不行。
　　尚云熙也没想到连赢这么快就跟家里说了，虽然正经而言他坦白得更快。但爷爷奶奶是爷爷奶奶，连赢父亲是连赢父亲。现在连赢的父亲答应了，如果爷爷奶奶也同意，那他们就能更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尚云熙问连赢：“爷爷奶奶有没有不高兴？”
　　连赢说：“没啊。不高兴的话能请你去家里玩儿么？我觉得他们肯定会很喜欢你。”
　　尚云熙并没有太多与长辈打交道的经验。但既然能让连赢有这么阳光的性格，他觉得连家爷爷奶奶肯定是非常好相处的人。或许他可以在去的时候挑两只小鸟送给两位老人家？听连赢的话奶奶好像很喜欢小鸟和各色的花。
　　连赢不知道尚云熙已经打算准备礼物了，随口跟旁边的几人聊了一会儿。今天他们上午就能把所有地面上该考的项目全部考完。就差游泳这一项要在下午进行。索性并不是所有高二人员都参加定向分班考试，参加的大多还是集中在四个实验班里。不然全年组上千人，鬼知道要考到哪百年去。
　　中午连赢特意没吃太多，怕吃太饱了影响发挥。虽然他嘴上没说，但其实真要下水池他还是有一点紧张的。
　　考试是按班级顺序，所以一班总是快过其他班级。一班的学生们自备了泳衣，连赢带的是一条黑色的泳裤。参加考试的人里只有尚云熙不需要下水。用老师的话说，他甚至可以不用考试。但尚云熙还是进了游泳馆，主要是担心连赢。
　　“怕么？”尚云熙问连赢。
　　“说实话，有点儿。“连赢小声说，“不过还行，我觉得应该可以。”
　　“一会儿你游的时候我就在对面等你。”尚云熙告诉连赢，“别想太多。”
　　“嗯。要是过了，我还要预约十一的多宝鱼。”
　　“行，过了给你一百张多宝鱼卡，你什么时候想吃就用一张。”
　　“真的？”
　　“说话算话。”
　　连赢顿时觉得身体里升起满满的能量。
　　一共八条泳道，女生占三条，男生占五条，主要是因为一班男生多女生少。连赢前面一共有两个人，后面是三个。有不少等待的男生看到女生们下水，都小声议论着。毕竟是火气正旺的年纪，对异性关注也比较多。也只有连赢这样的注意力都在男生身上。
　　尚云熙还没去对面，他在等。等到连赢前面的人下水了，他才绕到另一头去。初时还有些人不明白他的用意，直到他站在连赢要游的那条泳道前。
　　“这是什么天使男朋友啊！”女生的注意力自然也有不少在男生身上的，特别是长得帅的男生。好看的人谁不喜欢多看两眼呢。
　　“真想知道方姐的心情。本来是让学霸治连赢话唠，结果学霸被话唠收服了可还行？”
　　“我四班有个姐妹，原来喜欢连赢。现在磕他俩磕得比谁都起劲。”
　　“没办法，长得太好看了啊！哎别说了，要到你了。”
　　马上就要到下一组了。连赢也是在这一组里的。他看到尚云熙站到对面，就站在他要游的这条泳道的尽头。尚云熙在那里半蹲下来，朝他招了招手。
　　周围尽是水声，连赢的眼里却只剩下了尚云熙。那是他的男朋友，一个比他还优秀的男生。这时老师开始计时，连赢猛一跳进水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游到尚云熙那里。那是他的目标。
　　方欣容也在游泳馆里。她本来有些担心连赢能不能游，现在看来纯属是白担心。尚云熙显然是起到了关键作用，他往那一站，连赢不但成功游下来了，而且游得还挺快。这小子一上岸先抹了把脸，然后问：“老师，多长时间？”
　　负责计时的老师说：“四十三秒。”
　　连赢问尚云熙：“鱼卡有了吗？”
　　尚云熙笑说：“有了。”
　　连赢“哇哦”一声，紧接着甩了甩头。水珠都溅到尚云熙身上了，尚云熙也没躲，陪他去换了衣服之后到一边等。等他们这个班结束，大家就能一起回到班级里。而那个时候分班的结果也会出来。每位老师为他们评的分都会在第一时间记录下来，智能评估系统就会按照预先的设定进行评估。有些学生可能笔试答得一般，但如果体能好，也可能会被分到定向班。
　　于是所有学生都卯足了劲儿，因为好多人来一中就是为了这一天。这一天全年组所有的人都会拿出最好的状态，以期待进入定向班。如果说有谁没能正面迎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那只有一个人——洪天。
　　竞赛那天他晕倒被送到医院，所有人都以为他休息一天就能缓过来。但事实却是，他整整在病床上躺了三天才醒。而这个时间，早就错过了定向分班考试的时间。
　　洪天的母亲脸色异常阴沉。她看着憔悴的儿子，不是去安慰他，而是指责道：“你说你，我和你爸辛辛苦苦赚点钱，为了给你创造好的学习环境，又是买学区房又是请最好的老师辅导。可你呢？竞赛半途居然就放弃了！而且你那天早上为什么没吃早饭！我明明给你做了！”
　　洪天一声不吭。
　　洪天妈妈气得头疼：“不想说话就再睡会儿，赶紧养好了出院。你爸爸正联系你们学校的领导呢，看看有没有机会补考。”
　　洪天还是没说话。
　　过了会儿，他妈妈出去了，他清晰地听到她跟他爸说：“我就想不明白了，咱们在他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他居然这么不争气。你再看那个连赢，整一个害人精，他爸都不管他，居然双第一。真是老天不长眼！”


第68章  
　　洪天也觉得老天挺不长眼的。世上那么多的父母,怎么就让他摊上了把工作之余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并且一味高要求的父母。他们按自己的意愿把各种以爱为名的压力加诸在他身上，但凡有一点他做得不好的地方就觉得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他从不否认为人应该努力，但这一切不应该是在身体健康的前提下吗？如果他病了,难道不应该以他的身体为重？
　　还是他想太多了？
　　可是明明班里有些同学，生了病，身体不舒服就可以请假,有的父母甚至会特别做了好消化的午餐送到学校来。而他的父母,只要他一出了问题，从来都是指责和嘲讽。
　　他永远都是拖后腿的那个。他的父母一个在科研所工作，一个是律师。他们都算是成功人士。用他们的话说,他们在他这么大的时候一直都在年组名列前茅,也不知怎么就生了他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他也想不通，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被抱错了。压力大的时候甚至想要去做亲缘鉴定。可他的长相又颇多与父母相似之处,让他无法怀疑自己的身世。
　　可他是如此平庸,平庸到如何努力也赶不上连赢的一半。好像他怎么努力都是没有用的。那做什么还要努力呢？反正他怎么努力也无法让父母满意,那他为什么还要那么累？
　　病房外的交谈声不知几时彻底消失。洪天拔掉针头,决定换个活法。
　　连着躺了几日又没有正经吃过饭，下地的时候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可他还是坚持着爬起来离开住院部。路上护士看到他问他去哪。他说去找父母。可他去的却是离医院不远的小公园。他的手表没戴，病号服里也不可能有钱。但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自在。活了十七年,好像头一次发现晒太阳是件如此幸福的事。他就坐在公园里的长凳上,看着人来人往。
　　;;;
　　“哎，听说了么？跟你们一起去竞赛的那个洪天，连分班考都没来。”放学之后王临时联系连赢，跟他说道。他想着周末跟连赢约一下，毕竟他去了二班之后俩人聊个天都没有以前方便。今天考完没多久出了成绩，他也考上了定向班！这就说明以后他们哥俩又能在一个班里了,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你听谁说的啊？”连赢这会儿已经从学校里出来了，尚云熙说要带他去个地方。
　　“听艾小传说的。他不是也和你们一起去竞赛的么，好像联系过洪天。听说电话是洪天家里人接的，说他还在医院呢。”
　　“他那个人看起来挺要强的，估计打击有点大吧。不说他了，你下午干嘛？”
　　“这不正想跟你说么。一会儿你要是没事咱俩一起去吃烧烤啊？吃完打游戏或者干嘛都行。我这阵子天天绷着，再不放松一下都要闹毛病了。”
　　“一会儿不行，我现在有点事。”连赢按住手表问尚云熙，“咱们晚上能回来吗？”
　　“能。”
　　“你旁边有人？”王临时隐约听出来连赢这不是在跟他说话。
　　“嗯。我跟尚云熙在一起呢。”
　　“要不明天吧。”尚云熙这时说，“如果他明天方便，让他和左瑞他们一起去我家吃饭。”
　　“明□□吗？”连赢问王临时，“他说你明天要是有时间，去他家吃饭。”
　　王临时原地惊成了一只木鸡：“嘎？！请我？”
　　连赢笑说：“啊。算了，明天咱俩一起过去吧，你今天是不是得回叔叔阿姨那儿？”
　　王临时考上了定向班，按理是要回家一趟的。果然，他说：“对，我妈说一会儿来接我。那这样吧，你先忙，忙完咱们再联系。我今天把该干的事干完，明天空出来。”
　　连赢自然不会反对。至于王临时，大约是还觉得学霸请吃饭这事有点太突然，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拍他他才反应过来继续往前走。
　　尚云熙请他吃饭啊，这叫啥？神的迷惑行为……吗？
　　连赢挂断电话，心情飞扬。他一直担心的问题解决了，还有尚云熙也会去定向班。这下王临时也要去，他在意的人又能聚到一起，怎么能叫他不高兴！此刻若有什么是还压在他心里没能彻底解决的，那也就是尚云熙说要跟他解释的事。
　　听尚云熙的意思，本来是想周日再跟他解释，但周日他们约了一起吃饭，所以决定提前一天。
　　这时车子缓缓在一家疗养院门口停下来。连赢一瞬间想到许多种可能，比如这里是不是住着尚云熙的爷爷奶奶或者父母什么的，反对尚云熙跟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尚云熙举手投足间有着世家大族的那种贵气，这家伙别不是什么名门出身的然后从小有个未婚妻……
　　打住。
　　连赢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狗血小说看多了。尚云熙却仰头看向了高层处，随即对他说：“这上面住着我哥哥。”
　　连赢说：“那我是不是得去买点东西？这样空手去好像不大好。”
　　尚云熙转头看着他笑了下：“不用。揭开大秘密前给你做个铺垫而已。”尚云熙说完拉着连赢边往里走边解释：“我哥有渐行性肌肉骨化症，还是特异型的。这病也叫‘珊瑚人病’，是一种会导致肌肉跟软组织逐渐骨化的显性遗传性疾病之一。他是在我快六岁那年发病的。我当时还小，不知道有一天我可能会像他那样。”
　　连赢有点蒙，但选择继续聆听。
　　尚云熙又说：“大家都很奇怪我为什么不喜欢说话，不喜欢与人交流，举止怪异。其实很多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哥经常告诉我，早晚有一天我也会变得跟他一样。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厌恶我，就跟厌恶他一样。”
　　尚云熙说得挺平淡的，连赢却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而这个细小的动作，让原本声线平稳的男生话里陡然夹杂进一丝艰涩感。他看着连赢，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连赢说：“那就不要去看他了。他对你不好，让你这么难受，干嘛还要去看他？这算什么破兄弟啊？他不好全世界的人都要陪他不好么？不去看了，走。”
　　尚云熙一把拉住连赢：“我每个月十五号请假就是来这里。我带你来也不是非要看他，而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只是当时不知道我跟他不是同一个父亲，觉得未来有太多未知和隐患。我不想连累任何人，特别是你。所以你觉得我胆小也小，自私也行，这就是我的解释。如果你还满意的话……”
　　连赢发现尚云熙一直在看着他，像是在酝酿什么一样，便问了句：“满意的话怎么样？”
　　尚云熙说：“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连赢一把推开他：“不行！”
　　尚云熙有些小心翼翼的：“……二百张多宝鱼卡也不行？”
　　连赢：“二百万张也不行啊！靠我都……”连赢左右瞅瞅，见人来人往的，不由压低声：“我都叫了那么多声‘夫君’了，再来当‘男朋友’那不是倒退回去了？你有没有点儿出息！”
　　尚云熙：“……”这个说法还真是无法让人反驳的愉快！
　　连赢重新拉住尚云熙的手：“还学霸呢，就这智商？走了，不去看你那个狗屁哥哥。回家给我做鱼吃它不香吗？！”
　　尚云熙这时候已经变得没什么主见了，他觉得只要是连赢说的，他都能听。他被动地被连赢拉着走，结果走到门口连赢又停下来了。他决定还是上去看一看尚云熙的哥哥。
　　尚云熙不知道连赢的想法，却还是跟护士站打了招呼，带连赢去了病房外面。这个时间尚思毅睡午觉醒来没多久，正躺着，见尚云熙进来，先是一愣，接着脸就拉了下来：“你、你怎么这、这个时候来？”说完他还阴冷地看了看连赢：“他是谁？”
　　尚云熙没说话，连赢看到尚思毅的身体，压下震惊，说道：“你好，我是他男朋友。”
　　尚思毅的眼里瞬间揉进一丝怨恨，既而嘲笑出声来，鄙夷地说：“男、男朋友？你敢跟他谈、谈恋爱？他以后也、也会像我一样，你敢和他……咳咳咳……”尚思毅话未说完，像是有些呛到了一样咳起来，咳得脸色涨红，越发显得整个人像个恶鬼。他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给你、给你多少钱？”
　　连赢听到尚云熙说起哥哥的时候也不觉得这哥哥是什么好人。可没想到见到他居然张口就是说这些。于是他也不管旁边是不是有人，特别“乖顺”地靠在了尚云熙颈间，有点茶里茶气地说：“给什么钱啊？能跟他在一起我都已经很开心了。你看他，个子高，身材好，长得那就更不用说了，走在路上谁不想多看两眼？最难得的是学习成绩也拔尖，对我还特别特别温柔。这我打着灯笼满世界找也很难找出第二个吧？还什么给钱，我倒搭都愿意。”
　　尚思毅越听越激动，越听越生气。嫉妒使得他面目全非，恨不得下床撕烂对方的嘴。他嘶嘶抽着气，恶狠狠看着尚云熙：“你、你故意来气、气我是、不是？滚，你给我咳咳咳……”
　　尚云熙说：“我只是来告诉你，我和你只是一个妈生的，但不是一个父亲。所以你对我的诅咒，也可以停了，反正也没什么用。”说完也不等尚思毅再说什么，拉着连赢离开病房。
　　他一秒都不想再看见这个人，哪怕他还是他哥。
　　以往他不是没有想过，要不干脆把够看护一辈子的钱交给疗养院，他再也不来了。可他怕自己会沉湎于安逸中逐渐忘了自己还背负着枷锁。他近乎自虐地用尚思毅提醒自己，不能放纵。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回到车上，尚云熙就忍不住抱住连赢，异常用力，像要把连赢嵌进自己的骨血里。连赢被抱得简直要上不来气了，却也没有推开，而是反抱住尚云熙：“我爷爷奶奶总说我善良，我看是你太善良了。他这么恶毒，要是我，他躺病床上我天天来他这走两圈，气死他！个缺德玩意儿。”
　　尚云熙“呵”一声笑说：“那时候我看见他都会做恶梦，怎么可能会天天来看他。”
　　连赢感觉到脖子上滴下来的热流烫得他心里绞着似的难受，便像他小时候他妈妈抚他一样轻轻抚着尚云熙的背：“嗯，那就不来看了。以后都不来了。别怕。以后我疼你，你给我做鱼。”
　　尚云熙：“你就不怕我骗你？万一我跟他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呢？”
　　连赢想了想：“你要是那样的人，就不会这么多年总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我只是数学不好而已，又不是不懂逻辑推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跟你不是同一个父亲的？是因为想跟我在一起所以又抱着侥幸心理做了一次亲缘鉴定？”
　　尚云熙说：“不是。这事要谢谢连叔叔。是他来告诉我，我不姓‘尚’。”
　　连赢呆：“你这个‘连叔叔’，别跟我说是我爸。”
　　尚云熙：“就是你爸，我岳父。”
　　连赢：“啊？？？”


第69章  
　　一个晚上,连赢把手腕抬起来放下，放下又抬起来，没有一百次也有五十次。他瞪着手表,特别想问问连所长到底想干嘛。可最终这电话还是没打出去。尚云熙看着他这纠结的模样忍不住伸手，缓缓抚了抚他的头发：“总不会是害你的，想打就打啊？干嘛考虑那么多？”
　　连赢晚上跟尚云熙在外面吃的西餐,吃完回尚云熙这往沙发上一坐,跟回了自己家似的，都快瘫那了，闻言皱了皱眉头：“你不知道我跟他的事。我爸这人……哎反正我搞不懂他。我之前还担心怎么跟他说我跟你的事呢,搞了半天他居然知道。”
　　不用想,十有八-九是叶亮说的。他爷爷奶奶应该不会不征得他同意就说这件事。而且如果是他爷爷奶奶说的时间也对不上。
　　可叶亮干嘛跟他爸说这些呢？他爸又干嘛主动找尚云熙？这就是他想不通的地方。还主动告诉尚云熙不是尚家的孩子，身体没有问题。难道真像尚云熙说的那样就是想让他有机会跟尚云熙谈恋爱？
　　恕他不孝,总觉得他爹没这么好心。
　　尚云熙说：“要不我帮你打？顺便谢谢他让我有机会跟你在一起。上次我还没来得及谢呢。”
　　连赢一想,好像也行！正好他在旁边听听他爸说什么。他赶紧把号码告诉尚云熙,然后一脸八卦地跪坐在尚云熙旁边。尚云熙也不墨迹,用自己的手表拨通了连赢说的号，等了一会儿就听那头接起来：“喂？小尚，有什么事么？”
　　尚云熙看了连赢一眼，并不意外连城有他的电话号码。毕竟能把他的家底都摸清,那手机号码这些就都是小事情。他说：“连叔叔,我没什么事，就是想谢谢您。上次您走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好好道谢。如果您哪天有时间，我请您吃顿便饭吧？”
　　连城和蔼地笑了笑：“我做长辈的怎么能让你请吃饭。你和连赢在一起？”
　　连赢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尚云熙便说：“他让我告诉您没有。”
　　啪！
　　连赢用力在尚云熙腿上拍了一下，跟愤怒的兔子似的瞪他：“你跟谁一伙的啊！”
　　尚云熙一把按住他手：“我想跟你一伙那不也得叔叔点头么，你自己都说了打不过他。”
　　连赢：“￥%……￥;……￥%￥#%”
　　连城安静地听他们在这头闹,似乎也没觉得烦。过了一会儿才说：“国庆节我可能会回去一趟，到时再一起吃饭。另外从周一起你们的课程跟以往不同，夜里别睡太晚。”
　　连赢囧，大概是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连所长会说什么话上面，以至于自己的脑子不太转，傻不啦叽地接了句：“爸，我没打算睡他这。”
　　连城：“……”
　　尚云熙：“……”
　　连赢恨不得当场抽死自己。尚云熙本来不尴尬的这下也被连赢拐尴尬了。还好连城见的风浪多，这些事似乎在他来看也不算什么，说道：“嗯，早点回家。”
　　连赢强忍着钻地洞的窘迫“哦”一声，赶紧用动作催尚云熙挂电话。这电话打得，想问的没问成，还把自己给坑了。连赢一看尚云熙闷笑就来气：“你还笑！都告诉你别让他知道我在你这。你都说了，那他还能有什么说什么吗？猪队友。”
　　尚云熙也不恼，给连赢削了个苹果：“我那么说他就不知道了么？我都没告诉他电话号他一接就知道是我。你在这他肯定也知道。倒是你，夫人，是想在为夫这睡么？”
　　连赢的脸瞬间烧得慌，别过头，边咔嚓咔嚓咬苹果，边说：“别嘚瑟了，某人都把另一半休了，还哪来的夫人啊？”
　　尚云熙用湿巾擦擦手，从侧面抱住连赢：“还生气呢？”
　　连赢“哼哼”两下：“那是，我小气着呢。”
　　尚云熙便也学着连赢之前在车里对他做的那样，在连赢脸颊上亲了一下。他没像连赢一亲就跑了，而是亲完一直抱着他。
　　某种甜丝丝的感觉就像轻烟一样从心底缓缓升上来。连赢耳朵红红的，吐槽道：“啧，怎么这么瘦？十一你无论如何都得让我爷看看，得让你胖点我才能靠着舒服。”
　　尚云熙说好。
　　连赢继续啃他的苹果，俨然分不清是苹果更甜还是身后的人更甜了。他怀疑尚云熙是不是有肌肤饥渴症一类的。好像自从知道自己没问题之后时不时就对他“动手动脚”。虽然一开始是他亲了尚云熙没错，但后来在疗养院，还有回来，这都起码抱了四五次。还有牵手就更不用说了，在外面都牵。
　　“我这下可知道为什么一到中学都想谈恋爱了。”连赢说。
　　“为什么？”
　　“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开心啊。我以前周末不玩游戏不打球就觉得没什么意思，看别人一对对的逛街吃东西都觉得无聊得很。现在想想，没体会过才会觉得别人谈恋爱很无聊。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爸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他以往都不太管我的。”
　　“他对你不好吗？”
　　“也、也不是不好。就是跟别人家的爸爸不一样。”连赢脸上带着深度迷惑，“我跟没跟你说过我五岁那年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那之前我又太小，但我一直觉得以前我爸对我很好。可就是我妈走了之后，他就把我送我爷爷奶奶家去了。后来我就很少能看到他。我上下学，家长会，学校有事，都是我爷我奶解决，我爸就是定期问问我的成绩，偶尔会回家看看。我没办法下水，他也暗中找过几个人帮我训练。但是他对我又挺冷淡的。”
　　“也许是不擅于表达吧。我不是也有些嘴拙么？”
　　“你那是不爱说。”连赢反手摸摸尚云熙的嘴巴，“现在不也挺能说么？”
　　“只是喜欢跟你说而已。”尚云熙抽出湿巾，帮连赢把手擦了。吃苹果吃得手都粘了，还往他嘴上抓，真的是一会儿老实气都没有。但他就是很喜欢。
　　连赢看尚云熙把他右手擦完了，把左手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右手，也伸过去让尚云熙擦。尚云熙也不觉得麻烦，一根手指一根手指都给仔细擦干净了。这时翡翠飞过来落在了连赢对面，瞅着他手里的苹果。连赢问它：“翡翠，想吃苹果？”
　　翡翠一蹦哒一蹦哒，飞到连赢的腿上。连赢给它：“给你叨一口。”
　　翡翠上来叨了好几次。尚云熙说：“给我吧，它刚才应该是吃过面包虫，这苹果你也不能再吃了，给它们分了。”
　　尚云熙把苹果切成小丁，去二楼分给了一群小鸟吃。连赢跟他上了二楼，看他养了大几十只鸟，一边逗弄着一边问道：“怎么养这么多鸟？”
　　“我不用对它们解释什么，但是它们在家里确实会热闹一点。”
　　“你不喜欢一个人是么？”尚云熙曾经这么说过的。
　　“要是喜欢就不会跑进游戏里找NPC做伴侣了。”尚云熙说，“不过还好去了。”
　　不然他永远不可能跟连赢有那么多双双相处的时光，也不会度过那么一段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虽然那个时候不知道连赢就是无为，但那确实是他生命中极为快乐的一段时间。轻松，没有负担，同时又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暖和感情。他可以随意去宠对方也可以在对方那里得到回应。
　　这些都是作为无为的连赢给的，以至于后来虽然知道了连赢就是无为的事，却也没能摆脱某些已经付出去的感情。像一个将要渴死的人得到雨露之后无法忘怀的心情，那是刻在灵魂里的甘甜记忆。
　　连赢想想当初装NPC的情形，也是挺有趣的。虽然再也回不去了，这事却应该能记一辈子。只是他到底为什么会成为NPC，这事一直没能弄清……
　　会不会是他爸？！
　　连赢突然想到，他爸能这么快就了解到尚云熙的事，是不是早就开始注意尚云熙了？之前吴主任跟他说过尚云熙属于特招的学生，这个特招应该跟尚云熙的编程能力有关，而这个技能恰恰又是他爸最擅长的领域之一。甚至将来有一天，尚云熙很可能成为他爸的学生。
　　连赢越想越觉得这事跟他爸有关。他决定等下次见到他一定好好问一问。
　　尚云熙说：“要不别回去了。”
　　连赢想了想说：“还是回吧。明天带王临时一起过来。我早点来，然后跟你一起去买菜。”
　　他倒也不想回去，可不回去，爷爷奶奶都知道他这个时间跟尚云熙在一起。他又不想骗他们。就感觉不回去有点别扭。虽然这才没几天家里人都知道了，可他也没坦然到能这么快就睡在一个屋子里的地步。想跟能不能这么做那是两回事！
　　尚云熙便也没强求，亲自把人送到小区门口才走，到家后又上游戏跟连赢玩了好几个钟头。
　　介于青年人跟少年人之间的人精力是很旺盛的，更别说正是热恋中的青少年人。第二天连赢一大早就去王临时家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了。王临时一看表：“大哥！才五点啊！五点！我特么上学都不起这么早！”
　　连赢一脸嫌弃：“带你出去呼吸新鲜空气。赶紧的，我说好跟尚云熙一起去买菜。”
　　王临时还挣扎着往床上躺：“你俩去买菜我去当电灯泡这合适么？还是你去吧，给我发个定位我晚点再去。我求你了哥，我真困。就为了这分班考试我都提心吊胆好些天了，你放过我吧哥。”
　　连赢说：“这可是你说的啊，可别说我没来接你。”
　　王临时：“行行行，你赶紧走吧。”
　　连赢痛快走人。王临时躺会儿蹭地坐起来：“不对啊，他是真心来接我的吗？！”
　　这大概只有连赢自己知道了。


第70章  
　　连赢来得早,还担心尚云熙没起床。结果他在尚云熙家门口走了不到三个来回尚云熙就出来了，穿着简简单单的格子衬衫跟牛仔裤，还拉着买菜的小拉车。搞笑的是,尚云熙推这个拉车出门有着太子出宫下田犁地的效果，怎么看怎么别扭。连赢看了一会儿接过来说：“还是我来吧。你就静静地走着给我养养眼就行了。”
　　车也不重，尚云熙没跟他争。两人去了尚云熙中秋节“捡”到连赢的那条街上买东西。期间连赢还看到每天早上在他们学校外面卖煎饼馃子的叔叔。这人还跟尚云熙打了招呼,还问他吃早餐没有。
　　尚云熙说一会儿跟朋友一起吃,这位叔叔记忆力不错，很快想起了连赢：“哎这不是，不是那个和你一个学校的小帅哥么！他上次在我那买了好几套煎饼馃子。”
　　尚云熙难得在外面露出点笑意：“嗯。”
　　连赢想起当时一买买好几套煎饼馃子只为了坑尚云熙,结果反把自己坑到的愚蠢过往,笑得多少有点尴尬：“原来您周末在这出摊。等哪天再去您那儿买几套。”
　　煎饼叔叔说：“好好好，像你们这样高高的小伙子就是要多吃点。”
　　尚云熙简单打了招呼拉着连赢走。连赢一看,这手牵上又不松开了。如今大家对同性恋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同性情侣也不少,所以这种做法也不会引人围观。只不过两个人长得都好看,相貌引起了一小部分早起的年轻人的注意。有个看上去应该在上中学的小姑娘频频回头。
　　连赢赶紧把尚云熙拉得更紧，酸酸地说：“明天开始你出来的时候还是戴帽子吧，那么多人看你！”
　　尚云熙心想你才是那个该戴帽子的吧？嘴上说道：“明明是看你的人更多。”他虽然长相也还可，但由于脸上习惯性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所以别人顶多只是看一眼也就算了。看连赢的人可不是,看完了还得激动一番还得评头论足一番。
　　连说：“那就去买一对情侣帽？反正天越来越凉了。”
　　尚云熙说行，想想又直接把连赢卫衣后面自带的帽子给他扣上了，一本正经地说：“这样更好看。”
　　连赢：我信你个鬼！
　　当然帽子也没摘。他喜欢尚云熙为他吃醋的样子，心里美！
　　两人先去买的菜，然后又买了些水果，最后才去买多宝鱼,还买了两条。连赢问：“怎么买两条？”
　　尚云熙说：“有一条专门给你做，不给他们吃。”
　　连赢：“……”完了，他这人最是吃软不吃硬。尚云熙这样，他哪里扛得住啊？这不是要让他以后啥都听尚云熙领导的节奏嘛？跟真·小媳妇儿似的……
　　尚云熙把菜放进冰箱里，鱼先放一头搁着，没收拾。然后先去煎了些面包跟鸡蛋，还弄了蔬菜沙拉又热了两杯牛奶。连赢胡吃海塞，就觉得简简单单的东西，尚云熙做的也好吃。吃完早餐尚云熙还带他去看了看卧室。尚云熙的卧室跟书房是连着的，中间有一道拉门。卧室空间很大，东西却不多，很简单。屋子里最明显的是床，巨大，上头铺着浅灰色和白色相间的格子床品，看起来低调又干净。然后就是窗帘跟投影、白色衣柜，床头柜。再就没有别的东西。
　　相比起来，连赢觉得自己的卧室就是个小型超市！
　　极简与极乱的差距？好吧他只是东西多，但也不是很乱的。至少是乱中有序。
　　连赢问：“我能进书房看看么？”
　　尚云熙主动打开门。里面的摆设赫然跃入连赢眼底。也是简单干静得不行。正对着门的墙壁是一整面的书架，上头有好多书。书架前头有一张很大的浅色原木桌，桌上有电脑有笔桶和纸抽盒，还有个小玻璃瓶特别明显。这小瓶连赢怎么看怎么眼熟。
　　“我家的酸奶瓶？”
　　“嗯。”尚云熙从连赢手里拿下来，小心放回桌子上。
　　“这么宝贝，还给弄个小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东西呢。”连赢笑说，“喜欢喝吗？喜欢的话回头让奶奶再给我们做点。”
　　“不用麻烦。”
　　“她要是知道你想喝才不会觉得麻烦。哎不过你这真的太干净了，你要是看见我的屋子，搞不好会把我列为拒绝往来户。我屋子里好多乱七八糟的模型、画具、球，而且还是橘色为主色的装修，跟你这里完全不同。”连赢撑着墙把尚云熙卡在他跟墙壁之间，坏坏地笑说，“怎么样男朋友？有没有觉得掉进贼窝里了？你现在跑还来得及，要不然以后你这没准就被我霍霍成小型游乐场。”
　　“霍霍吧。”尚云熙说着手已经搭上连赢的腰，微一用力把人捞进怀里，让彼此的呼吸更加近距离地交融在一起。
　　连赢的心跳陡然加快起来。如果不算在游戏里被尚云熙亲吻，他还从没被任何人吻过。不知道感觉是否和游戏里相同。正想间，尚云熙的吻轻轻落了下来。
　　人看起来那么清冷，吻却热得很。连赢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在被这种热流驱散，身体暖烘烘的，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雀跃，沸腾，最后集中到一点，让他变得兴奋、难耐。身体里像有只小狮子要冲出牢笼。连赢紧揪着尚云熙的衣摆，而尚云熙的手不知不觉间摸向了连赢的后腰……
　　却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喊声：“哥！在家没有啊？开门！我们来了！”
　　缠绵的火焰遇到了兜头一盆冷水，瞬间“呲啦”一声，灭了个七七八八。尚云熙放开连赢，不无郁闷地说：“你还说我是猪队友，明明他们才是。”
　　连赢听着这把近在咫尺的低沉嗓音，全身都要酥-软了。他暗骂了刘健一句混蛋，接着就转过身背对尚云熙：“你去开门。”
　　尚云熙：“太坏了吧？我也要缓缓。”
　　连赢：“……”
　　最后门是连赢开的，而且是三分钟以后。搞得刘健跟左瑞还有王临时看他的目光说不出的暧昧。特别是刘健，笑说：“跟我哥干嘛呢？这么久才来开门。”
　　刘健得知王临时没跟连赢一起，路上直接把王临时也接来了，也说了他跟尚云熙的关系，这会儿他就没像在学校那样叫尚云熙名字。
　　连赢不是很有底气地说：“给你开你就偷着乐去吧，哪那么多问题？”
　　刘健观察连赢片刻：“啧啧啧，还是方姐眼光毒啊，我哥还真把你嘴给堵上了。”
　　左瑞、王临时：“……”要不要这么快！
　　连赢使了吃奶的劲才忍住没把刘健一脚踢回去。
　　尚云熙在厨房收拾菜品，听见刘健他们进来，告诉连赢拖鞋在什么位置。连赢挑了几双拿出来之后告诉他们：“我带了扑克，放茶几上了，你们想玩儿就玩儿。”
　　王临时问：“你呢？”
　　连赢说：“我去打下手啊。”
　　刘健喊：“哥！我能带他们去看看鸟吗？”
　　尚云熙说行。刘健带着左瑞跟王临时上楼。连赢在厨房帮尚云熙剥蒜皮洗洗水果什么的，两个人交流不多。大约是书房里的气氛没有散全，在彼此心理留下的那份快乐的余韵谁也不想破坏掉，于是只偶尔目光交汇的时候，嘴边会露出只有对方知道的笑容。尚云熙就在这种淡而温馨的陪伴中做了八道菜，加一碗汤跟一份甜品。
　　不怪刘健专门说要吃他亲手做的菜，这个厨艺是相当好。两盘清蒸多宝鱼，一盘银耳黄瓜凉菜，还有猪耳朵炒青椒跟胡萝卜、蒜苗炒香干、蒜蓉粉丝蒸虾、烤鸡翅、清蒸蟹、果仁炒西芹。汤是菌菇汤、甜品是一大盘拔丝山药。
　　抱着随便来尝尝的心态过来的左瑞跟王临时都惊了。王临时说：“这年头还能给我们普通人点儿活路了吗？”
　　左瑞说：“我真想拍一张给我妈看看。”
　　连赢：“竟敢生出如此大胆的想法，看来是阿姨最近对你太好了。”
　　左瑞笑：“还行。好了哥几个别光看着啊，赶紧开酒，我这口水都要滴菜上了。”
　　刘健来的时候带了好多喝的，酒跟饮料都有。除了尚云熙他们都要喝酒庆祝一下。庆祝这几天一切都挺顺利，哪哪都好。
　　嗯，要说有哪点不好，那就是餐桌上的狗粮有点多。
　　尚云熙还是跟在学校时那样话不多。说话也大都是跟连赢说。相比起来连赢更像这个家里的主人。而尚云熙，给连赢挑鱼、剥虾，给连赢添饭、给连赢舀汤，就差把饭喂到连赢嘴里。
　　在他眼里，好像除了连赢其他人都是来蹭饭的空气。
　　“不是，我之前就想问了。连赢你给我哥灌什么迷魂汤了？”刘健无语，“我跟我哥同桌吃饭的次数肯定比你跟他同桌吃的次数多吧，他就没给我剥过虾。”
　　“酸么？那你也找一个啊。”连赢臭显摆似的把虾仁夹起来晃了两晃才吃，快把“得意”二字写在脸上了。
　　“最可恶的难道不是他一个人一条鱼我们四个人一条吗？”左瑞也是服了。蒸了两条鱼，他一开始还以为连赢要跟尚云熙吃一条，他们三个人吃一条。结果！一条就是专门给连赢做的，据说是连赢最爱吃这口，怕不够。
　　“那我陪他去买菜了，我还打下手了呢，总得有点优待吧？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上你们的嘴。”连赢说，“下次别来了。我跟他两个人两三个菜就够，你们一来得做这么多。知道做菜多累么？”
　　“嘿，你还打下手呢，你就站那儿陪聊我们又不是没看见。要我说还是别说他俩了，越说这狗粮撒得越多。”王临时算是看清了，举杯说，“还是庆祝一下大家都分到定向班吧。特别是我，我太难了兄弟们。”
　　“来，干！”刘健说，“庆祝咱们又能一个班，庆祝我哥跟连赢脱单。干了！”
　　尚云熙不喝酒，以水代酒，凑个热闹。其实他还是挺喜欢热闹的，只不过多年来的习惯，不大喜欢在人多的场合表达什么。大家可能也都习惯了他这样，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有连赢，看着总觉得有些心疼。到此刻他突然彻底明白了他奶奶之前对他说的话。
　　人类从小到大都是在模仿中学习，有人对他们善良，他们也会报以善良。有人对他们恶毒，他们很可能也会报以恶毒。冷漠其实也是一样的。
　　刘健说尚云熙从小到大不容易。连赢见到尚思毅的那天，明白了尚云熙的冷漠来自哪里。但那背上的伤呢？他不知道尚云熙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但现在他知道，他要对他更好才行。一个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和恐惧也还能保留一丝理智跟善良的人，他值得这世间一切最好的。
　　连赢也给尚云熙剥了一只虾放到碗里：“别吃太素了，这个反正也不油腻，吃一两个没事。”
　　尚云熙没动。他也不是犹豫，而是头一次有人给他剥虾，这人还是连赢，所以他多看了一会儿。连赢却以为他在犹豫，说：“信我，真没事，我给这只虾念过咒，它到你胃里肯定好好被消化。”
　　尚云熙这才吃掉它。刘健跟王临时、左瑞，这叫一个无语。刘健说：“对不起连赢，看来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是我哥给你灌了迷魂汤吧？你居然还能有这么温柔说话的一天！”
　　左瑞：“爱情使人神奇。”
　　连赢：“闭嘴吧你俩。不对，我得反思一下，我最近是对你们太好了。今晚咱们就上游戏，比武场，全感知，我给你俩松松筋骨。”
　　左瑞立马做了个拒绝的动作：“不必，谢谢！”
　　左瑞问：“对了连赢，你三连杀还玩不玩了？”
　　连赢说：“玩啊。我把号洗了，烈焰赤魔枪卖了。”
　　左瑞跟刘健异口同声：“我靠卖了？！什么时候的事！”
　　连赢说：“就这两天的事。我转正派去了，以后我跟雪神混。”
　　刘健：“狠人啊。你那杆枪花了多少心思。”
　　王临时也觉得连赢是真的潇洒，说放就放。这事连赢卖枪的当晚就给他发了信息，他当时还震惊了一下下。不过他很快想明白了，连赢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尚云熙，所以才会转到正派去。
　　王临时也决定转到正派，虽然他也不太玩这东西。
　　最后大家吃吃喝喝一直到晚上，连赢强行按着几人把屋子彻底收拾干净才允许走出门。刘健走的时候一车把尚云熙以外的人全都拉走了。连赢本来想留下再陪尚云熙一会儿，免得他一个人留在偌大的房子里感觉冷清。尚云熙却没留他，约了他回家在游戏里见面。
　　“干嘛这么急着上游戏啊？”连赢一到家就进了游戏舱，人物出现在随府。但他没看到尚云熙。
　　“我今天看了黄历。”尚云熙没头没尾地说。
　　“嗯？”
　　“宜嫁娶。”
　　“……”


第71章  
　　这是一场极简单的婚礼,参加的人只有连赢跟尚云熙。两人去登记处花了些银子登记，登完记角色旁边便多了新的身份：某某的夫君。
　　因为都是男性，系统默认这样显示,但实际却是可以手动更改的。尚云熙征得了连赢的同意之后把连赢的身份改成了“坟前雪的夫人”。
　　连赢在这种小事上根本不与他计较，尚云熙高兴他也很乐意满足他这点小喜好。结完婚之后，两人开始折腾连赢的装备跟武器。尚云熙一边在世界频道里喊高价收购,一边联系刘健,问问他那有没有什么枪客能用的东西，如果没有一起去下下出枪客装备的副本。
　　结果刘健回家就睡着了。电话是刘健的母亲，也就是尚云熙的大姨接的。她笑说：“他回来就跟我夸你做菜好吃,还说你找的男朋友对你特别好。说说就睡着了。你要是有什么急事问他我把他叫起来。”
　　尚云熙说：“不用了大姨。让他睡吧,他今天喝得有点多，我也没什么事。”
　　刘健妈妈说：“那等他醒了我再告诉他联系你。你哪天也把你对象带过来在大姨这吃个饭,也让大姨好好瞧瞧。”
　　尚云熙说行,转念就放弃了再联系左瑞跟王临时的打算,因为这俩走的时候还不如刘健精神呢。
　　只有流年醉,联系完没多久就上了线。本来按尚云熙的理解，这人应该最晚上线，可却是第一个进了游戏。
　　“流哥你今天没去花店么？”连赢问。
　　“上午去了。下午我回家看小狗，我妈替我,这会儿我妈在店里呢。”流年醉看了眼连赢身上的大红喜服,“你俩怎么结婚都不叫我一声？这是结完了才喊我啊？”
　　“就是先登个记。”尚云熙说。
　　“嗯，反正都算二婚了。”连赢笑着接道。他觉得游戏而已，那些形式不重要。只要感情好，有张婚书就是天天新婚，感情不好摆三百桌三千桌也没用。
　　“那起码熟悉的人还是得说一声。”流年醉说，“这样吧,先去给连赢弄装备，等哪天你们时间更富裕的时候大家再凑一起吃个饭。”
　　连赢跟尚云熙都说行。流年醉就去翻仓库。当年他们的队伍还没解散时就是他保管仓库，后来散了之后东西都分了，但他仓库里的东西依然不少。倒不是他贪，而是尚云熙的好东西特别多，仓库里没地方就有不少都存他这来了，倒没什么枪客的装备，但有很多各种可以给装备加点的宝石啊、贵重金属啊什么的。他这次通通都拿出来了，包括他自己的在内，挑了好些有价无市的东西给连赢，权当是新婚礼。
　　连赢都看花眼了。想当初他为了弄把烈焰赤魔枪费了多大的劲啊，成天收购这个金属那个宝石的，结果这俩人居然有这么多！！！
　　尚云熙说：“还好没卖。一会儿去千九渊打一杆枪，加个满点的先用。回头再弄一把超品的。”
　　连赢说：“可千九渊是六人副本。”而他们目前只有三个人。他要是没洗号那好说了，洗号了，他在正派里认识的一共都不到五个人。现在他们三个人，两个穿布衣，防御力不高。他这个穿甲的又没有靠谱的甲，不禁打。要想下千九渊，起码得再找三个扛打的输出才行，“要不还是随便买一身凑和算了。我在邪派穿的都是白字装备。”
　　穷啊，当时为了烈焰赤魔枪就差卖裤衩卖血了。
　　尚云熙说：“不凑和。雇人就行，干嘛凑和？”
　　流年醉：“你是说，花钱，雇人打副本？！”
　　接着尚云熙就在世界频道发布信息，招人，招三个，一起下千九渊，三次（一天最多下三次），一次一人五百两黄金，要装备和操作好点的满级近攻两个，远攻一个。
　　这消息一出，世界频道当即炸开锅，一些七八个月都没怎么露过面的老洪荒玩家都冒出来了。
　　【世界】梦游大仙：雪哥，啥情况？！
　　【世界】一丝凉意：雪神你下千九渊干嘛啊？
　　【私信】小蹦豆：雪神我要应聘！我是满级剑客！我们以前一个盟会来的，你还记得我吧？
　　【世界】坟前雪：带夫人打装备，只差一个，最好来近攻，能扛的。
　　【世界】暴君：@坟前雪，给我留个位置。
　　【世界】坟前雪：@暴君好。
　　尚云熙把小蹦豆加进队伍里，还有梦游大仙。这俩原来就认识，梦游大仙是早期一起打过怪的，小蹦豆就像他自己说的曾是一个盟会。尚云熙对这两人都有印象，操作还可以。让他意外的是最后一个——暴君。这可是太古区最横的刀客，但以往跟他没什么交集。
　　连赢也知道这个暴君，以前还在邪派的时候见过。这也是个老号了，一把天阳刀杀遍天下无敌手，不光装备横，人也横。
　　连赢看尚云熙在开传送门拉队友，问道：“你跟暴君认识？”
　　尚云熙说：“见过，没一起玩儿过。但凡哥在的时候跟这人还挺熟，人品应该可以。”
　　连赢：“可我记得这人也挺有钱的啊。”
　　五百两黄金对于一般的满级号来说确实不少，但对于暴君来说，应该不多吧？难道是冲着尚云熙这个人来的？尚云熙虽然不怎么跟大部队玩了，但毕竟还是全区第一医师，名望还是有的。
　　然而直到暴君从传送门后面出来，连赢才反应过来，这特么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尚云熙的面子！而十有八-九是为了流年醉！
　　流年醉也愣了一下，为着暴君这个人的长相。他以前见过这人，记得这人长得不是这个模样。原来的暴君也高大，但没有眼前这位这么高大，也挺帅，但也就是中等偏上长相，而不是眼前这位……
　　“哥，你洗脸了？！”连赢指着暴君，无语。他洗号了，眼前这人那可不就是洗脸了么！这特么不是别人，分明就是叶亮啊！
　　“啊。听说升级慢得很，我又没那么多时间，所以买个现成的。”叶亮笑着对流年醉摆摆手，然后又说连赢，“小子你行啊，婚都结了？”
　　“啊。”连赢很正式地介绍说，“我男朋友，尚云熙。这是叶亮，我爸的学生。”
　　“你好。”尚云熙微点一下头。
　　“你好。就是你教会连赢游泳的是吧？”叶亮笑说，“早这样不就好了么，省得我那天在车上还故意刺激你。”
　　尚云熙想到去竞赛前在车上这人摸连赢的头就一阵不爽，没接他话。而这个时候，另两个从传送门里出来的人则彻底傻眼了。什么情况啊？暴君不长这样吧？还有，三连杀不是邪派的吗？怎么就成了雪神的夫人了？！
　　【周围】梦游大仙：雪哥，这位嫂夫人……是原来在邪派的那位……嫂夫人吗？
　　【周围】坟前雪：嗯。
　　【周围】梦游大仙：！！！
　　【周围】小蹦豆：我的天啊，烈焰赤魔枪都能不要的爱情！
　　【周围】三连杀：幸会。
　　【周围】小蹦豆：幸会幸会！
　　尚云熙趁他们聊天的功夫把药做完拿来分，顺便交易钱。但梦游大仙跟小蹦豆都只是收了药，没有收钱。暴君就更不可能收了。一伙人就这么背着药去了千九渊。而由于大伙都没有收钱，尚云熙把分配改成了投骰子分配。
　　千九渊门口有不少人，像这种副本打完一次出来要等十五分钟的CD时间，外面就总有些人在等待。这些人也不免看到坟前雪跟三连杀站在一起，还有他们的关系，反应也跟小蹦豆差不多少，震惊二字不足以形容。
　　当天晚上，坟前雪跟三连杀成亲的消息就在太古区传遍了。有人甚至把他们聊天和牵手的视频发到了官网论坛里，标题相当醒目且直接：大佬为爱洗号！
　　三连杀是太古区的名人，一把烈焰赤魔枪跟一场与坟前雪的全感知对战有无数人知晓。坟前雪就更不用说了。但对于刚玩儿游戏的人来说，他们会在这个服务器里是挺令人意外的一件事情。比如活了十多年，头一次放纵自己玩儿网络游戏的洪天。
　　他家里每天提到的除了学习就是成绩，要么排名，根本就没有游戏舱这种东西。他是一个人从家里拿些钱偷偷跑出来玩的。他不知道要玩哪个服务器，就问了邻机的人。邻机的人告诉他玩太古区。他正在浏览论坛里的攻略帖子，谁曾想就看到了连赢跟尚云熙。
　　他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他们，于是他又趁着新号注册没多久，换了个新区来玩。
　　;
　　周一一早，尚云熙又来接连赢一起上学。连赢又帮尚云熙带早餐，俩人连吃带聊，吃完也刚好到学校门口。此时高二一班的班牌已经换了，变成定向班。以后整个年级没有一班，定向班也就是所谓的高二一班。连赢进了教室之后发现一半以上还是熟面孔，另不到一半，有大约百分之七十来自另三个实验班，还有约百分之三十来自平行班的。
　　又在一个班里看到王临时，这一点让连赢颇为舒坦，还比较有缘的是艾小传跟何若星也来了定向班。以及跟连赢关系一直不错的厉伟跟杨知周，这俩是经常一起打球打架认识的。
　　连赢转圈看了个遍，看到好多熟人。看完一转头，尚云熙把书全都搬到了他旁边。
　　“干嘛？”尚云熙坐的可是窗口，好多人都想坐靠窗位置呢，特别是他这种上课偶尔就爱溜号的，喜欢看窗外的景色养养眼。
　　“我答应了叔叔给你补数学。”尚云熙说，“离近点方便。”
　　“万一新来的老师不同意咋办？”以后方欣容还是会教他们，但严格来说不再是他们的班主任。
　　“会同意的。”
　　“你怎么能确定？”
　　正说呢，新老师进来了。连赢一瞅，我擦，叶亮！！！怪不得说休假就到这月底！


第72章  
　　尚云熙的猜测没错,对于他跑到连赢旁边坐的事，叶亮明知道里面有问题却也没特意点明。他来的第一天只是把班里的新规定讲了一下，还发了新的课程表。这新课程表果然就像之前有同学问方欣容的那样,每天都有一节体育课，而这节体育课就是叶亮本人带的。这节课不会像其他班的体育课那样可以打球、做操。基本上，上课就是做各种体能训练。
　　连赢觉得这样也挺好,每天都能发泄一下过剩的精力。可那些平日里体能比较差的就惨了,比如王临时跟何若星，还有艾小传。这几个体能都一般，一节课几乎不间断的训练简直要了他们半条命,毕竟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坐在椅子上学习,出来活动的时间不多，就算一周有那么一节体育课,也都是打打球或者自由活动,也不是很激烈。
　　能一节课活蹦乱跳完还不感觉累的,基本上全班就连赢一个。再就是像跟他经常打球的厉伟跟杨知周,还有一些平时运动相对多一点的同学，也很好。
　　尚云熙不见做什么运动，在学校脱离课桌之后的唯一“运动”就是走墙头。可他看上去体能也不错。连赢还记得之前在游戏里问他是不是练过，尚云熙说有,显然也不是说谎了。
　　“我的天,这我得适应多少天、咳咳咳，才能彻底适应过来啊。”王临时半拉身子靠连赢身上喘着气，感觉这一节课的体能消耗量都超过他一整天的消耗量了。
　　“酸爽吧？”连赢乐着，也没特意走开不让王临时倚。他跟王临时从小学起就认识，像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早就习以为常了。
　　“估计得一周左右才能适应。”刘健给自己扇扇风，“不行,我今天中午必须得多吃点好的补补。”
　　“可今天周一啊。”周一食堂伙食相对其他几天偏素，据说是考虑到学生们周末吃得好，周一吃点素清理清理肠胃，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正聊着呢，尚云熙告诉连赢：“你们聊，我去趟洗手间。”
　　连赢一看，哪能放过跟男朋友相处的时间，咻的跟上去说：“等下，我也去。”
　　王临时陡然失去了倚靠，身体一晃：“我擦，用得着这么着急嘛！”
　　刘健看得清楚，笑笑没说话。左瑞问他：“笑什么？”他说：“笑我哥居然会吃醋。”
　　左瑞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下问道：“吃醋？”
　　刘健看向王临时。王临时指指自己：“因为我？”
　　刘健说：“不然呢？往谁身上靠不行非得靠连赢。我哥现在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你信么？”
　　别人不知道尚云熙什么情况，可能无法感受到太多。但他不一样，尚云熙之前过的什么日子他可太清楚了。可以说，连赢就是驱散尚云熙生命中那些黑暗的唯一的光，尚云熙没把这光藏起来已经让他意外了。王临时居然还往这团光上凑，他哥不闹心才怪。
　　尚云熙确实闹心，但又不好明说。可不说，他只是看到连赢跟谁挨在一起就觉得烦躁，所以只能借口上厕所。其实要说想解手的感觉，那是真没有。
　　连赢也看出尚云熙有点郁闷来了，用肩碰了他一下：“怎么了？刚不是还好好的？”
　　尚云熙见没其他人跟来，问连赢：“你跟王临时认识多久？”
　　连赢说：“十来年了。我跟他小学就是同学。干嘛突然问这个？”
　　尚云熙：“没什么。看他靠着你有点手痒。”
　　连赢呆在原地，过会儿“噗”一声乐出来，快两步跟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儿呢？我跟他就是兄弟一样。你不知道，他小时候长得又小又老实，经常被欺负，都是我罩着他的。我怎么可能喜欢我罩着的小兄弟？对他这类型并没有兴趣好么？”
　　尚云熙嘴边漫上一抹淡淡的笑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连赢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才回答说：“个子比我高一点的，学习比我好很多的，长得跟我差不多帅的，厨艺甩我八百条街的。”
　　尚云熙轻咳一声：“要求真‘低’。”
　　连赢说：“还行。反正我是找着了。目前这个对象除了有点喜欢吃醋没别的毛病。”
　　尚云熙说：“这也算毛病？”
　　连赢觉着也不算。反正尚云熙每次吃醋他都挺开心。这不是变相说明在意么？虽然他不会刻意去做让尚云熙吃醋的事，但是有这样的事，他觉得应该高兴。要是哪天尚云熙对他跟别人亲近不痛不痒的，那他才该着急。
　　连赢又用肩撞了尚云熙一下。想牵手，可毕竟是在学校，下课时间教学楼里人来人往的，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这么做。尚云熙比他还想牵。他这么多年鲜少与人亲近，如今能和连赢走得这么近，他就像想补回那十多年的缺失，恨不得时时让自己的皮肤感受到连赢身上的温度。
　　两人都藏着心底的那点渴望没作声。去了趟洗手间之后回到教室才在桌底下抓住对方的手。连赢倒是还好，这次他坐在靠墙位置，属于里面，他跟尚云熙牵的是左手。可尚云熙就有点别扭了，他得留出右手写字所以也牵左手，就得往连赢那边伸。可饶是如此，这手也没松，上课的时候牵了大半节课，老师点名尚云熙起来回答问题才松开来。
　　这下连赢可再也不会上课跟人讲话了。他要么拉着尚云熙的手，要么给尚云熙写小纸条。当然课他也是听的，但总有些时候忍不住想跟小尚同学互动。就感觉什么课都变得不枯燥了，因为最感兴趣的人就坐在自己旁边。
　　连赢每天都像扎了鸡血，高高兴兴上学，开开心心回去。别人一天连学习带训练累得像狗，他一天神采飞扬精神奕奕。
　　如此一转眼到了十一，学校给放了五天假。连赢屁颠屁颠把尚云熙领回家。
　　尚云熙头一次面对连赢的爷爷奶奶，总难免有些紧张。他买了一堆老年人吃的补品，被连赢带进家里的时候拿着礼盒僵得跟什么一样。之前见连所长时都没这样。
　　“你放松点。”连赢在茶几下用脚轻轻勾了下尚云熙。
　　“对，放松点。”连贺学和蔼地笑说，“我家连赢跟我说了好几回，让我给你好好诊诊脉，你这么紧张诊着就不准了。”
　　“你这老头，盯着人家孩子看他能不紧张么，你去跟我干点活。连赢你带小……”
　　“尚云熙。”连赢说。
　　“对，你带小尚去你屋里转转，看看你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放松放松。”
　　“怎么就鸡零狗碎了啊？”连赢笑说，“行吧，走，带你看看我屋。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啊，再乱你也不许说我。”连赢转头告诉爷爷奶奶，“他家里特别无敌巨干净！看不到一样乱摆的东西。”
　　“那可好。要不你乱成那样，俩一起乱，成日里就得住垃圾堆里。”奶奶说完笑着告诉尚云熙，“孩子你别拘谨，到了这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我去做吃的，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
　　“有！”连赢说，“奶奶，他胃不大好，清淡点就最好了。”
　　“这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奶奶说完进厨房忙活，爷爷一看老婆走了，孙子跟未来孙媳妇儿也回屋了，一寻思，得了，去意思意思剥头蒜帮着打个下手吧！
　　连赢把他多年攒下来的“鸡零狗碎”往桌上一摆，挨个给尚云熙介绍：“这个是我十岁那年迷你机器人比赛得的奖励，这个是我考上一中我爷爷送给我的，还有这个，是王……”连赢忙看了下尚云熙，然后笑着把手里的小模型车放一边，介绍下一组小士兵手办，“畅享游戏公司出的一整套手办，那个游戏叫‘空军来了’，你玩过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那个游戏。”
　　尚云熙说：“我知道那款游戏，但没玩过。那会儿我妈管得多，我基本上没有能玩儿的时间。”
　　这还是尚云熙第一次主动提到母亲，连赢略一犹豫之后问他：“她对你很严格么？”
　　尚云熙边把玩手办边说：“两种极端吧。我哥发病前她根本不太管我，对我哥很严格。我哥小时候很聪明，我妈给他报了很多课，学四门外语，还有骑马、击剑、画画……她一心想让我哥回尚家，母凭子贵。后来我哥发病，她最开始总是特别恨生病的那个不是我，每天诅咒。说来也挺讽刺的。我就是因为她当时总说‘为什么生病的不是你？’才很少怀疑自己的身世。但当时确实是因为我哥发病，他的注意力转向我这，开始逼着我学习。”
　　连赢抱了抱尚云熙。尚云熙拍拍他的手，不想在这么开心的日子里说太多过往的事，便拿着手里穿空军制-服的小手办问：“这都是你自己集的？我记得这一套限量，不太好凑一整套。”
　　连赢说：“我爷爷帮我买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买的，但是每月一出新的我都能收到。这一套攒一年半才攒全呢。”
　　尚云熙笑了笑：“我还以为是连叔叔。看来爷爷也很疼你。”
　　连赢说：“那是。”心里却想，对啊，他为啥从来都没想过，这有可能是他爸买的？因为他爸连面都难见一次？可细回忆一番，他爷好像只有最开始说会帮他买，但后来他每次收到这东西，他爷爷根本也不怎么关心也不问，到最后似乎干脆不记得这事。
　　连赢疑惑地看了眼尚云熙：“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爸给我买的？”
　　尚云熙说：“值觉吧。叔叔不也是当兵的么，我以为是你们父子俩的共同喜好。”
　　连城来的时候，发现一楼客厅里没人，父母亲在厨房里忙着，儿子跟尚云熙不知道在哪呢。但鞋在家，他猜着两人都在，便把鞋换了，手里的蛋糕跟熟食放到茶几上，叫了声：“爸，妈，两个孩子呢？”
　　老爷子进厨房剥蒜结果被老太太要求剥洋葱，辣得眯缝个眼：“在连赢屋里呢。”
　　尚云熙出来叫了声“连叔叔”，说完轻踢了下连赢。连赢不大那么情愿地叫了声：“爸。”
　　连城“嗯”一声：“怎么样？分班后还适应么？”
　　连赢怀疑连所长吃错药了，但看在这人解开了尚云熙心结的份上，点点头：“挺好的。”
　　连城说：“给你俩买了个蛋糕，还买了酱牛肉跟烧鹅，饿了可以先吃。”
　　连赢：“……”
　　尚云熙：“谢谢连叔叔。”
　　连城说不客气，随即把风衣脱下来挂到了衣帽架上。连赢怎么看他都觉得不对头。特别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他爸居然给他夹了菜，还给尚云熙夹菜。那是个鹅腿，可他愣是看了半天没敢吃。
　　奶奶说：“大孙子，吃啊，看着就能尝出味儿来了？”
　　连赢说：“那倒也……不是。”
　　连城：“怎么了？味道不对？”
　　连赢摇头：“也不是。”
　　连贺学：“那怎么了？”
　　连赢以极为复杂的目光看了看尚云熙，再看看父亲：“爸，他……”连赢指指尚云熙：“他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
　　连城皱眉：“你胡说什么呢？”
　　尚云熙也无语了，笑说：“我爸姓何，你是不是饿傻了？来这个鹅腿也给你。”
　　连赢直接用手抓起鹅腿咬了一口，越想越觉得连所长不对劲！


第73章  
　　在连赢的记忆中,母亲过世之后父亲出现的情况就极具减少，而且每次回到家里都是跟他说不上几句话就变得很凶。或者说异常严厉。他会问他的成绩，也会管他交什么朋友,但不是询问，而是命令似的要求他怎么怎么做，来一回就搞得跟暴君似的。夹菜那倒也不是没有,但基本上都是在他母亲过世以前。
　　所以冷不丁看到盘子里被父亲夹的菜,连赢真有种吃了就会噎死的错觉。
　　“爷爷，我爸、我爸他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连赢忍不住问连贺学。饭毕他拉着尚云熙在小区里转一圈消消食，回来就想让他爷爷给尚云熙诊脉。可人都坐到沙发上了,他又想起了在外面散步时脑子里的那些奇思怪想。主要是他爹这变化真有点突然。
　　“我看是你的思想得绝症了,该治治。”老爷子不满的说，“你爹,我儿子,那是我从小给他调理到大的,要不是他工作太累太操心,现在得壮得像头牛。”
　　“那他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这不是班也分完了保送名额也有了么。”连贺学说这话的时候不太自然地移开目光，“好了好了，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天天跟我叨叨说要给小尚看看胃病,这你又不急了？”
　　“啊急急急,我不说话了。”连赢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看着他爷白他一眼之后给尚云熙诊脉。
　　尚云熙的脑子里却也是在想连赢和连所长的事。这父子俩，看上去不是那么特别融洽。当然，他自己没什么跟父亲相处的经验，所以也不知道别人家是什么样。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就觉得连赢跟连所长之间有些“生分”。可连赢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看连所长对儿子也不错，按理说不该如此才是。
　　连贺学这时问：“小尚，你上一次胃疼是什么时候？”
　　尚云熙说：“大概一个月之前吧。”
　　连赢忙问：“怎么样爷爷？他这个胃病到底能不能治好啊？”
　　连贺学说：“你闭嘴。小尚你这胃疼是吃什么刺激性的东西才胃疼，还是情绪焦虑，紧张才会胃疼？”
　　尚云熙说：“大部分还是情绪问题引发的。”
　　连赢“啊”一声：“怪不得吃……咳。”
　　连贺学收回手：“以往胃疼频繁吗？”
　　尚云熙想了想：“小时候比较频繁，大了之后就比较少了。现在比以前更少，但是疼的时候比小时候要更严重。”
　　连贺学说：“胃这个东西不光装食物它还装情绪。紧张、压力大、恐惧、心烦等等，负面的情绪都会影响它正常运作。而你这个胃疼，在我看来跟饮食关系并不大。你是有什么解不开的事么？”
　　尚云熙说：“之前有，现在没了。”
　　连贺学点点头：“怎么没的？”
　　尚云熙说：“连叔叔帮忙。但主要还是因为连赢。”
　　连赢问：“爷爷，他这病到底好不好治啊？”
　　连贺学说：“好治。他应该是小时候没能规律饮食，再加上有事总搁在心里化不开才会胃疼。你要想他以后不疼，对他好点，药都不用吃。”
　　连赢第一次觉得他爷看病忒马虎，问：“真的假的？那他上次疼的时候都直不起腰来了。而且他还不敢吃辣的油的，肉也不怎么敢吃，水果也不太敢吃。”
　　连贺学：“以后正常吃。一会儿我给他扎几针，连赢你再把爷爷给你做的药丸子分他吃点。以后想吃啥吃啥。不过有一点，小尚你以后凡事不要太放在心上，咱们这个心脏啊就跟汽车的发动机一样，它有力，身体才能有力，你要把太多东西放它上头它就跑不动了。如果它不好，那其他地方也好不了。可人有心力才能有生气，明白吗？还有，以后没事跟小赢打打球，出去活动活动。游戏舱固然好，但它毕竟是静下来玩的东西，适量为宜。某些小伙子也是，别总一回家就钻游戏舱。”
　　连赢笑说：“知道了爷。”他顿时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他之前真的以为尚云熙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类的疾病，现在看来显然是他多想了。他问尚云熙：“那先扎针？”
　　尚云熙听到“扎针”俩字，突然变得跟个木桩子似的。他略显局促地看了眼老爷子：“爷爷，那个针……一定要扎么？”
　　连贺学说：“最好扎，好得快。你别看你现在除了胃疼好像没别的毛病，其实早些年还是有亏损的，扎几针能帮你补补气血。”
　　尚云熙：“……”
　　连赢一看男朋友好像都不会动了，乐得不行：“不是吧尚云熙？你怕扎针？”
　　尚云熙没好意思吭声。但他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连赢看他好像连肌肉都绷起来了，很想抱抱他跟他说不用怕。但爷爷在场，他毕竟脸皮没厚到那个程度，于是只拍拍他膝盖说：“别怕，不疼的，就跟蚊子叮一下差不多。我爷技术很好。再说不还有我陪你么。”
　　尚云熙：“……得扎多久？”
　　连贺学说：“你躺着扎，五十分钟之后就能拔针。”
　　尚云熙一听五十分钟，刚下的决心又有点退却的意思。他从小到大除了疫苗基本就没打过针。针灸那就更是从没有过。他知道针灸的针都挺长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连赢说：“爷爷，您先给我扎吧，去我那屋，我陪他一起扎，聊聊天五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尚云熙：“你又没事扎什么？”
　　连赢直接拉他起来：“走走走。”
　　老爷子带上针，去了孙子的屋里。奶奶和连所长见状也跟着过去，问：“小尚怎么样？”
　　老爷子说：“没啥大问题，稍微调理一下就行。”说完见孙子已经躺下了，让他把肚皮露出来，袜子脱了。连赢都照办，老爷子往他手腕、肚子、脚上各扎了几针。过程中连赢没有表现出任何疼痛的感觉来，扎完之后还活动了一下手臂，告诉尚云熙：“真不疼。”
　　尚云熙便在连赢旁边躺下来。初时还是紧张得很，特别是看到爷爷拿着针等他的时候，他感觉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但连赢都做到这份上了他再不扎也说不过去，于是干脆把眼睛一闭：“麻烦您了爷爷。”
　　过了大约一分钟，他感觉到消毒棉在他的肚子上擦，然后真的跟连赢说的那样，感觉被“叮”了一口。认真说起来就是紧张，但实际下针时并不怎么疼。
　　然后就听连赢说：“都扎完了，还闭着眼啊？”
　　尚云熙睁开眼，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对他笑。这种感觉很奇特，就像至亲的人围在一起互相传递力量和关心，爱充斥在空气里，让这个下午变得格外温暖。可惜连赢不敢动脚，不然他一定踢踢尚云熙，问他在想什么呢。
　　连所长说：“你俩慢慢扎着吧，我跟爷爷奶奶去把院子里的花挖了。”
　　奶奶种的花，有多年生的，怕冻，要把根挖了种在花盆里放进屋，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再带出去种到大地上。连赢正想跟尚云熙独处，闻言自然不会反对。只是看着父亲要走，他突然想起什么，忙叫了声：“爸你等会儿！”
　　连所长转身：“怎么了？”
　　连赢迟疑了一下说：“我之前进游戏，是你弄的吗？”
　　连所长皱眉：“什么进游戏？”
　　连赢说：“就是我进仙迹变成NPC。”
　　连所长一脸迷惑，既而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他本来要出去，给孩子们留点自由空间的，可因职业养成的警惕心理促使他又回到屋里：“能不能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连赢说：“就是我刚开学那会儿，晚上一睡觉就能进游戏，还能变成NPC，不是你弄的吗？”
　　连所长怀疑他爸是不是扎错了地方：“怎么叫一睡觉就能进游戏？你是说在网吧？”
　　连赢说：“不是。就是在我床上。”他一看他爸不像是装傻，也有些懵了，又说：“真不是你吗？”
　　这时爷爷心虚地轻咳了一下：“得了你俩别问了。那个吧，是我弄的。我这不寻思让他在游戏里先适应适应水么，就找老刘给弄了一个号。他们那儿已经新研究出那个什么微型游戏舱了，我就借来一个放到连赢枕头里寻思让他试试。我本来想说的，又怕他更焦虑。这不他一学会游泳我就给还回去了么？”
　　连赢简直服了：“爷爷您可真行。”
　　老爷子：“那不管怎么说你是不是也借上力了？你肯定在里面游了。我问过老刘，他说有下水记录，还好多次呢。老刘还告诉我你在里头还有个、有个……”
　　老太太问：“有个什么啊？你怎么还结巴上了？”
　　连赢也没闹明白有个啥，问他爷：“有啥？”
　　老爷子说：“有个对象！”
　　连赢登时乐了，转头看尚云熙：“听见没？说我在游戏里有个对象呢。”
　　尚云熙不无尴尬地说：“爷爷，那个人是我。”
　　老爷子：“……哦。”表情突然有点怪怪的。
　　连赢这时说：“爷，帮我把针拔了吧？我就打个样，反正他也扎完了。”
　　老爷子于是过来把孙子的针拔了：“就你事多。”
　　连赢嘿嘿乐。
　　连城把门关好，眼见着老父亲皱着个眉头，似是有巨大的疑惑，问道：“爸，怎么了？”
　　老爷子缓缓摇头：“也……没什么。”就是一直以为的孙媳妇儿，更准确来说可能是个孙婿？老战友跟他说的，说他孙子在游戏里叫一个名为“坟前雪”的小子为“夫君”。
　　啧，白长那么大个身板了！
　　却说屋里，连赢跟尚云熙并排躺着。连赢一听外面传来几人下楼的声音，立时侧过身看尚云熙。他用手撑着头问：“还紧张么？”
　　尚云熙总觉得连赢看着他的目光有点坏坏的，问：“你想干嘛？”
　　连赢笑说：“那当然是想干嘛就干嘛。你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啊。”说完俯身，在尚云熙的唇上舔了一下。可就是这一下，尚云熙一绷，原本为了方便施针而略略往下拉了两三厘米的裤子又往上回来了，眼看就要碰到针，尚云熙吓得赶紧叫连赢：“针针！裤子要碰到针了！”
　　连赢心说那可不行，赶紧去按住他的裤腰……他向老天发誓他真的就是一着急往裤子上按！没有想到会按到不该按的地方！
　　尚云熙的脸腾的红起来：“夫人，高抬贵手。”
　　连赢：“那个，要不我先给你往下拽拽？”
　　尚云熙：“……”


第74章  
　　尚云熙一直在连赢家待到晚上才回去。他回去就得一个人,连赢并不是很想让他走。但他们毕竟还只是高中生，家人都还在呢就留对方在家里过夜他也开不了这个口，就干脆把人给送走了。让连赢意外的是连所长居然没回去，夜里似乎还打算住在家里。
　　“干嘛？”连城见儿子看着自己的目光若有所思,问道,“在一起玩儿一天还没够？”
　　“没够。”连赢实话实说,同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见爷爷奶奶也都坐在沙发上,似乎有问题想问问他，索性把尚云熙的事说出来，“尚云熙从小到大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也没有几个人关心他。他家就他自己，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想对他好点不是很正常么。”
　　“你爸我还一个人在外面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呢,怎么也没见你关心关心我？”连城自己都没发现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是泛着十足酸味的,“儿大不由人,古人诚不欺我。”
　　“什么呀？你跟他哪能一样。爷爷奶奶都还健在呢,而且你也不是一个人吧？再说了，又不是我不让你回家的。”
　　后一句话连赢是嘀咕着说的，可一张茶几就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再说屋里又安静，他嘀咕也被人听得清清楚楚。屋里的空气顿时跟结了冰一样,凝住。
　　连所长黑着脸，似是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话到嘴边他又给咽了回去，只没好气地瞪了连赢一眼,之后又绕到尚云熙的话题上来：“既然你心疼他,那以后有空就多带他来家里。这里有爷爷奶奶,吃个饭也更热闹点。但也别谈个恋爱就光想着玩儿。尚云熙成绩比你好不少,有空一起多学习学习，补补你那个惨不忍睹的数学。”
　　连赢：“你自己找的媳妇儿，我数学不好那是继承了她的基因，这还算我的错啊？！”
　　连所长抓起沙发上的小野猪抱枕砸他：“别自己做不好就往人身上赖。谁跟你说你妈数学不好？她数学挺好的。”
　　连赢梗着脖子：“我听我丽姨说的。要不是我妈数学不好哪轮得到你给她补课顺便当上我爸？你就是趁火打劫，现在还来嫌弃我妈唯一的宝贝儿子。”
　　连所长霍地起身：“谁嫌弃你了！”
　　连赢下意识做出个防御动作，结果他老子起来吼了一声之后却并没有动他，而是一脚踢在茶几腿上，接着便回自己房间“砰”一声关上门。看起来像是真生气了。
　　多大年纪的人了气性这么大，简直莫名其妙！
　　连赢冲着他爸房门做了个鬼脸，见爷爷奶奶都不吭声，便问爷爷：“爷，他小时候就这么招人嫌么？”
　　老爷子说：“就，还行吧。”
　　老太太说：“连赢，以后别那么跟你爸说话。他可从来都没嫌弃过你。你爸有时候说话是不好听，但他还是想着你的。你难道听不出来他刚刚是吃醋了么？”
　　连赢：“吃醋？吃谁的醋啊？”
　　老太太说：“你说呢？你这么关心小尚，他这当爸的心里能不酸么？”
　　这话要搁以前听，连赢肯定二话不说就跟奶奶分辨两句。但尚云熙这事，确实是承了他爸的情，他也就没在这事上跟奶奶争执，转而说：“奶奶，那以后我能多带尚云熙到家里来玩儿么？”
　　老太太说：“能啊，怎么不能？小尚这孩子稳重，长得又好，看得出来对你也好。我听你爸说成绩也特别好？”
　　连赢点点头，难掩笑容里那点小小的得意：“这人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好。要不是您孙子慧眼识英雄，没准就错过了。”
　　老爷子“嘿”一声：“也不知道以前是谁说人家是鹤屎呢。”
　　连赢闷声乐，过会儿收到信息得知尚云熙到家了，赶紧跑回屋里进游戏舱，那架势就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老太太见状，去敲响儿子的房门，见他手里拿着一本相册在翻，往他桌上放了盘水果。她看了眼相片里的人，轻叹一声说：“时间过得真快。”
　　连城轻轻摩挲着照片里笑容灿烂，穿着校服的女生：“嗯。连赢没事吧？”
　　老太太说：“没事。小尚应该是到家了吧，他又去玩游戏去了。我看这两天他心情好得很，每天都跟捡到钱了似的，吃个饭都能傻笑一会儿。”
　　连城闻言也跟着笑了下：“那还行，我也没白忙活。小尚这孩子不错，到了G大也是要重点培养的，以后大概率还能到我手下。连赢要是跟他处朋友，我倒还真挺放心。”
　　老太太在床上坐下来，略犹豫过之后小声问：“周兰最近怎么样？你在这一天不回去没事么？”
　　连城听到“周兰”这名下意识皱了皱眉，把相册小心收回抽屉里说：“还和原来差不多，一时清醒一时糊涂。不过卫恒那孩子同意出国了。”
　　老太太有些意外地问：“之前不是不同意么？我听你爸说那孩子还想去一中呢，怎么突然又同意了？”
　　“他舅舅家里不是也有个孩子么，今年读高三，一直想出国留学，但手续办得不顺利。我答应把他们表兄弟一块儿送出去，留学期间一应费用都由我来承担，条件是他们以后留在那儿定居，再也不回来。”
　　“……如果他们悔约怎么办？那样的人家，什么事做不出来？”
　　“应该不会，至少这几年不会。如果他们毁约，我就停止支付一切费用。”
　　老太太听着一阵心疼，拍了拍儿子的手：“你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跟妈说。你这些年月月给我们转生活费，这笔钱我和你爸都没动。再说连赢也懂事，自己没事还能赚点零用钱，所以我和你爸的工资也基本有一半攒下了。你要是需要，随时拿去用。”
　　连城说：“不用，这钱我还拿得出来，就当是再买几年平静吧。好了妈，我难得回来一趟，咱们别说这些烦心事。您还是帮我想想我再干点什么能让连赢不那么防备我吧。”
　　于是老太太开始认真思考，孙子最喜欢的东西都有哪些。
　　此时连赢已经跟尚云熙在游戏里见面。两人叫了流年醉跟刘健，还有操作极烂但也想凑热闹的王临时一起去下副本。而同一时间，洪天也在玩游戏，区别在于，连赢跟尚云熙几人玩儿得开心，没人管，想玩儿什么就玩什么，洪天却是刚玩了没多久就被找上电竞馆的父亲一把从游戏舱里揪出来。由于他没按正常步骤先断开链接再离开游戏舱，洪天整个人被拉出来的时候一阵头晕，趔趄一下差点一头栽地上。
　　电竞馆的经理看到有人怒气冲冲闯进来直奔三楼的某个游戏舱，接着就打开舱门把人拉出来，拦都拦不住，急得一边按下每个游戏舱上都有的紧急呼救铃一边说：“先生，您这样会弄晕他的，您好歹让他缓一缓脱离游戏状态啊！”
　　洪志国一把甩开经理：“这是我儿子我想怎么教育谁也管不着！你给我起来！”说完猛一巴掌扇在了还有些站不直的儿子的脸上：“你给我清醒一点！谁允许你来这种地方啊？你个不长进的东西！跟我回去！”
　　洪天被半拖半拽地拉向电梯口，保安却也过来了，一把按住洪志国：“先生，您不能这么暴-力地把人带走，这不合规矩。”
　　洪志国说：“什么规矩不规矩！我是他老子！”
　　洪天这时总算醒过神来，而这时周围许多的人也都从游戏舱里出来看热闹。洪天顿觉他就是个笑话，真的呵呵笑出声：“干嘛啊爸？我不就过来放松一下么？您这么激动做什么？”
　　洪志国一看儿子那油盐不侵的样就火冒三丈：“放松？你还有脸放松？你妈都在家里被你气得卧床不起了你还有脸说什么放松！你赶紧跟我回去！”
　　洪天一寻思，他爹来了，他就算留下来也玩不消停，便跟工作人员说了声：“不好意思几位，帮我办理一下退机。”
　　爷俩从电竟馆走出去，洪志国一把把儿子怼进车里，毫不顾及他的意愿直接把车开回家，上楼的时候也把儿子拉扯得跟扯一麻袋破烂一样。洪天也不反抗，任由他拽着上了楼，直到防盗门被重重关上，他才没事儿人一般掸了掸衣袖。
　　他那据说病卧在床的母亲正坐在他的书桌旁翻他的东西。他的卧室门不论他在不在家永远敞开着，让他一眼就能看到母亲的动作。她并没有因为家里来人就停止翻找，仿佛这样随便的动儿子的东西并没有任何不妥。
　　“我把你的支付功能全都禁掉了，你哪来的钱去电竞馆？”洪天妈妈问道。
　　“卖了你首饰盒里的一条项链。”洪天笑着说，“反正你多的是。”
　　“你！你疯了吧你？”大约是气狠了，洪天的母亲整个胸口都剧烈起伏着，“你这跟偷有什么区别！”
　　“哦，这就算偷吗？那你随便把我私藏的绘本跟漫画丢掉算什么？不经主人意愿随意处理，是不是也算偷？”
　　“你给我闭嘴！你那点破东西才能值几个钱！我那首饰盒里可都是……而且我不让你玩是为了你好！人家连赢都保送到G大了，你呢？！你现在在的这个班连前四都进不去，那几所好的大学你怎么考！”
　　“连赢连赢！”洪天压抑的怒火在看到垃圾筒里被丢掉的一本《仙迹》人物画册时骤然爆发了，“我跟他有什么关系！我爸没坐上所长位置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让我去超越连赢！有本事让我爸自己去把位置抢过来啊，你们自己窝囊就要让我去拼命吗？你们怎么好意思！”
　　“啪！”洪志国第二次将冷硬的巴掌裹在儿子脸上，“窝囊”一词显然把他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你不想想我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连所长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你呢？给你吃好的穿好的找最好的老师，你哪样资源比连赢差？我从小就培养你！他爸根本就不管他！”
　　“不可能！”
　　“不可能个屁！连赢害得卫家家破人亡他老子一辈子忙着给人还债，他就是个丧门星！”
　　洪志国这话喊完表情陡然僵住，似是后悔说出这些来。但洪天已经听了进去，导致屋里一时极为安静。
　　“连赢他，怎么害人了？”洪天问。
　　“不关你的事！”洪志国绷着脸，“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从今起，你什么时候能端正态度好好学习什么时候再从这间屋子里出去！”


第75章  
　　学校里根本没什么秘密。一群半大孩子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偶尔有那么点空闲时间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顶多也就是追个星或者八个卦。洪天一连数日没来学校，再结合他去竞赛回来成了唯一一个没获奖的人,许多学生就猜测他不来学校是跟这个有关。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师不甚走漏风声，洪天因为身体不适休假的消息就此传开了。
　　连赢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跟尚云熙抱怨假期过得太快，排队等着解手的学生就提到了洪天,说他打从竞赛那天起就没再来上学,这一转眼都十多天了。
　　凭心而论，连赢并不喜欢洪天这个人，但听到他那么久都没来上学或跟竞赛成绩有关,他还是唏嘘了一阵。这段时间跟尚云熙相处,又经奶奶点拨，他也多少明白了每个人的性格形成跟生活环境都是有很大关系的。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洪天对他的敌意明显,而且一看就是那种非常在意成绩的人,这种人显然在家里的压力也不小。
　　“你说我那会儿要是不转组呢？”连赢小声问尚云熙。
　　“那就更没他什么事了,茶宝还得跟着倒霉。”尚云熙说话全不留情，主要是不喜欢洪天之前总是在不知全情的情况下针对连赢，“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担。这事要怪也该怪我，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凭什么怪你啊？是他自己学艺不精。”连赢这话很明显了,宁可怪他都不能怪尚云熙！
　　尚云熙看到连赢护短的样子轻咳一声掩住唇边的笑意,这时连赢毫不顾及地搂住他往教室走。反正同学们勾肩搭背挺正常的，他不过是勾肩顺便摸摸某人脖子，搭背顺便轻拍某人两下罢了，别人看到又能怎样！
　　事实证明，确实没人能把他们怎样，而且对于这种结果还有不少人乐见其成。这里不止包括萌“上联”CP的人,还包括一些熟悉尚云熙情况的老师。就连校长都很欣慰学霸居然会笑了，还跟同学们亲近不少。尤其跟连赢，这俩孩子现在每天都腻在一起，都快粘上了。
　　外观也是有些变化的。尚云熙原来面色病态的苍白，个虽高却极显单薄。现在不一样了，看起来面色比原来好看许多，也不会像原来那样好像来阵风就能吹倒。虽然也没有长得特别多，但绝对长肉了。
　　当然这手感只有连赢一个人感受得到。在外人看来就是看着比原来好看了。原来高峻清冷，现在则是儒雅柔和。尤其是面对连赢的时候，像有一团光罩着他。
　　“上帝不公啊。”刘健死狗似的趴在桌上，侧头看着没到春天却全身散发着春气的狗男男，“学习好身体素质好也就罢了，还有对象。可怜我等至今单身，训练一会儿就腰酸背疼。”
　　“我按着你不让你运动不让你找对象了是吧？”连赢最近高兴，看什么都心情好，笑说，“你要想嫁出去我给你往咱班门口贴个征婚启事。”
　　“去你的，你才嫁出去呢。”顿了顿，“哦对，你嫁给我哥了，嫂嫂有礼！”
　　“滚犊子！”连赢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刘健那丢，“就你嘴贱。”
　　“就贱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他可能皮痒，我想抽他。”连赢跟尚云熙说。
　　尚云熙给连赢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看刘健：“大姨今早跟我说这周末请我跟连赢吃饭。”
　　刘健无所畏惧：“吃呗，反正我也会在。”
　　尚云熙：“嗯。所以你又瞒着她订了新袖扣的事她知道么？”
　　刘健天生就爱臭美，游戏里就喜欢买各种折扇跟玉佩。而现实生活中就特别喜欢领扣袖扣。当然了，手表跟腰带球鞋等他也喜欢，但相比之下他最喜欢的还是领扣跟袖扣。尤其是袖扣，这小子有一堆，还大半都价值不菲。可他就是改不了买袖扣的毛病。买不到喜欢的他就订，为此已经被他娘抽了不知多少回。
　　刘健一下想到新到手的宝贝还没摸上两回呢，万一被他妈知道准得没收，于是当即怂道：“哥你也太没人性了吧？见色忘义啊你这是？”
　　尚云熙把威胁的话还给表弟：“就见色忘义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刘健：“……”
　　连赢一脸看戏的表情。刘健一口凌霄血欲吐九天，恨恨转头，拉着左瑞：“左瑞，我头疼。”
　　左瑞：“该！嘴不贱光吃狗粮就够了，你这非得吃完狗粮还受威胁。”
　　刘健觉得周围左右都是没良心的东西，不由扯了扯前头的王临时：“王临时，他们都不是人，就你最好了。”
　　王临时说：“是挺好的，我从分班之后瘦了四斤了。”说完不好意思地拿出一个淡蓝色的信封不无得意地轻弹了两下：“嘿嘿，还收到这个。”
　　他去了趟二班没白去，有个姑娘对他挺有好感的，这不他从二班到定向班，这姑娘就给他写了封情书。
　　刘健这个怄！作势要去抢来看看，王临时动作也快，一把就给收回去了。刘健情书没看着，无趣地收回手坐下来，就感觉最近哪哪都是荷尔蒙的味道。现实里不用说了，连赢跟尚云熙天天发狗粮，可就连游戏里都不好过。游戏里不光有连赢跟尚云熙，还有叶亮跟流年醉。叶亮白天训练他们晚上上游戏追人，真是工作爱情两不误。
　　感觉谁都有桃花，就他没有。
　　“哥，周末跟我妈吃完饭去逛街吧？我想换个便携式游戏舱，你跟连赢帮我掌掌眼。”刘健想来想去还是花钱解千愁。
　　“行，正好我也想买点东西。”尚云熙没好意思说他最近确实胖了，胖得裤腰都紧了，想买几条裤子换着穿，“去么？”他又问连赢。
　　“去。”连赢卖了烈焰赤魔枪，手里有些钱了，他琢磨也要给尚云熙买个什么东西。
　　说来也挺巧的，他和尚云熙的生日都在冬季，尚云熙差不多比他大整整一岁。按理来说，尚云熙这么聪明的人，这个年纪估计都能上大学，可居然比大多数同龄人还晚一年。连赢心有疑问，为此就特意给连所长打了个电话——他以往很少主动打电话给连所长，但对于尚云熙的事，他确实是要比对一般事更加好奇。
　　而得知的结果是，尚思毅发病之后他母亲动不动就是对尚云熙一顿打骂，有时甚至不让尚云熙上学。在这样的基础上，尚云熙从国外回来之后又有许多学习内容都需要重新学起，所以才给耽误了。连赢现在是越了解尚云熙就越心疼他，这里自然也包括想好好给尚云熙过个生日。
　　就是一直没想好送什么。这是他们成为情侣之后的第一个生日，按说最好送些有意义的，能长时间存放的东西。可连赢想来想去，尚云熙除了鸟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鸟他又不懂。
　　连赢长这么大就没这么愁过，放学回家还特意打电话问刘健，知不知道尚云熙最喜欢什么。刘快回得异常痛快，他说：“我知道啊。”
　　“喜欢什么？”
　　“喜欢连赢。”
　　“屁！这还用你说？”连赢要不是够不着，说什么也得抽这损友，“你再想想，他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但没实现的愿望，或者特别喜欢但没买的东西。”
　　“没……吧。”刘健说，“你别看我哥年轻，挺有钱的，他想要啥他自己就买了。不过我还真知道他有件事从小到大跟别人不一样。”
　　“什么？”
　　“他没跟人睡过觉。你以为他为什么买NPC呢？他就是想体验一下跟人亲近被人喜欢的感觉。不过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连赢不免想起了在游戏里同睡一张床的时候。虽然不是真身，但……也挺真实的。
　　不过也不能真就去陪睡吧？想什么呢！连赢暗暗吐槽刘健两句，觉得这小子忒不靠谱。也不知道是不是诓他呢。他于是干脆不回信息了，先去洗澡，准备洗完再学习。今晚如果时间够就进游戏，不够就不进了。分班之后加了训练时间，课业却也并没有减少，相反，特么学得更多更难了。至少对他来说是的，因为文科学习量减了，理科内容增加了。
　　连赢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时灯光照在他的小金猪上，小金猪反了一下光。就这么一瞬间，他就知道他要送什么了！
　　和刘家大姨约着吃饭的时间是周六晚上，连赢跟尚云熙还有刘健就先去了商场。尚云熙被刘健求着去看游戏舱，连赢借口要接个电话，去了卖金饰的地方，把自己的小金猪拿出来：“请问你们这能订做这种小金牌么？”
　　店员仔细看了一眼说：“能，要一模一样的么？”
　　连赢说：“不是。我想要订做一只小金狗。”他把自己事先画好的设计图找出来给店员看：“就像这样的。”
　　店员说：“可以做，但是要先付订金。总价要看最终成品以及今天的金价。大小的话，我们会控制在您要求的范围内。像您这个小金猪，应该不超过五克，我们也可以控制在五克以内。”
　　连赢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行，便以最快的速度留下了订金和设计图。至于小狗狗正面刻的照片，他在自己的照片跟尚云熙的照片之间犹豫片刻最终选择了用尚云熙的。那是一张他光明正大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尚云熙坐在餐桌旁，笑得很柔和。
　　至于小牌牌后面的字……除了和他的小金牌一样有生日，连赢又硬着头皮留了九个汉字。然后在营业员打趣的目光里飞也似的跑开。


第76章  
　　“谁的电话？脸都听红了。”尚云熙疑惑地看着连赢。
　　“没。我半路去洗手间,这层的几间人都太多，去了另一层的。”连赢随口应付了一下，说,“刘健呢？挑完了么？”
　　“差不多了。说是还要喷个画，挑画呢。”尚云熙吐槽刘健，“又不在外面玩儿,真是闲的。”
　　“管他呢。反正挑完了,要不咱俩去看看别的吧？我是不是应该给阿姨带点什么礼物？”
　　“不用。我已经买了，在车里搁着呢。你先坐这歇会儿。”
　　卖游戏舱的商家在展示区内部弄了几个小小的休息区，里面有小沙发和圆桌,不但可以坐下来休息还有点心跟茶水。连赢坐下来喝了点水,刘健也就出来了。刘健看起来颇为兴奋，像是选到了满意的图案。后来连赢一问,居然是一个古风美男,没错,就是刘健在游戏里用的乐师。
　　这个自恋的家伙。
　　“等送货了,可以拿着它去哥你那一起玩儿。”刘健想得挺美好。他那喷图要两天才能喷好，所以得等一等才能送货。
　　“在家一样能上线，干嘛去我那儿？”尚云熙俨然把“并不欢迎你来好吗？”写在了脸上。
　　“在一个地方玩儿完不是还可以到现实中来吃饭吗？”刘健还惦记尚云熙手艺，“现在天天都累得跟狗一样,周末还不放松一下？”
　　“他干活你等现成吃的,这怎么看都是你一个人放松。”连赢为尚云熙不平，“所以你还是别去了。”
　　“哟哟，你这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这话的啊？他可是我表哥。”刘健故意搂住尚云熙脖子，“我可是他表弟！”你有本事你就说“我是他媳妇儿！”我服你！
　　结果连赢啪一声拍开刘健的爪子：“表弟多个屁？你哥人都是我的。”
　　这时尚云熙十分识趣地主动搂住连赢笑笑：“没错，我就这么见色忘义。表弟？能吃么？”
　　刘健：“……”我特么！欠的么这不是！
　　*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来刘健家，但连赢还是为这家伙家里的广阔富丽感叹了一下。刘健的妈妈许慧这时候还没有回来,管家却已经按她的吩咐把招待客人的一应事物准备差不多了。他像是掐着点，而许慧也刚好是在连赢和尚云熙到了之后没多久回来。她一回来，厨房那边便可以上菜，时间仿佛被利用到了极致。
　　许慧曾经去过家长会，连赢倒也远远看见过她，但这么近距离却是第一次。这位妇人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连衣裙，明明应该有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三十来岁一样，除了一双笑眼里透着睿智，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像过了四十。
　　“打扰了阿姨。”连赢落落大方地跟对方打招呼。
　　许慧显得心情极好，笑说：“不打扰不打扰，你能来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呢。刘妈，让人上菜，孩子们肯定饿了。咱们一会儿连吃边聊。我家啊没那么多规矩，连赢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以往我只听我家刘健说有个好哥们儿叫连赢，可没想到这就成了我外甥的男朋友了。”
　　刘健说：“别说你了妈，我都没想到。他俩原来可不对付了，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在游戏里人脑袋都能打成猪脑袋。”
　　有慧有点惊讶地说：“是么？那现在呢？”
　　连赢刚想说现在挺好，尚云熙就笑说：“现在他要打我我乖乖坐那让他打个够。”
　　连赢用胳膊肘怼了尚云熙一下，不满道：“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尚云熙抚着肋骨憋住笑：“嗯，你没打我。一般都是我暴-力。你最温柔了。”
　　连赢：“……”
　　刘健直翻白眼：“他要是温柔，大灰狼都能把小白兔哄睡着。”
　　许慧说：“我倒是喜欢小连这性格。男生么，该强势的时候就得强势一些。再说能让我外甥学会开玩笑的人，即便强势，也一定有很可爱的一面。”
　　连赢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阿姨您说的那么好，不过我会努力对尚云熙好的。”
　　许慧点点头。她看外甥的表情就知道，这顿饭请的是对的。原本路上她还想着见面之后或许该问问连赢家里的情况，但现在她也不打算问了。一则能养出连赢这样性格开朗的孩子的家庭家里氛围一定不错，二则相比于她这个做大姨的，总觉得外甥对这个相处不久的男朋友反而更亲近一些，她就没必要刨根问底了。谁让她外甥做事一向很有主意也很沉稳。
　　这一顿饭吃得很不错，许慧看到外甥居然也开始大口吃肉了，还高兴了好一会儿。知道是连赢的爷爷在给尚云熙治疗，她又更加喜欢起连赢来。
　　“要不然就别走了，晚上就住这吧？”许慧挽留道，“家里客房多，你们明天是不是不用上课？”
　　“不了大姨，我还要去连赢家针灸。”这倒不是借口，而是今天上午有课下午休息去商场，确实没来得及去找连爷爷扎针呢。
　　“好吧，那就下次。以后你们都常来。我不在家不是还有刘健么，过来到这学习啊玩的都行。”许慧说完给连赢拿了个红包，“这个拿着。你第一次到我们家来，这是大姨给你的。”
　　“不不不，这可不行。”连赢吓一跳，不年不节的给什么红包？简直了，“而且大姨，我不是第一次到你们家来。”
　　“那起码是第一次以我家云熙男朋友的身份来对吧？拿着吧。”
　　“啧，我妈给你你就收着吧。这是给外甥媳妇儿的见面礼你懂不懂？你要是个小姑娘我妈能给你套对镯子，不过你这大猪蹄镯子肯定是套不进去了。”刘健是逮着机会就要挤兑连赢一下，“别墨迹了，拿完赶紧滚蛋，别在这刺激我这孤家寡人。”
　　“大姨给你你就拿着吧。”尚云熙在旁边道。
　　“那，谢谢大姨。”连赢囧，感觉自己就跟没过门的儿媳妇第一次见婆婆似的。
　　许慧这才满意了，把人送到门口。
　　尚云熙是开车接了连赢一起来的，连赢自然是跟他的车走。两人一起回了连家之后，连老爷子给尚云熙扎针。尚云熙就躺在连赢的床上，扎得跟个刺猬似的。连赢坐他旁边一手拿本书，一手在他的发间轻轻的撸来撸去，都快给尚云熙撸睡着了。连着扎了数日，尚云熙早已经没了最初最初面对扎针时的那种紧张感，再加上连赢就在旁边，好的时候还真能睡一觉，特别放松。
　　这会儿他眼睛都闭上了，连赢叫他：“哎，尚云熙，我突然想起来个问题，你说我们以后去G大了，你养的那些小鸟可怎么办？”
　　“你想听实话么？”
　　“废话。”
　　“我本来想如果真走，那就带一两只能跟着我的，剩下的全数送给群里的鸟友。他们都比较专业，起码能对这些小家伙好。可我现在有点儿犹豫。不知道如果请奶奶帮我看着它们能不能行。就是有点太麻烦，毕竟太多了。”
　　“我回头问问吧。我估计没问题。主要是我走了奶奶肯定想我，她平时又没什么事，给她找点事做做可能反而更好。”
　　“那你问问。但这事确实麻烦，你别让她有什么压力，就问问她想不想要，想要就带过来，不想我就送人就行，也不麻烦。”
　　连赢觉着也是这个道理，翌日就跟奶奶说了这事。奶奶一听，好几十只，是觉着有些多。但是一听说尚云熙去G大前要把这些小鸟送人，她又舍不得。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她可以养。反正她退休之后又没什么事情可做。以往每天买菜给大孙子做饭洗衣服就觉着挺充实的，可孙子去了G大的话，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能见着一次了。想想便同意全部接收。
　　老太太话说的非常痛快：“小尚的那不就是你的？你的就是咱家的。带来带来，我不怕麻烦，我养！”
　　连赢说：“三四十只呢，您真能养？”
　　老太太说：“能！到时候不行就养你爸那屋。”
　　连赢呆掉：“……那我爸回来住哪？”
　　老太太理所当然地说：“住你那屋啊。反正看现在这情况你早晚都得跟小尚在一起。到时候爷爷奶奶再给你们弄一套房子，或者把现在这套换了，换套更大的咱们一起住。”
　　连赢耳朵倏地一热：“奶奶您想得也太远了吧？我这才跟他在一起，万一以后吹了呢？”
　　老太太瞪孙子一眼：“吹什么吹？你们姓连的爷仨全都是死心眼儿，一棵树上吊死的主，除非他甩了你吧，要不然这辈子你改不了了。你看你爸，你妈走那么多年了他都不找一个。还有你爷，当年你太奶奶可不乐意让我进门呢，你爷就拧巴着，最后不还是跟我在一起啦？所以你也一样。你以为奶奶最开始没想过反对你们呢？可又一琢磨，算了，你太奶奶那会儿那么费力都没能让你爷回心转意，我就不折腾了。再说小尚这孩子是真不错，我和你爷也都喜欢。难得的是你爸也不反对。”
　　连赢说：“我也奇怪呢。不过有可能是因为尚云熙在编程这方面能力很强吧，我爸可能就比较欣赏？”
　　老太太想了想：“编程厉害的又不止他一个，也没见你爸怎么啊，不还是得你喜欢么？”
　　连赢发现自己没法反驳。连所长回去又有一周了，这段时间他就为尚云熙的事打过一次电话，之外再没有联系过。说起来最近他这老爹好像与以往不同。以往来的时候总显得有些疲倦跟暴躁，最近两次来好像还都挺好的，他为此甚至还想过他是不是快要有继母了，可听奶奶的意思又显然不是。
　　当儿子的时不时还得琢磨当老爹的脑子里想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皇位要争，真难！
　　连赢心里吐槽，有些犹豫尚云熙生日的时候要不要请他老爹一起吃饭。想想还是算了。第一个生日过二人世界最好。
　　自打订了小狗牌之后，连赢多了个习惯——每天都要看看他订做小狗牌的那家客服有没有联系他。就这么着一直等到周四，终于对方发来消息说东西做好了。四周，他全天都有课，可周五就是尚云熙生日。
　　连赢：请问能快递专送么？
　　客服：抱歉客人，订做的礼物要本人亲自取。您今天不方便可以周末来。
　　连赢心说周末生日都过完了。最后跟叶亮一商量，决定周五中午告假出去一趟。
　　周五这天早上，连赢一早就让尚云熙到了家里，然后跟尚云熙一起吃了奶奶煮的长寿面。尚云熙都不知道吃面是因为他过生日，而奶奶也因为连赢的要求没有特别去提。两人吃完面条到了学校，连赢都没往生日的话题上引，怪的是尚云熙自己也像忘了似的，提都没提。
　　连赢十分怀疑这人可能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生日，要不然怎么听说他中午要出去都没什么反应、
　　“我下午第一节 课之前就回来。”连赢说，“你跟他们先去吃饭吧。”
　　“真不用我陪你？”尚云熙问。
　　“真不用。”连赢笑说，“多吃点，我去去就回来。”
　　事先叫好的车已经等在门外，连赢抓紧时间往商场里赶。还好不是堵车的时间，连赢倒也顺利地赶在预计时间里到达订货点。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这家店里看到了数日不见的熟人。
　　“你怎么在这？”连赢看着手里拿了串金手链的人，疑问出声。
　　“呵，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洪天掂了掂手里的东西，“今天周五，不上课？”


第77章 
　　“午休时间,上什么课？”连赢说完把收据给店员，等待她确认。这时就见洪天阴阳怪气儿地朝他扯了下嘴角，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另一个店员。连赢清晰地听到洪天跟店员说：“麻烦你帮我称一下看看多重,我要把它卖掉。”
　　“您带证件了么？”店员问。
　　“带了。”洪天说完两手插兜，再次看向连赢。
　　连赢总觉得这小子数天不见变得怪怪的。先不说泛黑的脸色显得异样的灰白，就说眼底黑得,也不知多少天没睡觉。原来就看着有点不正常,现在看起来更加不正常。特别是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极其不舒服。然而想到是尚云熙的生日，连赢还是忍下来了。他并不想在这样的好日子里跟任何人起冲突。
　　负责接待连赢的店员这时拿来一个暗蓝色绒布面的首饰盒打开,把里面还带着一层塑料包装的小狗牌拿出来：“您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连赢一眼便看到透明的塑料包装里印着尚云熙照片的小金牌。他订做的不是纯金,而是与他脖子上挂的一样的K金，看着颜色更亮,而且更具实尚感。他小心把牌子倒出来翻到另一面看了看,发现他要求的那些字都好好的刻了上去。
　　“您要不要再配一条链子？”店员适时地推荐说,“或者配皮绳也可以。”
　　“麻烦您帮我看看有没有跟我这条类似款的？”连赢掏出自己的链子给店员看。他脖子上这条链子还挺细的,但是他戴了这么多年也挺好，而且配小牌子还挺好看。
　　“有，您到这边看看。”店员示意连赢去另一边的柜台。连赢便绕过当前的柜台去了另一头，而这头刚好就是洪天在的柜台前。这时接待洪天的那名店员已经核验完洪天带来的金手链。她告诉洪天,那条手链按当日的黄金回收价值九千四百二十七块钱。
　　“您确定要卖么？”店员又问。
　　“卖。”洪天接过店员给他的单子利落地填上姓名跟身份证号以及联系方式,等店员给他转钱。
　　连赢这边刚挑到一条满意的素链。跟他脖子上戴的确实差不多，乍一看就像同款，只有细看才能分辨出设计上略有不同。他试着把小狗牌挂上去，发现还挺和谐，特别是跟自己的小金猪放在一起的时候很巧地刚好能面对面。
　　他订做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让两只小动物正面相对，结果做出来刚好就是面对面,这也算是个小小的惊喜了。于是他把东西收好，将项链的钱跟小狗牌的余款付清，琢磨着再去订一个生日蛋糕。
　　洪天却在旁边凉凉地出了声：“我说你这心可够大的。你老子为了替你还债都要卖房子了，你倒有闲心在这里买首饰。买给尚云熙的吧？”
　　连赢挑项链的地方刚好跟洪天离得近，看小金牌的时候就被洪天给注意到了。虽然只是一眼，他却刚好看到了那上面似有“云熙”二字。加上连赢看着小吊牌时的神情更印证了他的猜测，而这瞬间刺痛了他那颗反复被父母磋磨得心。如此一来说出来的话便不太中听。
　　连赢不明白这人到底想做什么，但说他老子要卖房子还要为他还债，他便停下将离的脚步：“你家住海边吗？管得够宽的。我买东西给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有闲功夫出来卖东西还不如赶紧去上课。”
　　一提上课洪天便黑了脸：“我上不上课关你屁事？”洪天也不管是不是在公共场合，直接骂开来，“你不就是仗着有个护短的爹么？臭得意个什么？”
　　连赢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脑子里进水了，但他素来不是被人激两下就会冲动的性格，于是笑说：“是啊，我是有个护短的爹，就得意。怎么？羡慕了？”
　　连赢只是随口说说，哪知真就戳到了洪天的痛处。洪天毫无预警地用力推了连赢一下，饶是连赢平日里总是有训练也不禁被他推得一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特么有病吧你？！”连赢本来就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顿时气急，“有病就去吃药，在外面发什么疯！”说完拍拍衣服，作势要走。
　　“你才有病呢！你们全家都有病！”洪天发神经一样喊着说，“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人了？你凭什么好好地活着！凭什么破坏了别人的幸福之后还可以安然无恙不用承受任何代价！连赢我告诉你！这不可能！不可——你干什么！”
　　连赢没让洪天把话说完，揪住他衣领狠狠往地上一掼：“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抽你！”
　　洪天被后背砸地上生疼，但看到越来越多的人都在指指点点围观，保安也过来了，他居然“呵”的笑出声：“谁跟你说我胡说八道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问问你爸，他为什么不管你，那是因为他管别人家的儿子呢，你个傻逼！”
　　连赢推开拦在他前面的保安，二话不说就把洪天提了起来，逼视着对方的眼睛：“你小子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洪天笑着挑衅道：“你揍啊，有胆子你就揍，我怕你不成？”
　　连赢拳头握得死紧，保安见状赶紧劝道：“这位同学，千万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连赢心想是特么我不想好好说么？然而他过会儿却仿佛听进劝了似的，把拳头放了下来。倒不是认同了保安的话，而是他突然从洪天的眼睛里看明白了这人的意图。于是他放开对方，甚至还在对方的衣服上轻轻拍了拍：“想让我打你，然后被踢出班级？你想得倒是挺美。”
　　洪天闻言眉头忽的拧起来，面色狰狞：“你以为我在骗你？”
　　连赢说：“我管你发什么神经？”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商场。
　　本来还说要订个蛋糕的，但他这会儿实在是不想在这间商场里待下去。尽管他不待见他老子，但他平日里在外面还是尽可能注意不要太惹人注目，毕竟他老子在那样一个位置上，家里人有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进商场的时候还特意把校服外套给脱下来了，只留了自己买的T恤跟运动裤，不注意都不知道他是一中的。谁曾想会遇上洪天。
　　洪天就跟魔怔了似的，连赢走了他也跟着出来。连赢出门拦车，他就站在连赢旁边。连赢不想跟这号人多说什么，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真得了什么精神病才请长假的。可他远几步站着，这人又跟过来开口了：“我真没骗你。连赢，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连赢这次是真用看精神病的眼光看洪天了：“我说你，心气儿不顺就出去跑跑，活动活动发发汗。哪不舒服就去医院，别在这神叨叨的成么？还还，还什么还？你在这发疯就是还债？”
　　洪天的笑容一点点收起来，神经质地说了句：“我这是在讨债。”
　　连赢心想你丫就是病了，刚好前头来了辆车，他赶紧坐进去去了另一个他知道的蛋糕店。至于洪天说的话，他没有信，却也不是全然没放在心上。
　　他爸是有套房子，那套房子不在本市，在另一座城市。两个城市离着倒是不算远，开车不到两小时的路程。他还记得，在他五岁以前他应该都是住在那里。后来发生了他母亲的事，他们就搬到了现在这个地方。自打他来了这座城市他就再也没回去过。一开始是家里人不带他去，再后来是他自己怕触景伤情。
　　最开始的那两年，他爸还在那座城市工作，后来这里建了新的研究所，他爸才又调到这边。
　　可是洪天怎么知道他爸还有一处房子？还有，说他害死过人是几个意思？傻缺！脑子有包！
　　连赢轻轻皱了下眉头。蛋糕店的店员还以为他不满意看到的样品，说道：“同学，你看看另一个文件夹里，也有很多款式。”
　　连赢回神：“不用了，就这款吧。”一只奶白色的小狗狗，屁股跟耳朵是巧克力色，看着还怪可爱的。
　　要不是时间太紧，连赢都想自己画一个，可实在是太赶了。
　　连赢留下联系方式跟送货地址，购买了配送服务，之后才又急匆匆赶往学校。来的路上明明挺顺，回去时却有些堵车，搞得心情越发不好了。
　　他爸真的要卖掉老房子么？为什么？如果说是为了用钱，他家好像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他爸毕竟属于特级人才，薪资待遇各项福利一直是没得说的。
　　车平稳地在路上开着，智能音箱根据客人的身份播放着时下最流行的歌，连赢却根本就听不进去里面唱的都是什么。思来想去，总觉得洪天的话也不像是完全凭空捏造，连赢便又打了个电话给连所长。
　　“咦？老连，又是你儿子吧？”有同事笑说道，“你就接你儿子电话是这个表情。”
　　“嗯。”连城笑笑，找个安静地方把电话接起来，“喂？”
　　“爸，打扰你工作吗？”连赢一听到父亲的声音，本能的有些拘谨。
　　“没事，你说吧。”
　　“我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洪天’的人，跟我一个年级的。”
　　“我们所里一个同事的儿子就叫这名，和你一个年级，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他。怎么？”
　　“……也没怎么。就是他最近可能身体不好，挺长时间没来上学。”
　　“然后呢？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学校，怎么跑外面去了？吃过饭没有？”连城倒也不是想监视儿子，而是特殊需要，家里人的定位时时在他的手表里显示着。之前他就看到了，但并没有问。如今儿子打来电话，所以他就一顺口就问了。
　　要搁以往，连赢大概说一句有事，然后就把电话挂了。这次却很认真地说：“今天尚云熙生日，我出来给他买点东西。午休时间，我跟老师打了招呼才出来的，这会儿正往学校走呢。那什么，爸，我今晚能不能不回家？”
　　听筒里半晌没了动静。连赢的心就跟被吊起来了一样，连口大气都没敢喘一下。事实上这话他说出来就后悔了，越想越觉得尴尬。没想到就在他想要找个理由赶紧挂断电话的时候，他爸说：“可以。”
　　“谢谢爸！”阴霾瞬间一扫而空，连赢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寻思寻思又问了句：“爸，你要卖老家的房子吗？”
　　“谁跟你说的？”连城说着皱眉，看向另一侧的休息室，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话里行间却听不出有半分不同，“那是我跟你妈结婚住的第一套房子，你也是在那有的，我卖它做什么？”
　　“哦，那就好。”连赢笑说，“那我先挂了啊，我到学校了。”
　　

第78章
　　尚云熙时不时地看看手表。下午第一节 课是叶亮的课,他还真有点担心连赢迟到。别看他们跟叶亮很熟，这人在小事情上，比如换个座什么的,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迟到早退那是绝对不允许的。就算是连赢，迟到了也得被罚。
　　也不知道中午跑出去干嘛。尚云熙这时倒是有些后悔没有好好问问了。连赢只说他有点东西要去拿,他还以为很快会回来的,可这再有不到五分钟就上课了。定向班的学生们穿着清一色的校服和运动鞋，看快到上课时间，已经开始往集合点移动。甭管快慢,打铃前这伙人肯定能集中到一块儿,因为分班之后一轮轮训练下来，他们早已明白了叶亮的脾气,这时候绝对不敢不遵规守纪。
　　“连赢哪去了？我怎么一直没看着他啊？”王临时问尚云熙。
　　“有点事出去了,说上课前回来。”尚云熙的目光时不时转向大门口,看不到有车辆停靠,给连赢打电话过去，“你在哪？马上上课了。”
　　“马上到马上到！”电话里的连赢刚下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前方出了什么事故，不该堵车的时间偏偏就堵车。尚云熙听到连赢说完话接着“砰”的一声,像是关车门的声音,“你们已经集合了？”
　　“差不多了。”尚云熙说，“叶老师刚从教学楼台阶上下来。”
　　“艹！”连赢这下可管不了那么多了，瞅准个地方一个助跑起跳，跳上围墙，接着就翻进了学校，然后拼命往队伍这边跑。
　　他必须赶在叶亮到队伍前到队站好！
　　门卫的保安听到监控警报,指着显示屏：“嘿，这是哪个班的啊！”
　　另一个保安说：“这还用问么？肯定是定向班的，你看他往哪跑呢。我看多半是连赢，这小子今儿中午不是出去了。”
　　问话的保安皱皱眉：“那找是不找啊？”
　　另一个保安说：“还找啥找？他要真是宁可迟到也非得从大门进的一根筋他就进不了定向班了。得了别瞅了，该干嘛干嘛吧。”
　　问话保安觉着同事说得有道理，可保险起见还是把监控记录调回去看了看，然后他突然一拍大腿：“不行，还得找！”
　　连赢落地连口气都没敢喘，拼命跑，总算赶在叶亮到队前入队站好。本来中午就没吃饭，这给他跑得又累又饿，还特别渴。他站到尚云熙旁边用力呼口气：“我牛、牛逼吧！”
　　尚云熙问：“中午吃没吃？怎么这么晚回来？”
　　连赢摆摆手，示意晚点说。他把手下意识地伸进裤兜，想摸摸盒子定定心，谁知居然摸了个空。尚云熙眼见他脸色骤变，问：“怎么了？”
　　连赢一瞅，叶亮马上就要到了，离他都不到二十步的路。可他在车上的时候东西还在，就算丢也只会是在这一路。想到这一点，他二话不说朝原路跑去。尚云熙和叶亮几乎异口同声喊：“连赢，你去哪？！”
　　连赢说：“丢点东西！对不起叶老师我马上回来！”
　　说着人已经跑出去数米远。他那小绒布河是暗蓝色的，在学校的草坪上很容易就能发现。可这一路他并没有看到。难不成掉在了学校外面？那可就麻烦了，万一被人捡走怎么办！连赢想想就急得慌，越跑越快，也没奔大门口，而是直奔着他跳进来的墙根处跑去。
　　这时保安也刚好来到这，问他：“是不是丢东西了？”
　　连赢忙点头，这保安大叔他熟：“刘叔，您看到了？”
　　刘叔说：“我在监控上瞅着了，你翻过来的时候好像掉出来个东西。我这不寻思捡了去找你，你倒是反应快。”说着突然驻足，指着花丛一处：“你看是不是这个？”
　　连赢看到就是他要找的，忙呼口气：“没错就是它。”说完接过来瞅瞅：“谢谢刘叔。”
　　刘叔说：“不客气。不过你小子胆子也真肥啊，叶教官的课你都敢这么搞？”
　　连赢心说谁让这东西太重要了呢。他看到小金狗平平安安在盒子里躺着，心才彻底放下来了，挥挥手快步跑向队伍。
　　叶亮的脸看不出喜怒，连赢回来，只伸手说了声：“丢什么了？拿出来我看看。”
　　连赢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下拿出来，毕竟他还想给尚云熙一个惊喜。可是他兜里除了这个盒子就没有别的东西。叶亮这时大吼了一声：“愣什么呢！看不到都在等你一个人么？懂不懂什么叫纪律！”
　　队伍里瞬间静得跟什么似的，一伙小年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些日子来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个新来的教官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课下只要不出格，嘻嘻哈哈怎么闹都行。但是一旦上课，必须按照要求来。最开始总有配合不到的，没少挨罚。
　　连赢这却是第一次。
　　因为叶亮之前来接过连赢的事，班里人都知道叶亮跟连赢早前就认识。也有人想过连赢这么一离队会不会受罚。就是没想到叶亮火气这么大。
　　连赢自知理亏，想了想，还是把东西交了出去。这种盒子，也不大，多半装的都是首饰。他一拿出来大家都好奇地探头，想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叶亮却打开瞅了瞅，并没有把东西拿出来。他很快把盒子盖上了，瞅了连赢一眼：“还挺精致。去，围着操场跑，什么时候下课，什么时候过来取。”
　　连赢真是一点也不想让尚云熙以外的人拿着他的盒子，可这时候也没别的办法了。他知道，叶亮这么做也是不想让大家以为他有关系。
　　早知道路上就该买瓶水的！
　　连赢一边吐槽运气不好，一边朝跑道跑去。他是真渴也是真饿。他们学校的跑道一圈是八百米，跑到下课他估计他能跑个十圈？
　　叶亮看连赢跑上了，转头看着剩下的人。他半晌不吱声，尚云熙问：“老师，那我们做什么？”
　　叶亮说：“不用做什么，看着他跑就行。训练也有半个来月了，今天给你们放一节课假。”
　　尚云熙闻言，二话不说跑向连赢，跟他一起汇合在跑道上。叶亮也没拦着，手一下下拍在绒布盒盖上。这时刘健好奇地问道：“老师，盒子里装的什么啊？”
　　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今天是尚云熙生日啊。连赢一定是给他哥买什么东西去了！看这盒子明显是装首饰的，这小子不会闷骚到去买戒指给他哥吧？
　　刘健超好奇！
　　叶亮说：“想知道啊？”
　　刘健猛点头。
　　叶亮：“你做一千个俯卧撑，我给你看一眼。”
　　刘健：“……”还一千个呢，他连五百个都做不上好吧！
　　一众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少人都好奇，但是一千个俯卧撑就有点太变态了。他们还是学生呢，谁能做得来啊！
　　好多人还对今天这掉馅饼似的休息时间不敢相信。真的能休息一节课？
　　有人还在思考的时候，厉伟跟杨知周也跑出去了，离着连赢跟尚云熙大约六七米的距离也跑着。虽然老师说了休息，但真正的休息才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天天训练，冷不丁一停，明天又不想练了，还不如该练的时候继续练。
　　“你交给叶亮的是什么？”尚云熙边跑边问连赢。
　　“你猜？”连赢不说。
　　“这我怎么猜？”尚云熙听出连赢说话时喘得挺厉害，“中午没吃饭？”
　　“吃了。”
　　刚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咕～”一声。虽然跑动中听起来声不大，但还是被尚云熙收进了耳朵里。尚云熙自然心疼，想都不想就要往超市跑，连赢一把拉住他：“去哪？”
　　“给你买吃的。”
　　“不用。我忍忍吧。”连赢说，“之前叶哥来接我的事挺多同学都看到了，咱们也不好太让他难做。一会儿下课了你再给我买。”
　　“那你慢点跑。”
　　“知道了。”连赢笑笑。虽然又累又饿，但他发现尚云熙到他旁边之后他这心情就不一样了，跟扎了鸡血似的。
　　渐渐的，左瑞跟刘健，还有王临时也跑过来了，还有班里的其他同学，也慢慢加入长跑的队伍里。有的是发现了叶亮的笑里透着算计，不敢让自己太清闲，有的是想问问连赢盒子里装了啥。比如刘健跟王临时就特别好奇。
　　刘健倒是没问，因为尚云熙就在旁边，他不确定连赢是不是要给他哥一个惊喜。可王临时不知道这事，直接问连赢：“连赢，盒子里是啥？”
　　连赢说：“秘密。”
　　刘健一把拉走王临时：“走走走，别当电灯泡！咱俩都还没对象呢，得积点福报懂么？”
　　有好奇的本来也在往连赢那凑，这一听赶紧把脚步放慢下来。一伙人，三三两两地就这么跑，队伍越来越大，就连女生们也有不少过来跟着跑。一开始没什么秩序，这一块那一块的，慢慢的大家就都找到自己站队时的位置，列了队开始跑起来，就跟说好了似的。连赢跟尚云熙见状也回到了队伍里。
　　连赢说：“今天对不住了大家！”
　　没人跟他说叶亮的安排，他还以为除了尚云熙，大家都是因为他跟着受罚。
　　刘健说：“对不住什么呀？我们就是过来凑热闹的。”
　　有个叫李航的说：“凑什么热闹啊？我就是来问连赢，盒子里到底是啥？总不会是戒指吧？”
　　王临时说：“没错，我也是这么猜的！”
　　连赢笑：“我看你们长得像戒指。东西又不在我这，我说了你们也看不见，别问了。”
　　左瑞说连赢：“他娘的，没良心，就不能说说么？”
　　连赢：“不能。”
　　尚云熙也好奇。但他想的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在想那会不会是给奶奶买的。盒子不大，感觉里面的东西也不会太大，如果说是送他的，他还真想象不出来能是什么。倒是给奶奶买了什么的可能性好像更大些。
　　这下叶亮倒成了个寂寞的孤家寡人了。他远远看了一会儿，还挺欣慰。才半个来月的时间，这个班有很多一班的，但也有很多是其他班里来的，能这样团结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然而他向来都是言出必行，所以连赢必须跑完这节课。
　　连赢跑一半的时候就累得不行，主要是口渴。但他还是硬撑着一直跑到下课。这会儿早有人受不了地放慢了脚步或干脆停下来走，也有干脆坐地上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能跑整节课的体力。在他们看来，连赢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牲口，尚云熙也差不多！
　　其实连赢也腿软，但他还是撑着一口气把叶亮手里的东西要了来，回到班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盒子整个圈在臂弯里。他不想说话，只想喝水。尚云熙下课就去给他买吃的去了。
　　没多久尚云熙回来，给连赢拿来了一瓶温水，还有面包跟小鱼肠之类的东西。连赢喝了些，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但还是累。
　　尚云熙说：“先别急着吃，刚大量运动，休息一会儿。”
　　连赢“嗯”一声，这才把盒子推给尚云熙：“生日快乐。”
　　尚云熙：“啊？”
　　连赢又重复一遍：“生日快乐。送你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尚云熙耳朵里却像炸开的烟花。
　　尚云熙看了看日历，发现还真是他生日。他从来都不过生日，因为家里就没有人给他过过生日，他自己给自己过，又觉得好像更凄凉，所以就没那个习惯。以往他大姨倒是说过给他过，也被他拒绝了。就是觉得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渴望什么。
　　可是连赢突然就这样给他道祝福，还给他买了礼物。他并不是第一次收礼物，之前他大姨跟刘健也都送过。但没有哪一件，让他产生了此刻一样的感觉。
　　感动、温暖、眼眶发热。他恨不得一把将人搂在怀里紧紧的，再也不松手。
　　这时前后左右听到连赢的说话声，不约而同扭过头。有人甚至催道：“尚云熙，别走神啊！打开看看，我们都好奇一节课了。”
　　尚云熙这才想起来打开。他看到里面是一条项链，坠子是只小金狗。K金亮亮的，小狗身子上还刻着他的照片。翻过来看背面还有一串他的生日，以及九个汉字：
　　挚爱若云熙，矢志不渝。
　　连赢不知道脑补了多少次尚云熙看到项链时的样子，但唯独没想到眼前这一种。
　　尚云熙对着盒子里的小金狗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不小心”把一支笔弄掉到地上，然后弯身到桌底下捡了好一会儿才又直起身来。
　　他的眼眶看起来很红，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整节课都握着连赢的手，没松。


第79章 
　　“喜欢么？”连赢直到放学坐上车了才敢问尚云熙。在学校的时候他是真怕不小心把尚云熙弄哭了。明明平时那么淡定的一个人,生生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脆弱，害得他都没敢再做什么。
　　“喜欢。这是我收过的最好的礼物。”尚云熙把小金狗翻来覆去地看，简直爱不释手。
　　“我也有一个。不过我的是小猪。看,正好面对面。”连赢把自己的掏出来给尚云熙瞅瞅，又抓过尚云熙的手将两个小金牌对在一起，“我帮你戴上？”
　　“好。”尚云熙把小金狗递给连赢。在这之前他没给任何人看也没给任何人摸,简直宝贝得跟命根子似的,“早知道我应该多买些吃的放车里，晚点再送你回去。”
　　“没关系，我准备了。而且我今天跟我爸说好了晚点回家。”连赢小心把链子的环扣扣紧,“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尚云熙低头瞅瞅,小金狗在他胸前挂住了。他从小不戴这些东西，本来以为会有些不适应,但真的戴上之后发现感觉还不赖。尤其是上面的字,每每看到都会觉得心里缓缓荡过一波热流,捂得他心里暖乎乎的。
　　想到连赢要去他那儿,心里更暖了。他再次握住连赢的手，在上头亲了一口，示意智能司机可以再开得快一点。
　　连赢一只手不方便，便把左手抽回来,在手表上查了查送蛋糕的人这会儿出没出发。为了让对方在这个时间配送,还帮他准备些其他东西，他是加了服务费的。到尚云熙那儿就得差不多十一点了，他可不希望商家迟到。
　　没想到这时尚云熙说了声：“午夜，靠边停下车。”他吩咐完智能助理，又告诉连赢：“你先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进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连赢想着也耽误不了多久,点点头，脑子里猜测尚云熙会买什么。想着想着耳朵就有点发热，然后猛抽了一下自己额头。
　　尚云熙下车之后小跑进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大约五分钟之后才出来。他手里拿着个手提袋，但袋子是黑色的，连赢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尚云熙周身隐隐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感。他从小到大就没有正经过过一次生日。他母亲活着的时候从来不给他过生日。家里的生日只有哥哥可以过，他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可现在连赢要陪他过生日。他有种说不出的渴望跟期待。
　　连赢也没比他镇定到哪去。他没跟尚云熙说要一起过夜，是想给尚云熙一个惊喜，但他自己其实挺紧张的。他倒不是没跟谁睡过，但那都是好小的时候他妈妈陪他，后来是他奶奶和爷爷陪他。再大些他就自己睡了。算起来得有十年没再跟人同过床。
　　不知道会不会把尚云熙踢到床底下，据经常开门叫他起床的爷爷说，他睡相不大好。
　　两个半大的小伙子几乎是不约而同闭上嘴巴，默默地琢磨着各自的心事。一转眼到了尚云熙家院子里。车库门缓缓上升，车子直接开了进去。车库里的灯适时亮起来，连赢刚好看到尚云熙嘴边一闪而逝的笑。
　　“笑什么？”他问男朋友。
　　尚云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翻身把连赢卡在车座与自己之间用力吻上去。连赢当即失声，两手慢慢环抱住对面的人，任由对方的呼吸与自己的交融在一起。车里的温度慢慢升高，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好像都纷纷远离了，只留下彼此交换津液的细微响声。
　　他们的动作有些生涩笨拙，可这并不影响他们表达对对方的渴望跟对爱的炙热。连赢隔着T血摸到尚云熙背后的伤疤，感觉尚云熙略略僵了一下，随即停下来，与他额头抵着额头，细微地喘-息着。
　　这时午夜的声音在车里的操作屏上响起来：“主人，有客来访。”
　　他刚说完，画面一转，换成了一个穿甜品店工作服的人：“你好，请问是尚先生家吗？”
　　连赢抢着说：“是，稍等！”他把尚云熙推开些：“走，我订的蛋糕到了。”
　　尚云熙深吸口气，压住奔流的血液，随连赢下车。连赢几个大步跑到大门口把东西签收，不止有蛋糕还有一瓶香槟和一些其他食物。倒也不很多，但足够两个人吃。尚云熙接过来一些，跟连赢小跑着进了屋。洗过手之后连赢就把蜡烛点上了，就点了一支。
　　“为什么不是十八支？”
　　“这是你第一个生日。”连赢说，“以后我要每个月给你补过一次，补你一份生日礼物，一直到十八次满了以后就一年过一次。”说完他开始给尚云熙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男朋友生日快乐……
　　尚云熙笑着笑着，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落下来。白天都忍住了，这时却没能再忍过去。连赢见状绕过桌子过来从身后搂住他，抓住他两手握到一块儿：“尚云熙小朋友，别哭了，快许愿，吹蜡烛。”
　　尚云熙轻咳一声，就着连赢帮他握手的动作许了个愿望，然后一口气吹灭蜡烛。连赢拿出小刀，想想又觉得有点下不了手：“哎这真的太可爱了，从哪切啊？”
　　尚云熙说：“别切了，用叉子直接舀着吃吧。”要不是放不了太长时间，他都想一直保存着了。
　　连赢于是把小尾巴舀下来递给尚云熙。尚云熙尝了一口，看到连赢就用他含过的叉子又舀了一块送进自己嘴里，做得极为自然。这种间接接吻的感觉让他心里忽地一闪，蛋糕的口感好像都跟着变淡了。连赢注意到尚云熙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不好吃么？”
　　尚云熙摇摇头：“要是能把时间定在这一刻就好了，这样一会儿就不用送你走。”
　　连赢说：“我睡相特别不好，喜欢乱翻乱动。”
　　尚云熙：“没事，我床大。”
　　连赢：“你想让我留下？”
　　尚云熙缓缓点头。
　　连赢：“那就留下。晚上我搂你睡。快吃，吃完去洗澡睡觉。我今天真是要累翻了。”
　　尚云熙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吃得嘴边沾了奶油还不自知的人：“……你确定？”
　　连赢：“确定确定。我都跟我爸说好我今晚不回去了。不过我跟你说我什么都没带啊，你的衣服得借我穿。”
　　尚云熙一听也不管蛋糕吃没吃完，拉起连赢就往楼上走，一步三台阶，三两下就上了楼。他把连赢带到自己卧室的浴室前：“洗吧，我去给你拿睡衣。你脱下来的衣服一会儿跟我的一块儿洗，明早就能干了。”
　　连赢也不忸怩，在浴室里略打量了一翻之后就把衣服都脱下来丢到外面。没多久里面传来水声，尚云熙以此为背景音乐，在柜子前给连赢找了睡衣，又给他拿了条内裤。
　　一切都那么让人兴奋！
　　连赢在里头喊：“男朋友，有新牙刷么？”
　　尚云熙：“有！柜子右边的小门，打开里面就有。浴巾也在那个柜子里，左手边。”说完一看手里的睡衣：“衣服要不要给你送进去？”
　　“稍等！”连赢赶紧冲干净身上的泡泡，找出浴巾往身上一围，“进来吧！”
　　“洗这么快？”尚云熙看到连赢围着条浴巾，面色潮-红，头发湿淋淋地站在浴室镜子前，不由打趣道，“我还以为得一会儿呢。”
　　“这叫连氏速度。”连赢说着自己翻出牙刷，刷牙。尚云熙看他嘴边很快拱出一团团白泡沫，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顺便帮他拿着睡衣，“内裤是我的，不过没穿过。”
　　“就你讲究，我没那么多事好吧？你穿过的我也照样能穿。”连赢说是这么说，耳朵却泛起了异常的红色。他稀里哗啦漱了口，这时尚云熙把吹风机拿下来给他吹头发，“别乱动。”
　　“好了不用吹太干。我出去，你洗。”连赢说完也不等尚云熙回答，拿过他臂弯上的睡衣走出去。别看他看上去很淡定，其实心跳乱七八糟好久了。
　　尚云熙也不比他好多少，身上都淋湿了才想起来光顾着给连赢拿衣服，自己的没拿。要是平时自己一个人就无所谓了，洗完再出去找也一样。可连赢在外面，这就很……
　　尚云熙出来时只围了条浴巾，连赢这时候则把睡衣穿上了。浅灰的颜色，有点细的白色条纹，很符合尚云熙的喜好。连赢是第一次穿这种睡衣。他的睡衣上面各种花里胡哨的动漫人物或者小动物，反正没有这么素的。但他穿着感觉也挺舒服。他这会儿正坐在尚云熙的床上摆弄手表。尚云熙也不叫他，拿了睡衣之后去浴室穿上，把换下来的衣服全都送进洗衣机。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尚云熙坐到床上问。
　　“没什么。”连赢慌忙把手表关屏，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有点像吓到了似的。
　　明明之前还挺开心的，这会儿却不大对头。尚云熙有点怀疑连赢是不是并没有得到家里许可，于是他问道：“是不是家里让你回去？”
　　连赢摇头：“没。”说完他钻进被窝，老老实实平躺着说：“早点睡，明天还得早起去学校。”
　　尚云熙掀开被子进去把人抱住，手探进睡衣在连赢腰侧抚了抚：“到底怎么了？刚刚出来时还挺高兴的不是么？”
　　连赢沉默片刻，突然一个转身，用力抱紧了尚云熙。
　　

第80章
　　尚云熙有些受宠若惊,可很快发现不对劲。他新换的睡衣片刻功夫就被打湿，温热的感觉透过衣料从胸口处传了过来。
　　连赢哭了。
　　连赢抱着他的一双手用了前所未有的力道，勒得他生疼。这小子就像要把自己活活闷死在他怀里似的,把脸埋在他胸口密不透风。
　　“怎么回事？”尚云熙往后退了些，想要看清连赢的表情，可连赢抓着他就是不肯把脸露出来。
　　“连赢？”尚云熙有些着急,拍拍连赢的背,“到底怎么了？是叔叔说你了吗？”
　　连赢摇头。
　　“那是身体不舒服？哪疼？”
　　连赢还是摇头。尚云熙感觉衣襟湿的面积更大了。明明以往都挺能扛事的一个人，突然哭得这么难过，还死活不肯把头抬起来。尚云熙没办法,摸后背的手慢慢向下移,探进了连赢的睡裤里：“再不好好说话就收拾你。”
　　这突如其来的损招果然起作用，连赢瞬间僵硬。尚云熙赶紧趁机把人往后推推：“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连赢也不知是尴尬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胡乱抹了把脸,哑声说：“我现在不想说。”
　　尚云熙也不逼他,帮忙把未擦净的眼泪用脂腹轻轻擦掉：“行吧，不想说就先不说。啧，小孩儿似的，说哭就哭啊？”
　　尚云熙本来想逗逗连赢,让连赢别那么低落。没曾想他这么一说连赢的眼里又有眼泪了,吓得他赶紧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好好好，我不说你了还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连赢却半点也笑不出来，也并不觉得尚云熙的话有安慰到他。他深深吸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说：“电脑能不能给我用一下？”
　　“现在？”尚云熙的问话里带着不难察觉的诧异。
　　“嗯。”
　　“行，等我一下。”尚云熙下床去，不一会儿拿来一张小床桌放到连赢旁边,又拿了个蓝牙键盘、鼠标和鼠标垫，然后让午夜打开投影。
　　连赢对面的墙面不到三秒便有电脑桌面映在上头。尚云熙问：“你想做什么？”
　　连赢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关键词：2047年2月枚江市公交车交通事故
　　网速奇快，当即展现出一堆搜索结果。然而连赢很快发现没有一条是他要找的。他不停地向下拉滚动条去翻，可翻来翻去要么不是当年的新闻，要么就是其他交通事故。他换了个搜索引擎搜索还是如此。就好像他以为的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如果是几百年前的事连赢也就不多想了，可这才过去十几年，而且那时候网络便已极度发达，不可能任何信息都没有在网上留下。
　　除非有人刻意管控它。
　　连赢还想再换一个搜索引擎，尚云熙说：“别搜了，你想找什么告诉我，我让午夜帮你搜。他在网络上活动的时间比我们长，也更高速。”
　　午夜是尚云熙的电子助手，就跟连赢手表里的小莲蓬差不多。连赢却并没有让午夜做这件事，而是问尚云熙：“你说什么情况下，一件确实存在的社会新闻会在网上被抹得干干净净？”
　　尚云熙想都不想地说：“不可能抹得干干净净。你到底想要找什么？”
　　连赢看了尚云熙片刻，把自己的手表解下来递给尚云熙。他很少会摘下他的手表，因为里面有很多重要信息，包括学习资料、他的一些程序构思、他随手画的画稿等等。因为防水系数高，他就连游泳都不会摘下来。可这会儿他却直接解锁，让尚云熙可以任意翻看。
　　尚云熙拿到手表之后第一时间看的便是最近时段连赢用过的程序。他发现是邮箱，点进去之后看到不久前才收到的邮件，逐字浏览。
　　2047年2月28日枚江市226路公交车于西江路日落桥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根据该路段监控视频显示，涉事车辆在日落桥中段突然加速冲出桥梁，造成三十五人死亡，仅一人生还……
　　下面还有几张现场照片。尚云熙在照片上看到了事发地点被撞断的桥栏、聚集的救援车、打捞队、围观的群众，以及打了马赛克的，被摆放在岸边蒙着白布的尸体。
　　只有最后一张比较特别，是小时候的连赢。
　　如果不是看过连赢的小猪金牌上的照片，尚云熙还未必能一眼认出来。但就是看过，所以他一眼就能肯定照片里蹲坐在江边哭的孩子就是连赢。令人不解的是，这照片从角度看与其他几张不同。这张并不是截取自监控，大约是路人拍的，距离不算远，还有就是周围并没有任何救援队。
　　问题是谁这么缺德，那么小的孩子跪坐在江边哭不去管，在旁边拍照。尚云熙下意识地单臂把连赢搂到怀里紧了紧，看看是谁大晚上给连赢发这样的消息，就见发信人名字处显示“洪天”二字。他的怒气当场自心底升起，想都不想地告诉午夜：“连接夫人的手表，获取我当前浏览的邮件的发信设备，如果是私人设备，你把T205病毒送给对方作为回礼。”
　　午夜：“是。”
　　连赢一把按住尚云熙：“等一下，什么病毒？”
　　尚云熙说：“一种可以无限循环自主开关机的病毒，怎么了？”
　　连赢说：“先别发。我想知道他那儿到底还有什么。我一直不大记得当年发生的事，特别是一些细节部分。但这些记忆对我来说可能很重要。而且为什么这新闻被抹去了，你不觉得奇怪么？”
　　事实上尚云熙在游戏里陪他游泳的时候他想起母亲死的画面，之后他就刻意不去想当年的事了，因为想到的画面除了增添痛苦跟烦恼也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可如果真的有人刻意抹去了这段过往，那就说明这里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而这人有可能是别人，但也很可能就是他。
　　谁有这样的能力？这是全网屏蔽。
　　连赢无法不想到自己的父亲。
　　尚云熙直觉这件事最好不要让连赢深究，但他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借口，不由转问道：“洪天不是一直在病休么？他从哪找来这些？”
　　“他是我爸同事的儿子，可能就是从这个‘同事’的嘴里听到或者其他地方看到的。”连赢说，“我之前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总是针对我，毕竟我们被凑到一个竞赛队伍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他可能早就认识我。”
　　“你是说他很有可能从他家长口中认识你？”
　　“嗯。”连赢无意识地摸着鼠标，“明天我想去个地方。”
　　“哪？”
　　“我爸单位。”
　　“去找叔叔么？”
　　“不是。我想弄清楚，为什么我隐约记得当时上岸的是三个人，我爸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新闻里只显示一人生还。”连赢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惧色，“那会儿冰都还没化全呢，我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从车里逃出来还游到岸上，你不觉得这事很离谱么？”车上三十多个人，不可能只有他自己会游泳。而且就算他会游泳，他当时只有五岁，他能从冰窟窿里逃到岸上？简直天方夜谭。肯定是有人救了他，可救他的人呢？
　　连赢不敢去想，却又控制不住不去想。
　　“那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叔叔单位。”尚云熙把连赢手表放在一边，又让午夜试试突破洪天用的设备的防线，看看能不能得到其他信息。
　　“主人，无法破防。”午夜却在执行命令之后回道，“这不是一台普通的设备。设备的主人应该有很强的防范意识。”
　　“洪天用的，应该是他爸或者他妈用的设备吧。”连赢说，“算了。”能在北航工作的人又哪里会是泛泛之辈。他跟尚云熙虽然也算有天赋，但毕竟经验不足。
　　“应该是他爸。你忘了，我们去竞赛前他妈妈来送过他，从气质上看不像能在北航工作的人。”
　　“可能吧，先不说他们了。”连赢觉得头疼得厉害，心里也乱哄哄的。之前看到那一排白布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脑子要炸了。他们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他应该早已不在现场，但他就有种奇异的感觉，那里其中一个就是他妈妈。
　　尚云熙看出连赢难受，把桌子跟鼠标等一应东西都撤了，回到床上抱着连赢。连赢先是面朝窗侧躺着，背对着尚云熙。尚云熙从身后抱住他，他躺了会儿又转过身来，跟尚云熙面对面。
　　这种感觉还是有一点奇妙的，尽管游戏里抱过许多次，但现实里毕竟是第一次同床共枕。连赢想到刘健说的话来，说尚云熙从小就没跟人一起睡过，于是他的手穿过尚云熙的臂弯处，也把尚云熙抱住。两个人抱得紧紧的，本来应该是初次体验恋人怀抱的幸福时刻，心里应该感觉到兴奋跟躁动的，可这会儿却是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了，倒弄得跟遇上困难的老夫老妻似的。
　　“睡吧。”尚云熙在连赢额头上吻了吻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嗯。”连赢应声，闭上眼睛，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他的脑子里，耳边，总是会响起洪天对他说过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人了？


第81章 
　　连赢的姥姥家在乡下,那是连赢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平日里他跟爸爸妈妈在城市里生活，每天都要去上幼儿园，在幼儿园里一待就是一天。那会儿他最向往的就是周末的时候能够去姥姥家。他姥姥和姥爷也是搞研的,不过跟他爸爸不一样，他们研究的是生物。
　　连赢记得那会儿他姥爷和姥姥养了很多各色各样的蝴蝶，有些蝴蝶濒临灭种,他姥姥和姥爷的研究项目就是如何让那些蝴蝶重新在大自然里正常繁育后代。
　　小时候有人问起连赢的理想,连赢还回答过他长大了也想研究蝴蝶。可后来不知怎么就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似乎就是他母亲过世以后没多久。
　　当时他还很小，但是有人问他长大之后想做什么时，他就说他要当兵。问他为什么要当兵,他又从来都说不清。
　　连赢眼前又浮现出那被摆成一排的尸体。全部被白布盖着。他看不到哪一具尸体是他母亲。于是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盖着第一具尸体的白布。一张青白僵硬的脸露出来，但那不是他母亲。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吊起一口气,走向下一具尸体。他逐个掀开白布,看到了数张有些印象,但又不够熟悉的脸。他一个个翻,最终也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人。他的心里因此而充满希望。
　　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在江边叫了他一声：“小赢。”
　　温柔的声音促使连赢当场回头，大喊着“妈妈”几乎是箭矢一般飞过去扑到了那人怀里。可他却扑了个空。他愕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穿过母亲，不由叫了声：“妈妈？”
　　母亲怜爱地抚了抚他的头：“小赢乖，以后妈妈就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听爸爸的话,还要帮妈妈好好孝顺爷爷奶奶姥姥和姥爷知道嘛？”
　　连赢一下就慌了：“妈妈,你要去哪？”
　　他母亲轻轻拍拍他的肩，笑着缓缓飘进江里。他拼命追过去，直到江水没了他的头顶却也没能抓住他想抓住的人。他想呼救的，可水流灌进他的鼻腔他的耳朵他的口，拉着他不停坠落、坠落……
　　这时有个人托住了他！
　　那人带他游向岸边，于是他抓住那人求他救救他妈妈。后来那人去了,他就一直等在岸边，一直等……可等到太阳都落山了那人也没有再回来。
　　夜里江边开满了白色的小花，风吹过满地生香。连赢惊觉太晚了，要回家。可不论他怎么努力，总是离不开那一片花海。祭拜亡灵的人来来往往，可没有一个人能看见他。他们就像他穿过他母亲的灵体一样穿过了他的灵体，然后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别走，等等我！”
　　“别把我一个人留下！”
　　“妈……”
　　“连赢？”尚云熙一进屋就看到连赢蜷缩成一团，枕头都哭湿了，赶忙轻拍拍他的脸，“醒醒，起来了。”
　　“尚云熙？”连赢缓缓睁开眼睛，仍有些恍惚，目光落在尚云熙脸上似乎还有些不确定。
　　“是我。做恶梦了？”尚云熙没想到做个早餐的功夫连赢居然做了恶梦，明明夜里他看着虽然睡得晚了些，但睡着之后还挺安稳。他这也才离开半个小时而已就弄得满头汗。
　　“几点了？”连赢把手表摘下来之后还没戴回去，这会儿也没看到钟表。
　　“才刚到五点二十。还早着，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刚下去弄了点吃的，你起晚点我们可以在车上吃早餐。”尚云熙说的同时把围裙摘了放到床头柜上，侧躺着把人捞过来枕着自己的手臂，“我看着你睡。”
　　“不用，我不睡了。”倒也不是不困，但一想到做的梦，丝毫不想再给自己重返梦境的机会。
　　“好，那你去洗漱。我去把吃的摆好，吃完再去上学。”尚云熙说完略一犹豫，在连赢唇上吻了一下，然后笑着把手臂小心抽-出-来，朝着门外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翡翠，来！”
　　没一会儿，门口扑楞楞飞进来一只小绿鸟落在尚云熙肩头。尚云熙伸手，小家伙一蹦哒上他手，尚云熙便把翡翠放在了连赢手上：“陪着你连赢哥哥，陪好了给你吃苹果。”
　　翡翠一听吃苹果，赶紧又蹦回尚云熙肩头。尚云熙又把它送到连赢手里：“不是现在吃，是一会儿再吃。你不许跟来。”
　　翡翠这才隐约明白意思，歪头打量起连赢来。它还记得连赢，喂它吃过黄瓜呢。
　　连赢因为恶梦的事本来还有些不舒服，这下翡翠用小脑袋一蹭他手，那种细滑的羽毛擦过手心产生了极为治愈的效果。他于是端着翡翠，去浴室里洗漱完下楼。尚云熙蒸了奶黄包，还煮了粥。还有两碟小菜，看着都挺有食欲的。但连赢没急着往椅子上坐，而是从身后抱住尚云熙。
　　抱着睡了一夜，但在做这种动作时仍然有些不自在。连赢感觉尚云熙要转身，忙说了句：“别动，给我抱一会儿。”
　　尚云熙任由他抱着，气息有些不稳地问了声：“昨晚没抱够？”
　　连赢心想不会有够的时候了。他发现尚云熙虽然比较瘦，但是背却很宽很温暖。家里温度适宜，尚云熙还穿着家居服没换，他跟他隔着两层薄衣料，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连赢把下巴抵在尚云熙肩头：“我昨晚没踹你吧？”
　　“没有，一直挺乖的。”
　　“我……乖？”连赢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你骗我的吧？我爷爷说我睡着了能在床上武一套降龙十八掌。”
　　“呵呵，没骗你。真的很老实。”尚云熙拍拍连赢的手示意他松开一点，转过来正面回抱住连赢，“我一晚上都没睡。你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记得，最大的动作也不过是往我怀里拱。是不是属猪的都喜欢拱？”
　　“嗯，你们属狗的都喜欢闻味道。”连赢说这话时尚云熙恰好在他颈间轻轻嗅，于是两个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气氛也有点升腾。主要是离得太近了，对方的呼吸，身上的变化，总能清晰的感觉到。连赢鬼使神差地想到夜里尚云熙为了让他回答问题而把手放进他的睡裤里，嗓子顿时有些发紧。他推开尚云熙，“吃饭。”
　　连赢的力道一点也不重，尚云熙却还是顺势放开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他能感觉到连赢有一点“害羞”，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他们这种关系上的变化。又或者说，连赢目前是有些心事没解开，所以做什么都没办法专心。
　　尚云熙不急于这一时。虽然对于他这种有肌肤饥渴症似的人来说真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拥抱住对方。但比起以往以为的那样一辈子不便跟任何人在一起，他觉得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意外惊喜。
　　上午上课时，连赢果然时不时的走神。体育课过后拿衣服时尚云熙发现外套拿错了，让连赢换回来穿，连赢也没听见。索性他俩的衣服差不多大，谁穿谁的都无所谓。
　　“连赢，尚云熙，你们两个过来。”体育课一下课，叶亮叫住两人，“下午忙不忙？不忙的话一起上游戏下副本？”
　　“忙。”话是尚云熙说的，“下午我跟他约会，但不在游戏里。”
　　“在游戏里不是挺好么？”叶亮最近几天没在游戏里看到尚云熙跟连赢，但他对流年醉的兴趣却是越来越大。他这时候太需要助攻了，可这俩小子偏偏不上线。
　　尚云熙一打眼就看穿了叶亮的意图，倒也乐见其成，便说：“明天看情况吧，如果不忙的话提前联系您。但今天我俩得过二人世界去。”
　　叶亮也是打小长过来的，自然理解这个年纪的人谈恋爱那就是恨不得分分秒秒都不要分开。于是他嫌弃似的挥挥手：“行行行，那明儿个再说。”
　　尚云熙便拉着越临近下午话就越少的连赢回了班级。
　　最后一节课下课后，两人收拾收拾东西，尚云熙直接租了一辆车，没坐家里的。他们没回家，也没敢直接去北航智武研究所门口，而是在距此地大约三百米远的一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担心离得近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只能先在相对近的地方等着连所长出来。
　　其实连赢心里也没什么底。他老子加班是常事，都不知道几点能出来。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爸今天在单位。
　　尚云熙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三十七，他跟连赢租的车停到当前位置上近二十分钟，通往研究所的路上一个人都没出现过。他略一琢磨后说：“咱们这样等下去不是个办法。搞不好叔叔没等出来我们倒先被发现。不如你给叔叔打个电话约他出来吃晚饭，吃完饭走的时候我跟着他。”
　　连赢：“能跟住吗？我爸他反侦察能力很强。”
　　尚云熙说：“你既然知道叔叔反侦查能力很强，就该知道这事不能从叔叔身上下手，很容易打草惊蛇。”
　　连赢也觉得这一趟来得过于草率。他其实没有别的目的，就想知道他爸下班之后去哪休息，见什么人。他知道他爸有单位提供的房子，但并不是每次都去那里住，而这也是他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怀疑他爸外面另有家庭的原因之一。
　　还有就是那个比他年纪小的孩子……
　　连赢突然想到什么：“走，咱们不在这等了。”
　　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在什么地方住，但是他知道对方在哪儿上学。今天是周六，那小子读初三，这个时间肯定没在学校，但是这不妨碍他去查他的档案。他老子他不敢查不敢跟，一个初中生他还不敢？
　　这事不能回自己家干，于是连赢又回了尚云熙的地方。索性尚云熙家里和他那边一样有全套的防追踪设备，他们只要能进入四十二中的档案库里就能查。
　　初三，男生，双眼皮……
　　黑进档案库颇费了些事，好在有尚云熙帮忙。连赢一直以为自己在这方面能力不算弱了，但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在这些事上尚云熙反而比他更行家。他之前能黑进学校档案库，显然是得益于他是本校学生，本身就在内部环境里了。
　　这么说起来他师父好像很少教过他这方面的东西。
　　连赢不禁又想到尚云熙曾问过他的问题，是不是他父亲教了他这些。
　　尚云熙这时在键盘上轻敲一下：“好了，你要的结果都在上面。初三，男生，双眼皮，戴不戴眼镜我也做了分类，你可以看看。”
　　全部都是穿校服拍的正面照，还很清楚。连赢一个个翻，翻到头来发现居然没有他要找的人？
　　“你确定你要找的人读四十二中，初三？”尚云熙问，“会不会记错了？”
　　“应该不会。我是前年见到他的。那会儿他就穿了四十二中的校服。”
　　“夫人，那没准他当时已经初二或初三了呢？那这会儿就该读高中了。”
　　“除非他跳级。有一年我偶然间看过我爸送他上学，后来我偷偷去观察过。那小子当时读小学四年级，比我低两级。他们学校当时出校门的时候前头都有人举牌子，他站的队伍打头有人举的四年级牌，我不可能看错的。”
　　“那当时怎么没继续跟？”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爸发现了，没多久那小子就转学了。你说好好的转个屁学？”
　　尚云熙：“……”
　　连赢猛然反应过来某人也是转学过来的，忙搂住吹彩虹屁：“你不一样。你要是不来我哪里能有这么好的男朋友！”
　　尚云熙：“只是男朋友么？”
　　连赢：“夫君！”
　　尚云熙笑：“你个小狗腿子。”
　　连赢一直搂着尚云熙：“快，再帮我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尚云熙没反驳他，拍拍他手说：“冰箱里有水果，去洗点拿过来一起吃。”
　　连赢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直不让他动手干活的尚云熙突然让他洗水果有什么不对劲，闻声奔着冰箱撒丫子跑了。尚云熙这才打开他查到的另一份结果，快速看起来。
　　有个叫秦烨的男生，不久前才把学籍调走。这人也刚好读初三，并且是双眼皮。而让尚云熙特意把这东西扣下来没给连赢看的原因是，家长签字栏上签的名字是“连正”二字。


第82章 
　　是“连正”不是“连城”,但“连”这个姓也并不是特别常见的姓，所以尚云熙没有急于给连赢看结果，而是决定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虽然接触的次数不多,但尚云熙觉得连城并不是那种对孩子漠不关心的人。相反，他觉得这位叔叔对连赢有着很深厚的情感。而如果有一些事是这位叔叔坚决不想让连赢知道的，那想必这件事对连赢有莫大的影响。
　　当然这些还都只是他的猜测。
　　尚云熙认为自己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找连所长直接问答案,二是从洪天身上下手。洪天当时用的设备他无法攻破,但洪天本人的设备就未必了。一个人知道一样秘密，这样秘密是会一直放在他人那里还是自己也留一份以防万一？尚云熙觉得大部分人应该都会选择后者。
　　尚云熙决定事分两路办。洪天那边他也查着，秦烨那边他也继续追踪。从档案上显示的信息来看,秦烨的学籍调去了另一所学校。这所学校叫“英德中学”,初高中连读，在本地成绩并不算突出,可能堪堪排个中等。但尚云熙知道一点,这间学校办出国留学十分迅速,他们有特殊的渠道。他会了解这些还是因为转学之前特意查过各大高中的特色。
　　“今晚还能在这住了么？”尚云熙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了,问连赢。连赢本来说好吃过晚饭就回去，可吃完一磨蹭二磨蹭的就到了这时。
　　“我倒是想住，但是不行。”连赢靠着尚云熙，“我极少在外面过夜的,就连去电竞馆都是尽量早点回家。说起来好像除了王临时家我都没在外面住过。”
　　“嗯？”尚云熙微眯着眼笑了笑,“你在王临时家住过？”
　　完蛋！怎么把这事说出来了！
　　连赢僵了一下，尴尬地笑着转头：“怎么，吃醋啦？”
　　尚云熙意有所指地说：“我吃什么醋？你跟他认识这么多年，要是真有什么特殊感情那还有我什么事儿啊？是吧夫人？”
　　……总觉得这话问得暗含威胁呢？
　　连赢坐直轻咳一声：“就是。他小时候可比现在胖多了，跟个球似的，胆子还小。我都把他当弟弟看待的。最可气的是这小子成天嘴上说着减肥,盘子里的肉可一块都舍不得给我吃。平时都是我主动抢的，太不上道了。哪像你，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我……呃，干嘛这样看我？我说得不对么？”
　　尚云熙无声注视着连赢，修长的手指在沙发背上轻轻敲，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可听在连赢的耳朵里却像催命曲似的。他赶紧站起来后退两步：“尚云熙我跟你说，你别没事找事啊！”
　　尚云熙勾勾手：“紧张什么？来。”
　　连赢狐疑地看着尚云熙，见他似乎真没有生气，重新在旁边坐下来。不料屁股还没坐稳就一阵天旋地转的被尚云熙给按在了沙发上。尚云熙单膝跪着，把他禁锢在沙发与身体之间，帅气的脸庞与他相距不足一厘米。
　　他都能感受到尚云熙的呼吸。
　　连赢也是熟了才发现，尚云熙有个习惯，这人在家的时候喜欢吃完饭就去刷牙，不管吃的是午饭还是晚饭皆如此。此刻清凉的薄荷味萦绕在周围，他忍不住舔了舔唇，微微抬头去亲对方。尚云熙却向后退了一下把他躲开了。他顿时有些羞恼，想要挣脱对方。尚云熙却又重新吻了过来。
　　瞬间，空气里的所有热流好像都集中到了方寸之间。尚云熙的手松开对连赢的压制，转而把手撑在连赢两侧。连赢脱离桎梏，下意识地搂住尚云熙……
　　等连赢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十点了。尚云熙送他回来的。下车的时候连赢的耳朵还不自然的红着，说话更是透着一股子心虚劲。他有心想让尚云熙在他这住一晚上，可再想到爷爷奶奶，还是让尚云熙回了。
　　不想分开，浑身上下还透着亲密过后的愉悦气息。
　　连赢站在院子里深吸口气，一个大步迈上台阶。而这时爷爷奶奶也从楼上出来，站到了楼梯间。爷爷有点酸酸地说：“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吃过饭没有？”
　　连赢点头：“吃过了。爷爷奶奶你们不用管我，早点休息吧。”
　　奶奶只是笑了笑，而爷爷的目光则在他身后溜了一圈。
　　连赢顿时有种被X光穿透的感觉。明明他跟尚云熙只是互相帮助一下对方，也没到最深入的一步呢。但是被爷爷这么一看，就好像干了什么天大的事了似的。
　　老爷子虽然是个大夫，但跟自己的孙子也有不好意思说的问题。不过他凭借精毒的眼力看出孙子没什么异常，看起来状态还不错，于是便没再细究孙子这一夜未归的事。反正儿子都说准了的。
　　连赢作贼似的钻进卧室，门一关，赶紧靠门板上长出一口气，给尚云熙发信息：一会儿还上游戏吗？
　　尚云熙那边回得很快：不上了。昨天一晚上看着你都没舍得合眼，今晚要好好睡一觉。当然了，夫人若是需要，为夫也可上得。
　　连赢：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贫呢？赶紧睡觉去吧！安了=3=
　　尚云熙回了个睡觉的表情，实际上却连卧室门都没进。他把车送回车库，换了一块平日里根本不用的手表，又拿了一台长相略有些奇特的平板电脑，步行离开小区。他在小区外叫了一辆智能出租车，按着英德中学的学生档案库里查出的信息，去了那叫“秦烨”的人住的位置。
　　这是个新小区，环境也不错，只是与连赢家隔着数十里，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尚云熙示意车停靠在小区门口对面的公共停车位上，之后便又尝试着连了一下小区物业所管的服务器。他不好直接进小区查看，但他可以先从业主信息里了解一下这个秦烨家里都有什么人。
　　这时手表上传来一阵滴水声。午夜告诉尚云熙：“主人，洪天的手表里确实有几个加密文件，但破解它们需要一点时间。”
　　尚云熙问：“多久？”
　　午夜说：“预计七分钟。”
　　别说七分钟，七十分钟尚云熙也能等。他把座椅放倒躺在上头，也不管午夜是不是在干活，在平板里开连赢的照片投映到车顶棚，静静看着。黑暗的车子里顿时被照出光亮，全集中在连赢那张帅气的照片上。午夜忍不住吐槽：“您又想夫人了？”
　　尚云熙闭着眼，想了想连赢被他困在怀里时的模样，唇边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说：“还好吧，想了不到两个小时。”
　　午夜：“你们分开也没到两个小时，谢谢。”
　　尚云熙没接话。
　　午夜这时又问：“主人，如果，我是说如果，事实真的是洪天说的那样，您要怎么办？告诉夫人么？还是……”
　　尚云熙枕着手臂，依然不作声。
　　午夜有些疑惑，却看到棚顶的画面变了。那里不再是连赢的照片，而是一张有三个人同时在电梯里的照片。这照片能看出是一张截图，照片里有个年轻小伙子，还有个老太太。最后一个戴着帽子看不清楚正脸，但午夜觉得身形很像连所长。
　　尚云熙看了下截取这张照片的监控视频存录时间——两天前。而从物业登记的信息上来看，秦烨留的地址里住的应该是三个人。这个小区进电梯要刷指纹才能上到自己家所住楼层，而秦烨这一户里登记的就是三个人的指纹。但不确定是否就是电梯里的三个人。
　　这三个人确实是进了一户，但尚云熙还发现另一件事。这一户的对门，户主叫“连正”。登记指纹信息一个。
　　“主人，洪天手表里的加密文件解完了。一共三个文件夹，其中一个全都是他自己平时琢磨的一些小程序，还有一个是美女图库，最后一个是跟夫人有关的，您现在要看么？看的话我转投一下。”
　　“不用，转到我电脑里。”尚云熙坐直身体，投影也关了。车内又回到了昏暗的状态当中，而特意找的防窥车窗的车子在外面看来没什么特殊变化。
　　“好多照片看起来都像是偷拍的。”午夜说，“看起来距离很远。难道是洪天自己拍的？”
　　“应该不是。最早的有六七年前拍的。那时候洪天也就十一二岁，应该不至于做这些事。再说他如果当时就拍了做什么留到现在才跟连赢讲？”照片至少有四五百张，有很多都是同一场景连拍，但无一例外全都是连所长跟那应该叫“秦烨”的小子出入某个场所。最多的还是秦烨住的小区，偶有个一起去学校的，这显然是攒了许久的成果。
　　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不是洪天，而是拍照片或者授意拍照片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尚云熙突然想到他跟连赢分析过，跟连所长做同事的很可能就是洪天的父亲。
　　“主人，您翻到最后应该还有个视频。”文件是按从小到大的顺序排列的，视频就在最后面的位置。
　　“你‘看’了吗？”
　　“没有。”
　　尚云熙直接把进度条拉到底，找到视频。视频很大，拍摄时间居然长达五十多分钟。奇怪的是，尚云熙点开之后一直是黑色画面，连声音也没有。他起初一直怕错过什么，耐心看着，但到了六七分钟的时候依然如此，他直接把进度条拉向后十分钟。画面瞬间就有了，是连赢。只有五岁的连赢在岸上裹着一件大衣，他全身湿淋淋的，冻得小脸发青，说话都在打颤。他拉着对面那个看不清面相的人，哭着央求道：“呜呜呜呜呜，叔、叔叔，你能不能救救我、我妈妈，求求你，救救她吧。”
　　那人不知是在犹豫还是怎么，没有声音。连赢就抓着那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叔叔，求求你了叔叔……”
　　尚云熙看着又心酸又心疼，恨不得把眼前的孩子抱在怀里给他温暖。可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只有一人生还，那就是说，这位叔叔很可能听了连赢的请求，但却没有回来。
　　果然，视频里出现另一道声音：“好，你在这里别乱跑，叔叔这就去帮你救你妈妈。”
　　视频的最后是冰冷的江水，录这段视频的设备显然是重新投入了江中，直到重回黑暗。


第83章 
　　“小赢,怎么还不睡？”奶奶年纪大了，有起夜的习惯。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后半夜一点多了,孙子的卧室里却还亮着灯，门也没关严，“是不是饿了？”
　　“没有。”连赢开着电脑,手表也在旁边放着。按理说这么晚了他应该让奶奶不用担心他,回去继续睡觉。可他回答完奶奶的话心里想着事，就没再说什么。
　　奶奶看出孙子的异常，也没急着走。在门口又问道：“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跟小尚闹别扭了么？”
　　连赢脑子里的想法都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笑说：“没有啊奶奶，我跟他好得很。就是早上起得有点晚,这会儿还不困。”
　　奶奶算是接受了这种说法,点点头：“那奶奶接着睡了,你也别太晚。”
　　连赢说行,从书架拿了本书来翻。他也不知道拿的什么书，也并没有看进去。洪天给他发邮件的事并没有因为尚云熙给他的答案而打消他的疑问，所以他回来之后很长时间都在想这件事情。就在刚刚，他本来想问问奶奶,关于他五岁那年的事。但时间太晚了,他问完之后奶奶接下来的时间肯定没法再睡，所以他才没往那提。
　　他或许该直接找洪天当面问问。
　　已经快两点了，连赢还是给洪天发了消息。他不光发了消息他还回复了洪天的邮件。正好周日，怎么都能挤出点时间。他要问问这小子到底想干嘛。发完他还不困，把剩下的作业拿出来继续做。而同一时间有人却倍感时间紧迫，又回到了离开的地方。
　　尚云熙从秦烨住的小区回去时没想见连所长。可后来看到从洪天手表里弄来的视频之后他改变主意了。
　　当然他也不是很确定连所长当下是不是住在这个小区里,他只是抱着侥幸心理到了小区门口再联系。
　　连城接到尚云熙电话也是在一点多，刚躺床上睡着。这个时间除了几个特殊电话之外所有电话都无法联系他。而大多数时候，这个时间找他都是单位有特殊工作。他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可能是某个项目出了问题，谁知一问智能助理，居然是尚云熙。
　　尚云熙也没多在电话里提，只说了是关于连赢的事，要当面才能说清。连城一听，果断答应了见面，而尚云熙则坦诚地说了自己就在秦烨住的小区外面。
　　“怎么找到这的？”连城还真从这小区大门走了出来。他精准地找到尚云熙的车坐上来，既没有被发现隐私的愤怒也没有大晚上被打扰的不悦，径直问，“连赢知道么？”
　　“还不知道。”尚云熙给连城从放饮品的小柜里拿了瓶热茶递过去，“是有人先给连赢发邮件，跟他说他小时候的事，所以我才辗转查到这里。没带他来是因为不确定您这边是不是还有什么不适合他知道的。如果我擅作主张冒犯了您那我道歉。”
　　“他小时候的事，什么事？”
　　“跟我和连赢同年级有个叫洪天的学生，您应该听连赢说过。”尚云熙直接把从洪天那里得到的视频发给连城，“这视频是从洪天手表里挖来的。他对连赢说连赢害死过人，还给连赢发了很多他小时候遇上的那起车祸的相关信息。连赢对这件事很在意，特意上网查了一番。但网上并没有任何关于这起车祸的记录。洪天给他的信息有图片有文字，其中有一条信息里提到当年的事故中只有一人生还。这人应该是连赢，但连赢认为以他当时的状况根本不可能靠自己游上岸，势必是有人救了他。他应该是很想知道这个救他的人，是不是洪天嘴里说的，他害死的人。”
　　“你确定这视频是从‘洪天’的手表里弄出来的？”连城的声调很低，能感觉出来压抑着怒气。还好这怒气很明显是对着视频。
　　“是我亲自找的，确定是他的手表。洪天给连赢发的邮件我也复制了一份，给您发过去了。”尚云熙也不想捅人心窝子，但事关连赢，他也只能这么做。
　　连城把邮件里的内容快速翻了一遍，车子里气压似乎更低了。尚云熙有心想问问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觉得不大礼貌，沉默半晌，先把最关键的问题问了出来：“连叔，秦烨的身份……是视频里那人的亲人么？”
　　连城关掉视频，对尚云熙猜到这一步并没有过于惊讶，说：“对。视频里的人叫秦岳，秦烨是他儿子。当年连赢五岁，秦烨三岁。”
　　尚云熙说：“您想把秦烨送出国？”
　　连城这时略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尚云熙：“你怎么知道？”
　　“您给他转的学校是全市办出国留学最快的一所学校。连叔，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如果洪天在邮件里说的事情确有发生，那我想秦烨一家最好能尽快离开这里。连赢应该已经想起来一些事，并且产生了自责的情绪。目前这个状态我想他不适合见秦家人。当然，如果秦家没有恶意那另当别论。但您这么多年都不让连赢知道，我想这家人并不好相处。”
　　连城对于尚云熙的想法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沉默片刻说：“以连赢的性格他应该很快就会去找洪天了解真相。既然怎么都会知道，你觉得尽快送走秦家人还重要么？”
　　“重要。”尚云熙想都不想地说，“洪天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外人。但秦家人不一样。他们是当事人。如果他们就这件事责怪连赢，对连赢来说打击是成倍的。”他从小在他母亲的责怪和怨恨中长大，太清楚这种情绪对一个人来说有多深远的影响，“您不也是不想让连赢在自责中长大所以才尽力不让他接触到秦家人的吗？”
　　“可他现在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连城说。
　　“是不是孩子和我是否要护好他没有直接关系。”尚云熙异常坚定，“无论如何我不想让连赢见到秦家人。”
　　“行吧，还算我儿子有眼光。秦家的事我会办，这几天你多开导开导连赢。至于洪天……还是要让连赢见一见。如果做得太过他反而会越想越多。”
　　“那正好，我也是这个意思。”尚云熙松口气，“那连叔您慢走？”
　　“今天是周日。连赢很有可能今天就去见洪天。我听说那孩子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上学？你白天有空就去找连赢，尽量别让他一个人去。”
　　“您放心，我肯定看好他。”
　　连城点点头，难得露出欣慰的笑容。尚云熙见岳丈大人走了，调转车头去了连赢家。天还未亮，他可以回家先睡一觉再去找连赢的，半路却改了主意。
　　连赢这时候依然没睡。卷子刷到脖子发僵，他起身做了个伸展动作，给尚云熙发信息：睡了吧？
　　前一晚尚云熙如果真的没睡觉，那这时候肯定睡实了。
　　信息声却意外地传来：本来睡了，梦里突然感觉你往我怀里拱又醒了。怎么这么晚不睡？
　　连赢本来还有点困意，这下彻底精神了：写了会儿作业。能上游戏吗？
　　尚云熙：不能。
　　连赢：无情TT
　　尚云熙：你站到窗口再说。
　　连赢心说什么啊？人已经起身站到了窗边。他窗外有小区的路灯，也有自家院子里的小夜灯。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尚云熙就在他家院子外面的小路上跟他摆手！连赢这下可待不住了，赶紧往外跑。要不是因为怕吵醒爷爷奶奶，他能直接甩门冲出去。
　　“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连赢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开院门让尚云熙进来，本来想带人回屋里。可尚云熙没同意。主要是一早不好跟爷爷奶奶说，太尴尬。
　　“那你也不能不睡觉啊。”连赢出来的时候太急，也没披个外套。中秋都过去那么久了，这会儿夜里凉着呢，冻得他搓了搓胳膊。
　　“我回去就睡，明早再来找你。你赶紧回屋。”尚云熙说的时候顺便把风衣脱下来披在连赢身上。本来就是想过来看看，想着万一连赢夜里睡不好再惊醒，毕竟在他那儿还做恶梦来的。没想到居然真醒着。
　　“唉，大晚上出来一趟，就不能让这份快乐再长~~~~~~一点儿？”连赢感受着风衣里的温暖，心里有点舍不得。
　　“我回去就上游戏。”
　　“行吧。”连赢有点犹豫要不要干脆跟去，却偏看到洪天回复了他的消息，答应白天见面。于是他又收了一起去的心思，把尚云熙推了推，“一会儿游戏里见。”
　　尚云熙隐约看到连赢有新消息，但没看到是谁发给连赢的。略作犹豫说：“回屋吧。”
　　连赢捏了捏尚云熙的手才回屋，第一件事便是问洪天：“你什么意思？明天不行？”
　　洪天回得很快：“我周一去学校，这事在学校里说就行。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急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劝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睡一觉，要不然我真担心你知道真相之后睡不着。”
　　连赢深吸口气：“姓洪的，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洪天笑说：“有啊，我他娘的这辈子最恨的除了我爸妈就是你。废话少说，你想知道真相，周一中午请我吃饭。”


第84章 
　　自打竞赛结束之后,洪天已经很久没来上学，因此他冷不丁出现在校园里还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本来他这人长相不出众，成绩也不出众,并不是那种会惹人注目的人。可他竞赛失利抑郁成病请长假却让不少人知道了学校里有他这一号人。
　　“哎我听说他得抑郁症了啊，这么快就好了？”
　　“看起来是好了吧，精神还挺好的。你看他连发型都换了。”与洪天同班的学生说,“原来他的发型看起来就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你看现在,跟以前完全不是一个调调了啊。”
　　“怎么感觉流里流气的？”
　　一中校规里有一条禁止学生染发。洪天倒也没有染发，但那个发型弄得就很骚气。而且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啫喱水，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
　　洪天以往表面上不显示,但内心里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今天进校门之后却对大家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径直坐到班级里，就跟这段时间他每天都这样来上课,好像并没有请过假一样。有人跟他说话,他也是笑着回,只不过个别细心的同学发现,洪天的笑容跟以往不大一样了。
　　以往洪天也有些目中无人，那时他的笑容半真半假。现在的笑容，好像连那半点真都没了。
　　连赢也是课间听同学们议论才知道洪天回来上课了。早上他想给洪天发信息确认一下，但把腕抬起来又有那么一点怂,想着要来怎么也会来,不来他劝也没用。没想到洪天真来了。
　　尚云熙很快发现连赢上课有些心不在焉。本来就有点好动，这会儿更是无意识地揪着一角书页翻来覆去地折，折的那一片书纸都要掉下来了。老师在前头讲课，尚云熙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赶紧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抓过来放到桌下轻轻用拇指抚了抚。
　　连赢意识到自己走神，回头看了尚云熙一眼。见尚云熙盯着黑板,他也把注意力强行拉回黑板上。越是接近中午他的心里就越是乱的慌。他一面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一面又有点排斥见洪天。
　　下课铃这时响起来，连赢吓一激灵，下一秒就被尚云熙拉着起身：“走，出去转转。”
　　连赢问：“去哪？”
　　尚云熙附身说：“你告诉我你一上午总走神是为什么我就告诉你去哪。”
　　连赢犹豫片刻，跟尚云熙坦白中午要请洪天吃饭，问问洪天嘴里的事。尚云熙一听跟自己猜测的一样，便带连赢往楼上走，上到六楼，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本来是想去楼后，但课间休息就十分钟，来回也不够做什么。他主要是为了把那段视频给连赢看。与其让洪天给连赢看，不如他来给连赢看，起码他能在第一时间安慰连赢。
　　尚云熙给连赢戴上一只小巧的无线耳机，又解开手表给连赢递过去，然后点开视频：“这是从洪天的手表里翻出来的。你去见他他多半也是给你看这个。”
　　连赢有些忐忑地问：“你看过么？”
　　尚云熙说：“看过。我觉得是正常操作，所以你看完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毕竟这世上有许多事本就不是能人为控制的。”
　　连赢的目光集中到手表上。画面没有投射-到墙面上，看着那么一小点的屏幕还挺不舒服的。可连赢的注意力已经被彻底吸在上头。前面那大片的盲黑尚云熙没给连赢看，他给连赢点开的时候直接就是视频。
　　连赢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小时候的。但他仍然十分熟悉。求助的声音一出来，他的意识就像被强行拉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江岸上。北风激荡，把人冻得好像四肢都僵硬了。他被一个叔叔救到岸上。发现事故的人都在桥上，他们一时过不来，他就只能求助于眼前的人。
　　连赢脸色不大好看。把手表递给尚云熙。他说：“我不想看了。”
　　尚云熙自然不会勉强。他把表重新戴回腕上，抱住连赢。楼道里十分安静，这一层是校长办公室和大型会议室所在，平时也没什么人上来。尚云熙说：“中午就别请洪天吃饭了，夫人，请我吧？”
　　连赢不置可否，垂着头思考好一会儿，问：“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尚云熙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连赢问了他也就仔细想了想，说：“要听实话么？”
　　连赢抬起头来：“当然。”
　　尚云熙说：“我大概会一面觉得恐惧，一面在一旁看热闹。没办法，我小时候实在是太怕我妈。我每次看见她都觉得全身都绷得很紧，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结。如果能再也看不到她，我想我会比较开心。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害怕？”
　　连赢回抱住尚云熙，抚着尚云熙的背问：“没有，这里还疼吗？”
　　他从来没有直白地问过尚云熙背后的伤是谁打的。但是他已经猜到，那人应该是尚云熙的妈妈。
　　尚云熙笑说：“遇上你就不疼了。”
　　连赢也跟着笑了笑。尽管他内心有很大波动，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但是这一刻有尚云熙在，似乎什么事也没那么可怕了。他想到视频里的那位恩人也会觉得十分愧疚。但他知道时间回不去了。与其难过倒不如为对方做点什么。
　　十多年过去了，他都没能为他的恩人做过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还好，他爸一定知道。
　　连赢就着尚云熙抱他的姿势把下巴抵在尚云熙肩上，琢磨着要不干脆问问连所长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他也好问问当年的事。这时却听不远处“嘎哒”一声，传来了开门的动静。连赢跟尚云熙几乎是闻声即动，当场分开。可还是被出来的校长看到了他俩几秒前抱在一块儿！
　　校长开始没认出这两人，因为他一出来这俩小子就背对着他要走的样子。于是他喊了声“站住！哪个班的？”
　　尚云熙略一犹豫转过头：“校长您好，是我和连赢。”
　　校长一看是学霸，缓缓收起生气的表情：“你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在楼道里搂搂抱抱的，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连赢完全不知道说啥。尚云熙说：“有点事跟他聊就上来了，您这层人少。我们这就准备下去。”
　　校长虎着脸说：“我这层人少也不是用来给你俩谈恋爱的地方。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尚云熙笑着道了谢，赶紧拉着连赢走人。
　　连赢下了楼才长出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得挨处分呢。”
　　尚云熙说：“哪那么容易挨处分。校长人还挺好的。”
　　连赢想了想以前，没少被校长逮住训话，可不是刚才那样好躲过去的。他不解地看着尚云熙：“校长对你好像特别关照？”
　　尚云熙说：“我来的时候是带着心理医生的诊断书来的，校长是对我比较关照。不过主要吧——”
　　连赢：“嗯？”
　　尚云熙笑着贴近连赢的耳朵：“主要还是因为为夫我成绩好。”
　　连赢撇嘴：“那还不是得听我的？”
　　尚云熙认真的点点头：“这点倒是没错。以后在你面前我立志当个妻管严了。”
　　连赢边笑边下楼：“去你的，谁管你啊？”
　　接下来的课连赢偶尔也会走神，但总归不是带着忧虑那种。尚云熙时不时瞅一眼，总算放下心来。
　　午休的时候洪天给连赢发了条信息，让连赢去他班级里找他。他笃定连赢一定会同意。没想到连赢不但没同意，还告诉他以后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你那些所谓的能让我不痛快的视频啊照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喜欢你就留着慢慢欣赏。”
　　洪天略诧异地问：“你看到了？”他还怀疑连赢是在骗他。
　　连赢说：“对。不就是我小时候坐在江边对人求助的视频么？我想救我妈，仅此而已。至于我欠了谁的欠了什么，我自然会去还，但这跟你无关。”
　　洪天“呵”一声：“是啊，与你无关。你被保护得好好的，你当然可以潇洒地说和你无关，反正死的又不是你爸，还债的也不是你是吧？其实你们这些人都差不多，都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付出。至于那个累死也想让你们过得好点的人怎么想又有什么重要……”
　　连赢突然一阵难受。洪天之前说他爸要把房子都卖了替他还债，那时候他觉得洪天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傻逼，精神病。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敢这样想了。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嘛？你那天在商场说你是要讨债，你到底要讨谁的债？”
　　洪天没回答。他把电话挂了，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了会儿呆。这个时间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他也不觉得饿。忽的，手机又传来了响声。他以为是连赢反悔了，没想到不是。
　　他直接挂断。可铃声再次响起来，像催命似的在耳边直嗡嗡。
　　洪天接起来也不说话，那头却第一时间传来了愤怒的咆哮：“混账东西你还敢挂我电话？说！你是不是动我电脑了？是不是你！”
　　洪天嘴边扯个自嘲的笑容：“啊，是我。怎么了？是连所长找你了吗？”
　　洪父一听，气更甚：“你疯了你？我平时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进我书房！你把我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你给我原地老实待着！哪都不许去！什么都不许做！更不许找连赢！”
　　嘟嘟……电话挂了。
　　洪天心想，老实待着干嘛？傻吗？
　　“我天，那怎么有个人啊？”连赢和尚云熙刚出教学楼往食堂走呢，突然听旁边有个女生喊道，“好像是学生啊，怎么站那么危险的地方？”那是楼顶，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上去，更别说站到楼边上。
　　“好像是……洪天？”尚云熙道。
　　“靠！就是他！”连赢说完，人已经拉着尚云熙往教学楼方向风跑过去。


第85章 
　　刚好是午休时间,很多学生都在操场上。人员密度大，消息传播的速度自然就快。不一会儿有人可能要跳楼的消息就传得大半个学校的师生都知道了。楼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朝着楼上指指点点,也有认出洪天的人在下面大喊：“喂你干嘛？太危险了！你往回退一退！”
　　洪天低头看了看。很奇怪，一堆穿同款校服的学生里他居然一眼就找出了那个对他喊话的人来。那是何若星，和他一起参加过竞赛的何若星。何若星旁边是艾小传,这两人总是形影不离的,他都还记得呢。但他们并不能让他改变想法。
　　他想等他爸。
　　洪天的班主任得到消息跟心理老师一起赶往楼上，就连校长都被惊动了。可通往楼顶的门不知怎么的死活打不开。这又是很结实的防盗门，以他们几人之力踢还踢不坏。
　　连赢跟尚云熙的速度比他们更快,他俩是最先确定门推不开的。可平时能上楼顶的路也就这一条,再不然就得是外面的简易消防梯，无防护的那种,平时根本没人往那去。
　　“你给我回来！”尚云熙一把拉住想要出窗户登梯的连赢,“太危险了,我去。”
　　“哎哟一伸手就够到了,就这点距离小意思。”
　　“那也不行。”尚云熙不认真则已，认真起来力气很大，居然按得连赢挣不开，他朝外面看了一眼说,“洪天那个位置应该正好在门口反方向。我上去之后看看能不能把门打开能让老师上去。你在这等我。”
　　“那不行。你去我也不放心。”没有护栏的□□。他是从小皮惯了。下不了河他就上树,攀岩，爬楼。可是尚云熙不一定。而且他俩这个头，每个人都超过六十公斤，万一……呸呸呸！
　　“那咱俩谁都别去。老师们这会儿肯定知道了。而且连赢我告诉你，就算他洪天今天真的出事，那也与你无关。别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我也不是往自己身上揽错。他之前跟我说他是在讨债,我一开始也不明白我欠他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不是要跟我讨债。他可能、他可能是想跟他爸讨债。咱们之前分析过，他为什么会认识我，很可能是因为他爸。你说他爸跟他说我，能说什么？”
　　“……成绩。”尚云熙说完，毫无预警地推了连赢一把。那力道不大，却正好把连赢推得一踉跄撞到了墙上。尚云熙就趁这个空，已经登上了由钢筋组成的台阶。他转头告诉连赢，“你给我乖乖等着，我上去之后开门，你从门后上来。”
　　连赢又气又感动，眼巴巴瞅着尚云熙，这会儿可后悔死了。可尚云熙没给他太多的时间，人已经轻巧地往上爬。连赢一直吊着口气，直看到尚云熙成功上去才放下，差点没给自己憋死。他赶紧原路返回开门的地方，这时尚云熙果真成功把门打开。连赢跟着准备破门的老师一起小声走出来，见到尚云熙也不管老师不老师的，先把对方的手握在手里，握得死紧。
　　尚云熙感觉被握得手骨都要碎了，耳语说：“这回知道担心人什么滋味儿了？”
　　连赢用臂肘顶了尚云熙一下。
　　尚云熙说：“我估计要按你说的话，洪天肯定会等他爸来。如果不是在等他爸，他这会儿很可能就跳下去了。”
　　连赢说：“你怎么知道？”
　　尚云熙说：“一般有意寻死的人如果真的想死，不会给别人说服自己的机会。他既然没有直接跳，那就是他还有话没说，或者有事没做。你说一个人想死的时候最想做的是什么？”
　　连赢想都不想地说：“那肯定是他最在意的事啊。你是说讨债？”
　　尚云熙点点头。
　　已经有老师联系过洪天的父母。本来是洪天的父亲一个人往学校赶，这会儿变成了两个人。心理老师跟班主任简单地沟通了一下之后就往洪天那边移动。而洪天一听到脚步声，便回头笑了笑说：“两位老师，别往前走了。看到地上那块手表了吗？你们只要超过它，我就从这跳下去。你们也不用紧张，我就想等个人。他来之前我不会跳的。但你们也别逼我。”
　　心理老师并不知道洪天有什么问题，毕竟出了竞赛失利这件事之后洪天就请了长假。这才刚来第一天就出事，她也只能是匆忙中从班主任那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
　　“洪天，既然你说了你要等人，那你就到一个安全点的地方等。我们不过去，但你也别在那么危险的位置上好吗？你这样老师们很担心你。”心理老师说道，“还有，你告诉老师你想等谁？”
　　“我爸。他应该已经快到了。我好像看到他的车了。”洪天说这些的时候意外的平静。他看到车从校门口驶进来，停在了停车场。车上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之后快速往教学楼赶，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楼里。
　　“是他爸来了。”班主任接了电话，对校长跟心理老师小声说。
　　没多久，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洪副所长一脸怒气地冲上来，想都不想地朝着站在楼边沿的儿子大声喊：“洪天你马上给我回来！你跟我说你要来上学就是这么给我上学的？知不知道‘丢人’两个字怎么写？”
　　洪天笑说：“丢人？您还知道丢人呢？哈，哈哈哈哈……好像还真是挺丢人的。”他笑着笑着眼泪从眼里落下来：“不过我觉得没你丢人。你看他们都用什么眼神看你呢。”
　　洪万江左右瞅瞅。老师们原本皱着眉头，这时被看着有些尴尬。特别是心理老师，现在她算知道这学生为什么要在这了。这位父亲实在是过分。她劝道：“这位家长，孩子本来就情绪不稳定，您不能这么跟他说话。”
　　洪万江却像是气急了，并没有听老师的，而是又大声说：“洪天我告诉你，他们怎么看我那也是因为你作的！要不是你我能站在这么？我跟你说我好好跟你商量的时候你赶紧给我过来！你别以为我不敢过去！”
　　洪天笑着用袖子把眼泪抹了：“行啊，那你过来吧。”
　　洪万江真就往前走起来。可他还没走两步，连赢上去就把人抓住：“不能过去！”
　　洪万江看也不看狠狠推开连赢。连赢一个没留神直接撞在了开启的防盗门门边上，顿时撞得后背生疼，眼眶发酸，一阵痛感直蹿天灵盖。尚云熙见状二话不说抓住洪万江后衣领狠狠把人掼在地：“都说了别过去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这一变故来得不可谓不快，校长跟两个老师直接愣住了。就连洪天的脸上都有片刻空白。然而洪万江却也不是吃素的，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即起身，恶狠狠看着扶住连赢的尚云熙：“臭小子，我管我儿子跟你们无关，不想受处分都给我滚一边儿去！”说完又朝洪天喊：“洪天，你马上跟我回去！马上！”
　　洪天说：“让我回去也不是不行！你给我道歉！说你以前错了，你连说三声对不起！”
　　洪万江觉得以现在这种情形出现在学校里已经是极为丢人的一件事，当然不可能再当众人面对儿子道歉。在他看来他儿子根本没有跳楼的勇气，不过是想吓吓他而已。而且如果他退缩这一次，以后岂不是一有事就能拿跳楼这事威胁他？他一个做老子的怎么能被儿子反制？
　　心理老师却是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赶紧劝道：“这位家长，您还等什么啊？赶紧给孩子道歉啊！”
　　哪怕是在说这话的时候，心理老师的目光也大多是盯在洪天身上。校长跟班主任也一样，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跳下去了。洪万江却紧闭着双唇，怒视着儿子。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连赢小时候那件事他们研究所里也没几人知道，知道的现在大都不在研究所了。那都是昔日的领导，对这件事也始终没有多语。这事可以说是一个禁忌，在所里根本不会有人去提。大家都在有意识地保护连赢，十来年了。如今却被他的儿子捅出来！这让所里的人跟老领导怎么看？还有他以后怎么在连城手底下做事！
　　想到种种后果，全身的血液就往脑子里冲，洪万江最后一次冷斥道：“要么你现在回来，跟我回去！要么你也不用回——”
　　话还没说完，连赢也不知是哪来的怒气，冲过去一把把人撞倒，上去一拳勾在了洪万江的左脸上。如果说尚云熙上手扯衣领把人掼在地上让人意外，连赢这一举动简直就是平地一声惊雷。可这雷还不止炸了一次，他一拳头下去不等人反应过来又是一拳，出拳速度极快，两下就把洪万江嘴角都打破了，根本就不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
　　校长跟七班班主任吓得赶紧去拉连赢，连赢却像疯了一样一手抓着洪万江衣领一手握拳头要继续打他。两个成年人合力拽居然没拽开。这时洪天一直是背对着操场。他没注意到楼底下有点过于安静了，也没注意到就是在这个空档，有人从六楼窗子里出来，徒手往上爬。
　　没办法，楼顶平坦没多少遮挡，想要直接接近洪天是不可能的。叶亮就只能这么干了。
　　连赢这时还在跟洪万江撕扯着，老师跟校长拉他，校长一把年纪根本拉不动，气得大喊：“连赢你小子快给我松手！不许在这添乱！”
　　连赢却像被斗红眼的公牛：“我没添乱！我就要揍他！还让孩子道歉？他根本不配！看我今天不抽死他你们别拽我！”
　　洪万江：“臭小子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你快给我起开！”
　　洪万江不好打连赢他就使劲扯这小子。校长跟老师也拉连赢。连赢被他爷温补出来的力气这会儿可全使出来了才顶住这仨人。
　　这里乱成了一锅，洪天站在边上看着眼泪直流但是却没过来。尚云熙死死盯着他，通讯器这边却也没停止发送消息。
　　叶亮已经接近楼顶。他动作轻巧得像只猫。大家看到他就差一步就到天台了，这时有个黑黑的东西从他身上脱离之后飞上空，展成一个巴掌大的片状物用力撞向洪天的后背！洪天直接被撞得往前扑。叶亮就趁这个空利落地翻至天台按住了他！
　　楼下顿时传来欢呼的声音。连赢一听就朝洪天那边看过去。见叶亮已经把人稳住，直接把被他打得还有些缓不过劲来的人一把松开：“晕，可算结束了。真是累、累死我了。”
　　校长愣了一下：“你故意的？”
　　连赢晃晃悠悠站起来，尚云熙赶紧把他扶稳，边查看他有没有受伤边回道：“拉一下洪天注意力好方便叶教官行动。校长您可千万别处分他，我们也是着急。”
　　校长：“……”
　　不管怎么说人救回来了，那就是最大的万幸。校长看着沉着脸不说话的洪万江也没吱声。
　　这时连赢跟尚云熙走到了洪天那儿。洪天被按住之后出奇的平静，不挣扎，也不反抗。就是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还掉着。
　　连赢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来：“你是不是傻？他对你不好你以后也不管他不就得了么？你寻什么死啊？你让他孤老无依，让他看着你一个人过得比谁都好，那不是更爽？用自己的命惩罚别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你多亏啊。”
　　洪天用袖子胡乱抹了把眼泪：“你帮我做什么？你不恨我？”
　　连赢说：“谈不上恨。开始有点烦，感觉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老针对我。现在我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我爸为我做了那么多。哎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跟你显摆我有个好老子，我只是想跟你说，其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烦恼。就像我吧，我爸对我好，但他可能是为了不想让我受到伤害吧，这么多年都没怎么跟我见过面。我以前觉得有他没他没啥区别，就跟个孤儿似的。”
　　叶亮这时对着想要过来的两位老师跟校长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来。校长便跟两位老师把洪万江给请楼下去了。主要是洪万江这顿揍只能认倒霉，因为他没办法揍连赢。
　　连赢就坐在天台跟洪天聊天。尚云熙坐在一边，叶亮在另一边。
　　“我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我爸被揍。”洪天这时没头没尾地说。
　　“看的爽吗？”连赢问。
　　“还行。”洪天说着，突然笑出来，“还挺解气的。”
　　“那是啊。出力的得罪人的又不是你。”连赢瞅瞅手背，转头说：“尚云熙你看，破皮了。”
　　“一会儿去医务室处理一下，还要看看后背。”尚云熙旁若无人地托着连赢的手，“疼么？”
　　“疼。哎呀，好像骨折了。”
　　“别闹。”尚云熙笑着一勾手搂住连赢的脖子，“应该快上课了，要不先下楼吧？”
　　叶亮拍拍洪天：“走吧小子，这破地方风大，头发都给我吹变形了。你这命可够金贵的，老子两年没徒手爬楼了。”
　　洪天略犹豫了一下说：“谢谢叶教官，谢谢你们。”
　　尚云熙说：“如果实在没办法适应家里的氛围，那就想办法尽快脱离。”
　　洪天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他说的。他疑惑地看了连赢一眼。毕竟尚云熙在外面跟他们话始终很少。他不明白尚云熙怎么突然对他说这个。但他想问的时候，尚云熙已经往下楼处去了。他只得问连赢：“他是在跟我说吧？”
　　连赢：“废话，不跟你说难道跟我说啊？不过你听他的没错，这方面，他也算你前辈了。”
　　连赢也拍拍洪天的肩，跟着小媳妇儿似的跑过去追上尚云熙。
　　洪天转头看叶亮。叶亮叹气说：“小子，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痛苦，只不过各不一样罢了。你觉得你父亲给你的压力大，那是你不知道有的人打小就是从死里逃出来的。所以以后好好活着，这世上除了对你好的人之外只有国家的利益值得你用命一拼。其他都是狗屁。走了，我饭还没吃完呢，我请你吃饭。”
　　洪天说：“还是我请你吧叶老师。”
　　叶亮欠欠地说：“你有我有钱吗？”
　　洪天：“……”


第86章 
　　有人要跳楼这事闹得太大,很快在家长群里传播开来，甚至还有警察局的人特意来查问过这件事，确定最后问题得到妥善处理,还特地发了个公告说明事实真相。
　　学校本来不想让这件事情传出去，怕对学校声誉有影响。可真专播开来之后，发现声誉是有影响但并不全然是坏影响,甚至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有许多学生把叶亮爬楼救人的视频录下来,不意外的这视频就被传到网上。
　　一中本来就有定向军高的美名，如今又有这样的事，学校的人气又进了一大步。初时也有人怀疑是学校给学生的压力太大,以至于学生想不开。后来洪天当面做了澄清,学生们也为这事做出解释，这事便不再被恶意宣传。大家主要的目光集中在了“在校教官实力彪悍,徒手爬楼救学生”上头来。
　　而这件事带来的一些明显后果除了以上一点之外,还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洪天彻底从家里搬了出来。连赢和尚云熙也不清楚学校心理老师是怎么跟洪副所长沟通的,但是他们很快知道了洪天不再走读,以后开始都会住校。本来洪天跟连赢属于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但通过这件事情之后反倒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见了面都能主动打招呼聊上几句。
　　二是叶亮这一英雄举动成功博得了流年醉的好感。流年醉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礼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现在两人晚上经常一起游戏。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连赢发现他爸回家的频率变高了。以前一个月不一定回一次家。现在只要不加班基本都回。
　　连所长没有特意提起他们学校里发生的事,也没有提十多年前的往事。他只是关心了一下连赢手上的伤口，知道没什么大问题之后便润物细无声地试图弥补一些什么，比如每次回家都会给连赢带些连赢喜欢吃的东西，或者继续给连赢买各种手办啊模型啊之类的那些连赢打小就很喜欢的小玩意儿。
　　连赢开始还有点不习惯，说出“谢谢爸”三个字的时候甚至有种陌生的感觉。要知道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当面跟他爸道过谢。上一次说谢还是因为他想去尚云熙那住，被连所长同意。可他那会儿太激动,又是在电话里，就是凭着本能道谢。现在有点不一样。
　　“奶奶，您说我是不是还欠我爸一句‘对不起’啊？误会他这么多年。”连赢放学回来没看见连所长，边吃奶奶给做的夜宵边说，“虽然这么多年他对我的教育是挺疏忽的吧，但是他也为我挡了很多风雨。”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父子之间哪有什么欠不欠的。你觉得欠你爸，你爸还觉得欠你呢。再说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想那么多。”奶奶一边给孙子杯里添水一边和蔼地说，“你就当是跟他打了个平手吧。反正这么多年，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活在自责里。所以你要是觉得说了更好，那你就说。这种事没什么好纠结的。”
　　“奶奶，那家人……”连赢有些迟疑地说，“那家人是很不好相处吗？就是，就是那个救了我的叔叔的家属。”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挺好奇。我已经知道了，我爸为挡住那家人见我费了很多心思，还花了很多钱。”
　　“嗯，这倒是真的。但谁让他是你爸呢，保护你也很正常。至于那家人，其实换位思考一下也不是不能理解。只能说人和人性格不同吧。这有的人就是一辈子想不开，总是把自己困住把别人也困住。但要是说多么坏其实也不见得，毕竟他们是失去了一个家人。当然了，奶奶说这些也不是希望你自责。奶奶是想告诉你，要感恩救你的人，但不要自责。理解你爸也对，但不要去怨那家人。”
　　“奶奶您真的太豁达了。”
　　“那是啊，我要不豁达早被你爷爷给气死了。”
　　“嘿，你俩说事就说事，干嘛又提我呀？”老爷子坐一边喝热水还跟着无端吃枪子儿，无语得很，“我最近不是挺消停的么？”
　　“消停？消停你又打坏茶壶！你说你是不是又想拿去用金缮工艺补？你别狡辩啊，我都看到你偷偷把瓷片藏起来了。”
　　“咳咳，哎哟我这白天接患者接得有点多，有点困了。我先去睡了啊，你们慢慢聊。”老爷子端着水杯猫个腰，跟作贼似的往屋里走，头都没敢回。
　　老太太笑着瞪了一眼，连赢见状也跟着笑了笑，收拾掉桌上的餐盘：“那我也回屋了奶奶，您也早点休息吧。”
　　老太太“哎”一声，没急着离座，拿了两枚瓜子用手剥着。连赢进屋之后把门关了，给尚云熙发信息问他：睡了么？
　　尚云熙的电子助理回复连赢：夫人，主人在洗澡。
　　连赢：“那等他出来你让他联系我。”
　　尚云熙听到智能助理说连赢发信息过来，头发都没吹就出来给连赢发了视频：“怎么了夫人？是想我了么？”
　　连赢赶紧比个噤声手势：“大哥，我开免提呢。”
　　奶奶在门口本来要进来问问孙子明早想吃什么。这一听转身又回去了。连赢听到脚步声，耳朵烫得像要着火。尚云熙见他手忙脚乱地转换接听模式，笑说：“好吧弟弟，哥下回说话注意。说吧，是不是想哥了？”
　　连赢说：“一点都不想，这才分开一个小时。”
　　尚云熙：“那我挂了。”
　　连赢急忙说：“等会儿等会儿！我有事问你。这周末我想请我爸吃饭，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尚云熙：“能是能。不过为什么突然想请叔叔吃饭？”
　　连赢：“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他好好聊聊。家里不愉快记忆有点多，我总觉得说不开。还有我这不是揍了洪天他爸么，那毕竟是我爸一个单位的，我想问问有没有给他添麻烦。”
　　洪天要跳楼那天他揍人并不是只为了拉开洪天的注意力。他没有对任何人讲，那一瞬间他看到洪副所长埋怨洪天，想到了尚云熙那个丧心病狂的妈。所以他下手一点也没客气。他自己的拳头都打破了，洪副所长挨的揍肯定是不轻。
　　后来他听人说那人离开学校的时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也破了，校医还给贴了纱布。他还想着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了了，或许他爸会找他。可都过去好些天了他爸压根就没提过这事。
　　其实直到这一刻，他才似乎开始了解他爸。他爸并不善于表达，但有什么事也会默默地为他扛。
　　有件事他没有跟奶奶说实话。奶奶刚刚问他为什么突然问那家人的事，他说他好奇。事实上好奇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最根本原因在于他最近总能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比如他落水之后被救上来，当天他就住进了医院。他隐约记得那几天总有人来看他。有些是亲戚，有些是他爷爷奶奶或爸爸妈妈的朋友。
　　有一天又来了一伙人。那伙人留下花篮和水果，对他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之后就走了。他奶奶去送他们，那时候有个长得特别白的阿姨走进了他的病房。
　　那阿姨最大的特点是不会笑。看着他时面色冷得可怕。他以为这个人走错了病房，没想到她看着看着他，很突然的就哭了，问他为什么要害死她的丈夫，问他为什么要那么自私。
　　她一点都不凶，可比凶他还让他感到害怕。
　　他本来想问问奶奶，那个女人是不是救他的那位恩人的妻子。但他最终还是没能问出来，因为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连赢走神走得有点厉害。
　　尚云熙跟他说话说两遍他都没听见，只好把电话打过来：“上游戏，给你样东西。”
　　连赢也没问，挂了之后直接躺进游戏舱。最近有些忙，能玩游戏的时候都少了。别看白天就只一节体能课，消耗量很大，晚上回家经常学习一会儿就会睡着。
　　坟前雪已经立在院子里。院子出现的时候刚好就在他身后。连赢问尚云熙：“给我什么啊？”
　　尚云熙转身张开臂膀：“来。”
　　连赢心说搞什么？过去抱住尚云熙：“这回可以说了吧？”
　　尚云熙说：“嗯，给你个抱抱。刚刚怎么了？情绪好像有点低落。”
　　连赢把自己想起来的事跟尚云熙说了说，问尚云熙：“你说我爸这么多年一直跟那家人有联络，他们是不是把对我的怨恨都加诸到我爸身上了？”
　　尚云熙哄小孩儿似的轻轻抚着连赢的背：“那你也不许自责。以后咱们加倍对叔叔好，然后开开心心生活，这才是爷爷奶奶还有叔叔想看到的。如果你真的因为这次的事留下心病，那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都白做了？再说你本来就没做错什么。”
　　连赢把头枕在尚云熙肩上，有些话没有说。他是因为想到最开始认识的尚云熙才会觉得心里更加难过。一个长期遭受精神暴力和负能量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心理状态，看之前的尚云熙就知道了。更别说他爸失去了最爱的妻子，还有很繁重的工作要做，还要带学生。
　　“看来我得请我爸吃一顿大餐。”
　　“行。我也跟着叔叔借借光。”尚云熙笑说，“你们聊天，我负责吃。”
　　“借什么光？就给你点一碗白水面。”
　　“太狠了吧夫人？还没嫁给我就想虐待我。”
　　“闭嘴吧你。”连赢退后一点笑看着尚云熙，“好了，我要下了。早点睡觉，明天早点来接我。”
　　“怎么听着像让我去接亲似的？”
　　“管你接什么。下了。”连赢走之前吻了尚云熙一下，人形渐渐消失。
　　连所长还是没回来。连赢洗完澡躺床上还是有些睡不着，发信息给父亲：爸，你当年想过要辞职带着家人离开这个地方吗？
　　连城那边过了大约五分钟才回复道：想过，没做。
　　连赢：为什么？
　　连所长：手里一堆项目，辞职信递了也是白递索性不递。


第87章 
　　父子俩发过信息之后,连赢便跟连所长达成了抽空一起吃饭的共识。但真正约好一起出去吃饭却是在入冬以后，因为他跟尚云熙说想请连所长吃饭的第二天晚上连所长就出差去了外地，回来时已经过了立冬。
　　碰上周末，又逢大雪,整个城市被彭松的雪花笼罩着。连赢站在窗边看到这样的景色,心也跟着变得沉静柔软。
　　尚云熙一早来找连赢,早饭都是在连赢家里吃的。两人吃过饭扎在屋里刷题,时不时传出尚云熙耐心讲题的声音。奶奶给他们洗了些水果，送进去之后又悄悄走出来，发现家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处处透着安逸。
　　“付老师，早上我看着有个项帅的小伙子来你们家，谁啊？”邻居家的老李太太没事出来扫扫雪,看到连赢奶奶也出来做同样的事,笑问道。连赢奶奶曾在大学任职,又姓付,小区里好多认识她的人都会叫她一声“付老师”。
　　“我孙子的男朋友。”奶奶大大方方笑说,“他们一个班的，这不正好过来一起学习。”
　　“哎哟，那肯定也是个学霸。”
　　“是。我家小赢虽然在最好的班,但是成绩一般。他男朋友很厉害，年年考第一。这不趁有空过来给他讲讲题么,帮助很大的。”
　　家里供暖过于好，连赢又怕热，入了冬屋里也开着窗。这下把奶奶跟邻居家奶奶的话全听进去了。他拿笔轻轻戳戳尚云熙的手背,笑说：“听见没？帮助很大的。”
　　尚云熙一把抓住他不老实的爪子：“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连赢的长线注意力一直没有尚云熙好。尚云熙是那种听课坐一上午都能不分心的人。这人很多时候看似没听课实际什么都进了耳朵。他不是。他是看上去在听课,实际注意力都不知道飞到了哪。他一节课下来不分心的时候很少。这会儿有点学累了,他干脆把笔一松：“我想说我们怎么没有早点认识呢？如果再早一点认识的话,我的成绩肯定能更好一点。”也能更早一点对你好。
　　尚云熙笑说：“已经不晚了。能认识就已经是最大的运气，做人不能太贪。”
　　连赢想想也是。他们这个年纪，有多少家长知道孩子谈恋爱还极力反对。他跟尚云熙能这么顺顺利利在一起实属难得。他有感觉，连所长，包括爷爷奶奶，之所以不反对，除了他和尚云熙成绩一直比较稳定之外，大抵也是觉得他们和他妈妈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短。
　　人这一生总会有意外发生，与其事后后悔，不如从一开始就尽量不要留下遗憾。特别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不论是亲人还是爱人。
　　这一刻连赢似乎懂得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但他向来不是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的人。他只记得，珍惜当下，做好当下就够了。
　　周末的川圣王火锅人有点多。按连赢的意思本来是想去吃粤菜，可尚云熙说吃火锅气氛比较热闹，不容易冷场，也更容易拉近感情，他们就选了火锅。索性可以订包间，把门一关倒也不觉得吵。
　　连所长比约好的时间迟了六分钟。他进来的时候黑色的羊绒大衣上雪还没化完，跟粘了柳絮似的斑斑点点。
　　“爸您没坐车？”店门外好大一处停车场呢，就算没位置停车，暂时停一下肯定还行。
　　“堵车，下来走了一段。”连所长把外套挂在衣帽挂上，“点菜了么？”
　　“没有，我们也刚到没多久。”连赢说完按下智能菜牌，“爸您想吃什么？”
　　“我都行，你们看着点吧。”
　　“能喝酒么？”
　　“这个恐怕不行。爸晚上还有个会要开，想要喝酒得等过节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时间。”连所长带着歉意说，“不过今天周末，你俩要是没什么事可以喝点。”说完似乎又想起之前一次因为连赢喝酒的事闹得不大愉快，有些沉默。
　　连赢也想到了那次。王临时考出一班，心情不好去喝酒结果还被他爸知道。当然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只是突然想到了。
　　尚云熙仿佛没感觉到父子之间的尴尬，很自然地用筷子轻敲了一下连赢身前的小碟，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笑说：“既然叔叔都说可以了，那我们就少喝点。只要你别喝完把我上午给你讲的题都忘光了就行。”
　　连赢感激地看了眼尚云熙，选了四瓶冰啤。他倒也不是很喜欢喝酒，就是觉着有些话可能喝了酒壮壮胆子更容易说出来。
　　后来他发现这种想法也不一定准。
　　他的酒量一直都不太给力。今天可能有些事压在心里，醉得比以往更快。奇怪的是，那些被他车轱辘似的反复在心里转了不知多少遍的问题，却还是没能借着酒劲说出来。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可都是关于学校学习的事，还有对未来的想法等等。但真正想问的那些，都是到了嘴边之后又自己跑回肚子里。
　　爸，您这些年是不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那家人是不是经常为难您？
　　您有去看过我妈妈吗？
　　您有没有想过，万一您对我的疏离让我变得更加不好，要怎么办？
　　还有，洪天他爸那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
　　……
　　桌上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父子亲情流露式的交谈。连赢埋头盯着碗，头一次觉得他可能真的是个笨蛋。他为什么要问这些？明明很多问题的答案都显而易见。
　　“叔叔你们慢慢吃，我去趟洗手间。”尚云熙起身，握了下连赢的肩，像是某种鼓励。接着轻拍拍他的背便出去了。
　　锅里的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连赢恍惚间想到，他和他爸父子近二十年，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安坐下来平平淡淡一起吃过饭。太静了，静得让他不习惯，有点无所适从。对于他而言，生活里更多的是爷爷奶奶还有学校的同学。而对于父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都是空白的。
　　杯子里突然传来了倒酒声。连赢恍然回神，看到他爸在给他倒酒。他不禁眼眶里一阵湿热，傻兮兮道：“这杯酒我喝了会不会折寿啊？”
　　“胡说什么呢？是让你快点喝，喝完把想说的事说出来。要不尚云熙在洗手间里等急了。你坚持要到外面请我吃饭，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我又不是因为他在才不说。”连赢为自己辩解，“算了，我还是把这杯喝了吧。”仰头饮尽，放下杯子，“咣”的一声。
　　“这回能说了么？”
　　“……”
　　“那就换爸爸先说。”连城看着长相酷似自己的孩子，坦然道，“对不起儿子，爸这些年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或许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但爸爸一直觉得亏欠你很多。你每次跟你妈告状，老实说我都挺心虚的。你也知道，你爸这辈子谁都不怕，就怕她。”
　　连赢不吭声，眼睛里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淌。
　　“如果换个人，他可能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我当时遇到的困难。但很遗憾，你爸终究是个普通人，所以这之间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也只能拜托你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上，别跟爸爸计较。”
　　“我没计较。”连赢说话跟蚊子叫差不多，带着鼻音，“我就是有的时候特别羡慕别人都有父母在身边陪着。我在学校里第一次打架就是因为听到老师说，以后谁敢再打架就把爸爸妈妈叫过来。可惜这招对你也没管用。打那么多回你都没来，倒把我的威名打出去了。”
　　“对不起。”
　　“我不是想听你道歉，爸，我是觉得我对不起你和我妈。”连赢边用袖子抹泪边道，“你那么喜欢她，要不是因为我，也不至于那么早就让你们阴阳两隔。我一直以为你在外面有别的人了，所以才对我不闻不问的，真的对不起……”
　　连城强抑住欲夺眶的眼泪说：“大小伙子，哭什么？再说也不是你的错。有人告诉我，人这一生最伤神的损耗就是内耗，其中以自责为最。爸爸不想看到你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能发展成现在这样我心里一直都很骄傲，真的。”
　　连赢泣不成声，卫衣袖子上甚至能看出一大团泪迹。他像个孩子一样哭得声嘶力竭，喝酒可能没壮胆子把脸壮了，俨然不顾及形象，哭得门外都能听见。没人知道他居然是在这样酒醉的情况下想明白，他为什么一直觉得落水后上岸的是三个人，为什么他会奇怪的突然就想当兵。
　　因为那第三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爸。他爸并不是和他们上岸，而是第一个赶到了现场。
　　他爸当时穿了一身作训服，那是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可后来被赶到医院看他的阿姨吓过之后一场高烧，他有很多事情就不记得了，只有那身军装像是钉进了骨子里，因为那是他小时候最大的安全感。
　　连城没想到越安慰儿子哭得越厉害，索性换话题：“我记得我小时候你爷爷总说让我长大了跟他一样学医。我听了特别不乐意，长大了也没学。可后来我知道你想当兵的时候，真的特别开心。”
　　连赢闷声问：“在网上教我的师父也是您对吧？”
　　连城反问：“后来怎么不学了？”
　　连赢别缓了半天才说：“有一阵大家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说我学得好肯定都是您教的。我不乐意听就不想学了。再后来我也找过您的，您没怎么回复我。”
　　连城说：“那阵子被人盯上了，再联系容易暴露你的信息。”
　　连赢突然咧了咧嘴：“那我心里还平衡点，起码您看家的本事都教我了。对了爸，我还想问问，洪天他爸的事，他家里没找您吵吧？”
　　连城说：“没有。这事影响确实不好，但大多数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还有人跟我夸你反应迅速呢。”
　　连赢觉得夸不夸的都没所谓，没给他爸招麻烦就行。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轻松了许多，有些事也不打算再问了。他给尚云熙发信息问他在哪呢，尚云熙直接回他：谈完了？
　　连赢说是，不到三十秒，尚云熙便推门而入。他像是没有看出任何异样，很自然地坐回连赢旁边，“我刚才在窗口看见外面有卖糖葫芦的，想吃么？想吃的话我现在出去给你买。”
　　连赢说：“吃不动了。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如果还有的话再说吧。你吃饱了吗？没有的话再要点别的。”
　　尚云熙虽然胃养好了，但也不太习惯吃太油腻的东西，吃得也差不多了，就说不用。这个时候外面天也已经大黑了，他还记得连所长说晚上还要开会，便想着早点带连赢走。
　　连赢也不想再留下去了。可能是说完一堆话又大哭一场的原故，他感觉头晕晕的，只想找个地方躺着。他抱着头：“爸，您回家还是回单位？”
　　连城说：“得回单位。我车就在楼下，要不要送你们回去？”
　　连赢说不用。连城也没有强求，只是把一张写了些文字信息的纸给了尚云熙，说：“这个是何先生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想见见他，可以自己联系。”
　　尚云熙一听就知道这个“何先生”说的是他生父。但他并无意见对方，而且也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便只是接过来道过谢说考虑一下。
　　连城也没再就此多说。结完账之后把连赢送上车也就直接回单位去了。
　　连赢整个人都快瘫地上了，尚云熙扶着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给弄回家。连赢家。本来是想带回他自己的住处，又觉得不大好，便给送了回去。但他也没走，爷爷奶奶留他住一宿，他也就留下来了。他把连赢弄回床上给擦了擦脸，还有手脚，之后把奶奶拿给他的充气床放在连赢的床旁边睡了一觉。
　　夜里偶尔能听到连赢的嘟嚷声，也听不清在说点什么。小床灯散发的暖色灯光打在连赢侧脸上，让这个大孩子看起来有点帅到失真。


第88章 
　　“尚云熙。”后半夜,时针指到“3”，连赢突然叫道，“尚云熙。”
　　“怎么了？”尚云熙觉轻，两次就听到连赢叫他,睁眼看向床铺。
　　“我渴。”连赢闭着眼,皱着眉头,看起来不大舒服的样子,手在旁边一通乱抓，“我想喝水。”
　　屋里有水，尚云熙倒了一杯把人扶起来喂了，刚把杯子放到一边，就被扑到颈间的温热气息弄得睡意跑了大半。连赢歪头枕着他的肩,睁开一只眼迷迷糊糊看着他,哑声问：“你怎么在这？”
　　尚云熙：“……”敢情这人都不记得是谁把他送回家里。
　　连赢这时摸了摸尚云熙的脸,两只眼全睁开：“真没走？”
　　尚云熙说：“走了谁给你拿水喝？喝完了赶紧接着睡。”
　　连赢往另一边一歪,倒在床上。尚云熙想下去,却被他一把抓住衣角。他转过头来说：“我床够大你睡什么地上？就睡这。冷，抱一起睡暖和。”
　　屋里一点都不冷，供暖好得很。连赢这么说就是想多腻歪一会儿。尚云熙也不戳破,就在旁边躺下来枕着手臂。他本来就没了睡意，这下更睡不着了。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连所长给他的那张纸。他的生父何先生的信息。他在车上时趁着连赢睡着,又拿出来看过一次。
　　这时旁边的人转过身，突然横过来一条手臂，问他：“在想何先生？”
　　尚云熙问：“你怎么猜到的？”
　　连赢说：“这还用猜啊？在我床上还能让你想到的人,那肯定是比较重要的人。对你来说重要的人可不多。我想了一圈,这个时间能想的,估计也就是何先生了,毕竟晚上我爸才提过么。”
　　尚云熙坦言说：“他过几天要开个画展，我有点犹豫要不要去一趟。我并不想跟他相认，他应该也根本就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存在。我就是有点好奇，想看看，离远点那种。”
　　“那到时候我陪你去。”连赢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尚云熙的感受，但他觉得能理解一丢丢。每个孩子都会对自己的父母天生带着好奇心，毕竟是把自己带到这世上的人。而且其实凭心而论，尚云熙太缺少家庭关爱，亲情缺失过多。如果这位何先生人很好，连赢倒是希望在互不影响对方生活的情况下接触一下。
　　自打尚云熙知道尚思毅跟他并没有实际血缘关系之后，整个人比原来开朗了不少。但整体来讲还是不大与人亲近。连赢觉着尚云熙的妈妈在尚云熙的记忆里刻下了太多负面的印记，而这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抹去的。可如果何先生人不错的话，那也许能起到点作用。
　　“到时候再说吧。”尚云熙说，“我跟这位何先生长得很像，想想也有点儿别扭。”
　　“很像吗？”连赢没见过，现在倒真有些好奇起来。
　　尚云熙反正也睡不着，下床去拿了那张纸给连赢看。连赢接到手，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一张比较小的照片。这照片虽小，但是很清析，一眼能看出照片里的人跟尚云熙确实有六七成相似。
　　连所长可能是为了让尚云熙通过详细信息好好考虑，所以给出的内容比较全面。上面不光有照片，还有姓名、生日、血型、职业等等，还有联系方式跟家庭情况。
　　婚姻栏里写的未婚。
　　可能是艺术家追求自由？还是说结过但是又离了？连赢猜不到。他把纸还给尚云熙：“那要不这样吧，反正有联系方式，你什么时候想见他咱们再安排，随你高兴。去画展见可能是更方便一些，但也不用勉强自己。”
　　尚云熙也正是想到去画展比较方便才有些犹豫，但再三考虑之后他还是决定不去。既然是画展，十有八-九会去很多熟悉何先生的人。他跟何先生长得那么像，去了之后肯定比较容易被人关注到。而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连赢问尚云熙：“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何先生哪天知道你的存在，想认你的话，你会反对吗？”
　　尚云熙认真思考了片刻才说：“我也说不准。可能要看他的态度吧。如果他之前确实对我的存在不知情且有认我的意愿，而我的出现又不会影响到他身边的人，那我可能会考虑一下。当然，首先得能够彼此尊重才行。至少不干涉我的生活，尤其是在咱们俩的问题上。”
　　连赢也觉得，如果是个控制欲过强的家长，那还是算了。虽然他还是很希望对尚云熙好的人再多一些，但如果会成为他跟尚云熙在一起的阻碍，那抱歉，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连赢这么想的时候下意识把尚云熙抱得更紧。尚云熙转头看了看，在连赢眉眼间轻轻吻了吻。
　　后来的事情就有点不可控了。两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硬是作贼似的压着声音帮对方放松了一下才睡觉。
　　三日后，尚云熙果然没有去何先生的画展。似乎“何先生”三个字又变回了以往那般可有可无的样子。他还是一个人住在别墅里养鸟。偶尔会想起何先生，也只是想到罢了。
　　一个人出现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可以是过客，但以他和何先生的关系却绝对不可能在相见后仅仅是过客。所以相认的事，不强求。
　　连赢时不时会到尚云熙家里陪尚云熙吃饭和学习，有时也帮着喂喂鸟。这缺德的，拿点水果上鸟房去，一半得进他嘴，愣是把一群聪明的小肥啾气够呛。好么别的同学一边忙着准备考试一边训练，个个都累瘦了。全班就他一个，居然比原来还胖了些。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十二月底，连赢的数学成绩像他体重一样直线上升。原本在班里他经常倒数，现在被尚云熙带着已经稳在了中间段。而且他一人得道，王临时跟厉伟，还有杨知周等这些小“鸡犬”也不同程度得到了升天机会。连赢从来不跟朋友吝啬，每次尚云熙给他做的复习题他都会征询尚云熙意见之后给朋友们也带一份。尚云熙有时在班上给他讲题，他也不介意其他人在旁边跟着听，班里的学习氛围倒比原来更好了。
　　“想当初连赢还跟我说要打死尚云熙呢，谁能想到会有今天。”王临时一边整理卷子一边笑说，“今天谁要打死尚云熙得先被他打死。”
　　“大好的天什么死不死的？说点儿好听的行不行？”连赢脸皮厚，但在班里听到这种调侃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我看王临时你就是欠抽。”
　　“对对对，我欠抽。有男朋友的人惹不起。”
　　“……”
　　连赢佯装撸袖子，一把被尚云熙按住。尚云熙说：“好了别闹，赶紧把题做完，晚上回去可以上线玩一会儿。”
　　“真的假的？”连赢眼睛顿时亮了，“那我要玩儿一个小时。”他都已经好多天没上游戏了。
　　“行。”尚云熙帮连赢铺好卷子，连笔都给他挑好了，“写吧。”
　　连赢接过笔，很快投入到卷子上。他在休息和学习之间切换状态的速度简直令人咋舌。
　　尚云熙在旁边检查连赢做的题，时不时转头看他一眼。有时他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落在脸赢脸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每天都在一起还是看不够。每每他的目光落在连赢脸上心就好像跟着定下来了。以往他喜欢看窗外的景色，可也不知从哪天起，习惯向左转的脖子变成了习惯向右转。
　　“是不是太帅了？”连赢不无得意地小声问。
　　“嗯。”尚云熙居然没反驳。
　　“那也不能总看，不然我就做不出题来了。”连赢这么说着，在桌下握住尚云熙的手。尚云熙笑着转过头，像以往那样在连赢手心里轻轻挠了挠。
　　这回换成连赢忍不住转过头来了。他看着尚云熙沉静的侧颜，还有前头那一排排奋笔疾书的背影，突然蒙生了一些想法：
　　或许人这辈子就是在不停地与自己博斗。与自己的梦想，与自己的懒惰，与自己心中的黑暗等等。而他和尚云熙，庆幸在该坚定本心的岁月里做好了自己，然后遇到了彼此。
　　“怎么了？”尚云熙感觉到目光太灼热，转头以眼神问道。
　　“没什么。”连赢笑着在空白纸上写道，“遇见你，开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