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师尊他不想[穿书]   作者:冬日下的暖猫   文案   江怀玉穿成反派的师尊。   原著中,师尊因嫉妒主角受对反派好,疯狂虐待反派。   反派是朵黑莲花,隐忍多年后,残忍弄死师尊。   江怀玉:……活着不香吗?   为这卑微的爱情作什么死!   为预防悲剧发生,江怀玉决定远离主角受,把反派踢出师门。   反派一直想害师尊,江怀玉觉得把反派踢出师门并不难,只要抓住他想害自己的把柄。   于是,   江怀玉装睡:“我把弱点暴露给你,快偷袭我!”   谢眠温柔体贴,给他披上件衣服。   江怀玉装受重伤:“杀我抛尸,机不可失!”   谢眠一言不发,救他出荒山。   千方百计地钓,对方终于出手害他,以另一种方式害他……   微凉指尖穿过发丝,谢眠在他唇边落下一吻,低声哄道:“师尊,和弟子结为道侣好不好?”   你们反派圈里,现在是流行把仇人骗成道侣,锁身边报复?   *   谢眠向来知道他师尊心肠歹毒,不安好心,直到有一天,谢眠忽然听到对方心里的话。   ——有什么办法能让谢莲花害我?   谢眠:……   假纨绔美人师尊受x黑莲花反派徒弟攻   避雷:攻黑莲花,有点疯批   薛定谔的读心术   内容标签:强强年下仙侠修真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怀玉,谢眠┃配角:完结文《师尊他不想》┃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我师徒本无缘,全靠为师我能作   立意:黑暗终将过去   作品简评:江怀玉穿成黑莲花反派谢眠的师尊,为了活命,努力钓谢眠害自己。然而,他没想到师尊是个高危职业,钓了半天,不仅没钓到,还把自己栽了进去……   本文文风轻松,人设温暖,感情细腻,是一篇黑暗过后,终将迎来曙光的文。 第一章   天色昏暗,冷风卷着细雨直扑长廊。   长廊尽头是建筑恢宏的长明殿,锦衣胖子满脸是血,顶着冷雨,直奔长明殿殿。   “尊者!”   “尊者!”   魏延边跑边喊,跑得太急,还摔了一跤。顾不得疼痛,魏延连忙站起,冲到长明殿前,撞开殿门。   “尊者,出大事了!”   殿内昏暗,只点着盏鲛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可见殿前端坐着个手拿利剑的青年。   青年身着一身做工精细的白衣,衣摆领口皆用金线绣上繁琐图案,隐隐有暗光流动。   他长相艳丽,墨发随意用发带束起,散在肩头,明明没有什么多余装饰,却无端显出几分缠绵旖旎。   听到喊声,青年不耐烦地抬头看向魏延。   微皱起眉,抬腕将手中利剑朝魏延砸去,蛮横的破坏了对他的好感。   “括噪,还有没有规矩了?出了事不知道自己解决,吵到本尊面前,想死不成?”   “尊者息怒,听我说!”   魏延早已习惯青年动不动就发脾气,扭动肥胖的身体飞快躲避横飞来的利剑。   利剑碎在地上,发出“啪”一声巨响。   魏延躲过利剑,快速为自己辩解。   “我按照尊者所说,放谢眠那小崽子的血引凶兽出来。可没想到,凶兽喝到谢眠那小兔崽子的血,直接冲破封印!若不是我平日里刻苦修炼,尊者这会儿就见不到我了。”   魏延回想起凶兽冲破封印时一口咬中谢眠肩膀,血溅他一脸的场景,不由手脚发软。   心想还好有谢眠垫底,要不然,这会儿他就该横死了。   “你说什么,冲破封印?!”   江怀玉呼吸一滞,猛地站起身,视线落到魏延脸上。   殿内昏暗,魏延刚闯进来时,光线不足以看清他脸上的血,此时魏延为了躲突然砸来的利剑闪到长明灯下,就非常清楚的能看到他脸上的血。   ——血鲜红,还没凝固,经冷雨稀释,正一滴接一滴往地上滴,在地面溅出漂亮的血花。   看清魏延脸上的血,江怀玉心凉了半截。   剧情线居然已经进展到这里了。   江怀玉是个穿书者。   前一刻,江怀玉还在修改设计图,下一刻,天旋地转,睁眼就穿成《万人迷他谁都不爱》里活不过二十章的炮灰。   他没有原主的记忆,只是凭借周围环境,才确定自己是穿成炮灰了。   《万人迷他谁都不爱》是本纯爱小说,主角受万人迷,所有天之骄子都爱他,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文中炮灰跟江怀玉同名同姓,也叫江怀玉,典型的仙门纨绔,仗着家世好,在两年前对主角受一见钟情后,疯狂纠缠主角受。   主角受被他纠缠多年,成功“看上”了他……小徒弟。   多年忙活,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文中炮灰恨死小徒弟“谢眠”,就像阴沟里一只老鼠,逮住机会就想弄死自己这个小徒弟。   在知道主角受因救人受伤,需要凶兽心头血疗伤后,文中炮灰卑鄙无耻的派人绑谢眠,想借谢眠的血引出禁地里的凶兽,好取凶兽心头血。   他本来是想借凶兽弄死谢眠,顺便取凶兽心头血讨好主角受,一箭双雕。   可他万万没想到,谢眠真实身份是龙族,凶兽喝了他的血,冲破封印。   “私闯禁地、放徒弟血导致凶兽冲破封印,不用想,肯定要受到重罚。”   寒风从殿外乱入,刮得人浑身冰凉。   魏延被寒风吹得瞬间冷静下来,他见江怀玉半天不说话,抬起手胡乱一擦脸上的血,掏出乾坤袋,扭身就装殿中贵重物品。   “尊者,凶兽心头血反正也拿到了,我们赶紧回江家避避风头,趁大家都没察觉凶兽冲破封印。”   魏延这人就不是好人,从来到原主身边做下属,就带着原主花天酒地,硬生生把原主带成了个声名狼藉的纨绔。   原著中,原主在得知凶兽冲破封印,一开始本想去阻止凶兽逃出禁地,但经魏延一通吓唬,怕受罚,更怕死在凶兽嘴下,卷着包袱就躲回江家。   凶兽无人阻拦,屠杀数名无辜的巡山弟子。   谢眠凭借龙族手段,才逃过一劫,不过也因此断了左臂,瞎了双眼。   “不回。”   江怀玉心想:回去送死。   原主躲回江家,虽然一时避开了风头,没有受重罚,但后期却因此事被小徒弟“谢眠”算计,死得十分凄凉。   谢眠阴狠狡诈,口蜜腹剑,是文中的黑莲花反派。   他瞎了双眼,断了左臂,心中记恨原主,借此事疯狂报复原主,把原主污蔑成歪魔邪道,迫使原主众叛亲离,遭名门正派全界追杀。   想着着原著中,死无全尸、魂飞魄散的下场,江怀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凭借身体本能,将刚才砸魏延的利剑召唤到手中,疾步想去禁地。   “尊者。”   察觉到江怀玉的意图,魏延收拾东西的手顿住,冲到大殿门口,眼疾手快地关闭掉殿门,用背抵住,面色严肃。   “现下明智之举是跟我一起回江家。”   大难当头,江怀玉没心思跟魏延扯,阴沉下脸,剑指对方,“魏延,你好大的胆子,教本尊做事?”   作为文里出身仙门世家的纨绔炮灰,原主身上集其了飞扬跋扈、不务正业、仗势欺人等等一切缺点。   江怀玉从穿书那一刻起,就刻意在模仿原主。   毕竟是修仙界,如果让江家察觉自己不是原主,指不定要被抽皮拔骨。   魏延被这目光看得通体发凉,觉得面前的人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   谄笑着推开指着眉心的剑尖,魏延讨好道:“我怎么敢教尊者做事,我这完全是出于为尊者考虑。自打尊者少时离家拜入玄魏宗时,家主就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尊者………”   话没说完,左腿小腿一疼,江怀玉一脚把他踹开。   “废话多,滚一边去,再拦着,本尊要你命。”   魏延被踹得踉跄几步,稳住身影,却见江怀玉已经御剑直往禁地去。   不仅如此,江怀玉还用灵力凝结出一只千纸鹤,看样子是告知宗主凶兽冲破封印了。   魏延皱起眉头,眼皮直跳,他思虑片刻,狠狠一跺脚,连忙御剑去追。   “尊者,你等等我!”   ……   禁地一片狼藉,断剑混着鲜血倒插在潮湿地面,充刺着绝望。   几个青年浑身是血,半跪在地上,双目赤红地看着前方和凶兽厮杀的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大概十六七岁,脸色苍白,左肩血肉模糊。冷雨穿过遮天蔽日的古木砸到他左肩,冲得鲜血如滚珠,没入衣袖。   他目光阴狠,死死咬着牙,持剑抵着向自己张来的血盆大口。   凶兽宛如一只狼,足有小山般高,背部长翼,浑身覆鳞,泛着绿光的双眼贪婪地盯着少年持剑的手腕。   少年手腕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破,深可见骨,因为持剑用力抵着朝自己咬来的嘴,溢出血的速度比左肩溢出血的速度快很多,山涧溪流般直往地上流。   地面积水无法溶解流下来的血液,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的凶兽涎水直流,低吼一声,狠狠咬碎抵着自己嘴的剑,凶兽张嘴朝少年头咬去。   “谢师兄,快躲开!”   几个青年见状,心里一惊,挣扎着就想爬起。   谢眠修为早被江怀玉封住,血又被魏延放掉大半,跟凶兽周旋片刻已经是极限,根本做不到躲避。   喉咙一痒,谢眠咳出口血,跪倒在地。   “不要!”几个青年还没爬起,就见凶兽一口将谢眠吞没。几个青年的脸刷一下全白了,瘫软在地。   凶兽吞没谢眠后,贪婪目光投向几人。   大概知道没有活路,几个青年绝望到极点,又哭又笑,抓起地上断剑朝自己胸口捅去。   “江怀玉,你丧心病狂,不得好死!”   “我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今晚轮到他们训听到响动,前来查看时,正好看见魏延顶着一脸血慌慌张张离开禁地。   宗内谁人不知魏延是江怀玉的人?   再加上谢师兄被放血,此事猜都不用猜就知是江怀玉那个禽兽指示魏延干的!   断剑刚触碰到衣服就被一道白光弹开,几人心中一惊,纷纷回头。   谁?! 第二章   乌云掩月,冷雨急促敲打在清幽叶面。   江怀玉顶着一头雨从林间走出,几个青年看清来人,恨得咬牙切齿,眼睛都气红了。   “江怀玉,你……”   话还没说完,几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息,天旋地转,被丢到十米外。   江怀玉默念两句得罪后,恶狠狠挖他们一眼,骂道:“一群废物点心,赶紧滚!”   “你废物点心,你全家都是废物点心!”   几人早就被逼到绝境,被江怀玉一骂,瞬间失去理智,连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凶兽都忘了,嘶声力竭怒骂。   “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迟早有一天要遭报应,你死得凄凉,你死无全尸!”   小说后期死得凄凉的江怀玉:“……”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江怀玉真想给他们颁一个最佳预言帝奖。   余光瞥见凶兽舔了舔血淋淋的嘴,猛地展翅朝几人扑去,江怀玉单手掐诀,快速甩出几道符箓,符箓构成罗网,挡住凶兽的去路。   他御剑赶往禁地时,就已经完全掌控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基础非常扎实,完全不像个小说里形容的从小被药物堆积成的纨绔废物,不仅如此,运转灵力时,各种招式法诀也会随之出现在脑海,熟练的仿佛江怀玉自己曾经修炼过一样。   罗网只能阻挡片刻,根本不可能彻底挡住凶兽,江怀玉扭头,恶声恶气,朝几个青年飙人设。   “骂够了?骂够了就给本尊滚,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几个青年错愕地抬头,看向江怀玉。愣了会,连忙爬起,跌跌撞撞往禁地外跑。   凶兽见到口猎物插翅逃走,低吼一声,一头撞开罗网,朝几人扑去。   眼看要咬中跑在最后一个青年的脖子,江怀玉握紧剑,脚尖点地跃起,狠狠心,一剑刺穿凶兽左眼。   从凶兽左眼迸溅出的滚烫鲜血撒了那青年一脖子,青年死里逃生,被鲜血烫得浑身僵住,下意识回头。   林间昏暗,刺入凶兽眼睛的利剑折射着寒光,借着寒光可以看见江怀玉侧脸。   寒光映衬下,他侧脸越发白皙细腻,其左眼眼角飞溅上一滴凶兽鲜血,鸦黑纤长的睫毛扫过鲜血,将投在脸上的阴影也漂染上层艳色。   “江尊者”江怀玉生得一副好容貌,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   但他性格恶劣,专横跋扈,平常纠缠林尊者、折辱徒弟、领着一帮仙门纨绔搞事,叫人见到他就厌恶,巴不得踩上他两脚。   然而,此时。   青年怔怔地看着江怀玉的侧脸,心里居然生不起一丝丝厌恶。   他听到自己心跳一下比一下快,越来越快。   “吼!”   左眼被利剑刺穿,凶兽痛苦低吼一声,滚落在地上。   青年离得近,低吼声几乎要刺穿他耳膜,瞬间将他震回神。用衣角擦了擦掌心冷汗,青年收起旖旎之心,咬牙快速逃离现场,只余一句话回响在禁地。   “谢师兄已经死在凶兽嘴下,江尊者你自己小心!”   江怀玉没听清青年在说什么,他握着剑柄的手都是凶兽的血,鲜血灼热,烫得江怀玉有些发昏。   快速拔出贯穿凶兽眼睛的利剑,江怀玉退回原地,同时抖掉手上的血,目光看向凶兽额心。   黑莲花反派“谢眠”并未如几个青年所见,被凶兽咬死在嘴下,而是被凶兽当做储备粮,困在自己额心。   额心是凶兽耗尽心血打造的虚无空间,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空气稀薄,活物一旦落入其中,眼睛便会失明,被活生生逼疯。   谢眠是靠着龙族手段,才没疯,强撑了几个时辰,逃出生天。   文里曾无数次从上帝视角提起过这么一句话——   如果他早一点逃出,得到及时治疗,左臂不会断,眼睛也不会彻底瞎。   江怀玉纠结了一路,还是决定把谢眠救出来,一是因为他看文时还挺欣赏谢眠这个人物,能屈能伸,有仇必报;   二是因为谢眠他杀不死。   现在不救他,等谢眠断了左臂,瞎了眼睛后,疯狂报复他吗?   至于救了之后,江怀玉想把谢眠这朵黑莲花踢出师门,进而改变剧情,避开惨死的结局。   ——谢眠这朵黑莲花因被师尊折磨,一直想害师尊,只要抓住他害自己的把柄,准能把他踢出师门。   鲜血顺着眼眶涓涓流出,打湿凶兽黝黑皮毛。   凶兽眼睁睁看着即将到口的几个青年逃走,暴怒不已,翻身爬起,嘶吼着朝江怀玉扑来。   ……   修仙界修士等级划分森然,从下至上分别是练体、练气、筑基、假丹、金丹、元婴、化神、大乘。   大乘是修仙界实力天花板,达到大乘的修士,在机缘到来时,就能飞升,羽化成仙。   江怀玉是元婴期修士,按道理来说,他压根不是能够撕碎化神大能的凶兽的对手。   但凶兽被封印百年,实力还未恢复,江怀玉正好跟它打个平手,还隐隐占上风。   凶兽早开了灵智,不是普通妖兽。它心知再跟江怀玉打下去,不仅占不到好处,还会引来玄魏宗其他人。   一旦引来其他人,指不定又要把它封印回去。   心中忿恨,凶兽一舔身上伤口,扭头就想离开。   “想往哪里跑?”额角破了道口,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江怀玉抬手擦去脸上的血,拦住想要逃离的凶兽,“你今日休息逃出禁地。”   凶兽低吼一声,凶狠的目光看向江怀玉。   下一刻,一个黑影砸向江怀玉。   乘此机会,凶兽化作青烟,冲出禁地。   黑影砸向江怀玉,江怀玉下意识想要扶住黑影,但他浑身无力,非但没扶住,反而被砸得一起倒在地上。   “嘶——”   黑影砸到江怀玉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将胸口被凶兽抓伤的血痕撕裂得更深,江怀玉痛得轻嘶一声,冷汗直冒。   江怀玉浑身是伤,早已撑到极点,刚才跟凶兽说什么你休想逃出禁地,不过是在吓唬凶兽,让凶兽误以为自己还能打。   一旦误以为自己还能打,凶兽为了尽快离开禁地,势必会把谢眠丢出来,以拖住自己脚步。   强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江怀玉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谢眠,抬手想把谢眠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眼睛接触到谢眠的瞬间,江怀玉想推人的动作顿住。   少年已陷入昏厥,相貌俊美,薄唇挺鼻,脸上几滴鲜血凝固。   他束着高马尾,剑袖玄衣,按理说这幅打扮会显得人冷漠阴沉,但偏生少年就穿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十分讨人欢心。   叫人一见他,便心生怜惜。   江怀玉看过书,书里没有过多描述过谢眠这个反派角色的外貌,只是每次形容外貌时都少不了阴郁两个字。   受阴郁两个字影响,在江怀玉的想象里,谢眠整个人都是阴沉负面而黑暗的,而不是像现在所见,鲜活、乖巧、俊美,叫人一眼就心生好感。   江怀玉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对谢眠生出好感,回过神,抬手要将谢眠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谢眠此人,表面乖巧,小白花一样纯洁,讨人欢心,实则黑透了,内里早已枯败腐烂,如一汪死水。   他阴狠记仇又病态,为了自己的利益,丧尽天良、不折手段。   纵观全文,凡是对他产生好感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就连主角受都不例外。   ——原主被他污蔑杀死后,他病态般迷恋上对自己百般好的主角受“林湛”,视林湛如神明,想要弄死林湛做成神像。   阴暗密室,谢眠笑着掐住林湛脖子,声音温柔,如同道侣之间耳鬓厮磨的呢喃。   “林哥哥你别怕,我会亲手把你内脏清理干净,漂漂亮亮做成神像,摆在神庙中,受万人朝拜,千古不朽。”   喜欢他,杀死他,独占他。   使皓月永不坠落,触手可及。   江怀玉当初看到这一段时,吓得头皮发麻。那些一直嗑反派主角受cp,大喊邪教才是正道的读者也吓得连夜卷起行李投奔主角攻。   反派主角受CP大旗当场就垮了。   江怀玉的手刚碰到谢眠,颈侧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谢眠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像个地狱爬出的恶鬼,附在他颈侧,用尖利虎牙咬穿颈侧皮肤。   鲜血顺着脖颈滚落,尽数被恶鬼卷入口中。   江怀玉猝不及防,痛得眼泪瞬间滚出:“!”   “滚开!”江怀玉受伤不轻,痛得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抬起手里的利剑就想用剑柄敲晕谢眠这朵恩将仇报的黑莲花。   剑柄还没碰到对方,瞬间粉碎,同时手腕被对方抓住。   谢眠握紧他手腕,抬起头,毫无焦距的眼睛血红,其侧脸赫然出现几片黑色鳞片。   他舔去嘴角血液,居高临下地盯着江怀玉直淌血的侧颈,目光贪婪。 第三章   龙族,贪婪残忍又极度嗜血。   不同于传说中的正面形象,在《万人迷他谁都不爱》一文里,龙族就是实打实的反面形象。   作为龙族后裔,谢眠无可避免,贪婪残忍又极度嗜血。   江怀玉目光触及谢眠侧脸黑色鳞片,瞬间明白谢眠是失去理智,被本性操控了。   在原文描述里,谢眠极少失去理智,被本性操控,唯一一次失控,一个小门派全部被吸取掉心头血,死相凄惨。   凉意爬上背脊,江怀玉打了个寒颤,用另一只手就去扳谢眠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想扳开桎梏。   “放肆,你看清楚本尊是谁!”   江怀玉眼泪还没来得及收敛,此时眼睛里水雾朦胧,矜贵被剥离的一干二净。   谢眠盯着江怀玉看了会,视线落到江怀玉手腕,指腹轻轻摩挲江怀玉手腕处红起来的皮肤。   原主出身仙门世家,娇生惯养,细白手腕被人紧紧一握,便红了一圈。   江怀玉被他轻轻摩挲着手腕,手腕刺痛,骤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心里直发毛。   从江怀玉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下垂的睫毛纤长而根根分明,透着光。   强压着不详的预感,江怀玉锲而不舍的扳着谢眠的手:“你是不是想找死……唔!”话没说完,脖侧处疼痛席卷,江怀玉闷哼一声。   谢眠已经低头埋在他颈侧,撕咬着他颈侧。   血液快速从身体流失,江怀玉痛得咬破唇,殷红鲜血染红唇瓣。   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落,他浑身发冷,如坠寒渊,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脑子里乱糟糟的环绕着两句话。   出师未捷身先死。   活蹦乱跳的江怀玉,啪叽一下,马上要变成干怀玉。   出于求生本能,江怀玉手指颤抖想要扳开谢眠攥住他手腕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也不知过了多久,撕咬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氵显热触感。触感从被咬穿的伤口一直延伸到下巴,还有从下巴往上攀的趋势。   江怀玉察觉到对方停止撕咬动作,转而轻咬触碰,因大量失血而昏昏沉沉的大脑猛地清醒了。   除去贪婪残忍又极度嗜血,龙族……本性……   性……   江怀玉一时想不起那个字,但总归不是什么晋江允许的好字。   密密麻麻的触感一路攀上,攀到他唇瓣,春雨润物,敛去江怀玉刚才咬破唇瓣的血珠,江怀玉终于想起那个字。   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又怒又羞,江怀玉艰难偏头躲开亲吻,眼尾泛红,“谢眠,混账东西,我是你……师尊!” 第四章   少年身形看着单薄,力气却不小,无论江怀玉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谢眠完全丧失理智,遵顺本性,在猎物身上留下狩猎者印记。   “尊者?!”   来禁地的路并不好走,魏延御剑一路磕磕碰碰来到放出凶兽的地方,看见这一幕,愣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余光瞥见魏延,江怀玉如蒙大赦,狠狠一咬谢眠唇角,趁谢眠发狠,又要咬穿他脖侧时,学着原主的语气,怒喝。   “你眼睛长着是配饰?还不过来帮忙!”   怒喝完,一股血腥味涌上嗓子,江怀玉没忍住,偏头咳出口血。   魏延被骂得瞬间回神,抬腿一个箭步冲到江怀玉身边,运转全身灵力,手起手落,一掌劈向谢眠。   岂料,手掌刚劈到谢眠就被谢眠轻飘飘截住。   谢眠扭头看向魏延,侧脸黑色鳞片透着阴狠,血红眼中一片平静,平静的仿佛一潭死水。   魏延被他看得心惊肉跳。   谢眠这人向来乖巧,魏延平常仗着对方乖巧,没少欺压,乍一看谢眠如今的模样,不由害怕。   声色犬马多年,魏延连字都认不得多少,压根没认出谢眠是龙族,此时显现出龙族特征。   恶狠狠咬了咬牙,魏延暗示自己谢眠还是和以前一样好欺负,正想边骂句小畜生你这破样子吓谁,边召出御剑偷袭谢眠,手掌却被谢眠猛地拧断。   谢眠微微用力,魏延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如断线风筝,横飞出去。   江怀玉心死如灰,心想,要你何用啊。   谢眠冷冷瞥了狼狈不堪的魏延一眼,转头看向江怀玉,不受影响的想继续碰江怀玉。   颈侧血没有止住,还在不断往外淌,染湿绣着暗纹的衣领以及散乱在地上、沾着少许泥的发丝。   江怀玉脑袋昏昏沉沉,再没有力气挣扎,他眼前景物开始模糊。   随后,眼前一黑,陷入无尽黑暗,任由谢眠为所|欲|为。   眼前一黑前,他恍恍惚惚感觉到一个滑溜溜、冰凉凉的物体挑开了他腰带……   江怀玉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惊恐的念头。   谢眠双手明明还捏着自己的手,那是什么东西挑开了自己腰带?   ……   惊恐如荒草蔓延,江怀玉猛然惊醒。   惊醒的瞬间,江怀玉发现自己从禁地回到长明殿了,与此同时,耳边还响起一道青年强压怒气的声音。   “醒了?”   长明殿矗立在逐鹿天上,逐鹿天并无夏冬,除了秋便是春。   正逢春季,逐鹿天繁花似锦,微寒春风卷着馥郁花香破窗而入。   江怀玉抬头朝声源处看去,只见窗边站着个青年。   青年面色阴沉,一身青衣,其衣摆上绣有鹤纹。顺着鹤纹往上看,只见青年两侧头发斑白,用一根木簪尽数束起,颇有仙风道骨之气。   江怀玉一眼认出青衣青年的身份。   “越沉水”,原主的大师兄,玄魏宗宗主。   原文里就越沉水这么一个两侧头发斑白的人物,他嫉恶如仇,极其厌恶原主仗着身份作福作威,只是碍于实力强悍的江家,碍于情面,没有将厌恶表现出来。   原文中,他也暗恋着主角受“林湛”,甚至愿意为主角受去死。   对于原主纠缠主角受“林湛”,他口头不说,心里却极度不爽,在原主被黑莲花徒弟“谢眠”陷入成歪魔邪道后,他废掉原主修为,将原主逐出师门。   江怀玉不着痕迹收回看越沉水的目光,扫视自己身上一圈,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没什么异样。   心里猜测是谢眠在自己晕过去后恢复了理智,带他回的长明殿,若是越沉水带他回的长明殿,这会恐怕已经以勾结恶名昭彰的龙族为罪名,打入水牢了。   原著中,原主飞扬跋扈,看谁都像蜉蝣,跟越沉水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有些怕越沉水。   江怀玉从床上撑坐起,“宗主大师兄……”   “闭嘴,别叫本宗主大师兄。江怀玉,你真是越来越放肆,无法无天!”   越沉水冷冷看着江怀玉,目光锐利如剑。   越沉水得知江怀玉为救林湛,拿自己徒弟“谢眠”的血破开封印,赶到禁地时,凶兽已经跑了,他派人封宗追捕,也没追到半点痕迹,凶兽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唯一碰到的就是谢眠和江怀玉。   “明天一早,给本宗主到处刑台受罚。擅闯禁地,残害徒弟,放走凶兽,按照宗规,罚九十九鞭。”   九十九鞭并不是普通鞭子打,而是半步仙器鞭打,别说是修士,就是凶兽都能给你打残,让你痛不欲生。   原著里,原主修为就是被鞭打两百下,硬生生打废了的。   “你若敢跑……”越沉水一步瞬移到江怀玉床边,缓缓弯下腰,“本宗主打断你腿,以儆效尤。”   身上伤口隐隐作痛,对方身上压迫感太强,江怀玉有些喘不过气。   江怀玉扬起眉,有些气势不足,冷嗤一声,“宗主大师兄,在你眼里,师弟到底是什么样子?罚就罚,你凶什么凶?怕你不成?”   话没说完,被越沉水猛地打断。   “你脖子上是什么?”越沉水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江怀玉的脖子。   越沉水是个近视眼,三米之外,人畜不分。   江怀玉:“……”   脑海里闪过谢眠撕咬亲吻的场景,江怀玉拉了拉衣领,企图遮住脖子上的红痕,不自在的往床里躲了躲。   “对了,谢眠那小混账宗主大师兄也带回来了?你带他回来做什么,活该让他自生自灭。”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原主厌恶谢眠,时时刻刻,巴不得谢眠死在烂泥里,永远爬不起来。   越沉水并不回答,而是一把抓住江怀玉拉衣领的手,拽到自己面前,盯着看了一会,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摔门离开。   “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摔门而去的力度太大,摔得挂在墙上的山水墨画晃荡两下,“啪一一”得摔在地上,露出一块写满主角受“林湛”名字的墙。   名字写得极其潦草,可以看出写字的主人到底是有多喜欢林湛,喜欢到疯魔了。   目光接触到墙上的字,江怀玉忽然明白越沉水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自己放跑凶兽他都能压住脾气,偏偏一看到红痕就失态了。   他可能误以为自己以凶兽血为要挟,非礼了林湛。   毕竟林湛为救人身受重伤,唯有凶兽血才可以修复伤。   江怀玉有些头疼,你们这些修仙人士,怎么回事,一个二个都喜欢脑补?   脑补是病,得治。   按了按脖子上斑驳红痕,江怀玉捡起山水墨画,左右比划两下,挂回原处,又走到镜前,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房间里放有面半人高的镜子,镜子四周雕刻云纹,镜面光滑。   借着镜子,江怀玉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跟自己原来的长相一模一样,除了头发长了一大截,以及脖子上多了些不该有的红痕。   红痕刺眼斑驳,极其过分的蔓延入衣领深处。   看着这些不该有的东西,江怀玉脸黑了一半,解开衣带,褪去衣物。   只见红痕扎眼的蔓延至锁骨,除了红痕还有咬痕,凌乱地不堪入目。   江怀玉的脸全黑了,他用指尖试图揉散痕迹,非但没揉散,反而越来越显眼。   江怀玉:“……”   江怀玉挫败的放弃了,拢上衣服,心里恨恨扎谢眠小人。   就在这时,江怀玉心头涌上被毒蛇猛兽盯上的不安。下意识,江怀玉走到窗前,推开窗,朝窗外看去。   窗外栽种着成片桃花,桃花花枝稠密,重重叠叠。不远处,一个黑衣少年跪在桃花树下,他脸色苍白,殷红鲜血浸透黑色衣裳,顺着被尖利物体割破的衣角往下滴,染红周围泥土。   少年目光平静如一汪死水,正冷冷注视江怀玉,也不知看了多久,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注意到江怀玉推开窗向这里看来,只瞬间,谢眠弯眼扬起笑容。   笑意从眼中漾开,干净纯粹,洗尽阴冷,叫人以为刚才看到的是错觉。   “师尊。”   谢眠轻声喊道,声音嘶哑,疲倦之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欢喜,“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江怀玉手扶着窗框,隔着花枝,遥遥看着谢眠,刚才那种如毒虫猛兽盯上的感觉随着谢眠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法制止的寒意。   江怀玉能感觉到少年的目光停滞在他身上,这目光让人不由想起禁地时。   被禁锢,被冒犯,无力冰冷死亡   原著里原主的下场不断浮现于脑海,江怀玉背后起了层薄汗,微微握紧扶住窗框,他回想着原著里原主对谢眠的态度,皱起眉,厌恶道:“本尊醒没醒关你何事。”   谢眠眼中欢喜消失,他垂下眼帘,神色落寞,“师尊……”   话没说出口,谢眠脸色微变,嘴角溢出丝血。   “谢眠!”偏殿传来魏延怒斥声,“你别以为我不在你旁边看着你,你就可以造作,谁允许你说话了?”   余光瞥见风铃叮叮当直响,魏延一个翻身从美人膝上爬起,一脚踢开还想攀附而来的美人,随意拉上腰带,冷系两声,往谢眠跪的地方快步走来。   “吃了熊熊豹子胆,不好好跪着领罚,敢说话,当我魏延是空气。”   魏延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长明殿上空,谢眠没理魏延的话,他缓缓擦掉嘴角血液,站起身,走到窗前,面对江怀玉重重跪下。   “禁地时,师尊来救弟子,弟子却恩将仇报,失去意识,冒犯亵渎师尊,弟子……”   谢眠停顿了下,运转灵力祭出佩剑,他睫毛轻颤了下,抬手握剑朝自己胸口刺去。   “弟子罪该万死。”   江怀玉:“!”   “住手!”出于职业道德,江怀玉想也不想,弯腰从窗口一把抓住谢眠的手。   “师尊?”   谢眠明显一愣,抬头看向江怀玉。   锋利剑刃倒映着江怀玉修长手指,对方温热的温度通过抓自己的手传到手腕,谢眠眼中浮现一丝阴霾,很快又消失不见。   江怀玉在抓住谢眠的手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崩人设了。   换做原主,原主此时应该是喜闻乐见,而不是去抓对方手,去阻止。   江怀玉甩开谢眠的手,一根根扳开谢眠握剑手指,夺过利剑,站直身体。   “你以为你冒犯亵渎了本尊,一死就了之?”   剑尖抬起谢眠下巴,江怀玉从上至下,居高临下的睥睨少年,“你死这里,本尊怕弄脏了长明殿。” 第五章   少年垂下眼帘,握紧拳,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泛白。   半响,哑然失笑,苦涩道:“师尊见谅,是弟子考虑不周。弟子会死远一点,免得脏了师尊的眼。”   江怀玉:“……”   正值夕阳西垂,江怀玉顺着拢着一把轻尘的阳光注意到赶到这里的魏延。   魏延没有说话,悄然站在谢眠背后,幸灾乐祸得看着谢眠,他腰间吊坠被风吹动,发出愉悦的声音。   跟原主一样,巴不得谢眠死。   江怀玉目光顺着魏延往下,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脑子里那个将黑莲花赶出师门的想法直翻腾。   与其等谢黑莲花出手害自己,抓对方把柄,再借把柄赶出师门,不如乘现在就把对方赶出师门。   玄魏宗宗规,弟子若没犯什么大错,师尊是没有资格将弟子赶出师门,除非弟子自行退出师门。   冒犯亵渎师尊本应该是犯了大错,不过这个大错是因为师尊先动手,导致对方神志不清才冒犯亵渎,按理说,这并不是谢眠的错,而是师尊的错。   江怀玉看了看自己人设,浑身上下就没写会讲道理两字。   作为一个不讲道理、无理取闹、飞扬跋扈的师尊,江怀玉决定无视错误,借此让谢莲花自己退出师门。   江怀玉厌烦的皱起眉,利剑在他手中碎成粉末,而后,抬手啪的一下拍在窗沿上。   拍得太用力,掌心一阵钻心的疼,江怀玉疼得差点缩回手,忍住疼痛,江怀玉冷笑一声。   “谢眠,本尊是叫你滚出师门。”   利剑粉末从头顶散落在头顶,谢眠怔住,他把头低下,比刚才更低。   “弟子知错,师尊怎么罚弟子都行,就是……就是杀了弟子,弟子也绝无怨言。弟子不想走。”   江怀玉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拉下脸。   “滚。”   谢眠不语,半天才开口,从魏延角度看去,他眼眶红了。   “弟子不走。”   魏延见状,撇了撇嘴,抬脚就想踹谢眠,“你小子,不要给脸不要脸。”脚还没碰上谢眠,整个人就被迫退了几步。   “本尊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江怀玉警告性的瞥魏延,“你脚不想要了是吗?”说完这句话,江怀玉看也不看魏延,冷着脸对谢眠道,“你进来。”   谢眠闻言,抬头朝江怀玉看去,江怀玉已经关上窗户。   魏延从未被江怀玉如此对待过,心中一时拔凉拔凉,险险站住脚,魏延恶狠狠瞪谢眠,冲谢眠发脾气。   “尊者叫你去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   谢眠撑地站起,眼底一片阴冷。   ……   殿内装潢华丽,鹤型灯盏依次落在殿中,从外往里看去,层层掩映,奢华的不像修仙者的住所,反而像人间帝王的寝宫。   谢眠推门而入,衣袂飘飘,绕过屏风,径直来到内室。   江怀玉已经穿好衣,正背对着他系腰带。   谢眠只看了眼,立刻低垂下眼,眼眶微红,轻轻唤了声,“师尊。”   江怀玉没理他,一心系腰带,腰带太过繁琐,江怀玉系了半天也没系对。心中烦躁,江怀玉正要把腰带丢了,不系,一双属于少年的手却环过他腰。   腰太过敏感,江怀玉耳尖刹那间红了,几乎是瞬间,想到禁地时,抬手要拍对方手。   “放肆!”   谢眠轻快系上腰带,在江怀玉怒不可遏说放肆,要拍他时,收回手,退后几步,跪在地上。   “弟子失礼。”   “起来。”江怀玉睨他一眼,面不改色的收回手,站到谢眠面前,“本尊这些年待你可好?”   江怀玉逆着光而站,连发丝都被霞光染成金色。谢眠迎着光,不太适应的偏头,“师尊待我自是……”   话刚出口,就被江怀玉直接打断。   “本尊待你不好,不用说了。”   江怀玉凉飕飕道,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乾坤袋,狠心咬破手指,借血破开禁制,干净利落的将乾坤袋丢给谢眠。   “本尊多年储藏都在这里,拿着东西,走吧。各大门派执掌人都想收你为徒,你喜欢拜谁为师就摆谁为师,本尊忙着受罚,不会多问一句,更不会来找你麻烦。”   乾坤袋跌落在沾血衣摆边,雪白绣着暗纹外表瞬间污红一片。   谢眠不肯捡起乾坤袋,“正如弟子方才所说,弟子是不会走,还请师尊收回成命。”   “你敢。”江怀玉就不明白了,资源,资源给了,师尊,师尊想拜谁拜谁,自己也不去找麻烦,为什么还不走?   难道是觉得自己在逗他?或者是有所顾忌?   江怀玉百思不得其解,半跪下,抓过乾坤袋塞他怀里,恶毒道:“不走也得走,你留在这里是想跟为师抢师娘?”   原主无耻至极,成天幻想自己跟主角受“林湛”在一起了,私底下命令属下及其弟子都唤主角受为师娘。   谢眠脸上的表情僵硬了。   片刻,他恢复常态,抬眸看向江怀玉,眸中水光澹澹,温顺道:   “师尊怎么会这么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莫说是师娘,就是日后弟子有道侣了,师尊想要,弟子也绝无半点怨言,拱手相让。   “弟子的就是师尊的。”   江怀玉:“……”   一片死寂。   江怀玉恶毒的表情也僵硬了。   “师尊莫不是担心弟子会因被割血引凶兽怨恨师尊?”谢眠望着江怀玉,发带温顺落在发间,抿唇浅笑,“师尊也是为救师娘,不得已才牺牲弟子,弟子断不会因此怨恨师尊。”   “弟子毕竟比不上师娘,为师娘死是理所应当的。”   谢眠的笑是带着死气的,死气藏在鲜活外表下,腐烂蔓延。当他笑着说到理所应当四个字,就咬重这四个字,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谢眠早就习惯理所应当四个字。   他在龙族里是个污点,尚小时,母亲和兄弟姐妹们对他说,你作为后辈,理所应当为她牺牲。   他再大一点,母亲死了,流落人间,人人可欺,即使是畜生都可以在他头上撒野,所有人都觉得他理所应当被牺牲。   以至于抓住任何机会,他都会疯狂掠夺,不折手段,往上爬,让说理所应当的人成为埋在漆黑地里的一捧灰。   师尊也一样,谢眠不觉得杀一个拥有师尊身份,觉得理所应当的人有何不妥。   简单来说,师尊只不过是他往上爬的踏脚石,在有利用价值时,他乐意跟对方周旋,装乖卖巧,低头示弱。   江怀玉不知道谢眠在想什么,但看他一脸温顺,就知道这朵黑莲花没想什么好事。   深吸一口气,春寒混合着对方身上呛人的血腥味丝丝缕缕灌入,江怀玉觉得胸腔都冷透了。   照这个情况看,是没可能让谢莲花自动退出师门了,只能后续抓他把柄,以犯大错的罪名赶出师门。   谢眠耳边忽然响起一点隐隐约约的声音,声音并不清晰,转瞬而逝,只能扑捉到莲花两个字。   ……莲花?   他目光落在江怀玉唇上,江怀玉并没有开口说话。   “很好。”江怀玉回神,轻轻拽住谢眠垂在肩侧的发尾拉了下。   谢眠头皮一痛,眼中浮现戾气,压住脾气,他无辜的看着江怀玉,“师尊,弟子可是哪里说错了?”   江怀玉送开手,站起身,冷冷刮他一眼,“想留就留吧,只要别在本尊面前碍眼。”   谢眠闻言,弯起眼睛,笑了。他笑起来,仿佛流星划破漆黑夜空,璀璨的莫名吸引人。   “谢师尊,师尊真好。”笑着,指尖翻飞,乾坤袋已经稳稳缀在江怀玉腰间。   “脏了。”江怀玉皱起眉,目光扫过谢眠身上狰狞的伤口,一把扯下沾血乾坤袋,原主身份显赫,乾坤袋里应该有疗伤药,甩谢眠手上。   “本尊不要了,随你怎么处理。”   谢眠笑容消失,情绪有些低落,不知想到什么,他收下乾坤袋,转身离开内室。   江怀玉目送他离开,松开一直握着的左手掌心,左手掌心薄薄一层冷汗。   眼看谢眠要离开,临近殿门,谢眠又忽然转头,“弟子愚钝,请教师尊个问题,真正的龙族长什么样?弟子此次出去历练,听人谈起龙族,实在好奇。”   他声音轻飘飘,穿过内室,毒蛇似的贴到江怀玉耳边,吐息。   江怀玉被惊起鸡皮疙瘩,松开的左手又不着痕迹握紧。搞了半天,黑莲花真正的目的是来试探自己发现他龙族身份没有。   纵观全文,直到大结局才揭开谢眠龙族身份,江怀玉有理由怀疑前文里知道他身份的人都被弄死了。   江怀玉垂下眼帘,不耐烦关上内室门,道:“龙族早就被剿灭了,本尊怎么知道。你若好奇,下地狱,直接去看不比问本尊更好?”   江怀玉关上门,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没有注意到,一只白色信鸟正要往内室飞,因门关的太快,信鸟一头撞门上。   “啪嗒——”一下,信鸟撞的荤七素八,顺着门滑落在地上,正准备起飞,翅膀被人按住。   “啾啾啾——”   谢眠面对江怀玉事的笑容消失,他半蹲在地上,手指按住信鸟翅膀,目光平静的看着在指下惊恐的信鸟。   看了片刻,谢眠拨弄下信鸟脚环上绑着的印金纸条。   印金纸条上赫赫然写着几行字:   “江怀玉,从后山悄悄下来,我派人接应你。   该死的越沉水,不让我进来,说是要重罚你。不就闯了个禁地,害了个徒弟,放走了个凶兽吗,大题小做,无理取闹。”   谢眠缓缓扫过这些字,重新将纸条叠好绑回信鸟脚环上。   信鸟羽毛直发颤,正想逃跑,谢眠忽然收紧手,将信鸟攥在掌心。   “啾啾啾!”   信鸟剧烈挣扎,但它太小,挣扎的效果可以忽略不计,压根不可能吸引到室内的江怀玉。   猩红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流,信鸟逐渐没了气息。   谢眠从喉间滚出声轻笑,他展开手,看着掌中鲜血淋漓的信鸟,眉眼带着点温柔,用一种极其惋惜的语气,无辜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太弱了。”   ……   “尊者跟你说什么了?”   刚出大殿,谢眠就被魏延拦住,魏延一直蹲在大殿外没有离开,就等着谢眠出来。   谢眠扭头避开魏延就想走,“没什么。”   “没什么?”魏延眯起眼睛,目光绕着谢眠走了一圈,“那……这是什么东西?”   一把拽住乾坤袋,魏延刻薄道,“这不是尊者的乾坤袋吗?怎么在你这里?你偷的吗?”边说着,边一把夺过乾坤袋,“没收了。”   谢眠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反抗,让他顺顺利利拿走乾坤袋,哼着歌离开。   然而,魏延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丝血液渗透乾坤袋,滴落在地上……   天色尚未昏暗。   谢眠一身染血玄衣,浸在落霞中,似与天穹融为一体。他望着魏延离开的身影,舌尖顶了下上颚,低头,慢条斯理擦去手上不存在的血液。 第六章   江怀玉受罚的事,不出半宿,就传遍修仙界十二境。   “出身仙门世家江家,又是玄魏宗尊者,竟做出这等为祸人间的事!简直是疯了。”   “但凡长了脑子,为了个林湛,也不会放出凶兽。依我看,九十九鞭完全轻了,应当逐出师门,封其灵力,丢人万鬼谷。”   “此事关林尊者什么事,林尊者身受重伤,从头至尾都不知此事,更没有求着江怀玉帮他。你们休要将林尊者扯进去,明明是他江怀玉心思不纯,一手策划此事!”   “林尊者被江怀玉这种人缠上也是倒霉。”   众所周知,江怀玉几十多年前遇险被林尊者“林湛”救后,就死不要脸纠缠林湛。   打不走,骂不走,就跟传说中的牛皮癣一样,处处跟着林湛。   跟还不算什么,他为了讨好林湛,甚至仗势欺人,直接买下一座城,赶走原來的城主,把城强送给林湛,林湛若是不接受就屠城。   只因林湛说了句:若我是领袖,定会好好治理此地,使其无盗窃奸|淫掳掠魔修之扰,海清河晏。   众人:???   这还不算荒唐,更荒唐的是他一掷千金,找画师偷偷摸摸画林湛。   ——青年衣带半松,醉卧花间,眼含秋水,顾盼生辉。   似乎下一秒就要从画中活过来,勾住人脖子,哄人与之共赴巫山云雨。   江怀玉画好当天,跟只开屏孔雀一样,招摇到林湛面前。   “好看吗?我请人专门画的你,可保存万年之久。”   林湛不堪其扰,也是他脾气好,温和善良,换个修士,早把江怀玉一杯毒酒送上西天,尸体都给他锤烂了。   众人没有林湛那么好的脾气,即使江怀玉扰得不是他们,也恨不得狠狠教训江怀玉一顿,叫他再不敢搞幺蛾子,纠缠主角湛。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江怀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整日痴心妄想。   怀揣着鄙夷的心思,修仙界十二境各方势力都不动声色,暗中窥伺着玄魏宗。   玄魏宗。   天色刚亮,执行鞭刑的思悔崖上便站满人,不仅崖上站满人,就连天上都浮着数把飞剑。   飞剑流光闪烁,数名弟子立于飞剑上,衣诀飘飘,眺望远方。   “江尊者这么这个时候还没到?”   “该不是连夜跑了吧?”   “有胆做,没胆认,懦夫!”   “慎言,小心江尊者带人抄你老家。”   江怀玉迟迟未到,思悔崖上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话里的轻蔑厌恶如飓风席卷整个玄魏宗。   越沉水同几位尊者坐在惩戒台上,广袖垂在膝前,面色冰冷,端着茶盏,轻轻撇着茶沫。   “闹事那几人走了没?”   其中一个青衣尊者应道:“没有。”他皱起眉,“还在嚷嚷惩罚江尊者就要我们好看,我已经施法将他们扣在玄魏宗山下。宗主放心,绝对来不了这里闹事。”   江怀玉别的没有,狐朋狗友倒是一堆,一听到玄魏宗要惩罚江怀玉,不由分说,就要带江怀玉走。   搅得人头大。   越沉水阴沉下脸,重重放下茶杯,“多扣几日。”说完这句,越沉水皱起眉,看了看缓缓上升的朝阳,“派人去叫江怀玉来,他若不来,不用客气,直接拖……”   话音未落,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青年沿着蜿蜒盘旋的栈桥出现在思悔崖。   越沉水抬头看向青年,微怔,未说完的话滑回,眼中有光芒微微浮动了一下。   其他人眼中也闪过惊艳之色,窃窃私语瞬间消失殆尽。   三月刚至,冬寒未散,阳光从天际云层温暖射出,两两相撞,给思过崖添上鲜明色彩。   青年墨发站在思悔崖入口。   他一头墨发随意用发带半束,着一身嚣张的红色,红色繁复,衬得他五官格外艳丽,皆是世家特有的矜贵。   青年身后还跟着个靛青色圆领袍子的胖子。   胖子正是魏延,一上到思悔崖,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当即横了众人一眼,躬身从江怀玉身后退到人群中。意识到青年是谁,众人回过神,眼中惊艳瞬间就被厌恶取而代之。   江怀玉头一次感受到这么多恶意的目光,稍稍定了下神,江怀玉径直走向惩戒台。   “不麻烦宗主大师兄动手,师弟来了。”   越沉水收敛好眼中浮现的光芒,皱起眉,上下打量江怀玉一番。   江怀玉顺着他的视线,也低下头看自己的衣服。   平常,原主都是穿白色,因为林湛也穿白色。林湛生得清雅,一身白衣,更显得清润温和,平和近人。   原主模仿林湛也穿白色,俗话说得好,要想靠近一个人,就先与对方兴趣爱好相同。   于是,原主也整日穿白色,就差没把你喜欢的我也喜欢,我俩天生一对一句话整个横幅挂脑门上。   江怀玉本就打算远离主角受“林湛”,自然不会穿白色。昨晚打开衣柜一看,满眼白,活像吊丧。翻来覆去,没找到一件其他色,心一横,倒红墨水染了个红色……   江怀玉不着痕迹地捻了捻衣角,挑眉道:“今天日子特殊,所以穿了这个色,主要是喜庆。”   越沉水:“……”   众人:“……”   “又在搞什么花招?莫不是以为林尊者在场,想吸引林尊者注意。”李殊惊愕,下意识用左手手指快速敲打右手手背,扭头朝站在不远处的谢眠看去。   “你师尊是不是脑子有坑,这么多年,也不见林尊者多看他一眼。”   李殊是宗主越沉水的三弟子,属于玄魏宗顶尖弟子,最看不惯的就是江怀玉这种人。   他不像他师尊,不喜欢一个人,还要藏在心里,表面维持着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特别是在知道谢眠和巡夜弟子因江怀玉受伤后,厌恶更甚,达到极点,更看不惯。   谢眠身为江怀玉小徒弟,师尊受罚,即使自己重伤,也不能像其他受了伤的巡夜弟子一样,漠不关心在一边养伤,而要来到思过崖上。   他站在人群里,遥遥看着江怀玉。   天际阳光斜射,穿过稀疏树干,在他脸上打下条光,少年特有的柔和和利剑出鞘般的锋利在光影分割间,淋漓尽致。   “师尊只是太喜欢林尊者了。”谢眠轻笑。   “你这人真是的。”李殊停止敲打自己手背,恨其不争,“你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天真善良,迟早要被江怀玉分尸。”   谢眠语气无奈,“李师兄。”   “你可别忘了江怀玉是怎么对你的,要不是林尊者时常帮衬一二,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长点心眼吧你。”   “帮衬?”谢眠笑容淡了些,隔着接踵摩肩的人群,谢眠看向魏延。   魏延正时不时伸手去探腰间挂着的乾坤袋,金色乾坤袋里装着的正是魏延从谢眠手里夺过的乾坤袋。   收回目光,谢眠指尖漫不经心划过腰间银白色宫铃,微微侧头,冷淡道:“帮衬就免了吧,我不需要。”   周围人声嘈杂,他说这句话时,声音轻的叫人听不清。   李殊啊了声,探头过去,“你说什么?声音大点。”   “我是说,林尊者……”谢眠笑着抬眸看向江怀玉,缓缓道,“真是个好人。”   李殊嗤之以鼻:“那可不是,林尊者霁月清风,岂是江怀玉可比的。”   完全不能比的江怀玉似有所感,抬头朝谢眠站的地方看来,不过人头攒动,江怀玉并没有看到谢眠。   “江怀玉,你可知错?”越沉水站起身,沉声问道。   惩戒台上地表开始破裂,随着越沉水的话,江怀玉被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压在地上。   膝盖传来密密麻麻如针扎般的疼痛,江怀玉痛得闷哼出声,冷汗直冒。   他抬头朝前看,只见前方出现块石碑,石碑将越沉水等人全部挡住,上面镌刻着红色字。红色字跟鬼画桃符没什么区别,弯弯曲曲,托没有原主记忆的福,江怀玉一个都不认识。   不止字不认识,今早来惩戒台,江怀玉因没有原主记忆,不认路,从长明殿出来就迷路了。   最后逮着鬼鬼祟祟在一旁偷懒的魏延,才顺利来到思悔崖。   要是自己穿成的是主角,按照穿书惯例,肯定会获得原主的记忆,像以上这种事发生,根本不可能发生。   越沉水冷声道:“玄魏宗宗规于此,江怀玉你给本宗主念一遍。”   江怀玉:“……”   江怀玉沉默片刻,冷哼,“我知道我犯了什么错,不必把宗规拿出来压我。敢作敢当,对于惩罚我不会有任何不满或诘问,要罚赶紧罚,我还等着回殿睡觉。”   事到临头,江怀玉还如此嚣张,在场之人都被气笑了。   听江怀玉这么说,执行九十九鞭的尊者瞬间站起身,请示越沉水后,甩出刑鞭径直走到惩戒台上,神色冰凉,薄薄几个字从唇间挤出。   “江尊者,得罪了。”   石碑倏然炸开,化作光芒消失在空中。与此同时,刑鞭惯到背上,鲜血透湿衣服,血啪嗒啪嗒顺着撕裂的红衣往下滴。   江怀玉咬住下唇,先前跟凶兽缠斗时受的内伤还没好,只是外伤用灵药敷着,表面好了。   疼痛过后,火辣辣的痒从鞭伤处蔓延开,针脚一样往里往内。   江怀玉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怕自己吐出来,江怀玉更加用力咬紧唇,数着落到背上的鞭数,转移注意力。   一下。   二下。   ……   六十六下。   数到六十六下时,江怀玉有些撑不住,脸色苍白,手紧紧握着,指尖陷入肉里,掌心印出血色月牙。他背后血肉模糊,衣衫全浸在血液里。   思悔崖此刻,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盯着江怀玉,眼中情绪复杂。   要说这江怀玉,无耻是无耻,但敢做敢当,硬生生扛刑,着实让人佩服……   但凡他把这扛刑的硬气分一半在感情上,不死皮赖脸纠缠林尊者,也不至于人人厌恶,落个这么狼狈的下场。   修仙界十二境,有哪个尊者像他这样?个个风光,声名远扬。 第七章   罚到第七十鞭,江怀玉有些昏,眼前都被冷汗蒙住,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谢眠的声音。   “弟子谢眠,恳请宗主减去剩下二十九鞭。”   全场喧哗起来,不敢置信看着半跪在惩戒台上的少年。越沉水示意实施惩戒尊者停手,皱起眉,“你说什么?”   江怀玉忍着痛,费力抬起头,透过水雾,看向谢眠。   谢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惩戒台上,他低垂着眼,咬字清晰。“按照宗规,残害弟子,当受二十九鞭。但弟子并不认为师尊有残害过弟子,他只是一时糊涂,不该受此二十九鞭。”   说完这句话,谢眠侧头朝江怀玉看来,用心念传音,轻轻道:“师尊昨晚的意思,弟子明白,师尊放心。”   江怀玉:“……”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   江怀玉忽然想起昨晚把乾坤袋甩给谢眠后,谢眠平静的表情。谢眠这时认为自己拿乾坤袋收买自己,好免除二十九鞭?   确实,若是受害者不追究,不认为是残害,残害弟子这一条罪名便不成立。   成立的罪名只有两条,一条是私闯禁地,另一条是放跑凶兽,致使夜巡弟子受伤。   “该死的江怀玉。”李殊刚才没拦住谢眠,见状,拉着一张脸,抬手一拳垂在树干上,需要两个成年人环抱才能圈住的大树剧烈颤抖,树叶直落,“肯定是又威胁……”   话语未落,只见江怀玉拽过谢眠衣领。   江怀玉从未受过苦,手指手背线条流畅,修长白净,拽着谢眠衣领时,黑白相衬,显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一时有些刺眼。   手指微弓,线条流畅的指节抵住少年喉结,江怀玉恶声恶气,“废话少说,给本尊滚下去。”   话说到一半,江怀玉就感觉好不容易压着的血腥味又冲上口鼻,刻意忽视腥的要命的血腥味,江怀玉一口气说完。   抵在喉结处的触感太过明显,谢眠喉结上下轻轻滚动了声,盯着江怀玉看。   他眸子漆黑,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   江怀玉被他盯得浑身不适。   好一会,谢眠才轻轻点了点。   江怀玉松开拽着谢眠的手,让谢眠退下惩戒台,接着受罚。   “继续。残害弟子有错;私闯禁地有错;放跑凶兽致使人受伤有错,我都认。”   万籁俱寂,众人错愕的看着江怀玉,耳边只回响着猎猎作响的鞭打声。   “江怀玉……他……”   “这人真的是江怀玉?不可能吧。”   受完罚,江怀玉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湿漉漉,滴答着血,血将惩戒台染红一大片。   他极其克制的喘息,浑身灵力紊乱。   片刻,江怀玉抬起头,撑地站起。一身红衣因血液更红,红的有点惊心,像是倒扣入血池中一般。   眼前浮现江怀玉刚拜入玄魏宗时,小小一团,仰头怯怯叫着大师兄。   越沉水下意识抬脚要走下审判处,去扶江怀玉,但随即,顿住,垂眸,神色冷淡,不去看江怀玉。   魏延早早在下等着惩罚接受,一见结束,撞开正要上前去扶江怀玉的谢眠,一个箭步冲上惩戒台,扶住江怀玉。   “尊者,你没事吧?”   魏延撞人力度之大,撞得谢眠连退几步,旁边的人见状,连忙伸手抓住谢眠肩膀,“谢师兄。”   谢眠站稳,“无事。”他抬眸,幽幽看着魏延。   喉咙发痒,江怀玉忍不住,吐出口血。魏延被这口血吐的有些手抖,单手扶住江怀玉,另一只手就要召灵鹤离开惩戒台。   江怀玉按住他手,借力站直,环视思悔崖上的人一圈。   “身为尊者,没起到以身作则,本尊深感惭愧。从今天开始,本尊立誓,不会再纠缠林尊者,更不会再做出什么荒唐事,给玄魏宗添麻烦。”   江怀玉说到这里,顿了下,他唇瓣已经被咬破,渗透出血。抬手擦去血,江怀玉微微抬起下巴,明艳眉眼带笑,一字一句,掷地有力。   “思及以往,明明知道配不上林尊者,还纠缠,分明是死不要脸。纠缠几十年,本尊终于想通,不再纠缠。往后,愿林尊者平安喜乐,修行无阻。   “同时,也望诸位弟子引以为戒。”   这话犹如石子投入沸水,瞬间炸开,水花四溅。 第八章   江怀玉喜欢林尊者喜欢到疯魔,还曾大肆宣扬要是自己得到林尊者,就入魔,强抢林尊者,金屋锁之。   如今竟立誓,主动放弃,还断得如此干净利落。   简直叫人不敢相信,众人被冲击得怀疑自己听错了。特别是越沉水,看似面无表情的饮茶,实则心底掀起滔天巨浪,茶盏盏底都因震惊,差点握碎。   背后火辣辣的疼,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江怀玉脸上毫无血色,他脸上笑容消失,低下头,示意魏延可以召灵鹤回长明殿。   片刻,灵鹤从天上俯冲而来。   魏延搀扶着江怀玉穿过人群,正准备离开,定睛一看,猛地发现,灵鹤上站着两个人。   不是他召唤的那只灵鹤。   灵鹤羽毛雪白,透着光,羽翼上画着银色阵纹。灵鹤上站着两个青年。   一个着黑衣,黑衣上绣海棠,他神色紧张,半扶着另外一个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相貌清雅,一头墨发用玉冠半束,脸色苍白,眉头微蹙,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灵鹤从天上俯冲下来,落在思悔崖上,硕大翅膀扇起冷风,冷风吹得白衣青年衣袂翩飞,露出佩戴在腰间一块颜色通透的白玉牌。   白玉牌上清晰刻着“林”字。   魏延看到来人,脚步顿住,神色激动,“尊者,你看!”   灵鹤扇起的冷风卷着思悔崖上的尘埃直扑脸,江怀玉下意识闭上眼,等感觉风停了,才睁开眼,顺着魏延的视线看去。   首先注意到的是黑衣青年,毕竟黑衣青年一看到他就皱起眉头,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厌恶。   江怀玉在惩戒台受罚之前,已经被思悔崖上众人厌恶的眼神洗礼,面对黑衣青年的厌恶,没什么感觉,直接越过,视线落在白衣青年身上。   白衣青年是个美人,墨发白肤,气质斐然,即使病殃殃,也分毫不影响观感,让人一看到他起山间涓涓细流,清澈温和。   江怀玉视线接触到白衣青年的瞬间,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眼睛发涩,心口也一阵阵痛。   压下奇奇怪怪的心痛,江怀玉抱着欣赏的心态多看了两眼,而后礼貌的朝白衣青年笑了下,绕过两人,想和魏延去一旁等召唤的那只灵鹤。   魏延表情古怪,想说什么,又憋住了,径直按江怀玉的意思,绕过两人,往一边走。   “江尊者,你刚才还说不再纠缠林尊者,现在是忘了吗?”江怀玉冲白衣青年笑完,刚绕开两人,身后忽然响起黑衣青年带刺的声音。   江怀玉皱起眉头,回头看向黑衣青年,“言出必行,本尊什么时候纠缠过林尊者了?”   说完这句话,整个思悔崖陷入诡异沉默,齐刷刷看向白衣青年。   谢眠也看向白衣青年,神色冷谈。   思悔崖诡异沉默了片刻,随着沉默,黑衣青年额角青筋浮现,他抬手按了按额角,咬牙切齿道:“你说呢?江尊者,在下敬你是尊者,对你还算客气,希望你莫要言而无信。”   江怀玉气笑了。   神经病啊,自己立完誓,什么时候纠缠了主角受“林湛”。   “不知这位道友如果称呼,只想问一句。”   江怀玉勾起嘴角,笑容明艳,“道友几岁了,可有上过学?出门可有吃药?”   谢眠:“……”   越沉水:“……”   其他人:“……”   “你说什么?!”黑衣青年沉下脸,当场要拔剑,白衣青年眉头蹙紧,撕心裂肺咳了两声,按住他手。黑衣青年被按住手,恶狠狠瞪江怀玉,“江怀玉,你想死是不是?!”   江怀玉冷声道:“本尊看你……”   话没说完,衣摆被人扯了扯,江怀玉低下头,只见魏延眼睛抽搐一样,直眨眼。   尊者,那是林尊者救的人“梅子期”,你别装不认识他了,会让林尊者伤心。   江怀玉不明所以,环顾四周,见气氛古怪,没说完这句话话咽了回去。   思考片刻,低下头,也眨了眨眼。   魏延:“……”   魏延嘴角顿时僵住。   谢眠遥遥看着这一幕,冷淡似冰消雪融般散开,轻轻嗤笑了声。   笑声一闪而过逝,谢眠快步从人群中走出,挂在腰间的白色宫铃清脆作响,击破思悔崖上此时诡异的沉默。   宫铃清脆的声音响了片刻,最后轻轻回荡了下,陷入沉寂。   谢眠已经走到江怀玉身边,神色恭敬地看向白衣青年。他正好站在灵鹤旁边,阳光被灵鹤挡住,致使他整个人都陷入阴影中。   犹豫片刻,在江怀玉震惊的目光下,少年弯起眼,还未成年的特有嗓音,缓缓喊了声。   ——师娘。   江怀玉麻了。   所以……他刚才对着笑的白衣青年是主角受“林湛”?   他缓缓看向白衣青年,白衣青年皱起眉,“谢眠……你……”他有些恼火,但因为性情温顺,没有说出训斥的话,反而又撕心裂肺咳嗽,嘴角溢出丝鲜血,眼尾都咳红了。   江怀玉看他咳得厉害,狠狠瞪谢眠一眼,拿过魏延递上来的手帕,递给林湛。   “擦擦?”   手帕刚递上,就被黑衣青年抢先一步拿走,他拿在手里玩弄番,直接扔在地上,而后掏出手帕擦林湛嘴角血液。   不需要魏延再暗示,江怀玉便知这人是林湛救的人,梅子期。   毕竟全文除了谢眠喜欢穿黑衣,就只有个脾气差的梅子期喜欢穿黑色。   《万人迷他谁都不爱》是本买股文,梅子期是《万人迷他谁也不爱》里的攻之一,他并不是文里的正攻。   如同黑莲花反派谢眠一样,他是个疯狂迷恋林湛,并心心念念想跟林湛在一起的人。   他在文里的人气和魅力比不上黑莲花反派谢眠,毕竟他没谢眠那么能装乖,也没谢眠那么丧心病狂,表现出来的就是脾气差,但对林尊很好看的人设。   江怀玉视线落到落在地上的手帕,手帕雪白,上面绣着支红透的梅。   跟着江怀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魏延还从来没跟着江怀玉有过这种待遇,见状,脸色铁青,黑得像是积云。   “梅子期,你什么意思?”   “在下没什么意思。”梅子期细心擦去林湛嘴角血液,目光扫向江怀玉,“只是希望江尊者跟林尊者保持一下距离,毕竟江尊者立誓说想通了,不再纠缠林尊者。   顿了顿,梅子期语气讥讽意味十足,“在下也是为了维护江怀玉的名声。”   江怀玉哪里还有名声?他名声从南烂到北,十二境谁不知道他恶名昭彰。   梅子期就是故意刺江怀玉,在他看来,江怀玉立誓说不再纠缠林湛,不过是虚晃,想要吸引林湛注意。   江怀玉抬眸,看向梅子期,“本尊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本尊纠缠林尊者了,如果是因为刚才本尊对林尊者笑了,那你心胸真是不如何。”   “心胸自然比不上江尊者。”   “确实比不上。”江怀玉煞有其事的点头,走到梅子期身前,梅子期下意识想躲开,却听江怀玉压低声音,在耳边轻笑道,“林尊者不喜欢本尊,也不见得喜欢你不是吗?”   江怀玉压低声音时,字字珠玑,像是从喉间滚落,散在耳侧,与人缠|绵。   梅子期顿时退回一步,黑下脸,看着江怀玉,手再次落在腰间剑柄上。   江怀玉张扬一笑,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向越沉水。越沉水在林湛和梅如期来时,已经走下惩戒台执行处,站在一旁,敛着眉眼。   虽是敛着眉眼,余光却看着因咳了血,脸色苍白的林湛,担忧之意,深藏于宗主冷肃的身份下。   以至于江怀玉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他都不知道。   “宗主大师兄。”江怀玉喊道,勾回越沉水落在林湛身上的心,“师弟以为,梅道友也该受罚,本尊都受罚了,凭什么他不受罚?”   林湛本放松的眉头重新蹙起,在谢眠和梅如子期两个穿黑衣的衬托下,身形越发单薄。   思悔崖上也立刻响起不满的声音。   “梅道友何错之有?”   “江尊者,你莫要胡说,梅道友凭什么要受罚!”   “恕弟子直言,江尊者,弟子怀疑你是在报复梅道友刚才讽刺你。梅道友确实讽刺不对,但你此举也不妥。”   梅子期眼中厌恶快要溢出,直接拔剑而出,疾风般抵在江怀玉脖子上   快要抵上江怀玉脖子时,被越沉水抬手截住,越沉水冷冷撇梅子期一眼,“梅道友,这里不是你金玉派。”   梅子期脸色难堪,收回剑。越沉水这才看向江怀玉,“一派胡言,梅道友无错,怎么能罚他?别胡闹,回去。”   背后皮开肉绽,鲜血顺着衣襟往下滴,在地上溅出漂亮血花。   江怀玉有些眩晕,轻轻咬了下舌尖,使自己保持清醒,江怀玉捻去衣襟上的血珠,平静道:   “禀大师兄,师弟之所以知道凶兽血能给林尊者疗伤,全是梅道友告知的,不仅如此,取凶兽血也是他怂恿的。师弟认为,梅道友应为共犯,理应受罚。”   声音清楚穿到每一个人耳中,梅子期脸色比刚才被越沉水说他是金玉派的人,无权伤江怀玉更加难堪,他避开林湛投来的询问的目光。   确实是他怂恿江怀玉去取凶兽心头血的。   江怀玉太好骗了,一遇到林湛的事就失去理智,三言两语就怂恿江怀玉去取凶兽心头血了。   本来,梅子期是想自己去取凶兽血的,但他不是玄魏宗的人,别说入禁地靠近凶兽了,就是离禁地数千米的地方都进不去。   看着林湛因自己重伤,昏迷不醒,梅子期内心煎熬不已,因此故意说出凶兽心头血可以给林湛疗伤,怂恿江怀玉闯禁地取凶兽心头血。   越沉水:“是如本宗主师弟所说吗?梅道友。”梅道友三个字,越沉水在齿间咬重了,激起一阵寒意。   梅子期直视越沉水,“无凭无据,江怀玉说什么就是什么?证据在哪里?”   “不好意思。”江怀玉缓缓从怀里摸出晶莹剔透的留影石,“本尊那日正在录跟林尊者表明心意的话,你来时,本尊没来得及关,正好录下了。”   原主有个毛病,喜欢用留影石录制如何如何喜欢主角受的话,然后寄给主角受,想借此打动对方冰凉的心。   打动主角受的心肯定是没有打动的,倒是阴差阳错录下和梅子期的对话。   江怀玉找衣服时,翻到这块被原主抛弃,丢在角落里的留影石,觉得好看,便带在身上,充当幸运石。   没想到还真的挺幸运的,这时起了作用。   越沉水接过留影石,运转灵力,灌入留影石,灌入耳中的首先是江怀玉矫情的告白。   “阿湛,我心悦你。”   “你可愿与我结为道侣?若你愿与我结为道侣,从此相融以沫,共结长生。”   ……   没说几句,矫情的告白忽然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梅子期和江怀玉的对话。   对话明晃晃的怂恿。   “如果你救了林尊者,林尊者肯定对你心生好感。可惜……凶兽被封印在禁地,你也进不去。” 第九章   思悔崖上一片死寂,谁都没想到一身正气,只是脾气差了一点的梅子期居然真的做了这种事。   事后,还企图逃避。   比江怀玉还不如。   梅子期握剑的手轻轻发颤,脸色白了。   他听到,血液在血管翻腾的声音,听到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刺耳爆破声,唯独听不到周围声音。   仿佛潮汐涌来,堵住了他双耳。   越沉水目光凌厉,证据确凿,没什么可质疑之处。惩戒台那条惩戒完江怀玉就消失的长鞭出现在越沉水手中,上面还沾着点血迹。   早已干涸的血迹沾在惩戒鞭上,倒刺更醒目,似毒蛇攻击时的伸缩邪的蛇信。   “梅道友,玄魏宗向来秉公执法,犯了本宗不允许犯的错,按照宗规,必执行,哪怕你不是本宗的人。”   越沉水运转灵力,裹住惩戒鞭,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所以,你是自己去惩戒台还是本宗主亲自请你?”   闻言,梅子期终于回过神,目光带着刀刃,恨恨剐江怀玉。   他收起剑,抬脚向惩戒台走去,“不用,我自己去……”   话刚出口,衣袖就被人拉住,梅子期回头,只见林湛纤细而带着病态的手指拉住他衣袖。   林湛望向江怀玉,眸子清亮,向来清冷的声音带着病气,“此事因我而起,万般错误,应由我一人承担。”   “林尊者,万万不可。”   “就是就是,你身体尚未痊愈,还是好好修养。”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劝阻,谁不知林尊者心地善良,以天下安危为己任,且受了伤,弱不禁风,怎么能受得了惩戒鞭?   怕是十鞭下去,皮开肉绽,命都没了半条。   “有何不可?”林湛皱起眉,他挺直腰板,如一株雪梅,目光灼灼,直视江怀玉,“江尊者也以为不可?”   江怀玉人在崖上站,锅从天上来,被林湛问懵了。犹豫片刻,江怀玉视线顺着林湛毫无瑕疵的脸滑到他腰,然后……愣了下。   好细。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江怀玉佯装漫不经心扫过,做贼心虚,飞快移开目光。深觉林湛这幅弱不禁风、细皮嫩肉的模样不适合承担抽掉人一层皮的惩戒鞭。   “本尊……”江怀玉看了眼梅子期,语气十分真诚,“还是觉得由梅道友来承担比较合适,林尊者,此事跟你没关系,麻烦离远一点,免得误伤。”   林湛早察觉他的视线在自己腰间停留了片刻,才说出这么一段话来。   心中升起恶寒,林湛垂下眼睑,皮笑肉不笑,道:“不必多说,还是我去受罚,本就因我而起,怎能连累他人?梅道友也只是一时心急,才犯下错,归根结底,错还是在我。   “所以,这罚,非我受不可。”   梅子期急红了眼,“林尊者,这不是……”   “莫要再说,否则我不会再理你。”林湛放开他衣袖,径直走向越沉水,“宗主,该怎么罚怎么罚,不必手下留情。”   梅子期握紧双拳,怔怔看着林湛,他死死咬着牙,低下头,滚烫的水啪嗒一声在地上溅开。   忽然,眼前出现一块雪白的手帕。   梅子期抬眼一看,是江怀玉。   江怀玉看他可怜兮兮的,一边颇为敬佩的想,真不愧是主角受,真善美,是个好人;一边叹了口气,捡起地上手帕仔细拍了拍,递给梅子期。   “好像下雨了,梅道友,遮遮?   梅子期也不抬头,抬手一把拍开,声音里充刺着怒火,“看不起谁?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手帕被拍得重新掉在地上,还沾上几颗刚滚落下来面试,滚烫的水。   目光扫过地上手帕,江怀玉啧了声,懒得再理梅子期,往旁边走了几步,远离梅子期。   从头至尾,江怀玉都没想害主角受,他只是想让梅子期受到惩罚,主角受却非要跳出来承担。   江怀玉先前已经说过不需要主角受承担,可主角受非不听,江怀玉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拦住主角受,阻拦的话在脑中转了转,都不妥,只能作罢。越沉水手指轻轻颤抖,眸中不忍,握紧惩戒鞭,越沉水冷声道:“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林湛展颜一笑,“那便好。”笑着,他回头看了江怀玉一眼,朝阳沉入他眼中,水波荡漾。   江怀玉察觉到他看过来的视线,报以最大的善意,望向林湛,“林尊者要是需要疗伤药,我可以……”   江怀玉正想说给你一部分,忽然想起家当全在昨晚给了谢眠,瞥了眼刚才叫师娘,把他往火坑里坑的黑莲花,江怀玉扬起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犹豫良久,江怀玉心虚道,“借给你一点点,看在你我交情上,不……”   江怀玉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听不到,“不收利息。”   林湛:“……”   众人:“……”   林湛扯了扯嘴角,眼中一汪水波冻死在江怀玉的话里,“不必了,多谢好意。”   惩戒台上,众目睽睽之下,越沉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二十鞭一鞭不差,落于主角受背部。   血染红背衣服,林湛受完罚,站都站不起来,他抬头看向江怀玉,抿紧唇,眼睛里不知是失落还是失望。   江怀玉脸色苍白,精神不济,他对美人受罚并不感兴趣,正时不时扭头魏延召唤的灵鹤来了没。   可能是扭头看的次数太多,江怀玉感觉嘴里血腥味更浓了,眼前环境更是开始旋转。   伸手摸了下背部,江怀玉才发现被鞭打后的鞭伤在站了会后,更严重了。   轻轻一碰,便摸出一手血。   可能痛麻木了,江怀玉看着手上的血,感觉不到痛了。   专心致志看着手上血的江怀玉并没有注意到林湛往这里看来的目光,放下手,江怀玉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   梅子期早在惩戒结束后,便冲上惩戒台,挤开向林湛涌去的人,扶住林湛,走下惩戒台,往灵鹤方向走去。   他眼眶微红,一句接一句说着对不起,自己有错。   路过江怀玉身边时,梅子期急促而心疼道歉的声音停止,他扭过头,留给江怀玉一个高傲的头颅。   “江怀玉,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你给我等着。”   江怀玉:“???”   江怀玉正欲说什么,梅子期扶着林湛上了灵鹤,催着灵鹤离开思悔崖。   灵鹤带着人冲上云霄的劲太大,羽翅扇起的风比先前落地还大,江怀玉本就晕的厉害,被风一刮,往后倒了下去。   人还没倒下去,就听到清脆的铃铛响起,紧接着,整个人到入一个人怀中。   少年怀抱偏冷,意外结实,倒入的顺间,雪巅之上的冷冽触手可及,还卷着股冷香。   血浸湿衣裳,将黑色染得更加深沉,少年垂下眼帘,担忧道:“师尊,你怎么样?”   越沉水已经亲手从伤暗恋之人的失神中回神,他陡然看见江怀玉往下倒,伸手想扶,却被谢眠抢先一步。   手悬在空气,越沉水若无其事收回,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江怀玉,随后丢下瓶药给谢眠,转身就走。   “照顾好你师尊。”   谢眠应了声,魏延在旁边也想凑上来扶江怀玉,手刚刚碰到江怀玉,就被江怀玉打开。   江怀玉又晕又痛,睫毛上挂着冷汗,鬓角已经被打湿,“灵鹤呢?你召了半天,去哪里了?!”   魏延:“这……属下也不知……”察言观色,见江怀玉要发飙,魏延浑身肥肉一哆嗦,快速掐诀,“尊者别急,我再试试,再试试!三十来只,我全部召一遍试试。”   “没用的废物点心。”江怀玉撑着谢眠站起,想远离谢眠,脚下却悬空,心下一惊,连忙抓住身边可依靠的物体。   “师尊,你抓的太紧了。”   谢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江怀玉定睛一看,原来自己抓的是谢眠衣领,悬空也是因为谢眠忽然将他抱起。   “谢眠,你想干什么?”此时思悔崖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但还是有人,爬引起人注意,江怀玉压低声音,恼火道,“造|反不成?放本尊下来。”   “弟子不敢。”谢眠温顺道,手却抱紧了一点,转身朝思悔崖下走去,“按宗规,受罚者下思悔崖的路有压制,不能使用灵力。不仅如此,灵鹤也召唤不了。”   言下之意,你可选择弟子抱你下去,或者自己走下去。   至于让魏延来帮自己,压根不可能,他自己走路都带滚,带个人,两个怕是要一起摔思悔崖下,摔个半身不遂。   江怀玉默默看了还在召唤灵鹤的魏延,放开抓住谢眠衣领的手,“若是半路抱着摔下去了,本尊要你命。”   他留了个心眼,怕谢眠半路把自己丢下去,勾住了谢眠的衣带。   腰间窸窸窣窣的响动,谢眠皱起眉,却没说什么,忽略响动,谢眠垂眸去看江怀玉。   江怀玉脸色苍白,只有唇瓣一点殷红,格外刺眼,因一身红衣,显得肌肤白得像陶瓷,细腻光滑。   他衣领微微敞开,阳光穿过叶间,斑驳光影落在他脖侧,目光顺着微微敞开的衣领,可以看到隐藏在阴影里的暗痕。   暗痕不怎么显眼,只泛着浅浅的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是在禁地时,被亲咬出来的痕迹。   谢眠不着痕迹移开目光,踏着破碎阳光,缓缓往台阶下走去。   台阶两侧古木参天,径直往下就是思悔崖崖底,穿出崖底,向前走,抬头看到高耸入云的长鹿天。   谢眠行走在台阶上,身后影子拉得很长,就在江怀玉放松警惕,快放开谢眠腰带,陷入沉睡时,忽然听到谢眠轻飘飘道。   “师尊放心,弟子不会把你摔下去。这条路,弟子曾伤痕累累走过十多次。这都要多谢师尊的教诲,如果不是师尊,弟子也不会有今天。”   江怀玉晕晕乎乎意识到谢眠这话是在回复他先前那句敢摔下去,取他性命的话,脑袋不太清醒,嗯了声。   “不用客气,应该的。”   谢眠笑容渐深,温柔道:“师尊,你这么苦心孤诣,弟子也不知该如何回报,不如就送师尊去死好不好?”   江怀玉:“?!”   温柔的语气毒蛇一样爬上背脊,令人毛骨悚然。   江怀玉原本清醒的头脑顿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紧紧抓住谢眠腰带,江怀玉直勾勾看着谢眠,透出股狠劲。   “谢眠,你试试看。”   “师尊半路与弟子因林尊者起了争执,弟子劝师尊不要迷恋林尊者,师尊不听,一心迷恋林尊者,还说如今不纠缠只是以退为进,为的是获取林尊者的关注。”   谢眠停驻在原地,笑容越发温柔,“弟子争执不过,只好忍受。没成想,师尊要惩罚弟子,弟子急于躲避,没踩稳,双双从思悔崖上坠落。   师尊受了鞭刑,坠下悬崖下后,当场死亡。而弟子年少,又刻苦修炼,或许是老天垂怜,只是断了双腿。”   他说着,手缓缓松开……   林间只有风穿过的声音,呜呜咽咽,早已腐朽在深处的枯枝败叶散发着死一般的沉寂。   …… 第十章   “对不起。”   梅子期趴在桌上,守着昏睡中的林湛。   白天一幕,在他脑中挥之不散,即使在睡梦中,依然死死咬着牙,磨着江怀玉的名字。   灯火跳跃间,林湛悄无声息从床上撑坐起,墨发随着肩背散在柔软薄被上。   他泛着柔光的眸子撇了梅子期一眼,向来清雅温和的脸上浮现不耐烦。   “能不能让他闭嘴,烦死了。”   “系统没有该权限,请宿主暂时忍耐。”   脑海里系统冷冰冰的声音让林湛更加不耐烦,“忍耐忍耐,我为了维持这个人设牺牲了多少!要不是看在爆红的份上,我早投诉死你。破系统!”   “请勿语言攻击系统。现检测攻略黑莲花反派支线已开启,正在读取黑莲花反派基础资料。”   林湛脑海中如同以往一样浮现出个面板,面板上显示着精确数据。   黑莲花反派“谢眠”。   身份:未知[宿主等级不够,无法查看]   潜力:可怕   危险度:SSS[天生坏种,本性恶劣,攻略时,请宿主注意人身安全]   好感度:一100   攻略进度:00   林湛强压下不耐烦,扫过少得可怜的信息,最终目光停在好感度那栏,“负一百?你逗我?在初步确定谢眠是反派时,我对他不可谓不好,论起谁对他好,我若是第二,没人敢是第一。”   系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只是一味催促林湛接攻略攻略黑莲花反派支线任务。   林湛冷嗤一声,视系统如狗,直接无视。   他看着面板上的负一百,联想到江怀玉今天反常的行为,伸手点开江怀玉的信息面板。   信息面板上显示攻略已完成,江怀玉将对他死心塌地。   既然死心塌地,为什么还眼睁睁看着他受罚,难道不应该不追究?   或者自己承认自己先前是在胡说八道?   背上鞭伤火辣辣的痛,林湛痛得抓紧床帘,余光扫过俊朗的梅子期,林湛心中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江怀玉是……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毁掉?!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林湛否定。   江怀玉人设没有这么变态,他顶多无耻不要脸了些。   如果不是因爱生恨,那就是为了引起他注意,欲擒故纵?故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实则心里在意的要死,说不准,过一两个月就可怜巴巴跑他面前各种道歉、讨好。   林湛想到这个可能,黑下脸,心想,你就是跪着道歉,把整个江家送来讨好,都没用。   系统还在耳边催促接攻略黑莲花反派的任务,林湛被催促烦了,冷冷一笑,“你那么心急,你上,没人拦你。”   “请尽快接下攻略黑莲花反派支线任务,如不接任务,将扣除积分……”   系统还没说完,就被林湛打断。   林湛捏碎床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扣我积分?”   系统:“成功完成攻略黑莲花反派支线任务,将奖励9000积分。现在进入倒计时,如十秒过后,宿主不接任务,将直接扣除积分,并取消相关任务。“   “十。”   “九。”   “八。”   ……   攻略成功江怀玉奖励了300积分,攻略成功梅子期奖励了400积分,而现在就攻略个黑莲花反派积分就比前面两个加起来都多,翻了几十倍多。   林湛脸色变了几变,他松开床沿,在系统倒计时到一时接下任务。   “奖励这么高的积分,一看就不好攻略,不过……”   话音未落,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声音。   “林尊者?”   捏碎床沿的声音吵醒了守在一胖的梅子期,梅子期站起身,脸上藏不住欢喜。但他的欢喜在看到碎成渣的床沿后,消失了,一言不发,握紧了手中剑。   “是我没保护好你。”   林湛脸色的表情在梅子期醒来的瞬间,温和了。   他半磕上眼,疲倦地看向梅子期,愧疚道:“不关你的事。如我先前所说因我而起,错在与我。好了,你先去休息吧,不用守着我,你守着,我反而无法休息。”   心里恨恨骂了江怀玉几句,梅子期咬着牙,盯着林湛,半响,点头应下,“好。”握紧剑,踏出房门。   他踏出房门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靠着房门站了半宿。   ……   江怀玉嗅到杀意,谢眠是真的想杀他。   江怀玉望着谢眠的眼睛,在古木参天的遮蔽下,谢眠眼睛更加漆黑。   “谢眠,你杀了本尊,你以为江家会放过你?他们就不会起疑为什么只有你活了下来?”   江怀玉质问谢眠,质问的话刚出口,谢眠手臂收紧,即将坠地的身体被抱紧。   谢眠刚才笑得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消失,他弯起眼睛,踏着细碎阳光,迎着风略寒的风,往思悔崖下走去。   行走间,宫铃荡出一连串清脆的铃声,铃声中,少年又恢复了那副又乖又温顺的模样。   “师尊快要睡着了,弟子听说许多人闭上眼睛就睁不开了,弟子担心师尊,才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师尊见谅。”   谢眠眼尾天生下弯,迎着朝阳,无辜乖巧。仿佛刚才那一切是错觉。   可江怀玉知道,他在撒谎,江怀玉清楚感觉到谢眠身上的杀气。   那杀气足够破开他胸膛,割下他头颅,毁尸灭迹。   ……   长明殿内,灯火通明,火光洒在床塌,照散在床榻上的墨发发尾像是闪着光。   江怀玉披散着头发,半趴在床上。   他脸色苍白,冷汗染湿鬓角,一身红色衣裳半解,退到腰间,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他背上的伤口更灼眼还是这身红色衣裳更灼眼。   药香在鼻尖浮动,江怀玉边回忆着白天差点被谢莲花从思悔崖丢下去的事,边咬着手背忍痛,扭头看着给他上药的谢眠。   房间内,灯火摇曳,谢眠弯着腰,认认真真、细心的给他上药。   半点看不出杀气,完全是个讨人欢心的少年郎。   ——外表看不出来,但他内里黑透了。   他是个定时炸|弹,放在身边,时间到了,就炸了,炸得人尸骨无存。   偏生你还不知道时间设定的是哪一天。   江怀玉心想,这颗定时炸|弹还是想办法,快点踢出师门,越快越好。   收回看谢眠的目光,江怀玉思绪开始乱飘。   从思悔崖下来,他本来打算让魏延来给他上药,惩戒鞭打在背后,江怀玉自己上不到。   可魏延却不知去向,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联系不上。   长明殿本来有许多人服侍,但原主针对谢眠,为了折磨谢眠,故意将人都谴走,只留下一个魏延。   魏延疲懒,修炼都懒得修,靠着哄原主开心,蹭吃蹭喝蹭资源,让他干事,比杀了他都困难。   没办法,江怀玉硬着头皮指使谢眠给他清理伤口,上药。   时间一点点过去,灯芯发出轻微燃烧的响声,随着响声,火光摇晃了两下,晃到放置在桌面的玉牌上。   桌子靠窗,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江怀玉取下的玉牌就放在桌子右角。   火光晃过的瞬间,玉牌里冒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尾巴只有小指粗,尾巴是黑色,尾巴尖是白的,往上一点,有个黄色斑点。   那条毛茸茸的尾巴暴露在空气里,晃荡了两下,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又缩了回去,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尾巴收的太快,谢眠和江怀玉都没注意到。   谢眠上好药,将还没用完的药放在桌上,眉宇间有些疲倦。他抬头按了按眉心,压下疲倦。   “药是宗主给的,还有些,师尊且收好,需要换药时,叫弟子便是。弟子随时在。”   江怀玉停止咬手背,松口,他咬得太用力,手背被咬出血。   余光看见谢眠按眉心,江怀玉艰难坐起,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今晚用不着换药,你先去休息,谢谢,辛苦了。”   魏延消失不见,灵鹤也召不到,从思悔崖上徒步回到长明殿已经入夜。   清理完伤口,上好药,就更晚了,寅时都过了。因为他,谢眠在这期间一直没休息过,江怀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哪有这样的……欺压未成年……   谢眠诧异的抬眼,看向江怀玉,“师尊,你说什么?”   江怀玉痛得没什么力气说话,声音跟蚊子嗡嗡叫没两样,小得让人听不见。   修长细白的手指滑到褪下的衣衫中,江怀玉欲拉上衣服,遮住伤口,“没什么,下去……”   衣服刮到缠着白纱的地方,江怀玉轻嘶了下,拉衣服的收顿住,未完的话卡在喉咙,江怀玉痛得脸色更加苍白,毫无血色。   惩戒鞭当时抽完,不觉得有多痛,抽完后,惩戒效果出现,整个人都痛,痛得说话都困难。   如果不是谢眠在这里,江怀玉马上崩人设,裹被子满床打滚。   谢眠站在一旁,正要转身离开,见此,停驻在原地。   片刻,他走到床边,半蹲下,温顺的询问江怀玉,“师尊,我能碰你吗?”   江怀玉:“?”   江怀玉缓缓打出个问号。   背后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江怀玉觉得这话怪怪的,他抬眼看向谢眠,眼睛里明晃晃挂着你想找死。   上完药就赶紧滚,还想碰本尊?本尊是你能碰的?   你在想什么?   “师尊,弟子习得门秘术,以灵力为介,可以压制疼痛。”   谢眠看出江怀玉所想,低下头,解释道,“不过弟子也是第一次使用,,太不熟练,不知道会不会产生什么副作用。”   还有这等好事?   江怀玉痛得厉害,自动过滤副作用五个字,弯腰就想自己贴上去,碰碰谢止痛药。   即将碰上时,江怀玉又定住了,谢莲花这么好心,该不是要搞什么事?   江怀玉警惕的看着谢眠,定定看了好一会,没察觉到对方恶意,又忍不住疼痛。   他扭过脸,牢记原主的人设,故意冷哼一声,不满道:“早些时候不说,现在才说,谢眠,你是故意的么?”   “弟子怎么会?这门秘术要配合外药才能发挥。”   谢眠撑着床沿,半起身,额头轻轻抵在江怀玉额头,“师尊,闭眼。”   对方体温偏冷,额头抵在自己额头上,冰冷的如同某种冷血动物。   江怀玉心底发憷,不着痕迹打了个寒颤,推开他,用手温了温他额头。   谢眠手指轻颤了下,身体僵硬,十分抗拒。眼中阴狠浮现,谢眠垂下眼帘,压下抗拒,乖巧让江怀玉温着额头。   江怀玉温热后,才自己低头闭眼碰上去,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本尊便信你一回,若是不成……”江怀玉冷笑了声。   谢眠乖巧点头,自然而然接过他话,应道:“若是不成,师尊大可罚弟子入水牢,弟子绝无怨言。”   丝丝缕缕的灵力裹挟着冷意,从额头滑入,缓缓滑过全身,停驻在灵台。江怀玉冷得清明许多,背后疼痛也随着冷意,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制住,慢慢消失,直至完全感觉不到痛。   谢眠睁开眼,站起身,退后几步。   “师尊感觉如何,可还痛?”   江怀玉心想,你比麻醉剂都好用,留在修仙界简直是糟蹋人才!   但满意是不能表达出来的,原主看谢眠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江怀玉微微抬起下巴,嗯了声,语气平淡,“尚可。”   谢眠弯眼笑了,“师尊若是以后……”   话没说完,耳边忽然响起及其细微的声音,声音逐渐清晰,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人贴在他耳边低呤,声线干净悦耳。   [……谢莲花不搞事时真讨人喜欢。]   谢眠怔住,未说完的话截然而止,他低头看向江怀玉。   床帘半勾,江怀玉并没有说话,他正低着头,用发带收拢散在床榻上的发,脖子倾出好看的弧度,艳丽矜贵。   江怀玉察觉到谢眠的视线,拢好一头墨发,用发带简单绑起来,轻飘飘挖谢眠一眼。   “站在这里做什么?”   谢眠立刻回神,“弟子……”这就退下。   弟子两个字都没出口,那道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江怀玉披着恶毒的外表,面无表情,糟心的想,谢眠什么时候走。   [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压力好大。]   [你再不走,我就要变坏人,心肠歹毒的赶你走了。求求你赶紧走吧,我只是个读书人,为什么要承受这种压力。]   [好难啊,跟谢莲花玩心眼,本读书人折寿十年。]   谢眠:“……” 第十一章   *第十章 修过一部分,麻烦看过第一个版本的小天使们倒回去看一眼,不然对不上后面剧情~啾~   ——   ——   耳边声音不断,低低沉沉。   谢眠听着江怀玉的抱怨,意识到他口中的谢莲花就是自己,表情微僵。   江怀玉见谢眠僵在原地,半天不动,想着原主在书里对谢眠的态度,不耐烦地皱起眉,抬手敲了敲桌子。   正琢磨着,要想说点十分歹毒、杀人猪心的话,让谢眠乖乖离开。   谢眠抢先一步,恭敬告退,转身离开了,只是他神情有些恍惚,表情诡异。   江怀玉想不通谢眠为什么一副比见了鬼的样子,他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也不想了。   舒了口气,转头趴在被子里睡觉,他也折腾了一天,实在没精力去深究黑莲花到底在想什么。   灯火摇曳,满室温暖。   江怀玉蒙着被子沉沉睡去,他睡着后,玉牌又闪动了两下。   一条毛茸茸,尾尖白色,带着个黄色斑点的黑色小尾巴偷偷摸摸从玉牌里露出,悬在空中,左右甩动。   甩了会,似乎是甩的太凶。   “啪嗒”一声,连尾巴带身体,把自己从玉牌里甩了出来。   光滑可鉴的玉石地板上,一个黑色团子从玉牌里甩出来,在地面滚了两圈,滚懵圈了,才堪堪稳住。   这只黑色团子,外形像狼,不过是缩小了很多倍的,它四肢下一点,覆盖着薄薄的鳞片,其背上还长着两只小翅膀,翅膀收拢在背部黑毛里,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摇摇晃晃站起,黑色团子甩了甩白色尾巴尖,贼头贼脑的垫起下肢,去看江怀玉被吵醒了没。   见江怀玉没醒,黑色团子松了口气,卖力扇动翅膀,想缩回玉牌里,但想到什么,黑色团子侧身看向江怀玉。   房间只朝西开了面窗,窗外桃花猖獗,探了枝零零星星开了几朵桃花的花枝探入房间,卡在窗户右上角。   花香浮动间,很明显的血腥味和药香夹杂其中,证实房间的主人受伤不轻。   黑色团子恨恨的磨了磨牙齿,绿色眼睛直勾勾盯着江怀玉,眼底压抑着报复。   它盯着江怀玉看了一会,下一刻,一道光似的,直冲江怀玉脖子去,张嘴狠狠一口咬下去。   血管破开,皮肤迸裂,鲜血四溅,江怀玉连声都叫不出,惨死在自己房间里。   ——想象中的情况,以上都没有发生。   黑色团子呆滞的松开口,看向江怀玉脖子,光滑细腻,几缕头发散在颈侧,别说咬破血管了,就是皮都没咬破,只留下浅浅小牙印。   怎会如此!   黑色团子瞪圆眼睛,盯着江怀玉看了会,使出全力,朝着同一个地方,狠狠咬下去。   功夫不负有心兽,黑色团子终于咬破皮,咬出血。   江怀玉睡得迷迷糊糊,脖子忽然传来类似蚊子叮咬的疼痛。黑色团子正得意洋洋,自己咬破了江怀玉皮,第一步磨穿江怀玉肉,咬破血管。   下一息,直接被睡得迷迷糊糊的江怀玉当蚊子扇飞。   黑色团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被扇的一头撞墙壁上,咕噜噜滚到桌子上,又滚到地上,连带着桌上的玉牌都被它牵连,从桌面跌向地面。   黑色团子:“……”   黑色团子火冒三丈,愤恨地爬起,露出利爪,打算给江怀玉来个一爪见血,却不料从桌子上跌落下的玉牌直接落到它脑袋上。   黑色团子两眼一翻,直接被玉牌砸晕了过去。   ……   江怀玉懒懒散散从床上坐起,他还有些迷糊,茫然的盯着房间看了会,正想惊恐自己睡着睡着,周围环境变了。   这才猛地想起穿书了。   他已经穿书好几天了。   江怀玉想起这一点,裹着被子,又倒回柔软的绸被中。他半磕着眼,连说几声上班了,上班了,这才挣扎着起床。   工作党,设计职位,碰上不放假,他能咸鱼躺尸一样,在床上躺一天。   唯有对自己说上班了,才提得起精神自律,乘业余时间,去学习考研,防止堕落,咸成一尾最咸的咸鱼。   说到考研,他本来笔试都过了,就差去目标学院面试了,谁知晚上熬夜加班修改设计稿,直接倒霉穿书了。   堪比世界上最倒霉之事,没有之一。   身上虽然有伤,但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江怀玉快速穿好衣服,准备出去找越沉水,问问他飞星沙城秘境什么时候开启,给谢眠和自己拿个进入秘境名额。   飞星沙城秘境是个百年一开启的秘境。   原文中,原主躲回江家避开擅闯禁地、放跑凶兽、残害弟子的风头后,又大摇大摆回玄魏宗,缠着主角受“林湛”要去飞星沙城秘境。   主角受“林湛”同意了,但前提是带谢眠一起进入飞星沙城秘境。   林湛怜爱谢眠,总是事事照顾谢眠,所谓日久生情,谢眠后文自然无法自拔的陷入林湛的照顾中,即使变态到没有人性,也以温柔以待林湛。   原主想要进飞星沙城秘境就是为了多跟林湛在一起,增加林湛对他的好感。   即使再不喜欢谢眠,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谢眠去秘境,让谢眠当五百瓦大电灯泡。   谢眠在原文中,这个时候已经断了左臂,瞎了双眼,原主让谢眠进秘境,毫无疑问是找死。   谢眠记恨原主,在秘境里开始污蔑原主是歪魔邪道的计划。   原主还不知道自己被污蔑,舔狗一样,快快乐乐缠在主角受身边,等出了秘境,后面发现被污蔑了,但,说什么也晚了。   ——全修仙界围剿。   现如今,谢眠这朵黑莲花虽然没有按原文所发展,被凶兽伤,失去双眼和左臂,但想害他的心可半分未减。   江怀玉觉得谢眠之所以现在不害他,是觉得这是在宗内,害自己会被发现,如果给谢眠一个在宗外的机会。   比如原文中的飞星沙城秘境,让谢眠如原文一样进入飞星沙城秘境,谢眠一定会在飞星沙城秘境中害他,报复这么多年来的折磨与针对。   谢眠睚眦必报,天生坏骨,就不是忍让的人。   像他这种人,一抓到机会,就会心狠手辣的报复对方。   江怀玉穿好衣服,扣上简约的腰带,脑海里奏出了欢乐颂,快步朝长明殿外走去。   他仿佛看到飞星沙城秘境,谢眠害他,被他抓住把柄,赶出师门的场景。   刚走没两步,江怀玉感觉脚下踩到个东西。   抬脚一看,是自己的玉牌。   怎么会在地上?不是放在桌子上的吗?   江怀玉百思不得其解,琢磨了片刻,心里惦记着飞星沙城开启的时间,也不再纠结,捡起玉牌,放回桌上。   玉牌要运转灵力,灌入其中,激活里面的符咒,才能联系人,不然就是块好看的玉石,没什么用。   他现在受了惩戒鞭,运转灵力就疼,若是运转过度,说不定经脉还会寸寸断裂,成为废人。   江怀玉可不想为了激活玉牌联系人,做出变废人的脑残行为。   他连御剑都不用了,打算直接走到越沉水居住之地。从原文里推测,越沉水和原主的住所所隔距离并不远。   ……   林海一望无际,正逢春季,夜风刮过,林海层层叠叠,卷起绿色浪花。   刚离开长明殿,出了长鹿天,还没走多远,江怀玉忽然听到熟的声音。   长鹿天靠近宗门,经常有人在这里道别。   “你不必如此。”林湛垂着眉眼,青衫淡薄,披着件狐裘,衬得整个人清雅无比。   梅如期站得笔直,他站在竹林阴影处,没被阳光照耀的地方。“林尊者,你总是为别人着想,什么时候也为自己想想?“   林湛无奈叹了口气,“惩戒鞭鞭打的伤,我养养便好了,至于先前因救你丹田受损,江尊者已经取了凶兽心头血。”   顿了下,林湛愧疚道,“都是因为我,江尊者才受惩戒。他虽然品行不好,人却是极好。”   梅如期听到江怀玉的称号就脸色就不太好了,他扭过头,道:“我是一定要去黄泉谷取灵药,林尊者别再阻拦了。”“惩戒受的伤,我养养便好,实在不必。黄泉谷凶险,我不愿你为我冒这个险。”   梅如期不说话,就看着林湛。   两人僵持许久,林湛实在拗不过他,迫于无奈,这才点了点头,应下。”注意安全,遇到事了,不要硬撑。拿不拿的到灵药无所谓,你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梅如期紧紧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他几步走到林湛面前,抱住林湛。   林湛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着诧异而来的是厌恶与不耐。   “要走赶紧走,抱来抱去,烦不烦?”林湛心里如是想。   “梅如期,金玉派首席弟子   当前好感:80100   攻略好感度尚未满,请宿主暂时忍耐,请勿崩人设。”   系统声如约而至,林湛听着系统声,这才强压住不耐,抬手回抱回去,如一个普通朋友一般,拍了拍他肩膀。   江怀玉听到熟悉的声音,鬼使神差,往前走了几步,撩开眼前挡眼的树枝,正好看到林湛和梅如期相拥在一起的画面。   出于礼貌,江怀玉觉得自己应该转身,回长明殿,而不是站在这里充当五百瓦大电灯泡。   但他脚好像生了根,眼睛也好像失去了控制。   心仿佛被谁揪住,隐隐作痛,只能站在原地充当五百瓦大电灯泡,极其缺德地照耀眼前亲密的两人。   一滴温热的水珠滚落到地面,江怀玉伸手一摸,他哭了。 第十二章   “你是没看到,当时江尊者说不纠缠了……”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江怀玉急忙擦眼泪,可眼泪如大水决堤,无法擦干净。上一秒才擦去,下一秒又滚了出去。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江怀玉连忙离开此处,要让人看到,指不定又要传出什么幺蛾子。   比如他贼心不死,为林尊者,哭断肠,哭得像条狗。   江怀玉边想着边低着头掩饰眼泪,往一边走,泪水将视线模糊。模糊中,江怀玉忽然发现眼前出现几个弟子。   几个弟子一看到江怀玉,心神顿时绷紧,刚才他们还在边走边议论江怀玉。指不定江怀玉这会听见了,要来找他们麻烦。   “江尊者,你怎么在……”这里?这里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几个弟子面色古怪的看着江怀玉,主要是看着他不停滚落的眼泪。   江怀玉连忙擦掉眼泪,恶狠狠瞪他们,“看什么看,没看过?”话音刚落,又是一滴眼泪滚落在地上。   江怀玉:“……”   几个弟子:“……”确实没看过。   几个弟子表情一言难尽,仗着江怀玉不能用灵力,背地偷偷议论。   “江怀玉哭什么东西,该不会是后悔自己先前说不再缠着林尊者了吧?”   “谁知道,一看就不正常。”   不正常三个字刚冒头,就在这时,越沉水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你们几个……”越沉水一一扫过几名弟子,“有没有规矩?背后议论尊者,都罚抄宗规百遍。”   几个弟子脸色一变,意识到宗主听到他们的议论了,不敢说什么,匆匆告别。   “小师弟,你哭什么,不嫌丢人?”   原主不犯错时,越沉水便不会直呼其名,而会叫小师弟。   在原主之上,除了有个越沉水,还有个师兄和师姐,不过师姐判出师门,堕入魔道,被逐出师门了。   江怀玉正在努力控制眼泪,也不知越沉水什么时候来到自己面前,一惊。   稳住心神,江怀玉抬头看向越沉水,破罐子破摔,也不勉强控制了,挤出个笑容,又笑又哭道:“春天到了,师弟觉得这里的春天太美好了,叶子都圆溜溜的,被感动哭了。”   越沉水:“……”听你胡扯。   江怀玉擦了擦眼泪,疑惑地往越沉水身后看,“宗主大师兄怎么在这里?”   越沉水一下子僵住了,他脸色不自在,片刻说,“路过。”   江怀玉信他个鬼,肯定是跑来看望林湛,结果发现梅如期把林湛约了出来,跟上来看情况的。   越沉水作为玄魏宗宗主,秉公职守,一直洁身自好,做事极好。可自从暗恋上林湛,智商就开始下滑,跟原主一样,一碰到林湛,有求必应。   最后甚至为了帮林湛,甘愿堕入魔道,从风光霁月变得人人喊打。   玄魏宗老祖气得要死,好极了!   收四个徒弟,三个都堕入魔道,虽然有一个是被污蔑,还叫什么玄魏宗,直接改名叫养魔宗,专给魔道输送人才。   江怀玉道:“宗主大师兄路过的好巧。”   越沉水拉下脸,惊觉梅如期和林湛告别,往这边出宗门,要发现自己和江怀玉,拽着江怀玉肩膀,退到几百米之外。   “伤还没好,乱跑什么?”   惩戒鞭九十九鞭能叫人痛得死去活来,想到江怀玉没躲没逃,接受惩罚。   越沉水视线落在江怀玉苍白的脸上,向来冰冷如雪巅的目光松动几分,他露出欣慰的笑容,笑容很淡,飞快消失。   沉呤片刻,越沉水拿出瓶丹药丢给江怀玉,“一日一枚,别再被人一哄,就蠢的给别人。”   越沉水口中的别人是魏延。   魏延别的本事没有,哄原主开心却很有本事,经常哄得原主送东西。原主锦衣玉食惯了,那里会在乎送的东西有多贵重,被哄开心了就送。   送魏延还讨不到好,被魏延背地里说坏话。   原主就活脱脱一冤大头。   原主不知道自己是冤大头,还很是信任魏延,在原主眼里,魏延就是自己人,由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是。   江怀玉于是哭着反驳道:“宗主大师兄,你好人坏人不分。”   眼看越沉水要开口训斥他,江怀玉不想被训得像条狗,急急接下丹药,转移话题,问起自己先前找越沉水的目的。   道:“师弟问个事,飞星沙城秘境什么时候开启?”   飞星沙城秘境原本是一座繁华王城,后来忽然消失在茫茫沙漠之中,再出现,城中数万人诡异消失,成了座资源丰厚、危险重重的空城。   各大门派为抢夺资源,每到飞星沙城出现时,都会派一定数量的门下弟子前去飞星沙城。   越沉水目光冷了几分,“你又想搞什么事?”   原主巴不得谢眠不好,碰到什么好的资源或者秘境,都先打听出秘境开启时间,让门下其他弟子,偏偏搞事把谢眠留下,像极了白雪公主里的恶毒后妈。   一听江怀玉问飞星沙城秘境开启时间,越沉水瞬间警惕。   估计又是想搞事把谢眠扣下,不让谢眠去秘境。   江怀玉道:“师弟已经看透,不再心悦林湛,犯不着针对自己徒弟。   “师弟只是觉得,自己胡闹这么多年,一直没为宗内做贡献,做好尊者应当做的职责。心中有愧,想求两个去秘境的名额。   “一个给谢眠,算我对他的补偿;另一个是替我自己求的,师弟想随行护送宗内弟子去往飞星沙城,为宗内做贡献。”   去飞星沙城,各门各派都要派修为高的人随行护送,避免出现意外。   越沉水神情有一瞬间惊愕,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真?”   “当真,若不是真的,天打雷劈,我不得好死。”   越沉水闻言,脸色好看很多,眉宇都柔和了下来。   因惩戒而导致疼痛不已,不能运转灵力的情况,并不会持续很久,算着时间,十日后,飞星沙城秘籍开启时,像江怀玉这种化神修士,就能运转灵力了。   江怀玉看来是真的改过自新了,往常,他宁可跟其他门派世家的狐朋狗友走马观花,也断断不会去秘境这些危险地方,更别提护送弟子去危机四伏的飞星沙城秘境。   越沉水心里欣慰至极,面上却不显,冷淡的同意,给出两个名额,并告知飞星沙城开启时间。说罢,转身准备离去。   江怀玉记下开启时间,叫住越沉水,“大师兄你是不是心悦林尊者?”   越沉水心中一惊,回头看向江怀玉,颇有些恼羞成怒,“胡说。”   “大师兄最近心不在焉,似乎是心里挂记着人。”江怀玉顿了顿。   “林尊者很好,但大师兄也看到了,他和梅道友情谊远比他对你我深厚。师弟当初深陷其中做出不少糊涂事,希望大师兄不要像师弟这般糊涂才是。”   越沉水人不错,即使心里讨厌他这个师弟,依然维护他。比如上次拦住梅如期动手,又比如这次给药。   江怀玉还是不希望看到他落个跟原著一样的下场,堕入魔道。   越沉水抿紧唇,没说话,片刻,冷着脸转身就走。   江怀玉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收起丹药,转身想回长明殿。他已经止住眼泪了,除了眼睛红得厉害外,没什么其他影响。   “江怀玉,你说得真好听。”   梅如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此,他两步拦住江怀玉,给江怀玉鼓掌,讽刺道:“好一个希望,不就是怕做师兄的跟你抢心悦之人吗?说得冠冕堂皇。”   江怀玉看向梅如期,他不是跟林湛告别,要去黄泉谷找灵药吗,怎么在这里?   梅如期确实要去黄泉谷找灵药,只是准备离开时,撇见江怀玉在一旁偷看,故意去抱林湛,气江怀玉。   见江怀玉离开,他告别林湛,准备最后警告江怀玉一番,不要纠缠林湛,否则等他从黄泉谷回来要江怀玉好看,谁知碰到越沉水和江怀玉谈话,看了出好戏。   江怀玉只看了眼梅如期,换了个方向就走,不想理梅如期的讽刺。   是与非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跟人争辩没意思,还浪费时间。梅如期见江怀玉换个方向就走,抬手按住江怀玉肩膀,“以退为进,简直愚蠢。”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个乾坤袋拍江怀玉怀里,“这里是十万上品灵石,外加数十件灵宝,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不要在纠缠林尊者。”   梅如期认出江怀玉去惩戒台那件红衣是染的,一般来说,没谁会染衣服,除非穷。   想不到堂堂尊者,江家唯一的嫡子,会穷成这个鬼样子。   江怀玉:“……”   江怀玉看了看今天自己穿的白衣,因为受了伤,所以挑件宽松的,也没有多余精力去染色。   难道一身白色,会让人特别惨?   进而上演似于霸道总裁文的剧情——拿上这一百万支票,离开我儿子。   江怀玉想到经常跳出来的网页软文,差点笑出声。   强压着笑意,江怀玉将乾坤袋拍回梅如期手里,但他实在难以压抑笑,以至于拍回乾坤袋时手指都在颤抖。   梅如期表情复杂,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又低头看向他颤抖的手指。   这人竟然这么喜欢林尊者,居然宁可不要,穷得染衣服,也不肯接受?明明手都因放回去,在颤抖了。   江怀玉拍回乾坤袋,正欲说点什么,抬眸一看,梅如期脸上竟流落出三分同情、三分不屑,还有四分冷讥。   梅如期:“你就是不要也不可纠缠林尊者。明白吗?”   江怀玉平复了心情,平静道:“用不着,我不缺钱。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再纠缠林尊者。”   江怀玉真诚的看着梅如期,“祝你和林尊者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贵子那个字,还没出口,江怀玉瞬间意识到不对,在嘴里转了圈,江怀玉毫无瑕疵的接上前面的话,“仙界。”   梅如期闻言,同情远超讥讽,他深吸了口气,冷冷道:“记住你说的。”说罢,祭出飞剑。   祭出飞剑的同时,他把乾坤袋往江怀玉身上一扔,御剑就走。   “我知道你穷,不用装了,还什么不缺钱。这乾坤袋你收下吧,收下才算答应我的要求,若你日后违背,我定杀你。”   江怀玉:“……”   ……   梅如期御剑飞出去很远,停驻在小镇上,想找人打听黄泉谷的消息,一摸腰间,脸黑了。   分钱没有。   他为什么会脑袋发热,同情江怀玉那个该死的情敌,把自己乾坤袋给对方?! 第十三章   “听说了吗?江尊者说要带队去飞星沙城秘境。”   “江家权大势大,横行一方,他缺什么,跑飞星沙城?”   “听宗主说,江尊者是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人,为宗内做贡献。笑死,见鬼的贡献,反正我是不信他是去做贡献的。”   “我有条小道消息,据说林尊者算出他突破化神的契机在飞星沙城,也要去飞星沙城。不过林尊者有伤在身,不会带队。”   “由此看来,江怀玉是在惦记林尊者,要不然,带什么队?惩戒台那日说得好听,什么不纠缠了……”   “我和几个师弟还看到江尊者在林海哭,不知道哭什么。”   十日后,江怀玉要带队去飞星沙城的事传遍玄魏宗,大家议论纷纷,把江怀玉的目的曲解了十万八千里。   “谢师兄,你要去飞星沙城吗?”   灵犀堂,几个弟子围着谢眠,问道。谢眠正在看书,闻言,翻书的动作一顿,他侧头看向问话的人,“不清楚。”   秘境这些,从来轮不到他,有名额就是给了上面几个师兄师姐。   说得好听是怕他去秘境遇到危险,说得不好听就是掐断他资源,不给他成长空间。   无论好听不好听,江怀玉对他厌恶都是既定事实,因为林尊者“林湛”。   “欸!”几人叹了口气,看向对方。   都知道谢眠为什么说不清楚,只要他师尊不同意他去,找理由把他留下,他就是再想去,都没可能。   以前好多次小秘境、小洞府都是这样,一句理由,就把谢眠牢牢扣在宗里。   谢眠虽是尊者亲传弟子,却没有得到一丝亲传弟子该有的待遇,甚至连指导都没有,跟他们这些普通弟子没什么两样,修炼什么的全靠统一讲解,放养,自己悟。   好在谢眠天赋高,自己悟也能比肩其他亲传弟子,进入宗内弟子排行榜前十。   若不是如此,谢眠早就凭借亲传弟子待遇和秘境这些突破金丹了,直冲元婴了,怎么可能还徘徊在假丹初期?   修仙街坊等级划分极其苛刻,由下至上分别是:炼体、练气、筑基、假丹、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   每一个境界都是一道分水岭,其中金丹是最大分水岭,无数人都未曾越过金丹,困死在假丹期,无疾而终。   “飞星沙城百年一开,虽危险,机遇却也是颇多,远远胜于小秘境。谢师兄若是能进飞星沙城,必然能有所机遇,突破金丹指日可待。”   “就是,就是。想当初,谢师兄拜入江尊者门下,无数人羡慕。江尊者名声虽然不好听,但对弟子侍从却是极其大方,本来还以为……”   有人感慨到,话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人用手肿捅了下。楞了下神,那人低头像谢眠看去,谢眠修长手指停在书页上,书页上刚好介绍到飞星沙城。   谢眠看着那人,脸色却不太好看,冷得叫人发寒。   谢眠数十年来,向来温和,从不会发脾气,乍然看到谢眠此时,那人没来的从脚底往上爬寒气,像是被什么毒蛇给盯上了。   等他缓过神,谢眠已经离开灵犀堂,用他以往温和的声音,留下句话。   “我去问问师尊,当然,我也希望师尊同意。”   那人看谢眠离开,松了口气,做到谢眠刚才做的位置上,拍胸口道:“谢师兄刚才那表情吓死我……哎呦!”   凳子忽然裂开,那人一屁股做地上,做到地上的同时,他看到书桌下放着许多关于飞星沙城的书。   随手翻开一本,书的主人都在上面写了字。入目满满的笔记。   那人懵了,低头看向地上碎开的凳子,“所以谢师兄非常想去飞星沙城秘境是吧?”   几人缄默不言,好半天,才道,“若江尊者像你这么弱,恐怕现在已经死的跟凳子一样了。”   ……   林湛送完梅子期,回房还没喘口气,系统的声音就响起。   “检测到游戏剧情出现偏差,正在自动调节……已调节。”   林湛嗤笑一声:“游戏剧情还有偏差,不是早就定好的剧情吗?玩家只要根据剧情攻略相关人物就行。”   系统:“宿主是玩家身份,目标是攻略相关人物,没有权限咨询任何有关游戏剧情,请先获取相关权限。”   “谁想咨询相关剧情,人工智障。”   林湛翻了个白眼,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就只想快点攻略完游戏人物,回到现实,才难得动脑子去挖什么游戏剧情和之后的发展。   “再次警告,请勿语言攻击系统。”   林湛眼前展开一段文字,伴随着文字,系统的声音回响在脑海之中,“请尽快完成任务,获取人物好感度。”   林湛看向信息面板上的任务。   任务:于今天晚上,告知可以给谢眠一个入飞星沙城秘境名额,并于十日后,以尊者身份带他入飞星沙城秘境。   任务相关描述:谢眠想入飞星沙城,但江怀玉不同意。   系统道:“谢眠现在还有人性,攻略比较容易,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后面很难攻略该人物。”   林湛皱起眉,道:“带谢眠入飞星沙城秘境,他师尊不同意,我手里又只有我自己一个名额,怎么带他入?”   “哄江怀玉同意,让江怀玉拿出一个名额。江怀玉对你的好感已经满了,你去见谢眠之前,可以先哄江怀玉拿个名额给你,他很容易哄。”   “又是江怀玉……我不想见他。”   “见这一面不亏。”系统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躲躲藏藏,不想说,“你要是哄得这个名额,再带点治疗骨折治疗的伤药,会获得谢眠的好感,从此刷好感,将会很顺利。   “至于江怀玉,他只是个炮灰角色,后期不需要时,宿主一脚踢开就好。”   林湛古怪道:“带骨折药做什么?”   系统支支吾吾,不肯说了,只道游戏剧情出现了偏差,带骨折药是根据系统相关数据和江怀玉的人设,推演出的结果。   “总之,宿主带上,肯定不会害你就是。”   一人一系统,计划着用飞星沙城秘境名额攻略黑莲花反派“谢眠”,然而他们不知道,江怀玉已经给谢眠拿了个名额。   ……   夕阳西沉,矗立在长鹿天上的长明殿整个殿都笼罩在夕阳下,殿后,桃花林成片。蹲在桃花树上的麻雀正将头埋在翅膀里,昏昏欲睡。   忽然,桃花林中响起点细微响动,麻雀惊醒,扑棱着翅膀飞走。   江怀玉从桃花林里钻出来,落了一身桃花瓣。抬手拍去桃花瓣,江怀玉径直入殿。   他从林海回来,绕着长明殿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魏延在哪里。   也不知道跑哪里偷懒去了,自昨天早上惩戒台,就没了人影。   房间桌上整齐划一的摆放着茶具,江怀玉放好梅子期硬塞给他的乾坤袋,拿起茶杯,洗净,倒入温水化开越沉水给的丹药,然后郑重的放在一边。   做完这一切,江怀玉做在桌前等谢眠从灵犀堂回来,想告知谢眠可以去飞星沙城秘境。   原主自收谢眠为徒后,从来不教导谢眠,谢眠和普通弟子一样,都是去灵犀堂统一听前辈们的心得,什么都靠自己悟,自己摸。   有时候,谢眠连普通弟子都比不上,毕竟他有个当尊者的师尊,其他前辈想像扶持普通弟子一样,指点一下,都不敢,觉得自己会得罪原主,变相说原主不行。   灵犀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人,江怀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谢眠,反而把化开丹药的开水等冷了。   纠结的看着丹药水,江怀玉环顾四周,踮脚拉住右窗下的桃花枝,伸手把桃花一朵朵拽下,边拽边自言自语。   “苦。”   “不苦。”   “苦。”   “不苦。”江怀玉拔完最后一朵花,赫然念到苦。   他楞了下,有点不相信,目光移到花枝上几片嫩叶上,嘴角上扬,伸出罪恶的毒手。   “苦”   ……   “不苦。”   拽到最后一片叶子,刚好说到不苦,江怀玉这下相信不苦了,放下心,松开被拔得惨兮兮、光秃秃的花枝,走到桌前,一口喝下化开的丹药。喝下去的瞬间,江怀玉表情变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化开的丹药水,又苦又涩,江怀玉一阵反胃,转头就想吐。然而就在此时,门口忽然响起谢眠的声音。   “师尊,你在做什么?”   江怀玉条件反射,没设防的咽了下去。抬头一看,谢眠从灵犀堂回来了,端着托盘,笑盈盈站在门口,似乎是来给他换药的。   谢眠虽然是个少年,站在门口,却笔直如一把出鞘的锋利剑刃,给人极大压迫感。   江怀玉:“……”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江怀玉杀人的心都有了。   皱起眉头,江怀玉并不答话,他怕张嘴反胃给吐出来,只是示意谢眠进来。至于给谢眠拿了个名额的事,江怀玉想等药味淡一点再说,现在感觉药味在喉咙乱窜。   谢眠点头,进来,给他重新换药包扎。   衣服褪到腰间,鞭痕交错在背部,显得狰狞,江怀玉做在桌前,撩开头发。明明是求着别人办事,恶毒师尊却能盛气凌人,在前面无声指指点点。   谢眠眼底一片阴骘,他收紧药瓶,瓶身出现条裂纹。   却在江怀玉侧头,目光看向他的时,阴骘收敛入眼底,藏得一干二净,弯眼浅笑,乖巧应好。   江怀玉凝神感受着身后的动静,心神绷得紧紧的,谢眠指尖落到他背上,每划动一次,江怀玉放在桌上的手指便微微弯起来一点。   这具身体太敏感,对方指腹带着薄茧,划过时,引起一片战栗。昨晚上药时,疼痛盖过了其他感觉,江怀玉除了疼痛,就没有其他感觉。   这次没有疼痛,却比疼痛,心理更折磨人。   江怀玉一边坐直,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一边在心里祈祷快点上好。   【昨晚就不应该贪图不痛,今天也不会这么难受。】   【上个药怎么这么难。】   【求求快点换好药。如果我有罪,请降雷劈我,而不是派谢莲花这样折磨我。】   【难受成这样,也不知道恶毒形象垮了没。】   耳边再次传来青年低呤,谢眠上药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又听到。   【谢莲花上药上得这么慢,是不是不行?】   谢眠额角突突跳,眼睛里满上层霜,他扬起嘴角,加深笑容,上药的动作更慢了。   江怀玉心里刚冒出这一句,正往下想自己速度都比谢眠快,谢眠不行,就察觉谢眠的工作更慢了。   偏生谢眠这时无辜抬眼看向他,“伤口好像发炎了,弟子会小心,师尊如是痛了,记得说出来。”   江怀玉:“……”   感觉有一丝丝不对劲。   幻想快点结束的心破灭,江怀玉嗯了声,闭上眼睛,催眠自己很快就结束了。催眠到睡了会,谢眠还在上药。   嘴里药味已经很淡,江怀玉睁开眼,看向谢眠,忍无可忍,道;“不用上那么细致。”江怀玉忍的浑身不舒服,声音都忍得软了许多。   谢眠第一次听到江怀玉放软的声音,跟他印象中,恶声恶气的人完全不符合。   像江怀玉这种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世家公子,他们是抬着下巴看人,声音永远不会放软,除非被人用刀抵着脖子,求生时,才会软下声音,低声下气求饶。   谢眠吹眸看向自己抵着江怀玉背的指尖,这便是抵住了江怀玉的脖子?   谢眠心里恶劣快速攀升,他压制着,抬眸看向江怀玉,不找痕迹且饶有兴趣的打量江怀玉。   江怀玉衣衫半退,腰细白且线条流畅隐于叠堆在衣间,他眼尾泛红,转头瞪着自己。明明十分不喜欢甚至在战栗,却强压着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外强中干,这种纨绔仙门世家子弟,尤其可笑。   谢怜收回打梁江怀玉的眼光,轻轻摩擦药品,犹豫道,“可师尊……”   江怀玉被他的可师尊三个字哽住了,还可,可什么?   江怀玉在心底练习了一遍,恶声恶气,凶道:“没有可是,再给你点时间,弄不好,你就给本尊滚。”   谢眠仿佛被江怀玉这不讲道理的样子给震住,他呆了一会儿,才声音低低的应道好。   这话说出口果然管用,谢眠动作快了许多,便立刻收起了药瓶,站起身。江怀玉心想要知道凶他一下,他就会变快,早就该雄起,凶他。   房间里一片寂静。   谢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待江怀玉把衣服拉上去,穿好衣服。   江怀玉拉上去的时候,谢眠余光不经意扫过他腰,注意到他腰部往下一点,刚才被衣服褪下来遮住的部分露出一点红色,那红色露出来的部分微尖,像画上去的一样。   谢眠目光看向窗外,窗外桃花灼灼。   江怀玉腰间那点红色,跟窗外的桃花颜色非常像。   江怀玉自己是没有认识到自己身上有红色不寻常的印记,他先前换衣服也没看到身上有异样,扣好衣服,江怀玉披上件白色外袍。   原主衣服多是多,质量好是好,就是无论什么衣服都是白色,满屋挂丧。   江怀玉心想现在还早,等会去管事所领套宗袍,玄魏宗上至尊者老祖,下至弟子,皆有宗袍,只是不强求穿而已。   像谢眠身上穿的就不是宗袍,黑色银纹,标志亲传弟子。除此之外,还有他腰间悬着的银白色宫铃也是一个亲传弟子必备物。   谢眠见江怀玉穿好衣服,他神情不安,犹豫询问道。   “师尊,听说飞星沙城秘境于十日后开启,弟子想……入飞星沙城秘境,不知师尊可否有多余名额?”   江怀玉身为化神尊者,手上有三个名额,就算江怀玉自己去,还有两个名额。   江怀玉正要跟他说飞星沙城秘境名额的事,没想他自己先提了出来。   ”本尊跟宗主谈……”   话没说完,门突然被人撞开。   一个锦衣青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撞门而进。他身上的衣服,镶满金玉,华丽的有点耀眼。   衣摆处压着花纹是蓝色云纹,随着锦衣青年撞门的动作,衣摆在空中飘出一个大幅度,像划破寂静空气的一轮弯月。   锦衣青年进门就直奔内室,高声喊着江怀玉的名字。   江怀玉目光落在锦衣青年腰间,看到他腰间挂着枚上好层色的玉串,玉串下用红线纠上一枚金色珠子。   江怀玉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在原书中,书里没有提过这人。   不过下一秒他就知道来者是谁。   锦衣青年叫完他的名字后,入门,一眼看到谢眠,他将目光转到了谢眠身上,眼神顿时像看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阴沉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锦衣青年冷呵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讽刺,他上下打量谢眠。打量完,翻了个白眼,“你在这里也好,免得我再去找你一次。来人啊!把那个死胖子给我带进来。”   江怀玉一听到死胖子两个字,莫名想起了魏延。   眼前这个锦衣青年的身份江怀玉在察觉到他对谢眠的厌恶也清楚了。   这个锦衣青年不是其他人,真是书中一个叫李络玠的炮灰。   他在原文里的副本中,出场不过一章,就被谢眠给弄死了。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个炮灰,实在作恶多端,他跟原主一样,出生仙门世家,是个二世祖。   他比原主还嚣张跋扈,杀人放火,强抢无权势的女修,简直把坏事都做绝了。   谢眠天生坏种,弄死他自然不是为民除害,而是报复。   李络玠跟原主一样十分讨厌谢眠,与原主讨厌谢眠的原因不一样,他讨厌谢眠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谢眠天赋比他高,比他优秀。   嫉妒泛滥,李络玠伙同原主,一起针对谢眠。针对还不说,在原主被谢眠污蔑弄死后,他还拿箭射谢眠,抓了谢眠认得姐姐,逼迫谢眠跪着向他求饶。   如此作死,他下场不比原主好。   射完当天晚上,逼迫谢眠下跪时,就被谢眠折断双腿,挖出膝盖,活活烧死。   本来半开的殿门被人为撞开,几个手带护腕的修士簇拥着从殿外进来,为首修士手里提着个垂着头,双脚拽在地上,死气沉沉的胖子。胖子身穿靛青色圆领袍子,被人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白布,身上布满脚印和血渍。   为首修士进入内室,把胖子往地上一扔,胖子立刻从昏厥状态清醒过来,双眼雷达似的,扫定在江怀玉身上,口中发出呜呜声。   江怀玉先前听李络玠说胖子,莫名想起魏延。此时,为首修士把李络玠口中的胖子拖上来一看,还真是魏延。   魏延此时已经不复之前的风光,要多惨有多惨。   李络玠撇站在一旁的谢眠一眼,抬脚一脚踩魏延肚子上。“死胖子,弄死我信鸟,胆子真肥。”   魏延被踩中肚子,脸色顿时煞白,求助的望着江怀玉。   江怀玉饶是心理素质强大,也被这一幕刺得难以接受。正要开口让李络玠放下脚,忽然顿住。   他不知道原主平时是这么跟李络玠相处的,据原文短短一段话,只能分析出原主和李络玠是相识已久的好友。   ——两人臭味相投,同样看不惯谢眠,且家世相当,一拍即合,成了好友。   江怀玉硬着头皮,试探性的道:“你先放开。”   李络玠奇怪的看向江怀玉,江怀玉立刻知道刚才说话的语气太过温和,当即用颐指气使的语气,道:”魏延怎么说也是我的人,轮得到你来打来骂?什么信鸟,都没听过,多贵重的东西,弄死了赔你一个不就是了。“   李络玠放下脚,示意为首修士把魏延嘴里白布取下来。   “还能是什么信鸟,自然是免你惩戒的信鸟。“   “免惩戒?“江怀玉有些奇怪,难道放出凶兽的不是原主,而另有其人。   这个猜测刚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就被击破,只听李络玠说,“听说你闯禁地、放出凶兽。残害弟子要受刑,我连忙从家里赶出来,,想接你从后山离开这破宗。就这点小错也值得惩戒,简直贻笑大方。   李络玠目光阴寒,一一扫过在场之人,目光扫过谢眠和魏延时,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其他人要长。   “谁知,我放出的信鸟却被人弄死了。”   “后面,我就被越沉水越宗主扣下了,扣下期间,我就查,到底是谁干的,把我信鸟弄死了。”   江怀玉听懂他的意思了,轻飘飘看向魏延,“你的意思是魏延做的?”   魏延早被拿走了白布,但李络玠在说话,他不敢抢话说冤枉,被李络玠绑住,打得死去活来,打怕了。   此时,一听到江怀玉说话,立刻为自己喊冤枉,他扑过去,拉住江怀玉袖子,在雪白的袖子上印出一个污浊的、带有血渍的手印。   “尊者明鉴,这事真不是我干的!”   魏延说完这句,又瑟缩的望向李络玠。   “李道君,这个乾坤袋是我从谢眠手里抢来的,你信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信鸟在里面,还死的那么凄惨。” 第十四章   江怀玉闻言,眉头皱紧,他没想到他给谢眠的乾坤袋居然被魏延抢了去,怪不得,一直没看到谢眠拿出来过。   魏延见江怀玉皱眉头,心里直觉不妙,忙喊:“这个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是谢眠,一定是谢眠!   “若不是谢眠做的,尊者的乾坤袋怎么又会在他那里?尊者,我这是我这是帮你夺回乾坤袋,谢眠他偷你乾坤袋。”   魏延说着说着,为摆脱自己抢乾坤袋的事,反手就将黑锅盖在谢眠头上。   谢眠茫然的看着魏延,他在原地愣了一下,快步走到江怀玉面前,半跪下来,转头看向魏延,失落道。   “魏前辈,你莫要含血喷人,这个乾坤袋是尊者给我的,你抢了不说,我没有计较,你为什么现在还要污蔑我是偷窃者?”   魏延闻言,激动道:“你胡说,明明是你偷的。”   “乾坤袋不是他偷的,是本尊给他的,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魏延脸色一下子惨白,抬头看向江怀玉,江怀玉冷着张脸,顿时,魏延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魏延你胆子好大,本尊给其他人的东西,其他人就是不要了,也轮不到你来拿。”   “你抢本尊给谢眠的东西是在打本尊的脸吗?还是说,你觉得……”   江怀玉一字一句,放慢了,缓缓道:“你可以在本尊头上作福作威了。   “不是的,尊者,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以为……我以为这是谢眠偷的。”魏延说话结结巴巴起来。   谢眠低垂着头,眼底尽是嘲讽。   魏延磕磕绊绊、结结巴巴解释了半天,见在场之人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要解释的不是这个,而是信鸟一事。   他恶毒的看向谢眠,“尊者,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肯定谢眠是想要诬赖我,所以杀死信鸟,把那信鸟放在乾坤袋,然后故意让我抢走的。”   李络玠冷笑两声,“你一直说是谢眠证据在哪里?”   李络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看着谢眠,意思很明显,就是已经相信是谢眠做的。   魏延当即扑向谢眠,抓住他肩膀,怒斥说:“你不要不承认了,赶紧承认就是你做的。你还想污蔑我?”   谢眠还是个少年郎,魏延一个大胖子扑上去,简直把他整个人都快压住了。   显得魏延更加蛮横,不讲道理;而谢眠更加弱小无助。   谢眠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他先前在近地受的伤还没有好全,被魏延猛地扑上来,还用灵力压迫着,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收紧手,连鲜血都没擦,抬头看向江怀玉,缓缓道,坦诚道:“师尊,不是我。请你相信我。”   “胡说,不是你是谁?我一直针对你,你心里肯定对我不满,想要报复我!”   魏延心想,管信鸟是不是你放的,不是你放的也得是你放的,总不能让自己受罚。   想着不能让自己受罚,魏延打定主意要让谢眠认下,他激一起身,抬手就想掐谢眠。   “你还说不是你,你现在动机都有了,你还说不是你!你……你……”   还没碰到谢眠,一股强劲的风就把魏延推到一边,魏延抬头一看,江怀玉脸色比刚才还冷,处于一种极其不耐烦地状态。   “这里不是闹事的地方,要闹出去了,在这里闹给谁看。”   李络玠见魏延被推开,皱起眉,诧异的看向江怀玉。眼中的神情很不解,只差没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帮着谢眠?   江怀玉侧头看向李络玠,不满道:   “你别用这个眼神看我,好像我帮他谢眠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他了,巴不得他不好。”   李络玠的眉头这才松开,他看向魏延,用手摸了摸鼻子,皮笑肉不笑。   “我带你来找江尊者,你就是这样在江怀玉面前闹的吗?闹个什么劲儿?”   魏延不吱声了。   他双手撑地忙从地上爬起,抖着嘴唇,说,“真的,李道君,你信我,杀信鸟一事肯定是谢明干的,你不信……你不信……”   魏延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什么证据也没有,除了他真的抢了谢眠乾坤袋这一事实,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证明这信鸟是谢眠放进去的。   江怀玉心里也有一点疑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谢眠坐的,他垂眼看向谢眠。   “谢眠,这事是你做的吗?回答本尊。”   谢眠回望着江怀玉,他似乎想说什么,但也不能说什么,缓缓低下头。   他的声音嗡里嗡气,好像带着点哭腔。“师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一向信任师尊,师尊就算让我死我也不会违抗命令。”   寒气从地面钻出,透过衣物,一直进入到膝盖上。   谢眠跪在地上,轻轻咬着唇。一副十分委屈,却被迫要承受背黑锅的样子。   魏延闻言,高兴地连忙跳了起来,“李道君,尊者,我就说是谢怜吧!哼,小兔崽子,还不承认。”   魏延冷哼一声,随手抓起放在角落边的花瓶,抽出里面的花枝,将细嫩的花枝往地上一甩,捧着花瓶就往谢勉头上砸。   “害我被李道君误会这么久,挨了这么多打,我看你真想找死。”   江怀玉还没来得及阻止,花瓶已经落在谢眠头上。   花瓶瞬间四溅开来,碎成碎片,与此同时,殷红鲜血瞬间从谢眠破了口的头顶溢出,染湿墨发。   小蛇似的血液顺着发丝淌到太阳穴,再一直往下流,往地上滴落。   “啪嗒啪嗒——”几声。滴的江怀玉手有点不受控制的在颤抖。   变故来得太快,江怀玉有些心悸。   谢眠被砸破头,闷哼了一声。   却咬紧了牙,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江怀玉。   魏延见谢眠没如他所愿,狼狈喊出声,更生气了。   深吸一口气,还不满意捡起地上的花瓶碎片就想往谢眠脸上扎。   “忽悠啊,你小子胆子可真大,我让你试试看污蔑我魏延是什么下场!   余光看了看李络玠,魏延察言观色,又补上句,“还弄死李道君的信鸟!李道君的信鸟是你能弄死的吗?就是一百个你,你都赔不起李道君的信鸟。”   李络玠在一边,手抵着下巴,满意的听着魏延的话。   眼见碎片触碰到谢眠脸,江怀玉这下反应过来了,抬手一把抓住魏延的手腕。   抓住魏延手腕的瞬间,江怀玉一阵不舒服。魏延的手腕肥肥胖胖的像是一坨油腻肥肉,让他恶心得想当场丢下。   勉强忍住恶心感,江怀玉冷笑一声。   江怀玉笑的莫名其妙,把魏延笑得心肝直抖。   魏延看着江怀义玉,手中的碎片哐一下掉了。   “这……尊……尊者,这我………”   江怀玉并不理他,而是垂眸看向谢眠。虽说谢眠是书中的黑莲花反派,但江怀玉没想到,在谢眠没强大到如书中所言一样,毁天灭地之前,会如此惨。   少年跪在一滩血迹和花瓶尖利碎片中,望着江怀玉。   江怀玉被这眼神望得只想躲闪,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发现自己被这眼神望着,怜惜肆意滋长,心软的一塌糊涂,想将少年从地上扶起。   不跟谢眠对视,江怀玉不耐烦道:“谢眠,你说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你若敢说一句谎,本尊现在就把你扒皮了,丢尽狼群喂狼,你信不信?”   谢眠沉默着,缓缓握紧手。   江怀玉又道:“你若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你踢出师门,哦,对了,听说你还有一个姐姐是吧?是什么时候认的?”   听到姐姐两个字,谢眠一下子抬起头,警惕的看着江怀玉,那眼神如财如狼,看的江怀玉心里直悚。   半天,江怀玉才缓过神。   见谢眠如此看着自己,江怀玉立刻瞪了回去,心想。   我这也是在帮你,你就说一个不是你做的又会死吗?为什么非要来背这个黑锅?   谢眠听到耳边江怀玉的心声,眼中那股狠劲忽然散去,他定定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从来不会帮他,或围观讥笑或合伙针对,对方恨不得他死,这次怎么会帮他?向着他说话。   谢眠企图从江怀玉眼中看出点戏弄自己的意思,但没有,对方眼睛清澈见底,不染尘埃,没有半点恶意。   江怀玉见谢眠盯着自己,不说话,内心焦急,发出一连串疑问。   看什么?我脸上有字?你愣着干什么?赶紧说。   谢眠探究江怀玉的视线落到地上,地上鲜血殷红。   刚拜入江怀玉门下时,他也曾有过江怀玉会帮着他,会向着他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过,想法只能是想法。   谢眠已经习惯对方无时无刻的恶意。   恶意到今天忽然变了,谢眠有些费解。   他将头低了下去,只当对方在戏弄自己,沉默许久,配合对方戏弄,才一字一句道,“师尊不是我。魏前辈诬陷我。”   “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李络玠不满的看了江怀玉一眼,抓着谢眠不放。   他带魏延入长明殿,就已经“认定”是谢眠干的了,带魏延过来不就是想看一出好戏罢了。毕逼逼迫谢眠认罪,确实让他有很大的满足感。   谢眠抬头看向李络玠,一字一句,顿挫有力,“不是我做的事,我不会再承认了,李道君,望你知晓。”   “还不承认?就是你的错!”   魏延傻眼了,谢眠这人怎么刚开始还承认现在突然又不承认了。   质问一声,魏延正准备挣开江怀玉扼住自己手腕的手,上前逼迫谢眠把刚才说的话给吞进去,李络玠拦住了他。   “谢眠你还挺能装的,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现在跟我马上回李家。这信鸟可是我们李家的宝物,你弄死了,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脱层皮不断条腿,此事休想做罢。”   李络玠说完,拍手示意身后几个修士带走谢眠。   江怀玉不能眼睁睁看着谢怜被李络玠带走背黑锅,甩开魏延的手。转身拿起桌子上的书卷,往桌子上狠狠一砸。明艳眉眼全是戾气。   “谁允许你带走她,你没听他说吗?这事不是他干的。”   谢眠怔愣住,他抬头看向江怀玉,戏弄二字没有任何行为能支撑,瞬间支离破碎。   李络玠错愕的看着江怀玉,心底怒火再也掩饰不住。   他提高声音,“我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了!你吃错了什么药,现在护着谢眠?!你倒戈了是吧?   还是说,为了讨好林尊者,护着谢眠,毕竟谢眠是林尊者比较喜欢的弟子。”   李络玠越说越来气,“某人不是不久前还在惩戒台上说,不再纠缠林尊者了吗?虚伪。”   话音刚落,江怀玉把桌子推翻。   “现在是在我长明殿,说什么事情应该由我做主。你们反客为主,反倒来说我的不是。”   江怀玉没办法又不崩人设,又能阻止李络玠把谢眠带走。灵光一闪,抓着自己是长明殿主主人的身份大作文章,发飙说李络玠不尊重他主人身份的看法,不给他面子。   “我面子何存?!”   李络玠气得直抖,跟他对着吵,“你就是护着谢怜,还什么面子何存。我跟你讲,你今天要是不把谢眠交给我,我们两个以后就别再来往了。”   “你不尊重我看法,不给我我面子,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跟你来往有什么用?”   “好!”李络玠连说两个字,“江怀玉,行,我走就是,免得碍了你的眼!”   李络玠说着,狠狠瞪谢眠两眼,带着人摔门而去。   啪一声,门关上,殿外桃花被震得花瓣簌簌直落。   魏延听着殿门沉重关上的声音,瘫软在地,他不明白江怀玉为什么护着谢眠,这不符合江怀玉的性格。   江怀义冷冷看谢眠一眼,抬手想要扶起谢眠,道:“还不起来,跪在地上做什么?你为师我还没死。”   江怀玉的靠近带着点淡淡的小苍兰香,谢眠身体一僵,本能抗拒。   但他忽然发现江怀玉的手是温暖的。   像江怀玉这种恶名昭彰的人,他们手上沾染的更多是血气、戾气、怨气,种种糅合在一起,应该是阴寒的。谢眠本性贪恋温暖,他强制压抗拒和贪恋,扯出笑容,笑意虚假,从睡眠眉梢一直滑落到眼尾。   借着江怀玉扶他的手站起,谢眠抬手捂住伤口,声音温顺,喊到,“师尊。”   手碰上伤口的时候,谢眠轻嘶了一声。   魏延见状也想站起,还没站起来,就被江怀玉敲打,重新瘫软在地。   魏延不可置信地望着江怀玉,“尊者……你……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江怀玉心里已经把魏延划出自己人名单,魏延这人奸诈又善妒,不适合作为自己人,不值得信任。   江怀玉斟酌了措词,不耐烦道:   “本尊为什么这样你不清楚?你以为你平时吃本尊的;蹭本尊的;用本尊的资源获取修为,还到处在背后说本尊坏话,本尊不知道?本尊只是觉得你偶尔有一点用,所以才想留你。”   瞳孔猛缩,魏延没想到江怀玉竟然知道的清清楚楚。他颤抖的手从衣袋里摸出乾坤袋递给江怀玉。   脸色惨白,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求尊者再给我一个机会。”   江怀玉接过乾坤袋,手指在乾坤袋上打转。   魏延见江怀玉接过乾坤袋,心道有戏,继续说,“尊者,我跟了你这么久,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一定不会再犯了!你就念在我以往服侍你的情分上就放过我吧。”   “我发誓以后会尽心尽力的服侍,绝对不会再起任何二心。”   见江怀玉不说话,魏延觉得希望有点大,他再接再厉,说,“尊者,我还会想办法帮你追林尊者,我经验丰富……”   谢眠站在一边,眼神阴沉,他放下捂着伤口的手,用指腹捏了捏指尖的血。   血液特别腥。   江怀玉转乾坤袋的手指一顿。他半蹲下身,捡起地上碎片敲地面,脸色阴郁。   “闭嘴。你以为我还会再给你多少的机会,以前给你了你机会你不珍惜,你现在来求情还有什么用?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趁现在本尊还没发脾气,断你手,断你脚,立刻给我滚下山门。从此以后本尊不需要你来服侍。”   魏延嗫嚅嗫嚅,想说什么,看见江怀玉手中花瓶碎片闪着寒光,又不敢再说什么。   他顿了会,抬手狠狠打自己一耳光,瘫在地上不肯走。   边瘫着,他目光边漂浮不定,到处看,装作没听见江怀玉的话,忽然他目光撞到谢眠脸上。   谢眠看着他,脸上扬起极其恶劣的笑容,那笑容带着讽刺,配着脸上的鲜血,活脱脱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顺从。 第十五章   魏延忽然反应了过来,信鸟就是谢眠杀了的,从一开始就是他污蔑自己杀了信鸟,而不是自己污蔑他。   他只是个被谢眠玩弄鼓掌之中的猎物。   魏延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无法抑制的怒火从胸腔一直飙到了脑门,气得他一下子从地上站起。   只是他腿先前被江怀玉吓软了,还站不太起来,刚站起,又坐了下去,脸红脖子怒道。   “谢眠就是你!尊者就是他!”   江怀玉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还缠着信鸟一事说着不放,企图转移人注意力,不赶他出去。   江怀玉正欲说些什么。   下一刻,令江怀玉没有想到的是,一直站在旁边,安安静静的谢眠忽然出现在魏延身后,拎起魏延的衣领。   被谢眠拎住衣领的一瞬间,魏延感觉自己嗓子好像被一块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嗬嗬嗬嗬的声音。   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谢眠这个心狠手辣的猎人拖出殿门。   江怀玉见状,连忙抬脚追上去,却见谢眠掐起一个灵咒带着魏延消失不见。   谢眠将魏延丢下山门,很快便重新掐了个灵诀回来。   看见站在殿门口的江怀玉,他弯起眼睛笑。鲜血未干,顺着额角流到下巴再滴落在衣襟上,将黑色衣襟染得更加深沉。   谢眠笑着朝江怀玉走来,行走间,银白色宫铃叮叮当当的响,极为悦耳。   “师尊,我觉得魏前辈实在是太吵了,影响你心情。所以弟子就自作主张,请魏前辈离开了,还请师尊勿怪。”   江怀玉觉得谢眠这纯粹是报复,报复魏延先前拿花瓶砸他,压根不是他口头说的那么好听,是为了什么不影响自己心情。   不过江怀玉没有说穿。   “对了,乾坤袋,拿着。本尊说话算话,给你的便是你的。”   江怀玉说着,掂了掂手上的乾坤袋,打开乾坤袋,准备看一下乾坤袋还剩多少东西,若是被魏延拿走了些,就补上一点给谢眠,毕竟以前已经给过谢眠。   打开的瞬间江怀玉沉默了。   里面居然只有可怜巴巴的两块灵石。   [怎么会如此?!]   [我这么穷的吗?] 第十六章   [幸好!幸好!谢眠没有打开就被魏延抢走,若是打开了,我的脸就丢到太平洋去了。]   早已打开乾坤袋的谢眠:“……”   装作不知,谢眠抬手就要去接乾坤带,被丢脸丢到太平平洋的江怀玉一把推开。   江怀玉清咳两声,一脸嫌弃道:“本尊明天再给你吧,这乾坤袋这么脏啊,怎么能用,本尊明天给你换个新的。”   谢眠目光落在乾坤袋上,乾坤袋上确实有点污渍。他移开目光,垂下眼帘,声音又轻又乖,根根分明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师尊,弟子先前问的事,你还未回复弟子。请问弟子……”   谢眠抿了抿唇,抬眸看向江怀玉,“可以去飞星沙城秘境吗?师兄师姐都去北海宫了,只弟子一人在宗。若是长明殿没有一个弟子参与飞星沙城秘境,难免会叫人笑话,说长明殿没人。”   言下之意,师兄师姐都不在宗,名额总该轮到我了吧?   江怀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   “谁敢说长明殿没人?”江怀玉皱起眉,“想找死不成?”   谢眠不语。   原主针对刁难谢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若是直接把名额给谢眠,谢眠这朵黑莲花不知道要想什么,他心眼多,少不了要觉得自己在坑他,拒绝进入飞星沙城秘境的名额。   江怀玉这样想着,无声叹了口气,走到一旁随手折了枝桃花枝,架到谢眠脖子上,贯彻恶毒师尊人设,为难谢眠。   道:“想去飞星沙城秘境,简单,打赢本尊。不许使用灵力,允许你用佩剑。”   谢眠偏头看向脖间花枝,花枝上桃花稠浓,花瓣在接近酉时,边缘微卷,已经有点萎萎不振。如果架在他脖子上的是把利剑,此刻已经隔开他皮肤,鲜血染红剑刃,顺着滑到地面。   “得罪了,师尊。”谢眠点头,他抬手擦去额角鲜血,目光凌厉,结印祭出佩剑。   佩剑脱离剑鞘,雪白剑身在夕阳照耀下,折射出冷兵器的寒光。   祭出佩剑下一刻,江怀玉眼前白光一闪,谢眠挑开桃花枝,径直朝江怀玉刺来。那白光是剑身速度太快的残影。   空气被剑刃割破,划出爆|破声。   江怀玉没有原主记忆,却可以轻易运转这具身体,凭借身体本能,轻点地面,往后滑退几步,避开刺来的佩剑。   江怀玉毕竟是化神修士,就是不能使用灵力,纯武力也相当于凡界高手。   谢眠一刺不成,再度杀来。他出招又狠又快,带着不死不休的毒辣,江怀玉看得眼皮直跳,桃花枝勾住利剑,转手一扬,扯掉佩剑,袭谢眠胸口。   谢眠基础很扎实,一脚扫向江怀玉,江怀玉闪避时,谢眠已经接回被扯掉的佩剑。   谢眠带着股狠劲,江怀玉本来是想给谢眠放水,拿出六七分就好,但现在显然需要尽全力。两人交手,震得不远处的桃花树枝干摇动,桃花瓣如受到重击,簌簌直落。   片刻,谢眠落于下风,江怀玉正准备放水,让自己比谢眠更落下风时,谢眠抬眼看向他,眸子漆黑。   瞬间,局势翻转,本来落于下风的谢眠逆风翻盘。   剑锋凌厉,比寒冬腊月的霜雪更冷,冷光擦过桃花枝,削掉桃花枝皮叶与因打斗而残缺的桃花,落在江怀玉脖子上。   江怀玉没想打谢眠刚才落于下风是故意的,故意使他放松警惕。来不及躲避,剑已经落在他脖间,江怀玉感到微弱疼痛。   侧头一看,剑刃割破皮肤,一颗鲜血如珠,滚落在地上。   谢眠看着这滴鲜血,眼中闪过嗜血的暗芒。禁地时,咬破对方皮肤,血液滚入,灼热的感觉仿佛又在嘴里弥漫开来,微甜,清香,带着很轻的血腥味。   谢眠遮掩住眼中暗芒,收回剑,退后两步,半跪在地,“师尊抱歉,弟子没控制好力度。”   江怀玉抬手擦去脖间血液,心说,小崽子还真狠。丢掉手里桃花枝,江怀玉冷嗤一声,“算你赢了,飞星沙城秘境你去吧。”   谢眠狠惯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狠,死得就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谢眠收紧拿着剑柄的手指,“是。”   “还跪着做什么,起来。”江怀玉道,谢眠愣了下,站起身。   十六七的少年郎,只比身为师尊的矮上一点,已经到眉宇,用不了两年就会比身为师尊的更挺拔。   “挺好。”江怀玉看着跟他差不多高的少年,想起他出神入化的剑法,忍不住夸赞。   “什么?”耳边闪过夸赞,那一瞬间,谢眠以为自己听错。   江怀玉从来不会夸他,阴阳怪气的讽刺是江怀玉的本性。   谢眠看着江怀玉。   青年一身白衣,与身后红烧云形成鲜明对比。他一张脸漂亮的惊人,刚擦去血液的颈部又溢出血丝,有种凌|虐感。红唇乌发,桃花眼微微上挑,是寡淡的白衣也无法压制住的稠丽。   谢眠喉咙紧了紧。   江怀玉一脚踢开横在地上的桃花枝,转身就走,“本尊说,挺好。”   走到快入殿门时,又回头,把自己玉牌抛给谢眠,“去剑冢挑把适合自己的剑,入飞星沙城秘境就别带你这佩剑了,没有半点杀伤力,给本尊丢人。”   玉牌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弧,精准落在谢眠手中。   ……   群鸟越过林间,横入天穹,归巢于青山背后。   光影暗下的丹药阁,青衣尊者正安静站在角落里寻找灵药,几个丹药阁弟子偷偷摸摸看青衣尊者,手里还在整理灵药。   青衣尊者忽然叹了口气,偏头看向几人,“乾陵花根被剪掉就会失去大半药效。”   几个弟子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呐呐几声,“是,林尊者,知道了。”   林湛笑容温柔,“下次注意就是。”   几个弟子更加不好意思了,他们不是不知道所以弄错了,而是因为看林湛,分心了,才不小心减掉。秉着将错就错的心,几个弟子也不偷看了,光明正大凑到林湛身边。   “林尊者,你来是找什么灵药?你说,只要我们记得,保管分分钟给你找出来。”   林湛找药材的手微微顿住,语气有几丝怜爱,“说来不好意思,捡到只受伤的普通小鸟,想找点温和一点的灵药,治疗一下。”   几个丹药阁弟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纷纷夸赞到林尊者真实心善。一边夸赞,其中一个人立刻小跑着找到温和的灵药递给林湛。   “尊者,你看,这是五羊草,极为温和,别说是普通小鸟,就是刚出生的凡人小孩,也能用。”   林湛接过灵药,笑着道谢,又请他们帮忙碾碎。几个丹药阁弟子欣然应下。   林湛站一旁,安静看着几个弟子为他碾碎五羊草。   “宿主,本系统不太明白,你来丹药阁做什么,还编出捡到普通受伤小鸟的事情。”   系统不解的看着这一幕,提醒道:“任务已经开启,建议宿主尽快去看望谢眠,刷好感。”   “你懂什么。”林湛低头,如果不是系统没有实体,此时应该被林湛横了一眼。   林湛说完你懂什么后,道,“谢眠此人多疑,我要是不找个理由接触他,就这么明晃晃跑去找他,岂不是让他生疑,难以提高好感?”   “本系统不太明白宿主的意思。”   林湛解释道:“你先前说叫我带骨折药,说明谢眠会受伤,那他必定会来丹药阁找药,若是没来,我在丹药阁碰不上打紧。   “我大可找只受伤的小鸟,以把小鸟寄养在他哪里疗伤为由,送药和邀请他去飞星沙城秘境,就说是寄养小鸟的报酬。谢眠若是觉得我是故意的,多疑去查,必然会查到我在丹药阁来拿药,这就说明我不是故意的。   林湛说到这里,顿了下,脸上浮现笑容,“不是故意,你说,谢眠会不会接受我的好意?”   系统大为吃惊,“宿主好计谋。”   林湛笑容渐渐加深,却没有说话,认下系统的捧场。   五羊草片刻便碾碎,几个弟子又细心的拿玉瓶装上,递给林湛,“林尊者,好了。”   然而在这期间一直没看到谢眠来。   没看到谢眠来,林湛也不急,不慌不忙接过玉瓶,林湛道谢,转身离开丹药阁,准备实施第二个计划。   “林尊者真是温柔。”   “是啊,我看着好生欢喜。世间怎么会有林尊者这么温柔善良的人。”   几个丹药阁弟子目送白月光林湛离开,嘴里感叹连连,一个接一个,眼中都是向往和喜欢。   他们不知道的是,林湛的善良和温柔在离开丹药阁后就消失,像是一捧月光投入沼泽地,开始腐烂。   ——林湛离开丹药阁,往长鹿天去,找谢眠的途中,找系统锁定了只蓝毛长尾小鸟。   “我这里有吃的,想吃吗?”林湛望着站在枝头的小鸟,捻起一颗普通的辟谷丹,朝小鸟摇了摇。   小鸟在枝头来回跳跃,警惕地盯着林湛掌心的辟谷丹。辟谷丹散发出阵阵清香,小鸟最终还是没能抵住诱惑,从枝头跳下,一口哘住辟谷丹,转身想离开。   瞬息之间,它被林湛捉住了,翅膀被生生折断。   小鸟发出凄惨的叫声,头耷拉下,辟谷丹重新掉回林湛掌心。林湛却不以为然,他收回辟谷丹,“游戏里制定的鸟还挺真实的。”   系统不置可否。   长鹿天山脚,林木成片。   谢眠头上被魏延用花瓶砸出的伤已经处理好,一身玄衣,沉浸在要黑不黑的天幕下。   他正站在林中,打量手中利剑,利剑光芒尽敛,看起来普华无实,仔细观察可以看见剑槽里有一条刻着符箓的黑色线条。   林湛悄悄进入林中,悄悄靠近谢眠,当闻到谢眠身上浓重的药味,林湛勾起嘴角,明白自己猜测是对了。   谢眠受伤了。   “谁?”察觉到附近有人,谢眠目光阴狠,运转灵力,抬手一剑挥出。挥出的刹那,剑锋宛如凝成实质,割破地表,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直冲林湛藏身之处。   树木轰然被截断成两截,整齐划一往一侧倒去,树叶打旋落下,尘土混着草木清香溅入空气。   林湛被尘土呛得咳嗽了声,他捂着嘴,从身边几棵断成两截的树木后面走出,“是我。”   走出的时候,林湛有些心惊。   他看了眼树木截断面,以谢眠假丹期实力是不可能这么轻松这些树木,这些树木都不是普通树木,而是长在长鹿天下的灵木。   长鹿天有聚灵阵,因此,这里的树木花草,甚至是鸟兽等,每日都受到灵气灌溉,压根已经不是普通、没有受到灵气灌溉所能比拟的。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的树木能够打造供筑基期修士使用的武器。   而如今谢眠如此轻松就截断了树木,说明他压根不是不是假丹期修士,最低也是金丹中期。   金丹期划为三个小境界,分别是金丹初期、金丹中期、金丹后期。   突破金丹后期就是元婴。   比如他自己,就是元婴后期。   谢眠眼中阴狠消失,他垂下眼,放下剑,再抬眼,温顺乖巧的不行,笑问:“师娘有什么事吗?来找师尊的?”   林湛被谢眠这一声师娘膈应的想说的话卡在喉间,半响,他才缓过神,皱起眉,“我与江尊者之间清清白白,你莫有叫外我师娘,不合适。我此次来,是来找你的。”   “可是…………师尊说,见到林尊者就要叫师娘。”谢眠委屈道,衣袍被猎猎林风吹动,露出银色护腕。   林湛脸色不太好看,他正要说什么,谢眠抢先一步接着道:“是弟子不对,不该如此失礼。不知林尊者来来找弟子有何事?”   林湛脸色这才缓和。系统在他脑海里说,“来了来了,宿主好好发挥,争取刷出十分好感。”   林湛:“放心吧,说不定二十分都能刷出来。” 第十七章   谢眠没说话,他低头看向林湛掌心的蓝毛长尾小鸟,小鸟翅膀明显是被人折断了。   林湛见谢眠不说话,眉宇有点担忧,连忙道:“听说飞星沙城秘境十日后开启,我会给你拿个名额,你看,这样可以帮我照顾一下小鸟吗?”说着,林湛单手轻轻握住小鸟,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伤药。   “刚才来时,我闻到一股药味,你是受伤了吧?怎么受伤的,怎么如此不小心。”   谢眠目光意味深长的在林湛身上打转,落在上药瓶上,伤药是治骨折的。   谢眠收回视线,他没有接伤药,而是歪头轻笑,似乎是觉得林湛说话有些好笑。   “林尊者没有收弟子,只有一个入飞星沙城秘境的名额,给了弟子,林尊者不去飞星沙城秘境了吗?弟子听说林尊者突破化神期的机遇就在飞星沙城秘境,如是不去,实在太可惜。”   林湛虽然早做好准备,面对谢眠这朵黑莲花,但此时,直面谢眠犀利的言辞,林湛还是忍不住胆寒,感觉自己被对方看穿了。   所有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一败涂地。   林湛扯出个笑容,牵强道:“我再想办法拿一个名额就是,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吗?”谢眠笑了声,“看来这名额对于林尊者而言,还是很好拿的,就是不知道谁愿意让出一个名额。”   林湛总不能说是从你师尊手中拿一个,他脸上笑容快维持不住了。   谢眠接着道:“其实,弟子只是想说,林尊者不必如此,弟子已经拿到名额,师尊给的。另外,弟子并没有骨折,若不是知道林尊者善良温柔,时常关照宗内弟子,弟子还要希望林尊者是在咒弟子。   “总而言之,多谢林尊者关心,弟子心领了。”   林湛彻底僵在原地,有种成为小丑的错觉,他半响,才缓过神,“你师尊已经拿了名额?”   谢眠弯眼笑,“是啊。”   是——啊——   是——啊——   是——啊————   两个字在林湛脑海里反复回荡,搅得林湛差点呕血,他精心策划半天,全是无用之功!   系统也傻眼了,它快速检测根据原来剧情推算出来的剧情,“宿主,按照推算,是没错的。谢眠因弄死信鸟,在魏延指控下,江怀玉的记恨和辛灾乐货下,被李##报复,伤了骨。   “另外,江怀玉因记恨谢眠弄死信鸟,害他受了惩戒,也不肯给名额。谢眠怎么可能从他师尊手中拿到名额?”   “难道谢眠还会说谎,说谎对他有什么好处?”林湛表面维持着不失礼貌的笑容,内心已经想杀系统,“可闭嘴吧你,半点不靠谱。”   系统闭嘴了,专心致志去查到底哪里出了错,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   气氛一度非常微妙,林湛尴尬道:“这样吗?那我还是找其他人照顾小鸟吧。”   谢眠面不改色,笑到,“找其他人照顾挺好,弟子要准备入飞星沙城秘境,实在分不出精力照顾这只鸟。林尊者见谅。”两前几步,谢眠用剑扫开横倒下的树木。   “刚才不知道是林尊者,还以为是其他什么东西,抱歉。”   谢眠将路清了出来,林湛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谢眠这是在赶他走。不好再留在此处,林湛打算走,只是走之前,林湛还想试试能不能刷到谢眠一点好感。   林湛斟酌片刻,目光落在谢眠剑上,夸奖道:“剑真好看。”   “林尊者妙赞。”谢眠睫毛轻轻颤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刚从剑冢取的,师尊让弟子去剑冢的,师尊真好。”   林湛:“……”   林湛:我艹你妈,谢眠是故意的吧!   ……   林湛风中凌乱,神情恍惚,转身离开了。   就在他转身那一瞬间,他听到系统好感度提醒。   谢眠当前好感度:一300   原来是负一百,现在不升反降,降到负三百。林湛整个人都暴躁了,等离开长鹿天,林湛脾气才爆发,一把丢掉蓝毛长尾小鸟。   “破系统,下次再听你的指示,我就是猪!” 第十八章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   八日后。   宗门前,几十名弟子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出发去飞星沙城秘境。   距离飞星沙城秘境开启还有最后两天,飞星沙城秘境处于凌云洲富蕴县,从玄魏宗到凌云志富蕴县御剑并不会费多少时间。   之所以提早两天赶出凌云洲富蕴县是想先去占位置,飞星沙城秘境一旦开启,各门各派,包括一些自发组队,获得名额的散修,云集凌云洲富蕴县,去晚了,根本找不到地方休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早出发两天的原因,那就是观察此次去飞星沙城秘境的人,提前打个照面。   前去飞星沙城秘境的人有强有弱,玄魏宗宗旨是和平,宗内弟子也不乐意搞事。   因此,提前打个照面,能结交自然最好,避免在秘境里抢夺宝物;不能结交,遇到那些强的,也能第一时间认出,避开,避免冲突和伤亡。   毕竟飞星沙城秘境每开启一次,都是血流成河,人人为抢夺秘境中的机遇和宝物,都下得了狠手,可以连命都不要。   像什么道侣、师徒、师兄弟师兄姐之间为宝物或者机遇翻脸,背后捅刀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几十个弟子表面严肃,不探讨任何事情,实则私底下早就交谈起来。   “这次去飞星沙城秘境,江怀玉领队,靠谱吗?”   “若是弄个全军覆没,那可就搞笑了。”   “先别急着搞笑,全军覆没,大家全藏秘境里,爬都爬不起来。要我说,就该把保命的东西全部带上。”   几十弟子讨论、吐槽的热火朝天,却忽然感到一道强横的气息直扫这里。   “谢师兄!”   “谢师弟!”   骄阳高悬,几十个弟子频频朝强横气息看去,当看到是谢眠时,眼前一亮,纷纷挥手。   谢眠这还是第一次被允许和大家去秘境。   谢眠沿着出宗的路走到他们中间,笑着一一打过招呼。李殊拍开面前的人,抬臂想勾住谢眠的肩膀,“算他江怀玉有良心,总算让你去,若是这次在不让,我定要在秘境里坑他一把。”   谢眠不喜与人接触,不着痕迹避开他勾来的手,“你应该叫师叔。”   李殊冷哼了声。   “得了吧,师叔,我没骂……”正说着话,身后被人一拍,李殊回头,是自己师尊越沉水,除了自己师尊还有江怀玉和林尊者林湛。   越沉水冷着一张脸,李殊当即把话咽了回去。   谢眠唤了声师尊。   “此次去飞星沙城秘境,万事小心。”越沉水见李殊把话收了回去,才收回拍李殊的手,嘱咐江怀玉。   江怀玉嗯嗯嗯直点头。   自从说去飞星沙城领队后,越沉水就叫了两个人,专门跟江怀玉交代飞星沙城秘境注意事情,还搬了一堆飞星沙城秘境的书让江怀玉了解。   江怀玉惩戒台上受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他被越沉水这么一折磨,感觉自己又挨了一百鞭,快断气了。   越沉水交代完江怀玉,也看向林湛,林湛柔弱的在一边咳嗽,还撑了把伞,伞显得他整个人更白了,更弱不禁风。   “宗主放心,我没事。大家既然都在此地,那便启程走吧,去晚了总归是不好。”   几十个弟子中,有一道目光至林湛来时就一直在打量林湛,那目光饶有兴趣的在林湛身上停留片刻,转到江怀玉身上。   江怀玉敏感察觉到目光,侧头看去,那道目光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怀玉若有所思,收回目光。他记得原文中,有个霸道总裁似的妖王。   妖王也是林湛的追求者之一,他对林湛是一见钟情,因为林湛长得漂亮。   他第一次跟林湛相遇,就是在飞星沙城秘境中,以玄魏宗弟子的身份,救了林湛。   江怀玉再次抬眼看向那道目光的出处,该不会妖王就混在几十个弟子中吧?所以才在秘境中以玄魏宗弟子身份救了林湛。   出处站在好几个弟子,没有丝毫异常,江怀玉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妖王就混在里面。   不再关注这个时,江怀玉告别越沉水,一行人浩浩荡荡御剑前往凌云洲富蕴县。   ……   凌云洲富蕴县处于凌云洲最北,偏僻无比,往前数百米就是沙尘漫天的沙漠,飞星沙城秘境就在沙漠之中。   飞星沙城没沉没在沙漠中,成为秘境之前,富蕴县这里曾是最繁华的地方,是凡人和修士往来交易之地。   因为飞星沙城秘境的开启,这里又短暂恢复繁华,只是和几千年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江怀玉等人到达时,无数修士警惕地的目光瞬间看向他们,在看到象征大宗宗派“玄魏宗”的标志后,宫铃和服饰,才收回目光。   飞星沙城秘境资源就那么多,多来人也就意味着竞争越大,厮杀更厉害。   如果是一些小队伍不自量力来飞星沙城秘境,丝毫不用怀疑,他们来到富蕴县的瞬间就会被赶出去。   也就是一些有底蕴的宗派,才不会面临这情况。   江怀玉等人入富蕴县后,第一时间是找地方安顿下来。   江怀玉化神期,就是再飞个一天一夜,也不会感到疲倦,倒是其他人撑不住了,他们已经御剑飞了半天,半点没敢停歇,实在需要找个地方整顿一下。   特别是林湛,他有伤在身,脸色已经苍白的不能看了。   谢眠倒还好,完全看不出疲倦之意,他还自请去找安顿之处。   江怀玉本想自己去找,见有人去找住所,忽然不想动了,自发当起咸鱼。   富蕴县地方不大,好的地方基本被其他离得近、赶来得早的宗派占领,基本只剩一些住宿环境差一点,或者更偏一点的地方。   直到快天黑,才找到个勉强能住的地方。   一群弟子精神萎萎的自发分了房去休顿,江怀玉挑了间离林湛比较远的地方继续当咸鱼。房内有些破旧,江怀玉一摸凳子还有灰尘。   长明殿先前被魏延和李络玠还有自己搞得乱七八糟时,就是江怀玉自己清理的。   但这个房间……江咸鱼实在不敢恭维,脏的都下不了手去清理,拧着眉头站在房间里,江怀玉考虑去客栈外站一宿。   站一宿是不可能站一宿的,江怀玉刚踏出房门,忽然想着原文里好像提过什么洁尘术。顾名思义就是洁尘的。   江怀玉又扭头倒了回去,运转灵力,想凭身体本能掐出这个灵咒。他连各种打斗的灵咒法术都能凭身体本能使出来,小小一个洁尘术,应当没什么问题。   夜深人静,到处都陷入一片寂静。   江怀玉拿着夜明珠照亮,一脸麻木的站在被他搞得乱七八糟,像是遭遇了抢劫,还被抢劫放了把火的房间里。   小小一个洁尘术,居然怎么使都使不出来,每次不是这样灵咒就是那样灵咒。江怀玉已经把这些灵咒都记完了,还是没有洁尘术。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江怀玉揣着夜明珠,一脸严肃的盯着房间点了点,头也不回得离开房间。   他要去客栈凉一晚上。不,具体来说,是两晚上。   ……   房间昏暗,谢眠点燃灯,准备处理头上伤口。灯火摇曳间谢眠余光扫到房间阴暗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这人正拿着一把大刀。   谢眠像是没看到,移开目光。那人在角落里蹲了片刻,朝谢眠举刀冲来,直劈谢眠脸。   谢眠一动不动立在原地,任人砍。   即将劈到他面前时,人影忽然发现刀动不了了,谢怜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刀刃,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嘴角向上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轻轻喊道:“魏延?魏前辈?”   声音轻柔像是毒蛇在吐信子。   魏延惊出出一身冷汗,怨恨的盯着谢眠,“都怪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尊者踢出门,你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   他被赶出玄魏宗后,仗着金丹修为加入一个比较大的散修队伍,跟着进入富蕴县。   刚一进入富蕴县,魏延就看到玄魏宗一行人,跟着玄魏宗一行人,魏延轻轻松松找到谢眠。   心里记恨谢眠,魏延趁机溜入谢眠房间。   谢眠看向窗户,窗户那里有个脚印,他收起目光,弯起嘴角,“怪我,这难道不怪尊者吗?你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他竟然都不顾及,就这样把你赶出来了。你不觉得他太无情?”   魏延目光沉了沉。   谢眠的声音仿佛魔音一样在耳边环绕。   “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现在回报你的就是把你赶出宗门。我要是你,我绝对要报复他。让他也不好过。”   魏延目光更沉,他捏着刀柄喃喃自语,凶恶的神情浮到脸上。   “都是江怀玉,我服侍了他那么久,他居然一点情意都不会这样把我赶的出来,他以为他是谁。”   “没错,绝对让他好过。”   “对,我要杀了他。”   谢眠半张脸隐在阴影中,他看着魏延的目光极其温柔,温柔的让人觉得恐怖。   魏延放下刀,转身想跳出窗户去找江怀玉算账,然而下一秒,他随即又朝谢眠扑来,大刀之至朝谢眠砍来。   “想借此逃过死亡,你在做梦,我先杀了你,再去杀江怀玉,你们一个人也跑不了。”   谢眠温柔的笑意消失,他目光冷冽下来。   墙壁上闪过一道冷光,随即温热的鲜血漂溅在墙壁上。   “咕咚咚一一”   一颗圆润的脑袋撞到墙上,顺着墙壁滑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滚出一圈血迹后,停靠在谢眠脚边。   谢眠蹲下身,手指擦过地上的血迹,他擦的非常的慢,当擦到那颗头颅时,他缓缓提起那颗头颅,跟魏延睁大的眼睛对视。   魏延虽然头落了下去,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头落了下去,他只是感觉自己突然被提了起来。   于是咒咒骂骂的叫嚣:“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有你好看的。”   谢眠笑道:“那我好怕呀。”   魏延得意哼了一声,“你怕已经晚了。”但是随即他感觉到一股无法自己的疼痛。   这股疼痛从脖子直往上飙升,痛得魏延面孔扭曲,他意识到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另一边,而刀还牢牢握在手上。   魏延吓的都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是痛还是惊恐,亦或是其他对死亡的恐慌。   谢眠的笑容在房间温热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温柔,他把魏延的头往地上狠狠按,语气忽然温和,像是在跟熟悉的人道家常。   他说,“其实如果你刚才够聪明就应该走,而不是回头。”   “如果你再聪明一点,你就不应该跟踪我,企图来杀我,不是吗?”   魏延瞪大了眼睛。他脸砸在地上,痛得说不出话来,很快便在痛苦之中咽了气。   咽气前他看见谢眠,拿起他手中的大刀一把穿过他脖子。   ……   淡淡的血迹从一个最西边的房间一直蔓延到客栈厨房。那条血迹红艳艳的不像话。   血腥味在整个客栈散开,但飞快又消失不见了,没有引起客栈里的人一丁点注意。   ……   富蕴县虽然靠近沙漠,但有结界保护,所以县内可以说是并没有任何沙尘。   江怀玉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了。心里想着修士,怎么会觉得冷呢?   边想着修士怎么会觉得冷,江怀玉边抬脚往客栈里面走,想进去避避风,站在客栈里面总比外面要暖和一点吧。   他刚进客栈就听到客栈厨房里传来“咚咚咚一一”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砍什么东西。   毫不客气的说,这跟电视里的鬼片没什么两样,谁会在半夜三更还“咚咚咚一一”的敲东西砍东西呢?   江怀玉这样想着,神使鬼差地朝厨房走去。   走到厨房门口,江怀玉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而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应该推开厨房门,但好奇心却驱却驱使的他要去推开厨房门。   江怀玉手指已经抵在门口,正在犹豫要不要推开厨房门。   忽然厨房里又传来咚的一声砍东西的声音。   江怀玉心猛地一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脑海里冒出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鬼之类的。   脸色苍白了几分,江怀玉大着胆子走到厨房窗口,悄悄掀开厨房窗口左下角。   厨房窗口是由纸糊住的,所以可以很轻易掀开一角,看到厨房里面。   只看了一眼,江怀玉浑身上下血液就像被冰块冻住了一样,他僵在原地。   厨房里灯光微弱,谢眠挽着衣袖,手里拿着把菜刀,面无表情地站在案板前,正在剁着什么肉。   那肉看表面非常光滑,细嫩细嫩的有点不可思议。   不但细嫩的不可思议,谢眠剁下去的瞬间,那肉还会流出一点血迹,血迹顺着案板往下流,暗红色的血液滴在地板上,淋成一个圆形。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都在往里面偷看,谢眠忽然转过身,朝窗口这边走来。   江怀玉退了一步,连忙把窗口右下角的纸纱按住,转身准备走,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谢眠站在门口。   厨房里昏暗的灯光照耀在谢眠身上,谢眠背对着厨房昏暗的灯光而站,显得整个人都有一点阴沉阴沉的,叫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江怀玉僵在了原地,他僵了半天,看向谢眠。   谢眠脸上溅着几滴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怀玉声音温温柔柔道:“师尊,你怎么在这里?也是睡不着吗?”   江怀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然后他视线越过谢眠,朝厨房里面看,厨房里面那块肉还摆在案板上。   叫江怀玉感觉寒气直往脑门冒。   谢眠的视线顺着江怀玉的视线往厨房里看去,似乎知道江怀玉在想什么一样。   他噗嗤笑出声,解释道:“师尊,这是我刚才睡不着,出去去外面打的一只犬齿兽。听说犬齿兽味道很好,而且只有富蕴县这边才会有。”   “这样啊。”江怀玉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师尊以为如何?“谢眠对江怀玉的反应似感到有些奇怪,他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没说话,他总不能说,他以为谢眠杀人了,正在分尸吧。挥了挥手,江怀玉不耐烦道:“本尊能怎么想,身为弟子,少猜测师尊的想法。”   说着,江怀玉转身就想离开这里。   “师尊,我快做好了,你要不要留下来尝一尝?”谢眠叫住了江怀玉。   江怀玉脚步一顿,回头看一向谢眠。自从穿过来,,他就好久没有吃饭了,他都感觉他已经不是个正常的人,已经是一个正正经经,无欲无求的修士。   谢眠道:“麻烦师尊等一下,很快。”不等江怀玉拒绝,谢眠就重新走进客栈厨房。   江怀玉心想,这可是你留我吃的,到时候我吃完了,你可别怪我。   这样想着,江怀玉,心安理地坐在大堂里面等谢眠脚肉做好端出来。   谢眠做的非常简单,只简单切了块放入锅里,稍微煮了一下,加上葱花调味之类的。   江怀玉等了没一会儿,解眠便把肉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两盘整整齐齐的肉放在桌子上,点缀着点葱花,白花花的,看着叫人没有什么胃口。   江怀玉拿起筷子,纠结了一下,心道这玩意儿真能吃,真好吃吗?   纠结着,江怀玉朝左边那一盘伸出筷子。   谢眠坐在一旁也拿着筷子,不过他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得看着江怀玉。目光幽深,如今天晚上悬在沙漠之上的月亮。   淹没飞星沙城的沙漠上空的月亮,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月亮,这里的月亮总是飞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   看久了你还会产生一种,这月亮并不是月亮,而是幽井,像是将什么东西困在里面的幽井的错觉。   江怀玉的筷子已经碰到了肉,夹起来眼看要送到嘴边,谢眠却忽然放下筷子站起来,抓住了江怀玉的手。   江怀玉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同时心里在想,这是反悔了,不想给我吃了。   谢眠听着耳边的低呤,他知道这是江怀玉的心声。   抿了抿唇,谢眠抢过江怀玉手中的筷子和肉,把肉放到盘子里,道:“弟子忽然想起还有一种料没有加进去。不加这一种料会有一股很浓烈的腥味。弟子还是拿回去重新加工一下,师尊等一下。”   江怀玉不疑有他,挥挥手道:“去吧去吧。”   说完这句话江怀玉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温柔了,不符合原主的人设又添了一句,“这种事情都能忘,真是笨。”   谢眠歉意嗯了一声,端起盘子转身回到厨房,他把肉放在厨房案板上,轻轻把门关上,然后盯着这两盘肉看。   肉色光泽,不缺什么料。   谢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刚才会忽然阻止江怀玉,他只是在那一刻忽然想起江怀玉明艳的笑容,以及江怀玉表里不一的心声。   他想江怀玉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肉。   这是他第一次动摇,谢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动摇,但他,忽然不想这样去做了。   于是就在刚才,他在听到江怀玉的心声之后,那种觉得江怀玉不喜欢的想法更加强烈,他抢过了江怀玉手中的筷子。   对面盯着这两盘肉看了一会,谢眠端起这两盘肉走到厨房后面,倒进了狗盆之中。在狗盆旁边还有一些碎碎的骨头以及红花花的肉。   夜色笼罩之下,叫人看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肉。   谢眠很快把肉做了出来重新端了出来,这次的肉比上一次的看着更有色泽一点,而且跟上次的不同的是这次的肉好像好像缩水了一点,感觉瘦肉多了一点。   就好像是谢眠重新做了一回。   江怀玉没把这一点小细节放在心上。他以为是谢眠回锅重新过了一下油,把肥肉给煎瘦了一点,所以看起来瘦肉会比较多一点。   拿起筷子江怀玉尝了一口,外酥里嫩,油渍在嘴里溅开,香气便顺着滑入腹部,在腹部积累起暖暖的暖意。   江怀玉尝了一口,眼前一亮。   谢眠坐在一旁也拿起了筷子,他问道:“师尊味道如何?可还合你口味。”   江怀玉牢牢记着自己的人设,大堂明亮的火光下,江怀玉红衣耀眼,他表情平静,点了点头,评价道:   “还行吧,也就这样。”   谢眠明显不满意江怀玉这个回答。   他自己尝了一口片刻,缓缓皱起了眉,似乎对这味道也不满意,下一刻,他就在江怀玉震惊的目光下,端起盘子往客栈外面走。   江怀玉一把抓着他衣袖,问道,“你要去哪儿?”   谢眠回道:“师尊说不满意,那自然就是不满意了,弟子不敢让师尊吃不满意的东西,所以打算出去倒了。”   江怀玉:“……”   你再说一遍,什么到了,明明这么好吃,你居然要倒了,你是不是没有良心?   江怀玉拉着一张脸想,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崩人设,又能让谢眠把肉放下,于是定定的看着谢眠,也不放开拉着谢眠的衣袖。   谢眠嘴角缓缓勾起,他压下笑意,转身将盘子放在在桌上。“弟子想了想,倒了确实太浪费。若是师尊不嫌弃……”   他话还没说完,江怀玉生怕他又说出倒了的话,截住他话,“闭嘴,安静吃你的。”   吃完肉,江怀玉还喝了杯茶水解腻。谢眠留下来收拾,江怀玉便出客栈去消食,本来就因房间糟心,睡不着,现在吃了东西,更睡不着了。   客栈所在位置有点偏,江怀玉沿着客栈走了圈,见没灯光,就转身,打算慢慢绕回去。   越往回走,灯火越亮,亮如白昼,靠近客栈处,还有不少修士正坐在外面商讨事情。   “汪汪汪!”挨着客栈的一条小巷忽然传出狗吠声,似乎是狗为了争食,打起架来了。   江怀玉闲着没事,在确定过附近修士对狗吠都没兴趣时,快步走向小巷,打算教一下这些狗什么叫做以和为贵。   小巷是由青石板铺就,一直延伸到小巷深处,小巷两边还长着茂盛的榕树。   榕树树叶遮住月光,将小巷遮得有点阴暗。   阴暗之下,江怀玉看到几条狗在争夺什么骨头,江怀玉掐燃一个火决。探头朝那骨头看去。   几条狗警惕地看着江怀玉,它们察觉到江怀玉不同于凡人的强大,这种强大,让它们不敢冲江怀玉狂吠。随着江怀玉的靠近,几条狗不再争夺骨头,纷纷放开骨头,夹着尾巴躲到远处。   江怀玉没想到自己会吓跑它们,连忙捡起地上骨头,想跑到远处。   然而骨头拿到手中的瞬间,江怀玉却感觉到不对劲。   江怀玉将指尖火焰靠近骨头。   骨头血淋淋的,还有些肉没被啃完,残留在骨头,泛出粉色。骨头的样子,不像是任何禽类的骨头,禽类的骨头没有这么长,就算有这么长,也不该这么细。   江怀玉心中疑惑,拿着骨头往前走了几步,他随即看到了一个人类的头盖骨。   头盖骨已经被啃舔得干干净净,只有点红色血丝在表面流淌。临近头盖骨的地方还有个圆形玉佩,江怀玉认出这个玉佩正是魏延的玉佩。   江怀玉愣住了,他毛骨悚然,吓得当即把手里的骨头丢了出去。几条野狗见他把骨头丢了出来,在一顿你挤我我挤你后,大着胆子一口叼走骨头,缩到阴暗处。   鲜血和着狗腥臭的涎水从指尖快速滑落,江怀玉抬起手,一阵反胃。   他目光看向几条野狗缩着的阴暗处,忽然发现那里有一扇小门,而小门正通向……   客栈厨房。   江怀玉怔住了,扭头扶住墙,一阵干呕。   他忽然想起谢眠先前反常的行为,该不会谢眠给他吃的是……   江怀玉脸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支离破碎。“师尊,你怎么了?”   小巷里忽然想起谢眠的声音,谢眠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通往客栈的小门,正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抬起头看向他,江怀玉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他手脚发软。谢眠在门口犹豫片刻,走向江怀玉,伸手扶住江怀玉,“可是哪里不适?”   谢眠说着这些话,目光缓缓扫过不远处的头盖骨。他当没看到一样,收回目光。   江怀玉捏紧谢眠手臂,恶狠狠瞪谢眠,他正要开口问他给自己吃的是什么,话到嘴边却忽然僵住。   惩戒台上受的鞭伤,虽然现在已经恢复了,但也并不能发挥全部实力。他虽然看着是化神修士,但实则发挥出来的实力只有元婴后期的实力。   江怀玉记得谢眠本体是龙,若谢眠真想杀他,化作龙形,自己压根不是他对手,就完全是一盘下酒菜。   江.下酒菜.怀玉。   江怀玉要质问的话咽了回去,他背后直冒冷汗,松开捏紧谢眠的手,江怀玉指了指身后头盖骨,“你找的什么客栈,后面有死人,晦气。”   谢眠垂下眼帘,道:“修仙界死人很正常,此事是弟子失职,弟子下次会记住。”   “你还想有下次?!”江怀玉心想千万别再来一次了,他甩开谢眠扶着他的手,从小门往客栈里走。走进去时,江怀玉看到小门门口放着一个狗盆给,估计是客栈老板怜惜这些流浪的野狗,特意放在这里的。   此时,狗盆里并没有任何剩饭剩菜,有的只是白花花,红通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   江怀玉不想再看,强忍着反胃,他手脚发软,回到客栈里。   客栈里还亮着灯,江怀玉想到客栈里人多,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涌上心头,让他感觉自己温暖许多,手脚也渐渐有了力气。   谢眠慢江怀玉一步,后进入客栈。   他在江怀玉离开小巷后,还停留了会,目光落在地上那个淌着血丝的头盖骨。   谢眠和江怀玉离开片刻,被榕树遮盖得显得异常阴暗的小巷中,安静躺在地上的头盖骨忽然炸开,炸成粉末,连头盖骨旁边的玉牌也碎成几瓣。   碎成几瓣后,玉牌像是被空气压扁了一样似的,从几瓣变成薄薄一层。   阴风一吹,头盖骨的粉末卷着地上薄薄一层的玉牌,湮灭于无尽黑暗。   ……   江怀玉不敢再留在外面,洗干净手,把谢眠打发回房间,自己也匆匆回房间,自己也匆匆回房间,他忽然觉得刚才那个让他麻木的房间,简直是天堂。   进入房间,江怀玉发现房间已被人收拾妥当,不用想,肯定是谢眠收拾的。   江怀玉担心谢眠在房间里放什么东西,连忙翻找,翻到一半,江怀玉顿住。   如果谢眠真的在房间放什么东西,要半夜过来害他,岂不是如他所愿,正好逮谢眠把柄?   江怀玉看谢眠刚才在小巷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知道魏延被他杀了。虽然不知道魏延为什么在这里,但撞破他人杀人毁尸,这妥妥要被灭口。   江怀玉停止翻找,将房间恢复到谢眠整理好的状态,然后躺在床上装睡,并把影石握于手心。   谢眠若是害他,分分钟钟被影石录下来。   床上柔软,连被褥都被谢眠换过,换成崭新的。江怀玉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躺在床上就想睡觉,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才避免睡着。   清醒了没一会,江怀玉又昏昏欲睡,再使劲掐了一把,江怀玉继虚装睡。   装着装着,江怀玉没等到谢眠,直接睡着了。   风声轻微,刮着床帘四处飘散,江怀玉朦朦胧胧间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那东西冰冷冷、滑溜溜的,停留在大腿内侧。   江怀玉一个哆嗦,睁开眼,他对进一双红色竖瞳。   一条足有手臂处的黑蛇紧紧缠住他,吐着蛇信子,直勾勾看着他,它漆黑的鳞片在从窗户投进的压抑的月光照耀下,显出几分寒气。   江怀玉看着黑蛇,脑袋里一片空白,比看到魏延尸骨无存还要惊恐。   他惊恐地连声音都发不出,颤抖着声音,“走……走……走开!”   黑蛇非但没走开,还低头靠近了他。   天生害怕蛇,心底无法制止地漫满恐惧,江怀玉吓得眼泪滚了出来,他连忙偏头,不去直视黑蛇,抬手胡乱想要把黑蛇拍下床,从他身上拍走。   脑袋中名为理智的崩断,江怀玉连怎么运转灵力,怎么掐诀都忘了。   江怀玉能明显感觉到,黑蛇缠在他身上的重量,以及落在他大腿内侧滑溜溜、冰冷冷的蛇尾。   手还没拍到黑蛇,黑蛇刹那间变大,变得跟条蟒似。   江怀玉整个人都被黑蛇缠住,从小腿到大腿,然后是腰。江怀玉整个人都变成黑蛇的猎物。   江怀玉眼泪直滚,他死死咬住唇,唇被咬破,溢出丝鲜血。   黑蛇定定看着溢出的鲜血,缠绕过他脖子,蛇头跟江怀玉面对面。   江怀玉只感觉唇边扫过一点带着寒意的潮湿。   江怀玉发觉溢出的血液不见了,他浑身僵硬,意识到血液是被黑蛇用蛇信子舐走了。 第十九章   冰冷鳞片紧紧贴在肌肤上,引起一片颤栗。   黑蛇尝到血腥味,竖瞳中满是猎到猎物的兴奋,它蛇身勒得更紧,勒得江怀玉喘不过气。衣服凌乱,墨发铺散在床榻之间,江怀玉眼眶眼尾都染上红色,热意滚落入被褥。   “滚一一”   黑蛇定定看着江怀玉,片刻蛇头靠近江怀玉,蛇信反复触碰着溢血处。   江怀玉能清晰感觉到蛇信在他唇上游走,像是在无声催促自己将伤口咬得更深,更严重。江怀玉无路可退,强迫自己冷静,颤抖着手指,掐诀攻击黑蛇。   人在害怕到极致时,因从骨子里就恐惧,发起的攻击不足平常十分之一,还没碰到黑蛇,白光一闪,就被蛇尾缠住。黑蛇停止用蛇信触碰,江怀玉有种不好预感,他努力维持的冷静瞬间分崩离析,慌乱挣扎。   下一刻,唇瓣一痛,黑蛇尖牙咬在他唇上。   “啪!”   楼下传来巨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   声音响起的瞬间,黑蛇庞大身影消失,江怀玉骤然从梦中清醒。   背后被冷汗汗湿,江怀玉从床上撑坐起,下意识抬手摸上唇。   晨光从窗棂射入,细微尘埃在光下飞舞,江怀玉放下手,入眼,指尖并没有血,一切都是梦。   江怀玉紧绷的心弦松弛,他倒回床上,看向手中影石。影石一片漆黑,没有录入任何影像。   ——谢眠昨晚没来害他。   挫败地收起影像,江怀玉在床上滚了两圈,拉起被子把头一蒙,就要补觉。   被子快要蒙到头上时,江怀玉忽然发现被子上夹杂着几缕黑毛。   黑毛色泽极好,柔软舒服,是什么小动物落下的毛。   哪来的黑毛?   江怀玉伸手抓起这几缕黑毛,正要仔细看是什么动物遗落的黑毛。   楼上再度传来啪一声巨响,伴随着巨响,刀剑出鞘的金属撞击声音响彻客栈。   “欺人太甚,你叫滚就滚?!”   “先来后到,总有个规矩。你们难道认为我们是软柿子,任人凌辱?”   软柿子几个字忽然拔高,高得刺耳,江怀玉手一抖,黑毛落在地上,被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寒风卷入床底。   江怀玉:“……”江怀玉往床底看了圈,没看到那几缕黑毛了。   颇为糟心地拍了拍自己脸,江怀玉勉强打起精神,爬起床,准备下楼看看,楼下在吵什么。   ……   “软柿子?”   楼下刀剑相向,身穿深蓝外袍,脚蹬黑靴,手腕佩戴着深黑色护腕的青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对面十几个人。   “说自己是软柿子,配吗?你们玄魏宗这一届弟子,怎么这么差,啧啧啧,最高修为不过金丹初期。”   青年说完,站在他身后的一群深蓝外袍弟子大笑出声。   “五师兄说得极是,什么先来后到?强食弱肉,我凌云派强就是我先来,识相的话,退出客栈,让出房间。否则……”   一群深蓝外袍弟子甩了甩手中漆黑九环刀,九环刀越往刀尖蓝色光芒越盛,甩动时,柄上刀环撞在刀身,撞出刺耳响音。   “别怪我们凌云派不客气。”   修仙界十二境,凌云派处于凌云境,是凌云境第一派,和玄魏宗向来不对付。   玄魏宗在澄海境,虽也是第一宗,却因几百年前镇压到处作妖的凶兽,优秀弟子几乎折损,元气大伤,比不得如今的凌云派。   凌云派本就与玄魏宗不对付,见玄魏宗元气大伤,自然是处处落井下石。   玄魏宗众人被踩到痛脚,皆涨红脸。   李殊脸也气得涨红了,他强压着怒火,看着为首青年,“韩漱玉,我是金丹初期没错,可最高修为不是我,是江尊者,不仅有江尊者,还有林尊者。”   他说到这里,冷静了下来,“林尊者是元婴后期,江尊者是化神修士,让我们让出房间,你敢得罪江尊者和林尊者吗?!”   “噗哈哈哈!”   凌云派的人闻言,笑作一团。   “林尊者有点实力,我们承认,不过你们就以为我凌云派没有元婴后期坐镇?至于江尊者?他不就是一个靠灵药堆积上去的废物吗?”   韩漱玉听到李殊叫他名字,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他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区区一个废物,跟着林尊者屁股后面撵的狗,也值得我们不敢得罪,滑天下之大稽。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乖乖带着人退出客栈;第二个,我们请你出客栈。”   韩漱玉咬重了“请”字,他说话之际,身边的人收到他眼神,活动了下手腕,抬脚朝李殊走去。   李殊握紧没出鞘的剑柄,警惕地看着抬脚朝自己走过来的人。   却不料,这人目标并不是他,脚下一旋,与他擦肩而过,手成鹰爪,直袭被李殊护在身后的那两名弟子。   那两名弟子,一个是假丹初期,另一个是筑基十层,看起来瘦瘦弱弱,干小的让人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驾鹤西去。   李殊暗骂一句该死的,转身就要去挡,可已经来不及了,凌云派那人的手已经落在两名弟子胸口。   玄魏宗的人呼吸一滞,与之相应的是凌云派按捺不住的嘲笑。   “真逗,还想挡……”   笑声未坠地,想象中,两个弟子被拍飞的场景并未出现,一只修长白净,好看的明显是骄纵出来的手反持利剑压在凌云派袭击之人的脖颈上。   “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凌云派众人闻言,一愣,他们的视线落在利剑上,利剑剑身平滑,只是一把普通飞行御剑。   视线顺着剑身往上,直直撞进一双桃花眼。   桃花眼眼尾微扬,黑色瞳孔在阳光折射下泛着淡淡紫光。   桃花眼的主人一身红衣,飒踏如穿尘繁花,他衣领绣着血凰,就连腰封也是红色,只是比红衣颜色更深,勾勒出漂亮腰线。   给人一种喧闹绚烂的感觉。   他反持着飞行御剑,抵在袭击之人的脖子上,居高临下打理凌云派众人,仿佛凌云派众人都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刚才好像听你们在骂本尊,是你们骂的吧?”   凌云派众人刚才那一瞬间被江怀玉惊艳的心消失,都不笑了,笑声淹死在江怀玉的利剑下。   空气凝固,他们阴沉下脸,盯着江怀玉,空有张好皮囊,只知道追着林尊者跑的废物舔狗。 第二十章   与此同时,楼上空气也凝固了。   林湛盘坐在房间里软榻上,借着能够看到楼下场景的水镜看到这一幕,手指不敢置信地一颤,盛着灵果的白磁盘差点摔地上。   “江怀玉怎么不走剧情?”   按照剧情发展,玄魏宗众人被凌云派之人打伤,自尊即将被践踏时,他出场护住玄魏宗众人。   江怀玉为讨他欢心,跟着一起出场,帮他赶走凌云派之人。   江怀玉就是个废物,说得好听是帮他赶走,说得不好听就是他只是在后面装腔作势,半点用没有,赶走凌云派之人全靠他林湛。   江怀玉的出场就是为了衬托他的魅力之大;江怀玉的行为也是为衬托他的真善美;江怀玉的现场   然而,现在为什么江怀玉会提前出场?!   江怀玉不应该坐着看好戏,幸灾乐货这帮平时看他不顺眼的弟子被欺负,然后等自己出场相护,才姗姗出场吗?!   系统在一旁沉默着,检测剧情偏差声响起,又停歇,又响起,又停歇。   ——它也不明白为什么江怀玉会提前出场。   林湛不敢置信看着水镜片刻,想到什么,笑出声,放下果盘,仰头倒在软塌上。   “如果是想以此获得我注意,手段未免太过低俗。”   系统恍然大悟,“江怀玉上次在惩戒台以退为进,装做出一副不喜欢宿主的模样,本以为会让宿主另眼相看,获得宿主好感。   “没想到宿主理都不理他。大概是知道以退为进不行,现在一出事,他就跳脚了,着急出场表现,好获得宿主的好感。因此导致剧情出现偏差。”   林湛看向水镜,“江怀玉对我的好感已经达到满级,数据不会骗人。”   水镜中,江怀玉红衣耀眼,林湛半眯起眼,“让他表现吧。”   系统:“宿主不下去?”   林湛勾唇一笑,“等玄魏宗这些人被凌云派一众狠狠践踏自尊,厌恶江怀玉身为一个尊者、一个领队,连宗内弟子都无法保护时,我再出手相救也不迟。”   “明白宿主的意思,这样做,确实能快速提高众人对你的好感度。”   系统犹豫片刻,“可万一江怀玉真能护住玄魏宗这些弟子,岂不是会提高众人对江怀玉的好感度?他只是个NPC,不配有好感度,会导致剧情进一步出现偏差……”   “江怀玉身为化神修士,哪一次打赢过我半吊子水的元婴后期?”林湛捏死系统的犹豫不决,直直看着水镜。   “连个半吊子水的元婴后期都打不赢,这不就证明了江怀玉化神修士是靠江家雄厚资源堆上去的?一个废物罢了,系统,你还以为他能护住?”   系统:“这……”   林湛翻了个白眼,“这这这,你除了这这这,还有其他话吗?上次听你的,攻略黑莲花,好感度不增反掉,这次必然不会听你的。闭嘴。”   系统被说得哑口无言,再说不出话来。   ……   楼下气氛紧绷,宛如一根拉紧的弓,稍微一放松,无形利剑便要刺穿空气,发出“刺啦——”细微爆炸声。   韩漱玉紧紧盯着江怀玉抵在自己人脖子上的利剑,脸色如打翻了的调色盘,变了又变。   他上前几步,抱剑极其敷衍的行了一礼,皮笑肉不笑的道歉。   “江尊者,是我们骂的,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被你们玄魏宗气惨了,气不过才骂得带队人。   “未曾想,带队人是江尊者,还请江尊者海涵,请放下剑,都是各洲领袖极宗派,没必要伤和气。”   韩漱玉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叫人目瞪口呆,到底是谁气谁?   玄魏宗众人立刻愤然骂道:“胡扯,明明是你们蛮横无理,毫无自知之明!”   “江尊者……”众多愤然声音中,一道压低的声音夹杂其中。   “凌云宗跟我们宗向来不对付,这次敢如此挑衅,必定有底牌。弟子认为……不如算了,离开此处。”   江怀玉听到压低的声音,垂眼朝说话人看去。说话提醒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差点被凌云派偷袭的其中一个弟子。   这个弟子是假丹初期,江怀玉认得,正是他那天在禁地上救出的夜巡弟子。   ——当时,他跑到最后,差点被凶兽咬断脖子。自己把他从凶兽口中救下后,他还说了声,江尊者小心。   程云飞见江怀玉朝他看来,不自在地扭开头。   另外一个差点被偷袭的筑基期弟子见状,抬眼朝他看去。看了会,这位瘦瘦弱弱,干小的筑基期弟子害怕地拉住江怀玉衣角,目光怯怯,几乎要哭出来一样,看着韩漱玉。   “江尊者,我怕……”他话还没说出口。   “江尊者,还请放了我凌云派的弟子!”   见江怀玉没有当即回复,韩漱玉不耐烦了,故意提高了声音,狠狠瞪了瘦瘦弱弱、干小的几乎随时要驾鹤西去的弟子一眼。   “残害凌云派的弟子,整个凌云洲通缉,后果是非常严重。”   才凌云洲通缉,原主被黑莲花徒弟谢眠污蔑时,可是全修仙界,十二境通缉追杀。   江怀玉拿出手帕,丢给瘦弱干小筑基期弟子,示意程云飞和这个瘦弱干小弟子去李殊身边,而后懒散地掀起眼皮,睨视韩漱玉。   “不就是被通缉,有什么严重后果?本尊难道会怕你个金丹后期的废物点心。”   “你骂谁废物点心?!”   此话一出,凌云派的人都怒怼出声。   韩漱玉压制着怒火,他露出笑容,客客气气道:“临行前,师尊交代要好好请教江尊者,向江尊者学习。不知现在可否向江尊者请教?”   不给江怀玉回话机会,他张开紧握手掌,一道火光从地面攀升。   “得罪了,小辈韩漱玉,请教江尊者。”   那道火光化作龙形,舔舐着地板,直冲江怀玉来。   玄魏宗的人瞳孔猛缩,这龙形火光并不是普通火,而是一种炎心烈火,沾身不灭,一但沾身,烧尽浑身骨肉。   江怀玉这种被资源堆砌起来的化神修士,沾到这种火焰……保不齐要落个残废。   “江尊者,赶紧躲开!”   玄魏宗众人平时就算再不喜欢江怀玉,这会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李殊低骂一句,握紧剑就要上前拉开江怀玉,自己去接这道火光。   手还没拉到江怀玉,江怀玉已经收起抵在偷袭之人脖子上的飞行御剑,抬脚扫飞偷袭之人,而后速度极快推开他,并拢双指掐诀。   众人只看到江怀玉指尖闪烁出一点比火光更耀眼的红色亮光。   火光来势汹汹,吞没江怀玉,也吞没了江怀玉指尖那点比火光更耀眼的亮光。   玄魏宗众人怔在原地,脸色一片惨白,他们看着刺眼火光,已经能够想象这火光接触到江怀玉衣服时,烧尽衣服,烧穿血肉,烧灼骨头的滋滋声。   韩漱玉勾起嘴角,转动手上扳指,“江尊者也不过如此,真是叫人可怜。”   凌云派众人纷纷附和韩漱玉的话。   “确实可怜。”楼上,从水镜中瞥见这道火光,林湛施施然从软榻上,伸了个懒腰,“江怀玉终于出局了,接下来就该玄魏宗众人受欺负,然后我……”   话没出口,只见刚才吞没江怀玉的火光瞬间被漂染上层红色亮光。   红色亮光不再像之前一样,指尖上一点,而是借着火光的势,耀眼无比。   众目睽睽下,江怀玉毫发无损的从火光中走出来,掸了掸衣袖,眉眼带笑,看向韩漱玉,笑意比漂染上红色亮光的火光更耀眼。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湛伸懒腰的的动作顿住,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韩漱玉:“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林湛和韩漱玉同一时间,因为太过震惊脱口而出同一句话。   全场死寂,喧闹热烈的红色震撼人心。   红色比烈阳还灼目,灼烧得玄魏宗弟子热血在胸腔翻腾,心里江怀玉靠江家资源堆积起来的废物形象,瞬间支离破碎。   与之相反,凌云派等人在震惊过后,脸色难堪至极。   “让你失望了,不好意思。”   江怀玉冷笑一声,他掐诀,连红色亮光带火光一起收回。目光看向韩漱玉,看了会,目光又从韩漱玉身上慢慢移到其他脸色难堪的凌云派等人身上。   “凌云宗是凌云洲第一宗派,来凌云洲听说了贵宗不少佳话。可没想到,纯粹是阎王爷上奏折,鬼话连篇。”   凌云宗等人涨红脸,“你……!”   江怀玉:“不服气?本尊也不服气,本尊一来,什么坏事都没干,便遭人背地里骂废物,还遭人下狠手。你们凌云派的人是不是专门盗|墓?”   ”胡说八道,我们凌云派行的端坐的正,岂会干盗人坟墓的缺德事!”   江怀玉:“不专门盗|墓,怎么净干些打开棺材,冤枉死人的缺德事?”   全场一愣,还是玄魏宗的人先反应过来,江怀玉这是在损凌云派,说凌云派胡乱冤枉他是废物,就差没把他冤枉死,顿时爆发一股狂笑。   “好生有道理!”   “凌云派居然盗墓?!”   “凌云派不愧是凌云派,修仙界榜样啊!由此可见,我们玄魏宗果然比不上你们凌云派,甘拜下风。”   凌云派众人眼睛都气红了,脖子粗了一圈,抬手就想攻击。   韩漱玉一张脸更是阴沉的似乎要滴水,他拦住要攻击的人,冷冷看向江怀玉。   江怀玉能在火光下毫发无损,化神强横实力毋庸置疑。   底牌暂时不能暴露,要留到飞星沙城,而背后靠山还没到凌云洲,若是硬碰硬,去攻击,指不定要被打压。   “江尊者巧舌如簧,小辈们领教了。”韩漱玉咬了咬牙,沉声道,“我们走!”   韩漱玉说完这句,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串残影在眼前闪现,紧接着江怀玉来到自己面前。   化神修士强势的威压铺面而来,韩漱玉弯下腰,喘不过气。   他胸口被化神修士强横威压压得发闷,血气翻滚,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身后,所有凌云宗弟子皆吐出口血,“扑通——”数声,接二连三跪倒在地上,腰都无法直起。   江怀玉居高临下看着韩漱玉,裹挟着早春料峭寒意,他抬起剑,用剑尖挑起韩漱玉的下巴。   “想走就走,想来挑衅就挑衅,当玄魏宗的人都是包子?是条狗都能咬一口。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给玄魏宗所有人道歉。”   韩漱玉被迫抬起头。   他望着江怀玉,目光扫过站在对面,幸灾乐祸的玄魏宗众人,握紧拳,手背青筋暴起,压制的怒火难以控制的溢出一丝,道:   “江尊者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依小辈看,江尊者追求林尊者不成,就是为人处事,过于咄咄逼人。   “冠冕堂皇说什么不再纠缠,指不定肚子里在打什么坏水。你当旁人不知道,你当初追求林尊者,什么都要跟着林尊者学,林尊者说什么话你都记住,还偷偷画了九十二张林尊者的画像。”   韩漱玉说完,呵了声,低下头,“真不愧是江尊者,仙门世家,第一纨绔。”   江怀玉被他这一套套说辞气笑了。   手微微往下压,锋利剑尖把韩漱玉脖子隔出条红痕,江怀玉微微弯腰,俯到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低呤道:   “本尊咄咄逼人你知道,本尊跟着林尊者学你知道,甚至本尊画了多少林尊者的画像你也知道。对本尊这么了解,你是不是心悦本尊?”   声音如羽毛,撩过耳侧。   韩漱玉的脸瞬间飚红,不知道是羞还是怒的,他刷地抬头看向江怀玉。   江怀玉雪肌红唇,木檀似的墨发并未束冠,随意散至腰际,红色衣摆因他动作,迤逦于地。   他靠得太近,身上丝丝缕缕的香往他鼻间飘,香很淡,不是什么胭脂水粉的香味,而是什么花香,闻久了还有种清甜。   整个人都显得稠丽轻挑。   韩漱玉直面江怀玉,被晃得缓不过神,他稳住心神,咬牙切齿道:“胡说八道。”   江怀玉离开他耳侧,笑容晃眼,“怕什么,你若心悦,本尊也不是不能接受。”边说着,边上下打量韩漱玉。   韩漱玉呼吸一滞,脸更红,红得就差滴出血。   他磨了磨牙,看向魏延宗众人,不再强撑,单膝折于地面,低头。   “抱歉。”   玄魏宗众人冷哼了声。   凌云派一等人面面相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韩漱玉。韩漱玉扭过头,看向身后一等人,“还不道歉。”   凌云宗一等人被吼得一怔,愣了会,接二连三低下头,“抱歉,以后不会再找玄魏宗各位麻烦。”   “记住你们的话。”江怀玉收起剑,“如果再犯,本尊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   “记住了。”韩漱玉多看了江怀玉两眼,带着凌云派一等人,相互搀扶着离开客栈。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客栈爆发一阵狂欢,狂欢差点把客栈房顶都给掀了。   “江师叔万岁!”   玄魏宗众人双眼亮晶晶凑了过来,也不生硬地喊江尊者了,一嘴一个江师叔。   江怀玉转身看向众人,揶揄道:“怎么,不喊江尊者了?”   他们都是其他尊者或长老的亲传弟子,按理说,都应该喊师叔,但因心里不服气,看不上原主,一直都喊江尊者。   ——喊江尊者还喊得不情不愿。   众人低下头,局促看向自己脚尖,“以前是我们不对,我们以为江师叔……”   他们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李殊握紧剑柄,左右看了看,弯腰就行了个大礼。   “江师叔,我们知道错了。”   李殊一开口,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放下羞耻心,弯腰行礼。   “江师叔,我们知错了。”   “哦,是真的知道错了?”江怀玉看着众人。   众人心里一紧刚要发誓说真的知道错了,不会再不尊重江怀玉,就见江怀玉嘴角上扬,歪头一笑,“相信你们是真的知道错了。不怪你们不尊重,毕竟本尊以前确实不干人事。”   “不过,本尊洗心革面了,还望多多关照。”   众人心下一松,笑容满面,叽叽喳喳围住江怀玉。   “江师叔这是什么话,我们还要请江师叔多关照我们!”   “就是就是,江师叔好厉害!”   江怀玉被他们推着坐下,李殊护着茶壶,给江怀玉倒茶,“江师叔,喝茶。”   “李师兄,你好生狡猾,这就开始刷江师叔好感!”   李殊挑眉,“谁叫你们反应慢。”   真是可恶。其他人瞪李殊一眼不甘示弱道,“江师叔,我有腾风阁糕点,你尝尝!”   “江师叔,我给你捶肩,辛苦了,辛苦了!”   “江尊者……”   破开隔阂,玄魏宗众人热情殷勤的不行,江怀玉乍一被包围,还有点不习惯。   ……   客栈对面是个装潢典雅的酒楼,谢眠站在酒楼二楼走廊,冷冷看着这一幕。   店小二手捧着灵石,表情谀媚,讨好道:“仙长还想打听什么事?小人在这里住了一百多年,对飞星沙城秘境的事情不说全部了解,却也了解个一大半!”   谢眠眸子像是盛了捧山巅雪水,他偏头看向店小二。   心中却异常不舒服,脑海里不受控制,不断重复着江怀玉靠近韩漱玉,吹气问对方是不是心悦他的场景。   怎么会有江怀玉这么轻佻的人?   “不知羞耻。”谢眠声音结冰,道。   店小二献媚的笑容僵在脸上,“仙长,你说……什么?”   谢眠移开目光,不再看店小二,他凭借高处的优势,遥遥看向带着凌云派等人离开这条街的韩漱玉,看了会,又看向被玄魏宗众人团团围住的江怀玉。   万里无云,屋檐遮住阳光,谢眠隐于阴影下。   “与你无关。” 第二十一章   ……   江怀玉被玄魏宗弟子的热情包围,有点受不了。   正斟酌着,想要说些什么,让这些弟子别这么客气。   刹那间,江怀玉感受到一道冰凉视线远远落在他身上。   江怀玉回头,视线穿过接踵摩肩的人,江怀玉看到谢眠正站在对面酒楼二楼走廊上看着他。   对方目光阴冷,看得江怀玉从头到尾发寒,不由自主想起昨晚的肉……   红通通,血淋淋,残留着血丝的骨头泛着白森森的光。   江怀玉忽然有些反胃,胃里翻江倒海。   谢眠好像不太高兴,但见他看去,脸上又扬起无害的笑。他弯着眼,眼睛干净纯粹,宛如盛着一捧星光,专注看人时,给人温柔体贴的错觉。   下一刻,谢眠在酒楼小二的惊呼下,撑栏直接跃下酒楼。   “师尊。”   少年眉尾发梢都跳跃着鲜活,他向江怀玉走来,挂在腰间的银白色宫铃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你们在笑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宫铃声由远及近,江怀玉名为警惕的线一下子绷紧,他握紧手中茶杯。茶杯中的茶水溢出,江怀玉指尖浸入茶水,被烫得微红。   见到谢眠,玄魏宗众人笑着打招呼,三言两语解释了缘由。   解释完后,众人看向对面挂着招牌的酒楼,疑惑不解道:“谢师弟在对面酒楼做什么?”   谢眠声音温和,应道:“对面酒楼开在富蕴县数百年,我前去打探一下关于飞星沙城秘境的事。虽然书中有相关记载,不过那些记载都已经是千年前记录,经过数次编撰,参考价值不大。”   众人闻言,感叹了一声。   不愧是没有师尊教也能自己修炼到筑基后期的天才,他们压根没想到要去打听,只是计划等会出门,勘察一下去飞星沙城秘境的门派及其联盟,打个照面。   谢眠接着说,“刚打听完,就听到你们这边在笑,原来是师尊在为玄魏宗出头。”   江怀玉放下茶杯,站起身,强压着胃里不适,“你打听出什么?”   谢眠展开记录飞星沙城秘境相关事宜的书卷,“基本上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过有一点弟子觉得很有意思,据说两年前,沙漠上曾出现过飞星沙城秘境的虚影,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说着,将书卷递给江怀玉,又笑着转头看向其他师兄弟,“我多写了两份,你们要看吗?”   “看看看,不看白不看!”众人眼睛一亮。   “好家伙,不愧是你!”李殊拍了拍谢眠肩膀。   谢眠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敛着情绪,他将另外两卷书卷递给李殊。李殊拿着书卷,其他人立刻围了上去。   江怀玉大致翻了下书卷,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也是,飞星沙城秘境本来就是给主角受“林湛”和妖王牵红线,发展感情的,从头甜甜到秘境结束。   作为一个红娘秘境,你要它发展出光怪陆离的艰难恐怖事件,简直是强城所难。   江怀玉拿着书卷,目光在玄魏宗一干人身上一一扫过,从玄魏宗出发前他就怀疑妖王假扮成玄魏宗弟子混在队伍里。   也不知道妖王到底假扮成谁,进入飞星沙城秘境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为了林湛还是为了得到飞星沙城秘境里的宝物?   按理说,堂堂妖王,应该不会缺宝物,如果不缺,那就是冲着林湛来的?   江怀玉拧起眉,看向客栈楼上,林湛房间的位置。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反正与他无关,只要不伤害自己和其他玄魏宗弟子,随妖王怎么闹,怎么假扮。   江怀玉把书卷递还给谢眠,想了想,道:“劳烦诸位一件事,看完记得转告一下林尊者。另外,林尊者如果差什么东西,你们给他置办上,置办后找本尊报销。”   林湛身娇体弱,现在还在房间养伤,消息不共通。   作为一个病号,还江怀玉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领队,有必要照拂对方。   不过他不打算亲自去,以免又闹出什么风言风语。   众人闻言,愣了下,“报销是什么意思?”   边问报销是什么意思,众人边心想江师叔还真是放下林尊者了,换做以前,有这等事,早自己冲了上去,不仅说事,还会跟在林尊者低声下气讨好。   哪里还会叫他们办事。   江怀玉心里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不知道报销是什么意思?片刻,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修仙界。   简单扼明报销的意思,江怀玉转身端起茶杯,试探性地抿了口,想压压反胃的感觉。   他转身的瞬间,微风携阳,慢悠悠越过客栈大门,卷起他发丝。   谢眠站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书卷,正低头跟几人说话,带着淡淡香气发丝的擦过他鼻尖。   鼻尖微痒,谢眠抬指勾住发丝。   发丝在阳光下,裹着层温暖金色。   谢眠意识到这是江怀玉的头发,他放开发丝,鬼使神差抬头看向江怀玉,目光顺着江怀玉微颤的浓密睫毛,落在茶杯上。   茶杯瓷白,描绘着枝精细枯枝。瓷白色衬得江怀玉唇色更嫣红,茶水润湿唇瓣,让本就嫣红的唇看起来柔软微薄。   谢眠移开目光,眼睛微沉,不着痕迹顶了下尖牙。   昨晚梦中那股清甜的血腥味仿佛再次在嘴里弥漫开。   梦里他好像变回了原形,咬了对方……谢眠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大概。   …… 第二十二章   楼下大堂热热闹闹,楼上林湛房间里的气氛却几乎凝固。   系统厉声抱怨道:“不听本系统指导,这下可好,剧情全跑偏了。”   林湛万万想不到江怀玉居然能够挡下韩漱玉的火光,江怀玉明明是个靠资源堆积起来的废物,连他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挡得下?   林湛越想越烦,偏离计划的烦躁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抬手掀翻桌子,砸烂果盘。   果盘砸在地上,发出哐一声巨响,响声碰到房间墙壁又被一道无形的水光呛弹了回来,并未传出房间,只是在房间里回响。   “这难道全是我的错?!”   系统冷冷回呛道:“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本系统的错?早让你去,你不去,现在错过了,被一个NPC截了,你又来怨本系统。”   “我怨了你吗?!你他妈在瞎说什么?!”   林湛火气蹭蹭往上冒,他活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系统本不想跟他吵,闻言,也压制不住两次失败的火气,跟林湛吵起来。   最终败落在林湛一句:老子不做任务了,也不要奖励了,你爱拉谁拉谁入游戏做攻略任务。   林湛吵赢系统,头脑这才冷静下来,他坐在塌前,分析了两次失败原因。   “一次失败可以说是意外,两次失败明显不对劲。两次失败的原因都在江怀玉这个NPC不走剧情……”   林湛皱起眉,他忽然想到什么,瞳孔猛然一缩。   “系统,你查查看,江怀玉是不是被人穿了,也是游戏玩家?”   如果江怀玉这个NPC也被人穿了,和他一样是游戏玩家,那么他的目的肯定和自己一样,在于攻略游戏中指定人物。   那么,这样就解释得通,为什么两次江怀玉这个NPC人物严重偏离预设剧情。   也解释得通,为什么江怀玉给谢眠名额,为什么江怀玉能够挡下火光。   肯定是背后也有个系统,自带技能。   “收到,正在查询中……”系统应道。   站在楼下,正准备带几个弟子离开客栈去会会其他门派,提前摸一下这些门派底细的江怀玉忽然感觉身上一道电流流过,下一刻,电流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怀玉奇怪的看向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   顺着四周走了圈,江怀玉的目光落在谢眠身上,谢眠也要和李殊出去会会其他门派。   注意到江怀玉在看自己,正在和李殊说话的谢眠抬起头,弯眼浅笑。   少年倚门而立,笑容浸在光下,江怀玉却一阵发寒。   昨晚谢眠没有来害他,那多半是跟原文一样,进入飞星沙城秘境后害。   他又要护着其他弟子应对秘境险境,又要防着口口声声说不找麻烦的凌云派记恨,背地里报复,还要抓谢眠害自己的把柄。   恐怕力不从心。   万一谢眠害他时,自己没抓到把柄,用影石录下,那岂不是落得跟原主一个下场?   说不定被害得更惨。   江怀玉移开目光,心想要把影石神不知鬼不觉放谢眠身上才是……   这样,不管谢眠这朵黑莲花怎么换着花样害,他都能全录下来。   “查询完毕,江怀玉一切数据正常,没有身为游戏玩家的相关痕迹。”系统查询完,汇报道。   “没有,怎么会?”林湛眉头拧得更紧,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对方系统太高级,被屏蔽了?你们系统可以屏蔽吗?”   林湛一连抛出几个问题,系统在一旁,半响才回道:   “系统等级高的确实可以屏蔽查询,不过本系统已经是最高等级系统,除非对方身上带的是游戏开发者研究的主系统,否则不可能屏蔽本系统查询。”   林湛闻言,冷笑一声,“说不定对方身上真的带着主系统。真是够了,搞个攻略任务也派人进来竞争。”   系统沉默片刻,应道:   “本系统并没有收到游戏有其他玩家参与的消息,不过依看目前情况,对方是游戏玩家,且携带主系统的可能性很大。   “宿主,依本系统建议,不如先放下攻略黑莲花反派谢眠这条线,先攻略妖王。这个游戏玩家穿成NPC江怀玉,肯定也是想攻略谢眠。   “谢眠并不好攻略,他要攻略就先攻略,等他发现不好攻略,放弃时,其他线我们已经攻略完了。届时,我们再兑换高级道具直接拿下谢眠,他就算携带主系统,也完全不是我们对手。”   死盯着全服务区最不好攻略的反派人物攻略,企图慢慢感化,刷好感的,不是脑残就是没长脑子。   林湛权衡片刻,同意先放下谢眠这条线,直接攻略妖王,攻略完妖王,再攻略其他人物,把利益最大化。   “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   “宿主也一样聪明。”   “还是系统更聪明,计算分析能力远远在我之上。”   “宿主谦虚了,系统再聪明也只是个辅助宿主的工具,还是宿主最厉害。”   林湛和系统商业互夸一波,目光齐刷刷落在楼下,心里盘算着怎么攻略混着玄魏宗弟子队伍里的妖王。   来飞星沙城秘境的门派并不少,大概摸了下底细,回到客栈,已经快到深夜。   江怀玉吩咐众人下去休息,自己转身也回房,他回房时,路过谢眠房间时,顿了下。   谢眠房间一片黑暗,还没回来。   江怀玉环顾四周,见无人,快速往门上画了道符。   画完符,江怀玉心情顺畅,返回到自己房间,坐等谢眠回来。   江怀玉想过了,要神不知鬼不觉把影石放谢眠身上,除非谢眠失去意识或者陷入深度睡眠。   失去意识有点困难,唯一可行的就是陷入深度睡眠。   谢眠现在才筑基后期修为,修士没上金丹,脱离凡胎肉体,势必要睡觉。   人在睡着后,都有几个小时的深度睡眠,江怀玉打算乘谢眠深度睡眠时,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把影石放他身上。   保险起见,江怀玉还往门上画了道沉睡符,只要谢眠睡觉,符箓起作用,保管能叫他一觉睡到天亮,雷都打不醒。   江怀玉没等多久,客栈大堂便传来谢眠等人回来的响动,灯盏一盏接一盏亮起。   “小声点,别吵到其他人。”李殊低声嘱咐道,他抬头看向二楼,“恐怕都睡了。”   其他人点点头,放轻脚步,沿着楼梯上楼,打算回房休息。出去摸了一天其他门派底细,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收回看向二楼的目光,李殊走到谢眠身边,“明天晚上飞星沙城秘境就要开启了,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这些门派摸了一圈,个个不是善茬,恐怕一进飞星沙城秘境,就要为了宝物杀红眼。”   谢眠笑了笑,没有回答要不要与他一起入飞星沙城秘境,径直上楼,走到房门口。   走到房门口,谢眠停驻脚步,定定看着房门。   李殊在他身后,见状,也看向房门,疑惑不解道:“怎么了?”   谢眠收回视线,轻声道:“无事。”说罢,推门而入。   “无事盯着门看?”李殊手指快速敲自己手背,没想太多,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所有人都回到房间,客栈内,灯盏瞬间熄灭,重新被黑暗淹没。   ……   夜越来深,从沙漠卷来的冷风呜咽进富蕴县。   青石板街道两旁榕树枝干四散,形成华盖,荫蔽小巷,将冷风严严实实拢于街道内。   走廊对着客栈大堂,借着从大门处投入的昏暗光线,江怀玉准确无误来到谢眠房间。   房间门口,符已经发挥作用,站在门口听了会,确定没有响动,江怀玉运转灵力。   灵力如小钩子,钻入门缝,移开门栓,推开房门。   江怀玉给自己贴上几道蔽声符,小心翼翼踏入房间。   谢眠房间临着小巷,打开窗就是小巷,小巷内也栽种着榕树,只不过小巷里的榕树不如街道上的茂盛。   从窗口探出头,往左边看一段,忽略密密匝匝榕树树叶,还能看到榕树下,厨房后门边上摆着的狗盆。   ——昨日晚上还摊着一片红、糜烂的肉的狗盆,此时已经干干净净,被狗舔干净了。   冷风灌入小巷,在榕树下呜咽,像是什么惨叫声。   江怀玉听到声音,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强压下恶心感,不去想昨天晚上的事,江怀玉朝谢眠床边走去。   房间里一片昏暗,江怀玉记得房间布置,客栈内的房间布置都差不多。   顺利走到床边,江怀玉召出影石,伸手摸向床榻。   影石可以用灵力形成印记,置于对方身上,江怀玉左思右想,觉得把影石置在对方鬓角是最好。   印记再小,也存在,置于鬓角,缩成小痣大小,通常来说,很难注意到。   指尖隔着柔软被子,擦过少年胸膛,落到微凸喉结,顺着下巴往上,江怀玉总算找到位置。   漆黑一片,可真不好找。   江怀玉紧绷的神经松了些,扣着影石,江怀玉将影石化成印记,置于对方鬓角处。   还没有置于。   房间灯盏猛然亮起,明晃晃的刺眼。谢眠睁开眼,从床上撑坐起,抓住他手。   少年明显刚沐浴完,躺床上不久,发梢湿润披散在肩头,衣领微敞。   他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极其清澈,似笑非笑打量江怀玉。谢眠微微歪头,声音带笑。   “师尊这是做什么?”   江怀玉紧绷的神经瞬间绷紧,“铮”一下断了。 第二十三章   对方在他进来时没有任何反应,却在此刻清醒,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压根没有睡。   江怀玉僵在原地,灯光下影石已经化作痣大小,贴在指尖,不怎么明显。   房间里,气氛凝固。   谢眠放开抓住他手腕的手,“师尊不愿说也无事,弟子……”   江怀玉睫毛轻颤,从眼眶滚出两滴眼泪,他抬手碰了碰谢眠鬓角,而后整个人扑倒在谢眠怀里。   “娘,怀玉好想你。”   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谢眠笑容凝固在嘴角。   少年胸膛坚实,扑入他怀里时,江怀玉嗅到他身上淡淡冷香。   从谢眠怀里微微抬起头,江怀玉偷偷看谢眠,谢眠表情僵住,“脑子有毛病”几个字不言于表。   原主爹娘极度宠溺他,特别是他娘,几乎把原主宠上天,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   原主被如此宠着,根本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这里特别要添上一个“熊”字,极其缠他娘。   江怀玉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一旦暴露,谢眠这朵黑莲花就会防他防的死死的,根本不可能害他。   而不想暴露,面对谢眠的质问,就势必需要一个合理解释。   江怀玉几乎是刹那间联想到原主他娘,反应极快,江怀玉一声娘脱口而出,编出个逻辑合理的解释。   ——作为一个从小被宠溺长大的人,远离故土,想娘了。   因为太过思念,现在正在梦游,错把他人当娘了   江怀玉把头又不着痕迹低了回去,埋在谢眠怀里,小心翼翼拉着谢眠衣角,软着声音,模模糊糊喊,“娘。”   声音带着点热气,润热衣领,谢眠笑意消失,眼中温度快速下降。   他垂下眼帘,遮住眼中情绪,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目光盯着江怀玉。江怀玉穿着单薄中衣,整个人都埋他怀里,柔软墨发间露出一截脖颈。   脖颈雪白,皮肤下淡青色血管隐隐可见。   谢眠视线久久停留在江怀玉脖颈上隐隐约约透出的淡青色血管,他抬手推了推江怀玉,轻声道:   “师尊,你梦游了么,醒醒?”   他声音刻意放轻了,压制了阴冷,可江怀玉还是敏锐嗅到语气中的阴冷。   这种阴冷裹挟着厌恶与不耐烦,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作利刃,直挑脖颈血管。   江怀玉本来打算就势从“梦游”中清醒,但察觉到谢眠语气中的阴冷,心念微动,反而不想清醒。   好机会啊,乘现在,再接再厉,气谢眠,气得谢眠忍无可忍,出手害自己。   反正影石还在自己手中,要想录下,易如反掌。   简直天赐良机。   江怀玉这样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滚到床上,头枕在谢眠腿上,睁着眼笑。   “娘,你好好看。眼睛好看,眉也好看……”江怀玉笑着,仰着头,抬手,想把温热手指点在谢眠眉心。   谢眠不喜欢有人靠近他,特别这人还是江怀玉。   偏头躲开江怀玉手指,江怀玉却还不依不饶要去点,谢眠避了几次,耐心耗尽,抓住江怀玉手指,眸子阴沉,敛着杀气,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手指被抓住,又惊愕又委屈,他撑起上半身,“娘,你躲什么,爹平日里亲近你时,你也不见得躲。”   说话说到这里,他顿住,去蹭谢眠下巴,重复了一遍,道:“这样亲近你,你都没躲。”   嫣红唇瓣蹭在下巴,柔软与温热袭来,丝丝缕缕润湿下巴。   谢眠瞳孔猛缩,身体往旁边一躲。他已经躲了好几次,早已靠近床边,此时再一躲,直接摔到床下。   江怀玉半压在他身上,谢眠一摔下去,连带着江怀玉也摔到床下,不过江怀玉并没有摔地上,他带着柔软被子,摔到谢眠身上。   谢眠前后受击,皱起眉,闷哼一声。   两人摔床下,江怀玉就不闹了,仿佛困了一样,偏头枕着谢眠胸口,安静闭上眼睛。   他哪里不枕,偏偏枕谢眠胸口。   谢眠眸子一片漆黑,他撑地坐起,放开抓住江怀玉手指的手,抿紧唇,抬手擦自己下巴。   江怀玉。   江怀玉。   江怀玉。   谢眠抬手擦自己下巴,齿间轻轻念着江怀玉名字,他声音轻缓,阴森森研磨这三个字。   目光无声落在“睡着”的江怀玉颈部,柔顺墨发贴着江怀玉脸侧落下,掩住大半颈部,衬得脖颈越发细白,似乎一只手就能折断。   谢眠停止擦下巴,他拨开墨发,指腹落在江怀玉脖颈,在颈部动脉上轻轻摩挲。   只要挑破这里,就能让这人死得悄无声息。   血液将染湿被褥,从被褥边缘溢出,在地面泅开鲜红。   谢眠轻轻摩挲片刻,缓缓往下按,明亮灯光下,他眼睛比装着死水的深潭还要幽黑。   雪白皮肤受不得任何碾压,以指腹为中心,红了一片。   目光触及皮肤,谢眠往下压的顿住,就在他顿住时,江怀玉的心声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弱点都暴露给你了,偷袭,害我,稳赚不亏。”   什……么?   谢眠低头看去,江怀玉闭着眼睛,浓密睫毛盛着破碎灯火,睫毛尖挑染成金色。   江怀玉闭着眼,认认真真装睡。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掉了个底朝天,边警惕地感受着谢眠的动作,边在脑海里捏出两个小人,自己跟自己说话。   “江怀玉,你居然敢叫我娘,我杀你!”   江怀玉给其中一个小人贴上谢眠两个字,学着谢眠的语气,在心里异常愤怒道。   “你居然敢杀本尊!”江怀玉转变语气,痛苦道,“本尊死了——才怪。可恶的谢莲花,本尊要把你逐出师门!”   “呜呜呜呜,师尊我错了,弟子只是……”   “闭嘴!今日你就给本尊滚出师门!看在你我师徒一场,本尊就大发慈悲不对外说,留你个好名声。希望你以后,好好做人,天天向上!”   “多谢师尊,呜呜呜呜。”   江怀玉自己跟自己说到这里,忍不住感叹一声。   “被害了还会维护弟子名声,我是什么绝世好师尊?”   谢眠:“……” 第二十四章   声音在耳边回响,字字透露着欢喜,谢眠看着被他摩挲得泛红的颈部皮肤,嗤笑一声。   笑声狭促,江怀玉脑中捏出的两个小人下意识抖了下,全消失了。   江怀玉:“……”   你们反派害人之前还要笑一下的吗,真够变态。   变态的念头刚冒出来,江怀玉便感觉到谢眠的手指离开他脖颈。   从乾坤袋里取出发带,谢眠弯下腰,少年修长手指穿过江怀玉头发,慢条斯理用发带把江怀玉散乱的墨发松松束好。   江怀玉没来得及想谢眠束发这番动作是为什么,紧接着,整个人都感觉堕入酷夏。   谢眠给他披了件火属性的法袍。   江怀玉:“……”   谢眠就地盘坐,让江怀玉枕着自己腿,声音如山风掠琵琶,关心道:“地上寒,师尊小心着凉。”   江怀玉:“……”   江怀玉着凉是不会着凉,他快被谢眠的关心热死了。   晶莹汗水顺着鼻夹往下滴,濡湿衣襟,江怀玉严重怀疑谢眠是故意为之。富蕴县靠近飞星沙漠,入夜冷归冷,但绝对用不上火属性法袍。   披火属性法袍跟大夏天穿厚夹袄没区别。   谢眠披完就不管江怀玉,他盘膝而坐,闭眼直接修炼。江怀玉忍了片刻,察觉谢眠一副沉浸修炼的状态,完全看不到他的不舒服,终是忍不住了,不再装睡,扬手一把掀开法袍,坐了起来。   发尾发梢全被汗浸湿,江怀玉热得满脸通红,看事物都有些模糊,耳朵更是嗡嗡作响。   他身上雪白衣衫全部被濡湿,此时接近半透明状态,湿漉漉贴身上,经从窗灌入的冷风一吹,淡淡花香裹挟着一丝清甜,弥漫在房间内。   谢眠若有所感睁开眼,朝他看来,“师尊醒了?”   视线触及到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江怀玉时,谢眠嘴角上扬了一点,他压着嘴角,颇为担忧道,“师尊这是怎么了?”   江怀玉:“……”   你还问怎么了?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笑。   江怀玉虽然热得脑子不清楚,却也还能维持该有的理智,恶狠狠瞪他,做出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梦游”的模样。   “你怎么在本尊房间?还有这法袍,你披的?”江怀玉抓起法袍扔谢眠身上,“你想谋杀本尊?”   “师尊明鉴。”谢眠收起法袍,干净果断单膝半跪在地,他望着江怀玉,犹豫片刻,缓缓道。   “这是弟子的房间,师尊今夜不知因何事,梦游到弟子房间。梦游半响,才睡着。   “弟子怕吵醒师尊,故没有唤师尊上床休息,而是披了件法袍。此地阴寒,弟子担心师尊受寒,还望师尊见谅。”   “胡说八道。”江怀玉拍地而起,因为热过头,眼前有些眩晕,“本尊怎么可能梦游……”   话音未落,空气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疯狂撕扯,地面也一阵接一阵剧烈震动。   伴随着震动,无数噪杂的声音从房间外钻入房间内。   “不好,是飞星沙城秘境提前开启了。”   “做好准备,别被风沙淹没了。”   “师兄,你们在哪里,风沙好大,我看不到你们了!”   风沙席卷整个富蕴县,一时,整个富蕴县陷入混乱。   地面震动太厉害,江怀玉被震得没站稳,差点跌在地上。   意识到是飞星沙城秘境提前开启了,江怀玉有些惊愕,原著中,飞星沙城秘境明明是按时开启,不仅按时开启,更是风平浪静的开启。   怎么现在却是提前开启,还带着风尘,牵动整个富蕴县?   听外面的慌乱噪杂的动静,恐怕这沙尘已经大到足以淹没整个富蕴县。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来不及想是因为什么原因。   江怀玉祭出御剑,以剑支撑,稳住身体,正欲用玉牌联系玄魏宗其他人,嘱咐他们立刻和身边人待一起,不要分开时。   没经他召出的玉牌却自己从丹田跑了出来。   江怀玉:???   玉牌极其有目的性,从他丹田里跑出来,羽箭一般,直冲窗户,想要撞破窗,冲出房间。   江怀玉直觉不对,眼疾手快一剑扫飞朝窗户冲去的玉牌。   玉牌是死物,怎么可能有东西住里面。说是器灵也不对,玉牌灵度太低,根本生不出器灵。   玉牌啪一声摔地板上,地板剧烈震动间,玉牌里甩出一个黑色团子。   黑色团子是只小孩子巴掌大的小兽,背上长着双小翅膀,尾巴尖是白的,还有个黄色斑点。   什么东西?   黑色小兽被甩出玉牌后,恶狠狠瞪江怀玉一眼,奋力扇动翅膀,掉头就想撞破门离开。   岂料,下一秒被江怀玉用缚仙绳牢牢实实捆住。   江怀玉没认出这是什么东西,绷紧缠绕在指尖的缚仙绳,江怀玉扯过黑色小兽,控制在手中。   黑色小兽挣不开缚仙绳,怒不可遏,嘴上骂骂咧咧。   “低贱的两脚兽,竟敢绑本大爷,快放开,娘的!”   谢眠在地面震动时就已经稳住,他目光落在黑色小兽身上。   这是……   谢眠目光晦暗,他看了会,才移开目光,捡起地上玉牌,递给江怀玉。   江怀玉没心思研究黑色小兽到底是什么东西,抬手就要接玉牌,顶着强烈震动和撕扯,就要联系玄魏宗其他弟子。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主角光环。   飞星沙城秘境对于主角受来说,是温柔绕指红娘,对待其他人,那就是腥风血雨修罗场。   ——作为一个秘境,双标的明明白白。   地面震动更加厉害,空气发出爆|破声。   “哗啦!”一声,还没等江怀玉从谢眠手中接过玉牌,整个客栈瞬间粉碎,富蕴县都被一道刺眼白光吞没。   如同几千年前,飞星沙城消失在茫茫飞星沙漠一样,整个富蕴县都被黄沙淹没。 第二十五章   ……   “哗啦——”数声,一道人影混着黄沙从高空砸入寒潭,砸得平静如死水的潭面水花四溅。   人影砸入寒潭后,四周漾开泛青涟漪。   寒冷刺骨的水直往口鼻灌,江怀玉被呛得眼前发黑,跌跌撞撞从寒潭里爬起。   显而易见,现在是已经进入飞星沙城秘境,如果不是进入飞星沙城秘境,此时已经被黄沙淹没。   秘境中与外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天幕下垂着晦暗,四周树木林立,被悬在天上的孤月照耀得异常清晰。   江怀玉环顾四周,发现先前还跟他在一个房间的谢眠不见了,不仅如此……   江怀玉张开手心,先前用缚仙绳捆住的黑色小兽也不见了踪影。   素白的缚仙上只有一撮黑色软毛。   江怀玉捻起黑色软毛,借着穿过薄云的凄清月光看了看,赫然发现黑色软毛跟他先前梦中梦到黑蛇,惊醒后,在客栈床上发现的黑毛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在作怪。   江怀玉碾碎黑毛,咬牙切齿,害他做一晚上噩梦,被黑蛇缠的动弹不得。   梦中,黑蛇冰冷滑腻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身上,流连在唇上。   真实的让人难以忍受。   江怀玉心中发憷,忍不住颤抖了下。   他下意识低头朝脚下看去,绿幽到有些发黑的水潭中,几根藤蔓从潭底往上游动,探到他小腿附近。   江怀玉半夜偷摸着想放影石在谢眠身上,根本没穿外衣,只一身单薄中衣。   藤蔓探在他小腿附近,顺着水流,下一刻能够轻而易举探进衣内。   江怀玉看到的瞬间就想到蛇,他脸色一白,本能往后退几步,并拢双指,以指做剑,朝藤蔓狠狠挥去。   剑刃割破水面,在水中游动的藤蔓瞬间被斩断成数截,往微微发黑的潭底跌去。   飞星沙城秘境中的藤蔓一般不是什么普通藤蔓,都是些妖物,被斩断的后,发出甜腻草木味。   江怀玉屏住呼吸,避免吸入甜腻草木味,转身就走,谁知道这草木味里会不会有其他东西。   藤蔓缓慢往潭底跌,跌到一半,被斩断成几截的藤蔓剧烈抖动几下,变成几条完整的藤蔓。   江怀玉刚注意到这一点,下一刻,藤蔓带着冷水,从水底“哗啦”一下窜起,缠住江怀玉小腿,往潭底拖。   生命力这么顽强?   江怀玉反应极快,抬手就要削断藤蔓,却不料无数藤蔓从潭底浮现,直接铺满整个水潭。   江怀玉抬起的手瞬间被藤蔓死死缠住,不仅如此,他另一只手也被缠了起来,整个人被定在水潭。   藤蔓顺着江怀玉衣袖蔓延到背后,一寸寸蔓延,细细密密的触感让江怀玉浑身一抖。   身体太过敏感,根本经不起任何推敲。   江怀玉雪白面上浮上不正常的红潮,他咬着唇,恶狠狠念咒。   咒语如飞刀,缠在他身上的藤蔓,瞬间粉碎。   摆脱了。   江怀玉松口气。   他才刚松口气,粉碎的藤蔓就如同分裂的癌细胞,每一小块被粉碎的藤蔓都在刹那间形成新的组织,遮天蔽月朝江怀玉扑来。   江怀玉无处可避,惊愕于藤蔓分裂能力,他冷笑一声,从惊愕里回神。   跟我杠上了是吗?   看着朝他扑来的藤蔓,江怀玉指尖凝出火焰,既然杀不死,那就用火,不信烧不死。   藤蔓感受到火焰的炽热,朝他扑来的动作顿住,僵在空中。   看来火有用。   江怀玉挑眉,笑了声,“你倒是过来啊。”   藤蔓往后退了一点。   “怕什么?”江怀玉往前走了一步,指尖火焰摇曳,灼热耀眼,“别怕,我是来正义社区派来,给你送温暖的。若是感觉到温暖,别忘了五星好评哟,亲。”   藤蔓:“……”   藤蔓又往后退了一点。   江怀玉步步紧逼,藤蔓步步撤退。   退了片刻,藤蔓似乎被惹怒,无数藤蔓纠成几条手臂粗的藤蔓,直冲江怀玉而来。   江怀玉步步紧逼,等的便是这一刻。   数以千条的藤蔓散在水潭里,就算用火烧,也难免有漏网之鱼,而藤蔓如果纠在一起,变成一条或几条,就能轻松烧毁,连藤带根。   指尖火焰骤然变大,江怀玉注视着冲他而来的藤蔓,将火焰抛了出去。   火焰尚未离开指尖的瞬间,江怀玉忽然听到一句给本大爷住手。   声音有些熟悉,在哪里听过。   紧接着,无法忽视的灼热感和痛疼感从后腰处传出,直入血肉,蔓延到经脉。   经脉仿佛寸寸断裂一般,痛得江怀玉无法运转灵力,指尖火焰瞬间熄灭,跪倒在水中,冷汗淋漓。   见江怀玉跪倒在地,藤蔓发出扭曲的声音,似乎在狂欢,一拥而上,扑上江怀玉。   江怀玉力气被痛疼感和灼热感抽了个一干二净,连从水中站起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躲避藤蔓。   霎时,被藤蔓从头到脚,缠了个结结实实。   他单手拽开眼前几根细如发丝的藤蔓,艰难抬头,看向前方。   “装神弄鬼,滚出……嗯。”藤蔓勒紧他,江怀玉痛得闷哼出声。   “装神弄鬼?”方才说住手的那声音闻言,有些咬牙切齿,”你个两脚兽,要不是你,本大爷岂会跌入飞星沙城秘境?要不是你,本大爷又岂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水潭里,水波颤动,形成一个漩涡。   漩涡形成不到片刻,借着凄清月光,便见漩涡中爬出个巴掌大的黑色小兽。   黑色小兽背后有翼,正是从江怀玉玉牌里飞出来,被江怀玉在客栈抓住,入飞星沙城又跑了的那只黑色小兽。   “该死的玩意,把你碎尸万段都不足以解本大爷的气。”   凄凉月光撒在黑色小兽身上,江怀玉眼睫毛上都是冷水,视线穿过冷水,落在黑色小兽身上。   江怀玉赫然发现这只黑色小兽跟禁地里那只凶兽十分相似,或者说,这只黑色小兽跟禁地里那只凶兽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黑色小兽见江怀玉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甩了甩水,咧嘴朝江怀玉露出阴森森的白牙。   “现在才认出本大爷,真是个蠢货。”   藤蔓贪恋游离在江怀玉裸|露在衣服的皮肤,江怀玉微微一动,藤蔓就勒得更紧。   江怀玉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他细白的手指攥紧眼前极细的藤蔓,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   “你是凶兽儿子?”   黑色小兽勃然大怒,旋身就想飞上来咬江怀玉,“狗屁倒灶,你才是本大爷儿子。本大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青回是也!   “也就是你们修士口中的罪孽深重、搅得修仙界腥风血雨的凶兽。”   禁地时,它跟江怀玉打斗,因为被封印太久,跟江怀玉打斗,有些力不从心。   怕跟江怀玉缠斗太久,会引来玄魏宗其他人,转身就跑了。   不过,跑到一半,它猛然发现自己因为刚破开封印,又跟江怀玉打斗,受了伤,居然变回幼时了。   变回幼时,自然无法冲破玄魏宗层层关卡,逃之夭夭。   不得已,它返回禁地,钻进玉牌躲藏。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出所料,没有被人搜到。   青回飞了段路程,眼看要靠近江怀玉,却猛地扭头回到岸上,它嘻嘻两声。   道:“你们修士诡计多端,指不定是激本大爷,一旦本大爷飞到你面前,你就出手攻击,当本大爷不知道?”   它话音刚落,江怀玉脖颈处的藤蔓不再游离,勒紧江怀玉,勒得江怀玉嗓子眼里涌起一股血腥味。   江怀玉剧烈咳嗽,他眼前景物开始晃动,后腰处灼热疼痛感也愈演愈烈。藤蔓往上裹紧,撩起他雪白柔软的中衣,江怀玉强忍着藤蔓在身上勒紧擦过的不适,竭力扭头往后腰看去。   只见后腰处,骶骨往上,露出一点红色,那红色露出来的部分微尖,像画上去的一样。   色泽如灼灼桃花,散发着柔光,跟长明殿殿外桃花颜色非常像。   江怀玉没认出这是什么红印,不过想也知道是凶兽青回乘他不备时,搞上去的,若不是如此,现在也不会如此灼热和疼痛。   “奴印。”   青回在一边看着,笑嘻嘻探长了头,“害本大爷变成这样,不付出点代价是不是说不过去?”   江怀玉脸色难堪,他回过头,看向青回,“什么奴印?”   “字面意思,奴隶印记。现在本大爷是你主子,高兴吗?”   青回视线在江怀玉身上打量。即使在美人云集的修仙界,江怀玉也出类拔萃到眩眼。   他的的确确艳丽,从小娇惯长大更为艳丽横添矜贵。   此时,他被藤蔓缠了一身,原本雪白皮肤被藤蔓勒出红痕,卷翘睫毛不堪重负地垂着水珠,水珠滑过他因身体过于敏感而潮红的脸,滚入湿透衣襟。   美人,我可以!   青回眼睛亮了,它压下激动,靠近了一点,眯起眼睛。   “姓江的,本大爷给你个赎罪的机会,要不要?”   江怀玉看着它,不说话,眼尾却染上红。不是因为哭,而是不适,逼得江怀玉红了。   “本大爷未来是要一统修仙界的,看你长得还行,本大爷就勉强勉强,给你个妃子位当当?怎么样?”   江怀玉:“……”   青回压低了声音,“本大爷特能行,跟着本大爷,保证不亏。”   “你找死。”   话音刚落,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青回身体一僵,回身抬头一看,谢眠阴沉着脸看它。   青回惊悚的望着谢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条疯起来不要命的龙族怎么在这里?!   谢眠并不回话,提剑就杀它。青回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谢眠的对手,被杀得直躲,边躲边喊,“你们龙族不讲武德!”   眼看要被一剑斩落头颅,青回非常没骨气地给谢眠跪下了。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我错了,别杀我!”   它边求饶,边挥爪一召,铺天盖地缠着江怀玉的藤蔓缠着江怀玉,颤颤巍巍送到谢眠面前。   “你的你的,给你给你,我不要了还不行!!!”说完这句,它小心翼翼补了句。   “听说龙族两是不是?别玩太狠了,美人难得,玩狠了就没了。”   江怀玉:“……” 第二十六章 人间纵我   利剑剑身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潭面。   谢眠杀它的动作一顿,剑尖威胁性的抵在它后颈,抬眼看向江怀玉。   他眼睛一片平静,漆黑的没有半点光芒。   江怀玉避开谢眠看来的目光,示意谢眠收起剑,而后扯开缠在身上的藤蔓,落到地面。   藤蔓并未再像之前一样死皮赖脸的纠缠,被扯开就缩回水中,在水中翻滚。   潭边打湿水,有些滑,江怀玉身上无力,落到地面还有些不稳。   稳住身体,江怀玉召出利剑,雪亮剑刃擦着青回脑袋狠狠插|入地面。   “不要在这里废话,给本尊解除奴印。”   剑锋刺啦一下割掉脑袋附近较长的毛,几根黑毛随着微寒夜风吹到眼前,似乎下一秒就要割断它头颅。   青回浑身僵硬,它说话都不利落了,讪笑道:“美人……”   江怀玉轻飘飘乜了它一眼,“嗯?”   青回背脊绷紧,立刻改嘴,“江尊者,你看这奴印,颜色多好看,形状多看好!尊者仙者之姿,芝兰玉树,天下无敌,这奴印是多么衬尊者。   “连本大爷这种日后要称霸修仙界的霸主都为之倾倒,尊者真是风华无双,本大爷对你的钦慕,如天边云彩连绵不绝……”   江怀玉听得额头发痛,“再说这些废话,就把你剁了喂狗。”   一连串还没说出口的话卡住,青回咽了咽口水,把话咽了回去,它目光闪烁,到处飘。   “江尊者,这个奴印它解不了……”   “是吗?”江怀玉收起剑,指腹轻轻擦剑身。   青回抬头,伸长脖子看他,他脸上绽放着笑意,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青回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是,解除不了。”   江怀玉脸上笑容更灿烂,他和善道:“解除不了就算了,本尊也不为难你。”   青回闻言,眼中闪过狡猾的光,暗中窃喜,真是个蠢货,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它的鬼话。   它撇了眼站在一边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的谢眠,嘻嘻两声。   “江尊者通情达理,真是个好人……”   人字飘散在空中,不等它说完,只见江怀玉转身看向谢眠,笑容消失,一字一句,如玉坠地。   “杀了它,干净利落点,皮剥下来给本尊做暖手套。”   青回:“!”   有话好说!   阴寒的剑风直刺头颅,青回一个打滚,险险避开,它惊恐看了眼刺它的谢眠,又看向江怀玉。   “你不是说算了吗?”   江怀玉头也不抬的擦剑身,擦完,还抬指敲了敲剑身,发出清脆的声音。“你是个蠢货吗,本尊说什么你相信什么?”   清脆的声音如重锤直扎脑袋前额叶,青回瞪大眼睛。   江怀玉衣服已经湿透,透出后背两侧对称蝴蝶骨,凝集许久的水珠顺着衣角滚落在地上。   青回看着江怀玉,心底阴寒直爬。   “既然你无法解奴印,恢复不了本尊自由之身,那本尊就把你杀了,也能达到目的,何乐不为?”   江怀玉缓缓转身,弯腰俯视它,因在潭水里泡了太久而冰冷的指尖点了点它额头,笑着对谢眠说,   “乖徒弟,从这里剥皮,剥好了,为师奖励你……”   江怀玉顿了下,借着说,“你要什么奖励都可。”   谢眠微微歪头,他没搭话,手中利剑只是指向了青回额头。   “艹!”青回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它狼狈不堪的躲避攻击。   躲避期间想借势命令江怀玉,却发现谢眠压根部不给它分心的机会,一旦分心去命令江怀玉,让江怀玉叫谢眠停止攻击。   下一息,利剑就会落到它额头,挑穿它脑袋。   青回被逼急了,它还不想死得这么憋屈,它可是未来要称霸修仙界的霸主。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青回心一横,躲过致命一击,连连道:“虽然不能解除奴印,但却可以逆向,我为奴,你为主。”   凌厉攻击在它说出这句话后,骤然消失。   “怎么做?”江怀玉收起剑,笑眯眯问。   青回现在看到江怀玉的笑,心就忍不住抖了抖,它没有力气躲避攻击,破罐子破摔,干脆仰躺在地上,做一只能伸能屈的猛兽。   “你是化神修士,神识肯定要比本大爷这个幼体神识强,从奴印反向入侵本大爷神识,修改契约。”   江怀玉若有所思的打量青回,确定它没能力整自己后,沉下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腰后奴印上。   神识什么的,江怀玉没有具体概念,他没有原主的记忆,因此便按自己的理解,去理解神识,将注意力集中于奴印。   注意力沉浸到奴印上时,奴印顿时发出剧烈反抗。   江怀玉无视反抗,顺着奴印走了一圈,发现奴印图腾最上面,最尖最红的那处,又一根极细的红线。   是这个么?   青回并没有将如何用神识反侵,修改契约告诉江怀玉。   江怀玉它在禁地时就有所耳闻,是个靠资源堆上去,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说是废物都算是看得起他。   青回心里算盘打的啪啪响。   不告诉江怀玉如何用神识反侵,他肯定不会反侵,肯定要放弃反侵。   到时候自己再从旁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江怀玉就动摇了,放弃杀它,而把它留到出飞星沙城秘境,找玄魏宗宗主“越沉水”帮忙反侵。   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只要离开飞星沙城秘境,实力就能恢复一半,届时……   青回眯起眼睛,有江怀玉和谢眠好看。   心里算盘正打的啪啪响,青回脑袋忽然感觉到一股刺痛,被反向侵入,修改契约了。   算盘珠子吧啦一下,滚了一地。   青回一脸呆滞的抬起爪子,摸了摸后颈处,后颈一片平坦,但作为早就知道契约的兽,青回知道自己后颈多了个色如桃花的奴印。   它脸色吧嗒一下惨白。   修改好契约,江怀玉睁开眼,松了口气。他感觉额头有些发烫,凝成水镜。   水镜澄清的镜面上,江怀玉看见自己额头多了道红印,印子如耀眼火焰,仅一片桃花花瓣大小。   是主印。   嘴角微微勾起,江怀玉满意的笑了,他拎起趴在地上焉了的青回。   “小青?青回是吧?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从今天起,收起那些歪心思,不然。”   江怀玉话说了一半,不说了,只留在让兽不敢畅想的下场。   青回沉浸在被反向侵入,成为奴的悲痛中,闻言,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真乖。”江怀玉摸了摸青回头,柔软,还挺好摸。摸了一把,他看向谢眠,打了个响指。   谢眠听到响指声后,收起利剑,自脚开始变得透明,越来越透明,整个人都透明了,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夜色中。   “这???”   青回余光看到这一幕,眼睛瞪圆如铜铃,它脑子冒出一个被骗的念头。   江怀玉揉了它头一把,“你不是真的相信,谢眠那么及时出现在这里?”   江怀玉笑了声,“又不是话本,女主角一有事,男主角就出现了。”   青回的心破成数瓣,被骗的念头被实锤。   “那这是什么玩意?”青回感觉自己快咽气了,妄它聪明一世,既然被一个修士耍的团团转。   江怀玉心情好,应道:“幻影。”   离宗前,越沉水冷着脸给了几道符箓,江怀玉打开符箓一看,才发现都是高阶符箓。   玄魏宗是剑宗,虽说不像修仙界流传那样,剑修穷得只剩剑,但绝对不算富,比起其他宗,略有点扣扣搜搜。拿到高阶符箓的一瞬间,江怀玉几乎怀疑越沉水去打劫了隔壁符宗。   ——这几张符箓中,有一张就是幻影,可以根据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创造出那人的幻影为自己所用。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来者就不是谢眠,而是谢眠的幻影。   上当了,青回气到几乎快吐血,果然,修士就是狡猾!   要是早发现是幻影,控制住江怀玉,那还会因顾忌谢眠,而被江怀玉反向侵入,修改契约。   江怀玉就当没看到青回扭曲的表情,对方身上现在有奴印,自己一个念头就能让对方死。   已经掌握对方生死,就大发慈悲让它记恨一会。   如此想着,江怀玉掐决烘干身上衣服,除了几张高阶符箓和御剑,以及一点丹药,江怀玉没有带任何东西。   他的衣物等,都在乾坤袋里,而乾坤袋在他自己房间,他当时摸到谢眠房间,没有穿外衣,带在身边……   后悔没有带上,江怀玉单手领着青回,就打算离开水潭。   转身走了两步,江怀玉目光看向水潭,水潭里,藤蔓在水中轻轻摇曳,看起来半点无害。   “你既然能控制自然也能带走?”   江怀玉抖了抖手上的青回。   青回四肢耷拉着,向地面伸着,闻言抬起头,刚想扭头说,想屁,不能带走。   江怀玉的声音如魔鬼一样在它耳边响起,他笑眯眯道:“带走。”   后颈奴印一痛,知道奴印的可怕,青回吃掉不能带走几个字,连忙点头,“小事,包在本大爷身上。”   迫于淫威,青回怀揣着雁过拔毛的心,老老实实跳进潭水,当起收割藤蔓的无情镰刀。   收割到一半,一条裂缝从远方快速裂来,熔浆滚入潭里,潭水沸腾,咕噜噜冒泡。   江怀玉早在地面的瞬间,御剑而起,青回措不及防,还在潭中,被烫得一嗓子跳了起来,直窜到江怀玉肩膀上。   “下来,衣服抓坏了。”   江怀玉一字一顿道,收起绕在它爪间的藤蔓,单手领起紧抓他肩膀衣服的青回就往下扯。   火焰刹那间便烧到水潭边,伴随着惨叫声,一个黑影从天边砸入沸腾潭水中。   江怀玉扯青回的动作一顿,定睛看向潭里,滚烫的水潭里横着一颗女人的人头,女人头皮肤微紫,脖子断截处正涓涓流淌着暗红色的血液。   堪称恐怖片。   青回见江怀玉动作顿住,一溜烟又爬回江怀玉肩膀上,紧抓肩头衣服。   爬上江怀玉肩膀后,青回抬头看向女人脑袋,“妖物?啧啧啧,也不知道是哪个修士干的,看这脖子切的,简直完美,贼光滑了。”   江怀玉:“……”   “救命,救救我……”沸水直往女人嘴里灌,女人黯然失色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江怀玉,从毫无血色的嘴中,一声接一声呐喊,似林鸱凄厉啼叫。   “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女人嘴一张一合,咕噜噜吞着沸水,沸水把她脸都快烧烂。   求救声太凄凉,江怀玉站在原地,犹豫片刻,神使鬼差,几步来到水潭边,咬咬牙,伸手想截住往下沉女人头。   “我救你起来,你别作怪。”   手接触到水面的刹那,女人的头被无形罡风绞烂成几瓣,求救声戛然而止,张着嘴惊恐求救的表情永远停驻在脸上。   一股紫色液体,盖过女人头颅截断面的红色鲜血,飞溅到江怀玉手背。   紫色液体冰冷。   江怀玉被冰的骤然收回手,他看着紫色液体,脑海里快速闪过原文中的一段话。   ——重病缠身,本就是个将死之人,只是还放不下。   江怀玉脸色微变,他猛然想起什么,掐诀清洗掉紫色液体,朝边缘泛着黑色的火焰根源处御剑飞去。   “你去哪里?”风直往脸上扑,青回毛都被刮得炸起来,它死死抓着江怀玉衣服,“找死别拉着本大爷,英年早逝不符合本大爷兽生,本大爷未来是要称霸修仙J——I——E——”   江怀玉猛地加快御剑速度,风直往嘴里灌,灌得青回说话都说不清。   风声在耳边窃窃私语,江怀玉脑袋里快速回想着飞星沙城秘境的事。   从原文看,飞星沙城秘境不仅是炮灰“江怀玉”被污蔑的开端,也是反派黑莲花“谢眠”丧尽天良的开端。   文里提过,谢眠认得姐姐“谢芸”重病缠身,是靠大量紫色液体吊着性命。   刚才看到从明显不是人类的女人头颅上飞溅到手上的紫色液体的瞬间,江怀玉就想起了吊着谢芸命的紫色液体。   紫色液体江怀玉看的时候还在猜测是什么东西,如今看来,分明是妖物的血液,亦或者是……   江怀玉不太想去了解紫色液体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从一开始,谢眠进入飞星沙城秘境,就不是为了他自己,更不是为了提高修为,而是为……谢芸?!   文里,显然谢眠和谢芸关系很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谢眠从里黑到外,三观崩坏,依谢眠后期喜欢上主角受林湛,求而不得,疯得要杀林湛独占。   江怀玉合理怀疑谢眠为了谢芸,绝对干得出屠杀有紫色液体的妖物的疯批行为。   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大面积屠一杀。   江怀玉脸色白了几分。   谢眠究竟是个什么……   变态疯子。 第二十七章   土地焦黑,烈火灼烧舔舐过的荒凉。   浓烟从烧毁的树木上钻出,滚滚如云,喧哗入天。   炽热地面上,日光下,几十具人形紫色妖物尸体散乱在荒凉土地上,妖物尸体脑袋都被无形罡风绞烂,血液掺和紫色液体,肆意流淌。   恶意贯穿肺腑。   江怀玉看着这一幕,怔愣住。   一股接一股的热浪裹挟着浓烈腥味扑卷而来,冲鼻且刺眼,熏得江怀玉眼泪不受控制直落。   “咳咳咳,这哪个丧心病狂干的?”   青回跟着江怀玉御剑跑了半夜,呛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剧烈咳嗽,快速捞起江怀玉衣袖,捂住自己口鼻。   捂住也不管用,味道还是直冲口鼻,青回瞄了眼江怀玉,化作黑光,骂骂咧咧钻回玉牌中。   它钻回玉牌时,江怀玉眉心红印随之消失。   江怀玉没心情管青回,他擦掉被熏出的眼泪,支起灵罩,隔绝气味,绕过横躺的妖物尸体,快速往林深处去。   林深处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微弱怒骂。   ——还有活的。   直行,御剑,江怀玉不过瞬息便进入林深处,不出意外能……   “哗啦啦——”一道泛着黑色的火光在此时冲开沉闷的树荫,乍破天际。   火势凶猛,热浪翻滚,方圆几里的树叶被火焰燎到,边缘迅速发卷发黄。   火势太大,江怀玉无法御剑再前进,只能收起剑,落在地面。   落到地面的刹那,一个跟人无异、皮肤泛紫的妖物从泛着黑色的火焰中滚出来,重重砸在地面。   地面树叶被焚烧成残渣,砸下时,残渣受力,飞扬到半空。   江怀玉一惊,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旋身躲到粗壮树木后面。   妖物明显比江怀玉先前所看到的妖物妖力更磅薄,毫无疑问,这是妖物领头。   妖物领头从火焰中滚砸在地面,叫声凄惨,似乎在咒骂,边咒骂着边拖着爬着就想跑,想逃离这恍如无间地狱之处。   “想去哪?”利剑划破地面,冰冷的响声在它身后响起,妖物听到响声,浑身颤抖,定在原地。   谢眠反手持剑,踏着火,走向妖物。   他左侧脸上布满黑色鳞片,背部鲜血淋漓,肩膀几个血洞,殷红鲜血顺着血洞淌出,滴落到衣摆上,泅开深色痕迹。   妖物见谢眠走到自己面前,目眦尽裂,朝谢眠嘶吼,边吼边疯狂想外跑。   没跑两步,被人一脚踩在地上。   谢眠抬脚踩到妖物背上,慢慢碾着妖物背部,目光阴狠的让人恐惧。   他声音温柔,像是说给妖物听,又像说给自己,“还差一百。”   妖物脊椎发出嘎嘣断裂声。   伴随着嘎嘣断裂声,妖物发出一声接一声刺耳惨叫,口吐血沫,剧烈抽搐。   红的、白的、紫的,横流一地。   江怀玉瞳孔猛缩,隔着数米,遥遥看着这一幕。毛骨悚然的寒意从江怀玉头顶扩散到四肢百骸。   似乎察觉到什么,谢眠抬头朝江怀玉躲的地方看来,左侧脸脸上黑色鳞片森然。   江怀玉心跳停顿了一下,他冷汗直冒,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退后几步,抬手正准备掐隐身决。   刹那间,江怀玉掐诀的手顿住,他转身向后看去,全身血液仿佛被冻住。   谢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左侧脸黑色鳞片消失的一干二净,站在被火焰烧卷边的树下。 第二十八章   飞星沙城秘境的时间似乎还停驻在数千年前,黑衣少年若无其事收起还在滴脏污的剑,叼着发带利束好微乱长发,朝江怀玉走来。   沉淀经年的尘埃受惊,随着清脆宫铃声,纷纷攘攘挤入微阳中。   谢眠几步走到江怀玉身边面前,收起还在滴脏污的利剑,欢喜道,“师尊,你也是被传送到此处?弟子还以为你被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他受了伤,面色失去血色,声音轻到几乎没有力度,半点没有刚才的阴狠。   随着谢眠靠近,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鼻间,江怀玉直觉得喉咙被火焰烧出的烟灰和热浪堵住,难以说出话。   好半天,江怀玉才从缓过神。   扬起眉,江怀玉嫌弃道:“废话,若不是传送到此处,怎么遇得到你。”   谢眠笑了声,似乎是在回应自己问的问题无知,“师尊乾坤袋是落客栈里了?”   扫了眼江怀玉身上的中衣,谢眠轻声关切道,“不知师尊到了多久了,弟子方才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没有多余衣服给师尊,还请师尊谅解。”   看则关切,实则试探,他的温柔是剔骨刀,刀刀见血。   江怀玉被他目光看的发毛,视线触及满地狼藉,从客栈里就压抑着的怒火陡然升起。   谢眠这个疯子。   杀人烹尸,屠杀无辜,还做出好人的模样来试探。   我算是受够了。   “本尊什么时候来的需要知会你一声,你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谢眠笑容在脸上消失,他掀起眼皮,环顾四周,嗤笑一声,不近人情的薄凉缓缓展开在少年这张俊美脸上,罂粟花般致命毒性。   “杀了几十个妖物而已。“   “人妖不两立,妖低贱,该死,人人得而诛之。匡扶正义,降妖除魔,本就是玄魏宗弟子分内事。作为师尊弟子,弟子必当牢记职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师尊,你怎么一副责怪弟子的模样,你是在可怜它们?”   谢眠凉飕飕说完,漆黑眼珠直勾勾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是人龙混血,龙族血脉不纯,换而言之,是妖。身为妖,他是怎么说出妖低贱,该死的话?   可惜原著围绕主角受“林湛”的万人迷故事来写,关于黑莲花反派谢眠的过往透露极少,无从得知。   “出身确实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没有谁低贱谁就该死,谁都有活着的权利。”   谢眠一怔,“权利?”   “你不服?”江怀玉一剑搭他脖子上,冷笑,“难道本尊说你低贱,你就该死?现在去死,快点。”   鸦黑长睫下垂,谢眠从喉间滚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江怀玉不知他笑什么,利剑逼近谢眠,即将割破谢眠皮肤。   谢眠收敛了笑容,屈膝跪下,他的动作太快,绕是江怀玉及时反应过来,收回剑也来不及。   利刃擦着皮肤过,一串血珠飞溅到赤褐色树干上,顺着树干顺下流。   谢眠脖子被割出一道的血口,血微微浸湿衣领边,他闷哼一声,纤长睫毛剧烈颤抖。   江怀玉连忙掐诀去止血,谢眠阻止了他的动作,握住他手腕。   凉薄荡然无存,谢眠温顺望着江怀玉,他眼睛干净,望着人时,惯会教人心疼。   “师尊如果要弟子的命,弟子愿意死。”   “弟子错了,弟子会回宗抄宗规,师尊,你别生气……”   江怀玉最受不了有人这么看自己,仿佛被对方拿捏住三寸。   害怕自己心软,江怀玉视线艰难移开血淋淋的脖颈,尽力恶声恶气。   “起来说话。”   两人交谈之际,身后妖物领头还有气息,挣扎着爬起,嘶吼着直扑江怀玉背后。   江怀玉注意到身后动静,正要结印,被谢眠往前一拉,撞入谢眠怀里,额头撞上胸膛,血腥味混着冷香直扑鼻间。   妖物领头只是虚晃一招,掉头就直往前方跑。   江怀玉被谢眠抱住,看着妖物领头跑了,如果结印束住,说不定还有救。   江怀玉狠狠剜谢眠一眼,挣开怀抱,维持好灵罩,御剑直追妖物领头。   他这一眼并没有威慑力,撞入谢眠怀里时,因额头发痛,脑袋空白了瞬,灵罩没维持住,被周围浓郁的气味刺得眼泪差点落出来,眼尾湿红。   树干上飞溅上的血珠已经凝固,谢眠抬指摸了下脖颈血液,舔了舔血。   腥。   谢眠半眯起眼,注视着江怀玉远去的身影。   身影彻底消失在天边之际,谢眠侧头看向身后。   “铮!”一声,寒光一闪而过,空荡荡的地方发出一声痛哼。   下一瞬,紫色人形妖物出现在空荡荡的地方,腹部被谢眠收起来的利剑贯穿,钉在地面。   正是刚才跑了的妖物领头。   妖物领头吐出口浑浊不堪的紫红血液,“你师尊,他看到了,你是妖,他知道……他知道……你死定了……”   它话没说完,利剑被谢眠拔出。   利剑脱离身体的瞬间,妖物领头瞪大眼睛,气息全无。   谢眠神色冰冷,居高临下看着死去的妖物领头,指间反转出一个琉璃小瓶。   紫色液体从妖物领头流下,蛇一般在焦黑地面蜿蜒,汇成一条小指宽的细流。   细流从一开始的略有些浑浊,慢慢清透,汇到目的地时,只剩下一小股清透的紫色液体。   紫色液体被引导着,狂欢着,雀跃着,奔入琉璃小瓶中。   小瓶在被熏灰的阳光下,折射着五彩光芒。   紫色液体奔入琉璃小瓶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收尾时,几滴紫色液体从瓶口溢出,落在谢眠手背。   紫色液体落到谢眠手背的刹那间,手背浮现黑色鳞片,不仅如此,左侧脸也浮现黑色鳞片。   他眼睛变成竖瞳,像是漂染上层血色。   谢眠封上琉璃小瓶,眼神一瞬间变得阴沉,厌恶毫不遮掩,几乎要溢出眼睛。   他低头看向手背鳞片,抬手拔下一片,下手狠辣,鳞片尖端沾着血淋淋血肉。   仿佛拔的不是他自己的鳞片,谢眠捻指捏碎鳞片,视线里,手背上的鳞片缓慢消失。   手背上的鳞片消失片刻,脸上的鳞片也缓慢消失,宛如漂染了层血色的竖瞳恢复成正常人的眼眸。   ……   妖物领头善长隐蔽和逃跑,江怀玉追出去不久,就失去它的踪迹。   把青回叫出来,好不容易寻到,却见妖物领头躲在荆棘丛中,掐着自己脖子,表情狰狞。   江怀玉正欲说什么安抚,妖物领头尖叫一声,转身又跑,尖利声音几乎要震得江怀玉耳膜。   江怀玉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追,玉牌轻鸣,响起谢眠的声音。   声音低缓。   “师尊,天快黑了。”   飞星沙城秘境刚进去第一个晚上还好,第二个晚上,可能是察觉到活人的气息,妖魔彻底苏醒,整个飞星沙城秘境沦为饕餮盛宴。   不仅如此,飞星沙城秘境的白昼时长也很怪,白天很短,晚上是白天的五倍至十倍。   江怀玉看了眼妖兽逃走的方向,是往越来越暗的沼泽地去,又看了看晦暗天色下,摇晃作响、如鬼魅的树影,停驻良久,放弃追。   天幕暗下极快,江怀玉与谢眠会合时,已经彻底黑了。   天黑的瞬间,妖兽鬼怪嘶吼声响彻云霄,震耳发溃。   山洞里火光摇曳温暖,江怀玉裹着件披风,坐在火堆旁。寒风裹挟着嘶吼声,在山洞外咆哮。   “师尊可找到那妖物了?”   谢眠已经包扎好伤口,盘膝侧坐在洞口,低头细心擦拭着手中利剑。   利剑是经江怀玉同意,从剑冢中取出的剑,没有命名。   他离火堆很远,身上散发着淡淡药香,整个人都快溶于黑暗。   江怀玉正在用玉牌联系其他人,闻言,神情冷了下来,生硬道:“没有。”   “依师尊的速度都没追上,它跑的真快。”   谢眠擦剑的手一顿,不着痕迹遮住手背上隐隐约约浮现的黑色鳞片,谢眠抬头看向江怀玉,垂着眉眼,“师尊,弟子有些怕。”   怕它回来报复你?   江怀玉睨谢莲花一眼,心道,它要是报复你,你下一秒就把它拧了蘸酱。   还害怕?   江怀玉不知道的是,妖物领头已经死了,烂在焦黑地表,夜间妖魔鬼怪撕扯其血肉。   懒得理谢眠,江怀玉专心致志联系其他人,其他人可能是被传送到飞星沙城秘境其他地方,试尽办法,联系不上。   谢眠被无视也不恼,低头继续擦自己剑。   山洞异常安静,江怀玉端坐了会,忍不住打瞌睡。他靠近了火堆,裹紧披风,披风带着一股冷香,蜷成个团,头枕着膝盖浅眠。   谢眠这朵黑莲花还在,外面妖兽鬼怪横行,江怀玉没敢真的睡过去,只是浅眠。   山洞外,妖兽鬼怪嘶吼声一阵接一阵,接连不断,有妖兽鬼怪走到山洞口,嗅了半天,才转身离开。   山洞口设置了防御与隐藏阵,若不然,这些东西早就冲进来了。   谢眠慢条斯理擦完剑,勾着雪白剑穗,横着挑起剑柄。   剑身雪亮,火光在剑身摇晃,江怀玉的身影倒映在剑身。   谢眠的视线盯着剑身,先前隐隐约约的黑色鳞片这会已经凝实,出现在手背,遮掩不住。他扭头看向江怀玉,眼睛赤红,竖瞳森然。   “你师尊,他看到了,你是妖,他知道……他知道……你死定了……” 第二十九章   火堆燃烧,发出微细炸裂声。   谢眠目光森然的盯了江怀玉片刻,收起剑,不再看江怀玉,他指尖落在浮现黑色鳞片的手背。   下一瞬,鲜血顺着手背滴溅到地面。   谢眠碾碎指间两片鳞片,看着鳞片褪去,恢复正常。   从禁地失去理智后,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进入飞星沙城秘境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控制不住意味着随时会妖化,显出原形。   名门正派弟子是龙族余孽,何其可笑。   鳞片短短时间就被拔掉三片,即使恢复正常,手背也无可避免出现伤口。   谢眠盯着伤口看了会,捡起地上石子,面无表情划破手背。   ……   江怀玉睡得浅,没睡多久,忽然听到一阵歌声。   哪里来的歌声?   江怀玉神经骤然绷紧,睁开眼,召出利剑。   山洞外亮起星星点点绿色幽光,寒风卷着衣角,一行面容姣好的青衣女子提着灯,哼着轻快的歌,飘向谢眠。   洞口设置的防御与隐藏阵仿佛不存在一般。   江怀玉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连忙叫谢眠。   “谢眠!”   谢眠闭着眼,正在修炼,隐于黑暗,离火堆很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没有半点动静,任由青衣女子飘到自己面前。   一行青衣女子提灯飘到谢眠面前,也不做什么,就站在谢眠前面,一遍又一遍哼着歌,歌声柔和,像是海浪拍击礁石,又像是微风吹拂繁花。   半点没威胁的模样。   搞什么,江怀玉握紧剑,脚尖点地,正要驱散青衣女子。   “别去,是青女夜行。”青回从玉牌里钻了出来,看向哼歌的青衣女子,咧嘴笑,“没见识。”   江怀玉一把拧起青回,同时提防青衣女子,“什么青女夜行?”   “好东西。”青回贱兮兮的笑,被拧起来,眼睛也不住往青衣女子那里看,“她们的名字叫青女,专门夜晚送人美梦的,没有危险,别人想碰都碰不到。”   “确定没有危险?”江怀玉都没听说过什么青女夜行。   “本大爷说没有危险肯定没有危险。”   青回酸溜溜道,目光恋恋不舍的从青女身上移开,“破龙族,运气还挺好。”   江怀玉听说是好梦,没危险,就放心了。   量青回也不敢骗他,江怀玉现在是主,主仆契约,主死仆死。   盘膝坐下,江怀玉听青回八卦已经被灭的龙族,左右他现在已经没有睡意,无聊到只能修炼,不如听听八卦。   青回活了上万年,八卦能力跟它年龄一样强。一说起龙族两个字,八卦的心就止不住,连讽带刺。   “……龙族盘踞在九龙岛,世人皆知,龙族性淫,穷奢极侈,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龙族还同类相残。   因为性淫,免不得子嗣多,子嗣血脉杂的很,为了不养这些杂血脉的杂种和一些废物龙,龙族每隔两年就大型试炼,所有没成年的都要参与。   试炼跟你们这些修士那些不痛不痒的试炼不同,龙族试炼说白了就是屠杀,同类相残。   从试炼活下来的,才有获得下一年的生存资格。”   “龙族太子试炼从无败绩,它有个癖好,在试炼结束后,吃掉被它杀死的兄弟姐妹。   “龙族二皇子是个傻逼玩意,活生生被分尸了……”   青回对龙族没什么好感,干净利落,把龙族抖了个底朝天,边抖边嘲。   “狂欢数万年,龙族迎来了毁灭,修仙界各大门派及其世家联和鬼界围剿龙族……”   这哪里是九龙岛,分明是无间地狱。   江怀玉听得头皮发麻,侧头朝谢眠看去,谢眠就是混血,龙族口中的杂种,在龙族覆灭之前,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谢眠拜入原主门下是两年前,差不多十五,在此之前,一直在九龙岛。   看去的瞬间,江怀玉瞳孔猛缩,提起还在讥笑龙族覆灭活该,换它称霸一方绝对盛世太平的青回。   “青青,怎么回事?”   青回措不及防被提起,又听到这个娘里娘气,一点不猛兽的称呼,正要发飙,余光瞅见谢眠现在的状态,也傻眼了。   “本大爷也不知道……”   微弱的光线下,谢眠脸侧几乎爬满鳞片,丝丝缕缕的妖气宁绕在他身侧,绞得空气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青女提着灯,依然在哼歌,只是她们优雅端庄的表情几近疯狂贪婪。   江怀玉站起身,召出御剑,“你不知道?刚才谁信誓旦旦说没有危险?”   “本来就没危险,送一场美梦而已。”   青回说到这里愣了,上下一打量谢眠,“他是快成年了吗?听说龙族成年前一年,无法控制自己,状态不稳。”   谢眠现在十七,确实快成年了。   江怀玉有种不好预感。   青回弱弱道:“一般来讲,碰上青女,是好事。但前提条件是自身强大,状态稳定。快成年,无法控制,不稳定,那就不是什么好事,及容易被梦反噬,成为青女养料。”   江怀玉差点没把青回丢出去,咬牙切齿道:“前提条件你不早说。”   “谁知道他还没成年!”青回觉得自己冤死了,龙族十五就成年了,侍妾一大堆。   鬼知道谢眠这条龙跟弱小的人族一样,现在才成年。   青女有十个,山洞外又是黑夜,妖魔鬼怪横行,不能搞出太大动静,会把外面的东西都吸引过来。   江怀玉看向手中的青回,笑容和善,“一个人是不可能短时间解决这么多青女,青青,去引开几个。”   普通妖或者人成为青女养料,便是死了。   谢眠不会死,他会直接血脉返祖,死而复生。   死的次数越多,复生速度越快;复生后能力越强;复生后越疯。   谢眠现在已经够疯够变态了,复生后谁知道他还能疯成什么样。   原著中,以主角受的视角写过一次复生,那次复生直接疯得丧失自我,毁天灭地。   用林湛在结尾的话来说,谢眠是个怪物,除了镇压在魔渊,没有任何办法能杀死。   青回:“……”   “青女送梦时不能被打扰,被打扰,青女就会成为青魔。”   青回扭开江怀玉提着它的手,落在地上,往后退,眨眼卖萌,“人家只是一只小小暖手炉,娇小脆弱,不能打。怎么能引开青魔?”   江怀玉:“……”   江怀玉眼眶泛红,垂眼卖惨,“人家只是一个小小修士,娇小脆弱,不能打。你要我一个人去吗?”   “你哭什么?!”   江怀玉生得好看,垂眼委屈说话时,整个人都显得柔弱,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摄人心魄。   青回本来想跑的心思全收了,它停在原地,“青女得了养料就会走,没必要犯险。你别看本大爷,看本大爷也没用!”   江怀玉红着眼尾,咬着唇看它。   青回沉湎美色,痛苦纠结,“也不是不行……”   话音未落,后颈被江怀玉拎起。   江怀玉哪里还有半点委屈之色,眼尾红的明艳,他瞄准其中一个表情疯狂贪婪的青女,扬手将青回狠狠砸到青女头上,笑容灿烂。   “走你。”   青回:“@#&!!!”   青女被砸中,发出刺耳尖叫声。   随着这一个青女的尖叫声,其他没被砸中的也发出尖叫声。   它们嘴角开始裂开,裂到脑后,脑后头发脱落一地,露出一张皱巴巴的老人脸。   露出老人脸后,集体向后下腰,直到手碰到地,整个人都被扭曲成地上走的野兽,速度快如蛾蚋,边诡异笑边张着从脑前裂到脑后的嘴,朝青回快速爬去。   青回顾不得骂你们人修卑鄙无耻,震翅连忙闪躲,山洞够大,有足够的空间躲闪。   见青回引开,江怀玉解开身上墨蓝披风,一步跃到谢眠身边,握紧剑,残风扫秋叶,一剑贯穿还待在谢眠面前不肯走的青魔的脑袋。   青魔发出一声尖利惨叫。   ……   谢眠耳边忽然响起细微的惨叫声音,声音裹挟着金属脆响,很混乱。   “在想什么?”江怀玉剑尖挑起他下巴,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本尊好看吗?”   轻浮。   谢眠半跪在地,厌恶的想,他侧头看着江怀玉,江怀玉脖颈纤白,很适合咬一口。冷冷移开视线,谢眠道:“师尊这个问题不该问弟子,去问师娘比较好。”   “就想问你。”江怀玉又轻吹了口气,“本尊好看吗?你喜欢?”他话没说完,蛇尾缠上他腰。   耳边混乱的声音不断,谢眠烦躁到没有心情去敷衍江怀玉,伸手掐住江怀玉脖子,“喜欢喜欢,行了吗?”   他额角两边都浮现出黑色鳞片,竖瞳阴狠,“你在找死。”   江怀玉被他掐得喘不过气,一如之前客栈里做的梦一样,江怀玉神色惊恐的看着腰间蛇尾,话音发颤。“你是……蛇……”他剧烈咳嗽。   谢眠冷笑,收紧力度。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站在酒楼走廊,看到江怀玉如现在一样,吹姓韩那人的画面。   烦躁不由自主涌上心头,谢眠低头去看江怀玉。   江怀玉发如泼墨散在身后,他皮肤白得透出血管的淡青,眼眶里眼泪打转,眼尾发红。明明很害怕,还在色厉内荏,艰难骂自己。   “什么畜生玩意,滚。”   谢眠轻笑一声,放开掐住江怀玉脖子的手,抬指擦去江怀玉眼角泪水,压低声音,“那个人好看吗?需不需要弟子请他来做师娘?”   江怀玉在颤抖,不明白地望着他,“谁?”   “师尊知道的。”蛇尾缠紧江怀玉,谢眠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有些难以控制自己情绪,他盯着江怀玉嫣红唇瓣,弯腰咬住,尖牙狠狠细磨。   “你们靠得那么近,他好看吗?” 第三十章   ……   什么?   江怀玉一剑刺飞朝这边扑得青魔,正要再补上一剑,手腕忽然被身边的谢眠用力攥住,与此同时,耳边传来谢眠几近阴森的声音。   谢眠问:“他好看吗?”   江怀玉轻嘶一声,用力想甩开谢眠攥住他的手,没甩开,伸手扳,也没扳开。   做梦就做梦,发什么疯。   眼见被刺飞的青魔翻身爬起,和其他四只青魔尖叫着扑上来。江怀玉磨了磨牙,不管三七二十一,乱蒙,哄道:“他不好看,你最好看。”   谢眠依然攥得紧紧的,江怀玉心急如焚,又不能下狠手砍,单手抵住扑来的青魔,江怀玉口不择言,“你放开,再不放开,我杀你。”   “再不放开,我就给你陪葬了。”   “为师最喜欢你,你赶紧放开!”   江怀玉应付青魔有些吃力。   青魔数量是他几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杀死,又不能使用灵力,全靠手中御剑。   耳边声音越来越混乱,混乱的同时,清晰很多。   一句为师最喜欢你,你赶紧放开闯入耳中,谢眠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张着黑漆漆嘴的老人脸以及江怀玉刺穿青魔的雪白剑光。   刚才在做梦。   谢眠松开攥住江怀玉的手,他身上丝丝缕缕妖气和鳞片早在江怀玉打断青女送梦时就已经消失。   江怀玉获得自由,快速逼退欲扑上来的青魔,他扭头看向谢眠,冷哼一声。   “非要说喜欢你才醒?”   谢眠勾起身侧剑,敛着情绪,“劳烦师尊费心。”他横起剑,扫了一周尖叫的青魔,身形直冲青魔,下手狠辣。   青魔是青女送梦被打断,演变出来的,很明显,他之前失去控制时,被拉进青女梦中。   谢眠余光瞥了眼江怀玉,江怀玉有什么好?轻浮无耻,半点不值得入梦。   “不要运用灵力。”江怀玉怕谢眠运转灵力,暴露山洞,引来外面的东西,忙嘱咐道。   谢眠嗯了声。   他基础扎实,下手又狠,即使不使用灵力,剑走偏锋,配合江怀玉,也给江怀玉减少了不少压力。   不出片刻,围着两人的青魔被清理干净。   青回见青魔被清理干净,引着追着它咬得四只青魔朝这边奔来,谢眠眯起眼睛,一剑刺向青回。   青回躲得快,也被削掉了头顶的毛。它怒视谢眠,“你疯了,杀本大爷干什么?”   谢眠不答,剑打了个旋,回到他手中。眼见谢眠又要出手,江怀玉拦住他,“这是本尊的契约兽,收手。”   眉心红印半隐在凌乱的碎发下,江怀玉头发仅用发带松松束着。谢眠握紧剑,烦躁的看向青回,收敛杀意。   谢眠早认出这是禁地那只凶兽,他只是没想到,凶兽和江怀玉缔结了契约。   有种自己的东西被抢先打上标记。   青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它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移开目光,谢眠不再看红印,手中利剑飞出,角度刁钻割掉紧追青回的青魔的脑袋。   脑袋跌在地上,青魔四肢扭曲,摩挲着往前走了几步,捡起脑袋又按回脖子上。它按上后,尖叫连连,丢下同伴,直接冲出山洞。   寒光划破山洞,火光哆嗦,谢眠随之也出了山洞,直追青魔。   他速度太快,眨眼间离开,江怀玉正在应对其他三只青魔,甚至没注意到谢眠离开了山洞。   青回倒是注意到了,不过它记恨谢眠削了它一剑,幸灾乐货看着谢眠追出去。出去吧,出去吧,龙族没一个好货,死了皆大欢喜。   两道黑影穿梭在林间,无数黑影从地面或树间冒出,紧随前面两道黑影,目光贪婪。   两道黑影没在林间穿梭多久,其中一个黑影便被雪亮光芒截断,倒地不起。   雪亮光芒凝聚在剑尖,谢眠踩着凄清月光,缓缓走到倒地不起的青魔面前,垂眸看着在地上扭曲着身体的青魔。   他看着青魔,周围无数黑影看着他,垂涎三尺。   青魔扭曲着没挣扎多久,陡然咽气。   它断气的刹那间,谢眠抬剑割破手指,指尖血液冰冷,滴溅到青魔背上。   仿佛一滴水溅入油锅,周围黑影全部发狂,互相残杀。   而青魔重新睁开眼睛,疯狂咆哮,参与残杀之中,肉眼可见,其背上多长出一双手,反撑在地。   谢眠竖瞳看向山洞所在的位置。   ……   江怀玉刚处理好青魔,就嗅到浓烈血腥味,整个山洞的阵法被破,无数妖魔鬼怪虎视眈眈盯着江怀玉和青回。   青回毛都炸了。   明明没有运用灵力,就连妖法都没用,怎么设置在山洞外的阵法忽然被破了?   江怀玉看着密密麻麻、奇形怪状、嬉笑凄哭的妖魔鬼怪,头皮也发麻,强行镇定下来,江怀玉环顾四周,却猛地发现谢眠不见了。   “谢眠去哪里了?”   青回咽了咽口水,心虚道:“不知道。”   话音刚落,妖魔鬼怪疯狂扑向江怀玉和青回。   阵法被破,再无顾忌,再顾忌,死得恐怕连魂魄都不剩。   江怀玉运转灵力,扫了圈扑上来的妖魔鬼怪,收起御剑,目光冷冽下来,“一化,生生不息。”   他轻点空气,数万柄银剑虚影出现在半空,如细雨坠落,盯住扑上来的妖魔鬼怪。   银剑虚影盯住扑上来的妖魔鬼怪后,狂风卷飞树叶,树叶化作利刃,穿过这些妖魔鬼怪的身体。   刹那间,天上下起污浊液体,是妖魔鬼怪的血液。   青回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江怀玉这么厉害?他……他不是个废物美人吗?   禁地时,明明没这么厉害。   青回不知道的是,禁地时,江怀玉刚穿过来,还不熟练,现在基本掌握了……杀招,在出发来飞星沙城秘境前,越沉水的监督下。   摇摇头,将这个念头驱除脑袋,青回狗狗祟祟躲到江怀玉身后。   江怀玉在血液泼下时,撑起灵罩,没有被泼上半点污浊。他用灵力揪起躲他背后的青回,“想办法突破出去,别缩我背后。”   江怀玉想过御剑离开,但山谷好像有禁制,入夜后根本无法御剑。   青回:“本大爷能有什么办法?要是本大爷没变这么小,肯定能带你飞出去……”青回说到这里,眼睛一亮,“对呀,飞出去。”   它现在跟江怀玉缔结了契约,江怀玉是化神期修士,说不准能借此变大,飞出重围。   妖魔鬼怪杀了一波又一波,仿佛杀不光,江怀玉体内灵力却几近耗尽,这里灵力太稀薄,修士在这里,没有半点优势。   江怀玉给自己烧了三柱香,做好最坏打算后,身后传来一阵大风。   扭头一看,青回变大了。   虽然没有在禁地时的一半大,却也比正常猛虎大两倍。   “江怀玉,走,本大爷带你飞。”   咆哮声遥遥传来,因残月显得凄惶的漆黑天幕下,狼形背部有翅的凶兽冲上天,摆脱跟在后面的妖兽,拽着绿色幽光,直往南去。   谢眠站在地面,视线穿过稀疏的树叶,仰头看向南下的青回。   只看了一眼,他不再看,环顾四周厮杀的妖魔鬼怪,擦去指尖残留的血液。   “上来。”   江怀玉的焦急的声音在上空响起,谢眠擦指尖血液的动作一顿。   青回带着江怀玉回来了,盘旋在他上空。   谢眠停止擦血液,难以理解的看向江怀玉。   江怀玉从青回背上半探出身,墨发飞扬,卷翘睫毛在凄凉月光照耀下,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明知返回危险,还回来,谢眠想不明白他这个所谓的师尊怎么想的。   这不对,应该抛下,走得远远的,规避一切危险。   “愣着干什么?!吓傻了?”   青回在这里盘旋了不过一会,远远被摆脱的妖魔就追了上来,江怀玉一剑击穿蓄力要攻击的妖魔的翅膀,从青回背上跃下,抓住谢眠的手。他余光看见谢眠背后的青魔,不知为何进化,多出一双手。   状态几近癫狂,和周围妖魔撕咬。   警惕地看着青魔,江怀玉抓紧谢眠的手,驱使藤蔓缠住青回的身体,点地拉着谢眠坐回青回背上。   青回见两人落到背上,一振翅,直往南方去。   追上的妖魔越来越多,此地不宜久留。   景物快速后退,风声裹挟着妖魔嘶吼声呼啸,江怀玉回头看向遥遥被甩开的妖魔,放开谢眠的手,提起散着幽幽绿光的灯,照耀前方。   灯是青女的灯,有驱散迷雾和幻境的作用,青女变成青魔后,灯就被抛弃了。   江怀玉临走前,把青女的灯都捡了起来,用来引路,好离开山谷。   “师尊为什么回来救弟子?”   谢眠轻声问,盯着江怀玉提着灯的手腕,手腕青紫了一圈,是他之前用力攥出来的,格外刺眼。   “弟子不值得师尊犯险。如果师尊为此受伤,弟子难辞其咎,死不足以谢罪。”   江怀玉闻言,一僵,崩人设了。   如果是原主,肯定不会回来救谢眠,他巴不得谢眠死。刚才着急救谢眠,忘了人设问题。   江怀玉僵了一瞬,恢复正常,厌烦道:“你以为本尊愿意回来救你?还不是青回非要回来救你。它见你长得好看,喜欢你。”   江怀玉虽然厨艺不好,甩锅却非常熟练,面不改色。   谢眠:“……”   青回:“……”   青回心道明明是你坚持要来救他,怎么成了本大爷,它正要扭头反驳,江怀玉一个眼刀甩了过来,后颈凉飕飕。   谢眠低笑一声,没再说话。   他借着幽幽绿光,看着前方。   九龙岛毁灭时,有修士送了他一件像青女灯一样清雅的青衣,青衣是谢芸的皮。   “妖物低贱,该死。这是一个叫芸的妖物的皮,只要你承认你是龙族余孽,就给你。”   谢眠不记得自己当时怎么回那修士的,他好像是笑着说,仙人在说什么,我是人,芸是谁?   他好像还说,衣服很好看,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幽幽绿光仿佛青衣爬上,谢眠低下头,冷汗直冒,下一刻,被争吵声唤醒神智。   抬眼一看,已经离开山谷。   从寒夜阴森走到天光乍破。   朝霞刺眼,璀璨夺目,远山浸在金色光芒下,飘渺得有点不真实。   青女的灯明明灭灭几息后,灯芯在阳光下灰飞烟灭。   江怀玉没注意过青女灯灰飞烟灭了,掐诀隔绝谢眠,避免谢眠听到他和青回争执称呼问题。   “你叫本大爷一个未来称霸修仙界的凶兽青青,为什么本大爷不能叫你玉玉。”青回记着江怀玉给它扣锅,说它喜欢谢眠,嘴里骂骂咧咧:“本大爷可不是坐骑,这是临时之策。”   江怀玉:“你叫一声玉玉试试。”   青回:“试试就试试,玉玉!”   江怀玉:“闭嘴,别叫,不叫你青青还不成?”   青回:“麻烦叫青王,或者青爷,你选一个,本大爷大度,你选哪一个都成。”   “秀儿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隔绝法阵对龙族来说,无效,谢眠听着争吵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全身回暖,他抬起手。   阳光明媚,落在指尖。 第三十一章   城镇繁华,一个身穿藏青华服的中年人骑着红枣色烈马,无视人群,穿过城门,纵马向前,一直飞纵到城内镖局。   镖局前站着几个手足无措的青年,年龄都不大,见到这个中年人瑟缩了一下。   “货呢?!”   中年人翻身下马,视线四处扫了一圈,发现空荡荡,没有东西,火气蹭蹭爬,勃然大怒。   “中途遇到劫匪,都是筑基期的,被劫……劫了……”   几个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着头皮道。   “被劫了,你们怎么不被劫了?!请你们护镖,你们告诉我货被劫了?!”   中年人怒不可遏,扬手一巴掌朝为首青年扇去,“货都被劫了,还活着干什么?!”   修士五类感觉敏锐,谢眠和江怀玉离开山谷,一路南下,刚进飞星沙城,遥遥就注意到这一幕。   谢眠召出剑,寒光从剑身流泻到剑尖,他微微皱起眉,打量中年人,“师弟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剑出鞘时,距离近的一些城中人侧头朝这里看来,目光呆滞。   江怀玉接触到这些人的目光,当作没接触到,一把将谢眠召出来的剑按回去。   江怀玉当然知道挨骂那几人是玄魏宗的弟子,不仅知道,还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被一个平平无奇的练气期中年人骂。   原文里,活着进入飞星沙城城中后,每人人会得到一张人设卡,按照人设卡,需要扮演卡片上的人物。   一旦扮演失败,崩人设,就要被城中人抹杀。   扮演成功的人,不但会获得机遇,还能活着离开飞星沙城秘境,只是会抹掉在城中扮演人物的记忆,让下一次来飞星沙城的没有前人经验可参考。   江怀玉看文时,觉得作者是个游戏狂魔,要不然也不会设置出人设卡。   甚至一度怀疑这个抹掉记忆的操作是为了促进妖王和主角受“林湛”感情。   ——飞星沙城秘境里,装成玄魏宗弟子的妖王喜欢上了善良的林湛,一直暗搓搓想带回妖界。   结果一出飞星沙城秘境,双方都被抹掉记忆,妖王作死欺负林湛,直到想起飞星沙城的记忆,后悔不已,上演火葬场。   江怀玉想着原文情节,默默给妖王点了根蜡烛,太惨了。   利剑被被回去的瞬间,城中人目光又恢复灵活,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   谢眠不着痕迹扫了眼这些恢复正常的城中人,弯起眼睛,漆黑眼睛直勾勾看着江怀玉,“师尊是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江怀玉一口否认,他撸了把趴在肩头的青回,青回隐藏了翅膀,仿佛一只普通妖兽,正在睡觉。   硬生生每人挨了一耳光,玄魏宗几个弟子也不敢吭声,听中年人骂完,又气势汹汹去找镖局镖主,才松了口气。   目送中年人去找镖主,几人看了看被对方脸上的红印,心里怒骂中年人。   边骂着边准备回镖局,余光却看见江怀玉和谢眠。   几人眼睛一亮,抬手要打招呼。   手刚举起,几人四周,飞星沙城城中人就朝他们看来,目光呆滞,其中一个屠夫甚至一边看着他们,一边哐哐哐宰肉。   几人表情僵在脸上,还是为首那人反应快,连忙喊到,“二位公子,好久不见,这次又来找我们押镖?”   江怀玉笑着点头。   “二位这边请。”城中人恢复正常,该做什么做什么,几人轻呼了口气,顶着半张脸的红印,笑容殷勤,“押镖找我们就对了,二位真是非常有眼光,我们可是很有经验……”   进入镖局单独房间,没有外人,几个弟子就不装了,锁好门,哭丧着脸。   “江师叔,早知道飞星沙城秘境这么危险,就不来了。”   谢眠半靠在门边,警惕着门外,闻言,掀起眼皮看了眼江怀玉,表情关切,不解问起原因。   几个弟子一人一句,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卡片和人设的事。   “本来一开始没人相信不按卡片扮演人物会被抹杀,可没想到,前面数个人都被抹杀了,硬生生被抹杀,扭成血沫。   “我们扮演的角色是镖局押镖镖师,每天早上,会固定有任务,没完成任务算崩人设,做出不符合扮演人物言行举止的也算崩人设。”   “崩人设将会被抹杀,我们来飞星沙城城中没几天,就看到好些人崩了人设……”   几个师弟乍一见到可以依靠的对象,不自觉就开始倒苦水。   “卡片是什么时候发?”谢眠蹙眉,他压着不耐烦,打断几个弟子的话。   听谢眠这么问,几人面面相觑半响,道:“不清楚,反正进城最多两天就会发,卡片有二十张,随机抽。   “说来巧,我们几个一起进来,一起又抽到镖师人设。”   谢眠眉头皱紧,他轻敲剑柄,敲了两下,看向江怀玉,江怀玉听到一半,正在神游,没有着急。   很显然知道什么。   眉头松开,谢眠看向江怀玉,“依师尊之见,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江怀玉满脑子都是抽人设卡,他记得原主当初跟随主角受“林湛”进入飞星沙城秘境后分开,再见,林湛看见他在洗碗……   也就是说,原主抽了张洗碗工的人设卡???   谢眠见江怀玉没应答,又唤了两声,江怀玉这才回神,“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静观其变。现在想离城,恐怕已经无法离开。”   几个弟子闻言直点头,“确实无法离城,飞天遁地,都无法离开。”几人说着,目光落到江怀玉肩上趴着的青回身上,又转到江怀玉眉心耀眼红印。   “江师叔,这是你的契约兽?”   江怀玉颔首,“进飞星沙城秘境时契约的。”   几人得知是契约兽也不再多问,这妖兽怎么看怎么是普通妖兽,不感兴趣,移开目光,几人倒药给脸上上药。中年人下手抽人抽得太狠了。   ”你们几个死哪里去了?”   门外忽然传来训斥声,几个弟子脸色一变,“是镖主。”不敢多耽误,连忙收起药瓶,匆匆离开房间。   几人离开,江怀玉也不想待在房间里,他看向谢眠,谢眠也看着他。   “师尊,有事?”   江怀玉拉紧披风,他先前没有什么多余动作,几个弟子都没看到他其实穿着中衣。   在心里琢磨了下语气,江怀玉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借本尊几块灵石。”   飞星沙城秘境里所有东西都是真的,也能够交易,就是人不是真人。   江怀玉理直气壮说完这句话,有些心虚。   “说话这么拽,会遭谢莲花削吧?”   “谢莲花肯定心想:伸手要钱,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狗师尊,真无耻!”   “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江怀玉的心声一如第一次听到一样,声线干净悦耳,像是贴在耳边愤愤说话。   倒是非常有自知之明,谢眠心里嗤笑一声。   蓦然想起梦境中,江怀玉贴着他耳边吹气,问:“本尊好看吗?”   气音带着热气仿佛还纠缠在耳边,心神一颤,谢眠几乎是下意识蹙紧眉,退回一步。   接触到江怀玉不解的目光,谢眠稳住心神,温顺将整个乾坤袋递给江怀玉,敛下情绪。   “弟子的就是师尊的,师尊不必客气。只是弟子很奇怪,秘境里买的东西能用么?”   江怀玉接过乾坤袋,取出几块灵石,抛回给谢眠,“不能用。”江怀玉停顿了下,目光落在谢眠身上,“把你的脱下来给本尊?”   谢眠似乎有些意外,他怔愣片刻,轻笑出声。   应道:“好。”   谢眠太温顺了,表现的比谁都温顺,仿佛不会反抗。如果不是见过他真面目,谁都会被他迷惑,谁知道他骨子里是个疯批黑莲花?   谢眠答应着,当真去解腰扣,江怀玉只是随口一说,哪里会要,抬剑一剑柄拍他手背,江怀玉口头嫌弃道:“衣服大了,不用。”   谢眠十七,看着单薄,其实比江怀玉还要高一点。   江怀玉骨架小,又稍矮一点,穿谢眠的衣服,试都不用试,便知道上身定是松松垮垮。   手背被拍得微红,谢眠笑容消失,他抬头盯着江怀玉。   谢眠的目光冷冽,满是烦躁与不耐烦,江怀玉还是头一次看到谢眠在他面前露出本性。   江怀玉第一反应不是胆寒,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你盯着本尊做什么?不服气还是觉得委屈。”江怀玉暗中运转影石,语气刻薄道:“想造反弑师?”   忍不住终于翻脸,出手要害他这个恶毒师尊了是吗?   如果他是谢眠,也会选择现在翻脸,首先青回飞了差不多三天,体力透支,陷入沉睡,自己没有帮手;其次,人设卡的存在,弄死自己后,完全可以栽赃嫁祸给飞星沙城。   谢眠似乎在忍耐什么,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中冷冽散尽。   ”弟子没有这个意思。”简单说了句,他扣上腰扣,开门转身就走。   他开门动作并不重,甚至算温和,可江怀玉却细心发现门框出现裂缝。   江怀玉稍稍一琢磨,开门也跟了上去。   谢眠接近成年,状态不稳,情绪应当也不稳。刚才露出本性,指不定就是受了影响。   既然无法激怒谢眠,那就乘现在谢眠受影响,故意往他身边晃,激他害自己,抓把柄。 第三十二章   谢眠身影离开镖局,拐过几个小巷,消失不见。江怀玉找了半天,才在一个水潭寻到他气息。   树荫将水潭遮得严严实实,阴寒之气宁绕潭面,水潭不大,边缘浅,中间深。江怀玉拨开周围灌木,几步走到水潭边。   水潭空荡荡,并没有人。   奇怪,谢眠的气息明明就在这里。江怀玉微微蹙眉,打量水潭。   水潭比江怀玉之前落入飞星沙城时的水潭更深,江怀玉沉下心神,用契约寻人,师徒之间缔结了师徒契约,可以用契约寻人。   契约凝成红色细线,尾端缠着江怀玉小指,蜿蜒入水潭中间,想扯着江怀玉往水潭深处去。   在水里?   江怀玉有点错愕,他自然不可能冒冒失失下水,收起契约,朝水潭深处看去。   水潭深处隐隐约约划过黑色影子,还没看清黑影是什么东西。   “哗啦——”一声破水声。   谢眠出现在离他不远的水潭边缘,他有些狼狈,水珠顺着下巴、发尾、黑衣往下滴。   见江怀玉遁声看来,谢眠站起身,站起身的瞬间,淡淡血丝在水中晕开,水潭深处黑影消失。   抬眸朝江怀玉看来,谢眠整张脸隐于树荫下,他收敛着阴狠,声音正常,温和问:“师尊跟着弟子做什么?”   “本尊跟着你自然是关心你死活。”江怀玉不再关注水潭中的黑影,他的目的是谢眠,居高临下俯视谢眠,江怀玉训斥道。   “飞星沙城城中危机四伏,你乱跑什么?嫌命长。”   丝丝缕缕血丝在水中消失,谢眠手指狠狠按压着浮现鳞片的手腕,手腕处被撕拔掉好几片鳞片,狠狠按压时,痛意才能迫使人保持清醒。   “有点事要办,师尊不必担忧。”   “是吗?”江怀玉冷笑一声,故意找茬,听说有事不但不离开反而坐到水潭边,“什么事,说来听听。”   “不是什么要紧事。”谢眠直视江怀玉,“弟子自己可以处理。”   江怀玉:”不是什么要紧事是什么事?”   谢眠按压手腕的力度骤然松开,他顺着被拔掉鳞片处扯掉两片鳞片,忍耐度耗尽。   “你给我滚。”   谢眠一字一字道,温和的声音冷下,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他低下头,荡漾水面倒映出一双猩红竖瞳。   “你叫谁滚?”见谢眠被激怒到直接叫他滚,尊师重道都丢失,江怀玉心中发怵,紧接着发怵的是暗喜。   可以,没问题,这次一定能让对方害自己。   如果这次还不行,他江怀玉就不做人!   没人能在极度不舒服的情况,被极度厌恶的人反复激怒,还没保持冷静,不去害对方。   “谢眠。”江怀玉扬起眉,他眉眼明艳,扬起时有些凌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叫本尊滚,本尊轮得到你使唤?”   “你是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让本尊走,本尊偏不走。本尊若是放任你为非作歹,面子往哪里搁……”   江怀玉十分歹毒,收肠刮肚,翻着花样,阴阳怪气刺谢眠。   刺到一半,整个人措不及防被卷上岸的潭水卷进水潭。中衣和披风湿透,江怀玉呛了口水,还不等他从水里挣扎起,脖子被人掐住。   谢眠已经来到他面前,他修长手指掐住江怀玉纤细脖子,猛然收紧。   猩红竖瞳在脸侧和手背上的鳞片的衬托下,森冷。   江怀玉被掐得喘不过气,他呛了两口水,“混账东西,你干什么?!”   睫毛打湿沾水,眼尾因呛水而泛红,江怀玉虽然嘴上骂着混账东西,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怒气,全是目的得逞的狡黠和兴奋。   他悄无声息运转着影石,影石置于掌心,录着一切。   “怎么,真面目被发现,要杀人灭口?”   极力压住因要被害而高兴上扬的嘴角,江怀玉冷笑一声,装作没看到谢眠异常之处,掐诀召出御剑,放了一半多的水,朝谢眠杀去。“身为弟子,想杀本尊,怎么不掂量掂量……”   御剑挟着寒光,即将刺上谢眠时,不负所望,骤然断成两截,一半跌入水中,一半虚虚抵在江怀玉背后。   谢眠眼神有些涣散,他盯着江怀玉泛红眼尾,视线下移,落在他怀玉脖子上,缓缓放开掐住江怀玉脖子的手。   江怀玉不明白他怎么放弃掐自己,未说完的话全因谢眠不符合常态的举动滞留在喉咙。   正要再刺谢眠两句,脖子传来被尖利物体刺穿的疼痛,疼痛只一下,江怀玉便感觉到温热触感从疼痛处细细爬到下巴。   谢眠在吻他。   江怀玉:“!”   江怀玉骤然瞪圆眼,殷红从耳垂蔓延到脸上,下意识往后退。意识到谢眠不仅仅是失控,还被龙族本性操作,失去理智。   如果他有理智,不会吻自己。   虚虚抵在江怀玉背上的前半截剑刃在江怀玉退后的瞬间,彻底抵在江怀玉背上,寒气逼人。   温热触感不再纠缠,谢眠头埋在江怀玉肩颈处,少年嗓音微哑,语话带着热气,像是从喉中滚出。   他低声道:“你再退一步试试?” 第三十三章   冰冷潭水顺着发丝滚落,滴在潭面,泛起涟漪,江怀玉脑袋空白了一瞬间。   他看着谢眠,意识到对方还有点理智,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和认不出面前的人。   咬了下舌尖,江怀玉勉强维持住镇定,“我不退。”   话音刚落,寒意减弱,断剑不再死死抵住他背。   江怀玉紧绷的心弦微松,他掐诀,小心翼翼、偷偷摸摸想震碎断剑。   掐诀掐到一半,谢眠握住他双手,他听到谢眠在他耳边缓缓说,“你若震碎,我就杀了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几个字,谢眠放轻了声音,像是毒蛇吐信,稠黏在江怀玉耳侧。   江怀玉闻言,指尖一抖,掐到一半的灵决烟消云散。   谢眠清醒的时候就疯,不清醒,只剩下一点理智时候,估计更疯。   他说的出来碎尸万段,就绝对干得出来。   江怀玉是化神,但对上谢眠其实并没有多少胜算,一是他不清楚谢眠真正的实力;   二是,他杀不死谢眠,主角与整个修仙界在后期阻止谢眠毁天灭地时都没杀死谢眠,只能镇压在魔渊,他喝了多少酒,嗑了多少头孢,敢痴心妄想杀死谢眠这种怪物?   江怀玉不敢想象自己被碎尸万段的场景,他心里后悔万分。   江怀玉啊江怀玉,你作什么死啊,在谢莲花失控时跟着跑出来。   你这不是自己上赶着被欺负吗?   江怀玉防范的看着谢眠,他衣袖和披风浸在水中,有细碎阳光落在水面,波光粼粼。   江怀玉边防范边在心中默念《心清咒》。   谢眠现在还有些许理智,说不定能用《心清咒》唤醒。   修仙界文字与现实不同,《心清咒》是江怀玉学习修仙界时,一个字一个字跟着人背下来的。   就在这时,谢眠加重捏着他手腕的力度,力度之大,捏得江怀玉痛得拧起眉,轻嘶出声。   《心清咒》被迫打断,江怀玉痛得根本静不下心念。   仿佛是预谋已久,他轻嘶出声之际,唇齿间缠上对方气息。紊乱青涩。   江怀玉瞳孔猛缩,不再念《心清咒》,忍无可忍,挣开谢眠的手,从水面跃起,抓过断剑,握紧断剑,一剑刺向谢眠。   他虽然没有多少胜算,但也不是可以任人宰割。   他没有再放水,不但没有再放水,甚至用了全力。断剑带着刺目寒光,直刺谢眠后背。   潭水被剑气掀起巨浪,直扑谢眠身上。   谢眠站在水中,水珠顺着鬓发往下滴,赤红竖瞳直勾勾看着江怀玉,他左侧脸侧黑色鳞片光滑,从脸侧一直蔓延到眼角,到眼角,黑色鳞片明显细小许多。   断剑即将刺到他后背。   谢眠缓慢转身,抬手一把捏住了断剑,断剑割破他手掌,鲜血顺着掌心往下滴。   一滴接一滴,以他为中心,血液落在潭水中,慢慢染红潭水。   潭水像是漂染上层红色染料。   “疯了吗你?!”江怀玉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看着谢眠直淌血的左手,血如涓涓细流,根本停不住,直往下滴。   江怀玉顿在原地,不敢收回断剑,也没敢继续往前刺。不管是收回来,还是继续往前刺,谢莲花这个丧失理智的疯批不松手,都会割断他手掌。   江怀玉只是想制止他,并不是想重伤他。   若是这时重伤他,等他清醒过,指不定要怎么记恨,疯狂报复。   “谢眠,你给我松手!”   江怀玉怒视谢眠,谢眠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转身看向他,竖瞳平静。   他看了会,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加大了握剑力度,锋利剑刃割得更深,血流速度更快。   “你!”江怀玉急了,谢眠是什么疯子,怎么叫他松手,他反倒还握紧了。江怀玉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到谢眠身旁,握住断剑另一端。   “咔嚓——”数声。   断剑出现裂痕,从江怀玉握着的部分,快速碎开,碎成粉末。   即将碎到谢眠握着的地方时,谢眠握紧断剑,断剑竟然被他生生折断成几段。   蹙起眉,谢眠张开手,断剑碎片在他手中,混着血液,嵌在手心,极其骇人。   “痛。”   谢眠看着手心,睫毛轻颤,轻声说道,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江怀玉心想,痛就对了,扎手里了,都快割到骨头了,能不痛?   下一刻,谢眠抬手想把利剑碎片往已经被割得血淋淋的手心里按,按得更深。   “你干什么?!”江怀玉一把抓住他手,“不能往下按。”   “痛。”谢眠轻声道,他甩开江怀玉的手,固执地想把碎剑碎片按手心,似乎这样可以减少痛楚。   少年力气大,江怀玉差点被他甩的直接跪在水中。水潭水寒,边缘水浅,直接跪下去也不到腰间。   极力压制怒火,江怀玉揪住谢眠衣领,咬牙切齿,召出藤蔓绑着谢眠双手。谢眠阴森森看着藤蔓,脸上鳞片越来越多,几乎要失控。   江怀玉怕他一点理智都不剩,连忙松开藤蔓,放轻声音,小心翼翼道:“你听我说,你……你别把碎片按进去,很痛,我给你清理掉碎片好不好?”   谢眠抬眸盯着他看,半响,没了动静,“好。”   江怀玉闻言,松了口气,上前清理出断剑碎片,取出疗伤药,倒伤口上。   江怀玉本以为,谢眠会痛出声,疗伤药虽然疗伤效果极好,却极痛。然而谢眠像是没有感觉,或者说习惯了,安静看着伤口快速愈合。   他看着伤口愈合后,抬眼看向江怀玉。   江怀玉容貌艳丽,眼尾耳垂都透着靡丽,拿着疗伤药药瓶的手清瘦白皙,娇生惯养,经不起任何苦难。比瓷白药瓶还白。   “你……”谢眠凑到江怀玉耳边轻轻说话。   江怀玉听清他的话,脑中某根弦“铮”一下断开。他狠狠瞪谢眠。   “难受。”谢眠有些失控,环住江怀玉,头埋江怀玉脖颈处,一如之前。冷水从他发丝,滴落在江怀玉肩颈处,冰冷。江怀玉第一次见谢眠表现出不懂,茫然。   他声音低哑,微微垂下眼帘,问:“怎么解决,教一教好不好?”   江怀玉正想推开他就走,被强制性留在原地。   ……   草木投下的阴影,在天幕下随着时间不断拉长,顶端落于潭面。   ……   谢眠意识混乱,清醒时,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岸边,手背脸侧脖颈处的鳞片都消失,眼睛也不再是赤红竖瞳。   ——自身不受控制的妖化现象已经完全褪回去,恢复正常。衣服微乱。   谢眠垂眸,靠近衣襟,衣襟上,或者说他身上弥漫着一股淡香,清甜,淡到难以识别是什么香气。   记忆混乱,谢眠回想他失控时发生了什么,他当时尚存一丝理智,似乎在逼着人帮他。   谢眠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也不记得那人的声音,那人整个人在他脑海里都是模糊不清的。 第三十四章   模糊到只剩下指间触感。   谢眠捻了捻指尖,抖开衣服上的淡香,眸子阴冷了下来,他站起身,整理好衣服,转身要回镖局。   “阿眠。”   虚弱的声音在谢眠脑海响起,谢眠脚步顿住,肉眼可见,他阴冷的眸子回暖,嘴角上扬,温柔从眉稍流泻到眼尾。   “姐。”他轻声喊道。   龙族之间,通过神识可以互相联系。对方听到他喊姐,抿嘴笑了声,“你现在在哪里?”   “在飞星沙城秘境内。”   “飞星沙城秘境?!”谢芸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我不是叫你不要去吗,你怎么不听?飞星沙城秘境很危险,想要取柘林兽的脑血不容易,它们成群生活,你……”   谢眠打断她的话,“姐,我没事,已经取到了。”还差一百,他没有说。   谢芸闻言,松了口气,随之神经又绷紧了,“可有受伤?”   “有。”谢眠放软嗓音,敛着眉眼,语气可怜,“受伤不轻,很痛。”   “少撒娇,不惯你。”   谢芸定下心,笑道,谢眠如果真的受伤,反而不会说自己受伤,他说自己受伤,从来是在撒娇,装伤卖痛,博关心。   谢眠于是笑了起来,“撒娇怎么了?我还没成年。”   谢芸虚弱着笑骂,她顿了片刻,缓缓问,“刚才你怎么回事?”谢芸联系他的原因就是察觉到他情况异常,但具体不知道什么事,心中担忧。   “阿眠,你快成年了,注意点,别失控妖化。世人容不得我们,若是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谢眠眸子阴冷下来,“已经被发现了。”   他失控妖化,只残留一点理智,逼着人帮他时就已经被发现了。   只是不知道帮他那人看到多少。   鳞片?竖瞳?亦或是本体?   谢芸想起她感受到的异常,通常情况下,龙族之间可以互相联系,却不能感受到对方的异常,她之所以能感受到,是谢眠怕她出意外,以心头血定了双向契约。   一方出事,另一方都能察觉到。   听到被发现,谢芸脑子里一时有些乱,全身剧烈痛疼起来,利剑一寸寸活剥的痛苦涌上,她猛然吐出口血,声音充刺着恐惧,疯了一样,边哭边尖叫。   ”杀了,不管是谁,杀了,要杀了……”   谢眠耐着性子,听她又哭又尖叫,缓缓道。   “阿眠知道,找到他,就杀了,绝不会让他活着走出飞星沙城秘境。”   语似结冰,谢眠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刺眼,淡香似乎还缠绕在鼻尖。   谢芸又哭又尖叫了会,才平静下来,她长舒一口气,”让他死得毫无痛苦,毕竟帮了你。”谢芸说完着这句话,自嘲一声,“恩将仇报,死得毫无痛苦,又怎么样?”   “算他倒霉。”谢眠沉默片刻,冷冷道,“下辈子放聪明点,有些事不能帮。”   ……   江怀玉不知道谢眠在背后戳他不聪明,是个蠢货。   若是知道,当场炸起,被逼着帮就算了,帮了后,还被扣上蠢货的头衔。   这难道是他想帮的吗?   江怀玉正坐在桌前,他已经换了身高领剑袖红衣,打量手中的影石。   水潭时,他见谢眠渐渐恢复意识,果断抛下谢眠就离开了,离开前,还模糊了谢眠的记忆。   江怀玉并不想跟谢眠有过多牵扯。   他蹙眉看着手中影石,谢眠没有害,影石自然也没有录到谢眠害自己的片段,只有一推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一把水潭边发生的事全录了下来。   江怀玉看见影石就烦。   他回来后,本想把影石直接销毁了,可影石太硬核,也不知是什么打造的,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销毁。   丢呢?又不敢丢,怕别人捡到,一旦被别人捡到,那就直接社死了。   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打量,江怀玉心想,要不把它藏在起来,永远封印起来。   正想着,门忽然被推开。   谢眠一身黑衣,挺拔如竹,推门而入。   他看到坐在桌前的江怀玉,弯眼笑喊:“师尊。”   谢眠一声师尊,惊得江怀玉本就酸痛的手一颤,影石没拿稳,刹那间落在地上。   影石如玻璃珠,落在地上后,还咕噜噜往前滚了几圈,发出响亮的声音。   江怀玉脸色变了,他起身就要去捡地上的影石。   影石却被谢眠抢先一步捡到手。   江怀玉僵在原地,他僵了会儿,冷着脸,伸手朝谢眠要影石。   “东西给本尊。”   谢眠看了一眼影石,影石上面隐隐约约有画面,看来已经被录满了东西。   谢眠并没有真正看到里面是什么,不过想来也应该跟他有关。   江怀玉一直想逮他的把柄,把他赶出师门,也不知道这影石里面,到底是逮到他什么把柄了。   谢眠心中冷笑一声。   敛着情绪,谢眠往前走了几步,将手中影石递还给江怀玉。   影石回到手中,江怀玉心中才安稳,松了口气,他看向谢眠,装作完全不知道谢眠去哪里的模样。   刁难道:“你去哪里了?怎么乱跑?找死是不是?”   谢眠一键复制粘贴,跟在水潭时回他一样,敷衍应道:“有点事要办,师尊不必担忧。”   “谁担忧你,实力不够,死在外面活该。”   江怀玉训他时,谢眠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淡香。但这香味非常非常淡,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朝前靠了两步,视线落到江怀玉紧扣的高领衣领上,衣领上绣着白色纹路。   谢眠记得,江怀玉从来不穿高领。   江怀玉见他紧紧盯着自己高扣的衣领。   又羞又怒,“你盯着本尊看干什么?”   谢眠的视线非常平淡冷静,但江怀玉却觉得炽热,少年沙哑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轻轻撕咬着他的颈部,边撕咬边呢喃细语,缠绵悱恻得像是道侣之间的情话。   辛苦师尊。   师尊真好。   师尊好看……   谢眠移开目光,不再看江怀玉。他问到,”师尊身上怎么有一股香气?碰见什么人?”   江怀玉把一切都做得非常完美,唯独遗留了自己身上的香气。   其实他自己是闻不到自己身上有香气的,他以为是没香气。   “尊者,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身穿宗袍的弟子推门而入他刚说出“尊者”两个字,视线看见站在一旁的谢眠,高兴喊,“谢师兄!”   江怀玉看见站在门口喊谢眠的弟子,瞬间想到如何回复谢眠。   他只在那弟子身上停留了几息时间,便淡定自如的回道:“回来的时候倒是碰见了一道黑影,但是不清楚是谁。怎么?”   江怀玉凉飕飕道:“他是偷了你什么东西?”   江怀玉话音刚落,站在门口的弟子,忽然感觉嘴巴不是自己的了,仿佛被人控制了一般。   他张着嘴,立刻补充道:“对,我也看见了!我进飞星沙城的时候,跟江师叔一起看到的。   “说来也很幸运,一进城就遇到江师叔,不然我什么都不懂,此时都已经被城中人砍成尸块了”   他其实只是进城的时候碰到江怀玉,并且跟江怀玉一起来到客栈,哪有碰到什么黑影啊?   说了一段话,前半段全是假的。   那弟子听自己说完这段百分之五十都是假的话,觉得不可思议,惊恐抬手想捂住自己的嘴,却被江怀玉一把拉住,拽着他就往门外走。   “跟本尊来,有点事跟你谈谈。”   那弟子来不及捂嘴,稀里糊涂就被拉出房间。   谢眠看着房门开,又看着房门关住。   明晃晃的太阳光线从窗户射进来,谢眠站在阳光下,笑意逐渐消失。他抬起手,一转,掌中便出现一枚极小的东西。   是一枚录满画面的影石。   谢眠看着掌中影石,眯起眼睛,舌尖顶了顶尖牙。   ……江怀玉把那弟子叫出来,叮嘱他咬死说看到黑影了,千万不能说没看见。   那弟子懵了,“为什么?”   江怀玉意味深长道:“还是不知道为好。”连哄带骗,总算把那弟子哄住,江怀玉放心的和那弟子返回房间。   “江师叔,你总算回来了。”   房间里一片交谈声,其他几个获得卡片,扮演押镖镖师已经回来了,他们满脸焦急。   “镖主听说你们是来找我们押镖护送的回头客,说什么也要请你们去酒楼吃饭,可你们没有人设卡,吃饭就是断头饭。”   你们指的是江怀玉、谢眠、以及江怀玉碰上,带回来的那名自家弟子。   飞星沙城规定是拿到人设卡的不能崩人设,否则会被抹杀。   而那些暂时没拿到人设卡,是黑户,飞星沙城不承认其存在。   黑户只要不引起城里人注意,基本没什么危险,而一旦引起注意,便是灭顶之灾,被认为是危险者,要抹杀。   显然,现在是引起城里人注意了。   “这样,江师叔,你们快离开这里。”   几个拿了镖师人设卡的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一横,咬牙道:“我们是他镖局的人,你们走了,他问起来,我们咬死不知道原因,他总不可能杀我们。毕竟不算崩人设。”   “那可不一定。”   谢眠在一旁,抛出一句话。   几个弟子一听就慌神了,勉强压住慌,他们朝江怀玉看去。   江怀玉睨谢眠,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谢眠恍若无察江怀玉的不满,见江怀玉看来,弯眼笑,笑意极淡。   江怀玉不理谢眠,思衬片刻,“不一定会被抹杀,我们已经得到临时人设,想来不崩临时人设,应该也不会被抹杀。”   “什么临时人设?”房间里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江怀玉,有些迷茫。   江怀玉缓缓勾起嘴角,笑容明艳,“当然是客人的人设,找你们押镖护送的回头客。”   几人闻言,眼前一亮,对啊,他们虽然没有人设,却被拿着人设卡的自己赋予了临时人设——客人。   若不是赋予了临时人设,镖主也不会邀请他们吃饭,早在注意到他们时,就直接围攻抹杀。   ——镖主误以为他们有人设,人设卡是客人。   “临时人设有是有了,可是……我们没有货物?”碰上江怀玉,跟江怀玉一起入城的那弟子弱弱道,他也没有得到人设卡。   “没货找镖局护什么镖?这明显不对劲,不符合客人设定。。”   几个弟子闻言,灵机一动,连忙取下乾坤袋,“这是我们从宗门出发带的东西和在秘境得到的宝物,就当是货物。不过,就是太少了,一看就不正常,那有这么少的货物?而且这些东西也没贵重到需要护送。”   江怀玉没有接乾坤袋,他手指微曲,抵着下巴,想了会,“你们护送时,会打开箱子检查货物吗?”   几个弟子闻言,摇头,“自然不会,这是客人的隐私,我们作为镖师,没有资格打开,更别提检查。”   “那就好办了。”江怀玉打了个响指,“交给本尊。”   响声清脆,打破众人心上的阴云,几个弟子欢呼一声。   江怀玉打完响指,侧首,却见一直沉默不语的谢眠正盯着他手看,目光似乎还往上走了点,落在唇边。   江怀玉唇瓣被他咬破了,回来后,江怀玉用术法,堪堪遮住。   狠狠挖谢眠一眼,江怀玉走到一边,乘大家都在欢呼,没注意他,把影石连抛几十个灵咒,锁在发带带尾。   很好,完美。   等离开飞星沙城秘境,就从发带上取下来,抛寒泉里封印了。 第三十五章   “江师叔,我就不进去了吧?”   同样没拿到人设卡的弟子站在酒楼门口,踌躇不前,他抬头看向酒楼,小声说,“我没有人设卡,我……有点怕……”   酒楼阴森森。   悬挂在酒楼门口的招牌,字迹潦草,鲜明如血染。客栈旁边载了棵柳树,柳树清幽,非但没添上雅致,还显得整个人酒楼都透着冷意。   江怀玉闻言,进酒楼的步划一顿,他回头看向那弟子,“你是叫邓……”   “邓顺。”那弟子连忙答道。   江怀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走本尊前面。怕什么,还能吃了你?”   邓顺错愕张大嘴,半天才反应过来,慢吞吞绕过几位手持镖师人设卡的师兄,绕过谢眠,走到江怀玉前面。   他本想留在酒楼外,他只有筑基修为,进酒楼,见什么所谓的镖主,还吃饭,这不是找死吗?   但江怀玉已经叫他走前面了,总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往酒楼里走。   他们刚踏进酒楼,酒楼门口那棵柳树仿佛活了过来,藤枝盘绕着一个头颅。   仔细看,那个头颅还是新鲜的,正冒着热气。   ……   踏进酒楼的瞬间,阴寒之气消失,全身温度上升,酒香从二楼雅间飘下。   镖主是个爽朗的中年人,高高瘦瘦,灰袍长髯,发间夹杂着些许斑白。   完全叫人看不出来,他是一个镖局的镖主。   听到楼下传来走动声,镖主几步走出雅间,正要打招呼,当到走到江怀玉前面的邓顺时,他眼中闪过迷茫之色,僵硬着头,看向几个持有镖师人设卡的弟子。   “你们不是说只有两个人吗?他是谁?”   他问完他是谁,声音骤然提高,脸红脖子粗,有乌黑色的青筋爆跳出来。   “他是谁?你们是谁?!”   伴随着暴跳声,酒楼里,所有在此吃饭的人都放下手里东西,僵着头朝这边看来。   江怀玉发现他们的手隐隐约约变长,往地上垂去,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将他们撕碎。   江怀玉一步挡到那弟子面前,面不改色,高高在上,“没见识,连随身傀儡都没见过?”   江怀玉不放心邓顺一个人留到镖局,于是也叫他一起来酒楼,以随身傀儡的身份。   听到江怀玉的声音,邓顺狂跳的心镇定下来,他撇了撇嘴,尖酸道:“公子,这小破地方,自然没见过,像我这种高级傀儡,他们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   镖主很明显怔了下,他念念叨叨,随身傀儡吗?   随身傀儡分为低中高三极,登峰造极的傀儡师可以制造出足以媲美化神修士的傀儡。   气氛凝固了片刻,就在江怀玉想: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带着人跑得快时,镖主抚掌大笑。   “原来是高级傀儡,小人有眼无珠。”他眼睛一转,视线从江怀玉身上看到谢眠身上,恢复正常人的流畅,“两位,二楼雅房有请。”   一瞬间,酒楼恢复正常,刚才还僵硬着的人,也恢复正常,继续吃自己的饭,仿佛刚才的是错觉。   太诡异了,飞星沙城这地方也太邪门了。   邓顺尖酸完,见状,吓出一身冷汗,差点站不住脚。扶着上楼栏杆,勉强跟着江怀玉他们的步划,艰难的一步步往上爬。   爬着爬着,眼前蒙上层水雾,邓顺听见女子嬉闹声。   定眼一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宗内,几个师姐正围着他劝喝酒。   邓顺:“……”   邓顺才不信自己一瞬间就回到宗内,平时对他爱答不理的师姐这会也跟吃错药一样,全围着他转,仿佛他是世界中心。   这一看就知道是有妖邪在作祟!   “救命!啊啊啊啊啊!”   邓顺猛地挣开几个师姐,往前跑,然后,他猛地清醒过来,发现他还在酒楼,只是手紧紧抱住江怀玉腰,恨不得整个人都缠上去。   邓顺:“……”   江怀玉表情一言难尽,他本是听到邓顺在后面直叨叨别过来,意识到邓顺是被周围邪崇影响了意识。   正要点醒对方,没想到对方一惊一乍,直接把自己吓醒了,不仅如此,他还死死抱住自己不放。   敲开邓顺的手,江怀玉似笑非笑,“好抱吗?”   邓顺涨红脸,在几个师兄的注视下缓缓点头,刚点头,他就发现一道极冷的目光落在自己后颈。   邓顺遁着目光看去,正好看到谢眠。   谢眠站在高一阶的木阶上,微微弯着眼,看不出丝毫平常的温和。   他目光轻飘飘,只扫视邓顺一眼,便移开目光。   邓顺在谢眠轻飘飘扫了一眼后,不知为何,心里层层叠叠泛起恐惧,他连忙摇头。   “不好抱,江师叔!”   江怀玉刚才问好抱吗,纯粹是逗人玩,周围环境太压抑。不明白他怎么点头又摇头,江怀玉嘱咐他们不要分心,容易被邪崇影响,产生幻觉。   几个弟子应是。   短短二十多步台阶,却硬生生走了差不多百步台阶的时间。   推开雅间房门,镖主已经在等他们,他身边还站了个青年人,那人一身短打,手里拿着张人设卡。   ——侠客。   江怀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详预感。   果不其然,青年朝江怀玉看来,惊艳片刻后,他转动手中卡片,用心念跟江怀玉等人说道:“不好意思,要完成任务,就只能牺牲一下你们了。”   侠客,行侠仗义,任务是惩恶扬善。   他抬起下巴,做到镖主对面,“这三个人是骗子,不是客人,他们根本没有货物需要护镖。”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目光一一扫过谢眠和邓顺,最后停在江怀玉身上,嘴角上扬,“难道不是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江怀玉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他抬头朝持有侠客人设的人看去。见江怀玉朝自己看来,青年手臂撑着桌子,用心念跟江怀玉说话,屏蔽其他人。   “看在你帮过我,求我,我倒可以考虑帮你一下。”   帮……过?江怀玉视线下滑,落在青年手臂上,手臂上蜿蜒出来一小片青乌色图腾。   青乌色图腾?   妖王“穆燃灯“?!   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正在跟林湛双人甜蜜打怪吗?江怀玉百思不得其解,他想着妖王刚才说自己帮过他?   什么时候?   江怀玉努力回响,才想起没入飞星沙城时,韩漱玉带人砸场子,叫自己宗内弟子滚出客栈时,自己出手护过两个弟子。   一个早在禁地时就见过面,可以确定不是妖王,另外一个就是个素未谋面的内门弟子。   很瘦很弱小,分分钟要原地去世的内门弟子。   江怀玉脸色沉了下来,那个分分钟要原地去世的内门弟子就是妖王?怪不得当时表现的那么平静。   穆燃灯本就没想藏着身份,他要不是需要进飞星沙城秘境办点事,而飞星沙城秘境又只有仙门世家弟子才能进来,他早就踏平飞星沙城秘境。   “考虑的怎么样?求本王一下,本王就带你离开飞星沙城秘境,不然……”穆燃灯半眯起眼睛,“你看看你周围。”   自从穆燃灯揭穿他们不是真客人后,客栈里和街上的人都已经放下手中东西,如同被召唤的鬼怪,挤到房间外,趴在墙上往房间里探,灵活的压根不像人。   镖主更是已经暴跳如雷,身体如雪糕在太阳底下融化一般。   “江……江………师叔……”几个弟子声音颤抖,握紧召出的剑,看着房间外攀爬的东西。   江怀玉知道,这是他们被判定崩人设了。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客人,虽然只是临时身份,一旦被判定崩人设,就要被飞星沙城以各种手段抹杀。   “拿到人设卡的离开。”江怀玉稍加思虑,立刻叫持有镖师人设卡的几个弟子离开。   崩的是客人人设,跟镖师没关系,要被抹杀也是他、谢眠、邓顺。   而不是在场所有人。   “听不到本王说话,你要是想死?当然,本王也不拦着你。”穆燃灯拿着手里的卡片,左右甩动,用心念继续说,“只是可惜你这幅好模样,腰细腿长,在床……”   江怀玉:“……”   说人话不行吗?   你有种当着林湛的面说这些话。   心念能用于双方交流,屏蔽他人,可龙族来说,心念根本就是透明,说什么都能听到,跟在面前谈论没两样。   谢眠掀起眼皮,看了眼撑在桌子,偏头跟江怀玉用心念说话的穆燃灯,几步上前,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一剑擦着穆燃灯脑袋而下。   他的速度极快,快到不可思议。   穆燃灯躲得再快,也没躲过,脑袋上出现一道血口,手朝头顶摸去,摸出满手血。   危险眯起眼睛,穆燃灯阴沉着脸,看向谢眠。   谢眠歪头一笑,浸着温柔,“不好意思,名门正派,斩妖除魔,是为职责。”   他指尖夹着一张人设卡。   ——名门正派,后起之秀。   其他人:“!”   江怀玉:“!”   你什么时候拿到人设卡的?!   震惊之际,江怀玉和邓顺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欢迎来到飞星沙城。”   话音落下时,光芒浮动,数十张空白卡片在眼前一字铺开,是人设卡。   “请随机抽选一张卡片,这将是你的人设卡。”   ”人设卡将决定你之后扮演的角色,请勿崩人设,祝各位在飞星沙城得偿所愿。” 第三十六章   数十张空白卡片浮动,尺寸大小材质一致,江怀玉知道原著中原主抽了张洗碗工卡片,想也不用想,自己也会抽到洗碗工。   从左到右,江怀玉扫了眼,随意抽出一张。   “唢呐?!”   刚抽出,江怀玉听到旁边的邓顺发出一声不敢置信地喊声。   邓顺一手拿着唢呐,一手看着手里人设卡,表情一言难尽,有点崩溃,如同吞了只苍蝇。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抽到这个?!”   人设卡上清晰写有两个字“鼓乐”,死人出葬时走前面吹唢呐。   房间四周,趴在墙上屋檐上的人见到人设卡时,就消失了,回到各自位置,如正常人一样谈笑风生。   镖主全身长毛退尽,他暴躁嘶吼两声,身影如冰,融化在地面。   危机解除,几个镖师人设卡的弟子见状,松了口气。听到邓顺的喊声,疑惑看去,差点笑出声,强忍着笑意,肩膀一抖一抖。   “挺好,抽人设卡还送唢呐,指不定是什么灵器,稳赚不赔啊。”   邓顺绝望道:“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没事,本尊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江怀玉注意到邓顺手中的唢呐,噗嗤笑出声,顿时,几个弟子连同邓顺的目光齐刷刷投到他身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他人设卡上。   “洗……”碗工。   江怀玉翻开卡片,要展示给他们看。目光触及卡片上的字时,江怀玉瞳孔微缩,全身血液从四肢百骸灌入脑袋,重重一击。   江怀玉没说完的话卡住,猛地扣回人设卡。   几个弟子只看到人设卡在眼前晃了下,很快被江怀玉收回,眼里流露极其感兴趣的,几人正要追问江怀玉收回去做什么。   桌木破裂,碎屑飞溅。   “啧。”穆燃灯踢碎桌子,碎屑飞入半空,锐利尖端直指谢眠,“小兔崽子,你知道本王是谁吗?”   谢眠一转,收回人设卡,笑问,“敢问阁下是谁?”   霎时,房间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邓顺收起令他绝望的唢呐,剑尖愤恨的直指穆燃灯。   “管你是谁,坑我们,揍不死你。”   记着刚才穆燃灯捅破江师叔等人的身份,其余几个弟子表情也冷了下来,剑指穆燃灯。   “报出你的狗名!“   “你们玄魏宗有点意思。”穆燃灯在齿间嚼了几下自己的名字,笑了声,看向江怀玉,沉下脸,抬头一挥,木屑化作黑刃,如纷飞大雨,直刺向江怀玉等人。   木屑快刺上时,纷纷掉落。   江怀玉冷笑一声,踩着木屑,绕过谢眠,走到穆燃灯面前。   “阁下才是很有意思,出门没吃药?逮着人就乱咬。”   穆燃灯看着江怀玉走到他面前,目光肆无忌惮打量江怀玉。   打量什么物品一样,把江怀玉从头打量到尾。   从姣好面容打量到指尖,再从指尖滑落到皓白清瘦手腕,顺着手腕滑到腰间。   江怀玉腰上束着暗红色腰封,悬着一块代表自己身份的通透玉牌。   玉牌并不会过分累赘,反而显得腰细柔韧,能够一只手拦过,然后折断。   他余光看着,肆无忌惮,仿佛在打量自己道侣。   江怀玉不适的蹙起眉,穆燃灯才收回目光,笑道:“江尊者这样骂本王,真让人伤心,毕竟当时本王还想救你。”   谢眠站在一旁,嘴角下压,握紧剑。   “谢……师兄?”察觉谢眠笑容消失,阴冷着盯着穆燃灯,邓顺挪了挪步子,挪到谢眠身边。   “你怎么了?”   谢眠收起阴冷,平静垂下眼帘,“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人太嚣张。”   邓顺十分赞同的点头,他不知,谢眠并不是因为穆燃灯太嚣张生气,而是穆燃灯先前的话和刚才肆无忌惮打量江怀玉的目光。   露骨至极。   谢眠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么荒唐无稽的理由生气,他只是难以控制心中烦躁。   谢眠冷森森的想,要不把他杀了算了,碍眼。   谢眠从小就被教导,得不到就毁掉,碍眼就杀了。   直到如今,他也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得不到难道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强,所以得不到?既然如此,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碍眼的,无论多久,始终碍眼,早解决早舒心。   江怀玉听穆燃灯笑着为自己脱罪,还说想救自己,扬起笑。   笑容明艳,明艳到让人想起盛夏初始,漫山遍野的野花。   他靠近穆燃灯,穆燃灯因为他的靠近,嗅到一股淡香。   下一刻,江怀玉将手搭在他肩上,轻笑一声,“那本尊真是要感谢你这么好心。你认为该怎么感谢?”   靠得太近,穆燃灯能看到他睫毛根根分明,睫毛微翘,枯蝶一般,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与阴影对应的是,雪白肌肤,以及嫣红的唇。   像偷擦了口脂。   穆燃灯半眯起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正想说什么,腹部一痛,紧接着,被人一个过肩摔狠狠摔地上。   江怀玉冷着脸,“谁稀罕你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穆燃灯脑袋重重砸到地上,有木屑刺穿头皮,他表情有些扭曲。   强忍着痛意,穆燃灯磨牙,他撑地想爬起,江怀玉一脚又把他踹了回去。   江怀玉本想给他一剑,但他的剑在水潭时,因放水,被谢眠轻轻松松折断。   谢眠,败家子。   “本尊不是什么好人,你应该知道吧?往死里坑,就要……”   江怀玉召出刚入飞星沙城,跟青回缔结契约时,随手收伏的藤蔓,藤蔓笔直穿过穆燃灯肩膀。   他俯身看穆燃灯,血飞溅到他脸上,“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江怀玉就不是个受得了气的人,别人害他,他非要报复回去不可。   就算对方是妖王,文中戏份比较重的股票攻也不例外。   他都敢在反派黑莲花身边蹦跶,算计黑莲花,还怕报复区区一个股票攻?   肩膀直流血,穆燃灯撇了眼肩膀,抬头看江怀玉,鲜血飞溅在他脸上,还有滴溅到眼尾,靡丽至极,比他见过所有美人都好看带劲。   “江怀玉,有没有人说过你好看?要是在妖界,你这么挑衅,早就被按床上,下不来床……”   江怀玉冷着脸:“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原文里,妖王就是个说话放浪的,简称有病,主角受“林湛”都被他欺负哭了。   “像你这种人,应该没哭过……”   “不听不听就不听。”   江怀玉一藤蔓戳穿他另一个肩膀,迫使他停止说话。   穆燃灯抬手一把折断戳穿他肩膀的藤蔓,目光死死盯住江怀玉,气笑了。   “本王记住你了。”   藤蔓分裂成数条,江怀玉材米油盐不进,依然冷着脸,“王八念经,不听不听就不听。”   藤蔓在江怀玉说话时,朝穆燃灯逼近,要将他千穿百孔。   “咔嚓——”数声,击穿地板,穆燃灯无声无息离开房间了。   “江师叔,我们去追,不能叫这个王八犊子跑了!”   邓顺几个弟子气急败坏,居然敢这么冒犯亵渎江师叔,还床上,见鬼的床上,不把他抓回来乱砍几剑,难消心头之气。   虽然江师叔好看,是事实,但好看不代表要被如此窥伺。   江怀玉连忙拦住了他们,“别追,你们不是他对手,他是妖王穆燃灯。”   几个弟子脸色难堪,齐齐骂穆燃灯,拿小本本在心里给穆燃灯记账。   玄魏宗的人,没有什么太大优点,只有两个优点,一个优点就是护短;另外一个优点就是记仇。   谢眠侧首,看向窗户外,眼中阴狠,闪过杀意。   “好了好了,没什么好生气,也甩了两藤蔓……”江怀玉连忙安抚道,真怕他们追出去。   玄魏宗的弟子在后期为受了委屈的林湛出头,一看就是重情义的。   其实不光从书中能看出他们重情义,先前身份被揭穿,要被抹杀,那几个拿了镖师人设卡的弟子咬牙撑着不离开也能看出,都是笔直生长的红苗。   几个弟子点头应下,说不生气,其实心里又给穆燃灯记上一笔。   等日后变强,碰上穆燃灯或者他属下,必将逮着就揍。   江怀玉欣慰地点了点头,他正要转身说离开酒楼,头上一痒,尾骨处也一痒。   江怀玉:?   江怀玉缓缓打出问号,他怔了下,猛然看向手里的人设卡。   跟穆燃灯斗,忘了人设卡这事。   人设卡,不同于现实的人设卡,给你个人设卡,你按人设卡上扮演就好。   飞星沙城中的人设卡它会根据人设需要,无——中——生——有!   如果你拿到的人设卡是鼓乐等,就会送相关乐器;   如果拿到的人设卡是妖修之类,就会拥有妖修的一切;   如果是普通人,没有一点技能,比如洗碗工之类,就会被限制修为,直至结束。   江怀玉感觉头上、尾骨处越来越痒,深觉不妙,顾不得再说什么,连忙往门外走。   几个弟子见状,紧随其后。   谢眠视线还停在窗外,他看了好半天,才收回目光,不紧不慢,跟上前。   江怀玉加快脚步,想甩开他们,可刚踏出客栈,就见客栈外分两行,恭恭敬敬站着人。   皆统一穿着藏蓝色圆领衣,衣摆修有白色云纹,云纹一纹接一纹,连在一起,拼凑出两个字。   “飞星。”   是飞星沙城城主府的人。   见到江怀玉,城主府的人眼睛一亮,连忙跪了下来,“城主。”   江怀玉:“……”   仅落他几步后的几个弟子:“!!!”   其他拿到人设卡,正在附近扮演人物的修士:“!!!”   倒吸一口冷气,卧槽,城主身份也能抽,这什么逆天运气!   谢眠停驻在门口,似乎也很震惊江怀玉抽到的这个人设卡。   两行人整整齐齐跪在客栈外,江怀玉不喊起来,也不起来。   头上和尾骨处越来越痒,江怀玉朝几个弟子递去我没事,先走一步的眼神后,抬起头,十分冷静的让跪在地上的众人起来。   “回府。”   “是,城主。”站在最前面的中年人应道,他转头看向其他人,眼睛微微上吊,显得有几分凌厉。   “回府。”   这一声回府,响彻云霄。   话音刚落,风声鹤唳,八匹麒麟马拉着辆金玉雕着的撵车从天边驶来,驶入客栈时,八匹麒麟马嘶鸣一声,轻轻落入客栈。   麒麟马蹄接触地面的同时,撵车门敞开。   江怀玉顾不得许多,连忙坐上撵车,他刚感觉有东西要钻了出来。   “走。”   中年人见江怀玉坐上撵车,自己翻身骑到麒麟马马背上,一勒缰绳,带着一群人,在羡慕的目光中浩浩荡荡离开客栈。   “江师叔这运气,绝了。”   “我也好想成为城主,听说飞星沙城城主耽于美色,说明美人多啊!”   “你在想什么,吹你的唢呐吧。”   几个弟子同邓顺眼神来眼神去的交流,飞星沙城内,在有城中人的情况下,心念也是不能用的,会被听到,进而崩人设。   谢眠见他们几人在哪里眉来眼去,轻轻笑了声,笑意不达眼底,极浅,转身也离开。   “谢师兄这是去哪里?”邓顺挤了挤眼。   “他抽的是名门正派,后起之秀的人设卡,想来是收到人设任务,去收伏妖魔了?要不就是跟其他名门正派汇合了。”   几个人看半天没读出说这话之人,眼神里的意思,也不读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不谈了,不谈了,自己做自己的事,崩人设就麻烦了。”   “欸,同样是抽人设卡,还是同时抽的,我却要去送葬,天理何在?!唢呐声,扎透心。”……   刚上撵车,江怀玉头上就冒出一对毛茸茸的白色耳朵,耳朵还支楞着动了两下。   江怀玉:“……”   江怀玉伸手摸了下,耳朵又动了两下。   江怀玉:“……”   江怀玉扭头看了看身后,身后也冒出了四条蓬松的大尾巴。   ——抽到城主人设卡。   城主是个四条尾巴的狐狸精,不但是狐狸精,他还是个背着未婚夫养男宠吸精气的渣男。   空气波动,光芒重新出现在眼前,这次不是发人设卡,而是发布人设任务。   [你的未婚夫已经得知你私下养男宠,与人欢好,背叛他,已拜别师门,正准备回来杀你。   你与他年少定亲,你已经不认识如今的他,不知他的模样。   你想活下去。   任务:向他撒娇,装乖卖巧,活下去。]   江怀玉:“……”   江怀玉:啊啊啊啊啊!   什么玩意,放我去洗碗,我只想当个无情洗碗机器人! 第三十七章   “咳咳。”   湛蓝天幕下,瘦弱的玄魏宗弟子弯腰扶树吐出一口血,他看向正在驯服妖兽的林湛,抬手擦了擦嘴角血液。   “江怀玉……江怀玉……”   瘦弱弟子念着江怀玉的名字,又咳出口血,嘴角上扬,眼睛酝酿着浓厚兴趣。   “本王记住你了。”   穆燃灯进飞星沙城是为了找东西,因此,一进飞星沙城就分身,将能力平均分配,分出好几个自己,去找那东西。   没想到其中一个分身抽到侠客人设,碰到江怀玉等人。   他早闻江怀玉大名,舔狗废物,就算在客栈帮了他,拦下攻击,依然不能改变他的认知。   反而让他更厌恶。   因此,分身一看到江怀玉等人,就仗着侠客身份,故意戏耍对方,揭露偶他们没有身份的事。   只是没想到,戏耍没洗耍成,反而……被刺了两藤蔓。   分身抵挡不了化神修士两击,离开客栈就消失。   穆燃灯想着江怀玉那张溅着血液的脸,又咳出口血,刺美人,带劲。   林湛驯服妖兽,听到穆燃灯扶着树在咳嗽吐血,嘴里还轻念着什么,连忙走了过去,关切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弟子没事。”穆燃灯收起情绪,他看着林湛,捂住林湛的手,慢吞吞道,“林尊者,你不必这么照顾我,这一路都是你照顾我,我才走到这里。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也是我不自量力,非要进飞星沙城,给你添麻烦了。”   穆燃灯一进飞星沙城秘境,就碰到修真界都称赞的林尊者“林湛”。   他其实在取代其中一个去飞星沙城秘境的弟子,从玄魏宗出发时,就看到林湛了。   玄魏宗林尊者林湛美名远扬,如玉如啄,容貌秀美,心地善良,是许多人的白月光,更是第一美人。   但在他看来,论容貌身段,不如江怀玉,要说第一,应该是江怀玉第一。   但不知为何,见到林湛的瞬间,他就忍不住对林湛心生好感。   林湛身上有种让人不自觉亲近的感觉。   即使是现在,觉得江怀玉更带劲,更让他想欺负,他依然对林湛好感更高,更想靠近林湛。   听到穆燃灯真情实意的感谢,林湛表情微僵,他完美掩饰好僵硬之处,抬手摸了摸驯服的妖兽的头颅,温润如玉。   抿唇一笑,“不麻烦,你是玄魏宗的弟子,身为玄魏宗尊者,照顾是应该的。”   穆燃灯病弱的又吐出口血,“林尊者真好,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林尊者。”   眼看血要溅到他身上,林湛差点退后一步,他忍下衣服被溅上血的烦躁,问系统。   “系统,你确定这个叫李翰的是妖王穆燃灯?动不动就吐血,病弱的像是要马上要升天了。”   系统冷静道:“请宿主放心,绝对是妖王穆燃灯,只收系统好感度要在飞星沙城秘境结束好,才能统计出来,请宿主耐住性子,努力攻略。”   林湛确定再三,闻言,终于放下心来,万一不是,那就白做功了。   自己可是累死累活带了他一路。   系统说什么甜蜜双人打怪个鬼,全程他一个人打,这挨千刀的就在后面吐血,除了拖后腿就是拖后腿。   林湛不知道,穆燃灯暗中解决了许多危险,不然,光凭他一个人,又带着个只知道吐血拖后拖的,根本不能安全无恙走不到这里。   “实在不舒服,那就停歇会再启程去飞星沙城城中。”林湛抬头看向远处隐隐约约,起伏的城墙,温声道,也不知道其他人现如今在哪里,可能已经到城内了吧?”   穆燃灯站直身体,“不用了照顾我,林尊者,我没事。”   穆燃灯半眯起眼睛,他想到了江怀玉。   ……   麒麟马拉着撵车,飞快来到城主府。   江怀玉不习惯有狐耳狐尾,在撵车上反复尝试,直到来到城主府才勉强收回狐耳狐尾。   “城主。”中年人的声音在撵车外响起,他低声道,“他们都在外面等城主了,是否需要人伺候?”   他们?伺候?   江怀玉心神一晃,刚收起的狐耳狐尾又冒了出来。   江怀玉:“……”   放弃挣扎,不再反复无意识去收回狐耳狐尾,江怀玉撩开垂帘往外看。   撵车被麒麟马拉着,一路沿着大道,跨过敞开的城主府门,进入城主府。   城主府奢华程度跟长明殿没两样,首先入眼的是宽阔前殿,湛蓝天幕下,房檐瓦片,流泻着金光,金光顺着瓦沟滑落到房檐古铜色铃铛上。   “城主!”   见到撵车上的江怀玉,十几个原本规规矩矩站在前殿门口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江怀玉定眼一看,十几个人都是难得一见的俊郎青年,目如星漆,身姿挺拔。   男宠……江怀玉想着刚才崩出来的人设卡任务,任务只说养男宠,没说数量。   江怀玉先入主为先,以为是一个,显然错了,明明是一群。   十五个,好家伙。   狐耳抖了下,江怀玉连忙放下垂帘,中年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城主,选一个?”   江怀玉心想未婚夫都要回来杀狐了,还选什么。强制性收起狐耳狐尾,江怀玉踏下撵车,一脸嫌弃,“都是些看腻了的,有什么好选?都遣散了吧。”   任务背后,有城主的人设,城主的人设跟原主的人设还挺像,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不同的是,原主不乱搞,不渣,更不会撒娇装可怜。   城主不但会撒娇装可怜,更会乱搞,嘴里哄着,心上还捧着,左拥右抱,渣得堪称当代反面教材。   什么?在场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江怀玉。   中年人皱起眉,“城主可是在担心老城主定下的亲事?听说那人已经拜别师门,来找城主了,说是要杀城主,污了他名声。”   中年人口中的那人指的正是城主未婚夫。   江怀玉冷冷斜中年人一眼,转身就走。他走了两步,听到骨折的声音,回头一看,背对着他的众人,脑袋都扭出了一个诡异角度。   竟然是硬生生把脑袋扭了半圈,脸扭到后背,直勾勾看着江怀玉。   “你是城主吗,你不对劲……”   江怀玉快速回忆自己哪里说错了,除了之前一句遣散,,他没再说其他话。如果是遣散的话说错了,他们不会现在才扭过脑袋。   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拍到江怀玉肩膀上。   江怀玉侧头看去,是青回。青回在玉牌里睡的好端端,陡然发现外面情况,瞬间吓醒了。   看到青回的刹那,江怀玉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他不应该冷冷斜中年人,应该骂未婚夫。   “哪里不对劲?还不是被那个所谓的未婚夫气的!污了他名声,本城主还觉得毁了本城主的温柔乡。”   江怀玉说完这句话,笑了声,笑意未达眼底,渣男发言,“该遣散就遣散了,本城主不想他回来还看到你们。就是玩玩而已,那么当真做什么?”   骨折声再度响起,城主府众人恢复正常。   “城主………”十几个俊朗青年几步走到江怀玉身边,含情脉脉看着江怀玉,“我们不想走,我们可以装作你属下,只要让我们跟着你就好。”   江怀玉不理他们,当作没听见,叫人遣散他们,转身就走。   水雾朦胧,灯火微弱,江怀玉穿着中衣泡在殿内温泉里,他在等那个所谓的未婚夫。   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到底什么时候来。   江怀玉只想早来早结束。   “四尾狐狸精,向他撒娇,装乖卖巧?”青回津津有味的砸吧着任务,笑到差点呛到自己,“你会撒娇吗?”   江怀玉掐着嗓子,看向青回,眨眼睛,“这样不是撒娇?”   “哈哈哈哈!”青回笑死,“你这是撒娇?你这不是掐着嗓子学太监?”   江怀玉:“……”   江怀玉面无表情拍水,水流如柱,打湿青回,“那你说该怎么撒娇,你撒一个试试?”   青回被淋了个透心热,它甩了甩头上的毛,不知从哪里拿出本书,害羞地递给江怀玉。   江怀玉不明所以,正要去接,青回收回书,扭过身体。   “不行,你都不叫我。”   江怀玉:“……”   青回又转过身,把书递给江怀玉,“说不给你,你就不要了?我有那么凶?”   “亲一下嘛。”   “你不要生气。”   江怀玉:“……”江怀玉低头看向青回递来的书,翻开第一页。   ——《狐狸精的自我修养》   江怀玉实在不会撒娇,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书,认真研究怎么撒娇,青回在旁边绘声绘色地撒娇。   “吱呀——”门忽然被推开。   来了?江怀玉目光凌厉,收起书,连同还在喋喋不休撒娇的青回一起收回玉牌,他站起身,快速披上外袍,看向门外。   门外一道靛青色身影快速奔来,江怀玉正要现学现卖,撒娇。   那道身影却到环住他,反倒朝他撒起娇,语气可怜,“城主,不要遣走在下,你不是说,要与在下一生一世?在下已经忍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非要赶在下走?”   江怀玉低头看去,环住他这人是个比之前刚入城主府看到的人还要俊俏的青年,青年应该比他高,环住他时,微微弯着腰。   江怀玉一把推开环住他的人,“玩玩而已,你当真了?”   青年被推的退后几步,他握紧拳,“是。”抬眸看着江怀玉,青年去伸手抓住江怀玉外袍,微微侧头,“城主,我们好聚好散,最后一次。之后在下再不纠缠……”   江怀玉心说真正的城主肯定不会拒绝,正要开口让他走,门被一剑碎开。   凄清月光顺着木门碎开的木渣射了进来,黑衣人带着面具,手中利剑寒光刺目,他站在门口,冷冷看着这一幕。   江怀玉一把拽开想缠着他的青年,抬眸看向门口黑衣人,看来这人就是城主的未婚夫。   黑衣人劈开木门后,一言不合,直接持剑杀来。也是,头顶都绿了一片,还能忍才是怪事。   江怀玉反应极快,避开剑锋,两人过招不过三招。殿就被城主府护卫包围。   江怀玉退后一步,稳住身形,披好外袍,故作不知,“阁下是谁,平白无故,这是做什么?”   黑衣人并没有说话,剑指江怀玉。   城主府护卫当即朝黑衣人杀去,想杀掉这个不速之客。可惜双方实力相差太大,还没靠近,就被剑锋割伤,芦苇被风吹倒般,倒一半,在地上痛苦哀嚎。   黑衣人一步十米,来到江怀玉面前,招式凌厉,招招致命。   江怀玉跟他过招时,乘机扯下黑衣人腰间令牌,看清令牌上的字,江怀玉停止防范,被逼着倒在地上。   利剑剑尖擦着脖子落在地上,入地三分,江怀玉抬眸看向黑衣人,在黑衣人要取出利剑,杀他时,手拿着令牌,勾住他脖子。   “多年不见,你怎么一回来就杀我,我还以为你回来是想要我?”   江怀玉垂着睫毛,咬着唇,小心翼翼打量黑衣人,眉尖微蹙,眼尾泛红。   他侧过头,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   黑衣人取剑动作一顿,他顿了片刻,才俯下身,压低声音。   ”叫他们退出去。”   声音冰冷如山巅雪,带着阴寒贯彻肺腑,江怀玉好半天才缓过来,江怀玉放下勾住他脖子的手,抖着睫毛,软着语气。   “我叫他们出去,你会杀了我吗?”   不等黑衣人回答,江怀玉挥退其他人。   其他人见状,怎么可能还不知道黑衣人身份,愤愤瞪黑衣人两眼,转身和自称在下的青年离去。   余光瞥见众人离开房间,江怀玉抬眸看他,狐耳狐尾露了出来,蓬松尾巴卷住黑衣人手腕。   卷住黑衣人手腕后,江怀玉抬手去取他面具,眸子亮晶晶,只是眼尾泛红,透着湿意。   “你别杀我,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你要我,我给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晦暗火光下,面具被江怀玉挑开。   少年俊美的面容在晦暗灯光下有些模糊,他看着江怀玉,轻声道:“师尊,是弟子。”   江怀玉:“……”   江怀玉藏匿在指尖的凶悍杀意消失,快速收回缠着谢眠手腕的尾巴。 第三十八章   柔软尾巴在手腕缠紧,不出一息,又迅速消失,带着阵阵酥痒。   谢眠目光顺着江怀玉取下他面具的手往下看,四条尾巴在江怀玉身后散开,毛色雪白,泛着光泽,轻轻晃动。   江怀玉察觉谢眠的视线盯着他尾巴,耳尖飞上点红,连忙收起尾巴和狐耳。   “看什么看,没看过?”   “弟子失礼。”谢眠收回目光,站直身,收起剑。   江怀玉撑坐起,把面具递还给谢眠,“既然你的人设任务是来杀城主,怎么不早点跟本尊说,你故意的是不是?混账东西。”   江怀玉把未婚夫三个字省略了。   谢眠接过面具,“师尊跟城主府的人走时,弟子才收到人设任务,没机会与师尊说。”接面具时,手指碰到江怀玉指尖。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到江怀玉指尖滑到指腹,即使不接触,谢眠也知道他指腹,柔软温热。   移开目光,谢眠接着道:“弟子的人设任务最终目的不是杀城主。”   “不是?”江怀玉蹙眉,“你的任务是什么?”   难道任务不是关系密切相连的一件事?比如说你要杀我,而我要避免被你杀。   “念及过往,情之所动。”   谢眠垂眸,召出人设卡,语气平淡,缓缓道:“红烛暖帐,巫山云雨。”   江怀玉:“……”你胡说!   江怀玉往谢眠的人设卡上看去,人设卡背后写着人设任务。   【你与他年少定亲,怀揣着配不上他的自卑,你决定拜入师门修炼,待有所声明地位修为时,回来娶他。   几十年后,你获得了你想要的,你决定一年后娶他   却得知,他背叛了你,私下养男宠,寻欢作乐。   他不再是白月光,成了泼在你身上的污浊。   你怒火攻心,拜别师门,决定下山杀了他,让他永远留在回忆里,保留年少美好的模样。   再次见到他,你心软了,你舍不得,在他的撒娇勾引下,要了他。】   要了他……   要了他……   要了他……   一口气没哽过来,江怀玉气得没控制住,狐耳狐尾又钻了出来,一尾巴卷过谢眠的人设卡摔地上。   什么狗屁不通的逻辑,乱搞任务。洗碗不好吗?!斩妖除魔不香吗?!   都是为飞星沙城GDP做贡献,提高本城幸福指数。   要了他?什么目光短浅、没有见识、胡说八道的任务!   原著里,谢眠的人设卡也是名门正派,后起之秀,不过他的任务是正正经经的斩妖除魔任务。   人设卡摔到地上,轻震两下,如同被根线牵着,飞回谢眠手中。   江怀玉抬眸看向谢眠手中人设卡,无意识的轻晃身后四条雪白尾巴,他警惕地看着谢眠,勾起唇,笑容明艳。   “你不可能要本尊?”   谢眠拿到的任务就是要他,不完成任务就算崩人设,要被抹杀。他是为救他姐姐谢芸进的飞星沙城,自然想活着离开飞星沙城。   江怀玉笑容消失,翻脸比翻书还快,“身为弟子,你要敢,本尊就……”   门外传来极其细微的声音,“嗞啦——”像是什么在挠门,发出刺耳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江怀玉正要侧头往门处看去,唇边传来温热触感,谢眠低头吻在他唇边,压着声音,“冒犯师尊,师尊勿怪。”   江怀玉还没反应过来,腿弯处穿过一只有力手臂,整个人被抱起来,穿过层层纱幔,放在温泉旁休憩的床榻上。   薄如蝉翼的青烟色床帘垂下,江怀玉猝不及防淹没在少年灼热怀中,谢眠敛着眉,虚虚环住他,吻在他眼尾。   江怀玉:!   “你疯了?!”狐耳陡然竖直,江怀玉睫毛微颤,怒道:“你干什么?”   谢眠单手扣住他双手,从喉间滚出一丝轻笑:“想要你。”   热气撒在眼边,熏红眼尾。   江怀玉怔住,全身血液直冲像脑袋,轰然炸开。谢眠真的疯了。江怀玉脑子里飞过谢眠真的疯了的念头,他挣不开被扣住的双手,抬起膝盖就要击谢眠。   江怀玉没有运转灵力,他现在的人设是妖,妖是没有灵力的。   妖修炼的是妖法。   膝盖还没碰到谢眠,被谢眠用腿压住,谢眠连眼都没抬,炽热的吻滑到他唇边。   江怀玉正要发飚,他如今是四尾狐狸,就是被压制住了双手双脚,也还有尾巴,尾巴顺从心意,当即就要用尾巴把谢眠给扫下去。   忽然,双手被放开,谢眠食指在他右手掌心轻轻划了几下。   微痒。   江怀玉想扫他下去的动作顿住。   谢眠在他掌心划得那几下,很像在写字。   门外,令人发毛的刺啦声不断,江怀玉注意到。门口有一个黑色影子倒挂着,那影子垂着长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体,在轻轻晃荡。   晃荡了几下之后,门外出现了几道黑影不断在门外徘徊,似乎是没有脚,在门外飘动。   他们的目的都有一个,就是紧紧盯着房间内的动静,他们的视线似乎已经穿透房门,看到房间里的景象一般。   ——飞星沙城分明就是一座鬼城。   江怀玉收起扫人的尾巴,任由尾巴垂在床榻下,他看向谢眠。   谢眠吻落在他唇边,轻轻碰了下,修长手指却在他掌心轻轻划动,江怀玉忍着痒意,随着他划动的笔画,慢慢在脑海里拼出一句话。   [情非得已,冒犯师尊,弟子回去自会领罚。]   江怀玉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明白谢眠吻他是为了骗过外面那些东西,他并不是想要自己。   江怀玉转动被捏痛的手腕,拉过谢眠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狠狠戳出一句话。   [混账东西,你不知道早点说。你要是再晚一点说,本尊就……]   谢眠抬眼看他。   [就?]   江怀玉阴测测的继续写。   [废了你。]   [师尊如果想,当然也可以。]谢眠顺从写到,[师尊开心就好。]   江怀玉想起水潭时,谢眠这混账东西,无耻至极,居然逼着自己教他,瞬间闪过,要废了他的念头。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瞬间被江怀玉给抹杀,真要废了他,谢眠还不得当场弄死他,血溅三尺。   炽热的吻顺着嘴角一直滑到下巴,江怀玉强迫自己忽略触感,拢住四条尾巴,把尾巴放在床榻外,避免被压着了。   拢好尾巴,江怀玉偏过头不去看谢眠,注意力集中在门外。   门外那些东西停歇了,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房间内。   江怀玉只听见风声呜咽,穿过曲折回廊的声音。   忽然下巴一痛。   江怀玉吃痛,不明所以,余光瞥向谢眠。谢眠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动。   [师尊看着弟子。]   江怀玉本就敏感,长出狐耳狐尾之后更敏感,能忍受他在自己在唇上下巴脖颈处亲吻,已经是极限。怎么会想去看他?看他做什么。   睫毛微微有点湿润,江怀玉依然偏着头,他抓过谢眠的手,在他手心写字。   [看你做什么?要亲就亲,闹什么。]   谢眠在他掌心写到,[师尊情动的人,眼睛不应该看向别处。师尊已经忍受到这一步了,为了不功亏一篑,就不能看着弟子吗?]   少年在他掌心写的话,直直撞入江怀玉心里,江怀玉咬了咬牙,转头看向谢眠。   眼睛看着谢眠时,那些细碎亲吻的感觉瞬间放大,江怀玉能清楚感觉到脖子处的热度。   江怀玉在看着谢眠时,谢眠也打量着江怀玉。   江怀玉艳丽的脸在模糊。火光下有些不清晰,显得极其朦胧。他以为眼尾睫毛都压着羞意,自己轻轻吻过的地方,微微泛红。   怎么会轻轻碰一下就红了。   娇气。   门外抓门的声音已经非常轻,几乎快没有了,但两人心里都清楚,那些东西还在外面,只是紧紧盯着房间内,似乎要盯到事情真正进行到“完事”,或者是天亮。   江怀玉实在受不了亲近,扭头看了看门外,勾住谢眠的腰带,直接灵活解开他腰带。   在谢眠不解的目光下,仰头咬在他喉结上,含羞带怒。   “你是不是不行?”   江怀玉咬的这一口力度很轻,只是报复性的咬了一下。凭什么谢眠咬我这么多次,我不能咬回去?   怀揣着这种报复心理,江怀玉又咬了一下。   谢眠僵住,他喉结轻轻滚动,江怀玉挑衅地睨他,转而一把扯过床榻上的被子,将两人严严实实盖在被子中。   门外发出铛铛铛撞门声。   有东西要破门而进。   被子中可活动的空间并不大。江怀玉用被子盖住两人后,立刻拿出刚才收起来的《狐狸精的自我修养》。   江怀玉记得他当时翻《狐狸精的自我修养》手册,学撒娇时,看到《狐狸精自我修养》手册,最后几页好像有不可描述。   修士在黑暗中并不能看清楚手册上的字,但是转变成妖之后就能在黑暗中视物。   江怀玉拿着《狐狸精的自我修养》,从后面开始倒翻,翻了一两页,果然看见了不可描述的字。   他抬起头瞥谢眠一眼。伸手拉过谢眠的手,在他掌心写到,[谢眠,等会你要是敢笑,本尊就杀了你喂狗。]   江怀玉威胁完之后,低下头面红耳赤的看着《狐狸精的自我修养》手册上那几页不可描述的字,压低嗓音,跳过一些不重要的字眼,直接将重要的字眼给挑了出来。   “轻……轻点……”   “嗯,好痛……”   谢眠:“……”   黑暗中,谢眠微微蹙眉,不动声色看向江怀玉手中手册,手册的名字叫狐狸精的自我修养?乱七八槽。   再一看书页上的字,更是乱七八糟。   龙族也可以在黑暗中视物,更况且他本来就是妖。   柔软的狐狸耳朵轻轻颤动,碰在他下颌骨,谢眠移开看手册的目光,盯着雪白的狐狸耳朵。   狐狸耳朵耳尖似乎有一点红,不知道是不是看错。   谢眠抬起手,冰冷指尖碰了碰喉结,先前被咬的温热触感似乎还遗留在喉结处。水潭时,他逼着对方教自己的画面在此时浮现于脑海里。   谢眠本来是不应该记得这段记忆。   江怀玉却带了影石,想抓他把柄。他拿到影石后,本想看看江怀玉究竟抓到了他什么把柄。   冷笑却凝固,映入眼帘的却是极具冲突的画面。   江怀玉一句接一句,面无表情,非常难堪的念着《狐狸精的自我修养》上的字。忽然,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一阵寒意爬上背脊。   抬头一看,谢眠正低头看着他。   谢眠垂着眼帘,眼睛里的情绪叫人看不清楚,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在江怀玉掌心轻轻滑动,如同毒蛇吐信子。   [水潭那日是师尊?]   [师尊已经知道弟子是妖,为何不揭发弟子?是想等到回宗再揭穿弟子吗?]   江怀玉羞耻褪尽,念字的声音一顿,他摸了摸画带发带上的影石,影石还在,没有被拿去。   看来对方是在试探他,在这个时候试探是威胁吧?   江怀玉冷冷撇他一眼,在他手心写字。   [你是在质疑本尊?本尊名门正派,怎么会收妖做弟子。]   短短两句,否认完自己并不认识他是妖,也并没有去过水潭。   江怀玉低下头,继续翻手中的《狐狸精的自我修养》,这手册,看着薄薄几页,里面的内容和花招倒是挺多。   不收妖?谢眠极轻的笑一声,没在说话,似乎在想什么。   他目光落在江怀玉鼻尖,顺着鼻尖往下,唇色嫣红。   门外的那些东西似乎守了一整夜夜,江怀玉念着念着都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门外还是有着抓门声,那些东西还没走。   自然,也没有进来。   江怀玉正要拿起《狐狸精自我修养》手册,打算继续念,翻来覆去的念,谢眠按住了他的手。   江怀玉呼吸一滞,他听到床边传来一个男人幽幽的声音。   声音空灵,带着阴气。   [真的好像哥哥呀。]   [是哥哥回来了吗?]   那声音悠悠的在床边念叨了许久。江怀玉从一开始的紧张,害怕,担心他忽然揭开被子,发现他和谢眠两个还是衣冠整齐的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严重崩人设。   到最后已经麻木。   当听新闻重播一样。   不,新闻重播哪有他这么无聊,翻来覆去说的这两句话江怀玉一脸麻木的想。   也不知道那男人念了多久,江怀玉忽然感觉到一阵阴风吹来。   被子明明严严实实,盖着连头都蒙着,哪来的阴风?   江怀玉这样想着,惊悚的发现,被子被掀开一角。   透过那一角可以看见屋子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刚才在他们床前说话的那个男人到底在哪里。   被子只掀开了一角,就没有再掀开,那个男人在床边自言自语。   [不,哥哥不喜欢我这样做。]   [我这样做哥哥会生气的。]   [哥哥他不会理我。]   [为了条野狗不理我,为什么呢?我哪一点比不上那条野狗?]   男神经叨叨自言自语几句,抬手猛地掀开被子。   [如果是哥哥,他不会怪我。] 第三十九章   空灵的声音夹杂着阴风一起灌入,被子忽然被掀开,微弱光线刺到眼前。   江怀玉背后冷汗涔涔,他挣开谢眠压着他的手,抓住被子,猛地压住,压在床榻上。   男人见被子被一只手快速抓住,又压了回去,怔了一下,阴森森的笑出口。   “梦西洲,哥哥,是你吧?”   “一定是你。”   “你又跟谁在一起?”   “躲着不想见我。”   他问着,被子又被一股劲风揭开,阴风比刚才更甚,似乎要撕破房间里所有的东西,直接撕成碎片。   下一瞬,被子从床榻上脱离,但并不是被男人掀开的,而是被江怀玉直接掀开的。   被子扬在空中,飞快落了下来,落到床边时,碰到什么东西没有在继续下落,而是沉甸甸的搭在了半空中,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就那么诡异的飘浮在半空中。   “走!”   江怀玉一把拽住谢眠的手,从床榻上转移到殿门口,谨慎的盯着床边。   殿门外站着几个黑影,黑影一动不动。   寒风呜咽着从殿门门缝里吹进来,灌入人后脖颈。这寒风还比不上床附近的阴风,那里的阴风刺骨寒,像是冰窖。   床边,被子盖住的地方,渗出一点鲜血,那血是污浊的。   随着污浊的血液顺着被角滑落在地上,流成一摊,被子开始缓慢向下滑动,啪嗒一声被子砸进污血中。   只见床边出现一个血淋淋的人,或许那应该不叫人。   他没有脚,更没有手,带着血的袖子,空荡荡的在空中甩动。他的脸上,骨肉已经剥离,露出两颗亮晶晶的眼珠,那眼珠黑溜的像是反着光。   顺着他脸往后脑勺看,可以看出他后脑勺已经缺了半块,只有一半的头发垂在肩膀以下。   因为缺了半块后脑勺,所以有一部分头发杂乱的杂在缺了那一部分的后脑勺的血肉中,看起来极其惨烈,让人作呕。   男人见真面目已经暴露,抬起头缓缓看向江怀玉,两颗晶亮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动。   他阴沉沉道:“你很像他,但你不是,哥哥不会这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速度极快的向江怀玉两人袭来,江怀玉立刻拉着谢眠,往旁边一躲。   江怀玉躲开之后看向男人撇了一眼门外,门外几个黑影依然一动不动。   刚才江怀玉拉着谢眠从床上起来,衣冠整齐,按理说应该是崩人设了。   但奇怪的是,被这男人看到,也没有触发外面黑影狂躁起来,进而对他们攻击、抹杀。   江怀玉看向男人,这男人肯定是城中人,但肯定不是普通身份,身份特殊。   ——普通城东人看到扮演者崩人设就会直接发狂,带动所有人进行抹杀。   江怀玉弯眼笑了起来,他说,“我不是梦西洲是谁?我就是你哥哥。”   男人顿住了,他顿在原地,身体扭成麻花状,江怀玉看到,污血顺着他脏兮兮的衣摆留了一地。   “你不是……你是……你是吗……”   男人的目光有点迟疑,他看着江怀玉身后的四条尾巴,以及他头顶的狐狸耳朵。   从眼眶里流出污浊的血泪,他挣扎许久摇摆不定,半响,才阴森森又空灵的怒吼。   “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接连否定三声。   江怀玉放开谢眠的手,朝前走了两步,站定在男人面前,他指了指自己头顶的狐狸耳朵笑着说,“你确定我不是?我是你哥哥,真的。”   男人口中的哥哥“梦西洲”应该就是城主,而自己现在扮演的就是城主。   江怀玉想男人应该是因为狐狸耳朵和尾巴把他错认为是他的哥哥,直到刚才把被子掀开,发现自己与他哥哥长相不一样。   才觉得不是。   男人神情有点迟疑,他似乎已经没有多少神智,不太分得清眼前的人到底跟他心中的哥哥有什么不同,明明都是有耳朵有尾巴。   “你是………是我哥哥?”   江怀玉笑着点头,“对,就是你哥哥。”   “不对,不对,不对!你不是梦西洲,你绝对不是!”男人疯狂摇头,“你不是!”   江怀玉:“我就是!”   男人:“你不是!”   江怀玉:“我就是!”   污浊血液顺着脸庞往下流,男人愤怒低吼,胸口剧烈起伏,他脸已经开始扭曲,身体愈发扭得紧,似乎要扭成一根绳。   他阴测测的笑,肉眼可见,头掉在地上,眼珠滚了出来,没有脚的下半身慢慢延伸出肉沫,肉沫不断纠结在一起,居然变成了一条有些腐烂的蛇尾。   蛇?!   江怀玉看到蛇尾的瞬间,心跳剧烈加速。   他竭力冷静,捡起滚到脚下的头颅,三步做两步走到男人面前,把头颅给他按上去。   谢眠:???   “你头掉了,别想吓我,我是你哥哥,根本不怕。”   话音刚落,一阵颤抖的声音,颤巍巍的传入谢眠,耳中是江怀玉的心声。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我好怕。”   “怎么会有人长着蛇的尾巴,又不是美杜莎!”   “啊啊啊啊啊!”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相信科学,相信科学,相信科学。呜呜呜,救命,我压根相信不了!”   谢眠:“……”   谢眠看见江怀玉的手在微微发抖。   谢眠几步走到江怀玉面前,垂下眼帘,拉住江怀玉一角,轻声道:“我好怕。”   江怀玉心说我也好怕。于是师徒两站在那里,一个真发抖,一个假发抖。   两个都在抖。   男人扭动着腐烂的蛇尾,刚被江怀玉按上的头颅在脖子上轻轻动弹,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江怀玉艰难一笑,撇开谢眠拉着自己的手,抬手按住男人的头,又把他的头往下按了按,想给它黏在他脖子上。   “乖呀,哥哥不喜欢看你的头掉下来,太难看了。”   咕咚一声。   男人的头颅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地面滚了一圈,滚出一圈乌黑的血迹。   江怀玉:“……”   头颅落在地上,男人先前掉落在地面的两个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江怀玉,江怀玉的笑容僵在脸上,好不容易压下的颤抖又钻了出来,整个人都忍不住轻轻抖动,手指有点发凉。   “呜呜太过分了吧,我好不容易按上去的,又要让我捡起来,再按上去吗?!”   “做个人好不好?把你的蛇尾巴收起来,你让我按多少次都行!我可耐心了。”   “谁来救救我,我要死了,死得相当安详。”   谢眠:“……”   谢眠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在江怀玉耳边响起,“师尊,弟子来吧。”   “你是看不起本尊?”   江怀玉扯过谢眠的手,在他手心上写字,他现在是狐妖,不能如谢眠一样运转灵力,用心念跟对方说话。   谢眠嘴角微微上扬,他压抑着上扬的嘴角,鸦黑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温顺道:“弟子没有这个意思,弟子只是想挑战一下自己,一直躲在师尊背后,实在懦弱。”   “你知道便好。”   江怀玉闻言,在他手心写完这一句话,退后几步,满脸不悦,但他眼睛极亮亮晶晶的,耳朵也在轻轻颤抖,高兴。   “你上,你上!”   “给你发好人卡,好人一生平安!”   “你不是黑莲花,你是小天使,冲冲冲,你是最胖的!”   谢眠不知道为什么江怀玉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以及一些完全听不懂的词汇。   如果不是确定他还是他,谢眠都要认为他被夺舍了。   谢眠压着嘴角,余光看江怀玉一眼,召出剑,剑尖渐渐垂在地上,在地面擦出一点划痕,流泻着寒光。   召出剑的刹那间,无头男人甩着空荡荡的袖子,拖着蛇尾猛地袭了过来,速度快的只能看见残影。   墙壁上划过一道亮光,谢眠转动手中利剑,一剑扫开男人腐烂蛇尾,扫开时,他眼睛变成了赤红竖瞳。   呼吸间又恢复了正常。   谢眠和无头男人在房间内打斗,掉落在地面的头颅和眼睛也不老实,在地上蹦了两下,飞快朝谢眠背后扑去,想要偷袭谢眠。   江怀玉注意到头颅和眼睛,哪能让他扑去?   扯下殿内层层叠叠纱幔,卷住头颅和眼睛,直直把头颅和眼睛砸在对面桌子上,将桌子上陈列着的瓜果全部砸翻在地。   江怀玉只是怕蛇,又不怕鬼,更别提只会跳动的头颅和眼睛。   在江怀玉眼中,这跳动的头颅和眼睛根本就是装了发条的标本。   头颅和眼睛砸桌子上之后,撕破纱幔,想要冲出来,江怀玉捡起地上的琉璃盘子,琉璃盘子不知是装什么的,挺大。   啪一下就把头颅和眼睛全部罩在了盘子中,他歪头笑,有些得意。   不愧是我,反应真快。   自夸时,狐耳精神抖擞的支楞起,雪白狐尾在身后欢快轻摇。   什么尾巴,乱晃。   注意到尾巴在身后摇晃,江怀玉得意消失,他愤愤收敛笑容,面无表情的收起狐耳和狐尾。   收起不该出现的狐耳狐尾,江怀玉按紧盘子,看向盘子中扣住的眼睛和头颅,笑道:“在里面呆着不好吗?出来凑什么热闹。”   “没听说过吃瓜有风险,看戏需谨慎?”   头颅和眼睛在盘子里疯狂撞击,江怀玉按紧了盘子,就是不让它们出来,他不仅按紧了,还往上面贴了两张符咒,叫它们感受一下冰天雪地。   头颅和眼睛很快感受到了冰天雪地。   薄薄的冰顺着湿润的血液往上爬,将头颅和眼睛全部冻住了,头颅和眼睛被冻僵在桌面,动弹不得。   江怀玉伸手拍了拍盘子,这就对了,叫你们不动,你们偏要动。   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哐!”一声,江怀玉扭头看去,只见温泉池因为谢眠和无头男人的打斗,承受不住强劲余波,边缘破出一道巨口。   温热的温泉水,从巨口中涓涓流出,很快打湿地面。   谢眠一点地面温水,空翻退到江怀玉身边,他握紧利剑,嘴角溢出丝血。轻微喘了口气,他眼睫上沾着血迹,抬眸看着江怀玉。   “师尊,弟子打不过。”   江怀玉:“……”   装。   江怀玉知道,这不是他真正的实力,他是顾忌自己在场,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依江怀玉看,他顶多展现出十分之一的实力。   无头男人被谢眠逼退到温泉,腐烂肉块跌落在温泉中,染开一层接一层的血污,他从温泉里卷起。   江怀玉压着的盘子陡然炸开,头颅和眼睛回到男人脖颈上。   “废物点心,这都打不过,剑给本尊。”江怀玉看向回到男人脖子上的头颅和眼睛,沉下心神,朝谢眠伸手要剑,他的剑早在寒潭时被谢眠折断了。   谢眠将剑递给江怀玉,江怀玉接过剑,擦着衣袖挽了个剑花,在心里给自己催眠。   不是蛇尾。   不是蛇尾。   一只鬼,跟蛇没有半毛钱关系。   男人拧好回到脖子上的头颅和眼睛,冲到江怀玉面前,腐臭味呛得人难以呼吸。   屏住呼吸,江怀玉一剑刺去,剑尖还没碰到男人,滚滚黄沙从四面八方袭来。   江怀玉眼前视线被模糊,想着腐烂蛇尾,心下有些发颤,他下意识扣住谢眠手。   谢眠僵住,他缓了缓,本想甩开,神使鬼差,缓缓回扣住江怀玉的手。   江怀玉手指指腹柔软,手温热,跟他不一样,除了动情时,手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冰冷。   黄沙卷过殿内,带着干裂的风。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黄沙中,徒留一地污浊血迹。   等黄沙消失,江怀玉赫然发现已经不在城主府,映入眼帘的是半沉入荒漠边缘的昏黄落日。   落日余晖撒在荒漠上,黄沙滚烫,一眼望去,光芒刺目。环顾四周,荒芜人烟。   江怀玉握紧手,左手感觉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扣住了谢眠的手。   若无其事松开谢眠的手,江怀玉把剑递给给谢眠,从储物袋中取出幂蓠带上,幂蓠上刻有防飞沙的符咒。   储物袋是江怀玉在飞星沙城买的,储物袋便宜,跟乾坤袋不同,容纳量极小,装不什么东西,更不能刻下神识,防止他人使用。   “四处看看,能不能离开这里。”江怀玉道。   这里不是幻象,是真正的荒漠,这片荒漠看起来太诡异,不宜久留,得尽快找到回城主府的出口。   既然是从城主府瞬间来到这里,说明这里也能瞬间回到城主府,有出口,或者传送阵。   谢眠点头应道:“好。”   他垂着眼帘,避免黄沙飞入眼睛,视线却落在江怀玉正在整理幂蓠的手上。   他刚才其实不想放开,想一直扣着。   但江怀玉显然不会让他一直扣着。   不如,砍……下?   谢眠皱着眉,想到这,头顶落下一顶幂蓠,透过雪白幕离,江怀玉手腕在他眼前一晃而过,皓白纤细。   江怀玉收回往谢眠头上扣幂蓠的手,“愣着做什么,分开找出口。”   谢眠应了声,他戴好幂蓠,砍下的念头刚萌发就掐灭。   算了。   比起砍下失去温度,他更喜欢现在有温度的感觉。 第四十章   [你向他撒娇,勾引他。   他受不了你,当晚跟你在一起了,你成功活了下来。   你是他第一个人,他跟你在一起后,选择原谅你豢养男宠,希望你遣散男宠。   你有些不高兴,但他让你很满意,你想说服他同意你豢养男宠。   任务:想办法说服他。]   狂风肆虐,黄沙漫卷,落日沉入荒漠,最后一点余晖消散在荒漠边缘。   江怀玉听着耳边的任务声,有些烦躁,都已经不在城主府,周围也没人。   别说人,就是鸟都没有一只,除了戈壁就是嶙峋怪石,寸草不生,还在发人设卡任务。   江怀玉不里人设卡任务,这里也没有城中人,崩人设也没事。   荒漠昼夜温差极大,刚来荒漠时,还没入夜,热得不行,连布下数十个寒决才压住热浪。   入夜后,却冷得仿佛跌入寒渊,不仅嚎啕狂风冷,就连刮起来的沙粒都是冷的,如冰渣。   拢紧衣袖,拍去幂蓠上的沙粒,江怀玉撤掉寒决,转而布下火决。   火决赤热,冻僵手指很快恢复正常温度,舒服的眯了眯眼,江怀玉准备继续找出口,走了两步,想起什么,看向左肩。   他左肩上趴着团黑团子。   “懒虫,起来,别趴我肩上,找出口去。”   青回疲懒地甩爪,翻了个白眼,“本大爷不要,从下午找到现在,手段用尽,掘地三尺,都没找到出口,累死了。”   江怀玉逮下趴在肩头的青回,抖了抖,笑容和善,“你确定不动?”   青回哪里有它说得那么辛苦,它就找了一个时辰,之后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躲着偷懒。   要不是自己发现地面有异常,以为是出口,或者是阵法,把它从沙里刨了出来,还不知道它躲在滚烫沙里呼呼大睡。   青回四肢向下垂着,仿佛没有骨头,任江怀玉摇。   “其他人要是契约本大爷,谁不把本大爷当祖宗供起来,任劳任怨,你倒好,把本大爷当狗用,找出口。”   青回抬起头,呸江怀玉,“毫无眼光,毫无欣赏力,低俗至极!”   江怀玉:“哦。”   “哦什么哦,还不放开本大爷,本大爷也是你个……“   余光看着江怀玉并拢双指,剑锋在他指尖成型。青回还没说出口的激烈吐槽全部怂在了喉咙里,他殷勤的嘿嘿两声。   “本大爷也是你个风华绝代,貌美如花,仿佛天边,云彩一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尊者能碰的?”   青回说完,扭动着脖子,分开江怀玉捏着它后颈的手,一下子蹦到黄沙上面,接着吹。   “这肯定不是尊者你能碰的,我这么脏,只能有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脏的人碰,还是别弄脏了尊者的手。”   余光瞥见江怀玉还没有收手,剑锋在指尖凌厉的仿佛能割破天穹,青回立刻退后两步,转身就跑。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我这就去找出口,我会超努力找出出口的,为尊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荒漠之上没有半点星光,只有一轮残月凄清的挂在天幕。   残月光芒非常的弱,弱得仿佛镜花水月一般,随时要扩散开来,青回的背影在在微弱的月光之下,飞快消失不见。   算你跑得快。   江怀玉收起剑锋,闭上眼睛,用神识以自身为中心,延伸出去,搜寻出口。   荒漠无边无尽,不知尽头。   狂风低伏着从沙面掠过,闪动光泽的砾石被狂风卷起,向风去处推去,形成一道道波浪。   “师尊。”   玉牌忽然轻轻震动起来,谢眠的声音从玉牌中传出,声音微低,在狂风肆虐中,山风掠琵琶般温和。   “弟子发现异样之处,也不知是不是出口。”   “本尊马上过来。”听到有异样,江怀玉当即睁开眼,停止搜寻,循着玉牌,几个瞬移来到谢眠身边。   江怀玉寻了许久没寻到出口,实在有些受不了,听到异动,顿时觉得有希望,活了过来。戈壁粗粝,砾石覆盖层叠形成,谢眠半蹲在戈壁旁,垂目看着戈壁最下端。   戈壁最下端生长着一株绿色的植被,也不知那绿色植被是什么,小小一株延伸着藤蔓,尖端有一点红色,结着只有米粒大小的小果。   小果上缠绕着黑雾。   “师尊。”谢眠察觉到江怀玉来了,站起身,抱剑朝江怀玉恭敬一礼。   江怀玉挥了挥手,让他让开,不要挡着自己看株绿色植被。   谢眠顺从退开。   江怀玉蹲下身去看戈壁下端的植被,植被上缠绕的黑雾有点像是死气。   江怀玉在玄魏宗最高层藏书中看到关于死气介绍,出发来飞星沙城秘境的前,他看关于飞星沙尘逆境的资料看得太累了,就随手拿了一本书看当消遣。   他那时已经把修仙界的字认得差不多了,虽然还认不全。   死气是妖修,或修士、或魔修死后,因为怨念太深而形成的。   看来这戈壁之下有尸体。   不过奇怪,荒漠之上寸草不生,似乎连生灵都没有,怎么会有尸体?   江怀玉想着,站起身,用神识去探戈壁下面。神识往下探,不过区区几米就被无形的气体遮住,无法往下探查。   探查不了江怀玉也不强求,刚准备收回神识,睁开眼,却见谢眠抽出了剑。   剑光一闪,植被连根带泥都被挑了出来,砾石随着细长瘦弱的细白色植被根洒了一地,混在黄沙里,在微弱的月光下,分不清到底是从戈壁之下牵连出来的,还是原本表面的砾石。   “你?”江怀玉皱起眉。   “弟子善作主张,还请师尊见谅。”   谢眠剑尖挑起绿植,微微歪头,轻笑,“既然看不出这到底有何玄机,不如直接挑了。若是有什么玄机,自然会显现。师尊以为呢?”   江怀玉不置可否。   植被被挑出来后,戈壁并没有其他反应。   江怀玉示意谢眠将植被附近的黄沙挑开一点看看。   剑捡刚碰到沙面,雪白的灵力流转入戈壁下端,还没挑,沙面顿时爆发一股悍然死气。   地面剧烈震动,黄沙往下陷,似乎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坑洞。   江怀玉早有准备,并不抗拒这股往下陷的力度,顺着这道力度和谢眠一同落入黄沙之中。   “哗啦”一声,黄沙全部洒落在黑暗溶洞,江怀玉借着这道力度,虚空一点,轻飘飘落在一边。   他落下后,谢眠也随之落了下来。   溶洞蜿蜒曲折,向下延伸,隐隐约约有光从深处散出来。   江怀玉注意到,深处不但有光,还有水滴声,水滴坠落声如乐器在奏乐,切切嘈嘈窃窃。   江怀玉竖着耳朵听了一下,除了水滴声并无其他声音。闭上眼,用神识,去探溶洞深处。   可在神识探入溶洞深处的时候,江怀玉竟感觉到一丝眩晕。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见,白光在眼前乍现,整个人失去存在感,只耳旁传来剧烈的水滴声,水滴声由小变大越来越大,啪嗒啪嗒啪嗒一声接一声。   冷汗顺着鬓角低落,江怀玉快速收起神识,缓了半天才缓过劲。   溶洞深处有古怪。   神识可窥探世间一大半的东西,除了一少部分不能被窥探。   那一少部分一般来讲是被某种上古法阵保护或者是有什么禁制。   “师尊,你可还好?”   江怀玉按了按有些疼的额头,侧头看去,正好对上谢眠担忧的眼神。   那眼神江怀玉一对上,就觉得不是担忧,指不定是在幸灾乐祸,移开目光,江怀玉不看谢眠,目光落在溶洞深处。   “无事。”   溶洞深处幽幽的光,引诱着人往前去看。   江怀玉并不打算就此离开,他召出青女灯点燃。   青女灯不止一盏,江怀玉当时从山谷走时,秉着不要白不要的心里,把青女灯全部收刮走了。   青女灯是幽冥之火,假如这洞穴里有其他东西,也不会引起其他东西的注意。   挑起青女灯,江怀玉运转灵力,警惕四周,踩过黄沙,往溶洞深处走去左右。   现在也没有什么线索,不如去溶洞深处看看,说不定出口就在那里,要不然在茫茫陌陌中怎么突然有一个溶洞?   显然极其不合里。   江怀玉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过溶洞这个突破口。   青女灯幽幽燃烧着,谢眠紧随其后。江怀玉走了没两步,衣袖忽然被什么轻轻擦过。   江怀玉脚步停滞,他停顿片刻,扭头朝着谢眠看去,问:“你刚才碰了本尊一下?”   谢眠离他起码有一臂远,闻言,摇了摇头,“师尊,弟子没有。”他说完这句话,有些疑惑,“怎么了?”   江怀玉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如果不是谢眠,那刚刚是什么东西碰的?   他环顾四周,仔细查看着四周。   忽然,无数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停驻在不远处。   江怀玉挑起青女灯一看,青女灯灯光幽幽照亮不远处,只见不远处曾绕着无数条手指细的小蛇。   小蛇蛇身都有花斑,青女灯灯光幽幽照去的瞬间,反射出小蛇蛇眼。   小蛇蛇眼是麻黄色,一双接一双,贪婪地盯着江怀玉。   但它们只是盯着不敢过来,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江怀玉正在原地,寒衣从脚底一直爬到脑中,他脸色苍白,看着不远处数量众多的小蛇,挑着青女灯的手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他本来就怕蛇,还一次性遇到这么多条蛇,密密麻麻如麻绳,纠缠在一起,简直………   江怀玉有点无法呼吸,心跳如鼓。   他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声音,耳朵嗡嗡作响,响到压根听不到其他声音,眼前一阵阵眩晕。   谢眠站在江怀玉身后,他看了眼江怀玉,视线顺着江怀玉惨白的脸滑落到他微微颤抖,握紧青女灯的手指指尖。   手指指尖因为用力握着青女灯,指尖泛着微红。   谢眠眼帘微微往下压了一点,青女灯给他的睫毛上染上一点清幽色的光,他目光透过鸦黑睫毛,看着不远处,纠缠在一起,数量众多的小蛇。   顶了顶尖牙,露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容。   蛇群一惊,陡然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它们退得太快,流动着,不自觉纠缠到一起,密密匝匝,看起来尤为恐怖。   江怀玉没有心情关注蛇为什么陡然往后退了段距离,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满脑子都是蛇蛇蛇蛇蛇。   “师尊,蛇过来了。”   绯红衣袖被谢眠扯了扯,江怀玉顿时从满脑子蛇蛇蛇中回过神。   他抬眼,惊恐的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纠缠在一起,而是散到遍地的蛇群。   蛇群扬着头,企图朝他这边快速爬过来。   不是企图有过来,而是已经爬过来。   江怀玉咬了一下舌尖,努力保持冷静,然而根本难以保持冷静。   “师尊,我好怕。”谢眠又拉了拉他衣袖,眼睛看着江怀玉,谢眠的眼尾天生往下微微垂着,瞧着极其可怜无辜。   江怀玉心说我也怕。   他颤抖着侧首看向谢眠,努力维持着冷静。   “怕……”怕字刚出口,江怀玉想到什么,抓住谢眠手紧紧扣住。   谢眠是龙族,蛇的种族是在龙族之下,应该怕龙   江怀玉抓住谢眠的瞬间,自觉拿到了护身符,声音也不再抖了,睨谢眠一眼。   “怕什么,没出息的废物点心。”   谢眠嗯了一声,接受训斥。   青女灯幽幽光芒下,谢眠不动声色的扬起嘴角,又压了下去。   他感受着江怀玉扣住他手的触感,极缓,极慢,回扣住江怀玉手。   十指相扣。   江怀玉拽着谢眠的手往前走,一边往前走,一边用剑锋逼退挡在前方的花斑蛇。   江怀玉并没有下死手。   他怕激怒这些花斑蛇,反倒引得花斑蛇疯狂朝他扑来,江怀玉压根不敢想象这些密密麻麻的花斑蛇一窝蜂,疯狂着朝他扑来的画面。   剑锋擦着地面滑过,地面均裂,化神修士的威压压的花斑蛇恐惧的往四周躲避,不敢靠近。   还有几条花斑蛇,因为退的不及时,直接被剑锋斩成了两段,鲜血四溅。   江怀玉扯着谢眠小心翼翼走过花斑蛇盘踞之处,即将离开时,谢眠开口问道,“师尊,你是怕蛇吗?”   怕蛇吗?   怕——蛇——吗?   怕————蛇————吗?   江怀玉他愤愤的转头看向谢眠,“胡说八道,本尊怎么会怕区区蛇?”   “师尊不怕蛇,弟子怕。”谢眠说着又扣紧了一点江怀玉,江怀玉手背肌肤柔软细腻。谢眠扣紧之后,低头朝江怀玉手背看去。   居然因为扣得紧了一点,手背微微有些红痕。   “多谢师尊仁慈,牵住弟子,而不是把弟子丢在此处。”谢眠移开目光,道。   江怀玉冷哼一声,“你再多说两废话,本尊就把你丢在这里,你信不信?胆小鬼。”   谢眠不语,他回头看了眼瑟瑟发抖的蛇群,轻笑一声,眼睛冰冷,跟随江怀玉往前走。   江怀玉没走两步,头顶忽然掉下来一条黑影,抬头一看。一条花斑蛇倒挂在洞上,扬着头颅,毒牙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朝他扑来。   江怀玉:!!!   救命救命救命!   啊啊啊啊!   江怀玉下意识退后,撞入谢眠怀里,狐狸耳朵怕直抖,四条尾巴毫无章法,飞快缠住谢眠。   谢眠抬眸,剑光一闪,蛇被斩断成两截,跌落在地上,“啪嗒”一声。   “师尊,你尾巴。”谢眠抬了抬手,没抬动,双手都被江怀玉的尾巴缠住了,缠的死死的。“缠得太紧了,能松开一下吗?”   江怀玉:“……”   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   节操碎了一地。   江怀玉耳尖因为羞怒,红得要滴血,若无其事的收起尾巴和耳朵,扯着谢眠往深处快步走,想要借此转移谢眠注意力。   “已经在这里耽搁时间太长了,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生么事。最好这里是出口。”   江回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想要挽回刚才碎一地的节操,他登起师尊架子,努力维持摇摇欲坠的恶毒人设和嚣张跋扈的形象。   “若这里不是出口,谢眠,你耽误这么多时间,你给本尊等着,有你好受。”   谢眠回答了什么,江怀玉没有注意听,他扯在谢眠一路来到溶洞深处。   溶洞深处垂着无数钟乳石,钟乳石颜色杂乱,微微泛黄的水顺着钟乳石往下滴。   “啪嗒啪嗒——”   水在钟乳石尖端凝聚成水珠,砸在地面,可能是因为滴的时间太长,太久,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水全都汇集在坑中,泛着涟漪。   江怀玉扫视了一圈溶洞深处,并没有发现什么,他放开谢眠的手,转而走到水坑前,仔细观察起来水坑底下。   水坑底下微微泛着光,江怀玉驱散了光,看到水底盛放着一朵白色小花,花瓣已经快枯萎。   手中忽然落空,没有温度。   谢眠眼中有些烦躁。江怀玉并不知道谢眠在想什么,他都没有注意谢眠。白色小花很普通,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江怀玉看了一会儿,抬头,目光看向钟乳石。   钟乳石也很普通,没什么异常。   江怀玉召出藤蔓,藤蔓顺着水爬入水坑,最底下将那个朵小花拔了出来。拔出来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灵力宁绕整个溶洞。   “哐”一声,浓度最阴暗的地方,一具白骨出现,倒塌在地上,砸在地面的刹那间,白骨碎开,四散在微微有些潮湿的地面。   江怀玉看向那堆白骨,脑子里冒出“机遇”两个字。   小说里不都这样写的吗?男主陷入了危险,然后碰到了一堆白骨,再然后……   江怀玉神情严肃,十分赤诚的把白骨重新给他摆好,堆在一堆。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骨,前辈,你看我有资格吗?   前辈一动不动。   江怀玉并不气馁,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还有一些骨头滚在犄角旮旯处,自己刚才没捡到。他捡了回来,整整齐齐摆好。   这句白骨骨骼非常完整,就是多了几块骨头,骨头形状已经扭曲了,残缺不全,看得出生前遭过重创。   江怀玉想了半天都没有想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骨头。不再纠结。他一心念着机遇两字。   整整齐齐摆好后,江怀玉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骨。   前辈,你看我有资格吗?   前辈依然一动不动。   江怀玉纠结的看着白骨,心想难道是因为我求机遇的出场方式不对?   江怀玉站起身,又蹲下,戳了一下白骨,前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看我,看我,看我!   前辈不里他。   江怀玉:“……”   谢明站在原地,看江怀玉在那里折腾来折腾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堆白骨而已,骨头质量上乘,却也不能用来练法宝,时间太久,早已无法炼化。   掌心空落落的,没有一点温度。   谢眠盯着江怀玉看了会,眼神沉下去,轻笑出声,笑声极轻,轻的叫人听不见,泛着寒意。   江怀玉放弃挣扎,终于承认自己不是男频小说中的男主,得不到前辈的青睐。   他正准备站起身,从白骨里却窜出一条漆黑的蛇。   江怀玉吓得下意识往后退,还不等他缓过神,少年修长有力的左手已经扣住他手。   谢眠侧头看看他,敛着眉眼,似乎是害怕,他轻声道:“师尊不介意弟子拉着吧?”   “弟子怕。” 第四十一章   漆黑的蛇在白骨中一窜而出,打了转,又钻回白骨。   江怀玉手指紧紧扣住谢眠,他压着胆寒,朝白骨堆看去。白骨森然,在千里灯下散着幽光,黑蛇不知所踪,应当是钻进白骨堆底。   黑蛇消失不见,江怀玉非但没放松,反而更加紧张,害怕黑蛇突然从白骨堆里钻出来。   江怀玉侧首看向谢眠,他极力掩饰着颤音,松开谢眠,“区区蛇而已,你也怕,去,看看那蛇去哪里……”   白骨堆被一股剑气打散,滚撒一地。   “师尊,蛇不见了。”谢眠收起剑,又扣住他手,紧张道,“它是不是躲到其他地方了?”   “胡说八道。”江怀玉见地面白骨散乱,并没有蛇的踪影,又听谢眠这么说,心提到嗓子眼。   溶洞里使用神识会被反噬,无法用,江怀玉神经崩到极点,警惕四周。   溶洞昏暗,除了钟乳石和白骨,并没有其他东西。   水滴声顺着钟乳石低溅到水坑里,低溅声如同鼓声,溅到江怀玉心头。   他扣紧谢眠的手,强装镇定,“算了,别管这一条蛇,威胁度不大。看看溶洞里有没有什么出口,或者是阵法。”   这个溶洞太诡异。   明明没有任何吃食,却这么多蛇,也不知道这些蛇是这么活下来的,它们吃的什么?   疑问刚冒出来,江怀玉目光落在白骨上,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念头冒出。   ——吃得白骨主人生前的肉。   白骨看样子死了不过百年,如果尸体保存完整,其蕴含的强大灵力,是足以支撑这些蛇群吃的。   谢眠顺着江怀玉的目光看向白骨,他咬了咬唇,点点头,松开江怀玉的手,道:“弟子明白,师尊放心,区区蛇,弟子能应付。”   江怀玉:“……”   谢眠刚向前走了一步,准备仔细翻看整个溶洞,小指被勾住,他颔首看去,江怀玉勾住他小指。   “既然怕,那本尊大发慈悲拉你一下,可别说本尊一点不关心徒弟。”   江怀玉阴阳怪气,手指又往前攀了点,勾住他中指,“你一点都比不上你师兄师姐。”   原主不止收了谢眠一个徒弟,只是谢眠是最小的弟子。   在谢眠之上,还有三个师兄,一个师姐。   文中并没有多用笔墨提过这四人,只是在一些场合中被人提到过,说是原主很宠爱这四人。   江怀玉在玄魏宗时,拐弯抹角也问过这四个弟子,得出的结论是——虽然天赋不高,修为不行,但原主确实非常宠他们,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   这四个弟子,不愧是原主的弟子,在原主的宠爱,成了新一代仙门纨绔……   出门横着走,宛如螃蟹。   若不是他们此次去了蓬莱仙境,必定要闹着来飞星沙城秘境。   ——原主眼里,谢眠就是他情敌,跟他抢林湛的。就算谢眠再出众,原主也看不见,总认为谢眠比不上其弟子,偏见深入骨子。   谢眠闻言,心中嗤笑,他看向江怀玉手。   要不还是砍了吧,手讨喜,人说话真不讨喜。   虽说砍下来会失去温度。   谢眠移开目光,笑着看向江怀玉,“师尊真好。”   江怀玉不知怎么的,感觉到一股寒意。他嗯了声,走到谢眠身侧,两人把溶洞翻了个遍,并没有看到什么出口。   别说出口,就连阵法的踪影也没见到。   难道这溶洞就是个有点古怪的葬身所?   江怀玉蹙起眉,看向散一堆的白骨,他拉着谢眠蹲在白骨旁,示意谢眠将白骨按他先前堆起来的方式重新堆起来。   江怀玉自己是不想碰白骨,他怕从白骨里忽然窜出那条黑蛇。   谢眠松开江怀玉的手,他记性好,江怀玉细看之下,见他按照自己先前堆起来的顺序完完全全复制了一遍,重新堆了回去,丝毫不差。   似乎是察觉到江怀玉的吃惊,谢眠取出手帕擦了擦手指,“幼时总要做类似事,弟子是被训练出来的,并不是天赋异禀。“   江怀玉有些好奇,“什么类似的事?”   话问出口,江怀玉就后悔了,谢眠不会说,他问也不会知道。   毕竟他幼时一直在九龙岛。   谢眠果不其然没有回答,他展开手帕,捡起地上多余的几块骨头,转开话题,“师尊,这白骨多出来的几块,你觉得是什么骨头?”   多出来的骨头被严重重,根本看不出来,江怀玉先前堆白骨,企图白骨动一动,送机遇时,就发现了。   江怀玉反问谢眠,“你认为是什么?”江怀玉边问着,边偷偷摸摸勾住了谢眠的衣袖。   谢眠的手正在翻查白骨,没空给他勾住。   谢眠翻查白骨的动作微顿,他垂目看向江怀玉拉着他衣袖的手,站起身,撇开江怀玉的手。   撇开后,谢眠完全不知情似的,弯起眼笑,“师尊,依弟子看,这是狐狸的尾巴骨。”   江怀玉勾着谢眠衣袖的手落了个空,他有些尴尬。   尴尬还未来得及浮现,江怀玉注意力就落到受重创的骨头上,“如果这是狐狸尾巴上的骨头。”   江怀玉蹙起眉,看向地面散了一堆的骨头。   “师尊若是不信。”谢眠走到江怀玉面前,冰冷指尖精准落在江怀玉脊椎末端,点了下,“可以看看。”   江怀玉毛一下炸开了,脊椎未端是什么地方,他还没被这么轻薄过,唯一一次,是水潭时,也是谢眠。   他恶狠狠道:“你想死啊,说便说,点什么,当本尊不知你指的是什么。”   江怀玉难以置信,谢眠如此轻浮,他虽然是龙族,但从之前水潭青涩反应和原著中看,根本没有尝过情欲,不可以会轻浮到这般地步。   除非他是想掩饰什么,故意以此转移自己注意。   江怀玉不动声色打量谢眠一瞬,明白他想掩饰什么。   自己是尊者都没看出来什么,这个尊者虽然是灵药堆出来假了点,但也不至于废到这种地步,而他却一口说出了骨头的来源,免不得要被自己质疑,进而怀疑到他身份,深挖出龙族身份。   骨头被特殊处理过,就是医修都难以认出,也就是妖才能辨别。   谢眠面对江怀玉的训斥,行云流水,半跪下认错,“弟子知错,师尊别气。”   “再有下次,剁了你手。”江怀玉威胁道。   谢眠诚恳道说不敢有下次,他站起身,把多出来的骨头排列在一起,虽然只要几块,但因为不是同一个地方,隔了段距离才有一块。   江怀玉放出自己的狐狸尾巴,拉着尾巴比了下,看这弧度还真是狐狸尾巴的骨头。   也就是说,这具白骨其实并不是修士的骨头,而是狐狸精的骨头。   江怀玉看着白骨,忽然想到城主,城主就是狐狸精……   该不会是城主的骸骨?   江怀玉惊悚的想着,想要收回尾巴和耳朵,意外发现收不回去了,溶洞里浓郁的灵气疯狂往他身上涌来,填入丹田,他能感受到,丹田瞬间被灵力充实。   不但如此,还有突破的感觉。   突破只是错觉,灵力填入丹田没一会就消失了,整个溶洞的灵气就此被抽空。   不远处,那朵小白花在灵气消散时,彻底枯萎,根部露出一颗白色玉珠。   “师尊,你……”谢眠看着江怀玉收不回的耳朵和四条尾巴,似乎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没说。   他眼中冰冷,捻了捻指腹,冷漠的想,管他什么事。   如果江怀玉出事,那就正合他意,本来姐姐就想叫他杀了知道他身份的人。   他只是在犹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犹豫。   不过如今也不需要犹豫了,他不需要出手,只要静待江怀玉自己迎来毁灭。   毁灭后,如果他尸体完整,自己不介意帮他收尸,作为报酬,就……   谢眠目光落在江怀玉皓白纤细手腕上。   江怀玉抬眼看向谢眠,“你想说什么?”   “弟子只是想说,那朵白花。”谢眠敛下冷漠,他指了指先前被江怀玉藤蔓拔出来,丢一边的小白花,颇有几分担心,“刚才灵气一下子涌入师尊身体中,那朵白花就枯萎了。师尊身体可有不适?”   江怀玉身体并无不适,不过按原主厌恶谢眠的程度,面对担忧大概也会发飙。   认为他是在讽刺自己。   江怀玉自然不会发飚,他又不喜欢林湛,说起来,原主厌恶谢眠也不过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爱慕之人“林湛”堆谢眠另眼相看。   要不然,依谢眠这种天赋高,又能装的表现,原主准把谢眠当得意弟子,教出第五个仙门纨绔。   不理谢眠,江怀玉召着藤蔓,藤蔓缠着小白花落回他手中,江怀玉捻起小白花根部白珠打量了一下,发现白珠里流转着一点黑影。   黑影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无法看清。   江怀玉正欲打碎白珠,看黑影是什么。背后传来咔嚓声,食指缠了两圈藤蔓,江怀玉收起白珠,防备十足回头,手中藤蔓击向传出咔嚓声的地方。   “哐当——”数声,白骨刚组合在一起,爬起来,就被藤蔓击碎在地。   江怀玉看清传出咔嚓声声源是白骨,微微一怔,他现在可不会想到什么前辈机遇,毕竟已经怀疑对方是不是城主本主。   白骨被击碎了也不生气,重新组合在一起,一步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   白骨走到他们面前就不动了,抬手指着前方。   “这是想要到我们出去?”江怀玉看了眼谢眠,谢眠显然不太明白这个情况,微眯眼睛,打量爬起来的白骨。   白骨见他们不动,似乎急了,往前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接着指前面,残破的手骨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成一堆。   “师尊,不如跟上去看看。”谢眠提议道,“左右现在也没有其他路可选。”   江怀玉也是这个意思。   白骨指着前方,引着江怀玉两人一路往回走,眼看又要回到刚才的蛇堆,江怀玉手指不自觉发颤,甚至冒冷汗,生出要逃离的冲动。   江怀玉往前走了一点,轻轻拉住谢眠飘散在身后的一缕头发。   微弱的风在溶洞内穿行,谢眠用发带束着高马尾,微弱的风吹拂起他发尾,江怀玉乘机轻轻拉住一点。   谢眠似乎没察觉,任由江怀玉拉着。   白骨领着两人往蛇堆里去,蛇群随着他们的步划,往两边整整齐齐散开,冲两人吐蛇信子。   江怀玉看着这一幕,腿都快软了,他通过主仆契约,吩咐青回溶洞内。吩咐完,才强撑着跟着走,脸色惨白。   青回收到江怀玉吩咐时,正一脸要死要活的在黄沙上走着,以一种极低的效率寻找出口,表情活脱脱死了全家。   “找什么出口啊,这大晚上,冷死本大爷了,找屁出口!”   “兽生惨淡……”   它正抱怨着,收到江怀玉的吩咐,整个兽都跳起来,朝溶洞奔来。   “本大爷来了,本大爷来了,别丢下本大爷!”   溶洞内光线依然昏暗,除了青女灯散发的幽幽光芒和蛇群竖瞳散发的光芒,再无其他光芒。   蛇群随着两人和白骨的靠近,不断退散开,直至全部推开。   它们推开后,江怀玉赫然发现蛇群盘踞的温床附近有一扇石门,江怀玉已经被蛇群吓得六神无主,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但不是,白骨走到石门前,推开石门。   石门内倒悬着一座城,仔细看,能发现这座城就是飞星沙城,城内还有不少小人。   江怀玉勉强运转灵力,保持冷静,朝城内看去。   城内繁华,修士五官敏锐,江怀玉穿过重重繁华,目光落在建筑上,他甚至看到坐在茶楼上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很眼熟,仔细看,看了半天,江怀玉才认出其中一个人是林湛,而另一个人……   不是人,正是妖王霍燃灯。   两人应该已经拿到人设卡,这会好像正在按照人设卡上做任务。江怀玉努力回响关于飞星沙城,林湛和妖王的剧情。   终于回响起,林湛拿了仙长的人设卡,妖王同样也是,两人这会正甜蜜搭档,抓妖。   江怀玉:“……”   感情就他在拼死拼活苟命?   江怀玉感受到了没有主角光环的恶意。   白骨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比划着,指了指江怀玉,又指了指江怀玉储物袋。江怀玉不看蛇群,努力保持理智,拿出白珠,“你的意思是叫我好好收住白珠,把他转交给……”   江怀玉顿住,他没看懂白骨的意思,“转交给谁?”   白骨却怎么也比划不出来,就在这时,石门缓缓往内推,竟是要关闭了。   白骨猛地摇头,不再比划,抬手一把将谢眠和江怀玉推出溶洞。   青回在最后一刻赶上,跳出石门。   “等等本大爷,等等本大爷!”   江怀玉快速坠落,他看到石门关上,白骨散成一堆,永远留在溶洞内。 第四十二章   耳边风声呼啸,下坠的那刻,原本倒悬的飞星沙城恢复正常,两人一兽直直坠入飞星沙城城中。   “哐——”一声,砸穿茶楼,落入雅间。   雅间内,林湛正在和穆燃灯计划怎么找到妖,怎么才能顺利引出妖,再一举捉住。   不料下一秒,房顶被砸穿,两个人带一个团子落入房中,震得桌面上放置的茶水尽数倾倒,流一桌子。   “江……”林湛看清砸入房间内的人,震惊地站起身,顾不得流一桌子的茶水,他差点震惊地直接喊江怀玉全名,亏得不幸咬住舌头,这才咽了回去。   “江尊者,谢眠,你们怎么……”林湛抬头看了看破开的房顶,表情担忧,“从天上来,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崩人设被追杀?”   穆燃灯眯起眼睛,看着江怀玉。江怀玉在砸入茶楼时,就强忍着痛痒,运转灵力,强硬收回狐耳狐尾,恢复正常模样,一身红衣仰砸在地板,碎木落了一身。   江怀玉,又见面了,比预想的时间要快。   “嘶——”江怀玉砸下来时,用灵力护体,并没有被砸出重伤,只是后脑勺嗑痛了。   他是化神期修士,就算受了伤,也能很快恢复。   捂着后脑勺站起,江怀玉感受到一道强烈目光,扭头看去,是一名干瘦的玄魏宗弟子。   江怀玉一眼就认出这个弟子是妖王穆燃灯伪装的。   江怀玉斜穆燃灯一眼,移开目光,对上林湛担忧的目光。   “没事,不是崩人设被追杀,就是……出了点事。”江怀玉琢磨着回到,他放下捂着后脑勺的手,一手捞起砸在地上就不动弹,直勾勾盯着林湛看的青回。   谢眠已经站了起来,就青回没起来。   青回眼神色眯眯的,就差贴上林湛,江怀玉怕不捞起,按住,它从林湛万人迷美貌下缓过神,就要疯狂贴贴林湛,然后被林湛的爱慕者妖王“穆燃灯”一刀砍了。   如果青回还是全盛之期,穆燃灯肯定不是它对手,谁砍谁不一定,但以青回现在这个受了伤,缩小成一团的状态……   嗯,还是按住比较好,好不容易才契约到的兽,可以暖手,还比较能打,被砍死了可惜。   青回被按住了,还伸着头想去看,江怀玉蒙住它眼睛,丢回玉牌里。   林湛对江怀玉他们出了什么事并不感兴趣,只是顺口问一下而已,表现自己的善良。   他看了眼江怀玉丢回玉牌的黑色团子妖兽,心里轻蔑的笑了声,这么小的契约兽,一看就还是幼崽,天赋貌似也不高,契约下来做什么?暖手?   还是自己契约的妖兽好,是威风凛凛的狼妖,过不了多少年,就能修炼成人形。   不再多关注江怀玉,江怀玉身上就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林湛看向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谢眠,在系统提示谢眠好感度时,笑着点了下头。   谢眠对他的好感,至今还是很离谱的负数。   谢眠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看他,看得林湛心里发毛。   林湛心道,好家伙,这黑莲花怎么看怎么不好攻略,想要攻略他,这比登最高峰还难。   系统在一边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努力。先攻略妖王,再慢慢攻略黑莲花,又没有时间限制。”   林湛点开妖王的好感度,好感已经六十,虽然比他预想的低,也还不错,比一动不动,宛如王八的负数好多了。   谢眠看了眼林湛,垂下眼帘,提醒江怀玉,“师尊,林尊者似乎在跟这位师弟谈事情,我们还是先离开的好。”   江怀玉点头,装作不知道那名瘦弱弟子是妖王,转身要走,还没走出房门。   穆燃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记得你十二日前刺本王那两藤蔓吗?”   十二日前?明明是两日前刺的,难道他们在荒漠中耽搁了十日?看来荒漠和城中时间流速不一样。   怪不得人设卡总是发任务,原来不是一天有这么多任务,而是时间流速不同导致的。他们在荒漠一天,城内已经过了十天。   江怀玉在荒漠找不到出口出去,又被催了两次后,一气之下,把人设卡丢储物袋中,眼不见心不烦。   江怀玉没纠结流速问题,他回头睨了穆燃灯一眼,用心念回到,“怎么,想报复?”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准备开门,离开客栈。   “报复倒不至于。”穆燃灯用心念回到,他撑着下巴,注视江怀玉开门,语气狎昵。   “你迟早要哭着求我,你信不信,江怀玉?”   江怀玉心道,神经病。他开门的手一顿,来到林湛面前,诚恳道:“小心神经病。”   江怀玉先前还为穆燃灯点香,觉得他从飞星沙城出去,就忘了和林湛相处的记忆,无意欺负林湛,导致火葬场,挺惨一妖王。   现在跟穆燃灯一接触,真不是个好人,活该火葬场!依江怀玉看,何止是火葬场,直接抬去火化算了。   林湛吃惊的看着江怀玉,他觉得江怀玉这句小心神经病是指穆燃灯。江怀玉恐怕认出自己身边这名弟子是妖王穆燃灯。   “多谢提醒。“   林湛收起吃惊,应道,他看了眼妖王。江怀玉这是认出来后,吃醋了吧?   呵,现在吃醋未免太晚。   林湛还记着因为江怀玉而受的惩戒鞭。   江怀玉哪里能想到林湛直接把他脑补成吃醋的了,摇头道说不必,转头就跟谢眠离开茶楼。   穆燃灯坐在桌前,转动手中茶杯。他想着江怀玉离去时骂他神经病,嘴角上扬,笑着抬手捏碎茶杯。   江怀玉,等你哭着求时,才有你好看。   穆燃灯自江怀玉砸入雅间时,就发现江怀玉身上有股妖气。仔细看了又看,才认出这是狐狸妖气。   也就是说,江怀玉抽了张狐狸精人设卡。   狐狸精每隔段时间,就需要摄取大量精气,穆燃灯刚才看江怀玉的情况就是需要摄取大量精气。   摄取精气时,会散发魅香,吸引猎物交好,获得精气。   ——他猜得不错,江怀玉在溶洞时,已经无法收回狐耳狐尾,这代表江怀玉当时就需要摄取大量精气。但江怀玉当时恰好碰上溶洞内有浓郁灵力,暂时性压住了。   江怀玉本来就不是狐狸,他只是抽了张城主人设卡,哪里知道收不回狐耳狐尾是需要摄取大量精气的状态。   他离开荒漠,砸入茶楼时,还强行压着,用灵力收回了狐耳狐尾。   殊不知,运转灵力强行收住,反而会导致情况更糟,魅香爆发,吸引其他东西来,不过并不是交好,而是想吃他肉,活撕了他。   狐狸的魅香对其他东西,那些没化形的妖物,可是上好补品。   不知道多少没化形的妖物等着狐狸精散发魅香,薄弱时攻击,活撕生吞。   江怀玉如果不想被活撕生吞,就必须要通过交好获取精气。   哭着求他。穆燃灯想到这里,冷笑一声,他按住肩膀处,哪里似乎隐隐作痛,被藤蔓穿过的感觉还存在。   他勉强也可以帮帮江怀玉,不过他还是更喜欢林湛。   林湛见穆燃灯直勾勾看着自己,病弱脸上浮现疯狂,有点心悸,“你,怎么了?”   “就是想到有些事,比较兴奋,没事。”穆燃灯笑着应道。   江怀玉和谢眠刚踏出茶楼,城主府的人就跟鬼魅一样出现在街上。   几个城主府的仆人快速跑来,“城主,你快回去,大家都不服呢!”说这话时,他们小心翼翼看了眼谢眠。   江怀玉翻出人设卡任务一看,任务居然已经走到定下婚期,但府中男宠不同意,闹起来的任务点。任务是,压住男宠,让他们别闹。   江怀玉:“……”离谱。   谢眠也打开了人设卡,上面赫然写着[你自小心悦他,与他在一起后,更是欢喜。   缠着他,好说歹说,,将婚期提前了,准备成亲后,带他回师门。   你已给师门写好信,征得师门同意他与你一起回师门,求仙问道。   但你发现他好像不怎么愿意跟你回师门,甚至不怎么愿意成亲,只是因为已经有婚期的缘故,才迫不得已同意。   任务:杀掉闹事之人一心成亲,带他回师门。]   “城主,我们回去吧?”其中一个仆人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城主府里,那个自称城主弟弟的蛇尾男人应该还在城主府,江怀玉想到这一点,试探道:“本城主弟弟不压住他们?”   仆人一愣,他想了许久,“二公子很沉默,根本没管。”   江怀玉有些头疼,但现在任务已经发布,不能不回去。大街上,到处都是城中人,拒绝的话,肯定崩人设,抹杀来得比拒绝声还快。   江怀玉点头,和谢眠两人上撵车,准备回城主府。   在撵车上,江怀玉百般无聊,拿出白珠,他在想这白珠到底是要给谁?   如果白骨真的是城主,那么这白珠,就是给亲近之人的,是给未婚夫的?还是……江怀玉想到城主府自称弟弟的蛇尾男人。   给那个男人的?亦或者给哪个男宠的?   城主没有双亲,反正不可能给双亲。   江怀玉既然得白骨帮助离开荒漠,必会帮白骨把东西转交到那人手中。   想着到底把白珠转交给谁,江怀玉脑袋有些昏,他抬起头,发现坐在对面修炼的谢眠已经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恍恍惚惚的。   摇了摇头,江怀玉坐直身体,他没察觉到自己身上散发出一股极其甜腻的香味,狐耳狐尾也全冒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   车撵内,甜腻香气弥漫,丝丝缕缕浸入木质车撵。   谢眠睁开眼,看向江怀玉,视线触及江怀玉冒出来的狐耳狐尾,又移开视线。   看来是魅香发作了。   他刚移开视线,手腕就被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缠住。   江怀玉整个人都是混乱的,他先前本还强撑着坐好,但坐着坐着他就想往谢眠那边靠。内心一边提醒自己对面是黑莲花“谢眠”,一边又完全不受控制的凑了过去。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到脸侧,江怀玉没站稳,跌在谢眠怀里。跌入时,本来缠着谢眠手腕的尾巴由一条变成了四条。江怀玉神智混乱,他闻着谢眠身上的冷香,下意识仰着头去亲谢眠唇角。   清甜扑来,温软。   谢眠瞳孔微缩,龙族的劣性几乎在瞬间冒出。想要占有对方,用尾巴去缠对方,压在……   谢眠从没有过这些念头,在他看来,只有那些头脑简单的家伙才会有这些,他极其厌恶这种龙族劣性。   拿开江怀玉缠着他的手腕,抬指把江怀玉推远,谢眠脸上几分惶恐,“师尊,你做什么?”   “想要……”江怀玉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轻轻念着,白珠从他指间滑落,掉在铺有绒毯的车撵内。   白珠从指间滑落的瞬间,江怀玉恢复理智,他摇头摇头,捡起白珠,退后几步。   “师尊,你要什么?”谢眠担心的问,站起身。他脖颈处爬着点黑色鳞片,但很快又退散。“你刚才,怎么……”   魅香会影响其他种族动情,龙族也不例外。   大部分狐狸修炼本就是采补或者找个道侣双修进行修炼的,天生擅长媚术,有魅香。   除了极少数部分狐狸是走正路。飞星沙城城主养男宠,走的也不是正路。   “不管你的事。”江怀玉收起玉珠,退回原来位置,他抬眼斜谢眠一眼,”本尊刚才怎么了?”   江怀玉猜都不用猜,是因为抽到城主人设卡,刚才才会想去靠近谢眠。   江怀玉心想,谢莲花这会应该在心里记仇。   江怀玉因为魅香,整个人都透着股香甜,他抬眼斜人时,非但没斜到人,反而显出被扒出隐私的羞怒。   谢眠没看他,只是简单说了下刚才,江怀玉知道自己刚才是受人设卡影响,又不着谢眠再给他讲一遍,他又没失忆。   掐诀不听谢眠说刚才的事,江怀玉侧坐在撵车角落里,脸通红,恨不得拿尾巴把脸全遮住,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江怀玉还从来没有这样尴尬过,今天算是把脸全丢完了。江怀玉恨恨的把飞星沙城拉进黑名单,一生黑的那种。   早知道飞星沙城是这样的,打死他他都不来,在宗内制造机会,钓谢眠害自己不香吗?!   强行保持冷静,江怀玉只当刚才那一幕没发生,运转灵力把狐耳狐尾全部收了回去,他并没有闻到自己身上的魅香。   收得很艰难,痛得江怀玉差点放弃收回狐耳狐尾。   江怀玉不知道,若是没有得到精气,在魅香散发,自身最薄弱时强行收回妖化特征,只会遭魅香反噬的更加厉害。   车撵内点着鹤枝香鼎,明亮光线从窗牗垂帘刺进。   江怀玉收起后,抬眼一看谢眠,谢眠表情冷淡。见他看来,谢眠弯起眼睛,轻笑一声,他抬手撩开车帘一角,“城主府到了。”   话音刚落,一只毒蜂从城主府处刺来,谢眠抬指,在毒蜂刺到脖子时,截住毒蜂。   “看来有点本事啊。”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   谢眠视线从毒蜂上移开,撩起垂帘,朝声源处看去。声源处站着一个靛青色衣裳的男人,宽袍广袖,仙气飘飘,然而他的行为却于仙气飘飘这四个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他指尖跳跃着好几只尾部是蓝色的毒蜂,蜂毒足以致命。   男人身边还站着好几个人,模样都不错,几人看着谢眠笑,那笑里没有丝毫好感,满是敌意。   “你才回来几日,不就是自小与城主定了亲而已,有什么可嚣张的?”   靛青色衣裳的男人边说边逗弄指尖的毒蜂,杀气十足。   他话音刚落,几只毒蜂都朝谢眠冲来,然而在半路上就全部掉在地上。   车撵帘开,走下来个人,那人墨发红衣,容貌艳丽,微卷的睫毛上挑着晨曦光芒。   他走下车帘后,扫了站在城主府门门口几人,“都在闹什么?婚期既然已经定好了,你们再闹也是如此。   “本城主之前就跟你们说过,愿意走的就走,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来,只是留下来,本城主不一定会在城主府而已。”   “城主,难道你要舍弃我们跟他回什么狗屁仙门?”   靛青色衣裳的男人怒不可遏,“你当初不是答应我们留在城主府吗?我们哪里不好,你说我们改就是。”   “哪里都不好。”   谢眠的声音遥遥传来。靛青色衣裳的男人闻言冷笑一声,扭头就想自骂他,那你有哪里好?   话还没有说出口,寒光在眼前乍现。   靛青色衣裳的男人,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口一个血窟窿。“你……你……”   谢眠收起剑,神色平淡道,“不会说话就闭嘴,等我和你们城主成了亲,自会带他回仙门,至于你们该往哪里去往哪里去。如果还在这里,那就休怪我残忍。”   靛青色衣裳的男人吐出一口血,仰倒在地,其余几个人立马慌了神,去查看,却发现他已经停止心跳。   “跟我走。”   谢眠扯过江怀玉的手就往城主府内走,“你既然已经答应与我成亲,就不能与其他人再有纠葛。”   江怀玉想着城主的人设,一把甩开谢眠的手,“我是答应与你成亲,可是我也没有放任你杀人。你杀了他,算怎么回事?就因为我跟他在一起了,你心胸未免也太狭窄了。”   “本来就心胸狭窄。”谢眠冷声道,拉着江怀玉离开众人视线,来到偏殿才松开。   “冒犯师尊。”谢眠道。   江怀玉心说,你也不是一次二次,不理谢眠,江怀玉拿出人设卡,看看接下来的任务。   不崩人设,走完全部任务,就能离开飞星沙城。   人设卡上,浮现出于以往不同的金色字体。   [任务已完成,还有最后一个任务。]   [他杀了你的人,还扬言要杀光其他你的人,你怕他,决定解除婚约。   你并没有爱他多深,你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弟弟傅吹雪,你跟未婚夫在一起就是为了气傅吹雪,让傅吹雪吃醋。   请在三日后,跟未婚夫解除婚约。]   江怀玉看完人设卡任务,表情一言难尽,他想到了之前那个蛇尾男人,那蛇尾男人自称是城主的弟弟,想来就是“傅吹雪”。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谢眠的人设卡任务。   [你不想解除婚约,你一怒之下以屠城威胁他。   他依然坚持解除,并说出他喜欢的人是傅吹雪,你只是他用来气傅吹雪的工具。   你杀了他,屠了城主府,致使飞星沙城被黄沙淹没。]   江怀玉看到谢眠的人设卡任务描述,再拼合自己的,瞬间明白整个故事的前因后果。   城主虽然养男宠,但他真爱是弟弟傅吹雪,为了气傅吹雪,也为了苟命,所以跟未婚夫在一起,临近婚期,又反悔,被未婚夫杀。   杀了之后,飞星沙城也被淹没。   难道飞星沙城是靠城主一个人撑起来的?所以城主一死,飞星沙城就被淹没了。   江怀玉心情复杂,他拿出白珠,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荒漠里死的是城主,那白珠应该……是给自己真爱傅吹雪的?   “你们居然还没死?”空灵的声音幽幽响起,怨恨十足。   江怀玉抬头一看,真爱傅吹雪.倒挂在树上,两只眼睛朝他们看来,嘴角勾出一个恐怖弧度,露出森然白齿。   “为什么,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快速朝江怀玉扑来,江怀玉不去看他下半身腐烂的蛇尾,抬起手,举起白珠。   “梦西洲让我们转交给你的东西。”   “什么?”傅吹雪愣住,他停止攻击,看着江怀玉指间的白珠,涓涓血泪从他眼中流出。   白珠在看到傅吹雪的瞬间,炸开一道白光,从白光里幻化出一个虚影。   虚影一身红衣,长相妖艳,上挑着一双狐狸眼。   他所处环境是在溶洞内,狼狈不堪,血迹已经在身上干了。他眉目透着妖气,正边捣碎自己尾巴喂给蛇吃,边笑着看向前方。   仿佛穿过百年岁月,看到蛇尾男人。   “傅吹雪,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欠你什么,所以这辈子要来偿还。”   “未婚夫是你,弟弟还是你,你嫉妒你自己,你害你自己……”   傅吹雪听着梦西洲的话,呆滞在原地,所有杂乱无章的画面连在一起,形成完整记忆。   当初他因为自卑,想要配得上梦西洲,拜入仙门。在仙门中学了门禁术,分了个身来到梦西洲身边,成为城主府义子。   ——他太自卑了,总认为梦西洲看不起他,会找其他人,因此就分了身,专门来监视梦西洲。   梦西洲是狐族,他们世世代代为了守护飞星沙城,都会养男宠,或者找人,摄取大量精气。   傅吹雪认为梦西洲也会,竹马算什么?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不断往梦西洲身边塞人,甚至亲自上阵。   事实如他所料,梦西洲受不了精气诱惑,背叛了他。   他气不过,辗转反侧许久,决定用未婚夫的身份拜别师门,来杀梦西洲,让他永远留在自己回忆里,最梦好的时刻。   如任务所述,他没有杀,他不仅没杀,还一边用未婚夫的身份跟梦西洲在一起,一边用弟弟身份跟梦西洲在一起,自己嫉妒自己,自己醋自己。   嫉妒发疯后,他不想再用两个身份了,于是用弟弟身份煽动其他男宠闹事,想借此抹掉弟弟这个身份,顺带杀了其他人。   梦西洲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只是没想到,梦西洲发现弟弟和未婚夫都是他,又气又怕又怒,要跟他解除婚约,叫他滚出飞星沙城。   他一怒之下,失去理智,屠了城主府,把梦西洲重伤丢进荒漠。   荒漠千年一开,丢进去他就后悔了,然而来不及了,梦西洲进荒漠没多久就死了,飞星沙城全面崩塌,没有狐族守护。   他后悔、自责,望着滚滚黄沙,自尽了。   只是没想到飞星沙城因为灵力灵宝等丰厚,形成了秘境,诞生了秘境境灵,让飞星沙城以秘境的形式重现于世。   秘境重现于世后,他失去了关于未婚夫的记忆。   他以为自己就是弟弟,融合了蛇妖,以半人半鬼的姿势活在城中,在境灵的帮助下,弄出人设卡,还原当年的飞星沙城,等待梦西洲亡魂归来。   他以为,梦西洲是被未婚夫杀的,魂魄没有散,当梦西洲看到熟悉的城,就会回来……   就像当初,梦西洲看到大雨倾盆中,那个熟悉的乞丐一样,笑着蹲下身,伸出手,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回去。   他说:“我配不上,我……没有身份,就连名字也没有……”   梦西洲愣了下,开玩笑,“你不是我未婚夫傅吹雪?”   自那之后,他就有名字了,叫傅吹雪。   再大一点,他就仗着梦西洲对他的宠溺,跟梦西洲年少定亲。   再然后,拜入师门……   傅吹雪哽咽着看着白珠内的虚影,他想哭,但他喉咙被血浸没了,哭不出,他只能看着梦西洲割了自己尾巴喂蛇。   带着笑,极其残忍的对他说:“傅吹雪这个名字你不配。”   虚影说完这句话,化作白光散了。   傅吹雪想去抓,没抓到,他眼睁睁看着白光消失在眼前,就连白珠也粉碎。   血泪从眼睛中直流出,傅吹雪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痛苦低吼,他撕心裂肺的咳嗽。   城中人被咳嗽声吸引,扭着脖子,朝这边看来,但入眼都是墙体,没看到什么,也就放弃。   江怀玉静静听完梦西洲的话,正欲说什么,傅吹雪抬起眼睛朝江怀玉看来,他停止流血泪,陷入癫狂。   “你们在骗我,不是我杀的,我那么喜欢他,你们胡编乱造。”   地面破开,无数白骨手从地面伸出,往向抓着江怀玉衣摆。   江怀玉一脚踢开白骨手,抬头一看,傅吹雪咧着嘴,已经来到眼前,“杀了你们,胡编乱造。”   江怀玉转身避开傅吹雪的攻击,看向谢眠,“地上这些白骨,你解决了。傅吹雪,本尊解决。”   “是。”谢眠点头,他握紧剑,剑光如虹,将刚形成的白骨击碎。   幸好这里是偏殿,没有城中人,若不然,现在肯定进退维谷。   江怀玉看向傅吹雪,随意折下根树枝当剑。傅吹雪死后和蛇妖融为一体,加之他本来就是名门正派弟子,实力不差,两两结合,江怀玉竟短时间奈何不了他。   两人缠斗片刻,江怀玉险胜。   甩掉树枝上的污血,江怀玉走到傅吹雪面前,低头看傅吹雪,“你还有什么遗言?”   傅吹雪身体扭曲,空洞的眼睛望着天,天空湛蓝,一尘如洗。   “谢谢。”他说。   “哗啦——”一声,傅吹雪身体破碎,化成星星点点光芒,不复存在。   江怀玉顿在原地,看着星星点点光芒,他不明白傅吹雪最后为什么要说谢谢。   是因为等待千年,一朝发现真相,接受不了,故意求死,而自己满足了他死的愿望?   江怀玉思索片刻,转身准备去找谢眠。谢眠和傅吹雪召出来的众多白骨打斗,已经打离偏殿,往后山去了。   江怀玉转身,没走两步,脑袋有些昏,周围景物天旋地转。江怀玉昏得没撑住,半跪在地,他恍恍惚惚中看到自己身后冒出狐狸尾巴。   抬手一摸头顶,狐耳也冒了出来。   江怀玉撑着地想站起,但他没有什么力气,比在车撵内还严重。   心中冒出不详的预感,江怀玉从玉牌里唤出青回,“我……我是……怎么?”   江怀玉咬着唇,冷汗染湿发丝,随着时间推移,江怀玉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他甚至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极其甜腻的香味。   青回从玉牌中钻出来,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江怀玉,瞬间精神,惊悚道:“你这么搞的?你这么不找个人解决?你想找死啊!”   江怀玉没听懂青回的意思,“什么解决?我活的好好的。”   “等会就完了,魅香会吸引那些没化形的妖兽过来,把你一寸寸吞了,嚼得嘎嘣嘎嘣的。”青回颇有些幸灾乐货,他简单解释了下魅香的事。   江怀玉:“……”什么见鬼的魅香。   “我也就压了两次。”江怀玉说这话时,声音已经在发颤。   “两次你还嫌少?”青回唉声叹气,“如果不是本大爷现在不能化成人………”它话没说完,猛地发现周围已经被黑雾包围,黑雾中各种各样的未化形妖兽。   “卧槽!”青回吓得瞬间不敢骚话了,转身就要跑。   江怀玉运转灵力做不到,就连撑坐起都没力,他眼尾睫毛都润湿,手指颤抖按住青回尾巴,祭出符箓,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主仆契约,我死你也死,你跑一下试试?   青回:“……”   青回:妈的,忘了!   ……   城主府后山,谢眠站在白骨堆中,抬眼看着城主府偏殿,江怀玉所在的位置。   树木遮挡住阳光,利剑倒映着地上瘆人白骨,一片阴寒。   谢眠只是看着,并无多余动作,直至看到黑雾弥漫上偏殿,才有动作。   ——转身离开城主府。江怀玉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死了正好,他的身份永远会被隐藏下来,姐姐也高兴。   谢眠走了两步,停驻不前,他转头看向偏殿。   ……   偏殿黑雾越来越浓郁,没化形的妖物为了化形,源源不断。   青回有点扛不住,它本就受了伤,进入秘境后,更是被压制了一半实力。   心里把这些妖物祖宗十九代都骂了一遍,青回回头看向江怀玉,江怀玉神志不清,拿着符箓都不知道反抗,任由妖物靠近。   越来越近,近到离脖子只有一寸。 第四十四章   青回瞳孔猛缩,顾不得还在围攻它的妖物,转身就想冲出重围,直奔江怀玉。   它发誓,它兄弟当年出事它都没这么拼过。   来不及了,离得太近。   青回刚冲出重围,便见妖物利爪刺破江怀玉皮肤,并且有往下刺,下一息就划破喉咙的趋势。   天要亡我青回!   青回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也就是这时,一股滚烫热血飚向它,泼青回一脸。   青回心想江怀玉死得好冤,它死得更冤。主仆契,主死奴仆陪葬的疼痛却迟迟没袭来,吹开眼前血液,定睛仔细一看。   利爪刺穿江怀玉脖颈皮肤的妖物横尸在地,麻杆瘦的腰折断成两半,血液涓涓而流。   青回还没来得及庆幸,顺着妖物尸体往江怀玉身侧看。   江怀玉身侧出现了一条通体漆黑的大蛇,蛇鳞冰冷泛着光,赤红竖瞳,阴森煞气。   青回:“……”   卧槽!!!打哪里来的一条起码化蛟期的蛇!   夭寿了!这直接不用打,躺平等死算了。   青回一眼看出这蛇快要突破境界化蛟,修仙界自龙族被围剿,毁灭后,就是蛟的狂欢。蛟的实力,按修士来算,相当于化神期,或许更高,具体实力要看蛟种族和蛟本身的造化。   蛟一般来说,是由蛇修炼而来。   江怀玉身侧这条蛇,踏马的,估计都已经修炼成人了,就差临门一脚化蛟。用它们凶兽的话来说,就是横行一方的霸主预备员。   青回凄凉的看江怀玉一眼,江怀玉神智依然不清醒,但他好像因为妖物热血溅他脸上,恢复了些许神智。   缓缓往后退了几步,青回掉头就想跑。   黑蛇都修炼成人了,魅香能助妖物化形肯定对他没吸引力。   那他来干什么呢?   这完全不需要脑子就能想到,肯定是冲着江怀玉来的。如果不是它重伤,又被压制了修为,它也化形,冲江怀玉去。   青回默默给江怀玉点了根香,虽然失去了些东西,但能保命。黑蛇应该不可能在欢好后还杀对象。   有命就是万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如果觉得不舒服,耿耿于怀。   宝,咱们等苟住命了,再狠狠打回去。   青回这样想着,跑得比谁都快,等会发生的事,不是它一只兽能看的。在它心里,只要它没看到,江怀玉就依然是它喜欢的美人。   青回还没跑多远,惨躺在地的妖物尸体裹挟着强横妖力横飞而来,砸在它头上。   青回被砸得栽倒在地,晕过去最后一瞬时,看到黑蛇扇死朝江怀玉扑来的几只妖物。   一滴二滴……   腥气而滚烫的血液滴落在江怀玉脸上,江怀玉被血烫得意识清醒了一点,他艰难睁眼,捏紧手中符箓,压住不适,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察觉不对。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江怀玉看见一片漆黑。沿着漆黑往上,江怀玉对进一双赤红竖瞳。   这是……蛇?!   江怀玉僵住,他脑袋瞬间空白。   呆呆看着蛇,江怀玉极其混乱和害怕中,觉得这蛇有点眼熟,但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法思考,心底更是叫嚣着想要什么。   黑蛇见江怀玉醒来,低头朝江怀玉探来。   江怀玉撑着地想后退说话都不清楚,“走……走开……”还没等他后退一点,黑蛇已经靠近他,冰冷气息散在江怀玉面上。   江怀玉全部声音都哑在了嗓子中,他怔怔看着黑蛇,似乎已经能想到下一颗黑蛇,咬断他头颅,吞咽下腹。   眼下温热。   黑蛇蛇信子舐去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眶滚落出的眼泪。   江怀玉极度惊恐的仰头望着黑蛇,黑蛇却在舐掉他眼泪后,将他用尾巴圈了起来,仰头看向其他蠢蠢欲动,想扑上来的妖物,目光阴狠。   蛇尾接触到身体的触感,冰冷至极,江怀玉能够看清黑色鳞片纹路。   江怀玉宁可死在妖物嘴下,也不愿意被蛇咬死,他想挣扎,却发现没有力气挣扎。   意识混乱、无力、被反噬。   周围妖物围着黑蛇团团转,虽然已经知道黑蛇极有可能撕碎它们,咬碎骨头,但依然不愿意离开。   好不容易遇到有魅香的狐狸,还是这么强烈的魅香,怎么能不咬上一口再走?   它们已经被困在飞星沙城多年,除了前来城中寻求机遇的修士,再没遇到过其它助它们化形的东西。   而如今能助它们化形的就近在咫尺,怎甘心就此作罢,什么都没得到就离去?   黑雾剧烈翻滚,妖物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达成一致,先搞死想独占的蛇妖再分尸。   总比什么也没得到的强。   几乎是达成一致的瞬间,所有妖物都朝江怀玉扑来。   江怀玉被黑蛇圈着,挣扎不开,他放弃挣扎,也没有力气再挣扎了,侧头,浑身难受,昏昏沉沉看着漫天扑来的妖物,汗水早已浸湿江怀玉衣衫。   下一刻,被黑雾笼罩着的天被划破,满天扑来的妖物,竟然大部分都爆成了血雾,没有爆成血雾,侥幸扑到他身边的刹那间也被黑蛇撕咬,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死在地上。   爆破声,惨叫声不断,传入耳中,江怀玉嗅着浓郁血腥味,意识更混乱。   不是因为害怕现在的场景,而是因为魅香反噬得更严重,他难受得忘记害怕,忍不住贴近黑色鳞片。   黑蛇冰冷,浑身都冷。   黑蛇在他贴近时,低头朝他看来,它靠江怀玉靠的太近,又在此呆了太久,显然也被魅香影响,赤红竖瞳染上情欲。   江怀玉混乱不清的看着赤红竖瞳,终于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条黑蛇,会觉得熟悉。   客栈时,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就是被这条黑蛇缠住的,不过当时那条黑蛇身躯并没有这么大。   虽然现在这条黑蛇比梦里那条黑蛇明显要大,但江怀玉十分坚定这条黑蛇就是当时刻在梦里缠着他的那条黑蛇。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黑蛇会从梦中跑出来。   满天血雾纷飞,周围妖物几乎被杀尽,没杀尽的,也无法逃离,只残留着口气,被迫留在原地,瑟瑟发抖看着黑蛇。   黑蛇并不理会它们,低头看着江怀玉,江怀玉红衣艳猎,脸上溅有妖物血,他松松束着的墨发有些散落在脸上,于眼眸一样,染湿。   江怀玉正望着自己,眼神涣散。   它看了会,缠紧江怀玉,低头靠近江怀玉,江怀玉意识已经彻底不清,在意识到这条黑蛇自己在梦中梦到过后。   他蹭了蹭黑蛇,片刻,黑蛇消失,江怀玉跌入一个怀抱。   怀抱的主人比江怀玉应当高一点,环住了江怀玉,怀抱温和带着冷意。   江怀玉混乱的连反应都迟钝,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想去看对方。墨发散落,对方扯下他发带,蒙住他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江怀玉被蒙住眼睛看不到对方,他呆呆的定住,半响,伸手想去扯发带,手腕却被扣住,温热的触感落在他脖颈处。   刚才被妖物刺穿的地方,鲜血被轻触去。轻触不是目的,轻轻撕咬才是。   江怀玉睫毛剧烈颤抖,“别咬,我痛,我想……”江怀玉轻轻念着,仔细听,能听到江怀玉在说我想要。   要什么,江怀玉自己也不知道清楚。   “江怀玉?”一道声音忽然至此处。   “江怀玉?”   轻轻撕咬的动作转为轻触,再听到“江怀玉”三个字又停止,身后那人似乎抬眼看了眼声源处。   江怀玉还在轻念,下一息,一阵晕眩,跌入冰冷水中,呛得江怀玉说不出话。   …   穆燃灯叫了两声江怀玉的名字,却没有听到江怀玉回复,鼻间全是血腥味。   他半眯起眼睛,不紧不慢来到江怀玉原本所在的地方,靠近时,他几乎能够想象到妖物刺穿江怀玉肩膀或者撕咬他几块肉的场景。   然而——   入眼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妖物尸体。   穆燃灯脸色微变,他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吸引过来的妖物是他预想的五倍之多。一般来说,不会吸引这么多,除非江怀玉中途又强制压过一次。   踏过众多妖物尸体,穆燃灯脸色越发难堪,一一扫过众多妖物,穆燃灯没有看到江怀玉的身影。   死了?   穆燃灯心中这个猜测正欲浮出,仔细一看,却发现不对劲。妖物几乎都死了,唯一几个没死的,也满眼绝望,不出几个时辰,也会药石无医,咽气。   江怀玉被魅香反噬,就算加上他那个筑基期小徒弟和那只黑团子契约兽,也不可能逼的妖物绝望,它们只会有狂欢,反正死的也不是它们,同伴而已。   除非……有人带走了捷途先登,带走了江怀玉。   穆燃灯想到这一点,“可惜不能看江怀玉求他”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冷眼扫了遍地妖物,转身就要走。   没走两步,发现刚清醒过来,正要从地上爬起的青回。   青回被砸蒙了,起来看到遍地残尸,正要庆幸自己晕的快,逃过一劫,全身一寒,抬头一瞅。   妖王穆燃灯半眯着眼,目光锐利。   青回大感不妙,它的不妙预感总是很灵,预感出现的刹那,被穆燃灯捏着后颈提了起来。   “江怀玉去哪里了?谁带走了他?”   青回:“……”   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青回看向穆燃灯,“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该不会是想……”青回忽然被穆燃灯提起,心里一肚子火。   即使已经猜测到真相,青回也不告诉穆燃灯江怀玉被谁带走了。它一肚子火,不爽,自己不爽,秉着报复心理,别人也别想在它这里爽。   “管你什么事。”穆燃灯冷笑一声,运转妖力,甩手就把青回丢了出去。“什么都不知道,江怀玉契约你个废物做什么?”   青回:“……”   青回被穆燃灯甩出去,砸到早已凉透的妖物尸体上,妖物尸体直接被砸成血雾,而青回被砸得头昏眼花,刚清醒的脑瓜子嗡一下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短时间,再次晕过去,青回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决定了,等它从飞星沙城出去,养好伤,先宰妖王穆燃灯,再宰那条蛇,两货扒拉扒拉放一起,炖锅蛇虎肉,以消它心头之恨!   ……   江怀玉跌入冰冷水中,刚呛了口冷水,就被什么东西缠着,浮到水面。   蒙住眼睛的红色发带打湿,要散开,耷拉在眼上,江怀玉被魅香反噬的极其不适,伸手抱住面前的人,颤抖着声音在面前之人耳边轻念。   浓郁香气从江怀玉身上散开,江怀玉睫毛垂着水珠。   随着江怀玉的声音,发带彻底散开,即将松落。面前之人低头吻向他眼尾,重新将发带束紧。   束腰带在水中松开,江怀玉衣衫半褪,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浓郁血腥味宁绕鼻尖,江怀玉豁然惊醒,映入眼帘的是偏殿妖物惨死的尸体。   江怀玉从冰冷水中回神,他半支起腿,按了按眉心,他好像做了个梦。   梦见黑蛇,还梦见自己缠着黑蛇化作的人要,只是被那人抵住,那人割破手指,最后好像给他喂了血。   江怀玉抿了抿嘴,好像不是梦。   确实一股血腥味。   可……   江怀玉低头看向自己衣服,衣冠整齐,头发也是干的,如果不是梦,怎么会又回到偏殿?   江怀玉现在实在没精力想这些,去找真相,他精神疲倦,强撑着站起。除了被魅香反噬后,有些无力,并无不适。   “青青?青青?”   满地残肢,江怀玉踏过满地血,寻找青回。青回听到江怀玉的声音,猛地醒了,它抬起头,看向江怀玉。   “宝,你终于回来了,咱不生气,等爷恢复实力,爷带你,狠狠砍回去。”   青回看到江怀玉,瞬间忘记被砸两次的怒火,色眯眯打量江怀玉,只扫了一眼,它大惊失色,露出了极为震惊的神色。   “它不行!”   江怀玉:“?”   江怀玉忽然意识到或许不是梦,是真的。   江怀玉有些头疼,他抱起青回,拍去青回身上的血迹,打算回正殿睡一会。实在累,不想去想黑蛇原因了,等睡醒了再说。   “师尊。”江怀玉听到谢眠的声音,回头,正好看到从后山下来的谢眠。   谢眠依然黑衣高马尾,宫铃轻响。谢眠来到江怀玉身边,看了眼满地狼藉,有些担忧,皱起眉,“师尊,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来的太晚了。”江怀玉睨他一眼。   青回闻言,也睨他一眼,就是,你来得太晚,黄花菜都凉了。你个龙族后裔,对付个白骨怎么那么难,现在才回来……   青回正想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   “那黑蛇是你对不对?!”   龙族和人修是可能杂出蛇,蛇有龙族血脉,更容易修炼成蛟,再从蛟修炼成龙。   刚才那黑蛇实力明显比一般接近化蛟的蛇要强太多。   强到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有龙族血脉。 第四十五章   血腥味和黑雾宁绕不散,谢眠身形修长挺拔,他闻言,抬眼朝青回看来,锐利眉眼带笑。   青回毫无危机感,它记着被黑蛇的仇,阴笑着看着谢眠,“以下犯上,缠你师尊,你完了,你今天不完,你离开飞星沙城秘境也完了……”   青回说到这里,发觉不对,江怀玉仿佛没听到他说话,转身要回城主府正殿睡觉。   没听到?青回难以置信地提高声音,“他是蛇!蛇!黑蛇!就缠着你的黑蛇!”   声音大的几乎要震破喉咙,江怀玉依然没有听见,睡意朦胧,往正殿走。   不仅往正殿走,还抬手摸了它头一下,“别闹,睡觉。”   青回:“……”   青回愤愤的扭过头瞪谢眠,谢眠正慢条斯理的抬起剑,似乎想收起剑,但又迟迟不收起。   “你瞪我也没用,他听不见。”谢眠用心念缓缓道,他声音极缓极其平静,平静的有点可怕。   “禁地的事还没找你算账,你怎么这么着急赶死?”   青回知道谢眠说是禁地时,重伤了他的事情,那时,它喝了谢眠的血,实力大增,从禁地突破封印出来。   本想乘机吞了谢眠以补足妖力,谢眠在宗内有所顾忌,不会化为原型抵抗,暴露身份,却没想到被江怀玉赶到阻止。   “我看你才想找死!”青回愤愤道,“我只恨当初没吞了你,都怪江怀玉!”   谢眠扬起嘴角,“没吞了我,那还真有点可惜。”   正往正殿走的江怀玉脚步一顿,他低头看向青回,青回瞳孔猛缩,它意识到它刚才说的那一句话,被江怀玉听到了。   谢眠这家伙在刚才它说那句话时,已经解开了禁言术,刻意让江怀玉听到他那句话。   黑心莲花!   “哎嘿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怪英明神武的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来阻止真是太英明了,太有先见之明,简直让兽五体投地!”   青回嘿嘿嘿两声,缓缓僵着脖子扭头,仰首看向江怀玉。   江怀玉抬手弹了一下它脑袋,把它丢给谢眠。   “你们两个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本尊不掺和。”   青回:“!”   青回正想说不要这样子,兽命即将不保,谢眠单手抵住青回命脉,轻笑一声,目光看向江怀玉后颈。   “多谢师尊。”   江怀玉疲倦地点了点头,他走了没两步,往正殿去的脚步又停住,转过身,道:“禁地的事是因本尊而起,欠你一个补偿,你想要什么补偿?在本尊范围之内。”   禁地的事,确实因原主而起,虽然跟他没有关系,可他现在就是原主。   既然已经不喜欢主角受“林湛”,在江怀玉看来,就势必要给因此受到伤害的人一个解释以及补偿。   总不能因为他不是原主就逃避。   “补偿吗?”谢眠语尾结束时微微上挑,他视线注视江怀玉,“补偿师尊先留着,弟子还没想好要什么补偿,肯定会在师尊能力范围之内。是师尊给得起的,只要师尊愿意。”   江怀玉斜他一眼,“断胳膊断腿,割肉放血免谈。”   谢眠笑着点头,表示绝对不会断胳膊断腿,放血割肉。   目送江怀玉离开,谢眠拎起青回,指尖抵在他命脉上。修长手指掐住,眼中冰冷,俨然一幅要掐死青回的模样。   “你活腻了。”   青回大惊失色,什么疯子,它奋力挣扎,从喉咙里挤出一段话,“我发毒誓不说暴露你身份还不成,你现在杀了我,你岂不是要引起江怀玉的注意?!”   听到江怀玉三个字,谢眠手中力度轻了点,他放开手,青回直直坠落在地上。   还不等青回爬起来,泛着寒光的利剑抵在它脖子处,要挑开他后颈皮毛。   “发毒誓,我听着。”   青回恶狠狠的在心里大骂谢眠一顿,把龙族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顿,不敢拖拉,连忙发下毒誓。   剑锋在它发完毒誓后自然而然的离开,青回从地上爬起,仇恨的看着谢眠。   它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往后连退数步,提高嗓音,阴阳怪气道:“江怀玉那么大一个美人在你面前,你都不,我说你是不是不行啊?不行早点去治啊。我这边有偏方……”   青回已经是情场老手了,它还真没说谎,有偏方。   龙族成年期不稳定会持续半年,但不稳定时间超过十五天,就是成年了。   青回掐指算了下,从入飞星沙城起到如今,有时候黑夜连着几天,谢眠最晚今天也成年了!   成年不上,不是不行是什么?妥妥需要偏方。   话还没说完,利剑插着青回脖子,削掉一揪毛,直直定在地上。   “你再说一遍。”   谢眠看着青回,冷森森道,嘴角扬起一个薄凉的弧度。   青回心里咯噔一下,它抖着胆子,抬爪慢慢往后移了几步,捡起地上的一揪毛,扭头飞奔跑路。   “告辞!本大爷不说了,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青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前方,谢眠收起利剑,嗤笑了声,他捻了捻指腹,指腹似乎还残留着江怀玉身上的淡香。   江怀玉当时缠着他。他也有点失控,受本性影响,差点过分。   只是……江怀玉贴在他耳边,泪水滚烫落在他肩颈,恍惚着说难受,疼时,他骤然清醒,停止过分行为。   清醒后本欲喂完血,压制住魅香就走。   占有欲作怪,他记着偏殿杀完妖后,穆燃灯来了。   穆燃灯来这里的目的,谢眠自然清楚,他低头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发带松松散散蒙着眼上,发带早已浸湿,谢眠扯开发带,江怀玉眉眼润红,透着春山新雨后朦胧。   谢眠唤了他两声,江怀玉模糊着嗯了声,谢眠有些烦躁,他想,江怀玉是不是也会这么缠着穆燃灯……谢眠有点失控,他忍不住轻轻厮咬对方后颈,在明知道自己喂血后,对方随时会清醒过来的情况下。   谢眠只有一个念头,他在意的东西必须是他的,死也只能是他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意,但必须是他的,即使为此不择手段。   敛下阴狠,谢眠抬手遮住光,抬头看向天空,天空湛蓝,一尘不染。收起剑,谢眠踢开眼前的妖物尸体,朝城主府正殿走去。   不自量力的一群蠢货,他在意的也想抢。 第四十六章   黑幕退散,霞光染红天边。   殿中灯火在天光刺入殿中时熄灭,从殿外一直熄灭到殿内,层层推进。   江怀玉从柔软被褥里抬起头,意识到天亮了,他裹着被子,在被子里打滚,不想起床。   滚了会,狐耳狐尾钻了出来,江怀玉伸手摸了摸狐尾,从床上顿时惊坐起。   他昨天下午把青回丢给谢眠,让他们自己解决之间的问题后,回城主府正殿,疲倦得沾床就睡,忘了沐浴。   ——青回是在他即将睡着时回来的,回来就钻玉牌里去了,嘴里骂骂咧咧着小王八蛋,迟早吞了你。   江怀玉一想到没有沐浴,就异常难受。   昨日被黑蛇缠着的画面,冰冷触感让人毛骨悚然。   江怀玉强迫自己不去想被缠着时的冰冷触感,从床上掀被而起,拿上衣服去沐浴。   解开衣服的刹那,江怀玉愣住,他看着身上被缠出、或被撕咬出的痕迹。   痕迹一晚上没消散,在雪白皮肤上格外刺眼。   都是黑蛇缠咬出来的。   记忆里本来不清晰的画面瞬间清晰,江怀玉记得自己当时受魅香反噬,意识混乱打连对方是蛇也不怕了,一个劲要,好在对方没有。   真是太不知……羞耻。   江怀玉强压下羞耻,褪下衣服踏入水池沐浴。   昨日的疑问重新浮现,梦中的黑蛇怎么会出现在现实?   难道这条黑蛇本就是现实中的,只是被自己梦到了?   江怀玉没有看清黑蛇人形,左思右想,也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本来在现实就有的黑蛇,在梦中梦见了。否则没办法解释,总不能是梦中的黑蛇从梦境中跑了出来。   可黑蛇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赶来?及时的仿佛就在他身边……   江怀玉想到黑蛇可能跟在他身边,寒意直往背脊窜,手指冰凉,池水都温暖不了冰冷手指。   江怀玉没有往谢眠是黑蛇的方向猜测,原著即将完结时,清清楚楚写到谢眠是黑龙,龙族。   江怀玉脑子里有点乱,他想着蛇,手指下意识抓紧尾巴。   尾巴穿来痛疼,江怀玉终于从黑蛇可能跟在他身边的恐惧下回神,他松开手,低头朝尾巴一看,只见四条尾巴都在他脑子一片乱时,被自己无意识打了几个结。   江怀玉有个毛病,一旦紧张,脑子乱时,抓着什么东西就要打结。   江怀玉:“……”   江怀玉伸手去解,然后,他发现……解不开了……   江怀玉:“……”   打结尾巴在水面轻拍水,江怀玉沉默的看着湿漉漉的雪白尾巴,往后一仰,整个人都浸在水中。   我累了,毁灭算了。   “师尊?”殿门外响起敲门声,是谢眠,“你在里面吗?”   江怀玉听到响动,放弃解尾巴结,穿好衣服,披上外衣,收起狐耳狐尾,快步走过去,打开门。   霞光散落在殿门外,偏殿外没有城中人。谢眠站在殿门口,他逆光而站,浸在霞光中,发丝都浮动着霞光。   “关于人设卡任务,找师尊商量点事。”谢眠看向江怀玉,江怀玉明显刚沐浴完,头发微湿,散在肩头。   他只披了件外衣,雪白中衣浸着水汽,水汽熏得他眉眼微红。   不着痕迹移开目光,谢眠问,“师尊可方便?”   “进来。”江怀玉见外面没有城中人,侧身让他进来,关上殿门。“你是想说人设卡任务上最后一个任务?”   最后一个任务是三日后,城主梦西洲退婚,未婚夫傅吹雪杀城主,导致飞行沙城被淹没。   ——梦西洲说出真相,傅吹雪也在昨天死了,魂飞魄散,但人设卡发布的人设任务还是要完成的,不完成就算崩人设,会抹杀。   不过在荒漠时发布的任务没完成,出来也没被抹杀,说明荒漠是个bug,躲荒漠就能躲避任务而不被抹杀。   不过江怀玉可不想再进荒漠,荒漠有进难回,如果不是梦西洲送他们出来,根本出不来。   “是。”谢眠乖巧道,他向来如此,面对师尊时,“弟子在想最后一个任务“杀城主”,弟子以为只要城中人相信是真杀,便算完成任务。”   江怀玉也是这么想的,他靠在门上,“本尊会配合你,如果任务完不成,我们两个都要死。”   江怀玉感觉这话有点崩师尊人设,又赶紧补了句恶毒话,“你死不要紧,本尊可不能死。”   谢眠也不恼火,道:“那就麻烦师尊装死了。”   江怀玉转身打开门,用眼神示意他说完事情就滚。江怀玉觉得尾巴被打了结,即使收回去,也很不舒服,见谢眠说完事,就想赶他走,自己解尾巴。   谢眠点头就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视线落在江怀玉后颈。“听青回说,师尊被黑蛇带走了,可有吃亏?青回说师尊无恙,但弟子实在不放心。”   江怀玉关门的动作僵住,他看着谢眠,谢眠似乎在担忧,眸光清澈。   江怀玉才不信他在担忧,谢眠这朵黑莲花,从青回哪里知道自己被黑蛇带走,指不定心里在怎么幸灾乐祸。   “无恙。”江怀玉走到谢眠面前,指间凝聚起剑锋,抵在谢眠命脉上。   他凑到谢眠耳边,压低了声音,声音带笑,“谢眠,你要是敢将此事说出去,你猜,本尊会把你怎么样?”   江怀玉靠得太近,热气撒在耳边,谢眠能够闻到他身上的淡香,以及他后颈被自己轻轻咬出的痕迹。   黑色瞳孔在刹那间变为赤红竖瞳,有细小鳞片从谢眠眼角浮现。谢眠抬起手,想触碰江怀玉后颈,或者缠住对方……   龙族对于在意的,总是想缠着。   江怀玉继续在他耳边说话,“本尊一定要你命……”   江怀玉话没说完,感觉后颈微凉,有人碰到他后颈,伸手往后颈按去,没按到什么。江怀玉想到那条黑蛇,脸色微白,退后几步。   谢眠已经恢复正常,他看着江怀玉,蹙眉,“师尊,你怎么了?”   江怀玉放下手,安慰自己,谢眠是龙族,他在这里,那条黑蛇不敢靠近,刚才一定是错觉,才稳住心神。   “刚才跟你说的你可记住了?”   “师尊无恙便好。”谢眠笑道,“弟子岂敢乱说什么?”似乎是怕江怀玉不放心,他道,“弟子立誓,不会说出去,可好?”   谢眠不是好人,他的话有一半是真话就算不错,但,他立誓后确实会准守誓言。   若不是如此,在谢眠求而不得,要杀主角受“林湛”做成神像,丧心病狂到极点之前,也不会有读者站谢眠和林湛的cp,嗑反派股。   江怀玉闻言,这才放下心。   离开飞星沙城后,所有人的记忆都会被抹掉,但原著里,或许是为了维持谢眠对林湛的好感,谢眠的记忆没被抹去,还保存着。   江怀玉不威胁,担心自己记忆离开飞星沙城被抹去后,谢眠拿着这事嘲笑,说不定背后还会放出去。   江怀玉实在难以想象被放出的画面,他还从来没有这样丢脸过。   尾巴被打结,实在不舒服,江怀玉见谢眠立誓,才转身回殿想继续解尾巴。   刚走进殿内,江怀玉又退了出去,叫住准备离去的谢眠。   “你站住。”   谢眠闻言,不解的回头看向江怀玉。   江怀玉怕黑蛇跟在他身边,虽然刚才安慰自己,后颈微凉是错觉,可江怀玉还是犯怵。   回头一看水雾朦胧的殿内,江怀玉就觉得那黑蛇在里面。   待在殿内解尾巴?跟着谢眠避黑蛇?   江怀玉毫不犹豫选择后者,拽住谢眠手,理直气壮,“去哪里,本尊……”   话没说完,整个城主府开始摇晃,人设卡自发飞入空中,上面的任务消失,取得代之的是完成二字。   完成?   明明还没开始任务,任务在三日后,怎么回事?   江怀玉顾不得想解开尾巴的事,放开谢眠,快速速好发,穿上衣服,警惕看着周围。   周围建筑如纸般,快速变薄,变轻,轻飘飘“刷拉”一下,飘上天空。   [恭喜各位完成人设任务,机遇开启,各凭本事得取,每个人最多挑选两件,时间为半天,挑选完毕,将送各位离开飞星沙城秘境。   祝各位得偿所愿。]   天空之上,浮现一行字,所有飘向天空的建筑粉碎,人设卡也全部粉碎,周围景物开始快速变化。   ……   江怀玉不见了。   谢眠站在断崖上,周围景物快速时,他特意拉住江怀玉,然而,变化结束后,江怀玉却不见了,只有他来到断崖。   断崖声音噪杂,几乎所有完成人设任务的,都来到断崖处。   “谢师兄!”   “谢师弟!”   一行玄魏宗弟子瞧见谢眠,犹如找到主心骨,围了过来。谢眠想着不知去向的江怀玉,脸色不太好,他敛去情绪,扬起笑,嗯了声。   “江师叔也还没来?”几个弟子问谢眠。   问谢眠的人正是先前拿了镖师人设卡和吹唢呐人设卡的弟子。   “也?”谢眠抓到关键词,他抬眸,扫了眼其他人,玄魏宗弟子比出发前少了三分之一。“除了遭遇不幸的,还有谁没来?”   一行弟子唉声叹气,叹了口气,“有三人,林尊者没来,李师弟李翰没来,李师兄李殊没……”   李翰,谢眠记性好,记得此人正是妖王穆燃灯假扮的弟子,瘦弱矮小。   李殊二字刚出口,空气波动,李殊身为宗主越沉水的三弟子,一身白衣就凭空出现在断崖上,见同宗弟子提到他,扬起手。   “在这里。”   “排除李殊师兄。”一众弟子见到李殊,快速把他从消失名单踢了出去。   谢眠轻念三人的名字,抬眼看向断崖对面,断崖对面是一个漆黑洞穴,洞穴处爬着只虎妖,断崖之间和断崖之间由手指粗铁链相连。   洞穴处应当就是机遇处。   似乎是感受到谢眠的目光,虎妖站起身,甩了下尾巴,烦躁的声音响彻云霄。   “机遇就在洞穴内,你们先前也接到通知了,机遇全凭各自本事拿,有本事的就拿好一点机遇,本事差一点,就拿差一点。不要太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   言尽于此,我就不拦各位了,开一次秘境,拦一次,拼死拼活,累死了我了。   我要去喝酒了,不拦了,各位,自便。”   虎妖说完,身影消失在洞穴处。   断崖上顿时一片寂静,似乎是没见过这么独立特行的机遇守护者,拦都不拦一下,直接喊自便。   好半天,众人才缓过神,先前还在找自己宗派、组织的众人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人,也不找了,如大雨倾盆,点着锁链,直直落入对面洞穴。   虎妖没必要骗它们,这里是机遇处,虎妖实力很强,即使看一眼,也会被压得动弹不得。   这种虎妖强者,有自己的傲气,不屑说谎。不像其他妖,谎话连篇,没一字是真的。   “我想再等等江师叔、林尊者他们,你们要不……”几个玄魏宗弟子有些犹豫。   “不必等。”谢眠冷静召出利剑,“机遇开启只有半天,把握好机会。”谢眠说完,身影一闪,从断崖进入洞穴。   江怀玉跟他一起完成任务,一起被消掉任务,他好端端来到断崖,江怀玉也定然定然无恙,只是不知去了哪里。   至于林湛和妖王穆燃灯假扮的弟子,谢眠不关心他们的死活和去向。   “谢师弟说的是,把握好机遇,林尊者、江怀玉以及李师弟定然无事。”李殊附和道,他抬手敲了那几个师弟一下,往洞穴纵去。   见李殊、谢眠都进入洞穴,其他人也不等了,快步踩着铁链,几个跃步入洞穴。   只有两个暗地迷恋林湛,不敢宣之于口的弟子还杵在原地。   “再等一会,就一会,你们先去。”   ……   莲花盛放,层层叠叠,江怀玉盘腿坐在湖中巨石上,伸手摘了朵莲蓬,不紧不慢剥莲蓬。   “你考虑的怎么样?”   湖水里冒出个半人高的绿色人,那人只有眼睛是黑色,耳朵和手指都是溜尖,与精灵模样相似。   “要不要留在这里陪我玩?”   江怀玉把莲子剥出来,整整齐齐码荷叶上,看了眼秘境境灵,“不想,无聊。”   周围景物快速变化时,谢眠说害怕,拉住了他,他本以为会和谢眠一起到机遇处,谁知,景物结束变化后,他直接被飞星沙城秘境境灵拉到境灵住处。   “哪里无聊了?!”境灵从水里跃起,坐到莲叶上,“每次秘境开启,都能拉着那些人给你演戏看,不好玩吗?!”   江怀玉:“……”   江怀玉放下莲蓬,撑起下巴,“哇,好好玩。”   境灵正要跟江怀玉假意谦虚,下一秒,一捧莲子倒它头上,江怀玉摘了支莲花做剑,一剑把境灵挑湖水里。   “让我抽到城主人设卡,还好玩?我看你是想找打。”   境灵措不及防被挑进水里,它从水里冒出个头,气鼓鼓道:“你这美人好生不讲道理!要不是看你漂亮,我会让你抽到城主人设卡这么享受的身份?你看看其他人,谁不是累死累活在干任务。”   “我谢谢你。“江怀玉被城主人设卡搞得要气死,罪魁祸首还说是看他漂亮,给他特意安排的。   压下火气,江怀玉盘腿坐回巨石上,继续剥莲子。   “傅吹雪死了,事情并不是你当初帮傅吹雪所知那样,从头到尾,梦西洲都是无辜的。你知道吗?”   境灵叹了口气,“当初人设卡就是因为可怜傅吹雪才设置的,目的是还原当年的飞星沙城,引梦西洲残魂回来,谁知道……算我瞎了眼。”   境灵说完这段话,提高声音,“不过傅吹雪后面去害你们,我是不知道的。傅吹雪他一徘徊在城主府外,我……”   江怀玉眯起眼睛,“你该不会想说你不知道?”   “啊这……”境灵有些心虚,“也不能算全不知道,傅吹雪在你们床边念叨时,我就知道了。   不过我想看戏,所以没阻止,后面得知真相,我不是也没有因为你们没完成任务派人抹杀你们吗?不仅如此,你杀傅吹雪时我也没阻止,还抹去了最后的任务,让你们完成全部任务。”   江怀玉呵了声。   境灵有些尴尬,它其实真的是太无聊,想看戏,才放任傅吹雪。   如果傅吹雪真的要杀江怀玉和谢眠,它是打算出手救的,好不容易看到漂亮的,还没过足眼瘾,哪里能让人杀了?   帮人和过眼瘾,境灵分得很清楚。   “你要不要留下来陪我玩?!傅吹雪被你杀了,没人陪我玩了。”   境灵悬空坐在水面,给江怀玉逮莲蓬,“留在这里陪我玩呗,之前都是傅吹雪陪我玩。”   江怀玉停止剥莲蓬,有些无语,“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先是故意让我抽到城主人设卡,现在又要我留下来陪你玩。”   “你漂亮啊。”境灵回答的理所应当。   江怀玉:“……”   江怀玉下意识反驳,“你不觉得林湛更好看?”   林湛才是主角受,还是万人迷,怎么可能不好看?   江怀玉照过镜子,自己长得也很一般,没什么亮点,跟在现实时一样。   江怀玉怀疑境灵眼睛有问题。   正想跟境灵说谁是林湛,境灵低下头,认真道:“你说林湛啊,也好看,我刚把他也拖进来了。”   江怀玉:???   隐隐约约看到天上落下两个人影,江怀玉眼疾手快摘下片莲叶盖自己头上,用莲叶包起石头上的莲子,往后退了几步。   “哗啦——”一声,湖中水溅起,溅境灵满身,只有一部分溅江怀玉身上,大部分被莲叶挡住。   境灵一擦脸上的水,两眼发光,对江怀玉说,“这不,来了。等等——”   境灵笑容慢慢消失,“怎么会有个妖?”   穆燃灯拉起呛水的林湛,从湖水中一跃而起,来到巨石上,刚来到巨石,就看到一身红衣,抱着莲子,头盖莲叶的江怀玉。   除了江怀玉,还有个绿油油的……境灵?   移开目光,穆燃灯关切地看向林湛,“尊者,你怎么样了?”   穆燃灯直到现在,还没脱掉玄魏宗弟子的身份。   林湛摇头,他正欲说什么,发现站在一边抱着莲子的江怀玉,眼睛里浮现迟疑。系统给出的剧情,并没有江怀玉的戏份,江怀玉怎么在此?   ——穆燃灯需要千年莲子提高修为,自己帮助他得到千年莲子,拉紧关系,获得好感度。   “与其担心他怎么样,还不如担心你怎么样。”境灵变了脸,对不请自来的家伙,极其厌恶。   江怀玉折了一捧莲蓬,顶着莲叶,离得远远的,边剥莲蓬边看境灵和穆燃灯打斗,林湛在一旁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怀玉看到打斗这一幕,终于想起原著也有这么个情节,不过林湛入湖水,就在湖水里晕了,接下来的描述就是……不可描述。   再接下来,就是穆燃灯遇到一只绿色妖人,跟绿色妖人打斗。   打斗画面,一笔带过,等林湛清醒,也得到千年莲子,准备离开飞星沙城秘境了。   原著基本是以林湛视角写的,所以很多事情都描述的不是很清楚,除了林湛和几个股之前的爱恨情仇。   江怀玉慢吞吞剥莲蓬,不打算凑上去,只在心里想,那绿色妖人就是境灵吧?   还……还挺形象。   ……   洞穴里并不是洞穴外看得那么漆黑,洞穴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光,广阔无垠。   沿着洞穴外往里走,到处都是灵宝机遇,已经有人开始厮杀起来,为了抢夺自己看上的灵宝机遇。   谢眠戴着面具,低头擦去剑上的血,继续往洞穴内走去,他对外面的灵宝机遇不感兴趣。   周围人见他往里走,纷纷退让开。   这是个疯子,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戴着面具,进洞穴就杀人,只因为两派人抢灵宝打到他面前,把他卷了进来。   杀完两派人,灵宝也没要,径直往洞穴内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什么。   谢眠扫了眼纷纷退让的人群,收起剑,往里走。越往里走,灵宝机遇等级越高,不过并没有他想要的。   他此次进秘境,本就是为取妖物紫液,维持姐姐命,对其他不感兴趣。   一直走到洞穴深处,也没看见什么感兴趣的,谢眠随便拿了件灵宝,转身想离开。   余光却瞥见一面镜子,镜子上竟然浮现江怀玉衣衫半褪,眉眼润红,望着他的模样。   “不堪入目。”谢眠目光顿时阴沉下来,一剑击穿镜子。   镜子被击成碎片,纷纷砸在地上,露出镜框,镜框上刻着“幻月”二字。   幻月镜是早已和道侣仙逝的炼器师“折允”炼制,据说他当年心悦道侣,不敢说出口,因而炼制了幻月镜,对着幻月镜中心仪之人练习如何流畅表达心意所用。   幻月镜在炼器师“折允”表达心意成功,就送入飞星沙城,也不知送给谁了。   不管送给谁,目的只有一个,帮那人表达心意,而镜子也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展示心仪之人。   谢眠捡起镜片,破碎镜片上依然浮现的是江怀玉的模样。   镜片刺破谢眠手指,鲜血滑落在镜片上,谢眠垂着眼眸,看着“幻月”二字。   他不知在想什么,被镜片刺破了手也没感觉。   …… 第四十七章   荷叶残落,荷花凄凉倒在湖中,境灵蹲在巨石上,凄凄惨惨看着满湖狼藉。   它稍逊穆燃灯一筹,但穆燃灯着急追林湛,没有再跟它打下去。   ——林湛刚开始还在劝,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穆燃灯使用妖决,发现他是妖王后,认为他“骗”了自己,气急离开。   穆燃灯拽了朵莲蓬就追上去,想要和林湛解释,顾不得跟境灵缠打。   “你是不是哭了?”江怀玉在一旁剥莲蓬,剥了会,见境灵太凄凉,忍不住上前,蹲下身,捧着自己剥了半天的莲子,戳了戳它。   “别哭了,吃莲子?”   境灵回头看他,“我才没哭,那只妖太过分了!”   “对对对,太过分了。”江怀玉捻起一颗莲子递到境灵面前,“吃莲子,不气不气。”   “你自己剥的给我干什么?”境灵瞪他,“你知道我这是什么吗?剥这么多。”   江怀玉:“……”   江怀玉还真没想过这是什么,他看满湖都是莲蓬,以为就是普通莲蓬,况且自己摘时,境灵还在一旁帮摘,助纣为虐。   江怀玉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看了看莲叶上清幽幽的莲子,又想起穆燃灯临走前拽了朵莲蓬,试探道:“千年莲子,不是……吧?”   境灵又狠狠瞪他两眼,接过莲子,“你觉得呢?”   “不好意思,抱歉。”江怀玉连忙把荷叶上的莲子递给境灵,心虚的看了看不远处自己剥成堆的莲蓬头,“这个我吃了一颗,其它我都剥出来了,你看还能不能要?不能要我拿其他东西跟你换?”   境灵没有接荷叶,它嚼着嘴里莲子,“算了,剥出来就送给你了。不过你得陪我玩。”   江怀玉放下莲叶,“留下来不行。”停顿了下,江怀玉接着说,“我要走,你也肯定拦不住。”   境灵知道拦不住,江怀玉的修为应该跟穆燃灯差不多,从他轻松杀了傅吹雪便知。   垂头丧气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走吧。”   江怀玉没有要莲叶,放下莲子就走,他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境灵叫惨声,“我是一颗地里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   江怀玉:“……”   江怀玉回头忍不住看它。   境灵接着嚎,“你们一走,我要五十年后才能找到说话的人,呜呜呜,我好惨。”   江怀玉转身坐回境灵身边,咬破手指,滴了滴血在符箓上,符箓是追风符,江怀玉改了改符箓,把它改成了千里符。   “你要是实在无聊,可以找我说话,用千里符。我要是不在,你可以找青青说话。”   境灵抽过千里符,“青青是谁?我只想找你说话。”   “是我的契约兽。”江怀玉应道,想从玉牌里召青回出来,青回死活不肯出来,嘴里疯狂念着小王八,本爷爷迟早要吞了你。   看来昨天让谢眠和青回自己解决在禁地产生的问题,不但没解决,还让它们之间更仇恨。   江怀玉放弃叫青回出来,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袖,转身就走,“它现在有事情要忙,等它有空了,你们两个可以好好聊聊。青青很有意思。”   境灵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没再嚎哭,目送江怀玉消失在层层叠叠莲叶间。   境灵住处出口一片黑暗,江怀玉摸着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洞穴尽头。   洞穴尽头是无数灵宝机遇,仰头看去,只见浩瀚星空。   江怀玉挨着打量灵宝机遇,发现这些灵宝机遇品相等级都不低,最次的也是地极。   从下至上,分别是黄极、玄极、地极、天极。天极之上为仙器,不属于灵器范畴。   外界地极灵器已是少见,稍微次一点的天极直接拍出天价,好一点的天极灵器,实属难寻。   也是飞星沙城秘境经过万年才能蕴育起来这些灵器,若是其他地方,没蕴育出来就被抢夺,扼杀在摇篮中。   江怀玉挨着灵宝机遇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一柄银色剑上,他正要上前去取,脚下传来轻微炸裂声。   什么东西?   江怀玉退后一步,弯腰朝地面看去,只见地面散着无数碎片,看材质,应当是面镜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镜子,遭人硬生生碎成这样,灵气尽散。   捡起地面碎片,江怀玉想要看看是什么镜子碎片,身后传来谢眠的声音。   “师尊?”   江怀玉被谢眠的声音吓得心神微颤,连忙回头。谢眠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垂眼看着他,眼中情绪不明。   江怀玉松开碎片,站起身,有些不满,“走路就不能出声?”   “弟子一直在此,并未离开,只是师尊突然出现,弟子还以为是什么,因而隐藏了起来。”谢眠解释道,他依然垂着眼,并未抬头看江怀玉。   江怀玉没察觉他的异常,正欲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此,江怀玉发现自己储物袋里多出来一份东西,取出一看。   境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剥好的莲子,悄悄放进了储物袋。   一捧莲子在荷叶上散发着绿幽幽的光芒。   江怀玉正愁解释,捻起颗莲子,递到谢眠嘴边。谢眠微怔,在谢眠怔愣时江怀玉又收回手,“不吃算了。”   江怀玉自己吃掉,把荷叶放谢眠手上,掉头去取银剑。“拿好,境灵送的东西,掉了唯你是问。”   “是。”谢眠应下。   银剑剑脊流畅着白色光芒,江怀玉朝银剑走去,抬手一把抓住剑柄,银剑有些不服被抓,被江怀玉抓着剧烈挣扎了下,最后才趋于平静。   银剑是天极灵器,接近仙器,在飞星沙城日夜灵气滋养下有了自己脾气,镇不住它的,它不会认主。   江怀玉心知银剑有傲气,安抚片刻,镇住银剑,这才滴血认银剑为自己本命剑。   认本命剑需要些时间,江怀玉特意布了阵法,确保自己安全后,才闭眼认本命剑。   江怀玉布阵法,防范的不光是谢眠,还有其他来洞穴深处的人,万一看上同一柄剑,少不了打起来,各凭本事取银剑,得机遇。   阵法繁复,收敛了所有光芒。   谢眠收起莲叶,无所阻碍,踏入阵法内,他低头朝破碎镜片看去。镜片碎得只有花瓣大小,上面倒映的依然是江怀玉的模样。   心仪之人?   谢眠看向江怀玉,他盘膝坐在地面,心神沉寂在认本命剑中。墨发随意束住,散在肩后,随着红衣落在地面,衬得肤色极白。   浩瀚星空下,江怀玉睫毛极长,微卷,是能让雪落在上面的弧度。   谢眠半跪下,指尖落在江怀玉睫毛上,睫毛微微颤抖了下,像是挠在他心上一般。视线顺着睫毛下移,谢眠看向江怀玉嫣红唇上。   神使鬼差,谢眠低头。   谢眠舐到点莲子清香。   谢眠忍不住轻轻咬了下江怀玉,疯狂念头肆意滋长,他想,应该是心仪之人,他心动了。   如果不是,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谢眠瞳孔变成竖瞳,修长手指穿过柔软墨发,扣在江怀玉后脑,他轻咬了江怀玉两下,贴在江怀玉耳边轻声道,   “师尊,跟你说一声,弟子想以下犯上。”   江怀玉有些不适,但他一心沉浸在收本命剑中,没察觉什么不对劲之处。   谢眠轻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忘了你现在一心收本命剑,听不见。不过,你现在若不回答弟子,弟子就当你同意了。日后弟子以下犯上,你不能怪弟子。”   “你若怪,弟子也不放过你,明白吗?” 第四十八章   银剑在感受到江怀玉的灵力后,从抗拒到顺服,半响才安分下来,成为江怀玉本命剑。   收服的瞬间,江怀玉睁开眼睛,他站起身从剑鞘抽出剑。银剑铮鸣,剑锋在浩瀚星空中闪烁着银色光芒。   江怀玉抬手,食指轻轻擦过,剑刃被割出一道血口。   好锋利。   轻嘶了一声,江怀玉收起手指,下意识舔去手指上的血液,“给你取个名字……”   手指碰到唇瓣时,江怀玉觉得有点微微刺痛,他抿了抿唇,赫然发现唇上有些小伤口。   似乎是被谁咬破了?   江怀玉瞳孔微缩,他看向谢眠。   谢眠靠在洞穴墙体上,他一身黑衣服要融入浩瀚星空,足够笔直,宛如一柄刚出鞘的剑,剑锋温柔,却足以见血。   他正在想什么,低垂着眉眼。   顾不得给剑取名字,江怀玉撤去阵法,走到谢眠面前,“你刚才有看见什么人来过?或者是什么东西来过?”   “没有,一直都是弟子在这里。”谢眠抬起头,看向江怀玉。   “怎么了,师尊?”谢眠弯起眼笑,笑容难得真情实意。   他笑着看人时,总是眼中带光,眼尾微微下弯,给人一种心甘情愿沉溺的温柔。   江怀玉一时间看呆,移开目光,江怀玉伸手碰了碰自己唇,他是不相信是自己咬出来的,难道是……   江怀玉忽然想到当初缠着他的那条黑蛇。   心里发寒,下意识伸手拉住谢眠的衣袖,江怀玉问:“你有没有看见黑影闪过之类的?”   谢眠目光落在江怀玉唇上,唇瓣有被咬破的细微伤口,唇色比先前更红。   移开目光,谢眠道:“并没有看到什么黑影,一直只有弟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无事。”江怀玉故作无事,放开谢眠衣袖,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可能就是他自己咬的,谢眠是龙族,他在这里,那条黑蛇怎么也不敢放肆才对。   定下心来,江怀玉正准备给银剑取名字,猛然想到自己发带上还有影石,若是黑蛇来过,肯定会被影石记录在其中。   不对。   江怀玉记得自己给影石加了差不多几十个封印,影石现在被封得彻彻底底,怎么可能还被录制?   除非影石已经是一块新的影石,没有加任何封印。   江怀玉想也不可能,他安慰自己肯定是自己咬的,不要胡思乱想,多少人都是被自己吓疯的。   吓疯二字在脑海里刚冒出来,江怀玉察觉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低头一看,谢眠取了药在给他刚才被剑刃割破的指腹上药。   药液冰冷,覆在指腹。   江怀玉僵住,猛地收回手。   谢眠上药动作一顿,若无其事收起药盒,“师尊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弟子又不是要害师尊。”   “不需要。”江怀玉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这点伤都受不住,何以求道?”   谢眠低头敛眉,他盯着江怀玉指腹,直到指腹上的血口消失,愈合,才应道:“师尊教训的是。”   江怀玉闻言,第一反应不是看自己愈合的伤口,而是谢眠。   谢眠反应太不正常,按照以往,难道不是轻飘飘看一眼,虚假道一句师尊还是小心点,然后事不关己移开目光。   如今怎么变成真关心了?   事出反常必要妖。江怀玉碰了碰指腹,指腹伤口已经愈合,难道……谢眠下毒了?   快要离开飞星沙城了,谢眠看他不惯,此时必定按捺不住,要出手害他,毕竟回了玄魏宗,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害他。   江怀玉:“……”   江怀玉最近太松懈,几乎忘了防范谢眠这朵黑莲花,骤然想到谢眠下毒,背后冷汗直冒。   下毒他怎么知道是什么毒?万一毒性太强,他不就当场凉凉了。谢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这么多方式害他,偏要下毒。下毒什么的,也太卑鄙了!   正在江怀玉胡乱猜是什么毒时,空气轻轻波动,面前浮现一段文字。   [时间已到,将送各位离开飞星沙城秘境。   特别提示:离开飞星沙城秘境后,出于种种原因,将抹去一切关于飞星沙城城内记忆,只保存城外记忆。]   “什么?!”   “怪不得当时翻看飞星沙城秘境资料时,发现进城后,就没有任何资料,原来进过城内的记忆都被抹掉了!”   “太坑了吧,哪个秘境还带抹去一大部分记忆的!”   “等等等等,先别送我们离开,我还没找到合适的灵宝!”   文字浮现后,整个洞穴砸开锅,所有人都在因这段文字议论纷纷。   江怀玉早就知道城内记忆会被抹掉,不仅城内记忆会被抹去,就连相关记载都会被抹去。   ——有些修士喜欢写笔记。   听到离开时,要被抹去记忆,并不惊讶,江怀玉还希望影石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也一并抹去。   江怀玉现在担心的是自己什么毒发,他绝望的想,千年莲子能解毒吗?   能吗?   能吗?   能吗?   江怀玉陷入自闭,情绪太低落,只表面维持着应有冷静,并未注意到谢眠在看到文字后,嘴角上扬,扬出一个极其阴冷的笑。   笑飞快消失,谢眠看向江怀玉,“记忆被抹掉倒没什么,只是怕与师尊离开飞星沙城后走散,遭人攻击。”   被飞星沙城秘境送离秘境后,将会回到富蕴县。   富蕴县在他们进来时并没有被淹没,而是随着飞星沙城秘境的开启,被遮掩住。   一旦飞星沙城秘境关闭,将活着的人送出秘境,富蕴县就会褪去遮掩,重显于世。   届时,无数没有拿到资格,进入飞星沙城秘境的散修、妖修、鬼修等就会埋伏在富蕴县,伺机攻击,抢夺杀害从秘境中活着出来的人。   这种事屡见不鲜,不论是哪个秘境都会上演,除非是自家秘境。   对于入秘境的人来说,最危险的不是秘境,反而是出秘境后。   江怀玉从谢眠的话中回神,他不再想毒的事,取出玉牌,联系玄魏宗其他弟子,叮嘱他们务必保证玉牌的功能能全部运转。   玉牌不止能用来联系,还能证明身份,暂时存储灵物等。   “为何?”   玉牌那边,其他弟子显然不解,但飞快想到什么,运转玉牌,只听玉牌里传来一道声音,是江怀玉的声音。   声音好听,微低,像是贴在耳边在说话。   “如果出秘境后,遇到抢夺者,打不过,一定要联系本尊,然后使用玉牌里的剑意。”   作为玄魏宗这次来飞星沙城秘境的领队,出发来飞星沙城秘境前,江怀玉就通过他们师尊拿到他们玉牌,在他们玉牌中都注入了一道剑意。   遇到危险时,抛出玉牌,念咒就能使用这道剑意。   江怀玉是没期望这道剑意杀死抢夺者,他只是想利用这道剑意拖延时间,至少拖延到他赶到。   抢夺者一般是成群结队出现,手段毒辣,就算在秘境有所机遇,碰到这群亡命之徒,也很难有胜算,容易被杀。   江怀玉一点都不想看到自己带的队伍,没折在秘境中,全栽抢夺者手里。   玄魏宗其他弟子听明白了江怀玉的意思,不由感叹江师叔细心,他们之前还那么错怪江师叔。   江怀玉道:“出秘境后,玉牌只要在运转,你们就能听到提示,就算被抹去在城内记忆也无碍。本来想入秘境前告诉你们,谁知秘境提前开启了。”   玄魏宗其他弟子纷纷点头道谢,让玉牌保持运转,没有全部运转玉牌功能的也在此刻运转好玉牌。   江怀玉话音刚落,文字消失,被送离飞星沙城秘境。送离时,江怀玉感觉手腕被谢眠握住了。   江怀玉:”……”   这是想要把我拉住,出去了在一起,看我毒发的惨状吗?   江怀玉心道,你看我惨状是不可能了。江怀玉扬起眉,抬起手,往下,甩开谢眠手。   在谢眠还没有所反应时,抬起手,狠心咬破伤口刚愈合的食指指尖,按在谢眠唇上,指腹狠狠擦了几下,将血液擦在谢眠唇上。   混账孽徒,要死一起死。   反正他给其他弟子留了剑意,等出去马上联系宗主大师兄,叫他来接应。如果接应不成,导致其他弟子出事,拉着罪魁祸首谢莲花死了,也算报了血仇,给了交代。   有种黄泉见,看谁惨。   握在手中的一截手腕突然被手腕主人甩开,谢眠眸中延开阴冷,他正欲收敛情绪,维持温和,带血指腹忽然按在他唇上。   不仅如此,带血指腹还在他唇上狠狠擦了几下,柔软。   鲜血混着药香在唇上溢开,血腥味弥漫的同时,有些清甜。   谢眠怔愣住,他垂眼看向按在他唇上并不打算离开的食指,食指指尖被咬破,还在冒血,血珠顺着食指往下流,拖拽出一道血痕。   血……   谢眠定定看着往下流的血。   指尖传来湿热,谢眠舐去了指尖冒出的血,江怀玉心神微颤。   龙族嗜血,江怀玉知道,他是故意咬破手指,让谢眠舐血。   目的达成,江怀玉条件反射想收回手,然而,被握住了手腕,只能停留在原处。湿热顺着指尖往下,清晰的触感在叫嚣,耳尖红透,江怀玉本想挣开,脑海里忽然想过一个念头。   毒性如果在他血液里蔓延开,谢眠多喝点,岂不是毒发的更快?   说不准,会死在他前面。   压制着不适,江怀玉也不挣扎,只撇开脸,不看谢眠。   他视线集中在一片模糊白雾中。   白雾就是送他们离开飞星沙城秘境的传送阵,估计马上就要回到富蕴县了。   忽然,指尖一痛,谢眠咬了他一下,江怀玉吃痛,当即抽回手,“放开!”   江怀玉太纵容了,纵容得谢眠从一开始只是想要点到有些失控,想要更多,再多点……包括江怀玉整个人,都想要。   听到江怀玉的声音,谢眠清醒了,他轻咬了两下,松口,让江怀玉得以收回手。   “师尊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眠抬眼看着江怀玉,笑容温柔,语气也一如既往的轻缓。“为什么要喂血?”   江怀玉能感觉到他不虞,慢条斯理擦干净食指,江怀玉不回话,他呵了声。   我已经黑化了。   现在是黑化.江怀玉,要拉你下黄泉。 第四十九章   “师尊,为什么要喂血?”   谢眠看着江怀玉又重复问了一遍,他笑意减淡,淡得几乎没有笑。   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江怀玉的血液,他抬指缓缓擦去,眼神沉了下来。   江怀玉心道,你为什么下毒,我就为什么喂血。简直明知故问。江怀玉懒得应答他,敷衍道:“你心里清楚。”   谢眠从喉间滚出一声轻笑,半响,才道:“弟子不懂,还请师尊明示。”   江怀玉不理他,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毒发,希望别毒发的太快,死得太惨。   谢怜眼神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他扣住江怀玉缓缓道,“上次弟子就在问师尊,师尊是……”   已经知道弟子是妖了,对吗?现在喂血,师尊是想看弟子狼狈,控制不住化妖?还是想羞辱弟子?   谢眠话未说完,周围嗡鸣一声已经回到富裕县。   这里应该是富裕县的边界,只见黄沙翻飞的荒野之上,有一间破房子,房子摇摇欲坠,上面长满青苔。   数十人站在屋顶上,操着手看着江怀玉和谢眠。   ——是一群散修,最低修为也有假丹期。来者不善,是来抢夺的。   “听我的是不是没错?在这里必定能逮着人,从秘境出来的人,好几次都是从这个出口传道出来的,我早观察过,蹲守几百年。”   数十人为首那高瘦青年,看着江怀玉和谢眠,扬眉笑道,一身青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还是大哥厉害,还是大哥厉害。”   身后众人立刻吹捧到,边吹捧边拿出武器,笑嘻嘻的跳下屋顶。   “二位,是我们请呢?还是你们自己拿出来呢?”   谢眠没说完的话收了回去,他确定在飞星沙城秘境的回忆没被抹掉后,放开江怀玉的手,歪头笑问。   “不知各位想要什么。”   语气轻飘飘的,不含半点感情。问这句话时,谢眠手中寒光乍现,一柄利剑从他手中出现,斜垂于地。   “想要什么?这不明知故问嘛,当然是想要你们从秘境里拿出来的东西。”   众人笑了几声,目光徘徊在江怀玉身上。   “你们要想活命就把秘境里拿到的东西和你们身上的东西全部交出来,另外……”   江怀玉蹙眉,来不及想为什么飞星沙城秘境说好抹掉记忆,他却一点没忘记的原因,抬眼看向对面数十人。   对面这数十人徘徊在他身上的目光太过露骨。江怀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对面数十人在他心中浮现不好预感时,慢悠悠道:“你要留下来陪我们一段时间。”   江怀玉气笑了,“抢劫就算了,还要本尊留下来,你们够格吗?”   江怀玉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彩了,一个二个都盯着他看,还想他留下来,他留下来干什么?给他们当打手,全场最佳,想得美。   江怀玉不知道他们让他留下来陪他们的意思,谢眠却一清二楚。   这话他听的太多了,在龙族的时候,那些实力强横的看上谁,就对谁这样说。如是不服从,等待这些不服从者的只有无尽折磨。   服从者也不见得好,不过强撑几个月被抛尸荒野罢了。   九龙岛是龙族天下,没覆灭前。   谢眠闻言,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他转动手中利剑。舌尖顶了顶尖牙,微微眯起眼睛,数着对面的人数。   “我们够不够格,你可以试一试啊。”对面数十人哄笑道,“我们给你面子啊。”   笑声落地,震落房子上层堆积已久的尘埃。   寒光忽然在眼前闪现,站在前面的几个人笑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脸上顿时划破一道血痕。   鲜血顺着脸颊滚落滚到脖子上,血淋淋的,几人抬手摸了一下脖子上的血,眼神瞬间阴狠起来,看向伤他们的谢眠。   “你小子想找死?!”   “师尊,下面这些人交给弟子,房顶上面那一个就麻烦师尊了。”   谢眠出手又快又狠,在对方还在说话之时就已经先出手了,他没有回复对面几人放的狠话,甩了甩剑上的血珠。   血珠滚滚而落,洒在地面上晕开来,暗红色的圆圈。   “房顶上那人,弟子不是对手。”   江怀玉早知谢眠会这么说,点头应道,“嗯。”   对面闻言,忍不住狂笑出声,笑谢眠,“你小子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你等着,今天就让你死得好看……”   “够了。”   房顶上那高瘦青年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他撩了撩青色衣摆,冷冷道:“就你们话多,是不是要先死了才不会话多?该出手时就出手。等出手拿到手了,想怎么玩还不是你们说的算。”   那倒也是,几人立刻闭了嘴。看向身后几人道。   “你们先别出手,我们收拾这小子,足够。一个筑基期也敢这么嚣张。”   路走窄了。   江怀玉怜悯的看了他们几人一眼,不再留半点余光给他们,召出银剑,跃上房顶。   银剑从秘境里拿出来,认作本命剑后,江怀玉还没有试过,正好拿房顶上面这人来开刀。   房顶上面这人应当就是领头人。见江怀玉跃到房顶上也不紧不慢,他慢吞吞的从袖子中摸出一顶黑色魂幡,旗子上写着一个‘召’字。   江怀玉认出了这个召字。   主角受林湛在后期就遇到一个变态,这变态专门拿活人丢进油锅里炼化,炼化之后,将尸油收集起来,保养自己的幡杆。   而那些被他练过尸油,活活烫死的人,就会化成冤鬼,强行被拉入魂幡之中,成为魂幡驱使的傀儡。   这个变态在遇到主角受林湛后,被林湛重伤。重伤之后也不知道出了哪门子邪,遇上黑莲花反派谢眠。被谢眠直接把骨头拆了。   谢眠拆他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林湛跟他对上的时候被他伤到了,应而故意拆了他泄愤。   ——这个时间点谢眠已经知道自己心意,明白自己喜欢林湛,暗中在保护林湛。   这个变态被谢眠拆了之后,评论区大呼爽。   江怀玉顿感不妙。   林湛后期已经是化神初期了,跟他现在的修为一样,他跟这个变态对打都让对方逃跑了,还被对方伤了。   自己现在跟这个变态打了,岂不是也会被伤?   不但会被伤,还可能被死死压制,毕竟他没有主角光环,不可能说就伤一下那么简单。   江怀玉想到这里,神经绷紧,握紧剑,因为太过用力,纤细手指骨节泛白。   似乎看出江怀玉的紧张,高瘦青年笑了声,拍去房顶上的碎渣,拿着黑色魂幡盘坐在房顶,他特意挑了个好地方,坐在房顶长有青苔的地方。   “我呢,人称鬼刹十二,你听说过没?其实呢,我不喜欢杀人,特别是杀你这种好看的。”   江怀玉提起十二分警惕,“所以?”   “所以我打算给你个机会,活着的机会。”鬼刹十二笑着扭头,反拿魂幡杆,魂幡杆指了指在地面跟其他人打斗厮杀的谢眠,“你这个弟子真不讨喜,你杀了他,我放过你,一命换一命,怎么样?”   他说这话时,眼睛眯起,眼角微微上吊,颇有点像黄鼠狼。   “杀他么?”江怀玉侧头,俯视地面的谢眠,勾起嘴角,“可以啊,你是要什么死法?死得要多惨烈?”   鬼刹十二闻言,愣住了,他回头看着江怀玉。拍腿大笑,“你这个师尊没有心,为了自己的命,说杀就能杀座下弟子。有意思!有意思!”   江怀玉冷嗤,“本来就不喜欢他,跟本尊抢道侣,巴不得他死。”   “抢道侣?”鬼刹十二笑得更大声,有点癫狂的感觉,他手中魂幡黑雾翻滚,传出咆哮声,“你们这对师徒真有意思。敢问你那道侣好看吗?比你好看?”   “自然比我好看。”江怀玉扬起下巴,他说起道侣时,已经不再自称本尊,而是我,脸上的表情也在谈起道侣时,温柔似水,眉眼皆是眷恋。   “虽然我与他还未结成道侣,但日后终归会结为道侣,迟早的事。他善良温和,对我也很好,对其他人也很好。   “不过我这弟子实在可恶,总是分走他对我的关注,还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修士五官敏锐,龙族比修士更甚。   刀光剑影间,谢眠听到江怀玉的话,手上动作微滞,下一刻,被对方划到脸。   伤口不长,从眼尾划到鼻梁处,血珠滚烫,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你也不过如此,就是比较难缠。”伤到谢眠的人见状,忍不住得意,笑嘻嘻道,“看来是个大宗派的弟子,哎呀呀,把大宗派的弟子杀了,那不就是折断了根好苗子?这罪名可真重啊。”   谢眠抬手缓缓擦去血液,肉眼可见,血液擦去的瞬间,伤口快速结疤,再快速脱离,短短几息时间,伤口竟完全愈合了。   “怎么会这样?!”那人瞪大眼睛,不止他瞪大眼睛,他身后的同盟也瞪大眼睛。   从未见过像谢眠这种治愈能力强到变态的存在。   他们的刀不是普通刀,而是取自万人坑的鬼刀,刀上是淬了毒,普通修士被划伤,辅佐解毒药,最起码也要两三个月才能从溃烂中好全。   压根不可能像谢眠这样,直接结疤蜕疤,几息之间快速愈合的。   这是个什么……怪物。   谢眠抬头看向他们,嗤笑了声,他反握住剑柄,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来到刚才划伤他来人面前。   那人察觉到谢眠开到他面前,连忙抬起刀去挡剑。   抬刀去挡时,他感觉自己下巴一痛,转动眼珠,朝下巴看去。   刀身碎裂,利剑穿破刀身,直直穿到他下巴,从他下巴穿破后脑勺。   “少说空话,多做实事,明白吗?”谢眠的声音在他倒在地上时,轻轻响起,如他在魔域听到的魔音。   江怀玉没有注意到地面的动静,他正在真情实意编造他如何如何喜欢未来道侣,而谢眠是如何如何看不顺眼,抢他道侣。   鬼刹十二津津有味的坐在房顶听江怀玉瞎扯。   如果不是气氛太诡异,此时就差盘瓜子,就能变成说书听书的茶水小摊歇脚地。   江怀玉编了会,不再编了,他已经在鬼刹十二松懈时,来到鬼刹十二的面前,抬剑一剑扫向鬼刹十二。   银色剑芒带着寒气,直扫鬼刹十二。   鬼刹十二眯起眼睛,冷笑,“就知道你会来这招。”他单手双指夹住魂幡杆,想要挡住这一击。   不料,魂幡杆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鬼刹十二脸色变了,下一刻,房顶从他坐的位置崩塌,他直接被江怀玉这一剑扫下房顶,崩塌瓦片房梁,尽数压在他身上。   江怀玉:!   他这么弱的吗?!   鬼刹十二从崩塌瓦片房梁下爬起,咬牙切齿盯着江怀玉,“早闻你江怀玉是个药物堆起来的草包,如今看来,传言终究是传言,不可信。”   江怀玉:“……”   原著中原主确实是药物堆积上化神期的草包,但江怀玉从穿过来后,就一直觉得原主不是草包,其基础非常扎实。   江怀玉一直以为基础扎实是他的错觉,如今看来,确实是非常扎实!   不清楚原主为什么明明有实力,却要掩盖,让自己成为草包,江怀玉抬了抬银剑,十分真诚道:“我也以为我是草包,你让我知道我真的不是草包,非常感谢。”   鬼刹十二:“……”   鬼刹十二扭头咳出口血,这是在骂他比草包还不如?!狠狠擦掉嘴上血液,鬼刹十二举起魂幡,嘴里念念有词。   黑雾从魂幡中蔓延出,咆哮声更甚,无数鬼魂从魂幡中飘出,咆哮着冲向江怀玉。   鬼刹十二阴狠道:“还装!既然你不是草包,那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魂幡中的鬼魂被炼化多年,怨气极其深,江怀玉与之缠斗时,稍加松懈,鬼魂就撕扯他心神。稳住心神,江怀玉擒贼先擒王,先弄死鬼刹十二。   鬼刹十二比江怀玉预想的更弱,没过五击,就死在银剑下。   他死后,魂幡折断,无数鬼魂被放出,咆哮在半空中。   谢眠已经将地面的抢夺者解决的差不多,唯一一个没解决的,正处于鬼魂咆哮之下,想来瞬间要被撕扯成几半。   谢眠见状,转身就想收起剑,然而,余光却看到鬼魂咆哮的空地之下有一块色泽透白,温润的平安玉。   平安玉上还穿有红绳,绳子已经断成两半。   谢眠脸色顿时难堪到极点,江怀玉刚结束打斗,甚至来不及拉住他,就见他冲进鬼魂咆哮中,穿过层层鬼气,来到空地上。   鬼魂怨气太强,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拿出被卷入魂群之中的东西。   不但不能拿出,还会被魂群绞烂,碎成粉末。   同理,因为怨气太强,人妖魔进去,也会被绞,不论修为高低,就算逃过被绞,最后都将被鬼气入体,出现严重后遗症。   后遗症千奇百怪,有的精神不正常,直接疯癫;有的会痴呆;还有的直接丢掉三魂……   谢眠是疯了么?!   江怀玉看到谢眠已经踏入空地,他脸上脖子上,甚至衣服都是割痕,鲜血顺着割痕往下流,然而,他像没有知觉,径直往鬼魂咆哮的中心地带走。   中心地带安静躺着块平安玉。   还往中心走,这分明是不要命了。   江怀玉知道他不死,但不死不代表就能乱来,乱来一次疯一次,疯得六亲不认,毁天灭地。   江怀玉顾不得许多,也冲进魂群,一把拽住谢眠,拉他离开。   谢眠咬牙切齿道:“放手。“   “不放,走。”江怀玉拉紧了,连拖带拽把谢眠拉出鬼魂咆哮之地,谢眠被拉出后,冷冷看他一眼,甩开他手,竟再次往空地去。   江怀玉看向那块平安玉,原著中从来没提过这东西,是谢眠很重要的东西?   江怀玉是化神修士,进魂群伤得必定要比谢眠轻,魂群怕正道修士,会减轻鬼气绞杀度。   咬咬牙,江怀玉在谢眠之前进入魂群,捡起平安玉就冲了出来,冲出后,直接抛给谢眠。   然而,江怀玉没想到,平安玉在抛给谢眠时直接碎成两半,跌落在地。   “这……”江怀玉看着跌落在地的平安玉,一时慌神,他嗓子一痛,差点咳出血。不是差点咳出,而是真的咳了口血。   他捂住嘴,不让自己咳血,“你别急,可以修好,真的……”   掌心扣出血,谢眠竭力保持冷静,细看之下,他眼眶微红,“江怀玉,你疯了?进去干什么?不需要你牺牲。”   帮他还被怪罪?江怀玉错愕地看着谢眠,他松开捂住嘴的手,擦了擦脸上血,“本尊是你师尊,你能进去,为什么本尊不能进去?”   “不需要。”谢眠冷冷道,他捡起地上平安玉,直接折断成四瓣,丢在地上。   江怀玉就没见过谢眠这么脾气古怪的家伙,明明在意的很,自己又折得更碎。   服了。   江怀玉身上微痛,抬头看向半空中的恶鬼魂群,现在还在咆哮,要差不多一天才会自动消失。   收起银剑,江怀玉冷笑,“不需要算了。“江怀玉还惦记着其他玄魏宗弟子,拿出玉牌,联系其他玄魏宗弟子。   玉牌很快联系到其他玄魏宗弟子,江怀玉一一询问情况,得知几乎安全时,放下心,但还有四个弟子没联系上。   江怀玉心想该不会出事了吧?这样想着,江怀玉调出其他四个弟子的定位,就要往那四个弟子的位置去。   玉牌却在下一秒被谢眠夺去,他已经恢复平静,缓声道:“刚才是弟子不对,师尊见谅。着这四位师弟,还是弟子去,不劳烦师尊。”   江怀玉头有点晕,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进了鬼魂群中导致的,还是因为谢眠下的毒毒发了。摇了摇头,保持清醒,江怀玉正欲拿回玉牌,谢眠已经御剑离开了。   “什么脾气,怪不得追不到林湛。”   江怀玉低声道,狠狠瞪早已空荡荡的天空。现在没有玉牌,江怀玉也去不了,只能坐下来,看鬼魂咆哮。   看着看着,江怀玉捡起地上碎成四瓣的平安玉。 第五十章   平安玉光滑,玉质通透,阳雕着凰,即使被折成四瓣,依然可见凰雕刻得极为精巧。   江怀玉将四瓣拼合在一起,对准天空,破裂处颜色微深。   江怀玉看了会,把碎玉用手帕仔细包起来,收入储物袋。   看能不能修复吧,连命都不要的东西,应该是重要的东西。   江怀玉把平安玉收起,盘坐起,运转灵力,压住喉咙间的血腥味。   闯入鬼魂咆哮之地,就算是化神期修士也不能全身而退。不过幸运的是只是自身魂魄受了点损,养一段时间便能好。   江怀玉边想着养段时间,边翻出灵丹,当糖豆嗑。千年莲子先前放在谢眠那,还没拿回来,不然他就直接嗑千年莲子打发时间。   “江师叔!”   江怀玉没嗑两颗,遥遥传来声音,谢眠已经带着人回来了。正是先前联系不到的那四人。   这四人一个比一个狼狈,浑身带血,见着他就收起剑,从半空跳下来。   江怀玉收起药瓶,站起身,也不嗑灵丹了,快步走到那四个弟子身边,“怎么回事,给你们的玉牌联系不上,是被人夺走了?”   四个弟子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对方太狡猾了,居然假扮成被抢夺的其他宗弟子。我们一时心软就收留了他们,没想到……“   几人顿了一下,“就……然后被算计了,本命剑连同玉牌一起被拿走了。”   既然说到这里,四人有些庆幸,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谢眠,“幸好谢师兄来得及时,否则我们就惨了。”   谢眠垂着眼帘,四人朝他看去时,不知道为何,觉得谢眠此时极其不虞。   回想起谢眠赶来救他们时,一剑把对面几个抢夺者拦腰截断的画面,四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寒颤,毛骨悚然。   江怀玉顺着四人的视线朝谢眠看去,谢眠这才抬起眸,笑意盈盈,他唤了声师尊,将玉牌递还给江怀玉。   仿佛刚才自己重要的东西破碎的人不是他一样,若无其事,一如往常。   江怀玉收起玉牌,忽略诡异感,看向那四个弟子,“没事就好,这次就当一次教训。”   四个弟子连忙点头应是,经过这一次教训他们下次帮人,必定会小心十足。   鬼魂咆哮声越来越弱,即将消失。四个弟子后知后觉,抬头看向鬼魂魂群,只看了一眼,瞳孔猛缩,倒吸口冷气。   “江师叔你们是遇到罗刹十二了?!等会儿……地上躺着的那个是谁?罗刹十二?!”   四人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胸口被刺穿,看脸,分明是罗刹十二。   罗刹十二在修仙界小有名气,主要是他的手段实在太过狠辣,若是任其再发展个十多年,必然成为一方祸害。   通缉榜上就有罗刹十二的名字。   只是无人去接杀罗刹十二的任务,毕竟有好几个接杀罗刹十二任务的人都被罗刹十二杀死了,不仅杀死了,还被直接活生生炼尸了。   “你说他?”江怀玉视线落在地上躺着那一个人身上,“他自称是罗刹十二,挺弱的。”   挺弱的——   挺——弱——的——   四人麻了,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这三个字,他们觉得他们可能对罗刹十二有误解,或者他们对江怀玉有什么误解。   四人颤声问道:“江师叔,敢问你现在修为的是?”   江怀玉回道:“本尊的修为,你们不是知道吗?化神初期。”   四人:“……”   四人继客栈,快速把江怀玉从草包里脱出来后,又给他加进强者堆里面,两眼放光,海豹鼓掌,“江师叔真厉害。”   话音刚落,江怀玉的玉牌中传出了急促的喘息声。   “我们刚和其他人汇合,就遇到一群魔修追着打,江师叔,你在哪里?”   江怀玉修为比较高,所以才能通过玉牌定位他们在哪里,而对面的人因为修为太低,却不能定位江怀玉所在的位置。   听到玉牌中传出的喘息声,江怀玉立刻道:“撑住,马上过来。”   江怀玉说着祭出银剑,御剑而起。   他御剑时,忽然感觉到手背被人触碰了一下,很轻,像是错觉。   谢眠站在他身旁,忽然道:“师尊可还记得,在飞星沙城秘境时,师尊说过要补偿弟子?”   那四人本已御剑飞行,到半空中,听到谢眠这么一句话,齐刷刷低下头,一脸惊疑的看向江怀玉。   看了看江怀玉,又看向谢眠。   补偿什么东西?   出什么事了吗?   江怀玉不知道谢眠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有些茫然,他蹙眉,回复道:“自然,你是在质疑本尊会失信?”   “不敢。”谢眠轻声道。   江怀玉一头墨发半束,垂至修长大腿处,发丝随着咆哮的鬼叫,微微扬起,谢眠视线落在颜色较浅的发尾。   “师尊说话算话便好,弟子已经想好了想要什么补偿,等解决了当前事再说。”   ……   街道混乱,魔气四溢,富蕴县的人都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通过窗户,看着街道上的情况。   街道上有两批人,一批很明显是名门正派弟子,都身着藏蓝色宗袍,腰间挂着玉牌,玉牌上刻玄魏两字,正是从飞星沙城秘境出来的其他玄魏宗弟子。   而另一批,分明是魔修,魔气四溢,穿着大胆暴露,袒胸露乳,手臂上刺有刺青。   腰悬挂玉牌的玄魏宗弟子,正狼狈地躲着魔修。   边躲边往富裕县深处密林跑去,意图很明显。不愿意在街道上打斗,容易波及普通人。   毕竟富裕县中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   自从飞星沙城被淹之后,灵气枯竭,挨着飞星沙城的富蕴县自然没有讨到好,觉醒灵根的人是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千里挑一,没有多少修道者。   魔修掐准了玄魏宗这群名门正派弟子不可能被波及普通人在后面穷追猛打。   ……   赶到密林时,玄魏宗弟子体内灵力,已经用去三分之一。   “李师兄还要往里面走?”   为首的那个玄魏宗弟子,也就是宗主越沉水的三弟子“李殊”,闻言,咬紧牙关,立刻回道:   “再往里面走一点,这里离街道住户还是太近,实在容易波及普通人,伤及无辜。”   然而,令玄魏宗众人没想到的是,刚进入林深处。葱葱郁郁的深林中,就与一队狼狈逃窜的人撞上。   狼狈逃窜的这队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在客栈中跟他们敌对,挑起事端的宗派。   ——凌云派。   凌云派在秘境中,损失惨重,进去二十多个人出来只几个人。   他们的领头人韩漱玉分明受了严重的伤,正捂着肩膀,肩膀处鲜血直流,看得出他不想拖累同伴,想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却被同伴拖着往前跑。   在他们身后数十个散修正追着打,手中兵器从飞星锤到金刺辫应有尽有,简直是把老本全掏出来了,非要把从秘境出来的人,赶尽杀绝。   凌云派和玄魏宗双方一撞上。都傻眼儿了。   “你他娘就不能往别处跑,你非要往这里赶,这不是两面夹击找死吗?!”   李殊当即爆出粗口,他被魔修追着打了一路,满肚子怒火。一见到凌云派身后追着的数十个散修,当即绷不住,爆炸了。   “你以为我们想?!”韩漱玉咬紧牙关,手指深深扣在肩膀上,企图压制住疼痛。   “光知道逼逼我们,你怎么不避开,换个方向跑,偏要跟我们撞上。我看你们是存心的吧,满肚子墨水,黑透!”   “你才黑透,你家住海边,你管那么宽。我们爱往哪里跑往哪里跑,碍着你眼了?”李殊立刻反驳到。   玄魏宗凌云派两方正准备撕起来,骤然发现魔修和散修已经逼近到眼前。   停止争吵,双方背靠背靠近。   “现在你说怎么办?玩了?!说不准都要死,连尸体都不剩了。”   李殊咬牙切齿的对站在身后的韩漱玉说道,边说边恨不得把韩漱玉拽到地上踹上两脚。   他都计划好了把魔修引到森林深处,然后直接布伏魔阵,将魔修一网打尽,全身而退。   谁料,直接撞上韩漱玉这个祸害,身后跟着数十个散修。   魔修散修夹击,别说布阵一网打尽,就连阵法能不拉起,成功部布下都是一个问题。   “死前拉两个垫背的,我感觉还不错。”   韩漱玉心里也是一肚子火气,他看了看已经陷入绝望的自尊弟子,自嘲道。   李殊闻言,呸呸了几声,乌鸦嘴。谁要给你陪葬。   想着谁要给你陪葬,李殊立刻握紧了剑,他从秘境中得到一些机遇,应该能撑一会。   但显然李殊太过乐观,魔修和散修一碰头,竟然联手了。   散修没有固定的宗派,在修仙界摸滚打爬,早已丧失大部分良知,只要能得到好处,哪里管对方是魔修还是妖修,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凌云派的人已经经过两场打斗,说来倒霉,这是第三次,早已没了什么精力。   撑了没一会儿就节节败退。   玄魏宗众人只是被魔修追了好长一段时间,消耗的灵力比较多,并没有像凌云派这些人一样,精力几乎耗尽。   因此面对魔修和散修的猛烈攻击,依然能撑住,打成平手。   李殊接下魔修劈来的一掌,一剑将魔修逼退,挑去魔修手臂。   刚要笑两声,说魔修不行,余光却看见韩漱玉已经半跪在地,散修锋利的刀刃要落在韩漱玉脖子上。   李殊虽然跟韩漱玉不对头,希望看韩漱玉倒霉,但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铮”一声,李殊侧身接住了散修的刀,一脚将散修踹飞出去。   “小样。”   韩漱玉见刀刃被踹飞离脖颈,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见李殊背后多了一只利爪,是鬼修的利爪。利爪分明要刺穿李殊背部,把李殊心脏掏出来,魔修手段向来歹毒。   “小心你背后,快躲开!”   韩漱玉吼道。   李殊哪里能想到背后还能被魔修偷袭,他刚才明明已经把魔修打的退后了好几步,按速度,应该不可能这么快来到他背后。   背后一痛。   鲜血狂飙。   以上都没有发生,只存在于李殊的想象之中。李殊在利爪即将碰到他背后时,突然想起江怀玉在临行前跟他们说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离开飞星沙城之后,居然没有被抹掉记忆。   他摘下腰间玉牌,驱使玉牌中的剑意。   轰一声,强大剑意从玉牌中飞刺出来。周围树木树叶尽数被摧残凋零。   在树叶落地的那一瞬间,剑意也卷着寒意落地,直接把魔修,连同魔修背后的几个魔修全部斩杀。   地面裂出了一道至少半个手掌宽的裂缝,裂缝中全是残留的剑意,只要靠近一点就能感受到凛冽的杀气。   李殊:!   韩漱玉:!   在场玄魏宗弟子:!!!   凌云派众人:!!!   我艹。这么厉害的吗?!   李殊震惊的目瞪口呆,他缓缓扭头,看向其他师弟师妹手中的玉牌,眼前一亮,露出阴森森的笑容。   “师弟师妹,该我们反杀了。”   魔修和散修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方有这么强大的底牌,为什么不早点展现出来,偏偏要等到现在,如果早知道对方有这么强的底牌,他们说什么也不敢追上来。   头皮发麻,魔修和散修这个时候也知道厉害了。   惜命。   互相对视一眼,魔修散修你推我我推你,结印的结印,御剑的御剑,纷纷想要逃离。   还不等他们逃离,所有逃离此地的办法都被迫终止,强悍剑意直接把他们压在地上,压得出不了气。   不仅如此,五脏六腑也感觉要被剑意割破。   李殊迈着轻快的步伐,抹了抹剑上的血,让剑看起来沾的血更多。   他走到几个魔修面前,用剑身狠狠拍了拍几个魔修的脸,阴森森笑道:“打劫!今天你们不把你们身上所有的东西交出来,休想走。”   他话音未落,其他玄魏宗弟子也反映了过来,脸上露出阴笑,提高声音补充。   “不仅不能走,我他娘还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什么叫做以牙还牙。”   反向打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凌云派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喃喃道:“好……好……这样真的好吗?名门正派打劫真的好吗?”   “你们不懂。”   站在他们身边的玄魏宗弟子闻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神情有点惆怅,他抱紧了剑,又是开心又是忧愁。   “都是心肝宝贝惹的祸。”   ——剑是心肝宝贝。   剑是道侣。   剑是老婆。   说完这句话,他脸上露出了一场兴奋的表情,那表情就跟猫见到了鱼,狼见到了羊羔一般。   “干完这一票,又能给心肝宝贝强化。江叔师叔万岁!”   凌云派众人:“……”   ………   江怀玉已经意料到玄魏宗众人的惨状,然而他万万没想到……   顺着玉牌指引的位置来到林深,入耳的是一片鬼哭狼嚎,光听凄惨嚎叫就能知道战况惨烈。   江怀玉心下一沉,跃下银剑,银剑在他握住后,一分为十,直刺导致嚎叫声发出之人。   剑尖即将刺向时,江怀玉发现不对劲,自己刺向那人穿的是玄魏宗宗袍。   自己人?!   江怀玉两指并拢,立刻收回剑,定睛一看,被虐的鬼哭狼嚎的不是自己宗派的弟子,也不是站在一派看戏的凌云派众人,而是企图抢劫的魔修和散修。   那一天,江怀玉见到至今难忘的画面。   魔修和散修被扒得只剩底裤,哭泣着拉着自己底裤,“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放屁!”李殊和一群玄魏宗弟子拉住他们底裤,“给我放手,里面肯定藏了。”   “真的没有!”   “你跟打劫的说没有?想找死!”   江怀玉:“……”   发生了什么事,我想静静。   谁是抢夺者啊……   双方拉扯了半天,还没有发现江怀玉谢眠几人来了。   反倒是凌云派的人先发现江怀玉,自从知道剑意是江怀玉放进玉牌的,如今给他们几个胆,也不敢放肆。   以韩漱玉为首,神色复杂的行了个大礼,“江尊者。”   听到江尊者三个字,在场玄魏宗弟子顿时放开拉着底裤的手,抱着剑,快乐飞奔过去,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心肝宝贝!老婆!”   谢眠:“……”   谢眠转动手中利剑,缓缓笑了。 第五十一章   “你们在叫谁?”   谢眠弯眼垂眸,笑容温柔,眼睛里仿佛盛一捧星光。   朝江怀玉奔去的玄魏宗弟子闻言,纷纷顿住了脚步。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尴尬的挠了挠鼻子,众人抱紧手中的剑,眼睛不敢看江怀玉。   “江……江师叔。你别误会,我们其实是想叫江师叔了,但刚才脑子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叫错了,还望江师叔见谅。”   江怀玉压根没反应过来,他们刚才叫的心肝宝贝、老婆是在叫自己,直到谢眠反问,才意识到他们是在叫自己。   玄魏宗大多数人都是剑修。   剑修一般把剑看的跟老婆一样重要,谁要敢跟他们抢剑,那就是抢老婆。   意识到他们叫错了,江怀玉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无妨。你们愿意叫便叫,又不是什么大事情。最严重也不过是剑凝聚出剑灵时知道你们最看重的不是它,离家出走罢了。”   江怀玉不是很在意他们这么叫自己,一个褒义称呼而已爱怎么叫怎么叫,他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网上不少人口嗨都是老婆,就连他都跟风口嗨过老婆,要因此而生气,那些被口嗨的人岂不是要当场气死。   江怀玉红唇雪肌,墨发黑如乌檀木,他笑时,整个人都明艳起来,夏日繁花般,轰轰烈烈盛放,漫山遍野。   玄魏宗众人这才发现,其实江怀玉容貌绝顶好看,比冠有美人称号的林尊者“林湛”更好看。让人一脸荡魂,心动不已。   玄魏宗众人微微红了脸,低下头,轻声道:“其实我们也可以不要剑的………对吧?”   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心说要是江怀玉让他们老婆他们还要剑干什么?   剑直接退居幕后。   不止玄魏宗众人这么想,凌云派的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们并非剑修。   玄魏宗几个大胆的在听到江怀玉说他不在乎后,松了口气,笑着围到江怀玉身边吹江师叔。   利剑发出轻微的脆裂声,剑柄被硬生生握碎,谢眠看了眼剑柄,笑容消失,他望向江怀玉,轻声道。   “弟子也想这么叫,但想了想,实在太不尊师重道。在弟子心目中,师尊永远是师尊。弟子记得,宗规里说,身为小辈,理应尊重师长。”   现场顿时一片安静。   刚才叫了江怀玉心肝宝贝、老婆的人,此时笑不出来了,感到无比尴尬,以及难堪。   “谢师兄言之有理……”   “谢师弟说得极是……”   谢眠接着道:“但总归心里是想这么叫,师尊若是要罚弟子,弟子绝无任何怨言。即便师尊不罚弟子,弟子回宗后也自会领罚。”   谢眠这朵黑莲花就是这样,睚眦必报,也不知道现在谁惹着他了,他不舒服,让在场的人都跟着不舒服。   江怀玉:“……”   江怀玉环顾四周一片难堪,也不知道谢眠究竟在发什么脾气。   眼看着四周要因为谢眠几句话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江怀玉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打破死寂。   “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打劫?不是说被魔修追着打吗?”   江怀玉说着看向蹲在地上,抱着头,一脸生无可恋的魔修和散修。   谢眠没得到江怀玉回应,侧头不再看江怀玉,也不再说话,剑柄碎裂片从他手中微微溢出一点。   李殊等人立刻回过神,压下难看和不舒服,快速把前因后果清楚讲给江怀玉听。   江怀玉倒是没想到自己先前放进玉牌中的剑意威力会那么大。他以为就只能拖延一会时间而已。   垂眼再次看向地上蹲着,被扒的只有底裤魔修和散修。   江怀玉有些无言,玄魏宗众人见江怀玉看着魔修和散修,顿时感到异常羞耻,连忙为自己洗白。   “其实我们也不是每次都这样……啊,不不不,我们不是打劫,只是谁打劫我们,我们才反向打劫,以牙还牙,就……”   凌云派众人闻言,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谁不知道剑修又穷武力值又高,谁脑袋进水了?打劫剑修,疯了吧。   “江师叔,这些魔修和散修我们是不准备杀。”眼见越描越黑,根本洗不白,玄魏宗众位弟子果断放弃了挣扎,转而谈起怎么处理这些魔修和散修,企图转移注意力。   “这些魔修和散修有一些是通缉榜上的,我们打算把他们领到通缉榜处领赏,至于其他没有被通缉的,就带回宗,给那些刚入门的师弟师妹练手。”   不愧是穷出名的剑修,物尽其用,一丝一毫的利益都不肯放过。   把人家扒光了还要把人家抓着去领赏,还要把人家放到宗内,给师弟师妹练手。   凌云派:“……”   凌云派压下无语,他们对此提议没任何意见,如果不是玄魏宗出手,他们早就死在这里了,哪有什么意见?   这些人他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江怀玉稍加一考虑,确定此提议确实是最好处置办法,点头应下。吩咐众人把他们打晕,待会儿一起带走。   几十个魔秀修和散修连反对的话都没说出,就被江怀玉他们整整齐齐安排好了。   简直泪洒黄河,早知道是这个下场,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来抢劫玄魏宗。   安排好魔修和散修的处理方式后,江怀玉拿出丹药分给凌云宗一行人。   江怀玉此次离开宗内,带的最多的就是丹药了,他本来以为自己要在秘境中受很重的伤,因此特意准备了丹药当糖丸颗,狂拉下跌血值,回血。   没想到根本就没受什么伤,简直是白准备。   凌云派倒像倒了血霉一样,被连续追杀了三次,个个挂彩,凄凄惨惨。   江怀玉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怕下一秒他们就咽气,想起自己还有很多没用的丹药,就拿出来分给他们。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至于玄魏宗众人基本上都没有受什么伤,一个二个生龙活虎的。   韩漱玉错愕的看着江怀玉递过来的丹药,“江怀玉……你难道不记恨我们给你找麻烦?”   江怀玉奇怪的看着他,“你是说进秘境前你们在客栈找麻烦?本尊已经教训过你们,而且也要你们承诺过以后不会再给玄魏宗找麻烦。   “既然如此,本尊为何还要记恨你们?”   “况且,就算是记恨,也跟此时本尊给你们丹药无关,本尊给你们丹药,纯粹是想帮你们,记恨跟帮助不矛盾。”   韩漱玉万万想不到江怀玉竟然是这样想的,在他印象里,如果被人找了麻烦应当是被记恨的,就算表面不说,心里也绝对会记恨。   韩漱玉微怔,直直看着江怀玉,江怀玉眼睛清澈,看不到丝毫恶意。韩漱玉垂下了头,他抿紧唇,接过江怀玉递来的丹药,道:   “多谢江尊者,也替师弟师妹谢过江尊者。”   “不必这么客气。”江怀玉道,他转身想把丹药拿给其他人,忽然被韩漱玉拉住,回头一看,韩漱玉涨红脸,递来一片金色翎。   “嗯?”江怀玉疑惑不解。   韩漱玉呐呐道:“江尊者给的丹药实在是太贵重。所以想把这东西作为交换送给尊者。”   他说完这句话又很快补充到。   “江怀玉的恩情,小辈铭记在心,日后将尊者若需要,必将倾尽全力相助。”   韩漱玉是凌云派的少主。只是他从来没有对外暴露过身份,他父亲想要和其他普通弟子一样,从微末开始修炼,磨砺心性。   凌云派众人注意到这一幕,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李殊正按照江怀玉所说,给其他人分发丹药,江怀玉,把一部分丹药让他来分发。   听到凌云派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有点奇怪干什么呀?“不就是一片羽毛吗?至于吗。”   “你不懂这不是一片羽毛,这是……”凌云派众人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韩漱玉又硬生生憋下了。   李殊更加奇怪了,“支支吾吾干什么,说啊。”   凌云派的人,不吭声了,他们只是用心念,悄悄交谈着震惊。   金色翎是凤凰翎,威力巨大,且其中包含的火灵力也十分强劲。他们前几次见着韩漱玉这片金色翎,还问这片金色翎是不是要炼化了提升修为。   韩漱玉一脸认真的说,是要给倾慕之人。   谁能知道他最后竟然交换给了江怀玉?!   李殊追问不到也不再追问了,心说凌云派的人真是奇奇怪怪,不像他们玄魏宗的人向来直来直去,有什么就说什么。   谢眠听着凌云派震惊的心念交谈,隔着几步距离,注视着那片金色翎,眸子漆黑。   江怀玉低头看向这片金色翎,翎面覆有金色的光芒,在太阳底下闪烁着金光,看起来就非凡品。   江怀玉给的丹药要贵重,但他自知也不可能抵上这一片金色翎,更况且丹药本来就是他自愿给的,为了救人性命而已,并没有想要交换什么。   “不必……”   江怀玉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从玉牌中窜出来,一把夺过韩漱玉手中的金色翎。   “好的好的,本大爷代表江怀玉收下了!”   “这是?”韩漱玉不解的看着突然窜出来,夺掉他手中金色翎的黑色小兽。   那黑色小兽在抢过他金色翎后,转身蹲在了江怀玉肩上,抱着金色翎,爱不释手,眼睛已经眯成了月牙。   “这是本尊的契约兽。”江怀玉应到,逮住青回后颈就要拿下金色翎还给韩漱玉。   青回怎么肯返回给韩漱玉,好不容易见到的好东西。   它转动脖子,抬脚一蹬江怀玉手背,跃到高高树枝上。“好歹是人家的生意,你不接受也太不领情了吧,无情无义江怀玉!”   江怀玉:“……”   遇到危险你跑得最快,看到好东西,你冲冲冲,永远是第一。   你给我滚下来!   青回冲江怀玉吐舌头,没门儿。   韩漱玉见状,不由失笑,他笑道:“江尊者请收下,小辈的一点心意。江尊者若不收下,你给的这么多贵重的丹药,小辈和其他凌云宗师弟师妹心里也不安。”   江怀玉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收下。   韩漱玉见江怀玉收下,这才准备去给伤口上药,只是他没走两步又退了回来。压低了声音,红着脸同江怀玉小声道。   “江尊者,以后麻烦不要在人耳边吹气,不太合适。”   江怀玉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有点好笑。当初吹气就是为了刺他。   没有说明当初为什么吹气,江怀玉目送他去疗伤,待韩漱玉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   江怀玉逮下树枝之上的青回,青回在知道江怀玉已经收下金色翎,不再疯狂躲闪,怕江怀玉把金色翎还给韩漱玉,老老实实让逮。   江怀玉低头看了看逮下来的青回,青回死死抱住的金色翎,江怀玉弓起手指,弹了下青回脑袋。   “财迷。”   青回不置可否,他喜滋滋的看着金色翎。金色翎这东西一看就是凤凰翎。   好东西,不要白不要,要了还想要。   正当青回美滋滋的时候,青回只感觉到脖子后面一凉,下一刻整只兽都飞了出去。   怎么回事?!突然飞出去了?   江怀玉一怔,召出银剑,他赶紧追了上去。追出去不过数十米,江怀玉顿住脚步,他看着站在对面的谢眠,缓缓蹙起眉。   “你怎么在这里?”   谢眠挑剑挑起地上被摔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青回,歪头一笑,颇为无辜道:“帮师尊处理掉一些不好的东西。”   青回抱着金色羽翎:?   你发什么癫?   你才是不好的东西,我看你全家都不是东西。   青回恼羞成怒,被谢眠这阴阳怪气的话激得要发飙,扭头顺着剑就想咬谢眠,还没咬到,谢眠一剑挑晕他,接住金色翎。   “师尊,你看,弟子就说,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竟然想攻击弟子,不知师尊是在哪里契约的这东西。依弟子看这东西心思深沉,与师尊契约,恐怕心怀不轨。”   “你在胡说些什么?”   江怀玉不知哪里又把谢眠给得罪了。他算是知道了,青回刚才忽然飞起,指不定就是谢眠给拉了过来,想要处理青回。   “弟子没胡说。”谢眠随手丢掉金色翎,踩着金色翎走到青回面前,用剑尖把晕过去的青回挑着翻了一个面。   “是真的,师尊不信的话,弟子现在就杀了它,把它心挑出来。”   谢眠扬起嘴角,听说,“这些心思不轨的契约兽挑开他们的心,都是黑的。”   江怀玉心头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心挑开了那还能活吗?谁的心会是黑色的!   江怀玉正准备开口怒斥谢眠,余光看见谢眠踩在脚下的金色翎。   谢眠如此针对青回,是青回接了金色翎的原因?毕竟在之前,谢眠也不见得针对过青回。   江怀玉冷下声音,“金色翎是怎么把你得罪了?”   “师尊在说什么?弟子听不明白。”   谢眠低下头,在江怀玉来不及阻拦的情况下,碾碎金色翎,疾步走到江怀玉面前,取下宫铃,抓住江怀玉手腕,把银白宫铃系上去。   宫铃系上去之后,飞快变小,变得只有一个铃铛大小,缀在皓白纤细的手腕上。   江怀玉还没被人强制性带过什么东西,当即要摘下宫铃。   然而他却怎么也摘不下,宫铃银色绳索,像是牢牢锁在他手腕上一样。   江怀玉不悦的看着宫铃,想到谢眠之前下毒,心中腾起怒火,将手伸到谢眠面前。   “从来到这里你就阴阳怪气,疯了吗?你想干什么?解开!”   “师尊不想要吗?”谢眠笑问。   “废话,解开。”江怀玉冷笑道,“你再不解开……”   “师尊既得了金色翎,自然不会要弟子,弟子毕竟比不了送金色翎的人,宫铃更比不得金色翎。”   江怀玉话还没说完,被谢眠打断,谢眠神情已经完全阴冷下来,他咬着笑,慢条斯理道:   “师尊不是说要与林尊者迟早结为道侣么?现在又接了韩漱玉的金色翎,这么三心二意,真的追得到林尊者?能让林尊者成为师娘?” 第五十二章   江怀玉被他的话说得心烦意乱,压根不明白他是怎么把这么多事情和东西乱七八糟串一起的。   理了理思路,江怀玉拧住他衣领,压制着怒火,冷静道:“谢眠,本尊接金色翎与你无关。你碾碎金色翎,还阴阳怪气说这些话,你想死就直说。本尊惯你,成全你。”   “惯弟子?”   谢眠闷笑一声,他低头看向江怀玉拧着他衣领的手,纤细修长,一根根拨开江怀玉手指。   “弟子自拜入师尊门下,无论做得多好,多出众,师尊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只会关注师兄师姐,何时惯过?”   “资源没有弟子的份,教导没有弟子的份,一些该有的名额也没有弟子的份。弟子连外门弟子都比不上,外门弟子最起码还有掌事隔三差五统一教导一次。”   谢眠拨开江怀玉手后,蹲下身,去捡地上碾碎的金色翎,“师尊如今说惯弟子,却是要弟子命,弟子真是……不胜欢喜。”   江怀玉说不出话来,谢眠说的确实是事实,无可反驳。   谢眠委屈也是正常,可他难道不委屈?又不是他干的。   江怀玉怔愣片刻,收起手,怒道:“惯你去死不是你自找的?”   江怀玉不想跟谢眠说话了,连宫铃也不要谢眠解,捡起青回塞回玉牌,转身就走,再待下去,江怀玉能气死。   江怀玉一肚子火回到原处时,来接应韩漱玉等凌云宗的人已经来了,向江怀玉郑重道谢后,转身带着韩漱玉等人离开。   江怀玉没跟韩漱玉说金色翎被谢眠碾碎,别人刚送你手里,喝杯茶的功夫就没了。江怀玉实在想不出怎么开口。   他回头看了看碾碎金色翎的地方,吩咐玄魏宗弟子等一会就走,自己则马上回去找金色翎。   能修复就尽量修复。   刚才太生气了,气得忘记捡走被碾碎的金色翎。   “别回去找了,修复不了。”青回已经清醒,它从玉牌中探出个头,无比愤恨,“金色翎碾碎就无法修复,不仅如此,还会飞快化为灰烬。”   “该死的谢眠,迟早遭雷劈,等本大爷……”   耳边青回愤愤骂谢眠,江怀玉刚走两步的步伐停驻,他看向金色翎被碾碎的方向,谢眠还没有从金色翎碾碎处出来,回到队伍。   不管谢眠,江怀玉冷着脸,转身吩咐玄魏宗众人返回玄魏宗。   林湛在他先前跟谢眠争吵时,发消息给其他弟子,说是被飞星沙城秘境送离到其他地方,没事,让他们先回宗。   原著中,林湛也是被传送到其他地方,安然无恙。   ……   群山黛青,河流蜿蜒曲折如白练,在日光下折射着光芒。   玄魏宗矗立在群山之中,殿宇恢宏,几个玄魏宗弟子顺着石阶,进入宗内。   进宗,除非特殊情况,平常都不能御剑。   “飞星沙城秘境算着时间,应该就在这两个月结束,也不知这次返回宗的人能有多少。”   “十个吧,往年去飞星沙城秘境是叶尊者带队,回来也就一半的人,今年江尊者带队,谁知道会有多惨。”   “宗主也是,怎么想不开让江尊者带队?江尊者连元婴后期的林尊者都打不过,怎么能带队。”   几个弟子边爬石阶边聊天,眉头紧皱,满脸掩饰不住的担忧和烦躁。   “江尊者不行就不要上,脑子里那根筋搭错了,要去带队?留在宗内,或者去坞城,再或者回他江家,像以往一样,在一群纨绔子弟拥护下,走马观花,吃喝玩乐不行吗?”   “谁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估计是看林尊者去了,所以才跟着去?不是说不喜欢林尊者了吗?”   “逼城主下位,一掷千金买下城,送城给林尊者,你觉得江尊者真的那么容易放手?我不信,除非他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并且不跟在林尊者身后!”“我也不信,他要现在出现,我就小狗!”   “我也小狗!”   狗字刚出口,无数剑光划破天空,落在他们身后,十几步之遥的缓步台上。   “什么小狗?”   江怀玉收起银剑,回来只用了半天多,比去时,少了好几个时辰。   几个担忧烦躁的弟子闻言,僵住身体,缓缓扭头看向身后。   缓步台上,乃至缓步台下,都站着人,仔细一数,只比离去时少了五个。不仅如此,还有二十多个昏迷的魔修和散修,都被扒得只剩底裤,用铁链捆了起来。   江怀玉站在这些人之前,绣有金色云纹的红衣沾着暗红血迹,发丝微微凌乱,看得出来,是日夜兼程赶回宗的。   谢眠站在江怀玉身后。   三个弟子:“……”   三个弟子心中震惊,脸也生疼,三步作两步,走到缓步台,仔细看了看江怀玉身后,除了谢眠就是其他师兄。   “你们看什么?”江怀玉不解的也回头看。   几个弟子当即问道:“江尊者,林尊者呢?”   “他应当是被秘境传送到其他地方,没跟我们在一起,估计过几日就能回宗。”   肉眼可见,几个弟子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跟着江怀玉的弟子一见他们表情,挽起袖子,要问他们这幅挂丧的表情是做什么,下一秒,却听嘹亮三声。   真男人,说话算话,当狗就当狗。   江怀玉:“……”   在场众人:“……”   伴随着嘹亮三声的汪汪汪,江怀玉等人从飞星沙城秘境里回宗的消息插着翅膀般,飞遍整个玄魏宗。   与之相应,飞遍玄魏宗的还有江怀玉带队几乎全部平安归来和把抢夺者反绑回来的消息。   玄魏宗众人此次得知是江怀玉带队,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收到消息时,还反复确定了几遍,才恍惚相信。   不是错听,更不是幻听,消息是真的。   江怀玉在众人复杂目光下,给宗主大师兄越沉水表明自己回来了,便回长鹿天长明殿沐浴,从秘境出来,又风尘仆仆赶了路。   江怀玉感觉浑身不舒服,特别是尾骨处,微痒。   江怀玉有个不好的预感,难道是……   从飞星沙城秘境出来,记忆不知道为什么没被消除,江怀玉担心狐耳狐尾也没消失,一起带出秘境。   江怀玉褪去衣服,往身后头顶探了好几次,都没有,心里刚松了口气,忽然感觉头顶一痒,狐耳冒出来了,不仅狐耳冒出来了,狐尾也冒了出来。   狐尾还维持着当时他在秘境里打结的模样,江怀玉撩起尾巴,伸手戳了一下,又痛又痒,打结打太久了。   江怀玉:“……”   江怀玉翻出符咒,联系境灵,“为什么记忆没消,飞星沙城秘境里,狐耳狐尾也带了出来?”   境灵嘻嘻哈哈道:“要是抹掉记忆,我还怎么跟你聊天,当然不会抹掉。至于狐狸特征,我也没办法,过段时间就会消失,挂一段时间呗,挺好看。”   江怀玉:“……”   江怀玉愤然掐断联系,聊什么,不聊了。   尾巴不舒服,江怀玉拧起眉,捞过尾巴,安慰自己过段时间就消失,沉下心,耐心解尾巴结。   然而就是解不开,不但解不开,四条尾巴解半天,还拔了一堆毛下来。   江怀玉痛得飚眼泪,他吹了吹秃了一处的尾巴,小心翼翼给尾巴打结处上外伤药,直接放弃挣扎。   算了,不解了,等它自己消失。   “小师弟?”江怀玉上完药,刚收回狐耳狐尾,殿外便传来越沉水的声音,“你怎么长高了一点?”   江怀玉莫名其妙,我哪里长高了?几步走出殿门,江怀玉看到越沉水丝绡覆眼,正拍着谢眠的肩,万年不化的脸上露出了迷茫。   “在飞星沙城秘境遇到什么机遇,化神期了还能长高?”谢眠:“……”   江怀玉:“……”   谢眠抬起手,挑开越沉水的手,平静道:“宗主,弟子是谢眠。师尊在一旁,刚出来。”   越沉水:“……”   越沉水若无其事的嗯了声,拢起手,直直走向殿前,沉思片刻,转身,侧对江怀玉。   “你回来时,说有事要禀告本宗主,何事?”   江怀玉:“……”我在这里!   江怀玉陷入沉思,他看着越沉水对空气说话,觉得他出去一段时间,宗主大师兄可能瞎了。伸手拉着越沉水转了个弯,江怀玉叹了口气。   “确实有事要说,关于。“   江怀玉说到这里,顿住,睨谢眠一眼,他看到谢眠就没好气,“你来做什么?”   “找师尊有点事。”谢眠垂下眼帘。   “闭嘴,不想听。”江怀玉冷声冷气,拉着越沉水进殿,关上殿门,给越沉水倒茶,“大师兄还记得禁地里那只凶兽吗?”   越沉水皱起眉,“自你擅自放出后,一直没寻到踪迹,你是寻到踪迹了?”   江怀玉点点头,他指尖不着痕迹按住了玉牌,从玉牌里领出青回,“大师兄,实不相瞒,它现在是我契约兽。”   青回被领出来后,也不说话了,乖巧让领着。   越沉水眼前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只能感受到身边确实多了团妖煞之气。江怀玉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越沉水陷入沉默,伸手敲桌面。   半响,才说话,“既然已经跟你缔结了契约,就不再将它封入禁地,你得管好它。”   江怀玉满口应下,他本来还担心越沉水把青回又封入禁地。青回也松了口气,不用回到禁地那个鬼地方。   把青回收回玉牌中,江怀玉看着越沉水眼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大师兄,你眼睛?”   “没有瞎。”越沉水摸了摸眼睛,站起身,按照记忆,转身往殿外走,他还有一堆宗务要处理,“前两日,你二师兄回宗给的丝绡,说是能改善看不清的问题,要坚持佩戴。”   江怀玉:“……”虽然但是,我觉得二师兄在坑你,拿你当实验品。   原主二师兄出场很少,据说是玄魏宗唯一的医修,他就是个路人甲,在原著里,只存在于他人话里。   包括但不限于,医术高,从来救不活活人;医人花招多,虽然都没什么用;医德好,从来不骂死人。   看着越沉水连撞两次殿外桃花树,江怀玉实在忍不住了,“大师兄,要不,你还是摘了吧?”   不戴是五米之外,人畜不分;戴了是,无中生有,跟瞎了没什么区别!   “无事。”越沉水道。   江怀玉劝不动越沉水,干脆御剑送越沉水回处理宗务处,送完回长明殿,江怀玉顺便去了趟药阁,他倒要看看谢眠给他下得什么毒。   出乎意外,没毒。   “确定没毒?”江怀玉忍不住再问药阁驻宗医修一次,这位医修是从隔壁丹宗请过来的,作为交换,玄魏宗无偿保护丹宗。   “没毒,怎么,江尊者还希望有毒?”   江怀玉自然不希望,他只是没想到谢眠没下毒,按理说,应该下毒,毕竟飞星沙城秘境这么好的机会。   谢过驻宗医修,江怀玉离开药阁,他刚返回长明殿,就碰到谢眠,谢眠站在殿门口,望着他,黑衣高马尾,弯着眼笑。   “师尊怎么会觉得弟子下毒了?”   江怀玉惊出一身冷汗,谢眠怎么知道他去了药阁?冷下脸,江怀玉道:“你监视本尊?”   “师尊怎么会这么想?弟子是与驻宗医修很熟,方才听他提起。”谢眠垂下眼,他几步走到江怀玉面前,抬手握住江怀玉右手。   江怀玉当即甩开,甩开的瞬间,宫铃被谢眠解开,完整无缺,还带着因烈火灼烧未完全消退温度的金色翎在解开宫铃时滑入手中。   谢眠垂着眼,收起宫铃,“金色翎弟子修复了,弟子知错。   “弟子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师尊可以跟别有居心的韩漱玉有说有笑,对弟子却横眉冷眼,一时嫉妒,才乱说胡话。”   “别有居心?”   谢眠微愣,“师尊不知道吗?金色翎是凤凰翎,分为凤翎和凰翎,师尊手中的凰翎。据说,凰翎可以让人不自觉对凤翎心动。   “韩道友为何送凰翎给师尊,弟子不懂,但肯定别有用心。弟子还以为师尊知道,所以说胡说时,说师尊三心二意……”   谢眠声音越说越小,眉梢眼角都是委屈。   “弟子没有坏心,只是稍微有点嫉妒。“   江怀玉脑子嗡嗡响,金色翎温度不高,却烫得江怀玉手心发热。   江怀玉当场想把金色翎丢了,他看向谢眠,头一次心虚得慌。   谢眠接着道:“以后不会嫉妒了,也希望师尊不要再羞辱弟子”   江怀玉一愣,转而冷嗤一声,“本尊羞辱你做什么?你要犯错,本尊直接杀你,怎么会羞辱?留个废物点心没用。”   谢眠笑出声,“出秘境时,师尊喂血羞辱弟子,师尊忘记了吗?”   “不是羞辱……”   “不是羞辱是什么?师尊在城主府就知道弟子是妖,出秘境时,不就是想看弟子失控,现出原形?”   谢眠抿唇道,他深深看江怀玉一眼,转身就走。   “不想被羞辱,如此羞辱,师尊不如直接杀了弟子,或者把弟子是妖的身份曝光。”   江怀玉没想过喂血对龙族会是羞辱,本来就心虚,更慌了,极力否认自己知道他是龙族,“不知道你是妖,没想羞辱……”   他话没说话,落入一片冷香中,谢眠环住他,头枕在他肩上,“那现在知道弟子是妖了,师尊打算怎么做?要曝光吗?”   江怀玉僵在原地,抬手想推开谢眠,但想到自己误解他,又放弃推开他。任由谢眠抱着。   “不要曝光好不好?”谢眠轻声道。   江怀玉下意识应下,或许是出于之前的心虚,又或者是因为受谢眠蛊惑,再或者是因为动了怜惜之意。江怀玉应下了,答应不曝光。   “师尊真好。”谢眠笑出声,他看着江怀玉隐于墨发下的修长白皙后颈,眼睛愉悦地弯成一个弧度。   那是猎人猎到猎物的弧度。   ——从一开始,谢眠的目的就是身份不被曝光,他舍不得杀江怀玉,因而,想要江怀玉承诺不会曝光身份。   毁掉金色翎只是达成目的的其中一环。   金色翎确实是凤凰翎,分为凤翎和凰翎,但听凌云派弟子谈起,韩漱玉只有一片凰翎。只有凰翎的人,怎么会让人心动?   更况且他还把凰翎送了出去。   谢眠愉悦的想,韩漱玉或许心动,但他没有机会了。   谢眠及其恶劣,他手指扣在江怀玉腰间,手指穿过江怀玉散在腰间的乌发,乌发如绸缎般,微凉轻滑。   “师尊,之前说的补偿,弟子想要的补偿是……”   江怀玉疑惑,“是什么?” 第五十三章   “蛇妖妖丹。”   谢眠缓缓道,他抬起枕在江怀玉肩上的头,凑到江怀玉耳边,压低声音。   说话时,微凉气息散在江怀玉耳边,像极了冰冷毒蛇耳侧在吐信。   “蛇妖……蛇丹?”   耳侧皮肤在微凉气息下忍不住颤栗,江怀玉心里发抖,他竭力维持着冷静。   尽管如此,江怀玉脑子里还是因蛇妖妖丹四字,无可比避免想起飞星沙城秘境中缠过他的黑蛇,即使过了好几天,已经离开飞星沙城秘境,江怀玉还是能回想起黑蛇的模样。   黑蛇比蟒蛇庞大许多,蛇身粗长,鳞片漆黑冰冷,赤红竖瞳。   ——让人胆寒,遍体发凉。   江怀玉想着黑蛇,指尖微凉,他甚至差点把谢眠推开,谢眠说话怎么跟黑蛇似的,声音和气息都是凉的。   “怎么了,师尊?”   谢眠似乎是察觉到江怀玉有意要推开自己,不解地拢紧江怀玉,笑问,“师尊是觉得很为难吗?”   “对于师尊来说,那蛇妖修为不高,化形期,绝不是师尊的对手。弟子只是想要他的蛇丹淬炼剑,至于那条蛇之后,师尊是杀还是放走,弟子都不在乎。”   谢眠顿了下,“取一枚新鲜的蛇妖妖丹,对于师尊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这哪里是困难的事。   这简直是困困困困难的事。   取蛇妖妖丹比要江怀玉命还难,江怀玉一想到蛇。就忍不住浑身发颤。   他咬了咬唇,强撑气势,“你就非要新鲜的?”   “淬炼剑只有新鲜的蛇妖妖丹才行,如不然弟子也不会要这个补偿。”   言出必行,江怀玉抖着声音想应下,但他根本就说不出答应的话。   一时,江怀玉定在了原地。   谢眠见江怀玉定在原地,也不说话,只是将下巴磕在江怀玉肩头。   “本尊……”   江怀玉咬着本尊两个字,半响,就是说不出话来。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直接昧着良心,说话不算话,或者直接找个借口说自己很忙,让谢眠换一种补偿时。   谢眠开口道:“五宗大比下个月就要开始了,师尊如果有事要忙,实在抽不出空取蛇妖妖丹,弟子也不是不能换一种补偿。”   五宗指的是同一洲内,排行前五的五个宗派。   五个宗派分别是玄魏宗,启立派,天音宗、百花谷,箜仝派。   五宗大比每年都要举行,目的是为了五宗弟子进行“友好交流”,互相切磋。   看似是皆大欢喜的切磋大赛,其实是暗潮汹涌的你争我抢,都想自己宗派得第一,拿到话语权,争取到明年更优秀的弟子资源。   从飞星沙城回来,一个月后便是五宗大比。   这次飞星沙城秘境关闭得太快,按照往年飞星沙城秘境关闭得记录来看,通常要在五宗大比结束之后,飞星沙城秘境才正式关闭,结束。   江怀玉顺坡而下,端着师尊架子,冷嗤一声,“你知道本尊没空就好,换一个。”   原主作为仙门纨绔子弟,玄魏宗一切事物他都没有经手,都是由宗主大师兄越沉水在打理。   要说玄魏宗谁最闲,非原主莫属。   他不是没有空,他是天天都有空,哪天忙起来才是活见鬼。   江怀玉已经黑化了,现在是黑化江怀玉。   睁眼说瞎话,说自己忙,一点不心虚。   谢眠神色黯淡几分,他嗯了声,松开还抱住江怀玉的手,退后两步,垂下眼帘。   低着头想了良久,谢眠轻声道:五宗大比结束后,师尊,让弟子咬一口。”   “你说什么?”   江怀玉有些错愕,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仔细回想,确实没听错。   压下错愕,江怀玉眼皮直跳,睨谢眠一眼,冷声道:“咬本尊,怎么,你牙痒,想吃人?”   “弟子不敢。”谢眠抬起眼,抿唇,有些不自在道,“弟子只是想咬一口,师尊血甜,想再尝一点。不行吗?”   江怀玉:“……”不行。   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想乘机咬死我。   怀疑归怀疑,江怀玉不会认为他想以此咬死自己,在宗内杀自己,无异于是把自己置于险境,这不是谢眠的风格。   谢眠疯起来才会不管不顾,把自己置于险境,随心所欲;他清醒时,阴狠心机,更喜欢在暗地里悄无声息解决问题,即便暗地里沾了再多血,表面也是干干净净。   现如今,谢眠清醒无疑。   “师尊若不同意,弟子只当从来没听过补偿一事。“谢眠别开头,不看江怀玉,“只是,师尊,做不到就不要轻易承诺。弟子告退。”   “站住,本尊有说不同意?”   江怀玉先前已经拒过一次,这次再拒,显然不妥。他并不是想要反悔,不履行自己的承诺。   其实,被咬一口也不是不能接受,相较蛇妖妖丹,江怀玉觉得这个补偿好不少,就是有点痛。   广袖之下,江怀玉蜷曲起手指,“五宗大比后,让你咬一口。”   谢眠道:“师尊不愿意不用勉强。”   “闭嘴,本尊没有勉强。”江怀玉剜他,说完这话,转身就走,回长明殿。   江怀玉没看到,在他转身后,谢眠缓缓扬起笑,他顶了顶尖牙,黑眸压制着疯,是叫人一眼就能人分出正恶的负面形象。   他的师尊真是……乖。   让人心动。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五宗大比当天。   江怀玉边修炼边划水看书,没感觉时间过得多快,直到听到越沉水提醒他去五宗大比现场,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一个月。   重新换了件衣服,收好狐尾狐耳,江怀玉准备出发去五宗大比现场。   整整一个月了,狐耳狐尾还是没褪去,江怀玉怀疑它会不会在要半年才消。   庆幸的是尾巴结,江怀玉忍痛强行解开了,就是秃了点,秃在中间那一团,看起来有点惨不忍睹。   秃的是尾巴,不是我。   江怀玉扭头看了好几遍,才慢慢接受尾巴秃了一团,丑死的现状。   五宗大比安排在玄魏宗习武场,玄魏宗习武场很大,能够一次容纳五宗人数。   江怀玉踏出殿门,御剑要前往习武场,忽然发现门外站着只仙鹤,仙鹤应当是站了很久,羽背上都落有树叶。   仙鹤叫声嘹亮,见到他,先是张开翅膀,欢天喜地围着转了圈,进接着,叼着嘴里的信封放在江怀玉手中。   江怀玉正奇怪是谁家的仙鹤,毛色光泽,品相极高,玄魏宗好像没有这么漂亮的仙鹤。便见仙鹤将嘴里叼的信封交给他。   “我的?”   仙鹤通人性,直点头。   谁寄的?江怀玉疑惑不已,翻看信封,信封上写着个江字。   江怀玉拆开火印,抽出信笺,信笺压痕,墨香清雅,纸质上乘。   信笺上密密麻麻写着字。   [儿子,听说你带队去了飞星沙城秘境,还平安回来了,不愧是我儿子……   ……你先前要的画像,给你寄来了哈……   ……灵石够不够花?吃饱穿暖没?玄魏宗这破宗,让我儿受苦了……   咱家有钱,不着急修炼,实在修炼不好,娘叫你爹给你用灵药堆也给你堆上去。   ……谁敢说你不是,娘保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也不看看坞城江家是谁,敢说你的坏话,吃了熊心豹子胆……]   信笺是原主娘寄的,江怀玉能看出原主娘对原主真的是很溺爱。可惜原主已经不在,原主在时,应当和爹娘感情很好。   江怀玉心情有些复杂,他看完信笺上的内容,整整齐齐想叠好。刚重叠在一起,江怀玉叠信笺的动作顿住。   江怀玉视线落在第一张信笺上的画像上,什么画像?   江怀玉有种不好预感,他从信封里倒出两件东西,一件是乾坤戒,还有一件是一卷手指大小的画卷。   画卷从信封里倒出来,刹那间变大,江怀玉接住画卷,展开一看。   画卷上画着个衣衫不整的白衣青年,青年秀气,目含秋水,顾盼生辉。他醉卧花丛,侧脸从画中望来,似乎要勾人巫山云雨。   江怀玉:“……”   江怀玉震惊的差点没拿稳画卷,这不是林湛吗?   “师尊,你在看什么?”谢眠不知何时来到长明殿,江怀玉抬头看去,只见谢眠站在不远处,依旧黑衣高马尾,笑吟吟看着自己手中画卷。   温顺、无害。   “没什么。”江怀玉当即收起画卷,表面镇定自若握紧画卷,实际内心很慌。   谢眠没看到画卷上画了什么吧?窥视对方以后的爱慕对象,现在有好感的人,这是怕死得不够惨烈。   江怀玉在心里连说三遍不慌,才不慌,他将画卷缩小,连同信笺和乾坤戒一起重新放回信封中,“三宗大比要开始了,你还在此做什么?临阵退缩,不敢去比试切磋?”   “师尊误会了,弟子是见师尊没在场,特意回来寻师尊。”谢眠应道,他目光看向江怀玉手中信封,“师尊刚才在看什么?”他又问。   江怀玉:“……”   江怀玉冷声道:“与你有何关系?身为弟子,反倒问起师尊的事来了,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先管好你自己的,不该知道的事情少问。”   “弟子明白。”   谢眠收回视线,不再看画卷,也不再看信封,他道:“弟子只是见师尊收得太快,以为是什么不正经的画卷。”   江怀玉冷笑一声,“你再胡说,休怪本尊不客气。本尊怎么会有不正经的东西。”   谢眠笑道:“弟子想师尊也不会有。”   他话音刚落,一连串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江怀玉心声。   江怀玉在心里捏了个小人,跟小人对话,“对不起,还真是不正经的画。   恭喜你猜对了。采访一下,你猜对了开心吗?”   江怀玉自演自导,扯着小人回答,冷笑,“不是很开心,画卷到底是什么?”   “你未来心上人。”江怀玉已经黑化了,十分恶毒的威胁。   “谢莲花,你要是在五宗大比结束后,咬痛我,喝我很多血,我就把画偷偷塞给你,污蔑你,跟你心上人说是你画的,让你追妻火葬场。怕了吗?” 第五十四章   谢眠:“……”   谢眠听不懂江怀玉口中追妻火葬场是什么意思,自从时不时,毫无征兆地听见江怀玉心声后,谢眠总能从江怀玉心中听到一些奇奇怪怪又新奇的词。   虽然听不懂,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词。结合前面的话,谢眠猜测大概意思是惹怒心上人,没有好下场。   谢眠眼神微沉,长睫遮住眼中情绪,他垂眼,视线重新看向江怀玉扣在手中的信封,信封雪白,火印火红。   心上人?   你知道我心悦的究竟是谁吗?   谢眠盯着信封,信封中,画卷上,显然画的不是江怀玉自己,如果不是江怀玉,那画的会是谁?还是不正经的画。   是林湛么?   江怀玉已经在心里演完戏,抬头见谢眠眼神冷了下来,不明所以然。但谢眠很快调整了情绪,又恢复笑吟吟的模样,仿佛刚才是江怀玉的错觉。   没在意谢眠眼神怎么冷了下来,谢眠这人总是忽冷忽热,谁能猜透他在想什么?   江怀玉转身将信封放好,这才和谢眠赶去去五宗大比现场。   江怀玉没有带青回去大比,青回在一个月前听说越沉水代表玄魏宗,不封印他,浪到没边,也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   ……   习武场处于群山环抱之中,习武场上,倒悬着五座小山体,山体从尖端到底部爬满立意盎然的野草。   五座小山用铁链相连,中间有一悬浮平台,平台中间挖空,隔成五处,用以比试。   此时五座小山上已经站满人,五宗派各自安于早已定下的山体之上。   山体看似小,其实不然,异常广阔,来参与五宗大比的人便是全挤一座山体,也不会显得拥挤。   五宗大比还未正式开始,现场有人在小声议论,是年年拿倒数第一的箜仝派。   “此次五宗大比,想来又是玄魏宗第一,我们派压根看不到赢的希望,不垫底已经不错。”   “玄魏宗都是剑修,攻击厉害,比到最后,前十最少有三人是玄魏宗的,变成玄魏宗宗比。”   “今年玄魏宗拿第一?那可不一定。看见对面那人没?抱琴那人。据小道消息说,那是天音宗老祖座下关门弟子,天赋极高,年纪轻轻,就已经结丹,听说是前年结的丹。”   “天音宗老祖座下关门弟子,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人家都不屑于参加五中大底,忙着修炼,你怎么会听说?他低调的很。除了他之外,其他宗派听说也来了不少以往没有参赛的天才。”   “今年是捅了那些天才的马蜂窝,怎么全都来了?”   “捅什么马蜂窝,你入门晚,不知道也正常。这些天才,十年前去海底城历练去了,在海底城闭关了十年,这才回来。修真无岁月,短短十年,修炼一闪而过,也只有我们这些外面的人才觉得时间长。”   “我们派巩师兄和张师兄,还有前面那几位师兄都去过海底城,也是最近才回来。”   “我们派也有去海底城的师兄,那这么说,我们派这一次不一定会是垫底的。”   “谁知道呢?垫底就垫底吧,已经习惯了,来五宗大比就当来看美人,百花谷美人如云。”   “闭嘴,你少说两句话,自己不求上进就罢了,还带偏师弟师妹们也不求上进。”   箜仝派长老听了会,实在听不下去了,虽然他们年年垫底,但是也不是没有拿第一的志气。   再者说了他们就算年年拿倒数第一也,是声名显赫的五大宗派之一,力压其他小宗派一大截。   箜仝派长老想到这里,忍不住狠狠瞪说丧气话,来看美人的徒弟,“成天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为师就把你下放到分宗去,让你在分宗喂蚊子。”   其他宗派没有怎么说话,而是在互相估计对手的实力。听到箜仝派谈话,忍不住噗嗤笑了。   视线也忍不住往百花谷的位置看去。   百花谷只收女弟子,确实美人如云,个个女修都是绝顶的好看,不仅如此,她们实力也非常高。各派弟子都把百花谷的女弟子当白月光。   百花谷众人察觉到众人悄悄朝他们看过来的目光,落落大方,笑出声,“各位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偷偷摸摸算怎么回事?”   偷看百花谷的人,被百花谷的人当场逮到,这就尴尬了。   各派弟子正欲道歉,想给百花谷众人留个好印象,却忽然发现视线里闯进一袭红。   红得耀眼,从衣袖暗图腾到绣有金纹衣摆,给人难以抹灭的惊艳。   众人不由想起人间盛放的繁花。   江怀玉想着五宗大比可能已经开始了,一路匆匆忙忙赶来却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有什么不对劲?   江怀玉心想五宗大比明明还没有开始啊,这么如此盯着他看做什么?   江怀玉有些纳闷,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缓缓而来的谢眠,怎么不盯他?他比我还晚。   顶着注视礼,江怀玉极其纳闷的来到玄魏宗所在之处,越沉水站在玄魏宗众弟子之前,他没有坐着,眼蒙绡丝,注视着对面天鹰派。   似乎在很认真的打量对方实力,但江怀玉知道他压根看不清楚。   “宗主大师兄。”江怀玉喊道。   “来了,做。”越沉水点了点头,示意江怀玉坐他旁边。观战不论尊者或是弟子都有安排座位。大比较持续整整一天,站着看一天显然不太合适。   江怀玉点头,坐到越沉水旁边。他坐下去不久,一个青年顺势就坐在他左侧。   “小师弟怎么光叫大师兄,不叫我?”   青年声音极其慵懒,像是带着没睡醒的感觉。   “二师兄?”江怀玉闻言,当即从青年的话中推断出,他就是原主的二师兄。原主只有两个师兄,外加一个师姐,师姐已经叛出师门,入了魔道。   江怀玉侧头看去,只见左侧坐着一个披着兜帽披风的青年,青年长相上乘,身着一身白衣,白衣上盛放着大朵大朵海棠,妖异如妖邪。   符无相嗯了声,挑眉一笑,“二师兄最近研究了一批新丹药,小师弟要不要试一下?”   江怀玉:“……”   看一下越沉水眼睛上蒙着的绡丝,江怀玉决定保持沉默。   “不试一下?真的可惜。”符无相撑着下巴,啊了声,他目光上下打量江怀玉,片刻眯起眼睛笑出声。他笑声太剧烈,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符无相咳嗽完,整个人都白了个度。   江怀玉吓了一跳,他却丝毫不在意,侧头借身后童子的手擦了擦嘴角血液,没什么力气道:“小师弟你身上是不是多了什么东西。”   江怀玉:“……”没有!   江怀玉当然知道符无相说他身上多了什么东西是指什么,指的肯定是狐耳狐尾。   “小师弟只要你帮我试丹药,我就帮你把这东西除掉,如何?”符无相压低了声音。   江怀玉心念一动,他凑了过去,也压低声音,“你先说怎么去除。”   从飞星沙城秘境带出来的狐耳狐尾,恐怕很难去除,江怀玉边修炼边查了一个月医书,都没有找到方法去除。   符无相咳出一口血,病殃殃,他把声音放得更低,“以毒攻毒,压制不如放纵。”   江怀玉:“……”   两人窃窃私语之际,五宗大比已经开始。   “五宗大比正式开始,目的是交流切磋,互相学习,大比结果不是重点。”山体中心,负责主持五宗大比的佛修浮立在被挖空的平台之上,他阿弥陀佛一声,双掌合十。   “严禁下毒手,凡下毒手,将列入五宗黑榜,受到相应惩戒,望参与大比的诸位后辈谨记。”   南刹寺院不参与大比,佛系是南刹寺院主持,德高望重,负责主持大比,保证大比顺利进行,绝不会偏袒任何一个宗派。   南刹寺院主持说完告诫之话,面前浮现五个竹筒,他分别从竹筒中随意抽出两片竹签,共抽十片,分为五组。   “此次参加大比共二百人,每宗派四十人。按照往年惯例,十人一轮,不计时间,落下平台者为输,赢者进入第二轮复赛。   “第一轮,玄魏宗一号对百花谷十五号;玄魏宗七号对箜仝派十七号;百花谷三号对启立宗九号;天音宗对启立宗二十三号……抽到相应号数的请上台比试。”   南刹寺院主持说罢,折断十片竹签,脚步微动,消失在平台挖空之处,五宗大比正式开启。   江怀玉好奇谢眠的号数,他扭过头,运转灵力,隔着众多玄魏宗弟子,偷看了眼坐在最后角落里,谢眠手中号数。   号数是三十二。   谢眠察觉到有人偷看,抬头寻去时,江怀玉已经收回目光,将目光放入大比。   江怀玉注意到,第一轮,对上百花谷女修的玄魏宗弟子是个娇小的少女,好像还没十五。   “我们宗是不是没人了?怎么派这么小的弟子参加大比。”符无相问,他懒散靠在椅子上,笑得一脸邪气,“要是没人,大师兄求求二师弟,二师弟倒是能拐两人进宗。”   江怀玉想得跟符无相相同。   越沉水冷冷看向符无相,应道:“别把你那些活死人带回宗。大比是这位弟子自己要参与,参与也好,就当增加见识,输赢不重要,有其他弟子顶着,总归不会垫底。年年第一也拿累了,不见得有多少好处。”   江怀玉:“……”   符无相:“……”   符无相手指捻诀,祭出折扇,以折扇半掩面,笑出声,笑得太厉害,咳嗽不断,嘴角溢出丝鲜血,染红写有“天下第一医修”的扇面。   “宗主大师兄,二师弟有一批新丹药,你来帮师弟试试。”   比试台上,玄魏宗那名女弟子已经背着宽剑上台,她恭恭敬敬朝百花谷女修道,“赐教。”   百花谷女修看着玄魏宗女弟子,退后一步,柔弱道:“点到为止,手下留情。”   “这位百花谷道友大可放心,我是菜鸡,师兄每次都骂我不长进,出任务都不带我。”玄魏宗女弟子有些尴尬,“我应该打不过你,还请道友手下留情,点到为止。”   菜鸡?   百花谷女修放心了笑着点头应下手下留情。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直直跌下平台。   说好的菜鸡呢?!   玄魏宗女弟子有些懵,怎么一打就下去了?平常她跟师兄师姐打,老是被揍得鼻青脸肿,怀疑人生,觉得自己是个菜到家的菜鸡。   原来不是我太弱,是师兄师姐太强。   “玄魏宗胜。”百花谷女修刚跌下平台,回到百花谷所在山体上,南刹寺院主持的声音便回响在天际。   众人闻言,有些恍惚。胜得太快,没反应过来。   “玄魏宗对百花谷这局,不用想,也是玄魏宗胜。同等级下,剑修一般更强,越级挑战是常有的事。这位玄魏宗弟子,虽然修为不如百花谷哪位,但论起实力,不弱。”   天音宗尊者边分析,边看向坐在身旁的青年,青年是宗内老祖关门弟子,辈分比他高。   青年身着天青色衣,外罩薄纱,此时,正颔首用手帕擦着放在膝上的琴。   琴身修长,琴弦泛着青光。   “师叔,我听说这次玄魏宗有好几个出类拔萃,参与大比的弟子,要拿到第一,恐怕不易。”   “哪几个?”青年闻言,抬头朝身旁尊者看去,他瞳孔颜色较浅,面容较为寡淡,但这寡淡不是那种给人刻薄苍白的寡淡,而是拒之千里的薄凉。   “李殊、秦时、向钧也、君湘意,还有一个谢眠。”尊者说到这里顿了下,“李殊应当构不成太大威胁,秦时和向钧也实力差不多,特别要注意的是君湘意和谢眠。”   “君湘意刚从海底城回来,实力应当增了不少,她没去海底城之前,大比,便从无败绩,常年稳居排行榜第一。至于谢眠,听说拜入玄魏宗才五年,但天赋极高,后起之秀,横空杀出来的黑马。不清楚具体实力,他去年参加大比,排到第九,但感觉完全没有尽力。”   五宗大比只能年轻一辈参与,参与者统统不超过三十五岁,三十五岁在修仙界是很年轻的存在,毕竟很多人都能活几千年。   在场凡是能参加大比的人,随便拿出去,都是极其优秀的存在。   “君湘意我知道。”青年缓缓回道,他轻抚琴弦,“谢眠,听说过,江尊者小徒弟?不是威胁,更算不上强敌。”   琴弦被他拨动,发出悦耳的琴音。   青年接着道:“比起谢眠,我更想和他师尊江尊者打,与他打没意思。飞星沙城秘境的事,我听说了,挺好奇这位恶名昭彰的江尊者。”   江怀玉领队,带着几乎没有什么损失的玄魏宗弟子回宗的事在传遍玄魏宗之后,不出三天,传遍修仙界十二境。   修仙界分为十二境,身为与玄魏宗在同一境地的天音宗对此事早有耳闻。   青年正是好奇江怀玉,想见识一下江怀玉这个恶名昭彰十二境的仙门纨绔,才来参加五宗大比。   否则他不会参加五宗大比,只会参加二十三年后的十二境大比。   ——五宗大比是同一境最大五个宗派连名举办,比五宗大比更盛大的是十二境大比。   十二境大比是每境,不论宗派出身以及地位,年龄小于两百岁,排名前五十的人参与的比试,排行榜由境排行榜改为修仙界天骄排行榜。   上了十二境天骄排行榜,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天骄,名扬四海八荒。   ……   江怀玉做梦也想不到有人大比不上心,惦记着跟他打架。   此时,江怀玉正偷偷摸摸嚼干果,干果是他从长明殿带出来当零嘴的,比试这么精彩,真人上演,不带零嘴看,这合理吗?   不带零嘴就跟看电影没有爆米花和可乐,有点索然无味。   他一边嚼偷偷摸摸干果,维持摇摇欲坠的尊者形象,一边无聊到在心里直播五宗大比。   江怀玉在心里给自己捏了一堆无脸小人当在看直播的观众。   “欢迎来到江江直播间,江江给你现场直播五宗大比,不用打赏,江江为爱发电,完全不在乎打赏。[bu shi]”   “从第一轮开始,玄魏宗就一骑绝尘,占领第二轮四分之一的名额,天音宗紧随其后……”   “箜仝派长期处于下风,期待翻盘。实在翻不了也不要紧,重在参与。”   “从第二轮开始,比试越来越激烈,我们可以现场观看到刀光剑影,甚至已经出现血液。”   “江江手动打一下码,太血腥要被封直播间。好了,你现在可以看到满屏马赛克,这说明什么?比试越来越白热化。”   江怀玉在心里说到这里,抿了口茶,抬头继续看向平台。   “……讲解半天,有人说马赛克满屏,看不到直播内容。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江江讲解不满意?有江江就够了,还要看什么直播内容!”   “直播内容是你们不付费能看得吗?!”   “切入正题,再吐槽为什么不能看直播内容,统统拿叉子,叉出去……”   “……继第二轮复赛结束,第三轮决赛也已经结束了,谢反派顺利进了总结赛。猜猜他最后会排到第几?”   “江江给大家统计一下进入总结赛五宗派各自人数。总人数为二十五人,玄魏宗九人;启立宗三人;百花谷五人;天音宗七人;箜仝派……箜仝派一人。   “总结赛玄魏稳占上风,箜仝派有点出乎意料,只有一人,主要是百花谷这次出了两匹黑马,小姐姐英姿飒爽,箜仝派那两位弟子仅差百花谷两位小姐姐一点,被挤出了总结赛。”   “有人想看百花谷小姐姐?行,撤掉马赛克,全屏让你们感受一下美人如云。”   江怀玉目光转向百花谷所在之地,看了眼,收回目光。[就这?看了一眼,都没看清楚!]江怀玉捏得小人在闹腾。   江怀玉:“来,跟着江江念一遍,感——受————一下。明白了吗?没明白这边建议亲亲直接拆成字母。光顾着看百花谷,总决赛这边都开始。”   “这里补充一下总结赛比试方式,二十五人,按照实力,进行排行,不再抽签分组比斗。也就是说,要成为第一人,必须要连胜过其余二十四人,一旦输,就会被淘汰。”   “嘶,总结赛真恐怖,捧瓜。”   “……总结赛进行到一半多了,天音宗出了匹很强的黑马,一杀到底,看样子是要进入前五。”   “谢莲花还没上场——他上场了,跟天音宗这匹黑马对上了。有人问谢莲花反派和这匹黑马谁强?当然是谢莲花,他要是输给这匹杀出来的黑马,全文最大的反派头衔他配吗?十块三把,客官,配几把?”   “等等……江江怎么觉得这匹黑马在看江江?这道目光,难道是……爱?”   “爱是一道光?”   “开个玩笑,江江觉得不对,他浅淡的眼睛盯着江江,好像……是想跟江江打架?”   江怀玉卡住,忽然直播不下去了,危危危三个字在脑海飘过。   江怀玉坐不住了,猛然侧头看向符无相,符无相已经从坐在椅子上,变成了躺,用折扇半盖住脸。若不是手还在动,跟死人没两样。   “二师兄,跟谢眠比斗的这位天音宗后辈是谁?”   江怀玉本来想问越沉水,但越沉水眼蒙绡丝,应该看不清平台上的人。   “不张口闭口谢小混账,小兔崽子了?”符无相揭掉折扇,挑眉笑问。   江怀玉:“……”   江怀玉模仿原主讨人厌的口气,嫌弃道:“都说了不喜欢林尊者了,还为难谢眠做什么,你师弟脑子又不是有坑。”   林湛直到现在还没回宗,从原文看,他和妖王均失去飞星沙城记忆,这个时候应该在帮助有难的村民,却被妖王认为村民低贱,而故意为难。   埋妖王追妻火葬场的伏笔。   但现实是,大家都没有失去飞星沙城记忆,因此也不知道林湛那里是什么情况。   不过应该没事,有事的话,越沉水肯定坐不住。   “跟谁说话,没大没小。”符无相横江怀玉一眼,看向平台上,一身青天色衣裳,抱琴的青年,青年面容寡淡,一双眼睛颜色比正常人的眼睛要浅很多。   他看了会,折扇抵着下巴,在江怀玉期待的眼神下,缓慢点头,道:“这人是天音宗的。”   语气十分坚定,不容置疑。   江怀玉:“……”   你说了个寂寞,我还知道是天音宗的。 第五十五章   “天音宗老祖关门弟子李春寒。”越沉水的冰冷声音传来,江怀玉侧头看去,越沉水已经取掉绡丝,正注视着平台上的青年。   “第一次见他还是三十年前。谢眠遇到他,算是碰到强敌了。”   “宗主大师兄,你取了做什么?”符无相借着站在身后,伸出手的童子从椅子上坐直,收拢折扇,笑眯眯道,“不是答应戴半年试效果。”   越沉水面无表情嗯了声,重新戴上绡丝。   悬浮平台上,李春寒浅淡的眸子注视着平台对面的谢眠。   谢眠发丝在夕阳下染着金光,衣袖处,染着滴血的银白飞鹤暗纹浸在夕阳下,透出几丝阴冷。   他看过谢眠前几轮与他人的比试,此人出手精准,于其他剑修剑法不一样,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总是剑走偏锋,逼得人防不慎防,露出破绽。   是个基础扎实,实力不错的剑修。   表面温柔,阴狠和冷静的结合体。   如果是十年前的他,对上谢眠,确实非常棘手。   他打量谢眠时,谢眠带着一贯无害笑容,持剑已经走到他对面,距离他几步之遥,剑尖垂于地面。   “玄魏宗谢眠,请赐教。”   “天音宗李春寒。”李春寒抱着琴,抬指拨动手臂间的琴弦,神色平淡,“不过我不想跟你打,我想跟你师尊打。”   他侧身看向玄魏宗所在山体,视线落到正在准备直播谢眠和李春寒比试的江怀玉身上,抱琴弯腰。   “江尊者,晚辈天音宗李春寒,请赐教。”   全场哗然,几乎所有人都看向江怀玉。   “这个天音宗李春寒疯了么?居然敢邀战化神期的江尊者?!”   有人压低了声音,“虽说江尊者江怀玉是用灵药堆上去的化神期,名不副实,但也不是个晚辈能轻易挑衅的。平常说说不好的话,也就罢了,大家都说,难赌悠悠众口。但挑衅?太过火了。”   “疯了疯了,李春寒。”   “你才疯了,你知道李春寒是谁吗?李春寒是我们师叔,天音宗老祖关门弟子!”   “没听说过。”   “骂谁呢?!师叔修为绝对不低,邀战又如何?又规定说不能邀战?”   “邀战确实有些不妥,但确实没规定不能邀战,有实力邀战,其实应该是可以……”   “不要吵,以和为贵,有什么好吵?五宗大比设立的初心是交流切磋,不是用来吵闹。”   “言之有理,看看百花谷诸位说什么了吗?”   江怀玉一时间备受瞩目,他没想自己先前的话,一语成谶。   “果然想跟江江打,江江先关闭直播,等会再开。”   江怀玉把心里捏得无脸小人收起,半眯起眼睛,看向李春寒。   越沉水也解开绡丝,看向李春寒,淡淡道:“刺头。”   刺头声音落下,没个端正样的符无相笑容更盛,他窝躺在椅子,扇开折扇,斜看李春寒。折扇上的血迹在此时已经消失。   绯红衣摆拽在地上,江怀玉屈起手指,虚撑在下巴处,他瞥了眼盯着李春寒笑得温柔的谢眠,半眯着眼睛打量李春寒片刻。   “本尊得罪过你?”   李春寒直起腰,“自然没有,晚辈只是单纯想邀战江尊者。不知有没有这个资格?”   他话音未落,悬浮的平台上空,风声骤然变大,卷起他天青色衣带。   全场都感受到元婴中期的威压从李春寒身上缓缓推开。   李春寒是个元婴中期。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参加五宗大比的都是三十五岁以下,三十五范围内的元婴中期,这是什么概念?!好比你还在学步,人家已经快会跑了。   “资格么?”江怀玉放下支着下巴处的手,抬指遥遥点了点谢眠,“小徒弟。”   谢眠转身,持剑一礼,他垂着眼帘,长长睫毛遮住眼中情绪,脸上笑容温柔,唤了声,“师尊。”   唤完,谢眠侧身看向李春寒,脸上笑容消失,“李道友,请赐教。我也觉得你不是我对手,连我都打不过,有什么资格邀战我师尊?”   众人,“!!!”   究竟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修仙界疯了!   修仙界修士等级划分森然,从下至上分别是练体、练气、筑基、假丹、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到底大乘,得到机遇,便能羽化飞升,成仙。)   每个等级又细划了小等级。   天音宗李春寒也就罢了,元婴中期,跑过在场所有天才,越级邀战江尊者江怀玉。   现在又来个玄魏宗谢眠,筑基后期,与元婴中期差三个等,越三级,指明李春寒不是他对手?   满心问号都不足以表达众人现在的心情。   “这……筑基后期跟元婴中期差的不是三个层次,这中间的差距完全就是天上和地上!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我收回我刚才说天音宗李春寒疯了话,谢眠才是疯了。”   “谢师兄,你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玄魏宗众人傻眼,恨不得冲上去问问谢眠是不是被绑架了。   越沉水看向江怀玉,符无相从椅子上坐起,也看向江怀玉。   “我没有威胁。”江怀玉非常无辜,不等两人开口询问,立刻回答,“我只是喊了声小徒弟,他应当是真的觉得自己打得过李春寒,所以才口出狂言。”   越沉水:“……”   符无相:“……”   你倒是解释得快,学会读眼神了。   望着悬浮平台上对持的两人,众人已经开始下注谢眠能在元婴中期李春寒的琴音下坚持几息,不是几招,更不是几曲音,而是几息。   由此可见,元婴中期和筑基后期之间的差距是天壤之别,即使是越级挑战的剑修,也不能填上的沟壑。   李春寒神色不变,他掀起眼皮,看向谢眠,“江尊者的意思是,赢了你,就有邀战江尊者的资格?”   他顿了下,勾住琴弦,“嗯,好,那就先赢了你,再邀战江尊者。”   琴弦拨动,清冽的琴音穿梭在山体之间,绿油油,长在山体壁上的野草被无形琴音卷去最嫩的尖心叶,形成股绿浪,由琴音操控,声势浩大的直扑悬浮平台。   众人肺腑吸入的都是野草清香,清香凉透人五脏六腑。   这实力,对上就直接躺平了。   谢眠必败无疑。   “五宗大比,点到为止。”李春寒压着琴弦,“你要是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如果不认输,受了伤可勿怪我没提醒,破坏宗派之间情谊。”   “谢过李道友提醒,不过,不需要。”   谢眠弯眼笑,众人只见他修为瞬间拔高,哪里是什么筑基后期,赫然是金丹初期。   众人:“!”   谢眠隐藏了修为。   其实隐藏修为也正常,李春寒也隐藏了,在场修士基本都隐藏了一点,只是没有谢眠和李春寒这么夸张,隐藏了绝大部分实力;那些不隐藏的,都给自己留了保命底牌。   毕竟修仙界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风平浪静,给自己隐藏,或者留底牌,都是为了遇到危险时,苟命。   “原来如此。”越沉水蒙上绡纱。   金丹初期虽然与元婴中期,差距任然较大,但不至于大的离谱,天壤之别。但即便如此,也很难胜过李春寒。   剑修虽然能越级,但修为境界越高,越级挑战的可能性越低。   因为随着修为境界的增大,境界与境界之间的差距也会不断拉大,而并非一成不变。   江怀玉压根不知道谢眠现在修为是金丹初期,原文里没写,他从心里拖出关起来的捏得无脸小人。   “江江现在不想直播了,来观战,总觉得黑莲花不安好心。”   悬浮平台之上。   “金丹初期?”李春寒注视谢眠,松开压着的琴弦,“算得上天赋出众,令人很惊讶,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是对手。”   松开琴弦的刹那,滚滚绿浪失去控制,直扑谢眠,其中蕴含的薄凉杀意,让离得近的其他山体弟子,在瞬间出现一点幻觉,耳边嗡鸣作响。   堵住耳朵,才好些。   处于边缘,只是稍微离得近了点,就出现这种情况,受到影响,可想而知,悬浮平台上,谢眠身处中心,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可怕的杀意。   中心,绿色巨浪失控的扑向谢眠,快接触到谢眠时,剑光划破天空,绿色巨浪被粉碎,化为乌有。   谢眠挽了个剑花,收起剑,“李道友就这点本事?”   李春寒一直平淡的神色在绿浪粉碎,化为乌有时才有起伏,他掀起眼皮,“自然不止,刚才不过是打发你罢了。”   说罢,李春寒抬指按住琴弦,闭上眼睛,拨动琴弦。   琴音连贯成一首前奏极缓的曲子,仿佛毫无杀意,随着时间推移,原本前轴缓慢的曲子节奏越来越快,夹杂着狂风。   谢眠迎着狂风,微微半眯眼睛,余光不动声色看向山体之上的江怀玉。   他先前听江怀玉心里念念有词了一堆,但正值比试,没有听清江怀玉在说什么。   只听到反反复复江江两字。   狂风越来越急促,谢眠收回看江怀玉的目光,看向李春寒,手指轻轻敲击剑身,轻嗤一声。   这人真烦。   可惜大比不能见到死人。   随着琴音越来越急促,除了谢眠和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在场所有所有人眼前都浮现仙魔厮杀的场景。   赤日西坠,金戈交锋,伴随着交锋,有血液在鼻尖宁绕,有哭喊声在耳边环绕,还有骇人的挣扎画面。   忽然,耳边传来悦耳的金属碎裂声,在场所有人陡然从厮杀中清醒。   定眼一看,哪有什么厮杀,还是在五宗大比之上。   李春寒是音修,以音入道,他的琴音不仅能杀人,还能干预修士五识六感,在修士出现幻觉时杀人。   一般来说,修士被干预了五识六感,是很难知道自己出现了幻觉,除非是那些心智鉴定,或者修为至元婴及元婴以上的修士。   例如江怀玉,再例如各宗派尊者长老,在幻觉出现的刹那,就能劈碎幻觉。   在场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硬生生被拉入幻觉。   悬浮平台上,到处都是琴音割破的深深划痕。   谢眠手中的剑因抵御琴音被琴音震碎了,碎裂成几半,跌落在地上。   ——方才陷入幻觉中的人,在幻觉中才听到的悦耳金属声,便是源自剑碎。   居然能在曲中保持清醒,不入幻觉?   李春寒意识到谢眠确实是个棘手的,不给对方喘息时间,李春寒抚琴再度奏曲。   琴音比前面两次嘹亮清雅的多,艳丽桃花瓣自花萼卷落,被琴音卷着从百里之外,纷沓而来,极为壮丽。   壮丽景象美如画卷,却裹挟着无尽杀意。   谢眠手中剑已碎,他丢掉剑柄,抬手看向手背。   手背出现一道血痕,是先前琴音震碎裂时被琴音所伤。   艳丽桃花瓣在谢眠看手背伤时,临至上空。   在场其他人见状都紧张起来,谢眠已经没了剑,他再天才也不可能凝出剑意,必败无疑,而且会在这壮丽场景下,败得很惨。   唯独江怀玉不紧张,他知道谢眠是有把握赢李春寒,若不然,他不会这么从容。   ——谢眠没事人一样,仿佛在看戏,还有闲心运转灵力给自己手背疗伤。   艳丽桃花瓣已飞至谢眠上空,在清雅琴音之下,失去支撑,纷纷散落往悬浮平台跌落。桃花瓣尖,光芒浮现,锋利无比。   在场之人见状,不由屏住呼吸,全身贯注盯着悬浮台上的谢眠。   悬浮平台上,谢眠头也不抬,完全感觉不到危机似的,慢条斯理,还在治疗手背上的伤。   在场其他人:“……”   谢眠是放弃挣扎了?啊,也是,如果是他们,也放弃挣扎了。   作为剑修,元婴之下,在震碎本命剑时,没有凝出剑意,就会遭到本命剑碎裂的反噬,其反噬之大,让人难以承受,少说也要养十年八年才能好。   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和力气却抵御来势汹汹的桃花杀?   五宗大比是不能杀人的,躺平,放弃挣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伤口在灵力疗伤下飞快结疤,结疤的刹那,桃花花瓣形成的巨浪已经从天上翻飞下,将谢眠层层围困。   正当在场其他人摇头叹息,以为玄魏宗谢眠输了时,下一息,层层围困被破开,桃花花瓣哗啦一下飞上天。   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桃花花瓣几乎差不多重新飞上天时,谢眠身影重现于众人眼中。他毫发无损,手中持着一把收拢的黑色油纸伞。   目光扫了眼悬浮平台四周震惊的各个宗派,谢眠抬手抖去落在收拢伞身上的桃花花瓣,撑开伞。   黑色油纸扇伞柄系有红色细绳,细绳是由丝线松松缠绕在一起,显得有些不规则。   黑色伞面晕开点白,白如云雾散开,绕伞沿走了一大半,上面提了几行符咒,隐隐约约可见白散开绕伞沿走了大半的图案像极了海潮。   江怀玉一眼认出这伞,千幻伞,顾名思义,能幻化出千种形态。   原著中,谢眠后期出场的标志,每次出场,他总是带着千幻伞,千幻伞强悍,随着不断淬化,到结局,千幻伞堪比仙器。   谢眠疯批到毁天灭地,被主角受攻镇压魔渊后,千幻伞落入林湛手中,由染满罪孽的凶器,变成名副其实的仙器。   ——千幻伞出场,就算此时没被谢眠淬炼到堪比仙器的地步,也稳赢。   李春寒没认出那是什么伞,不止他没认出,在场所有人,除了江怀玉,没有一个人认出。   李春寒盯着伞看了会,他皱起眉,手指按在琴弦上。   谢眠此人,绝不是剑修,元婴期以下的剑修,折了剑,被反噬,根本难以再翻盘。   是法修么?   玄魏宗大部分是剑修,小部分是法修,受满宗剑修熏陶,这小部步法修也会使用剑。   可,李春寒还是第一次遇到谢眠这种可以越级挑战,宛如剑修的法修。   真难缠。   ——他只猜对了一半,谢眠确实不是剑修,是法修,但同时,谢眠还是龙族,修妖法。真正实力,绝不止表面所见这点。   李春寒看着撑伞站在原地的谢眠,顺风顺水三十二年,头一次尝到烦躁。他抬起手指,快速拨动琴弦,将扬上天,杀气凌厉的桃花花瓣控制住,朝谢眠袭去。   谢眠不是他的目的,要尽快解决,不想跟谢眠再耗时间。   谢眠虽然有点棘手,但也不是很难解决。   李春寒心里正闪过要快速解决念头,突然发现谢眠撑着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弯眼笑,笑容温柔,潜藏着恶意。   “李道友,你输了,没有资格邀战我师尊,真抱歉。”   谢眠笑道,声音刚落,李春寒抱着的琴琴弦陡然断了三根。李春寒本命武器就是琴,此时嗓子眼里浮现血腥味,他忍不住咳出口血。   琴弦崩断,控制者李春寒又被琴反伤,桃花花瓣顿时失去控制,在空中炸开,带着锋利攻击,朝四周飞去。   符无相反应极快,折扇一扇,挡在脸前。   “这些后辈比试就是没个轻重,大师兄,小师弟,小心毁容。”   江怀玉:“……”   江怀玉收起捏出的无脸小人,正要祭出霜寒剑,破开飞来的桃花花瓣。   霜寒剑就是本命剑银剑,江怀玉回宗后一天,从谢眠那里拿回千年莲子,便给本命剑银剑取了霜寒二字。   还没祭出寒霜剑,千幻伞倾来,桃花花瓣飞落在到伞面,瞬间失去攻击力。   夕阳连同桃花花瓣一起被遮挡,江怀玉坐着椅子上,陷入一片阴影中。他抬眼看去,正好对上谢眠漆黑如墨的眼中。   谢眠弯下腰,撑着伞,伞向江怀玉倾斜,“小心。”   江怀玉微怔,谢眠已经扬伞站直,飞落在伞面的桃花花瓣簌簌飞落。   撑着伞侧身,谢眠笑着看向悬浮平台上,崩了琴弦的李春寒。   “师尊,弟子不小心崩断了李道友的琴弦,天音宗要是来找弟子麻烦该如何是好?”   天上乱飞的桃花花瓣此时已经停歇,大多数人因为设防不及时,被割出些小伤口。   “弟子赢了,没给师尊丢脸。”   谢眠收起伞,抬手朝江怀玉耳侧伸去,江怀玉下意识正要躲,却见谢眠从他耳侧发丝上拂下一片桃花花瓣。   应当是刚才谢眠起直,从伞面飞落下来下来的桃花花瓣。   “师尊要护着弟子。” 第五十六章   谢眠的声音轻缓,理所当然要求护着的强硬,被他轻缓声音糅合,乖巧的让人不自在心头一软。   江怀玉站起身,看向旁边用折扇挡住桃花花瓣,笑眯眯的符无相,又看了看听到动静,不动声色关注这边的越沉水。   蹙起眉,颇为嫌弃的抬指,点在谢眠眉心,往后一推,“不就个天音宗,找麻烦就找麻烦,你怕什么?”   谢眠头微微往回仰了点,“师尊。”他喊了声。   江怀玉竟从他这声师尊里听出些许委屈。   “弟子金丹期初期而已。”谢眠垂着眼,“师尊若是不肯护着,明日就可能见不到弟子了。”   他轻声道:“弟子听说李春寒是天音宗老祖关门弟子。”   “本尊当然知道李春寒是天音宗老祖关门弟子。”江怀玉收回手,他理了理绯红衣袖衣袖,坐回座位,睨谢眠一眼。   “罢了,看在你没丢脸的份上,本尊就勉为其难,护你一回。”   “劳烦师尊费心。”谢眠指尖轻轻摩挲伞柄,他扬眉笑,修长有力的手指碎破夕阳,在伞柄投下阴影。   “师尊真好。”   身旁传来笑声。   “谢师侄,总决赛还没结束。”符无相敲了敲折扇,抬下巴,朝悬浮平台看去,“跟师尊撒娇够了,像什么话,去比试。”   撒……什么?   撒娇?   江怀玉茫然,看向谢眠,谢眠刚才是在撒娇?   “快成年了吧,怎的还撒起娇?是要补上前几年没撒娇的?”符无相眯起眼睛,“等大比结束,二师伯送你一批丹药,你这毛病得改。”   无良丹药推销商符无相,在继推销江怀玉失败后,盯上了越白鼠和谢白鼠。   谢眠无视撒娇两字,抬眼,“已成年,多谢二师伯。”   他道完谢,转头,附在江怀玉耳边,轻声道,“五宗大比要结束了,师尊别忘了之前答应弟子的补偿。”   他微凉气息撒在耳垂,江怀玉冷得微微侧了下头,瞪谢眠。   “你当本尊是什么人,自然没忘。”   他就这么想咬自己一口?真是恨之深切。   江怀玉盘算着,五宗大比结束后,得找个理由和谢眠出宗,给谢眠害自己的机会。留在身边,始终不妥。   飞星沙城秘境没害,估计是谢眠忙着给他姐姐找续命紫液,没心思在自己身上。   “小师弟,刚才谢师侄跟你说什么了?”符无相低头弯腰,问道,“窃窃私语。”   越沉水闻言,也侧过头。   “他说——”江怀玉看向转身回到悬浮平台上的谢眠,应道,“二师伯总是喜欢打听人隐私。”   符无相:“……”   悬浮平台上,李春寒擦掉嘴上血液,他低下头,握住断掉的三根琴弦。   雪白琴弦在他手中闪着寒光。   “琴废了。”李春寒抬头看向回到悬浮平台上的谢眠,他视线落在谢眠手中的千幻伞,“这伞叫什么?”   谢眠不语,他看着李春寒,笑着提醒,“李道友,你输了。”   李春寒不再过问伞,他松开琴弦,收起琴,转身离开悬浮平台。输了的人要被淘汰,离开悬浮平台,这是大比规矩。   被淘汰的人,将会根据比试中所展现的实力排行。   离开时,李春寒回头,抬起凉薄眼皮,浅色瞳孔看着谢眠。   “十二境大比,你最好参加,我们在比一次。”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看向江怀玉,鞠礼道:“晚辈狂妄,邀战江尊者,还请江尊者见谅。十二境大比,期待能与江尊者比试。”   修仙界十二境大比将在二十三年后开启,参与规则只有一个,两百岁以下的修士。   不论身份、地位、修为。   江怀玉化神初期,其实还没有两百岁,二十三年后也才一百九十五,有资格参与十二境大比。   江怀玉:“……”   你还惦记着跟我打?   李春寒说完这句话,转身回到天音宗所在地。一群天音宗立刻围了上来,目光担忧,语气焦急。   \"想不到玄魏宗还有谢眠这号人物,师叔,你没事吧?\"   李春寒摇了摇头,“无事。”说罢,他目光缓缓扫过谢眠和江怀玉。   名师出高徒,谢眠是江怀玉的弟子,弟子都这么出众,那被传草包的江怀玉实力又该有多高?   “看来这一届十二境大比,有得热闹了。”   李春寒闭上眼睛,阴郁的目光盯在谢眠身上,他胸口因为琴弦崩断的反噬,痛疼无比。   “师叔,回元丹。”见李春寒表情微微有些扭曲,一旁的人连忙递上丹药你。   “不需要。”李春寒一把推开递到眼前的丹药,“枉我自以为出类拔萃,居然输给一个金丹初期,还被崩了琴弦。”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我会记住这次失败,唯一一次失败。会赢回来。”   悬浮平台上,启立宗的弟子,上台就直接放弃,玄魏宗谢眠可是赢过元婴中期的李春寒,他拿什么跟这么一个怪物比?   脑子进水了才会跟谢眠比。   不止启天宗弟子这么想,其他宗,进入总决赛的弟子也这么想。   只有玄魏宗,稳居排行榜第一的君湘意不这么想。   “谢师弟。”君湘意穿一身浅蓝衣裙,她握紧剑,“虽然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不想直接放弃,因而……”   君湘意说到这里,抬起剑,剑气凌厉,“请赐教。”   剑气划破地表,直冲谢眠。   谢眠转动手中千幻伞,在剑气冲到眼前时,撑开伞。剑气诡异的都被伞面勾住,在伞面走了圈,硬生生折了个弯,直冲君湘意。   君湘意没想带谢眠手中的伞还有这作用,瞳孔微缩,君湘意脚尖点地,快速往后退。   剑气是她竭尽全力使出的一招,为的是想看看自和谢眠的差距。   但没有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仅仅一招,就把她逼得无处可逃。   剑气一步步靠近,不断逼近,君湘意很难接下自己竭尽全力的一击,更况且这一击在伞面转动返回时,被增大了攻击力度。   君湘意退无可退,被自己的剑气直接逼下悬浮平台。   “输了。”逼下悬浮平台时,剑气消失,君湘意松了口气,站定,“恭喜谢师弟排行第一。”   谢眠笑着道谢。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谢眠,一开始时,谁都没想过他会得第一,众人只是将他列入强劲对手。   总决赛在君湘意认输时便正式结束,南刹寺院的主持出现。   “五宗大比结束,此次排行第一者,玄魏宗谢眠;第二,天音宗李春寒;第三,玄魏宗君湘意;第四,启立宗霍子项……”   伴随着南刹寺院主持稳重的声音,相应光芒出现在天空,在天空浮现片刻,飞到排行前五十之人手中。   “凡排行前五十,皆有奖励,奖励根据排行而定……”   红色光芒落在谢眠手中,光芒散尽,谢眠看到手中是两瓶天极丹药、化形期妖丹、一年后的海底城入城资格玉佩以及绯红发带。   绯红发带缀满法咒,并非普通发带,而是件天极灵器,被炼器师刻意伪装成发带。   绯红?   谢眠隔着遥遥距离,看向江怀玉,江怀玉一身绯红,衣襟上绣着图腾稍暗。   倒是适合他。   ……   五宗大比结束后,玄魏宗设宴款待其余四宗。   玄魏宗是不想款待,让一宗差不多都是剑修的宗款待,你礼貌吗?就问你礼貌吗?!   五宗大比设立时,一听说五宗大比结束后,要款待,玄魏宗代表卷着同意书当场跑路。   速度之快,快得其他四个宗都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道强风呼啸而过。   四宗:“……”   最后是四宗承认他们掏腰包,他们掏大比奖励,他们搞宣传,玄魏宗才同意加入,并且拿出习武场用作大比。   简单点来说就是,玄魏宗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不给,除了场地,五宗大比,啥都不出。   四宗代表当年表情很复杂,经过九百多年,现在已经可以笑着释然了,私下讨论谁拔玄魏宗一根毛,就认他当大哥。   然而,至今今日,大哥依然没有认出来。   玄魏宗越来越会抠了,满修仙界扬善除恶。   其他宗派弟子最怕碰到历练时,或者出任务时碰到打劫者,玄魏宗弟子是最喜欢碰到打劫者,反向打劫打劫者,打劫业务比谁都熟练。   任谁看到都要佩服得五体投地。   谁敢去拔他们的毛?纯粹找虐。   天上群星璀璨,橙红火光挑红玄魏宗。   五宗派弟子边讨论白天大比得来的感悟,边邀请看上眼的其他宗派弟子或去寻找机缘;或入龙潭虎穴挑战自我;或去人间历练,磨砺心性。   ——像什么吃喝玩乐逛花楼,有人有这心也没这胆敢说,五宗尊者长老都在场,想找死吗?   觥筹交错间,江怀玉撑着手,单手转动酒杯,居高临下看着底下弟子。   符无相带着他试药的活死人,没有参加款待宴,身边越沉水正在和其他宗派尊者谈话,跟他没什么关系。   原主就是个仙门纨绔,压根不管宗内事。   江怀玉撑着听了会,没听懂他们具体在谈什么事,头一点一点的,有些醉。   江怀玉酒量不好,一杯倒,他没敢喝酒,光是闻着味都要醉。   才在这里坐下没一会,江怀玉就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点着点着,头磕到手中酒杯,磕醒了。   “回去吧。”越沉水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江怀玉磕到酒杯上,取走他手中酒杯。   江怀玉醉地迷迷糊糊,点头,转身回长明殿,他走得太快,路上还差点撞到人。   “师尊?”   被撞之人声音耳熟,江怀玉抬头一看,长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江怀玉仔细看了许久,终于认出是谁?   是谢眠。   怪不得眼熟。   “师尊是喝醉了?”   乌云掩月,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谢眠黑衣山水墨画般浸在夜幕下,他望着江怀玉。“需要弟子送你回长明殿吗?”   “没有。”江怀玉蹙起眉尖,“没喝。”   江怀玉勉强维持住清醒,绕过谢眠,数着步数,回长明殿。   谢眠安静跟在他身后。   江怀玉脑袋迟钝,直到回到长明殿才发现谢眠在自己身后,关殿门的手顿住,江怀玉有些不悦。   “你跟着干什么?”   不等谢眠回答,江怀玉自顾自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慢吞吞侧身,让谢眠进殿,自己则走到软榻前,倒在软榻上。   “是要补偿?”   江怀玉迷迷糊糊问,他只觉得鼻下飘得全是浓烈酒味。   长明殿的灯是鲛油炼制而成,千年不灭,跳跃的火焰照亮整个长明殿。   谢眠借着温暖灯火看向江怀玉衣摆散落在地,眼尾泛红,眼睛半磕,眼神难以凝聚,望着殿顶。   “本来不是。”   谢眠应道,他走到软榻前,弯下腰,靠近江怀玉,“师尊,弟子想咬你脖子,可以吗?”   谢眠不是询问,准确来说,他是通知。他在问好不好后,直接低头,咬在江怀玉喉结下面一点点。   很轻,不像是在咬。   江怀玉敏感,浑身微颤,即使被酒味熏得不清醒,此刻也清醒了不少。   “放肆。”他推开谢眠,想要撑起,没撑坐起,便被按回软榻。   “师尊是不想给补偿了是吗?” 第五十七章   江怀玉被按在软榻后,有些愣神,他仰头,定定的看着谢眠。   “没有……”换一个地方咬。   解释话未出口,喉结处下一点点的位置传来轻咬,谢眠低头,不听解释,再度咬在他喉结下面一点点。   江怀玉睫毛直颤,他意识不是很清楚,但能感受到,喉结下面一点点位置传来的异样。   江怀玉伸手想推开,抬到半路又放下,谢眠用心念轻声道:“言出必行,师尊。”   江怀玉即便意识不清晰,无法思考,但勉强能听懂对方的意思。他也不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江怀玉晕晕乎乎的想,便放下手,他咬着唇瓣,不吭声,任由谢眠轻咬。   满殿摇曳灯火,谢眠抬眸,余光瞥向江怀玉,江怀玉咬着唇,唇色嫣红透着水光,他极力压着不适,睫毛根部润湿。   谢眠喜欢他这模样,喜欢的有点疯,他想化为原形,把江怀玉死死缠起来,缠起来亵渎。   龙族天性就如此,碰上喜欢的,非要缠起来。谢眠流淌着龙族血液,无可厚非,沾着劣性。   垂眸遮掩住眼中让人心惊胆颤的疯狂,谢眠舔了舔尖牙,尖牙刺破江怀玉皮肤,留下极浅的咬伤。   伤口并不深,仅仅咬破了皮,溢出点血液。   谢眠正欲舐去血液,毛茸茸的触感从他手腕传来,谢眠侧头看去,他的手被江怀玉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狐尾卷住了,边卷边拉着他往外拽。   “师尊?”谢眠看向江怀玉。   江怀玉也不知听到没听到,浓密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睫毛湿透,他说:“不许咬重,我痛……”   说话的声音极小,小的让人几乎听不清。   谢眠听清了,他顿住,片刻,低头舐去被咬出的血液,附到江怀玉耳边。“不咬了。”   江怀玉茫然看着他,显然没反应过来,他醉后,整个人都有些迟钝。迟钝到谢眠亲他,他也没反应过来。   江怀玉只尝到烈酒辛辣而清香的味道。   谢眠作为大比第一,五宗弟子恭贺,喝了不少酒,酒味辛辣清香。   江怀玉被烈酒刺得眼前恍惚,他没有喝过酒,仅有一次,喝了一杯,醉得不省人事。   江怀玉微卷睫毛触碰到他脸,在颤动,谢眠眼睛成竖瞳,先前垂眼遮住的令人心惊胆颤的疯狂在此时展现无疑,他扣住江怀玉,不顾江怀玉反抗,肆意轻薄江怀玉。   从眉骨到唇,从唇到脖颈、锁骨。   片刻,他才停止亲江怀玉,压低声音,声音微哑,“弟子不咬师尊了,师尊像上次一样,帮帮弟子可以吗?弟子难受。”   江怀玉喘着气,半磕着眼看他,眼神涣散,眼角绯红,因烈酒味,醉得不知东南西北。   “师尊不说话,弟子就当你同意了。”   谢眠扣住江怀玉的手,卑鄙、龌龊、肮脏的念头到极点。   他附在江怀玉耳边,吻上江怀玉耳垂,“师尊下次还是不要沾酒为妙,酒味都不要闻,会被一些心怀不轨的畜生占便宜。”   “比如弟子。”   ……   “劳烦师尊。” 第五十八章   ……   精巧菱花窗打碎月光,月光散入殿中。   谢眠瞳孔恢复正常,侧头看江怀玉。   江怀玉脖颈下巴锁骨处都是红痕,他醉得没一会就睡着了,下巴磕在他肩上,眉眼很漂亮,染着湿红,睫毛卷翘。   谢眠盯着江怀玉看了会,修长手指解开江怀玉束发发带。   江怀玉半束半散的头发尽数跌落软榻上,卷了卷发尾,谢眠取出五宗大比结束发放的绯红发带,咬破,逼出心头血,在发带上写了个字。   带字迹干了后,按照江怀玉束发的方式,松松半束起江怀玉头发,复原。   “辛苦师尊。”   谢眠压低嗓音,他收起江怀玉原本的发带。   整理好衣裳,站直身体,站在软榻前,借着火光,给江怀玉解去外衣,轻轻捻上层薄被。   尖牙轻轻咬了下江怀玉,谢眠正欲抹掉红痕离开,想起什么似的,绕入正殿书房,视线落在书房内靠墙而放的书桌。   书桌上摆放着两三枝桃花,书桌里只有些宣纸书本。   谢眠走到书桌前,扫了眼书桌四周,径直点在书桌左上角,破开封印。   书桌封印被破开,向外自动转开。   谢眠退后几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江怀玉加了几十道封印的空影石,其次便是雪白信封,再其次便是各种不堪入目的画卷,还有题字。   谢眠从来不知江怀玉有这么多关于林湛的画卷和题字,或许是他之前没把江怀玉放眼里,因而没注意到对方有这么多关于林湛的画卷和题字。   目光落在雪白信封上,谢眠半蹲,抽出里面的画卷。   画卷上画着个衣衫不整的白衣青年,青年秀气,目含秋水,顾盼生辉。他醉卧花丛,侧脸从画中望来,似乎要勾人巫山云雨。   火光安静燃烧,谢眠看着画卷上的白衣青年,扬起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心上人么?   这不是你心上人吗?   谢眠早猜测到是林湛,但真正知道却是另一番滋味,他目光从画卷上落到其他画卷、题字上,笑容逐渐阴森。   ……   修仙界十二境,太守境,林湛正坐在树下点火驱魔虫,忽然,他听到一声系统播报声。   [谢眠当前好感度一1000,已跌到冰点,已跌破最低好感度线。   宿主当前积分由于好感度跌至最低好感度线,将扣除500积分,剩余积分:200。   请宿主尽快提高谢眠好感度。   警告:请勿在确定能提高积分时,随意靠近谢眠,容易有生命危险。]   林湛点火的手一抖,差点点到自己手。   跌破最低好感度线???   林湛从离开飞星沙城起,谢眠的好感不断往下跌,一路被扣分,林湛已经跌麻了,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谢眠这朵黑莲花。   他本来还想,最多跌到七百分,谁知道直接跌至冰点,跌破最低好感度线,—1000。   以一手之力,抹掉他一大半好不容易赞起的积分。   人物的好感度正负数值跟潜力相关,好感度正负数值越高,潜力越高。   比如谢眠,他的正负数值是1000,而梅如期的正负数值为100,江怀玉的正负数值也为100。   鬼知道为什么谢眠的正负数值会这么高,高的离谱。   如果不是高的太离谱,也不至于跌破好感度最低线后被扣这么多积分。   林湛稳住点火的手,气得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这边攻略妖王穆燃灯的任务没做完,他现在就要返回玄魏宗,看看自己哪里出问题,得罪了谢眠这朵黑莲花,尽快处理掉问题。   他先前跟玄魏宗弟子联系,得知他们已经回宗。   [请宿主保持好心态,好好攻略妖王。   妖王穆燃灯现在好感度:199400   你对他已经比较重要,他很在乎你的感受,但他没有飞星沙城记忆,无法对你心动。]   林湛好半天才稳住被扣了这么多积分的心态,他点燃火,驱走魔虫,走到火前盘坐起,借着火光,看对面几个村民。   村民被妖兽追了一路,极其疲惫。   林湛移开看村民的目光,等待天亮后,妖王穆燃灯的出现,按照系统说,穆燃灯要因村民故意为难他,为难他时,隐隐约约想起点飞星沙城的事。   其实飞星沙城的事,林湛也记不得了,从系统那边看,是一出秘境就被抹去了记忆。   他不知道的是,除了他和穆燃灯,所有人都没有被境灵抹去记忆。   ……   收纳好信封,将所有画卷题字归还原处,谢眠重新封印住,注视着书桌慢慢关闭。   直至完全关闭,谢眠才离开书房。   软榻上,江怀玉没有醒。雪白肌肤上红痕,以及喉结下一点点,浅浅的咬伤显得格刺眼。   谢眠俯身咬在江怀玉唇上,江怀玉睡梦中不舒服地蹙起眉,偏头避开,但却无法避开。   谢眠轻咬片刻,才松口,他指腹点住江怀玉唇上咬伤,缓缓道:“师尊不能心悦他人,只能是弟子。”   “一年后,师尊若还是非要心悦他人。”谢眠眯起眼睛,冷笑,眼睛变成了竖瞳。   龙族,从小就被教导,你看上的只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也自己去抢去争。得不到是你太废物。如果废物到得不到,那你就毁掉。   因为得不到,所以没有存在价值。   指腹触感温软,谢眠头更低,他吻在江怀玉还有些泛红的眼尾,“弟子保证,你会后悔。”   得不到就毁掉,他舍不得,既然如此,那就强行得到江怀玉,毁掉江怀玉心悦之人。   卑鄙无耻?   谢眠极其克制,轻啄江怀玉眼尾,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已经让出一年的时间,给自己,也给江怀玉。   如果这就算卑鄙无耻,他还能更卑鄙无耻点,现在就随了贪恋,强行得到对方。   他有的是办法,让江怀玉说不出是他强行占有自己,不仅让江怀玉说不出,还能缠着江怀玉温存,继续占有。   谢眠只是不想逼迫江怀玉,至少现在不想。   现在强行得到的做法,跟他所厌恶的龙族有什么不同?本质上没有区别。   ……   朝阳爬上青山,阳光如鳞片,给青山铺染开一层绚烂阳光。   江怀玉昏昏沉沉从软榻上撑起身体,明明只是闻了酒味,后劲怎么会这么大?   揉了揉头,江怀玉掀开薄被……薄被?哪来的薄被?   江怀玉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叫谢眠进长明殿,之后,谢眠咬在他喉结下面一点点,再然后…… 第五十九章   再然后……江怀玉记不太清,醉断片了。   抬起手,摸到喉结下面一点点,江怀玉摸到被咬伤的地方。   伤口不深,浅到不符合谢眠的作风,经过昨晚一夜,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结疤。   江怀玉放下手,看向薄被,薄被应当是谢眠盖上的,他不单单盖上薄被,还给自己解去外衣好睡觉。   严格来说,是个好徒弟,如果他不想害自己的话。   想想也不可能,谢眠受到原主那么多针对,还能放过自己,那他就不是黑莲花,而是白莲花了。   江怀玉想到这里,没忍住,笑了出来,他难以想象谢眠是白莲花的模样,纯洁善良?   跟谢眠本身格格不入。   江怀玉笑了会,有些晕,他起身穿好衣裳,发现自己的发带不见了,留下来这条,似乎是五宗大比结束后,排行第一的奖励。   谢眠的?   江怀玉有些不解,怎么在他这里?总不能是谢眠送他的?   江怀玉百思不得其解,用玉牌联系谢眠,谢眠那边人声噪杂,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谢眠,你昨夜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噪杂声音中,谢眠声音有些不清晰,他问,“师尊,你说什么?”   江怀玉重复了一遍,”你昨夜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五宗大比的,来长明殿拿。”   谢眠:“什么?”   江怀玉:“……”   伴随着什么,江怀玉听到谢眠不知对谁说了句安静,现场人声消失,顿时安静下来。谢眠轻声道:“麻烦师尊再说一次,弟子没听到,抱歉。”   江怀玉只好耐着性子重复第三遍。   谢眠闻言,轻笑了声,“没有掉。弟子现在在任务阁,正好有事找师尊,等会弟子来长明殿。”   “谢师兄,这是你接的任务,你看看对不对?”玉牌那边传来其他人的声音,谢眠应道,“多谢。”不等江怀玉说话,谢眠断了联系。   江怀玉想要说发带不是你的是谁的话被迫卡在喉咙中,收起玉牌,江怀玉在心里捏了个谢眠的小人,按住头,掼地上。   叫你一声不吭挂联系。   江怀玉发完气,拿起发带仔细看,确实是五宗大比奖励没错,谢眠难道没发现掉了?   长明殿自江怀玉去飞星沙城秘境后,越沉水便直接贴了张无尘符,彻底把长明殿封死,杜绝后患。   江怀玉盘坐在地上,仔细研究这到底是不是五宗大比奖励,他研究时没注意,狐耳狐尾巴自己就冒了出来。   不单单冒了出来,还在地上扫地。   四条毛茸茸的白狐狸尾把原地就干净的地面扫得蹭亮。   注意到身后扫来扫去的狐狸尾巴,江怀玉眼睛忍不住跟着尾巴扫动的弧度跑,跑着跑着,江怀玉研究发带的心也跑了。   勾住发带,忍不住抓住自己尾巴,给尾巴打了个蝴蝶结。   尾巴摇了两下,发带系成的蝴蝶结也摇了两下。   江怀玉之前不太喜欢这尾巴,恨不得马上消失,四条尾巴算怎么回事,还带魅香。   他先前问了镜灵,境灵表示不太清楚魅香,它只是提取飞星沙城城内人生前形象,造出来的秘境。   撑着下巴看着能跟着他所想,摇来晃去,来回扫动的白色毛茸茸尾巴,江怀玉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他看着看着,眼前一亮,解开发带,侧身捞过四条尾巴,转出支笔,给尾巴上贴了四张纸,往纸上写字。   来修仙界有好长段时间,江怀玉基本掌握这个世界文字。   不过他还是觉得原来世界的字好写。   江怀玉往纸上写原世界的字,第一张写大师兄;第二张二师兄;第三张写三师兄;第四张写师父。   轻咳一声,江怀玉拧着两条尾巴对话,“不好了,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住了。”①   停顿了片刻,江怀玉绘声绘色,又道:“不好了,大师兄,师父又被妖怪抓走了。”   江怀玉拧起写着大师兄的尾巴,“快快带我去妖怪处!”   说完这句话,江怀玉加入旁白,“在经过一段激烈打斗,妖怪惨败,成功救出了……”江怀玉说到这里,头痛欲裂,他耳边忽然响起刺啦声。   世……醒……   江怀玉听到两个字在刺啦声响后,在耳边响起,应该是一句话,但江怀玉没听清,那声音虚弱得立刻消散,至多听清两个字。   世醒?   江怀玉蹙起眉,什么世醒?随着虚弱声音消失,江怀玉头痛也消散,江怀玉看向被他打了结的尾巴,陷入沉思。   他刚才可能是演着演着睡着了,在做梦,要不然,怎么把尾巴又打结?   江怀玉不再想世醒,他低头焦急解尾巴,上次打结,江怀玉好不容易才解开,毛秃一团,又丑又火辣辣痛。   前几天去找了药液,好不容易长回了毛,今天又打结。   江怀玉越解越急,越急越解不开,气得干脆丢下打架尾巴,捞起另一条贴着二师兄和师父纸条的尾巴。   “师父快看,大师兄和三师弟打得你死我活、不分上下、天昏地暗。”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烦恼不见,明天再说。   “怎会如此!”江怀玉晃了晃师父尾巴,往身后一丢。   “不好了!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江怀玉晃动贴二师兄纸条的尾巴,凑到打结尾巴前,哼哼两声,“大师兄和三师弟依然在打架,看来这经取不了,俺不干了,分行李吧!”   江怀玉说完这句话,发现剧情陷入僵局,分行李,然后呢?大师兄和二师兄在打架,师父被妖怪抓走了,真分行李?   窗边传来笑声,江怀玉扭头看去,正好对上符无相忍笑忍得一脸辛苦的脸。   江怀玉:“……”   “小师弟继续。”符无相扇开扇子,遮住脸,往后退了一步,“你可以完全当我不存在,继续编,不过感觉你这编得落洞百出,大师兄怎么会和二师兄打起来?”   江怀玉:“……”   江怀玉他慢慢举起尾巴,遮住脸,绝望的想连夜逃出玄魏宗。   符无相从窗户一撑跃进,拉开江怀玉遮脸尾巴,“原来小师弟从秘境中带出的东西是狐耳狐尾,真是特别。”   拉开江怀玉遮住尾巴的脸时,符无相神色微凝,落在江怀玉喉结下一点咬痕处。   江怀玉拽过尾巴,遮住脸,逃避现实,道:“二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昨日大比不是跟你说……”符无相若无其事移开目光,收起折扇,放下兜帽。   “说什么……唔!”江怀玉嘴里忽然被丢进一枚丹药,丹药入口即化,江怀玉甚至连吐出来都来不及。“二师兄你跟我吃什么丹药?”   “新出了批丹药,拿过来给你试试药效。”   江怀玉:“……”把你叉出去!   “无害,一些快速恢复伤痕的东西。”符无相眯起眼睛,折扇点了点江怀玉肩,“谁咬的?”   江怀玉一愣,意识到符无相是在说他喉结下一点点的伤痕,抬手摸向伤口,伤疤已经消失。   江怀玉若无其事放下手,把狐耳狐尾全部收起来,“昨晚碰到只猫,喝醉了,被咬的,没事。”   “是吗?”符无相似笑非笑,视线落在地上绯红发带,他脸色微变。   “师尊可在?”谢眠在他们谈话时,敲了敲殿门,   见无人回响,又听见室内谈话,垂下眼帘,下刻,镇定绕进殿内,踏入室内。   见到符无相,谢眠似乎有些意外,“二师伯。”   符无相掀起眼皮,看向谢眠,他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笑道:“原来是谢师侄来了,相必你们师徒有话要谈,我就不打搅了,先行离开。”   符无相说完,转身就走。   谢眠转身送符无相离开长明殿,注视着符无相下了长鹿天,这才回到长明殿内。“师尊为何不直接告诉二师伯是弟子咬的?”   “言出必行,答应不会泄露你身份,就不会泄露。”江怀玉捡起地上发带,抛给谢眠,“是你的东西?给你。你有见到本尊的发带去哪里了吗?”   谢眠接过发带,熟捻找到梳妆台上梳子,绕到江怀玉身后,江怀玉正奇怪他做什么,微微有些紧张。   “发带是弟子送师尊的,师尊不必还给弟子。”   谢眠半跪在地,卷着发带,梳理好江怀玉铺散在地的墨发,在江怀玉还来不及开口说不用时,束上发带。   “弟子来此是想说件事,前两日接了个任务,要出宗去完成任务。弟子已经计划好路线,大比结束,就出宗去完成任务。只是今日觉得太简单,看到一个蝶衣血的任务,便一起了接下。”   江怀玉不太明白他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伸手要去解发带,敷衍道:“嗯,不错。”   谢眠按住他手,下巴磕江怀玉肩上,“师尊,陪弟子一起去,好不好?”   江怀玉:“?”   谢眠已经成年,不知道是不是成年的原因,江怀玉发现他好像比自己强势许多。磕在肩上说话时,微凉的声音带着冷气散在侧脸。   江怀玉忍不住微微偏头。   “师尊,你说过要护着,那弟子出宗完成任务,师尊难道就放心让弟子一人去?弟子万一被找麻烦,就回不了宗。”   “师尊,你不能说话不作数。”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文中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弟和师父,引用与四大经典名著中的《西游记》改编的电视剧。 第六十章   谢眠缓缓道,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江怀玉神色微滞,他确实答应要护着谢眠,但这不代表要陪在谢眠身边。   江怀玉抽回被谢眠按住的手,刚想拒绝,又听谢眠道:“罢了,说来师尊也不会同意,弟子自己去。”   谢眠说着,站起身,绕过江怀玉,放下木梳,要离开。“弟子接了两个任务,第二任务之地,听说有场盛大拍卖场,拍卖金乌木,师尊上次不是说想要给林尊者铸木珠养身?   “师尊如果去,能买到品质极好的金乌木。可惜弟子实在无力购买,若不然,定为师尊带回来。”   好端端,提林尊做什么?   江怀玉有些不解,他抬手想解绯红发带,碰到绯红发带瞬间,江怀玉指尖被刺出血。   血液染入发带,消失不见。   放下要解发带的手,江怀玉放下手,低垂着眼看指尖,发带上有阵法,阵法想来刚才在谢眠束发时解开,指尖刚才被刺破,发带上的阵法运转,吸收血液,直接认主。   谢眠确实是想把发带送给自己。   好端端,又送带阵法传送发带,又提林湛。江怀玉觉得谢眠肯定不安好心,他难道是……喜欢上林湛?   江怀玉觉得自己真相了,剧情不愧是剧情,就算没有按照剧情走向走,只见了一面,也能黑莲花谢眠喜欢林湛。   原著中,谢眠就是在飞星沙城秘境中对林湛有好感,进而慢慢心动。   江怀玉擦去指尖血液,心想,发带阵法绝对被改了,谢眠对林湛有好感,对自己这原来就厌恶的师尊就越看越看不顺眼。   于是,决定找理由把作为情敌外加仇人的自己引出宗,毁尸灭迹,眼不见心不烦。   回想谢眠这段时间,回宗后,异常乖巧,江怀玉更加坚定了这个谢眠因动心,终于对师尊忍无可忍,决定毁尸灭迹的念头。   好机会,正发愁在宗内怎么才能让谢眠无顾忌害自己,抓谢眠把柄,让谢眠离开师门。   没想到,机会它自己送上门。   ——谢眠邀他陪同完成任务。   江怀玉不再想解发带,他压制着嘴角,斜谢眠一眼,“既然在大众面前说了护你,自然言出必行。你什么时候出宗去做任务?”   “三天后。”   不知道是不是江怀玉错觉,江怀玉感觉谢眠的表情淡了许多,虽然依然在笑。   谢眠盯着江怀玉,眸光已经冷了,只是还脸上还保持着得体笑容。   一听到林湛就去了,林湛就那么好?   谢眠盯着江怀玉,有那么一瞬间,想逼着他改口,至于改口说什么。谢眠捻了捻指腹,转身离开长明殿。   离开长明殿,下到长鹿天时,谢眠见到符无相,符无相盘坐在地上,斑驳竹影倒在他身上,地上倒有两杯茶。   “谢师侄,来。”符无相端起一杯茶,递给谢眠。   谢眠盘坐在符无相对面,接过茶,抿了口,笑问,“二师伯倒是很有闲情逸致。”   “我以为你会问我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找你有什么事。”符无相眯起眼睛,上下打理谢眠,“你不讨厌你师尊,他以前那么对你,你还送大比东西给他?”   “想送就送了。”谢眠放下茶,“从未讨厌过师尊,不知二师伯指得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眠确实从未在人前说过厌恶江怀玉,符无相摆手,当即不再提这事,而是扯了些家常,跟谢眠聊了片刻,这才送了谢眠丹药,放谢眠离去。   注视着谢眠离去的背影,符无相扇动扇子,拿出玉牌,“看来不是谢师侄咬的,谢师侄本来还以为是谢师侄咬的,瞧见了发带。”   “说不定就是猫抓的?二师弟何必挨着排查?”越沉水不解。   “小师弟被咬了,还支支吾吾,一见便知有隐情。”符无相挑眉一笑,他摇了两下扇子,转而神色冷下来,“好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弟,这么能叫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欺负。”   符无相说到这里,咳出口血,“忘了跟宗主大师兄说件事,小师弟他长出狐耳狐尾了,四条…”   “狐耳狐尾?”越沉水一愣,“四条?”   ……   三日后,江怀玉告知越沉水符无相,和谢眠出宗,陪同完成任务。   “可。”越沉水道,他目光集中在江怀玉头顶,江怀玉摸了摸头顶,头顶微痒,耳朵冒了出来。江怀玉甚至来压都压不住,眼睁睁感受狐耳抖了两下。   江怀玉:“……”   幸亏尾巴还打结,不舒服,平常就有极力压着。   越沉水解开绡丝,盯着江怀玉头上,他看不太清,就看到白色毛茸茸。   伸出手,刚想捏一下,看看狐耳还能不能动,江怀玉猛地得收回耳朵,手僵在半空,越沉水自然而然拍了拍江怀玉头顶。   江怀玉:“?”   “注意安全。”越沉水若无其事收回手,仿佛从未发现江怀玉狐耳狐尾的情节。   符无相站在一旁,笑出声,越沉水看过去时,符无相摇收敛了笑,他看向谢眠,用心念传声道。   “此次出门,你师尊身边若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告知二师伯。”   谢眠极慢,极缓,弯眼笑,“二师伯放心,弟子绝不会让不怀好意之人靠近师尊。”   告别越沉水两人,江怀玉两人出宗前往任务所在之地。   第一个任务是剿灭魔物,魔物所在地是城镇中,城镇不大,江怀玉两人御剑至半空,从上之至下俯视,可以看完整个城镇。   “二位可是玄魏宗仙者?”城镇镇长小心翼翼问道。   江怀玉比谢眠先一步落于镇前,打量城镇镇长一眼,确定是人,温和道,“正是。魔物如今在什么地方?”   城镇坐落于山岭间,不大,也极不富裕,不属于玄魏宗管辖之地,但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管辖之地,谁都不太爱理睬的城镇。   唯有玄魏宗还会主动派弟子照拂一二,离得近。   城镇镇长是个高大中年人,粗布褐衣,他弯腰伸手引路,“两位仙者,这边请,边走边说。”   江怀玉:“嗯。”   “仙者且听我说,大概八十年前,这里出现了一些专门食人的魔物,我们本想求助贵宗,然而魔物盘旋不过一日,就被一仙者击退。那仙者本想以绝后患,谁知这些魔物瞬间离去,无影无踪。   “无法,只好作罢。”   “可,谁知八十年后,又卷土重来,数量比八十年前翻了一倍。”   江怀玉问:“八十年一进食?”   城镇镇长沉重点头,有些苦涩,“据之前那个击退魔物的仙长说,确实是几十年一进食,只是不清楚究竟是几十年,如今知道也晚了。”   “在求助贵宗之前,其实已经先求助了岁容门派,谁知,岁容门派派来的人都折在魔物嘴中,因岁容门派那边也不管了,实在是……”   谢眠紧随江怀玉其后,他看着江怀玉态度温和对城镇镇长,心里微妙。他仿佛格格不入。   “师尊,这是弟子的任务,还是由弟子自己了解比较好。”   江怀玉微愣,他以为陪同是陪同一起做任务,没想到是真的单纯陪同。   稍加思索片刻,江怀玉退后一步,走到谢眠身旁,他的目的不是任务,而是逮谢眠害他的把柄,没必要真的做任务。不做任务还乐得清闲。   城镇镇长飞快看江怀玉一眼,跟谢眠说话时,更加小心翼翼,他方才听到这个仙者叫另外一个仙者为师尊,想来对方地位修为都很高。   想来魔物这事能顺利解决了。   “如今城镇中,算上折了的岁容门派仙者,已经有五十人死亡,还有二十来个少女失踪,不知去向。想来应当是这些魔物做的。”   “这些魔物喜欢晚上活动,白天一般找不到踪迹,二位仙者如果要剿灭这些魔物,晚上最佳。”   城镇镇长边说边走,领着江怀玉两人一路来到一处别院,别院青黛白墙,别具风格,两枝青涩杏子从墙内探出。   “二位仙者,地方小,别嫌弃。”城镇镇长推开别院门,神色有些尴尬,“如果还差什么,我马上叫人来置办。”   “挺好。”江怀玉打量踏进别院,别院虽小,却打扫的极其干净,环境也雅致。   城镇镇长闻言松了口气,不知多少仙门仙者来此,嫌地方小,也没什么好东西,让他极为尴尬。   “现在天色还早,离入夜有段时间,那二位仙者就请先休憩片刻,夜里这些魔物就会有所动静。”   江怀玉正想说我去给你们画法阵,来一个魔物灭一个。   谢眠抢在江怀玉之前应了声,递了一叠符咒给镇长,“入夜不要出门,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忙着除魔物,顾不上你们。”   明白了明白了!城镇镇长点头如鼓摇,当即表示明白。   城镇镇长离开,谢眠关上别院门看向江怀玉,“师尊,不是说由弟子来?你为何又……”他没有说完话,他发现江怀玉有些异常。   江怀玉正咬着唇,在忍耐什么,看了谢眠一眼,江怀玉径直走进房中,关上房门。   房门一关,狐耳狐尾就冒了出来。   两条狐尾打结,上次已经打了一次,毛还没完全长好,这次又打结,还三天都没解开,又痒又痛,痛得江怀玉实在难以忍受。   打结处,它不是一直又痒又痛,而是一阵。   江怀玉方才在谢眠说话时,就感觉到刺痛和痒意。 第六十一章   #首发晋江,谢绝转载   “师尊?”   门外传来谢眠的声音,“你怎么了?”   “无事。”江怀玉没心情应付谢眠这朵黑莲花,捞过打结的尾巴,烦躁解尾巴结,他解了会,实在解不开,又急又气,难受地扒了几根毛。   “真的没事?”谢眠站在门口,又问,声音轻缓。   “都说了没……”江怀玉正要发飙,他现在难受得要命,谢眠还要来烦他。   话快完全滚出嘴,江怀玉放下尾巴,看向红木房门。   谢眠站在房门外,闻言,蹙起眉,他推门而入。江怀玉正犹豫要不要开门,叫谢眠帮自己解,门却被人提前拉开。   江怀玉滞在原地,他下意识想收起狐耳狐尾,收着不舒服,江怀玉拉住这个念头。   刺眼光线从房门外灌入,谢眠目光落在江怀玉身后,江怀玉身后,四条狐尾,其中两条毛茸茸的雪白狐尾被打了个结,无精打采垂落在地。   谢眠:“……”   谢眠陷入沉默,定定看着江怀玉。他见过不少狐妖,三尾四尾五尾,没有一只狐狸会把自己尾巴打结,看样子,还解不开了。   好半响,谢眠终于缓过神,脸上表情生动起来。   他压着嘴角,黑白分明的黑眸浮现几丝担忧,“师尊可需要弟子帮忙解?”   江怀玉:“……”   江怀玉有些别扭,他捞起尾巴,犹豫片刻,把打结的尾巴塞给谢眠,嘴上还硬得很,“不是本尊缠的,不知怎么回事,就打结了。你解,解开了,本尊……”   “师尊要奖励什么?”谢眠指尖落在江怀玉尾巴上。   “记得你剑断了,再送一把。”江怀玉想了半天,没想到要拿什么作为奖赏,想了半天,想起五宗大比时断掉碎裂的剑,决定再送一把。   谢眠嗯了声,似乎对奖励不满意,“弟子试试能不能解开。”   江怀玉听出他不满意,又补了句,品质还是挺高的。谢眠又不冷不淡嗯了声,他垂下眼帘,去解尾巴。   他手碰上尾巴瞬间,江怀玉忍不住轻颤了下。   江怀玉自己反复碰是没什么感觉,他竟不知别人碰尾巴,会这么敏感,敏感的想当场收回去。   但江怀玉想着尾巴打结的难受,又强忍着没有收回去,“你快点解,实在解不开就算了。”   “弟子明白。”   谢眠应声,他依然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梭在打结狐尾毛中,他动作很轻,江怀玉却极其难受。   握紧手,修剪整齐干净的指甲掐着手心,江怀玉强行把注意力从尾巴上转移,想着魔物的事。   魔物是八十前出现,然后被一修士击退,消失。   八十年后再次出现,伤亡五十人,抓走二十个少女……   魔物抓二十个少女干什么?   江怀玉想不通,他正思索着,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脖颈,吻落在他颈侧。江怀玉心顿时一跳,回头看去,对上谢眠赤红竖瞳。   谢眠侧脸爬上细小黑鳞,定定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忽然想打,先前青回说,龙族成年期前后一年,容易失控。谢眠成年不过一个多月,还没过一年。   江怀玉哪里能知道他此时失控,想起前一次失控,被扣着轻薄,江怀玉又些心悸。   他扳开谢眠手,想救出自己的尾巴,尾巴已经解开了,退后几步。   “解开了就退下。”   谢眠没吭声,只是看着他,江怀玉从他手上扯出自己的一条尾巴,正欲扯出另一条,他握紧了尾巴。   江怀玉吃痛,轻嘶出声,“你想找死……”   江怀玉话没说完,被谢眠扣在怀里,清晰触感从唇边传来,江怀玉脑子瞬间空白了一瞬。   他空白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想要挣开谢眠的怀抱。然而他非但没挣开,反而激起对方控制欲和征服欲,轻撕咬,夺取。   龙族恶劣,控制欲和征服欲向来变态。   江怀玉尾巴还在谢眠手中,他挣扎片刻,就不再挣扎,尾巴被捏得痛,收又收不回来,踩着他痛处。   谢眠亲够了才放开江怀玉,连同尾巴。见尾巴被松开,江怀玉当即挣开他怀抱,收回尾巴,轻喘着召出霜寒剑,气急败坏,给了谢眠一剑。   江怀玉问:“清醒了吗?”   谢眠清醒了些,他看向肩膀处。   左肩处,利剑刺破衣服,血将黑衣衣服颜色染得更深。   谢眠抬手,手指捻了点血液,在指腹缓缓捻开。他抬眼看向江怀玉。   “清醒了,多谢师尊。”他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房间。   江怀玉视线落在寒霜剑上,剑上还有血,血液滴在地板。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是亲一下,好像没必要伤对方,对方也是失去控制。   但是……江怀玉擦掉剑上血,放出尾巴,准确找到刚才被捏得很痛的尾巴,纠结的揉尾巴,   谢眠还使劲捏尾巴,所以自己伤他也不算过分?   管他的。   ……   别院冷泉。   谢眠离开房间,清醒了许多,他从水中恢复人形,站起身,衣服湿哒哒往下滴着冷水。   掐诀碎去冷水,谢眠叼起发带束发。   左肩血液已经止住,江怀玉虽然气急败坏,下手却不狠,只是轻伤。   谢眠看了眼左肩,舌尖顶了下尖牙。   “阿眠?”虚弱的声音在脑海响起,还伴随着几声低咳,“阿眠,发现你是龙族的人,你杀了吗?一个多月了,拖久了后患无穷。”   谢眠束发的手一顿,勾起发带,束好发。   “阿眠,怎么了?”谢芸没听到谢眠的声音,心里有种不详预感,问,“是杀他很棘手?”   谢眠放下手,轻声问:“不杀姐姐会怪我吗?”   仿佛一声惊雷,在谢芸耳边炸响,谢芸的声音一下子狰狞起来,夹着哭声。   “你是想我死!那人要是把你身份爆出去,全修仙界围剿龙族余孽,你当然不会死,你死不了。可我呢?我会死!你可怜可怜姐姐。”   “你想想你没吃的时候,是谁给你给的吃的,你再想想,你挨打时,又是谁暗中维护你?!姐姐现在皮都扒了,只是想活着,有那么难?”   谢眠抿紧唇,片刻,道:“不难。”   谢芸冷笑一声,没说话,半天才吭声,“早就想问你是怎么被发现身份的,是快进入成年期,动情时,被发现的,对吗?你跟那人在一起了?所以你舍不得了?”   “没有在一起。”   谢芸接着道:“既然没有在一起,为什么不杀?说白了还是舍不得是吗?!谢眠你回答我!”   谢眠:“我不会让姐姐死,我记着姐姐的恩情,一直都记着。他还不知道我是龙族,只知道我是妖,答应我不会出去我的身份。”   “立了毒誓的人尚会背叛誓言,你凭什么坚定他不会说出去。”   谢眠沉默片刻,“我信他。”   谢芸咬牙切齿,“拿你的命去信他?他配吗?”   谢芸说到这里,和善了许多,她温柔道,“我也不是逼你,只是为了安全着想。”   谢眠嗯了声,笑道:“我知道。”   谢芸:“哪?”   “他配不配,我自己会验证。”谢眠站起身,眼中的温度冷了下去,平缓道,“他要是说出去,我会亲手让他付出代价。”   “在他没说出去之前,我不会杀他。”   “我确实动心了,舍不得,所以我愿意拿命去信他。”   “但我向姐姐保证,你不会有事,我不会拿你的命去冒险。”   “希望姐姐不要干涉这件事。”   谢眠说完这些话,封闭联系,转身离开水池,回到别院院中。   ……   繁花盛放,两个小妖瑟瑟发抖的跪在房间外,望着房间,她们刚才听到里面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声、尖叫哭声。   房间大门紧闭,房间里,全身裹着黑袍的女人蹲在地上抽泣,她哭了会,站起身,猛地掀翻桌子上东西。   “长大了,不听话了。”“好!好!好!”   她连说三个好字,“你下不了手,我来。我倒要看看是谁!”   ……   别院中栽种着一株酸涩杏树,可能气候不同,杏树挂满果,树上不知被谁挂了红布条,应当是祈福的红布条。   谢眠回到别院时,看见杏树,视线从挂在树上的红布条上掠过。   谢眠回到别院院中时,江怀玉就看见他了,见他看着挂在果树上的红布条,打开门,也顺着红布条看去。   红布条上歪歪扭扭写着一一希望日后修炼顺利,师尊安康。   写红布条的人年纪不大。   “师尊。”谢眠知道江怀玉打开门,回头,看向江怀玉,“弟子想去熟悉一下城镇结构,方便剿灭魔物。师尊要去吗?”   风卷起谢眠衣角,谢眠几步走到江怀玉面前,弯眼笑,温柔从他眼尾,“师尊下手挺重,弟子下次再失控,能不能换种方式叫醒?一剑刺来,挺痛的。” 第六十二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谢绝一切转载#   江怀玉视线从红布条上收回,看向谢眠,他尾巴隐隐还在作痛,谢眠下手太重。   横谢眠一眼,江怀玉冷声道:“你还敢有下次?刺一剑是轻的。”   “弟子……会控制我自己。”谢眠笑容淡去,他鸦黑长睫轻颤了下,跪在地上。   “师尊若是不解气,就再刺弟子两剑,弟子不会怪师尊,本就是弟子的错。只是师尊解完气,能陪弟子去熟悉城镇结构吗?”   “师尊先前那一剑伤到筋骨,弟子一人恐怕无法完成任务。”   言下之意,我先前说不许你插手任务作废,请你插手任务。   江怀玉垂眸看向谢眠,召出霜寒剑,一剑刺向谢眠脸。谢眠不躲不闪,望着江怀玉,剑快要碰到他脸时,骤然停驻,剑风带起一股寒意。   “这次就算了,没有下次。起来吧,不是说要去看城镇结构?”   江怀玉收起剑,他下不了手。   就失去控制,亲了一下而已,也不是什么大错。   更况且,自己之前也已经很过分刺了一剑。   “谢师尊。”谢眠敛着嘴角,站起身。   他目光无声无息落在江怀玉脸上,顺着雪白肌肤下滑,擦过鼻尖,落在江怀玉唇上,唇色嫣红,带着他咬破的痕迹。   江怀玉没察觉到谢眠目光,转身把房门关上,率先离开别院,去熟悉城镇结构。   整个城镇都笼罩在巨大恐慌之中,两人绕着城镇看了圈,记下城镇结构、地形、以及一些标志性东西。   剿灭妖物魔物时,记下这些,能够起到一定帮助,毕竟敌暗我明。   江怀玉想着那失踪的二十个少女,在绕看城镇时,特意询问了二十个少女的住处和家庭以及最近活动轨迹。   巧合的是,这失踪的二十个少女都是有灵根,只是不论灵根好坏。   “本来还说,出了个有灵根的女儿,想送她求仙,谁知竟出了这事,真是太倒霉了。也不知得罪了谁。”   “前段时间还在说咱女儿是不是有灵根,比旁人聪慧,当天晚上,就消失了……”   “是,也有灵根。前日与随从出门,便一去不回,把整个城镇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重金请了几个有修为的道长,用尽仙门手段找,依旧没找到……”   家中女儿失踪的人家哭得肝肠寸断,在江怀玉询问时,就差没给江怀玉两人磕头,请求找回他们女儿。   谢眠眼中没有什么其他情绪,敛眉平静看着伤心欲绝的人家,用心念跟江怀玉交谈,“弟子以为,除了魔物,还有另外的东西乘机作乱,掳走了二十名少女。”   江怀玉跟谢眠所想一致。   不忍的扭开头,不看这些失踪少女家眷,江怀玉没应下找回,只说尽力。   魔物作乱时被其他东西掳走,不用想,基本凶多吉少,与其应下找回给希望,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希望。   以免希望破碎,更难过。   返回别院,没等多久,天便黑了下来。   绵绵不绝的细雨密如针脚,从黑云中飘落,打在杏树杏叶上,顺着经脉清晰的杏叶滴在酸涩小杏子上,滴在红布条上。   江怀玉侧坐在窗沿上,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他因为从秘境里带出来的狐妖特征,能够清晰看到外面景物。   谢眠靠在窗边,也看着外面。   两人等到下半夜,也没等到魔物出现,江怀玉心想不会是魔物知道他们在等着自己,不来了吧?   魔物破坏力强,却没什么脑子,是典型的知道有圈套还要来的憨憨,不该不来。   江怀玉想的入神,嘴边递来一小块糕点。闻到糕点香味,江怀玉想也不想,下意识去咬。   荷花酥清香微甜,酥得掉渣,江怀玉咬入嘴中,才后知后觉,不对劲。   荷花酥是谢眠递的?   “师尊觉得如何?”谢眠指间还拿着那块被咬去小半的荷花酥。“出发前,在映月楼买的荷花酥。”   江怀玉:“……”   江怀玉不觉得如何,他只觉得嘴里的荷花酥有毒。   理智告诉江怀玉没毒,压下时刻要被迫害的心,江怀玉慢吞吞吃掉咬下的荷花酥,一脸嫌弃,口是心非的评价。   “难吃。”   边说难吃,江怀玉边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想叼过谢眠指间剩下的荷花酥。   下一刻,谢眠在江怀玉眼前收回手,他蹙起眉,“难吃?”自己吃掉了剩下的荷花酥,他微微眯起眼睛,愉悦道:“弟子挺喜欢映月楼的荷花酥。”   江怀玉:“……”   江怀玉叼……叼到半路没了,他恨恨磨牙,面无表情,道:“真难吃。”   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绝顶难吃!   这么难吃,谁稀罕!   心里贬低荷花酥一顿,江怀玉收了想吃的念头,继续等待魔物出现。   两人等到卯时,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从小变大,越来越大,像是什么东西匍匐前行。   江怀玉屏气凝神,给自己掐了道隐身符,一撑窗沿,翻出房间,跃到别院院墙。   漆黑雨夜,只见不远处的地面冒出几个黑影。   黑影外形如豺,獠牙尖利,与豺不同的是,它们背部长有黑色触角,甚至有个别魔物,如人一般,站立行走。   江怀玉祭出霜寒剑,御剑飞到半空,吹燃青女灯,青女灯幽幽飘至城镇上空,绿光之下,无数黑影从角落里冒出。   青女行走于夜间,青女灯属于阴火,除了能不吸引妖物注意,还能误导魔物周围安全,爬出洞穴。   江怀玉将青女灯置于城镇上空,御剑落到别院院墙上,对已经从房间里出来的谢眠道。   “分开行动,尽快解决。”   江怀玉声音刚落,别院附近,有魔物注意到站在别院墙上的江怀玉,这里嗅那里嗅的动作顿住,朝江怀玉看来。   看来的瞬间,魔物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   杏树树木枝干被压得更低,魔物攀爬到江怀玉背后的杏树上,正要扑向江怀玉。   刹那间。   魔物被截去前面两只利爪,截去利爪的速度很快,从利爪被截到落下,只几息间,快得让人只看到一连串残影。   魔物惨叫一声,从杏树上重重跌落在地,边在地上打滚边凶神恶煞瞪向罪魁祸首。   谢眠收起千幻伞,撩起眼帘,站在门口,表情淡漠的看着凶神恶煞瞪他的魔物。   魔物在他目光下,慢慢停止滚动,它瞪圆眼睛,污浊血液从嘴里呛出,失去呼吸。   魔物大部分都是沾染魔气演变的灵兽、妖兽等演变而来,小部分是天生魔物,失去呼吸的那刻,整具身体都成了魔气的养料。   ——在它们没失去呼吸前,受魔气影响,都是只知道杀戮的兵器。   比起妖物,修仙界更厌恶的是魔物。   视线触及横流一地的污浊血液,谢眠嘴角上扬,眼睛里浮现不带感情的笑意。   他一点地面,踩着魔物尸体跃上别院院墙,回复江怀玉方才的话。   ——分开行动,尽快解决。   “弟子明白,会尽快解决。”   江怀玉目光看向别院中不知怎么就暴毙的魔物,又补了句。   “不要伤及无辜之人。”   谢眠不仅是个反派,还是个极端分子,剑走偏锋。   江怀玉担心他杀魔物时,因魔物威胁城镇中的人,连带城镇中的人一起杀。   ——反正都是杀,不如一起杀了,省时省力。   至于被威胁的人?   难道不是他们太废物?废物一般没有存在价值。   谢眠敛了淡漠,他看向江怀玉,浅笑,“师尊放心,弟子明白。”   江怀玉这才放心,御剑去往青女灯映出黑影最多之地。   江怀玉离开后,谢眠直接落到别院院外,魔物见到他孤身只影,立刻围了上来。   谢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   “哐——”   “哗啦啦——”数声,房屋倒塌,修成人形的魔物倒飞入废墟中,谢眠拍去袖口魔物污血,踏着房屋废墟走向魔物。   他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笑容,千幻伞从头至尾没有撑开。   魔物第一次感到害怕,这个怪物,从别院一路杀到这里,见一个杀一个,比它们魔物还魔物。   咬着牙关,魔物颤抖后退,忽然,它手碰到一个摇篮,摇篮里传出细微婴儿哭声。   几乎是刹那间,魔物没有什么内容的脑子里闪过威胁两个字。   它猛地抓起婴儿,连带着花色裹被,裂开嘴,冲谢眠嘶吼,意思很明显,你再不停手,就杀了他。   谢眠转动手中千幻伞,怎么会有这么蠢的魔物,妄想以一个只知道哭的废物威胁他?   谢眠缓步靠近魔物,魔物紧张地握紧婴儿小腿,倒提在空中,嘶吼声越发急促,竟从嘴里吼出人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模糊沙哑。   “你过来……杀……了……它。”   伴随着嘶吼声,婴儿哭声越来越大,撕心裂肺。   谢眠恍如未闻,无视哭声,与魔物的距离越来越短……   “不要!”魔物一旁的废墟里挣扎着爬出一个穿着简朴的女人,女人满脸满身是伤,跌跌撞撞拦在谢眠面前。   “求求你不要靠近。”   谢眠皱起眉,女人只感觉一道风把她推开,幸好她丈夫从废墟里也爬了出来,扶住她,才没有倒在地上。   “求求你,他才出生六个月。”   女人被男人扶着,哭着跪倒在地,她看得出来,面前这位仙者根本为了杀魔物,不会在乎她孩子死活。   这位仙者眼神是冷的,阴冷的不进人情。   “这位仙者,你救救我孩子……我给你磕头。”男人抖得厉害,说完这句话,六神无主,跪地直磕头。   他们是凡人,面对这样的场景,几乎没有反抗力,除了求,没有任何办法。   无力且苍白。   魔物虽然不太听得懂这两个弱小的人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是在阻拦面前这个要杀它的怪物。   得意洋洋的握紧婴儿小腿,婴儿哭得更凶。   谢眠听着耳边刺耳哭声,不耐烦地看向背后那对夫妻,“闭嘴。”   那对夫妻被他看得通体生寒,害怕得忘记求。下一刻,只见谢眠身影消失在原地。   魔物脑子简单,却也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嘶吼着,“杀了……他……”   话音戛然而止,雨夜漂溅起一串血液。   谢眠撑起伞,避免血液落在自己身上。   看见血液的瞬间,那对夫妻呼吸一滞,险些晕过去。女人尖叫的爬起,要冲上来找谢眠拼命。   她刚爬起来,魔物轰然倒在废墟上,与此同时,漆黑雨夜响起属于她孩子的哭声,哭声已经嘶哑。   还活着。   谢眠垂下眼,看向魔物手中死死握着的婴儿。漂入空中的血液滚落在千幻伞伞面,顺着伞面干净滚入地面。   确定没有血液沾染在身上,谢眠收拢千幻伞,割破魔物手,用千幻伞伞尖挑起婴儿的衣领,把婴儿整个人挑了起来。   废物。   谢眠看着挑起来的婴儿,眼神冷漠。   龙族从出生就要开始竞争,一般出生五个月,还没化形,就要竞争。   像这种只知道哭的废物,早就死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就算侥幸活过,到六岁后,进入每两年的大型试炼,也是死路一条。   谢眠盯着婴儿看了一会,走到那对夫妻面前,挑着婴儿递给他们。   颤抖着手接过嚎啕大哭的婴儿,那对夫妻脚一软,跪倒在地。   “谢……谢谢。”   谢眠没有理会这对夫妻,转身就走。   城镇之中,魔物不断从地面冒出来,似乎无穷无尽。遥遥看见谢眠朝这边走来,魔物十分忌惮的往后退。   它们看了眼死在废墟上的魔物,想要钻回地面,但地面仿佛被布了什么结界,无法再钻回去。   只能看着谢眠往这边走来,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   地面潮湿,小雨下了大半夜,在地面积成小水坑,水坑此时已经被魔物污浊的血染红。   浓郁腥臭的血腥味伴随着魔气,宁绕于水坑之上。   谢眠扫了一眼周围死去魔物,收起千幻伞,抬头看向城镇远方。   城镇远方黑漆漆一片,山脉连着山脉,朝修仙界最北端蔓延去。   修仙界最北端是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峰,泛蓝的北极光从山峰峰顶一直往下滑落,映得山峰璀璨夺目。   收起目光,谢眠勾出玉牌,联系江怀玉。   “师尊,弟子这边已经处理完了,你那边如何?”   ……   玉牌闪烁着光芒,江怀玉低头撇了一眼玉牌,不着痕迹伸手按住玉牌,没有回谢眠的话。   他正警惕地看着不远处围着竹筐狂欢的魔物。   江怀玉先前处理掉魔气最重之地的魔物便打算离开,他已经是化神期,处理起来这些魔物没有什么费力之处。   然而刚转身走了两步,江怀玉便发现城镇偏僻之地的荒山魔气冲天。   明明先前在青女灯之下,没有看到城镇偏僻之地有魔气。   江怀玉心知不对,顺着魔气一路来到偏僻之地。   偏僻之地魔物狂欢,这里的魔物比江怀玉在魔气重的地方看到的魔物要强上不上,都围着一个竹筐打断。   魔物遮挡了视线,江怀玉并没有看到竹筐里有什么东西,他按着玉牌站在不远处,悄无声息的看了一会,握紧霜寒剑。   霜寒剑泛起冷光,刹那间划破漆黑雨夜。   一剑绞杀围着打转的其中一个魔物,震慑住魔物,江怀玉来到竹筐前,挑开竹筐。   竹筐里竟然蹲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见到江怀玉,表情都十分错愕,眼睛中笼满泪水。他们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江怀玉没空回复他们,魔物刚才被震慑住,此时都已经反应过来,有人抢在它们之前夺走了它们的猎物。   呲牙裂齿,魔物朝他们这边看来,一副随时想要扑过来,撕碎他们,吞咽下腹的凶狠模样。   江怀玉控制霜寒剑悬在空中,震慑这些企图想要扑上来的魔物,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快速退出魔物包围圈。   “他……他们看过来了!”   男孩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了,浑身直抖。女孩子勉强好一点,没有抖,她拉着男孩的手,俏丽小脸苍白,毫无血色。 第六十三章   “别怕。”江怀玉安抚到,扯下玉牌,将玉牌递给男孩。   玉牌上有传送阵法,江怀玉出发前,以防万一,把玉牌上的传送阵法布置在了别院中,只要握住玉牌启动就能直接传送回别院。   ——唯一缺点是,玉牌只能传送一个人。   江怀玉把玉牌递给男孩之后,看向女孩,女孩看起来胆子大些,眼睛里除了惶恐,并没有像男孩一样,抖得站都站都不稳,只是微抖。   江怀玉刚想着要不要把女孩带在身边护着,余光看见和着墨发垂在肩侧的绯红发带。   发带是五宗大比的奖励,谢眠送给他后,江怀玉乘有空,仔细查看了发带一番,发现发带并没有什么危险。   想不通谢眠为什么要送一条毫无危险的发带,江怀玉只好放弃。   江怀玉一把扯下绯红发带,在上面布置出通往别院的阵法,然后弯腰,把发带绑在女孩手上,边绑边叮嘱两人。   “这上面有传送阵法,能够把你们瞬间传送到一处别院。别院是我暂住之地,布置了阵法,比较安全,你们回到别院之后,千万别离开别院。记住了吗?”   别院房间里,江怀玉每个房间都布置了阵法,魔物进不去。   “那你呢?”女孩怯生生问江怀玉,她仰头看着江怀玉,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   周围魔物自江怀玉救出两个孩子,已经按捺不住,几下撕扯掉被江怀玉杀死的魔物,疯了一样冲先向江怀玉。   江怀玉在女孩手腕系好绯红发带,抬手召回霜寒剑,挽了个剑花,逼退扑上来的一群魔物。   “我还要杀了这群害人的魔物。”   江怀玉回头看向女孩,他笑了声,眉眼明艳,失去束缚的墨发垂落在他肩头。   “你们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什么都别多想,睡醒一切就好了。”   两人怯怯点了点头,就在他们点头的瞬间,传送阵法启动,直接将他们送离此地。   江怀玉送走他们两个,终于能够全心全意对付这群魔物,随便从储物件里翻出一条发带束住头发,江怀玉轻点地面,落入魔物中心。   踏入魔物中心,江怀玉瞬间发觉不对劲,这群魔物的表情没有刚才疯狂了。   察觉不对劲,江怀玉正要退出魔物中心,忽然。魔物中心卷起一股魔气。   江怀玉被迫闭上眼睛,魔气实在是太伤眼,等他再睁开眼,所处之地已经不是偏僻之地。   江怀玉先前和谢眠绕着城镇了解了一圈,一眼认出这里是城镇荒山深处。   荒山枯树横倒入地,乱石林立。   乱石之上坐着几个身穿黑色衣服的魔物。这几个魔物虽然还没有真正变成人,却已经有了人的模样,修长手指以及一头乌黑头发。   它们晃荡着腿,坐在乱石之上,属于魔物的乌黑色皮肤在不知从哪里渗出来的阴森光芒下泛着黑。   “这个修士长得真好看。”   “好看?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姐妹。”   “嘻嘻,别这么说嘛,我想要他的那张脸。不要伤了他那一张脸。”   几个魔物视江怀玉于无睹,交谈了一阵子,这才看向江怀玉!   “下面那位修士,你刚才应该也听清楚了吧?我们想要你那张脸,麻烦你自杀一下。”   说到这里,几个魔物停顿了一下,笑嘻嘻道:“你要是自杀还能死的痛快一点。”   江怀玉自刚才进入荒山就发现这里有禁制,进入之后,修为就被压制了一大半。   不动声色收起剑,江怀玉没事人一样盘坐在地上,撑起下巴,笑着看向几个魔物。   “可是我还有三个愿望没有完成,不想死。”   几个魔物闻言皱起眉头,它们从石头上一撑石面,直接跳了下来,跳到地面。地面因为它们跳下来的动作震动了两下。   “你这个修士真是奇怪,还想什么愿望?死到临头了。”   江怀玉把剑放在膝盖上,“都是一些很小的愿望,现在就可以满足,你们要是现在不让我满足,我自杀的时候愁着一张脸,你们确定把我的脸扒下来还会好看?”   几个魔物转头低声交谈了几声。   交谈了片刻,似乎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几个魔物转身看向江怀玉,“说吧,还有什么愿望?放你走是不可能的,想得美。”   江怀玉看向它们身上衣服,慢吞吞道:“第一个愿望,我衣服打湿了,能不能找件衣服来呀?死前衣服是湿的,多不体面。”   死都死了,你还要什么体面?几个魔物翻了个白眼。   翻白眼归翻白眼,几个魔物还是费了半天劲,从它们以前杀的修士堆里找出了一件勉勉强强适合江怀玉穿的衣服。   它们杀修士,基本都是引到荒山再杀,荒山会压制修士一大半修为,很少有修士入了荒山,能逃过它们毒手。   江怀玉用霜寒剑接过衣服却并没有穿,他放在一边,仰着头想了一会儿,“第二个愿望,想了解一下魔族的风俗。”   “我实在是好奇魔族的风俗,本来想这次回宗就去了解魔族风俗,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江怀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你们魔物应该是经常出入魔族吧?不如你们给我讲讲魔族风俗,让我死得瞑目。”   什么奇奇怪怪的修士?还要了解魔族风俗。   几个魔物心想。   索性这个愿望不难,几个魔物唤出其他魔物,直接从魔物里派出一个年老的魔物。   年老魔物慢腾腾从一大群趴在地上,刚从石堆里爬出来,还未成型的魔物中爬出来,爬到江怀玉面前。   它应该活了很久,知道的比较多,上来就口吐人语,侃侃而谈魔族风俗。   几个魔物闻言,横它一眼。   年老魔物触及到这几个魔物的眼神,立刻顿住,紧接着,三言两语将魔族风俗简要说出来。   “魔族风俗,你听也听了,还有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赶紧说,说了赶紧死。”   几个魔物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江怀玉:“这么快吗?可我感觉根本没有说完。”   江怀玉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魔物截了去,它们十分不耐烦道:“我们说完了就说完了,我们是魔族,魔族的风俗我们不知道,难道你比我们清楚?你一个修士。”   江怀玉低下头,叹了口气。”这倒不是。”   “第三个愿望是什么?赶紧说。”   江怀玉抬起头,擦去眉间雨,飞快看了他们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第三个愿望,再来三个愿望吧!”   几个魔物:……   其他魔物:……   你逗我们玩呢?!   地面魔物纷纷爬起,几个魔物白眼都翻不出来了,眼皮直跳,它们挥手示意其他魔物攻击江怀玉,冷笑,“唬我们玩呢?!撕碎他,只留下他那张脸就行了。”   江怀玉:“……”   江怀玉:“你们怎么这样子,说话不算话。”   江怀玉立刻站起身,在魔物围攻扑上来的瞬间,从乾坤戒里甩出一张符箓。   符箓甩出,形成护身屏,屏外还有风刃,直接绞杀扑上来的魔物。   江怀玉早就预料到这一幕,笑道:“想要我的脸,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   几个魔物万万没想到到江怀玉还有后招,恨得差点咬碎一口牙,疯狂指示其他魔物围攻江怀玉。   但都无济于事,扑上去的瞬间就被绞杀,就算消磨掉这一张符箓生成的护身屏,江怀玉也能在消磨完时,甩出另一张。   “卑鄙无耻的人修,滚出来!”   江怀玉淡定抬眼,穿过层层叠叠围攻的魔物,看向在一米之外发狂的几个魔物。   “你叫我出来就出来,你算老几?”   江怀玉边说边从乾坤戒里丢出一张符箓,原主家是真的有钱,爹娘寄来的防身符箓都成叠,江怀玉摸了摸符箓,觉得耗都能耗死这些魔物。   在消磨掉十来张护身符箓后,江怀玉脸色微变,他看向手中治疗符箓,陷入沉思。   没有护身符箓了,可能……大概……不能耗死这些魔物了……   见江怀玉没有护身符箓,几个魔物磨了磨牙,兴奋指示其他魔物攻击。   “杀了他,快给我杀了他!只留他脸。”   ……   谢眠蹙起眉,他等了片刻,依然没等到江怀玉回复,收起玉牌。   谢眠并拢双指,划破掌心,血液顺着掌心滑落,在半空崩直,形成血阵。   在别院?   谢眠击碎血阵,看向别院。   别院里。   “好漂亮,这发带。”男孩看着女孩手上的绯红发带。   女孩正拿起绯红发带,对准房间里点着的灯,火光下,绯红发带浮现金色丝缕,丝缕纠缠成一些看不懂的古老咒术。   女孩看男孩一眼,收起绯红发带,想系在自己手上。绯红发带却怎么都系不上,不但系不上,还飞快顺着滑落在地,窜出窗。   “去哪里?!”男孩见状,比女孩还急了,连忙开门去追。   刚开门,男孩就看到立在别院内的谢眠,谢眠一身黑衣,指间缠着绯红发带。冷冷扫男孩一眼,谢眠揪紧绯红发带,“你们是他送回来的?他人在哪里?”   男孩怔愣在原地,直到女孩摇他手,他才回过神,握紧江怀玉给他的玉牌,抖着腿回道:“你说的是哪位送我们回来的仙者……”   话音未落,手中玉牌从他手中抽离,回到谢眠手中。男孩吃了一惊,瞪大眼睛,他想说什么,看着谢眠阴沉下去的脸色,又不敢说什么。   咽了咽口水,男孩抖着手指向江怀玉方才送他们离开的地方。   谢眠收好玉牌和发带,来到所指之地,现场魔气冲天,没有江怀玉的踪影,只有几只趴在地上嗅来嗅去的魔物。   嗅到活人的气息,几只魔物眼睛顿时凶狠起来,呈一字型排开,朝谢眠围来。   千幻伞在它们眼前掠过,围上去的瞬间,它们感觉四肢一凉,低头看去,从躯体开始,四肢全部如烟幻灭。   痛苦惨叫一声,几只魔物倒在地上打滚。   谢眠收回千幻伞,走到其中一只魔物面前,快愈合的掌心割伤重新裂开,血液流出。   谢眠注视着血液滴落到魔物背脊。   血液低溅到魔物背脊时,一股灼热的感觉从背脊蔓延开来,魔物只感觉躯体发烫,伴随着躯体发烫,四肢重新找了出来。   魔物嘶吼两声,忽然,它听到自己嘴里发出人的声音。   还不等它高兴,从地上翻爬起,就被狠狠掼在地上。   “他在哪里?”   魔物意识到谢眠说的是江怀玉,它呵笑声,被掼在地上的报复心让它下意识回道,“吃了,那么弱……”   “吃了?”谢眠眼睛成了竖瞳,他笑出声,笑容阴寒,“就凭你们?”   魔物被无形威压绞得浑身都痛,快速求饶,说是被它们首领带走了。它刚说完是首领带走了,整个身躯轰然一声,爆成血雾。   在它之后,其他魔物也纷纷爆成血雾。   ……   背部一痛,江怀玉召回霜寒剑,快速退后一步,一剑杀掉背后偷袭的魔物。   几个魔物没想到他即使被压制一大半修为,还能这么强,跟它们周旋这么久。   抬手,手上长出利爪,几个魔物撕掉面上的皮,四肢着地,也加入攻击,快步朝江怀玉杀来。   江怀玉握紧霜寒剑,咬着牙,忍住背后疼痛,正要避开攻击,忽然,眼前漂起一串血珠。   血珠污浊,溅到江怀玉脸上,滚烫。   江怀玉擦去脸上血液,抬头看去,只见离自己最近一只的魔物首领,被墨黑伞尖挑破了喉咙。   ——是谢眠。   谢眠收起伞,扬起笑,看向江怀玉,目光触及江怀玉背部,笑意消失。   江怀玉顺着谢眠的视线看向自己后背,他蹙起眉,喉咙涌上一股血腥,不由自主松开霜寒剑,跪倒在地。   ——没跪倒在地,落到谢眠怀里,谢眠避开他背部伤口,死死扣住了他腰。   谢眠垂着眼帘,声音有些微哑,“师尊,弟子带你离开。”   江怀玉咳出一口血,脸色惨白,他抬手推了一把谢眠,没推动。“你滚,谁要你带本尊离开……”江怀玉没说完这句话,又咳出口血。   血咳在谢眠衣襟前,有些飞溅到谢眠脸上。   谢眠头一次感觉血是这么滚烫,他声音微不可闻的有些颤抖,“师尊,弟子求你,别说话了。”   江怀玉闻言,撇了他一眼,又咳出口血,“本尊应该是要死了……”   谢眠不知道死是什么感受,他没死过,感觉到江怀玉越来越冷得身体,谢眠有些茫然。茫然过后就是恐惧。   江怀玉直咳嗽,“本尊受了重伤,可能活不过明天。”   “师尊别胡说……”谢眠咬紧牙,眼睛有点酸涩,他瞥开眼不看江怀玉,正欲重复道带江怀玉离开。   就在这时,谢眠耳边传来一句江怀玉气得炸毛的话。   “都说要死了,你怎么回事!”   “乘现在,杀我抛尸,机不可失!”   江怀玉压根没重伤,他是化神修为,怎么也不可能因压制大半修为,就被区区魔物伤成重伤。   他现在就是在装重伤而已,给谢眠下套,钓谢眠害自己。他这点伤,痛归痛,实际不过一枚丹药就能医好的小伤。   谢眠:“……”   谢眠关心则乱,没察觉江怀玉是在装。   听到耳边的心声,谢眠气笑了。   他回头看向要围上来的魔物,背着江怀玉,瞳孔变成赤红竖瞳。千幻伞无风自动,绞杀围上来的魔物。   将周围魔物绞杀干净后,谢眠瞳孔恢复正常,他看向江怀玉,解开江怀玉发带,拿出绯红发带蒙住江怀玉眼睛。   江怀玉有些茫然,蒙他眼睛干什么,他是要死了,又不是要瞎了。   心中茫然,江怀玉感觉自己衣领被解开了,紧接着衣领的是腰扣。   衣服层层褪到腰间,冷雨打在肌肤上冰冷。江怀玉茫然无比,他指间点着影石,心里乱想,谢眠干什么?此时不杀他,更待何时?   谢眠垂眸看着褪下衣物后雪白肌肤,指视线落在江怀玉后腰,他以前没注意,现在才注意到江怀玉后腰有颗小痣。   江怀玉正胡思乱想着谢眠到底做什么,忽然锁骨处落下轻吻,江怀玉敏感,睫毛忍不住轻颤,他睫毛微颤时,炽热已经轻轻几下爬到他耳垂。   谢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冷冷如山风掠琵琶,道:“师尊可曾听过双修?弟子与师尊双修可好?这样师尊便不会因重伤死了。”   江怀玉:“!!!”   江怀玉准备咳出嗓子的血卡住。 第六十四章   浓郁的血腥味在喉咙里散开,江怀玉压着喉间血,强迫自己冷静。   谢眠厌恶原主,怎么可能双修?   他估计这会巴不得自己死,那为什么要提出双修?一副舍己为人的模样。   江怀玉心下一琢磨,当即明悟。谢眠是故意的。   谢眠不相信他真的重伤,用双修试探他。   按照原主人设,原主在听到双修时,只有不是真的重伤快死,肯定暴怒,叫谢眠滚。   ——谢眠试探出不是重伤,说什么也不会害师尊。他生性多疑狡诈,一个滚字,就会让他知道有圈套。   江怀玉不想让谢眠知道自己设计他,抓他把柄要赶他出师门,一旦让谢眠知道,那赶出师门的事基本就凉了。   谢眠这朵黑莲花,你越赶他走,他越怀疑你有圈套,越不会离开。不仅不离开,还会反噬你。   江怀玉攥紧跌入在腰间的衣服,衣服被雨打湿了点,有些润。他扯开蒙住眼睛的绯红发带,看向谢眠,咳出口血。   “本尊听说过双修。”江怀玉说到这里,顿了下,抬手勾住他脖子,有些润的衣袖落在谢眠胸膛前,他咬着染血的唇,威胁道:   “你跟本尊双修之后,不许跟其他人说,你要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谢眠僵住,整个人都定在原处。   江怀玉表面虚弱,威胁的话都说得轻飘飘,交代后事一样,心里其实已经笑出声,精神得很,活蹦乱跳。   他用余光偷偷打量僵在原地的谢眠,无比恶毒想:“怕了吧?!”   “我偏不叫你滚,你提出双修?那我就答应你,膈应不死你。”   “这么膈应你,我就不信你忍得住,不杀我抛尸。”   “只有你动手杀我,我们就能再也不见了。我要去收两个乖乖徒弟,你和你师姐师兄,我全不要了,一个二个都不乖。”   江怀玉心里盘算着,谢眠知道自己是真的“重伤”,又被自己这么膈应,肯定受不了,会一气之下,一伞割了自己。   江怀玉带了影石和金蝉脱壳符咒,不可能会被杀死,顶多重伤。一个重伤就能把谢莲花踢出师门,改变后文剧情,太值了。   江怀玉这辈子,上辈子没做过这么划算的事。   耳边传来江怀玉得意的心声,谢眠不再僵在原处,他缓缓勾起嘴角,目光冷了下来,抬手支开江怀玉。   “怎么,你后悔了?”江怀玉早料到他反感,见他脸色阴沉,得寸进尺,一副欠揍的恶毒师尊模样,“现在后悔也完了。身为弟子,牺牲自己帮师尊不是很正常的事?”   谢眠笑意不达眼底,“弟子不后悔。”   “既然不后悔,那就双修。”江怀玉咳出口血,重新勾上谢眠脖子,凑到谢眠唇边,狠了狠心,快速在谢眠唇边点了下。   “现在就双修。”   谢眠笑容彻底消失,他看着江怀玉,江怀玉心道,膈应吗?膈应就对了。我可不是你心上人林湛,不膈应才是怪事。   心心念念着让谢眠忍不住脾气,杀他,江怀玉又点了下谢眠,“要轻点,要快点……不许弄疼本尊,不然本尊不会放过你。”   江怀玉的声音因为受了伤,极轻极软,软到谢眠心底。江怀玉点完一下就要撤回,被谢眠扣住,夺取,有些喘不过气。   谢眠这才放开江怀玉,他嗯了声,算是回答江怀玉先前的话。而后,直接把江怀玉抱起,进入千幻伞中,丢到床榻上。   “师尊之命,弟子不敢不从。”   千幻伞中另有空间,是谢眠有时候不想跟周围人交流,单独开辟的修炼之地。   丢到床榻上,江怀玉整个人都懵了。   “???”   江怀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觉得这个发展不对劲,谢眠不应该怒而杀我吗?!   哪里出了错!   难道是他看出自己在刻意膈他,以毒攻毒,膈应自己?   以毒攻毒什么的,也太毒了。   江怀玉脑袋有点不够用,完全想不明白谢眠是怎么想的,拢上衣服,江怀玉慌了,想要从床榻上下来。   “本尊忽然觉得不用……”   江怀玉话没说完,被谢眠按在床榻上,“师尊不是非要双修,现在就要?弟子如师尊所愿。”   江怀玉背部还有伤,被按在床榻上,痛得倒吸冷气,他羞红眼尾,怒道:“本尊不想要了,本尊想了想,觉得你不行,想找别人不行吗?!”   江怀玉哪里能想到事情完全不受他预想,口不择言,一心想摆脱双修一事。   谢眠看着江怀玉,歪头一笑,笑容叫人发冷。“找谁?”   “弟子不行,师尊试过?”   ……   江怀玉没想到谢眠听到自己说找别人,跟疯子一样,咬他亲他,闯入他识海,用神魂缠他。   神魂太过隐私,修士不会对外,除了极其亲近之人,例如道侣,哪有人疯起来闯人识海的?一旦不契合,双方都要受伤。   江怀玉神魂在识海被谢眠缠得无处可逃,被迫跟谢眠贴了半天,才安抚下谢眠这个疯子,使其神魂乖乖退出江怀玉识海。   驱逐出闯入自己识海的神魂的瞬间,江怀玉疲倦至极,他拉过衣服,恶狠狠斜谢眠,想要从床榻上起身,离开千幻伞。   谢眠环住他腰,硬生生把他扣在床榻上,江怀玉板开他手,起身,又被扣回床榻。   江怀玉身上已经没有遮掩,背部伤已经在神魂中好全,感受着谢眠扣住他腰的手,贴在他身后微冷的温度,又羞又恼又慌。   “谢眠,给本尊放开!”   江怀玉怕了,事情发展完全脱离他预想,谢眠似乎……真的想跟他双修,不是如他之前所想,以毒攻毒,想膈应自己。   江怀玉不清楚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猜想了半天,惊悚的得出一个结论。剧情偏了,谢眠在乱搞。   飞星沙城时,谢眠就碰见过林湛一次,根本没有按照原著进行,偏离了剧情。   因此,谢眠不可能喜欢林湛喜欢的有多深。   ——就碰了一面,谢眠这朵黑莲花就要死要活的爱上林湛,这不是扯吗?最多对林湛好感高,处在喜欢但不能确定自己心意的档口。   原著中多次说过龙族本性,以此反衬谢眠只痴心林湛,洁身自好,有多痴情。   现在谢眠没有爱林湛爱得死去活来,在成年不稳定期,受龙族本性影响,脑子准都是不可描述的事,根本不可能洁身自好,随时会找人乱搞。   自己装重伤,好死不死凑上去,要求双修,那可不就刚好勾出对方欲念,成了对方乱搞的猎物?   龙族满脑子不可描述时,便是想满足自己的时候,根本不分对象,仇人也好,恩人也好,他们就是xps行动者。   江怀玉总结出这么一个要命的结论,有些窒息。   妄他之前还为刺死谢眠愧疚,觉得他是失控才亲自己。其实谢眠他就算不失控,脑子里也没有好事。   活该那一剑。   谢眠下巴磕在江怀玉头顶,江怀玉脸色难堪,极其不自在的避开,江怀玉焦急低头,又去扳谢眠扣住自己的手。   江怀玉觉得自己再不离开床榻,按照龙族本性,下一刻就要沦为谢眠的猎物。   霜寒剑进入千幻伞根本召不出来,千幻伞中就是谢眠的主场。   青回说过,龙族爱折腾,花招百出,比它花招还多,在他们主场,成为他们猎物,不少被折腾死。   江怀玉一点不想成为被折腾死的其中一名。   他要的是谢眠杀他,抓他把柄,不是要谢眠在床榻上折腾他。   江怀玉没有一刻比现在想林湛。   林湛,你赶紧来,把你的谢眠收了。   谢眠抓住江怀玉想板开他的手,缓缓道:“弟子正在履行双修命令,双修任务弟子还未履行。”   “弟子是第一次接到这种任务,不太会,师尊迁就弟子一会,让弟子先适应一下可好?”   江怀玉想掐死先前说双修的自己的心都有了,咬牙切齿:“伤好了,不需要履行,放开。” 第六十五章   谢眠扣紧了江怀玉,扣在自己怀里,力度之大,勒得江怀玉有点痛。   江怀玉怒他:”谢眠!”   谢眠喉结上下轻轻滚动,不冷不淡嗯了声,这才放开江怀玉。注视江怀玉站起身,穿衣服,遮挡住身上亲咬出的痕迹。   江怀玉刚穿好衣服,忽然觉得眼前有点花,头顶也有点痒,痒了一息,江怀玉察觉头顶狐耳要冒出来,他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香气由淡转浓,越来越浓郁,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江怀玉记得这个香气,是魅香。   怎么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江怀玉脸色顿时难堪,他还记得魅香的威力。上次在秘境,他直接被魅香影响,忘了恐惧,失去自我,去缠黑蛇。   自从秘境出来,江怀玉已经很久没遇到黑蛇,想来那黑蛇应该是秘境里的黑蛇,不可能从秘境里出来。   不能从秘境里出来,让江怀玉长松了一口气。他不是不记得黑蛇救他的恩情,只是太怕黑蛇,怕得没有勇气再看第二次。   魅香越压制越反噬,江怀玉没敢压制,他快速穿好衣服,强装镇定,回头看向谢眠。谢眠也在随后站起身,他衣服还好端端着于身上。   谢眠似乎没有注意到江怀玉的情况,抬手就要收起千幻伞。   江怀玉一把抓住他收伞的手,“不许收。”   魅香散发出来,只一会就会发作,丧失抵抗,失去自我,如果这个时候收了千幻伞,就会回到石林。石林是魔物老窝,孕育出这么多魔物,必然不简单,石林里说不定还有其他东西。   江怀玉不敢想象自己被魅香影响后,落入石林的场景。   或许会比秘境好,但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江怀玉只能留在千幻伞中,说不定能撑过去。但撑过去的机率不大,境灵再三跟他说,自己强撑会导致根基受损,修为大跌。   飞星沙城城主“梦西洲”之所以后来那么容易就被傅吹雪杀,就是因为之前承诺等傅吹雪,强撑过,根基受损,修为跌了一大段。   谢眠抬眸,眼眸漆黑如点漆,停止收千幻伞,定定看着江怀玉。他意识到江怀玉魅香发作,只当没看到,谢眠问,“为什么不能收?师尊还有事?”   江怀玉抓紧谢眠的手,眼前已经开始恍惚,冷汗染湿鬓角发丝。咬了下舌尖,迫使自己保持一点清醒,江怀玉道:“不许收伞,你……”   江怀玉刚要说你出去,离开千幻伞,留他一个人在千幻伞中时,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他放下抓紧谢眠的手,眼神涣散,靠近谢眠,模模糊糊勾住谢眠脖子,“想要。”   谢眠温顺,“什么?”   江怀玉不依不饶缠着谢眠,“想要。”   谢眠抬手勾起江怀玉刚束好发的绯红发带发尾,他低头轻声道:“师尊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确定想要,而不是想让弟子离开千幻伞。”   “想要是双修。”   “区区魅香,师尊应该能强撑过去?师尊说过不需要双修。”   江怀玉神志不清,听不太懂谢眠在说什么,他眼尾泛红,卷翘睫毛扑在谢眠脸侧。“我难受,想要,给我。”   谢眠知道江怀玉难受,他在秘境里已经听了许多遍,他还知道,江怀玉怕他原身,怕得哭。   低头吻了吻江怀玉眼尾,谢眠解开江怀玉发带,“师尊,那弟子只能冒犯了。”   “你清醒过来,不能怪弟子,是你求的。弟子已经问过你了。”   ……   谢眠确实说过,不会强迫师尊,就比如先前,江怀玉怒道不愿双修,他就放弃了想要的念头。   但师尊如果主动求他,且是为了师尊好……谢眠吻着跌入红尘的江怀玉,有些疯,他求之不得。   ……   谢眠没有再在江怀玉说痛时,放过他,喂血给江怀玉,距离上一次喂血,还没有三个月,江怀玉身体承受不了。   就算江怀玉承受的了。   他也不会喂,谢眠阴森森磨着林湛二字。   ……   江怀玉清醒过来后,整个人都痛,他茫然看着手臂上的痕迹,再看了看已经消失的狐耳狐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师尊。”谢眠唤了声,他跪在地上,望着江怀玉,“师尊感觉如何?”   江怀玉听到谢眠的声音,又痛又气,抓起枕头狠狠谢眠身上,“谢眠,你放肆!”   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几分虚弱。   谢眠不躲不闪,他不着痕迹看了眼江怀玉脖颈锁骨处斑驳红痕,移开目光,冷声道:“弟子如何放肆了?是师尊求着弟子这样做的。而且师尊也答应清醒后不怪弟子。”   江怀玉经过他一提醒,瞬间想起是自己求的,谢眠已经跟他确认过好几次。江怀玉愣在床榻上,哭得泛红的眼睛痛得厉害,睫毛根部还有些湿润。   他看着谢眠,想骂,又不知该骂什么,确实是他求着来的,魅香发作时,他失去了理智。   “师尊若是真怨弟子,就杀了弟子。反正弟子怎么做都是错,做什么师尊都讨厌。”   谢眠冷笑一声,接着道:“只是,弟子实在不明白,师尊以前讨厌弟子是因为林尊者,现在不喜欢林尊者,为什么还是讨厌弟子、针对弟子?”   江怀玉从没针对过他,本来就委屈,江怀玉怒气冲冲,正要反驳。   只听谢眠道:“师尊跟其他人说话时,轻声细语,对弟子就百般不耐;对其他人笑,对弟子横眉冷眼,师尊敢说没因讨厌而针对?”   “弟子是哪里不好,哪里对不起师尊了?”   “至始至终,弟子都相信师尊,师尊说什么弟子听着,师尊要什么弟子也满足,即便师尊要与弟子双修,弟子不愿意,为了师尊安危,也同意了。”   谢眠说到这里,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他站起身,将先前从江怀玉发上解下的绯红发带扔江怀玉身上。   “弟子如此对师尊,师尊又是怎么对弟子的?防范、针对、横眉冷眼、恶意揣测,心里说不定还想设计赶弟子离开师门。”   江怀玉:“我……”   江怀玉话没说出口就被谢眠打断,“弟子不求师尊对弟子有对师兄师姐那般好,一点点好就行,可是这一点点好,师尊都不愿施舍。”   谢眠抿了抿唇,他眼眶有些红,低头不看江怀玉。   “请师尊在此次任务结束后,与弟子回宗一趟,解除师徒关系。”   “弟子退出师门,罪名,欺师犯上。”   江怀玉千算万算,终于在这种尴尬的事情下,算来了谢眠这句退出师门。   但江怀玉高兴不起……   他怔愣在原地,半句话插不上,握紧谢眠扔在他身上的绯红发带,看着谢眠。   正如谢眠所言,谢眠确实从未害过他,不仅没害过他,也没害过原主。   而自己却一直坚信原著剧情,防范他,认为他在顾忌什么,所以没有出手害自己。   防范过头,江怀玉回忆从前,发觉自己真的成了针对,区别对待谢眠,以最大恶意的去揣测,去对待一个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人。   就例如这次魅香,江怀玉第一个反应是谢眠乱搞,乘人之危,完全没有想过谢眠是因为自己求他,他担心自己安危,才不情不愿同意跟自己在一起,压制魅香。   谢眠的心上人是林湛,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得多难受。   江怀玉捏紧了发带,“我……”   谢眠没理会他,也不收起千幻伞,转身就离开千幻伞。   江怀玉想拉住他都来不及,江怀玉身上痛得厉害,谢眠折腾得太狠。   江怀玉顿了许久,压下不适,强撑着起身,穿好衣服,收起千幻伞去追谢眠。   江怀玉在这一刻清楚意识到原著只是原著。   原著所展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只会写主线所需要的剧情。   不会写谢眠为了他姐姐杀妖,不会写谢眠大比,更不会写谢眠接任务,斩妖除魔。   是他固步自封,从一开始,改变了谢眠的命运,却还要拿着原著的呆板印象去对待谢眠。   从根本无视谢眠不是只会走剧情的变态反派,而是活生生的、鲜活的、会有变化的龙族徒弟。   他会委屈,会发脾气,也会跟他撒娇。   江怀玉已经彻彻底底推翻谢眠要害自己的念头,他如果要害自己,就不会在自己魅香发作时,委屈自己,帮他解魅香。   ——原著剧情发生改变,他没害谢眠毁掉左臂和双眼,更不去争林湛,谢眠应当不想害他。   只是想当好徒弟。   ……   江怀玉回到别院,天色已经大亮。   刚踏入别院,江怀玉就看到那两个被他救回来的孩子此时正站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   中年男人一身绛紫色衣袍,背后背个盒子,也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谢眠和镇长站在一边,笑着跟中年男人说话,中年男人余光看见江怀玉,话音一顿,他问谢眠。   “尊师?”   江怀玉点头“是。”,他话音未落,谢眠看向他,收回目光,几乎同一时间,笑道:“不是。” 第六十六章   别院寂静,昨夜下了场大雨,杏树上挂着的红布条被打湿,直到天色大亮还没干,正一滴接一滴,缓慢往地面砸水珠。   谢眠那声不是清晰回响在别院,江怀玉僵在原地,他看向谢眠,用心念跟谢眠说话。   “谢眠……”   谢眠屏蔽了心念,不听江怀玉说话,他看着中年人,笑道:“钟道友,你刚才不是说想感谢救你两个弟子之人吗?这位便是救你两个弟子之人,玄魏宗,江尊者。”   谢眠说完,侧身疏离恭敬,唤了江怀玉一声江尊者。   中年人名叫钟李梓,闻言,表情诧异,他听说过玄魏宗江尊者“江怀玉”,毕竟江怀玉恶名昭彰。   他只是没想到,面前这位让人惊艳的人就是江怀玉,跟传言中的江怀玉一点不像。   钟李梓看了江怀玉两眼,回头看向谢眠。   谢眠没有介绍自己名字,只说姓谢。姓谢?应当就是江怀玉最小的徒弟“谢眠”,天资卓越,五宗大比第一。只是不知他为何说江怀玉不是他师尊。   钟李梓眼神暗了几分,他收回看向谢眠的目光,走到江怀玉面前,拱手一礼。   “在下钟李梓。”   镇长在钟李梓拱手一礼,表明身份后,殷勤补充道:“钟仙者就是之前击退魔物的仙者,此此听说魔物再犯,千里迢迢赶来城镇。”   “可惜来晚了,魔物已经被你二位全部剿灭,没给我留一只。”钟李梓笑了笑。   江怀玉压住被谢眠无视的难受,心思落回剿灭魔物上,点头道:“确实已经剿灭,不过失踪的那些少女还没找到,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应当……”钟李梓摇了摇头,“这些少女都是被女鬼抓走剥皮了。”   他说着,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孩子,“我问了这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是趁女鬼扒其他人的皮时,从女鬼手里逃出来的。   “她们逃出来后,正好遇到魔物,发现她们逃走,追上来的女鬼不敢跟魔物争斗,才离开,放过她们。   “也是很幸运,在遇到魔物后,又碰上江尊者,这才逃过一劫,活了下来。”   两个孩子立刻点了点头,描述女鬼的模样。   江怀玉当时救两个孩子时,就疑惑两个孩子怎么会在那种偏僻地方,现在疑惑倒是解了。   不过……   江怀玉看向其中一个男孩,微微蹙起眉,男孩似乎知道他的疑惑,立刻不好意思回答道。   “家中没有兄弟,所以把我当男孩子养。”   江怀玉所有疑惑解开,他半蹲下,问,“你们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就在荒山过去那片乱葬岗。”没有作男孩打扮,比较冷静的女孩应道,“女鬼把我们捉到乱葬岗后,还说我们年纪小了点,要养一段时间。”   魔物的老窝也在荒山,荒山石林,江怀玉收起千幻伞离开时,还特意在石林找了圈,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少女的踪迹。   当然,他是没有找到少女的踪迹。   钟李梓听说女鬼的下落,看了看站在旁边安静的谢眠,又看了看江怀玉,抬手敲背着的盒子,表示要去灭女鬼。   “女鬼扒皮,不能放任不管,任其祸害。二位灭魔物,辛苦了,女鬼交给在下就好,定要把她灭了。”   江怀玉见钟李梓实力应当不弱,他也确实累,不过不是因为灭魔物,便应下,让钟李梓如如果不是女鬼的对手就尽快联系他们去支援。   钟李梓笑道,“区区一个女鬼,还不至于需要帮忙。”边笑边离开别院。   他离开别院,走了段路后,回头看了眼站在别院里的两个孩子。   目送钟李梓离开别院,江怀玉正欲请站在一边的城镇镇长送两个孩子回家,谢眠已经在他之前请城镇镇长两个孩子回家,还给两个孩子一人一道符箓,防止出意外。   两个孩子昨晚被谢眠吓到,怕谢眠,道了谢,接过符箓,转身就要跟随镇长回家。   她们跟镇长刚跨出别院,想起什么,又倒了回来,压低声音,跟江怀玉说谢眠把江怀玉给她们用来传送的发带和玉牌拿走了。   江怀玉在看到绯红发带时,就知道谢眠拿了回来。   镇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后,江怀玉召出千幻伞,把千幻伞递给站在一边,事不关己的谢眠,“你的千幻伞,还给你,我……”   江怀玉纠结瞬间,改了口,“为师没想……”赶你出师门,双修之事,也没怪你。   江怀玉话没出口,就被谢眠打断,谢眠接过千幻伞,把玉牌还给江怀玉,“多谢江尊者。”   江怀玉被谢眠一句多谢江尊者堵得慌,他没接玉牌,为自己之前的行为补救,“为师没怪你,也没有想赶你出师门……你站住!”   谢眠见江怀玉不接玉牌,弯腰在江怀玉腰间系上玉牌,转身就走。   江怀玉气急,直接祭出青藤绑住他手臂,谢眠定在原地,他转身看向江怀玉,掀起眼帘。   “江尊者,我已经说过,会退出师门,罪名是欺师犯上。江尊者就不要再说什么了,我不是江尊者弟子,回宗就解除师徒关系。”   谢眠说完这话,身影直接消失,回到房间,关上房门。   谢眠离开后,青藤没有支撑点,尽数跌落在地上。   江怀玉:“……”   江怀玉堵得慌,又愧疚又气又累,后悔自己一直坚信原著,钓谢眠害自己。他收回跌落在地上的青藤,转身也回了自己房间,不打算去敲谢眠房门,谢眠应该不会给他开门。   解开衣服,江怀玉把自己泡灵液里舒缓疲累,抬手去揉身上的痕迹。他穿衣时,故意用灵力遮盖了这些痕迹,怕别人看到。   痕迹凌乱,遍布全身,江怀玉还隐隐约约记得魅香发作时谢眠折腾他的场景,疯,疯得江怀玉求他,他都当没听见。如果江怀玉不是化神期修士,指不定床都下不来。   江怀玉带灵力揉了会,痕迹依然没消散多少,痛得厉害。   江怀玉放弃揉,打算一直遮掩着,直到它自己消失。靠在灵液浴桶中,江怀玉想了又想,拿出玉牌,联系越沉水。   “宗主大师兄,师弟问个事,如果你惹怒了徒弟,怎么哄他?”   师兄弟三人,就越沉水和他收了徒弟,符无相没收徒弟,他收徒弟的要求有点变态,要求徒弟是个活死人,能给他当小白鼠,试丹药。   这个收徒条件一出,没有一个人敢拜符无相为师。   越沉水沉吟片刻,“我不会惹怒徒弟,徒弟也不敢生气。”   江怀玉:“……”   江怀玉:“假如徒弟敢生气,你惹怒了,错在你,怎么哄?”   “送他可以淬炼本命剑的材料,如果还生气,就帮他直接淬炼本命剑,如果依然生气,那就送把好剑。宗内弟子没人能拒绝一把好剑。”   江怀玉:“……”   “怎么,跟哪个弟子闹翻了?要去哄。”越沉水蹙起眉,问。   江怀玉郁闷到不想说话,谢眠不是剑修,用一把剑就解决,好像行不通。狐尾还在身上,打结时,江怀玉已经承诺送谢眠一把剑,谢眠的反应不像高兴。   知道跟越沉水聊也聊不出办法,江怀玉掐断联系,自己想,他想着想着,灵液泡着太舒服,直接睡着了。   他睡着后,感觉有东西在细细啄他唇角,但他实在累,没有察觉危险,便没有睁眼,直接挥开。   ……   睡来已经快下午,灵液药效尽数发挥,江怀玉感觉不怎么累,身上也不怎么痛,便直接穿衣起身,坐在桌前研究平安玉。   平安玉是谢眠的,之前摔碎成四瓣后,江怀玉一直没找到办法修复。   这玉蕴含复杂阵法,还带有祈福,普通修复办法修复不了。   江怀玉翻来覆去看平安玉,正想着能不能直接撤掉上面的阵法和祈福,直接用普通办法修复,修复好后,再重新吧把阵法和祈福刻制上去时,房间外传来一声凄厉哭声。   江怀玉收起平安玉,直觉不对,推门而出。   推开门的瞬间,江怀玉发现城镇上空煞气冲天,鱼鳞般连绵的云皆被染红一般,瑰丽无比。   “江尊者。”钟李梓一个传送阵法,从半空中出现,他狼狈不堪,浑身是血,身后背着的盒子已经被削去一角,“这女鬼杀了二十个少女,阴气冲天,在下实在不是对手,得劳烦江尊者出手了。”   他说着,吐出口血,血里有一些肉沫。   江怀玉没想到钟李梓会被伤成这样,召出霜寒剑,江怀玉向钟李梓要了女鬼的位置,一个传送阵传送到乱葬岗边缘。   江怀玉刚离开别院,谢眠房门就打开了,他眼神微冷,看了眼盘坐在地给自己疗伤钟李梓,身影也消失在别院。   乱葬岗边缘,墓碑倒塌,阴气冲天,比乱葬岗深处还阴冷,血腥味几乎要凝成血水,从空气中滴落。   江怀玉来到乱葬岗,第一眼就看到女鬼。女鬼年龄不大,应该是个少女,她飘在半空,癫狂地撕扯空气,浑身都包裹着黑布,直露出一张完好、浮着鬼纹的脸。   察觉到有人来,女鬼停止撕扯,缓缓扭头看向江怀玉,咧嘴一笑。   江怀玉提高警惕,他握紧霜寒剑,在女鬼扑上来的刹那间,刺破女鬼想要撕扯他的凶猛动作。   阴暗乱葬岗最边缘,谢眠正靠在墓碑前,冷眼看着女鬼,他指尖轻叩着墓碑,一声接一声。   女鬼应该是死时怨气太强,又杀了二十个本该踏入仙途的少女,实力才强得离谱,阴气冲天。   江怀玉在乱葬岗这种有利于女鬼的位置,对付起女鬼有些吃力。但很快,江怀玉就彻底压制女鬼,他毕竟是化神期,怎么也不可能低于一个要成为小鬼王的女鬼。   霜寒剑刺到女鬼头颅,女鬼飘在空中的身躯一软,瘫在地上。   她眼睛向上看,看着刺到她头颅的剑,凄厉尖叫一声,似乎是恢复了一点属于人的理智,哭了出来,浑浊的血混着泪水砸在地上,晕开一团血色。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扒皮,不是我……”   尖叫声太悲凉,江怀玉即将刺穿她头颅的剑顿在原地。   ……   鱼鳞般的云已经褪去血色,江怀玉擦掉剑上的血,离开乱葬岗。   返回别院时,江怀玉看到谢眠房门还是关着的,钟李梓正坐在杏树下,杏树下有摆放了石桌石凳。   钟李梓脸色依然苍白,看来是被女鬼伤得很重。见到返回别院的江怀玉,他站起身,“江尊者,怎么样,女鬼?”   江怀玉看向钟李梓,笑着点头,“处理掉了,还好,不是很强。”   “处理掉就好,不处理掉,迟早要成祸害,祸害城镇的人。”钟李梓感叹了一句,“其实那女鬼也可怜,死前年纪不大吧?看起来,死得挺凄凉。”   江怀玉点头应是,看向杏树上的红布条。   跟钟李梓说了没两句话,城镇镇长听说魔物和女鬼都被剿灭,高兴得把消息放了出去,让城镇中的人放心,已经没有威胁。   同时,为表达感谢,宴请江怀玉、谢眠、钟李梓于第二天晚上在镇上酒楼吃饭。   江怀玉应下宴请,见谢眠没出房间,也帮他应下,不应下显得人太高傲。   “为师帮你应下了宴请。”江怀玉敲了敲谢眠房门,谢眠没应他,犹豫片刻,道,“明天晚上记得去。”   话音刚落,房门忽然打开,谢眠站在门口,“江尊者就没想过我不想去?”谢眠冷着脸说完这话,关上门。   江怀玉抵住了房门,谢眠没关上门,他关不上门也就放弃关门,冷言冷语。   “江尊者,你又不是我师尊,凭什么干涉我?”   江怀玉一把拽过他,按在镜前,“本尊就是你师尊,再胡说八道,本尊杀了你。” 第六十七章   “你杀了我也不是。”谢眠偏过头不看江怀玉,“明天晚上我会去,江尊者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离开。”   江怀玉拽着谢眠衣领的手微滞,心头涌上怒火,被谢眠这幅态度激怒了。   深吸一口气,江怀玉放开谢眠衣领,竭力压住涌上心头的火气,转身就走。   “你说不是就不是,本尊不留你做徒弟了。”   “本尊已经说过,没有因双修之事怪你,也没有要赶你出师门。你非要退出师门,本尊也留不下你。”   “回宗解除师徒关系后,你愿意拜谁为师拜谁为师。”   江怀玉不会哄人,他从来没哄过人。   惹怒谢眠后,江怀玉心怀愧疚,想学着去哄,哄谢眠消气,让他留下继续做自已徒弟。   可如今看来,不需要去学着哄谢眠了。   谢眠冷言冷语,分明去意已决,哄也留不下来。   既然如此,何必弄得双方都生气,早早解决城镇上的事,回宗解除师徒关系才是正道。   房间里点着盏最普通的油灯,谢眠背光而站,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他注视着江怀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   决定解除师徒关系后,江怀玉心里沉重了几分,不过,愧疚感却因此少了几分。   他已经挽留了,是谢眠自已非要退出师门。   “退出就退出,我也不差你这一个徒弟,我还有好几个徒弟。”   江怀玉从谢眠哪里回来,脱掉鞋袜,盘坐在床上,在心里捏起小人对话。   “一天退一个,也能退好几天!可以从星期一退到星期四!”   心里捏出的小人符合着点头,“就是就是!四个徒弟全退完了也没关系,依你的地位和身份,你完全可以收一批新徒弟养成。新徒弟年纪小,都软软的,乖乖的,超听话。”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哼,我才不愧疚。”江怀玉哼了声。   “我早就黑化了,才不会为伤害了个徒弟愧疚。”   “愧疚是什么东西,能吃吗?我黑化江怀玉的话都是对的,做的事也都是对的!就算错了也是对的!”   心里小人狂点头,“江江没错!”   自已跟自已说了半天,江怀玉往床上一倒,说不下去了。   他在床上倒了会,忽然想起谢眠那块碎成四瓣的平安玉,撑坐起,拿出碎成四瓣的平安玉,按之前设想的方法尝试修复平安玉。   ——先撤掉上面的阵法和祈福,再翻出复原阵,直接用普通办法修复平安玉,修复好后,重新把阵法和祈福刻制上去,还原原本没碎之前。   这个设想修复办法实在繁杂,江怀玉中途错了好几次,才在第二天下午完全走完这个修复流程。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设想修复办法是正确的,平安玉真的修复好了。   江怀玉舒了口气,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拿出灵药,低头给给自已左手手腕擦灵药。   江怀玉左手手腕在中途出错时,被复原阵连续烫伤两次,烫出了血。   忍痛草草擦了点灵药,江怀玉拿起平安玉,对准窗户,晚霞光芒透过平安玉,瑰丽无比。   盯着平安玉看了好一会,江怀玉才收起平安玉,打算解除师徒关系后,连同自已先前承诺的剑一并给谢眠。   ——晚宴结束,城镇所有事情都会有个了断,了断后,就直接返回玄魏宗,快速解除师徒关系。   江怀玉想,他和谢眠师徒一场,虽然算不好聚,至少也该好散。   如此想着,江怀玉遮住左手手腕烫伤,前往镇长宴请的酒楼,算着时间,差不多到宴请时间。   宴请酒楼靠近河堤,一片热闹,不但酒楼内摆满桌子,就连酒楼外都支起篝火,摆上桌子,镇上的人每家都来了一个人,以表示对仙者灭魔物,杀女鬼的感尊重和感谢。   “我代表全梧桐城镇镇民感谢三位仙者的帮助,敬三位仙者。”   江怀玉等人被邀请到视线极好的二楼吃饭,镇长热情万分,站起身敬酒。   江怀玉早已封闭嗅觉,他自从上次五宗大比闻到酒味醉了后,就明白修仙界的酒都是烈酒,比他以前闻过的酒要烈很多,压根不敢闻。   以茶代酒,江怀玉回敬镇长。   除了他之外,谢眠和钟李梓都是喝得酒。   镇长敬完后,现场才热闹起来,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敬酒。   “多亏了三位仙者除掉魔物和女鬼,否则我们现在根本不敢出门。”   “就是就是,这女鬼和魔物尤其可恶!”   “死得活该!”   现场对女鬼和魔物一片贬低怒骂,江怀玉听了会,不动声色,看向钟李梓。   钟李梓正在抿酒,他抿了会酒,站起身,望向镇长,表示自已要收之前江怀玉救出来的那个两个女孩为徒。   镇长表情有些错愕,“听我父亲说,钟仙者八十年前来城镇上,驱逐魔物后,已经代表门派收了十个少女为弟子,现在还要收?”   据镇长了解,钟李梓口中所谓门派,只有他和三个师姐。   当初他想代表师门收十个少女为弟子,扩大门派时,父亲就有些不同意,但奈何这些少女的父母亲信任钟李梓,让这些少女跟随钟李梓前往钟李梓师门修仙。   镇长问完为什么还要收,刻意停顿了下,继续道:“这两个女孩,虽然有灵根,但还没有七岁,怕是达不到钟仙者门派收弟子的年龄标准。”   钟李梓笑着摇头,“镇长有所不知,当年所收的弟子其实真正拜入我门派的只有两个,其余人还没行正式行拜师礼,就转头拜入其他仙门。她们天资太好,我门派容不下。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拜入我门派这两个,前几年,出了意外,被奸人所害,叫我实在心疼。   “我缓了好几年才缓过来,跟师姐商量了一下,打算重新收徒。镇长也知道我这人,喜欢热闹,受不得孤独。”   镇长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他正要说话,被谢眠截去话语权。   谢眠坐在江怀玉旁边,晃酒的动作微顿,他掀起眼帘,看向钟李梓,极其同情道:“钟道友门派是命里带克字么?好不容易收到的两个弟子全折了,真可怜。”   真可怜三个字,谢眠拖长了尾音。   钟李梓:“……”   镇长:“……”   江怀玉:“……”   谢眠阴阳怪气的能力又进步了。   “谢道友倒也不必如此说,那是她们时运不济,与我门派克不克无关。”钟李梓不好意思的笑,转头看向楼下那两个孩子的父母,“镇长,那两个孩子我代表门派收为弟子,你跟她们父母交涉一下。”   钟李梓说着,叹了口气,补充道:“如果她们父母不愿意就算了。”   镇长心想不可能不答应,满口应下交涉,镇长叫那两个女孩的父母带女孩来,认钟李梓做师尊。能让自已孩子跟随强大仙者去修仙,是莫大荣耀。   两个女孩父母很快把两个女孩带到钟李梓面前,钟李梓给了她们一人一个锦囊,让她们磕头,表示愿意加入门派。   “我愿意……”那个男装女孩正要磕头表示加入门派,被另一个女孩拦住。   钟李梓皱眉,“怎么?你不愿意。”   “畜生。”那女孩低头骂道。全场错愕,女孩父母又惊又恐,错愕的想扇女孩一巴掌,“你在骂谁?!”   江怀玉拦住了女孩父母。钟李梓心觉不妙,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女孩,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在这时,女孩抬起头,看向钟李梓,咧嘴一笑,阴森森。   “我没害人,没扒皮,不是我,为什么要冤枉我?”   钟李梓心中一惊,连退数步,身后凳子都被他带倒,没心思管带倒的凳子,钟李梓看向江怀玉。   “你不是说杀了她吗?!你在骗我!”   江怀玉笑出声,“就许你骗本尊,不许本尊骗你?”   钟李梓脸色难堪,他看向女孩,怒道:“我骗你什么了,你竟然让女鬼附身在这个女孩身上,你这是想让女鬼害死她!”   酒楼瞬间炸开,女孩父母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怀玉,他不是仙者吗?怎么会让女鬼附身自已女儿身上,这不是要害死自已孩子吗?!   女孩父母正要激动,谢眠不着痕迹看向他们,顿时,他们,连同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无形压力,被迫定在原地,说不出话。   “不是尊者让我附身,是我求尊者帮我附身在女孩身上。”俯身在女孩身上的女鬼说话有些不清楚,她从女孩身上漂了出来,阴气冲天,鬼纹已经爬满她脸,她怨恨十足看着钟李梓,血泪直流。   “你为什么要冤枉我?回答我。”   钟李梓眼神慌乱,“你说什么?谁冤枉你!”   “你不敢说对吧?我帮你说。”女鬼面孔扭曲,“魔兽是你引来的,八十年是,八十年后也是。你引来魔兽,故意装好人,救城镇中的人,好获取城镇中的人信任,代表门派收他们有灵根的女儿为弟子。   “这样一来,即使害死他们女儿,他们也不知道,更不会上报,求其他仙门宗派相救,他们还以为他们女儿在门派修行。我说对了吗?”   什么?在场之人全部愣住,耳朵嗡鸣作响,怀疑自已听错了。   “你胡说……”钟李梓咬牙切齿否认。   “我胡说?我是你收的其中一名弟子,我怎么会胡说?!”女鬼褪去黑袍,身上皮已经全没了,灵根也被抽了,她哭出血泪。   “我那么信任你,把你当师尊,给你挂红布条祈福,你剥我皮,你挖我灵根,你害死我,把我和其他九个师姐的尸体一起抛尸乱葬岗。为什么,为什么?!”   八十年,她和其余有灵根的九个少女拜入钟李梓门下,怀揣着修仙的梦,跟随钟李梓来到钟李梓所谓的师门。   来到门派所在地,他她们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门派,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师姐,钟李梓骗他们的,带着家中人的期盼与荣耀,她们迎来了最残忍的下场。   ——被囚禁了起来,抽取灵根,扒掉皮。   她是年纪最小的,最后被抽取灵根扒皮的,曾眼睁睁,绝望地看着其他九人被残忍杀害,甚至是玩弄。   没有任何机会可以逃,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求救,只能绝望愤怒死去。   可能是怨气、恐惧太深,她被抽取灵根,扒掉皮死后便化成鬼,神志不清,在乱葬岗徘徊八十年。   直到八十年后,再见魔物,她神智才清醒了一点,想起这段暗无天日的记忆。   女鬼痛苦嘶吼,她回想着生前,浑身抖得说不出话。   全场寂静,看着钟李梓,眼神恐惧。钟李梓脸色阴沉,他恶狠狠扫女鬼一眼,退后几步。   确实是他骗了这些少女,抽了灵根扒了皮。   抽出的灵根他炼化了提升自已灵根,他灵根不好,难以提升。唯有走歪魔邪道,拿还未修仙的少女灵根炼化,才能强行提高自已灵根。   至于皮,他挂了起来,当欣赏品。   八十年前骗了这些少女,他怕发现,就躲了起来,谁知一个多月前,有个无皮女人找上他,拿大量灵宝丹药跟他交换,要皮。   女人要三十二副皮,他把原来的十副买给女人还不够,出于贪婪,他又打起了城镇的注意,想故技重施。   谁知,还不等他出手击退魔物,有灵根的少女就消失了。   他仔细查了一番,才发现是被他八十年前杀死,变成女鬼的弟子带走,藏了起来。   于是他故意让城镇镇长去求助仙门宗派,催眠了两个女孩,让她们指控女鬼,想借仙门宗派之手,灭了女鬼,把女鬼藏起来的少女带走。   他算盘打得好,算上女鬼藏起来的少女,再加上收的这两个被催眠的女孩,就刚刚好三十二副。   真面目被识破,钟李梓心里一阵慌乱,他捏着背后盒子,转身就想跑。   玄魏宗江怀玉在、谢眠在、还有个踏入小鬼王期的女鬼,他不是对手,只能快点跑。   他还没跑两步,江怀玉化神威压如海潮袭来,他被压得腿一弯,直直跪倒在地,磕碎膝盖骨,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呼。   江怀玉冷冷看他两眼,走到女鬼面前,放轻声音,“想去报仇就去,我不会拦你。”   女鬼停止痛苦嘶吼,她定定看着江怀玉,好半天,才从痛苦中恢复理智。   她扭曲的脸上裂开笑,拖着身体,猛地来到钟李梓身后,掐住钟李梓脖子。   尖利指甲戳破钟李梓脖子,钟李梓痛得惨叫一声,他惊恐又断断续续道:“我……我是……你师尊,你不能杀我……”   女鬼听到师尊两字,眼前闪过一丝犹豫,很快犹豫消失,她凄厉的哭,死死掐紧钟李梓脖子。   “你不配,你不是!”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让你尝尝我们当年的痛苦和绝望,明明我们那么信任你,你却杀我们,折磨我们!”   她的十六岁的记忆里只有阴暗囚笼,发臭的血,以及无尽恐惧。   看不到一丝光。   她曾做过无数次回家的梦,醒来,还是在囚笼里,身边是其他少女精神失常的哭喊,以及嗡嗡飞舞的苍蝇。   血雾瞬间笼罩女鬼和钟李梓所在之处,众人只听到钟李梓的惨叫声,惨叫声不绝,好半天才消失。   等消失,血雾才散去,众人只见地上只有一滩血,女鬼飘在空中,满手满身都是血,她呆滞在原地,望着酒楼下的人。   望了会,她咧嘴狂笑出声,拽着一地血,走到江怀玉面前,终于不笑了,跪了下来。   “尊者,你杀了我吧,大仇得报,我想解脱。”   江怀玉早猜到女鬼会这么说,不语,低头看向女鬼,女鬼也望着他,脸上鬼纹已经消失的差不多,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尊者,求你杀了我。”   女鬼重复一遍。   江怀玉下不了手,他定在原地,跟女鬼对视良久,女鬼又重复了一遍。江怀玉这才咬着牙,召出霜寒剑,想要送女鬼解脱。   霜寒剑刚召出,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他手,截住霜寒剑,“江尊者闭眼。”   江怀玉微怔,他回头,对上谢眠的眼睛,眼睛漆黑深邃如浩瀚星空。   对上谢眠眼睛的刹那间,江怀玉听到女鬼解脱般笑了声,甩开谢眠的手,江怀玉回头一看,千幻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刺穿女鬼胸膛。   女鬼低头看着胸膛的千幻伞,倒在地上,血泪滚了一地,她望着江怀玉和谢眠,断断续续道:“那些……失踪少女都在乱葬岗地底……谢谢……谢谢……”   她的身躯在倒在地上后,快速散开,最后碎成白光。白光拢在一起,化出女鬼生前的少女模样,粉白衣裙,清秀脸上满是灵动。   她冲江怀玉一笑,提起裙摆,从酒楼楼梯跑下酒楼,穿过有些怕她,又有些同情她的人群,一直奔向八十年前家的位置。   随着她奔跑的动作,她身影飞快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解脱在回家的路上。   做了无数场噩梦,幻想了无数次回家,在死后八十年,她终于重新踏上回家的路。   ……   第二天天一亮,江怀玉便和谢眠告别城镇镇长,准备返回玄魏宗解除师徒关系。   昨晚,在得知失踪少女所在地,江怀玉和谢眠便带人去乱葬岗找到女鬼藏在地下的二十个少女,带了出来,一一护送完。   护送完后,江怀玉和谢眠找到那十具被钟李梓害死的少女骸骨,立了墓碑。   “两位仙者稍等片刻。”镇长笑眯眯道,他看向后方,“大家都想感谢你们。”   江怀玉正要说不用,钟声响起,钟声似乎是从镇上寺庙传来,伴随着钟声,镇上的人各自提着东西来了。   “我们城镇也没什么好东西,但点心很不错,因此每家做了不一样的点心赠于二位仙者,希望两位仙者不要嫌弃。”镇长说。   江怀玉还没说话,各家已经涌上来,热情异常,递上点心。江怀玉接都接不赢,边接边放储物袋。谢眠接了几份就不肯接,站在一旁,温和的笑,拒人千里之外。   接完点心,江怀玉两人这才离开城镇。   后面传来城镇众人的祝福。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二位仙者。祝二位仙者仙途顺畅,得偿所愿。”   声音嘹亮,伴随着钟响响彻云霄。   江怀玉笑着挥手跟梧桐城镇众人告别,等离开梧桐城镇有段距离,江怀玉召出霜寒剑,转身看向落后他一步的谢眠,笑容消失。   “事情已经处理完,即刻和本尊返回玄魏宗,解除师徒关系。”   谢眠沉默在原地,没吭声。   江怀玉蹙起眉,“走啊。”   “师尊。”谢眠唤了声,“弟子不想解除师徒关系。之前想解除,只是一时气话,惹师尊生气。弟子知错了师尊随便怎么罚弟子,弟子都接受。”   江怀玉哪能想到谢眠在此时反悔,他已经决定好解除师徒关系。“本尊不想罚你,解除师徒关系就好。”   下一刻,措不及防被冷香袭击,谢眠把他整个人扣怀里,嗓音微哑。   “弟子舍不得师尊。可不可以不解除?弟子以后再不会惹师尊生气。”   “求你了,师尊。”   江怀玉要推开谢眠的手一顿,他偏过头,“求本尊也没有,你说的要解除。”   “弟子知错。”谢眠把下巴磕在江怀玉肩颈,扣紧江怀玉,江怀玉感觉到一滴温热滴落在他颈部,谢眠轻轻道,“弟子以后不会再犯。”   江怀玉本来就愧疚,温热滴他脖颈时,江怀玉心软了。他犹豫片刻,道:“哭什么哭,不解除便是。说解除师徒关系的是你,说不解除的也是你,你真是……”   江怀玉找不到形容词形容谢眠,拍了拍谢眠肩,示意谢眠放开他,谢眠不仅不放开,还带着他倒在地上,轻笑出声,“恃宠而骄?”   谢眠侧头看江怀玉,盯着江怀玉唇,江怀玉唇薄而嫣红,心中起了亵渎的念头,想去探江怀玉唇。   谢眠喜欢江怀玉唇,甜的,带着点清香。   谢眠也喜欢江怀玉腰后那颗痣,能咬到,磨出艳丽的颜色。   地上野草茂盛,倒在地上时,江怀玉嗅到野草的清香。他有些恼火,侧头看向谢眠,“你还小吗?”   侧头看向谢眠的瞬间,江怀玉愣住,他产生了一种谢眠要把他拆皮拔骨,吃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瞬间消失,让江怀玉觉得是错觉。 第六十八章   推开谢眠,江怀玉站起身,“既然不回玄魏宗解除师徒关系,那就尽快去下一个任务点,下一个任务是蝶衣血?”   谢眠应道:“是蝶衣血。”   谢眠一共接了两个任务,一个是城镇除魔物,五宗大比之前接的,还有一个任务是蝶衣血,五宗大比后接的。   蝶衣血是羽族发布的任务,任务内容是杀掉人称蝶衣血的上官华容,将上官华容绑走的羽族神女平安带回来。   上官华容,人称蝶衣血,通缉榜榜七,凶名赫赫,虐杀成性,他有个癖好,喜欢绑架宗派仙门得意弟子,玷污杀害,以炫耀自己。   数日前,他绑走羽族神女,羽族全族气疯,找到五宗代表,砸重金,在五宗宗内发布追杀蝶衣血“上官华容”,安全带回羽族神女的任务。   任务不限接任务人数,任务完成后报酬极高,其报酬换算成上品灵石,能维持一个中小门派安全无忧运转一百年。   任务一发出,瞬间点爆五宗宗内,但却没有几个人接。   ——蝶衣血“上官华容”擅长易容,据点在妖魔交界处,非常难杀。   从他手里救人,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这个任务,可以这么说,就算是十几精英弟子一起接下,一起前往妖魔交界处,都难以完成。   不仅完成不了,风险还极高,容易丧命。   江怀玉知道谢眠不会接完不成的任务,记着自己答应要陪谢眠完成任务,江怀玉跟谢眠御剑来到死海。   死海对面就是妖魔交界处。   死海有禁制,死海之上不能御剑,会落下去,因此只能用灵船前往妖魔交界处。   谢眠提前准备了灵船,置于死海上,快速前往妖魔交界处。   海风夹着咸湿气味滚滚而来,江怀玉站在灵船上,往死海里看。   死海的水浑浊,无数条青蓝色丝线穿梭其中,丝线穿梭间,黑色影子飘荡。   江怀玉看了会死海,这才收回目光。   他正准备拿出储物袋里城镇镇民送的点心尝尝,谢眠走到他身边,解开自己宫铃,拉过江怀玉左手。   换作以前,江怀玉铁定认为宫铃是暗器,专门系他左手,杀他,自从知道谢眠其实就是个好徒弟后,江怀玉不觉得了。   江怀玉单手打开点心盒子,偏头看向谢眠,“你这宫铃有什么作用?”   谢眠撩开他左手手腕处的衣袖,想系上宫铃,却在撩开的瞬间,蹙起眉。   他盯着江怀玉纤细左手手腕,江怀玉左手手腕有一大块烫伤。这伤应该是昨日烫伤的,现在却还没结痂,正渗着血,在周边雪白肌肤的衬托下依然凄凉。   江怀玉注意到谢眠在看什么,收回左手,“没事,昨日修复平安玉不小心烫伤的。”   江怀玉说到平安玉时,猛然想起自己把平安玉修复了,却没有给谢眠。他是打算在回玄魏宗解除师徒关系后,给谢眠来着。   江怀玉从乾坤戒小心翼翼翻出平安玉,递还给谢眠,“你的平安玉,为师帮你修复好了。”   江怀玉不太习惯说为师这两个字,中间硬生生停顿了一息,才加上为师两字。   谢眠怔愣在原地,他定定看着江怀玉,片刻,才接过平安玉,收好。   “师尊为什么这么好?”   江怀玉:“?”   江怀玉不是很懂谢眠在想什么,“对你好你还问为什么,难道要对你不好,你才觉得正常?”   谢眠闻言,笑出声,他道,“师尊这般好,弟子有些承受不住。”   边说谢眠边绕到江怀玉右边,拉过江怀玉右手,系上宫铃,“师尊刚才不是问宫铃的作用吗?弟子这宫铃跟其他师兄弟不同,宫铃中置了血,只要师尊摇晃宫铃,弟子这边的宫铃也会有回响。”   “蝶衣血上官华容善长易容,弟子担心他易容成我们其中一个人,因而给师尊系上宫铃,以防万一。”   江怀玉闻言,朝他手腕看去,果然看到谢眠衣袖中隐隐约约也有个宫铃,于他这个银白不同,是银黑。   “宫铃不是一个玄魏宗弟子只有一个,你怎么有两个?”江怀玉问谢眠。   谢眠嗯了声,缓缓道:“弟子可能比较特殊?”   灵船在死海上受了一定阻碍,行驶速度缓慢,行驶了半一天还没到达妖魔交界处。   江怀玉在灵船船房内,把话本都在心里演了一套,依然没到达妖魔交界处,他撑着下巴,百般无聊地看向谢眠,谢眠正坐在他旁边画符箓。   死海禁制不仅仅修士不能御剑直接来到妖魔交界处,还会吞噬空中灵气,叫人无法修炼。   因而谢眠也和他一样,即使无聊,也没修炼,而是凭借记忆在画符箓。   江怀玉盯着他看了会,目光落到符箓上,说实话,他压根没认出符箓上写的什么字,古老曲折,压根不像字。   盯着看了会,江怀玉移开目光,有些困,昏昏欲睡。   谢眠写完符箓时,他已经趴在桌面睡着,谢眠悄无声息径自放下狼毫,弯下腰,盯着江怀玉看了会,俯身去吻他唇。   他早想亲江怀玉,在江怀玉还给他平安玉时更甚,只是一直没机会。   江怀玉被肆无忌惮的纠缠弄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并没有人亲他,谢眠还在写符箓,江怀玉看了会,觉得是错觉,还是困,闭上眼,又睡着。   其实江怀玉只要仔细看,就知道亲自己的是谢眠。   谢眠笔下的符箓笔墨早已干了。   但江怀玉没有注意到。   江怀玉睡着后,谢眠又缠了上来,他在江怀玉耳边道:“师尊,弟子刚发现林湛也在妖魔交界处,你说,弟子是杀了他还是杀了他?”   “好不容易找到林湛位置,师尊应当是不希望弟子杀他?可谁叫他得了师尊的好。”   谢眠从江怀玉耳边撤离,他落在江怀玉唇边,探入其中,轻咬江怀玉。“师尊的好,只能是弟子的,对吗?”   江怀玉睡得沉,他尝到冷冽,迷迷糊糊嗯了声。 第六十九章   ……   海水翻滚,灵船在死海行驶了一天半,第二天天快黑时才抵达妖魔交界处。   妖魔交界处残暴无度,穷奢极欲,除了妖魔就是罪大恶极的魔修、修士,因此,妖魔交界处又被称为“小九龙岛”。   江怀玉心知妖魔交界处的危险,和谢眠在灵船上易容成普通相貌,遮掩了修为,这才谨慎的进入妖魔交界处。   妖魔交界处内异常繁华,表面上看,与修仙界城池并无不同。   “跟我往死里打。”   “你个小畜生,赖账,不想活了是吧?!”   房屋林立的街道围着一群人,只听一声怒骂,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从人群里飞了出来,重重砸在江怀玉面前。   江怀玉往后退了几步。   “会还钱,会还钱的。”灰扑扑的身影是个颧骨凸出、两眼发青的瘦子,砸到地上后,他猛地吐口血,擦掉血,从地上一翻而起,嘴里忙不迭的求饶。   “再给我两个月吧,最多两个月。我不仅还,我还翻倍还。”   “我信你?”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高挑的青年带着几个随从从人群中缓慢走出,青年头上长着两只黑角,碧眼,很明显,是个化形的妖。   “你没钱你来玩什么赌注?搞笑,你当我这里是发救济粮的?”   瘦子脸色发白,蠕动嘴唇,“不……不,是的,我………我我肯定会还钱的。”他说着,只觉得膝盖一疼,下一刻直接被按在了地上。   青年眼神冰冷的看向他,对几个随从说道,“砍断他手脚拿到妖市里去卖,应该值不少钱吧?”   几个随从笑嘻嘻回答。   “应该不值几个钱,他就是一只低贱的虫妖,手脚能值多少钱,主子,依下属们看,直接把他碎尸了,拿到妖市里去卖,才能换回我们借给他的那些钱。”   青年闻言,缓缓勾起了笑容,“那就动手吧,别让我等急了。”   几个随从身上浮现出黑纹,瞬间脱落一层皮,露出原本妖形。原来是几只狼妖。   “是,主子。”   瘦子脸上血色全部褪下,他浑身发抖,往后退,退了几步,扭头就想跑。还没跑两步,几个狼妖已经窜到他面前。   瘦子瞪着几只窜到他面前的狼妖,脸色大变,他左右看了看,急中生智,竟一把拽过站在旁边,准备悄然离开的江怀玉。   “这个人是我奴仆,我可以把他赎给你还债,你看他这身段,腰细腿长,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也凑合,比我值钱多了………”   瘦子话还没说完,直接被踢飞了出去。   体内五脏六腑似乎被踢碎,瘦子吐出一口含着肉沫的心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还没爬起来,一只做工精细的黑鞋踩在他胸口,硬生生把他踹到了地上。   黑衣青年眼里仿佛蒙了层阴影,他笑着俯视瘦子。   “你说谁是你的奴仆?那是我的人。”   全场寂静,看着黑衣青年“谢眠”。   瘦子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求饶,“饶命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认错奴仆了……”   话说着,还没爬起来,又被谢眠踩了下去,在场的人、妖、魔在这一刻,听到了瘦子胸骨破裂、妖丹粉碎的声音。   谢眠注视着痛苦地直吐血的瘦子,笑容更盛,他极缓极慢的碾瘦子胸口,”如果求饶有用,也不会有那么多蠢货在地下腐烂。”   瘦子那张刻薄的脸在痛苦之下已经扭曲,他吐血不止,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一会儿,两眼一翻,痛昏过去。   谢眠这才收起脚,他看向神色莫测的青年,走到江怀玉面前,十指相扣,扣住江怀玉手,拉着离开此地。   “慢慢玩,不打搅你们了。”   在场的妖、魔、人注视着谢眠和江怀玉离开后,忍不住窃窃私语,神色兴奋,猜测谢眠和江怀玉的身份。   出手这般狠毒,又是修士,是不是十二境通缉榜上的通缉犯?   青年眯起眼睛收回注视着江怀玉和谢眠离开的目光,看向地上的瘦子冷笑两声道,“给我拖走,处理了。”   几个狼妖立刻应了下来。   ……   江怀玉被刚才的一幕冲击的半天没缓过神,他侧头。看着谢眠。   谢眠此时易了容,长相极其普通,给人一种阴狠的感觉。   “师尊看弟子做什么?”谢眠察觉到江怀玉看他的目光,松开江怀玉手,用心念跟江怀玉说话。   “你刚刚……”江怀玉欲言又止。   “师尊莫不是觉得弟子太过残忍?”谢眠问道,他停住脚步,看向不远处装潢及其华丽的交易阁。   “师尊知道被污蔑成奴仆,带走的下场吗?师尊脸上易容术会被解开,会被强迫,还会被送到狩猎场当做奖品,没谁觉得这样不对,师尊会遭无数……”   谢眠的话忽然止住,他低头看向江怀玉细白手腕。   江怀玉重新握住了他手,用心念回到,“为师不清楚下场,只是潜意识觉得会很惨吧,毕竟这里被称为小九龙岛。”   江怀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为师刚才只是想说,你刚才是不是太高调了?我们是来追杀上官华容,救羽族神女,太高调容易引起注意,打草惊蛇,不利于完成任务。”   谢眠从江怀玉细白手腕上移开目光,他笑着看了眼装潢华贵的交易阁。   “弟子认为越高调越好,不瞒师尊,弟子还想买处宫殿。”   江怀玉:???   你在说什么鬼话?   江怀玉心想:把你卖了也买不起宫殿。   而且做任务用得着大手笔买宫殿???   谢眠似乎看穿江怀玉在想什么,“蝶衣血上官华容喜欢绑架宗派仙门得意弟子,玷污杀害,以炫耀自己。   “近日,据弟子所知,妖魔交界处有个赏花会,赏花会邀请妖魔交界处有名声、有权势的修士、妖、魔去赏花。   “依上官华容喜欢炫耀的性格,必然会强行带着羽族神女去参与赏花会,在赏花会羞辱羽族神女,以获得羡慕、喝彩、追捧,并借此贬低名门正派。”   “弟子踹妖,买宫殿,就是想引起其他势力注意,以此拿到赏花会的资格。”   谢眠说到这里,补充道:“接下任务后,弟子没事做,查了前几次上官华容绑走其他名门正派弟子的踪迹,其踪迹符合炫耀性格。”   谢眠接下任务后,江怀玉也查了相关信息。   确实跟谢眠所说一样,上官华容绑走名门正派弟子后,经常会在一些关注度高、影响范围广的地方带着名门正派弟子出没。   沉思片刻,江怀玉取下乾坤戒,递给谢眠,纠结道:“不知道买处宫殿够不够,如果不够,为师再想办法。”   “师尊想什么办法?”   江怀玉:“……”   江怀玉沉默片刻,小声说,“你肯定很值钱,把你卖了就够了。”   谢眠:“……”   谢眠噗嗤笑出声,他接过乾坤戒,转手放回江怀玉手中,“弟子虽然不如师尊有钱,却也没有师尊想得那般惨。区区一处宫殿的钱,还是拿得出。”   江怀玉:“???”   区区?   一处宫殿?   江怀玉恍恍惚惚,觉得自己不认识区区二字,他看向谢眠,谢眠也看着他,笑意盈盈。   江怀玉错开他眼睛,目光顺着他鼻尖往下看,黑衣低调,做工却精致,确实不像差钱的模样。   那为什么原著给人一种,原主收他为徒,掐他资源后,他就过得很凄惨的感觉?   江怀玉左思右想,终于得出答案。可能前期,他确实过得凄惨,但随着时间推移,想办法得到其他渠道资源,就好过了起来。   但应该也没好过多少,所以才显得惨。   ——毕竟谢眠还有个姐姐,他好过起来,肯定第一时间顾得是他姐姐,拿钱换他姐姐命。   被扒了皮,说不定龙丹也被夺走了,这样一个人要想活在世上,需要多少钱才能吊住性命?   江怀玉没敢想,估计是一笔天文数字。   既然谢眠有钱,江怀玉也就没拿出乾坤戒,他琢磨着这次让谢眠付,毕竟是谢眠自己的任务。当然,后期如果谢眠因此医治姐姐钱不够,他再悄悄补贴谢眠。   正想着补贴,江怀玉直接被谢眠拉到交易阁。   交易阁阁内站着好几个还没有完全化成人的鼠头人,皆穿着褐色衣袍,怀里揣了一本帐。   见谢眠和江怀玉进来,几个鼠头人愣了下,纷纷迎上来,笑容殷勤。   “二位客官不知有何需要我们交易阁帮忙交易的?二位放心,我们交易阁只拿我们应该拿的报酬,交易绝对公平公正公开,不存在任何黑幕。”   “得罪了些不该得罪的人,想在这里长住,帮我们找一处舒适的住处。”   “住处要灵气充沛、风水极佳的宫殿,不差钱。”   谢眠指间转出一个乾坤袋,乾坤袋沉甸甸的,他扫了几个鼠头人一眼,笑道,“我不管你们是以什么手段拿到合适的宫殿,总之,两天之内帮我们准备好住处,若是准备不好……”   谢眠把乾坤袋直接抛给其中一个鼠头人,抬手,指尖点了点江怀玉脖子。   “我想你们不会想知道下场。”   江怀玉瞬间有种谢眠带他来砸店的错觉。   躲开不知道为什么谢眠点自己脖颈的指尖,江怀玉扬起眉,端起穷凶极恶的模样,阴森森补充道:“知道是什么下场的妖,坟头草都已经三丈高了。”   几个鼠头人神色大变,连忙点头,不用谢眠说,接着道,“这两天我们将为二位安排一个舒适的暂住地。”   “带路。”谢眠道。   “二位这边请。”一个鼠头人走列,抬手做了个请姿,示意江怀玉和谢眠跟自己走。   目送江怀玉和谢眠离开交易阁,前往暂住地,几个鼠头人松了一口气,低头,笑眯眯打开谢眠扔过来的乾坤袋。   乾坤袋内灵宝灵石之多,买宫殿绰绰有余。   暂住地是一处府邸,府邸种满白玉竹,处处透着风雅。鼠头人把他们送到府邸西院才转身离开。   江怀玉对住处要求不高,对安全要求高,绕着西院看了圈,确定没什么异常才放下心。   这里是妖魔交界处,又被称为“小九龙岛”,万事都要小心才是。   和谢眠在西院安顿下来不久,江怀玉忽然听到异样的声音。仔细一听是,异样声音是从府邸主院传来的。   江怀玉本来不想管异样声音,但耐不住异样声音里还夹杂打斗声,好奇,便掐然火诀,召出霜寒剑,摸到主院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主院跟西院布置差不多,只是要大一点,江怀玉很快摸到声源处。   声源处,房间内,江怀玉通过神识,竟看到房间内,林湛和一个不认识的妖在纠缠,那妖长相一般,似乎想强迫林湛。   江怀玉愣住,他回想原著。原著这个时候,妖王火葬场,他不记起飞星沙城的记忆,在救人时和林湛起争执后,将林湛打晕。   打晕不久,他就记起飞星沙城记忆,跑回来找林湛。   但已经晚了,林湛被人带走了,直接带入妖魔交界处,买给有权势的妖。   现在看来这一幕,一看就是林湛被卖给有权势的妖了,那妖要强迫林湛。   虽说知道后面妖王穆燃灯会赶来救林湛,但看林湛现在这备受欺负的模样,江怀玉有些于心不忍,他叹了口气,悄悄运转灵力,一道剑气刺向那妖。“你敢碰我,我不会放过你……”房间内,林湛正卖力装出害怕的模样,拢紧衣服,怒视对面成形的妖。   下一刻,那妖直挺挺倒在地上,连台词都不让他说完。   林湛:“?”发生了什么事,你起来让我把台词说完啊!!!   江怀玉见解决掉那妖,从房顶悄无声息跃下,返回西院,刚返回西院,江怀玉就看到他房间门口火光明亮。   谢眠一身黑衣,挑着盏灯,站在门口看他,笑容薄凉,“师尊刚才去哪里了?” 第七十章   江怀玉被谢眠的笑打量的有些毛骨悚然,微怔,下一刻只见谢眠走到他面前,薄凉散尽。   “弟子见师尊不在院中,还以为师尊出事了,担心了好久。”   江怀玉从毛骨悚然中缓过神,觉得自己是产生了错觉,谢眠是个二十四孝好徒弟,怎么会用刚才那种薄凉得要吞了自己的表情看自己。   笑道:“为师没事,刚才去救人了,扬善除恶。”   谢眠道:“扬善除恶?妖魔交界处多得是不平之事,师尊除恶也除不过来,还是少管为妙。”他说到这里,顿了下,目光担忧,“师尊可有受伤?”   “没受伤,对方不经打。”江怀玉回答。   谢眠点了点头,挑着灯往西院外走,看样子是要去住院。江怀玉拦住他去路,正欲问谢眠做什么,谢眠似乎看穿他心思,笑吟吟道。   “弟子去看看关照关照师尊救下那人,看他有没有受伤。弟子不是什么坏人,既然师尊救下,弟子也希望他能好好的,不要辜负师尊救他的好意。”   谢眠说到好意时,笑容更深,在灯光下,显得极其温柔。   江怀玉:“……”   如果江怀玉救下的人不是林湛,江怀玉喜闻乐见谢眠去关照对方,还会夸谢眠小天使。   但江怀玉救下的是林湛,谢眠这时候去关照林湛,岂不是要跟妖王穆燃灯撞上,碰上穆燃灯和林湛你侬我侬?   依谢眠这性子,即使不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林湛,出于对林湛的好感,也会吃醋,发疯。   江怀玉想到这里,顿感大事不妙,他拧住谢眠衣袖,硬生生把拽进自己房间,关上房门。   “今晚你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谢眠有些茫然,“为什么?”   江怀玉心说:怕你吃醋发疯。心里这么想,江怀玉面上却不显,他坐在桌前,打算盯着谢眠,不让谢眠出门。   谢眠得不到答案,也不强得答案,他灭掉手中灯,坐到桌前,垂着眼帘。   江怀玉盯了谢眠片刻,心思不由跑远了。   谢眠以后肯定会喜欢林湛喜欢的死去活来,他现在只是还不明白自己对林湛的好感叫心动。等他知道了,肯定要处处吃醋,毕竟林湛那么受欢迎。   江怀玉心想,自己总不可能处处盯着谢眠,防止他发疯。   那么,只能……   江怀玉一脸严肃的抬指敲了敲桌面,决定扳正谢眠三观,给谢眠灌输正确恋爱思路。   “谢眠,为师跟你说个事。”   谢眠抬眼,“师尊请讲。”   江怀玉看向窗外,沉思片刻,胡扯道:“为师夜观天象,见你红鸾星动,想必是遇上心动之人了。”   谢眠微微一愣,房间灯火下,他勾起嘴角,极轻的嗯了声。然而,他才勾起嘴角,就听江怀玉说,“你心动之人极其受欢迎,他跟你不是一路人,你们走不到一起的。”   谢眠勾起的笑僵在脸上,他定定看着江怀玉,“师尊知道那人是谁?”   江怀玉点头。   谢眠又问,“那好看吗?”   江怀玉哪里敢说林湛不好看,而且他看林湛也确实好看,“好看。”   谢眠僵在脸上的笑消失,江怀玉察觉他不悦,当即道:“你别伤心,虽然不能在一起,但也算是段……”   江怀玉纠结了一下,添上美好两个字,“美好的经历。为师想跟你说的是,你得不到,不要强求,不是你的,你强求也强求不来,最后反而会落个不好的下场。”   谢眠:“……”   谢眠面无表情。   江怀玉致力板正谢眠三观,继续道:“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明白吗?”   “弟子不明白。”谢眠冷笑,“不在一起,那还喜欢他做什么?像这种不能在一起的,弟子宁可杀了他,也不会让他幸福。凭什么弟子痛苦,他却能幸福?”   江怀玉:“……”   江怀玉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你这样想不对……”   谢眠收敛冷笑,他看着江怀玉,眸子漆黑,乖巧道:“如果那人是师尊,例外。”   江怀玉:“……”   江怀玉拧起眉,“你不要胡说,转移话题,为师跟你说正事。你给为师记住了,他跟你不是一路人,你不能强求,强求也得不到,要学会放下。”   谢眠顿了会,维持着乖巧,他笑道:“师尊说什么便是什么,弟子不强求。”   江怀玉松了口气,看样子是听进去一点,“乖。”   谢眠笑着看江怀玉,在江怀玉说完乖字后,微微侧头,踢翻了置在脚边的矮脚青铜莲花灯盏。   ……   江怀玉盯了谢眠一夜,第二日一早,便拉着谢眠去看买下的那处宫殿。   鼠头人在天色大亮,天边翻起鱼肚皮时上门告知已经找好了合适的宫殿。   “这处宫殿环山靠水,不仅灵气充沛,风水也极佳,绝对符合两位心中所要的宫殿。”   江怀玉:“效率还挺高。”   鼠头人殷勤道:“二位出手大方,我们交易阁自然办事也快。”   江怀玉跟鼠头人谈话时,主院抬出一具妖尸体,正是江怀玉昨天晚上解决的那只妖。不过,这具妖尸体现在极其恐怖,应该是被谁补刀了。   鼠头人瞪了抬尸的两个小妖一眼,示意它们站住,不要再过来,等会再抬出去。死都死了,生意想来也凉了,就不要打搅它另外一门好生意。   抬尸的两个小妖被鼠头人一瞪,顿在原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默契地退回到住院院门后面。   谢眠早看到抬起出来的妖尸体,目光顺着两个抬尸小妖,看向主院。   阳光穿透云层,细碎如金子,撒在谢眠发丝上。谢眠缓缓勾起唇,眼里一片阴狠之色。   ……   主院。   林湛正坐在床前,一脸警惕地看着穆燃灯说话,忽然,他感觉背后一凉,像是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上,凉气从背后直窜脑门。   穆燃灯没察觉他的异样,还在一旁道:“林尊者,我不是有意要骗你,飞星沙城只是为了……”   穆燃灯说到这里,实在说不下去,他无论怎么说林湛都不信他。他发现林湛也失去了飞星沙城的记忆,至今没想起。   来妖魔交界处时,他派下属一探听,才发现进入飞星沙城的人只要他和林湛被抹掉了记忆,看来是因千年莲子,被境灵针对了。   冷意一闪而过,林湛压下心悸,专心应对穆燃灯,“本尊不知妖王在说什么,按照妖王所说,本尊是在飞星沙城认识你的,可本尊明明记得是在出飞星沙城后,才碰见妖王的。   林湛嘲讽,一脸不信任,道:“记忆被抹掉?妖王是在编什么谎。”   穆燃灯烦躁不安,他不再跟林湛说什么,瞥了眼地上的血。   “妖魔交界处十分危险,不管怎么说,林尊者是因本王才落得如此地步,本王带你离开这里。”   林湛也瞥了眼地上的血,好在他昨天反应快,在那妖不知道为什么倒在地上后,自己也倒在地上撞晕,伪造出跟妖你死我活的场景。   系统在林湛脑海里道:“妖王穆燃灯好感度已达到心动,宿主,可以答应穆燃灯,跟他离开此地了。下一个攻略对象在离开后,返宗路上,攻略度不难,很容易攻略。”   林湛哦了声,兴趣不大,他还在想为什么昨晚那妖莫名其妙就倒地上了。   系统机械的声音在说完上面那段话后,又补充了一句,“本系统昨晚检查到江怀玉和谢眠在此地。”   “谢眠在此?”林湛眯起眼睛,自动忽略江怀玉,“那我得去见见他,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好感度下降的这么快。”   昨晚林湛又收到谢眠好感度下跌的消息,气得他心肌梗塞。   但因为已经跌破,—1000,没法再往下跌了,才没有继续扣积分。   系统道:“依照谢眠现在对你的好感度,你去见他,可能有生命危险,请不要随意靠近谢眠这个不稳定的危险因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湛看了眼穆燃灯。“谢眠的好感度我是刷定了,我就不信刷不上来。   “这种有挑战性的攻略人物,他越难刷好感,我越想刷好感。离开妖魔交界处的事先缓缓,见了谢眠再说。”   系统劝不过林湛,“随便你,本系统不管了。祝你好运。”   ……   “原来的宫殿主人已经离去,所以昨晚我们交易阁就把整个宫殿翻新了一遍,两位大可放心住。”   鼠头人所说的宫殿就矗立在雪山之巅,雄伟壮观,站在宫殿上,从雪山之巅往下看,银装素裹,极为壮丽。   鼠头人揣着袖子,在确认客人对宫殿没有意见后,转身才走,只是走之前,扭过头,留了段话。   “出于好意,提醒二位一下,一来就买这么贵重的宫殿,出手还如此阔绰,小心被各方势力盯上。”   江怀玉和谢眠的目的就是要让妖魔交界处的各方势力注意到他们,因此并不在意鼠头人的提醒。   鼠头人离开后,江怀玉进入宫殿寝殿,没忍住,扑到床上打滚,他发现寝殿床特别大,大得能从头到尾,翻来覆去打滚。   江怀玉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床,一时兴奋,在床上滚来滚去,直接滚下床,滚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寝殿的谢眠的怀里。   谢眠语气有些无奈,“若不是弟子来得及时,师尊就要落地上了。”   江怀玉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他师尊形象感觉全碎,轻咳一声,江怀玉示意谢眠放开他。   谢眠放开他,站起身,道:“各方势力已经注意到这里,弟子借采办物品之由,出去露个面,麻烦师尊守好宫殿,不要放任何东西进来,一旦进来,就免不了一场争斗。”   江怀玉点头应好。   目送谢眠离开宫殿,江怀玉开启宫殿防御阵,召出霜寒剑。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   “交易阁说雪山之巅的那处宫殿已经买了出去?”   “可不是,听说是修士买的。好像是昨日那两个修士,胆子真大。”   “要不要去试探试探他们实力?如果实力弱……嘻嘻,那处宫殿就是我们的了。”   妖魔交界处,各方势力在宫殿有主的瞬间,注意到江怀玉和谢眠,毕竟那处宫殿极其贵重,没有一点资本的买不下。   “雪山之巅那处宫殿又有人住了。”几个小妖站在灰暗阁楼前朝坐在阁楼前扇奴仆的青年道。   青年收起手,踹倒奴仆,缓缓转身,他是只化形的妖,头顶两个黑色角,跟江怀玉和谢眠刚入妖魔交界处看到的那只妖有七分相似。   “是我弟弟昨天遇到那两个修士?”青年问。   几个小妖回答:“是。这两个修士下手狠毒,应该是通缉榜上的通缉犯,实力应该跟蝶衣血上官华容差不多。”   “有点意思。”青年点了点头,“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何方神圣。去,把赏花会请帖转交两份给他们,请他们参加赏花会。”   “是。”几个小妖应下。   “如果有实力,够残忍,我们当然欢迎。如果没有,又或者是名门正派派来的卧底……”青年眯起眼睛,目送小妖拿着请帖离开,道,“那就只能麻烦他们去死了。”   江怀玉守宫殿,守了半天也没见谁来挑衅,正无聊,神识察觉有几只小妖出现在宫殿外,徘徊不进。   江怀玉绷紧心神,立刻打开宫殿,瞬移到宫殿外,几个小妖见了他,立马跪下,递上请帖。   “我家大主子邀请二位大人参与赏花会,还请赏脸。”   “你家大主子是谁?”江怀玉问。   其中一个小妖应道:“二位去了赏花会自然知晓。”江怀玉横它们,凶神恶煞道:“一群废物。”   知道它们不会说,江怀玉不再多问,谨慎接过请帖,确定无异常,才放几个小妖离开。   回到宫殿,江怀玉把赏花会请帖放在桌上,等待谢眠回殿,想跟谢眠商讨赏花会的事宜。   江怀玉从没参与过什么赏花会,这里被称为小九龙岛,赏花会绝不是单单赏花。   谢眠以前生活在九龙岛,想来应该会对赏花会有所了解,与他商讨一下,心里有底,也不会慌。   如此想着,江怀玉静等谢眠,然而左等右等等不到谢眠。   江怀玉有些烦躁,他拿起霜寒剑,舞剑练字,想转移注意力,边练边等谢眠。   出去采办物品,露个脸,怎么天快黑了不回来?干什么去了?总不能是去找林湛……   江怀玉思绪散发,忽然想到林湛,顿时毛骨悚然。昨天晚上,谢眠那么看他,笑容薄凉,他就该知道谢眠已经察觉主院是林湛。   谢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察觉不出主院是林湛?说不定现在已经碰到妖王穆燃灯,吃醋吃疯了,跟妖王打起来了。   江怀玉想到这里,无意识用剑划出了个林湛的名字,他收起剑,起身就要用玉牌联系谢眠。   身后却传来冰凉的触感。   江怀玉拿玉牌的手一顿,心中升起不好预感,他僵硬着身体,回头,对上一双赤红竖瞳。   赤红竖瞳的主人是条黑蛇,黑鳞阴寒,在殿中闪烁着阴森寒光。是飞星沙城秘境里那条黑蛇。   黑蛇见他转身,蛇身直接缠住了他,把他束缚在地上,盘了起来。   冰冷鳞片擦着皮肤,江怀玉脑袋轰然炸开,一片空白,他拿着玉牌的手顿时没了力气,玉牌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声。   响动惊醒江怀玉,江怀玉从恐惧中缓过神,努力保持冷静,握紧霜寒剑。   “你………你……”江怀玉咬紧牙,不让自己露出胆怯,“放开我,飞星沙城感谢你的帮助,你想要什么报答,你说,你别……缠着我。”   江怀玉说话发颤,好几次都差点直接断开,说不出话来。   黑蛇冷冷的看着他,不但没放开,还缠得更紧,低下蛇头,蛇信舐他眼尾。眼尾因为害怕,泅染出湿红。   蛇信触碰到眼尾,江怀玉崩溃了,他驱使霜寒剑,一刺狠狠刺向黑蛇。虽然因为害怕,实力没完全发挥出来,可也发挥了至少六成。   然而这六成剑意只伤到黑蛇表面,便被黑蛇尽数击溃,黑蛇似乎被惹怒了,一尾扫掉江怀玉手中霜寒剑。   霜寒剑脱离手中,飞落到远处时,江怀玉心凉了一半,恐惧蔓延上心头,他想反抗,然而,恐惧使他无法思考,没有什么力气反抗,仅有的一点挣扎都被黑蛇压制住。   江怀玉被压制得死死的,眼眶泛红,没忍住,眼泪顺着眼角滚落,染湿头发。他衣服在压制下半褪,鞋袜也被蛇尾扯掉,江怀玉能清晰感觉到黑蛇缠住他的温度。   黑蛇不同于前一次,这次带着目的似的,来欺负他,在他身上,想要占有他。   江怀玉又气又怕,极度崩溃间,听到手上宫铃响动,抖着声音,几乎下意识道:“谢眠……”   黑蛇听到谢眠二字,顿住,它低头看着江怀玉,缓缓松开江怀玉,消失在殿内。   江怀玉在黑蛇离开后,依然没从恐惧中缓过神,他愣愣看着空荡荡的殿。直到听到谢眠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江怀玉才缓过神。   “师尊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谢眠几步走到他面前,正欲说什么。江怀玉猛地扑到他怀里,抱住他,浑身发颤,说不出话来。   谢眠顿住,他垂着眼帘,神色晦暗,轻轻唤了声,“师尊,你先放开。”   江怀玉闻言抱得更紧,不肯松手,眼泪簌簌滚落在谢眠衣服上,将黑色衣服晕得更深、更黑。   谢眠扭过头,不看江怀玉身上被缠出的痕迹,拿出衣服披到江怀玉身上,把江怀玉抱起,放在床上,坐在床边,静静陪着江怀玉。   江怀玉好半天才说话,松开谢眠的手,“为师刚才想联系你,然后……有蛇……好大一条……黑蛇……”   谢眠嗯了声,他拂去江怀玉眼泪,“师尊不是说不怕蛇吗?”   江怀玉低声道:“怕。”   “黑蛇欺负师尊了对吗?”谢眠问,他把江怀玉拢进怀里,轻声道,“没事了,它不会来了。弟子今晚在这里陪师尊,师尊别怕。” 第七十一章   谢眠怀抱是冷的,江怀玉被他拢进怀里,嗅到一股雪巅之上的冷冽香。   江怀玉捏紧了谢眠衣袖,埋在谢眠怀里,闷声嗯了声。   从谢眠角度往下看,能看到江怀玉后颈。   江怀玉半束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凌乱的散在雪白床榻上。谢眠伸手拨开遮住后颈的墨发,露出的一片瓷色白得晃眼,修长的颈向前倾出好看的弧度。   谢眠的目光顺着瓷白的脖颈没入江怀玉衣襟,看了许久,才漫不经心道:“师尊收到赏花会请帖了么?”   江怀玉被黑蛇吓得心身疲倦,已经闭上眼,闻言,微微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什么请帖?”   谢眠道:“赏花会请帖。”   江怀玉听谢眠重复了一遍,才想起下午几个小妖送来的赏花会请帖,他被黑蛇搅得忘记赏花会请帖的事了。   推开谢眠,江怀玉撑着疲倦,拢紧衣服,运转灵力,召过压在桌上的赏花会请帖。   “今天下午,你未回来时,几只小妖送来的,也不知是谁指使它们送的请帖。依为师猜测,应当是举行赏花会之妖送来的。”   谢眠接过请帖,翻开请帖,视线落到请帖上印着的花印上,久久停留。   “明日赏花会,师尊就不要去了,弟子一个人去。”   江怀玉揉了揉眼睛,道:“你说要护着你,为师自然也要去。”   江怀玉不清楚谢眠的实力,也不清楚赏花会的危险,放谢眠一个人去,他不放心。他好歹是化神期,万一赏花会出现什么状况,上官华容出现,多一人也多份胜算。   谢眠沉吟片刻,“师尊如果要去,答应弟子,无论在赏花会上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不要在意,更不要去管,。”   江怀玉从谢眠话里听出赏花会的危险,他放下手,认真点头,“为师明白。”   江怀玉说到这里,抬起手,摇了摇右手宫铃,宫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响声,不大,却足以听清。   “那黑蛇不知为何,在听到铃声后消失了,应当是怕铃声?下次再遇到它,为师一定对它不客气。”   “为师定要将它剁了,剁成一段一段的。”   江怀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给你补身体。”   谢眠神色微僵。   他把江怀玉按在自己怀里,“师尊疲倦,就先休息一下,天亮弟子叫你,明日还要应付赏花会。”   江怀玉不再晃宫铃,觉得谢眠说的有道理,他点点头,拢紧谢眠给他披得衣服,安分闭上眼休息。只是嘴里还念者要把黑蛇剁成一段一段的,声音极小。   谢眠听他不再念,极其克制的把他整个人压在床上。   ……   江怀玉睡着后,恍恍惚惚感觉自己做了个梦,他梦见黑蛇又缠住了他,在他没有被衣服遮住的光滑小腿……   他想挣扎,没挣扎开。   江怀玉害怕得想哭,猛然清醒,发现没有黑蛇,是一场梦。   谢眠已经起身,正站在窗边清理窗边冰霜。宫殿矗立于雪山山巅之上,夜里温度低,寒意裹着雪,极容易冻结宫殿建筑,凝成冰霜。   “正要叫师尊,师尊却已经醒了。”谢眠回头笑到。   江怀玉揉了揉额角,梦境太真实,让他不由看向自己小腿,雪白肌肤上只有最晚缠出来的痕迹,确实是梦境。   江怀玉松了口气,让谢眠背对自己,自己则快速穿好衣服,从床上站起身。   ”记挂着赏花会,没敢深睡。再说了,为师都是化神期,根本不需要睡眠,只是有时候疲倦,会想睡一会。”   谢眠颔首,没有回话,他清理掉最后一点冰霜,与江怀玉前去赏花会。   这个点去赏花会刚刚好,不算最晚,却也不算最早。   ……   “系统,你刚才说什么???”   林湛一边躲避身后妖魔攻击,一边看向穆燃灯。   穆燃灯好歹是个妖王,应付身后这些妖问题不大,只是很头疼,这些妖魔一波接一波,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杀也杀不完。   ——穆燃灯其实有能力直接杀掉所有追杀的妖魔,但他有所顾忌,怕引起妖魔交界处的界主注意。   妖魔交界处的界主是一头恶蛟,按照他早年得到的消息,这头蛟常年隐世,已经长出龙角,虽然还没化成龙,但已经是最接近龙的存在。   若是引起恶蛟的注意,那就真的麻烦了。   系统明白现在林湛和妖王穆燃灯被妖魔疯狂追击的险境,连忙回到,“经过检测,谢眠昨天下午就在主院附近,他应该是易了容,本系统无法识别。刚才本系统又检测下,谢眠已经去赏花会了,推断为完成某个任务。”   “我现在在躲追杀,你跟我说谢眠?”林湛有些无语。   系统:“不是你之前一直催着本系统检测的?如果不是你催,本系统压根不想管此事,只想祝你好运。”   “之前没被追杀,现在你看看我背后这些妖魔?还管什么谢眠,保命要紧。好感下跌之事,等保住命后,再说。”   林湛恨系统是个不会转弯的人工智障,什么时候了,还谢眠谢眠!   昨天下午,不知为何,林湛的身份就暴露了,大批妖魔追上来追杀,如果不是穆燃灯带着他跑,依他那点根本没掌握这具身份的实力,早就凉凉了。   林湛分神跟系统说话,没注意到身后,被妖物偷袭了后背。   穆燃灯见状,反应极快,击杀掉偷袭林湛的妖物,扶住林湛,沉稳道:“九龙岛地势险要,除了死海,别无出口。   “看如今这情况,死海应该已经被妖魔交界处的妖、魔、魔修、修士堵死。安全起见,先找个地方隐蔽下来,易容甩来追杀来的妖魔。”   林湛跟穆燃灯所想相同,他擦掉衣衫上的血,按了按背后伤口,蹙起眉,“连累你了。”   穆燃灯捏爆扑来的血妖,“林尊者哪里的话,你落入妖魔交界处也是本王之过。“   血妖在穆燃灯手中爆开,红得眩晕,穆燃灯眯起眼睛,不由想起江怀玉。   魅香发作时,江怀玉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带走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想必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怪可惜。   香消玉殒的江怀玉此时已经跟谢眠来到赏花会,赏花会进口是处宫殿,奢华无比。   自踏入宫殿,一步一转景,身边景物转了数十遭,才进入赏花会,一处高台。   高台两侧都种满红色花,也不知道这花是用什么浇灌出来的,红得异常鲜艳。   江怀玉和谢眠两人到达高台,所有目光都朝这边看了过来,目光有不怀好意,也有嬉笑看戏,还有可怜可惜。   江怀玉直觉不妙,下一刻,一个黑影从旁窜出,直直窜向江怀玉两人,江怀玉反应极快,祭出一把普通剑,一剑击飞黑影。   江怀玉并没有用霜寒剑,霜寒剑不到最后,江怀玉不想暴露。   黑影横飞出去,倒在地上,赫然是只绿毛妖僵,妖僵全身已经腐烂,看起来极为恐怖。   它被击飞了还不甘心,从地上爬起,两只异于常人的手垂在身侧,咧牙咧齿。   “谁家的妖僵?”谢眠看向妖僵,语气冷了下来。   “是奴家的。”高台左侧传来一道身影,是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女人穿着暴露,裹了层墨绿色薄纱,媚眼如丝如缕,“没管好自家妖僵,真是不好意思。”   在场的妖、魔、鬼修、人修全部看向女人,撑着下巴,笑出声。坐在高位的青年也笑出声,笑声轻蔑,他头上长有两只黑色角,正是派小妖送赏花会请帖的青年。   “为什么不管好?”谢眠被在场笑,也不恼,反而笑问。   “不要介意啊,奴家又不是有意的。”女人慢吞吞走到谢眠面前,抬手想勾住谢眠脖子,被谢眠笑容吓得退了一步。   她撩了撩发,也不靠近了,抬手搭在谢眠肩上,软声软气道:“奴家下次一定管好。”   说完这话,她朝江怀玉抛了个媚眼,“帮奴家说说情呗,他一副要杀奴家的模样。” 第七十二章   “你谁?”江怀玉警惕地看着虎视眈眈的妖僵,余光瞥了眼女人,“我帮你求情,又没好处。”   “好处可多了,你帮了奴家,奴家带你去奴家殿中探讨……”   话音未落,女人感觉手上一重,抬眸浅浅扫去,谢眠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她手背。   “呀,你也想一起?三人行……”女人扬唇笑,下一刻,笑容僵在嘴角。   她手背剧痛,森然白骨穿破血肉,刺了出来,暴露在空气中。   ——谢眠按断了她手背骨。   女人一张俏脸因痛疼扭曲,一掌拍向谢眠,谢眠侧身避开之际,她才得以从谢眠按着他手背的指下收回手。   连忙退后两步,女人捂住被按断的手,咬牙切齿看向谢眠,“该死的修士,你知道奴家是谁吗?”   “难道是条狗我就要知道她的名字?”谢眠反问,他眼尾维持着下弯弧度,眼睛清亮如一湖水,透出几分不解。   在场其他妖、魔、魔修、修士:“…………”   江怀玉:“……”   江怀玉匿名给谢眠点了个赞。   “你找死!”怒火冲天,女人脸部冒出花色柔毛,柔毛很快覆盖她半张脸,眼看要覆盖她全脸,柔毛却如花开过了季一般,快速枯萎,紧紧贴在女人脸上。   女人不敢置信瞪圆眼睛,颤抖着手去碰脸,柔毛如死壳,从她脸上脱落,露出没有皮的脸。   “啊!”女人惨叫一声,她收起妖僵,捂住自己脸,目光颤抖地看向谢眠,“你对奴家做了什么?!”   在场所有妖、魔、修士、魔修看着这一幕,瞳孔猛缩。   “一点教训罢了。”谢眠笑道,“见我们刚来妖魔交界处就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欺辱?怎么不看看自己,够格吗?废物。”   谢眠说到废物时,笑容彻底消失,他警告性的扫了在场妖、魔、修士、魔修一眼。   妖僵已经不在,江怀玉收起剑,径直前往赏花会请帖上注明的位置。谢眠收起警告性目光,跟随江怀玉也前去位置。   女人爱惜她这张脸爱惜的紧,她一边惊慌失措得想把脱落的壳重新按回脸上,一边恶狠狠瞪着绕过她,前往注明位置的江怀玉和谢眠。   却不料,谢眠从她身边绕过时,微微弯身靠近她,压低了声音,声音阴寒。   “最好不要想着报复,否则,你整张脸都会溃烂,从外溃烂到里,爬满蛆虫。”   女人惊恐抬头看向他。   谢眠拿出手帕,擦了擦她脸侧血,笑了下,“妆化的很漂亮。”   他擦完,站直身体,丢掉手帕,跟上江怀玉找注明位置的步划。   雪白手帕沾着鲜红血液,跌落在地上。女人目光呆滞的看着地上手帕,她脸侧,手帕擦过的地方,一阵阵刺痛。   “你跟她说了什么?江怀玉找到位置坐下,用心念问谢眠。   谢眠偏头看向江怀玉,用心念回到,“提醒她谨言慎行。”   谢眠的提醒肯定有些不同于常人,江怀玉看向呆在原地的女人。看了会,江怀玉正准备收回目光,注意到坐在高台,头顶两只黑色角的青年。   青年与前日进入妖魔交界处,街道上碰到的讨债青年有几分相识,他正撑着下巴打量自己和谢眠。   江怀玉朝他看去时,青年眯起眼睛笑,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江怀玉猜测他就是主持赏花会的主人,也是几只小妖口中,给他们送赏花会请帖的主子。   ……   赏花会邀请者很快来到现场,江怀玉悄无声息打量这些邀请者,没有看到蝶衣血上官华容。   蝶衣血上官华容带着羽族公主,如果出现在场,必定会给羽族公主拷枷锁。邀请者虽然带了陪同,却没有一个带着拷枷锁的修士。   心知上官华容不可能不来,江怀玉耐心等待。   邀请者都到齐,赏花会正式开始,坐在高台的黑色角青年站起身,拍了拍手,“诸位久等,赏花会现在开始。”   高台飞快分裂开,数百盆花随着青年的声音从分裂处出现。江怀玉注意到花盆有些奇怪。   花盆表面漆黑,宛如牡丹的花像是直接从花盆上冒出来,根系耷拉在花盆外,而不是从花盆里面长出来的。   花盆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   那东西似乎会动。   江怀玉仔细盯着花盆看了半天,猛然发现那根本不是花盆,而是头上裹满黑泥,栽种了花的人头、妖头、魔头等。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   “我们妖魔交界处,不需要废物,对于废物,以及一些没有利用价值的玩意。”黑色角的青年放下手,看向高台中心的花盆,扬起残忍的笑。   “就该让他们去死。”   青年话音刚落,场上响起热切的附和声。   “公子说得对,废物就不应该存活于世,该死。”   “这里面有你弟弟,你把他塞进去的?”   “抢夺资源的东西,配叫弟弟?”   “统一击毁吧,诸位以为呢?”   “九龙岛已灭,我们妖魔交界处被称为小九龙岛,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不是咒我们灭吗?!今日就杀了这些废物,以免拖妖魔交界处后腿,我们妖魔交界处必定比九龙岛强,千秋万载。”   “都住嘴。”青年抬手压了压在场激烈附和声,“和往年不同,今年花杀的权利将交给在场诸位。在场诸位,可以放肆杀,不过请别因哪朵花争夺起来,破坏赏花会。”   青年话音刚落,一道半月弯刀横飞上高台,从中横断其中一个妖头,伴随着惨叫声,鲜血染红妖头上的花。   花形如牡丹,在沾在血液后,脱离妖头,快速盛放,红得仿佛血勾勒成,妖艳至极。   ——所谓赏花。   “放心,怎么也又不会争夺起来。“半月弯刀横断妖刀,打了个旋,回到一个修士手里。修士是杀人如麻的邪修,见众人看向他,笑着舔去半月弯刀的血。   “要不要试试谁染红的花多?”   “试试就试试,怕你不成?”现场陷入一片狂热。   江怀玉听着耳边传来的狂热声,通体发寒。他想起谢眠来赏花会前跟他说的话,艰难扯出一个笑容。   就在这时,手指一凉,谢眠勾住了他小指。   江怀玉动了动小指,朝坐在身旁的谢眠看去,谢眠正以一种习以为常的态度,平静看着高台染血的花。江怀玉注意到,他颈部快速爬出黑鳞,眼中浮现嗜血,有些疯狂,显然也陷入这种狂热。   像是出于下意识,谢眠察觉到他的不安,从狂热里抽出精力,勾住了他小指。   江怀玉连忙抽出被谢眠勾住的小指,抬手狠狠掐谢眠手背。   谢眠出生九龙岛,见这种事情肯定如喝水般平常,说不定他所见之事比这还要更残忍。   从小见得多了,参与得多了,就跟xd一样,养成习惯,一遇到这种场景,便容易陷入。   出生环境,成长环境,对谢眠影响太大。   谢眠被江怀玉狠狠掐了下,也没从狂热中清醒,反而越来越疯,他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露出狠劲,眼睛直接变成了赤红竖瞳,起身竟也想参与。   江怀玉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掐诀蒙他眼睛,但被他打散了。   江怀玉掐的诀被打散,当即从乾坤戒中取出披风,给披风施加避免在场妖魔注意到的隐形符后,快速抖开披风,从头到尾给谢眠遮了起来。   掐诀蒙不了你眼睛,我还遮不了你眼睛?   遮住了,看你还想不想参加。   谢眠不动了。   江怀玉见状松了口气,看来遮住不看,谢眠就不会陷入狂热想加入。江怀玉无比庆幸自己来了赏花会,要不然,还不知道谢眠陷入其中,要干出什么事。   正想着要干出什么事,下一刻,谢眠抬起手,直接扯下披风,阴森森看向他。   “你什么东西?想找死。”   江怀玉:“……”   面无表情看谢眠一眼,江怀玉重新给谢眠遮上。   谢眠又扯掉,目光阴狠,一把握住江怀玉手腕,显然发飙了,想折断江怀玉碍事的手。   谢眠手劲大,江怀玉被握得生痛,他轻嘶了一声,知道没办法遮住谢眠视线,也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将谢眠从狂热中带出。   咬咬牙,江怀玉板开谢眠手,把自己神识放了过去,上次他不知羞耻,缠着谢眠双修时,两人神识相交过。   谢眠现在陷入狂热,放神识过去,能用神识安抚,从狂热中拉回来的。   江怀玉的神识是个缩小版江怀玉。   顺利进行谢眠识海后,江怀玉找到谢眠神识,谢眠的神识暴躁,已经陷入一片黑雾。   他似乎化为了原形,自黑雾中,江怀玉看到长满黑色鳞片的一点点“龙”身躯。   ——其实江怀玉只要挥散黑雾,就能看到,谢眠原形不是黑龙,而是黑蛇。   一条即将在不久之后化蛟,在百年之后返祖成龙,拥有龙族血脉的黑蛇。   江怀玉靠近一半就不再靠近,站在原地安抚对方,对方神识很暴躁,江怀玉冒冒失失靠近,容易被对方伤到。   安抚了会,黑雾不但没散去,反而愈发浓重,江怀玉盯着黑雾看了会,叹了口气。   他还是退出对方识海,找个理由把谢眠从赏花会上绑走吧,至于蝶衣血上官华容,等他把谢眠绑出赏花会后,他就自己返回赏花会,蹲蝶衣血上官华容。   这样想着,江怀玉神识化作光点,想要退出对方识海,刚化作光点,江怀玉神识忽然被黑雾缠住,硬生生拖到了谢眠神识旁。   谢眠神识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人形,见他被拖到身边,不管不顾缠了上来。   ……   江怀玉颤巍巍睁开眼,睫毛有些润,他神识还在谢眠哪里,没有收回来。   谢眠的神识缠住了他神识,在识海可劲欺负,他收不回来。   神识相缠,本来就是双修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江怀玉又不是他道侣,缠着他,欺负他,算什么?!   以下犯上!   孽徒!   不要你了!   好心帮你,你竟然这样。   江怀玉又羞又气,恶狠狠斜谢眠,谢眠在识海里一心缠他神识,这会即使没有被遮住眼,也没有再想起身参与赏花会,只是依然保持着妖化状态。   江怀玉记着他们是修士,极力忽视神识被缠住的不适,掐诀遮去了谢眠妖化的异常。   高台之上,花色满天,血腥味浓重。   谢眠越缠越疯,江怀玉已经没空胆寒高台上发生的残忍,他神识被谢眠缠着,缠得心神不稳,险些堕入红尘,软倒在谢眠身上。   按了按眉心,江怀玉垂眸敛着,维持平静,看向高台之上的血花,血红绽放后,如雾般散开,如果不是用血滋养出来的,确实是空前绝后的赏花会。   身居高位,黑色角的青年并没有参与赏花会,而是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众人狂热“杀花”的模样。   看了会,他微微侧头,看向江怀玉和谢眠,江怀玉察觉到青年目光,抬眼朝青年看去,江怀玉有种看穿易容术的感觉。   青年挑眉笑了声,“在下巳蛟,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江怀玉:“张傲天。”指向谢眠,“李四。”   巳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眯起眼睛,道:“赏花会是不如二位意,怎么不参入?”   “规定必须要参与?”江怀玉面对巳蛟的质疑,反应极快,讥笑,“坐享其成赏花远比自己动手要……”江怀玉心神一颤,不说话了,咬住差点脱离的喘息,偏头看向谢眠。   混账谢眠,你缠着我神识,在干什么?!   巳蛟见江怀玉说到一半,不说了,问:“要什么?” 第七十三章   江怀玉目光从坐在旁边,垂着眼帘的谢眠身上收回,咬碎喘息,强装无事,笑道:“要舒服。”   巳蛟闻言,放声笑出声,胸腔微微抖动,他放下手,不再关注江怀玉,重新看向高台血花。   高台上,惨叫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小,层层叠叠绽放的血花,在这一刻因为没有足够血液支撑,缓慢凋谢。   血花凋谢在地上,化为一堆血色粉末。   巳蛟盯着血色粉末,眼里流露出除掉废物的满足。   江怀玉等了会,确定巳蛟不会再关注他后,这才沉下心神,忍着不适,重新进入谢眠识海,去找自己神识。   他倒要看看谢眠对他神识干了些什么。   谢眠识海一片清明,黑雾消散得差不多了,江怀玉寻找了一会儿,便找到自己的神识。   神识委委屈屈团在谢眠识海里,把自己成一团光,见到江怀玉进入识海,顿时化成缩小版江怀玉,飞奔到江怀玉,跟江怀玉融为一体。   融为一体的刹那间,江怀玉看到自己神识竟然被谢眠神识缠着融为了一体,你我不分,宛如亲密无间的道侣。   怪不得……   他在外面感觉到了强烈的反应。   江怀玉耳垂充血,他环顾四周,气愤寻找谢眠的神识。谢眠的神识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干了坏事,躲了起来,江怀玉愣是没有找到他神识。   “谢眠你给为师滚出来。”   江怀玉没忍住,怒道。   识海一片死寂,依旧没有谢眠神识的踪迹。   江怀玉寻不到谢眠的神识,想到外面危机重重,还在赏花会上,只得从谢眠识海中退了出来。   “师尊。”   江怀玉刚退出谢眠识海,耳边就传来谢眠忐忑不安的轻唤。   江怀玉遮在谢眠身上的披风被谢眠拿了下来,他眼睛恢复成正常人的眼睛,就连黑色鳞片也迅速褪去。   ——显然已经从狂热中清醒过来。   江怀玉从谢眠手中扯过披风,冷冷呵了一声,用心念道:“既然已经恢复清醒,想必能听见为师在识海叫你?”   谢眠用心念回到,“师尊,你听弟子解释……”   谢眠陷入狂热,察觉到江怀玉神识在自己旁边,迷了心窍,就缠着对方神识。等弄完,他才发现自己犯了平生最大的错误,江怀玉会生气。   江怀玉不想听他解释,冷冷用心念道:“为师宣布,你被逐出师门了。”   谢眠扯住了江怀玉衣袖,轻轻摇晃,“师尊……”   江怀玉把衣袖扯了回来。   神识被缠着交融,江怀玉脾气再好也不舒服,明摆着被弄。   ——即便。知道谢眠可能是因为陷入狂热,才一时糊涂做出出格事情,江怀玉心里依然不舒服。   他又不是谢眠道侣,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他是谢眠师尊,应当被敬重。   江怀玉越想越气,生着闷气,斜谢眠一眼,“赏花会快结束了,蝶衣血上官华容依旧没有出现。”   谢眠再次轻轻去拉江怀玉衣袖,用心念回答道:“会出现,师尊信弟子。”   “叫江尊者。”江怀玉毫不留情扯回衣袖。   谢眠不肯叫,他抬眼看向一片狼藉的高台,血沫在高台堆一地。赏花会快结束了。   “方才多谢师尊拦住弟子,若不然弟子也会参与其中。”   江怀玉正要冷笑,说谁管你,远处传来一串鼓乐声。   伴随着鼓乐,天上飘来顶四妖抬轿,抬轿白纱翻飞,径自落在高台上。   “赏花会是已经结束了?”   抬轿上下来一个金衣白腰扣青年,青年相貌俊朗,左脸却有条蜈蚣似的伤痕,硬生生破坏了俊朗。   他笑着从抬轿上扯下个披了张白布的修士,修士手脚都有锁链,被他扯着从抬轿上下来,踉踉跄跄往前走。   江怀玉通过锁链,一眼认出这修士是羽族公主,而那金衣白腰扣青年显然就是蝶衣血上官华容。   巳蛟显然认识上官华容,“绑了个什么玩意儿?”   上官华容把身后的羽族公主直接扯到自己面前,手落在白布上,掀起眼皮看向巳蛟,扯起嘴角笑,“都知道我上官华容绑了谁,就不要装糊涂了。”   他说到这里,猛地扯开白布。白布之下,羽族公主一身雪衣已经被撕扯得差不多,额心羽毛印记,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她脸上几道血痕,目光颤抖地看着四周,泪流满脸。上官华容多日的折磨,已经把她傲骨折磨的差不多断了。   “羽族公主,羽踏雪,我还没碰过,邀请在场诸位共享。”上官华容抓起羽族公主“羽踏雪”的手臂。羽踏雪连反抗都不敢反抗,让上官华容直接撕掉她手臂上的衣服。   谢眠没有反应,江怀玉见状,呼吸却一滞。   不仅江怀玉呼吸一滞,在场妖、魔、修士、魔修呼吸也一滞,不过与江怀玉的担心与不同,他们的呼吸一滞是因为可以享用。   得知能享用,在场妖、魔、修士、魔修目光瞬间火热起来。   “蝶衣血上官华容,你也舍得?”   上官华容道:“怎么舍不得?羽族公主给你们了,我还能捞其他的美人。”   他说着,抬手强硬掐住羽踏雪的下巴,“依我看,这羽族公主也不过如此。”   谁不知道蝶衣血上官华容喜欢绑美人,弄死过不少正道弟子。正道那群修士,即使生气,也拿他没办法,他太会易容,不仅能把自己脸易容,身高气质灵力修为也能全部易对荣,难以缉拿到。   ——正因为绑得多,因此,见羽族公主“羽踏雪”这等绝丽姿容也觉得一般般。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推脱了。”在场妖魔修士、鬼修闻言,迫不及待道,他们还没尝过像羽族公主“羽踏雪”这么高身份的正道弟子的滋味。   羽踏雪呆在原地,她在欢呼声中缓过神,呕出口血,当即想自爆。可是她灵力已经全部被封住,灵根被毁掉,根本做不到自爆,求死不能。   绝望如荒草,瞬间爬满羽踏雪心,羽踏雪不敢去想接下来自己的下场,也不敢去想以后。   毁了,全毁了。   上官华容最喜欢把天之骄子折断,踩入尘埃,睨绝望的羽踏雪一眼,上官华容冷笑,松开掐住羽踏雪下巴的手,“请便,就当我送给赏花会的……”   “你送,你算什么东西?”一道剑光如曜日划破天际,直刺上官华容。   上官华容万万没想到有人攻击他,当即往后滑退数米,避开剑光。   剑光在他避开后,在地面留下一道深痕。   上官华容阴沉下脸,视线扫过地面深痕,又向剑光出处,剑光处站着个持剑的相貌普通的红衣青年,红衣青年旁边还站着个黑衣青年,同样相貌普通。   ——羽踏雪在剑光出现的瞬间被红衣青年拉到身边。   “玄魏宗的人?”上官华容不知想到什么,问道。   上官华容的话一出口,刹那间,在场妖魔等都意识到江怀玉和谢眠不是通缉榜上的通缉犯,而是正道卧底,表情由晴转阴,凶神恶煞。   身居高位的巳蛟在这一刻,脸色也变了。   就在不久前,他还相信江怀玉和谢眠不是正道人。   江怀玉给羽族公主“羽踏雪”披上件披风,把羽踏雪护到身后。   按照原本计划,江怀玉和谢眠是打算在上官华容跟以前一样,把战利品炫耀一下,带回自己地盘享用的路途截杀上官华容。   谁知这次上官华容竟不按套路出牌,要把羽族公主“羽踏雪”送给在场的享用。   简直丧心病狂。   谢眠站在江怀玉身旁,他也不再伪装,召出千幻伞,脸上笑容淡去,一派冷漠之色。   上官华容看了看江怀玉和谢眠,从嗓子眼里发出几声冷笑,“胆子真大啊,区区两个人就敢来妖魔交界处。是因为羽族发布那个任务?”   “你个畜生胆子也不小,敢绑羽族公主。”江怀玉横起剑。上官华容仰头大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骂畜生了。”他看向高台上阴沉着脸的巳蛟。   “看在你敢当面骂我畜生的份上,勇气可嘉,我会请求巳兄别动手,给你留个全尸。”   全尸这个字刚落下,整个赏花会都陷入一片嘶吼声中,妖魔褪掉了人皮,和魔修、修士,从四面八方涌来攻击。   江怀玉把羽踏雪用符箓护住,和谢眠准备杀一条路出去,直接带羽踏雪走。   现在这个情况,带着个被封印灵力,毁掉灵根的羽族公主,杀上官华容很难,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江怀玉运转灵力,收起普通御剑,召出霜寒剑,霜寒剑随着他心意,化成无数道剑意,直杀扑上来的妖、魔、修士、魔修。   谢眠在其侧,配合江怀玉。   江怀玉杀着杀着,看见上官华容动手了,绕过他,直奔羽踏雪而去。   羽踏雪刚从江怀玉两人的出现上获得生的希望,显然不甘心被掌控,抱起桌上花瓶就要砸上官华容。   上官华容是上了通缉榜前十的通缉犯,羽踏雪现在灵根被废,灵力被封,根本不是上官华容的对手。与上官华容硬碰硬,几乎没有活路。   江怀玉见状,一心二用,一边继续化剑意杀扑上来的,一边转身接下上官华容攻向羽踏雪的攻击。   “离远点。”江怀玉嘱咐羽踏雪。   羽踏雪恨恨瞪上官华容,抱着花瓶退远。她现在不是对手,日后……日后,待她重塑灵根,必将报仇雪恨,杀尽这些丧心病狂的东西。   上官华容没想到这次玄魏宗来人会这么强,他一击失败,立刻退后,甩出数十道杀符。   江怀玉腹背受敌,他看了眼甩来的杀符,确定下落位置,快速摧毁。杀符落地成杀阵,一旦被困在杀阵,就需要耗大量灵力去破阵,有落下风的风险。   江怀玉速度快,确定精准,飞快摧毁所有杀符。   杀符尽数摧毁的霎那,江怀玉背后闪过一道残影。   上官华容出现在江怀玉身后,数十柄妖刀裹挟浓重妖气,卷起地上血沫,拍向江怀玉命脉,偷袭。   数十柄妖刀直拍命脉,基本无人能躲过,这些妖刀出鞘必见血。   “再见了。”上官华容对江怀玉笑道。   话音刚落,数十柄妖刀全部坠落在地,江怀玉身影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上官华容只感觉胸口一痛,被人一剑刺穿胸口。   他缓缓扭头,对上一张艳丽的脸,那张脸上还有道浅浅刀伤。   江怀玉抬指缓缓擦去脸上刀伤伤口溢出的血,抬眸一笑。   “就这点本事还想跟本尊说再见?谁给你的勇气。”   江怀玉易容术被他妖刀破开,原本平平无奇的普通脸瞬间回归原本模样,脸上带血,长睫卷翘,眉眼明艳,绮丽张扬如繁花。   他红衣绣着金色暗纹,暗纹在阳光下流泻着暖光。 第七十四章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妖、魔、修士、魔修都停下攻击,朝江怀玉看来,就连站在高台,一脸阴霾的巳蛟都朝江怀玉看来。   他们眼里流露出惊艳,惊艳越演越烈,演变成贪婪。   贪婪暗流般涌动,尽数朝江怀玉涌去。   谢眠触及在场妖、魔、修士、魔修的贪婪,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眼中冰凉,看了眼上官华容,转动千幻伞,伞边缘锋利,呼吸间割断站在他面前,对江怀玉眼露贪婪的魔修脖子。   “玄魏宗江怀玉?”上官华容舔了下唇,眯起略有些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江怀玉,眼神露骨。   鲜血顺着他胸口流下,打湿金衣,他仿佛没有感觉一样,只顾着盯着江怀玉。   江怀玉被他的眼神看得一阵发寒,猛的抽出霜寒剑,霜寒剑带出一连串血液,飞溅到地面。   “收起你恶心的眼神,若不然,本尊就在你死之前把你双眼挖出来。”   江怀玉这一剑已经基本碎了上官华容全身经脉,上官华容已经不是江怀玉的对手,江怀玉只要再刺上一剑,上官华容必死无疑。   “我的头颅值多少钱?羽族任务悬赏很高吧?”   霜寒剑抽离胸口时,大股大股的血液从上官华容胸口涌出,上官华容脸有些扭曲,他身体摇晃了一下。   稳住身体,上官华容吐出一口血,似笑非笑的问江怀玉。   “你江家又不缺钱,干什么与我过不去,非要堵着我不放?难道是为了陪你那个小徒弟?”   上官华容说完,猛地又咳出几口血,他看向一边的谢眠。   谢眠正与其他妖魔厮杀,他出手狠辣,实力强横,即便孤身一人面对围攻,依然处于上风,游刃有余。   “听说你很讨厌他。怎么要陪着他来此处……”   上官华容还要说些什么,江怀玉一剑杀来。   上官华容显然是在拖延时间,恐生变故,江怀玉不欲听他说什么,一剑杀去。   妖魔交界处,停留时间越长越危险。江怀玉现在只想平安带着羽族公主羽踏雪,冲破围攻,赶紧离开妖魔交界处。   上官华容避不可避,他站在原地看着江怀玉的剑,雪亮的剑身直指他胸口,剑尖流泻寒光。   “江怀玉,你猜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上官华容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上这么一句话。   江怀玉心觉不对劲,连忙回转霜寒剑,退后几步。   江怀玉刚退后几步,下一息,轰一声巨响。   上官华容这个疯子直接自爆,不要身体,神魂带着神识直接消失在高台之上,只留下一句侮辱人的话。   “期待下次见面,在床塌上。”   谢眠放了丝心思在江怀玉身上,闻言,脸色比之前更阴沉,他磨着上官华容的名字。   江怀玉:“……”神经病。   江怀玉差点被自爆波及,恶心的不再看上官华容自爆的地方,江怀玉转动霜寒剑,将磅礴剑意刺向其他妖魔。   剑意磅礴,速度极快,其他妖魔来不及撤退,立刻被剑意刺到,破成血雾。   江怀玉给自己掐了个灵罩,避免血雾溅在身上,加入厮杀中。   没有上官华容的干扰,高台上的巳蛟也不出手,江怀玉和谢眠很快突破重围,带着羽族公主羽踏雪离开高台。   见江怀玉和谢眠、羽踏雪离开此地,在场妖、魔、修士、魔修差点咬碎一口牙,他们立刻联系妖魔交界处其他同伴、属下,要击杀谢眠,活捉江怀玉和羽踏雪。   “你怎么不出手?刚才你若出手,他们怎么能离开此地。”   联系到其他同伴、属下,嘱咐击杀谢眠,活捉江怀玉和羽踏雪后,在场活着的妖、魔、修士,魔修纷纷看向巳蛟,语气不满。   巳蛟扫了一眼地面的鲜血残肢,漫不经心的坐回高台高位,手指敲了敲座椅扶手。   “你们这群废物拦不住,还要来怪我。”“你骂谁废物?下来决一死战一次,在高位待太久了吧?不知道天高地厚。”   听到巳蛟骂他们废物,在场都炸了起来。已蛟就是个被妖魔交界处界主扶上位的领头人,妖魔交界处的人心底大多不服他。   巳蛟停止敲座椅扶手,他掀起眼皮,淡淡的扫了眼在场活着的邀请者,冷笑道:“骂得就是你们。不服?我同意决一死战,谁先来。”   他说着站起身,身后座椅炸裂开来。   在场妖、魔、修士、魔修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恐怖威压朝他们袭来,双脚发软,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有不信邪的大妖尝试站起来,还没站起来,又被死死压回去,整个膝盖骨都被压碎了。   在场妖、魔、修士、魔修眼中流露出惊恐。   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巳蛟原来这么强大,比他们想象得强大许多,强大到根本无力反抗。   难怪界主扶他做领头。   ……   “一群不自量力的蠢货也敢挑衅界主扶起来的领头?”   冒着寒气的暗殿内,巳蛟靠在殿中高座上,双臂搭在高座边缘,他笑着对前面笼着一团雾气的蛟说话。   那蛟盘在殿柱上,它已经长出一对角,周身泛着暗蓝色的光。   听到巳蛟嘲讽的声音,蛟睁开了眼睛,硕大的金色眼睛直勾勾看着巳蛟。   它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巳蛟看。   “要不是还有利用价值,算不上废物,早杀了他们。”   蛟不回话,巳蛟也不在意,自言自语道,“好久没打压,搞屠杀了,一个二个,都快飞起来了。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他自言自语一会,站起身,走到殿内一面石镜旁。石镜推开一层层波澜,飞快明亮起来,显现的居然是江怀玉、谢眠、羽踏雪。   全妖魔交界处在江怀玉三人离开高台后,都收到击杀谢眠,活捉江怀玉、羽踏雪的消息,正追着围堵三人。   江怀玉显然不愿意这些妖魔纠缠,他们势单力薄,除了羽踏雪,只有自己和谢眠能打。如果纠缠多久,多半会折在妖魔交界处。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江怀玉嘱咐谢眠不要恋战,一面摆脱围堵,一面护着羽踏雪穿梭在阴暗林间,快速赶往死海。   妖魔交界处地理位置极其特殊,只有死海一条路可以进出妖魔交界处。   巳蛟扫谢眠和羽踏雪一眼,目光便锁定在江怀玉身上。一如之前在高台上所见,让人感到惊艳。   巳蛟盯着看了一会儿,笑着自言自语。   “江怀玉么?确实好看,修为也挺高的。如果堕入魔道,是不是会进入妖魔交界处?我倒是不介意庇护他。”   阴森林间,江怀玉背后一凉,他一剑杀死朝他围来的巨魔蜂,抬头朝天空上去。   江怀玉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洞察力也不错。”巳蛟见江怀玉抬头朝天空看去,笑出声,他啧了声,目光定在石镜上。   准确说,是定在江怀玉明艳眉眼。   江怀玉看了一会天空,没察觉到异常,不再看天空,接着杀巨魔蜂。   巨魔蜂被他杀后,跌落地上没一会,伤口又自动愈合,朝他蜂拥而来。   看不到江怀玉正脸,巳蛟可惜地摇了摇头。   他看向盘在殿柱上的蛟,“把他弄成魔修,带回来,你说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蛟依然用他那金色眼睛看着巳蛟,并不回答。蛟不回答,殿内倒是忽然响起其他声音。   “界主,你自言自语说什么?”   一个头上长有两只黑色角的青年从殿后转了出来,正是江怀玉和谢眠当时在街上遇到的讨债青年。   “一天到晚,自己跟自己说话,不累吗?”   巳蛟闻言,不再自言自语,他冷冷看着讨债青年。   看了眼,他伸手点在自己眉心,刹那间,巳蛟的身体变成了一尊石像,与此同时蛟金色眼睛有了神采。   蛟从殿柱上蜿蜒而下,落到地面时,化成一个与巳蛟完全不一样的青年。   青年蓝袍长发,眉飞入鬓,他金色眼睛看了两只黑色角的讨债青年一眼,坐到高殿之上,撑起下巴,冷嗤一声。   “蝶衣血上官华容呢?”   讨债青年名叫巳迁,他看向石镜里的江怀玉,弯起嘴角,“倒是个美人。”   说完这句话,巳迁才回答巳蛟的问题,“自爆后跑了,没抓到,他一离开高台便没了踪迹,想必是附身到谁身上去了。”   “要想找到他,除非把整个妖魔交界处中的妖、魔、修士、魔修全部关押起来,严刑拷打,逼出上官华容附身的神魂和神识。”   “为区区一个上官华容,没必要。”巳蛟看向石镜。石镜内,江怀玉三人已经到达死海边缘,只是他们刚到达,就被层层叠叠围堵起来。   巳迁也看向石镜,“界主化成巳兄的身份接近上官华容,就是想在赏花会结束后,利用信任,活抓他研究易容术,现在倒好……被人打破计划。竹篮打水一场空。”   巳蛟勾起唇,目光贪婪,“也不算一场空。这不是另外有收获。”   巳纤道:“另外收获?”   他皱起眉,顺着巳蛟的视线看向江怀玉,想到什么,“等活捉回来,送给界主玩玩。”   巳蛟但笑不语。   片刻才道:“活捉回来就没意思了。”   ……   死海潮湿的水气铺面而来,江怀玉止住手臂处的血,紧紧盯着密密麻麻围来的妖、魔、修士、魔修。   “你们走吧,不用带着我。”羽踏雪拉紧了江怀玉批给她的披风,“带着我是累赘,不带我,依你们的实力,能顺利离开妖魔交界处。只要离开妖魔交界处,就能摆脱这些该死的东西。”   江怀玉看了眼谢眠,道:“不带你走,岂不是白来一趟?”   羽踏雪:“但是……”   羽踏雪话还没说话,围着他们的。妖魔等尽显手段,杀了过来。   江怀玉收起霜寒剑,指尖冒出耀眼火光,正要送他们感受正义的温暖,所有妖、魔、修士、魔修定在原地。 第七十五章   他们定在原地没一会,一阵轻微脚步声自前方传来。   伴随着脚步声,海风从死海海平面刮来,透着死气。江怀玉心神绷紧,他维持着火焰,警惕看向前方。   围在前方的妖魔等,在脚步靠近时,纷纷往两边退,脸上露出惊恐害怕的神色。   “玄魏宗江怀玉。”墨衣长发青年不紧不慢从妖魔等退让出的一条道上走到江怀玉面前,他看也不看羽踏雪和谢眠,金色眼睛直勾勾落在江怀玉身上。   “我不喜欢打打杀杀,更不喜欢逼迫,弄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羽踏雪从青年来到江怀玉面前时,就感觉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威压,脚发痛,差点硬生生压到地上。   谢眠提了下她手臂,她才没跪到地上,“谢谢。”   谢眠嗯了声,松开提着她的手,眼眸深沉,持着千幻伞,看向金色眼睛的青年。   江怀玉指尖火焰越发耀眼,他挡在谢眠和羽踏雪前面,冷静的打量青年片刻,问:“你是?”   “妖魔交界处界主。”青年应道,“怎么样?要不要做这个交易?”   江怀玉收起指尖耀眼火焰,他扫了圈站着不动的妖、魔、修士、魔修,“什么交易?”   “我以为你听到交易会高兴,毕竟不用你死我活就能完美解决当前困境。”   巳蛟低笑了一声,他看着江怀玉,缓缓道:“只有你留在这里,我就可以放他们两个走,不仅可以放他们走,我还可以派部下把他们平平安安送回宗派。”   江怀玉:“只需要我留在这里?”   “不错,只需要你留在这里,我就可以放他们走。”巳蛟眯起眼睛,他缓缓扳动手指,手指发出清脆的声音。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留在这里,依你的实力,你要离开,我拦不住你。但你要知道,你如果离开,他们就会惨死于此。”   巳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第一个,留在这里跟我做朋友,免得日后良心不安……”   他话没说完,嗤笑声响起。   谢眠站在江怀玉身后,阴阳怪气道:“妖魔交界处界主交朋友的方式真是特别。”   巳蛟闻言,金色眼睛变成金色竖瞳,他朝谢眠看去,“你说什么?”他问完这句话,整个人化作数道残影,来到谢眠面前,握紧拳,就要谢眠砸去。   拳头还没有碰到谢眠,谢眠已经撑起千幻伞滑退数步,避开了他的攻击。   “反应还真快。”巳蛟收起拳,他盯着谢眠还没有破掉易容术的普通脸,拍了拍手,道,“不愧是五宗大比第一。”   “界主也不愧是界主,偷袭一个金丹小辈做的是非常熟稔。”谢眠收起伞,笑眯眯的道。   “巧舌如簧。”巳蛟冷笑一声,他看向江怀玉,道,“江尊者现在的选择是什么,留下来还是不留下来?不留下来这么一个优秀的小徒弟,杀了可真可惜。”   江怀玉冷嗤,“本尊哪一个都不选择,界主既然说要与本尊做朋友,怎么会逼着朋友选择?难道说不在同一个地方就不能做朋友?”   “自然。”巳蛟答应很快。   谢眠收起千幻伞,走到江怀玉身侧,他右手手背悄无声息冒出几片黑色鳞片。   察觉到手背冒出黑色鳞片,谢眠动作轻缓,抬起手狠狠拔掉黑色鳞片。   鳞片带出一些血,谢眠捻去血,在手中碾碎,目光薄凉,看着巳蛟。   巳蛟冷声道:“江尊者,我给你选择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识趣。我数三声,你如果还不做出选择,那我就帮你做选择,直接杀了他们,让你终生活在愧疚中……”   巳蛟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横空扫向他。巳蛟措不及防,被扫了出去,在空中空翻两下,巳蛟落地才稳住身体。   他抚平被黑影扫破的衣袖,遮住现在衣袖下流血的伤口,看向黑影,声音凌厉,“哪来的畜生?”   黑影是一条黑蛇,通体泛着寒光,竖瞳赤红,看起来实力不弱。   巳蛟从未在妖魔交界处见过这条黑蛇,按理说,像黑蛇这种实力,他不可能没人见过,除非对方是……   巳蛟看向江怀玉,他冷笑道:“江尊者莫不是以为,加上一条黑蛇,就能带着两个累赘从层层围堵的妖魔交界处全身而退?”   黑蛇是蛇族,他们蛟族能直接从血脉上碾压,论起实力,对方不堪一击。   江怀玉在黑蛇出现的刹那就注意到黑蛇,他瞳孔微缩。   这条黑蛇难道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江怀玉想到被黑蛇缠住的冰冷触感,心惊胆寒,他不着痕迹退后了一点,想去拉住谢眠衣袖。   手指直接从谢眠衣袖穿了过去。   江怀玉微微一震,低头看向谢眠衣袖。抬起手,抖着手指又试了一次。   手指再次从谢眠的衣袖穿了过去。江怀玉意识到,谢眠现在已经不是真人,而是一道虚影。   手指从虚影上穿过去,有些凉意。江怀玉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黑蛇,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伴随着颤抖的是怒火。   所以黑蛇是……   羽踏雪看向江怀玉,她注意到江怀玉的异常,连忙问道:“江尊者你怎么了?”   江怀玉收回手,勉强维持住镇定,艰难笑道:“没事。”   羽踏雪点了点头,一脸担忧道:“也不知这黑蛇什么来头,看样子,是跟界主有过节。等他们打得你死我活时,我们就趁乱突破重围……”   两人说话间,巳蛟脸上冒出深蓝色鳞片,深蓝色鳞片很快铺满脸,挣脱人形,现出原形。   一条金色竖瞳的深海巨蛟。   周围妖、魔、鬼修、修士见状,连忙散开,生怕被巳蛟波及。   巳蛟金色瞳孔打量着黑蛇片刻,低吼,血脉威压滚滚潮黑蛇袭去,奇怪的是黑蛇竟没有因为血脉压制匍匐在地。   不仅没有匍匐在地还朝他直接杀来。来不及想为什么黑蛇没有被血脉压制住,巳蛟立刻避开杀击,与黑蛇缠斗起来。   一蛇一蛟缠斗着很快来到死海海面,在海面掀起滔天巨浪。   滔天巨浪掀起不一会儿就染上血色。   一蛇一蛟厮打得太激烈,除了江怀玉和几个大妖,在场妖魔修士,没一个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受了伤,鲜血染红死海海水。   江怀玉是化神修士,能够使用神识看清楚滔天巨浪中受伤的是巳蛟。黑蛇虽然也有受伤,却并没有巳蛟受伤严重,巳蛟几乎是被黑蛇按着撕咬碾压。   “哗啦——”一声巨响,巳蛟直接跌入死海海底。   巳蛟跌入死海海底后,黑蛇也随之进入海底。   海底重重禁制,深达万里,一入海底,无论是人、妖,还是魔、鬼,都无法看到海底下的情况。   海水混浊,黑蛇随之进入海底后,恢复人形,他垂眸看向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蛟,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想怎么死?”   蛟抽搐了一下,恢复人形。巳蛟艰难抬起头,捂着被废掉的左眼,震惊的看着问他想怎么死的谢眠。震惊片刻,他阴狠道:“没想到名门正派弟子竟是条蛇。”   “不对,你应该不是蛇族,蛇不该这么强,就算是即将化蛟的蛇也不该这么强。你到底是什么种族?”   谢眠居高临下俯视巳蛟,“龙族。”   “龙族?!怎么可能……”巳蛟咬紧牙关,咬肌绷紧,“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九龙岛当初被修仙界宗门世家连同鬼界鬼族围剿,别说岛上的龙族,就是岛上的小妖都尽数被杀。”   “而且,据我所知,围剿结束后,鬼界鬼族还放了玄冥真火,大火烧了三年,整个九龙岛都被烧毁,不复存在。按理说,你就算逃过围剿,也该死在大火中。”   谢眠早已不记得反复被杀的场景,眼前浮现熊熊大火,他半蹲下身体,抓住巳蛟头发,狠狠按在海底沙砾中。   “确实啊,应该死在围剿中,死在大火里。但上天似乎不乐意龙族灭亡,毕竟祸害遗千年。”   巳蛟脸早已血肉模糊,被他按在海底沙砾上,沙砾直往血肉里钻。   “输在龙族手里,心服口服。”他咳出口血,“死法啊,让我想想。我出生就是蛟,过些年,也该化成龙,算得上小有名声。”   他说到这里,眼里有些不甘,“就这么死去,有些窝囊,要不然………没有别的选择了?”   谢眠眼里浮现阴戾,他似笑非笑,“有啊,掐灭对江怀玉的任何心思,把妖魔交界处交给我,你成为我随从。”   “掐灭对江怀玉的任何心思,这简单,我只是享受把高高在上的正道美人逼入地狱的过程,并无任何心悦、玷污之意。至于妖魔交界处以及成为随从………”   巳蛟狂笑出声,“你想得美,来,有种就杀了我。”   谢眠并不杀他,他只是提起巳蛟头,又狠狠按在海底沙砾碎石中,以一种极其体贴的语调,缓缓道:   “在你杀后,我会直接屠了妖魔交界处,把你所有在意的全部折磨死,送来陪你。”   “至于怎么折磨死,你觉得梳洗刑怎么样?梳洗下来,再全部送还入他们口里,让他们感谢支持你这个蠢货的下场。”   “你!”巳蛟呕出口血,眼眶几乎快裂出血口。   谢眠温柔道:“别这么激动。或许我忘了告诉你,我们龙族对于得不到的东西,都是直接毁掉。”   谢眠说完这句话,站起身,一脚踹向巳蛟心脏处。   巳蛟连忙滚开,他挣扎着爬起,跪在海底,海水都被他血液染红。   “我愿意交出妖魔交界处,成为随从,界主。”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用古老咒语立誓。   一旦立誓,就表示服从,终生不可违背誓言。   “很好。”谢眠收起致命一击。   他割破手指,血液直直溅在巳蛟额心,“起来,尽快化龙。至于妖魔交界处,还是由你暂代,过些日子,会陆续有人搬来妖魔交界处,你关照一下。”   巳蛟得到血液的瞬间,寒冷直刺五脏六腑,寒冷消失后,化龙节点薄了许多,身上重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擦   掉嘴角不断溢出的血,巳蛟站起身,“关照的人也是随从?你……”   他连忙改口,眼中有些狂热,压着狂热,他小心翼翼问,“界主应该是有什么计划?难道想占领修仙界?”   谢眠指间血液在海水中消散,他垂下眼睑,“占领修仙界?”   他想起九龙岛刚覆灭,他带着姐姐流落人间时。   那时,什么都没有,不仅穷困潦倒,还要低调行事,防着被修士发现真实身份。毕竟谢芸病情太重,九龙岛又刚覆灭,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九龙岛。   九龙岛虽然残忍血腥,却极其奢靡。这种困苦的日子谢芸自然受不了,绝望质问他。   “这么躲躲藏藏,装弱受欺负,痛不欲生的日子到底要维持多久?!要是一辈子,你救我就等于害我!”   “你是有多恨我,才这么害我?!”   他的回答是……   谢眠抬起眼,他看向巳蛟,轻笑一声,压制着野心和疯狂:“我要的是在六界有话语权。占领修仙界这种事,不感兴趣。”   “此事不急,慢慢来,千年万年,我有的是耐心。”   巳蛟至多想过占领修仙界,完全想不到谢眠野心勃勃,居然想要在六界有话语权。   要想在六界有话语权,最起码也要凌驾三界之上,与仙界齐名,这比占领修仙界,难上数倍。   巳蛟从谢眠眼睛里看到压制的野心,野心如同毒药侵蚀巳蛟,巳蛟收敛狂热,他跪了下去。   “蛟族巳蛟誓死效忠界主。”   ……   谢眠做了个承诺。   他向谢芸承诺,即使没有九龙岛,他也会让她光明正大活在世上,光辉灿烂,不用躲躲藏藏,不用伪装弱小,不用忍气吞声。   ……   “姐姐有恩于阿眠,阿眠会听从姐姐的话,姐姐想要的一切,阿眠都会帮姐姐得到,不计代价。”   ……   死海半响没有动静,妖魔交界处众妖魔、修士、魔修正一边围攻江怀玉“三人”,一边猜测是不是黑蛇败了,界主正在分尸。   ——他们只知叫界主,不知道界主真名叫什么。   下一刻,深海巨蛟直接从死海飞砸出,狼狈砸到地面,化成人形。咳出几口血,巳蛟阴狠的看着浮出死海的黑蛇。   “界主!”   “界主你怎么样?”   巳蛟从地上爬起,他扫了眼江怀玉,咬牙切齿道:“撤。”   什………么?!   在场妖、魔、修士、魔修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在巳蛟和黑蛇入海底后,也和江怀玉斗起来。   江怀玉实力强,即使需要分心护着身后二个累赘,一个人也能跟他们打成平手,还隐隐占据上风。   众妖、魔、修士、魔修正为不能解决他,气得牙痒痒,却不想,忽然发觉界主输了,得到撤退的命令。   面面相觑片刻,他们才反应过来,压着火气,狼狈撤离。   羽踏雪看到围杀他们的妖魔等撤退,本该高兴,却高兴不起来。她看向黑蛇,紧张至极,还有条黑蛇……   江怀玉抿唇,擦掉剑上的,道:“别怕。”   黑蛇冷漠注视巳蛟撤离,在死海里甩了下蛇尾,激起浪花,消失在死海。   “师尊。”黑蛇消失的瞬间,谢眠眼里恢复光泽,他压制着轻伤,朝江怀玉看去,用心念道,   “上次是这条黑蛇欺负师尊?它出现在此,还出手相救,救完便走,应该没安好心。师尊千万小心。”   江怀玉本站在他前方,将他和羽踏雪护在身后。   闻言,握紧霜寒剑,睫毛距离颤抖,猛地往左退了几步,又朝后退了几步,退到一脸庆幸黑蛇离开的羽踏雪身后。   羽踏雪庆幸消失,有些茫然,她看向退到她身后的江怀玉,“江尊者?有事?”   江怀玉维持冷静,“无事。”   “师尊,你还为神识的事生气?”谢眠有些不解江怀玉为什么退到羽踏雪身后,他朝江怀玉走去,用心念道,“弟子真的不是有意的,你听弟子解释……”   “站住,不许靠近!”江怀玉用心念呵斥谢眠,语气凌厉。   谢眠站定在原地,神色落寞,不再用心念,“师尊,你就原谅弟子这一次,弟子保证,没有下次。”   江怀玉掐着指腹,指尖硬生生被掐白,他强迫自己不去拉羽踏雪的衣袖,也不用心念跟谢眠交谈了。   “原谅你也不是不行,给你三天时间,杀了刚才那条黑蛇,提头来见为师,为师就原谅你。否则你就给为师滚出师门!!!”   谢眠:“……”   谢眠轻声道:“师尊这是在为难弟子。“   江怀玉冷笑两声,“为师就是在为难你,你直接说,杀不杀?行不行?!”   谢眠:“………” 第七十六章   气氛紧绷,羽踏雪立在江怀玉身前,感觉自己像是只处于暴风眼处的蝴蝶。   她听着江怀玉和谢眠忽然爆发的冲突,从原谅到杀蛇再到滚出师门,想说些什么,劝师徒有话好好说。   想了想,羽踏雪又闭嘴了,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当树桩。   她不清楚谢道友究竟犯了什么错,惹得江尊者大怒要让他滚出师门,若冒然开口劝,指不定要越劝越乱。   还是闭嘴的好,古人云,沉默是金。   谢眠抿紧唇,“弟子想杀,想行,可弟子不是黑蛇的对手,如果答应师尊,那就是去送死。”   江怀玉:“你的意思是杀不了,不行对吗?”   谢眠定定看着江怀玉,他眼睛漆黑,眼尾微微下垂,显得无辜。   江怀玉已经知道他真面目,断不会被他表现出的无辜蒙骗,“既然杀不了,那你现在就滚出师门,等回宗就解除师徒关系。”   谢眠:“师尊……”   江怀玉在死海海面祭出一艘灵船,带着羽踏雪跃上灵船,“不是你师尊,叫江尊者。”   江怀玉说完这句话,也不等谢眠,径直驱使灵船离开妖魔交界处海岸。   灵船来时有禁制,离开却没有,一驱使灵船,灵船便飞快消失在谢眠眼前,连黑点都望不到。   ……   江怀玉带着羽踏雪飞快驶出死海。   死海出口站着两行白衣人,为首是一个白衣白发的女子,女子洁白脸上有几丝皱纹。   见到灵船上下来的羽踏雪,女子神情很激动,三步做两步,快步走到羽踏雪面前,拉起她手检查。   “灵力被封,灵根被废?!”   检查到羽踏雪的情况,女子脸色大变。她收到消息,说羽踏雪已经被救出,连忙赶来死海附近等待羽踏雪,却不想会是这个结果。   羽踏雪倒是很冷静,她已经从绝望中爬了出来,对于她来说,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灵力被封可以解开,灵根被废,也还可以重塑,就是比较困难,比较痛苦。   “大族长别激动。”羽踏雪抽回手,笑着道,“我还活着。”   羽族大族长勉强挤出个笑。   羽踏雪安抚性的拍了拍羽族大族长手背,看向江怀玉,对羽族大族长道:“这位是江尊者,大族长应该认识?”   江怀玉仙门纨绔的名声几乎传遍十二境,谁会不知道江怀玉?大族长自然听说过江怀玉,她只是不了解江怀玉为人,也从来没见过江怀玉。   她们羽族一向不会分出精力去关注仙门纨绔。   “江尊者与传言不同,看来传言不可信。”长鞠一礼,大族长对江怀玉表示感谢后,问道:“怎么不见令徒?”   江怀玉看向死海,死海之上,一艘灵船逼近,正是谢眠。   “谢小友,好久不见。”羽族大族长在谢眠收起灵船下来后,也弯腰感谢,“任务奖励,羽族会在十日内送于谢小友。”   “上次见面是一年前,也不算久。”谢眠笑道,他余光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离他几米远。   羽族大族长笑了声,“犹记得一年前,你还是筑基后期,现在已经是金丹初期。后生可畏。”   羽族大族长感叹了声,拿出一块鱼型紫玉佩,转身递给江怀玉,“这是羽族进出令,欢迎二位来羽族做客。”   羽族最出名的是天海镜,传说站在天海镜,能够悟到自己的道,好几位飞升的大能都是在天海镜悟道成仙。   “羽族大族长客气。”谢过羽族大族长,江怀玉收下鱼型紫玉佩,目送羽族大族长一干人带着羽踏雪离开。   羽族人不是妖族,是人族,但他们背后却跟人不同,生有双翼,可以如鸟一般飞行在天上。   平时不用时,双翼能够收起来,跟正常人没两样。   羽族一干人飞上天后,不一会就消失在天际,江怀玉见状,确定了玄魏宗方向,也御剑准备回宗。谢眠却一把抓住了他手腕,“师尊,就算要杀黑蛇,短短……”   他话没说完,被江怀玉猛地甩开。   江怀玉连退数步,甚至把霜寒剑紧握在手中,他压着恐惧,“别碰本尊,你离本尊远点。”   谢眠怔愣住。   江怀玉又连退数步,御剑就走,不想看谢眠,一看到谢眠就会想到黑蛇泛着寒光的鳞片,想到被缠着,冰冷鳞片在身上游走。   谢眠好半响才从被江怀玉甩开的动作中,缓过神,死死看着江怀玉御剑离开的方向。   江怀玉的身影早消失在天际。   谢眠看着空荡荡的天际,眼睛变成了赤红竖瞳,手背上也爬满黑色鳞片。   江怀玉御剑飞出去好远,才平静下来,他看向被谢眠握过的手腕,感觉到蛇的寒冷。   抬手擦了擦手腕,江怀玉恼火至极。   谢小骗子!   绝世黑莲花!   你就是哭,我也不会原谅你,除非你杀你自己!   江怀玉正恼火,耳边风声呼啸,回头一看,谢眠已经追上来了。   他追上来,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隔着段距离,时不时看江怀玉。   江怀玉又怕又怒,恶狠狠瞪他,加快御剑速度,直接甩开他。 第七十七章   ……   玄魏宗矗立在崇山峻岭间,晨光笼罩其上,仙气飘飘。   一行玄魏宗弟子从任务阁接了任务阁长老交给他们的任务后,顶着晨光,沿着陡峭石阶,径自下宗。   “你们看到任务阁上蝶衣血的任务没?已经被谢师弟完成了。”   “早看到了,任务完成的瞬间,就从几个整日扎在任务阁的师兄哪里得知了。”   “谢师弟不愧是谢师弟,自他进宗来,就没有什么难的任务能在任务阁挂上半年。多难的任务,他都能完成。”   “他天赋好,人也聪慧,自然能完成,与我们这些天资平平的师兄不同。说句真心话,我有点嫉妒。”   “我也是。”   “嫉妒是很正常的,对了,听说这次蝶衣血任务和除魔物任务,江尊者也去了?真的假的?”   “真的,万万没想到,谢师弟还有跟他师兄师姐一样的待遇。”   “江尊者自从不喜欢林尊者后,整个人都清醒了似的,叫人尊重。”   “你以前不还说江尊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配得到尊重吗?哈哈哈哈哈。”   “以前是以前……”   一行玄魏宗弟子边交谈着,边下宗,彻底踏出宗门时,忽然见两道剑光从天际坠落,落到宗门前。   定眼一看,正是他们讨论的对象。   ——江怀玉和谢眠。   “江尊者。”一行玄魏宗弟子连忙行礼,江怀玉颔首,收起霜寒剑,径自沿着陡峭石阶回宗,步划匆匆。   玄魏宗宗门有剑阵,不可直接御剑进出宗,会被剑阵攻击。   “江尊者这是这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看?”一行玄魏宗弟有些不解,在心中用心念交谈,“难道是……”   他们还没猜到出了什么事,谢眠收起御剑,也步划匆匆从他们身侧绕过,惯有的温和笑容不复存在。   他们极少看到谢眠脸上没有笑。   “谢师弟,可是出什么事了?”一行人叫住谢眠。   谢眠站定脚步,转身看向他们,扬起笑,“无事。几位师兄这是要去哪里?”   “谢师弟解决梧桐镇魔物任务后,镇长发来感谢信,并且请求玄魏宗将梧桐镇纳入管辖范围,任务阁长老见城镇没有宗派庇护管辖,被无良修士骗得太惨,同意纳入管辖。   ”我和几位师弟正要去梧桐镇,与镇长交谈管辖之事。”   “原来如此。”谢眠笑道。   话一下子被谢眠聊死,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干脆祭出剑,御剑前去梧桐城镇。   “不与谢师弟聊了,我们先去梧桐城镇处理事情,告辞。”   谢眠目送他们离开,脸上笑容消失,他快步沿着陡峭石阶回宗,来到长鹿天长明殿。   长明殿没有人,江怀玉不在。   谢眠站在长明殿长廊等江怀玉,等到天黑,天上下起蒙蒙冷雨,依旧没等到江怀玉回殿。   目光一寸寸冷了下去,谢眠勾起玉牌,离开长明殿长廊,走到长明殿外,联系江怀玉。   “师尊,你在哪里?弟子有事请教师尊。”   宗主住处,随云峰,凌霄殿。   腰间玉牌闪烁了两下,江怀玉知道是谢眠联系他,没有理谢眠。   江怀玉撑着下巴坐在玉案前吃瓜看戏。   凌霄殿内,气氛紧绷。   越沉水正为林湛疗伤,穆燃灯站在一旁咬牙切齿盯着越沉水,江怀玉怀疑如果这里不是玄魏宗,穆燃灯会吃醋吃得掀桌而起。   “疗伤疗了半日,越宗主还没治好,是不是不行?”穆燃灯问。   越沉水已经扯掉了绡丝,目光锐利,看向穆燃灯,“林尊者本就体弱,上次惩戒伤还没好,你又害他入妖魔交界处,伤上加伤,那有那么容易治好?”   林湛和穆燃灯在妖魔交界处被妖魔等追杀了一路,一直追杀到死海边缘,才摆脱追杀。   ——摆脱追杀的过程中,因追杀的妖魔等数量太多,追杀手段又卑鄙,林湛没有什么心机,被算计,中了妖毒,陷入昏迷。   幸好回宗路上遇到个医修,暂时缓解了妖毒,这才强撑回宗,找越沉水破妖毒。   妖毒能用剑意绞破,进而解除。   穆燃灯脸色微沉,嘲讽,“惩戒伤难道不是你打的?装什么好人。”   越沉水皱起眉,半响,缓缓道:“妖王注意言辞,这里可不是你妖界。”   穆燃灯冷呵一声。   “离远一点,你再使本宗主分心,剑意可就凝不出了。”越沉水冷着声音,面无表情,“到时候花得时间更久。”   穆燃灯闻言,不说话了,他甩袖站到殿门口。   江怀玉本来还担心越沉水吵不赢穆燃灯,毕竟越沉水总是冷着一张脸,跟座冰山似的,没想到,越沉水不仅吵得赢,还能气得穆燃灯甩袖站殿门口。   江怀玉心里忍不住给越沉水鼓掌。   鼓完掌,江怀玉叹了口气,越沉水看来还倾心林湛,根本没把他之前的劝说放心里。   江怀玉先前还劝他放下。   现在看来是放不下,只希望他这个便宜大师兄最后清醒点,不要为救林湛堕魔。   穆燃灯站到殿门口后,盯了会陷入昏迷的林湛,目光落在江怀玉身上,用心念跟江怀玉说话,“你是怎么从飞星沙城秘境活下来的?跟谁双修了?”   穆燃灯还以为江怀玉已经香消玉殒了。   毕竟他魅香发作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带走了。   江怀玉:“……”   江怀玉冷笑,掀起眼帘,看向穆燃灯,“妖王哪只眼睛看到本尊跟谁双修了?胡说八道,是想找死?”   穆燃灯目光从江怀玉下巴爬到江怀玉绯红发带上,心中嗤笑,还不承认,如果没有双修,怎么可能活下来。绯红发带上已经暴露双修事实。   江怀玉束发的发带上分明有传送阵,不仅有传送阵,还有两道极其古老的咒法。   穆燃灯身为妖王,见过大量古咒,才认出其中一道咒法是护心咒,能够抵御致命一击,至于另外一道古咒没认出来。   看来在飞星沙城秘境,江怀玉已经被吃干抹净,不仅被吃干抹净,还被宣誓了主权。   穆燃灯心里有些不爽,他压下不爽,看向昏迷的林湛,比起江怀玉,他更喜欢林湛。江怀玉既然被吃干抹净,那就不配拥有他的喜欢。   这种骨子里都透着其他味道的人,他不稀罕。   江怀玉看他表情就不像在想什么好事,召出霜寒剑,江怀玉挑剑指向穆燃灯。   “林尊者现在陷入昏迷,本尊帮妖王转移注意力怎么样?”   穆燃灯扯嘴笑,“转移注意力?是想帮你大师兄赶本王走吧?”   江怀玉以前喜欢林湛,现在都被吃干抹净,连主权都被宣誓,应当是不喜欢林湛了。所以,在场也就他和越沉水,既得利益者是越沉水。   “妖王言重。”江怀玉道:“玄魏宗江怀玉请教妖王。”   越沉水边给林湛化解妖毒,边分心道:“去习武场打,别在这里打。”   ……   夜晚,因下着蒙蒙冷雨,习武场比试台上只有几个弟子在互相喂招,见到江怀玉和一个陌生青年落到比试台上,有些错愕,连忙停止喂招,退下比试台。   他们刚退下比试台,比试台上出现纵横交错有序的青色线条。   青色线条光芒大作,错综复杂的交结在一起,结成青色虚影,虚影仿佛挣破束缚的青鸟,冲至比试台上空,盘着身躯罩住整个比试台。   罩住的瞬间,冷雨不再落入比试台,江怀玉和陌生青年打斗了起来。   他们打斗的速度太快,退到比试台下的几个弟子只能凭借周围火光看到几个残影。   “跟江尊者比斗的青年是谁?我从未见过。”   “我也没见过,但有点眼熟。”   “妖界妖王穆燃灯。”一道淡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几个弟子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后的符无相。符无相笑眯眯的看着比试台上,他衣上海棠似乎活了过来一般,在穿透云层的冷雨下,浮着光,显得及其妖异。   他似乎刚从宗外采药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活死人,活死人背着两个锁灵气的药箱。   “符尊者。”几个弟子连忙道。   符无相颔首一笑,他看着江怀玉,自言自语,“难道是药效还不够?”   “什么药效?”几个弟子听他自言自语,好奇追问。   符无相并不回答,他扇开折扇,站在原地等比斗结束。比斗很快就结束了,江怀玉和穆燃灯势均力敌,打了个平手。   江怀玉擦掉脖子上的血,目光灼灼,打上瘾了,“再来。”   穆燃灯虽然也打上瘾了,但心里挂念着林湛,不欲跟江怀玉继续打,正要约改日再打,只见符无相跃上高台,一把拎过江怀玉衣领。   “小师弟这么闲,有空跟妖王打斗,不如给二师兄试丹药吧。”   铺面而来一股小白鼠的危机,江怀玉收起霜寒剑,   假笑,“二师兄,林尊者中了妖毒,宗主大师兄正在帮他化解妖毒,你要不去看看林尊者?”   符无相就是听说林湛回宗,才从外面匆匆赶回来。   他拎狐狸一样拎江怀玉,露出和善的微笑,用心念跟江怀玉道,“小师弟,你要不帮二师兄试丹药,二师兄就把你上次抓着狐狸尾巴,演出的师徒四人戏剧公之于众。”   江怀玉:“……”   无耻符无相!!!   ……   “谢师兄。”   天空昏暗,乌云翻滚,冷雨从云间飘下,罗网般网住整个长明殿。   身着紫色交领大袖襦裙的少女盯着冷雨,小心翼翼爬上长鹿天,来到长明殿。   偌大的长明殿没有半点亮光,来到的瞬间,她就看到站在长明殿外的谢眠。   谢眠低垂着头,修长手指紧紧握着玉牌,冷雨浸透他单薄黑衣,凝聚成水滴,顺着衣角滴落,在地面砸开一圈水花。   “霍师妹?”谢眠闻言,皱起眉头,收起玉牌,抬头朝霍成梦看去,“你怎么来了?”   霍成梦涨红脸,三步作两步跑到谢眠面前,递上一盒膏药。膏药盒子精致,清香扑鼻,一闻便知价值不菲。   “方才在习武场见到江尊者和妖王比斗,就猜到谢师兄回来了。妖魔交界处危险,我想着谢师兄可能受了伤,因此特意来……”   霍成梦咬了咬唇,抬眼偷偷看谢眠,“谢师兄,请你收下。”   谢眠没有接膏药,他静静地看着霍成梦,深邃的黑眸在听到江怀玉和妖王在比试场打斗起来,就失去了温度,没有丝毫感情。   霍成梦被他看得全身发寒,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谢眠扬唇一笑,笑容阴森骇人,“你是觉得我没人关心,来可怜我吗?”   “不……不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谢眠身上直压胸口,霍成梦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她攥紧膏药,呼吸困难,害怕的往后退,“我只是担心,我心悦……”   话音未落,霍成梦忽然撞上一个冰冷的物体,心中一惊,连忙回头,不偏不正,正好对上一张惨白的脸。惨白的脸在冷雨中冲他嬉笑。   “啊!”尖叫一声,霍成梦吓得御剑跌跌撞撞离开长明殿。   谢眠收敛笑,他注视霍成梦跌跌撞撞离开,看向半截身体还卡在地里的鬼怪。   “滚。”   鬼怪惨白着一张脸,裂开嘴,差次不齐的牙齿泛着森然寒气,“主子在生什么气?”   “少问不该问的事。”   谢眠冷斜它一眼,转身离开长明殿。   鬼怪犹豫片刻,在地面游走,追在谢眠身后,小心翼翼道:“小姐这段时间总是在发狂,要我们找主子心悦之人。”   它嘴里的小姐是谢芸。   谢眠脚步一顿,“然后呢?”   “她要我们杀了主子心悦之人。不过我们没得到主子的指示,不敢找,只是一直在敷衍小姐。”   谢眠蹙紧眉,他抬头看向远方,远方漆黑,山脉连着山脉,不同白日的仙气浩然,此刻,山脉宛如蛰伏在暗黑中的妖魔。 第七十八章   冷雨绵绵不绝,飘落在脸上,谢眠看了会,才收回看着远方的视线,低声跟鬼怪说了几句话。   鬼怪听清他的话,心下一惊,听命退下。   谢眠注视鬼怪退下,召出平安玉。平安玉是谢芸送给他的。   九岁那年,他被毒瞎了眼。   身在九龙岛,是个血脉不纯的杂种,所有的东西全靠自己争自己抢,被毒瞎了眼睛,处境可想而知。   面对各种欺辱挑衅生死比,谢眠习以为常,抬手就要自尽。   ——他能死而复生,复生后所有伤、毒都能自愈,实力也会成倍叠加。   与以往顺利自尽不同,这次他被拦住了。   他眼瞎,通过感知判断拦住他的也是龙族,有同族气息。   那龙族自称甲人路,很奇怪的名字,对方告诉他,他不用死,眼睛会好,还告诫他,每一次死而复生都是在消耗理智,到达一定上限,会彻底失去理智,变成只知道杀生的疯子。   消耗理智谢眠当然知道,每一次死而复生后,他都能清楚感觉到自己不太受控制,越来越疯。   但,除了死而复生,他还别的选择吗?   谢眠无不恶劣的想,被杀了,再在杀他者面前复生,简直是种乐趣。杀他者会因此露出惊慌、恐惧、贪婪的表情,最后被他杀,死无全尸,痛苦至极。   那龙族沉默了许久,提出会保护他,他不用去死,以死保护自己。   那龙族医治他眼睛,教他识字;教他处世;教他修炼……   陪伴了他两年。   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九龙岛面临覆灭时,他才得知是谢芸。   睫毛上凝聚着冷雨,冷雨形成水珠,从谢眠睫毛滚落,滴溅到平安玉上,平安玉通透的玉质上仿佛被蒙上层灵气,越发剔透温润。   ……   回南峰,青云医楼。   “所以你跟妖王穆燃灯打起来并不是为了林尊者?”   “自然不是,师弟就是看妖王不顺眼,想借请教名义揍他而已。”   符无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从阁中叫活死人拿出最后一盒丹药,打开丹药,推到江怀玉面前。“没多少新品丹药,只有这么点,来,帮师兄试试?”   江怀玉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符无相摆成排的十几盒丹药,丹药散发着一股夺人性命的苦味。   符无相笑眯眯撑着下巴,“小师弟,说好试丹药的。”   江怀玉:“………”   江怀玉沉默片刻,拿起丹药,纠结的往嘴里送,正要送进嘴里,江怀玉瞳孔微缩,他召出霜寒剑,一脸防范,“师兄,快躲开,你背后有东西。”   符无相笑容滞在脸上,他扇开折扇,朝后攻去……背后除了他的两个活死人,空空如也。   他扭过头,江怀玉已经御剑跑得无影无踪。   “江怀玉!!!你师徒四人戏剧明天就出名!”   活死人小心翼翼看着符无相,“尊者你不要生气,要不我吃……”   符无相收起折扇,他低头看向摆成排的丹药,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想得美,来,给我打包好,送给宗主大师兄,一个跑了,不信两个也跑!”   活死人抽了抽嘴角,见他咳血,连忙拿出平安玉给他护住心脉,道:“万一宗主大师兄也跑……”   符无相:“呵呵,宗主大师兄他不敢。我与他约定好了,他帮我试丹药,我帮他保守他十岁出宗历练被一只大耗子吓得抱头痛哭,跳师弟背上,喊娘喊爹喊师尊的糗事。   “他要是不帮我试,也像小师弟这么不怕出名,我就把他喊爹喊娘喊师尊的糗事告诉其他人。”   活死人:“……”我不是人吗?   有被侮辱到。   符无相:“忘了你也算人,不过,我觉得你听到也不敢说出去。我这里有你喜欢毛茸茸的兔子的证据,啧,一个大男人,喜欢毛茸茸的兔子,真可爱。”   活死人:“……”   活死人给跪了,“尊者,我什么都没听到!”   符无相笑眯眯道真乖,抬手接过活死人手中护着他心脉的平安玉。   平安玉光滑精巧,玉质通透,阳雕着安字。   平安玉是拜入玄魏宗时,师尊赠与弟子的见面礼。   他们师兄弟三人都有,叛出师门的三师妹也有。   ……   江怀玉御剑飞出去很远,才回头看回南峰,回南峰峰顶披有雪,在雨夜里散发微光。   “还好跑得快。”   “那么多丹药,毒杀师弟!”   “无耻符无相,你就是让我明天c位出道,我也绝不会屈服于你丹药淫威之下。”   江怀玉愤愤看了眼回南峰,准备回宗主大师兄那里吃瓜看戏,长明殿是不想回,怕碰到谢眠,江怀玉不想见谢眠。   刚准备去宗主大师兄那里,一道剑光惊慌失措撞上他。   “江……江尊者?!”那道剑光撞到他后,立刻往后退远了,剑光上是一个紫色交领大袖襦裙的少女。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江怀玉问。   霍成梦哆嗦半天,才冷静下来,她入宗门不过一年半,还未出宗历练,真正看到过鬼怪。在长明殿是第一次碰上鬼怪。“江尊者,弟子霍成梦,方才去寻谢师兄,在长明殿碰到……碰到……”   她磕磕绊绊道:“碰到鬼怪!”   霍成梦说到碰到鬼怪,猛然想起谢师兄还在长明殿,脸色顿时煞白。   长明殿怎么会有鬼怪?难道是蝶衣血上官华容自爆后的神魂逃出妖魔交界处,跟着来到玄魏宗了?   神魂脱离肉体,是会形成鬼,鬼可以选择夺人身,修鬼道,也可以以鬼形态修炼,往鬼王方向走。   江怀玉神色微凝,顾不得在意谢眠在长明殿,御剑快速前去长明殿,“本尊去看看。”   “江尊者,等等弟子,弟子也去。”霍成梦想着谢眠,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江怀玉赶到长明殿,没有看到谢眠,寻了一圈,也并没有看到任何鬼怪,就连鬼怪的踪迹都没有。   “你确定你看到了?”江怀玉看向兢兢战战跟在他身后的霍成梦。   雨还在下,霍成梦衣服有些湿,她坚定点头,“确实看到了,当时谢师兄也在。”她边说,边到处看,找谢眠的身影,神色紧张担忧。“谢师兄去哪了,怎么没看到他?难道是遇到鬼怪遭到不测了?”   江怀玉心说,不测的应该是鬼怪。   谢眠不可能遭到不测。   猜想谢眠遇到鬼怪,收伏鬼怪已经离开长明殿,江怀玉叫霍成梦回去,“谢眠无事,你回去吧。怎么想着大晚上来找谢眠?”   霍成梦脸一下子红了,吞吞吐吐为自己解释道:“不是特意挑晚上,弟子是晚上才拿到灵药,特意来送灵药,弟子想谢师兄……”霍成梦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想谢师兄怎么了?”江怀玉看着她模样,思前想后,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脸红,疑惑道:“你是被鬼怪伤了还是生病了?脸怎么那么红?”   “弟子……弟子不是……”霍成梦脸更红,忽然,耳边响起道心念,是谢眠传给她的心念。   “霍师妹,我有心悦之人。你如果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与师尊有事要谈。”   霍成梦转身,扭头一看,谢眠正站在长鹿天通往长明殿的石阶上看着自己。   他应该是离开长明殿后,去了练武场,又从练武场返回长鹿殿,肩上还残留着一片片如米粒大小,是练武场周围特有的满天星枯叶。   “我……我知道了。”霍成梦用心念回到,她眼眶瞬间红了,转身御剑飞快离开长鹿天。   江怀玉不清楚为什么霍成梦说着说着就哭了,他担心霍成梦有事,看也不看谢眠,当即去追霍成梦。   “师尊,留步。”谢眠一步来到江怀玉面前,死死扣住江怀玉手腕,“霍师妹没事。弟子有事问师尊,关于赏花会神识,师尊是不能原谅弟子了对吗?”江怀玉被他死死扣住手腕,心里涌起寒意,他想挣扎开,没挣扎开。怒道:“谢眠,你放开!本尊说过了,离本尊远点,你听不懂吗!”   谢眠定定看着他,“师尊就这么厌恶弟子?”   “本尊就是厌恶,厌恶死了,所以你有多远滚多远!”   谢眠眸光沉了下来。   江怀玉见他还不放手,召过霜寒剑,“你今天要是不放,就休怪本尊心狠手辣……”江怀玉瞪大了眼睛。   谢眠压制住霜寒剑,握紧了江怀玉手腕,他掐住江怀玉下巴,探入江怀玉唇间,不顾江怀玉抗拒,索取。你说滚就滚?既然那么厌恶我,那我偏要缠你,从神识缠到你整个人。   谢眠骨子里就流着龙族恶性。   江怀玉唇是甜的,一如他这个人,尝之上瘾。   谢眠记性好,千幻伞一欢,即使过去些许天,依然记得江怀玉后腰的痣,记得江怀玉清瘦白皙手指抓紧被褥的褶皱,记得低喘求饶。   谢眠吻着江怀玉,忽然感觉到江怀玉不挣扎了,灼热的泪水从江怀玉眼尾滑落,烫到他心里。   他停止索取,抬头看向江怀玉,发现江怀玉整个人都在细雨中颤抖,卷翘的睫毛已经被眼泪打湿,看着他的眼睛里,全是恐惧。如果不是他紧紧握住江怀玉,江怀玉下一刻已经逃离。   谢眠太熟悉江怀玉恐惧的眼神。   他缓缓松开江怀玉手腕,退后几步,又退后了几步,抿紧唇,“师尊是知道弟子真身是黑蛇了?”   江怀玉没有回应他,由他系在江怀玉手腕的银白宫铃在轻颤,发出响声。   谢眠在这一瞬间,听到江怀玉心声,全是杂乱无章的蛇字。蛇字证实江怀玉确实知道他真身是黑蛇,也知道他是有龙族血脉的龙族余孽。   毕竟单纯蛇族是没有实力胜过蛟族“巳蛟”。   谢眠手背爬出黑色鳞片,他垂下眼帘,往后又退了几步,离江怀玉远远的。   “弟子错了,不该瞒着师尊。弟子只是太在乎师尊,弟子怕师尊知道就不理弟子了,才瞒着师尊……“   “师尊厌恶,弟子能理解,弟子既是恶名昭彰的龙族,又是蛇身。“   “从今日起,弟子不会再靠近师尊。”   他早该想到江怀玉发现了他真身,赏花会神识相缠后,江怀玉只是恼火,并没有排斥他接触。 第七十九章   而妖魔交界处海岸,他现出原形,跟巳蛟缠斗后,江怀玉就开始抗拒他接触。   蒙蒙冷雨染湿发丝,冰凉,贴在脸侧,一如蛇鳞给人多的感觉。   江怀玉脑袋空白,他好半天才缓过神,僵硬着抬眼,看向谢眠。唇上微微有些刺痛,是被谢眠咬破的。   江怀玉抿了抿唇,挤压已久的情绪骤然爆发,他信任谢眠,谢眠却来缠他,欺负他,还控制不住本性,轻薄他。直到刚才,他还在轻薄自己。   自己是他师尊,他这么可以这样?欺师犯上。   “你现在认错还有什么用?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江怀玉气急,连本尊的自称都不用了。   谢眠沉默片刻,他背着江怀玉,狠狠拔掉手背上的鳞片,一片片碾碎,“弟子知道了。”   江怀玉冷笑,“有多远滚多远。”   谢眠:“好。”   谢眠倒着退后几步,正要转身离开,忽然蹙起眉,嘴角溢出丝鲜血。   江怀玉冲上心口的怒火滞在这丝鲜血上。   谢眠慢条斯理擦去嘴角血液,他撇过头,蹙着眉,轻声道:“没事,只是和妖魔交界处界主打斗时,受了点轻伤……”   他话没说完,咳出口血,在淅淅沥沥的冷雨中,变回了原形。   可能是因为受了伤,他变回原形并没有像黑蟒般巨大,给人极大压迫感,而是缩小了数百倍,小小一条黑蛇,尽数被压在黑衣下。   江怀玉:“……”   江怀玉满心怒火哑火了,他盯着堆散在地上的黑衣看了会,御剑就走。   “你今天就给离开,本尊不想看到你。”   黑衣下没有任何反应,江怀玉御剑飞了一段路,停驻在空中,他停了许久,御剑回到原地。   抖着手,几步走到黑衣不远处,拿霜寒剑剑尖轻轻戳了戳了黑衣。   “谢……谢眠?”   黑衣之下依然没有反应,江怀玉咬着牙,握紧霜寒剑,用平生最大的勇气,抬起霜寒剑,挑开黑衣。黑衣之下,黑蛇一动不动,气息微弱。   黑蛇只有小指粗,冷雨滑过细小鳞片,溅出寒意。   江怀玉看到黑蛇的瞬间,脸色顿时惨白,他抖得差点握不住霜寒剑。   黑蛇扬起头,焉嗒嗒看江怀玉一眼,蛇尾卷着黑衣把自己盖了起来。   “别看,师尊走吧,弟子没……事。只是轻伤,有点……痛而已。”   谢眠的声音在江怀玉耳边响起,江怀玉从没听过谢眠虚弱至此的声音。江怀玉咬紧了牙,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用剑尖把谢眠挑起来。   谢眠已经闭上眼,失去意识。   江怀玉因为害怕,手抖,挑了好几次才挑起,硬生生把谢眠摔了几次。   江怀玉挑起后,挑到长明殿内,放在床榻上,然后离得远远的,不去看失去意识的谢眠,强行唤青回。   青回在隔壁宗装弱卖萌,肥了一圈,听到江怀玉强行唤他,忍无可忍,这才从美人臂弯爬起来,眯起眼睛,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愤愤用心念跟江怀玉说话。   “干啥?!爷正忙着。”   江怀玉:“他这个情况是受伤太严重了吗?怎么治?你回来治一下。”   谢眠身份特殊,是龙族,江怀玉自己怕,不可能治眠,也不可能带谢眠去找医修,一旦找医修,以谢眠现在的情况,谢眠龙族身份会直接曝光。   江怀玉已经答应过谢眠,会保守他身份。   ——即便闹翻,江怀玉也没想过爆出谢眠的身份。   左思右想,江怀玉无法,只能找青回,想把青回揪回来给谢眠看看是怎么回事,有伤治伤,伤好就有多远滚多远。   青回不情不愿被揪回长明殿,瞅了眼床榻上的黑蛇,又瞅了一下,它弯起嘴,阴森森笑了下,然后猛然瞪大眼睛,“哇,这伤,应该只能泡酒里才能好吧?”   “蛇——泡酒?”江怀玉表情古怪。   黑蛇眼皮闻言轻轻动了下,依然一动不动趴桌子上。   青回嘻嘻道:“酒得用烈酒,千年烈酒最好!得劲!它这个一看就是被蛟煞气所伤,用烈酒泡一个月,肯定好全。”   江怀玉若有所思,看向谢眠。   ……   “这么多应该够了吧?”江怀玉屏住了酒味,一边用剑尖挑起谢眠丢酒坛里,一边问青回。   青回飞快拿起酒坛盖子盖住,笑得贱兮兮,“还得盖上盖子才行。”   谢眠啊谢眠,叫你上次在飞星沙城威胁本大爷,现在你的报应就是本大爷。   让你装,进酒坛里喝一坛去。青回盖好盖子,跳下桌子,往隔壁宗跑,边跑边嘱咐江怀玉,“宝,一定要泡上一个月,少一天都不行!”   青回丝毫不怕谢眠报复,谢眠泡上一个月,人都醉傻了,哪里还有机会报复它?等他想报复它,它就开溜,垫着脚尖跑路,贼快。   江怀玉给盖子加了块石头,认真点头,“好。”   谢眠:“……”   谢眠呛了一口烈酒,他在酒里打转,也不知转了多久,实在醉得不行,顶开盖子翻了出去。   外面阳光明媚,江怀玉正坐在玉案看书,听到响动,侧着光,朝他看来,忍着害怕,将书往桌子上一放,“伤好了?”   谢眠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叼着尾巴,把自己盘了起来。   “弟子应该是好了……”   江怀玉:“应该是好了那就是没好,进去。”   谢眠:“……”   谢眠看了看江怀玉,又看了看酒坛,自己钻进酒坛,江怀玉正准备盖上盖子,谢眠自己用尾巴拉过酒坛盖子,一点一点,严严实实把自己盖酒里了。   非常有自觉性。   江怀玉冷呵了声,拿起书重新看了起来,翻开书没看两页,听到酒坛那边传来动静。   转头一看,谢眠从酒坛里探出个头,“师尊,今日是几日?”   “才半个月,还要半个月。”江怀玉冷冷道。   谢眠闻言,精神瞬间不振,它趴在酒坛上,赤红竖瞳有些涣散,磨蹭半天才进酒坛,一点点盖上盖子。   ……   二十天后。   “谢师兄,怎么二十天不见,你身上这么大一股酒味?还是神仙醉这种烈酒?”   谢眠陷入沉默,“师尊教的新修炼办法。”   谢眠是来领新入门弟子去历练的,内门弟子都要领新弟子去历练,这次轮到他。   若不是因此,他根本不会从酒坛里,顺理成章爬出来。   “效果如何?”   谢眠保持沉默,片刻,道:“非常好。”确实好,他在烈酒里泡得忍无可忍,然后突破极限,快化蛟了,应该就是这几天。   李殊和一干师弟顿时羡慕的两眼发光,道:“江尊者人真好,谢师弟,你可要多按这个方法修炼几年!”   谢眠:“……” 第八十章 会很痛苦   距离谢眠带领新入门弟子去历练已经一个月,江怀玉给谢眠留了话,让他归来自己去泡酒后,就直接去闭关修炼了。   修仙界太危险,江怀玉深刻意识到实力的重要性。   除了实力,一切都是假的。   ……   “师尊,你死的好惨!”   “我们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手刃人面蜘蛛!”   “大师姐打不过那人面蜘蛛,师弟们上,给帮师尊报仇,大师姐给你们摇旗呐喊。”   “二师兄上,三师弟也打不过,呜呜呜呜,师尊啊,你死的好惨!”   “别嚎了,让师尊安息吧。”   也不知道闭关了多久,江怀玉耳边忽然传来乱七八糟的哭丧声,你一句我一句,句句不离师尊死得好惨。   哭丧声哭了一会,终于停歇,停歇许久,不再响起。   就在江怀玉以为自己闭关太久,出现幻听,要静下心修炼时,耳边又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哭声。   “师尊在上,弟子没做什么错事,保佑弟子平安无事!保佑大师姐、二师兄平安无事!”   “实在保佑不了平安无事,师尊,麻烦保佑让我们死得好看一点!!!”   江怀玉:“……”   江怀玉被奇葩发言嚎得头疼,觉得实在不像幻听,不再修炼,睁眼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睁眼一看,江怀玉才发现四周景物变了。   这里已经不是玄魏宗长明殿闭关处,而是一处因荒废长满花树的地方。   天际泛着火红,各色各样的花仿佛自地面铺满天际,绵延至四面,及其壮丽。   在他身下,是一个铺满花的土坑,似乎……感觉……好像……要被埋起来。   江怀玉低头看向土坑,陷入沉思,他明明在玄魏宗闭关,怎么突然就来到这里。   沉默两秒,江怀玉意识到跟土坑左侧站在的微胖少年有关,他视线落到微胖少年身上。   微胖少年至多不过十七,左脸脸上有块蝴蝶兰般小的红色胎记,身穿宝蓝锦衣,脚蹬绣金黑靴。   他垮着张脸,手里颤巍巍的拿着三根香,在拜他。   对,就是拜他,给死人上香那种!   见江怀玉睁眼,微胖少年吓得瞪圆眼睛,连连后退,退得太急,前脚绊后脚,结结实实给江怀玉跪下。   “师尊,你不要吓我,不是我害死你的,是人面蜘蛛害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死后化成离魂尸,也别找我陪葬啊啊啊啊啊!”   江怀玉:“……”   江怀玉听出这微胖少年的声音是刚才嚎保佑的声音。   江怀玉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仔细打量微胖少年,他隐隐约约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微胖少年,认真想了会,江怀玉想起是在长明殿弟子录里见过。   弟子录内记载了座下弟子身份样貌以及家世。   “三徒弟……鸠宁?”   微胖少年听到江怀玉喊自己名字,慌忙擦掉眼泪,从地上爬起,连退数步,一把抱住身后足有半人高的花树,颤巍巍道:   “师尊,我还这么小,才十七,比小师弟还小两岁多,你别喊我,你就算喊破喉咙,我也不会给你陪葬!   “你让大师姐给你陪葬吧,你平时最疼她了吗,或者你让二师兄给你陪葬,他长得比我好看,再不然,你让小师弟给你陪葬,你不是最讨厌小师弟了吗?!”   江怀玉:“……”   听这发言,果然是原主的徒弟,三徒弟,鸠宁。   江怀玉从坑里站起,他有些头疼,“你师尊没死,嚎什么?出什么事了?”   “别想骗我陪葬,师尊死了,魂飞魄散!”鸠宁颤巍巍道。   修士魂飞魄散后,如果肉体保存完好,没被灵力封存,就会被修仙界一种叫离魂尸的东西附入尸身,化成离魂尸,骗人陪葬,如果骗不了,就会杀人陪葬。   “你个离魂尸,最好离开我师尊的尸身,不然,不然,我要你好看!”   鸠宁召出剑,剑尖颤抖地直指江怀玉。   江怀玉:“……”   江怀玉抬手一点,扯过剑,“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为师没死,在宗内闭关,还没出关,就被你拉到这里,听你嚎师尊死了。   “师尊如果死了,第一个把你拉下去陪葬。“   鸠宁闻言,抱花树抱的更紧了,警惕防范江怀玉,“你别骗我了,师尊是跟我们一起来历练了,才不在宗内闭关。   “二师兄和大师姐去对付人面蜘蛛了,等会就回来,你个离魂尸,最好快点滚,敢伤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破案了,先前在他耳边乱七八糟哭丧,嚎他死得惨的还有大徒弟“花子凌”,二徒弟“顾长风”。   原主一共有四个徒弟,小徒弟是“谢眠”。   江怀玉深吸一口气,“为师真的是你师尊。”   ……   耐着性子,跟鸠宁来回扯了半天,江怀玉终于听明白,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鸠宁、花子凌、顾长风这三个便宜徒弟在从原主手里拿到去北海的名额后,前往北海宫,一路招摇过头,被人盯上了。   刚进北海宫,就被盯上他们的人坑进十二境“天庸境镜花墟”,夺了全身法宝灵丹。   天庸境镜花墟,满墟花开,百年不谢。   这些花都有致幻的作用,三个便宜徒弟被坑进镜花墟后就产生幻觉,认为自己已经进入北海宫,拿到机缘,不仅拿到,还顺利从北海宫返回了玄魏宗。   回到玄魏宗后,他们接了任务,跟师尊一起来镜花墟做任务。   结果师尊太菜,不但没带他们完成任务,还死在人面蜘蛛嘴下,魂飞魄散那种。   三个便宜徒弟也菜,一看师尊死了,哭哭啼啼当即给师尊挖了个坑,用师尊给他们的半步仙器“魂铃”,画安魂咒,想让师尊安息。   然而,他们学艺不精,硬生生把安魂咒画成了强制召魂咒。   ——安魂咒和强制召魂咒只有十笔之差,基本长得一样。   于是,不出意外………   魂铃加强制召魂咒……把远在另一境,正在闭关的江怀玉的魂魄硬生生给召了过来。   江怀玉扯了扯嘴角,他抬指碰了下周围繁花,手指从繁花上穿了过去。   他现在是魂魄,身体还在玄魏宗长明殿闭关处。   看了看自己现在魂魄状态,江怀玉又看向鸠宁,气笑了,“你过来。”   江怀玉想给他从幻觉中拉出来,骂他一顿。   鸠宁抱着花树,抖着剑,缩在原地。   他还没从幻觉中脱离出来,以为江怀玉死了,魂飞魄散,现在忽然醒来,睁开眼,是被叫离魂尸的东西附身了,化为离魂尸了。   “师尊,不……不是……离魂尸………不是……师尊………”   “你都死了,你安心去吧,我们会帮你报仇的。”   “师尊,你就别吓我了。你走吧。”鸠宁抖着嗓子,思绪不清,开始胡言乱语。   “不管你是离魂尸还是什么,你都是我师尊,我会给你烧很多很纸钱的,真的。我爹说,在凡间老家,人死后,都有用纸钱,虽然师尊是修士不需要,而且魂飞魄散了,但我………我也……也………也给你烧纸钱,给你买好大一捆香………”   江怀玉:“……”   江怀玉忍无可忍,拽过鸠宁,扯下对着他的剑,抬手虚点在鸠宁额头上,用灵力硬生生把鸠宁从幻觉中拉出来。   “学艺不精,被坑了还师尊死了?回宗给为师抄宗规!”   江怀玉虽然现在是魂魄状,但他是化神期,神识强大,依然可以使用灵力,只是比不上魂魄在身体里时,修为硬生生从化神初期折到金丹后期了。   ——如果他不是化神初期,现在魂魄状,估计都用不了灵力。   鸠宁被江怀玉硬生生从幻觉中拽醒,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坑进镜花墟了,而不是跟师尊来镜花墟做任务。自然,师尊也没有死,死的是幻觉中的师尊。   真正的师尊,被他们一个画错的强制召魂咒给召了过来,光把魂魄召了过来那种……   鸠宁意识到自己和师兄师姐干的蠢事,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扬起殷勤的笑,小心翼翼看江怀玉,“师尊,你魂魄被强制召了过来,不会有事吧?”   江怀玉睨他一眼,“你说呢?整日里就知道玩,游手好闲,半点不学好。”   鸠宁:“……”   鸠宁低声嘀咕,“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画错了,以前画了好几次都没错。再说了,游手好闲,这不是跟你学的吗,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头栽……”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江怀玉似笑非笑。   “没什么,没什么!弟子说师尊英明神武!”鸠宁捡起地上的剑,看向不远处的紫藤花林,“师尊,大师姐和二师兄去对付人面蜘蛛了,他们说给你……报仇,呃………大师姐和二师兄应该不是对手,师尊我们去找他们吧。”   “死了的”师尊虽然是幻觉,但人面蜘蛛不是幻觉,他们是真的碰到人面蜘蛛了。   江怀玉道:“带路,直接御剑。”   连安魂咒都能画错,江怀玉一点不怀疑大徒弟和二徒弟两个便宜徒弟不是人面蜘蛛的对手。   去晚了,估计要给他们收尸。   ……   玄魏宗。   历练结束,带领新弟子历练的内门弟子尽数回到各自住处,谢眠与其他人交谈了几句,也准备回长鹿天长明殿。   泡一个月,他还没泡完,还有十天。   谢眠想到要到要泡十天,就忍不住蹙眉。   “谢师兄愁什么?是愁要回长明殿,用江尊者的新修炼方法修炼?这种好事,我们求不求不来,你还愁。”带领新弟子历练的同行内门弟子见他蹙眉,忍不住说道。   谢眠:“……”   谢眠呵了声,看向说话的那人,“日后给你试试。”   “好啊,求之不得,我定要修炼个十年八年!”   谢眠:“呵。”   谢眠呵了两声,不再多言,转头回长鹿天长明殿。长明殿内,谢眠没看到江怀玉,只收到江怀玉半年前留给他的话。   ——还有十天,泡完就滚。   谢眠捏碎留言令,他看向自己血淋淋的左臂,左臂是在带领新入门弟子历练时,被妖兽咬伤的。此时,左臂血还没止住,正不断往下滴。   谢眠抬起右手,将被咬伤的伤口撕裂的更严重,垂下眼帘,去找江怀玉。   “师尊,弟子回来了。”谢眠半跪在长明殿闭关处,抬眼看着紧闭石门,面无血色,“弟子………能不能十日后不滚?带领弟子历练时,不小心,受了点伤,一时半会好不了……”   微弱阳光散在地面,长明殿闭关处一片死寂。   谢眠察觉不对劲,他站起身,正要推开沉重古朴石门,忽然,他脑海里响起谢芸的声音。   “阿眠,这是你逼我的。”   谢眠推石门的动作顿住,脸色阴沉下来,“好久不联系,姐姐是癔症更严重了?说什么?”   “姐姐没有癔症严重!上次就跟你说过,杀了知道你身份的人,你不听话,不仅不杀,你还喜欢上对方。既然如此,别怪姐姐心狠手辣,帮你杀。”   谢眠猛地推开石门,阳光散入石室,石室打坐寒床上,江怀玉倒在寒床上,呼吸全无,睫毛凝上层冰。   ——魂魄不见了。   谢眠站在石门处,看着江怀玉,握紧手,左臂血液顺着手臂滴溅到地面。   “谢芸!”   谢眠一字一句磨着谢芸两个字。   “别叫我名字。”谢芸道:“你为什么不听话?!你不听话到想要架空我势力,还派鬼怪误导姐姐林湛才是你喜欢的人。”   谢芸站在阴暗角落,轻轻抚摸自己脸上的皮,阴测测的笑。   “如果不是去梧桐镇找那修士,想继续买少女皮,制作一张完整的皮,姐姐都要被你骗过去。”   谢眠背光而站,他听着谢芸的话,眸子阴冷,“江怀玉魂魄在你那里是吗?交出来。”   “如果我不交出来呢?”   “我……会杀了你。”   谢芸抚摸皮的动作一顿,“你就是杀了我,江怀玉也活不过来,江怀玉已经死了。人面蜘蛛最喜欢吃的就是魂魄,想必现在已经吃得连残魂都不剩了吧?”   “你如果杀了我,你就会一下子失去两个重要的人。”   “相信姐姐,会很痛苦的。” 第八十一章   石门轰然碎裂,碎石飞溅,擦过谢眠脖子,留下一道极深的伤口。血液顺着脖子往下流,将墨黑衣襟染得更黑,黑得叫人无法透气。   “姐姐是在拿恩情威胁我?”   谢眠噗嗤笑了出来,眼底更阴冷,他抬手慢条斯理点了点脖子上的血,在指尖碾开,血液稠黏。   “姐姐可知,阿眠对你好,要什么给什么,是因为那两年陪伴的恩情?没了恩情,你什么都不是。”   “如果江怀玉被姐姐杀,痛苦死去,你必须付出十倍代价,给他偿命,而我也会给你偿命。”   “为了感谢姐姐陪伴我两年的恩情,我会让自己死得比姐姐更痛苦。”   疯了。   谢芸万万没想到这个发展,表情瞬间扭曲起来,她放下手,指甲紧紧攥住手。手心人皮被尖利指甲撕破,露出扒皮后,丑陋的肉。   龙族一旦被扒皮,很难很难长出新皮,除非另外找一身皮。   “谢眠,我对你有恩!”   “我知道。”谢眠脖子上被飞溅的碎石划伤的伤口快速愈合,“如果不是有恩,你以为你可以活着跟我说话?”   谢芸:“你!”   “有时候我在想,陪了我两年,给我帮助的那龙族真的是姐姐吗?”谢眠问,他脖子上的伤痕在说话间,已经全部好了,只留下鲜红血液。   擦掉血液,谢眠走到江怀玉身边,握紧江怀玉冰凉的手,“给姐姐十息时间,你决定要不要交出江怀玉魂魄。”   谢芸心里咯噔一下,她忽然听到偌大奢华的房间外传来惨叫声。   从阴暗角落走出,猛地推开门,发现房间四周被包围,照顾她的侍女和妖医尽数被妖魔压在地上,怨恨的看着她。   谢眠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响,不带丝毫感情,“时间到,决定好了吗?”   谢芸死死咬着牙,她看着地面被压在地面,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割掉脑袋的侍女和妖医。   侍女被杀了,再找就是,妖医被杀了,就难找了。   没了妖医,她会整日陷入被扒皮的灼烧中,她龙丹在扒皮时一并挖了,无法自行化解灼热。   ……   天庸境,镜花墟。   紫藤花林中倒挂着无数白色蜘蛛丝蛹,蛹里不停的冒着脓血,里面裹着的是人面蜘蛛的猎物。   “师尊,就在前面。”鸠宁余光哆嗦着瞥了一眼倒挂的蜘蛛丝蛹,御剑带着江怀玉快速前往有人面蜘蛛的地方。   “我们第一次遇到人面蜘蛛时,它正在吃猎物,本来想悄悄绕过它,谁知它六只眼睛贼灵,当时就瞄住了我们。”   “全赖师尊舍身相救……”   “嗯?”江怀玉飘在他身后。   鸠宁:“呸!弟子说错了,全赖弟子们跑得快,它看起来那么强,六条腿,出了紫藤花林,死活追不上我们。”   江怀玉闻言,若有所思,他看着前方人面蜘蛛的地方。   ……   江怀玉跟着鸠宁径直来到有人面蜘蛛的地方,人面蜘蛛不在,不仅人面蜘蛛不在,就连两个便宜徒弟也不在。   江怀玉环顾四周,猜想顾长风和花子凌是被裹进了蜘蛛丝蛹。   猜想刚冒出,一根极细极锋利的蜘蛛丝从左侧紫藤花里忽然刺出,直刺江怀玉。   江怀玉敏锐察觉到蜘蛛丝,侧身避开。蜘蛛丝擦着江怀玉而过,刺到对面紫藤花树上,刺出一个小洞。   蜘蛛丝有毒,紫藤花树被刺出小洞后,快速腐烂。   江怀玉顺着透明蜘蛛丝看去,蜘蛛丝出处,一颗参天紫藤花树上。   通体雪白,背部长满尖刺,六只眼睛的巨大蜘蛛倒挂着从参天紫藤花树上滑落,吊在半空中。   蜘蛛腹部有一张人脸,人脸是张光滑的婴儿脸。   “师尊……”鸠宁看到人面蜘蛛出现,双腿有点软,他想去拉江怀玉衣袖,却忘了江怀玉现在是魂魄状态,手直接从江怀玉身上穿了过去。   “避开了呢。”人面蜘蛛看着江怀玉,腹部下的人脸扬起个乖巧的笑,它张了张嘴,稚嫩的声音回荡在紫藤花林中。   伴随着声音,无数密密麻麻的蜘蛛丝从四面八方袭来,直刺江怀玉。   江怀玉算准了蜘蛛丝刺向的方向,快速避开人面蜘蛛的攻击,边避边用灵力抛起鸠宁,把鸠宁抛出攻击范围,抛到一堆看上去像刚裹起来的蜘蛛丝蛹附近。   “劈开看看,哪个蜘蛛丝蛹里是你二师兄顾长风、大师姐花子凌。”   鸠宁被江怀玉抛出去,因双腿发软,差点跪地上。   他稳住心神,踉踉跄跄落地后,一点地面,空翻翻上紫藤花树,抬起剑便去劈倒挂在紫藤花树上的蜘蛛丝蛹,想劈开看哪个蜘蛛丝蛹里是顾长风和花子凌。   “弟子知道了……”   他话没说出口,虎口被震得发麻,蜘蛛丝蛹太硬,硬的用剑劈不开。   “见鬼。”   鸠宁瞪大眼睛,吹了吹被震发麻的虎口,焦急冲江怀玉喊。   “师尊,劈不开啊!!!”   江怀玉魂魄离体,修为从化神初期落到金丹后期,对付人面蜘蛛一波接一波的蜘蛛丝很吃力,顾不上鸠宁,江怀玉道。   “自己想办法,用火烧用水浇用符炸,能想到的都搞上去!动作要快。”   被蜘蛛丝蛹包裹,如果不尽快弄出,就会化作血水。   鸠宁显然也知道现在情况很糟糕,他不再喊江怀玉,沉下心神,想尽办法去破蜘蛛丝蛹。   然而,他想尽办法,好半天,也不过弄开两个蜘蛛丝蛹,两个蜘蛛丝蛹还都不是,只是妖物残骸。   鸠宁绝望的快哭了。   江怀玉察觉到鸠宁那边的情况,从密密麻麻的蜘蛛丝中抽出身,送了几道灵力到鸠宁剑上,“凝神出剑。”   鸠宁闻言,连忙打起精神,凝神,一剑劈向蜘蛛丝蛹。   “咔嚓——”几声,蜘蛛丝蛹破开。   鸠宁意识到剑上被江怀玉送了几道强大灵力,眼前一亮,快速劈开所有蜘蛛丝蛹,终于在最后几个找到顾长风和花子凌。   顾长风和花子凌被裹进去不久,只被化掉了衣服。鸠宁连忙给他们披上衣服,冲江怀玉道。   “找到了,师尊,我们撤吧!”   江怀玉送了几道强大灵力到鸠宁剑上,有些撑不住,魂魄对付人面蜘蛛,还是金丹后期,很容易消耗精力。   “你带着他们先撤,为师断后。”   鸠宁也不矫情,喊撤就撤,他人菜,对自己还是很有知之知明,明白留在这路只会拖后退。而且他还有其他事要做。   江怀玉见鸠宁撤退,最后跟人面蜘蛛周旋了几招,转身就想离开。   他刚转身,忽然听到爆炸声,回头一看,人面蜘蛛腹部炸开,数百只比人面蜘蛛小半个个头的人面蜘蛛从它腹部爬出。   半大个头的人面蜘蛛从它腹部爬出来,围住江怀玉后,它腹部又自动恢复。   江怀玉被围住,侧底没有退路了。   他环顾四周,四周以及上空都被蜘蛛丝侧底网住,紫藤花树遮天蔽日,透不进什么光线。   人面蜘蛛堵死路后,一步步逼近江怀玉,对江怀玉的魂魄垂涎欲滴。   “吃了你魂魄……”   “魂魄……”   “好久没遇到这么强大干净的魂魄……”   江怀玉耳边一时都是稚嫩的重叠声,沉下心神,江怀玉凝聚出剑意,他是魂魄状态,不能召出霜寒剑,但还能凝出剑意。   剑意如虹,杀死靠近的人面蜘蛛。   江怀玉万万没想到,被剑意杀死的人面蜘蛛腹部再度炸开,繁衍出上百只个头更小的人面蜘蛛。   “还杀不死,无穷无尽?”江怀玉咬紧牙,再度凝出剑意。   毕竟精力有限,江怀玉撑了会,便被人面蜘蛛侧底裹起来,裹成蜘蛛丝蛹。   蜘蛛丝蛹不但能裹住活物,还能裹住魂魄。   “嘻嘻嘻嘻,抓到了。”   紫藤花林发出一阵重叠的稚嫩嬉笑声,人面蜘蛛以最大的人面蜘蛛为首,纷纷靠近江怀玉,想要从丝蛹中吃掉江怀玉魂魄。   江怀玉被裹在蜘蛛丝蛹里,魂魄快速被蜘蛛丝蛹吞噬,撕裂般疼痛,伴随着疼痛,江怀玉能感觉到人面蜘蛛六条腿在地上攀爬,快速靠近自己。   靠近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江怀玉强压着疼痛,抬眼看向裹住自己的雪白蜘蛛丝。   必须从这里出来,否则魂飞魄散。   可是,他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出去,修为因魂魄状,被迫跌到金丹后期,法宝符箓一样没有,镜花墟中又联系不到外界,就连可以凭空绘制的符咒阵法也不能用。   ——他所接触到的符咒阵法是名门正派正道符咒阵法,至阳,而他现在是魂魄,变相来说,就是鬼,如果绘制至阳符咒阵法,灭敌之前,他会先被符咒阵法灭掉。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   魂魄在蜘蛛丝蛹里被丝蛹快速吞噬,江怀玉痛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发觉自己魂魄已经开始变透明,从头发尾部透明到胸口。   外界传来越来越清晰的杂乱靠近声,江怀玉知道,等杂乱声停歇时,就是魂飞魄散时。   他会被人面蜘蛛直接瓜分魂魄。   江怀玉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精力,重新凝聚剑意。   薄弱的剑意瞬间变灼热,覆上层耀眼火焰。火焰是灵根自带,江怀玉是单系火灵根。   人面蜘蛛已经靠近裹住江怀玉的蜘蛛丝蛹,它们腹部人脸嬉笑着看着蜘蛛丝蛹,张嘴,露出满口锋利牙齿,要去咬蜘蛛丝蛹。   下一刻,带着火焰的剑意直接冲破蜘蛛丝蛹。   靠近蜘蛛丝蛹的一圈人面蜘蛛纷纷被带火焰的剑意劈碎。   江怀玉从蜘蛛丝蛹里一跃而出。   他魂魄依然有些透明,但他魂魄所能使用出来的修为已经从金丹后期跨到了元婴初期。   ——换言之,江怀玉现在已经突破了化神中期,因此魂魄所能使用的修为从金丹后期跨到元婴后期。   人被逼到极限后,骤然爆发的潜力。   江怀玉从蜘蛛丝蛹跃出后,破开人面蜘蛛包围圈,落到紫藤花树上,冷冷注视着蜘蛛群中的那只巨型人面蜘蛛。   擒贼先擒王,压制住着这只巨型人面蜘蛛,其他的人面蜘蛛不足为患。   巨型人面蜘蛛似乎看破他的想法,见状,立刻指挥其他人面蜘蛛攻击上去,几番缠斗下,不但没把江怀玉重新裹紧蜘蛛丝蛹,反而被江怀玉折了一半。   巨型人面蜘蛛看着满地死人面蜘蛛,腹部人脸弯起眼睛,弯成月牙状,“这就是修士的突破?头一次见,新鲜。”   “师尊,完成!”   江怀玉耳边传来鸠宁的声音,江怀玉闻言,看向成片紫藤花树,勾起嘴角。   “还有更新鲜的请你见识,看好了,毕竟一辈子只能看一次。”   “什么?”   巨型人面蜘蛛疑惑的话音未落,整个世界明亮了起来,数以千计、遮天蔽日的紫藤花树轰然倒塌,化成灰烬。   紫藤花树倒塌,化为灰烬的瞬间,温暖阳光从橙红渐变的云霞中射来,如一张正在浮动的轻纱般,铺满整个被毁的紫藤花林。   满地爬的人面蜘蛛在触碰到阳光的刹那,发出刺耳惨叫声,它们的身体一寸寸断开,如同被黑铁被烈火炼化一般,化成一滩灰白的液体。   液体在地面滋滋作响,不出两息,蒸腾得无影无踪。   ……   时间倒回进入紫藤花林,江怀玉和鸠宁赶往有人面蜘蛛的地方时。   鸠宁说:“呸!弟子说错了,全赖弟子们跑得快,它看起来那么强,六条腿,出了紫藤花林,死活追不上我们。”   江怀玉听鸠宁这么说,看了看有人面蜘蛛的地方,停下来环顾四周遮天蔽日的紫藤花树。   “人面蜘蛛应该是怕阳光?”   鸠宁茫然道:“怕阳光又怎么样?”   “攻其弱点。”江怀玉看向鸠宁,“为师现在只能使用出金丹后期实力,估计不是人面蜘蛛的对手。待会救出你师兄师姐后,不必管为师,带着你师兄师姐离开紫藤花林,然后……毁掉紫藤花林。”   “毁掉紫藤花林,间接杀掉人面蜘蛛?”   “不错。”江怀玉问:“能毁掉紫藤花林吗?”   鸠宁表情兴奋,发出男频小说里反派的笑声,手指一动,亮出数十张高级符箓。   “包弟子身上,修炼弟子不行,菜的要命,但搞事弟子最在行了!保证让人面蜘蛛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桀桀桀!”   ……   巨型蜘蛛也被阳光炼化,它腹部婴儿脸表情痛苦,六爪开始断裂,挣扎着看着江怀玉。   阳光温暖,远远比不上至阳符咒阵法,也比不上蜘蛛丝蛹,江怀玉以魂魄状态站在阳光下,并不会有太大影响。   江怀玉看着痛苦挣扎的巨型蜘蛛,笑眯眯问,“惊不惊喜,刺不刺激?冒味采访一下,你现在的感受是?”   巨型蜘蛛被阳光炼化的痛苦万分,它没心思应付江怀玉,腹部婴儿脸发出令人悚然的哭声,后退几步,当即就往百米外的洞穴里钻去。   江怀玉当即运转剑意要给它一剑,还没凝出剑意,一把黑色为主体的伞贯穿巨型蜘蛛,死死钉在洞穴上。   ——是千幻伞。 第八十二章   人面蜘蛛的血液是银白色,蜿蜒顺着千幻伞往下淌,一滴滴拉长,拉出银白细丝。   啪嗒一声,细丝断开,滴到地面,滴落在地上的瞬间,被阳光炼化,蒸腾的无影无踪。   “嘤呜呜呜……”人面蜘蛛暴露在阳光下,发出一连串奇怪的惨叫声。   江怀玉听到惨叫声,正在凝聚剑意的动作顿住,视线顺着千幻伞看去。   千幻伞定死人面蜘蛛,在确定人面蜘蛛再无反抗力,只能等死后,旋转着脱离人面蜘蛛,落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中。   那手的主人是个俊美的黑衣青年,他站立在化为灰烬的紫藤花林处,阳光浮在他略有些锋利的眉眼,透出几分狠戾。   “谢眠?”   “是弟子。”谢眠定定看着江怀玉,他收敛狠戾,应了声。应下后,一眼注意到江怀玉魂魄有些透明,显然是被人面蜘蛛所伤。   眸子阴冷下来,谢眠回头看向在地上快彻底咽气的人面蜘蛛。畜生。   人面蜘蛛只感觉一道力量灌入身体,力量不强,却奇迹般吊住它命。   ——这道力量不是救它,分明是要它轻易死不了,要它一点点、慢慢的死去,活生生感受身体化为乌有的绝望和痛苦。   人面蜘蛛痛苦中察觉这道力量的作用,想抗拒这道力量,然后,根本抗拒不了,不由发出刺耳凄厉的惨叫声。   惨叫声被无形物体挡住,只能回荡在它自己耳边。   谢眠见状,缓缓勾起嘴角,残忍上扬。他遮住眼中阴冷,快步朝江怀玉走来。   走到离江怀玉一米远时,他停住脚步,不再靠近。   “师尊可还好?魂魄有些透明。”   江怀玉从他语气里听出焦急和担忧,低头看了眼能穿透身体的光线,挥散剑意,往后离远了点。   江怀玉牢牢记得谢眠是黑蛇,心里抵触。   “还好。你怎么在此,不是在带领新入门弟子历练吗?”   谢眠回道:“带领新入门弟子历练已经结束,弟子回宗便去长明殿泡酒。但弟子去到长明殿,发觉不对劲,推开闭关处石门就发现师尊呼吸全无,以为失去师尊了,于是使了些手段,追到镜花墟……”   他话音未落,鸠宁的声音远远响起。   “师尊,怎么样,人面蜘蛛死了没?!”   鸠宁带着顾长风、花子凌从紫藤花林外跑了过来,顾长风、花子凌已经换了身衣服,不再是衣不蔽体的模样。   顾长风如鸠宁先前所说一样,比他好看,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他身穿银白劲装,破有几分异族风范。   花子凌容貌清丽,眼含秋水,峨眉淡扫,一身天青色抹胸广袖裙,柔柔弱弱。   两人看起来都没什么事,只是有些轻伤。   “死了。”江怀玉应道。   阳光照耀在地面没一会,就杀死了大部分人面蜘蛛,只剩下那只巨型蜘蛛还没死,在阳光下痛苦残喘。   “还以为死不了。”鸠宁说着,余光注意到一旁的谢眠,两年多没见,谢眠已经迈入成年,成了青年,但鸠宁还是一眼认出了谢眠。   谢眠相貌出众,眼尾笑时微微下弯,又喜黑衣,及其有辨认度。   鸠宁认出谢眠,吓了一跳,“又是幻觉?!快,大师姐,掐我一下。”   顾长风和花子凌显然也认出谢眠,蹙起眉,心中咯噔一下,两人刚被鸠宁泼了冰水,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怎么处处是幻觉。”花子凌边自言自语,边伸手去掐鸠宁。   她下手重,直接把鸠宁掐的嗷一嗓子蹦了起来。   江怀玉:“……”   谢眠:“……”   “幻觉还是在。”鸠宁瞪谢眠,捂住被花子凌掐的手,“跟只红面鬼一样,阴魂不散。大师姐,你再掐我一下。”   江怀玉阻止了花子凌去掐鸠宁的手,“不是幻觉,确实是谢眠。”   三人闻言,低头用心念交谈。   “还真是谢眠,他怎么来到这里的?”   “可能是师尊叫来的吧,师尊看谢眠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琢磨着应该是特地叫来,想让他对付人面蜘蛛。”   “啧啧啧,虽然我不太喜欢谢眠,哪里都比我这个当三师兄的优秀,但我是真的同情他,太惨了太惨了。”   “等等,我有个问题,镜花墟与外界隔绝,师尊是怎么叫到谢眠的?”   “可能是什么特殊手段,二师兄,你就被疑神疑鬼,师尊都说了不是幻觉。”   三人交谈不过一瞬,很快不交谈,抬眼看向谢眠,漫不经心的打了个招呼。   他们跟谢眠关系一般,毕竟师尊讨厌谢眠,作为师尊喜欢的弟子,他们自然也不怎么待见谢眠。   更况且,谢眠太优秀,身为师弟,方方面面碾压他们,优秀的让人心生嫉妒。   “你们两个明明不是人面蜘蛛的对手,还跑来报仇,实在糊涂。如果不是为师刚好阴差阳错被召了过来,你们就是人面蜘蛛的口粮了。”   江怀玉视线落在顾长风和花子凌身上,“回宗给为师抄两千遍宗规,另外,符咒也给为师背牢,为师会抽查。鸠宁别辛灾乐货,你也要背。”   鸠宁:“……”   顾长风扯了扯嘴角,叹气点头应下。   “师尊!”花子凌不肯应下,她还没被罚过,收回掐鸠宁的手,看向江怀玉,眨了眨眼睛,眼泪簌簌直落,“弟子不行,能不能不罚,弟子保证下次不犯。”   花子凌已经从鸠宁哪里得知画错了符咒。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画错了,明明以前画了那么多次都没有出错。至于来紫藤花林,其实半路我们是想回去的,就跟画错符咒一样,糊里糊涂就进了紫藤花林……”   “大师姐。”花子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眠打断。   谢眠低垂着眼帘,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师尊魂魄受损,有什么话,等魂魄回了本体,再说也不迟。”   花子凌闻言,闭嘴了。   谢眠抬手祭出一盏琉璃明灯,琉璃明灯中,火焰跳跃,透着幽蓝。   “师尊,弟子带了渡魂灯来。”   强制召魂咒配合魂铃能把魂魄从修士体内强行拉扯出,渡魂灯加上回魂咒,却能让魂魄归位。   修士没死,魂魄停留在外界的时间过长,容易出问题。   花子凌三人见到渡魂灯,倒吸了口冷气,渡魂灯可遇不可求,用一次就报废,有市无价,他们用世家身份想买好几次都没买到。   江怀玉看他们的反应,知道谢眠手中的渡魂灯价值不菲。   接过渡魂灯,江怀玉承诺会还谢眠新的渡魂灯。   谢眠抬眸,“师尊不必如此,此……”事本就因弟子而起。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滞于喉间。   目送江怀玉魂魄离开镜花墟,被渡魂灯带着回归处在玄魏宗的本体,谢眠看向鸠宁三人。   “镜花墟已经破开,御剑北上就能离开镜花墟。师弟就不陪师兄师姐离开镜花墟了,师弟还有些事情要办。”   鸠宁三人正要问何事,谢眠身影已经消失。   “什么事比师兄师姐还重要,怕不是不想等我们。”鸠宁看着空荡荡的前方,不满道。   顾长风沉思片刻,“师尊已经返回玄魏宗,别管小师弟做什么了,他向来神神秘秘,来无影去无踪。我们也返回玄魏宗吧。”   “二徒弟所言极是,见鬼的镜花墟,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它,害我要抄两千遍宗规,还要背符咒。”   花子凌一边抱怨着一边御剑,“走吧。”   鸠宁也骂骂咧咧,“镜花墟可恨,坑我们到镜花墟的更可恨,等我回了玄魏宗,定要发布通缉令,搞不死这群背后坑我们的龟孙子。”   三人边策划搞坑他们的那群人,边御剑离开镜花墟,径直回玄魏宗。   ……   “等你赶到,他早就死了。”   谢芸坐在阴暗的梳妆台前,她借着梳妆台,笑着着着自己,看了会,她转动水镜,镜面反射出站在门外的侍女。   盯着门外侍女看了好半天,谢芸收回视线,转回水镜,取下脸上的皮,重新绘制容貌。   她对如今这幅绘制的容貌不满意,远远没有她原本的容貌好看。   她慢慢绘制,手却一抖,听到身后响起谢眠的声音。   声音附在她耳边,缓声道:“这皮是少女的皮,据说,是从少女身上活生生扒下来的,就跟当年姐姐被活生生扒下皮一样。姐姐用得安心吗?”   谢芸顿住手,她收起绘制容貌的笔,不着痕迹掐紧手心,戴回皮。   回头看向谢眠,谢眠退后几步,退到传送阵法处,与她对视。   谢眠的视线温和,与她对视时,却仿佛穿透她身体,看到她在想什么,锋利如冷刃。   谢芸按住脸上的皮,冷笑,“为什么不安心。”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怎么,没叫救到心上人,想要扯姐姐好不容易得来的皮,杀了姐姐报仇?阿眠,你好狠。”   谢眠闻言,压着嘴角笑了。   “你笑什么?”   谢眠道:“我来此只是想带走几个妖,让姐姐也尝尝痛苦。”   谢芸从他言语中听出江怀玉并没有魂飞魄散,只是受了伤,恨得咬牙切齿。她猛地掀翻梳妆台,掩盖着咬牙切齿,“他就是受了一点伤,你也要让我尝尝痛苦!”   “他哪里比的上我,不就一点伤吗,养养不就好了?!”   谢眠但笑不语,他离开房间,一步一步,转上阁楼,脚步清晰而平静。   谢芸推翻梳妆台,也冷静了下来,她几步追了上去,“刚才是姐姐说气话,你别在意。”   谢眠应道:“没在意。”   “那就好。”谢芸松了口气,看来江怀玉还是比不上她,“你要带走哪几个妖,是为筹划其他事?只要不带走妖医,随便你……”   谢芸呼吸一沉,看着谢眠转上阁楼,将几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熬药的妖医传送离开。“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要让姐姐也尝尝痛苦。”   “妖医我送走了,等什么时候师尊魂魄养好了,什么时候给姐姐送来。”   “谢眠!”谢芸压制着的怒火骤然炸开。她离不开妖医,一离开就会痛苦的几乎不能呼吸。   “姐姐不必激动,会送回来。阿眠只是想让姐姐明白——”   谢眠平静道,他布下传送送阵离开府邸,只留下余音回响在谢芸耳边。   “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谢芸当然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谢眠给的,如果没有谢眠,她根本过不了这么好,甚至早死在九龙岛。   捂住心口蹲在阁楼上,谢芸看着炼药鼎,闻着残留在阁楼中的药味,面色逐渐扭曲。   她不能失去谢眠。   谢眠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小心翼翼,冒名顶替得来的救命稻草。   ——她其实并不是陪伴谢眠两年的龙族女子,她只是在陪伴谢眠那龙族女子身影化成光点消失在九龙岛时,恰好得到那龙族女子陪伴谢眠两年的记忆。   她本来以为这记忆没用,但在九龙岛被围剿时,她被扒皮、挖去龙丹后,却发挥了极大作用,作用一直延续至今。   谢芸并不想延续至今就完了,她还想要跟多,比如谢眠承诺的让她光明正大活在世上,荣光万丈。   因此,她绝不允许谢眠有心上人。   谢眠有心上人就不会多给她关注,就会慢慢偏心于心上人,不会对她言听计从,毕竟亲人比不过日夜陪伴的道侣。   ……   “我去请丹宗长老,丹宗长老是我姑父,你们在这里看着师尊。”   长明殿,顾长风冷静对花子凌和鸠宁说道,他们刚从镜花墟回来,就见江怀玉从闭关处出来,跌跌撞撞找灵药。   魂魄受损,回到本体,按理说,只有养好魂魄就好了,但不知为何,江怀玉的魂魄回到本体后,受到严重反噬。   反噬严重到直接伤了神识。   “好,你速去速回。”花子凌点头,此事都怪他们画错了符咒,若不是如此,师尊也不会这样。   鸠宁道:“你快去!”   江怀玉冷汗淋漓蜷在软榻上,手指紧紧抓着自己手臂,听着花子凌三人的交谈,他想说没事,却痛得说不出口。比在蜘蛛丝蛹里被腐蚀魂魄还痛。   顾长风匆匆离开长明殿,谢眠正回宗,正好遇上顾长风。   “二师兄?”   顾长风瞥他一眼,没搭话,径直前往隔壁丹宗。   谢眠察觉顾长风去的方向是丹宗,意识到不对劲,快速来到长明殿。长明殿长廊上,花子凌和鸠宁在打转。   “小师弟,你别进去,师尊痛得厉害,见人更痛。”   见谢眠推开长明殿殿门,鸠宁连忙去挡门。   谢眠没理他,身影消失在殿门前,进入长明殿内。殿内,江怀玉听到动静,艰难抬起头,看向谢眠,他已经痛得分辨不清眼前人是谁,只感觉到那人走到他面前,半跪了下来。   “鸠宁?花子凌?”   “鸠宁。”谢眠沉默了会,答道,他按住江怀玉手,查看江怀玉情况,查清了是魂魄受损回归本体,伤了神识。   江怀玉听到鸠宁两字,“你来进来做什么,出去吧,为师看着人更痛,现在不想理你。”   “弟子知道。”谢眠松开江怀玉手,弯腰朝江怀玉探来,“师尊,闭眼。”   江怀玉不明所以,撑起身看着他,没有闭眼。下一刻,江怀玉唇上微凉,谢眠吻在他唇上,江怀玉一惊,当即忍着痛要撑起身,推开谢眠。   你干什么?!   谢眠扣住他后脑勺,强硬撬开唇齿,渡了个东西过来。   那东西极其圆润,渡给江怀玉后,径直落入丹田,源源不断的修补神识。   江怀玉微愣,他发愣时,谢眠收回手,退离,他缓声问,“现在好些了吗?”   痛意逐渐减缓,江怀玉终于看清眼前的人不是鸠宁,是谢眠。他顿时有些发毛,往软榻内缩,“你给本尊渡了什么东西?”   谢眠道:“妖丹。”   江怀玉往软塌内缩的动作顿住,谢眠是龙族,但他蛇身,血脉不纯,因而凝聚不出龙丹,只能凝聚出最趋近于龙丹的妖丹。   一旦返祖化龙,妖丹就会重塑化为龙丹。   江怀玉抬眸看向谢眠,“你把妖丹渡给本尊,不怕本尊不还给你?”   妖丹跟修士的内丹、金丹相同,是修炼的资本,一生只能凝聚一枚。   一旦渡给其他人,除非其他人愿意还给自己,否则是拿不回来的,就算杀了拿走自己妖丹的,也拿不回来,妖丹会跟被杀者融为一体。   “师尊会还给弟子。”谢眠弯眼笑,“就算不还给弟子,也无所谓,这是弟子欠师尊的。”   江怀玉:“欠?”   谢眠嗯了声,不笑了,他半跪在地,沉默许久,坦白道:“师尊魂魄离体,不是因为师兄师姐画错了符咒,把安魂咒画成了强制召魂咒,而是因为弟子的姐姐要杀师尊,在师兄师姐画咒时做了手脚。   “弟子很抱歉,让师尊受伤,所以,即使妖丹不还给弟子,弟子也绝无怨言。”   空气顿时安静。   安静了会,江怀玉蹙起眉,“本尊从未见过你姐姐,哪里得罪了她?她为什么要杀本尊?”   谢眠抬头看江怀玉,肮脏念头翻涌,“因为弟子……” 第八十三章   “因为弟子什么?”   谢眠说到这里就停住,江怀玉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   谢眠垂下鸦黑长睫,他声音像是从遥远积雪古城传来,透着凉意,“师尊可知弟子拜入师尊门下,即便受尽师尊不公对待,也不退出师门的缘故?”   妖丹在体内温暖,源源不断修复神识,江怀玉甚至感觉到属于谢眠的妖丹还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强悍的姿态在滋养受损的魂魄。   难怪那么多人得到妖丹就不想还给对方。   江怀玉不在咬牙撑着痛意,痛意基本消失,他打量谢眠片刻,试探道:“身份敏感,低调行事?”   谢眠是龙族,九龙岛覆灭后,低调做龙,才能更好活着,活得更久。   谢眠鸦黑长睫微颤,他拿出玉简,玉简脱离他手,飘到江怀玉面前。   “算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弟子想从师尊身上拿到《十二鉴》,《十二鉴》收录了修仙界十二境奇珍异宝详细描述以及所在之地。   “听闻百年前,师尊拜入玄魏宗时,老祖送了师尊《十二鉴》上半部,而《十二鉴》下半部在五十年后被江家拍得。因此,弟子才留在师尊身边不走。   “上半部,弟子……”谢眠喉结轻轻滚动了下,他停顿片刻,才接着道,“已经得到了,用玉简刻制了一份,至于怎么得到的,想来不需要弟子说,师尊也明白,手段不光彩。”   江怀玉视线看向玉简,玉简上白色光芒浮动,有金色的字在玉简中流动。   江怀玉对《十二鉴》不感兴趣,他拂开玉简,“你拿《十二鉴》是为了做什么?”   谢眠道:“救弟子姐姐。九龙岛覆灭时,弟子姐姐被扒了皮,挖了龙丹,弟子需要大量能吊住弟子姐姐命的奇珍异宝,但苦于不知道详细信息以及所在之地,因而盯上了《十二鉴》”   江怀玉听到谢眠说盯上《十二鉴》是为了姐姐谢芸,一点不意外,纵观原著全文,谢眠前期就像为了谢芸而活,谢芸死后,他丧心病狂,又像是为林湛而活。   因为得不到林湛,甚至要杀了林湛,要皓月永不堕落。   “所以,把《十二鉴》下半部给你你就会退出师门?”   江怀玉心想,白费我之前那么辛辛苦苦钓你害我,原来只需要把《十二鉴》上下两部给你,你就自动离开师门了,操作相当简单。   江怀玉不知道的是,谢眠还有一个不会说出口的原因。   ——他睚眦必报,记仇得很,一旦被谁不公对待,就要十倍奉还给对方。留在原主身边,是想在得到《十二鉴》后,布局折磨死原主。   也就是说,即使原著中原主没有在禁地把谢眠害得断臂瞎眼,谢眠依然会出手害原主。   禁地根本不是把矛盾激化到顶点,导致谢眠忍无可忍,害原主的真正原因。   原著无数次提起如果他及时得到治疗,就不会断臂瞎眼,只是为了误导读者以为谢眠治不好,可怜他,磕他和主角受林湛的cp。   其实谢眠早治好了,他在快大结局被揭穿反派真面目时,就爆出了被杀后能复活,受的伤也能极快复原的秘密。   用这个秘密回推,他早治好了,只是在装,断臂瞎眼对他根本不算什么!   谢眠隐去自己留在你身边是为了十倍奉还,折磨死你的原因,道:“以前师尊给弟子《十二鉴》上下部,弟子会退出师门,现在,不会。”   江怀玉微微蹙起眉。   “弟子在意师尊,舍不得师尊,不愿退出。”谢眠抿了抿唇。   “言归正传,姐姐杀师尊一是因为师尊知道了弟子是龙族,原因很简单,正如师尊刚才所说,身份敏感,需要低调行事,不能暴露;二便是因为弟子在意师尊。   江怀玉:“……”   什么时候在意一个人也要成为被杀的理由?“姐姐要弟子杀了师尊,可是弟子下不手。”谢眠抬眸看向江怀玉,愧疚道,“于是,她就下手了。师尊所遭伤痛,全因弟子而起。”   江怀玉看着谢眠。   妖丹灼热,它与谢眠本是一体。江怀玉被妖丹灼热得心软,他没想到谢眠会坦白一切。   更没想到,谢眠会拒绝谢芸要杀他的要求。   谢芸分量之重,能让谢眠不折手段,恐怕拒绝杀他,是谢眠第一次违背谢芸的要求。   江怀玉清瘦白皙的手指攥紧被子,他往前动了一点,又动了一点,缓缓拉进与谢眠的距离,坐到软榻边。   “你起来……”   谢眠没吭声,江怀玉话还没说完,就见他瞬息间化作原型,一条小黑蛇,爬到摆在大殿最左侧,钻进放置在书架上的烈酒酒坛内。   “师尊给弟子留的话,弟子已经听到,泡完就滚,不会碍师尊眼。”   谢眠用心念说完这句话,钻进烈酒酒坛里,似乎是没说完,他又探出个头,补充道。   “不过,弟子依然不会退出师门,至多滚的远远的。”   江怀玉:“……”   江怀玉见他用心念说完这句话,尾巴卷着酒坛盖子,一点点把自己盖了起来,颇有几分委屈。   江怀玉:“……”   江怀玉陷入诡异沉默,扯了扯嘴角,江怀玉站起身,犹豫片刻,走到酒坛前,抬指推开酒坛盖子。   “出来,有话与你说。”   小黑蛇蜷在酒坛下不动,在江怀玉又重复了一遍后,他把自己脑袋压在身躯下,盘了起来。   江怀玉:“……”   “不计较你骗为师的事了,你留下来吧,不需要滚。”江怀玉把酒坛盖子推开了一点,“因你的原因,为师被你姐姐记恨暗杀,所以你得保护为师,如果为师死了,你就给为师垫背。”   江怀玉不再自称本尊,他斟酌许久,又称回为师。   谢眠闻言,动了下,就在江怀玉以为他不会应答,要盖上酒坛盖子时,谢眠从酒坛里探出个头,头颅贴着江怀玉指间擦过。   冰冷带酒气,微微有些粗粝的鳞片擦过指间,江怀玉顿时起了一阵寒意,猛地缩回扣住酒坛盖子的手。   谢眠探出个头后,不知是不是没了妖丹,酒量不好,他赤红竖瞳有些涣散,注视着江怀玉。   江怀玉收回手,不着痕迹擦了擦鳞片触碰的地方,“不过,你要答应为师三件事。”   谢眠从酒坛里翻了出来,盘在酒坛盖子上,望着江怀玉,尾巴尖有一搭没一搭拍坛沿。   江怀玉见到谢眠原型全貌,退了一点,道:“第一,不许化为原形缠着为师;第二,你要控制本性,不可以轻薄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第三,为师,先放一条在这里,想到了再补充。以上,能做到吗?”   谢眠闻言,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只是尾巴拍坛沿的速度慢了几分,越来越慢,似乎泡酒里泡醉了。   江怀玉:“……”   你真的听到我在说什么吗?江怀玉看他的模样,怀疑他压根没听清楚。   江怀玉盯着谢眠看,“你确定听清楚了?”   谢眠点头。   酒水粘在他鳞片上,波光粼粼,闪着点银色,江怀玉注意到他鳞片比之间更光滑,似乎锋利了点。   谢眠道:“化蛟了。”   江怀玉:“……”   江怀玉:“恭喜化蛟。”   江怀玉犹豫了一下,疑惑不解道:“你化蛟后跟蛇一模一样。所有蛇化蛟都是蛇的模样?”   谢眠:“……”   谢眠黑色尾巴尖不拍酒坛坛沿了,仿佛乌云盖顶,垂下头颅。   江怀玉:“……”   江怀玉觉得意识到只有谢眠化蛟后还是蛇形,站在原地看了谢眠一会儿,神使鬼差,江怀玉抬指点了谢眠头颅一下。   谢眠头颅不圆,有菱角。   “小徒弟,你要不当没化成蛟……”换个角度想,下次化龙,直接一步成龙,四舍五入,原地飞升。   江怀玉指尖点向谢眠时,谢眠直接栽烈酒里了,溅起一片酒水,打湿书架,甚至有几滴酒,飞溅到江怀玉衣襟处。   谢眠没了妖丹,真的泡醉了。   江怀玉未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口,他拧起眉,看向坛底的谢眠,召出霜寒剑,把谢眠从坛底捞了出来。   听说喝酒喝多了会醉死人,不知道会不会醉死蛇……不对,严格来说是有龙族血脉的蛟。   以防万一,还是捞出来。   江怀玉把谢眠捞出来后,放在玉案上,盘膝坐在软榻上,沉下心神,借着谢眠的妖丹,配合自己的灵力快速修复神识。   谢眠的妖丹还是早还给他,留在自己这里,不妥。   玉案上,谢眠醉醺醺抬起头颅,视线穿过殿内轻纱,越过九枝青铜灯盏,竖瞳看向江怀玉。   盯着沉下心神,一心修复神识的江怀玉看了会,谢眠滑下玉案,来到软榻前,缠住江怀玉手腕。   缠了会,谢眠恢复人形,单膝压在软榻上,欺近毫不知他靠近的江怀玉,撬开唇齿。妖丹感受到本体的气息,从江怀玉丹田浮出。   谢眠取了丝妖丹纯粹妖力,恢复了些许清明,又把妖丹缓缓推入江怀玉口中,促使妖丹落回江怀玉丹田。   他没有妖丹,实力倒不会下降多少,但抵御力以及耐力等,会大幅下降。比如这次泡酒,不像上次,直接泡醉。   推回江怀玉丹田,谢眠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快速离开,他吻着江怀玉。“弟子的话师尊也信?弟子骗你的,就喜欢缠你,就喜欢轻薄你,不仅如此弟子还想……”   谢眠之所以之前不说是因为自己心悦他,姐姐才杀他,不过是怕把人吓跑了。像师尊这种心软的人,只需要一点点,慢慢的侵吞对方心,对方就会软下任他来。   强硬一般来讲,是得不偿失,谢眠一贯喜欢把利益最大化。强硬的手段,不到最后,逼不得已,他不会用。   妖丹与谢眠是一体,极亲近本体,江怀玉受他妖丹影响,无意识的,乖顺的,回应他。   谢眠得到回应,龙族恶性瞬间侵吞他全部理智,控制不住自己,压倒江怀玉,解开了江怀玉衣服,顺着下巴而下………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紧接着就是推门声。   “师尊,弟子把隔壁丹宗长老请来了!”   “老朽正忙事,如果江尊者无事,你把老朽拉来,老朽不锤你……”   “哎呀,知道了,你都念叨一路了。”   听到推门声,谢眠停止动作,骤然清醒,他意识自己因回应丧失理智,放纵妖丹弄昏了江怀玉,差点直接要了江怀玉。克制住念头,谢眠扣上江怀玉松开的衣服,衣服下一片雪白掺着红痕。   “迟早是弟子的。”谢眠扣好江怀玉衣服后,整理好自己衣服,附在江怀玉耳边,修长手指卷起江怀玉发丝。“弟子不急,急不来。”   他说完这句话,门推开,门外几人匆匆进来。 第八十四章   “小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顾长风看向鸠宁,“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能让人进来,师尊见人通得更厉害。”   鸠宁涨红脸,“当时见到小师弟,我拦了的,然后小师弟不见了,谁知他进来了。不信你问大师姐!”   花子凌闻言,在一旁连忙点头。   “师姐作证。”   谢眠在他们进门时,已经松开江怀玉发丝,站起身,立于软榻前。   “确实拦了,不过师弟运用传送阵便绕过师兄师姐,直接进入殿中。”谢眠侧头,客气看向丹宗长老,“师尊神识已经稳定,不需要丹宗长老再出手,劳烦丹宗长老走这一趟。”   丹宗长老一身蓝袍,他抬手摸了摸长髯,走到江怀玉身侧,运转灵力,查看江怀玉情况。江怀玉陷入昏迷,情况却很稳定,一股力量正在修护神识。   丹宗长老注意到这道力量,他脸上表情有些惊喜,道:   “用妖丹稳定的吧?看情况,这妖丹还是大妖级别以上的妖丹,市场上至今没见到如此强悍的妖丹,不知谢小友是在哪里得来的?可否提供个渠道。”   谢眠应道:“岐山猎杀。”   一听猎杀就知道不是购买,更没有渠道,丹宗长老收起灵力,“后生可畏啊,老朽像你这般年纪,还在挨训,炼丹炸炉。哪里敢去猎杀大妖以上级别的妖。”   丹宗长老说到这里,顿了顿,“谢小友,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谢小友以后再猎到大妖级别以上,包括大妖,不需要其妖丹的话,能给老朽吗?”   “当然,不是白拿。作为交换,老朽愿出价购买,并无偿提供炼丹三次。”   修仙界危机四伏,受伤是十有八九的事,因而,需要大量丹药。   市面上的丹药都比较贵,而且品质也不怎么样,大部分修士都是自己购买灵药,找人定制丹药。   像丹宗长老这种出炉就是高品质丹药的人物,一般不会轻易帮人定制丹药,花得精力大于定制价。他定制丹药,无偿居多,都是看重一个人,想要结交,才会提供。   谢眠笑着应下了。   丹宗长老和谢眠简单聊了会,又给江怀玉开了几道养魂魄的丹药才转身离去。   顾长风连忙去送丹宗长老,具体来说,不是送,而是被丹宗长老揪走的,美名其曰,送一送。   “你看看你,你再看看你小师弟,但凡你学到你小师弟一半,你爹也不会追着揍。”   “小师弟天赋高高的不像人,那就是个变态,我拿什么追?姑父……”   “叫长老,你太丢顾家人脸了!”   花子凌和鸠宁目送顾长风和丹宗长老离开,正也准备离开,去休息。他们从镜花墟回来,神经绷到还没放松。   正扭身要离开,鸠宁眼尖看到江怀玉衣领遮挡处,微微有些泛红,“师尊衣……”   “三师兄,李师妹听说你回来了,正在你住处等你。”谢眠打断他话。   鸠宁一听李师妹找他,瞬间把疑问抛的一干二净,和花子凌兴冲冲离开长明殿。   偌打大的长明殿瞬间安静下来,谢眠看向江怀玉,弯下腰,抹去江怀玉身上痕迹。   ……   江怀玉不知自己怎么配合妖丹修复神识,修着修着就没了意识。他从软榻上撑坐起,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怎么没了意识。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谢眠,道:“为师睡着后,你二师兄请来丹宗长老,丹宗长老说什么了?”   谢眠离江怀玉较远,恭敬道:“丹宗长老说,情况稳定,还留了几道养魂魄的丹药,服用方法与剂量,丹宗长老都有备注。”   江怀玉睡来时就注意到丹宗长老留的养魂魄的丹药,丹药奇苦,江怀玉打开闻了下,就悄无声息甩一边去了。   “你下去吧。”江怀玉颔首,“为师知晓了。”   江怀玉依然怕谢眠原形,酒坛戳那一下,江怀玉是下意识去戳,脑子里,怕字刹那间被屏蔽。   屏蔽也就那一瞬间,其他时间依然有些怕,只是没有一开始那么恐惧,恐惧得不能接受。   “是。”谢眠微顿,径直退下。   既然想不明白怎么没了意识,江怀玉也不再纠结,他在谢眠退下后,沉下心神,继续修复神识。   好在这一次,没有失去意识。   ……   飘雪天际划破一道剑光,剑光通彻天地,带着浩荡寒意,横扫整个玄魏宗。   “小师弟。”   “师尊出关了,召我们去。速来。”二师兄符无相在寒意横扫整个玄魏宗时,就接到他们师尊易不平的出关的消息。   易不平,十二境第一剑修,玄魏宗老祖,江怀玉三师弟的师尊。   符无相的传音带着震慑力,硬生生把江怀玉从修复神识中震醒,江怀玉揉了揉额角,拿起玉牌。   “好。”   江怀玉嘴上答应,心里却不想去。   原主师尊易不平,大乘期修士,是最近几百年就会飞升的存在。江怀玉担心自己会被看穿不是原主,是穿书。   据说快飞升的修士,能窥到天机。   可不去又不行,依易不平的修为,肯定出关时就知道他在宗内,不去更会惹怀疑。   江怀玉放下玉牌,叹了口气,“希望不被看出来不是原装的吧,不然……”   江怀玉用灵力捏了个小人,伸指点在小人额头上,把小人按到地上。   小人按到地上就炸开了。   江怀玉收起手,往软榻上一倒,“就凉了。”   由于体内还有谢眠的妖丹,江怀玉赶去见易不平时,先去见了谢眠,想把妖丹还给谢眠。   谢眠妖丹带着龙息,一旦被易不平,或者越沉水、符无相察觉,极容易暴露谢眠龙族身份。   长鹿天没有冬夏,只有春秋,一出长鹿天,江怀玉就被铺面而来的寒风吹了一头雪。   天色阴沉,大雪纷飞,也不知下了多久的雪,地面覆盖上一层极厚的雪,树木霜白,整个世界都倒灌入白色染料中。   江怀玉修复神识修复了差不多一个月。   运转灵力,江怀玉撑起灵罩,轻点雪面,找到谢眠,谢眠正在玄魏宗后山寒潭下炼体,积雪堆了他一身,睫毛都凝固上一层薄冰。   谢眠察觉到有人来,手指动了下。   寒潭冰面破碎,一道水刃从寒潭内旋出,旋出不过几息,在半空凝成冰刃,直击江怀玉。   江怀玉旋身避开冰刃,冰刃深入地面,击溃地面深到小腿的积雪。   “是为师。”   谢眠霍然挣开眼,睫毛上的冰化开,他收回再度攻击的水刃,从寒潭站起身。   “弟子沉浸于炼体,不知是师尊,师尊见谅。”   “无事。”江怀玉不至于为这点事跟谢眠生气,“为师是来找你还妖丹的。”   “师尊神识好了?”谢眠一步十里,几步从寒潭上岸,他目光上下扫视江怀玉。   “没有,师尊召为师,为师得去一趟。避免妖丹被师尊发现,暴露你身份,为师先还给你。”   江怀玉口中的师尊,是谢眠的师祖。   “原来如此。”谢眠若有所思,“师尊去见了师祖,弟子再把妖丹给师尊修复神识。神识之事耽误不得。”   “好。”江怀玉一边应下,一边见谢眠靠近,出于对黑蛇的恐惧,下意识想退后一步。   来找谢眠还妖丹时,江怀玉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见到谢眠,所有心理建设崩塌,还是忍不住怕。   江怀玉强行忍住怕,不退后,他狠下心,拽下刚靠近他的谢眠的衣领,踮起脚尖,亲在谢眠微凉的唇上。谢眠早已不是少年,身高却还在长,伴随着身高,整个人都挺拔不少。   谢眠愣住。   江怀玉亲上谢眠,驱使妖丹离开丹田,却发现妖丹并没有动静,他蹙起眉,用心念道:“你张嘴,妖丹它不动。”   谢眠回神,他垂着眼帘,看向江怀玉,微微启唇。   妖丹依然一动不动。   江怀玉:“……”   江怀玉明明记得当时谢眠就是这样把妖丹渡给了他,哪里出了错?步骤错了,不应该啊。   江怀玉放开谢眠衣领,回忆了下当时情景。   “再试试。”江怀玉道,总不可能赖着我不走了。   谢眠在江怀玉松开他衣领时,已经站直,闻言,点头,不需要江怀玉再拽他衣领,配合地低下头,“应该是待在师尊丹田有些久,误以为师尊是本体。师尊别急。”   江怀玉经过第一次碰谢眠,恐惧消散大半,即使不需要狠心,也能靠近。   他亲上谢眠,重新驱使妖丹离开,妖丹这次总算动了,眼看要离开,又不动了,不肯走。   流氓妖丹!   江怀玉气急败坏,正要撤离,谢眠扣住他腰,探入江怀玉口中,用心念道,“师尊先别动。”   谢眠探入太快,江怀玉还没反应过来,他怔愣片刻,推开谢眠,耳垂泛红,“你怎么……”   谢眠:“哪里不妥吗?”   江怀玉顿时冷静下来,他发现丹田内妖丹不见了,妖丹感觉到本体气息,离开,归回谢眠。谢眠的行为确实没有不妥,只是为了取回妖丹。   江怀玉摇头,避开谢眠探究的视线,“无事,为师先去找师尊,你炼你的。”   江怀玉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谢眠在他离开后,愉悦地弯起嘴角。   …… 第八十五章   易不平的住处很好找,原著中也有提起,全玄魏宗最高最冷最笔直的山峰上就是易不平的闭关处。   江怀玉就是个路痴,迷路也能找到这里。沿着险峻山路来到易不平的闭关处。闭关处在悬崖峭壁上,风雪呼啸,峭壁之上,横长着支枯枝。   枯枝上,一朵雪梅绽放。   符无相盘坐在悬崖上,苍白着一张脸,撑着下巴,用折扇给峭壁上横长着的雪梅遮蔽风雪。见到江怀玉来,扭过头,看向江怀玉。   “来得比宗主大师兄早,不错。”   江怀玉收下赞扬,蹲下身,附身去看横在墙壁上的雪梅。   “二师兄这是做什么?”   “赏梅。”符无相支着下巴笑,“本师兄从未……”   符无相话没说完,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修为不过关,面崖思过。”   符无相:“……”   符无相用折扇遮住脸,咳出口血,默默闭上嘴。   风雪更大,散去后,悬崖上出现个青年,青年白衣曳地,头发根根发白,他不止头发是白色,就连瞳孔、睫毛也是白色。   只腰间系着一条区别于白色的垂地红绳,红绳沾着飞雪。   江怀玉看符无相反应也知道面前的青年就是易不平,他本以为师尊几千岁,应该是个老头子。   不着痕迹绷紧神经,江怀玉唤了声,“师尊。”   易不平嗯了声,抬起眼帘,看向江怀玉,他目光平静,却仿佛携带霜雪,被他看着的瞬间江怀玉感觉自己从想法到魂魄再到穿书秘密都被易不平看穿,无处可逃。   “修为尚可,比你二师兄强。魂魄神识皆受损,怎么回事?”   符无相立刻看向江怀玉,他没有发现江怀玉魂魄神识受损。   易不平问他魂魄神识,看来是没有发现他不是原主。   江怀玉紧绷的心神放松,犹豫片刻,“回禀师尊,是被镜花墟妖物所害,弟子已经除掉妖物。”   寒气模糊易不平面容,易不平挟着风雪走到江怀玉面前,抬起手,虚点在江怀玉眉心,确定神识魂魄都无什么大碍,收回手。   “为师此次出关是碰到瓶颈,暂时不会闭关,你有什么不懂之处,可以问为师。”   易不平的修为高至大乘,举手投足间,皆能掀起四周异动。   江怀玉在他收手时感觉到一股刺骨寒气袭来,与谢眠比较温和的寒气不同,这股寒气有锋利剑意。   剑意不可抗拒、不能阻挡。   江怀玉受这道剑意影响,晃神了一下,“多谢师尊。”   江怀玉晃神间,越沉水也来了。   越沉水最近林湛宗务两头跑,没有时间修炼,不出所料,也被训了。   江怀玉在风雪中等了一会,待到越沉水被训完,才跟面壁思过结束的符无相,三人一同离开山峰。   离开山峰,江怀玉并没有回长明殿,而是径直去玄魏宗后山寒潭找谢眠。   寒潭空荡荡,谢眠已然不在寒潭。   ……   “修仙界十二境各地最近都出现了天灾,本境南方也出现了天灾,天灾导致地表破裂,地涌出世。”   “伴随地涌出世,妖魔聚集。”   任务阁弟子展开一份竹简,“地涌是一种藤蔓植物,攻击性弱,但地涌诱导性极强,能让人产生幻觉。地涌以黑雾为养料……”   “盘踞在地涌附近的还有……”   “……此去南方赈灾,剿灭地涌,请各位师兄师姐务必小心,带好清心丹。祝各位顺利归来。”   任务阁弟子说完这话,看向站在任务阁下的众人,按任务阁长老之言,分发清心丹。   分发到谢眠时,任务阁弟子动作一顿,道:“谢师兄,此次赈灾除魔,劳烦你带队了。”   谢眠隐于黑暗,笑着看他递过来的清心丹,“让我带队是谁的意思?”   “宗主的意思,当然,也是任务阁长老的意思。五宗大比,众所周知,谢师兄是大比第一,由你带队,再合适不过。”   谢眠笑容淡了些,他接下清心丹,转身离开任务阁。   “谢师兄,你去哪?马上就要出发去南方,地涌及其妖魔来势汹汹,不可耽搁。”   谢眠身影已经消失在任务阁,消失在茫茫雪地上,只留下清晰的声音。   声音如玉石击地。   “有件事要办,你们自行出发,我随后就来。”   谢眠离开任务阁后,径直前往易不平所在山峰,半路碰到符无相和越沉水。   “谢师侄,你怎么在此?”越沉水问,“南方赈灾除魔,你是领队。”   谢眠行礼道:“弟子找师尊有些事,办完就去南方。”   “你师尊现在应该回长明殿,不在……”符无相话没说完,咳出口血。   越沉水见状,紧紧拧起眉,冷声冷气道:“早跟你说了,身体弱就不要自己试丹药,偏不听。”越沉水边说边将自己平安玉丢给符无相。   “你那块里面的仙力应该不足了,用我的。”   符无相接过越沉水递来的平安玉,用心念,避开谢眠道:“我又不是要死了,这么紧张。”   “你如今只能用平安玉护着心脉,平安玉是师尊从最接近仙界的地方带回来的玉,蕴含仙力,只有四枚,分别给了门下四个弟子,再无多的。   你若是用完我的,你就等死吧。”越沉水用心念回他。   符无相漫不经心,不在意道:“不是还有小师弟和三师妹吗?我不急。”   “你可记得你十一年前给小师弟炼制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丹药后,小师弟拿到丹药就失踪了两年?他回来后,平安玉就丢了,偏偏他还不记得自己那两年做了什么,无法找回平安玉。   “至于三师妹,她叛出师门五十多年,如今已经踏平八方魔主领地,成了魔界新魔尊。如果是跟她从小疯玩到大的小师弟,她说不准会给,你从小跟她打嘴仗,吵得你死我活,你觉得她会给你吗?”   符无相扯了扯嘴角,继而又笑,抬起折扇抵住下巴。   “没事,等我死了,我就修鬼道……”   “自作孽,不可活。”越沉水面无表情抽回自己平安玉,“不用等了,现在就修你的鬼道去吧。”   两人说起平安玉,全程用心念交谈,避开了谢眠。   谢眠是龙族,即使用心念,依然会被他听到。谢眠垂下眼,看向越沉水手中的平安玉。   平安玉像极了谢芸送他那枚。   或者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图案不同。   谢眠眼睛蒙上层阴霾,他看了会,拂去肩上雪,取出自己那枚平安玉,递给符无相,笑吟吟道:“好巧,弟子十一年前捡到枚平安玉,与宗主的平安玉相差无几。”   符无相和越沉水看向谢眠递来的平安玉,一怔。   ……   江怀玉没在寒潭找到谢眠,料想谢眠有事先行离去了,便盘坐在结了厚冰的寒潭上,拿出玉牌,联系谢眠。   “为师已经见过师尊,在寒潭,你忙完事情,来寒潭……”   “找师尊是吗?”谢眠的声音在江怀玉身后响起。   江怀玉当即回头看向谢眠,放下玉牌,他正要站起身,谢眠已经来到他背后,按住他肩膀,弯身吻在他唇上。   江怀玉知道他是要把妖丹渡给自己,配合地张开唇。可能是接触的次数多了,江怀玉不去刻意想他真身是黑蛇,也不害怕。   妖丹从谢眠那边顺势来到江怀玉丹田。   谢眠渡过妖丹,站直身体,道:“弟子出宗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江怀玉点头,“去吧去吧,小心点。”   茫茫雪景中,江怀玉乌发雪肌,红衣衬得他宛如一模极浓的水墨画。   谢眠盯着江怀玉,用目光细细描绘他雪白后颈,轻念江怀玉的名字。   江怀玉。   江怀玉。   江怀玉。   他连念了三声,在齿间反复轻磨。   压制住不该想的念头,谢眠单膝半跪于江怀玉身边,轻声道:“可能要几个月后才回来。”   江怀玉点头:“注意安全。“   谢眠又道:“听说很危险。”   江怀玉:“……”   江怀玉侧身,抬手点在谢眠眉心,往后一推,“你绕什么圈子,打哑谜?要办事赶紧去,不要拖拖拉拉。”   谢眠被江怀玉推的往后仰了下,他稳住身体,笑道:“只是想麻烦师尊给弟子养的花浇水。”   谢眠说完这句话,转身快步离开,黑衣深沉,消失在寒潭。   江怀玉:“?”   有没有搞错,绕了一圈,是嘱咐他给花浇水。   江怀玉有些无语,他站起身,打决吹去身上雪,寻到长鹿天山脚。谢眠住处在长鹿天山脚,至于其他三个徒弟,住在长明殿偏殿。   来到谢眠住所,江怀玉踏进房间,房间不大,左侧摆放着书架,架上密密麻麻的书籍。江怀玉瞥了书籍一眼,基本是药理方面的书。   江怀玉掠过书籍,来到书桌前,果然看到谢眠口中的花。   花有点像茉莉,还没开花。江怀玉抱起花,转身就走,打算放入长明殿照料。   忽然,他停住脚步,发现书桌上压了张叠起来的宣纸,宣纸有点薄,透出师尊两字。   好奇心驱使,江怀玉掀开叠起来的宣纸,宣纸上写了几行字。   ……   江怀玉猛地合上宣纸,面红耳赤。   “谢眠!”   ……   “谢师弟,你在笑什么?”   一行人正前往南方,李殊注意到谢眠抿着唇在笑,眼尾微微下勾。   听到李殊的话,谢眠收敛笑,垂下眼帘,他加快了御剑的速度,“没笑什么,只是觉得这趟南方赈灾除妖魔会很有意思。”   “有意思?”李殊面色古怪,他看向其他师弟师妹,用心念跟他们交流,“你们谢师兄出宗前受什么刺激了?奇奇怪怪。”   众人茫然,你看我,我看你。   “没受什么刺激啊,只是快出发时,说是去办点事。哪里奇怪了?挺正常啊。”   谢眠回头,道:“你们用心念交谈什么我不能听的事?”   “没什么你不能听的事,只是李师兄说你奇奇怪怪。”有人立刻应道。   谢眠轻笑,“难道时因为我在笑?李师兄,你未免想的太多。”   “谢师弟见谅。”李殊拱手道,奇奇怪怪应该只是他的错觉。   “无妨。”谢眠正过头,看向南方,眼底浮现阴冷。   南方呈现一片灰暗,远远能嗅到天灾后的腐朽。   随着时间推移,快速靠近后,肉眼可见,南方地表破裂,一根根表面漆黑光滑的巨型藤蔓植物从地表钻出,直灌云天。 第八十六章   犹抱琵琶   黑烟从破裂的地表翻腾而出,绕着巨型藤蔓植物凝聚成黑云,往下滴水,滋养巨型藤蔓植物“地涌”。   御剑在半空,从上往下看,可以看见地涌附近,房屋俱损,无数面目狰狞的妖魔盘旋在其周,视地涌钻出的地盘为它们所有之地。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地涌……”参与过往年其他地方除地涌的玄魏宗弟子见此面色一白。   “我也没见过……”   “看来我们是第一个到达此地的,细微其它宗派快些赶来,要放任发展下去。整个境都会被地涌吞噬。”   谢眠没有说话,他注视了地涌一会。   “妖魔因地涌而聚集,来几人跟我引开妖魔。”   眸子漆黑如死水,谢眠抬起手,掌心浮现一朵极小的赤莲,赤莲化为数道流光,直杀向盘旋在地涌藤蔓上的妖魔。   “其他人,抓紧时间,能毁多少地涌算多少,不要逞能。死了可只有妖魔给你收尸。”   谢眠说完,御剑落在地上,一剑刺穿看向他的三眼妖物。   “活着不好?肯定不会逞能。”一行人应道。   几个人在一行人应下后,脱离队伍,随同谢眠从半空御剑到地面,拉开距离,故意击杀围在地涌下,汲取地涌煞气的妖魔,以达到引开的效果。   ……   玄魏宗,长鹿天,长明殿。   “师尊!”   “师尊!”   江怀玉不知沉浸修复神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呼唤声,呼唤声极为焦急。江怀玉想起上次被强制性拉出魂魄,呼吸一滞,猛然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奢华的不像修仙者居住的长明殿,殿中金玉盏、鲛丝纱、山河画镶灵纹屏风应有尽有。   几只盛在九枝铜灯内的不灭烛在黑暗催促下散发着明亮光芒。   “师尊,大事不好了!”   呼唤声是从殿外传来,随着来人靠近长明殿,声音越来越清晰。   江怀玉听出声音是鸠宁的声音,停止修复神识,他神识已经修复的差不多。   穿上鞋袜,江怀玉快步朝殿门走去。   “啪嗒——”   殿门被推开,江怀玉还没走到殿门,殿门已经被鸠宁推开,殿门门框向后撞到墙壁上,发出巨响。   “慌慌张张做什么?”江怀玉问。   鸠宁撑着腿,喘了两口气,“师尊,是这样的,南方出事了……”   鸠宁边喘边说,“弟子今日在花柳……不对,是看书斋,对,看书斋!淘到了一个宝贝,可以预测危险,弟子嘴贱……不是,是弟子十分好心,十分关心小师弟在南方的情况,就问了一嘴南方。”   “结果那个针不停转,一直转到报废,弟子觉着不对,连忙和几个好友跑去南方看情况,还没靠近南方天灾处,就瞧见密密麻麻的地涌。”   “师尊,你明白弟子的意思吧?!”   鸠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向江怀玉,他刚和几个好友吓得跑回来。   江怀玉心沉了几分,“你的意思是,地涌如此密集,去的弟子,以及其他宗派弟子,可能已经全军覆没。”   地涌过于密集,会缔结出新的妖魔,加上地涌本身吸引过来的妖魔,数量之庞大,前去剿灭地涌的弟子基本会全灭。   不仅前去的弟子会全灭,处在地涌附近的生灵也会被灭。   “对,弟子就是这个意思!”鸠宁几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时急慌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才对。总之,弟子就是想说灭了,小师弟肯定也死了……”   江怀玉心道,谢眠死不了,他会无限复活。   不过,很奇怪,谢眠既然在南方,按他的实力,怎么也不可能剿灭不了地涌,还让地涌肆意发展,发展出现在这个可能已经全军覆灭的情况。   难道谢眠被什么困住了?   还是说……因为没有妖丹,被限制了实力?   江怀玉蹙紧眉,他看向鸠宁,“你去把消息告知宗主,让宗主通知其他宗派,顺便派人立刻前去南方。为师现在就去南方看看具体情况。”   “不是,师尊,你去干什么?多危险啊!”   鸠宁还没喘过气,他又灌了口茶,正打算劝说两句,江怀玉身影已经不在长明殿,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长明殿。   “三徒弟,那茶为师已经放了四个月。”   鸠宁:“……”   你老人家不早说!!!   鸠宁气得含泪又灌了一杯茶。   江怀玉不知道自己因为一杯茶已经晋升为老人家,他也是临走时看到鸠宁又喝,才想起来那茶已经放了四个月。   ……   从隔壁宗召出青回,江怀玉和青回几个阵法传送到南方天灾处   ——青回前段时间坑了谢眠一把,让谢眠进酒坛里泡酒,害怕谢眠报复,一直躲隔壁宗,生怕跟谢眠碰上。   “啧啧啧,真有钱。”抬眼看来眼天灾处的地涌,青回低头抬爪,扣下江怀玉放置在转送阵法没有消耗完的上品灵石,把灵石揣到自己柔毛里。   “你这么有钱,给本大爷花花呗。”   青回把扣下来的上品灵石全部揣自己柔毛里,去蹭江怀玉大腿。   众所周知,传送阵法只能用上品灵石启动,是个吞金兽,传送一次耗空一次家底。   像这种一次性使用好几次传送阵法的,那就是有钱人!   江怀玉被青回柔毛蹭得发痛,一把推开它,“一边去。”   青回如今的模样跟刚跟江怀玉缔结契约时有了很大变化,身躯更大,接近一头狼的大小;背后翼趋近流动着金光;它一双眼睛抬眼看人时,也隐隐约约有了几分锐利。   除了以上三种变化,它柔毛也更硬,带着点刺。   想来很快就会恢复到实力巅峰,变成江怀玉第一次在禁地看到它的模样。   说不准,变成江怀玉第一次在禁地看到它的模样后,它过不了多久还能化成人。   青回被江怀玉一把推开,翻了个白眼,蹲坐在地上,“小气主人,小气江江,爷不干了,要想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   俨然一副财迷罢工的模样。   江怀玉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按了一下它头,“你不进去算了。这里面的人都是大宗派的内门弟子,或者一些世家的嫡长子,你进去,要是碰上人,救上那么一两个人,光是感谢费都是很庞大的一笔,更别说,他们可能送……”灵宝。   如果他们不送,我给你送几倍可以用于传送阵法的上品灵石总成了吧?   江怀玉话没说完,被青回一尾巴卷上背,青回两眼发光,驮着江怀玉一股脑冲进地涌中。   “冲冲冲!本大爷来了,低贱的妖魔,让你们看看本大爷的厉害!”   江怀玉:“……”   青回有了动力,配合江怀玉,一人一兽几乎没碰到什么阻碍就来到地涌中心地带。   中心地带残留着很多血迹,不仅有血迹还有断剑、断刀、断琴……等武器。   然而,就是没有看到人。   活人活人都没看到。   青回一爪子扇飞流着口水,两眼发青,朝他们靠近的狼妖群,“说,你们把本大爷的灵石……呸,人藏哪去了?说出来,饶你们不死!”   狼妖群一般有五六只狼妖构成,头一次被扇,扇懵了。懵了会,长嚎一声就躲到地涌身后。   地涌仿佛有灵识一般,藤蔓往下缠,缠住狼妖群,被青回扇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浑身是伤的狼妖群瞬间被地涌吞噬。   “好家伙!”   青回瞪大眼睛,“本大爷从前只听说过地涌过多,会缔结出新的妖魔,吸引妖魔聚集,还会让人产生幻觉,这他娘还是头一次看到地涌吞噬妖魔。”   青回边说着,边裂开嘴,“让本大爷咬一口看看,这玩意好不好好吃。”   江怀玉眼疾手快按住了它,抬头看向头顶密密麻麻的地涌。   地涌本来是一根一根的,互不纠缠,但这些爆发的地涌已经纠缠到一起,隐隐约约有变成一根巨型地涌的趋势。   “地涌可能是出现了某种异变,不要轻举妄动。”   青回碎碎念,“管它有什么异变,先让本大爷咬上一口,就没有本大爷咬不动的东西,更况且这玩意还只是植物。”   “行,你咬吧。”江怀玉环顾四周从地涌后探出头的妖魔,笑眯眯道,“刚好连尸体都不用收了,相当环保。”   虽然听不懂环保是什么意思,但青回觉得这肯定不是个好词。   青回想要咬地涌的心一寸寸收了回来,退到江怀玉身边,“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总不可能是地涌把人全部吞噬了吧?”   “地涌应该没有吞噬人,如果吞噬了,它们不止现在这么大。依我看……”江怀玉话银未落,余光看到地涌后面出现一个白袍人的残影。   拿那道残影跑得极快,穿梭在地涌间。   “追!”江怀玉当机立断。   这个白袍人看起来很可疑,为什么危机四伏的地涌里只有他一个人?所有人都不见了。   抓到他,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青回想法跟江怀玉一样,一人一兽追着白袍人残影很快离开地涌中心地带,来到地涌深处。   追到有些黑暗的地涌纠缠深处,白影就消失不见了。   江怀玉掐着火诀,拨开眼前黑雾,缓声道:“青青,走,我们回去吧,看来是跑了。”   青回在地上磨爪子,“跑得还真快,龟孙子。”   青回话音刚落,江怀玉一剑刺向身旁的地涌,勾起唇,“你露馅了,再不出来,本尊就连同这株地涌一起刺穿。” 第八十七章   四周一片寂静。   腐朽味从地涌上蔓延开来,地涌上环绕的黑雾正不断往下滴着刺鼻的水,滋养地涌。   江怀玉等了会,给青回使了一个眼神,握紧刺入地涌的霜寒剑剑柄,“看来是不出来?也罢,那就——”   江怀玉刻意停顿了一下,冷笑,猛地加重力度,“直接一起刺穿,杀了你。”   刺啦一声,地涌被刺穿,涌出绿液。   地涌被刺穿的瞬间,一道白影从地涌上闪出,转身就要往更深处跑。   一股煞风从旁拍来,直接把白影狠狠拍到地面,跪倒在地。   “你再跑试试?龟孙子。”青回锋利的兽爪紧紧按在白影顶端,“活腻了。”   白影颤抖了一下。   江怀玉收起刺穿地涌的霜寒剑,目光落到白影上,“你跑什么?其他人在哪里?”   “快说,敢说假话,弄死你,活吞的那种。”   青回在江怀玉说完,当即补充了一句,边说着,它边一爪子掀开白影裹着的白布。   白影被掀开裹着的白布,落出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少年乌发披散,一身白衣,他眸子盈盈如有水雾,面容清秀,竟和林湛有什么七分像。   不止长相像,下一息,他开口说话的声音也跟林湛有些相似。   “放开我!你们这些妖魔!”   少年剧烈挣扎,眼里流露出恐惧。   “妖魔?”江怀玉见到跟林湛有七分像的少年,有些惊诧,单膝微曲,江怀玉低头打量少年。   少年天赋不高,甚至有些差,他修为只有假丹初期。仔细看,他这假丹初期修为也很明显不是自己修炼得来的,而是靠大量灵药堆积而成。   “可不就是妖魔,还想装成江尊者!”少年激动道,目光憎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被抓住了,我也躲不了!待江尊者知道我死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这群……”   他话还没说完,被狠狠掼在地上,吃了一嘴黑雾滴下来的刺鼻的水。   ”你是不是个傻缺?站在你面前的不就是江尊者江怀玉?话里话外认识江怀玉,人站你面前却不认识,你不是眼瞎就是有病。”   青回无语的白眼快翻上天。   少年闻言,不再激烈挣扎,他从刺鼻的水里抬起头,朝江怀玉看去,“你当真是江尊者?”   “废话!我们如果是你口中的妖魔,你以为你还能说话?脑门早有一个洞了。”青回骂道。   江怀玉颔首,示意青回放开少年。   地涌具有一定诱导性,能让人产幻觉,把妖魔误认为是人。   一旦把妖魔误以为是人,就算被妖魔吃得吃剩半截,也不会感觉到痛苦,只会觉得麻木,仿佛对自己身体失去了控制。   少年警惕心高,提防幻觉,现在应该是把他们误以为是妖魔。   ——江怀玉和青回实力强,基本不会受到幻觉影响,除非受到重伤。   青回得到江怀玉示意,放开少年,放开后嘴里还不忘嫌弃,撇了又撇嘴,“真傻。”   少年不撇嘴的青回,从地上爬起,眼泪扑簌直落,他擦了擦眼泪,确定江怀玉不是妖魔后,抬臂就想抱江怀玉。   “江尊者,你是专门来救我的吗?”   霜寒剑在指间转动了半圈,江怀玉反握剑柄,用剑柄抵在少年肩膀,“你谁?别说废话,先说其他人在哪里。”   少年表情有些错愕,他站定在原地,完全不会江怀玉后半句话,急切道:“我是江慕啊,江尊者,你不记得我了?!”   江慕,原主三年前救的凡人,救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长得像林湛。   原主救了他之后,看他没家可归,可怜,又长得像林湛就把他带回了江家,改名江慕。   少年原来的名字不叫江慕,他出身贫苦家庭,姓苏,苏二狗。据说他出身的地方讲究名字起得越贱,活得越久,越有福气。   他被原主带回江家后,耻于这个名字,央求原主给他改了名字。   原著中有提到过这么一个人,不过笔墨很少,一笔带过的人物。   如果不是他现在自己说起身份,江怀玉根本不会想起他这么个一笔带过的人物。   江怀玉心里默默给原主贴上张不愧是你的字条,收起抵住江慕的霜寒剑,“其他人在哪里,你可知道?”   “我知道。”江慕擦掉脸上刺鼻的水,“其他人都被妖魔蛊惑,误以为妖魔是人,跟着妖魔进了地下。地下因为地涌窜出,窜出个洞,妖魔喜欢地涌,把他们都带入地下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道:“至于我,我是刚好带了明心作用的灵器才没受到蛊惑。”   江怀玉给江慕施了个洁尘咒,除掉他身上的水,道:“带路。”   “这……”江慕露出极难为情的表情,他站在原地,肩线紧绷。   “怎么?不愿意带路?”   江慕上前几步,拉住江怀玉衣袖,“不是我不愿意带路,而是地下妖魔太多,那些被蛊惑到地下的人,可能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了。”   江慕小心翼翼看江怀玉脸色,接着道:“更况且,前来南方交易的大伯也有危险。”   “江尊者是江家唯一嫡系,应该知道江家每年都会派大伯等人来南方交易。我跟大伯来南方在交易时,正好碰上天灾,被一起卷入地涌中。”   “卷入地涌后,就被迫分开了。我费尽心思才联系了一下大伯等人,得知他们已经离开地涌包围处,只是又遇到强大魔物。”   他说到这里,抿了抿唇,声音更像林湛。   “江尊者,与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地下,不如去支援大伯等人。”   青回闻言,嘀嘀咕咕,“是有点道。”刚说完有点道,青回又猛地摇头,不行不行,地下可是一堆灵石,撤是不可能撤的。   江怀玉抬眸,看着江慕,没有说话。   江慕被他看得低下头,目光躲闪,“大伯等人是江尊者亲人,地下又异常凶险,就算江尊者不去救地下的人,世人知道也不会怪罪江尊者。”   地涌被刺穿,几只妖物嗅到地涌的绿液,遁着爬到地涌上,伸着纤长、长满皱纹的脖子,朝江怀玉背后探去……   ”刺啦——”一声,霜寒剑从江怀玉手上脱离,一剑穿过几个妖物的脑袋,定在地涌上,刺穿地涌表皮。   江怀玉看了眼被定死的妖物,目光重新落在江慕身上,“地址、联系大伯等人的方式给青青,青青去解决魔物,至于你,带路。   “本尊小徒弟也在此行中,按照你所说,他可能也受到蛊惑,进入地下。”   “我一直以为谢眠与尊者关系不好才是……”江慕低声,自言自语。   青回听到江怀玉让它去解决魔物,在一旁绕着尾巴打转,用心念跟江怀玉说话。   “不,本大爷才不去解决什么魔物,本大爷要去地下!地下!地下!”   江怀玉:“你确定?”   青回正要翻白眼,说确定,听到江怀玉接下来几句话才转变态度,神采奕奕。   嘴上抱怨了句本大爷就像块砖,哪里有用哪里搬后,它一把叼走江慕不情不愿拿出来的联系物,直奔江怀玉大伯等人的地方,去解决魔物。   江慕目送青回快速消失在地涌中,掐燃火诀,火光映在他有七分像林湛的脸上。   “江尊者,跟我来,我给你带路。”   霜寒剑轻微颤抖,从地涌上脱离,甩开几只咽气的妖物,回到江怀玉手中。江怀玉点头应道,“好。”   江慕带着江怀玉绕过眼前地涌,朝更深处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株比周围瘦弱一点的地涌处才停住脚步。   “就是这里了。”江慕用脚摸开地涌处的潮湿黑土,露出一个覆盖了妖力的黑洞,“我当时看那些被妖魔蛊惑的人走到这里就不见了,想来地下入口就在这里。”   江怀玉用神识试探性探了下,确定下面确实有很大空间后,给江慕布置了个剑阵,当即踏入黑洞。   “你在剑阵中等本尊,不能离开剑阵,一旦离开剑阵就无法确保你安危。”   ……   地下一片黑暗,空气稀薄,泛着一股泥土味。   江怀玉隐藏了自己身影,落到地面后,当即点燃青女灯,召出青藤,一边用青藤摸前面的路一边借着青女灯的火光查探周身情况。   青女灯,火光为阴,不会引起妖魔注意。   而青藤是出灵智的青藤,严格意义上来讲属于妖,也并不会引起妖魔注意。   用这两样摸前路、查探周身情况,再合适不过。   江怀玉往前摸了一段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闷声,回头一看,江慕也跟着跳了下来。   “江尊者,你在哪里?”   江慕从地面站起,抖着身体,用心念问。江怀玉隐藏了身影,江慕看不到江怀玉,也注意不到快速在地底攀爬的青藤,他只能看到漂浮在空中散发着幽幽绿光的青女灯。   江怀玉蹙起眉,用心念回道:“不是让你在上面剑阵里待着别动吗?”   江慕从心念回复的内容,推测出江怀玉就在他附近,看到他了,“我在上面待着不安心,担心江尊者,所以也跟着下来了。”   江怀玉:“……”江怀玉化神中期,他不过一个假丹初期。   冷冷横他一眼,江怀玉给他施加隐身咒后,继续驱使青藤探路。   江慕在被江怀玉施加隐身咒后,立刻看到江怀玉,他几步追到江怀玉身边,“江尊者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乱。”   江怀玉没他。   青藤可以分裂数次,经过江怀玉刻意培养后,青藤分裂数次翻了几番,速度更快,更强,不出片刻,就把整个地下铺满,摸清地下的路。   地下岔路很多,呈螺旋状下走,每一条岔路抖通往不同地方,这些地方的唯一相似处是有地涌绿液。   排除以上有地涌绿液的地方,只有一条路的尽头没有。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面石壁,石壁前爬着一群嘻嘻笑的妖魔。   江怀玉猜测石壁后面就是关押人的地方,不动声色沿着那条路往下走,靠近石壁。   石壁前的妖魔察觉到动静,当即停止嬉笑,朝江怀玉看去。   不,不是朝江怀玉看去,而是朝江怀玉身边看去,江怀玉身边跟着江慕。   江慕修为太低,被妖魔察觉了。   眼看妖魔要靠近江慕,江怀玉旋身入妖魔中,霜寒剑在他手中化成一道残影,快速解决掉这些妖魔。   这些妖魔的实力完全比不上有小九龙岛之称的妖魔交界处的妖魔,江怀玉能够不费吹灰之力解决。   抖去雪亮剑身上的污血,江怀玉破开石壁。   石壁后面一片阴森,悬在石壁上的灯也不知道是什么灯,正一边淌着黑水一边燃烧,火光投射在石壁下的众人身上,显出一派死寂。   众人浑身是血,异常狼狈,有些人甚至缺少了胳膊、大腿……在他们缺失部分,能明显看到撕咬痕迹。   视线越过众人,在最角落里,江怀玉看到谢眠,谢眠垂着头,他成年后就没有再束高马尾,而是用发冠束起墨发。   此时,发冠跌落在地面,倾散下来的发丝遮住他半张脸,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江怀玉从没见过这样的谢眠,仿佛不是一个活人……   “江尊者,你怎么愣在这里?不是说要救人?”江慕见江怀玉破开石壁后,盯着角落里的谢眠迟迟不动。“人不就在你面前。”   江怀玉道:“没事,只是太震惊。”江怀玉朝众人走去,他垂着眼帘,卷翘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身后温度忽然升高,江怀玉刚靠近众人,众人消失,面前出现一面古朴镜子。   与此同时,一片火焰直击江怀玉,把江怀玉击入镜子。   江慕勾起嘴角,看着吞并江怀玉就平静的镜面,“再见了,江尊者,你的嫡系位置,我替你接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传来一声笑声,伴随着笑声,古朴镜子破碎。   “你配吗?”   江慕当即扭过头,锋利剑身架到他脖子上,江怀玉笑着看他,眼睛里一片冷意。   “傻瓜,从一开始你就露馅了,让你待上面等本尊你不等,非要本尊现在就揭穿你真面目,真是犯贱。”   “什么?!”江慕瞪圆眼睛,他很快冷静下来,用跟林湛相似的眉眼望着江怀玉,“江尊者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其他人在哪里?刚才好可怕,所有人都消失了,变成一面镜子。”   江怀玉:“还在装。”   剑锋一下子割破脖子,江慕吃痛,不再装冷静,“你杀了我就找不到其他人了,你确定要杀我?”   “不用了,本尊已经知道其他人在哪里了。”   镜子对照的是对面,关于人在哪里,还用想?   江怀玉抬手击碎身后壁面,壁面被击碎,露出壁后的人。   江怀玉斜江慕一眼,笑得极其讽刺,道:“本尊带你回江家,江家养你三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本尊,回报江家的?”   “让本尊猜猜,是谁怂恿你出反心这么干的?是一个女人,对吗?”   江慕脸色一白。   ……   地涌不远处,高峰之上,黑袍女人站在高峰上,借着水镜咬牙切齿看着这一幕。   “江怀玉!”黑袍女人磨着江怀玉的名字,抬手一招,被江怀玉击碎的镜子瞬间复原。   镜子里再次浮现江怀玉先前所看到的一幕,不过这次,这些人都纷纷从镜子里走出来,朝江怀玉走来,目中无光。   镜子是端国夫人逝去的遗物,能够照完本人后投射出假人,这些假人跟本人一模一样,不仅相貌一模一样,实力也跟本人一模一样。   “江尊者,快走,这些东西不好对付!”   壁面后的众人见状,立刻挣扎着站起,冲江怀玉道。他们之前受过这些假人的攻击,知道这些假人的厉害。   江怀玉一剑拍晕江慕,沉下脸,看着朝他走来的假人。   “杀了他,碎尸万段。”黑袍女人默念着,假人听从她命令,抽出武器,直指江怀玉。   江怀玉绷紧神经,他手中霜寒剑一化十,十化百,化为万道剑,剑身雪亮得刺眼,挡住密密麻麻的攻击。   “再快点,杀了他。”黑袍女人轻声念着,语气有些癫狂,她念了会,忽然发现镜中假人“谢眠”还在镜中,没有从镜中走出。   怎么可能,有本人存在,假人势必从镜中走出,除非……   黑袍女人心跳如鼓,她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逆流一般,冷得有些站不住脚。她催眠自己谢眠本人在,正要咬牙,催促镜中假人“谢眠”从镜中出来。   耳旁传来带笑的声音,同时,一只修长的手从背后握住了她手腕。   “姐姐,到此为止。” 第八十八章   冰凉的触感从手腕处清晰传来,谢芸有些毛骨悚然,她僵在原地,僵了片刻,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温柔笑容,缓缓扭头看向身后黑衣青年。   “阿眠,你先放开姐姐,有话好好说。”   谢眠弯起眼尾,他收紧手,加大握住谢了手腕的力度,笑容薄凉,道:“阿眠跟你好好说话,你听了吗?”   谢芸被他捏得手腕感觉都要断了,脸色发白,谢芸道:“怎么没听,姐姐这不是还没下手杀吗?正想放弃。”   “控制任务阁长老向宗主提议,将领队身份压我身上;诱哄江慕,说杀了江怀玉就让他变成江怀玉,取而代之;给地涌喂龙血,导致地涌出现异变;故意将测天机给鸠宁,让鸠宁发现地涌爆发,告知江怀玉。”   “精心策划这么多,你跟我说放弃?”谢眠靠近她,压低了声音,“姐姐不觉得可惜?”   谢芸笑容渐渐消失,她死死盯着谢眠,咬紧牙关,“是给我办事的那几个侍女走漏风声了?”   她提起给自己办事的几个侍女,涌上明显憎嫌。   早知她们嘴巴不严,办完事就应该直接掐死,而不是简单毒哑了。   毒哑对于这些走狗,太过仁慈。   猛地甩开谢眠的手,谢芸破罐子破摔,“我告诉你,他江怀玉今天必须死,就算走出地下,他也走不出地涌包围!这些地涌都沾了我的血,听从我的命令。”   谢眠被甩开也不恼,他漫不经心的拿出雪白手帕擦自己先前握过谢芸的左手,“你如果死了,江怀玉就能安然无恙离开,不是吗?”   谢芸瞳孔猛缩,“你在说什么?!”   “为了区区一个江怀玉,你要杀我?你疯了。”   “你当初许诺的让我光明正大活着,都喂了狗?!”   “我不光要杀你,还要让你生不如死。”谢眠掀起眼皮,冷笑,他烧毁手帕,逼近谢芸,“我最讨厌被欺骗,跟你重复了无数次,我记着恩情。”   “每年都有复述,所以,你应该很清楚,对你好是建立在恩情上,许诺也是建立在恩情上。”   “一个对我没有任何恩情,欺骗我八年多的存在,有什么资格质问受害者,要好处?”   谢芸脑子嗡嗡作响,惊愕失色,她往后退,喉咙有些发涩,艰难道:“阿眠,你听信了谁的谗言,觉得姐姐对你没有恩情?”   ……   镜子里走出来的人失去谢芸的催促,全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动几息后,整个身影开始变透明,消失在地下。   江怀玉见镜子里出来的人全部消失,侧头看向谢眠,谢眠依然保持垂着头,发丝遮住全部神情的动作。   江怀玉直觉此谢眠不是真正谢眠,是谢眠搞出来的替身,真正的谢眠应该在其他地方。   刚才消失的镜中人说不定就是谢眠的手笔。   霜寒剑尖刺垂地,江怀玉持剑来到镜前,用青藤包裹住镜子,收起镜子。   看这镜子应该不简单,收起来,后面说不准有用。   收起镜子,江怀玉绕开被自己打晕的江慕,来到众人面前,“此处不宜久留,诸位还能走吗?”   “可以。”众人咬咬牙,互相搀扶着站起,“麻烦江尊者了。”   说实话,众人想过所有来救他们的人,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江怀玉来救他们。   除了玄魏宗弟子,玄魏宗弟子被蛊惑后,把宗内长辈求了一圈。   “江尊者,你看看谢师弟,谢师弟好像现在还没从地涌中缓过神。”几个玄魏宗弟子站起后,担忧地看向谢眠。   谢眠没受什么伤,他在众人搀扶着站起时也站起身,准备离开地下,但奇怪的是,他依然是一言不发,低垂着头。   江怀玉知道这个谢眠是假的,他径直来到假谢眠面前,抬手去碰假谢眠,手指没有像上次在妖魔交界处一样从他衣服穿过去。进步也太快了,上次还是虚影能穿过。   江怀玉收回手,感叹了声。   ……   余光扫了一眼水镜中的江怀玉,谢眠嗤笑,谢芸还没反应过来,谢眠已经掐住她脖子提起来,眸子不含丝毫感情。   “真相我都知道了,别自称姐姐,挺恶心。”   脚下悬空,窒息感涌上,谢芸涨红脸,她企图挣扎,但越挣扎谢眠掐得越紧。   谢眠在九龙岛时就是个怪物,明明是个杂种却总能从生死比试中活下来,不仅能活下来,还踩下数位真龙,从杂种一跃成为龙族重点培养对象。   九龙岛覆灭,他救下自己,从九龙岛逃出后,便越发怪物,实力由自己能估计到完全不能测量。   谢芸知道,以自己的状态跟此时的谢眠硬碰硬,肯定死无全尸,与其被谢眠搞死,不如……   谢芸停止挣扎,她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你知道真相又如何?照样找不到对你有恩情者,你当初是个瞎子,根本看不到对你有恩情者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只有我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谢眠闻言,却笑出声。   谢芸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在她说出自己不是对谢眠有恩情时就盘绕上心头。   ”还真不是你。”谢眠松开掐住谢芸脖子的手,猛地掼地面,语气阴寒,半点没有之前的温柔乖巧。   “说吧,陪伴我两年的记忆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对我有恩情的人又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谢芸自从被谢眠从九龙岛救出,就没有见过他阴暗一面,他仿佛永远乖巧温柔,即使自己怎么发脾气,他都会包容,会耐着性子哄。   跟现在的大相径庭。   被谢眠的阴寒镇住片刻,谢芸无法制止的笑,她笑了会才停止。   “你诈我。”谢芸阴森道。   谢芸意识到谢眠诈自己后,忽然想起先前问的那句是不是侍女走漏了风声。   侍女胆小,被她经常拿捏着,应该没胆走漏风声。如果不是侍女走漏的风声,那就是……谢眠一开始就知道她想搞什么,故意设计她,想要试探她是真的对自己有恩情还是冒名顶替。   怪不得计划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   原来是谢眠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   论起心机狠毒,她根本不是谢眠的对手。   谢芸想清楚一切,几乎不能呼吸,她感觉脸上的皮隐隐作痛,仰头看向谢眠,疯道:“想知道对方是谁,知道我记忆怎么来的,简单,把你妖丹给我,我就全部告诉你。”   谢芸其实并不知道陪伴谢眠的是谁,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她意外捡到的两年记忆里,所有有关陪伴谢眠的那个家伙的模样和名字都被模糊,只残留和谢眠的相知相处。   谢芸说告诉谢眠全部,不过是在骗谢眠。   她所知道的没有任何价值。不过是在赌谢眠对恩情的重视。   看得出,谢眠很重视恩情,说不准,会因此把妖丹给她。   她龙丹早在九龙岛覆灭时被挖,修炼不出另一枚龙丹,谢眠的妖丹虽然不能完全替代她龙丹,却也能让她缓慢恢复修炼的资本,毕竟谢眠也是龙族。   ——她是真龙,与谢眠这种杂种不一样,谢眠只能凝聚妖丹,而她从小就是凝聚出的就是龙丹。   谢眠低头看谢芸,“你野心倒不小。”   “怎么,舍不得?”谢芸讥讽,“口口声声说在乎,却连区区妖丹都不肯……”   她话没说完,强大威严直接撕破她脸皮,硬生生将不属于她的皮从她脸上扯了下来。   “你不说也无所谓,我已经差不多确定那是谁。”   谢眠点了点她脸上的血,轻声道:“那两年记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是怎么得来的,我只想拿回这两年不属于你的记忆。”   皮骤然被撕掉,谢芸强忍着即将痛出声的痛呼,扣紧手心。   “谢眠,你我同族,就算我骗了你,你也不该做的这么绝!”   要拿回不属于她的记忆,除了搜魂,根本没有办法拿出。   而搜魂基本痛不欲生。   谢眠听到她说同族,侧脸顿时爬满黑色细小鳞片,从下巴一直爬到眼尾,他咬紧牙,极度厌恶道:“你给我闭嘴!”   “你就是厌恶,你也是龙族,你别以为九龙岛覆灭,你就是人!杂种!”   谢芸见到谢眠有些偏激的反应,神情兴奋,她疯了似的抓住谢眠的手,逼迫谢眠手背也露出黑色鳞片。   “九龙岛臭名昭著,你也臭名昭著!我是同族,也臭名昭著!我们注定一辈子活在阴暗里。”   “你这辈子别想摆脱九龙岛,生你养你的地方都是九龙岛!”   “身为九龙岛龙族,一个杂种,享受着龙族待遇,却一心想要摆脱龙族,怪不得你娘视你为耻辱,怪不得你父王讨厌你,怪不得你兄弟姐妹,堂兄堂姐都瞧不上你……”   “你闭嘴。”谢眠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他召出千幻伞,猛地刺穿谢芸胸口。   龙血溅到谢眠眼前,谢眠眼睛瞬间变成赤红竖瞳,失去理智。   ……   众人都离开地面,回到地面。   江怀玉跟在假谢眠身边,也回到地面。   地面地涌还在生长,似乎要直入云天,江怀玉看了眼地涌,等待前来支援的玄魏宗弟子。   来南方地涌处时,江怀玉嘱咐了鸠宁去找宗主大师兄,派人支援南方。   等了会,就在附近妖魔蠢蠢欲动时,玄魏宗等宗派派来支援的人到了。   江怀玉正欲帮忙,同支援的人一起送这些受伤的各宗弟子离开,丹田内的妖丹却一阵不适。   江怀玉看向假谢眠,发现假谢眠原本流畅的行为开始变僵硬。   ……   山峰之上。   谢芸咳出口血,狂笑,她撑起身体,捂住胸口血洞,目目光灼灼盯着谢眠,“看吧,不管怎么否认,你都是龙族,一点同族心头血就能让你失控。   “说起来,你与江怀玉根本不可能,你和他云泥之别,他不可能喜欢你,你说你一心暗恋,可不可怜?”   谢眠握紧千幻伞,有血顺着他掌心滴落在地上,他下半身已经露出原形。   “对了,你喝过血吗?”谢芸接着道,她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抬手从乾坤袋拉出两个昏迷的人,“我这里有两个人,要不要尝尝,就当我送给你的成年礼。”   “你应该不会喝吧,你娘好像是人,你也算半个人……”   谢眠只喝过江怀玉的血,没喝过其他人的血。   龙族嗜血,谢眠一直压制着自己。   谢眠死死看着地面昏迷的人,看了会,失去理智后完全压制不住自己的本性促使他慢慢靠近,卷起地上的人。   露出尖牙,抬手就要拧断人的脖子。   谢芸心跳如擂,她亢奋盯着谢眠。   “杀啊,又不是第一次杀。”   眼看谢眠要拧断,取血,一把雪亮的剑从远处刺来,直接从谢芸左肩刺过,定在地面。   谢芸咳血咳得更厉害,血液从左肩溢出,染红剑身,她取不下剑,抬眼恶狠狠看着天边。 第八十九章   天边阴沉,笼着黑雾。   江怀玉破开黑雾,几息间,落到山峰地面。   “又是你。”谢芸尝着嘴里血腥味,她目光从天边落到江怀玉身上,咬牙切齿的盯着江怀玉,”处处都有你,阴魂不散!”   谢芸心中恨极了江怀玉。   都是江怀玉,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恨意从海潮,瞬间吞噬谢芸,她抓紧地面,至半身的人皮全部掉落,落出原形。   一条面部血淋淋,足有万年古树般粗的龙,无皮无鳞,龙身是黑皮包裹的龙。   谢芸显出原形的瞬间,霜寒剑被震飞,她一扫龙尾,朝江怀玉击来。   龙尾直击江怀玉胸口,江怀玉脚下几转,接住霜寒剑,反手一剑将扫来的龙尾刺入地面,硬生生刺断龙尾。   谢芸没想到江怀玉的实力跟谢眠一般难以估量,她把断尾惨叫声包在嘴中,狠心丢弃龙尾就要跑。   江怀玉看出她意图,在她转身要跑时,一剑堵住她退路,几步来到她面前,身影快如疾风,抬脚狠狠踢在谢芸头颅上,把谢芸踢晕。   如果谢芸不是谢眠的姐姐,这会江怀玉已经一剑杀了她。   江怀玉狠狠踢晕谢芸,抬手封住谢芸后,余光瞥见谢眠,快速转身,来到谢眠面前,不去看谢眠已经露出原型的下半身,一边抬脚踩他尾巴,一边抬掌劈开谢眠手,救下即将被谢眠拧断脖子的人。   江怀玉知道谢眠已经失控,因此没有手软,下得重劲。   谢眠吃痛,阴森森看向江怀玉,竖瞳尽是暴戾。   江怀玉抓住时机,乘谢眠吃痛,凭空绘制阵法,想把他刚才从谢眠手下救下的人,连同地上那个还没醒的人一并划入阵法。   阵法还没成,江怀玉腰被缠住。   意识到是谢眠的蛇尾缠住了他腰,江怀玉脑子刹那间空白,空白到连阵法都忘了绘制,任凭快绘制好的阵法消散。   等缓过神,江怀玉已经被拖到对方怀中。谢眠恢复人形,捏住他双手,张嘴一口咬到他脖子上,尖牙刺穿皮肤,鲜血顺着脖颈滑落。   江怀玉痛得嘶了声,眼泪差点从眼眶滚出来。   忍住眼泪,江怀玉召过霜寒剑,当即给谢眠一剑,以谢眠失控到连他都不认识的情况,只有给他一剑,才有可能唤醒他理智。   除了这种办法唤醒理智,没有其他办法。   谢眠现在已经化蛟,不同两年前,打晕就能解决问题,现在打晕,他不出几息便会醒过来,因怒火,更失控。   至于用神识,不可能,上次用神识是因为谢眠还认识他,不会抗拒他。   霜寒剑从背后突袭,刺到谢眠,刺出不浅的伤口。   谢眠却仿佛没有痛感,疯了一样,继续咬江怀玉喝血。   江怀玉能感觉到血液快速流失身体。冷汗直冒,头有些昏,江怀玉知道如果谢眠不恢复理智,他是挣扎不开的,会被抽空全身血。   谢眠真正实力比他高一筹。   妖魔交界处时,谢眠没化蛟就能轻松解决界主,便说明他真正实力高江怀玉一筹。   后面,江怀玉突破化神中期,他也化蛟了,还是要高一筹。   犹豫片刻,江怀玉狠下心,控制着霜寒剑又刺谢眠一剑。   血染湿衣服,将黑衣泅染的更黑,谢眠这才停止撕咬江怀玉,他抬头摸了下背后,摸出一手的血。   血液浸透指缝。   江怀玉没看他手上的血,低声道:“谢眠,你放开。”   猜测谢眠已经因剧烈痛疼恢复理智,江怀玉正欲催促谢眠放开自己,谢眠却在此刻松开握住江怀玉双手的手,他盯着江怀玉雪白染血的脖颈,抬指去按咬出的伤口。   伤口被按压,鲜血直流,江怀玉痛得脸色发白,“你干什么……”   他话没说完,猛地被压倒在地,湿热的触感取代痛疼,在脖颈蔓延。   江怀玉瞳孔猛缩,他看向谢眠,睫毛剧烈颤抖,意识到谢眠即便被他刺了两剑依然没有恢复理智。   不仅没有恢复理智,还任由极其恶劣的本性操控,想喝血、取乐。   江怀玉滞了一瞬,反应过来,暗骂谢芸,运转灵力,咬紧牙,第三次刺了谢眠一剑。   这次下手比前两次重了不少。   霜寒剑刺伤谢眠手臂,血液顺着滴落在江怀手背,滚烫。   江怀玉被烫得心在颤抖,他望向谢眠。   没有恢复理智,连刺三次,一剑无用。   湿热吻去了脖颈的血,来到江怀玉下巴,细细轻啄。   江怀玉僵在原地,他垂着眼帘,缓缓松开了霜寒剑,任由谢眠胡作非为。   实在下不了手再刺。   ……   妖丹顺带着还给了谢眠。   江怀玉细白手指抓紧了谢眠衣袖,他颤抖着喘气,透过染湿的眼帘,看着谢眠,眼前一片模糊。   模糊的原因分不清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其他事。   江怀玉看了许久,眼前越来越模糊,伸手想推开谢眠。但他身体太敏感,早没了力气,反而被谢眠扣住手,十指相扣。   谢眠低头吻他指尖。   ……   谢眠恢复理智时,江怀玉正在治疗昏迷那两人。   昏暗天色下,他一袭红衣,里衣衣领领口扣起,从衣袖里露出的一截手腕雪白。   不远处还有一条恢复原形的无皮无鳞龙。   是谢芸。   谢眠发觉妖丹已经回到他体内,瞥不远处的谢芸一眼,几步来到江怀玉身边,“师尊怎么来了?”   “明知故问。”   江怀玉给那两人喂了颗丹药,“妖丹异常,觉得不对劲,便顺着妖丹牵引来了。”   江怀玉喂完丹药,站起身,站起身时,他微微蹙起眉尖。   谢眠敏锐注意到他眼尾有些泛红,声音与往常相比也有些沙哑,“师尊可是受伤了?”   江怀玉见谢眠要查看他情况,当即退后几步,“没受伤,应该是你受伤了。为师来时,见你失控,给了你三剑。”   “有点印象。”谢眠彻底失控时意识混乱,理智崩塌,不是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碰了碰剑伤,“弟子体质特殊,剑伤快好了。师尊不必在意。”   江怀玉颔首,他召出霜寒剑,转身带走昏迷的两人,“你姐姐为师没杀,你自己看着处理。”   江怀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你最好处理好,如果她下次还害为师,为师定会杀了她。”   视线落在谢芸庞大龙身上,谢眠笑容薄凉,“弟子保证,没有下次。”   ……   江怀玉离开山峰,带人御剑到一半,便停了下来,痛得受不了,全身都痛。   颤抖着落到山峰山脚,江怀玉收起霜寒剑,吃了几枚复元丹。   丹药苦涩,在嘴里化开,江怀玉苦得眼泪瞬间从眼眶滚落,低声骂,“混账东西。”   “畜生……”   畜生两字刚出口,谢眠从山峰峰顶而来,黑衣翻飞,落到江怀玉面前,拿出手帕轻轻擦去江怀玉眼泪。   “方才问师尊可是受伤了,师尊说没有,可如今看来分明是受伤了。”   江怀玉滞住,片刻,拍开他手,“你姐姐呢?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谢眠弯起眼睛,“是师尊御剑速度太慢,弟子处理的并不快。至于姐姐,她很配合,不会再来害师尊。”   谢眠说到配合时,笑容加深,有些阴森,他看向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地涌,用神识温养着识海中,刚取出来的一段记忆。   看了会,谢眠收回视线,“畜生是在骂姐姐?姐姐害师尊受伤,确实该骂,畜生二字,师尊还骂轻了。”   江怀玉:“……”   江怀玉:“那你骂句重的听听?”   谢眠:“不是东西。” 第九十章   江怀玉:“……”   就这?   江怀玉面无表情看着谢眠,“真不是东西。”   谢眠认真点头。   “废物点心。”   谢眠认真点头。   ”禽兽。”   谢眠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骂的人是自己的感觉,再次认真点头,谢眠道:“师尊别生气了。”   “不生气,怎么会生气?”江怀玉已经缓过痛意,他压住上扬嘴角,心情阴转晴,召出霜寒剑,侧身就带着那两个昏迷不醒的人离开。   地涌依旧存活,说明各大门派还在地涌中跟妖魔纠缠。江怀玉打算把这两人送离到安全地带,便快速去地涌处,解决地涌。   地涌爆发太恐怖,越早解决越好。   霜寒剑散发着淡淡光芒,江怀玉刚召出霜寒剑,便被谢眠握住了手腕,“弟子看看师尊伤势。”   “你又不是医修。”江怀玉脸色微变,抬手甩开谢眠。   没甩开,谢眠握紧了他手腕,在他甩之前,将一缕灵力探入他筋脉。灵力探入体内片刻,谢眠便察觉江怀玉筋脉内流窜着淡淡龙息。   谢眠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大片极艳的画面。   ——江怀玉衣衫散乱在地,润湿了睫毛,眼尾染红,手指颤抖着推他胸膛,模模糊糊,念着滚出去……   喉结上下滑动,谢眠喉咙有些发涩,抬眼看向江怀玉。   ”师尊,所以……伤是弟子弄的?”   “师尊刚才是在骂弟子?”   江怀玉听这句话便知封印破了,整个人都仿佛泡在热水中,面红耳赤,脑袋混乱。   江怀玉本意是拉回谢眠理智,因此,在谢眠后面恢复理智时,江怀玉强撑着不适,打晕谢眠,封了这段记忆。   只要谢眠不发现龙息,等龙息散了,便基本不可能想起这段记忆。   江怀玉不想因此跟谢眠相处尴尬。   江怀玉混乱了片刻,板开谢眠握紧他手腕的手,御霜寒剑要走,“你把那两人带上,找个安全地方安顿,为师去地涌处。”   谢眠抬手压住霜寒剑,不让江怀玉走,“师尊你的伤先处理上药,其他事都可以缓缓。”   江怀玉恼羞成怒:“为师自己会处理!”   江怀玉控制霜寒剑低了点,绕开谢眠,谢眠知道他目的,精准再度压住霜寒剑,展开千幻伞。   千幻伞展开刹那间,江怀玉被谢眠拉进千幻伞,遮掩住痕迹的术法消散,衣服尽数褪至脚裸,露出斑驳红痕,带血咬伤,以及被蛇尾缠过的青紫痕迹。   各种痕迹,触目惊心。   江怀玉嫣红唇瓣已经被咬破,他勾起落到脚裸的衣服,“混账东西,你……”   江怀玉万万想不到谢眠敢褪他衣服,气得说不出话。   从谢眠恢复理智被他打晕到苏醒,时间短得要命,江怀玉根本来不及清理自己,只顾得上封印谢眠这段记忆。   谢眠看着江怀玉身上的伤,抿紧唇,扯开江怀玉勾住衣服的手,强硬清理,缚床上上药。   “放开,不需要上药。”   江怀玉眼尾泛红,怒道,他身体敏感,经不起乱碰。“你再不放开,你就滚出师门。”   谢眠仿佛没听见,径直上药,上完才解开束缚。江怀玉缓了会,压着轻喘,抬脚就踢他。“滚出师门,本尊不想看到你。”   谢眠任江怀玉踢,视线顺着弧度优美雪白,隐隐能看到淡青色血管脚背往上看,触及一片泛红肌肤。谢眠瞬间浮现自己缠着江怀玉的场景。   他好几次都曾露出蛇尾,尖牙咬着江怀玉耳垂威胁不许哭。   江怀玉墨发散在地面,鬓角汗湿,是他极喜欢的模样。即便失控不认识江怀玉,谢眠依然极喜欢。   移开目光,谢眠给江怀玉跪下,轻声道:“下次再遇到弟子失控,师尊不要管。弟子没有理智,会伤到师尊。”   江怀玉披上衣服,闻言,顿住,看向谢眠。   千幻伞内亮如白昼,从江怀玉位置看去,谢眠跪得笔直,腰身挺拔,如一柄因他敛去锋芒的利剑。   拢紧衣服,江怀玉别开头,“起来说话。”   谢眠没站起,接着道:“另外,关于契约,弟子会想办法解开。”   江怀玉:“?”   江怀玉看向谢眠,“你在说什么契约?什么时候下的契约?”   谢眠:“绝对服从契约。”   谢眠喜欢到极点,又没了理智,不知轻重,在折腾伤江怀玉,让江怀玉模模糊糊时,给江怀玉定下的契约。   被定下契约的人将会绝对服从下契约者的命令。   这种契约是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妻妾奴仆,带有羞辱,谢眠在九龙岛藏书阁时仅仅看了眼,便不感兴趣翻走了,他没想到,自己失控后,因占有欲和掌控欲,会想到这个契约,将契约定到江怀玉身上。   要对方绝对服从自己,圈起来,想什么时候占有就什么时候占有。   “师尊放心,契约没解开前,弟子绝不会给师尊下任何命令。”谢眠垂下眼帘。   谢眠不说立誓,立誓只能束缚修士,不能束缚妖魔没用,他是人龙混血,半妖,同样束缚不了。   江怀玉抬脚踢他肩膀一下,力度不大,“混账东西,你如果解不开怎么办?”   “如果最后实在解不开……”谢眠陷入沉默,沉默片刻,他站起身,弯身碰到江怀玉额心,江怀玉正要避开,一道繁复的契约方法出现在脑海。   “弟子把契约方法传给师尊,师尊也给弟子定下契约。”   “师尊身上有龙息,在龙息消散前,是能定只有龙族才能定的契约。”   江怀玉一愣。   “如果最后解不开,弟子也一样会服从师尊,互相制衡,不会让师尊处于下风。”谢眠退后,瞳孔漆黑如点墨,他微凉气息随着说话散在江怀玉额心。   “师尊,你定。”   江怀玉抬起手,按照谢眠传过来的契约方法结印,果真结出契约。抬指缓缓靠近谢眠额心,江怀玉又放下了手。   “算了。”   谢眠:“师尊?”   “为师信你不会下命令,你早些找到解决办法,多了契约,不舒服。”   谢眠微愣,缓过神,站远了一点,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师尊,弟子是龙族。”   ”早知道啊。”   谢眠看着江怀玉,道:“龙族,天生坏种,残暴无仁,穷奢极欲。世人都知道,龙族的话不能信,师尊确定不定?此时不定,说不定师尊哪日就后悔了。”   江怀玉问,“你不是说在契约解除前,绝不会命令为师?”   谢眠:“弟子确实说过。”   “那便够了。”江怀玉眉眼明艳,墨发倾散在他身后,“为师信你,即便你是龙族。”   原著对于谢眠,只展示了坏的地方,很难让人不产生坏印象,认为他穷凶恶极。只有真正接触谢眠,接触这个世界,才会发现谢眠其实并没有书中展现的坏,也不像天生坏种。   他也有好的一面。   好的一面,值得江怀玉无条件信任他。   “龙族身份不能代表你跟龙族一样。如果你跟龙族一样,你不会记挂着对你有恩情的姐姐;你也不会去做任务获取报酬,你应该像所描述的龙族一样,直接烧杀抢夺。”   “为师不厌恶你龙族身份。”   “龙族身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是谢眠。”   谢眠久久站在原地。   ……   谢眠从记事起,就知道母亲不喜欢他,极其厌恶,在其他龙族欺辱他时,还会笑着叫好。   不过有时候,她喝醉了,又会对自己好,抱着自己哭,说对不起自己。   刚开始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无法凝出龙丹,后来他发现是因为他是龙族。   他母亲是一个小国的公主,金枝玉叶,本来已经跟心仪之人定亲,却被讨好龙族的妖逼来九龙岛,献给他父王。   在谢眠记忆里,母亲是九龙岛内活得最久的人,因为她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会作乐讨好其他龙族。   江怀玉穿衣时,谢眠从千幻伞出来了,他站在树荫下,眺望远处被翻腾黑雾包裹住的地涌。   地涌数量有所减少。   盯着地涌发了会呆,谢眠促使自己手背浮现黑色鳞片。   “看什么?”江怀玉穿好衣服,遮挡处弄出来的痕迹,也从千幻伞出来了,他看向谢眠手背。   谢眠在他看来的瞬间收起黑色鳞片,有笑意从他眉眼晕开,“没看什么,只是在想,不拔鳞片的感觉是什么感觉。”   江怀玉:“……”   江怀玉凑到他面前,抓住他手,看他手背,“你以前拔过?”   “嗯。“   江怀玉:“不痛?”   谢眠收回手,“弟子不觉得痛。”   江怀玉:“那值钱吗?”   谢眠:“……”   谢眠面无表情,“应该挺值钱,是炼制麟甲、灵器的上好材料。不过弟子没卖过,师尊要,弟子可以拔几片给师尊。”   “先来个十万片吧。”   谢眠:“……”   “师尊想撸秃弟子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十万片就秃了,看来还是太小,养几千年再说。”江怀玉存心逗他,召出霜寒剑,带着那两个昏迷的人就走,“对了,别让青青知道值钱,青青会拔秃你。万一拔秃了不长,你化龙也是秃龙。”   谢眠见江怀玉离开,御剑紧随其后,轻声道:“师尊,青回的毛也很值钱,撸秃了第二年还会长。”   江怀玉:“……”   ……   远在江家,刚把受伤的江家人送回江家的青回全身一凉。   “怎么冷飕飕的,谁在惦记本大爷?”   ……   御剑速度极快,风声呼啸,谢眠忽然觉得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看向江怀玉,江怀玉发丝在风中翻飞。   天高。   地阔。 第九十一章   ……   “这些妖兽真是难缠,死了一批又一批!”   “按这个情况,要杀到什么时候?!”   地涌粗壮藤蔓纠缠在一起,几乎遮住天光,几个启立宗的弟子位于地涌深处,边杀妖兽边抱怨,语气里尽是暴躁。   他们已经杀了两天,但因地涌在,妖兽还是源源不断聚集。   地涌虽是植物,却懂得碰到危机时,释放大量无味气体吸引妖兽集聚,通过妖兽保护自己。   “娘的,现在是在比谁比谁能耗?”   其中一个短发启立宗弟子忍不住说脏话,他吐出口血,甩出三道火焰,击退扑上来的妖兽。   “师兄,你可悠着点,骂脏话让大师伯听到了,准能叫你脱层皮。我们可是五宗之一。”   听到脏话,站在他旁边的胖子师弟出言提醒。   “活着回去才能让他听见,现在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问题……小心你左侧!”   短发启立宗弟子注意到快要扑倒胖子师弟的八眼鬼面妖兽,头发骤然绷紧,大喊道。   胖子听到喊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左侧有八眼鬼面妖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八眼鬼面妖兽已经扑倒他面前,张着血盆大口,下一息就要咬断他腹部。   短发启立宗弟子见状,脑子一瞬间空白,想也不想,便要冲到胖子身边。   忽然,一道银光刺破空气。   八眼鬼面妖兽直接被银光刺穿,鲜血溅了一片。   短发启立宗弟子和胖子被滚烫鲜血撒了一脸,两人呆了几息,连忙朝银光处看去。   银光处浮现一柄漆黑伞,伞面晕开白烟般的山川,有鲜血溅到伞面,顺着光滑伞面往下滴。   ——千幻伞。   两人认得这伞,五宗大比时,他们也去参加了。   “多谢玄魏宗谢道友。”两人道。   谢眠抬腕扬起伞,轻笑,“你们谢错人了。”   伞扬起的瞬间,两人才看到谢眠身后有人,那人从谢眠身后走出,眉眼明艳,一身精致红衣,细腰间悬着玉牌。   “江尊者!”两人眼前一亮。“多谢江尊者!”   江怀玉已经安置好昏迷那两人,召回击杀妖兽的霜寒剑,挽剑一击杀掉周围妖兽,“去帮其他人,这里本尊和谢眠来。”   谢眠在江怀玉杀掉周围妖兽刹那间,收拢千幻伞,一伞搅碎地涌。   地涌从根部被搅碎,轰然倒下。   两人差点被倒下地涌砸到,避开倒下的地涌,两人点头,立刻和其他启立宗弟子去帮其他人。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此地就出现万道银光,银光快速穿梭在地涌中,溅起一大片鲜血。   伴随着鲜血飞溅,地涌如断线珠子,快速倒落在地。   ……   不出七天,遍布南方的地涌便被尽数剿灭,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想象。   参与剿灭南方地涌的各宗派弟子呆滞的看着脚下地涌,忍不住伸手掐了下身边人。   “七天就剿灭了。”   “感觉像场梦。”   “按照以往经验,最短也要一个月。”身边人被掐痛了,也回掐掐自己的人。   各宗派此次派来领队的人倒是十分淡定,此次剿灭地涌,毕竟有江怀玉这么个化神期的存在,再加上看似金丹中期,实则能跟元婴后期打的五宗大比第一“谢眠”,再快都不足为奇。   淡定结印,朝倒下地涌放出九阳真火。   九阳真火落地,舔舐地表,如火龙般,快速吞噬地涌和妖兽尸体,发出轻微炸响。   伴随着炸响,众人忽然听到细小的惨叫声。   地涌尽数被剿灭,妖兽也被杀光,怎么还有活物的惨叫声?什么活物没有杀到?   眉头一皱,各派领队、弟子立刻飞到半空,寻找惨叫声声源。   却怎么也找不到声源,正犹豫是不是自己听错时,众人只见地表朝下坍塌,塌出个大坑。   坑中横卧着一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无尾无皮。像极了蛇,又不像,蛇没有头顶的角,更没有四脚。   这东西与其说像蛇,不如说像龙。   可龙哪有无皮、无尾的?自九龙岛龙族覆灭,修仙界已经见不到龙的踪迹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   “龙?左看右看,也不像龙?倒是一眼瞧着不是好东西,煞气很重。”   “大家注意看,这东西所在位置与先前妖魔蛊惑各宗派弟子,关入地下的位置一模一样。”   “此次地涌出现异变会不会与这东西有关?”   众人见状,议论纷纷,目光里尽是厌恶。厌恶到极点,想起因变异地涌受伤的师兄姐、师弟妹,皆收起了点烧这东西的九阳真火。   太快烧死这东西,不足以消他们心头之恨!   江怀玉御剑在半空,倒是一眼认出这东西是什么,是谢芸。山峰时,谢芸跟他打斗,他断了谢芸的龙尾。   可谢芸怎么会在这里?谢眠不是说处理好谢芸了吗?他的处理方式难道就是……借他人之手,烧死?   ……怪不得说不会再来找麻烦。   江怀玉一开始听谢眠说处理好了,还以为谢眠是说服了谢芸,或者用什么方法束缚了谢芸,让谢芸不再来找他麻烦。   万万想不到是丢到地下,让各宗派厌恶、报复,杀妖诛心。   寒意窜至全身,江怀玉毛骨悚然,他看向谢眠。谢眠御剑于半空,俯视九阳真火中发出细微惨叫的谢芸,他弯着眼睛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如晴朗天空蒙上乌云,阴冷。   注意到身侧江怀玉看来的目光,谢眠转头看向江怀玉,用心念轻问。   “师尊是不是在想弟子很可怕?那可是弟子姐姐,弟子竟会用这么狠毒的手段烧死她。”   谢芸对谢眠有多重要,江怀玉是知道的,按谢眠性格,烧死自己都不可能烧死她。   江怀玉不回话,压下毛骨悚然,等待谢眠说原因。   谢眠缓缓用心念道:“弟子最讨厌被骗,她明知故犯,冒充对弟子有恩情者,以恩情,骗了弟子八年多。”   “整整八年多,弟子都是为她而活,所有事情,都以她为首。”   “弟子做错了什么,要被骗得团团转?”   谢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山峰时,弟子一直在想怎么报复才好,但怎么报复都不解气。想了许久,弟子想起她本来就该死在九龙岛覆灭时。”   地面,九阳真火火势渐大,大起来的瞬间又被各宗派抽走一部分火,让火变小,慢慢折磨谢芸。   谢眠看向发出细微挣扎,恶狠狠瞪他的谢芸,顶了顶上颚,恶劣一笑。   “于是弟子碎了她全身骨头,封了她嘴,故意丢这里给大家报复。”   “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骗弟子?”   江怀玉陷入沉默,谢眠在江怀玉的沉默中笑容逐渐淡下,心念微冷。   “师尊为什么不说话?是觉得弟子做的不对?”   谢眠话音刚落,感觉小指和中指被什么缠住,他低头一看,一根极细的绿藤蔓缠住他小指和中指,轻轻蹭了他一下。   “为师没有觉得你做的不对,为师只是在想如果对你有恩的不是她,那是谁?”   谢眠碰了下绿藤蔓,“弟子大约知道那人是谁,但还没确定。”   江怀玉疑惑道:“谁?”   “师尊现在知道也无用,等弟子确定了再与师尊说。”谢眠又碰了下绿藤蔓,绿藤蔓翘起嫩芽,狠狠拍他一下,缩回江怀玉袖口内。   “师尊,你打弟子做什么?”   指间骤然一空,谢眠低头看向指间。   江怀玉端着师尊形象,用心念回道:“为师有那么幼稚?是你手乱碰,惹怒藤蔓,藤蔓打的,扣高帽子给谁?”   谢眠点头,“弟子想也不是师尊。”   他刚说完这话,耳边传来江怀玉理直气壮的心声。   “打你怎么了?你有种咬我。”   “什么叫师尊知道了也没有!”江怀玉在心里捏了个谢眠模样的小人,戳了一下,“师尊都不知道,你个徒弟知道什么?”   “呵,谢莲花!”   谢眠:“……”   九阳真火烧了几个时辰,才烧干净,众人确定烧死那东西后,添大九阳真火火势,纷纷从空中落到地面,准备返回各自门派。   江怀玉并不打算返回玄魏宗,他与玄魏宗众人告别,准备回江家。   除地涌时,他从看守江慕守卫哪里得知江慕身体变成了泥土死了,猜想江慕根本没死,是金蝉脱壳,跑回江家了。   不出所料,确实是跑回江家了。   青回七日前救下被魔修拦着的江家人,护送回江家时,见到了江慕。   不过江慕已经不是江慕的模样,而是江怀玉的模样,不光模样是,就连修为也跟江怀玉一模一样,惟妙惟肖到青回都差点没认出是江慕。   ——好在青回是凶兽,闻过江慕之前的气味,这才认出这个江怀玉是江慕假扮的。   发现后,当即要弄死江慕,但江家认不出真假,不让它出手。   江怀玉收到青回消息,说江慕假扮他后,让它盯着江慕,自己则打算剿灭地涌后,回江家看看江慕在江家作什么幺蛾子,处理掉江慕。   江慕这种被救了不感激救命恩人,反而不满足自己当前处境,想取代救命恩人的白眼狼,不处理掉,迟早会搞出其他事。   “听说坞城风景好,江师叔你回去了,有空能用影石录一份给师侄瞧瞧不?”   “我也要,江师叔别忘了我!”   “要什么你们!江师叔,回江家处理好事情,住够了早点回宗。上次师叔在飞星沙城秘境,录入玉牌那招剑招,弟子也想学。可你不是在闭关就是被谢师兄拉走了,根本没机会学。”   “弟子可以拿二老婆给师叔换,弟子也想学。”   “谁稀罕你二老婆,江师叔,我这里有全套话本!”   江怀玉隐瞒了自己回江家是处理江慕,只说回江家处理一些小事,顺带住一段时间。   听说江怀玉回江家处理一些小事,顺带住一段时间,玄魏宗弟子一个二个都凑了上来,你一句我一句。谢眠则被“记仇”的师兄弟妹挤一边去了。   江怀玉一一应下请求,目送玄魏宗弟子离开。   “他们都回宗李,你还不回宗?”江怀玉看身侧谢眠一眼,祭出霜寒剑,准备御剑回江家。   “弟子不想回宗。”谢眠道。   “那你要去哪里?”江怀玉侧头问,谢眠沉思了片刻,微微弯腰,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嗓音,轻声道。   “弟子想去坞城江家,师兄师姐都去过坞城江家,只弟子没去过。师尊带弟子也去一次。”   夕阳倾斜入山脉,空气涌动着九阳真火灼烧地涌后的炎热。   江怀玉不适地往侧偏了下。   与炎热相反的微冷气息散在耳边,酥酥麻麻,如过电一般。 第九十二章   江怀玉酥麻了片刻,血液仿佛在血管里沸腾,指尖无意识蹭了下冰凉剑柄,江怀玉抬手推开他。   “好好说话,谁教你不三不四在师尊耳边说话?”   推开谢眠,耳边还残留着微冷气息,久久不散。   谢眠被推开,长睫抖动了下,“怎么不三不四了?”   他转而勾住江怀玉衣袖,“师尊,带弟子也去一次好不好?就一次。弟子过些日子要与海底城,可能十几年后从能再见到师尊,若是这次不去,下次就是十几年后。”   江怀玉:“……”   江怀玉扯回自己衣袖,“为师回去小住,是有要事办。”顿了一下,“什么时候出发去海底城,坞城风景为师给你也录一份,寄给你。”   江怀玉这时才发现谢眠很黏他。   “什么要事?”   江怀玉也无意瞒他,直接将江慕的事告知他,“为师回江家是要处理江慕,青回已经在江家。”   “处理江慕?”谢眠抬起眼帘,“那弟子更要去了。师尊因为弟子被谢芸记恨暗害,还为了唤醒弟子理智,被弟子弄……”他含糊了几个字,目光不再看江怀玉。   “师尊身体如何?这几日一直在剿灭地涌,伤可有加重?如果师尊不方便补药,弟子来。上次弟子给师尊上药时,见……”   ”伤好了,闭嘴!”   江怀玉捂住他嘴,半束起的发丝垂散在脸侧,遮住微微发红耳尖。   “此事不要再提了,为师已经忘了。你如果忘不了,为师可以封住你记忆。你不必如此惦记,更不必愧疚,就算不是你,是你师兄师姐,为师逼不得已,为了救他们,大概……也会出此下策。”   燥热火气笼罩整个南方,谢眠眸子在燥热中阴冷下来,陷入沉默。   片刻,他笑出声,抬手拉开江怀玉捂住自己嘴的手,语气平静,“这样啊,弟子知道了,弟子刚才也忘了。”   “忘了就好,走吧,带你去坞城江家。”   既然谢眠想去,那就去吧,多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江怀玉本来是打算一个人回坞城江家。   ……   坞城江家。   江家位于坞城以北,规模宏大,数株名贵桃花开满江家外围,将整个江家衬托的温柔如初春微阳。   “你们听说没?”   迎着桃花清香,几个身穿黑色护甲的江家侍卫穿过宽阔广场,边巡逻边低声交谈。   “那个救表少爷等人回来的凶兽说少主不是少主,是江慕,真正的少主在南方剿灭地涌。”   “自然是听说了,江家就这么大,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能知道。”   “凶兽说不是就不是?模样、修为都对得上,也没有有夺舍的痕迹,怎么可能不是少主?”   “就是,江慕大家还不清楚?一个小地方的人,也没天赋,要不是灵丹妙药堆的多,怎么可能有假丹期?”   “那么多灵丹妙药,要给我,我能直接飞到金丹期了,江慕还是个假丹。”   “你这话,好酸啊。”   “废话,你不酸?我只恨我长得不像林尊者,要我长得像林尊者,我能直接给少主跪下!”   此话一出,青玉石铺就的宽阔广场立刻爆发一阵笑声。   广场西侧桃花树繁密,一个红衣青年站在桃花树后紧紧盯着他们,眼中阴冷,浸满憎恨。   与阴冷截然相反的是他相貌。   他相貌极其艳丽,乌黑墨发半束,让人一看去,神魂俱荡。   ——相貌跟江怀玉一模一样。   “你这个眼神让别人看见就露馅了。”   脑中传来阴森森的声音,江慕当即收起眼中阴冷,沉下心神,语气不耐烦,“我会注意。”   “注意就好,我刚才收到消息,说是地涌已经被剿灭,江怀玉正打算回江家……”   “江怀玉要回来?”江慕听说江怀玉要回来,一下子慌神,“这么快?!那我怎么办。”   江慕在地涌地下被江怀玉劈晕绑起来后,本以为自己彻底凉了,然而,当天晚上他就被一个邪修魂魄找上。   邪修魂魄自称“蝶衣血”,蝶衣血上官华容在通缉榜上赫赫有名,江慕也听说过。   他强撑着冷静问上官华容找他干什么。   上官华容说找他一起报复江怀玉。   ——江怀玉在妖魔交界处毁了上官华容身体,上官华容记恨于心,一直想报复。   江慕计划败露,走投无路,得知上官华容跟江怀玉有仇,要报复江怀玉。   自愿让已经是化神期的邪修蝶衣血上官华容附身,把修为拉上化神期,同时,让上官华容把自己易容的跟江怀玉一模一样,伪装江怀玉。   众所周知,蝶衣血上官华容易容术极其出色,就是大乘期也不能识破他易容术。   上官华容冷嗤一声,嫌弃道:“慌什么,没用。”   “你杀人无数,把名门正派得罪了个遍,自然不怕。”江慕最听不得有人说他没用。   他出身在一个贫穷的家庭,家里除了他还有四个姐姐,一家七口人,一年四季全靠近那点庄稼,穷得几乎揭不开锅。   无数次,他都在怨恨母亲为什么要生下自己,想要从逃离这种穷苦的生活。   想了许久,也许是上天垂怜,他终于等到逃离这种困苦生活的机会。   魔修毁掉他家,他见到跟玄魏宗其他弟子来此灭魔修的江怀玉。   江怀玉是江家唯一的嫡子,金枝玉叶,因他长得像林尊者林湛,把他带到了声名显赫的江家,还在他请求下,改掉了他原来土得要死的名字,改成江慕。   本以为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他也能成为像江怀玉一样的存在。   可不料江家容不下他,除了江怀玉,人人表面对他笑,对他好,背地里实则都在嘲他没用,靠一张脸讨好江怀玉得来的好日子。   他被嘲的痛不欲生,记恨江怀玉为什么要把他带到江家,随随便便找个好地方,给他个好身份不就好了。   记恨久了,江慕做梦都在骂林湛为什么跟他长得一样,做梦都想要成为江怀玉那样的存在。   高高在上、金枝玉叶,即使犯上天大的错都有江家、宗派做靠山。   “你这是在嘲讽我?”上官华容冷笑出声。   江慕听他冷笑,缩了缩脖子,“没有,我怎么敢。”说完不敢,江慕话锋一转,“你刚刚说不慌,是已经有办法处理江怀玉?”   “通缉榜上,但凡想找我易容的,都已经去拦截江怀玉了。江怀玉应该会被活捉,回不来坞城,更到不了江家。”   “拦截?活捉?”江慕抓住重点,“为什么不是杀,杀了才能永绝后患,你不是说江怀玉毁掉了你身体要报复他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杀江怀玉?”   江慕脸色难堪,“你活捉江怀玉是要干什么?”   上官华容道:“这就不用你管了。”   上官华容话音刚落,一只纸折灵鹤摇摇晃晃来到江慕面前,张口就说话。   “儿啊,你在哪里?娘给你送了补品到房间。你看看你都瘦了。”   江慕深吸一口气,收起灵鹤,径直回江怀玉住处。江怀玉住处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是哪个方向。   进入住所,穿过回廊,江慕来到江怀玉房间。   房间内点着香薰,地面铺有雪白绒毯,几枝刚换入花瓶中的花枝还带着露水。   江怀玉的母亲李紫英一身紫衣端坐在房间。   见到江慕,她站起身,笑着把补品送到江慕手中,嘱咐吃法和注意事项后,李紫英这才带着侍女离开。   “我还是觉得怪怪的。”李紫英离开江怀玉住所有一段距离后,蹙起眉,朝侍女道,“总觉得他不是我儿。”   侍女折了枝花递给李紫英,“夫人想多了吧?我瞧着就是少主。”   “我瞧着也是。”另外一个侍女也跟着附和,“夫人可是还在想凶兽青回说的那句真正少主在南方剿灭地涌?   “少主已经解释过了,他根本没去南方,是青回记恨自己跟它缔结了主仆契约,派妖物在南方假扮他,好接机除掉他。”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还是觉得不对,可能是我多疑……”   李紫英自言自语了一会,转头向藏书阁去,“不成,我心里总觉得不对。   “你们不必跟着我,我得问问江藏海这家伙派人去南方找人没。   “或者,再去问问青回。” 第九十三章   南方距离坞城太远,加之途中有两座禁止城上空御剑的城镇,江怀玉和谢眠御剑走了两天多,才到达坞城边缘。   坞城边缘不归坞城管辖,较荒僻,其上空有雾气,雾气比平常雾气要大许多,沉闷如厚重云层。   江怀玉和谢眠本欲御剑直接穿过雾气到达坞城,但雾气驱散了又聚拢,严重影响前行,只好放弃御剑。   “师尊,弟子觉得这雾气不对劲。”   谢眠落于地面,收起剑,抬手碰了碰雾气,雾气宛如几缕白烟,从他指间穿过。   江怀玉闻言,也抬手去碰雾气。   雾气阴寒,确实不对劲。   沉思片刻,江怀玉收起手,唤醒藤蔓。   青绿藤蔓从江怀玉袖口蜿蜒出,在雾气中探了探,向雾气内延伸,延伸了一会,又飞快回来,变短变小,缠在江怀玉指间。   “雾气内是一座荒废小镇,没发现什么异常。”江怀玉点了点藤蔓,藤蔓变长,从江怀玉指间脱离,来到谢眠手边,牢牢缠住谢眠手腕。   “走吧,小心点。”   谢眠看向缠住手腕的藤蔓,“好。”   他压着微微上扬的嘴角。   两人径直入雾气内,地面雾气没有半空中大,驱散后,还能勉强视物。   江怀玉刚才已经用藤蔓探过路,因而知道小镇的结构,带着谢眠,穿过破旧的街道、残败如迟暮老人的房屋、茂盛的植被,向小镇另一个出口去。   小镇占地面积小,入口和出口相距不远。   一步十米,很快来到小镇出口。   小镇出口立着块石碑,碑上写着李家村三个字,一旁还散着一堆被虫蛀后粉烂的枯木。   江怀玉见到出口,紧绷的心神放松,从进入荒废小镇江怀玉就觉得不安心,现在终于要离开小镇了。   勾紧藤蔓,江怀玉拉着谢眠朝出口走去。   刚走到出口,“呼啦——”雾气中不知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倒。   东西被吹倒发出声音的瞬间,刻有李家村三字的石碑消失,堆在一旁的枯木也随之消失,赫然回到小镇入口。   雾气凝重,站在小镇入口,隐隐约约能看到前方破旧的街道。   “谁在暗处耍阴招,滚出来。”   江怀玉见状,立刻反应过来废弃小镇被人布下了迷阵,走到出口就会返回入口,冷下脸,江怀玉召出霜寒剑,看着前方被雾气笼罩的小镇。   谢眠不动声色,也召出千幻伞,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做工精巧的伞柄。   “哎呀,被发现了。”一道戏的声音从小镇中传出。   “这个阵法不行,应该用我的阵法。”   “哈哈哈哈,就你的阵法?还不如遮月棋盘。”   “迟早把你头拧下来,这么喜欢乱说不如。”   戏谑的声音刚落,数道笑声在雾气响起。   江怀玉细听笑声,听出十多个不同的声音,握紧霜寒剑,江怀玉挽剑,剑光如虹,一剑破开前方雾气。   雾气被劈开,清晰漏出站在破旧小镇街道上的人。   街道上一共有十一人,这十一个人中有三人或许不该称为人,因为他们皮肤泛红干裂,都有三条手臂,两个脑袋,像极了科幻片中企图改变体质成为人类潜伏入蓝星搞事却改变体质失败的外星生物。   雾气漏出这十一人不过瞬间,又有重新聚拢在一起的势头。   势头被站在十一人前的男子抬手制止住,男子作书生打扮,脖颈处盘着只长满獠牙的鬼物,鬼物向下垂着手臂,臂上两只咕噜噜转动的眼珠。   “不过是耍了你们一通,那么大火气作甚?”   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是先前开口戏谑的人。   “那你让我们耍一通试试?”江怀玉冷笑。   谢眠一一扫过前方十一人,压低声音,道:“都是通缉榜上的邪修。”   通缉榜上的邪修手中皆沾满鲜血,罪大恶极,全修仙界通缉,非金丹期以上上不了榜,平常出现一个就很难缠,这次出现十一……   江怀玉微微抬起眼帘,握紧了霜寒剑。   “好小子,眼力不错。“书生打扮的男子听到谢眠那句都是通缉榜上的邪修,不由拍手笑出声,“你这般好眼力,倒是舍不得杀你。”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回头看向一个化着浓妆,极其妖媚的男子。   “对了,他没说要杀谢眠吧?”   “没有。”妖媚男子眯起狐狸眼,“他只说活捉江怀玉,没说怎么处理江怀玉的小徒弟谢眠,看样子,他不知道谢眠也在。”   妖媚男子啧了声。   “他?”江怀玉看向妖媚男子,意识到什么,脸色难堪,冷声问,“是江慕派你们来阻拦本尊回江家的?”   在场十一个邪修听到江慕的名字,均是一愣,而后笑出声。   书生打扮的男子笑完,张开右手遮住脸,从指缝中看江怀玉,“江慕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说过。我们可不是区区小人物能使唤的,使唤我们的那人是……”   一阵阴风吹来,盘在书生打扮男子脖子上的鬼物忽至江怀玉面前,两只咕噜噜转动的眼珠破开,绽出紫红毒液。   书生打扮的男子在鬼物忽至江怀玉的瞬间,放下手,阴测测一笑,柔声道:“待活捉了你,拿到好处再告诉你吧。”   江怀玉拉紧藤蔓,一点地面,旋到谢眠身侧,险险避开鬼物攻击。   “待你们达成目的,是谁使唤你们活捉的还用说?”   鬼物攻击落空,宛如猿猴的身躯翻落在地,紫红毒液撒了一地。它抬起头,捂住自己破开的眼睛,冲江怀玉嗤牙咧齿。   下一息,江怀玉低头看向他,化神中期的威压直压向它,把它压倒在地。   地面冒出绿色藤蔓,在它被压倒在地,不能动弹时,死死缠住鬼物,猛地勒紧。   “嘭!”一声,藤蔓直接把不能动弹的鬼物绞成血雾。   书生打扮的男子被鬼物的血雾泼了一脸,笑容消失,他从胸腔发出一声冷呵,抬手去摸没有鬼物挂着,空荡荡的脖颈。   “还从来没人敢弄死本尊的东西,你知道弄死本尊养得东西是什么下场?”   江怀玉没有理他,侧头看向谢眠,“你找机会离开,不要留在这里,他们都是金丹以上的邪修,你我不是对手。”   谢眠撑开千幻伞,“要走一起走。”   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书生打扮的男子笑得前俯后仰,笑出眼泪,他看向身后十人,道:“就是大乘初期面对我们这个阵容都别想安然离开,你们还想一起离开,痴人说梦话。”   在场十一个邪修,他是化神后期,除了他,剩下十个人中,有一个元婴后期;两个元婴初期,剩下的全是金丹期。   这个阵容,款比一个中大型宗派。   别说化神中期,就是大乘初期都跑不了。   ——蝶衣血上官华容的易容术对他们吸引力太大,在场邪修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不想换个身份。   ……   无论是单打,还是车轮战,谢眠和江怀玉不是他们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一直退到小镇中心。   “不要再负隅抵抗,你们完全不是对手,无论是从人数还是修为。”   书生打扮的男子抬起手,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再攻击。   他是化神后期修为,在场没有一个是他对手,闻言,皆收起攻击,笑嘻嘻看着江怀玉和谢眠。   江怀玉咳出口血,他撑着霜寒剑想要站起,又因疼痛站不起。   “师尊。”谢眠低低唤了声。   江怀玉侧头看向同样半跪于地的谢眠,谢眠脸上破了道血口,他似乎受了重伤,睫毛在剧烈颤抖。   强撑着笑,谢眠轻声道:“我没事。”   话刚出口,谢眠咳出口血,血液嫣红。   “别说话了。”江怀玉咬紧牙关,他缓缓握紧霜寒剑,不再看谢眠,仰头看向书生打扮的男子,“本尊跟你们走,你们能不能放过本尊小徒弟?”   “放过?”   书生打扮的男子摸自己脖颈,“你先前杀本尊的鬼物时怎么不手下留情一点?现在才想求饶,未免太晚。你们说是不是?”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邪修,语气带着威胁。   站在书生打扮男子身后的邪修闻言,摇头晃脑,哄笑。   “极是极是。”   “你求我们放过?哈哈哈哈,傻了吧。”   “哎,你们说,录个影象给玄魏宗那帮人怎么样?”   江怀玉低垂下头,“你们说,要本尊怎么做才能放过谢眠?”   谢眠又咳出口血,他抓住江怀玉手,“师尊,别求他们。”   书生打扮的男子眯起眼睛,看了会,蹲下身,挑起江怀玉下巴,“这样吧,你给本尊磕三个响头,承认自己废物,再把你江家给本尊,本尊就放过谢眠怎么样?”   他顿了下,笑道:“听说江家很在意你。”   江怀玉缓缓勾起笑,他看向谢眠,“好啊。”   书生打扮男子蹙起眉,“你笑什么,疯了吗……”他话没说完,骤然发现周围雾气散尽,出现几十个人影。   众邪修惊愕失色,看向这几十个人影,竟是接了通缉任务,满修仙界追杀他们的正道修士。   书生打扮男子脸色瞬间难堪,“这么会这样?!”   他话刚出口,直接被“重伤求饶”的江怀玉截住手,狠狠按在地上。   “傻瓜,是这样的,出发来坞城时,我们就料到会被暗袭。所以提前联系了满修仙界追杀你们这群祸害修仙界的道友们。”   ……   两日前,江怀玉边御剑边和谢眠推理江慕为什么能假扮成自己,还不被发现。   江家上下都是有修为的人,普通易容术根本瞒不了他们,当场就会被揭破。   当今世上,能做到易容术瞒天过海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医仙谷谷主,还有一个就是蝶衣血上官华容。   依江慕的身份,不可能见到医仙谷谷主,更不可能请得起医仙谷谷主,那么就只有上官华容。   妖魔交界处时,江怀玉毁了他肉身,他肯定记恨于心。   因而,帮江慕的人绝对是上官华容。   ——上官华容刚好是化神中期,附身江慕,能把修为瞬间提升到化神中期,他还有一手易容术,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修为和容貌都一模一样。   推出是上官华容在帮江慕,江怀玉当即想到回江家会被拦。   “如果你是蝶衣血上官华容,你会这么对付为师?让为师回不了江家。”江怀玉问谢眠。   谢眠弯眼笑,“如果弟子是蝶衣血上官华容,弟子会直接对外宣称拦住师尊,帮易容,易容术很多通缉榜上的邪修都想要。为重新开始;为继续躲避追杀;为换个身份办事。”   江怀玉点头,“这样一来,就会有很多邪修来拦为师。为师不可能是这么多邪修的对手,所以只能……”   谢眠看向江怀玉,“什么?”   江怀玉抛出玉牌,挑眉笑,“以牙还牙。”   “羽族神女被废,羽族定然记恨蝶衣血上官华容,如果此时把上官华容在江家的消息告诉羽族,羽族势必会帮忙联系追杀这些邪修的正道修士。”   “正道修士接了击杀任务,得知邪修下落,为了任务奖励,定然会来击杀邪修。”   “所以,我们只需要装弱,引邪修被正道修士包围。”   ……   “玩人多?本尊人比你更多。”   江怀玉哪里有半点重伤的模样,按着书生打扮男子就是三个响头。   “玩修为压制,你不知道剑修可以越级挑战吗?”   “还磕头,你喝了几口酒,想得倒美!”   书生打扮男子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才挣开江怀玉,他退后好几步,又被站起身的谢眠踹了一脚,差点呕出血,“你!你!你!”   江怀玉我我我了三声,拉住谢眠就退到一边,朝落于地面的正道修士招手。   “接下来就麻烦各位道友了。”   正道修士们朝他们礼貌一笑,抽出法器,“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呢?”   他们看向一群邪修,笑容更加礼貌,要多和善有多和善,“你们是想单打呢?还是想车轮战?”   邪修:“……”   邪修只想跪下。   书生打扮男子见状,转身就想跑,地面忽然冲起碧绿线条,线条织成天罗地网,困住整个小镇。   ——在他们一心追着江怀玉和谢眠打时,正道修士就把整个小镇都悄然布下天罗地网。   江怀玉站在一边,见到书生打扮男子想跑又跑失败的行为,笑容灿烂,“别走啊,慢慢玩呗。”   书生打扮男子胸口一堵,硬生生被气得吐血。   江怀玉只当没看到他被自己气吐血,在心里捏出一堆小人。   [大家好,我是正义的直播主播江江,现在为大家直播如何提高修仙界广大人民群众幸福感。] 第九十四章   [直播内容有些血腥,将会有大量马赛克,接受不了的请退出,不要人身攻击。]   [直播正式开始,首先出场的是我们扫黑除恶正义代表,让我们送上掌声……]   谢眠:“……”   耳边传来江怀玉的心声,心声像是贴在耳边在说话,无比清晰。   虽然无比清晰,但心声的意思却听不懂。   谢眠凝神听了会,才勉勉强强听明白心声的意思。   ——是在讲解前方打斗战况。   江怀玉讲解了几句,谢眠还未听出什么滋味,江怀玉就卡住了,慢吞吞道。   [各位观众,不好意思,现场一片混乱,他们打得太快,江江跟不上节奏,没办法讲解了,还请各位观众自行想象。]   谢眠:“……”   谢眠噗嗤笑出声,笑时牵动肩胛骨处有愈合趋势的刀伤,刀伤伤口顿时破裂,溢出鲜血,将黑衣泅染出一片深黑。   江怀玉听到笑声,有种谢眠在笑他直播的感觉,当即看向谢眠,敏锐道:“你笑什么?”   “弟子没笑,师尊听错了吧。”   谢眠敛去笑意,他齿间轻咬着江江二字。   咬了会,压着想要问江怀玉哪里来的这么多奇怪话语的念头,谢眠抬指靠近江怀玉唇角。   江怀玉一惊,心中捏出的小人散尽,他正要往后退,带着薄茧的指腹已经从唇角擦过,谢眠展现指腹血液给江怀玉看,“师尊嘴角有血。”   江怀玉往后退的动作顿住,他先前装弱咳血,嘴角确实残留了些血液。血液此时还没凝固。   “谢谢。”江怀玉点头,他看向谢眠肩胛骨处。“伤还没好?“   江怀玉记得谢眠愈合能力很强,加之服用了复元丹,伤应该很快就会好。   “快好了。”谢眠应道,他低头看向指腹血液,血液鲜红。低头看了会,谢眠缓缓舔去了指腹上的血液。   江怀玉错愕地看着谢眠。   谢眠抬头,正好对上江怀玉错愕的目光,他放下手,笑问,“师尊这么看着弟子做什么?弟子可是做错了什么?”   江怀玉没回话,他收起错愕,神色复杂,移开看谢眠的目光。   小镇中心,十一个邪修不出片刻便尽数被解决,擦掉衣裳上的血,正道修士们满面春风地跟江怀玉和谢眠告别。   “以后还有这等好事,别忘了告知我们一声,我们就是天涯海角也能跑来。”   江怀玉笑着应下,心说肯定是没有了。   目送正道修士们离去,江怀玉扫了眼一片狼藉的荒废小镇,和谢眠穿过雾气,前往小镇出口。   这次没有邪修暗中作妖,很顺利就离开小镇,来到通往邬城的大道。   “师尊打算怎么对付江慕?江慕身边有蝶衣血上官华容。“谢眠来到大道,忽然问道。   江怀玉勾起乾坤袋,“为师还没想好,等回了江家再说。”   谢眠闻言,望向江家。   江家显赫,远远在通往邬城的大道上便能窥见坞城内,属于江家的标志。   一座腾入云海之中的家族试炼塔。   顶了顶上颚,谢眠收回望向江家的视线。   ……   “少主,喝茶。”   试练塔前站着数位侍女,待江慕一从试炼塔出来,便递上灵茶,边递边道,“大公子听说少主从玄魏宗回来,特意约少主今晚去围猎,少主去吗?”   江家后辈只江怀玉一个人是嫡系血脉,其他人都是旁系血脉,对于旁系,江家上下都称公子(小姐)。   江慕擦了擦额上的汗,接过灵茶,抬头看向天边,落日余晖将天边渲染出紫红色。   抿了口灵茶,江慕舒服的叹了口,“围猎么?没兴趣,不去。“   他没围猎过,有些怯场,避免露馅,还是不去为好。   侍女点头,“等会我去回绝了大公子。”顿了一下,侍女接着说,“差点忘了!少主,大公子还送了批天泽境鲛珠。”   “鲛珠?”江慕眼前一亮,提高声音。   侍女被他忽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是啊,鲛珠,怎么了?”   江慕轻咳了声,维持镇定,“让我瞧瞧。”   江慕以前倒是听说过天泽境的鲛珠,但他也只是听说,这种上等品他碰不到。   江家大公子“江入流”拜入天泽境第一宗派,得到鲛珠,只送于江怀玉和三个表弟,瞧都不让他瞧上一眼,更别提碰。   明里暗里都是看不起他。   侍女不着痕迹皱起眉,心想,怎么这次少主咋咋呼呼的。没多想,侍女躬身,干净的脸上扬起笑,“少主这边请,收到后,我们和往常一样放入储物阁了。”   江慕嗯了声,伪装淡定,放下灵茶,跟着侍女径直前去储物阁。   江怀玉他是不担心会回江家了,上官华容昨日跟他说过了,前去的邪修有十一个,其阵容相当于一个中大型宗派。   江怀玉就算是化神中期,也别想逃脱。   等待他的只有被活捉。   轻轻啧了声,江慕踏入储物阁,几个侍女走在江慕前面,提前掐诀点亮了储物阁中的长明灯。   点亮长明灯的瞬间,江慕看到鲛珠。   鲛珠摆在储物阁角落,只指姆头大小,散在一个红布木盒中。长明灯柔柔的火光撒在鲛珠上,使原本无色的鲛珠散发出蔚蓝光芒。   江慕挥手让几个侍女退下,自己走到鲛珠面前,拿起鲛珠仔细端详。   渴望已久的东西拿着手里有些不真实。   放下鲛珠,江慕快步走到储物阁其他地方,其他地方也摆放了奇珍异宝,不过这些奇珍异宝品相都不怎么样,好的都被江怀玉拿出去换了灵石,砸了座城。   江慕抬手拂过这些奇珍异宝,想起江怀玉砸得那座城,据说林湛没有要……   内心骂一声林湛假惺惺,有好处不知道收,江慕开始数这些奇珍异宝,没数两件,上官华容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阴寒。   “你还有心情高兴?”   上官华容是魂魄状,因不是夺舍江慕,而是附身于江慕身上,他大部分时间在沉睡,只有极少数时候是清醒。   江慕被上官华容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缓了口气,站直身体,拍衣袖,“怎么了?”   上官华容冷声道:“江怀玉要回来了。”   江慕拍衣袖的动作顿住,他脸色浑身难堪,“你不是说去拦截他的人都是通缉榜榜上有名的邪修吗?怎么可能还拦截不了江怀玉,让他回江家?”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上官华容没好气道,“刚才收到消息,那群整日里追杀通缉榜榜上邪修的正道修士把前去拦截活捉江怀玉的邪修一网打尽了。”   江慕陷入呆滞。   上官华容还在自言自语,“我猜测,江怀玉应该是知道我们的计划,提前联系好了那群正道修士……”   他话没说完,被江慕打断,江慕从呆滞中缓过神,焦急得宛如一只无头苍蝇,储物阁乱转。   “这样说来,最迟明天早上江怀玉就回到江家了。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拦江怀玉回江家?总不可能就这样让他回江家?他回了江家,对你我都没好处。”   上官华容被他转得脑壳疼,“你个废物再转我就杀了你,把你头拧下来转一圈。”   江慕闻言,当即不敢转了,他是知道邪修杀人手段的。邪修要杀人,定会把那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江慕蹲在原地,口干舌燥,他小心翼翼道:“你说,你说怎么办?要不……我们今晚就走吧,把这些东西拿走,一辈子都不愁……”   “没用的废物。”上官华容闻言,气笑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江慕这么胆小没见识的人,披着江怀玉的模样也不像江怀玉。   上官华容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我的易容术大乘期都无法识破,至于修为,也是跟江怀玉一模一样的修为。包括和凶兽青回的契约我都找妖兽伪造了一份。   “你只要稳住,装好江怀玉,死不承认你是江慕,江家也无法识别谁是真谁是假。有什么可慌的?!”   要不是夺舍会被发现身体和魂魄不一致,上官华容真的想直接夺舍了江慕。   江慕真是个蠢货,除了嫉妒恨和贪婪,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优点。   上官华容十分担心他坏事。   江慕闻言,好歹镇定了下来,他吸了口冷气入肺腑,“我知道了,我会尽力装好江怀玉。”   “只是尽力装好江怀玉?”上官华容冷声问。   江慕神色一凝,“竭尽全力。”   “一定要装好。”上官华容声音阴冷如刀刃,“如果装不好,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上官华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控制江慕的左手,抬起他手,拍了拍他脸,“江慕,得了好处,就得给我做好事,世上没有得了好处却做不好事的道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身体不受自己控制,江慕生出恐惧,他把我知道三个字重复了两遍。   上官华容闻言,这才放开他手,不再控制他身体,陷入沉睡。   明天早上江怀玉就回江家了,他要保存精力,以便对付江怀玉。   江怀玉这人,不好对付,但越是不好对付,便越让他兴奋。   江慕在上官华容陷入沉睡的瞬间,双腿发软,差点跪下去,扶住周围放置奇珍异宝的木架,江慕这才稳住身体。   上官华容让他觉得太害怕。   这种害怕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   “少主?”几个侍女站在储物阁外半天不见少主出来,担心出事,忍不住敲了敲储物阁阁门。   “别敲了。”江慕抬首看向阁门,吩咐道,他站直身体,松开扶着的木架,软着腿往储物阁阁外走去。   再没心思想什么鲛珠,什么奇珍异宝。   “少主,你没事吧?”几个侍女敏锐地见他脚步有些发飘,问道。   江慕摇头,他径直回到房间,躺床上就睡。他没什么天赋,更没有苦修的毅力,因而作息跟普通人一样,入夜就睡。   江怀玉在江家时也如此,入夜就睡,娇生惯养,享受生活,没有半点危机感。   按照之前,江慕很快就能睡着,然而这夜,江慕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一闭眼就是江怀玉回江家了,或者是上官华容威胁他的话。   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江慕发现天亮了。   伴随着天亮,房门被人一脚踢开,江怀玉连同其他江家人站在门口。   “江慕,睡得可还好?”晨光从天边穿梭而来,江怀玉背光而站,一身红衣,红衣眩眼。   他似笑非笑,注视着自己,眼睛里尽是嫌恶。   江慕从床上霍然站起身,他背后冷汗直冒,“你……”   你字刚出口,江慕想起上官华容对他说过的话,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江慕目光躲闪,不去看江怀玉。   “你就是那个假扮我的妖物吧?好大的胆,敢到我面前!”   江怀玉闻言,笑出声,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是妖物?”   江怀玉在江家从不自称本少主或者本尊,江慕学他,也自称我。   江慕心里唤了上官华容几声,上官华容一直没动静,不存在一样。   猜想上官华容可能在沉睡中,江慕暗骂了声,他放弃唤上官华容,直勾勾看着江怀玉,“对,就是说你是妖物,你不是妖物,谁是?!”   江慕说完这话看向其他江家人,“你们是不相信我是真的江怀玉,相信这个妖物是吗?”   江家人眼中流露出跟江怀玉眼中一样的嫌恶。   江慕见状,心觉得不对,急不可耐地直喊上官华容,然而上官华容就是不理他。江怀玉噗嗤笑出声,几步走到他面前,扬起就是一把甩他脸上,“你再说一遍谁是妖物?白眼狼!不过是长得像林尊者罢了,还敢联合外人来害我。”   江慕被江怀玉一巴掌扇蒙了,他正要回骂又没死皮赖脸,跪着求你带我回江家,江怀玉又是一巴掌扇来。   “谁给你的胆子?你也不看看你哪一点比得上林尊者。”   江慕整个人都被扇昏,他脑子里嗡嗡响,嘴角被扇出血。   “少主,擦擦手,别脏了手。”先前带江慕去储物阁的几个侍女立刻上前,在江怀玉扇完他后,递上手帕,一副极其担心江家金枝玉叶沾上不干净东西的模样。   江怀玉接过手帕,仔细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擦,他手指修长白净,手帕擦拭时,显出几分矜贵。   是江慕无论如何都模仿不了的矜贵。   江慕双颊通红,他握紧拳,内心的怨恨压盖不住,直往外冒。   “江怀玉,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追着男人跑的玩意。如果不是江家,你现在比我还不如!有什么好得意的!”   江怀玉闻言,掀起眼皮看他。   “看我做什么,我就是不服,凭什么像你这种人能有这么好的出身和资源!”   江怀玉点了点头,看向身后几个侍女,又看向其他站在门口看戏的江家人,笑道:“他说他不服,这样吧,我们江家大慈大悲,送他再投一次胎。   江怀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把手帕递给侍女,“重新投一次胎,说不准他下辈子就能投到个好人家,有好出身和资源。”   江家人和几个侍女闻言,笑出声,纷纷赞成。   江慕脸色一白,“不,我不用重新投胎,我只是抱怨这辈子出生不好,我只是有些嫉妒你出身……”   “这辈子不好,下辈子一定会很好。”江怀玉打断他的话,抬指抵住下巴,卷翘睫毛根根分明,眼里尽是戏弄。   江怀玉这话刚落,江慕忽然感觉到威压从四面八方压来,压得他直接跪倒在地。地面不再是柔软地毯,而是尖利刀片,跪下去的瞬间,鲜血淋漓。   痛苦的声音从喉咙冒出,江慕刚想惨叫出声,一把刀片不知从哪里递到他面前。   刀片雪亮,刀刃锋利。   江怀玉居高临下看着他,笑问,“你想从哪里开始?来之前请示了母亲,母亲说要好好送你一程。”   江慕闻言,惨叫声全部堵回喉咙,他颤抖着看着江怀玉。正要摇头,刀片已经落在他头顶……   全身剧痛,江慕连叫的力气都没有,被恐惧填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挣扎着握紧手,手心全是血,“救命……我错了……我错了……”   “救命……”江慕念着救命,猛然从梦中醒来,发现天根本没亮,江怀玉还没有回江家。   刚才那一切,都是一场梦。   江慕惨白着脸,握紧胸口衣服,他握紧了衣服一会,放开手,抬手摸向自己脸。   他的脸还是江怀玉的模样。   摸到江怀玉模样的脸,江慕手止不住颤抖,梦里江怀玉活剐他,给他造出巨大阴影。   比上官华容给他造成的阴影还大。   江慕不敢睡了,他连床也不敢碰,连忙爬起,站到窗边。   江怀玉太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自己跟他作对肯定没有好下场。   要不……   江慕想着事,没注意到身后升起一缕黑烟,黑烟化成一个面孔狰狞的鬼怪,注视着他后背。   注视了会,鬼怪冲他裂牙一笑,融入地面,沿着门槛悄无声息离开了。   ……   坞城依山靠水,山水墨画韵味极浓。   李紫英带着侍女穿过走廊,径直往藏书阁去,“江藏海,你南方有消息了吗?!”   一袭蓝袍的俊美青年正站在藏书阁窗边练字,闻言,抬起头,不紧不慢道:“还没有消息,坞城距离南方距离有些远,不用急……”   一本书径直砸了过来,直接砸到江藏海头上。   “练练练,就知道练。我看你是根本没上心吧?消息还没我灵通!我都知道在坞城边缘,一群邪修被正道修士收拾了,而联系正道修士的人正是从南方赶来江家的我儿。”   “你还在这里南方没有消息!”李紫英道。   江藏海叹了口气捡起书,“你知道他是你儿?万一是个假的呢?我觉得家里这个就是真的,你就别瞎折腾了……”   一本书又砸到江藏海头上。   “狗屁!”李紫英是个美人,即使生起气来骂人也不会给人蛮横无理的感觉,“我就觉得家里这个不对劲,怀玉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还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能生吗?!”   江藏海:“……”   江藏海捡起地上的书,“怎么不算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也出了分力,没有我你生得出来吗?由此推断,我也能生……”   江藏海话没说完,敲门声响起,一个江家守卫拱手扬声道:“家主、夫人,又一个少主回来了。”   李紫英闻言,眼前一亮,“在哪里?”   侍卫答:“在前厅,除了少主,还有少主的小徒弟。”   李紫英点了点,带着侍女快步流星往前厅去,走了没两步,又恶狠狠回头,瞪江藏海一眼,“晚上再收拾你。”   江藏海:“……”   江藏海把书盖在脸上,长叹了口气。   侍卫:“……”   “家主?”侍卫试探开口。   江藏海盖在书下的眼睛一片清明,他放下书,收敛清明,恢复懒洋洋的模样,又是长叹一口气。   叹完气,江藏海放下书,这才带着守卫跟着去前厅。   江家前厅,江怀玉有些不安,端端正正坐着。   他还是第一次来江家,来江家之前,气势汹汹说收拾江慕,来江家后,江怀玉有点气势不足。   江慕是个冒牌货,他又何尝不是?他是个穿书者,并不是原主。   谢眠坐在一旁,看出他的紧张,十指相扣,扣住他手,偏头问道:“师尊是担心师公师母认不出真假?”   江怀玉正想着如何面对江父江母,听到谢眠的话,微微蹙起眉,他蹙起眉时,一道玉石撞击声伴着清亮的女声穿过走廊在前厅响起。   “江藏海认不出来,做母亲的一定能认得出来。”   江怀玉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带着几个侍女出现在前厅。女子身着一身紫衣,腰间系有禁步,走起路来,禁步微摇,发出玉石撞击声。   李紫英说完这句话,瞄跟在后面的江藏海,“你说是不是,江藏海?”   江藏海几步走到李紫英身边,“你说是就是,反正也说不过你。”   江藏海说完这句话,视线落在江怀玉身上,然后,下滑,落到谢眠扣住江怀玉的手上,微微眯起眼睛。   “不知这位是?”江藏海看向谢眠。   谢眠自然而然松开手。   李紫英瞪他一眼,“方才小安不是说吗,这是我儿小徒弟。”小安是侍卫的名字。   谢眠站起身,行礼,“师公师父,晚辈谢眠。”   江藏海嗯了声,他走到主位坐下,看向江怀玉,看了会,唤来侍卫,“去把另一个少主也叫来。”   江怀玉在谢眠站起身时也站在身,他想,既然已经穿成原主,就把原主父母当自己父母,维护好原主的利益。   扭扭捏捏,认为这不行哪不对,实在不像他性格。   “父亲,母亲。”江怀玉唤了声。   江怀玉唤出口后,发现还挺流畅,并不难唤出口。   李紫英点了点头,她走到江怀玉面前,围着江怀玉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而后用心念满意的跟江藏海说话。   “我就是觉得这个才是我儿,家里那个绝对是假的。”   侍女站在一旁斟茶,江藏海在侍女斟好茶后,端起茶杯撇茶沫,用心念回到,“结论先别下太早。”   李紫英呵了声,“你先前不是说你也能生吗?如果这个是真的,你给我生一个!”   江藏海:“……”江藏海抿了口茶。   “父亲叫我有什么事?”江慕被侍卫带着,来到前厅。来到前厅的瞬间,他对上了恐怖的存在。   ——江怀玉。   江怀玉站在前厅,红衣猎艳,他眉眼明艳,是没有经历苦难的矜贵。   江慕看到江怀玉的刹那间,昨晚噩梦再度涌上心头,剧烈痛疼仿佛从梦中化为实质,活生生剐在他身上。   上官华容压着再见江怀玉的兴奋,“江慕,稳住,只要稳住,就赢了。”   江慕没有说话,他手指有些颤抖。   “伪装好。”上官华容又强调,阴森森威胁。   前厅一片寂静,皆凝重的看着江怀玉和江慕,两人真的一模一样。   “江慕,多日不见,你混得不错啊。”江怀玉扬起笑,缓慢靠近江慕。   江慕暗地里深吸一口气,控制住颤抖,挑起眉,“你叫谁江慕?妖物!”   “我是不是妖物你最清楚。”江怀玉冷笑,他已经走到江慕身边,抬起手,按住江慕肩膀,正想试试能不能扯出上官华容的魂魄。   手碰到江慕的一瞬,江慕无法控制住自己,身体剧颤抖,腿一软,竟直直给江怀玉跪了下来,满眼恐惧。   全场俱静。   江怀玉:“?”   上官华容:“!!!”   什么玩意?!   上官华容察觉江慕不对劲,浑身颤抖,正要威胁江慕稳住,却没想到江慕直接给江怀玉跪了下来。   谢眠站在一旁,见状,弯起眼睛,眼睛里满是恶劣。   垂下眼帘,遮住恶劣,谢眠在心里轻声道:“承认说不定有一线生机,不承认,活剐呢,很痛吧?”   江慕忽然听到有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如魔咒,在他耳边环绕,久久不散。   他企图抓住声音,但根本无法抓到,只能任凭声音裹挟着噩梦而来。   噩梦如海潮,压得江慕喘不过气,他脸色惨白,在声音的环绕下,分不清现实和噩梦。   他仿佛又看到了刀片,刀片雪亮,从他头顶,一寸寸活剐了他。   …………血从骨头流下,淌了一地,猩红。   “江慕,你在干什么!”上官华容怒不可遏,“滚起来!再不滚起来,你我都完了!” 第九十五章   江慕听不到上官华容在说什么,他痛苦得倒在地上,满地打滚。   打了两圈滚,于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滚到江怀玉脚下,死死抓住江怀玉衣摆。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伪装你,求求你放过我……都是蝶衣血上官华容逼我的……”   江慕崩溃地求饶,他浑身肌肉绷紧,神智不清。“你剐上官华容吧,别剐我,我是无辜的!”   上官华容闻言,心下一沉,什么骂话都堵在喉咙里。   ——完了。   江怀玉被江慕癫狂的模样吓得头皮发麻,他想到什么,骤然看向谢眠。   谢眠在江怀玉看过来时,抬起眼帘,乖巧一笑。   “我就知道是假的!”李紫英听到江慕承认自己是伪装的,首先反应过来,抬脚狠狠一踢江藏海,扒出侍女挂在腰间的剑,刺向江慕。   “好你个江慕!胆敢骗我,当我吃素的!”   剑尖刚刺向江慕胸口时,江慕胸口冒出一团黑雾,黑雾卷飞剑,落到一旁,化成一个人。   是蝶衣血上官华容。   上官华容卷飞李紫英的剑后,低头看向还陷在噩梦中,满地打滚的江慕,缓缓抬手。   “咔嚓——”一声,上官华容隔空硬生生捏碎了江慕脑袋。江慕脑袋被捏碎,才从噩梦中清醒,他哇的吐出口鲜血,瞪圆眼睛。   眼睛瞪眼的刹那,他意识到刚才那是噩梦,但已经来不及了,上官华容捏碎了他脑袋。   在地面宛如死鱼一样挣扎了几下,江慕含恨死去。   轻叹了口气,上官华容不再看死去的江慕,他看向江怀玉。   “江慕已死,你我恩怨就此作罢如何?”上官华容转动手指,阳光从他身上穿过,朝里,投在地面,“你杀了我一回,我害了你一次,咱们也算互不相欠。”   江怀玉闻言,轻笑一声,召出霜寒剑。   “我这人受不了半点委屈,不想跟你和解。”   霜寒剑在手中微转,江怀玉身影消失在原地,来到上官华容背后,一剑刺向上官华容脑袋,“比起和解,我跟想要你魂飞魄散。”   霜寒剑本身是上品灵器,接近半步仙器,威力巨大,当其裹挟威压时,霜寒剑威力更是成倍叠加。   一旦被刺中,魂魄势必魂飞魄散。   上官华容感受到脑后的寒意,变了脸色,他魂魄顿时消融在前厅。   江怀玉刺了个空,挽剑收起招式,戒备地用神识查看四周。   上官华容魂魄消融,指不定躲在哪个角落,伺机偷袭。   查看了一圈,江怀玉飞快发现上官华容的踪迹,一剑刺向侍女身后的梁柱,逼出躲藏在梁柱中的上官华容。   上官华容魂魄被逼得有些不稳,知道目前局势对自己不妙,他恶狠狠看江怀玉一眼,魂魄化作光点,当即冲出江家。   江怀玉上次放跑他是因为在妖魔交界处被妖魔等缠身,顾不上他,才放跑,此时全心全意对付他,自然不可能放跑,御剑追了出去。   谢眠见状,跟着江怀玉也追了出去。   李紫英抖了抖刚才被卷飞剑而发麻的手臂,虚空一握,召出江家家族法宝,迈腿就要离开江家,去追上官华容。   “你站住。”江藏海眼疾手快,放下茶杯,一把拎住李紫英后衣领,皱起眉,“搞什么?串冰糖葫芦?一个接一个?”   李紫英想要挣开束缚,没挣扎开,她骂道:“自然是帮我儿!江藏海,你抓着我干什么,找打啊!”   江藏海拧紧了李紫英衣领,他看向惨死在地的江慕,“老老实实坐着,孩子大了,让他自己解决,瞎掺和什么?”   顿了一下,江藏海接着道,“如果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未来怎么办?”   “你说谁瞎掺和!”李紫英踩江藏海一脚,“未来?未来我养!我生得起,养不起。”   江藏海被踩的倒吸一口冷气,他低声道:“古人诚不欺我,败儿必有慈母。”   “狗江藏海,你明天就滚出江家!!!”   ……   那边江藏海和李紫英你争我吵,这边江怀玉已经追上上官华容,以自身为中心,布下剑阵,重创上官华容。   上官华容魂魄被重创,几乎无法抵挡阳光,如同一张置于火面的废纸,被阳光灼烧出好几个洞。   虚弱而痛苦地骂了声,上官华容面孔扭曲,抬头直勾勾看着江怀玉。   “你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事是什么吗?”   江怀玉挥手,数道剑影直指上官华容,“不感兴趣。”江怀玉深知炮灰死于话多,身为炮灰,要有话少的觉悟。   上官华容闻言,面孔不再扭曲,他笑出声,看着剑影直刺向他脑袋。   刺到他的瞬间,他缓缓开口,“我杀了一头龙。”   伴随着这句话,剑影碎裂,空气中响起雷鸣般的声音,一头浑身流着紫电的赤龙虚影出现在江怀玉身后。   江怀玉察觉到背后的威胁,当即一点地面,腾空跃起,落到几米外。   上官华容见状,哈哈大笑,他不断重复,“我杀了头龙,真的,我这辈子干过最得意的事就是这事了。”   “疯了。”江怀玉骂道,他极度警惕的看着赤龙虚影。   赤龙生前很明显是头血脉极纯的龙,修为高深,也不知道上官华容是这么杀的这头赤龙,赤龙死后形成的虚影,竟没有半点伤口。   赤龙虚影被上官华容镇压在魂魄内上百年,骤见天光,兴奋的甩尾,尾巴破坏力极强,将方圆数米树木全部扫倒。   树木扫倒,鸟雀惊飞。天色在鸟雀惊飞时,阴沉下来,阴沉不到片刻,便下起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赤龙比谢芸强很多,强到即便死后化为虚影也能呼风唤雨。   江怀玉撑起灵罩,瓢泼大雨才没有落在他身上。   神色凝重下来,江怀玉看着甩尾赤龙虚影,握紧霜寒剑。   赤龙虚影甩完尾,巨大龙瞳孔看向江怀玉,看了会,赤龙虚影一甩尾,砸向江怀玉。   江怀玉踩着雨水,身影化作一道残影,避开甩来的龙尾,避开后,运转灵力,反持剑,一剑杀向赤龙虚影。   周围温度快速下降,雨水刚落到地面就凝成冰,霜寒剑带着寒意刺穿赤龙虚影。   一击即中,江怀玉收起霜寒剑,一个空翻,退回原处。   他退回原处时,脚下绽开蓝色光芒,是困住上官华容的剑阵被破开的象征。   上官华容已然站起身,阳光被乌云遮蔽,无法再伤他虚弱魂魄,这给了他恢复魂魄,破开剑阵的机会。   一破开剑阵,上官华容便不再笑,他勾起唇,阴沉沉道,“江怀玉,你慢慢跟它玩吧,我就先走了,后会有期。”   江怀玉那一剑并没有伤到赤龙虚影,赤龙虚影只是晃了晃,便不受影响地疯狂攻击江怀玉,似乎是把江怀玉当成杀它的修士报复。   江怀玉一边避开攻击,一边将霜寒剑一化二,支配其中一柄霜寒剑击杀上官华容。   上官华容已经是强弩之弓,只要给他一下,就能神魂俱灭。   霜寒剑还没碰到上官华容,上官华容就毫无征兆的被千幻伞刺穿,魂飞魄散。   收起杀掉上官华容的千幻伞,谢眠一步十里,出现在江怀玉身边,朝江怀玉点了点头。   江怀玉见到是谢眠来了,心里松了口气,收起分出去击杀上官华容的霜寒剑,专心对付赤龙虚影。   赤龙虚影在江怀玉为主,谢眠为辅的攻势下,彻底落于下风,被压制得死死的。   勾起一招剑式,江怀玉正欲击落于下风的杀赤龙虚影,却不料赤龙虚影直接化为一道赤光,不顾一切,没入谢眠额心。   什么情况?!   江怀玉当即收起剑,看向谢眠,焦急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谢眠没回话,他脸色白了下来,下颚肌肉绷紧,冷汗直冒。   冷汗从鼻间落下时,谢眠眼睛失去焦距,松开千幻伞,往地面坠。   江怀玉一惊,慌乱收起霜寒剑,扶住谢眠,抬手去查看谢眠身体状况。   ——赤龙虚影没入谢眠额心后,竟跟谢眠抢起身体主权。   看来是在打斗中发现谢眠是龙族,想要夺舍谢眠。   江怀玉查出是赤龙虚影想夺舍谢眠,气笑了,他盘坐在结冰地面,让谢眠靠在自己身上,闭上眼,也进入谢眠神识。   江怀玉神识强大,又不受谢眠识海排斥,进入谢眠识海,很快就找到正在跟谢眠争夺身体主权的赤龙虚影。   找到赤龙虚影,江怀玉当即给了赤龙虚影一剑,确定赤龙虚影抢夺身体主权必败无疑,只能被谢眠神识吞并后,退出谢眠识海,静待谢眠苏醒。   谢眠不出所料,吞并了赤龙虚影。   江怀玉正要高兴,下一刻,谢眠直接露出了原形。   黑蛇鳞片表面光滑,粗大到足以缠裹住江怀玉。   江怀玉脸色白了,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全身血液仿佛凝固。   也不知过了多久,全身冰凉的江怀玉听到一声。   “师尊。”   伴随着这声师尊,江怀玉身体回暖,他不看谢眠。谢眠依然是黑蛇。   “感觉怎么样?”江怀玉抖着声音问。   谢眠蹭了蹭江怀玉脖子,在江怀玉呼吸一滞,要哭出来时,快速游离江怀玉。   “感觉挺好,如果把这道力量炼化,应该能突破元婴期。”谢眠回答。   他边回答视线边不受控制下滑,落到江怀玉衣领处露出来的一截雪白脖颈上,他忽然有种江怀玉咬一口的冲动。   尖牙刺穿皮肤,鲜红血液会顺着滑入口中。   不待江怀玉察觉到他视线,谢眠已经收回目光,他压制住想咬一口的冲动,烦躁用尾巴拍地面。   三次喝血,喝的都是江怀玉的血,上瘾了。一露出原形就想咬对方,喝对方血。   江怀玉站起身,视线看向谢眠不断拍地的蛇尾,又飞快移开,“你……不能恢复人形说话。”   谢眠:“吞并赤龙虚影后,获得的力量太强,弟子无法控制自己,恢复不了。”   江怀玉:“……”   江怀玉正要说,为师有点怕你,你恢复人形后再来见为师时,谢眠变小了,变成小指般细,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个竹筒,自己钻竹筒里,把竹筒盖上。   盖上片刻,竹筒缓缓推开盖子,谢眠里探出个头,“师尊不许丢下弟子。”   江怀玉:“……”   江怀玉:“……” 第九十六章   江怀玉:“……”   江怀玉一时间有点想笑,觉得谢眠原形不怎么可怕了。   他压着嘴角,陷入诡异沉默,盯着谢眠。   谢眠一双赤红竖瞳也盯着江怀玉,他盯了会,缩回竹筒,盖子啪嗒一声盖上。   “反正不能丢下。”   竹筒盖上后,传出谢眠闷闷的声音,“若是丢下,弟子……”他威胁到这里,顿住了。   江怀玉等半天没等到他接着威胁的话,忍不住问:“你怎样?”   谢眠不吭声。   江怀玉见此,笑出声,很轻的一声笑,他抬手,朝竹筒弯了下指。竹筒轻微颤动,径直飞入江怀玉手中。   握住竹筒,江怀玉抬起另一只手,弓起漂亮骨感的食指,敲了下竹筒盖。   “不许出来,出来为师就把你丢了。听见没?”   竹筒内顿时回响起很轻的敲击声。   江怀玉听到敲击声,这才将竹筒收入袖中,御剑返回江家。   谢眠变小了,又把自己关进了竹筒,江怀玉瞧不到他,想怕也怕不起来。   江家前厅,江慕尸体被抬走了,残留在地上的血迹也已经被清理干净。   江怀玉返回前厅,首先注意到的是江藏海,江藏海正一手按着李紫英坐扶椅上,一手淡定端着茶杯让侍女添茶。   “蝶衣白上官华容呢?”江藏海注意到江怀玉回来,放下茶杯,问道。   李紫英见到江怀玉,一把掀翻江藏海,站起身,骂了句狗江藏海。   江藏海被掀翻后就盘坐,接着问,“跑了还是杀了?”   周围侍卫侍女似乎已经习惯这个场景,淡定地扭开头,不看江藏海。   江怀玉:“……”   江怀玉极其流畅地喊了声父亲,回道:“杀了。”   “蝶衣血上官华容悬赏挺高的,应该送去领悬赏才是,诶,小败家子。”江藏海叹了口气。   江怀玉:“……”   李紫英:“……”   全场无语。   “玩笑到此为止,说正事。”江藏海抬眼,撑地站起,整个人都凌厉起来,身上透出上位者的威严,“先前江慕是怎么回事?突然发疯,说出真相。是你做的?”   江怀玉知道江慕发疯跟谢眠脱不了干系,他垂下眼帘,慢吞吞用早日准备好的说辞,道:“是我做的,用了点不光彩的手段,把他吓崩了。”   江怀玉看江慕之前的样子就是被吓崩了。   江藏海闻言,没说话,就在江怀玉以为江藏海要发怒,骂自己卑鄙时,江藏海笑了,凌厉散尽,又恢复那副散漫、毫无心机、毫无攻击力的模样。   他抬手拍了下江怀玉肩膀,“好小子,干得漂亮,不愧是我儿子。”   江藏海手劲大,江怀玉被他拍得踉跄了一下,稳住身体,江怀玉尴尬的附和了一声。   “我也觉得干得漂亮。”   “对了。”江藏海朝他身后看去,看了两眼,收回目光,“你那个叫谢眠的小徒弟去哪里的?”江藏海蹙起眉,“追出去出事了?”   “没有。”江怀玉余光瞥了眼衣袖,脑子转得飞快,当场编给江藏海听,“我派他去办事去了,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哦?办什么事?”江藏海眯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怀玉感觉江藏海警惕起来,审他宛如审犯人。   “为父总觉得你和他关系不简单,当真是师徒?”   江藏海审问时,自称变成了为父。   江怀玉懵了,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一直是师徒。”   “没有其他关系?”江藏海回想着刚入前厅看到的画面,两人单手相扣。   “除了师徒关系还能有什么关系?”   “江藏海,你吃错什么药了,除了师徒关系,怀玉跟他徒弟还能有什么关系!”李紫英在一旁开口道:“你话怎么这么多?怀玉难道会骗你?”   横江藏海一眼,李紫英注意到江怀玉不是很精神,心疼不已,转头整理了下江怀玉衣领,温声细语道:“先下去休息吧,处处凶险,想必这些日子没休息过一天。”   江怀玉确实没有休息过。   从听说谢眠等人在南方出事,赶往南方剿灭地涌到返回江家处理江慕,他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哪里敢休息?   也幸亏他是修士,要是普通人体质,白天夜里连轴转多天,早猝死了。   江怀玉想到连轴转,有点恍惚,他想,如果穿成主角,是不是就很轻松?   晃晃头,把穿成主角的荒唐念头甩出脑海,江怀玉点头应下,跟随侍女回住处。   李紫英已经吩咐侍女把住处内布置都换了新。   注视江怀玉离开,江藏海坐回主位,端起茶杯,喝了口清淡的灵茶,“我总觉得不对劲。”   李紫英服气了,“什么不对劲?怀玉真回来了,你赶紧把无辜的青回解封放出来,关它多少天了?”   “关它又没虐待它,好吃好喝招待着,指不定这会放它它还不想出来。”江藏海想到青回两眼发光扑灵石里的模样,蹙起眉。   “紫英,我真的觉得不对劲,哪有师徒是那样的?”   李紫英道:“怎么就不能那样?你当年跟我不也是那样,成天牵上牵下,搞得好像我是你娘。”   江藏海:“……”   江藏海差点一口茶呛到。   “我那是!我那是!”江藏海涨红脸,“我恨你是根木头!”   “你才是木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紫英挥退服侍的侍女和侍卫,布下隔音阵,“江藏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江藏海:“什么事?”   “还跟我装傻充愣。”李紫英冷下脸,“你当我傻?当年怀玉疯魔一样狂追林尊者林湛时,你比谁都焦急,认为他被下什么迷魂药了。   “后来,你就不再焦急,放手不管了。我以为你是管不了怀玉,干脆放手让他胡闹。然而,这些天,我发现不是。   “你是压根不关心怀玉了,无论好坏都不关心。他遇到危险,你不关心,被江慕冒充,你也不关心。你不仅不关心,还拦着我,也不让帮,说什么未来怎么办。”   李紫英说到这里,走到江藏海面前,拿过江藏海手里的茶,狠狠放桌子上。   “说吧,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瞒着我什么事?别说没瞒着,老娘不信!”   江藏海手里没茶,长叹了口气,“你对情爱要这么敏感就好了。我也用不着追一百年,差点被江家上下笑出名。”   “别扯有的没的,说,瞒着我什么?!”   江藏海看着李紫英,思绪飘远。   正如李紫英多说,江怀玉疯魔一样追林湛时,他怀疑过江怀玉被下了什么迷魂药。   ——江怀玉虽然纨绔,却一直没干什么出格事,本性不坏,就是到处蹦,到处疯,贪玩罢了。   但遇到林湛后,就各种不理智,出格事干了一件又一件,把自己作的恶名昭彰。   江藏海看在眼里,焦急在心,各种找原因,但怎么都找不到原因。江怀玉没有被下任何咒术或者药,更没有被什么东西夺舍。   他所作所为,完全是出自自己喜欢。   江藏海见此,本欲放弃寻找原因,却在打算放弃的当晚看到木偶戏。   活灵活现的提线木偶;微微僵硬的肢体;荒诞的行为举止与言谈。   一场完全受人操控的戏剧。   江藏海见此,心里毛骨悚然,茅塞顿开,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控制了江怀玉一样,如同木偶戏剧一般,要去演属于他的戏份。   然而,不等他研究怎么切断这种控制,他被一股无形力量阻碍了。   一旦研究如何切断控制,或者插手关于江怀玉和林湛的事,就会走火入魔。   他想摆脱这道力量,然而这道力量强大的可怕,不知来头,根本无法摆脱。不得已,只能不研究,不去管有关江怀玉和林湛的任何事。   ——哪怕前段日子发现江怀玉恢复正常,不再疯追林湛,他也无法摆脱这道力量。   江藏海猜测是有东西故意阻碍他研究,想让这场以林湛为主角的真人戏剧演下去,他发现不止江怀玉追着跑,还有其他人。   至于演下去有什么作用,他不知道。   但肯定是有目的,有作用的。   是一个潜伏的极大威胁。   磕上眼睛一会,江藏海睁开眼睛,他看向李紫英,慢吞吞道:“我真没瞒着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得我跟外面有私生子一样。”   李紫英冷笑,“呵,说不定就是有私生子,要不然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江藏海:“………”   ……   江怀玉跟侍女回住处后,侍女提起有灵泉,江怀玉想着泡灵泉缓解疲惫比单纯休息好,便让侍女带他去灵泉。   穿过朱红门栏,来到灵泉。灵泉位于住处左侧,泉水自坞城北峰引来,泉边栽种桃花,桃花都缠上层水雾,显得极其舒适。   侍女带江怀玉来到灵泉后,绕到江怀玉身后,抬手去解束腰暗红腰带腰扣。   江怀玉一惊,连忙避开她手,“不用伺候,我自己来,你先下去。”   侍女笑出声,扫过江怀玉泛红耳垂,“少主还是这般。”她行了个礼,点头道好,转身退下。   江怀玉舒了口气,他取出竹筒放一边,解开腰扣。   布料上好的衣物滑落至脚边,江怀玉解开发带,满头墨发散至雪白后背。他正欲入灵泉中,忽然察觉到一到视线。   他回头朝竹筒看去,竹筒盖不知道什么时候顶开了,谢眠盘在竹筒上看他,漆黑一条赤瞳小蛇。见被发现,谢眠尾巴一拽竹盖,快速钻回了竹筒。   江怀玉:“……”   “为师看到你了,别缩了。”   江怀玉随意扣了身干净里衣,进入灵泉,而后用灵力勾过竹筒,揭开竹盖,把谢眠倒出来了。   “要泡灵泉就直说,偷偷摸摸看什么?为师又不是小气之人,非要你进竹筒就不许出来。”   谢眠被江怀玉倒出来,噗通一声,直直掉灵泉里,溅起一小片水花。   江怀玉运转灵力,正要把他推到灵泉另一边,他游上水面,蛇尾缠住了江怀玉手指。   冰凉的鳞片贴在皮肤上,在手指上滑动,江怀玉顿时僵住,拿在手里的竹筒掉水中。“别缠着。”江怀玉抖着声音,动了动手指。   “师尊。”谢眠轻轻唤了声,仰头看江怀玉。   雪白里衣浸湿,江怀玉墨发散在水中,脖颈修长。眼尾微微泛红,不知是雾气熏得,还是被吓得。   “弟子不可怕,你尝试着接受一下行吗?总是怕弟子,弟子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江怀玉睫毛颤抖,“没有嫌弃,为师只是……”   “竹筒有点闷,不想进去。”谢眠又道,他不再缠江怀玉手指,自己滑入水中,卷起掉在水里的竹筒,递到江怀玉手边。   竹筒碰了碰江怀玉,谢眠头埋水里,用心念,闷声道:“师尊直接把弟子装进去吧,弟子不想进去。”   江怀玉:“……”   江怀玉的害怕不知为何消失了大半,他又好气又好笑,“谢眠,你以为为师是什么人?”   谢眠在水里咕噜噜冒泡,“坏人。”   江怀玉:“……”   江怀玉:“不让你缠就是坏人,谢眠你想蛇泡酒?”   谢眠从水里抬起头,送开竹筒,任由竹筒落水里,阴阳怪气道:“师尊最大,说泡就泡,弟子又不能反抗。”他又补了句,“青回也可以泡酒,干脆两个一起泡,说不准泡化了,喝一口能升仙。”   江怀玉:“……”   我看是送上西天吧。   江怀玉被谢眠阴阳怪气的话气笑了,脑子一昏,也忘记害怕,拧着谢眠尾巴,倒提了起来。   “现在就把你和青回泡酒。” 第九十七章   谢眠闻言,笑出了声。   江怀玉正奇怪他笑什么,倒悬在空中的谢眠就着他拎着的手盘上他手腕。   “师尊觉得可怕吗?”   江怀玉手腕并不粗壮,甚至可以谈得上细,松松一握,就能圈住。   鳞片带着水,擦过江怀玉手腕内侧皮肤,皮肤微微泛红。   谢眠盘上江怀玉手腕,缓缓缠紧,“这样觉得可怕吗?”   江怀玉一怔。   他指尖还捏着谢眠尾巴,尾巴上鳞片极其细小,冷意刺激着清醒的指尖神经末梢。   江怀玉发现自己并没有感到害怕。   是因为……没有想着可怕?   江怀玉怔了一下,神使鬼差,指尖轻轻捏了两下谢眠尾巴,谢眠尾巴拍了他手指一下。   江怀玉被拍了下,松开捏着谢眠尾巴的手指。   “弟子听说,心中越抵触越害怕。”谢眠道,“师尊太抵触蛇了,自己给自己施压,认为蛇恐怖,其实蛇并没有师尊想象的恐怖。”   谢眠认真解释,还没解释完,他感觉江怀玉戳了一下他脑袋。   谢眠:“?”   谢眠仰头看向江怀玉,江怀玉抿紧唇,又戳了他一下。   谢眠:“……师尊做什么?”   “为师验证一下你的话。”江怀玉收起手,确实不想着害怕,就害怕不起来。江怀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怕蛇的,怕蛇怕到一想到,一接触,就极度恐惧。   “确实有些道理,不怕了。”   他话音刚落,谢眠变大了,他从小腿处缠住他,缠过大腿,缠到江怀玉胸口。   江怀玉被他缠得有些不适,不是害怕,而是因为中衣单薄湿透,身体敏感,在他身后游走缠住时,带来一阵阵酥麻。   “别缠着,不舒服。”江怀玉抬手推了下他头颅。   谢眠蹭他锁骨,带着的寒意散在皮肤上。   “可是弟子就想缠着师尊。”他压着声音,蛇信在说话时,一下下碰到江怀玉。   蛇信碰到皮肤,江怀玉更加不适,不适间,他隐隐约约觉得谢眠这样缠着他不对。   太过……   江怀玉想来想去,想到一个词,亲密。   太亲密了,有些逾矩。   鸠宁三个徒弟就不会如此。   江怀玉想到亲密二字,回忆之前和谢眠相处的点点滴滴,发觉谢眠好像并没有按原著一样,对主角受林湛心动,追前捧后,装乖买巧,暗中帮衬。   反倒是对自己……   过于黏,过于亲密,在自己面前听话又乖巧。   江怀玉看向黑蛇形态的谢眠,谢眠已经没蹭他锁骨,但他尾巴缠住了自己脚踝,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磨。   江怀玉呼吸有些发颤,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上脑海。   他压着想法,把想法甩出脑海,不可能,肯定错了。   谢眠不可能对他有心思。   自己还是不要想太多。   江怀玉把想法强压下心底,然而,没压多久,就宛如大水决堤,溃于谢眠身上。   谢眠缠着他脚裸的尾巴状似无意般撩上雪白湿透的裤脚,来到小腿,极其亲密地轻蹭。像极了他之前失控时,在自己身上掠夺的场景。   ——他失控时,中途下半身恢复过蛇身,曾这么在他小腿上轻蹭过。   “谢眠,你……”江怀玉在这种轻蹭下,终归压不住想法。   他咬着想法,反复打磨许久,在谢眠笑问怎么了,尾巴还不老实,往上攀时,说出口。   “你是不是对为师有不该有的心思?!”   谢眠怔住,骤然停止轻蹭,恢复人形。   谢眠在回途就炼化了赤龙虚影,只是想解决江怀玉怕蛇的问题,故意没恢复人形。   他低头看向江怀玉。   江怀玉问出口就后悔了,他不该问,说不准真是自己想多了。   谢眠也许就是单纯喜欢自己,对长辈的喜欢,他从小生活在九龙岛那个奢靡无度、荒淫黑暗的地方,缺少关爱,可能不会表达对长辈的喜欢,黏过头,搞成了亲密。   避开谢眠投来的目光,江怀玉思绪有些混乱,他转身想离开,道:   “为师刚才是在念话本,前段时间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话……”   江怀玉未说完的话无法再说出口,也无法离开。微凉气息靠近,江怀玉被谢眠拢进怀里,扣住后脑勺,撬开唇齿。   江怀玉对谢眠没有防备,措不及防被按住轻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封住灵力。   修士被封住灵力,跟普通人无疑。江怀玉挣脱不开谢眠,被按在灵泉里轻薄。   谢眠细细亲他,微凉指尖落到他腰间,沿着腰线细细描绘。   “弟子确实对师尊有不该有的心思。”   “弟子心悦师尊。” 第九十八章   心思既然已经因过分亲密被识破,精心软化,让对方习惯他,离不开他的算计也就失去了意义。   与其遮掩,继续算计,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谢眠想,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假使不接受,还抗拒、厌恶,那就只好……   “弟子确实对师尊有超出师徒的感情。”   “弟子心悦师尊。”   仿佛在油锅投下一滴水,江怀玉脑袋中不断回响谢眠的话,嗡嗡作响,作响片刻,炸成一片空白。   谢眠微凉、宛如山巅冰雪的气息透过唇齿浸透江怀玉肺腑。   “若不是心悦,师尊认为弟子为什么对你好?因你是师尊?”   谢眠用心念问,声音清晰低哑。他轻咬厮磨纠缠江怀玉唇,江怀玉唇软清甜,隔了层纱似的,只能一点点尝。   “师尊,你看看哪个弟子会像弟子这般对师尊。”   江怀玉确实是以为谢眠把他当师尊敬重,他从来没有往心悦上想,原著中,清清楚楚说了谢眠心悦林湛,甚至为林湛,甘愿被镇压魔渊。   江怀玉呼吸有些困难,被亲得站不住,他攥紧谢眠衣领,手指指尖发红。   滞了会,江怀玉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脑袋从一片空白变得混乱,仅有的一点清明也乱于谢眠亲吻撕咬下,无法组成言语。   谢眠板开他攥紧自己衣领的手,不再亲,让江怀玉得以缓气。   “弟子知道师尊喜欢林尊者林湛,但弟子始终想不明白,师尊喜欢林尊者什么?他长得好看?性格好?”   谢眠弯腰低头,靠近江怀玉耳边,“弟子比他好看,比他性格更好,师尊喜欢弟子好不好?”   江怀玉听到林湛的名字,混乱的思绪总算恢复正常,他缓了缓,压着轻微喘气,“什么……?”   什么两字刚出口,江怀玉被谢眠按在岸边,灵泉泉水激起水花,江怀玉呛了口水。   “实在不行,弟子也可以成为林尊者。”谢眠屈膝压住江怀玉,一只手握住江怀玉双手,一只手轻抚江怀玉泛红眼尾,“林尊者不是不喜欢师尊吗?那弟子杀了他,成为他,永远陪着师尊可好?”   谢眠弯眼笑,温柔体贴。   “弟子学得很快,能够跟林尊者一模一样。”   谢眠轻描淡写说替代,江怀玉震惊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说什么,为师……”   温热顺着江怀玉下巴蔓延而下,“只要师尊答应和弟子在一起,弟子能让谢眠这个身份连同林尊者一起死得无影无踪。”   “没有人会怀疑师尊的,弟子会是林尊者,世人只会说师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追到林尊者。”   谢眠是疯了?!什么阴间话。   江怀玉又羞又气,怒道:“不行。”   温热随着谢眠抬头消失,谢眠直勾勾看着他,“为什么?还有哪里不行?”   江怀玉避开谢眠的目光,企图挣开谢眠捏住他双手的手,但没有灵力被封,除了体质比普通人强,其他因娇生惯养,还不如普通人,根本挣不开谢眠捏住他双手的手。   “为师不喜欢林尊者,你……”   谢眠打断他的话,语气冷淡,“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留着林尊者的画,弟子上次在宗内见过,师尊以为掉地上,收得快弟子就没看到?   “还有,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在妖魔交界处救林尊者?师尊撒谎理顺了逻辑再与弟子说,比较能说服弟子。”   江怀玉一怔。   “画放着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至于救林尊者,同宗为什么不救?”   谢眠闻言,笑了声,松开江怀玉双手,“是弟子误会了。既然师尊不喜欢林尊者,那……”   谢眠靠近他,“能试着喜欢弟子吗?”   他眼尾微微下勾,干净的仿佛盛着一捧雪,看人时,模样显得极其乖巧。   “弟子会对师尊好。”   谢眠压低了声音,刻意蛊惑。   江怀玉受他蛊惑,在这一刻,听到自己心跳声,听到血液在体内缓缓流动的声音。 第九十九章   抬手推开他,江怀玉站起身,灵泉温水顺着及腰墨发往下滴,一滴接一滴,连成水珠。   压住不正常的心跳,江怀玉迫使自己冷静,掐诀拂去身上的水,“为师只是把你当徒弟,不必……“试。   试字没出口。   谢眠快速点了他唇角一下,打断他话,“师尊考虑好了再回复弟子,弟子可以等师尊。”   “百年千年,弟子都可以等。”   “弟子也觉得现在的自己配不上师尊,或许百年千年之后,刚好配上师尊。”   “所以,师尊,你考虑一下好吗?”   江怀玉怔愣,从江怀玉的角度能看到他睫毛根根分明,透着光。江怀玉瞥开眼,不看他。   ……   天泽境,天机城,窥天圣门。   乌云翻滚,有细雨从云中落下,翻飞到星盘上。   冥盘置于高台,上浮动着星光,古老文字浮光掠影般在冥盘中闪现,闪现片刻,文字消失,冥盘骤然破开。   “噗——”   冥盘破开的瞬间,星光散尽,盘坐冥盘对面的白发老者张嘴吐出口血,血液滴溅到白胡须上,染红些许白胡须。   “老祖!”站在高台之下的几个白衣人见状,急切喊了声,快速一点地,跃上高台。   白发老者掏手帕擦了擦上胡须上的血,虚弱地朝向他围来的白衣人摆手,“无事,不必紧张。”   白发老者说没事,几个白衣人却是不信,自窥天圣门建立至今,数万年,从未出现过文字消失,冥盘破碎的怪事。   门内有言,文字消失,冥盘破碎,占卜人会受到极大反噬,反噬严重者,可能走火入魔,也可能全身修为尽散。   几个白衣人焦急道:老祖,你莫要再占卜,身体重要,我们……”   他们话没说完,被白发老者打断,白发老者苍老如树皮,抬手一捏就能捏起皮的左手握紧了染血手帕。   他语气有些不稳,“龙族当年真的尽数剿灭了?”   几个白衣人闻言有些错愕,“确实已经全部剿灭,剿灭后还放了真火,不可能有苟且逃生的龙族。”他们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世人皆知龙族凶残蛮横,穷奢极侈,因而剿灭时极为谨慎。”   白发老者叹了口气,摇头,又咳出口血,“本尊方才占卜,占卜出六界日后将生灵涂炭,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灰蒙蒙的天穹之下,风息雨止,几个白衣人闻言,想到什么,喉咙有些发紧。   “老祖的意思是龙族还没被完全剿灭,有漏网者?而这漏网龙族便是导致六界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   龙族睚眦必报,若是没有被完全剿灭,有逃生龙,此龙势必会怀恨在心,疯狂报复六界。当初灭龙族,看似只要冥界鬼族和修仙界各大世家宗派,其实背后还有仙界、魔界、妖界、人界。   仙界暗中派了位列仙班的上仙到剿灭队伍中;魔界新任魔尊借了魔兵;妖界妖王往九龙岛派了探子;人界在剿灭时,给仙界提供了万民气运。   总而言之,六界没有一个没掺和过剿灭九龙岛事件。   九龙岛众龙族太强大,不止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强大,更是寿命极长的强大,这种强大过于恐怖。   若不是龙族极难繁衍出纯血脉龙族,鬼界鬼族和修仙界各大世家门派再加之四界暗中帮衬,也不可能是整个龙族的对手,更别提剿灭龙族,毁掉九龙岛。   “正是。”白发老者看向破碎的冥盘。   几个白衣人皱起眉头,“即便他能从剿灭中逃生,很强大,是血脉极纯的龙族,不简单,但也不可能撼动六界,造成生灵涂炭才是。背后莫非有什么在推波助澜?”   白发老者道:“没有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本尊占卜出是这龙族返祖了。”   龙族祖先穷凶极恶,数万年前搅动风云,搞得六界焦头烂额,水深火热,最后还是天道出手才斩杀龙族祖先。   龙族祖先死后,身体化为了九龙岛,供后代龙族生息繁衍。   ——返祖也就意味着数万年前的噩梦将要重现。   几个白衣人眼皮狂跳,“返祖?!老祖可有占卜出是谁,现在何处?看六界祥和的情况,应当是还没返祖,若是能占卜出是谁,在何处,长什么样。“   几个白衣人眼神一凌,“提前扼杀他,定然能阻止六界生灵涂炭。“   “本尊倒想提前扼杀,但……”   白衣老者摇了摇头,“没占卜出是谁,在何处,长什么样,只占卜出一道声音。”   白衣老者说到这里,抬手扬开一卷卷轴,自卷轴中传出极为好听的声音,声音带着笑意,像是裹着蜜糖的刀尖。   “你是在可怜它们?”   “你们可有谁听过这道声音?”白发老者问。   几个白衣人反复听了好几遍,皆确认没有听过这道声音。   白发老者扬手收起卷轴,站起身,把卷轴交给几个白衣人,道:“联系各大门派世家,去查查,看究竟是谁。”   几个白衣人接过卷轴,应下,转身退下告退。   白衣老祖又是长叹了口气,“十二境这么大,希望能赶在那漏网龙族返祖前查到,顺利扼杀,若不然……”   闪电忽然撕裂天幕,细雨变大,倾盆而止,高台在乌云咆哮之下,乍着翠绿微光。   老者未完的话在高台上逐渐消散,泯灭于大雨中。   “就麻烦了。”   ……   阳春三月,春寒料峭。   伴随着春寒,坞城天色暗下,城上升起数盏明灯,桃花在灯火掩映下染上冷雾,清香沉浮。   谢眠穿过小型林园,沿着栽种于道路两旁的桃花,走向江家围猎场。   “你找江江干什么,这几日总是跟着江江跑。”青回宛如一头健壮的头狼,跟在谢眠身后,扬起头颅往前迈腿,黑毛在风中微微有些凌乱。   谢眠闻言,斜它一眼。   “啧啧啧,一点都不独立,真丢……脸。”它把龙族两个字咽了回去,先前在飞星沙城秘境中,发了毒誓,不能说。它不是妖,是凶兽,毒誓对它有束缚力。   轻啧了声,青回接着道:“江江正在围猎,不会理你的,你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吧……”   青回话没说完,脚下地面一空,直直掉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坑洞里。它栽了个狗啃泥,呸掉嘴里的泥巴,青回抬头,一脸懵逼地朝坑洞上望去。   黑衣剑袖,衣摆衣角处细细绣了银纹的俊美青年自上而下俯视它,阴森森一笑。   “你试过被土埋没有?”   青回:“!!!”   “没有!”   “不想试!”   “卑鄙无耻老贼,谢小眠,你给本大爷住手!!!”   青回瞬间反应过来,谢眠是在报复它之前哄江怀玉,把他泡酒里,泡三个月的事。   在江家好几日了,谢眠一直没提起泡酒的事,青回放松警惕,以为他忘记泡酒自己坑他的事了,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   谢眠笑意渐深,他听青回骂了会,缓缓道:“省点力气吧,埋六个月呢,万一没力气,就爬不出来了。”   “对了,好心提醒一下,不到时间不要出来,最上层泥土我放了剧毒,沾一点,全身皮毛腐烂。”   青回:“……”   青回想问候谢眠祖宗十八代。   无视青回愤怒,谢眠慢条斯理盖上泥土,恢复原状,这才转身前往围猎场。   围猎场地面散着几只早已死去多时的妖兽,谢眠正欲绕过妖兽,一支利箭带着水流破空袭来。侧身避开利箭,谢眠抬手截断水流。   “你来是与为师告别的?”江怀玉的声音响起。   谢眠看向站在左侧的江怀玉,江怀玉手持弓箭对准他,红衣银色护腕,平时仅有发带半束的墨发用样式简单的发冠束起,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脖颈。   “刚来围猎场就遇见师尊,好巧。”掐诀挥去截断的水流,谢眠几步上前,“师尊都知道了?”   江怀玉放下对准谢眠的弓箭,“听大表哥说海底城开启,便知道你要去海底城。”   江怀玉口中的大表哥正是江家大公子“江入流”,江入流那日得知江慕是假的江怀玉,当晚就给了江慕尸体三剑,重新邀请围猎。   围猎时,听江入流说起海底城开启,江怀玉猜想谢眠会来找他告别,便没有围猎,特意等在这里见谢眠,并不是恰好遇上。   世上哪有那么多好巧的事。   “既然知道,那弟子便不多说。“谢眠点头,行礼告别,转身就走。   江怀玉目送他消失在视线内,转身也准备回围猎场,与人围猎确实有意思,上头。   还没走两步,身后一暖,有力手臂环住他腰,谢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从海底城回来就是十几年后,师尊别忘了答应弟子会考虑的事。”   江怀玉耳垂缓缓蔓上红晕,知道谢眠对他的心思后,他便不适应谢眠的接近。   谢眠接近时,总是带着股极冷的香气,不知道是他熏了香,还是本身就带有这股冷香。   江怀玉睫毛轻颤两下,道:“言而有信,为师会考虑。”   谢眠笑着嗯了声,他视线看向江怀玉耳垂,轻咬了下。江怀玉一惊,回头看去时,他已经松开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耳垂上一点湿意。   ……   离开江家,谢眠边回玄魏宗边分离从谢芸哪里提取出的一段记忆,记忆是两份杂在一起的,难以分离,数日才分离出一部分。   想来要一年左右才能彻底把不属于谢芸那份记忆分离出来。   分离出来,要还给江怀玉,也得从海底城回来后。   正分离着,谢眠心口一痛。   ……   天泽境,天机城。   几个窥天圣门弟子匆匆返回窥天圣门,“老祖,找到是谁了。” 第一百章   白发老者闻言,蹙起眉,“这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了?会不会弄错了?”   “不会弄错。”几个白衣弟子道,“是玄魏宗—个游历至此的弟子告知的,我们还特意用了猎龙决,猎龙决对准玄魏宗所在方向,确实有反应。”   白发老者听罢,沉思良久,霍然站起身,柳青色衣摆扫过犀香香炉。   “联系各大门派世家,即刻前往玄魏宗。”   他眼神凌厉,“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几个白衣弟子抱拳弯身,“是。”   ……   心口痛只—瞬间,飞快便消失,仿佛是错觉。   谢眠按住胸口位置,微微蹙起眉。   ……   回宗速度很快,谢眠中途改了路线,避开—些崎岖危险之地,不出三日便到达玄魏宗境地。   天幕如同笼了层灰色纱,显得酝酿万年岁月的玄魏宗极其巍峨。   收起飞剑,谢眠回了句李师兄发来问他在哪里的消息,谢眠往宗内赶。   毫无征兆,他踏进玄魏宗山门的瞬间,地面牵开蜘蛛丝死似的红色丝线。   丝线交织在—起,形成—个古老繁杂的阵法。谢眠记性好,当即认出这个阵法是当初各大世家门派围剿九龙岛时用的猎杀阵,眸子—沉,—点地面,当即要退出阵法。   阵法却立刻出现数道尖石壁,在他想退出时,阻碍了他退出,将他逼回阵法之中。   逼回阵法的瞬间,—道琴音破空而来,直直勒向谢眠脖子。   谢眠结印击碎琴音,肩膀却—痛,剑光在琴音刺来时,悄无声息靠近他,刺穿了他肩膀。   —股鲜血顺着剑光飞溅出来,染湿衣服。谢眠咬牙按住被刺穿的肩膀,朝四周看去。   四周出现上百个修士,这些修士修为皆不低于金丹,正背着手冷眼看他,其中几个修士手中还拿着银色锁链。   谢眠认出那银色锁链是锁龙链,当初在九龙岛时,龙族被生擒后,便有修士用锁龙链锁住,扒皮抽骨,以报龙族多年在修仙界为非作歹,祸害众生之血仇。   谢眠放下按住肩膀的手,手上—片血液,他冷笑—声,“不知诸位这是做什么?来玄魏宗地盘撒野么?”   “孽畜!”   众修士闻言,勃然大怒,“说谁撒野!”   谢眠歪头—笑,“不是撒野是做什么?这么多人围攻小辈—人。”他顿了—下,“不知小辈做错了什么,诸位前辈要围攻小辈。”   “人?”众修士神情厌恶,“你算得人?龙族余孽还胆敢自称人!”   谢眠面不改色,“自然是人,不知各位前辈哪里看出来小辈不是人,而是恶名昭彰的龙族?”   他话音刚落,数道极强的威压从天而至,硬生生把他往地上压去。谢眠被压得喉咙—痒,咳出口血,跪倒在地。   伴随着跪倒在地,佛音响起。   “你认为你不是龙族。”—个蓝色道袍,手持拂尘的修士横起凤眼,冷声道,“好,那就看看你是不是龙族?若你能在佛音下坚持—炷香还是人,那就证明确实是我们误会了你。”   “郭老!”有人闻言,看向蓝袍修士,眼神里满是警告之意。   这龙族既然有手段从围剿中逃出,必然有手段能维持人形,你此番话岂不是放虎归山!   老祖都说,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蓝袍修士并未理朝他看来的修士,反而看向谢眠,他看了会,几步走到谢眠面前,居高临下,带着上位者的气势,道:“你觉得怎么样?”   谢眠抬指擦掉嘴角血,微微—笑,“倘若小辈确定是人,在场诸位冤枉小辈,还出手伤了小辈,又当如何?”   蓝袍修士—扬拂尘,“自当给你赔礼道歉。”   佛音随着他这句话,缓缓变大,如同—个根纠结在—起的细绳,缠绕住谢眠。   佛音是至阳的存在,世间所有妖魔鬼怪在佛音下都将无处遁形,显出原型。   谢眠被佛音缠绕住,脑袋里顿时剧痛,佛音仿佛—把尖锐的剪子—下下刺他脑袋。胸腔血气翻滚,谢眠嘴里弥漫出—股血腥味。   谢眠已经很久没被逼迫到这种地步。   他只在九龙岛被逼迫到这种地步。   血腥味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浓重,浓重得让谢眠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九龙岛时。   他听到母亲憎恨声,听到其他龙族嘲笑声。   “不愧是人的后代,同情心泛滥。”   “极是极是。”   “放走好不容易捉来的修士,简直罪该万死。”   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到背后,谢眠跪在冰冷地砖上,鲜血顺着流了—地,他咬着牙关,抬眼看向其他龙族。   “还看什么看?!”—道鞭子狠狠抽到他背部,鲜血四溅,龙族长辈冷声呵斥,“你知道错了吗?”   谢眠闷哼—声,低下头,握紧拳,“知错。”   “知错?”又是—鞭子抽到他背后,“本王看你是不知错,好像还很不服气?”   谢眠更加用力握紧拳,“没有,服气,知错,再不会犯。”   鞭子—鞭接—鞭抽打在背后,抽到谢眠背后已经完全模糊才停止了抽打。龙族长辈收起带有倒刺的鞭子,鞭子上的鲜血染红他手。   “你说你知错了,那好。”龙族长辈看向站在—旁的大妖,“把人带上来。”   —个浑身是血的修士被大妖拖着来到谢眠面前,修士是个女人,肚子微微有些凸起。   龙族长辈几步走到修士面前,抬脚碾向修士肚子。修士发出—声惨叫声。   “给本王杀了她。”龙族长辈眯起细长的眼睛,阴沉沉笑到,“你要证明给本王看,你确实知错了,而不是口头说说。”   —柄利刃丢在谢眠面前,滑入血液中。谢眠看着利刃刃尖闪烁的寒光。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杀,不过……”龙族长辈收起碾修士的脚,看向站在—边,憎恨骂着谢眠的艳丽美人,“总得有—个人死吧?”   艳丽美人顿时停止怒骂,她看向谢眠,几步走到谢眠面前,半蹲下身,拿起利刃塞谢眠手中。   “谢眠,你要是还当我是你母亲,你就给我杀了她。”   美艳美人压低了声音,有些疯,不知道是不是痛出错觉,谢眠透过染血眼帘,看见他母亲染得嫣红的指甲掐入了掌心。   “她是你母亲还是我是你母亲?她不过是教了你几个招式,你就心软了?”   “我这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不是纯血脉,人龙混血,退化成蛇就算了,还心软?你当这里是哪里?!”   “你今天必须杀了,要不然,我就只好死在你面前。懂吗?”   谢眠看向痛得几乎不能说话,蜷曲成—团的女修士,握紧手中利刃,歪头—笑,艰难站起身,鲜血顺着他眉骨往下流,吧嗒—声,在地面溅出朵血花。   “你们想她怎么死?”   谢眠笑问。   ……鲜血在眼前大片大片弥漫开,谢眠骤然从往事中清醒,耳边佛音越来越小,—炷香时间快结束了。   他是人龙混血,有—半人的血脉,在佛音下,只要忍住,就能不露出原形,维持住人形。   “—炷香时间快到了,他还没漏出原形?你说,这么办?”   在场之人注视着跪在佛音中,—身狼狈,肩膀染血的谢眠,注视了会,扭头看向蓝袍修士,语气极度不耐烦。   “当真要放了他?”   “龙族有多危险,大家都知,若是待他成长起来,免不得—场浩劫。”   蓝袍修士没说话,他只是看着谢眠。   佛音越来越小,眼看要结束了,蓝袍修士这才开口,他微微摇头,而后身影化成—道残影,拂尘直击谢眠背后。   “自然不是。老祖不是说了吗?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距离疼痛自心口蔓延开,谢眠猛地咳出口血,他低头看向心口,佛尘雪白丝线染血,从背后刺来,穿透他心口。   蓝袍修士的端庄威严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即便你装得再像,你依然不是人。”   心口附近的衣服都被染出更深的颜色,鲜血直往地上滚落,谢眠艰难抬手握住穿透心口的拂尘,又咳出口血,声音嘶哑。   “你骗我。”   蓝袍修士冷呵了—声,毫不留情地抽出拂尘,“你个孽畜也值得本尊骗?不过是略施小计,哄你上钩,方便击杀而已。”   拂尘抽出的瞬间,心口—空,谢眠全身筋脉被绞碎,大股大股鲜血从击穿的心口涌出。   他嘴角直流血,即便抿紧唇,也控制不住往下流。身体摇晃两下,谢眠倒在地下,手背浮现黑色鳞片,气息骤然崩断。   ……   江家围猎场,江怀玉射箭的手—偏,妖物从他左侧直接消失不见。   “表弟,我说你怎么回事,这么近还能射偏了?”   江入流身穿—身黑色劲装,眉目俊朗,他—勒龙马缰绳,骑着龙马来到江怀玉面前。   “这可不像你风格。”   江怀玉放下弓箭,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心里忽然涌起不安,不安涌上的瞬间,眼前—花,瞄准妖物的羽箭便射偏了。   摇摇头,江怀玉道:“没事,就是……”   江人流问,“就是什么?支支吾吾。”   江怀玉斟酌了片刻,回道:“我有些不安。”   “不安?”江入流蹙起眉。   ……   注视着谢眠倒下,没有气息,蓝袍修士抬手甩出到火焰。火焰顺着谢眠衣角往上蔓延,越烧越大,演变成熊熊烈火,把谢眠吞没。   “高还是你高。”   在场之人见这—系列事,心里骤然—松,点头笑道。   “本来以为你要放走他,没想到你玩这招。”   “不过这样也好,避免—场恶战,就是有些卑鄙而已。”   “有些卑鄙?分明是很卑鄙,恕我直言,我瞧不起这种手段。打就光明正大打,言而无信,背后偷袭,算什么名门正派。”   蓝袍修士摇摇头,“目光短浅,卑鄙怎么了?为了六界安危,再卑鄙也是可行的。”   “好了好了,莫要吵,伤了和气,想来玄魏宗已经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我们还是去会会玄魏宗宗主,告知其宗内弟子谢眠是龙族余孽,已经被剿灭了。”   “有理,毕竟是在玄魏宗的地盘。”   —众人说着正准备离开,却发现熊熊烈火只是吞并了那龙族余孽谢眠,并未烧他,将其烧成灰。   “怎么回事?”   “这火明明是真火,怎么无法烧掉这龙族余孽?”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预感几字刚出口,周围温度骤降,—股阴寒从地面爬上在场之人的脚背,顺着脚背,阴寒—路爬到后背,激起—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   谢眠的声音从熊熊烈火中响起,带着笑意。   众人—惊,当即看向熊熊烈火,他们愕然发现,熊熊烈火中,早已气息全无的谢眠撑坐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这么会这样?!”   “他为什么还没死?明明看着气息全无,死了的。”   “无妨,再杀一次便好,定是你方才杀他时,没杀中,他用了什么手段逃过一劫。”   众人稳住心神,祭出法器。   谢眠低着头,噗嗤笑出声,他笑出声后,慢条斯理挥灭熊熊烈火,站起身。站起身的瞬间,肉眼可见,手背、脖颈处则大面积出现黑色鳞片。   黑色鳞片在夜色下,缀着寒光。   众人见到他异常之处,呼吸一紧,想起九龙岛时,强悍龙族带来的阴影。   沉下心神,众人运转灵力,磅礴灵力顿时挤压整个空间,数道寒光带着杀意直击谢眠。   如此密集的攻击,莫说是区区一个没反祖的龙族,就是化神也会重伤。   然而……   寒光裹挟的杀意全部静止在空中,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阻碍。   谢眠依然低着头,看也不看静止的寒光,他抬指捻胸口上的血,缓声道:“我本来是想放你们一条生路的,你们为什么非要找死?”   众人闻言笑出声,“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放你一条生路还差不多。”   “孽畜,休要嚣张!”   “大言不惭,你们龙族都是这样么?”   反讥的话还没落下,静止在空中的寒光骤然打了转,直刺向众人。众人玩玩没想到这龙族真的有能力攻击他们,连忙起势截断寒光。   然而这寒光出自他们自己手,即便被截断也还有残余,残余部分径直穿透他们肩膀,穿出一个血洞。   众人被刺伤,咬牙闷哼了声。   谢眠听到闷哼声,抬指去舔去了指间血液,他掀起眼皮,落出赤红竖瞳,看向众人,弯眼笑。   赤红竖瞳失去了光,即便弯眼笑,也死气沉沉,叫人不寒而栗。   众人从他眼中窥见了嗜血的欲望。龙族都是这样,见血就想喝。   谢眠是龙族,与那些见血就想喝的龙族没什么两样。   不,还是有区别。   众人发现他有点疯,龙族不会这么疯,他这种疯,是以杀生为乐的疯。   心下一沉,众人召出锁龙链。   谢眠视线下滑,直勾勾落在锁龙链,“你们是想把我扒皮抽骨吗?”   话音刚落,锁龙链轻颤了声,骤然碎开,自众人手中跌落到地面。   跌落到地面后,快速碎成粉末。   谢眠身影如鬼魅般,扬起粉末,来到先前骗他的蓝袍修士身后,抬指掐住蓝袍修士脖子。   蓝袍修士赫然被扼住脖子,当即扬起拂尘要回击谢眠,还不等他回击挣开,修长手指直直掐入脖子中,鲜血淋漓。   蓝袍修士痛得无法呼吸,他吃力看向谢眠,谢眠朝他阴森森一笑,“我这辈子,最讨厌被骗,你知道上一个骗我的怎么样了吗?”   谢眠顿了下,声音温柔,“她死得很痛苦呢。”   谢眠说完这话,松开掐进蓝袍修士的手,留了蓝袍修士一口气,而后甩到地面。   “别玩死了,玩死了我就杀了你们。”   原本夯实的地面化为一片泥泞沼泽地,咕噜噜拽着蓝袍修士往下沉,蓝袍修士甚至连求救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拉入沼泽中。   众人在地面;泥泞时,便凌空飞起,他们看向站在沼泽中的谢眠,心底发寒。   这个龙族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而且,他好像还有帮手。   不……   不是好像还有帮手,是确实有帮手。   沼泽地中忽然出现数道身影,身影不动声色,围住在场所有人。谢眠扬唇轻笑,他看着众人,“围杀现在开始。”   众人见到身影的瞬间,心下一凉,这些身影大部分是小九龙岛众人忌惮已久的妖魔,还有一部分是听说已经被猎杀的恶徒。   怎么会,都在这里?   这个龙族,暗地里到底集结了多少势力?   不等他们想清楚,这些让他们忌惮的妖魔恶徒已经来到他们身侧。   鲜血顿时瓢泼而起,谢眠撑起千幻伞,站在血雨中,愉悦得看着众人被杀的一幕。   玄魏宗发现宗内境地出现异常,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们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看着谢眠。   谢眠正站在一片残肢断臂中,滚烫的血液从伞面滚落,一滴接一滴往下滴,把沼泽地染红。   宛如人间炼狱。   “谢……谢师兄……”玄魏宗众弟子见状,喉咙发紧,双手握着剑的手有些发颤,“你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谢眠听到声音,回头朝他们看来。   玄魏宗尊者“云柯”见到谢眠的模样,心里一惊,连忙拉着几个企图上前的弟子退回玄魏宗队伍,“别过去。”   “为什么不能过去?”谢眠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尊者身边,阴森森笑,赫然六亲不认,“你是在怕我?”   云柯当即连退数步,脸色难堪,“谢眠,你是龙族余孽?”   谢眠啊哈了声,“是啊。”   玄魏宗众人顿时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听着耳边的惨叫声,他们握紧了剑。   虽握紧了剑,却并没有出手,毕竟跟谢眠相处时间太长,谢眠又讨喜,让他们实在无法把现在这个杀人狂魔的龙族余孽跟谢眠并为一谈,出手杀谢眠。   然而他们不出手,谢眠六亲不认,却并非不出手,收拢千幻伞,身影一闪,来到其中一个弟子身边,挑起千幻伞便直刺那弟子心口。   云柯见状,运转灵力,结印扯过那弟子,扯过后,抬剑截住谢眠千幻伞。   “谢眠,你想干什么?!这可是你同宗师弟!即便你是龙族余孽,也不该对师弟出手,玄魏宗并未将你剔除玄魏宗。”   谢眠一击不成,被阻碍,蹙起眉。他斜那弟子一眼,“师弟?”   云柯怒道:“不是师弟是什么?”   谢眠似乎对师弟这个词很陌生,他念了几遍,头痛欲裂,骤然收起千幻伞。   看来是认识。   云柯见状,刚松口气,不料,下一秒他被几个妖魔围困住,而收起千幻伞的谢眠眨眼间则来到刚被他救下的弟子面前,抬手掐住那弟子脖子,高高举起,一副杀人成性的嗜血模样。   “什么师弟,不知道。”谢眠笑道,他收紧手指,眼底漆黑疯狂。   手指在那弟子脖子上掐出五个血洞。   云柯一面对付围困他的几个妖魔,一面看向谢眠,“你敢!”   除了云柯,其他玄魏宗弟子这会也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妖魔缠住,根本无法救那弟子。   谢眠冷笑,没回复他,只是更用力掐住了那弟子脖子。   谢眠过于强,那弟子根本挣扎不开,只能感受着痛意,数着死亡到来的时间。   还不等他数到死亡,空气剧烈波动,不远处,浮现一个传送阵。   传送阵光芒蔚蓝,刺破了漆黑天幕。   谢眠被蔚蓝光芒刺到眼,侧头朝传送阵看去,传送阵内空无一人。   正要回头,一只手抓住了他手臂,谢眠沿着这只手看去,对上一张极其艳丽的脸,那脸的主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睫毛极长,微微卷翘,是能让雪落到的弧度。   “给为师放手。”   谢眠紧紧蹙起眉,他直勾勾看着江怀玉,“为师?你是……”他头痛欲裂,反复念着为师两个字。   江怀玉知道他现在不认识自己,说是为师他也听不进去,当即要出手直接救下那弟子。   还没出手,却见谢眠慢慢松开了掐住那弟子的脖子,他眼睛恢复了些许清明,“是……师尊么?”   江怀玉愕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恢复清明的。毕竟他疯起来,六亲不认。   江怀玉正要说什么,却见不少修士听到动静,来到此地。   谢眠显然也注意到赶来的修士,他朝江怀玉笑了下,转身来到妖魔恶徒之中,看向赶来的修士。   赶来的修士显然也注意到满地残肢断臂,察觉到谢眠是龙族余孽,他们正要出手制服谢眠。   一道寒光杀来,逼退了他们。   谢眠弯眼笑,看向江怀玉,撑起千幻伞。   “玄魏宗谢眠,自离玄魏宗,此后与玄魏宗再无瓜葛。”   “想来杀我的,我在妖魔交界处等你们。”   千幻伞飒开一圈血雾,谢眠目光从江怀玉身上移开,他轻笑,“欢迎来杀。”   血雾从他千幻伞散开,弥漫整个地界,等血雾消散,众目睽睽之下,谢眠及其妖魔恶徒消失,只留一地血液狼藉。   …… 第一百零二章   ……   玄魏宗谢眠是龙族余孽,叛出师门,逃往妖魔交界处的消息如烈火,瞬间点燃整个修仙界十二境。   不出两个时辰,数个门派世家于修仙界十二境各地运转传送阵,赶往妖魔交界处,围剿谢眠。   ——龙族带给修仙界的阴影太大。   特别是从窥天圣门得知谢眠未来会返祖。   然而,他们万万想不到,妖魔交界处早已设好埋伏,赶去的门派世家尽数被生擒。   昏暗殿内,血腥味弥漫,滚烫鲜血顺着鼻尖滴落在地上。   双手被铁链穿过,被迫跪倒在地上的中年人咬紧牙关,抬头,用爬满血丝的双眼看向高位上的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衣摆银纹雅致,眉眼深邃,他十指相抵,打量着自己,目光如毒蛇,一寸寸刮过浑身骨肉。   给人有种阴郁的感觉。   “灵骨上乘,就是老了点。”   中年人被他这宛如案板上挑肉的语气骇出一背冷汗,他动了动手指,剧痛从铁链穿透手背处蔓延全身。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中年人咬着牙,他环顾周围一圈对着他垂涎欲滴的妖魔,“杀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来杀你,龙族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谢眠嗤笑一声,他站起身,如墨衣摆行水流云般扫过地面。   殿内静静燃着香,香气馥郁,让人想陷入其中。   中年人眼前忽然出现数条黑色小虫,小虫只丝线大小,密密麻麻钻进他手背。   他想甩开,然而双手都被铁链锁住,只能悚然看着自己手背被小虫掏空,掏空后,小虫还不知餍足的往掌心钻。   不痛,但……   手背只剩薄薄一层皮,中年人透过这薄薄一层皮,看到在红扑扑血肉中纠缠翻滚的黑色小虫,胃里翻江倒海。   又恶心又恐惧,他实在忍不住,扭头想吐,然而下巴猛然一痛,涌上喉间的恶心又被迫咽了回去。   “我并不打算杀你。”   谢眠的声音自头顶幽幽传来。   中年人听到声音时,愕然发现根本没有黑线小虫,他手背好端端被铁链穿过,定在地上。   是馥郁的香加之殿内阴暗,让他产生了错觉。   磨了磨牙,中年人抬头,仰望谢眠,刚才就是谢眠踹了他下巴一脚,“那你想干什么?”   问出这句话,中年人觉得有点好笑,他扯了扯被妖物撕裂的嘴角,“绕什么圈子,想让我生不如死,直说。我还没有怕过的时候。”   他话没说完,铁链被骤然抽出,带着鲜血滑到一旁,发出与地面撞击的金属声。   鲜红血液顺着滑落一地,谢眠单手地扯着他衣领拽了起来,一直拖拽到殿外,直接丢下台阶。   “滚。”   中年人狼狈不堪,他顺着台阶滚了几圈,落到平台才稳住身体。   噗的吐出口血,中年人吃力的从地上爬起,他摇摇晃晃站直,看向谢眠,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眠掏出手帕细细擦掉手上的血,笑道:“怎么,不舍得离开?”   中年人不知道谢眠在打什么鬼主意,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转身就跑。他浑身灵力被封,无法运转法器或者阵法离开。   没跑多远,他听到耳边传来风刃割破空气的刺啦声,伴随着刺啦声,谢眠的声音也响起,噩梦一般。   “帮我给各大门派及其世家带个话,若想被生擒者平安无事返回,一个月后,带诚意来妖魔交界处接人。”   “若是不来……”   风刃擦着中年人脖子而过,落在地上,将地面割出一道宽数米的裂缝。   中年人回头朝谢眠看去,谢眠微微一笑,转身回殿,带着腥味的身影淹没在有些昏暗的环境下,有些森然。   “我会亲自派下属,将生擒者分几十次,慢慢送回各派极其世家,酬谢各派及其世家杀我之苦心。”   ……   “嚣张,太嚣张了!”   十二境议事阁,各大门派世家得知中年人带回来的话,气得火冒三丈。   “赤裸裸的威胁!”   “他要什么诚意?依我看,分明是不想放人,故意为难。“   “稍安勿躁。”白发老者,窥天圣门的老祖站起身,抬手压了压手,压下众人暴怒的情绪。   “他要的诚意结合当前情况,很明显是毒誓,想让我们连同其他门派世家承诺不再围剿的毒誓。”   众人怒道:“龙族余孽,怎能不围剿?!就算我们为了派去人的性命愿意立下毒誓,其他门派世家岂会立下毒誓?其他门派世家又没有人被生擒。”   “要我说,就是你们太冲动了,着急杀他,若不然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局面。”   “早点扼杀,早点安心,难道还有错?!”   “说来说去,玄魏宗错最大,那么大一个龙族余孽,怎么就能瞎了眼,收入宗内,还放任扶持成为五宗大比第一,贻笑大方!”   场面因毒誓一事吵作一团,白发老者捏了捏眉心,站在他旁边的白衣弟子见状立刻站出,掌心浮现一个小傀儡。   傀儡是以玄铁制成,辅以阵法,活灵活现,浮现到那白衣弟子手中,还会转动精细制成的眼珠。   细看之下,这傀儡居然与白衣弟子有几分相似。   “云生根傀儡?”现场安静了下来,有人盯着傀儡研究了片刻,蹙起眉,又摇摇头。   “不对,这不像云生根傀儡,云生根傀儡不会这么活灵活现,肢体较僵硬。这是……同命傀儡?”   白衣弟子翻手收起小傀儡,在白发老者“窥星老祖”的示意下,慢吞吞点头。   “正是……同命……傀儡……小辈不……才……有取……命灯中心头……血炼……制同命……傀儡的……能力。”   “大家应该……都知,打碎同命……傀儡……可……间接……伤……其本体,老……祖的意思是……去……玄魏……宗……取那龙族……余孽的……命灯。”   白衣弟子应该是先天有疾,说话一顿一顿,听得人头疼。   不过好在他说话一个字没少,叫人听得懂他的意思,要不然才真头疼。   凡是有点底蕴的宗派在新弟子拜入宗时,都会取新入门弟子的心头血做命灯。   命灯顾名思义,是用来确保弟子安危的,人死灯灭,平常放置于命塔。   ——玄魏宗自然也会取心头血做命灯。   白衣弟子接着道:“若是……从玄魏宗……能取得那龙族……余孽命灯中的……心…头血,便……可炼……制同命傀儡,制衡……谢眠,叫他不……得伤……各派及其…世家被…生擒…的人,乖乖……放回……来。”   众人闻言,眼前一亮。   “妙极!”   秒极二字一出,有人拧起眉头。   “办法好是好,不过玄魏宗一向护短,不见得会把那龙族余孽的命灯交出来。”   “玄魏宗瞎眼收龙族余孽谢眠为弟子,不交出来,还有什么脸在修仙界上层混?下层都容不得,干脆去凡界混算了。”   “人家玄魏宗也没说不交出来,你们瞎扣什么帽子?本尊宗内还有人被生擒,本尊也不见得乱扣帽子。都消停点,去玄魏宗一探便知,假使他们不交出命灯,再做打算。”   “不交出命灯?!由不得他们不交出,不交出置妖魔交界处被生擒者于何地!”   “谢眠伤了玄魏宗弟子,不见得玄魏宗不记恨他,玄魏宗嫉恶如仇。”   白发老者“窥星老祖”听到这里,放下捏眉心的手,“行了,先去玄魏宗看看。”   ……   玄魏宗,山门前。   遥遥看到前来的各大门派世家领头人,正在巡视玄魏宗周围情况的玄魏宗弟子当即站定在原处,笑吟吟迎接来者。   “不知诸位来玄魏宗有何贵干?”   窥天圣门只来了白衣弟子,窥星老祖并未来。   白衣弟子上前几步,拱手道:“前来……取……那龙族……余孽……命灯。”   玄魏宗弟子互相看了看,“龙族余孽?”   前来的门派立刻有人道:“自然是谢眠!”   玄魏宗弟子当即点头,“自然知道谢眠是龙族余孽。”他们顿了一下,“请问诸位前来是做什么?”   白衣弟子道:“刚才……已说……是来……取谢……眠命……灯。”   玄魏宗弟子问:“谢什么灯?”   白衣弟子道:“谢……眠……命灯。”   “眠什么命灯?”玄魏宗弟子叹了口气,道,“就不能一次性说完。”   白衣弟子涨红脸,他正要再说一次,站在其身后的门派不耐烦了。“你们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他说的是取谢眠命灯!”   玄魏宗弟子面不改色,道:“现在听懂了,不知诸位取谢眠命灯做什么?”   来自窥天圣门的白衣弟子这下不说话了,身后一个门派代表站了出来,他面容俊朗,身着绣飞鱼深红衣袍,脚蹬黑靴。   “取谢眠命灯是炼制同命傀儡,你们应当已经听说谢眠拿生擒者要挟我们,要我们带诚意于一月后前去妖魔交界处接人。”   “倒是听说了。”玄魏宗弟子皱起眉,瞥绣飞鱼深红衣袍的俊朗青年两眼,转身道,“即是如此,容小辈禀明,诸位稍等。”   玄魏宗弟子说着,转身走到一边,布下隔音阵,拿出玉牌直接联系江怀玉。“江师叔,有群人上宗要谢眠命灯,是给还是不给?”   谢眠是江怀玉的小徒弟,要取走命灯,首先要询问江怀玉。   江怀玉若是不同意,且事关重大,才会往上询问宗主,经宗主同意取走命灯。   江怀玉正在看符无相医治被谢眠所伤得玄魏宗弟子,闻言,站起身,避开符无相,“他们要命灯是做什么?”   玄魏宗弟子学着刚才说话那人的语气,复述道:“取谢眠命灯是炼制同命傀儡,你们应当已经听说谢眠拿生擒者要挟我们,要我们带诚意于一月后前去妖魔交界处接人。”   江怀玉弯起嘴角,“你觉得应不应该给?”   “不给。”   玄魏宗弟子回到,他压着心头怒火,不告知玄魏宗就擅自处理谢眠,不把玄魏宗放眼里也就算了,还言而无信,背后偷袭,着实不要脸。   谢眠及其妖魔恶徒消失后,他们运用回溯术回看了当时情景。   “一个二个活该,谢师……”他忽然想起谢眠已经退出玄魏宗,算不得玄魏宗弟子,当即改了口,“谢眠压根没做什么坏事,就因为一个龙族身份,非要往死里逼,逼完还骂谢眠反抗。笑死我了,不反抗难道等着他们杀?”   “占卜预言谢眠毁天灭地,依弟子看,分明是他们逼出来的,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玄魏宗不完全信占卜推算,世上变数太多,比起占卜推算,他们更信当前所见。   谢眠确实是龙族身份,龙族也确实无恶不作,但关键是谢眠并未作恶,依占卜推算就判定他有罪该死,就他娘的非常离谱。   江怀玉点头。   山门处,各大门派世家等得不耐烦了。   玄魏宗弟子回头看了眼各大门派世家,道:“江师叔,你说,要给吗?“   江怀玉道:“不同意他们肯定要向上问宗主讨要,既然如此……”   ……   玄魏宗弟子收起玉牌,撤掉隔音阵,几步来到各大门派世家面前。“江师叔同意把命灯交于诸位,请随小辈去宗塔取命灯。”   在场各大门派世家领头闻言,心里松了口气,本来以为玄魏宗会难为他们,不愿交出命灯。没成想,这么简单就交出了。   倒是识趣。   如此想着,一行人跟随这个玄魏宗弟子前往宗塔取命灯。   然而绕来绕去,就是没到宗塔。有人忍不住了,强压着怒火问道:“你们这宗塔到底有多远,绕来绕去,绕来绕去,久久不到!”   玄魏宗弟子:“快了快了!”   玄魏宗弟子嘴上说着快了快了,一行人跟着又是绕半天,依然没有见到宗塔。   “到底还有多久?!”   “就在前方,很快了,诸位别急。”   心心念念着命灯,一行人只好压着不耐烦,跟着继续绕,然后……他们发现竟绕回了原地。   山道峡窄,错落有致的花木布置其间,有云烟成雨穿过,仙气缭绕。   一行人半点没有欣赏景物的意思,脸沉了下来。   “你们玄魏宗就是不想交出来吧?玩什么鬼把戏。”   玄魏宗弟子摸鼻子,“真不是。”   “不是?那你说说,怎么又回到原处了?”   玄魏宗弟子答道:“可能是换了防御方式,按照原路线进去不对,小辈问问师兄,看看应该怎么走”   白衣弟子点头:“没……关系……慢慢……来……不……着……”   急字还没出口,就被其他人打断。   “包庇龙族余孽就直说。”   “什么进不去?身为玄魏宗弟子不知道防御改了?这合理吗?”   “都……”白衣弟子闻言,着急道:“别……吵……不……急的。”然而,他说话一顿一顿,压根没人注意到他的话。   他说了一遍,又断断续续重复了一遍,但依然没人注意到他的话。   “依我看,你们玄魏宗跟妖邪就是一伙的!”   “前有宁绾绾判出师门,堕入魔道,成为魔尊,现在又出了个谢眠,龙族余孽,叛至妖魔交界处成为界主,挟人威胁我等……”   “诸位这话实在可笑!”玄魏宗弟子挺直腰板,气沉丹田,提高声音,骤然截过他们的话。   “我们玄魏宗行得端,做得正,怎么就与妖邪是一伙了?你们瞧瞧通缉榜上,多少通缉任务都是我们玄魏宗完成的。我们要真与妖邪为伍,早在诸位喊打喊杀时,就背刺诸位了,还轮得到诸位在此质疑?”   玄魏宗弟子说完这一长段话,洋装烦躁,低声来了句,“我看你们才像是妖邪同伙,歪门邪道一大堆。”   他说话声音虽然极小,在场之人却都听清了。都是修士,就是风吹草动的细微声音都能听到。   太阳穴突突直跳,在场之人压抑已久的怒火终究是听不下窥天圣门那白衣弟子的话劝阻,爆发了。   本来就被谢眠拿捏住了人质,现在又被玄魏宗这弟子一通嘲,哪里能压住脾气?   “你说谁歪门邪道一堆?我们所做,皆是为捍卫正道,护天下苍生!清清白白,岂容你污蔑?”   声音掷地有力,伴随着声音,一股灼热感席卷玄魏宗弟子。灼热感只持续一瞬便消失,取而代之地是强大威压,压得玄魏宗弟子几乎喘不过气,胸口如同被刀绞,钝痛。   眼看要被强大威压压着跪倒在地,威压忽然被一道剑光刺破,向四周激荡开来。   “啪!”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激荡开的威压掀翻在地。   掀翻在地的瞬间,周围景物变了。他们根本没有回到原处,而是来到了玄魏宗宗塔内。   刚才掀翻的东西正是谢眠的命灯。   数万盏跳动的火光下,只见镌刻有亲传弟子的墙面缺少一盏命灯。   缺少那盏命灯灯底写有谢眠二字,此刻已经摔在地面。   摔在地上不过几息,灯火熄灭,储于灯火中的那滴心头血随着灯火熄灭,干涸、消失。   在场各派世家见此,脸色皆难堪下来,他们看向剑光的主人。   “江怀玉!” 第一百零三章   江怀玉一挽霜寒剑,还剑入鞘,单手扶起那玄魏宗弟子。   扶起后,他才抬眸看向对面一行人,“诸位这是做什么?欺负我玄魏宗无人?”   窥天圣门那名白衣弟子闻言,两步作三步走到江怀玉面前,在离江怀玉两臂远时,停驻了脚步。   他蹙起俊秀眉头,摇头,“非……非也……江……尊者……事情……”   他话没说完,又又又又被身后门派世家打断。   “欺负你玄魏宗?”以绣飞鱼深红衣袍的男子为首,一行人怒而发笑,“江尊者怎么说得出这话!”   “明明是你玄魏宗欺负我等。先是绕路,现在又把命灯弄碎!”   “是极!弄碎命灯叫我等如何是好,叫被那龙族余孽生擒者如何是好!”   宗塔内温度不高,一行人说话时呼出一阵白雾。   一阵风从宗塔外吹入,吹散白雾,吹得整整齐齐摆放于塔壁上的命灯左右摇曳。   江怀玉闻言,道:“弄碎命灯?”   仿佛刚注意到地上摔碎的命灯,江怀玉骂道:“一个二个,死不脸!”   一行人被江怀玉不按常理出牌的骂声骂懵了。   反应过来,气得手都在抖,他们指着地上摔碎的命灯,你……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命灯是你们威压掀翻打碎的,怪得了谁?”   江怀玉冷笑,“你们是一群蠢货吗?!把命灯弄碎了还怎么制衡谢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的太让本尊失望了,早知你们这么废物,本尊就亲自来取。”   玄魏宗弟子也跟着附和,“就是,命灯从头至尾江尊者都没说不给,不仅没说不给,还派小辈带诸位来取。诸位倒好,狗咬吕洞宾!”   江怀玉及其玄魏宗弟子一副我为天下,携手共同除龙族余孽“谢眠”的模样,让在场所有人被骂了也无处反驳。   ——事实就是如江怀玉和玄魏宗弟子所说,从头至尾没有不给命灯,更没有打碎命灯。是他们自己把命灯打碎的。   一行人深吸一口气,满腔怒火沉甸甸压于心中。   “好你个江怀玉,好你个玄魏宗!”   抬手狠狠一拂袖,一行人转身就想走,命灯已碎,留在此地也没有意义。   然而,一行人转身没走两步,眼前景物一晃,来到玄魏宗宗塔外。   冰凉的剑意布满整个宗塔外围,直指一行人。见状,一行人脸色难堪,他们看向不急不缓同玄魏宗弟子从宗塔内走出来的江怀玉。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怀玉歪头一笑,笑容薄凉。   虚空仿佛有根线似的,他抬指绷紧纤细五指,漫天剑意化作飞雨,朝一行人笼去。   “看不出来?揍你们呢。”   一行人:“???”   容不得他们多想什么,飞雨化作的剑意已经铺面而来。   这里是玄魏宗,地界之上皆布有剑阵,剑意一经出现,顿时激发玄魏宗地界上的剑阵,威力叠加数十倍。一行人即便修为不俗,也被其伤到筋骨。   捂嘴咽下血,一行人半跪在地上,死死盯着江怀玉,他们正要骂江怀玉疯了。又是铺面盖地的剑意杀来。   眼见要杀得他们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剑意尽数被星光吞噬。   白发老者“窥星老祖”出现在不远处的空中,他在空中如履平地一般,缓慢来到一行人之上,抬手,轻飘飘扯起自己门下的白衣弟子。   而后,落于地面,目光锐利,注视江怀玉。   “玄魏宗江怀玉是么?不知他们做错了什么,你要出手伤人。”   窥星老祖是大乘初期,被他注视着,江怀玉顿感压力。这种压力宛如山溪,起先温和,而后越来越激烈,激烈如汹涌河流,冲得江怀玉血气翻滚。   江怀玉是化神中期,距离中间还有个合体期,合体期之上才是大乘期。   大乘期是修仙界顶尖存在,屈指可数。   江怀玉护住身后的那位玄魏宗弟子,顶着压力站直,理直气壮道:“不知前辈是?”   “窥天圣门老祖窥星。”窥星老祖微微点了下头,以示礼貌。   “窥星老祖,晚辈为何要出手伤他们,这就问他们了。”江怀玉目光落在半跪在地,被他用剑意伤得半天没回过神的一行人,“出手伤我宗弟子,污蔑我宗是歪门邪道。”   江怀玉顿了一下,缓缓道,“给点教训很合理吧?”   窥星老祖闻言,眯起眼睛,他抬手轻抚白胡,一身白衣在风中飞扬,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合理?”窥星老祖缓缓问了这么两个字。   江怀玉本就在硬撑,顶着压力站直,这两个字一出,瞬间感觉到更大的压力,胸口发闷,肩膀微痛。咬着牙,江怀玉笑道:“不合理吗?”   “合理。”身后传来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   地面宛如一汪湖,快速结冰。   冰出现的瞬间,江怀玉全身陡然一轻,再感觉不到窥星老祖施加的压力,他扭头看向背后,眼睛一亮。“师尊、宗主大师兄、二师兄。”   宗塔灰暗,易不平自灰暗中现身,他白发用白玉冠束起,红绳在一身白衣中分外抢眼。半拢着广袖,步划平稳,易不平来到江怀玉身侧,抬起雪白眼帘。   “窥星老祖觉得哪里不合理?说与本尊听听。”   符无相扇开了泼墨折扇,笑眯眯和越沉水站在易不平身后。   “易剑尊,多年不见。”窥星老祖拱手,眼神不再凌厉,他缓和道,“近来可好?”   易不平是大乘中期,修仙界十二境第一剑修,世人皆尊称剑尊。   易不平淡声道:“很好。窥星老祖还是说说,哪里不合理。”   他向来不冷不淡,世间万物仿佛没什么能入眼。   窥星老祖闻言直皱眉头,他看向江怀玉,江怀玉跟只狐狸一样,退后几步,缩到易不平身后,压着声音,小声告状。   “师尊,他们不讲理,欺负人。”   玄魏宗弟子也跟只小狐狸一样,小声巴巴,“江尊者说得不错,欺负人。”   窥星老祖眉头皱紧,他移开视线,看向地上被江怀玉揍了一顿的一行人,“即便他们有错,江怀玉也不能出手伤人吧?在场之人都是各宗派世家举足轻重之人,出手伤他们,太过分,破坏和气,岂合理?”   江怀玉闻言,轻声骂道:“老头。”   窥星老祖视线落在易不平身上,江怀玉从易不平身后探出个头,俨然一副有人撑腰的模样。也确实有人撑腰。   “伤了又如何?自找的,活该。”   窥星老祖:“……”   易不平把江怀玉探出的头按了回去,“小徒顽劣,让窥星老祖见笑了。”   窥星老祖动了动嘴角,在一行人表情痛苦,站起来,来到他身边时,侧头道:“你们确实有错,如今易剑尊在此……”   一行人立刻反应过来,认了错。   表面认错,心里却记恨,他们如今被伤成这样,少说也要修养四十年,不过是说了点错话,至于伤他们这么重?   但他们都不敢在易不平面前造次,易不平可是一剑破昆山断往生河的恐怖存在,只得打碎牙和血咽。   易不平仿佛看透他们所想,垂下眼帘,眼帘上泛着银光,“江怀玉,面壁思过二十年,下手太重了,伤了和气。”   江怀玉当即应下,“弟子知错,领罚。”   易不平应该只是说给各派世家听得,消消他们心中气,毕竟玄魏宗还要处世,不可能把他们都得罪死了。   毕竟易不平没说他有错,只说下手太重,伤了和气。   窥星老祖闻言,蹙起眉。   一行人也不着痕迹蹙起眉,但飞快又收拢了这种情绪,嘴里苦涩,道了句易剑尊公正。   区区面壁思过二十年,怎么比得上他们修养三四十年?受苦受痛还受罪。可易不平明显偏袒江怀玉。   至于其后的越沉水越宗主,符无相,也是一副偏袒的模样。   如此偏袒,他们再咬着不放,也讨不到好,毕竟是他们先有错。   易不平在他们说完公正后,身影如风雪,带着江怀玉就离开了,跟传说中一样孤傲,不近人情。   符无相目送易不平带着江怀玉离开,一扇折扇,眯起眼睛,跟越沉水对视一眼,带着药香,走到一行人面前。   道:“我送送诸位,玄魏宗地形复杂,又不能御剑,若是不识路就不好了。”   一行人正要说不必,只见符无相指间出现一个白瓷瓶,白瓷瓶在指间转动,光泽感十足。   瞬间什么话都咽了下去,一行人憋屈地被符无相送离玄魏宗。早知取命灯会出这些事,就不该来。   玄魏宗这群护短家伙,没一个讲道理。这么护短,迟早要玩。   “你们玄魏宗真是有意思。”窥星老祖见状,笑道,笑意不达眼底。白衣弟子站在他身边,并未同其他人一起离去。   越沉水平稳道:“多谢夸奖。窥星老祖可要坐坐?上次见到窥星老祖还是百年年前。”   “不必了。”窥星老祖回道,“现在命灯碎了,无法制衡谢眠,头疼得很,就不打扰了。”   顿了一下,窥星老祖道,“若是日后再围剿谢眠那龙族余孽,玄魏宗可不能退缩,毕竟是你玄魏宗门下弟子,理所清理。”   越沉水沉呤片刻,道:“实不相瞒,新任魔尊一直在给玄魏宗施加压力,报复玄魏宗在她被围剿时不帮衬。   “如今,玄魏宗就是有心参与围剿,也无力。还望窥星老祖谅解。”   越沉水这话冠冕堂皇,把围剿推得干干净净。   窥星老祖轻抚白胡,半响,笑着摇头。   “罢了,既然你玄魏宗有心无力,我也不好为难。只是希望日后谢眠那龙族余孽真的危害六界时,玄魏宗不要落个难听的名声。”   ……   玄魏宗思过崖。   思过崖冰雪覆盖,只一面石壁,石壁上结满冰,隐隐约约有文字浮动。   江怀玉瞧一眼石壁,又看了眼身后万丈深渊,忐忑不安道,“师尊,你先前说面壁思过难道不是说给窥星老祖等人听的?”   易不平抬眼,声音凌凌如冰刃,“为师什么时候说过是说给他们听的?”   江怀玉:“……”   江怀玉身上的乾坤袋、乾坤戒、玉牌顿时飞入易不平手中,就连江怀玉绑与手腕的宫铃都没能逃过一劫,尽数落入易不平手中。   易不平反手收起江怀玉的东西,白发垂在身侧,于红绳纠缠在一起。与江怀玉的艳丽到惊艳的容貌不同,易不平的容貌是极致的冷,眉稍眼尾都清清冷冷,不沾半点人情世故。   他恍如一轮寒月,可望不可及。   “二十年后为师再给你,老老实实面壁思过。别以为为师不知道命灯破碎是你暗中使坏。”   江怀玉:“……”   江怀玉垂下眼帘,卷翘睫毛遮住他眼中情绪,低声道:“二十年好久,这里好冷,弟子会冷死……嘶。”   江怀玉额头一痛,轻嘶了声,他抬头看去,他清清冷冷,恍如高岭之花的师尊用雪弹了他一下。   “不足二十年,不许离开。”   江怀玉拉住他衣袖,学着谢眠的模样摇晃,“师尊,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不好,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弟子没面壁思过……”   易不平还从来没有被人撒过娇。   他从小就入了玄魏宗老祖门下,天资卓越,人人追捧,养成孤傲的性格。长大后,更孤傲,一剑平山河,名扬十二境,无人敢靠近。   神色一僵,易不平想扯回自己衣袖。   江怀玉拉紧了,不让他扯回去,“师尊、师尊、师尊……”   易不平道:“放开。”   江怀玉又晃,“师尊,非要罚的话,你把玉牌和宫铃留给弟子……”“留给你联系谢眠?”   江怀玉眨眼睛,“不是,弟子绝对不联系。”   江怀玉心里默默补了句,假的,肯定要联系,还不知道谢眠现在的情况。   “不可,好好面壁思过。”易不平一把扯回自己衣袖,身影化作风雪消失。“谢眠不能再联系,更不能去见。玄魏宗护了他这一次,定然会被各大门派世家盯上,为了玄魏宗,不可再有关联。”   空荡荡的山崖顿时一片死寂。   江怀玉:“……”   江怀玉望着结满厚冰的石壁,重重叹了口气,而后仰头一头栽雪地里,滚出一身雪。   雅致房间内,易不平打开沉香木盒,将乾坤带、乾坤戒、宫铃、玉牌尽数锁入盒中。   ……   锁入时,搁置在沉香木盒中的宫铃轻轻响动。   响动片刻,陷入沉寂。   ……   过了许久,玉牌一亮。   亮了片刻,宫铃又响起。   响了片刻,再度陷入沉寂。   ……   反复几次后,玉牌和宫铃再没有反应。 第一百零四章   ……   鬼界。   高墙旁死气沉沉立着枯树,枯树上蹲着几只秃鹫,偏冷调的光透过云层,落在秃鹫身上。   秃鹫一动不动注视着房间内的青衣人。   青衣人眉目俊秀,他端坐在床边,宁绕着鬼气的铁链锁住了手脚。即便是浑身鬼气缠绕,青衣人也没有分毫狰狞,反而越发出尘,干净纯粹。   注视了青衣人了会,几只秃鹫闭上眼。   它们闭上眼的瞬间,青衣人转头,从窗户处朝他们看来。确定它们是真的闭上眼睛,林湛抬手轻松挣开锁链,悄无声息站起身活动。   活动了下全身,林湛唤醒系统,在脑海里跟系统说话。   “谢眠现在是不是叛出师门了?全修仙界围剿?”   系统在他脑海里说话,声音冰凉而机械,“是。”   “总觉得不太好,害对方陷入险境。”林湛道。   他之前按照系统指示,在越沉水帮助下,解除妖毒后,闭关修炼。不想,没修炼多久,就被处处与妖王穆燃灯作对的鬼界少尊主映玄机掳回鬼界。   ——映玄机大抵是从哪里得知穆燃灯在讨好他。   掳回鬼界不久,处处受限制的林湛就接到另外一个任务。任务是曝光谢眠身份。   林湛也是第一次知道谢眠原来是龙族余孽,吃了一惊,便恢复平静,淡定接下任务。   任务对林湛来说并不难。   据系统说,窥天圣门窥星老祖已经占卜出有龙族余孽,所以,他只需要借助他人之口,曝出谢眠是龙族余孽就好了。   事情也如他预料,很顺利就曝光了,不过系统怪他曝光的太快,应该让窥天圣门等人找一段时间再说。   “做都做了,又什么不太好?”系统应道:“谢眠就是个游戏人物而已,就是杀了他,也没什么不太好。”   系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按照剧情发展,他本来应该对你争风吃醋,暗地里帮衬,但现在剧情出现严重偏差,只能这样修复剧情,曝光他身份,换种方式攻略。”   林湛皱起眉,“他对我的好感都跌到-10000了,换种方式是什么方式攻略?我琢磨着,他见到我不杀了我。”   系统道:“换种什么方式攻略,到时间你自然知道,先把这段攻略剧情走完,不用套本系统话。至于杀?他杀不了你,按照剧情,他会被你和映……”   林湛:“被我怎么样?映?映玄机?”   系统并没有告诉他具体剧情,只是会发布任务,提醒他该怎么做任务,怎么去完美完成任务。   系统不肯说了,道:“抱歉,不能透露剧情。玩家只需要攻略游戏人物就好。”   林湛在现实是个十八线明星,某一天,忽然被系统拉进游戏。这款游戏据说是全息仙侠游戏,能带给玩家沉浸式体验。   系统告诉他,他只需要攻略游戏人物,攻略完游戏人物就奖励爆红。   林湛为了爆红,就跟系统绑定,进行攻略游戏人物。   “不透露就不透露吧。”林湛冷嗤了声,他转动手腕,看向地面的人骨,抬脚踢开脚下人骨,“这个游戏也太逼真了,几乎找不到bug,跟真实世界似的。”   系统道:“该游戏采用最先进技术,凝聚数位技术人员心血,当然逼真……坐回去,映玄机来了!”   林湛身影一旋,当即坐回床上,铁链重新绑上他手脚。   房间门被推开,一道阴冷鬼气从房间外飘了进来,缠绕在林湛左右。   “刚才给玄魏宗发了婚宴请帖,高兴吗?”   林湛洋装恼火,咬紧牙,“无耻,不要脸!”   映玄机和穆燃灯不对付,处处作对,为了气穆燃灯,映玄机把他掳回鬼界。   大肆宣扬要跟他结为道侣,还把他锁这里,给玄魏宗发婚宴请帖。   按照系统所说,他要在大婚前夕逃婚,至于逃到哪里去?   自然是逃到魔界与人间交界处“弯月城”,躲上二十来年,好碰上谢眠。   系统说:谢眠不出意外将在弯月城返祖成龙,返祖时,换种方式攻略,成功率百分百。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百分百成功率;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在返祖时攻略;更不清楚到底换了种什么攻略方式,但这对于林湛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百分百成功率,攻略就跟走过程一样简单。   听到林湛说他不要脸,阴冷鬼气发出嘲笑。   鬼气刹那间笼在一起,林湛只感觉身后一重,有什么东西趴在他背后,吐气如兰。   “妖王喜欢的人是这样子?有点意思。”   阴风阵阵。   ……   思过崖。   不知过了多久,江怀玉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突破化神后期。   面壁思过太无聊,江怀玉对着石壁,思过着,思过着,就跑偏了,一头扎进修炼中。   抬头看了看飘着鹅毛大雪的昏暗天空,江怀玉拍去身上积雪,撑着下巴看依然结着厚冰的石壁。   石壁上文字有些涣散。   这二十年好长啊,石壁上的字都要散了,还不到。   ——面壁思过时间一到,石壁上的冰会化去。   江怀玉瞧着石壁上的厚冰,心里又无聊又担心谢眠。   外界没有一点消息传入思过崖,也不知谢眠怎么样了。   原著中,谢眠的龙族身份并不因为占卜而揭露的,而是因为后期,大概一百多年后,跟林湛为他爱慕者争风吃醋,要杀了林湛做成神像曝光的。   江怀玉想不明白,为什么剧情因他偏离,跟原著完全不同,谢眠龙族身份还是曝光了。   而且还是提前曝光。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操控,非要谢眠身份曝光,以达成将谢眠镇压魔渊的目的。   江怀玉有些头疼地乱想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操控,乱想了一会,江怀玉便开始打歪主意,想离开思过崖。   就算不能离开思过崖,拿回玉牌或者宫铃也好。   在这里待着,只会让人越来越急躁。   说干就干,江怀玉绕着思过崖敲敲打打,想找破绽,但整个思过崖并无破绽,完全是封闭的,除了……身后万丈深渊。   江怀玉弯腰看向万丈深渊,深渊漆黑,浓雾翻滚,不知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咆哮。   犹豫再三,江怀玉已琢磨着要不跳下去看看深渊下有没有破绽,后领被人逮住。   江怀玉回头一看,撞进易不平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   江怀玉:“……”   易不平看着他,语气冷淡,“才面壁思过十八年,想干什么?”   江怀玉:“……”   江怀玉无辜且乖巧道:“弟子看看这深渊有多深。”   易不平放开江怀玉后领,寒霜从他脚下一直蔓延到万丈深渊内。蔓延到万丈深渊内后,万丈深渊翻起滔天巨浪,巨浪都翻着寒意,不出一息,整个深渊都凝结成冰。   江怀玉:“……”   江怀玉道:“师尊,弟子就是想想而已。”   “真的只是想想?”易不平平淡问。   江怀玉小心翼翼瞅易不平脸色,易不平过于平静,他做什么事都是平静的,以至于根本无法看出他在想什么。   “倒也不是只是想想,弟子就是想知道谢眠怎么样了?都十八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毕竟是弟子徒弟……”   易不平道:“他没事。”   十八年前,由于命灯破碎,再无法制衡谢眠,各大门派世家没办法,只能骂骂咧咧立下誓言,前去妖魔交界处接人。   不过他们留了个心眼,只立誓三十年内不围剿。   ——即便是三十年,也足以震撼整个修仙界,这还是头一次各大门派世家被妖邪逼着立誓的地步。   短短三十年,按理说,谢眠就是再厉害也发展起来,形成不了危害,然而,各大门派世家都低估了谢眠。   不到三十年,仅仅十八年,以谢眠为首的势力就直接在妖魔交界处崛起,给人一种第二个九龙岛即将形成的错觉。   ——虽然妖魔交界处一直被称为小九龙岛,但并没有上位者把妖魔交界处当做威胁。   易不平回忆着这十八年的势力变化,缓缓道:“或许窥星老祖说得对,谢眠确实是个巨大威胁,未来会为祸六界。”   十八年,就算他之前还暗中发展了几年,算二十几年,还没返祖,短短二十几年便让整个修仙界感到威胁,如果给他百年时间,怕真……   “师尊放心,他不会为祸六界。”江怀玉听到易不平说谢眠未来会为祸六界,当即道。   易不平半敛眼帘,看向江怀玉,“嗯?”   江怀玉含含糊糊道:“直觉。弟子会看好他的……”他话没说完,头顶被人揉了一把。   易不平道:“他自退出玄魏宗就于你无关了,莫要管太多。为师之前是这么跟你说的?不要再有任何关联。”   江怀玉没吱声了。   ……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江怀玉结束面壁思过,准备前去魔界。   魔界新任魔尊“宁绾绾”邀请他们参与魔宴。魔宴听着如同鸿门宴一样,有去无回。   易不平思虑良久才放他们去。   半弯下腰,易不平骨节分明的手指灵巧系上玉牌,“去吧,小心点,如果出现无法解决的意外,可以联系为师。宁绾绾虽是你三师姐,但她叛出玄魏多年,不可尽信。”   符无相把玩手中折扇,站在一旁,见状,酸溜溜道:“师尊是不是偏爱小师弟。”   白发散落在清冷脸侧,易不平淡淡朝他看去,“玉牌拿来,为师也可以帮你系。想听什么嘱咐?”   符无相咦了声,在江怀玉看戏的目光下,连退几步,扇开折扇。   “这这这……弟子开个玩笑而已。”   “没事好好练练你的修为,多年不见长进。”易不平替江怀玉系好玉牌,站直身体。   符无相闻言,漫不经心地点头敷衍。眼见易不平蹙眉不满,要从头到脚批他丹术,符无相眼皮一跳,拉住江怀玉,夺门而出。   “弟子和小师弟这就出发了,师尊不必挂念。”   已逢春季,万物复苏,略寒的风穿过枝桠,拂到房间内,易不平未束住的发丝在风中翻飞。   压下翻飞的发丝,易不平轻轻摇了下头,转身走向蒲团,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置于丹田,闭上眼。   满头未束的白发柔顺散在身后。   ……   “幸亏跑得快,若不然,还得挨顿训。”符无相拉着江怀玉离宗后,祭出云船,回头朝江怀玉道,“我们用云船,慢慢飞回魔界。青回说它也要去魔宴,在魔界交界处等我们。”   江怀玉应了声,左看右望。   “找什么东西?”符无相见状,问道,也随之看了看。周围树木成林,并无什么异常。   江怀玉摇摇头,“无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出宗后,江怀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上了他。   云船自林中而去,隐入云中。   ……   云船离开林中了一会,林中树叶无风而动。 第一百零五章   ……   被盯上的感觉上了云船就消失了。   浮云丝丝缕缕从身侧飘过,沁凉脸颊,江怀玉站在云船上,从云船往下看,山川河流都漂染上层白雾,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切。   “二师兄,魔界还有多久到?”江怀玉看了会,朝符无相看去。   云船上摆满瓶瓶罐罐,符无相坐在瓶瓶罐罐中,神情淡定地捣鼓这些瓶瓶罐罐。   这些瓶瓶罐罐上贴有不同标签,剧江怀玉观察,贴有黑色标签的瓶里装得是……   江怀玉有些恶心,他压着恶心,尽量不去回想黑色标签瓶里的东西。   符无相闻言,头也不抬道:“还有三日。”他边说着话,边用灵力捣鼓手里的罐子。   罐子上贴有绿标签,他捣鼓时,罐子里不断冒出绿油油的、肉乎乎的、长着白色细毛的尾巴,尾巴还带有尖利钩子,钩子上或多或少长着光滑脓包。   三日?   那不久了。   江怀玉想着不久了,指尖敲了敲玉牌。玉牌并不是他原来那枚,易不平为防止他跟谢眠联系,给他换了枚新的,不仅如此,就连宫铃也换了新的。   他本想找其他办法联系谢眠,还没找到,就被迫终止。   ——要去魔界魔宴。   江怀玉敲了几下,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二十年没联系,后面有机会再联系吧,也不差去魔宴这几天。   嗯,后面有机会再联系。   反正谢眠也没联系他。   应该没有联系……?   他没有听谁说起过有联系。   符无相听他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抬起头,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我的三日是指达到魔界交界处,到达魔宴,掐指一算,十日而已。”   江怀玉:“……”   “着什么急,不急。”符无相边说边想把手中罐子抛给江怀玉,挑眉道,“你闲着无聊来帮师兄……”   江怀玉视线落在瓶口处不断抽搐的肉乎乎尾巴上,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   符无相见状,啧了声。   他站起身,盛放着大片大片海棠的衣摆拂过瓶罐,带起一阵幽香。   绕开摆放一地的瓶瓶罐罐,符无相一点船地,跃到江怀玉面前。   他抬指抵住下巴,正欲说什么。   “嘎吱——嘎吱——”   云船上传来咀嚼声,咀嚼声十分细微。   符无相闻言,脸色微变,他挥手收起地上的瓶瓶罐罐,扇开折扇,折扇尖端出现利刃。   “出行不顺。”符无相冷笑道,“遇上蛊鸟了,小心点。”   符无相话音刚落,防御系极强的云船剧烈摇晃,咀嚼声骤然变大。   ……   “咳咳咳——”江怀玉湿漉漉从河流里站起。   云船碰上蛊鸟,防御失效,失控卷入界与界的裂缝中,毁掉了。   幸好他和符无相修为都不低,即便被迫跟随云船卷入裂缝,也并未受伤。   只是分开了。   淌着河水,江怀玉走上岸,蹙眉施了个洁尘术,清理掉衣上的水。   “小师弟,小师弟?”腰间玉牌发出亮光,传来符无相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   江怀玉低头看向河流底下摆动尾巴,悠闲自得,沾着些许魔气的鱼。陷入沉思,“我可能到魔界了……”   符无相:“……”   “别开玩笑了,界与界之间的裂缝不可能把你直接带入魔界,顶多到魔界边缘。魔界有魔息,贸然进不去。”符无相顿了一下,“我现在就在魔界边缘。”   江怀玉:“……”   茫然而精准地逮住一条酷似红鲤鱼的鱼,拎到眼前反复打量,江怀玉道:“如果不是魔界,鱼怎么会有魔气?”   鱼被他拎起来,一动不动,宛如死了一样。   符无相也陷入了沉默,沉默片刻,他道:“可能是河里死了魔修,鱼吃了魔修的肉。”“有可能……”江怀玉话还没说完,一动不动,宛如死了的鱼忽然长出利刺,利刺刺伤江怀玉拎着鱼的食指和大拇指。   江怀玉轻嘶了声,条件反射,下意识丢开鱼。那鱼一被丢到河流里,全身刺立刻缩了回去,两腮处长出紫红色触手,哗啦一摆尾,消失在河底淤泥中。   周围的鱼仿佛也察觉到危机,在那条鱼消失后,立刻四散开来,潜入水底,消失于淤泥中。   “怎么了?”符无相听到轻嘶声,敏锐察觉不对劲,当即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指腹破开几道血口,不深,鲜红血液快速从指腹冒出,滚珠一样滚过手心,滚到皓白手腕。   江怀玉痛得皱起眉,他盯着血口处蔓延开的黑色雾气,本还徘徊在鱼是不是吃了魔修尸体的心一下偏了,道:   “二师兄,这绝对是魔界的鱼,刺伤后伤口有魔气。   符无相:“……”   符无相实在想不出他是怎么得出刺伤后伤口有魔气的结论,难道………   符无相笑出声,笑声从玉牌中传出,清晰明亮。   “你傻不傻啊,傻乎乎的,哈哈哈哈哈!用得这样?还拎起鱼亲自试?哈哈哈哈哈哈!”   江怀玉:“……”   江怀玉没受伤的手按住笑得微微震动的玉牌,面无表情道:“没试,只是拎起来了,然后它就长刺了,就扎了我一下。”   “你狡辩,你接着狡辩。”符无相笑道。”   江怀玉:“我没狡辩!我没试!我就是拎起来了!它自己扎得我!”   “好了好了,是它扎你,是它扎了你。师兄不笑了。”符无相相当熟练的顺毛,嗯嗯的敷衍,“说正事,你确定你是在魔界?附近看看,如果真是魔界,你就直接去魔宴,我随后就到。”   江怀玉听出他语气的敷衍,冷呵了声。   逼出伤口处的魔气,江怀玉放开按着玉牌的手,从乾坤带中取出手帕,快速擦去血液。   擦到伤口附近,才放慢速度。   被魔气伤到,不是那么容易就好的。敷上药,再加灵力,也要一个时辰才好。   如果是其他东西所伤,跟符无相说话之际就好了。   上好药,江怀玉闭眼放出神识,他没敢把神识全部放出,直接覆盖方圆数百里,而是一点点放,以自身为点,向周围扩散。   如果这里真是魔界,直接放出神识覆盖方圆数百里,或者数十里,会被盯上。   跟赤裸裸说这里有个修士,来抓我,没区别。   神识一点点朝周围扩散,穿过河流,越过山丘,江怀玉借用神识,看到一座繁华的城池。   城池高墙上,写有“弯月”二字。   护城河沿着弯月城走了一圈,将整个城池围了起来。   弯月城城内,人来人往,青石板铺成的大道宽阔,大道两边,商铺林立,赫然一副繁华的场面。   江怀玉神识绕着弯月城看了一圈,收回神识,蹙起眉。   “二师兄,我看到一座名叫弯月城的城池,不过这座名叫弯月城的城池很奇怪,没有一个修士。”   玉牌那边传来符无相的声音,“没有一个修士?不可能,修仙界要是有这样的城,早被抢夺了。”想起有魔气的鱼,符无相语气凝重了几分。   “这座城必然有古怪,你别靠近,我用千罗万象看看修仙界这座城的位置。”   江怀玉应下。   等了片刻,符无相的声音再度从玉牌里响起,“修仙界没有一座符合这样条件的城池。你所在之地可能是幻境。”   江怀玉闻言,沉呤片刻,将乾坤袋灵石全部取出,布传送阵法,“是不是幻境,用传送阵一试便知,假使还在原地,说明确实是被困在幻境中。”   ”传送阵?可以跨境的大型传送阵么?”符无相扯了扯嘴角,“……败家子。”   江怀玉道:“要不然呢?在这里摸清了情况再走?等摸清了,说不准魔宴都结束……”   江怀玉话没说完,被盯上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第一次涌上这种被盯上的感觉可以用错觉来解释,而第二次再次涌上……   绝对不是错觉,真的有东西在暗处盯上了他。   江怀玉背后发寒,掐断和符无相的联系,收起布阵的灵石,召出霜寒剑,警惕地观察四周。   “谁,出来。”   周围一片死寂,仿佛没有活物的气息。   江怀玉注意到河流两侧的树木树叶忽然无风轻轻响动起来。   伴随着响动,河流里忽然窜出一个红色东西。——是刚才刺伤江怀玉,酷似红鲤鱼的鱼。   江怀玉悄无声息靠近那鱼,发现那鱼几乎没了气息,两腮处紫红色触角尽数被掐断,惨不忍睹。   挽剑,霜寒剑脱离江怀玉手,飞至地面,贴着地面剑尖一挑,江怀玉看见那鱼肚子被划开,落出一截人类的手指。   手指苍白,截断面凌乱,是被鱼直接咬下,吞进肚腹的。   江怀玉还要看细点,那鱼眼珠转动了下,鱼尾一撑地面,铿然跃起,不顾肚中侧漏出的五脏六腑,径直朝江怀玉手指咬去。   它张开嘴时,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利牙。   江怀玉并拢双指,正欲调动霜寒剑,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手。   江怀玉一惊。   他惊愕时,咬向他手指的鱼直直被钉在地上,钉在地上不出片刻,骤然炸开,炸成肉糜。   “师尊二十年来可好?”   鱼炸成肉糜后一息,江怀玉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像是贴着江怀玉耳边说得,在江怀玉耳边激起一阵寒意。   “谢眠?”江怀玉心中的惊愕、防备、反击尽数消散,他视线顺着握着他手的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往左后侧看。   青年墨发半束,剑袖黑衣,一双赤红竖瞳有些死气。   见江怀玉朝自己看来,谢眠弯着眼笑,敛去眼中死气,恢复正常人的黑色瞳孔。   他松开江怀玉手腕,语气一如二十年前,温柔体贴,轻声道:”抱歉,江尊者,在下忘了,已经自离玄魏宗,不可再叫师尊……”   话音戛然而止。   江怀玉扑到他怀里,抱住了他,体温温热,真实存在。   “只要你愿意,本尊永远是你师尊。”   谢眠怔愣一瞬,笑了声,他环住了江怀玉,低头看向江怀玉脖颈,指尖缓缓勾起江怀玉一缕头发。   “听说师尊面壁思过二十年。”   江怀玉点头,“确实面壁思过二十年。”   “弟子一直在等师尊面壁思过结束。不过,弟子不太明白,为什么师尊面壁思过后,依旧不理弟子。”   谢眠勾住那缕头发,缠在指间,“是不想要弟子是吗?如果不想,或者有什么难处,不用勉强。”   “弟子能理解。” 第一百零六章   江怀玉扬起头,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不理?为师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指为师二十年来为什么一直不联系你?”   谢眠垂下眼帘,他瞳孔有一瞬间变成赤红竖瞳,但飞快又恢复正常。   “不是。”   “那是指什么?”江怀玉微微蹙起眉,“为师宫铃玉牌师尊都收走了,你莫不是在用玉牌宫铃联系为师?那肯定联系不到。”   江怀玉松开谢眠,示意谢眠也放开他,强调道:“不是为师不理你,为师根本收不到你消息。”   谢眠嗯了声,也不知信没信。   柔顺墨发从指间滑落,谢眠放开江怀玉,“师尊是要去魔界魔宴?”   江怀玉点头,退后几步,“确实要去魔界魔宴……”江怀玉说到这里,意识到什么,目光一冷,“是你在暗中盯着为师?”   他和符无相乘坐云船离开玄魏宗时,曾在途中谈起过魔界魔宴,如果是谢眠在暗中盯着他……   谢眠鸦黑睫毛微颤,他弯眼笑道:“什么盯着?弟子不明白师尊在说什么。”   “魔界魔宴盛大,弟子在九龙岛就略有耳闻。因而猜测魔界魔宴师尊会去,毕竟新任魔尊是师尊曾经的三师姐。”   江怀玉一直盯着他眼睛,“是吗?”   自从谢眠出现,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就消失了。   谢眠笑道:“弟子哪里敢骗师尊。”他顿了一下,不再笑,“师尊说有人盯着你,可需要弟子……”   江怀玉摇头,不再盯着谢眠眼睛,“不必,为师自己能解决。”   江怀玉压下怀疑谢眠在暗中盯着他的念头,如果是谢眠,他不会说出要帮忙。   毕竟没人做了坏事,还会主动帮忙。一般人做了错事,第一反应就是躲闪。   谢眠应当不会……盯着他?   江怀玉微微低头,暗中思忖,如果不是谢眠,那是谁?   阴冷诡异,盯得人全身不适。   “对了,你可知此地是哪里?”江怀玉想了半天也无解,便不再想,当务之急是确定这里是哪里。   至于暗中盯着他的东西,迟早他会抓住出来。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敢盯着他。   谢眠回道:“这里是人魔交界处,准确来说,是人界。”   “因魔界与人界交界处魔气外溢,而人界无力抵抗,一退再退,这里便在几年前成了人魔交界处,与真正的人魔交界处相连接。”   江怀玉点头,“怪不得。”   原来已经出了修仙界,来到人界,怪不得弯月城都是无灵力的人,在修仙界中更找不到存在痕迹。   “师尊若想离开此地……”   “小师弟。”腰间玉牌忽然闪现一阵亮光,江怀玉竖起食指,抵在谢眠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谢眠未说完的话止于江怀玉指腹。   江怀玉指腹柔软,还带着伤,是鱼刺伤的伤。贴于唇上时,带着点药香。   “二师兄,怎么了?”江怀玉一边抵住谢眠,一边问符无相。   符无相道:“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忽然掐断联系……你……”符无相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江怀玉:“???”   这怎么知道的???   玉牌又不带面对面视频功能。   江怀玉瞥谢眠一眼,道:“二师兄,你胡说什么?哪来的人?”   符无相似笑非笑,“小师弟可能不知道,我这人有个天赋,能通过前一句对话准确判读对方身边有没有人。说吧,你身边到底是谁?”   江怀玉:“……”   江怀玉咬死不承认,“没人。”   谢眠不算人,他不是人。   符无相呵了声,“是谢眠是吧?”   “我倒是想见谢眠。”江怀玉将死不承认贯彻到底,指不定是符无相炸他,符无相得了师尊易不平的话,要监管他不许跟谢眠有联系。   玉牌那边传来折扇扇来的声音,符无相道:“没有就算了,师兄刚才冒死打扰了师尊,问了师尊弯月城一事,师尊说人界有一处名叫弯月城的城池。   “按推算,由于魔界魔气外泄,弯月城现在应该成为人魔交界处一部分。你所处位置,如果没猜错,便是人界弯月城。”   江怀玉心说我已经知道了。   他之前本也打算,如果大型传送阵也没用,他就求助师尊易不平,没成想,碰上谢眠。   “原来来到人魔交界处了。”江怀玉装出一副刚知道的模样。   符无相又道:“人界灵气稀薄,从人魔交界处直接入魔界肯定是不行的,回修仙界也要通过皇室天阶。等你从天阶回到修仙界再来到魔界,魔界魔宴早结束了。”   “那我……”江怀玉顿了顿,“我不参与魔界魔宴可行?”   “呵!”符无相呵了声,“虽然以上两种都行不通,但还有第三种方式,找到人界与修仙界的裂缝,从裂缝直接到修仙界,再到魔界。   “之前我们被卷入裂缝,各自分散于其他地方,存粹是毫无防备。若是有防备,在界与界的裂缝穿行也不是办不到。”   江怀玉沉吟片刻,道:“好,我找找看,若是不能及时赶到魔界,二师兄自去魔宴,不必……”   江怀玉抵在谢眠唇上的指腹一痛,当即想收回手,但被谢眠按住了。   林中有风刮过,卷起点草木清香,草木清香掩盖了沾满魔气而死的鱼肉糜腥味。   谢眠低头咬着他指尖,指腹伤口因被咬时挤压,再度破开,溢出一点鲜血。   江怀玉横谢眠,示意他放开,谢眠没放开,专心致志咬着他指尖。   “不必如何?”玉牌那边传来符无相的声音。   忽略被咬得食指指尖,江怀玉应道:“不必等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谢眠打断,依符无相敏锐的性子,必定会察觉他身边真的有人。   屏气凝神等了会,符无相并没有察觉,他道:“自然不会等你。”说罢,便掐断了联系。   掐断联系时,江怀玉还听到青回宛如大爷,朝符无相指挥的声音。看来符无相被卷到魔界边缘后,跟青回汇合了。   见符无相掐断联系,江怀玉松了口气,他看向谢眠,怒道,“你干什么?”   谢眠无动于衷,仿佛没听到一般,他头低下,眼睛在黑眼和赤红竖瞳来回转换,咬开江怀玉指腹伤口后,轻轻舔着溢出的血液。   直到江怀玉重复第二遍,他才如梦初醒,放开江怀玉,眼睛恢复正常。   “师尊你生什么气?”   江怀玉收回手,用手帕擦掉食指上的血液,抬眼睨他,“你说为师生什么气?”   谢眠抓着江怀玉手咬时,头低得很低,江怀玉一心对付符无相,以他的角度,根本没有注意到谢眠眼睛在竖瞳和正常人眼来回变换。   谢眠蹙起眉,“弟子……”   江怀玉等待他回复。   等了半天没到他回复,正欲问是不是失控了,谢眠往后退了几步。   江怀玉一愣,“你退什么?”   ”没退什么,弟子有个事想问师尊,师尊,能不能不去魔界魔宴,留下来陪弟子?”   谢眠轻声问,他问着问着,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笑容仿佛厉鬼,冻得江怀玉浑身发冷。江怀玉往后退了几步,谢眠此刻给他的感觉,像极了被东西盯上的感觉。   阴冷诡异。   他还没退几步,被谢眠抓入怀里。   “师尊躲什么?弟子问你话呢,留下来陪弟子,好不好?”   阳光明媚,谢眠表情瘆人,他死死把江怀玉扣紧在怀里,投射于地上的阴影变成了扭曲的蛇影。   “听话,留下来陪弟子。”   江怀玉抬手便想推开他,然而他一推,谢眠就加重了扣紧他的力度,勒得江怀玉有些喘不过气。   缺少自由与缺少氧气下,江怀玉终于意识到谢眠不对劲了。   从一开始,见面就有些不对劲,但这不对劲,谢眠压得很好,直到现在才爆发。   江怀玉不清楚谢眠究竟是因为什么不对劲,不敢激怒他,放轻声音,安抚道:“好,为师留下来陪你。”   谢眠嗯了声,放松了扣紧他的力度。   江怀玉见状,又道:“你来此地是做什么?”   谢眠的状态不像是失控,江怀玉只好先把他稳住,让他至少恢复刚才的正常。   “来这里……”谢眠笑声扭曲。   江怀玉抬头朝他看去,谢眠俊美的脸上浮现黑色鳞片,赫然变成蛇头,黑色蛇头还在冲他笑。   江怀玉被谢眠吓得呼吸一滞。   “来这里办点事。”黑蛇蹭江怀玉脖子,便蹭边道,他说完这句话,又恢复正常,放开江怀玉,平静道,“事情有些复杂,弟子无法完成,因而刚才问师尊能不能留下来陪弟子。”   谢眠平静地可怕,仿佛刚才忽然性格大变,漏出蛇头的不是他。   江怀玉直觉留下来危险,他纠结地看着谢眠。   最终危险胜过了担忧,江怀玉点头道:“你需要为师陪多久?”   谢眠太不对劲,不对劲的让江怀玉感觉有些可怕。   江怀玉回顾原著,在脑海里快速推敲,终于得出谢眠不对劲的原因。   应当是要返祖化龙了。   既然身份提前曝光了,指不定返祖化龙也提前了。   原著中并未提及谢眠返祖化龙的具体时间,江怀玉猜测应该是在杀林湛做成神像前面一点。   谢眠再度蹙起眉,他低头自语,“一年?半年?两年?或者是三个月……”   自言自语片刻,谢眠抬眸看向江怀玉,眸子温柔,道:“多谢师尊,不必了。弟子想了想,事情弟子也能完美解决,师尊先去忙你的。”   谢眠说完这句话,江怀玉腰间系着的玉牌飞入他手中,将自己的灵力纳入其中,谢眠把玉牌递还给江怀玉。   将灵力纳入其中便可联系。   “弟子先走一步,不陪师尊了。”   眼见他要走想,江怀玉一把拽他手,硬生生把他留在原地,“不许走,要走带为师一起。”   谢眠一把甩开他手,转身就消失在江怀玉面前。他消失地太快,即便是江怀玉,也只握住一把残影。   残影在掌心飞快消失,如同谢眠消失一般,快得根本握不住。   “跑什么?”   江怀玉气道。谢眠跑得快,江怀玉没了师徒契约,很难找到他,要想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   林湛被系统唤醒时才得知已经过了差不多二十年,他之前在鬼界,大婚前一天,直接利用系统的帮助,逃婚了。   映玄机得知他逃婚,六界到处找到。   但他万万想不到,林湛会这么去人界,躲在人魔交界处。   吹掉落在脸上的枯叶,林湛从山洞里站起身,外面阳光明媚,让他有些不适应。   抬手遮住眼睛,遮了会,林湛才缓过劲,他问,“谢眠开始返祖了?”   系统用机械冰凉的声音,回到,“是,已经开始了,位置就在弯月城城外。”   “城外?”林湛翻了个白眼,”城外那么大,我上哪找谢眠?给个具体位置。”   “具体位置给你你也找不到,你先出城,到一个位置,本系统提醒你接下来该怎么走。”   林湛掐决,挥去满身灰尘,点头道:“行吧。”   …… 第一百零七章   按照系统所说,林湛戴上蓠幕,快速穿过繁华大道,往城外走去。   ……   城外阴暗山林中,一道黑影疾风般掠过,带起满地枯枝败叶。   枯枝败叶被带起,又哗啦啦落地,安静注视着消失在山林中的黑影。   黑影掠过山林后,径直入了一个临水的残败山洞。   “咳——”   黑影刚入残败山洞,残败山洞内便响起咳血声,咳血声响起的瞬间,山洞外爬出黑色纹路,纹路吞并咳血声,将山洞遮掩住。   血液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襟,谢眠抬手去擦嘴角血液,血液却越擦越多,擦得满手都是血。   停止擦嘴角血,谢眠任由血液顺着嘴角往下流,他放下手,赤红竖瞳直勾勾看着手上血液。   鲜红、略腥。   谢眠看着看着,脸上爬出黑色鳞片,鳞片从下巴到眼尾,越来越细小。   他神情扭曲,笑出声。   好像是见到什么可笑的事情。   “返祖化龙。”   “返祖化龙……”   谢眠细细碾磨这四个字,他念着念着,千幻伞浮现在他身侧。   缓缓侧头看向千幻伞,谢眠动了下血淋淋的手指。   千幻伞受他示意,化作利刃,骤然刺向他胸口,穿破胸口,穿出个不规则的血洞。   鲜血四溅,密集的痛疼从胸口扩散,谢眠停止呼吸,倒在血液里。   片刻,他又恢复呼吸,睁开眼,撑坐起,笑着看向自己胸口,透过血洞可以看到血淋淋的血肉以及绞烂的、微微跳动的心脏……   “还不够。”   谢眠轻声道,他齿间全是血,仿佛厉鬼。“还差点。”   千幻伞在杀了他后,恢复伞形,浮在一边。闻言,千幻伞再度化作利刃,直刺他胸口,要通过正以一个惊人速度快速愈合的血洞,挑烂跳动的心脏。   “铮——”一声,千幻伞化作的利刃碎成了几段,跌落在地上。   “谢眠,你疯了吗?!”   江怀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此,霜寒剑剑光刺破一洞阴暗。   断成几段的利刃在地面恢复成千幻伞,浮到谢眠面前。   听到江怀玉的声音,谢眠扭曲的神情恢复正常,他赤红竖瞳恢复正常,脸上黑色鳞片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收起千幻伞,谢眠朝江怀玉看去,“师尊怎么找来的?”   江怀玉见他满身血,气笑了,“不是你给为师留的线索,叫为师来吗?谢眠,你可以啊,叫为师来看你自尽。”   谢眠走后,江怀玉找不到谢眠在哪里,正准备不管谢眠,办自己事时,发现谢眠纳入玉牌中的灵力夹有道水声。   江怀玉通过水声,瞬间想到谢眠应该是在一处有水的山洞内。谢眠是血脉不纯,退化成蛇的龙族,他要躲着返祖化龙,必然会寻一处合自己心意的地方。   ——有水、有山洞、潮湿、阴暗。   江怀玉从弯月城开始,用神识一一排查,很快就在弯月城城外找到谢眠。   但他没想到,谢眠在杀自己。   难怪浑身不对劲,说着说着话,就现出原形。   “弟子留了水声?”谢眠嗯了声,恢复正常的眼睛瞬间变成赤红竖瞳,他笑了几声,掐诀抹去身上血液,站起身。胸口血洞已经愈合,只留下浅浅一道利刃穿过的红痕。   “确实是弟子留的,弟子希望师尊能发现,找来,陪弟子,不过……”   谢眠身影化作残影,出现在江怀玉面前,他抬手,手指顺着江怀玉左侧脸轮廓滑到江怀玉下巴。   “师尊在发现水声时,就该明白,不应该找来陪弟子,对师尊没有好处。”   谢眠手指冰凉,仿佛蛇在游走。   江怀玉惊起一片寒意。   他确实明白,但过于担心,还是找来了。   不去跟谢眠纠结为什么不该来,江怀玉持着霜寒剑,一把攥住谢眠衣领,压着怒火,“你知不知道死多了会彻底发疯?”   谢眠早知道死多了会彻底发疯,第一次,在九龙岛,他就知道了。   想到早已剥离出,就差还给江怀玉的记忆,谢眠握住江怀玉持着霜寒剑的手,笑道:“知道,但弟子需要死,只有死后复活才剥去杂质,提纯血脉,进而返祖。   “他们那么怕弟子返祖,弟子不返祖岂不是很对不起他们?”   江怀玉怔住。   他发怔时,谢眠握着他手,一剑刺向自己胸口。胸口被霜寒剑贯穿,经脉乃及妖丹,尽数被震碎,滚烫的鲜血从胸口飞溅到江怀玉手背。   江怀玉瞳孔猛缩,松开霜寒剑,退后几步,“谢眠……你!”   谢眠消失在脸上的黑色鳞片又浮现在脸上,他手指颤抖地抽出霜寒剑,跪倒在地,咳出口血。   血液浸透地面。   霜寒剑感受到主人的恐惧,剑身发出一声声铮鸣,想要挣开谢眠,飞回江怀玉身边。   谢眠握紧了霜寒剑剑身,他掌心被割破,雪白剑身染红。   “师尊别怕。”谢眠仰头看向江怀玉,笑容温和,语气温柔,“弟子不会发疯……”   话音未落,他气息骤然断了,断了几息,又恢复。谢眠接着刚才的话道:“感觉还挺好,师尊要不要试试?”   无法抑制的恐惧爬上心头,杂草般缠住江怀玉,江怀玉绷紧的心神绷得更紧,宛如拉满的弓弦。他半跪下,抖着声音,问谢眠。   “你杀了自己多少次?”   “十次?二十次……”谢眠低声呢喃,他蹙起眉,狞笑,“不记得了,重要吗……?我目的达成了,谁管多少次,次数都是次要。”   谢眠说完这句话,松开霜寒剑,露出原形。伴随着谢眠露出原形,江怀玉听到天上响起雷鸣。   震耳雷鸣中,江怀玉还听到山洞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有人朝山洞来了。   山洞口谢眠布了阵法,如果不是确定谢眠在附近,再用了剿灭地涌时得来的镜子,江怀玉也不会发现这里有山洞。   ——镜子可以将现实的东西复制出来。即使现实中的东西被隐去,也可以复制出来。   怎么会有人径直往山洞来,就仿佛确定这里有山洞。   江怀玉看向洞口,直觉不妙,他抬腕收起霜寒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布出传送阵,而后按住露出原形的谢眠,掐诀激活传送阵,带着谢眠当即离开山洞。   他带着谢眠刚离开,山洞内就出现一人。   来者青衣墨发,俊秀无双,他蹙眉看着空空如也的山洞,“谢眠呢?不是你说谢眠在这里吗?”   系统道:“按照推算,确实应该在这里。”   山洞里浮着浓郁的血腥味,林湛屏住呼吸,“应该是已经返祖成功,离开了。你闻闻,满山洞血腥味。”   “不可能,谢眠应该才刚开始返祖。”系统笃定道,“定然是察觉你来了,躲起来了,你仔细找找,应该就在山洞内。”   林湛闻言,一寸寸仔细查看山洞。   连续查看了三遍,林湛也没看到谢眠的踪影,“信你个鬼,哪里有谢眠?不说谢眠,就是个活物都没有!”   “严禁语言攻击系统。”系统道,“你去山洞外找找,或者这附近,他返祖时,没有多少理智,躲不了多远。”   林湛耐心几乎要被耗尽,“攻略谢眠为什么这么难?”   系统催促道:“别抱怨了,错过谢眠返祖这个时间段,再想攻略就几乎不可能了。”   它说到这里顿了下,“谢眠返祖时,意识混乱,攻略很简单,只需要使用系统给你的爱恨颠倒技能,便可提升好感,将负一千转为正一千。   “你再拖拖拉拉,等到雷劫降下,谢眠成功渡劫返祖,可就没有这等好事了。”   林湛闻言,长吸了口气,这才提起精神,快速出山洞,寻找谢眠。   正一千好感,确实心动。   ……   距离弯月城数万里之外的山道上,八个披麻戴孝的青年正抬着副黑漆棺材往山顶走去,他们身后还跟着四个较年长的中年人。   “好像是要下雨了。”   山道有些狭窄,八个大汉抬着黑漆棺材小心翼翼走着山道,没走几步,忽然听见一声震天动地的雷鸣。   抬头一看,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   阴沉下来不过片刻,便刮起狂风,狂风卷着树叶沙尘直往面上扑,扑了八个大汉一面。   八个大汉见状,本欲还想往前走的心退缩了几分,在四个中年人的劝说下,才继续往前走。   然而风越来越大,咆哮似的撕扯八个大汉。   八个大汉怕出事,当即叫来其中一个中年人,合力将棺材放在板凳上“还是别走了,前方山道更抖,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行,先停下。”中年人也意识到实在无法往前走了,他皱起眉,“好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   ”谁知道?挑了个艳阳天,反倒刮起狂风,看样子,还要下大雨。”   “这附近有没有地方可以避一避?退回去是不可能退回去,只能先找个地方躲一下,等小点再前行。”   “算准的下葬时辰……”   在场八个大汉和四个中年人顶着狂风商量着,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所以然,找到避风处,不远处忽然亮起一道天蓝光芒。   光芒散去,出现一条黑蛇,黑蛇身躯庞大,少说也有几百年大树那般粗。它竖瞳赤红,浑身鳞片漆黑,给人一阵阴冷诡异感觉。   见到有人,黑蛇侧头朝他们看来,浑身鳞片寸寸皲裂,皲裂开瞬间,又复原,仿佛没有皲裂一般。   在场八个大汉和四个中年人见状,呼吸一滞,手脚发软,勉强保持冷静,他们转身就跑,连棺材也不要了。   棺材矗立于板凳,在狂风中摇晃几下,眼看要被吹翻在地,又奇迹般稳住了,任狂风如何吹,都不再动弹,仿佛脚下生了根。   江怀玉稳住棺材,从谢眠身后一点地面便想落到山道上。   谢眠卷住了他,牢牢把他卷在自己身边。江怀玉正要让他放开,天上响起道雷鸣,绯红发带自他发上松开,蒙住了他眼睛。   “师尊别看,一会就好。”   谢眠的声音在江怀玉耳边响起。 第一百零八章   江怀玉不知道他蒙自己眼睛做什么,抬手就想扯开发带,手却不听使唤,无法动弹。   “解开!”江怀玉瞬间意识到谢眠给他下了禁行术。   谢眠没理他,松开缠住他的蛇尾。   谢眠松开不久,江怀玉便听到狂风咆哮折断树木的声音,伴随着树木倒地声,雷声滚滚,震耳欲聋。   雷声持续了几个时辰也没停歇,还有不断增大的趋势。   江怀玉听得心惊肉跳,快速解禁行术,边解,脑子里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原著中谢眠确实返祖化龙了,但现在剧情更改,他还能顺利返祖化龙?   虽然窥星老祖预测他能返祖,但……万一返祖化龙失败了会怎样?   江怀玉正胡想乱想,忽然发觉术法不解而失效了,按理说术法不会失效,除非下术法者重伤到无法维持术法。   抬手猛地扯开发带,江怀玉视线顺着雷声,看见山顶有条黑龙。   昏暗天空下,山顶一片狼藉,树木折断烧焦。   黑龙身躯庞大,卧在山顶,它气息奄奄,浑身是伤,强健龙尾焦黑,露出血肉,血肉周围的鳞片几乎被天雷劈去大半,混着鲜血跌到地面。   ——天雷太过密集,绕是谢眠自愈力强,也无法在如此密集的天雷下,保全自身,不受重创。   似乎是察觉江怀玉的目光,黑龙同天上翻滚的天雷撕咬的目光缓缓看向江怀玉。   目光阴冷恐怖。   隔着重重树影,江怀玉一眼认出这条黑龙是谢眠。   谢眠化龙了。   谢眠化龙后,应该是失去了理智,朝他看来的目光,江怀玉感觉到杀意和陌生。   “轰隆——”一声,天地一声巨响。   昏沉天穹被天雷撕破,天雷泛着紫红光芒,裹挟着万钧威压,穿过滚滚乌云,朝谢眠劈去。   狂风大作,谢眠落在江怀玉身上的目光移开,疯癫般看向劈来的紫红天雷。   紫红天雷名唤九重天雷,聚天地灵气,是所有天雷中最强的一道雷劫,渡过者,前途无量,没渡过者,神魂俱散。   龙尾卷开地面焦木,谢眠静待九重天雷劈来,眼神狂热。   九重天雷距离他只有几米时,骤然被剑光破开,江怀玉身影出现在他身侧,霜寒剑泛着冷光。   “谢眠,一边去。”江怀玉道。   谢眠之前杀自己是为了返祖化龙,如今已经化龙,江怀玉说什么也不可能看着他死在九重天雷下,再复生。   江怀玉害怕他死多了,哪天就彻底疯了。   谢眠说他不会疯。   但江怀玉不信他,疯与不疯,不是他能控制的,更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雷声轰隆,谢眠哪里听得进江怀玉的话,他神志不清,见九重天雷被破,烦躁地朝江怀玉嘶吼,扬起伤痕累累的尾卷过江怀玉,张嘴就想撕咬江怀玉。   即将咬到江怀玉时,他脑袋一痛,骤然停住。   江怀玉心脏狂跳,差点被撕咬的恐惧促使他仰头看着谢眠,从硕大赤红竖瞳中,江怀玉清晰的看到自己倒影。   强烈疼痛下,谢眠缓缓合上嘴,他跟江怀玉对视几息后,变小了些,松松卷住江怀玉,低下头颅,漂亮的龙角小心翼翼蹭了江怀玉肩膀一下。   “师尊。”   谢眠唤了声。   江怀玉这一刻,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其他什么情绪,抬头去摸谢眠龙角。   龙角冰凉,弧度优美,分着几个小叉。几个小叉被天雷劈得有些破损。   谢眠把头颅又低下几分,让江怀玉随意摸。   九重天雷分为二十九道,一道比一道强,第一道被江怀玉破开后,天穹之上又快速聚集出第二道。   第二道九重天雷明显比第一道强,紫红得刺眼,从云层中窜出时,带出一阵空气撕裂声。   江怀玉余光看见第二道天雷,从谢眠卷着他的龙尾中翻身落地。霜寒剑在他落地后,剑尖朝下,以剑尖为中心,漾开一层冰霜,冰霜上还布有阵法。   这招满地霜寒是江怀玉在看到师尊易不平瞬间冰封整个深渊悟来的,在思过崖太无聊,只能悟剑法当消遣。   “躲一边去。”江怀玉注视着直直劈来的第二道天雷,朝谢眠再度吩咐。   谢眠没回话,他看向第二道天雷,眼中阴狠,焦黑龙尾微扬,一言不发便想将江怀玉扫下山顶。   江怀玉避开扫来的龙尾,踩着谢眠龙角,一脚把谢眠头颅踩地上,“返祖化龙目标已经达成,你再作死,就给为师滚。”   谢眠:“……”   谢眠摇摇欲坠的理智瞬间拉回,他伤势严重,被江怀玉踩地上后就起不来。   龙尾溢出黑红的血,谢眠直勾勾盯着江怀玉,僵持片刻,这才扭头远离。   江怀玉一剑逼走谢眠,第二道九重天雷已至眼前。   ……   山洞附近,林湛气喘吁吁从妖兽窝里御剑飞出来,他背后被妖兽咬出几道血痕。   抬手摸了摸背后血痕,林湛放下手,随意用衣服擦手上的血。   因为是游戏的缘故,要求系统屏蔽了痛觉,林湛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痛感。   “这都找遍了,就是妖兽窝里都翻了一遍,也没看到谢眠,系统,你逗我玩呢?”   林湛擦干净手上的血,从乾坤袋里翻出复元丹,草草吞服了一枚。   系统显然也很迷惑,它卡顿半天,才给出回复。   “系统推算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谢眠确实在这附近才对……可能是出现了病毒。”   “那现在这么办?”林湛按了下额头,觉得头疼。   系统道:“扩大范围找找。”   林湛:“……”   林湛心里呸了声,他道:“你权限不是挺高吗,搜搜看,附近哪里有雷劫,如果谢眠按你所说,真在渡劫,那肯定有雷劫,天地异动。”   “本系统只能推算,并没获得全界搜索功能。”系统回答。   林湛:“……”   林湛切了声,气笑出声,“你这个系统有什么用?笑死我了。”   “虽然本系统只有推算功能,但有个人应该能搜索。”系统沉默片刻,抛出了个解决方案,“本系统问问他,稍等。”   林湛怒道:“赶紧问,赶紧问。”有npc提供线索不早说,非要他辛辛苦苦搜了一圈,才提出来。   这他妈像极了某些小店里食品出问题,店员拿无意义的话绕一圈,实在绕不下去,才把老板找出来,给顾客解决问题。   ……   九重天雷连劈十道,皆被江怀玉所破。   在劈第十一道时,江怀玉收起霜寒剑,霜寒剑被九重天雷劈出几个豁口,再劈下去就要折断成两半,报废了。   自从得到霜寒剑,江怀玉便用各种灵宝加之灵力反复淬炼霜寒剑,把身为上品灵剑的霜寒剑硬生生淬炼成半步仙器。   要让霜寒剑被九重天雷劈报废,江怀玉身为剑修,根本舍不得。   他宁愿自己被劈。   将霜寒剑收回丹田,江怀玉压了下翻涌的气血,抬手转出备用灵剑,他备用灵剑多得是,就是没有霜寒剑称心如意。   天穹之上,第十一道九重天雷在集聚起后,直直落下,江怀玉挽剑,双指在剑刃划出道血口,血液顺着剑刃滑到剑尖。   正欲出剑破第十一道九重天雷,第十一道九重天雷却在半空分裂成两道,一道直击自己,一道混着刹那间凝出的第十二道九重天雷直击谢眠。   谢眠闭眼盘在一边,他正在修复自身伤,肉眼可见,他龙尾上焦黑部分已经长出新肉,被劈掉龙鳞的部分也在快速浮现新鳞片。   江怀玉见状,心急如焚,当即一剑破开劈向自己的九重天雷,挡在谢眠面前,凝成数道剑意,直面朝谢眠劈来的九重天雷。   第十一道九重天雷和第十二道九重天雷融合在一起,威力翻了数倍。   江怀玉不确定自己能否顺利挡下劈向谢眠的九重天雷。   心弦紧绷,江怀玉注视着劈来的九重天雷,忽然,他脚下一空。   谢眠在此时睁开眼,身躯变大,把江怀玉卷入自己保护区。   “轰——”一声。   九重天雷直直劈到谢眠头颅上,转了个弯……   ……劈偏了,劈到左侧倒下的树木上,劈到的瞬间,余威向周围一圈圈漾开,树木燃起熊熊大火,飞快化为灰烬。   江怀玉:“???”什么情况?   江怀玉推开谢眠卷着他的龙尾,跃到龙身上,去看刚刚劈偏的九重天雷,“谢眠,你做了什么?”   九重天雷是最高雷劫,据记载,千万年只降下过三次,每次降下,必中渡劫者,或者挡劫者,从无虚降。   现如今居然劈偏了,还劈偏得这么离谱。   ——明明即将劈到目标,硬生生转了个弯,劈到一旁。   “弟子什么也没做。”   谢眠正在疗伤,被迫打断,神智和意识瞬间混乱,他盯猎物一般盯着江怀玉。   盯了几息,混乱地认不出江怀玉是谁。   压着撕咬嗜血的本性,谢眠下意识扬尾把江怀玉推开,推得远远的,而后直面即将到来的十三道九重天雷。   江怀玉听到谢眠说什么都没做,抬头看向在乌云中翻滚的紫红光芒,若有所思。   九重天雷在乌云中徘徊片刻后,凝聚出第十三道九重天雷,朝谢眠劈来。   即将劈到谢眠时,江怀玉出现在谢眠头颅处,收剑挡在谢眠面前。   昏暗天幕下,紫红到耀眼的九重天雷硬生生僵在半空,左右乱窜,乱窜几息,再次劈偏,劈到山道上。   江怀玉:“……”   果然如此。   九重天雷不会劈他,只有他在谢眠身边,九重天雷怕牵连到他,便不会劈谢眠。   不清楚为什么九重天雷不劈他,江怀玉瞥了眼在乌云中翻滚的九重天雷,转身紧紧抱住谢眠。   谢眠被他抱住,恢复了些神智,静静让江怀玉抱住,龙尾还圈住江怀玉。   狂风呜咽作响,九重天雷在天上反复徘徊,徘徊数回后,落在谢眠周围,狂轰乱炸。   江怀玉听着狂轰乱炸声,心疼地想,早知道九重天雷不劈自己,就不用霜寒剑破劫了,霜寒剑差点报废。   ……   无论九重天雷怎么劈,江怀玉就是不离开谢眠,各种恐吓花样都宣告失败后,九重天雷一口气连劈十道,把山顶夷为平地,愤愤消散于天穹。   ……   “怎么样?你问人,找到位置了?”林湛百般无聊问道。   系统好半天才回复,似乎刚问完回来,“找到了,但晚了,已经渡劫返祖。”   林湛:“……”   林湛心说你个垃圾系统。   抬脚狠狠一踹身侧水流,林湛怒道:“我不管,给赔偿!花费了这么长时间做这个任务,最后败于你手中,赔偿!”   系统:“……”   系统沉默片刻,问,“两十积分赔偿,不能再多了。”   林湛正要说,你打发谁,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他扭头一看,一团黑雾中漂浮在他身后。   ——是映玄机。   “原来你躲在这里,叫本少尊好找。”黑雾笑到,语气温和,带着散不去的阴森鬼气。   林湛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   九重天雷散尽后,细雨自天空飘下,轻轻落在江怀玉脸上,手上,带来一丝丝凉意。   摸了摸谢眠基本恢复正常的漂亮龙角,江怀玉道,“好了,被圈着为师了,雷劫已结束。”   谢眠闻言,身躯变小,他并没有放开江怀玉,反而圈着江怀玉,龙首趴到江怀玉肩上。   江怀玉偏头看他,”怎么了?”   谢眠蹭了蹭江怀玉脖颈,龙鳞合着细雨,带起湿意,他用心念轻声道:“师尊,你别忙着走,陪弟子几天,好不好?”   江怀玉疑惑不解,“陪你?不是已经陪你化龙了吗?还要怎样?”   江怀玉认为他说的陪,就是陪他返祖化龙。   谢眠恢复人形,他从背后环住江怀玉,嗓音低哑,黑衣衣角往下滴着血,“弟子想要的不是师尊陪弟子返祖化龙,而是想要师尊陪弟子返祖化龙后几日。”   江怀玉闻言,才知道自己误解了。“光陪你就行了?”   谢眠顿了许久,应道:“是。”   “要几日?”   “五日。”   江怀玉余光瞥了眼腰间玉牌一眼,犹豫片刻,点头,“好,为师陪你五日。对了,有个事跟你说一下,你返祖时……”有人前来山洞,形迹可疑。   江怀玉话没说完,千幻伞撑开,雨点尽数砸到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伞面浮现的白雾比江怀玉第一次见时更浓郁,仿佛要凝成实体,从伞面飘出来。   “你撑伞做什么?”江怀玉未说完的话滞下,微微蹙起眉,“雷劫刚走,此地蕴育天地灵气,你应当在此吸收这些天地灵气才是。   “若不然,叫为师陪你五日,做什么?”   吸收天地灵气时,需要有人护法,防止意外。   “天地灵气不急。”谢眠扣住他手腕,把江怀玉拉入千幻伞中,按在床榻上,“弟子是想……”   江怀玉被按在床榻上,有种不详预感。 第一百零九章   “想什么?”江怀玉压着不详问,他撑着床榻就想坐起,但没坐起,被谢眠死死按在床榻上。   谢眠低头看江怀玉。   千幻伞内点缀着星光,随着千幻伞的品阶提升,亮如白昼的千幻伞内部也出现昏暗,衍出微末星光。   江怀玉陷在星光中,暗红衣领微折,露出的一点锁骨如玉般细腻。   长睫轻扇,江怀玉仰望谢眠,“说话,你想什么?”   他话刚落,谢眠弯腰撩开他脖颈处几丝头发,张口一口咬在他颈侧,江怀玉痛得微微蹙起眉,轻嘶出声。“谢眠!”   尖牙咬破皮肤,渗出点血液。谢眠松开口,痴迷舔去血液,嗯了声。   嗯字带着温热触感顺着江怀玉脖侧往上轻咬,滑过下巴,落到江怀玉唇上。   江怀玉瞳孔猛缩,意识到什么,当即抬手推开谢眠。   谢眠被他推开,握住了他手腕,“师尊不是说好陪弟子的吗?”谢眠忽然道,他不再咬江怀玉,抬起头,赤红竖瞳直勾勾看着江怀玉。   “出尔反尔?”   江怀玉哪里想得到会是这种陪,“为师答应你的陪你五日,不是在千幻伞内!”   谢眠握紧了他手腕,缓声道:“可弟子说得陪就是在千幻伞内。师尊难道不知道,成年龙族会有需要伴侣陪伴的热潮期?弟子返祖化龙后……进入热潮期了。”   江怀玉怔住,他经谢眠一提,瞬间想起龙族有热潮期。   “弟子心悦师尊。”谢眠解释完,松开江怀玉手腕,低下头,贴在江怀玉耳边说话,说话时带着股冷香。   “想师尊陪着,师尊别拒绝行吗?”   江怀玉耳边激起阵冷意,酥酥麻麻,他有些心乱,但只乱了一瞬间,“……不行。”   “师尊。”谢眠唤道。   江怀玉道:“不行。”   谢眠陷入沉默,沉默许久,站直身体,弯眼笑问,气息有些不稳,“二十年前弟子说给师尊时间考虑,要不要接受弟子。师尊如今断然拒绝,是不接受弟子?”   “是。”   江怀玉从床榻上坐起,垂下眼帘,不去看谢眠,“为师还是觉得你我更适合当师徒。”   二十年前答应考虑,江怀玉是昏了头,被谢眠三言两语蛊惑住了。   面壁思过二十年,江怀玉便从昏头状态清醒过来。   他对谢眠没有喜欢,他甚至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还有被绿的风险,怎么算都不划算。   比起喜欢谢眠,江怀玉觉得他对谢眠更多的是作为师尊的关心,无关情爱。   想明白对谢眠没有情爱的喜欢,江怀玉瞬间轻松。他想,哪日再见,谢眠提及此事,他就委婉拒绝,如果谢眠不提及,那大概是时过境迁,忘了或者是移情别恋。   忘了或者移情别恋,他都无所谓,不会再主动提及,就当没有发生。   谢眠闻言,没说一句话,只是看着他。   江怀玉在谢眠的注视下,有些坐立不安,他站起身,抹去脖侧咬痕。   “日后别这样了,不妥,师徒不应该这样。”   江怀玉说到这里,顿了顿,“热潮期你自己解决。魔宴就在这几日,为师先去找界缝,答应好要去魔宴。对了,你之前隐蔽的山洞有人来,为师也不知是谁,你小心点,来者不善。”   一一嘱咐完,江怀玉掐诀就要离开千幻伞。   他刚开始掐诀,千幻伞内响起谢眠带笑的声音。“热潮期弟子没办法解决,师尊不同意,那弟子只能找其他同意的人。”   江怀玉掐诀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心里有点不舒服下,不舒服只一会儿,还不等便被玉牌闪动的亮光压下。   “小师弟,找到界缝没?”   江怀玉撒谎不打草稿,“还没有,好难找。”   “快些吧,我已经到魔界魔宴了,就差你了。”符无相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   江怀玉说罢,掐断跟符无相的联系,抬眼看向谢眠,“随你,为师不会插手你私事,放心。”   谢眠听到江怀玉善解人意的话,赤红竖瞳蒙上层阴影,他笑容淡了几分,有些冷。   江怀玉没察觉他不悦,着急去找界缝,快速道:“龙族体质特殊,人界就算有愿意的,也无法承受,去修仙界找愿意的,别在人界找。不与你说了,为师先走了,你……”   江怀玉眼前星光忽然一晃,连成几道线,径直从他身侧远去。   ——他被谢眠拽到床榻上,掐住了脖子,谢眠神情扭曲,俯身看着他笑,笑得江怀玉不寒而栗。   “弟子不会找其他人,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弟子认定师尊了。师尊若喜欢上其他人,弟子就宰了他。”   江怀玉被他掐得喘不过气,连话都说不出。   霜寒剑护主,感受到江怀玉受威胁,不召而出,一剑刺向谢眠。   即将刺到谢眠时,滞在半空。   龙鳞浮现在谢眠额角,谢眠看也不看霜寒剑,又收紧了掐江怀玉的力度,边掐边亲,“别想着做师徒,谁要与你做师徒。”   “合适做师徒的话,师尊收回去,再考虑考虑。”   江怀玉眼角因极度缺氧逼出眼泪,他抬手,运转灵力,去板谢眠的掐住他脖子的手。   放开……   返祖化龙不单单会带来强大力量、热潮期,还会带来龙族真正恶劣凶残残暴的本性。   谢眠原先血脉不纯,算不得真正的龙,还保留有人的本性。   而现在返祖成龙,再加上死次数过多,已经没有人的本性。   一旦激怒他,就会失控发疯。   谢眠任江怀玉扳自己手,低头撬开江怀玉唇齿。纠缠够了才消减怒意,他松开掐住江怀玉的手,倒在江怀玉身侧,把江怀玉拢紧怀里,偏执的重复。   “师尊把话收回去,再考虑考虑。”   江怀玉压着喘息,本欲发怒,却感觉到谢眠鸦黑长睫扇在他脸侧,有些润。   “师尊……再考虑考虑。”   “师尊。”谢眠又唤,声音发哑。   江怀玉抬臂把谢眠支开了一点,侧头看谢眠,因为热潮期,谢眠额角脖颈均延伸出黑色龙鳞,鬓角染湿,他强压着,眼底尽是不可言明的情绪。   叹了口气,江怀玉拿谢眠没有办法,“好,再考虑考虑。”   江怀玉话音刚落,谢眠抬头看他,眼尾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热潮期你自己真的无法解决?”江怀玉沉默片刻,问道。   江怀玉在记载中没见过龙族无伴侣,不清楚没有能不能。   谢眠道:“热潮期弟子确实没办法解决,会受反噬,但师尊实在不行,弟子自然也不能强求……”他顿了下,目光落在江怀玉锁骨上,“弟子想师尊陪弟子,弟子可以不碰师尊,师尊让弟子……”他压低了声音。   江怀玉闻言,心中叹了口气,闭上眼,缓了会,才睁开眼。   “好。”   谢眠问,“师尊说什么?”   江怀玉示意他松手,撑坐起,衣衫层层叠叠散在腰间,江怀玉低垂下眼,耳垂泛着点红,“记住你的话,不许碰,为师可以帮你。”   谢眠喉结发紧,他把江怀玉拉倒在床塌上,手指穿过柔顺墨发,“记住了。”   江怀玉咬着唇,闭上了眼。   ……   “你说好不碰的,混账……东西。”   江怀玉伸手抓住飘纱,飘纱温顺绕在他雪白纤细的指间。   他手指无力,没抓一会,就滑了下去,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扣住,十指相扣,拉回床榻。   床榻下,玉牌横在地上,不断闪着亮光。   “小师弟?”   “江怀玉?!你去哪了?回个话。”   “你三师姐魔尊找你,说她有办法让你直接来魔界。”   “小师弟????”   ……   混乱、冷香侵入。   细细被尝后,江怀玉没有一处舒服,浑身都浸满不属于他的冷香,脑海里尽是被绝对服从契约控制,乱七八糟的服从。   抬起手,江怀玉用手背遮住眼,他墨发散在床榻上,衬得肤色更白,而雪白肌肤上斑驳痕迹更触目惊心。   “师尊。”谢眠已经起身,一袭黑衣,他单膝半跪在床榻边,伸手拉开江怀玉手。   江怀玉没什么力气,轻轻松松被他拉开遮住眼睛的手,露出艳丽的脸,哭得泛红的眼尾。   谢眠视线落在他眼尾,低头,指尖碰了碰泛红眼尾,碰到一点湿意,“师尊是哭了吗?弟子不碰你了,你看看弟子。”   江怀玉难堪的偏过头,不看谢眠,他把自己埋入被中,忍着嘴角撕裂的疼痛,骂道:“谢骗子,走开,为师不想跟你说话。”   江怀玉骂得没有什么威慑力,他声音有些沙哑,说出的话模模糊糊,找不到着重点。   与其说是在骂人,还不如说是在……撒娇。   江怀玉显然知道自己声音已经变了调,更加难堪。   “你明明说不碰为师,说永远不用绝对服从契约强制命令为师,结果呢?一个没做到。死骗子,混账东西,臭不要脸……”   骂了几声,江怀玉就不骂了,嗓子痛。   谢眠鸦黑睫毛下垂,几缕发丝散在脸侧,他撑臂俯身,靠近江怀玉,“师尊别生气,弟子知错,你责罚弟子好不好?弟子绝无怨言。”   江怀玉不理他。   谢眠见江怀玉不理他,又道:“给师尊摸龙角,或者龙尾?师尊别生气了。”   他话未说完,江怀玉从被子里抬起头,掐诀,召出备用灵剑。   剑指谢眠,江怀玉用心念道:“绝对服从契约,现在立刻解开。不然……”   “不然如何?”   江怀玉气急,道:“为师……告诉师尊!你给本尊等着!”江怀玉气得后面半句也不自称为师了,直接本尊。   “弟子倒是想解开,不过弟子找了二十年,没找到解开方法。”   谢眠回答,他改单膝半跪为坐于床边,双指夹住江怀玉指着他的备用灵剑,江怀玉早已耗尽力气,身心疲惫,他没用什么劲,就从江怀玉手中拽过灵剑。   拽过灵剑,龙尾探入被子,谢眠卷住江怀玉腰,把江怀玉整个人拉入怀里。   江怀玉腰细柔韧,龙尾能顺着卷上几圈。   江怀玉满身狼藉,措不及防被拉入谢眠怀中,他涨红脸,“放开说话。”   “还有哪里没碰过?”   “谢眠你……”江怀玉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顾不得嘴角撕裂的疼痛,咬牙切齿道,“无耻至极,你给我滚,本尊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你给本尊滚……”   滚字没出口,尽数被药物化开的刺痛堵了回去。谢眠边给他上药边道:“弟子有段记忆给师尊,关于九龙岛。”   “什么?”江怀玉茫然,刺痛痛得他眼尾泛出点眼泪。   “师尊可还……”   “小师弟???”谢眠的话被符无相打断。   玉牌已经从地上拾起,连同衣服一起放在床边,此时,玉牌正不停闪着光。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几日不回消息?” 第一百一十章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几日不回消息?”   符无相捏了捏眉心,魔界昏红天际下,他衣袍仿佛漂染上层红。   江怀玉听到符无相的问话,有些头疼,他不是不想回消息,只是他的声音……不合适回消息。   深吸一口气,江怀玉正欲跟之前一样不管,等声音恢复一点再回复时,却见玉牌飞到谢眠身侧。   谢眠抬起薄薄的眼皮,道:“符尊者,江尊者在下借走了,等办完事再还给符尊者。”   谢眠说得太快,江怀玉连蒙他嘴都来不及。   玉牌那边陷入一片死寂。   随后,响起一道巨响,像是什么落在地上。   符无相语气不善,道:“谢界主,你借本尊小师弟做什么?”   符无相听出这些谢眠的声音,毕竟是叫了好些年的师侄。   谢眠并未回话,他在符无相要他把玉牌给江怀玉时,断然掐断了联系。   “你……”符无相察觉谢眠掐断联系,想到之前怀疑谢眠在江怀玉身旁,江怀玉却极力否认的事,脸色难堪下来。   ……   “谢眠,你说什么话?”江怀玉蹙眉,斜谢眠一眼,用心念不赞同道,“为师极力满着二师兄,你倒好,直接戳破。”   谢眠放回玉牌,垂眸看向他师尊。江怀玉娇生惯养,皮肤过于白,因为过于白,上面有点痕迹就显得狰狞。   现在满身痕迹,狰狞得让人觉得恐怖,仿佛他受了什么酷刑。然而,他只是在自己得寸进尺下,绝对服从命令中,做尽了不该做的事。   细碎且压抑。   声声入耳,往心口去。   点了些灵药在几个清晰咬痕轻轻摸开,谢眠嘴角不着痕迹上扬,道:“几日不回符尊者消息,符尊者难免担心,与其等他找上门,不如弟子先承认。迟早会知道。”   江怀玉一想也是,迟早会知道他和谢眠有联系。   不过,应该不会猜到其实他是陪了谢眠几日,太荒唐。   郁闷嗯了声,江怀玉用心念道:“你刚才说什么九龙岛记忆?”   江怀玉边问边撇开他上药的手,拿过灵药,不自在道:“为师自己来,你松开。”   谢眠龙尾微微缠紧了江怀玉,他拿回灵药,只当没听到江怀玉后半句,细细上药,道:“杀谢芸时,弟子曾说过,谢芸不是在九龙岛帮助弟子之人,而是冒充的,师尊可还记得?”   千幻伞内亮如白昼,香薰丝丝缕缕浮动。   江怀玉无法阻止谢眠上药,只好作罢,忍着不适,点头道:“记得,当时为师问你是谁,你说等你确定了再告诉为师,为师便没有再追问。”   “那人是师尊。”谢眠轻声道。   江怀玉蹙起眉:“为师?”   江怀玉穿过来时,谢眠已经拜入玄魏宗,九龙岛也被剿灭了。   不可能是他自己。   难道是原主?   江怀玉没有原主记忆,但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原主,原主嚣张跋扈,不像个会跑九龙岛帮谢眠的存在。   更况且九龙岛那么危险,身为修士的他,怎么进得去?还陪伴了两年。   “你是不是搞错了?”   “弟子确定没错。”谢眠带灵药的手往下滑,道:“谢芸的记忆有部分不是她的,弟子已经提了出来。现在还给师尊。希望师尊在想起九龙岛的记忆后能够回答弟子一个问题”   江怀玉闻言没吭声。   半响,应道:“什么问题?”   谢眠确实没有错,那就肯定没错,谢眠从不会拿不确定的事说事。   想来,确实是原主的记忆。   既然是原主的记忆,江怀玉也没必要推脱,他也想知道原主为什么会去九龙岛帮谢眠,怎么去的九龙岛,为什么做出这么违背他性格的行为。   原主忽然之间,变得神秘起来,拢了层纱似的。   谢眠轻笑一声,“等师尊想起来,弟子再问也不迟。”   谢眠说完这句话,手滑到江怀玉磨破皮的腿间,江怀玉浑身一僵,过于敏感逼得他染上薄红的眼尾浸出湿意,睫毛剧烈颤抖。   谢眠见状,不合时宜的想起什么。   他细细上好药,收起灵药,闭上眼,去取温养在识海内,提出来的那段记忆。   江怀玉在他上好药时,便挣开他怀抱,极其难堪地缩回床榻。   床榻柔软泛着股冷香,江怀玉埋了几息,抬起头,偷偷打量谢眠。   谢眠正闭眼取记忆。   他墨发用精巧银扣半束,向来带笑的眉眼温柔,但这温柔又因他偏冷的气质,给人一种冷刃出窍的锋利感。   江怀玉打量着谢眠,发现谢眠闭上眼十分好看,他鸦黑睫毛能在脸上投出一片阴影。   江怀玉盯着阴影看,神使鬼差,撑起身体,抬手,无力的指尖轻轻去碰阴影。   即便谢眠用绝对服从契约对他过分至极,迫使他只能迎合满足对方,他心中也生不起厌恶,只有恼火谢眠不信守承诺的怒气与羞耻。   为什么不厌恶?或者憎恨?   自己明明对他并没有超出师徒关爱外的喜欢……之前答应帮他,是心疼他,软于他扇在脸侧的润意。   “师尊做什么?”谢眠忽然睁眼。   江怀玉心中一惊,连忙收回手,“没什么。”   谢眠视线扫过江怀玉指尖,停留片刻,没过多追问,取出记忆,谢眠将一团雪白雾气似的记忆置于江怀玉眉心,记忆碰到江怀玉,径直融入江怀玉眉心。   无数画面在雾气融入江怀玉眉心的瞬间,席卷江怀玉脑海,江怀玉眼前一黑,倒在冷香中。   ……   ………   “你是谁?”   昏暗潮湿、水声滴答作响。   江怀玉思绪混乱,模模糊糊,低头看向问他是谁的黑衣龙族,这黑衣龙族大概九岁,快进入少年时期,他睁着眼睛,赤红竖瞳蒙着一层黑雾,有些空洞。   他胸口有个血洞,手中正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刀尖往下滴血,歪头笑着问自己,你是谁。   “说话,我知道你在我面前。”   房间昏暗,只有凄清月光从窗外射入,射到黑衣龙族苍白的脸上,有些阴森。   江怀玉记得,他得到谢眠给的原主的记忆后,晕了过去。   那么现在…   看来现在是在原主记忆里,面前这黑衣龙族就是谢眠。   谢眠少年时期跟他成年时期,变化不大,只是相貌较柔和,没有长大后那么锋利,偏冷。   江怀玉正欲开口回复谢眠,却发现自己无法说话。他这才意识到谢眠并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站在一边的原主。   原主跟他一模一样,只是身着青烟萝裙,挽着发,擦着胭脂,妆容精致。   女装?   江怀玉表情僵硬在脸上。原主帮谢眠,怎么女装?   原主听到谢眠的质疑,看着谢眠,用温和女声,道:“甲人路。”   “甲人路?”   感受到江怀玉身上的同族气息,谢眠转动手中带血刀,冷笑,“名字挺好听,不过……九龙岛没有甲姓的龙族。”   原主嗯了声,认真道:“我刚才骗你的,我叫谢眠。”话音刚落,带血利刃擦着他脖颈定在地上,入地三分。   “这是我的名字。”   原主脖颈被划出一道血痕,轻嘶了声,他偏头看向入地三分的利刃。   利刃颤抖两下,飞回谢眠手中。他抬手刺了自己肩膀一刀,根据原主的声音,准确不误走到原主面前,拿刀刃拍原主脸,拍出一脸血。   “怎么,见我眼瞎落魄了,就来戏弄我吗?”   “我死不死管你什么事?”   “阻止我死,你是要给我陪葬是吗?”   谢眠说话,句句带刺。原主的脸被刀刃拍得生疼,他抓住谢眠手腕,血液顺着他脸往下滑,很快就把他半张脸染红。   “谢眠!”   原主似乎要发火,却又压了下去,沉默片刻,道:“你眼睛我会治好,你犯不着去死。”   “治好?”谢眠笑道,“不需要,我就是想死。”   “你敢。”原主冷声道,“每次死而复生都是在消耗理智,达到一定上限,就会彻底失控,变成只知道杀生的疯子。”   原主松开谢眠手,夺过带血利刃丢地上,“你是想成为杀生的疯子?”   谢眠变了脸,他阴沉下脸。   “你到底是谁?”   谢眠死而复生的事,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知道的都下黄泉了。   原主叹了口气,平静道:“甲人路。”   原主说着,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他头发挽成了简单女式发型,身上着得也是绿萝轻纱裙。   “我会保护你,你不需要去死,用死保护自己。”   谢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原主,看了会,露出个笑。   “好啊,甲姑娘。”   江怀玉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他听着原主和谢眠的对话,心里掀起巨浪。   原主……   原主……难道也是穿书者?他怎么会知道路人甲,怎么会知道死而复生?   甲人路,倒过来就是路人甲。   江怀玉陷入了巨大谜团中,他追随着原主视角,看到谢眠在假意接受帮助后,装乖买巧,借刀杀原主,被原主锤回原形。   原主将书籍翻开,放在房间角落处,然后拎着谢眠,丢进书籍靠墙组成的三角空间中,“你给我面壁思过。”   谢眠从书籍里探出头,张嘴就咬原主。   原主按住了他头,硬生生压到地上,“敢咬我就揍你。”   谢眠赤红竖瞳憎恨地盯着原主,一甩尾巴,把自己盘在书籍下,不动了。   原主这才收起手,随手拿起本书,问,“你不知不知道,你像极了农夫与蛇里的毒蛇。”   谢眠动了下尾巴,尾巴如疾风搬,拍倒围住他的书籍。   “你不该生气。”原主重新竖起书籍,“如果我是你,我会一直隐忍到有机会,杀了对方再生气。”   谢眠闻言,抬起头,他眼瞎,看不到原主,只能凭声音感觉到原主就在他身边。   “你到底是谁,我从未在九龙岛听到过有关你的信息。你靠近我,是想要研究我为什么能死而复生还是想要什么东西?”   “一直躲在我这里不出去,也不参与任何宴会,你该不会是九龙岛某个叔父逃走的金丝雀吧?”   谢眠恶意满满道。   恶意的话刚落,书籍被猛得合上,谢眠整条蛇都被夹在书页里,动弹不得。   原主转动书籍,笑道:“实不相瞒,我是来教你做个人的。”   谢眠:“……”   简陋的房间内,昏暗的灯光下,谢眠漆黑鳞片泛着寒光,他恨恨吐蛇信子,道:“我母亲就是人,用你教?”   “你母亲理你吗?”   谢眠不吐蛇信子了。   江怀玉站在一旁,见状,叹了口气,看向原主。   原主没有束发,墨发散在地面,他盘膝而坐,垂着眼帘,妆容精致,卷翘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打开书籍,原主带着几分宠溺,道。   “我教你修炼怎么样?”   ……   原主教谢眠修炼时,江怀玉就盘坐在谢眠对面,抬指抵着下巴看谢眠修炼。   他没注意到,原主正靠在窗前,也抬指抵着下巴看谢眠修炼。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谢眠学习能力很强,教一次便能领悟,不仅能领悟,还能举一反三,修炼上,原主没费什么心便把谢眠带上修炼之道。   谢眠能修炼后,原主就开始教识字,把书籍全部录入玉简中,让谢眠通过玉简能在识海中用神识看见书籍……   ……   谢眠开始识字的第五天夜里,江怀玉注意到他在用手帕擦刀,原主来教他认字时,他又收起了刀。   刀尖在明亮的灯光下,划过一点寒光。   江怀玉看见谢眠收起刀,乖巧问今日学什么时,眼皮一跳,感觉原主头上飘着三个危字。   原主似乎没察觉谢眠的恶意,一如白天,翻开书籍,对照玉简中录入的内容,教谢眠识字。   谢眠笑着听原主念字。   原主念着念着,眼皮逐渐沉重下来,“咚——”一声倒在桌子上,谢眠听到他倒在桌子上的声音,抬手推了推他。   “你怎么了?”   谢眠颇为担忧道:“甲姑娘?你说句话。”   原主一动不动。   谢眠听他没动静,抿着唇,缓缓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利刃从他袖中滑落到指尖,谢眠拿起利刃,在原主脖子上游走,精准无误的找到动脉。   “虽然很感激你教我,但……你必须去死。谁叫你知道我能死而复生?”   江怀玉心脏一跳,他当即掐诀想唤醒原主。刚掐诀,江怀玉又想到这里是原主过去的记忆,他掐诀是唤不醒原主的,他只是个观看原主过往记忆的傍观者。   他正想着自己是傍观者,一道寒光在墙壁上闪过。   谢眠握紧利刃,一刀扎入原主脖颈,血从血管里喷出来,滚烫,溅谢眠一脸。   松开利刃,谢眠抿紧唇,他抿了片刻,笑了声。鲜血顺着他脸往下滴,在桌面溅出一朵血花。   “你说你会保护我,可我觉得,你只有死了才是真的保护我。”   “你不会怪我吧?”   谢眠的脸在明亮灯光下格外阴冷,他从袖中抽出手帕,慢条斯理擦去脸上的血,而后吹灭房间里的灯,凭借记忆,离开房间。   从一开始,谢眠就没相信过原主,九龙岛上根本不存在会帮他的龙族。   龙族是什么东西,谢眠深有体会。   与其被拿捏住秘密,等到被收割信任,利用尽价值,不如先发制龙,杀了她。   江怀玉看着这一幕,手心发凉,他能理解谢眠的做法,可……   江怀玉从窗户处往外看去,他只见谢眠离开房间后,站定在不远处,指间掐燃一道火光。   火诀术,原主教给他的基础法诀。   谢眠这是想干什么?   他难道是想……毁尸灭迹?   江怀玉刚想到毁尸灭迹,谢眠指尖火焰已经落在房间外,瞬间,熊熊大火燃起,浓烟滚滚。   江怀玉是傍观者,并没有受大火影响,他甚至能看到大火中,原主披在身上的衣服,燃起火,火顺着一路爬到原主肩膀处。   江怀玉不忍地移开了目光,这种眼睁睁看着原主被烧,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及其糟糕。   原主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该遭此罪。   可他又不能怪谢眠过分,原主确实来得太诡异,查无踪迹,还把握了谢眠的秘密。   如果他是谢眠,在九龙岛危机四伏的现状下,可能也会……做出这种事情。   谢眠站在房间外,他一直等到大火吞并房间,连带这整个冷清的院落一起被点燃后,笑容才消失在脸上。   漆黑灰烬自大火中飞扬到半空,谢眠似乎是感觉到灰烬落在脸上,他缓缓扬起头,任由灰烬扑在脸上,赤红竖瞳空洞。   原主医治了好些日子,他依然看不见,虽然不再每晚灼热疼痛。   转身正准备离开,谢眠忽然听到熊熊烈火传来剧烈咳嗽声。   他意识到,原主可能有保命法宝,并没有被他杀死。   谢眠阴沉下脸,转身就走,没走两步,站定在原地。   他站了会,猛地回头,冲进大火中。   江怀玉正想着原主会不会死,却见谢眠从门外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他摸索着来到书桌前,扶起正在距离咳嗽的原主。   熊熊大火中,房梁崩断声中。   谢眠扶着原主离开了房间。   离开房间后,江怀玉见谢眠拔出了利刃,咬破手指,给了滴心头血给原主。   他给了滴心头血给原主后,半支着腿坐在地上,赤红竖瞳空洞,看着原主。   原主在龙族心头血的作用,很快止住血,保住命,他睁开眼,茫然问道:“发生了什么。”   谢眠也露出迷茫的表情,他道:“不知道,忽然你就被伤了,然后就着火了。”   “是吗?”原主眯起眼睛。   谢眠乖巧点头,“是。”   原主摸向脖子,神色不明。   他脖子上刀伤已经消失。   ……   谢眠杀了原主一次,又跑回来救了原主一次后,便不再跟原主作对,整日跟着原主跑,像条小尾巴。   他甚至不再称呼原主为甲姑娘,而称呼为姐姐。   左口姐姐,右口姐姐,遇到其他龙族欺负辱骂,回到重新构建好的院落,更是心心念念着找原主。   “姐姐最重要,没人能比上姐姐。”   少年谢眠笑着说对原主说,他眼尾微微小勾,干净的仿佛盛着一捧雪,仰头看人的模样显得极其乖巧。   江怀玉站在花下,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的,连带着毫无错点的原主都看不顺眼。   月满弦,江怀玉拂开花,红衣猎艳,沾着凌晨时的水雾,他冷笑,“呵,谢莲花。”   “说得唱得都好听。”   “前面还杀了对方,纵火烧尸,这会就一口一个姐姐,成了心尖尖。”   “若是对方知道你杀他还纵火,我看你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二章   嘴上说着看你谢莲花真面目被发现了怎么,江怀玉不再看谢眠,他极力压着不舒服,继续看原主的记忆。   原主接下来的记忆都跟谢眠有关。   想办法医治谢眠眼睛、解答谢眠修炼上的疑问、教识字、教处事、教琴棋……   谢眠记性极好,不论他教什么,都能飞快接受并学会。   江怀玉从来没见过像谢眠这样抓住机会,就不顾一切汲取,往上爬的存在。   暑去寒来,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便又到龙族淘汰大比,龙族淘汰大比,龙族比试适龄者都要参与,输的龙族将被淘汰,而赢的龙族可以获得资源以及生存下去的权利。   原主边拆谢眠眼上绷带边问谢眠,“教你的术法都会了吗?”   原主教谢眠的是妖族术法。   谢眠盘坐在干净地面,闻言,温顺点头,”记住了。”   “不可以……”原主顿了下。   谢眠知道原主的意思,默契补充道:“不可以自尽,除非实在赢不了,死而复生是下下之策。”   原主点了点头,“不错。”   雪白绷带一圈圈拆开,药香味弥漫在狭小空间。原主拆完最后一圈绷带,站到谢眠身后,“睁开眼睛看看?”   鸦黑睫毛扫过皮肤,谢眠睁开眼,入眼一切都模糊,只能看到个大概轮廓。他转头看向原主,他只能看到原主身形纤薄,身着淡紫罗裙。   “姐姐,还是看不见,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大概。”   原主收拢绷带,道:“看来还要治疗一次才能彻底清除毒素,等淘汰大比结束再治疗。”   谢眠闷闷嗯了声,他站起身,正要前去淘汰大比,原主叫住了他。   “阿眠。”   谢眠停驻脚步,“有事?”   江怀玉见原主取出枚平安玉,平安玉玉佩质地通透,阳雕着凰,正是先前谢眠砸碎,江怀玉又修复好,还给谢眠的那枚平安玉。   用红绳穿过平安玉,原主拉过谢眠手,将平安玉放在谢眠手中。   入手冰凉,谢眠几乎是瞬间明白这是什么,他不解地皱起眉,“玉佩?给我的?”   “给你的,我在里面刻了祈福。”原主认真道,他抬手揉了下谢眠头,“大比平安顺利,去吧。”   谢眠缓缓握紧平安玉,垂下眼看平安玉,虽然他看不清平安玉长什么样。   冬日微寒的阳光如轻纱般从菱花木窗散入房间,斑驳映于谢眠侧脸,将他发丝染上些许金色。   阳光下,谢眠极力压制上扬的嘴角,他眉眼微不可见的带出几分欢喜。   少年时期的谢眠眉眼像极了他娘,带出欢喜时,温顺乖巧,任谁也想不到他内里黑透了。   “怪不得那么看重。”   江怀玉站在一侧,见状,终于明白为什么谢眠看重平安玉了,斜平安玉一眼,抬手也去揉谢眠头。   手却直直从谢眠发间穿了过去,没揉到。   ……   谢眠去龙族淘汰大比后,原主便着手炼制治疗眼睛的灵液等,江怀玉是想去看龙族淘汰大比的,但他离不开原主,这里是原主的记忆。   叹了口气,江怀玉放下去看龙族淘汰大比的念头,坐在桌上,看原主炼制灵液等。   原主炼制灵药等手法很熟练,他炼制时,神情专注,不容有分毫差错。   江怀玉的目光从他指间滑动的柳绿色灵液往上看,落到原主脸上。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江怀玉确信原主就是穿书者,他的言行举止都透露出他是个穿书者。   不仅如此。   江怀玉发现他的很多习惯都跟自己相似,有时候看着原主,江怀玉就仿佛看到另外一个自己。   很神奇。   江怀玉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跟自己这么像的人。   江怀玉更没有想过原主会是他自己,毕竟他清楚记得自己是在晚上熬夜改设计稿,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后就穿书了。“我道是谢眠那小子瞎了眼,怎么不想方设法讨好我,原来是住处藏娇,忙着陪去了,害我伤心许久。”   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声音讥讽味十足。   伴随着讥讽的声音,哐——”一声,房门尽碎,一个早已过了龙族淘汰大比适龄期的龙族出现在门口。   他头上有角,鲛丝编织的上衣绑在腰间,上半身不着衣,肌肉麦色结实。   江怀玉当即看向他,原主也停止炼制,收起灵液等,看向他。   那龙族见他朝自己看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飞快压了下去,他挑了下眉,抄起双臂,慢条斯理道:“血脉不纯,龙息较弱,看来你也是个杂种,比谢眠那小子血脉还低贱。不过我怎么未见过你?”   原主抬起眼,“你再说一遍。”   “你谁?颇有几分姿色就敢命令……”那龙族闻言,嗤之以鼻,他正欲用血脉压制原主这个“杂种”,带回殿折磨,让她知道什么叫高低贵贱,张嘴却猛地吐出口血。   一道剑影从他背后穿透丹田,绞碎龙丹,震碎经脉。   原主收起剑影,凉飕飕道:“不过修炼了二十几年,也敢到我面前跳。”   那龙族在原主收起剑影时,气息断绝,栽倒在地,显出原形,一条湖蓝色的龙。蹙起眉,原主来到那龙族面前,抬脚踢了下那龙族。   龙族虽然经常玩命厮打,抢夺资源,但他们除了淘汰大比,很少有厮打出命的时候,比起厮打出命,他们骨子的恶性让他们更喜折磨输者,例如折断全身骨头,割掉下巴。   正为难怎么处理这条被杀死的龙时,一阵轻微脚步响起。   谢眠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事?”原主问,江怀玉心里也想问,他和原主默契地转头看向谢眠。   房间里血腥味浓郁,谢眠赤红竖瞳如同蒙着层薄雾,他视线落在地上湖蓝龙上,应道:“心里不安,觉得会出事,所以半路又回来了。”   “已经处理好,没事,你去参加你的淘汰大比。”   谢眠并不听原主的话,他话锋一转,问道:“姐姐打算处置这应表兄?”   应表兄指的是被原主一剑影杀死的龙族。   原主道:“还没想好。”   “应表兄血脉纯,他若是死了,没处理好,迟早会查到这里。依阿眠之见,不如将他丢到葬龙崖下,让戾气吞并了,毁尸灭迹。姐姐以为呢?”   “这……葬龙崖在什么地方?”   “阿眠带姐姐去,葬龙崖没去过的容易迷失在里面。”谢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快去快回,不会耽误参与淘汰大比。”   “葬龙崖容易迷失的话,你眼睛看不见怎么带路?”   “隐隐约约能看见轮廓,不会有多大影响。就算瞧不见,去往葬龙崖那条路,阿眠也摸熟了。   “每年都有几十个的混血脉龙族被弄死,扔到葬龙崖下,阿眠血脉不纯,身份低贱,大多尸体都是阿眠带死奴收的,然后扔下的葬龙崖。”   “众生平等,没有谁天生低贱。”   谢眠闻言,笑着没说话。   葬龙崖环绕着一股腐烂味,缩地成寸,从崖脚到崖顶,腐烂味就淡了不少。   “直接丢下去?”原主问站在身后的谢眠,谢眠没说话,他只是看着原主。   他看着原主时,脸上带着笑容,江怀玉注意到他看着原主的笑容,心里有些发毛。   原主见谢眠不回话,微微蹙起眉头,从不能存放任何活物的芥子空间取出龙尸。   “那我丢了?”   谢眠依然笑着,不回话,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有些僵硬,但僵硬的弧度太细微,叫人难以察觉。   江怀玉一直盯着谢眠。   因一直盯着,虽然难以察觉,江怀玉还是察觉了,他瞳孔微缩,意识到面前的龙族不是谢眠!   “你不是谢眠,你是谁?”   江怀玉意识到的同时,原主随后也意识到,他收起龙尸,引出剑意,架谢眠脖子上。   谢眠笑容在这一刻瞬间僵硬,僵硬得不像个活物。   “检查到黑莲花预设剧情出现偏差,已找到出现偏差原因,执行抹除记忆指令。”   原主和江怀玉忽然一句极其冰凉的机械声,这声音像极了恐怖游戏中的系统提示音。   剑意在机械声下四分五裂,原主脸色瞬间难堪下来,嘴角溢出丝鲜血,他意识到什么,再度凝聚出剑意,一剑杀向“谢眠”。   剑意从“谢眠”身体穿过,漾开一圈接一圈的蓝色波纹。   并没有伤到“谢眠”分毫。   随着剑意穿过,原主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他猛地吐出口血,神色痛苦,跪倒在地面。   从葬龙崖下升腾而起的戾气带着腐烂味直扑原主后背。   江怀玉见状,不知为何,也感觉到点疼痛,神使鬼差,江怀玉伸手想去拉原主,把原主拉到自己身后。   然而。   江怀玉碰到原主的那刻,指间如尘埃般飞快融入原主,心中惊愕,江怀玉猛地从神使鬼差中清醒,想要摆脱原主。   原主却仿佛磁铁的负极,牢牢吸住他。   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被吸入原主体内,与原主融为一体。   撕裂的疼痛从与原主融为一体那刻起,蔓延至全身,密密麻麻如针扎、刀剜。   江怀玉嘴里全是血,他痛得忍不住颤抖,发出细微闷哼。   伴随着闷哼,嘴角血液控制不住往下滴,一滴接滴,粘稠的连成丝,打湿柳绿衣袖。   极致痛疼下,江怀玉忽然想起自己并非放出凶兽青回时穿过来的,他早就就穿过来了。   两百多年前就因熬夜修改设计稿穿过来了,胎穿成江家嫡子。   他的目的是来……来……   来做什么的?   他记得自己是答应了谁,带着目的来修仙界的。   但江怀玉忽然不记得自己答应了谁,带着什么目的来到修仙界,他冷汗淋漓,抬眼,透过睫毛上悬着的汗珠,望向“谢眠”。   强烈的不详笼罩心头,江怀玉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快走。他掐诀想离开此地,却发觉无法全身灵力消失了,如同一个毫无修仙能力的凡人。   “谢眠”几步走到他面前,抬脚一脚把他踢下葬龙崖。   “正在执行抹除记忆……”   空中风声呼啸,江怀玉只听到这么一句,便跌入葬龙崖。   葬龙崖底全是腐烂的尸体,有死奴的尸体;有血脉不纯,所谓低贱的混血龙族尸体;还有妖族的尸体……   江怀玉跌入崖底后,满崖戾气和靠尸体而活的东西都朝他聚集而来,没一会就撕扯出他魂魄。   魂魄被撕扯出后,江怀玉看到自己身体坐了起来。“谢眠”从崖上也下来了,他走到自己身体面前,伸手点了下自己身体额头。   用冰凉的机械声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穿书者,你怕蛇,你爱慕林湛,你从未来过九龙岛。”   “谢眠”说完这句话,朝江怀玉走来。   江怀玉痛得睁不开眼,他只感觉到“谢眠”停驻在自己面前,然后感觉自己记忆被剥出了一段,又一段,硬生生被剥出两段。   好痛……   江怀玉满脑子都是痛字,他魂魄颤抖缩成一团,然后被塞回身体……   “师尊,醒醒。”   “师尊?”   “醒醒。”   谢眠的声音在忽然耳边响起。   江怀玉被谢眠的声音叫响,骤然从回忆中清醒,他抬手一摸,因为深陷回忆中,眼泪打湿了脸颊,湿漉漉的。   “师尊,你怎么了?”谢眠弯腰看他,不同于少年期柔和的眉眼带着担忧和焦急,“为什么哭?”   他边问边用手帕轻轻擦江怀玉眼泪。   江怀玉放下手,定定看着谢眠,因为剧痛,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喃喃自语说着假谢眠,“你害我……”   谢眠给他擦眼泪的手一顿。 第一百一十三章   唇角往下压了几分,谢眠默不作声地擦掉江怀玉眼泪,坐到床边,静静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呢喃了片刻,手指攥紧雪白中衣,从剧痛中缓过神。   他抬起湿漉漉的睫毛,看向坐在床边静静陪着他的谢眠。   谢眠正垂着眼看他,神色不明。   看了谢眠一眼,江怀玉便撇开眼,回忆让他看到谢眠的脸就有点痛,从骨子里蔓延出的剧痛。   他强忍着心悸,回想假谢眠抹除他记忆时的话。   ——检查到黑莲花预设剧情出现偏差,已找到出现偏差原因,执行抹除记忆指令。   什么东西能检测到剧情出现了偏差,还能抹除记忆?   是……系统吗?   江怀玉清楚记得假谢眠说这话时,声音冰凉机械。   假设害他的是系统,那么系统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维护小说剧情不变。   按照小说的套路,系统的存在是辅助宿主完成任务,也就是说……   现在这个林湛是宿主,系统在他身上,他们的任务是……攻略书中角色?   “师尊,感觉好受点了吗?”谢眠见他脸色不太好看,轻声道,“你好像很不舒服。”   江怀玉回神,摇头,“没有不舒服。”   “既然没有不舒服,为何哭?”   谢眠再次问道,他听江怀玉说山洞来过人,去了趟山洞,回来就看见江怀玉哭着痛苦细语,他声音太小,话又模糊,谢眠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哭?为师没哭。”   江怀玉矢口否认哭了,话锋一转,生硬转移话题,“对了,你说等为师想起,想问个问题,说吧,想问什么问题?”   江怀玉只思虑一瞬,便决定不把系统害自己的告诉谢眠。   首先,这个世界如果真是本书,早已设定好结局,谢眠能接受吗?接受不了的话,会不会发生不可控的事情?   其次,江怀玉不知道自己接近谢眠的目的,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答应了谁,有目的性的去九龙岛帮谢眠。   ——江怀玉穿书后,一直在假扮纨绔人设,一直假扮到带着目的去往九龙岛,代替谢芸帮谢眠,被系统出手抹除记忆、催眠,才结束假扮,成为一个真正的纨绔,走剧情追林湛。   综上两点,江怀玉觉得还是先不告诉谢眠系统和林湛的事为好。   等他找到林湛,从林湛身上扒出系统,拿回另一段记忆再说。   系统抽掉了他两段记忆,一段记忆是关于九龙岛的,还有一段记忆,如果没猜错,想必就是自己答应了谁,带着目的接近谢眠的记忆。   谢眠听江怀玉生硬转移话题,反问他问题,垂下眼帘,没吭声。   垂下眼帘好半天,他才抬起眼帘,龙族赤红竖瞳定定看着江怀玉。   “弟子想问的是,师尊,或者是姐姐,你当年为什么要不声不响离开?”   “……”   江怀玉微微蹙起好看的眉,他的离开和系统害自己密切相关,一旦回复离开的原因就少不了透露系统害自己的事。   可江怀玉不打算透露系统害自己的事。   “师尊?”谢眠唤了他一声。   江怀玉嗯嗯了两声。   “弟子刚才问你为什么要离开。”   江怀玉又嗯嗯了两声,没想回复。   谢眠沉默着看着江怀玉,目光平静却仿佛锐利刀剑直戳人心,江怀玉有种被他看穿心思的错觉,手指下意识去绞薄被,悄悄给薄被被角打结。   他坏毛病又犯了,手边有东西就下意识打结。   目光飘忽,江怀玉维持着师尊的端庄,道:“距离你把记忆还给为师几日了?”   “一日不到。”   “还以为很久了……”   “姐姐。”   江怀玉话没说完,被谢眠一声姐姐打断,停止打结行为,江怀玉遮住被打了个结的薄被被角,斜谢眠一眼,语气不悦道:“叫师尊。”   江怀玉在谢眠第一次叫姐姐时就纠正谢眠叫甲人路,谁料谢眠少年时期叛逆无比,不仅不听他的,还叫得越发轻快、流畅、亲昵。   江怀玉穿女装,谢眠这般叫也没错,纠正了几次纠正不过来,江怀玉只好放弃,任他叫。   然而——   今时不同往日,江怀玉势必要纠正过来。   谢眠闻言,鸦黑睫毛轻颤了下,他改口唤了声师尊,低下头,埋在江怀玉发间。   好半天,他问道:“师尊当年离开可是因为弟子骗了师尊?”   “你骗了为师什么?”江怀玉平静看向谢眠。   谢眠嗓音有些发涩。   “其实……那一刀是弟子刺的,火也是弟子纵的。   “从龙族淘汰大比活着回来,找不到师尊后,弟子猜想过各种师尊离开的原因,最后,弟子想,定是两年前的事败露,师尊得知弟子骗了你,心寒离开了。”   想到事情败露,谢眠迷茫慌乱之下,第一个想法是扭曲的——早知道会跑,那日就该直接弄死,反正也不属于他。   想法只扭曲瞬间,便陷入一片死寂。   谢眠毁掉所有有关江怀玉的东西,强迫自己回到从前的生活,他从来不需要谁陪,更不需要谁施舍般的帮助。   然而越是强迫刻意,越是无法释怀。   谢眠辗转难眠,想方设法复原了被毁掉的东西,自虐般喂自己刀子,又不杀自己,十倍百倍偿还给江怀玉。   一天,一月,一年……   他终于明白,无论他怎么做,对方都不会再回来。   谢眠记恨地彻底毁了那些东西,把平安玉丢进葬龙崖,憎恶地想,最好别让我找到你了,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   江怀玉发间微香,谢眠放开江怀玉,跪在地上。一根千幻伞伞骨出现在他手中,幻化成利剑,他将剑呈给江怀玉。   江怀玉视线落在利剑上,“你这是做什么?”   谢眠低着眼,“请师尊谅解。”   江怀玉懂他的意思了。   当年他刺了自己一刀,现在让自己刺回来。   “你知错了?”   “知错。”谢眠抿紧唇,“请师尊谅解。”   江怀玉接过谢眠呈上来的剑,手指轻轻握住剑柄,剑柄温润,剑槽有一条红线。目光看向谢眠,谢眠跪得笔直,脖颈欣长,很适合刺上一剑。   江怀玉移开看着谢眠的目光,松开剑柄。   利剑带着寒光飞到谢眠脖颈边,猛然一划。   几缕墨发夹着点血液落在地上。   谢眠抬手碰了碰脖颈上划出来的一道血痕,血痕很浅,浅得根本不足以带来疼痛。   “师尊?”   江怀玉偏过头,把剑还给谢眠,“起来吧,没怪过你,为师离开与你无关。”   江怀玉从一开始就知道谢眠想杀自己,纵火烧房他也知道,咳嗽是故意咳嗽的,想看看谢眠会不会回头。   谢眠闻言,收起伞骨化成的剑,抬眸看向江怀玉,旋即展开一个笑,他擦掉脖颈上的血,化作一条不大的黑龙,缠住江怀玉,直视江怀玉,尾巴在江怀玉手臂上轻甩。   “师尊姐姐,你这么心软,会吃亏的。”谢眠边甩尾巴边道。   江怀玉:???   师尊姐姐,什么乱七八糟的叫法???   江怀玉本以为他在得到自己离开与他无关后,会继续追问那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谁知他直接来了个乱七八糟的叫法。   可能是知道追问也没有答案,毕竟先前他问为什么离开时,自己没有任何回应。   隔着层衣料,尾毛在手臂扫过时,凉凉的,江怀玉拍开他尾巴,“谢眠,你乱叫什么……”   江怀玉话没说完,眼睛失去焦距,他看着谢眠赤红竖瞳。   谢眠恢复人形,只尾巴还缠着江怀玉手臂,他屈膝半压着江怀玉大腿,看着江怀玉,语气蛊惑,问道:“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江怀玉目光呆滞,回复道:“系统将我推下葬龙崖,催眠、抹除记忆,被迫离开。”   谢眠皱起眉,他细细咬着系统两个字,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什么是系统?”   ……   ……   江怀玉眼睛恢复神采,他接着刚才的话,“再乱叫,你给为师滚。”   谢眠尾巴被拍开,落在床榻上,他用龙角蹭了蹭江怀玉下巴,道:“不叫了。”   “一边去。”   抬手推开谢眠头颅,江怀玉把谢眠从身上逼下,忍着些许不适下床穿衣,想去找林湛。   原著中这个时候,林湛正在躲鬼界少尊主映玄机,映玄机是文中出场最晚的股票攻,虽然是出场最晚的股票攻,但他也是唯一抱得美人归的股票攻。   简单来说,映玄机是正宫。   映玄机此“人”,实力和变态程度仅此于谢眠,心肠狠辣,阴晴不定。   他和妖王穆燃灯水火不容,天生宿敌,当知道穆燃灯心上人是林湛后,映玄机暗中窥视林湛,直接把林湛拖入是血水中,逼林湛在鬼界和自己成婚。   还有什么报复手段比夺妻更让妖耻辱的呢?没有了。   爱慕林湛的妖王穆燃灯得知大婚,大婚前一天晚上,和映玄机对持,打了个天昏地暗。   而林湛趁他们打斗时,偷偷跑了。   书中没有写他跑到哪里去了,只说他跑了后,有一点点心动的映玄机满修仙界找他,要杀他分尸,给妖王穆燃灯送礼。   映玄机认为,我有一点点喜欢你,所以,我可以留你魂魄跟我在一起,而你身体,我要物尽其用,拿去刺激宿敌,刺激疯宿敌。   就非常离谱,有一点点心动还要杀心动之人分尸,送给宿敌,刺激宿敌,变态程度跟谢眠不相上下。   ——谢眠是求而不得,哄杀林湛做神像。   既然我得不到,那大家就一起欣赏明月永不坠落的美景好了。   江怀玉想着明月永不坠落,扣衣领的手一顿,毛骨悚然地看向谢眠,他已经恢复人形,只头顶下留着漂亮、漆黑的龙角。   “为师要是不同意,是不是也要成神像?”江怀玉脱口而出。   “什么神像?”谢眠微微眯起眼睛。   “没什么。”江怀玉含糊道,继续扣衣领。   谢眠是对林湛求而不得,哄杀林湛,他又不是林湛。   自己之前拒绝说做师尊,他失控发疯,说的好像是……宰了自己喜欢的人……   江怀玉当时被他掐着亲,极度缺氧,没太听清他说得什么。   “师尊不再休息会?”   谢眠指尖勾出发带,走到江怀玉身后,慢条斯理束好江怀玉一头墨发,墨发柔顺,半束起能到大腿。   知道谢眠指的是什么意思,江怀玉咬了下唇,耳垂发烫,“不……用。”   扣好衣领,江怀玉离开千幻伞,召出霜寒剑,霜寒剑在温养几日后,已经恢复完好无损的状态,在外界明媚阳光下流光溢彩。   视线从霜寒剑上移开,落在也从千幻伞出来的谢眠,江怀玉面不改色的骗道:“为师先走了,要去寻人魔界裂缝。”   “魔宴昨日就开始了,师尊现在才开始寻裂缝,赶往魔宴还来得及吗?”   “还不是你。”江怀玉瞪谢眠一眼,御剑离开山顶。   原本经过九重天雷的劈打,夷为平地的山顶已经长出嫩草,满地泛绿。   山风吹动千幻伞上宛如实体的白雾,谢眠站于山顶,目送江怀玉御剑离开。   江怀玉身影侧底消失在天边后,谢眠脸上笑容消失,他转动千幻伞,也消失在山顶。   ……   骗过谢眠说去魔界魔宴,江怀玉拿出玉牌,联系符无相说出了些事,不去魔界魔宴了。   符无相冷着声音,“出什么事了?谢眠哪个小兔崽子做的?”   江怀玉连忙否认,“不是他,是其他事,等我办完事了,再向二师兄解释。”   不等符无相追问,江怀玉愉悦掐断联系,返回修仙界。   修仙界有一处名唤寻音坊的地方,知名寻人基本准确,江怀玉打算去寻音坊寻林湛的下落。   也不知道林湛要躲映玄机躲到什么时候,与其等他主动现身,不如主动出击。 第一百一十四章   ……   寻音坊。   无数红色丝线从乌木穹顶垂下,缠绕在地面,极其诡异神秘。   江怀玉带上帷幕进入寻音坊时,感觉时间忽然慢了下来,环顾四周风具象化的雕像,一种宁静的感觉漫上心头,舒缓所有疲惫、紧张。   “寻谁?”   寻音坊响起一道空灵的声音,江怀玉仰头看,只见一个披着铬黄斗篷的修士手绞着丝线落到穹顶中间,无数道光落在他斗篷上,使得他斗篷上的神鸟绣纹耀耀生辉。   江怀玉被光刺得眼睛不舒服,抬手微遮了下光,道:“寻林姓。”   “林姓?”修士翻出一本书,缓步走到江怀玉面前。   他斗篷上别了枝干花,走到江怀玉面前时,带起股干花幽香,“全名叫什么?”   江怀玉道:“林湛。”   “可是玄魏宗林尊者林湛?”修士闻言,记起什么,笑道,“巧了,方才也有一人来寻林尊者林湛,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在下乃寻音阁第二百八十一代弟子……”   忽然间,一阵强横的剑气卷起满地红线飞上半空。   修士抬指压住飞上半空的红线,看向剑气来源,剑气来源是个披散头发,戴着黑帷幕、气势很强的蓝袍修士。   蓝袍修士抬指压低了帷幕,一步百米,转眼间消失在寻音坊。   “这位是?”江怀玉见到蓝袍修士的第一眼,觉得蓝袍修士有些眼熟。   不止是身影眼熟,就连剑气也觉得熟悉。   寻音坊修士松开压着红线的手指,看向坊门出口,道:“前一位来寻林尊者林湛的客人,具体身份恕在下不能告知……”   他话还没说完,压在地面的红线浮起一瞬,江怀玉转身追了出去。   寻音坊修士见状,道:“不算了?”   江怀玉身影已经消失在寻音坊,只留一句余音。   “多谢,不算了。”   寻音坊修士闻言,笑了笑,抬指一点空气,满地红线又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   蓝袍修士走得很快,出了寻音坊,一步千里,穿过雾凇林海,越过连绵雪山,直接御剑离开修仙界,往鬼气缭绕的鬼界去。   江怀玉在寻音坊耽误了一会,落后点,追在蓝袍修士后面。   “你站住!”   蓝袍修士察觉到江怀玉追在后面,加快了速度,一追一赶,两人飞快进入鬼界。   鬼界是六界最阴邪之地,没有日光,一进入鬼界,迎面一股阴冷气体。   阴冷气体将天地模糊成灰白。   无数半透明魂魄飘荡在灰白界中,由一排白衣黑链鬼兵牵引着走上黄泉路,再沿黄泉路两旁艳红的彼岸往熔浆翻滚的忘川河挤去……   蓝袍修士像是没看到飘荡在黄泉路上的魂魄,径直穿过这些魂魄。   这里是鬼界外围,负责收纳安排各界魂魄投胎转世,再往里面走,就是鬼界内围,内围由几大鬼王和鬼尊构成,秩序井然,尊卑分明。   ——看样子,蓝袍修士是要直接闯入鬼界内围。   江怀玉见状,凝聚剑意,挽剑避开魂魄便想拦住蓝袍修士,“铮——’一声,霜寒剑被绷直的黑链格挡下。   “来者何人,敢扰亡魂转世!”几个鬼兵手持黑链,格挡下了霜寒剑,满脸阴寒道。   ——他们把刚才穿过魂魄的蓝袍修士和这会儿出剑拦人的江怀玉认作一人了。   江怀玉心知被认作一人,不想闹出事,被鬼尊座下几大鬼王请去喝茶,耽搁正事,当即收起霜寒剑,道:“抱歉,惊扰各位,并非要扰亡魂转世。”   “既不是要扰亡魂转世,你来鬼界是做什么?”   江怀玉视线掠过他们,看向直往鬼界内围去的蓝袍修士,收回目光,江怀玉抬起手,道:“你们看我手上是什么?”   为首鬼兵愣了下,当真低下头去看江怀玉紧握的拳头,老老实实问,“是何物?”   江怀玉猛然张开手,一道符贴为首鬼兵的脑门上,然后按着他肩膀给他转了个弯,对着其他鬼兵。其他鬼兵被对上的一瞬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你!你!”   江怀玉抱剑一礼,道:“对不住了,等在下办完事再来向各位赔礼道歉。”   几个鬼兵闻言,瞪大了眼睛。   “你这修士,好生无耻!!!”   江怀玉:“……谢谢夸奖?”   江怀玉只当他们在夸自己,收起剑,身法快如疾风,转瞬消失在黄泉路上。   几个鬼兵:“……”   ……   鬼界内围处有重兵把守,蓝袍修士到达鬼界内围边缘后便站在边缘。   他站在边缘看了几息,五指张开,祭出一柄沾满煞气的利剑。   握紧简朴大气的剑柄,蓝袍修士抬起剑,竟想一剑破开鬼界内围防守。   剑气还没碰到鬼界内围防守骤然破开,朝两边散开,散开的弧度如一把扇开的折扇。   “谁?”蓝袍修士声音冷如冰霜,转头看向身后,散开的剑气掀起他帷幕,落出一张俊朗的脸。   ——赫然是越沉水。   “大师兄,你想干什么?”   江怀玉身侧浮动着霜寒剑,看着越沉水。   越沉水情况很不对劲,满身戾气,赫然是走火入魔的状况。   江怀玉记得原著中,越沉水在听说映玄机和林湛要成婚的消息后,修炼便走火入魔了。   师尊易不平担心他跑魔界闹事,关了他五十年禁闭,结果,他瞒着师尊易不平离开禁闭处,来到鬼界找林湛。   好巧不巧,躲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林湛刚好被映玄机带回鬼界,双方就此撞上。   映玄机就是个和谢眠变态的不相上下的存在,见越沉水为林湛走火入魔,便步步紧逼越沉水,让越沉水为保在林湛安危,甘愿堕魔。   ——寻音坊时,江怀玉听到寻音坊修士说刚才那蓝袍修士是前一个来寻林湛的客人就想到越沉水。   正道里,除了越沉水,没有几个人会有那么强的剑气。   越沉水眼底有点戾气,眼中布满血丝,他听到江怀玉的声音后,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江怀玉前往魔界魔宴时,越沉水并没有走火入魔,江怀玉本以为剧情发生了改变,越沉水并不会按照剧情走火入魔,谁知……   还是按照剧情走火入魔了。   定了定心,知道林湛已经被映玄机带回鬼界的江怀玉正要哄骗越沉水回宗,说林湛不在鬼界,在宗内。   他话还没出口,越沉水抬手彻底掀开黑色帷幕,一横手中利剑,向江怀玉杀来。   江怀玉知道他走火入魔,对他早有防备,见他杀来,当即脚尖一点地面,朝后退了数步。   江怀玉往后退上时,他原本所站之地也快速浮现一个阵法,阵法是束缚阵法,能够束缚走火入魔者。   越沉水身影如鬼魅,横剑刚到江怀玉面前就被阵法层层束缚,细若蜘蛛丝的灵线攀爬到越沉水身上,把他牢牢定在原地。   越沉水被束缚住,眼底戾气再也遮掩不住,好几道黑色魔纹从他脖颈往上爬,爬到下巴处、耳后、脸侧。   “静心。”江怀玉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走火入魔,心中有些慌乱,压住慌乱,江怀玉冷静的抬指点在越沉水额头,低声念清心决。   清心决虽然不能唤醒走火入魔者,却能让走火入魔者保持平静。   源源不断的灵力裹挟着清心决咒语沉入越沉水识海,越沉水在清心决的作用,眼皮缓缓往下沉……   随着他眼皮缓缓往下沉,他眼中戾气、脖颈处的黑纹也在慢慢散去……   江怀玉见状,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清心决很有用,之前给谢眠念不管用,分明是谢眠体质特殊。   “谁在哪里?!”   忽然,灰白天穹下响起一句质问。   质问出口的瞬间,清心决被打断,越沉水眼中、身上,即将散去的戾气又凝集起来。   ——鬼侍的质问含着阴气,就是布阵,也无法隔绝。   一队鬼侍从鬼界内围城墙上穿出来,身披锐甲,手持骨刀,朝他们快速飘来。   “速速远离,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江怀玉瞥了眼朝他们快步飘来的鬼侍,又看向戾气重新凝聚的越沉水,心中暗道一声,遭了。   清心决被打断,戾气重新凝聚,凝聚出的戾气比之前强大了数倍。   越沉水下沉的眼皮猛然抬起,直勾勾看向江怀玉,江怀玉只见他朝自己看来的眼珠上出现了暗红魔纹。   “你谁?”越沉水张口问道。   江怀玉注意到他额角蔓延出一点红痕,当即收起点在越沉水额头上的手指,远离越沉水。   越沉水显然彻底走火入魔,六亲不认了。   走火入魔者,修为最少会翻两倍。江怀玉听说曾经有个中型宗派的长老走火入魔,修为翻了三倍,屠杀了半个宗。   越沉水的修为不低,若是走火入魔修为翻三倍,自己恐怕难以压制住他。   从城墙中穿墙而出的鬼侍们显然没意识到危险,毕竟鬼界都是鬼,没有走火入魔一说,他们还在靠近越沉水。   江怀玉警告道:“离他远点!”   “你们二人可是江尊者和越宗主?”一队鬼侍皱眉问道,他们彼此间窃窃私语,说好像在哪里见过江怀玉和越沉水。   鬼侍窃窃私语的话刚出口,一道剑意横空杀来。   鬼侍们是鬼魂,剑意杀来,当即融入地面,避开杀气腾腾的剑意。   虽然避开杀气的及时,可鬼体也受了不小伤。   他们融于地面后,又快速从地面冒出来,露出本相。一个个青面獠牙,背后脓血直冒,四肢皆伏在地面。   越沉水提着剑,冷眼斜他们一眼。   鬼侍们察觉到危机,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越沉水的对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越沉水再度攻击来时,怨恨地窜入地面。   他们本想窜回鬼界内围,可是鬼界内围的路已经被越沉水爆发出的剑气阻挡,无路可退。   见鬼侍窜入地面,越沉水矛头瞄准江怀玉,拖拽着剑,朝江怀玉杀来。   剑尖在地面划出清晰的剑痕。   江怀玉不欲与他缠斗,几个阵法相叠加,把越沉水困住,想直接打晕越沉水。   然而,这次的阵法被越沉水破开了。   无数带煞气的利剑的朝江怀玉杀来,江怀玉心中一沉,他凝神静气,正欲以剑意破开围攻,却见越沉水朝他轻声道:“小师弟。”   他唤江怀玉时,漫天要朝江怀玉杀来的利剑也停滞在半空。   恢复清明了?   江怀玉手一顿。   江怀玉手顿的刹那间,漫天利剑朝他扑来。   中计了。   越沉水刚才并没有恢复清明,而是被心魔控制了。   江怀玉躲不过全部利剑,这些利剑都带着煞气,咬咬牙,江怀玉正打算铤而走险,挨上几剑,用霜寒剑破开核心,先不管不顾重创越沉水时,一把伞挡在他面前。   伞带着奇怪的力量,挡在江怀玉面前时,所有利剑都折了个弯,朝伞面刺来。   刺到伞面时,尽数被伞吞没。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江怀玉抬眼一看,看到把伞。   伞面山河如白雾般在流动。   是千幻伞。   江怀玉接过千幻伞,偏头一看,谢眠正站在不远处。   谢眠见江怀玉朝他看来,弯眼笑了声,转瞬之间来到江怀玉身边。   “师尊。”谢眠唤了声。   江怀玉微微蹙起眉,艳丽脸上有几分不解:“你怎么会来这里?”   谢眠垂下眼帘,鸦黑睫毛又长又密,他道:“等解决了眼前要紧的事再与师尊说。”   江怀玉斜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收拢千幻伞,抛给谢眠。   “好,解决完了,你最好给个合理解释。”   谢眠点头应下了,他抬眸看向越沉水。   越沉水所有利剑都被吞并,他只收回了自己本命剑,捂着胸口,吐出口血。越沉水受心魔控制,消失在原地,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入了鬼界内围。   ……   玄魏宗禁闭处。   易不平白发散在地面,他站在禁闭处,银灰色眼瞳一动不动看着禁闭破口处的煞气。   看了会,易不平抹去煞气。   寒霜自他脚边朝四周蔓延看,呼吸间,整个禁闭处都结上层厚冰。   几个玄魏宗弟子站在他身后,一动不敢动。   “什么时候不见的?”易不平问。   几个玄魏宗弟子应道:“今早弟子来禁闭处就发现宗主不见了。算了算时间,宗主应该是辰时就离开了禁闭处。”   易不平听完没什么反应,几个玄魏宗弟子小心翼翼看他脸色。   “易剑尊?”   易不平道:“宗主走火入魔之事,你们应当知道该说不该说。”   “弟子们知道,易剑尊放心。”几个玄魏宗弟子听到易剑尊易不平这么说,哪里能不知道,当即立誓表示不会说出去。   “下去吧。”   几个玄魏宗拱手一礼,悄然退下。   几个玄魏宗弟子刚退下,易不平便点燃一枝香,将香置于青鼎上,青鼎上随即浮现掠过重重景物,出现符无相的身影。   符无相见到易不平,弯身行礼,“师尊。”   易不平霜睫沾着寒气,“你小师弟到魔界魔宴了吗?”   “到……”符无相扇来折扇,遮住脸,“……到了吧。”   “嗯?”易不平抬眼。   符无相听到嗯声,立刻挺直腰背,放下折扇,“没到,他说他有事要办,不来魔宴了。弟子问事情是否与谢界主在一起,他说不是。   “据魔星盘推算,小师弟现在是在鬼界,也不知去鬼界做什么。”   易不平闻言,笑了声,万年积雪消融似的温和,“又是鬼界,这鬼界可真热闹。”   易不平极少笑,在符无相记忆里,他只笑过一次,那一笑劈山断水,震撼修仙界全界。   符无相小心翼翼看易不平,在心中斟酌片刻,道:“师尊为何说又?可还有谁去了鬼界?”   “管好你自己。”易不平收敛笑,他冷淡道,“叫你瞧好你小师弟,你小师弟心眼少,容易被哄骗,你倒好,让你小师弟被谢眠拐走几日,也不知拐走做什么。”   符无相:“……”   符无相从无辩解,符无相道:“谢眠应当不会对小师弟做什么,他品行我清楚。”   “最好如此。”易不平道。   “关于魔宴,你瞧着对付便是,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提前回来也可。”   符无相应了声,他用折扇点着下巴,忽然道:“师尊,三师妹想见你……”   易不平语气平淡,道:“为师不想见她,当年让她离开玄魏宗,平安前往魔界,已经是仁至义尽。”   “三师妹并不是有意要灭那几个宗门的,她只是走火入魔…”   “不必说了,为师要去鬼界一趟。”易不平挥灭青鼎上的香,身影消失在禁闭处。   符无相见易不平挥灭香,身影消失在传像香中不再点下巴,他唇角往下压了几分。   折扇尖端冒出一点利刃,符无相看着这点利刃,低头用力捏住利刃,目光诡谲,手背浮现一点蓝光。   ……   鬼界内围,少尊主主殿。   地面摆放了两个空杯,雪衣青年歪坐在空杯旁,似乎在等人。   大殿花门外响起些许动静时,雪衣青年从地上撑坐起,他嘴角微微上扬,盯着花门,修长手指在地上打节拍。   一下,二下,三下。   节拍打到第三下时,他手指变成了温润的白骨,但只片刻就恢复成正常人的手指。   “哗啦——”一声,木屑飞溅,刻有数道鬼纹的殿花门被破开。   “妖王穆燃灯,你未免太不讲道理,你可知这……”雪衣青年抬起眼,看向殿们外,未说完的话尽数卡在喉咙,来者不是妖王穆燃灯。“玄魏宗宗主前来寒舍,有何贵干?”   雪衣青年生得俊雅,斯斯文文,他站起身,朝人问话时,带着丝鬼的幽幽阴气。   越沉水冷冷道:“林湛在哪里?”   “什么林湛?”   雪衣青年正是鬼界少尊主映玄机,听到越沉水质问他,映玄机敛眉,他道,“越宗主在说什么?”   越沉水问了一遍,没问出个所以然,不再跟他废话,冷笑一声,抬剑刺向映玄机脸。   映玄机没想到越沉水身为一宗之主会对他出手,修仙界和鬼界关系向来不错。   避之不及,映玄机左侧脸被刺出道剑伤,抬指缓缓抵住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并未流血,只是往外冒着鬼气。   鬼气在指间快速消散,映玄机下垂的眼睑浮现几丝杀意,他道:“越宗主是疯了么?”   越沉水戾气满身,抬手捏住他下巴,道:“林湛在哪里?”   映玄机被他捏住下巴,微微一笑,下一刻,整个“人”如雾气般消融,再出现,他已经在大殿高座上。   随手拿起高座上,射杀无数厉鬼冤魂的半月弓弩,映玄机对准越沉水,“本尊瞧着,越宗主这样,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越沉水并不跟他废话,既然他不肯交出林湛,那就杀了他,直接带回林湛。至于带回林湛做什么?   越沉水也不清楚,他想了一路,除了把林湛锁起来,让他老老实实,别到处招蜂引蝶,也没有其他想法。   ……   映玄机和越沉水缠打了几招,在越沉水发狠,第五道剑意杀来时,忽然丢了弓弩,任由剑意往自己脖子上刺。   “本尊还是第一次看到走火入魔者。这样吧,越宗主,你入魔,本尊就把林湛还给你。”   即将刺到映玄机的剑意在听到这一句后,硬生生折了个弯,击溃支撑大殿的其中一根殿柱。   “入魔?还给我……”越沉水走火入魔后,理智几乎丧失,很难听进话,他艰难分析着映玄机这段话,分析了半天,终于理清了这段话的意思,“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映玄机斜了眼越沉水眼睛上的魔纹,转身斟了杯花茶,声音带着几分笑。   “怎么,越宗主莫不是以为本尊这鬼界少尊主会出尔反尔?”   “越宗主可能不知道,本尊不想告诉林湛在哪里时,就是被杀,也不会说出林湛在哪里。越宗主最好不要逼本尊,弄个玉石俱焚。”   越沉水闻言,脸色扭曲。   映玄机则缓缓勾出一个玩弄他人的愉悦笑容。   在入魔和林湛间反复徘徊片刻后,越沉水拿起本命剑,对准自己灵根位置,一剑捅入,鲜血淋漓。   “……好。”   本命剑剑刃刺入血肉,合着血液,刚要挑断灵根,“铮——”一声,一道亮光打偏了越沉水手中的本命剑。   “趁人之危,少尊主是否太无耻?!”   变故横生,映玄机斟好的花茶从青玉杯中撒了出来,他眸子冷了下来,朝殿门口看去。   殿门口,江怀玉手中霜寒剑亮白如雪,刺破鬼界沉闷阴森。   映玄机看见江怀玉的瞬间,眼中一闪而过惊艳,惊艳又在看到江怀玉身后的谢眠时飞快转为发现猎物的兴趣。   低头笑了声,映玄机将装有花茶的青玉杯朝殿口狠狠掷去。   青玉杯带着花茶化作血盆厉鬼,直奔江怀玉而去。   快砸到江怀玉时,青玉杯骤然破开,花茶清香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滚烫茶水溅落到地不过瞬息,青玉杯又飞快复原,茶水倒入青玉杯,恢复成一杯完整的花茶,稳稳落于地面。   映玄机视线落到装有花茶的青玉杯上,扬起清雅的笑容,道:“江尊者?谢界主?嗯?本尊是捅了玄魏宗的窝?”   江怀玉没有回复映玄机的话,他在心里把映玄机打上玩弄他人的变态标签,一步十米来到越沉水背后。   越沉水本命剑被打偏,正欲重新挑断灵根入魔。   不等他再次挑向自己灵根,霜寒剑脱离江怀玉之手,反剑一剑在越沉水脖子上破出个血口。   越沉水被破出血口后,整个人都僵住,他一动不动立在原地,眼睛失去焦距。   “江尊者,越宗主愿意入魔,你可别管太宽。”映玄机见状,眸子阴冷的要滴水,他召手唤回青玉杯,假笑道。   “废话真多,”   江怀玉示意谢眠把越沉水扶一边,抬眼看向殿前的映玄机,刻意停顿了一下,讥讽道,“我们玄魏宗内部的事,关少尊主什么事?少尊主才是莫要管太多。”   “江尊者,你——”   映玄机脸色微沉,他想说什么,又没说,盯着江怀玉看了几息,映玄机闭上眼睛,遮住眼中阴冷。   片刻,映玄机睁开眼,眼中阴冷全无,又恢复成众鬼口中那个温文尔雅的鬼界少尊主。   他不再关注越沉水,问道:“江尊者是特意来阻止越宗主入魔的?还是来找林尊者林湛的?”   江怀玉道:“既是来阻止入魔也是来找林尊者的。”   映玄机闻言,脸色不悦,他压住不悦,侧目看向站在一旁的谢眠。慢条斯理问道:“谢界主呢?跟江尊者目的一样?”   谢眠但笑不语。   映玄机看懂了谢眠的意思,他道:“林尊者林湛本尊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回鬼界,二位要让本尊交出,这不可能,除非你们中的江尊者也与越宗主一般,堕魔。”   “少尊主说什么,堕……魔?”江怀玉抬眸,看向映玄机。   谢眠也抬眸看向映玄机。   映玄机笑道:“就是堕魔。”   “除了堕魔,没有第二种办法?”   映玄机眯起眼睛:“没有。”   江怀玉听映玄机说没有,不由嗤笑了声,他正要说什么,身后传来穆燃灯的声音。   “映玄机你个疯子,你给寄本王送的什么东西!”   穆燃灯无视江怀玉谢眠,更无视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越沉水,快步走到映玄机面前,抬手祭出个红木盒子,将红木盒子狠狠摔到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红木盒子中滚出一只带血的手。   手鲜活如初,手指纤细,血液还没凝固。   江怀玉看到手,心中跳了一下。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映玄机在大殿等得就是穆燃灯,他视线落在带血手上,笑着反问穆燃灯,“你难道不知道吗?”   “林湛也是你能动的!”穆燃灯眼睛里泛着血丝,他把牙齿咬得咯嘣响。“本王看你想死!”   大殿剧烈颤抖,殿中器物尽数倾倒在地面。穆燃灯气急攻心,丧失理智,他化作原形,锋利尖牙咬向映玄机。   映玄机笑了声,他冷冷扫江怀玉谢眠一眼,集聚起鬼气,劈向穆燃灯……   见映玄机和穆燃灯因林湛疯了一样缠打起来,完全没精力注意其他事情,江怀玉悄悄掐诀用小纸人造了个假的自己立这里。   “师尊?”谢眠注意到这一幕。   “看住他们,别让他们离开。”江怀玉对谢眠嘱咐了几句话,转身便离开大殿,按照原著中描述的环境去找林湛。   谢眠应下,平静站到一边,注视穆燃灯和映玄机打斗。   ……   江怀玉将神识附在青藤上,找了好一会才找到原著中描述的地方。   ——一处荒僻的偏殿。   偏殿被鬼气环绕,外围种着大片黑木,极其隐蔽。如果青藤分裂速度快,江怀玉神识又强大,根本找不到这处偏殿。   收起青藤和神识,江怀玉悄无声息穿过黑木林,靠近偏殿。   偏殿地面发红,十几个鬼魁倒吊在偏殿围墙上。江怀玉甫一靠近偏殿,便看到这些倒挂在围墙上的鬼魁。   鬼魁是偏殿的核心,怨气强,实力也强,不解决他们,无法进入偏殿。   ……   “外面好像有打斗声?”   昏暗偏殿内室,林湛百般无聊的甩着铁链,侧耳听着外界的声音。   “不是好像,是确实有。”系统应道。   “哪来的打斗声?难道是穆燃灯?或者是越沉水?这样太快了吧。”林湛感叹道。   按照剧情发展,这个时候越沉水和穆燃灯都来鬼界找映玄机的麻烦了,想救他出去。   系统道:“都不是……好像是……”   “是谁?”林湛问。   系统道:“好像是……”   听系统半天答不上来,林湛好笑道:“总不可能是谢眠那朵黑莲花吧?”   林湛心里对谢眠极其不满。   太能躲了,返祖时,怎么都找不到他,不但没找到他,还被映玄机逮住,抓回鬼界。   若不是系统说映玄机绝不会折磨他,更不会杀他送给穆燃灯做礼,林湛能当场崩溃。   “谢眠?”系统仔细搜寻着房间外的情况,“应该不是……鬼魁都被杀了,推测来者是……”   系统话未出口。   昏暗房间花门被风推开,阴森的鬼火从门外渗进,红衣青年挑着盏从鬼魁手中得来的鬼灯,艳丽眉眼在幽光下极其恐怖。   他倚门而笑,道:“好久不见,林尊者过得可还好?”   青年说完这话,顿了一下,他上下打量林湛,打量完林湛又打量整个房间,“看起来过得不错。”   “怎……怎么……会是你?”林湛惊得当即从寒玉床上坐起,“江怀玉?!”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江怀玉冲他一笑,“就是我啊,很吃惊?”   “江怀玉怎么会来这里?他根本没有这段剧情的戏份。”林湛被江怀玉的笑得浑身发毛,表面维持着冷静,慌不达的问系统。   系统也不明白江怀玉为什么会来,它快速推算分析江怀玉人设和剧情后,意识到什么。   “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找不到谢眠,是江怀玉带走了吧?这么说来,九龙岛抹除时,江怀玉自我意识没被全部抹除,在刷满好感后,又恢复了自我意识,大意了……”   系统自言自语。   林湛听不懂系统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我问的是江怀玉为什么会来这里!”   系统依然在自言自语。   林湛想不通系统自言自语什么东西,他心态快被系统自言自语搞崩了。正要骂系统,余光却见江怀玉放下鬼灯,持在手中的霜寒剑流泻着寒光。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逼你出来?”   江怀玉问道。   林湛看到霜寒剑,脸色白了一瞬,他努力保持冷静,道:“你在跟谁说话,我怎么听不懂?”   江怀玉抬起剑,仔细用手帕擦了擦霜寒剑剑刃,笑道:“跟你的系统说话,不明白吗?”   不详预感涌上心头,林湛蓦然瞪大眼睛,江怀玉怎么知道他有系统?   来不及多想江怀玉为什么知道他有系统,林湛解开锁链,连忙站起身,避开朝他袭来的剑光。   剑光出自江怀玉之手,剑光雪亮,落在寒玉床上时,寒玉床瞬间四分五裂。   “躲得可真快。”江怀玉抬眸,借着鬼火,幽幽看向刚避开一击,心脏狂跳的林湛。   林湛呼吸急促,他目光落在四分五裂的寒玉床上,背后冒出冷汗,手脚忍不住发颤。   幸好他躲得快,若不然……现在……   恐怕死相凄惨。   “宿主不要慌,江怀玉他……”系统见状,立刻安抚道,它安抚的话未说完,一道雪亮剑光出现在林湛身后。   林湛感受到背后的寒气,连忙召出本命剑回击,他也是剑修。然而,他回击的剑意不稳,轻松就被雪亮剑光破开。   ——林湛自从穿进这具身体,一直没怎么修炼过,徒有其表。   即便现在修为靠系统提升到化神初期,他也依然没怎么修炼过,修炼全靠划水。   “噗——”   背后被雪亮剑光划出一道血口,细雨般密集的寒意从血口化作针尖,直往骨肉里刺,刺得林湛血气翻滚,张嘴吐出口血。   ……   鬼界内围,少尊主殿内。   察觉到来自林湛位置的灵力波动,映玄机脸色微沉,他几个回旋摆脱穆燃灯,看向“江怀玉”,道:“你们玄魏宗还有谁来了?”   灵力波动只有修士之间打斗才会产生。   而修仙界各大世家宗派,也只有玄魏宗那群一毛不拔的铁憨憨剑修敢一身正气,毫无畏惧地跑阴森森的鬼界打斗。   “还有人?”穆燃灯闻言,按住活撕映玄机的心,恢复人形,烦躁的也看向“江怀玉”。   他自从遇见林湛,感觉全天下都是情敌。   “江怀玉”不理映玄机,也不理穆燃灯,他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地面。   映玄机见状,温文尔雅的笑容透出几分薄凉,他又重复了一遍。   江怀玉依然不应他。   映玄机意识到什么,手臂化作一道鬼气,猛然朝江怀玉袭来。   正如他所料,面前这个江怀玉是假的,鬼气刚碰到江怀玉,江怀玉整个脸色便苍白了下来,他摇晃几下,倒在地上,变成了个极其精巧的红色小纸人。   “纸人幻术。”   映玄机低语了一句,他收回鬼气,怒而笑出声,温和道,“江尊者,有点意思。”   边温和夸赞江怀玉,映玄机边转身想离开殿内,去锁住林湛的偏殿。   偏殿有鬼魁看守,传来灵力波动则证明鬼魁已经被江怀玉收拾掉了,江怀玉正在跟林湛打斗。   穆燃灯在“江怀玉”倒下化作红色纸人的瞬间,也明白江怀玉抢先一步去林湛那里了。   他脸色难堪,旋身当即也要跟随映玄机赶往偏殿。   虽然不知道江怀玉为什么会和林湛打起来,但他不可能无视江怀玉和林湛打。   江怀玉跟林湛打,林湛肯定会吃亏,江怀玉毕竟是化神后期,而林湛才堪堪化神初期。   江怀玉分明是以强欺弱!   一妖一鬼正欲离开殿内,却撞上一层结界。   结界异常强横,映玄机和穆燃灯撞上结界的瞬间被结界反弹回殿内,无法离开。   “谢界主,结界,你做的?”   脚尖轻点几下地面,稳住被反弹回殿中的身体,映玄机和穆燃灯脸色难堪,他们侧头看向被他们一直忽略的谢眠,目光不善。   谢眠闻言,抬眸看向映玄机和穆燃灯,似笑非笑。   “什么结界?”   “你布的结界,反问我们什么结界?谢界主,你是要与妖界、鬼界为敌?”   穆燃灯怒道,他心中担忧林湛被江怀玉压制、期负,语气极其暴躁。   ——殿内除了假的江怀玉和一动不动的越沉水就只有他、映玄机、谢眠。   他和映玄机非人,不会布这种修士结界,那么就只有曾经身为玄魏宗亲传弟子的谢眠会,且有能力布这种结界。   谢眠似乎觉得穆燃灯的话很好笑,他轻笑出声,语气清晰。   道:“布个结界而已,如何谈得上想与妖界、鬼界为敌?   “妖魔交界处如今正被各大门派世家紧盯着,没有能力与二位为敌。”   “没有能力?本王看你分明是……”穆燃灯凝成妖刀,抬手想对谢眠出手。   “慢着。”   映玄机拦住要对谢眠出手的穆燃灯,他道:“谢界主说不定是受了江尊者胁迫,不得已才布下结界。   “妖王如此冲动,不问清情况就出手,小心伤和气。”   穆燃灯冷笑一声,不知在嘲映玄机还是谢眠。   映玄机只当没听到冷笑声,几步从高台上走到谢眠面前,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好脾气,接着道:   “妖魔交界处因谢界主而响彻六界,有没有能力与妖、鬼两界为敌,谢界主心里比谁都清楚。本尊不希望与谢界主因区区结界把关系闹僵。”   言下之意,把结界撤掉,否则就和你翻脸。   “不希望闹僵?”   谢眠修长手指点了点浮现在身侧的千幻伞漆黑伞柄,温声道:“既然不希望闹僵,那就留在此地。”   映玄机闻言,眼中情绪冷了下去,再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形象。   他抬手,猛地折断自己左手手骨,扯着嘴角上扬。   “看来不是江尊者胁迫,而是谢界主心甘情愿为江尊者办事,也不知江尊者到底给了谢界主什么好处,让谢界主如此死心塌地听命于江尊者。”   映玄机说到这里,笑着摇头,“说实话,本尊对江尊者给了谢界主什么好处非常感兴趣,等本尊见到江尊者……”   映玄机雪色衣袍宁绕出一层黑雾,他勾起黑雾,缓缓说完最后几个字,“可要请江尊者给本尊好好讲讲。”   好好讲讲四个字刚落下,无数白骨手从地面钻出,朝谢眠抓去,抓住谢眠衣摆的刹那间,白骨手寸寸崩断,碎成粉末。   谢眠给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越沉水甩了个护身诀,持伞扬开白骨粉末,冷笑。   “你大可试试能不能离开。”   千幻伞扬开白骨粉末后,白骨粉末如轻纱般朝映玄机扑去,牢牢缠住映玄机。   ……   偏殿。   林湛颤抖着手擦掉嘴角血液,他已经让系统屏蔽掉痛觉,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是江怀玉对手,被江怀玉吊打。   “江怀玉,你到底是谁?”   江怀玉肯定不是江怀玉,如果是江怀玉本人,他怎么会知道系统。   抬脚踢开地面林湛薄弱的剑光,江怀玉慢条斯理擦去霜寒剑上的血,掀起眼皮,歪头一笑,“江怀玉啊。”   “你骗谁,你如果是江怀玉本人,怎么会知道系统……”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是游戏玩家?   林湛话没说完,江怀玉松开霜寒剑,霜寒剑剑身绽开层层雪色涟漪,雪色涟漪构成繁杂剑阵,林湛只眼前一亮,回过神来,霜寒剑锋利剑身穿透了他肩膀。   “系统难道什么都没跟你说?”   林湛脑海里仿佛炸开一朵朵烟花,江怀玉这一剑带着锐利寒气,穿透他肩膀后,寒气扩散至全身上下。   剧烈的钝痛伴随锐利剑意而来,林湛发觉系统屏蔽痛觉功能失效了,他痛得下颚肌肉绷紧,眼前泛白,骤然晕过去。   他晕过去后,一团光从他识海冒了出来。   江怀玉看到这团光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个词“系统”,他召回霜寒剑,凝神,盯着光团。   那团光从林湛识海出来后,化作湖蓝虚影,虚影并无五官及衣物,只是一道人形虚影,双脚离地面有些距离。   它面对江怀玉,一字一句,缓缓道:“发现剧情出现偏差原因,抹杀偏差原因。”   江怀玉在系统说完抹杀后,感觉到一股无形力量朝他神魂袭来。   握着霜寒剑的手轻轻发颤,江怀玉脸上血色顿时褪去,他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丝鲜血。   系统立在江怀玉面前,一如多年前高高在上的实施处置。   与多年前不同的是,它这次不再是清除记忆,而是抹杀江怀玉。   恐怕是觉得江怀玉已经走完属于他的剧情,没什么用了,因而直接进行抹杀。   ——也有可能是觉得江怀玉威胁性太大,清除记忆对江怀玉而言已经没有作用,所以实施抹杀。   “正在执行抹杀指令,1%……11%……13%……25%……33%……33%……33%……”   系统冰凉机械的声音响彻内室,伴随着这道声音,江怀玉嘴角血液越流越多,撑剑半跪在地。   “……35%……41%”   抹杀指令执行到41%时,进度条卡住,系统无论怎么重申都无法执行抹杀。   江怀玉听着系统重申的提示音,笑出声,他缓缓擦掉嘴角血液,抬眼看向系统,道:“你以为我还会跟当年一样,毫无防备被你迫害?”   系统闻言,这才发觉江怀玉身上有反噬阵法,不仅有反噬阵法,他神魂也强大了不少,明显经过一定训练。   系统是专门攻击神魂,先不论反噬阵法,光是神魂强大了不少,就无法再向当年一样随意抹杀江怀玉。   “你……你……是怎么短时间内强化神魂的?”   系统僵住,意识到江怀玉已经彻彻底底脱离它推算。   无数道剑意浮现到江怀玉身边,剑意泛着寒光,江怀玉扬起笑容,笑容明艳动人。他道:“你猜。”   江怀玉神魂能短时间强化,说起来还要感谢谢芸和人面蜘蛛。   谢芸当时害他,使手段把他魂魄被拉到镜花墟,想让人面蜘蛛吞噬他魂魄。   江怀玉不想被吞噬,魂飞魄散,迫于人面蜘蛛丝强大繁衍能力和具有腐蚀性的毒,只能不断逼自己,这才在神魂几乎要消散时,强化了神魂,突破化神中期,翻盘。   系统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江怀玉是被逼到绝境,出于求生欲,才将神魂强化到如今的地步。   它道:“你是不是使用了什么不正当手段?”   江怀玉闻言,低笑了声,“是啊,为了杀你我可是煞费苦心。”   江怀玉说完这句话,微微抬指,浮在他身侧的剑意势如破竹,带着春去冬来的凛冽尽数朝系统杀去。   偏殿玉石地面被剑意掀破,重重剑意形成海潮般的剑阵朝系统围杀而来,系统失去神魂攻击的优势,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退无可退。   它被迫立在原地,被剑意覆盖,绞杀回光团。   江怀玉见系统被逼回原形,挽剑便要杀系统。   光团却忽然震动了一下,发出一点颜色极深的蓝光。   江怀玉注意到这点蓝光,眉心直跳。   这是在……求助?   它是想跑?还是说想脱离六界,回到它本来的地方?   无论那种情况都不是江怀玉想看到的,他今天非解决掉系统不可。   握紧霜寒剑,江怀玉眸中冰凉,一剑刺穿光团般的系统。   系统被刺穿,发出的蓝光更刺眼。   江怀玉本担心蓝光会引来什么,然而,直到他彻底摧毁系统,拿到记忆,也没看到什么。   怪异地看毁掉的系统一眼,江怀玉收起记忆,打算安全了再看记忆。   至于晕过去的林湛……   江怀玉面无表情拎起林湛的衣领,拎到内室干净处,掐诀,给林湛泼了身冷水,把林湛泼醒了。   冷水顺着发丝往下滴,林湛剧烈咳嗽,他边咳嗽边叫系统。   江怀玉看出他在叫系统,半蹲下身,冷声道:“别叫了,系统已经毁了。”   林湛怔住,手指发抖,“什么?”   “系统毁了。”江怀玉冷静道,“你好自为之。”站起身,江怀玉转身离开偏殿。   他不打算杀林湛,系统被毁,所有被系统控制的攻略对象都会恢复正常。   他们自会处理林湛。   至于怎么处理林湛,就不管他的事了。   江怀玉已经从林湛和他打斗过程中透露的消息得知林湛是演员,为了红才进入这个世界,攻略穆燃灯等……   既然选择了攻略,就该有勇气承受攻略失败的代价。   ……   从偏殿离开,江怀玉深吸了口气,他擦掉脸上的血,用玉牌联系谢眠。   “不用再拦,事情解决了,撤。”   “好。”谢眠的声音在玉牌那边响起,低沉微哑,如玉石击地。   江怀玉听到谢眠的声音,心跳有些快。   压下不正常的心跳,江怀玉收起玉牌,抬头看向天空,鬼界的天空一片灰白。   他忽然想到自己看到的原著,从系统和林湛的来历推测,所谓的原著分明是系统辅助林湛完成攻略,展现出来的故事。   从现在起,这个故事,再没有机会展现了。   越沉水不必入魔,谢眠也不必被镇压魔渊……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115章有修改,最后结尾一部分,麻烦各位小天使回去看一下,避免连不上116章。   “轰——”一声,系统被绞得粉碎后,发出一声不小的爆炸声。   一点白光伴随着爆炸声,从系统中飘了出来。   江怀玉认出这点白光是段记忆,谢眠之前给他的记忆跟这个一样。   抬指接住记忆,江怀玉把记忆置入丹田温养。   鬼界太危险,再加之系统粉碎前发出的,不知什么来头的蓝光,江怀玉心中没有安全感,实在不敢就此接收记忆。   他怕向第一次接收记忆一样,昏过去一天。   若是昏过去,那就要任人处置了。   放置好记忆,江怀玉垂眼看向地面粉碎的系统碎片,狠狠碾了几脚,以报心头之恨。   他可是一直记着系统害他时的痛疼。   只可惜系统不是生命体,若不然,江怀玉定要折磨的它知道什么叫人间悲剧。   发泄完怒火,江怀玉这才转身看向早已晕过去的林湛。   面无表情拎起林湛的衣领,江怀玉把他拎到内室干净处,掐诀,给他泼了身冷水,将他泼醒。   冷水顺着发丝往下滴,林湛剧烈咳嗽,他边咳嗽边叫系统。   江怀玉看出他在叫系统,心中冷笑,斜了地面粉碎被毁的系统,江怀玉半蹲下身,冷声道:“别叫了,系统已经毁了。”   林湛怔住,手指发抖,“什么?”   “系统毁了。”江怀玉冷静道。   林湛耳朵有些轰鸣,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地面系统碎片,碎片黯然无光,确实毁了。   “你……你……”林湛想说什么,但他喉咙发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怀玉抬剑,锋利剑刃抵住他脖子,“回答我几个问题,不然……”江怀玉微微眯起眼睛,往里压了几分。   脖颈处皮肤穿来一阵刺痛,有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地上。   林湛痛得脸色微白,他收回看向系统碎片的目光,连忙道:“想问什么,你问。”   系统都被江怀玉毁了,林湛丝毫不怀疑江怀玉会用残忍手段把他也毁了。   明哲保身,还是乖乖回复问题,反正也……大概跑不了。   “第一个问题,你在现实世界是演员,为了红才入这里?”   “对,是演员,当初系统找上我,说能让我红,只要我进入游戏世界,完成攻略任务。我一想反正是游戏,玩玩就能红,就同意了。哪知,游戏也有危险。”   系统告知林湛这个世界是游戏世界?   游戏世界……吗?   江怀玉不动声色按住心中疑惑,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你知道系统瞒着你害我的事吗?”   林湛表情错愕,道:“不知道啊,它什么时候害的?”   江怀玉没回复,接着问。   “第三个问题,系统平时会联系谁吗?除了你以外。”   江怀玉心中一直惦记着蓝光,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摧毁掉系统就把事情彻底解决了。   系统背后说不准还有什么存在。   林湛皱起眉头,他仔细回想了会,慢吞吞回道:“谢眠返祖时,系统催促我也去找谢眠,中途找不到,系统说去联系个人,它说那人知道谢眠的下落。   “不过,那人后面告知也没有谢眠的下落。”   系统背后果然还有其他存在。   江怀玉听完林湛的话,基本确定系统背后还有人,那蓝光,说不准就是联系那人来救它的。   江怀玉斜了地面粉碎的系统一眼。   ——本来以为解决系统事情就彻底解决了,没想到只是冰山一角,系统背后还有人。   之前系统说什么愿望实现,想必就是想拖延时间等那人来救它,幸好自己不吃那套,不然就让它逃之夭夭,与那人汇合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林湛小心翼翼看江怀玉脸色。   江怀玉回神,视线落到林湛身上,压下发觉还有敌人的烦躁,道:“没什么要问的了。你……好自为之吧。”   站起身,江怀玉彻底烧毁系统碎片,挑起地面鬼灯,借着鬼火,转身离开偏殿。   他不打算杀林湛,系统被毁,所有被系统控制的攻略对象都会恢复正常。   他们自会处理林湛。   至于怎么处理林湛,就不管他的事了。   林湛既然为了红选择攻略穆燃灯等,就该有勇气承受攻略失败的代价。   林湛见他离开,担心被杀的心重重落下,但旋即又提起。   系统被毁,他回不去现实,其他攻略者会不会……觉醒自我意识,反水杀他?   他攻略的这些人物,除了越沉水,没有一个是好货,都是阴狠手辣的存在。   林湛想到可能被残忍杀死,脸色难堪了起来,无比后悔进入游戏世界进行攻略。   ……   从偏殿离开,江怀玉深吸了口气,他擦掉脸上的血,用玉牌联系谢眠。   “不用再拦,事情基本解决了,撤。”   系统被毁,系统用蓝光求助的那人想必也不会来此。   既然不会来此,那就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直接撤退会比较妥当。   “好。”谢眠的声音在玉牌那边响起,低沉微哑,如玉石击地。   江怀玉听到回复,放下心,他收起玉牌,抬头看向天空,鬼界的天空一片灰白。   这个世界是……游戏世界吗?   他忽然想到自己看到的原著。   从系统和林湛的回复推测,所谓的原著分明是系统辅助林湛完成攻略,以书面形式展现出来的故事。   既然是书面形式展现出来的故事,那这个世界是游戏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   鬼界内围,少尊主殿内。   抬指收起玉牌,谢眠一点地面,甩开映玄机和穆燃灯,来到站着一动不动的越沉水身边。   “不拦二位了。”谢眠撑开千幻伞,一转伞,带着越沉水消失在殿内,“二位自便。”   告辞的话在大殿响起,像极了羞辱。   穆燃灯听此声音,落在地面,摸去肩头血,目光阴狠,当即就要追谢眠。   一团黑雾拦住了他。   映玄机异常冷静,他抬手勾起地面手骨,道:“先去看看林尊者如何。”   他刚才听谢眠对玉牌说了个好字,想来是江怀玉叫他离开。   江怀玉之前和林湛在打斗,忽然叫谢眠离开,也不知是打赢了林湛还是输给了林湛。   不论如何,先去看看林湛。   若是林湛出事,他必然会不顾一切踏破妖魔交界处,逼玄魏宗活剐江怀玉……   嗯……为了林湛不顾一切踏破妖魔交界处,逼玄魏宗……?   映玄机脑子忽然清明起来,他意识到不对,他什么时候这么意气用事?为了个有些喜欢的清秀美人,要去挑起战端。   美人对他来说,不过一捧尘土,剥去好看皮囊,和鬼界满地散落的白骨没什么不同。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缓缓皱起眉,映玄机有些薄凉的鬼眸看向穆燃灯。   穆燃灯半个肩膀被血染湿,他挥散拦着他的黑雾,掀起眼皮,穆燃灯直视这个和自己疯狗一样撕咬到大的宿敌。   “不对劲?”   “我看你浑身上下不对劲。”穆燃灯嗤了声,他动了动疼痛难忍的肩膀。   映玄机所说有理,与其去追谢眠,跟谢眠那死玩意疯杀,不如先去看看林湛的状况。   假使……   穆燃灯想到什么,脸色阴冷,宛如积云,他一登阴玉石地面便想去偏殿。   映玄机见他要离开,一脚把他扫到地上,抬脚踩在他胸口,弯腰单手领住他衣领,冷笑了声。   “蠢货,你能不能倒一下脑中水?本尊说得不对劲,指的是林湛。”   穆燃灯本身有伤,被他一脚踩中胸口,痛得当即面色扭曲。   他吐出口血,指甲变尖,变黑,目光阴狠地盯着映玄机。   “什么林湛不对劲?”   穆燃灯压着怒火,勉强冷静问道。他虽然担心林湛,但也好歹有理智,嗅到映玄机所说的话中的危险。   映玄机松开他衣领,眯起眼睛,问了个完全不搭边的问题。   他道:“要是林湛被江怀玉杀了,你给他殉葬如何?”   “杀了江怀玉和谢眠,本王自会……”穆燃灯即将说到殉葬,脑子里仿佛有根弦断了,话顿住,他说不出殉葬两个字了。   ”你指的不对劲……是……”穆燃灯忽然明白映玄机说得不对劲了,他一拳打开映玄机踩着他胸口的脚,单脚支地,坐了起来。   有血顺着他华丽衣角滴落在地面,穆燃灯阴沉的看着滴到地上的血。   “确实不太对劲。”   穆燃灯回想自己遇到林湛后的种种事情,觉得自己有病,先不提为了林湛跟越沉水、映玄机争风吃醋,就说追着林湛去妖魔交界处救他的事情。   一举一动,简直……蠢透了。   蠢得部下恐怕都想叛变。   ——穆燃灯收到映玄机送的”礼”,愤然来鬼界时,曾听到部下语气不满,私下说他被林湛迷了心窍,决策不再如从前清明。   还说他跟以前追着林湛跑,爱林湛爱得死去活来的江怀玉没两样。   映玄机听穆燃灯也说不对劲后,眼中温度消失,他按了按因和谢眠打斗而折断的肋骨。   ”走吧,去偏殿看看林湛。”   他说到林湛两个字时,咬重了林湛两个字,如同恶鬼在嚼人肉。   “看他在不在偏殿,最好在偏殿,若不然,不对劲的原因就只能找江怀玉或者谢眠问了……”   发现自己不对劲是在江怀玉叫谢眠离开后,映玄机如果没猜错的话,此事江怀玉和谢眠知道内情。   穆燃灯闻言,应了声好,他从地上站起,忽然毫无征兆的抬脚带着妖力,一脚踢碎映玄机小腿骨。   “疯鬼,扯平了。”   正事当头,穆燃灯还不忘报复映玄机踩他胸口那一脚。   映玄机虽然身体感觉不到痛,魂魄却因此一痛,他小腿骨粉碎,跪倒在地。   闷哼一声,映玄机咬牙切齿地看向一登地面,前去偏殿的穆燃灯。   “穆燃灯,你给本尊等着,总有一天要把你宰了喂恶鬼。”   ……   黄泉路沉闷压抑,江怀玉解了之前贴在鬼兵额头的符咒,赔过礼后,便站在黄泉路以外的黑亡林等谢眠和越沉水。   谢眠返祖后实力翻倍涨,自愈能力也强,江怀玉倒不担心他会因强拦映玄机和穆燃灯而受伤,缺胳膊少腿。   相较谢眠,江怀玉比较担心大师兄越沉水,三个实力不差的疯打,指不定要波及越沉水。   越沉水被他暂时性封住了,一动不能动,要是被波及到,就只能站着硬抗……   江怀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有亿点悲催。   边想着悲催,江怀玉边捏出了两个小人。   这次他没在心里搞小人,受小红纸人启发,江怀玉直接把捏出来的小人灌入小红纸人上。   小红纸人灌入江怀玉自己捏出来的小人当即活了过来,从江怀玉掌心站了起来。   江怀玉抬指戳了下其中一个小红纸人,“你说,大师兄会受到波及吗?”   小红纸人被他戳得一下子栽倒在地,从地上爬起,小人举起手,“当然不会了,谢眠在身边,肯定会护着的。不会让大师兄被波及。”   “没错没错,谢眠会帮衬的。”江怀玉掌心里另一个小红纸人也跟着点头符合。   江怀玉闻言,呵了声,“那混小子,跑鬼界来帮衬,定是又对我用了绝对服从契约,从我这里得了全部信息。”   江怀玉先前在鬼界靠近内围处和走火入魔的越沉水打斗,便见到谢眠。   见到谢眠的一瞬间,江怀玉便猜到谢眠为何会出现在鬼界。   定是乘他不防时,对他用了绝对服从契约,从他这里得了关于系统的一切消息。   说不准,不止关于系统的一切消息,就连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胎穿过来的事都被谢眠挖了个干净。   若不是当时着急解决越沉水走火入魔和系统的事,江怀玉当场就要揍他,而不是让他在事情结束后给自己解——释——清——楚。   “呃……”   小红纸人听到江怀玉说谢眠又用了绝对服从契约,陷入沉思。   黑木林地面落满干燥黑叶,站在黑木林内,只见黑叶一直铺到黑木林尽头,极为壮观。   江怀玉望了眼铺望黑木林尽头的干燥黑叶,盘坐在地,把手里另外一只纸人也戳到地上。   “你们说,等会怎么处置谢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混小子?”   两个小红纸人学着他,盘腿坐在地上,解决“关于处置某条黑龙出尔反尔”问题。   “不要他了,让他滚。”其中一个小红纸人举手道。   江怀玉一票否决,“不行,还没严重到需要决裂。”   另一个小红纸人闻言,连忙举起手,“让他抄写我错了一千遍。”   江怀玉一票否决,“不行,太轻了。”   “不如拔光他鳞片,让他变成秃龙,看他还敢不敢骗人。”   “我赞成!”   “绝对服从契约是单向的契约,虽然之前是江江出于信任,没有变成双向契约,但现在的情况对江江明显太不利,所以,还必须要个能对抗绝对服从契约的咒法或者契约之类的。”   “没错没错,我双手双脚赞成!”   江怀玉抬指翻过地面双手双脚举起的小红纸人,点头,一脸赞同,“行,那就扒光他鳞片,让他变成秃龙。然后还要有个契约和咒法,对抗绝对服从契约。”   绝对服从契约等级太高,根本不可能找到能与之对抗的契约或咒法。   说是说找到对抗,其实也不过说说而已。   江怀玉有一些后悔当初出于信任,没有给谢眠也定绝对服从契约。   但只后悔了一点点,江怀玉便不后悔了。   除了热潮期谢眠情难自禁,对他用了契约,还有这次关于系统信息,谢眠从没用过契约。   地面黑叶忽然扬入空中,卷得地面两个小红纸人也差点扬入空中。   江怀玉连忙按住小红纸人,收到袖子里,抬头朝上空看去。   黑木林上空,千幻伞旋转,它旋转了几圈,归于沉寂,落于江怀玉前方。   千幻伞落于前方不过片刻便消失,前方出现谢眠和越沉水的身影。   江怀玉打量越沉水和谢眠,谢眠几乎没受伤,只是眉骨处宁绕着悚然鬼气。   鬼气一看就是映玄机的手笔,映玄机向来喜欢搞鬼气染敌方身上,慢慢抽空敌方力气,好乘机擒拿敌方。   至于越沉水,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越沉水毫发无损。   谢眠注意到江怀玉在查看越沉水状况,收起千幻伞,道:“师尊放心,宗主未曾受到波及。”   余光看了站着一动不动,没有被解封的越沉水,谢眠轻声补充道:“宗主是师尊师兄,弟子怎能不注意点?”   江怀玉闻言,心中暖了点,但暖意在想到绝对服从契约后飞快消失。   没着急解开封住越沉水的符咒,江怀玉布下阵法,带着谢眠和越沉水先离开鬼界,回到修仙界界内。   鬼界阴森、沉闷、死气,处在其中,总有种发毛的感觉。   “关于为何来鬼界。”   回到修仙界界内,知道事情基本结束该解释自己为何来鬼界的谢眠不等江怀玉质问,先开口提起。“是因为弟子得知了系统的事。”   “嗯?”江怀玉掀起眼皮看他,手指轻轻碰了碰袖子里的小红纸人,小红纸人在袖子里,窸窸窣窣,也抬手碰他指尖,“你怎么知道系统的事?为师没告诉你吧?”   江怀玉明知故问。   谢眠抬眸回望江怀玉,眼睛漆黑,他捻了捻指腹,当即给江怀玉跪下。   “师尊得到记忆,苏醒后,不与弟子说实话,弟子实在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所以用了绝对服从契约,从师尊口中得知一切,跟随师尊前来鬼界。”   江怀玉闻言,冷笑了声。   他弯腰,指尖挑起谢眠下巴,“你还记得你说过不用绝对服从契约吧?”   “记得。”   “这是第二次违背了,知道违背的后果吗?”   谢眠抿紧唇角,仰望江怀玉,“请师尊谅解,弟子不敢猜测后果。”   江怀玉微微一笑,“不知道后果就敢再用绝对服从契约,出尔反尔,谢眠,你真的该……”   江怀玉话音未落,谢眠只感觉头顶上飘来什么东西,他用神识一扫,是两个小红纸人。   小红纸人抓住他头发,愤愤道:“拔光你鳞片,让你做个秃龙,看你还敢骗。”   谢眠:“……”   谢眠艰难一笑,“师尊,这……”   江怀玉脸靠近他,近到只有一指距离,呼吸纠缠间,能够嗅到江怀玉身上的淡香。   “不行吗?”   “行。”   话不是谢眠答应的,而是……   江怀玉僵住,缓缓抬头看向前方。   易不平负手站在不远处,树影婆娑,阳光穿过枝叶,在他雪白衣袍上投下淡淡亮光。   “现在就拔,为师看着。”易不平银白瞳孔盯着谢眠,淡淡道。   谢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江怀玉:“……”   “师尊……你怎么来了?”   江怀玉没料到会在此遇见师尊易不平,讪讪问道,他如同被火烫到一般,立刻收起抬起谢眠下巴的食指。   柔软指腹快速离开,谢眠顶了下尖牙,有些不舍。   “你说为师为什么来了?”易不平反问,神色冷淡。   江怀玉赶紧远离谢眠,走到一动不动的越沉水身边,边用眼神示意谢眠赶紧站起来,边转移话题   “师尊是为大师兄而来?师尊放心,大师兄没入魔,弟子及时封住了他意识。”   谢眠得到江怀玉授意,勾下头顶两个吓得一动不动的小红纸人,站了起来,他敛眉,乖巧行礼。   ”易剑尊。”   易不平没理谢眠,他目光扫向越沉水。   只一眼,易不平便看出越沉水确实被封印住,没有入魔。   没有入魔,只是走火入魔的话,还有回旋之地。   轻轻顺理了下微褶的雪白衣袖,易不平缩地为尺,来到江怀玉面前。   “为师不止是因你大师兄而来,还有你,你去鬼界做什么?是知道你大师兄走火入魔去阻拦,还是和你大师兄一样,为了找林尊者?”   易不平确定越沉水有回旋之地后,问起江怀玉。   江怀玉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符无相透露了自己行踪,恭敬道:“都不是,弟子是有事要去鬼界办,因而没去魔宴。至于大师兄,弟子是刚好碰到他。”   易不平垂着霜睫。   片刻,他问,“事情办妥了?”   易不平没有追问江怀玉去鬼界办什么事,江怀玉不说,应当是有所顾忌。徒弟大了,做师尊的,没必要事事管辖。   江怀玉应道:“办妥了。”   易不平颔首,这才问起谢眠的事,“既然办妥了,那就回答为师一个问题。”   “为师之前说,不要与谢界主有任何交集,你忘了?”   江怀玉当然没忘师尊告诫他不许跟谢眠有来往。   低下头,江怀玉头皮发麻,他为自己狡辩。   “弟子没忘,弟子是这次去鬼界办事,巧好遇见他,其实我们……一点交集都没有……真的,一点交集没有。”   谢眠闻言,抬眸朝江怀玉看来,他看了一眼,又看向拢在掌间的小红纸人。   小红纸人已经不能用一动不动来形容,它们已经缩成了一团,宛如一团纸花。   小心拨开缩成一团的小红纸人,谢眠不动声色点了点小红纸人头。   小红纸人是江怀玉抽了丝灵力,捏成小人灌入其中做成的,能够感受到制造者的情绪。   变相来说,小红纸人就是江怀玉的一部分。   江怀玉察觉到谢眠的动作,余光斜谢眠一眼。   “嗯?没有交集?”   江怀玉收回余光,连忙点头,“没有!”   他刚点完头,后颈就扫过一道冷意。   冷意很明显是易不平的无尽剑意,无尽剑意一直扫到江怀玉衣领处才停住,微微抵住。   易不平银白眸子看着江怀玉,给人一种极大的压力,“那绝对服从契约是怎么回事?”   江怀玉不知道,易不平来这里已经有一会。   他来时,刚好看到江怀玉手指抬起谢眠下巴,质问谢眠,——你还记得你说过不用绝对服从契约吧?   不过他有正事要先问江怀玉,因而没第一时间提起绝对服从契约。   “怀玉,你什么时候和谢界主定得绝对服从契约?听你们谈话,是他主控,而你是服从?”   江怀玉:“……”   意识到师尊听到他和谢眠的谈话,江怀玉心里飘过完了两个字,他非常想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模样,但实在做不到。   无视抵住后颈的剑意,江怀玉把头低得更低,鸵鸟心态,在听不懂和“装死”的两个选择下,果断选择“装死”,不回答。   “问你话。”易不平垂眸看向江怀玉后颈。   凭他大乘期,即将飞升的修为,很容易通过剑意看出江怀玉后颈雪白上宁绕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龙族气息。   显然是和龙族亲密接触过。   江怀玉:“……”   沉默是金。   沉默是金。   沉默是金。   江怀玉心里默念沉默是金,将沉默贯彻到底,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整个人宛如被封印了一样。   “江怀玉。”   易不平提高了音量,声音夹着寒气,他道:“抬起头,说话。”   江怀玉知道师尊易不平有些生气了。   不敢再糊弄易不平,江怀玉看了谢眠一眼,抬起头,硬着头皮,慢吞吞道:“绝对服从契约是……是很早之前就定了……不过那是个意外,不是谢眠强迫的,是弟子自……”   “好了,不必说了,为师知道了。”易不平听到这里,打断江怀玉的话。   他收起抵在江怀玉后颈,用来查探江怀玉情况的剑意,看向谢眠。   谢眠察觉到易不平的视线,也抬眼看向易不平。   两两相撞,气氛忽然绷紧。   “不是说要拔谢界主鳞片吗?”易不平与谢眠对视片刻,忽然道。   易不平抬起修长手指,张开五指,一柄干净简洁,雪白剑身布满冰蓝符咒的半步仙剑出现在易不平手中。   宛如山巅冰雪融化,易不平脸上浮现笑意。   他平日是不笑的,笑时,一般是极其生气,怒到不能自已。   “为师帮你如何?”   易不平不去问谢眠骗了自己小徒弟什么,他见小徒弟身上的龙族气息,就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江怀玉:“!!!”   江怀玉连忙拉住易不平雪白衣袖,“师尊,弟子自己来就好,不麻烦师尊!”   易不平道:“为师不觉得麻烦。”   江怀玉连忙改口,“弟子的意思是对付谢界主,弟子就够了,谢界主挺废物,还不配师尊出手……”   话音未落,江怀玉感觉额头一凉,被封住嘴,困在原地。   “不配为师出手,还敢对你……那般?仗着你好骗,欺负你么?”易不平困住江怀玉,带笑眼睛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他脚下瞬间乍现一个剑阵,剑阵呈银白,冰霜覆盖其上,快速蔓延到谢眠周围。   蔓延到谢眠周围后,寸寸皲裂开,化作数以万计的冰刃杀向谢眠。   谢眠眸子漆黑,他看着杀来的冰刃,旋身收起小红纸人,千幻伞随之浮到他身边。   “哗啦——”一声。   冰刃杀到谢眠时,尽数被千幻伞击碎,碎成冰渣,极速跌落在地面,将结了冰霜的地面戳出个数个尖洞。   此时正逢阳光从青山上倾斜而来,碎成冰渣的冰刃反射着阳光,在谢眠俊美脸上分割出细碎光晕。   谢眠抬手遮住刺来的阳光,他不太适应阳光直射而来,比起阳光直射而来,他更喜欢不见天日的阴暗水中。   “易剑尊,小辈并没有欺负江尊者的意思……”   易不平掀起眼皮,丝毫不想听谢眠解说,他挽剑,身影一闪,来到谢眠背后。   大乘期,即将飞升的剑尊并不是只是说说而已的恐怖存在,他带着杀意杀来时,天地具出现异动。   异动自此地往周围蔓延数万里,引得被蔓延到的宗派世家纷纷察觉到危险,祭出法器,往这里赶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江怀玉被易不平定在原地,霜风直扑向他脸颊,凉得有些微疼。   他用灵力勉强拂开扑向脸颊的霜风,看向不远处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两道人影基本笼在一片剑光中,以他化神后期的修为,能看出两道人影在剑光中势头不分上下。   想来是谢眠返祖后,实力翻了几番。若不然,绝不是师尊易不平的对手。   “刺啦——”一声,地面凝结不久的冰霜被划破,易不平落于地面,衣摆站着几滴不明显的鲜血。   易不平落下不久,谢眠也落了下来。   谢眠比易不平的状态要差许多,他之前和穆燃灯、映玄机疯打过一场,眉骨上还残留着鬼气。   鬼气会慢慢抽掉谢眠的力气,让谢眠没什么力气与人打斗。   抬手,慢条斯理抹去脸侧剑痕,谢眠抿着唇角,强撑着力气,抬眸看易不平。   易不平撇去剑刃上的几片龙鳞,负手而立。   他冷视谢眠几眼,注意到周围哪些门派世家快要赶来,抬手收起剑,转身来到江怀玉面前,解除困住江怀玉的咒术。   “回宗,日后继续。”   江怀玉骤然被解开咒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瞥落在地面的龙鳞一眼,扯住易不平衣袖,道:“师尊,不拔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易不平掀起眼皮,“嗯?”   江怀玉他悄悄打量下易不平,又看向谢眠。谢眠力气几乎耗尽,让人怀疑他下一刻就会跪到地上,化为原形。   “弟子说,不拔了,不是什么大事。”江怀玉小心翼翼看易不平。   江怀玉话音刚落,忽听一声倒地声,转头,只见谢眠力气耗尽,倒在地上,露出原形。   原形,龙尾巴处有巴掌大的地方被拔去了鳞片,乍一看,有点……秃。   谢眠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尾巴有点秃……   赤红竖瞳看江怀玉两眼,谢眠把尾巴卷了起来,缩在漆黑漂亮的龙身下,神情有几分委屈。   “走。”易不平横谢眠,凉飕飕地撕裂空间就要走。   刚撕裂空间,易不平想起什么,又回到原地。   他掐诀,从谢眠欠幻伞中取出那两个小红纸人,压回江怀玉手中。   “东西收好。”   江怀玉:“……”   江怀玉收起小红纸人,应了声遵命。边应遵命,江怀玉边用心念对谢眠道:“变小一点,为师带你走。”   谢眠是龙族,绝大多数门派世家的眼中钉,若是不带走,江怀玉怕他出事。   毕竟他被鬼气消耗了力气,短时间恢复不过来。   ……映玄机这鬼气太阴险,不消耗掉你力气,根本不会消散。   谢眠闻言,盯着江怀玉看了几息,用心念回道:“没有力气变小。”   江怀玉哪里能想到谢眠居然连变小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侧身,避开易不平,抬指便想强制性把谢眠变小,揣入衣袖,带走。   “做什么?”江怀玉刚把谢眠变小,想偷偷揣进衣袖中就被踏入撕裂空间的易不平发现。   江怀玉当场被抓包,浑身一僵,他维持冷静,看向易不平,唤了声,“师尊。”   易不平没应,他看向变小的黑龙“谢眠”。   谢眠浑身鳞片漆黑,与他打斗时的凶狠不同,此时正无精打采地趴在江怀玉手背上,连他看去的视线都没力气回视。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龙族。   易不平垂下霜睫,捻了捻指尖未消融的冰。冰在他指间化作一道剑刃。   江怀玉注意到易不平指间的剑刃,猛然把变小的谢眠揣进衣袖中,道:“谢界主染上鬼气,与大师兄脱不了干系。就此将谢界主丢在这里,太危险,实在不妥。”   江怀玉话里话外都在指即将赶来的世家门派。   “不如先一起带回宗,待谢界主恢复力气,鬼气消散,再让他离开。”   易不平银白瞳孔看着江怀玉,道:“他是龙族。”   言下之意,不可能带回宗。   江怀玉点头,试探道:“那不带回宗,就带到宗外那处绿潭如何?”   玄魏宗依山靠水而建宗外有巨大的一个绿潭,据说那绿潭深达九千尺,隐匿着邪物。   当然,也只是据说,没有一个玄魏宗弟子进入绿潭探过。   那绿潭一看就没有什么值钱东西。   玄魏宗弟子才不干吃力不讨好的赔本事。   易不平听江怀玉说绿潭,执意要带谢眠离开,微不可见的蹙起眉。   江怀玉见状,轻轻拉住易不平衣袖,左右摇晃,“师尊、师尊、师尊。”   易不平扯回自己衣袖,看向江怀玉袖口出落出的一小截漆黑龙尾。   龙尾带着点血迹。   血迹并不清晰,极容易叫人忽视。   “可以。”易不平应下了,他抬指抵住漆黑龙尾。   谢眠察觉到有人抵住他龙尾,以为是江怀玉,他想收回,又没力气,便蹭了蹭江怀玉皓白手腕。   江怀玉感受到谢眠蹭他,目光落在易不平手上,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觉得易不平那声“可以”,冷得掉渣。   “师尊,你这是?”江怀玉试探问道,“做什么?”   易不平道:“带他走可以,为师来。”说罢,抵住谢眠龙尾的指尖冒出一丝灵力,缠住谢眠龙尾。   原来只是换个人,还以为是什么事。   江怀玉闻言,松了口气。   这口气刚松,江怀玉发现易不平拿出个雕花玉盒子,用灵力缠出谢眠整条龙后,易不平直接把谢眠丢进雕花玉盒子里,扣上雕花玉盒子。   江怀玉:“……”   猝不及防被扣进雕花玉盒子里的谢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师尊,你这玉盒能装活物……?”   雕花玉盒子在阳光下透着光,江怀玉瞧着紧扣的雕花玉盒子,眉心直跳。   勉强压下直跳的眉心,江怀玉艰难道:“不能装活物的话,把谢界主装进去,会死龙的,还是弟子……”   柔软绿藤从江怀玉袖口探出,江怀玉拽住雕花玉盒子想打开。   易不平手一翻,避开青藤,收起雕花玉盒子,不给江怀玉拿过雕花玉盒子的机会,冷淡道:   “短时间死不了。”   江怀玉:“……”   “呼啦——”   天穹忽然传来御剑刺破空气的声音,察觉到异动的几个世家门派已经到达此地上空。   易不平扫了一眼天穹,化作一道风雪,卷过江怀玉和越沉水,没入空间裂缝中。   他们没入空间裂缝的速度比疾风还快,察觉到异动,赶来的世家门派只来得及看到三道转瞬即逝,不同色的线。   “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异宝,也不像是什么妖魔。”   “走得太快了,都还没看清,用回溯术,也无法看清。”   “来得时机不对……”   赶来的世家门派落在地面,微微蹙起眉,讨论着刚才看到的那三道转瞬即逝的不同色的线。   然而,配着地面的残留的冰霜讨论了半天,他们也没讨论出个什么,只得摇头叹息,纷纷散去。   散去不久,此地浮现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袍人,白袍人盯着江怀玉之前所站之位看了会才收起目光,转身朝鬼界走去。   他走得速度很快,身影原先还在此处,下一刻就在鬼界边缘,再下一刻已经消失在鬼界边缘,进入鬼界。   一路悄无声息掠过鬼界外围,白袍面具人来到鬼界内围。   他并不进入鬼界内围,只是站在内围边缘,看着先前困住林湛的偏殿。   偏殿隐于一片黑木阴影中,阴森恐怖。   他盯着偏殿看了没一会,偏殿门被推开。   血液滴溅到微黑地板,映玄机擦着手指上的血液,边往外走。   穆燃灯靠在一株极其粗大的黑木后,听到映玄机推开门的声音,他从黑木后绕了出来。   “你杀了他?”   映玄机掀起薄薄的眼皮,“怎么,舍不得?”   穆燃灯确实有点舍不得,虽然从林湛口中亲耳听到对方是带着叫什么系统的东西,故意靠近他,获取他好感,让他为自己死去活来,也还是有点舍不得。   故作轻松,穆燃灯假笑道:“怕你舍不得,问上两句。”   “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家伙居然会关心除自己之外的存在,稀罕。”映玄机笑了声。   穆燃灯听出映玄机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暗嘲他,随即冷呵一声,讥讽道:“这不是怕你伤心疯了,本王没有打的对象么。你以为是什么?关心你?映玄机,自作多情,脑子有疾。”   映玄机闻言,微微眯起眼睛,他侧身做了个请姿。   “既然舍得,妖王,门开着,进去看看?”   “谁要看分尸现场?”穆燃灯冷下脸,转头就走。   “毕竟本尊也喜欢过,所以让他死得很轻松,睡梦中死的。”   穆燃灯正要走出偏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句,他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映玄机。   映玄机扬着唇,斯文道:“欺骗就该付出代价。妖王若是觉得他死得太轻松,可以进去补两刀。”   映玄机说完这句话,忽然察觉有道视线一直定在这里。   唇角下压了几分,映玄机眼睛变成了淡紫,他不动声色朝视线出处看去。   白袍面具人在他看过来的瞬间,转身不再看偏殿,避开扫来的目光。   映玄机没发现视线源头有何异常,他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眼睛恢复正常。   白袍面具人在映玄机收回目光后,牵开一道泛着蓝光的屏幕,迈入屏幕中。   屏幕对面是一处悬崖上,悬崖边缘之上悬浮着巍峨而漆黑的宫殿。   白袍面具人如履平地般踏上悬浮在空中的宫殿,穿过宫殿走廊,来到宫殿主殿。   宫殿主殿雕刻着六界版图,漆黑符咒穿梭在版图之上,显得极其古老神秘。   白袍面具人走入宫殿主殿后径直跪下,朝空荡荡的宫殿主殿道:   “禀尊者,林湛,死。”   “系统确定已毁,毁掉系统者江怀玉无法执行抹杀。”   空荡荡的宫殿主殿在白袍面具人禀告完事情后,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波纹漾开不久,主殿中出现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青衣人。   青衣人衣袍上同样绘制着漆黑符咒,他缓步走到白袍面具人面前,踩到白袍面具人背上,声音冷肃,“不能抹杀,理由。”   “谢眠和易不平均在场,不是对手。”   “不是对手?”青衣人闻言,抬起脚,道:“也是,你只是本尊的一根肋骨,用来监测事情是否按本尊预料发展,论起实力确实不行。罢了,起来吧。“   “是。”白袍面具人站起身。   青衣人负手而立,他站了会,问道:“查清楚江怀玉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没有?”   白袍面具人恭敬道:“似乎跟天道有关,尊者所创世界自我觉醒,生出天道。”   白袍面具人顿了顿,接着道:“九龙岛时,系统察觉到江怀玉不对劲,以为江怀玉威胁不大,只封杀了他记忆,更正了走向,但……不知道江怀玉什么时候摆脱了系统影响。”   “天道?”青衣人看向宫殿殿壁上绘制的万物,似乎有些意外自己所创造的世界自我觉醒,生出天道。   笑了声,青衣人道:“阻碍本尊计划,真是……该死。”   “尊者的意思是?”   “杀了他。”   青衣人收回看着宫殿殿壁上绘制的万物的目光,低声自语,“本尊为造神,精心筹划了上亿年,岂能败于区区天道?还是本尊一手造出的世界天道。”   宫殿内浮现一本书,江怀玉如果在这里,定能认出这本书就是他所看到,被系统和林湛攻略成功后展现的书。   书无风自翻,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页是谢眠被镇压魔渊,得到应有报应。   ……翻到最后一页时,书页静止几息,赫然多出一页。   多出来的一页内容是:   谢眠被镇魔渊后,得知自己原本命运。   他原本应该降临皇族,父母双全,仙途顺畅,但由于一次大型占卜,打乱命轮,导致他母亲被妖逼到九龙岛,整个命运重置。   ——母亲受不了九龙岛,疯癫死去。   命定的父亲痛失爱人,认为是自己太弱,逼自己疯狂修炼,最终走火入魔。因不想祸害无辜,握着母亲发簪自刎于列祖列宗面前。   而他也被迫降临龙族,承受龙族带来的罪孽和骂名,一生见不得光。   骤然得知原本命运。   谢眠从疯癫中的清醒,他蜷在魔渊,日日夜夜看着林湛和映玄机谈笑说情,看着整个六界。   恨意席卷他理智,深扎于骨肉。   谢眠硬生生抽掉自己过往记忆,绝情断恨,于几千年后,挣脱魔渊,毁灭世界,踏着万物众生成为新神。   神,高于仙,高于世界。   白袍面具人看了眼保存完好的书页,立刻收回视线,恭敬道:“江怀玉对谢眠来说,意义非凡,杀了他,逼谢眠绝情断恨,毁灭六界,确实可以使谢眠成神,不过……”   “不过?”   白袍面具人道:“尊者,我有个更好的计划。不如把江怀玉送回原世界。这样一来,基本与尊者所预测结果相同。”   将江怀玉送回原世界,设法将谢眠镇压魔渊,告知他原本命运,让他看着江怀玉在原世界幸福。   ——结果和预测结果并不会有太大偏差。   “属下之计,尊者以为如何?”   青衣人笑了声,“你知道的,本尊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属下是尊者所创造,与尊者是一体。”   白袍面具人立刻跪在地上,“对尊者绝无二心,请尊者明鉴。”   青衣人收敛笑,道:“跪着做什么?起来。”   “多谢尊者。”   “如你所言,把江怀玉送回原世界,世界天道若是给他了什么,你就加倍给他,让他不想回到这个世界。若是世界天道,从中作梗………”   白袍面具人恭敬道:“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属下会让江怀玉永远回不到这个世界。”   “本尊等着你消息,退下吧。”   “是。”   青衣人挥手让白袍面具人退下,静静看着浮在宫殿中的书。   书页上,新神两个字,下笔极重,几乎要穿透纸页。   “世界因你而生,你是世界核心。”   “谢眠啊谢眠,不要让本尊失望啊。”   “本尊等待新神诞生已经上亿年。”   青衣人说到这里,停止说话。   宫殿寂静片刻,又再度响起声音,声音回荡在宫殿中,格外悠长。   “唯有苦难能造就新神。”   “如果你不能成神,说明你太弱,配不上本尊给你设置的种种考验。”   “死了,或者永远镇于魔渊,也是应当。”   ……   白袍面具人从漆黑宫殿内离开。   他离开后,径直去了魔界。   魔界常年飞着沙尘,环境极其恶劣,白袍面具人进入鬼界后,取掉了面具,收起了白袍。   他扇开折扇,遮住吹来的风沙。   “符尊者,你怎么在此?”   风沙中夹杂着粗粝的石子,几个魔兵遥遥看见符无相,径直走到符无相面前,躬身一礼。   符无相将折扇放低,扇风收起扑来的风沙,他道:“魔宴上喝得有些多,头晕胸闷,出来透透气。”   “这里可不是什么好透气的地方。”几个魔兵道,“符尊者若是觉得头晕胸闷,不如去一方尺,那里是魔界魔气最淡之地,非常适合修士。”   “好意本尊心领了。”符无相就地布阵,打算直接传送到魔界边缘,他懒洋洋道,“不过宗内有事,师尊催促本尊回宗,实在不便逗留。”   “可魔宴还未结束……”   “魔尊不会在意本尊中途离去……”布阵似乎对符无相有些吃力,他布好阵,忍不住咳嗽,咳出血。   擦掉血,符无相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抛给其中一个魔兵。   “麻烦几位帮本尊将此药转交于魔尊,别说是本尊给的,此药专治入魔后留下的陈年旧伤。”   魔兵赶紧接住药瓶,他刚接住药瓶,符无相的身影就消失在阵法中。   “谢了,等本尊有空,请你们吃酒。”   ……   玄魏宗,长明殿。   江怀玉沐浴完,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内室,祭出从系统哪里拿回来的第二段记忆。   回宗时,江怀玉已经催着师尊易不平把谢眠放入宗外绿潭。   现下没有什么紧要事需要做,正好可以看看第二段记忆。   闭眼将第二段记忆融入眉心,江怀玉沉下心神,进入第二段记忆。   ……   ……   ……   夜风穿梭于重重花幕间,从长明殿殿中漾出的光落在润湿的花瓣上,氤氲出一片柔和。   江怀玉从第二段记忆中睁开眼,他站起身,抬手凝成一道剑意,久久盯着剑意。   剑意锋利,带着簌簌春寒,蕴含天地灵气。   盯着剑意看了会,江怀玉叹了口气,收起剑意,他披了件外衣,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缓缓写下谢眠两个字。   内室菱花木窗忽然传来敲击声。   江怀玉修为立刻伪装回化神后期,他抬笔将谢眠两个字快速划掉,而后看向窗户。   “什么东西,滚出来。”   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漆黑小龙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它偏头看向江怀玉,“师尊,是弟子。”   “力气恢复了?”江怀玉见到是谢眠,目光柔和下来,他磕下笔,转身走到窗户前,关住窗户。   师尊易不平用来装谢眠的雕花玉盒子确实不能装活物,不过活物指的是人,而不是其他种族。   江怀玉关窗时,谢眠顺势落到江怀玉手背,细软尾巴缠住江怀玉手指,“恢复了,惦记着……”   “惦记着什么?”   谢眠变小后一掌心便能拢住,丝毫没有威胁性。江怀玉看向缠住自己手指的谢眠,谢眠有些秃的尾巴此时已经长出鳞片,但鳞片过于薄,一眼看去,依然像秃着的。   谢眠注意到江怀玉的目光,当即松开缠着江怀玉的尾巴,他把尾巴压到龙身下,盘起来,挡住。   江怀玉见状,捏住他尾巴上的细毛,把他尾巴拽了出来,“为师不嫌弃你缠着,即便你秃了点——也不过秃了点而已,怕什么,秃子多你一个不多。”   谢眠:“……”   谢眠猛地收回自己尾巴,恢复人形。   “人形没秃,师尊别戏谑了。”   “戏谑?”谢眠挺拔,恢复人形,站在江怀玉面前时,几乎挡住全部光线。   江怀玉退后几步,掀起笑意,凉飕飕道:“还不是你自己讨来的,你若行的端做的正,怎么会秃?依为师看,你全秃了才好,之前就不该拦着师尊拔你。”   江怀玉可没忘记谢眠干得好事。   谢眠:“……”   谢眠不吭声了,好半天,他才开口,“师尊,你第二段记忆是什么?”   谢眠不再提起任何关于绝对服从契约的事,话锋一转,转到正事上。   ——他还没想到解除或者能压制绝对服从契约的办法,再提,恐怕要惹恼江怀玉,真的被拔秃。   谢眠还没做好秃顶的准备。   “第二段记忆……”江怀玉微微蹙起眉,他看向摆放在书桌的宣纸,宣纸上划掉的谢眠两字已经完全看不清,化作一团浓墨。   “师尊有顾忌?还是不能说?”谢眠顺着他视线也落到宣纸上。   江怀玉浸在暖光下,他收回看着宣纸的目光,“第二段记忆你从为师这里也得知了,是关于为师听谁的话,去九龙岛接近你,接近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弟子知道。”   谢眠视线落在江怀玉鼻尖,“师尊实在不愿意说也无妨,弟子只是想知道,师尊接近弟子是想害弟子还是……”   未尽之话,尽数沉入心底。   谢眠视线从江怀玉鼻尖扫到他唇上,唇薄微红,像是摸了胭脂。   无声风刃刮破指腹,谢眠移开目光,压住心中阴暗。   江怀玉没捕捉到谢眠情绪,谢眠遮掩得太快。 第一百一十九章   深吸了口气,江怀玉松开微蹙眉头,整理出前因后果,准备跟给谢眠坦白一切。   谢眠迟早要知道,早说晚说,没什么区别。   “为师靠近你的目的不是想害你,为师是受……”   话音未落,江怀玉听到滴答一声,伴随着滴答声,江怀玉看到自己手边出现一片蓝色波纹,波纹一圈圈漾开,向四周漾去。   看到这蓝光的瞬间,江怀玉就想到系统被摧毁前发出的蓝光。   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江怀玉正欲凝剑,蓝色波纹却飞快消失。   蓝色波纹消失的刹那间,   周围景物骤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眠消失不见,周围雅致摆件也消失不见。   抢眼的灯光从头顶落下,雪白墙壁上挂着的钟在缓慢走动,锁屏电脑壁纸精美,枫叶橙红。   江怀玉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摆放着设计草稿,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怔住。   自己……回到……现实了……?   怎么会………?!   ……   春意盎然,宗外漆黑绿潭中,谢眠从水里恢复人形,淌着微寒的水走上岸。   不知为何,他睡着了。   睡着后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去长明殿见师尊,问师尊第二段记忆。   不过,他还没听到第二段记忆的内容,梦便中断了。   微凉指尖按了按眉心,谢眠蹙起眉,他挥去满身水汽,站在绿潭边,眺望长明殿的位置。   长明殿隐在重林间,位于玄魏宗最南部,从宗外根本看不到丝毫。   也不知师尊在做什么。   ……   距离绿潭不远处,黑暗中,符无相也看着长明殿。   微弱而凄清的月光穿过云层,被树叶打碎,散在符无相脸上。   符无相扇开折扇,又收起折扇。   他盯着长明殿的位置看了会,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   湿润夜风带起绿潭中的水。   符无相消失时,谢眠也消失在绿潭边。   经此一梦,谢眠静不下心,想去见师尊,问问第二段记忆。   第二段记忆师尊应该已经从系统手中拿到,不出意外,此刻已经知道第二段记忆。   长明殿一如多年前,金玉交辉。   谢眠悄无声息来到长鹿天长明殿,他在长明殿前站了片刻,踩着落在台阶上的火光,解开殿门禁制,穿过内殿,裹挟着湿气,来到江怀玉所住内室。   所住内室外桃花盛放,内室内灯火朦胧。   谢眠弓指,以食指指骨敲房门。   “师尊。”   筑基以上的修仙者不需要睡觉,基本用修炼代替睡觉,除非重伤或者太过疲倦,才会睡觉。   连续敲了三次,谢眠也没等到江怀玉开门,甚至……没听到房间里有任何动静。   不该没有动静。   谢眠放下手,他道了声冒犯,破开房门,径直进入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杳无人影,只残留着股很淡的香。   谢眠闻得出这股淡香是江怀玉身上的香。   谢眠对江怀玉太熟悉,熟悉到他哪里有痣,弄疼了会骂他什么都一清二楚,更别说这点淡香。   一道微寒夜风穿过桃花桠,从大开的房门吹入房间,将摆放在鹤盏上的长明灯灯火吹得左右摇晃。   摇晃的火光落在书桌上,宛如张牙舞爪的妖魔。   谢眠视线落在书桌上。书桌上摆放着宣纸,宣纸用镇纸压住,上面晕着一团墨迹。   和梦境一模一样。   谢眠想到什么,他疾步走到书桌前,推开镇纸。   推开镇纸的瞬间,谢眠看到宣纸上那团墨迹消失,于此同时,浮现几行字。   [为师与天道做了交易,有意靠近你。]   [靠近你的目的很简单,受天道之令,摧毁系统,扭转你命运。]   [现如今,已经摧毁系统,扭转了你命运,便没有留在这个世界的道理。]   [回家了,勿念。]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谢眠紧紧盯着宣纸上的回家两个字。   他胸口无法制止地涌上一股酸涩。   酸涩强烈冲刷上喉咙,谢眠无法猛地咳出口血,他抬手握紧宣纸。   宣纸在他手中被握成一团,然后碎成粉末。   宣纸碎成粉末的瞬间,又浮现两行字。   [你我师徒一场,为师希望你日后平安幸福。]   [永不再见,无需记得。]   随着两行字的浮现,谢眠脑海犹如针扎,阵阵刺痛。刺痛蕴含天道之力,硬生生要抹去关于江怀玉的记忆。   漆黑鳞片爬上脸侧,谢眠脸色骤然发白,他弓身握紧书桌桌沿,手背青筋暴起,脑海里不断回响永不再见,无需记得。   回响一遍,撕扯一次记忆。   “刺啦。”玄木桌沿因谢眠力气太大,寸寸碎裂,谢眠手上尽数是血,碎开的木渣扎入他掌心,扎出满手血。   谢眠像是没痛觉,握紧了手,任由木渣扎得更深。   “你休想。”谢眠咬牙切齿道,他跪倒在地。   “何人在此?!”   房间里忽然想起其他声音。   冷汗顺着鼻尖滴落到地面,晕开几点湿润。谢眠扭头看向门口,门口站着两个手持利剑的蓝衣玄魏宗外门弟子。   两个玄魏宗外门弟子见他看来,被他阴狠的目光震在原地,震了片刻,他们陡然认出面前这人是谁。   有些惊奇谢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这幅狼狈模样。   他们焦急道:“谢师……谢界主,你怎么在此?快些走吧,待会叫其他尊者瞧见,定然会闹出些事。”   谢眠盯着他们看了会,声音低哑,问道:“江尊者在哪里?”   两个玄魏宗弟子闻言,面面相觑,“江尊者是谁?没听说过。“   都抹去了…吗……   谢眠又咳出口血,他越发握紧手,感受着刺到手骨的极致疼痛。   两个玄魏宗弟子被他行为搞得一头雾水,几步走到谢眠面前,他们不去看谢眠血淋淋的手,快速道:   “这里是李尊者住处,但他出宗入秘境出了事,各位尊者及其长老阁主正要到这里祭奠他,祭奠完,就要封锁这里,谢界主还是赶紧离开吧。”   谢眠没说话,他盯着地面粉碎的宣纸,冷汗直冒,头痛欲裂。   想要抹去他记忆的天道之力还存在。   “谢界主?”   “谢界主?”   两个玄魏宗弟子见他不说话,又唤了两声。   谢眠仿佛才回神,他缓慢站起身,垂下眼帘,鸦黑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多谢提醒。”谢眠道,说完这句话,千幻伞闪现在房间中,谢眠身影消失在房间。   “谢界主这是在干什么?”其中一个玄魏宗弟子见他离开,看了眼地面滴溅的血液和碎木渣。   “不清楚。”另一个玄魏宗外门弟子摇了摇头,蹲下身,掐诀抹去地面木渣和血液。   “幸好没闹事,说起来,李尊者生前可是他师尊,二人向来不合……” 第一百二十章   ……   江怀玉抬起手,再收起手,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灵力。   他仰头看向雪白天花板,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返回现实世界了,眼前一切都不是梦。   勉强维持冷静,江怀玉看向书桌上的草稿本,随意翻到一张废弃的草稿纸。   电光火石间,江怀玉想到自己穿过去的契机,他立刻放下草稿纸,解开电脑密码。   电脑密码一解开,映入眼帘的是还没有完工,处于修改状态的网页设计稿。   ——时间从他穿到另一个世界后就静止了。   快捷键新建了个图层,江怀玉快速在图层上打字。   [在吗?天道]   [为什么突然把我送回来?]   软件图层上除了他打出的字,没有其他字。   沉寂许久,久到江怀玉心生疑窦,以为得不到答案时,浮现一句话。   [系统已经摧毁,谢眠命运被改变,按照约定,送你返回原世界]   空调微暖的风吹过电脑旁的豆瓣绿,江怀玉准备打字的手指顿住,只顿了片刻,江怀玉接着打字。   [可是系统背后还有人,如果没猜错的话。]   图层上飞快浮现字。   [不必你来解决,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这是谢眠的事,他可以解决。]   江怀玉愣住,他看着这段字,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第一次碰到天道时。   他当时正在修改网页设计稿,然后电脑不受控制出现一句话。   [你想不想见你姥爷?]   江怀玉最见不得姥爷两个字。   父母双双出轨,他是由姥爷抚养长大,然而,一年前,姥爷突然去世,未能赶回去见最后一面。   江怀玉想过无数次假使他当时赶回去了,但终究是想而已,事实是他没能赶回去。   没能赶回去一事让江怀玉耿耿于怀,成了根刺,深扎心底。   扎到拔也拔不出来。   江怀玉一时茫然,不知道该恨自己还是恨什么,因而从不提起家人,也避免去想家人。   骤然看到想不想见你姥爷,江怀玉以为是电脑中毒了,他下了好几个杀毒软件杀毒,但无论如何也杀不掉。   江怀玉怒火中烧,打字骂道。   [什么鬼,滚]   [创世神所创世界苏醒,生出意识,化作天道。我是世界天道,江先生你好,我想跟你做个交易。]那边飞快回复,丝毫不在意他发飙。   杀也杀不掉,江怀玉忍着怒火问天道什么交易。   天道告诉他   ——它作为世界天道,发现世界被一股名叫系统的力量入侵,通过法则,它从系统哪里拿到一本书。   拿到书后,它翻看了一遍,发现如果任由系统入侵,因系统改变命运的天道之子谢眠会按照书中所写,成为恶徒,被镇压魔渊。   也就是说,这本书所写事情皆是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天道不希望谢眠被镇压魔渊,找上他,希望他能去往另一个世界[六界],毁掉系统,改变谢眠命运,不要让他如书中所写一般,被镇压于魔渊。   作为交易,天道可以让他返回一年前,去见他姥爷最后一面。   江怀玉只当是天道是病毒,恶劣的同意了。   同意后,他就发现自己胎穿了。   胎穿成纨绔子弟“江怀玉”。   意识到天道所说是真的,江怀玉边伪装纨绔子弟,避免被系统发现自己是穿来的,边刻苦修炼,准备前往九龙岛,想从童年开始教导谢眠。   命运已经被改变,只能期望后期教育能够挽救谢眠。   修炼到化神期,有实力潜入九龙岛后,江怀玉便从二师兄哪里得到变音丹,前往九龙岛,代替谢芸,去教导谢眠,想从而改变谢眠命运。   ——天道告诉他,谢芸在预测未来的书中看似是在帮谢眠,实际是在暗地害谢眠。   谢眠一开始不懂她是在害他,错把她当做是在对自己好,直到后期才发现,于是故意用灵液吊着她命,边折磨边以此向书中主角受林湛装可怜,塑造自己善良,获得同情和关注。   江怀玉知道隐情,为不大面积改动,引起系统注意,便刻意女装,代替了谢芸去接近谢眠,去教导谢眠。   他只是没有用谢芸的名字,谢芸还活在九龙岛,用不了她名字。   按照原本计划,江怀玉是打算教导谢眠教导到九龙岛倾灭,待九龙岛倾灭,他就直接带谢眠回宗,让谢眠拜入自己门下。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先被系统发生,抽去两段记忆,被迫终止教导。   ……   江怀玉从回忆中回神,图层上还在浮现字。   [任务完成,你回老家看看,老家时间已经倒回一年前,你所想见之人,回来了。]   [按照约定,你只有一天时间,这一天你能陪他,了结遗憾,一天之后,一切回到现状。]   [倒计时开始,24:00:00]   回来了?   江怀玉眼中有些涩,他猛然站起身,关掉电脑,拿出手机熟练订了张返回老家的机票,不敢耽搁一分一秒。   即使穿到另一个世界很久,他也还记得原世界一切工具操作方式,并不会感到生涩。   订好机票,江怀玉拿起搭在旋转椅上的外套,转身就离开办公室。   “你修改完了?”隔壁同事还在加班加点,听到响动,他登着旋转椅,探头朝江怀玉看去。   江怀玉边打卡下班边道:“还没有,不干了,困了,回去睡觉。”   同事:“卧槽,我也不干了,我也想睡觉。”   “造反呐。”另外一个同事打着哈气道。   “今个儿爷还就造了!江哥这么敬业都跑了,可恶,我只是条咸鱼,还要加班!万恶的资本家……”   ……   江怀玉订了张时间最近的机票,什么东西也没带,急匆匆返回老家。   他已经一年没回老家,可能是因为愧疚,也可能是因为不愿意面对。   踏上故土时,天还没亮,江怀玉刻意看了眼手机,时间真的倒回一年前。   街道萧瑟,路两旁灯光已经熄灭,江怀玉沿着熟悉的路回到姥爷家。   偏僻的地方,物价不高,房屋也不是什么高楼大厦,都是自建房。   江怀玉准确无误回到姥爷家,姥爷家门口种着两棵梧桐,江怀玉靠在梧桐树下等天亮,这会姥爷应该还没醒,犯不着打扰。   秋霜正盛,江怀玉站在梧桐树下有些冷,他脑子里胡思乱想,正想着见到了该说什么,门忽然打开,灯光从门内照了出来。   江怀玉一惊,连忙回头。   他姥爷江程安背着手,精神抖擞,穿着棉鞋站在门口看他,半点看不出即将去世,“年纪大了,出现耳鸣,听到你敲门声,以为你回来了,打开门,还真回来了。”   江怀玉叫了声姥爷,“我没敲门。”   “行了行了,赶紧进来吧,站外面冷不死。”江程安让开条道,让他进来,“大半夜的,回来也不打个电话。”   “想你就回来了。”   “你领导给你放假了?”   江怀玉关上门,呃了声。时间倒回一年前,请假总不能请一年后的假,心里琢磨着不能请一年后的假,江怀玉假笑道:“请了请了。”   “看你这样就没请,说实话,你是不是被开除了?”   江怀玉:“……”   江怀玉笑了声,拖拖拉拉跟在江程安身后,“你老人家怎么老是觉得我被辞退了。没有,我准备转行。”   “早跟你说设计行业不好搞,老老实实考公,多好,你看看隔壁家那个叫什么来着,年纪大了,不记得名字了,人家就考研去什么……”   江怀玉认认真真听着江程安说,顺带着瞧了眼天空。   天空泛着点蓝光。   ……   血迹从长鹿天长明殿消失,又出现在妖魔交界处的宫殿内。   谢眠回到妖魔交界处,收起千幻伞,他抽出千幻伞一根伞骨,扎入胸口,硬生生把企图抹去记忆的力量逼出身体。   抹去记忆的力量被逼出身体,当即要消散,还没消散便被强横力量困住。   谢眠抽出扎入胸口的伞骨,看向被困住的力量。   “天道之力么?”谢眠脸上没什么血色,他直勾勾看着被困住的力量。   血液顺着他嘴角滴溅在地面,在地面溅出狰狞血花。   谢眠笑了声,他抬手握住企图抹去他记忆的力量,慢慢收拢力度。   “嘶啦——”一声,力量被谢眠握碎,从他指缝消散在半空中。谢眠垂下眼睑,看着消散在指间的力量,“不过如此。”   谢眠握碎力量后,转身走向宫殿地下,宫殿地下藏书万千……   快速翻阅完有关天道的藏书,谢眠撕下一页书页。   那页书页上描述了如何能够逼出天道。   启天年间,人间大旱,妖魔横行,几万人染上疫病,天道怜悯人间,化作仙者,将于人间,除去妖魔、疫病,降下春雨。   自此,宛如人间炼狱的人间得以缓解。   ……   清晨,霞光爬上街道。   江怀玉买了早餐,顶着满身霞光返回家,他刚返回家,就看到江程安正逮着隔壁两家两个三四岁大的小孩在教算术。   江程安年轻时是小镇教书老师,现在老了也不闲着,依然逮着人就想教。   江怀玉把早餐放在屋里桌上,招呼两个孩子去吃早餐。“姥爷,差不多就行了。“   江程安哼了声,“什么叫差不多就行了,都没算出来。”   江怀玉:“……两位数没算出来很正常吧。”   “你妈……算了,不说了。”   江怀玉见他眼中一暗,当即拿了杯豆浆塞他手里,“等会接着教,肯定能教会,你是谁啊,几十年的老教师。”   “这还差不多。”江程满意地点头。   江怀玉见状,正要笑,眼皮却剧烈跳动,心里忽然想起谢眠。   不辞而别,也不知道谢眠……   江怀玉把谢眠赶出了脑海,一天而已,没事。他就多呆一会,实在舍不得。   天道跟他说过,即便他回到一年前,死亡依然不能改变。   世间万物,规矩不能被打乱,一旦打乱,会带来一连串意想不到的灾难。   江怀玉目光黯淡了下去,他尽力维持着笑,看着江程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因为没有心情,江怀玉没吃早餐,他骗江程安是在路上吃过了。江程安不知道他吃没吃,只是叫他再来吃,江怀玉三言两语推脱掉。   为了驱赶难受,不让江程安看出异常,江怀玉在早餐过后转身回屋收拾房间。   从早上收拾到下午六点,刚好收拾完,中途还跟江程安去菜市场买了鱼回来准备做晚饭。   鱼是新鲜白鲢鱼,鱼鳞光滑,江怀玉用水冲洗几次后,把鱼按在案板上,干净利落,一刀拍晕鱼,去掉鳞片鱼鳃,洗干净,开膛破肚。   雪白刀刃沿着鱼肚破到鱼鳃下方,红的,白的,黄的,一系列内脏露了出来。   江怀玉正准备清理掉内脏,忽然看到鱼泛着血的肚皮上浮现出倒计时。   [倒计时,03:15:30]   刻意遗忘的时间和着血液清晰出现在眼中,江怀玉拿着刀的手一抖,他感觉指腹下的生鱼肉变得极其粘黏,内脏血液尽数附在他手上,变成了暗红的结实渔网。   江怀玉手指被渔网缠住,动弹不动。   他看着沾着血的鱼肚皮上的倒计时,呼吸急促起来,原本宽大的厨房变得狭窄,朝他挤压过来。   [03:15:12]   [03:15:11]   [03:15:10]   ……   [03:15:05]   江怀玉心脏被突然变狭窄的空间挤压得喘不过气,他死死盯着飞快流逝的倒计时。   “江怀玉!”低沉浑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江怀玉陡然从几乎窒息的状态反应过来,他手中刀已经落在手指上,如果不是江程安这一声,他已经落下刀。   “你在发什么呆?”江程安问。   江怀玉看向江程安,扯动嘴角,“在想工作上的事,一时走神了。”   用工作简单解释了下,江怀玉稳住心神,看向案板上的鱼。倒计时已经消失在鱼肚上。   江怀玉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他知道很快了……很快就要离开了,但他不想看时间,自欺欺人也好,逃避也罢。   他就是不想看。   干净利落宰了鱼做好晚饭,江怀玉陪同江程安吃过晚饭后,给人找辅教书。   然后,他又看到了倒计时。   此时倒计时是[02:15:30]   倒计时浮现在他所拿的每本书面上。   江怀玉深吸口气,压住阴郁,刻意不看时间,有了第一次,他知道倒计时浮现一分钟就会消失。然而,他没想到,这次倒计时消失后,每隔五分钟就会出现一次。   ……   [02:10:30]   [02:10:29]   ……   [02:05:30]   ……   [02:00:30]   [02:00:21]   ……   [02:00:01]   ……   [01:55:30]   江怀玉不知道倒计时每隔五分钟提醒一次做什么,提醒他亲人不到两个钟就要迈入坟墓?   江怀玉脸色不好,他盯着砸到地上的书面,书面倒计时还在继续。   [01:55:16][01:55:15]……   这一瞬间,江怀玉感觉自己被粘黏渔网网住,像案板上被开膛破肚的鱼,难受和怒火齐齐涌上心头,两股交织在一起,一并汇成股庞大怒火,吞噬掉他理智。   “啪!”江怀玉把书重重砸在地上。   有完没完!   疯了吗!   “生什么气?叫你找两本合适的教辅书给小欢那孩子,人要上高中了,你就砸书?”   江程安戴上老花眼镜,看向手表,手表半松不紧的戴在他长着斑纹、皮肤松弛的手腕上。白炽灯光下,手表上显示时间是晚上九点零八分。   “你去睡觉吧,我来找,书太多又太久没整理,我随便整理一下。”   压住心里极度难受而产生的怒火,江怀玉蹲下身,捡起书,塞回书架,尽量不让自己情绪流露出来。   “没事,我来找,用不着你。”   江程安收起老花眼镜,他坐在靠椅上,打开装眼睛的盒子,拿出崭新的眼睛布,倒上清洗剂,仔细擦老花眼镜。   超细纤维的眼镜布沾湿,不会擦伤镜片。   “新配的这幅老花眼镜也不知道能用多久,上次那副才用一个月就摔碎了。”   江怀玉闻言,找辅教书的手一顿,装出专心找辅导书的样子,“碎了再配就是,又不差这点钱。”   江程安收集的书很多,古今中外都有,仔仔细细码在书架上、收纳在笨重大红木箱中。   江怀玉从密密麻麻的书架上费力抽出一本教辅书,快速翻了下,发现是几年前的版本,抬手随手放在台面,继续翻。   “本来就用不了多久。”   “给我配眼镜的店员说能用两年。”   江程安放下擦好的老花眼镜,看着江怀玉,多年教书看人的经验告诉他江怀玉不对劲。   从凌晨几点跑回家到杀鱼,浑身上下那里都不对劲,好似心底深处压抑着极其难过的事情。   他不是喜欢把事情压在心底,把事情压在心底这一点,江怀玉这个外孙像极了他女儿。   江程安不是很想提起他女儿江遂意。   他是教书的,他妻子也是教书的,江程安实在想不通从小受到他和妻子严厉教育的江遂意为什么还在发现李照余出轨后,也选择出轨,宣称出轨是报复,以最拙劣疯狂的手段报复李照余。   报复到最后,夫妻双双闹上新闻,宣布离婚。   江程安记得宣布离婚时,江怀玉才五岁,法庭把他判给了江遂意。判给江遂意的第二年,江遂意就另组家庭,把江怀玉送到他这里来。   对于另组家庭这事,江程安一点都不意外,他早预料到了。   老花眼镜在白炽灯下反出蓝色光斑,江程安看着江怀玉思绪就飘远了。   他最近老是想起一些陈年破事,可能确实是年纪大了。   要是跟上潮流,去按照年轻人说的追剧什么的,说不准就不会想起这些陈年破事。   可惜他眼睛看不了电子屏幕,看一会就疼。   江怀玉闻言,鼻子一酸,他没再多说眼镜的事,从书架中又翻出本教辅书。   “这本可以吧?”   “我看看。”江程安戴上老花眼镜,接过教辅书。他刚接过教辅书,江怀玉就看到教辅书封面再度浮现倒计时。   [00:45:30]   00:45:60几个与零对半分的数字滚油般炸起江怀玉五分钟前还没压下去的怒火,他瞬间被点燃,整个人被一张名为恐慌的暗红渔网缠住,缠紧,蒙住……   他目光不受控制的跟着倒计时走。   [00:45:29]、[00:45:28][00:45:27]……江怀玉跟着倒计时走了几秒,转身冲出房间。   “这么晚了,去哪里?”   “我记得厨房水没关火,我去关火。”   江怀玉高中是在老家上的,由于有段时间迷上游戏,经常进网吧,他容貌气质跟网吧其他人格格不入,网吧老板对他印象很深,见到他就认出来了,笑着打招呼。   江怀玉却一反常态,没理自己,开了台电脑,自顾自走到最角落里的电脑前。   网吧老板自讨了个没趣。   [神经病,疯了吗!]   拉开座椅,江怀玉坐到电脑前,下载好软件,进入试用版状态,Ctrl+n新建画布,连像素也没调,直接确定新建图层,骂道。   他指尖干净,快速敲击青轴键盘时,青轴键盘发出清脆的声音。   [吃多了撑着没事干?谁需要倒计时!]   江怀玉不知道能不能用网吧电脑联系到天道,大概率是联系不到的,他在杀鱼后用家里那台旧式电脑联系过,没联系到。虽然知道大概率联系不到,他还是下载联系,江怀玉急需要一个宣泄口,再没有地方宣泄,他就要先崩溃了。   怒气冲冲打出两行骂人的话,江怀玉怒火更甚,正要打出下一行怒骂,一行字浮现在图层上。   [可以让你再留下江程安十年。]   江怀玉一愣,满腔怒火宛如在林中肆意燃烧的野火,被突如其来的雷雨扑灭。   [你是谁?]   江怀玉眼神一凌,意识到对方不是天道。   天道说过,一天已经是极限,不可能再多,再多就会破坏平衡,引来不可逆转的灾难。   灾难可能是另外几人代替江程安去死,也有可能是地质灾害等。   ——江怀玉通过这么一句话,就能判断出对方不是天道。   天道绝不会说十年。   江怀玉忽然想到返回现实时漾开的蓝色波纹,他从悲伤情绪中强行脱离,思路一下清晰起来。   [你是系统背后的人?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从一开始,天道就没有想把我送回来,天道一直是你假扮的是不是?倒计时也是你在逼我?逼我同意你所说的留下我姥爷的机会?]   对方没回质问,接着用文字对话。   [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有个能留下江程安十年的机会,其他都不重要。]   [不否定,我猜对了?]   [恭喜,对了。]   网吧略有些嘈杂的声音全部消失般,江怀玉看着对方这句带着嘲讽意味的话,他新建了个图层。   [给我十年,代价是什么?]   [代价很简单,承诺永远不回那个世界,让我抽掉你和天道之间的联系。我不太想强行抽掉,会弄出人命,毕竟你现在只是个毫无灵力的凡人。]   永远不回到那个世界?不想强行抽掉?   江怀玉敏锐地嗅到这两句话里阴谋,他在脑海里快速做出假设。   天道和他交易时,定下的天契能让他在两个界穿梭。江怀玉本来是打算陪玩姥爷就回到那个世界。   假设他不回去,那么谁是最大利益者?毫无疑问,是系统背后的人。   那么,系统背后的人能得到什么利益?   系统已经被废,原剧情已经被完全打乱,   假设系统和背后那人的目的是攻略穆燃灯等,通过穆燃灯等获得利益,如今还有什么利益可得?   是什么利益驱使系统背后当然人不愿意强行弄死他,而要他承认不回去?   ……江怀玉脑海里这些疑问拧成一股绳,在重重假设否定下,快速梳理出还有什么利益可得,或者说,系统和系统背后的人的目的。   ——从一开始,系统和系统背后的人的目的就是镇压谢眠。   只有镇压谢眠这个答案能够解答目前所有疑问。   江怀玉看着图层上密密麻麻的字,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恶寒。   [要我承诺可以,不过我走时没看到谢眠,很担心他,让我看看谢眠现在的情况。你应该能做到。]   [谢眠和江程安谁重要?]   江怀玉骤然收紧手,片刻,松开,青轴键盘再度发出接连不断的清脆,[我凭什么相信你可以让江程安再活十年,天道都受限于法则,做不到,你凭什么怎么做到?好歹拿出点证明,说些空泛的威胁,跟空中楼阁有什么区别!]   [你抬头看看。]   江怀玉抬头一看,墙壁上浮现着巨大的倒计时。不仅墙壁上有,环顾四周,电脑漆黑后盖有倒计时,天花板上有倒计时,就连上网的人,网站老板身上也有倒计时。   倒计时仿佛无处不在,在每一个江怀玉能够看到的地方,如暗沉光线,丝丝缕缕根植于江怀玉心神。   江怀玉看着倒计时,背后起了冷汗。   [00:30:45]   倒计时前所未有的清晰,千钧之重。   [天道做不到,我可以,我不受限于法则,不背负六界生灵,不畏惧产生的一切极大可能是灾害的连锁效应。]   江怀玉感觉背后被冷汗浸湿,他强迫自己在恍惚中冷静,看向屏幕,画布图层自动新建了层,宋体字漆黑,在图层上浮现。   [你……是个什么存在?]   [一个你想不到、无法抵抗,就连天道都不阻止的存在。]对方暂停了几秒。   [倒计时,00:28:26,你剩余时间不足半个钟,考虑清楚。只要你承诺,我就会出现,无需借助任何外界之物沟通。]   ……   江怀玉关掉了电脑,他从网吧出来,仰头看着夜幕。   夜幕把一切都淹没,只繁星璀璨,像是倒灌在污水里的碎蛭石。   马路几年前已经被翻修,铺上沥青,马路两边是有些陈旧的建筑,星光洒在建筑规则的棱角,冰冷诡异。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江怀玉视线顺着夜幕落在建筑菱角上,黑暗中,建筑菱角在他眼里开始变形,有个巨大漩涡,绞住建筑菱角,把建筑菱角扭成了“十”字。   “十”字上面出现了倒计时[00:26:46]   时间在不停流逝[00:26:45][00:26:44][00:26:43][00:26:42][00:26:41]……   江怀玉盯着快速流失分时间,有种失力感,他想赶紧做出抉择,却仿佛陷入泥潭沼泽,整个人都在往下沉,先是被淹没双脚,然后是腰,再然后是肩膀、鼻子、眼睛……   淹没到眼睛时,江怀玉觉得眼睛酸痛,他抬头一摸。   温热。   是眼泪。   ……   江怀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按理说,他应该放弃谢眠,谢眠的分量是比不上姥爷,他只是另一个世界,有过亲密接触的徒弟,仅此而已。   可是,为什么,想到就舍不得?   舍不得他被镇压于魔渊,舍不得再见不到。   这种舍不得的感情,跟他对姥爷的依赖不同,好像……是……   温热在指尖变冷,冷意通过传入神经末端刺激着大脑,江怀玉放下手,想象不出是什么感情,极度低沉、混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刻意忽视抉择,江怀玉逆着深秋寒风,狂奔回种有梧桐的老家。   回到家,灯已经熄了。   江怀玉放轻了声音,他走过书房,推开姥爷的卧室。推开后,他没开灯,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昏暗的卧室。   倒计时依然在进行,此时倒计时时间为[00:17:59]。   江怀玉视线透过横在门口,极细的白色倒计时数字,失神的看着卧室中的一切,即便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他脑海已经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什么,只能看着。   “啪嗒”一声,明亮的白炽灯灯光瞬间照亮整个卧室,江怀玉不适应地抬手遮了下刺来的光。   “说是关火,人跑哪里去了?”江程安打开了床头的灯,他从床上坐起,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老花眼镜。   明亮白炽灯灯光驱散了深秋的寒冷,江怀玉感觉到一丝温度,他从失神状态回神,勉强扯起一个笑容。   “还没睡?”   “整理了下书,还没睡。”   江怀玉看到卧室里,教辅书被找出三本,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上,想来是打算明天一早就拿给需要它们的人。   江程安戴起老花眼镜,镜片反射着光,他看向江怀玉,江怀玉神色疲倦,像是耗空了力气,眼眶细看之下,有些红。   “你小子去哪里了?这么晚了。”江程安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去网吧了,工作上有些事。”   “工作不顺心?我看你从回家后就一直不在状态。”江程安道,“是被开除了?还是说……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就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家里不少你一口饭。”   江程安的声音浑浊稳重,一字一句都踩在江怀玉心上,踩得江怀玉眼眶发酸。   系统背后存在跟他说的话,再次浮现在他脑海,如汹涌海潮,淹没了他。   是不顾一起,留下姥爷还是拒绝同意,回到那个世界,回到谢眠身边。   江怀玉头一次碰到这么艰难的选择,他极力压制自己情绪,低下头,避免自己哭出来。   “没被开除,也没出……”什么事三个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江怀玉眼泪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滴在地面,晕开一团湿痕,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面对依赖的长辈,一个会这么容易崩溃,短短几句话就崩得彻底。   “我…不想你走。”   江程安浑浊不清的老眼里有些不解江怀玉为什么说不想他走,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站起身,从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递给江怀玉,以一种绝对冷静的姿态看着这个自己教育大的孩子。   江怀玉没接纸巾,他依然低着头,眼泪滚落在地面。   “姥爷,你告诉我,你想活着。”   江程安眼中更不解,半响,他温和而宽容的缓缓道:“老了,谁都想活着,不止我一个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怀玉猛然抬起头,他看到倒计时时间为[00:14:13],恐惧占领江怀玉全部心神,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的意思是,姥爷你告诉我,你想活着,活着去做想做的事,走遍想走的地方。”   江程安见多了大风大浪,抬手按住他肩膀,江程安保持着冷静。   “出什么事了。”   江程安的手苍老的,更是热的,热度透过布料传达到皮肤上,江怀玉颤抖的情绪勉强镇定下来。他擦掉眼泪,顺着门框滑坐到地上,掐住自己手心,让自己冷静。   然而,完全冷静不下来。   江怀玉咬着牙,竭力制止滚落的眼泪。   他酝酿片刻,才道出实情。   “我来自一年后。”   “你说什么?”江程安震惊地看着江怀玉,但他很快压住震惊。   他从来没有想过面前的江怀玉来自一年后,但仔细回想,其实也有迹可循,江怀玉这个时候工作正忙,按理说不可能回来,回来状态还极其不好,心里仿佛压着事。   江怀玉的声音带着哽咽。   “一年前的今天,你死在睡梦中,死因,无征兆脑出血。我当时忙着工作,没赶回来见你最后一面,心中一直愧疚。一年后,我获得了个交易,完成交易,回到一年前的今天来见你。   “按照交易,死亡不可逆转,我只能陪你这一天,一天后,一切回归原样。”   江怀玉哽咽到说话都带着哭声。   “我不想回到原样,我不想你死,我得到个机会,姥爷,只要你告诉我,你想活着……”   “我可以放弃一切,我也可以背负骂名。”   这一瞬间,自私如毒蛇般疯狂占领江怀玉心,缠住他全部理智。江怀玉感觉自己彻底陷在泥潭沼泽中,是一条被开膛破肚的鱼。   卧室里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   江程安蹲下身体,他思绪百转千回,最终,出口的只有一句急切问话,“交易对你有害吗?”   江怀玉怔住了,他看向江程安,呐呐道:“我觉得没有。”   “那就好。”江程安蹲着有些吃力,干脆跟江怀玉一样,坐到地上,一老一少,跨越了两个时代。   “你刚才说,放弃一切,背负骂名是什么意思?实在想不明白什么机会会导致上面的情况。”   江程安对江怀玉来自一年后的话极其冷静,对于死亡也极其平静,冷静得不可思议。   其实江程安这么冷静也不是没有原因。   在妻子被女儿气得心脏病发作死亡后,他就已经看淡了一切。   江怀玉抿紧了唇,喉咙干涩。   眼泪模糊了视野,他盯着地板上的倒计时,[00:10:23]   “机会其实并不会导致放弃一切,背负骂名,导致放弃一切背负骂名的是得到机会的代价。”   “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放弃谢眠,接受产生灾难的后果,或者出现几个代替你去死的人的罪孽。”   江程安取下老花眼镜,他看着江怀玉,语言直击话题中心,“值得吗?”   他不问任何事,也不问谢眠,只问值得吗。   谢眠出现在江怀玉口中,应当是个重要的人。   江怀玉感觉掐住手心的力度轻了,感觉不到痛了,他眼中进了沙子一样,硌得难受,他侧过头,不去看江程安。   “我觉得应该是值得的。”   “看着我眼睛说话,不要用应该一类的词。”   [00:8:49]   伴随着倒计时,倒计时旁边浮现一句话,[你如果觉得不再回到那个世界很痛苦,可以抹掉你记忆]   江怀玉盯着倒计时,觉得倒计时像极了魔鬼爪牙,伴随在它旁边的话就是魔鬼。   从卧室照出的光投影在客厅中,客厅在灯光下朦胧,处处仿佛都是“十”字。   “值得。”   江程安点了点头,他站起身,走到床边,蹲下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书。   书的名字叫《暴风雨》,作者莎士比亚。①   “你来把第二幕第一场读一下。”   江怀玉全身力气都消失了,他接过书,以前不觉得重,这一刻,江怀玉觉得这本书异常重。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负任何人……”①   “好了,不用读了。”江程安摆手示意江怀玉不要读了,“只需要记住第一句话。”   江怀玉愣住,他意识到什么。书页上出现两滴温热的眼泪。   江程安自顾自地躺上床,他说:“在我睡着后,把我书捐给需要的人,你可以留需得着两本做纪念。”   “然后,教辅书帮我给小欢那个孩子,让她好好努力读书。”   “最后,房子不要卖,我得闲了要回来看看。”   书页起先出现两滴眼泪,随着江程安的话,上面越来越多的眼泪,润湿了一大团书页,字迹都在眼泪下变得模糊。   江怀玉眼前也如同字迹,变得模糊,不过他之前模糊过,现在更模糊,模糊得发痛。   “我做不到,我也不想做到。”   江程安长叹了口气,声音难得严肃,“你必须做到。第一,你姥爷我是绝不可能接受有人代替我死,或者因我而产生灾难。   “我会内疚一辈子,良心不安。   “第二,你不应该变成放弃一切,背负骂名的人,你妈妈我没教会,你,我希望我教好了。   “我期盼你正直善良,无愧于心。   “第三,其实我最近总是做梦,梦到陈年往事,梦到你姥姥来接我了,有时候她变成一只大飞蛾子,梦到我卧室。   “我只是怕你担心,一直没告诉你。我有预感,迟早会面临死亡,以防万一,我给你留了几句话,就在暴风雨里——等会再看吧。我现在要问你更重要的事情。”   江怀玉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他擦掉眼泪,眼泪又不受控制流出来,江怀玉已经没有思考能力,他合上了书,怕眼泪彻底破坏书。   “我……”   隔着一段距离,老人有些花白的头发在光线下,仿佛闪烁着星光。   他看着江怀玉,道:“谢眠是谁?”   “谢眠是我徒弟。”   江程安以为是恋人,他从来没看到过江怀玉很在意过谁,不再追究谢眠,江程安又问,“现在距离我死亡还有多久?”   江怀玉哽咽着,在江程安注视下,看向倒计时。   江程安说:“作为一名长辈,我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   江怀玉抱紧了书,嗓音嘶哑无力,“00:03:00”   江程安点了点头,眼角皱纹极深,这皱纹蕴含了他操劳的一生。他闭上了眼睛,只有有些干裂的嘴唇在动,像极了一只即将飞走的大飞蛾。   “最后三分钟。”   “拿上书。”   “转身向前,走一步大约为70公分,现在向前走六步,离开卧室。”   江怀玉掌心有血流出来,染红手掌边。他极其僵硬地转身,按照江程安所回往前走,没走一步,他都觉得心里更空,而脚步更重。   走了两步,江怀玉想回头,身后传来江程安的声音。   “不许回头。”   “关上灯,带上门。”   “我困了。”   ……   江怀玉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卧室的,应该是飘出来的,无根浮萍一般,飘过了客厅,飘出了房屋,飘到房屋外。   寒风彻骨,夜色埋没了全部景物,化作利刃,全部朝江怀玉刺过来。江怀玉觉得冷,他咬着自己手背,让自己不要再哭,借着走廊微弱的光,江怀玉翻开了《暴风雨》。   《暴风雨》最后一页夹着张纸。纸页崭新,是很普通的作业本纸张,上面用钢笔写着三行红字,红字字迹工整。   ——生老病死是很常见的事,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会离去。   如果你相信,晚上抬头看天。   我存在于浩瀚无垠的星空内。   [00:00:00]   江怀玉刚看完三行红字,滴答一声,倒计时结束。   ……   昏暗房间里,微弱星光散在有些陈旧的窗沿,江程安彻底闭上眼睛,睡容安详。   ……   倒计时在江怀玉预料中结束,江怀玉眼睛痛,眼眶痛,嗓子也痛,干涩酸苦的味道在全身弥漫开来。   江怀玉定定地看着倒计时,他回想着江程安的话,抬头朝天空望去。天空黑纱似的轻薄,无数星散落在黑纱上,它们距离地球极远,从地面眺望头顶星空。   壮丽辽阔。   不再如污水似的浑浊粘黏。   作者有话要说:①出自暴风雨,莎士比亚,第二幕第一场。 第一百二十三章   ……   浩瀚星空下,原本让江怀玉觉得冷的秋季寒风变柔,柔得能够勾起丝丝缕缕往事。   江怀玉听到深秋寒风吹榕叶的细碎声,窸窸窣窣,   有什么东西涣散于深秋寒风中。   江怀玉低下头,放任自己哭出声。   ……   修仙界十二境境殿。   界殿中白纱翻飞,气氛沉闷,十二境排得上名的宗派世家领头人虚影皆浮现在殿中,看着界殿中悬浮的雪色六棱晶体。   雪色六棱晶体每个面都呈现着不同画面。   不同画面所呈现的地方都是人界。   人界绝大部分地区都被黑雾笼罩,黑雾之下,因超出人间所能理解的力量而出现大旱。   地表开出蜘蛛网似的裂缝,植被焉嗒嗒横在地表,毫无生机的模样。街道房屋阴影下,面色发黄的人在咳嗽,脸上浮有黑斑,黑斑是死亡的不详气息,出现的瞬间必定带着哭声。   哭声中还伴随着吱吱呀呀的诡异声音。   诡异声音应该是从地下传来。   “人界现在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有什么感想?”境殿殿主问。   ”能有什么感想,谴责罪魁祸首?”凌云宗宗主冷呵了声。   凌云宗宗主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道:“或者谴责玄魏宗?”   玄魏宗宗主在“闭关”,原定的代宗主符无相看不到人影,剑尊易不平面临飞升,分身乏术,因此来十二境境殿的领头人是王尊者王临川。   王临川闻言,抿紧了唇,没说话,盯着雪色六棱晶体。   站在雪色六棱晶体旁的老者弯着腰,谨小慎微道:“人间现在不单单大旱,疫病流窜,还有各种妖魔乘机作乱,老拙还请各位快速出手平定妖魔,除掉疫病,还人间一片清静。”   “人界灵气不够,受法则限制和天道监管,修仙者只能筑基以下去人间,不仅如此,界与界之间不能承受重压,修仙界也不能大量派人去往人界。要想短时间还人界清静,基本不可能。”   老者暗自揣测片刻,小心翼翼道:“一个月人界还是能够接受。”   在场宗派世家苦笑一声,“人界沦陷一大半,要想还清静,一年。”   “一年?”老者脸色顿时煞白,一年之后,人界还不直接沦为炼狱。   凌云宗宗主道:“一年还是少的,只是乐观算为一年。”   老者只觉得眼前发黑,耳朵里响起嗡嗡声。“那求助仙界或者鬼界,再或者魔界、妖界也无力回天?”   “也无力回天。为防止高界打压低界,除人界外,其他五界都附加了法则限制,处在天道监管下,与修仙界差不多。”   老者顿时觉得一片灰暗。十二境境界殿则陷入更沉闷的氛围中,片刻,才有人说话。   “各宗派世家都挑出筑基以下优秀弟子去人界,争取在最短时间还人界清静。”   各宗派世家皆点头应下,六界为一体,一荣俱荣,一败俱败,人界都这样了,也顾不得维护自己利益。   老者这才缓过些劲,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透出憎恨,“人界有此一遭,皆是因为谢眠这个罪魁祸首,老拙代表人界恳求各位……”   他正要跪下,一道清风把他托了起来。   窥星圣门窥星老祖道:“傅老放心,就是你不说,我们也不会放过谢眠。”   “窥星老祖说得极是。”   “除了我们修仙界,妖魔仙鬼界都会派出得力干将,必将谢眠碎尸万段,哪怕他返祖了!”   “搅乱人间,简直丧心病狂!万年前的龙族老祖上不敢……”   “如此做?”   雪色六棱晶体中传来一声轻笑,众人眼神一凌,看向晶体上的画面。   落日红得刺眼,余晖闷热,铺满整个长满荒草的干裂发黄的荒野。   黑衣青年不紧不慢从荒野边缘走到众人视野中,他撑着黑伞,伞上山川白雾流动,给人一种伞在烈日中融化了的感觉。   人畜无害的维持着笑,黑衣青年抬手扬起伞,露出的脸有些苍白,深邃的眉眼遮掩在伞下阴影中。   “诸位,别来无恙。”   ……   谢眠的视线仿佛穿透雪色六棱晶体,化作实质,直直落在在场众人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十二境境殿中的人都有种被毒物盯上的危险,他们压下寒意,不可思议的看着谢眠。   以谢眠的修为,人界根本不可能让他进入,人界只能进入筑基以下的。   他是怎么进入人界的?   难道法则被撕裂出裂缝?   不对,法则如果被撕裂出裂缝,他们定有所察觉。   如果不是法则被撕裂,那就只能是……自毁修为入人界,煅骨,从人界从新开始修炼。   迄今为止,敢自毁修为入人界重修的,整个五界只有一个存在。   如今的仙帝诀明。   谢眠看着他们笑,似乎猜到他们所想,他食指轻轻敲伞柄,“诸位刚才说把在下碎尸万段,够格?”   这话挑衅十足,众人心中火一下子被点燃,心里火气十足,面上却不表现,只冷冷看着谢眠。   ”谢小畜生,你别得意。”   千幻伞旋转着落到谢眠掌心,谢眠收起千幻伞,看向窥星老祖,他只看了一眼,目光就移开了。   窥星老祖皱起眉,还算和气道:“谢界主,本尊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祸害人界?人界是低界,所得利益,远远比不上其他五界。”   谢眠:“何时过祸害人界了?”   “何时祸害过人界你难道不知道?!”   “你看看你四周,那一处不是你祸害的?!大旱、疫病、妖魔横行!”   十二境境殿中立刻响起强烈谴责。   强烈谴责声刚落,雪色六棱晶体出现波动,几道白光从晶体穿出,直接穿碎几个领头宗门人虚影。   白光穿碎几个领头宗门人虚影后,在空气打了个漂亮的回旋,回到谢眠手中,赫然是细长伞骨。   “你!”各派世家万万没想到谢眠自毁重修后的力量恐怖到能直接通过雪色六棱晶体,跨界伤人。   众人心里头一次产生了恐惧,脑子嗡嗡响。   “是在下做的又怎么样?”   谢眠折断伞骨,伞骨如同水流,融入千幻伞。   “杀了在下?”   谢眠神眼里倒映荒野和染红天际的余晖,他噗嗤笑出声,觉得很好笑:“人界这种低界,就不该存在,在下只是在清理无用之界。”   人间污秽气息仿佛从雪色六棱晶体倒灌入肺腑,十二境境殿之人倒吸一口冷气,气得火冒三丈。   “谢眠!你个疯子!”   ……   “江哥,你去哪了?假没请,电话打不通,去你家也没看到人,差点以为你遭遇不测,报警了。”   江怀玉闻言,笑了笑,把仔细包好的《暴风雨》放进抽屉里:“没事。”   隔壁同事仔细打量江怀玉,注意到江怀玉还是之前那一身衣服,不仅如此,他眼睛里也有些血丝,像是……哭过。   联想到之前他一反常态不加班,隔壁同事犹犹豫豫道:“你真的没事?”   江怀玉点头,道:“没事。”江怀玉说着,拉开椅子,坐到办公桌前,开启电脑。   打开电脑的刹那间,空调吹来的暖风消失,办公室内轻轻交谈的声音停顿,周围一切陷入静止。   富有空间感的蓝色电脑桌面壁纸上浮现一行字。   [拒不同意,采取强行抹除手段,你最好祈祷你命硬,不要死在强行抹掉记忆过程中。]   江怀玉看见这句话,笑了声。   笑声有些讽刺。   笑声刚落,浮现在电脑屏幕上的这行字变成一条泛着蓝光的锁链,从电脑里蜿蜒而出,快如疾风般,朝江怀玉手背灌去。   江怀玉现在是凡人之躯,没有任何灵力,无法躲避袭来的铁链。   铁链径直灌入江怀玉手背。   密密麻麻,如针扎的尖锐刺痛从手背蔓延至全身,江怀玉冷汗冒出,他维持着笑,伸手拽住了这根铁链,猛地从手背扯出。   泛着蓝光的铁链是虚影,扎入、拽出都不见半点血。   江怀玉握紧了铁链,忍住尖锐痛疼,缓缓道:   “天道当年为了防止我出意外,回到现实后被抹掉记忆,回不到那个世界,特意做了防范措施。   “如果你现在抹掉我记忆,或者杀死我,我就会立刻回到那个世界,比我自己用天道留的通道回到那个世界更快。”   “因为我没有承诺不再返回那个世界,解除和那个世界之间的联系。”   江怀玉说完这句话,铁链骤然破开。   好半天,电脑桌面浮现四个字。   [蜉蝣撼树]   尖锐刺痛已经消散不少,江怀玉盯着这四个字看了会,没说话。   [你会后悔回去]   江怀玉已经打开了天道留的通道,身影消失在明亮的办公室。   我不会后悔。   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后悔。   ……   办公室恢复正常,交谈声轻轻响起,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少了一个人。   暖气拂过桌面豆瓣绿,钻进抽屉,把暴风雨书封烘暖。   ……   “江怀玉回来了?”   空荡荡的宫殿主殿在白袍面具人禀告完江怀玉的事情后,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青衣人从波纹中走出。   青衣人衣袍上绘制着漆黑符咒,符咒有些黯淡,像是褪了色,他缓步走到白袍面具人面前,掀开白袍面具人面具,声音结了冰一般。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放他回来?”   符无相低着头:“尊者,世界天道做了防范措施,如果抹掉江怀玉记忆,或者杀死江怀玉,他就会立刻回到谢眠身边。”   符无相说到这里,顿了下,接着道:“属下已经尽力。”   “尽力?“青衣人把黑白相间的面具都丢给符无相,道,“本尊要的不是尽力,而是竭尽全力。你生来就是为造神,如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活着做什么。”   符无相视线盯着黑白相间的面具。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为造神计划而诞生,没有造神计划就没有他。   他不应该有任何情感,也算不上人。   “请尊者责罚。”   “责罚就能挽回?”青衣人道,“现在的问题是,江怀玉回来了。”   符无相道:“虽然江怀玉回来了,但谢眠为逼天道出来,毁人界以成定局,他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好好看看,人界真的毁了?”青衣人冷笑。   宫殿地面变得透明,人界浮现在透明地面,没有干旱,没有疫病,更不存在肆虐妖魔。   人界还是那个人界,只是全部陷入沉睡,与炼狱相差甚远。   “所谓毁人界,不过是谢眠拿捏到漏洞,利用高低界法则,将幻设置在人界,以人界为中心,向整个六界扩散、构建的幻。”   幻的名字叫森罗万千。   幻中一切,皆被蒙骗。   妖魔以为自己在人界肆意;修仙界等五界以为人界沦为炼狱;干旱和疫病以为自己降临人界,而人界陷入沉睡后以为自己在炼狱挣扎。   ——幻在人间扎根,人界没有能力破幻,其他五界没有高修为者敢自毁修为入人界,因而不可能发现幻的存在。   幻自侵吞六界那一刻就蒙骗整个六界,六界一旦蒙骗,天道也会被蒙骗,降临人界。   符无相盯着陷入沉睡的人界。   青衣人道:“整个六界被蒙骗得团团转,连你都被幻蒙骗。你现在告诉本尊,江怀玉回来改变不了什么?真的改变不了什么?”   地面呈现的人界瞬间消失,符无相自断一臂,他咳出口血,脸色苍白,道:“是属下疏忽。”   青衣人道:“想办法杀了江怀玉………不……不……”   青衣人说到这里顿住了,宫殿地面浮现人界场景,青衣人绕着宫殿地面走了一圈,这才道:“……杀了谢眠,一起杀了吧。”   符无相猛然抬头看向青衣人:“一起……杀了?”   “谢眠太理智,他让本尊感到威胁。本尊需要的新神是能够掌控的,不是这种即便存在情感,陷入绝境,也能理智处事谋划的怪物。”   谢眠是怪物,无可置疑。   从捏造六界,选定他作为新神栽培者时,就发现了。   他死不了,越死越强。   这种强,刚开始让作为神的他欢喜以为找到新神最佳栽培者,然而,现在让他有些害怕。   死不了,还理智,如果他在自己促使下成新神,势必把自己踩下神坛。   作为神,他见过太多不把威胁放在眼中,最终被威胁侵吞了的事情。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被威胁侵吞。   一旦有威胁,就要扼杀于摇篮,即便会毁了他苦心孤诣的心血。   符无相道:“谢眠是世界核心,杀掉谢眠就等于毁了六界。”   “六界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造神,包括你,如果不能造就新神,那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符无相垂下眼帘,道:“属下明白了。”   话音刚落,一团白光滚落到符无相血液中,“简单的杀法应该杀不了谢眠,用神器。”   “如果你再失败,就不必回来。”   符无相毕恭毕敬道:“是。”   ……   符无相从宫殿离开,回到六界,血液顺着残破衣摆流了一路,他回头看了眼宫殿位置。   正如他之前所说,他的诞生是为了造神计划,不该有情感,也算不上人。   可是……   符无相缓缓擦掉嘴角血液,血液在衣袖绽开妖异的色彩,病态的脸上勾起个笑。   他已经有了情感,也有了人的身份。   是符无相还是肋骨?   是符无相还是监管者?   符无相多年前就已经选择了答案,当年看着小师弟被系统抽掉记忆,再看着三师妹被剧情逼入魔,他就已经有了答案。   符无相面前出现蔚蓝屏幕虚影,他重复念了两遍蜉蝣撼树,病态脸上,笑容更甚。   “我的神主,很抱歉不能为造神计划继续效力。”   ……   除去幻中心陷入沉睡的人界,其余五界都在商讨关于谢眠毁人界的恶行,越商议越气愤,只恨谢眠待在人界。   “谢眠这疯子,只要人界回到修仙界,本尊必……”   话音刚落,一道前所未见,超出六界的力量横扫整个五界。   力量裹挟着交谈声。   “谢眠太理智,他让本尊感到威胁。本尊需要的新神是能够掌控的,不是这种即便存在情感,陷入绝境,也能理智处事谋划的怪物。”   “谢眠是世界核心,杀掉谢眠就等于毁了六界。”   “六界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造神,包括你,如果不能造就新神,那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属下明白了。”   五界众生:“????”   五界众生全炸了。   “什么玩意?”   “什么核心?”   “造神?把谢眠造成神?!”   “这是什么力量?本尊从未见过这种力量。”   ……   人界,幻中心,一片沉寂下,天道降临。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界,幻中心。   一片沉寂下,天道降临。   天道无形,降临人界时漾开一层细雨,细雨带着无限生机,拂绿整个人界。   拂绿的瞬间,天道察觉到幻,它收起生机就要消散,人界上空却忽然出现一张银网,拦截了它去路。   谢眠从绿意盎然的树藤下走出,隔着蒙蒙细雨,他漆黑瞳孔看向天道的位置。   ……   “造什么神?依本尊看,分明是谢眠用来转移大家注意力的手段!”   “老朽也认为是这样,毁六界和毁人界孰轻孰重,诸位心里都明白,若是诸位都把重心放六界上,就势必会放轻对人界的怒火,中他谢眠的计。”   “本尊主认为裹挟交谈声的力量超出六界范围,不应当是谢眠所为。”   “谢眠是世界核心,杀掉谢眠就等于毁了六界——诸位显然注意到这句话了吧?”   “注意到又如何,这不能证明不是……”   整个五界都在激烈探讨、分析骤然出现在五界之上的交谈声。   激烈探讨、分析数个时辰后,五界众生才停止争论,偏向诡计观点。   ——这是谢眠为转移五界对人界注意力而故意搞出的诡计。   至于为什么这道交谈声会被一道前所未见,超出六界范畴的力量裹挟而出。   五界众生还没有探讨、分析出答案。   他们把这道前所未见,超出六界范畴的力量用特殊手段收集起来,列入探寻集,交于仙界分析破译,而后继续商讨关于谢眠毁人界的事。   商讨完毕,将商讨结果交于各界代表,做出最终决策。   最终决策不出一个时辰便出炉。   ——因修仙界已经派人前往人界,人界承受限度达到最高,所以不再派人手前往人界。   改为除仙界外,其他四界在修仙界和人界交界处围杀谢眠。   人界一旦沦陷大半,界面便要开始崩塌,谢眠若想活命,势必要离开人界。   与人界有交界处的只有两个界,魔界、修仙界。   魔界和人界的交界处在界面开始崩塌时就会毁坏,那么就只剩修仙界和人界交界处这一条路可以离开人界。   ……   ……   从现代骤然回到玄魏宗长明殿,江怀玉眼前发黑,有些站不稳。   他抬手抓住屏风边缘才勉强稳住摇晃的身体。   长明殿内漂浮着一点香味,香味如蛛丝,丝丝缕缕穿入江怀玉肺腑。江怀玉嗅出这香味是祭奠离去之人所点的香。   祭奠离去之人?   江怀玉眉心直跳,心想该不会是他忽然离去,玄魏宗以为他出事了,把他定义为死人了吧?   怀揣着一言难尽的心情,江怀玉眼前恢复明亮,他松开屏风,遁着香味来到香源处。   光线从殿外探入,借着明亮的光线能看到香源处摆放着祭奠品,三根黑青香所冒出的轻烟擦过祭奠品,尽数扑在祭奠品前.   祭奠品前竖着一块漆黑牌位,牌位一尘不染,上刻李向云三字。   ——不是他的牌位。   江怀玉见状心里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刚松下,又飞快提了起来。   不是他的牌位摆放在长明殿做什么?   江怀玉蹙起眉,意识到不对劲,他盯着牌位刻着的名字,快速回忆玄魏宗所有能够称为尊者的人。   回忆了一圈,江怀玉也没在记忆里搜寻到李向云这号人物。   搜寻不到那就证明玄魏宗不存在李向云这个人。   既然不存在,为何有牌位?还摆在长明殿。   江怀玉心中疑窦丛生,他弯下腰,仔细查看牌位,发现牌位左侧还有行小字。   运转灵力,将灵力点在小字上,小字如画卷般漂浮到空中,展现出这位叫李向云的尊者的生平。   江怀玉一目十行,扫完李向云的生平。   扫完的瞬间,江怀玉发现这个叫李向云的尊者只是一个结合自己生平和人际网,由系统背后的人,凭空捏出来的一个虚假人物,其作用是合理化自己的消失。   如果没猜错,合理化自己的消失(从这个世界返回现代)后,众人便会彻底忘记他,将李向云当做他。   江怀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众人(包括谢眠)彻底忘记。   他心里发闷,闷得有些发涩。   难怪他执意返回这个世界时,系统背后那人说他会后悔。   原来是这样。   江怀玉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离开长明殿,不管这么多,先去找谢眠。   系统背后那人针对谢眠,想把谢眠镇压入魔渊,也不知谢眠现在情况如何。   走到殿门前时,江怀玉顿住脚步,他在原地站了几息,掉头回到牌位前,抬手掐灭冒着白烟的香,拿起漆黑牌位,把漆黑牌位啪一下倒扣在桌面。   虽然,但是……   真的晦气。   ……   江怀玉离开长明殿,御剑踏出长鹿天山峰。   他刚踏出长鹿天山峰就听到玄魏宗弟子在讨论五界之上,忽然出现的交谈声,不仅在讨论交谈声,他们还在讨论谢眠毁人界的事。   什么交谈声?什么毁人界?   江怀玉有些莫名其妙,同时还有些不安,他收起霜寒剑,藏住玉牌,凑到几个训练完、或坐或站在寒宋亭的几个内门弟子身旁。   这几个内门弟子江怀玉有些印象。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在说什么交谈,什么毁人界?”   几个内门弟子不出他所料,忘记他的存在,纷纷偏头看向他。   微暖日光下,江怀玉收敛了修为,白衫红衣,乌发如黑檀,用发带散散半束,容貌极其艳丽。   他白得有些发光的手背上有一抹银痕,银痕是霜寒剑的模样。   几个内门弟子不动声色仔细打量了他片刻,确定宗内没有江怀玉这号剑修美人后,几个内门弟子互相对视一眼,客气道:   “阁下是哪个宗派的?这是来参加五宗大比的?”   “五宗大比?”   五宗大比每年都会举办,他返回现实时,距离今年五宗大比还有整整五个月。   江怀玉心里浮现不详的预感,他胡乱编造了个身份回答自己来历,顾不得问交谈和谢眠的事,忙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几个内门弟子奇怪的看他:“澄海境公元七零零八三年。”   江怀玉:“八三年???”   他返回现实,算上耽搁的时间,不过一天零几个小时,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五十年???   几个内门弟子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以为他是因为闭关修炼,忘记时间,错过了参加五宗大比的年纪,连声安慰道:“五宗大比不能参加也没事,你可以参加十二境大比。”   江怀玉哪里是因为五宗大比而脸色不好看,他完全是因为时间过去了五十年而脸色不好看。   勉强压住心里的震撼,江怀玉从过去五十年的消息中缓过神,向他们询问正事。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交谈声?毁人界?这都跟谢眠有什么关系?”   “你应该称呼谢界主,直呼其名,小心被妖魔交界处的妖魔盯上。”几个内门弟子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纠正道。   纠正完后,几个内门弟子把关于谢眠的事全部抖给江怀玉。   谢眠是龙族余孽,他的一举一动皆在五界注视下,他所做之事,皆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谢界主你应该知道,以前是玄魏宗的弟子,叛出玄魏宗后以数世家门派的精英要挟,换来各世家门派三十年不围剿的誓言。   “三十年一过,世家门派及妖界众妖围剿,可未曾想谢界主已经返祖,世家门派及妖界众妖全部弑羽而归。   “弑羽而归后,围剿者以为谢界主会趁胜追击,终日难安,却不料他沉寂数年。   “众前辈本猜测谢界主是在围剿中重伤,需要养伤,所以沉寂数年。怎知谢界主志不在此,他背地里自毁修为去了人界,把人界搅乱,践踏成炼狱……至于世界核心造神,是这样的,五界代表们商议如何应对人界沦陷之事时……”   几个内门弟子条理清晰,简单说完关于谢眠的事迹和世界核心造神等事。   他们讲完,皆叹了口气,还准备说什么。   天却忽然下起了绵绵小雨,伴随着小雨,几个内门弟子腰间玉牌闪现光芒。   瞥见腰间玉牌光芒,几个内门弟子神色当即肃然,他们朝江怀玉一拱手,不再说什么,祭出本命剑离开寒松亭。   清楚得知谢眠的事,江怀玉见几个内门弟子离开寒松亭,心念一转,给自己贴了张隐身符,也跟了上去。   ……   “人都到齐了?”玄魏宗事务阁的尊者问。   底下数十个玄魏宗优秀内门弟子应声道:“皆到。”   “很好,即刻出发去修仙界与人界交界处,本尊和其他两位尊者随后也会出发去交界处。”   事务阁的尊者点头道,随后,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谁听到,嘱咐道,“若是在交界处碰上谢界主,尽力截杀,若是截杀不了,一定要谨记本尊所说的话——”   在场内门弟子明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事务阁尊者颔首。   今早,   在修仙界和人间交界处围杀谢眠的命令就从各界代表下达至各界上流势力,按照规定,上流势力都将派出人手前去交界处执行命令。   谢眠出自玄魏宗,作为澄海境上流势力,玄魏宗就是想不参与围杀,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若是置身事外,将人界置于何地?   将修仙界置于何地?   将澄海境置于何地?   将正道置于何地?   江怀玉修为已达化神后期,差一步就突破合体期,此时贴了隐身符站在这数十个内门弟子中也没人发现他。   见数十个内门弟子出发前往修仙界和人间交界处,抿了抿唇,江怀玉祭出霜寒剑,也前往修仙界和人间交界处。   ……   修仙界和人间交界处是一片水域,水域中生长着茂盛芦苇,此时是正午,从远方吹来的淡风扬起细长芦苇叶,在微暖水面拉开一圈初夏的橙黄。   江怀玉跟随宗内内门弟子来到交界处后就撕掉隐身符,站到水域最不起眼的边缘。   来围杀的不止有修仙宗派世家还有其他界的,若是此时贴着隐身符,反而会适得其反,引起关注。   江怀玉在水域最不起眼的边缘站了没一会就陆续见到熟人,和玄魏宗内门弟子一样,他们都不认识江怀玉,来到交界处就径直行至水面,等待界面崩塌,谢眠现身交界处。   江怀玉扫了他们一眼就收回目光,他低下头,用雪白手帕细细擦拭霜寒剑剑刃。   “本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江怀玉正擦着剑刃,忽然传来一声疑问。   江怀玉擦剑刃的手蹲住想,他抬起头,对上站在不远处的映玄机。   映玄机白衣斯文,看似友好的笑容中潜藏着危险,他眼神像是见到什么有趣的猎物。   “你叫什么名字?”映玄机问。   “这话该本王说。”映玄机身后传来穆燃灯的声音,穆燃灯推开映玄机,走到江怀玉面前,上下打量江怀玉。   他打量了片刻,收起目光,压低声音,笑了声,露出獠牙,像极第一次相遇。   他说:“你可有道侣?你这种美人应该很适合在床榻之上?”   江怀玉:“……”   江怀玉抬剑抵在穆燃灯脖子上,凉飕飕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你这人有点意思。”穆燃灯擦着雪亮剑刃离开,他诡异莫测的笑着说了句本王记住你了,便回到妖界所在位置,和修仙界一样,等待人界界面崩塌,谢眠现身交界处。   映玄机脸色阴沉,他瞥了眼把自己推开,打断自己话的穆燃灯,转身也回到自己原本位置。   正事重要。   江怀玉见这两个危险离开,收起霜寒剑,站得更边缘。   他没想到映玄机和穆燃灯对他还有印象,难道是因为实力高,所以残留一点印象?   如果是这样,那师尊、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等人应该都对他也有印象?说不定青回也对他有印象,青回是凶兽,实力不低。   按照这个推测,谢眠……应该对他也有印象。   江怀玉不是个喜欢把期望值放得过高的人,他压下发现可能留有印象的喜悦,平静等待谢眠现身。   等到徬晚,江怀玉也没等到谢眠现身。   “怎么还不现身?”   “不应该啊,人界时间流速是修仙界三百倍,交界处两百倍,按照推测,下午时人界就差不多沦陷了,界面开始崩塌,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静?”   “怕是有异变。”   “难道是修仙界派下去的弟子遏制住了人界沦陷?”   “派下去的弟子都不过筑基,不可能遏制住。”   见谢眠迟迟不现身,交界处议论纷纷。   江怀玉听着这些议论,抿紧了唇。   他不知道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交界处,只是听说围杀就下意识跟着宗内弟子来到交界处。   他不想看到谢眠被围杀后发现杀不死,镇压入魔渊,但……他也确实接受不了谢眠毁人界。   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应该拉上无辜。   拉上无辜,还这么多,如何谢罪?如何违背良心帮他?如何面对?   到底该怎么办?   救不了,完全救不了。   江怀玉心有些痛,环顾四周,皆是黑压压一片,有那么一瞬间,江怀玉觉得这里像极描述中的魔渊。   黑暗中,江怀玉不由自主往边缘退了点。   边缘芦苇也极其茂盛,江怀玉退动时,细长锋利的芦苇叶被他带动,擦着他左脸脸颊而过,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江怀玉心里祈祷着界面崩塌再慢一点,最好别发生,因而根本没在意割出来的血痕,他屏住呼吸,看着前方。   忽然,   江怀玉感觉左脸脸颊被一道微凉的气息舐过。   什……什么东西?!   江怀玉全身一僵,反应过来,凝出剑意,直刺气息所在。气息来自他背后,剑意还没刺到那道气息,颓然消散,江怀玉腰被环住,整个人跌入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嘘,别出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声音刻意压低,很轻,有些发哑。   晚风从芦苇荡里钻出,卷住声音向前一推,声音便松松散散融入黑幕下沉的水域间。   无迹可寻。   “让弟子抱一会,弟子想确定师尊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   震惊错愕惊喜齐刷刷涌上心头。   江怀玉楞在原地,意识到身后是谢眠。   谢眠没有忘记自己。   谢眠身上的冷香仿佛一股暖流,从嗅觉入体,将四肢百骸都温软。   江怀玉全身都暖起来,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问题,却在谢眠微哑嗓音下,一个问题没有问,只是不动声色收起指间残留的剑意,任由谢眠抱住。   谢眠刚开始只是轻轻抱住,而后越抱越紧,强健双臂勒得江怀玉有些痛。   江怀玉咬唇忍了会,见谢眠依然不放松,忍得难受,抬手去扳谢眠手臂。   “谢眠,痛。”江怀玉用心念提醒道。   谢眠按住他手,一并笼入怀里,好半天,才放松力度。   “没有散,会痛。”黑暗中,交界处猜疑议论声中,谢眠用心念轻声说话,仿佛在自言自语,“师尊真实存在。”   江怀玉用心念道:“自然是真实存在。”   谢眠闻言,轻笑了声,他低头亲在江怀玉耳垂上,“真好。”   江怀玉下意识躲,没躲开,耳垂硬生生被润湿。   恼羞成怒,江怀玉拍开谢眠,抬手去擦湿润,他越擦越不自在,整个人都在发烫。   擦了几下,江怀玉干脆不擦,他强行忽略不自在,切入正事,用心念问道:“你怎么记得为师?人界,你为什么要毁人界?你真的毁了……”   江怀玉目光看向一片漆黑中,丝毫不知道谢眠已经现身交界处的四界围杀者。   “……人界?”   谢眠已经回到交界处,而界面并没有开始崩塌,情况似乎不对劲。   谢眠被拍开也不恼,他顺着江怀玉的目光也看向四界围杀者,弯眼笑,一一回复。   “不想忘记,便强迫自己记住。”   “毁人界是因为想引出天道,师尊返回现实,弟子想通过天道问问师尊现实情况。”   “不过师尊放心,人界,弟子并没有毁,怕师尊不高兴,觉得弟子滥杀无辜,也怕师尊回到六界后为难。“   “弟子或许有些喜欢这个世界,因为师尊。”   江怀玉怔住,他回头看向谢眠。   黑暗中,看不太清谢眠的身影。   江怀玉忽然想起先前几个内门弟子说谢眠是自毁修为去的人界,心底有些心疼,江怀玉喉咙有些干涩,他问:“如果没有毁,你是用什么办法让整个五界都认为毁掉了?”   谢眠应道:“以人界为中心,向六界扩散,构建幻。”   “你构建了多久?”   “不久,五十年,比起直接毁人界只多四十九年。”   谢眠话应刚落。   “轰——”一声,水域剧烈晃动,水域中的芦苇像是受到什么重压,细长锋利的叶片向下,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费力潜入水中。   “发生了什么事?!”   立于水域之上的围杀者错愕的看着这一幕。   “是人界界面开始崩塌了?”   “这不太像人界界面崩塌,倒像是……撤离大型阵法。”在场几个鬼族眼尖的看出端疑。   “撤离大型阵法?这哪里有什么大型阵法?”   哪里有什么大型阵法几个字刚出口,整个水域掀起紫兰符咒,透过紫兰符咒,在场围猎者看到人界。   小雨淅淅的人界在沉睡,一片绿意,根本不存在干旱、疫病、妖魔横行。   “怎么会……”   修仙世家门派见此,愣住了。   鬼界鬼族、妖界众妖、魔界魔族也都愣住了。   仿佛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开,炸得所有围猎者都陷入彷徨。   “人界——没事?怎么可能?之前明明看到人界沦陷了!”   “就是,我们也看到了。”   “总不能一个看错,四界都看错吧?又不是瞎子。”   “诸位……位……不要慌,让小辈……看……看。”窥天圣门的白衣弟子立刻祭出测天器,边安抚边推算,他先天有疾,说话一顿一顿。   推算片刻,他俊秀的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不可置信道:“鬼……族……没得说错,真的……是大型阵……法,一个覆盖六……界的大……型阵……法,着实让人……敬佩。”   白衣弟子说出敬佩两个字后,意识到不对,当即改口道:“吃……吃惊。”   在场围杀者都把重心放在了大型阵法上,根本没谁在乎他说错了话,忙追问,“什么大型阵法?”   白衣弟子于是又推算,道:“大型阵法名字叫……幻……以幻构建幻……中景……幻中……一切都会……被幻蒙骗。如……果……没有猜……猜错的话,这个幻应……该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听不下去的同门师兄接过,白衣弟子见状,自然而然闭上嘴。   同门师兄语句流畅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幻应该是从人界向整个六界构建的。换而言之,在场诸位都被幻蒙骗了,谢眠根本没有毁人界,他只是构建了幻。”   白衣弟子闻言,认真地点头,“就……就是……这样。”   在场围杀者都陷入死寂中,就连穆燃灯和映玄机也陷入死寂。   映玄机最先从死寂中脱身,他冷静道:   “如果是这样,谢界主制造幻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之前出现在五界之上的交谈声,交谈声中透露——谢界主是世界核心,杀了他就能毁掉六界。   “如果谢界主不曾毁人界,那么他就没必要搞交谈声。如此说来……”   映玄机环顾了下漆黑四周,斯文的笑,“交谈声透露的信息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真实的,谢眠要完,六界要完。我们在这里围杀了个笑话。”   交谈声中透露出,神要杀谢眠。   在场围杀者一听,立刻绷紧心神,不少围杀者脸上迷茫、惶恐的情绪。   谢眠站在僻静水域边缘看着这一切,从水域中涌上来的水打湿他衣摆。   凉薄看了会,谢眠扣住江怀玉手腕,用心念道:“关于交谈声中透露出的信息,师尊想知道是真是假吗?   “这里不方便说,跟弟子回住所,弟子告诉师尊是真是假。”   江怀玉确实想知道五界之上忽然出现的交谈声中透露出的信息是真是假。   他跟映玄机一样,估计交谈声中透露出的信息是真的,而且跟系统背后那人脱不了干系,就是不知道系统背后那人是谁。   轻轻点头,江怀玉心念回道:“好,回长明殿……”   谢眠握着他手腕的力度重了点,打断他的话:“长明殿办过丧事,去弟子住处。”谢眠顿了下,补充道,“多年前接“蝶衣血”任务时,买的宫殿,师尊应该有印象。”   蝶衣血任务确实是多年前接的,乍一听到蝶衣血,江怀玉还有些恍惚。   “时间过得真快。”江怀玉道。   谢眠笑了声,“是。”   江怀玉和谢眠无声无息离开这里不久,恐慌、迷茫便彻底弥漫开来,从修仙界和人界交界处一直蔓延到五界。   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五界都得知谢眠没有毁人界、交谈声中透露出的信息可能是真的这两条重磅消息。   这两条重磅消息把整个五界都砸蒙了,整个五界都陷入僵局。   与此同时,人界全面苏醒。   ……   江怀玉跟着谢眠来到妖魔交界处,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妖魔交界处,第一次来妖魔交界处时,江怀玉易了容。   妖魔交界处依然混乱,外界安定时,妖魔交界处乱,外界乱时,妖魔交界处还在乱,仿佛不受外界影响。   谢眠带着他避开妖魔,直接传送阵法,一步来到之前买的宫殿内,宫殿内装饰简单清冷,随处可见书籍。   江怀玉推开宫殿玉色殿门,殿外是悬崖峭壁,风雪一年四季不停,推开殿门的瞬间就从殿外刮入殿内,在地面铺上薄薄一层雪。   江怀玉抬指接住冰凉雪花,雪花在他指间飞快消失。   “关于五界之上的交谈声。”谢眠敛着眉眼,沏了杯新茶递给江怀玉,缓缓谈起交谈声,“弟子在人界引出天道后,听天道说……”   谢眠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他停住了话。   江怀玉捧着茶杯,新茶清香宁绕于鼻间,他侧头看向谢眠,追问道:“说什么?”   谢眠盯着江怀玉喝完新茶,他道:“天道说,它从交谈声中发现交谈声力量属于神。神,创造六界,六界与他而言,只是抬手就能毁掉的弱小存在。”   江怀玉闻言,微微蹙起眉,道:“也就是说,交谈声是真的,交谈声中透露出的信息也是真的。”   谢眠嗯了声。   江怀玉喝完茶,不知为何头有些昏,他靠在殿门上,又道:“那交谈声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六界?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不是应该……”   江怀玉说到这里,头更昏,无法聚中精力。   他意识到什么,心中微沉,看向白玉茶桌上放置的白玉茶杯,茶杯中,空荡荡,被自己喝完。   “你给我喝了什么?”   江怀玉昏得连为师都不用了,他顺着殿门滑坐在铺了一层雪的地面。他滑坐到地面后,绯红衣摆散在地面,与雪形成极其刺目的反差。   谢眠没有回答给江怀玉喝了什么,他做工精细的黑靴踩过雪,雪发出轻微吱吱声。   走到江怀玉身旁,谢眠半跪下来,他倾身,解开江怀玉衣带,细细吻江怀玉,一寸寸侵占。   “有人背叛了神,把消息放了出来。”   江怀玉衣裳褪至雪面,他歪掉在谢眠怀里,肤色瓷白,没有力气反抗,看着谢眠轻薄自己。怒火和羞耻齐刷刷涌上江怀玉心头,江怀玉睫毛剧烈发颤,他竭力压着喘息,“谢眠,你干什么!”   谢眠并没有占他,只是薄他,他道:“背叛者师尊认识,天道也认识,弟子同样也认识。”   江怀玉细白手指抓住谢眠衣襟,无力攀了点,向上攥住谢眠衣领。   “你先停下,说正事。”   “正在说正事。”谢眠道。   此时此刻,江怀玉哪里有心思听谢眠说正事。   他气得瞬间想起第一次来这里,也是被谢眠原形欺负,欺负完了还装好人来哄他。江怀玉如今算是知道,谢眠从没安好心,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你这是说正事?为师都没有答应跟你在一起,你这样太过分了。”   江怀玉身体太过敏感,实在受不了如此轻薄,眼泪打湿睫毛,滚入乌发。   “现在答应在一起也不迟。”谢眠回了句。   谢眠说完这句话,眉尖微微蹙起,似乎想到什么,擦去江怀玉泛红眼角眼泪,不受影响,恢复刚才极端冷静解释的状态。   道:“背叛者也是系统背后之人,长明殿的牌位也是背叛者立的。”伴随着说话声,寒气落到江怀玉雪白脚尖。   “谁?”   江怀玉发现自己说什么他都不听,自暴自弃,直接放弃,松开手,报复性一般,跟随他的思路往下。   “那人是……”   头越来越昏,江怀玉已经听不清谢眠的话,他无法维持清醒,迷迷糊糊间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江怀玉有种眩晕感。   这种眩晕感像极了,从现代返回修仙界的眩晕感。   江怀玉在一片漆黑中数数,通过数数计时,然后他愕然发现眩晕时长和从现代返回修仙界时长一样。   还不等江怀玉察觉到其中的隐喻,江怀玉陷入更深的黑暗。   ……   “本尊小师弟呢?”   符无相站在悬崖峭壁下,他撇去身上厚雪,问道。   谢眠看向符无相,平静道:“请天道送回现代了,按照魂梦花计量,应该要在三天后苏醒。也就是说,要在修仙界一百五十年后苏醒。”   符无相皱起眉,他脸色苍白,咳出口血,“万一你死了,那今日就是最后一面。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如此着急送回,你死时,请天道送回现实世界,也可,神是插手不了现实世界。”   “我不认为我会死。”谢眠垂下眼帘。   符无相看出谢眠在想什么。   谢眠把小师弟送回现实,是在走极端,逼自己要么活下去,去现实见小师弟,要么就当今日是诀别。   符无相心想,怎么会有谢眠这么极端的存在?   把自己逼入绝路,把小师弟也逼入绝路。   小师弟苏醒,肯定会知道谢眠故意请天道把他送回现实。   “本尊背叛神,放出交谈声,想必神已经知晓,你有什么计划?”   谢眠没说话,他似乎在想什么,片刻,他抬眸,温和道:“符尊者,五界得知交谈声为真,势必会派人来此地寻我,若是见到你在此,怕是引起麻烦。”   符无相听懂他的意思了。   扇开折扇,符无相意味深长道:“若是神联系本尊,本尊会通知你。虽然本尊不太可能会联系本尊,神这会,本尊估计正想着要本尊在找死。”   符无相说完要本尊命四个字,绣有大片海棠的袖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冷意。   冷意直刺谢眠,谢眠不躲不闪,接下这道冷意。   冷意是道白光。   “神器?”   符无相懒散道:“眼光不错,就是神器。”   谢眠把白光抛还给符无相,“神器来自神,不放心。”   符无相也不在意好心被拂,他收回白光,转身离开。“行了,不打扰,本尊先行离开。”   谢眠目送符无相离开,他踩着崖下的雪一步步往上走,飞雪似乎随着他脚步越下越大。   走了没几步,谢眠停下脚步,他目光看向通往妖魔交界处边缘。   “看来很快要再见,符尊者。”   谢眠笑了声,笑意不达眼底。   ……   妖魔交界处妖魔第一次见五界各代表来到妖魔交界处,它们鬼鬼祟祟跟随五界各代表来到雪山之下。   雪山之巅是处宫殿,妖魔交界处妖魔、邪修都知道宫殿的主人是谁。   它们不再敢跟随,如潮水般,快速退了下去。   “界主,他们来了。”   谢眠掀起眼皮,看了眼司蛟,“你觉得界主这个位置怎么样?”   司蛟脸色不变,道:“以前做过,没想再做,自知不配。”   谢眠没说话,他撑着下巴颏打量司蛟,片刻,道:“下去吧。”   司蛟基本猜不到谢眠这个界主在想什么,听到谢眠让他退下,转身便退下。   他刚退到宫殿殿门口,迎面就碰到五界各代表,五界各代表虽然实力不强,但处理事情方面,绝对强。   来此,不用猜,也知道是做什么。   司蛟斜了他们一眼,径直绕着走开。妖界几个代表见他视若无睹的模样,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司蛟毕竟是什么前妖魔交界处界主,要他行礼,自然是不可能。   忽略掉司蛟这个插曲,他们直奔主题。   “谢界主,我们是来为人界之事道歉的。”五界各代表弯身道,语气不卑不亢。“还请见谅。”   他们在商讨时就决定直接为人界之事道歉,虽然人界之事并不是他们全错,可为了下一步计划,这歉是必须要道。   谢眠正站在窗边,听到动静,他转身看向五界各代表,无害道:“不敢当,诸位来此,不应当是道歉。”   五界各代表站直身体,“交谈声中出现的信息谢界主想必早有耳闻,现如今,基本确定为真。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六界的安全,还请谢界主前往仙界瑶云山,哪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此话刚落,清冷宫殿响起笑声。谢眠笑道:“你们说什么?”   修仙界代表压制住眼底不耐烦,道:“,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六界的安全,还请谢界主前往仙界瑶云山,哪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样啊——”谢眠若有所思,“可本界主不想去瑶云山。”   鬼族代表闻言,立刻道:“仙界不止有瑶云山,还有天韵树台,哪里也很安全。”   “可本界主也不想去。”   “谢界主,你现在不是一个龙族,你身后还有六界。我们知道限制你自由让你很不舒服,但,为了六界,还请谢界主配合。”   谢眠上下打量五界代表,打量片刻,谢眠缓缓道:“你们说仙界瑶云山安全,天韵树台安全,本界主不信,若是神想杀本界主,哪里都不安全。”   “至少比这里安全。”   鬼族代表道:“妖魔交界处鱼龙复杂,从交谈声可知,神已经派了人来杀你,如果你在此地,绝对是……”他话没说完,但未说完的话大家都懂。   谢眠嗤笑了声。   鬼族代表蹙起眉,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仙界代表见状,白衣飘飘,向前走了一步,拱手道:“谢界主可是心里已经有定夺了?”   谢眠道:“玄魏宗。”   一时间,其他四界代表都看向修仙界代表。   修仙界代表眉头绉得能夹死苍蝇,他思量片刻,才道:“玄魏宗实力确实不错,防御力方面也行,既然谢界主已经选定了……那就……”   修仙界代表听到自己口是心非的话,“请。”   其他四界代表闻言,心里松了口气,露出疲倦的笑容,不管怎么说,都比此地安全。只有谢眠愿意挪地,把修仙界代表买了都可以。   如果实在不挪地,那就把妖魔交界处折腾个遍,全部大换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去看看125章,有大修改!!!]   “真的没事……”江怀玉抓紧衣服,但他的行为显然激怒谢眠,下一瞬,整个人都被按在床榻上。   按在床榻上时碰到伤,江怀玉轻嘶了声,他欲起身,床榻上也不知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他双手。   谢眠半跪在他身侧,他盯着束缚住江怀玉双手的铁链,似乎在压制脾气。片刻,他彻底收敛了阴沉,眉眼漾开温柔的色彩。   “师尊在怕什么?弟子只是看看还有哪里受伤了。”   江怀玉抬眼看向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朦胧灯光下,他眼睛干净,仿佛透着光。   江怀玉被谢眠看得心悸,他偏过头,不去与谢眠眼睛对视。   谢眠看着江怀玉偏头,眉眼漾开的温柔加深,深得有些过分,他缓缓解开江怀玉衣服,动作轻柔。   衣服轻薄,依次层层散落在榻上,露出衣服包裹之下的躯体。   躯体肌理纤薄,修长瓷白,每一寸都精致细腻,但,这份精致细腻此刻偏偏被打破——上面梗着好几道刀伤,一道在胸口,两道在腰部,还有一道从腰腹拉到大腿。   这几道刀伤比左手臂上的伤口更深,挣扎着往外溢着鲜血。   江怀玉身体颤抖了下,他不太适应这种完全展现于他人之下的坦诚,即便这个他人是关系亲密的谢眠。   江怀玉咬着唇,动了动手,带起一阵铁链声:“看到了?可以了吗?”   谢眠没回话,只是盯着伤痕。   盯着看了会,谢眠指腹落到胸口伤口,轻轻按住,一寸寸往下。   他指腹带着薄茧,一寸寸往下时,激得伤口又痒又痛。   江怀玉难受的忍不住闷哼一声,谢眠听到闷哼才停手,他附身道:“那些十二境通缉犯在哪里?”   江怀玉正要说全死了,还没来得及说,谢眠低头吻向伤口,舔舐血液,他们龙族,臣服后,亏欠愧疚时,总会像这样,低下头,缠着对方讨好。   刹那间,柔软微润的触感掺和着痒痛,如毒液般渗透肌肤,顺着骨骼构造蜿蜒往下,寸寸腐蚀。   江怀玉一怔,敏锐的身体立刻向他反馈外界刺激,江怀玉蜷曲住手指,极力压制来自身体的不适,气息不稳,声音断断续续道:“谢眠……你……别这样,跟……你没关系。”   谢眠没说话,江怀玉偏头看到他身后浮现巨大黑龙龙影。即使是龙影,江怀玉也能清楚看到黑龙模样。   它龙角锐利且分叉,触须纤长光滑,弧度优美,泛着寒光的黑鳞从龙头到龙尾至龙爪,整齐排列,   全身上下,唯一区别于黑的竖瞳像是泼了血,赤红,一眼看去,能够在瞳中寻到自己和谢眠的倒影。   极其……   江怀玉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或者说,找不到能够说出口的形容词。   黑龙龙尾扫过寝宫雕花壁,细长飘逸的尾毛浮在空中,构出一切皆为虚幻的错觉。   江怀玉有些失神,抬手想去摸黑龙龙尾,黑龙反而缠住了他。   “嘶——”   江怀玉皱起眉,黑龙龙影缠住他时,一股疼痛蔓延上全身,他从失神中缓神,痛得冒出冷汗。   伴随着疼痛,江怀玉小腹和腿间传来阵阵酥痒,江怀玉意识到什么,抬脚去踢谢眠。   谢眠屈膝压住了他,垂着眼帘,细细啄。江怀玉呼吸彻底乱了,铁链漆黑,他手指指骨因为用力攥紧而泛白,眼尾刺出眼泪。   过了会,絮乱中,江怀玉发觉伤口好像不痛了,然后,他看见缠着他的黑龙龙影消失,听到谢眠起身的声音。   谢眠似乎想看看他后背有没有伤口,江怀玉立刻羞耻道:“没有,真的没有。”   谢眠掀起眼皮,赤红竖瞳直勾勾看着江怀玉,他俯下身:“师尊确定?”   江怀玉顺了口气,他怕谢眠接着来,伸出双手递给谢眠,胸口起伏:“你是师尊还是我是师尊,确定,把铁链解开。”   铁链缠着江怀玉手腕,白和黑分明,江怀玉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是谢眠设想过很多遍的模样,他说完,见谢眠没动静,又催促了两声。   谢眠握住了他手指,如同对待易碎品,又或者是神明,缓声道:“弟子很想你。”   五十年不过自己一天零几个时辰。   江怀玉无法同样有这种浓郁的想念,他只能理解,望着谢眠,道:“为师知道了。”   可谢眠却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弟子很想你。”   “你到底想做什么?是想听——为师也想你?”江怀玉看不穿谢眠在想什么,自己所教他的运筹帷幄、兵法、忍耐、术法,他都学会了,就连自己不曾教的棋,他也会。   会得太多,江怀玉就越发看不懂他。不过,江怀玉并不介意看不懂他,他心里更多的是骄傲和欢喜,教出谢眠这个弟子。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是谢眠自己悟的,他并没有教多少。   “为师也想你,可以吗?”江怀玉试探道。   “还不够。”谢眠道。   江怀玉懂了,他踌躇片刻,示意谢眠低下头,快速亲了谢眠额头:“现在可以了吗?为师想你,很想你。”   谢眠轻笑了声,早已沉淀于心中的一个念头疯狂滋长,他握紧江怀玉手指,感受来自江怀玉的温度。   “赶紧放开,神派来杀你这事还没解决,还有好多事没解决……”江怀玉十分清醒道。   谢眠终于解开铁链,江怀玉见状,招过一旁的衣服要起身,衣服刚拿到手,江怀玉被压回床榻,黑衣微冷,浸着血液的唇撬开江怀玉唇齿。   “陪弟子一会。”   江怀玉抓住陪字,他嘴里弥漫开一层血腥味,心里浮出要被缠的不好预感。不好预感通常都是真的,江怀玉下一刻真的被死死缠住,被一寸寸往下轻薄,被熟悉而不属于自己的气息侵入。   侵入刚开始温柔,后面就越发不知轻重,江怀玉推不开,劝不动,甚至连躲避都被剥夺。   谢眠在他耳边,预谋已久般轻声道:“师尊,答应弟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开弟子。好不好?”   天道要他送回江怀玉。   人间时,天道降临,天道告诉他,它从一开始就知道江怀玉被系统背后的存在,或者说神的下属送回现实,它之所以没阻拦,是因为它也希望江怀玉回到现实。   “可我没想到,他还是回来了。”   谢眠看着面前一团无实体的天道:“在哪里?”   天道叹了口气:“在修仙界和人界交界处,来找你。”   谢眠压着嘴角,转身要走,天道叫住了他。   “见到他后,劝他回去。”   “你是世界核心,离不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因你而生,跟你绑定在一起。江怀玉不一样,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不应该死在这个世界。他能来这个世界帮你,帮我,作为天道,我非常感谢,毕竟我只给了一天——回到过去见亲人的一天。”   谢眠停驻在原地:“那这次回去,师尊见到亲人了吗?”   “见到了,虽然并不是我给的。”   天道顿了顿,接着道:“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就劝他回去,我留给他的力量还足以支撑穿梭一次世界。他为你放弃了很多,我希望你不要为了一己之私圈着他,让他跟着你死。”   谢眠没说话,人间下着小雨,雨浸透他衣服。   好半天,谢眠才笑道:“神说毁灭我,毁灭这个世界,就一定能毁了?”   “如果我早点发现神的存在,就毁不了,我能直接摆脱神的控制。但我直到谢芸死,才发现,发现得太晚了,抱歉。”   “没有一点办法了?”   “基本没有。”   谢眠问:“我能做的只有等死?”   “不光你,整个六界,连同我,能做的只能等死。”   谢眠道:“你为什么能这么冷静面对被毁?如果六界知道,必定全线崩盘。”   “你为什么又能这么冷静面对被毁?”天道反问,“我跟你是一类罢了。”   谢眠让天道调出忽然出现在六界的那段神的对话,反复听了几遍。   “这个神下属放出的?”   “是。”天道应道:“我查过送江怀玉回去的那道神下属的力量,和这道力量一样。”   “这么说来,神下属背叛了神?他放出这道交谈声,意在告知我,他将在六界崩盘后找我,他有办法使六界存活?”   天道显然考虑过,它片刻,回到:“大概是背叛了。不确定,因为神下属直到现在还没露面,让我有理由怀疑这是神刻意放出来,提前打压六界的。”   谢眠道:“神从谈话中就表明是个掌控欲很强的存在,急需栽培新神,他应该没有心思刻意放谈话,打压六界。对于他来说直接毁灭六界比放谈话打压,再毁灭更简单。”   “即便如此,存活的概率也很小,一线生机罢了。”   “一线生机,够了。”谢眠抬手接雨,雨在他手上溅起冰凉的感触。   天道敏锐嗅到什么,它道:“我刚才所说,劝江怀玉回去,你是不愿意劝是吗?”   谢眠哪里是不愿意劝,他是压根抗拒劝,他不仅抗拒劝,他还想哄骗江怀玉留下来陪他。   无论如何,江怀玉都不能离开他。   他生江怀玉生,他死江怀玉陪葬。   正如他之前跟江怀玉在妖魔交界处所说,他不幸福,他喜欢的人也别想幸福。他绝对不会祝福喜欢的人幸福,他只会想方设法圈住喜欢的人。   “师尊,答应弟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开弟子。好不好?”   谢眠蛊惑道,他轻抚江怀玉侧脸,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神志不清,他半天反应不过来谢眠在说什么,眼前模糊。   好半天,江怀玉终于反应迟钝的反应过来,跟随谢眠的声音,没什么意识道:“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   谢眠抬指缓缓摩挲江怀玉唇角。   江怀玉因为接过吻,唇被润湿,更加嫣红。接着道:“哪怕是死?”   寝宫弥漫着淡淡香气,江怀玉低低回道:“哪……怕是死。”   谢眠闻言,嘴角上扬,这才放温柔,龙尾圈住江怀玉,怜惜地吻了吻江怀玉眼尾。   他一寸寸品尝猎物,猎物皮毛上好,即使尝过两三次,也很涩然,哪里都涩。谢眠轻轻咬着涩然,想要扯掉涩然,又有些不舍。   无论是涩然还是熟练,猎物从头至尾都是他的。   精心设计而来的。   他慢慢尝猎物,看猎物在他身下低喘失神。   极其喜欢。   ……   无论如何,江怀玉都不能离开他,哪怕是死,也要跟他一起死。   ……   江怀玉醒来时,浑身酸疼,他抬起疲倦的眼皮,回头看了眼谢眠,踢谢眠。但他力气太小,别说踢下床榻,就是踢得谢眠痛都感觉不到。   谢眠从背后圈住他,声音餍足:“师尊别忘了昨晚答应弟子的事。”   江怀玉清楚记得昨晚,他动了动身体,没挣开谢眠手臂。懒得再动,他也倦,便缩在谢眠怀里,眼眶微红,道:“为师知道,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   “还有呢?”谢眠道。   江怀玉声音微哑,应道:“哪怕死。”   江怀玉其实并不打算离开,他回来了,就没想过走。虽然,在回来后发现大家都不记得他,脑海里闪过走的念头。   但这念头飞快掐灭在谢眠还认识他之中。   江怀玉疲倦的想,能不能见天道一面,如果能见天道,他想问天道,能不能……   假设六界真的要被毁,他能不能带走谢眠,带回现代?   如果可以,他还想带回师尊、父亲母亲、大师兄、三师姐、二师兄……好多人,每一个都舍不得。   神,为什么一定要毁灭谢眠?毁灭六界呢?   造新神失败,就不能留下这个失败吗?   想来也不能留,就像实验室一个实验品,实验失败,实验品自然要丢弃,不丢弃会有大量细菌繁衍,影响接下来的实验。   江怀玉想着想着,有些悲观,但他把悲观藏得很好,在谢眠怀里转身,快速亲了下谢眠嘴角。   “谢眠,给为师讲讲,你是怎么见到天道的。”   谢眠神色不明,按住他亲,亲了会,谢眠给他披上件外衣,化作原形,缠住他。   “师尊先休息会,醒来弟子再与你说。”   江怀玉推了推谢眠,拢紧外衣,道:“为师现在就想知道,你说不说。”   谢眠绕着他游走,龙首触须蹭到他锁骨处,锁骨红痕斑驳,触须触到微痒:“天道弟子之前说过,构建幻才见到的,师尊若想见,弟子再花五十年构建幻……”   “算了,不用了。”江怀玉道,他拂开触在他锁骨处的,弧度优美,光滑的触须,枕在谢眠身上,龙鳞微冷,很舒服,“还是先应对神下属,也不知他什么会来找你。”   江怀玉从谢眠那里已经得知神下属背叛神,会来找谢眠,六界由此有一丝生机。   谢眠道:“六界已经崩盘,应当快了。”   江怀玉已经睡了过去,他整宿没睡,被折腾得几欲晕过去。他睡过去的模样极其漂亮,眼尾泛红,衣衫半遮,露出的肌肤上布着昨晚弄出的痕迹。   龙尾撩开外衣,摩挲江怀玉,谢眠看着江怀玉,低低唤了声,“师尊。”   “我的师尊。”   …… 第一百二十八章   ……   宫殿处在雪颠之上,风雪交加的白日,江怀玉听着落雪声,安稳睡了一觉,等他醒来已经是徬晚。   寝宫里没点灯,只有外面雪地折射入斜方格窗散开的微光。   江怀玉借着微光,没看到谢眠的踪迹。   “谢眠?”   江怀玉轻声叫了声谢眠,依旧没有动静。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睡着后,神下属来此,谢眠去见神下属了,江怀玉思考片刻,立刻拢紧身上披着的外衣,拨开帷帐,从床榻上起身。   他起身时,浑身无力,有些痛。   伴随着不适,江怀玉发现自己体内灵力剧烈波动,还差一点灵力就能突破合体期。   江怀玉心知还差一点灵力就能突破合体期是因为昨夜和谢眠双修,谢眠已达魔尊修为,或者,比魔尊更高,自己与他双修,自然会从他哪里得利。   压下体内剧烈波动的灵力,江怀玉忍着不适,拿起放置在楎上的衣服。   ……   “师尊叫弟子有事?”   寝宫门忽然被推开,青莲落地灯从寝宫墙边一盏盏亮起,柔和灯光将整个简约亮堂的寝宫都照耀得温暖。   窗外有微雪落到窗沿,触碰到殿内温暖后,化为一点雪水,顺着泛白墙滑落。   谢眠卷着一身风雪寒气踏入寝宫,他看向江怀玉,江怀玉仅着外衣,外衣是自己的,明显不合身。   谢眠盯着江怀玉,几步走到江怀玉面前,温声道:“弟子见师尊睡着,想起妖魔交界处还有事没处理,便先去处理事情。”   江怀玉拿衣服的动作一顿,他没想到谢眠这么快就出现,侧身看向谢眠,江怀玉道:“处理妖魔交界处的事?什么事?”   温暖灯光下,谢眠微微眯起眼睛,赤红竖瞳有些阴冷,但阴冷只瞬间,快得江怀玉来不及捕捉,便消失。   他顶了顶上颚,道:“忙着构建幻,暂时忽略了妖魔交界处毒害,不过毒害很好处理,已经处理妥当,不是什么大事。”   江怀玉没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他点头,道:“处理了就好,对了——神下属没来?”   江怀玉话锋一转,切入自己最关心的正事。   他听谢眠说处理妖魔交界处毒害,意识到神下属可能没有来。虽然意识到,但江怀玉还是不死心,想问,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来。   谢眠看出他在想什么,取过江怀玉手中衣服,低笑:“没有,可能是找不到路,迷路了。弟子不急,慢慢等就是,他会来的,急也急不来。”   江怀玉:“……”   心态真好,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换做是他,又是神,又是毁灭,又是六界,早就崩溃了。   不过谢眠说的也是,急也急不来,就连天道都不知道神下属是谁,他们就是急疯,也无法见到神下属,除非神下属自己找来。   叹了口气,江怀玉抬手想拿回自己衣服。   虽然谢眠去见神下属来的猜测幻灭了,但他还是想穿衣起身,在床榻上躺着,感觉整个人提不起劲。   更况且,他还差一点灵力就能突破合体期。   听说妖魔交界处有处灵力充沛之地,不如去哪里修炼一会,看能不能突破合体期。   与六界崩溃到无法稳定的众生不同,江怀玉经历过生死之隔,又从头至尾待在谢眠身边,受谢眠影响,心态一直比较稳。   谢眠侧身躲开他拿衣服的手,忽然道:“昨晚师尊——还痛吗?”   江怀玉对情爱本来就涩然,他对爱情抱有质疑,哪怕穿过来的这个世界里,父亲母亲恩爱,依然不能打消他质疑,直到不久前,质疑才因谢眠解开。   此时,听谢眠单独拎出来,江怀玉一时想原地消失。   他低下头,墨发半束,散下来的发丝半遮住发烫耳尖。   躲避谢眠目光,江怀玉尽量维持平静,道:“有点,但还好。”   谢眠撩开他散下来的墨发,撩到耳后:“弟子昨晚忘了给师尊清理干净,师尊要去沐浴吗?”   江怀玉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感觉浑身不适,恼羞成怒道:“你为什么不……为师以为你……”江怀玉说了几次说不下去,他拢过自己衣服,“浴池在哪里?”   谢眠没有回话,连带着衣服,绕过清瘦腰,打横抱起江怀玉,江怀玉脚下一空,下意识勾住谢眠。   反应过来,几个术法转动,已经来到浴池。浴池引入的是雪巅净水,池底铺有暖石,水汽氤氲熏润周遭雪地。   江怀玉见到浴池,挣开谢眠怀抱,放下衣服,自己进入浴池。浴池暖水让人进入后,感觉全身筋脉都舒畅。   谢眠站在浴池看他。   茫茫雪色中,江怀玉颜色浓郁,他没有脱去披着的外衣,外衣被浸湿,透出还未消散的痕迹,以及后腰处,偏下一点的痣。   艳且偏单薄。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飞雪落在江怀玉睫毛上、打湿的墨发上,江怀玉微微蹙起眉尖,见谢眠不离开,问道,“没有事忙?”   江怀玉及其难为情,不愿在谢眠注视下脱衣清理自己。   谢眠半跪下,修长手指穿梭入江怀玉发间,然后,滑到江怀玉后颈:“弟子帮师尊沐浴如何?”   江怀玉:“?”   谢眠道:“不做什么,只是觉得昨晚太折腾师尊,还没清理好,有些愧疚。”   江怀玉犹豫道:“不必,为师没有怪你,是……”为师心甘情愿。   江怀玉咬着最后几个字没有说出口。   谢眠亲了他眼尾一下,江怀玉睫毛扑簌抖动,他盯着江怀玉过于艳丽的容颜,道:“帮师尊沐浴完,弟子去玄魏宗一趟,易剑尊找弟子。”   江怀玉心下一动:“师尊找你做什么?”   “易剑尊没说,想来应该和神的交谈声有关,师尊要同弟子一起去玄魏宗吗?”   江怀玉思索一会,认真点头:“等为师一会,一起。”   “那弟子帮师尊沐浴?师尊身体不适,速度太慢。”   江怀玉:“……”   江怀玉确实不太适,即便休息了一天,依然不适。思量再三,没再多推阻,江怀玉放弃用灵力沐浴的念头,心知谢眠气息和他交融,灵力无法清理干净,道:“……好,麻烦了。”   谢眠道:“怎么会麻烦?”   浴池足够温暖,谢眠入了浴池,他黑衣在水中迤逦开,弯眼垂首,仔细清理处理,动作轻柔。江怀玉皮肤雪白,他因羞涩,背对着谢眠,闭上了眼睛,一头丝绸般的墨发半遮住纤薄蝴蝶骨,以及痣。   谢眠五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缠着柔顺墨发,轻轻揉在痣上,反复揉,上面有咬痕。   江怀玉察觉到谢眠的动作,睁开眼:“怎么了?”江怀玉话没说出口,闷哼一声,睫毛带着水珠直颤。   他回头看向谢眠,谢眠龙角龙尾露了出来。   龙尾在水中游动,激起水花,谢眠按重了那颗痣,声音放低,蛊惑道:“师尊是不是要突破合体期?”   江怀玉说不出话。   “与其修炼,不如弟子帮你,一会就好,不会耽误正事。”   “你……你……”江怀玉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回头咬住自己手臂,压制颤音,眼尾微微泛红,被谢眠叼回怀中,唇.舌.相.交。大意了,龙族本来就好情爱,谢眠食髓知味很正常,自己居然信他话,让他给自己沐浴。   这跟送他口中有什么区别?   区别恐怕只在于真的不会耽误正事——不适谢眠给他舒缓了,江怀玉直接突破合体期,能够运转空间,直接从妖魔交界处抵达玄魏宗。   白雾流动,玄魏宗与葱郁山体掩于白雾中。   此时正逢三更天,玄魏宗自东南剑冢亮起长明灯,火光摇曳,一路向西北巡逻台,点亮整个玄魏宗,从上至下看,极为壮观。   江怀玉收起霜寒剑,落于玄魏宗山门前。   谢眠紧随其后,他扣住江怀玉手,十指相扣,低声道:“弟子说过,不会耽误正事。”   江怀玉横他一眼,又看向高高耸立、刻满剑意的山门,他从来没想过自己靠双修突破境界,这辈子都没想过,做梦都没想过。   长顺一口气,江怀玉拉着谢眠入山门。   “你闭嘴,得寸进尺。”   谢眠道:“。”   山门距离江怀玉和谢眠落地处不远,江怀玉拉着谢眠刚入山门,山门就出现数道剑光。   江怀玉:“?!”   江怀玉扫视即将杀来的剑光,脑海里想起第一次来玄魏宗。   第一次来玄魏宗,他年岁尚小,现代记忆并未有多少,只是把任务腐烂后,需要当大师兄越沉水对他所说过的话。   [“玄魏宗山门刻有禁制,能够识别来者是否为玄魏宗弟子,你在收徒大会入了玄魏宗,便被玄魏宗山门承认,不会遭到山门防御剑光攻击。”   “若是陌生者,想擅闯玄魏宗,定然会激起防御剑光攻击。”   “……不过,若是陌生者从玄魏宗宗内离开,不带恶意,是不会触发防御剑光,只有进去会。”   “……山门有禁制的话是师祖说的,大师兄只同你说,你不要告诉其他人,这是玄魏宗上层机密。”]   想到这些话时,江怀玉意识到什么,他松开谢眠的手,点地跃出山门范围。   他一跃出山门范围,防御剑光便消失了,山门陷入一片沉寂。   谢眠手中一空,见此情景,几乎明白了缘由,他皱起眉,看向山门。   江怀玉也看向山门,他单知道众人忘记了他,未曾想就连玄魏宗山门也被抹去了他的痕迹。他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不是全世界抛弃,还有谢眠记得他。   江怀玉收起看山门的目光,看向谢眠,谢眠腰板挺拔似白杨,水墨丹青般融入夜色。   看了会,江怀玉道:“你去见师尊……你应该称为易剑尊,你去见易剑尊便是,为师入不了宗,便不入宗了,在这里等你。”   谢眠虽然退出玄魏宗已久,玄魏宗山门却并未抹去他的痕迹,承认他是玄魏宗弟子。   某种意义上,也是玄魏宗承认他还是玄魏宗弟子。   谢眠问:“师尊不想见易剑尊或者是大师伯、二师伯、师兄师姐?”   江怀玉摇头,应道:“不想见了,想见要摧毁防御剑阵,没必要,摧毁难修,玄魏宗没精力修。”   山门前生长着数以万计的铁杉木,谢眠收起准备摧毁玄魏宗防御剑阵的术法,他半张脸被铁杉木树影挡住,只能瞧见轮廓清晰流畅的下颌。   “有时候,弟子私心希望师尊自私一点。”   江怀玉穷词,他走到山门前亮着的风灯下,山门前是没有任何玄魏宗弟子守阵,往前一道防御才有玄魏宗弟子守阵。   站定在风灯下,江怀玉祭出霜寒剑,细致擦霜寒剑,打算就夜色淬炼一下霜寒剑。   “好了,快去快回。”   风灯在寒风中摇晃了一下,江怀玉眉心一凉,他意识到有人吻了下他眉心,抬眸,青年径直进入玄魏宗,只留温柔嗓音消失在寒风。   “弟子遵命。”   江怀玉抬手碰了下眉心。   风灯照耀下的霜寒剑雪白剑刃映出他不自觉的轻笑。   笑容很淡,很漂亮,如同坠入有毒蜘网的蝴蝶。   心甘情愿坠入有毒蜘网的蝴蝶。   ……   天光朦胧,夜色逐渐消退,霞光从崇山峻岭间倾斜而来。   江怀玉侧对霞光,发丝都染上霞光,他全身微暖。仰头感受了会霞光,这才收起淬炼几个时辰的霜寒剑,看向山门。   山门一片宁静,山门两旁,铁杉木沐浴在霞光中,纵裂呈块状的深灰树皮长着薄薄一层毛茸茸的青苔。   江怀玉听到阳光洒在青苔上的声音。   很轻。   不时有风掠过,是滤去寒意的晨风。   江怀玉很喜欢这样的清晨,一切纷杂都消失,他凝神耐心等待谢眠。   “不知阁下在此有何事?”   江怀玉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声音像是过境寒风,凛冽不带任何感情。   江怀玉猛地转身看向左侧,白衣清俊青年负手而站,他瞳孔银白,满头霜发无风翩飞。青年身后,还站着几个玄魏宗剑傀。   看清青年的模样,江怀玉瞳孔微缩,“……师尊?”   师尊找谢眠谈事,此时不是在宗内和谢眠谈话吗,怎么会在这里?看剑傀,分明是才从外面回宗。   易不平微微蹙起眉,但他很快收敛情绪,平淡道:“阁下可是认错人了?本尊乃玄魏宗剑尊,易不平。”   江怀玉一愣,他扯起一个牵强的笑,勉强压住心中难受和疑问,道:“原来是易剑尊,认错人了,实在抱歉。”   “无碍。”   易不平银白眼睛扫江怀玉一眼,衣摆扫过地面,他召过剑傀,朝山门走去。   “阁下是在等人?进宗等吧,山门没有设防御剑阵。神与神下属谈话泄于六界,六界大乱,玄魏宗特意取消防御剑阵,庇护大乱受难者。”   江怀玉怔神:“没有设防御剑阵?”   他昨晚明明被防御剑阵阻碍,怎么会没设防御剑阵?   江怀玉视线落到剑傀上,再次想到方才和难受一起压下去的疑问。   师尊为何在此,他不是和谢眠在谈事?   心念急转下,江怀玉联合两个疑问,忽然想到一个令他发怒的猜测……   江怀玉笑容几乎消失在脸上,他问道:“易剑尊可曾见过谢界主?”   易不平脚步顿住,他转身看向江怀玉,不知为何,面对这个陌生晚辈,他极其有耐心。这个陌生晚辈,似曾相识的感觉。   “为何如此问?本尊刚从混乱区回来,没有见过谢界主。”   江怀玉笑容彻底消失在脸上,冷了下来。   猜测确凿。   谢眠骗了他。   骗他离开妖魔交界处,骗他不能入玄魏宗。   ——从一开始,师尊就没有联系谢眠来玄魏宗谈事,昨晚防御剑阵攻击他,更是谢眠做的手脚。   至于为何不是谢眠连同自己被人算计,或者神下属算计,那是因为谢眠太镇定,从一开始就镇定的不可思议。   明明大难当头,还有心情闹他。   江怀玉想到昨天晚上,谢眠笑着跟他说除毒害,心中微沉,他竭力保持冷静:“易剑尊,听闻你有面观天镜,可否借用一下?”   易不平稍微思量了片刻,他没有问江怀玉借观天镜做什么,只是道:“可。”   江怀玉接过观天镜,调到妖魔交界处方位,通过观天镜,江怀玉看到……   妖魔交界处,一片死寂,往日在交界处厮杀叱骂的妖魔恶徒都消失不见。   “啪嗒——”   死寂的妖魔交界处响起滴溅声,滴溅声发出的地方是个临海深坑。   临海深坑上涌动着浓郁血腥味,不断有暗黑的血从深坑中漫出,血涌了半天不见停歇,反而越来越多,染黑交界处褐色土地,顺着土地沟壑流向暗流涌动的死海。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一章,最后一段有修改[只有最后一段有修改]   “怎会如此?”易不平站在一旁,看到妖魔交界处情况,蹙起眉。   江怀玉握紧观天镜,难怪不让他待在妖魔交界处,这是把整个妖魔交界处都血洗了。   松开观天镜,江怀玉将观天镜还给易不平,冲进玄魏宗。   如果说不让他待在妖魔交界处是因为血洗了妖魔交界处,那不让他入玄魏宗又是为什么?   是想血洗玄魏宗?   谢眠被压力逼疯了?   想干什么。   ……   谢眠站在玄魏宗荒山,黑衣猎猎,他看着虚空中展现的临海深坑,顶了顶上颚,眉眼清晰无害。   [你简直疯了。]   谢眠目光从冒着黑血的临海深坑移开,看向浮现在空中的文字,他嘴角上扬,缓缓笑了出来。   “我疯了?你逼的。”   [怎么能说本尊逼的?你不觉得你有点无耻。]   “该怎么称呼你?称呼背叛者可好?”谢眠不给文字反应,自顾自默认这个称呼,“背叛者阁下,你给了我存活希望,又迟迟不现身,消磨我耐心,你怎么好意思说不是你逼的?”   [本尊确实给了你存活希望,但本尊不现身不是想消磨你耐心,而是因为六界还没达到本尊预计的崩溃程度。]   “现在达到了,对吗?”   虚空那边沉默了会,没有答复是否达到他预计的崩溃程度,[如果本尊今日不现身你欲如何?]   谢眠微微一笑:“也不怎么样,就是血洗一下玄魏宗。”他若有所指,道,“玄魏宗宗主正殿似乎镇着天魔。”   [玄魏宗是庇护过你的宗派,你也下得去狠手?]   “为什么下不了手?玄魏宗确实庇护了,但关键时刻,该牺牲还是要牺牲。”   [你别忘了江怀玉也是玄魏宗一份子,你血洗玄魏宗,难道也杀江怀玉?]   谢眠又顶了顶上颚:“江怀玉么——滋味很好,已经弄到手,玩腻了再杀。”   虚空文字剧烈波动,带着怒火,[你再说一遍。]   谢眠道:“背叛者阁下这么激动,难道是玄魏宗一份子?亦或者认识江怀玉?应该是认识江怀玉,我听天道说,江怀玉从现实世界返回六界时,你警告他回来会后悔,不想他回来。”   谢眠张开五指,修长手间浮现影石,影石折射着霞光,他歪头笑。   “可惜他还是回来了,要看看吗?他心甘情愿被我欺负的场面,我录下来了,浴池中,我不介意给你看看。”   [谢眠,你想死。]   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声,穿破荒山,“谢眠,你想死”三个字一笔一划涣散。   文字彻底涣散后,空气波动,一道白刃卷着恐怖的力量直击谢眠。   几乎是瞬间,千幻伞旋转而出,与白刃相撞。两两相撞,白刃在伞面碎开,伞面出现裂纹。   裂纹出现不过片刻,飞快愈合。   谢眠抬指抵住千幻伞,朝白刃出处看去。   白刃出处,霞光泼散,符无相站在霞光中,目光阴冷。   “符尊者?”谢眠目光沉了几分,他料到神下属是玄魏宗之人,认识江怀玉,唯独没料到神下属是符无相。   “很吃惊?”符无相掀起眼皮,凉凉一笑。   “有点。”谢眠收起千幻伞,“比起吃惊,我还是更在意——还是称符尊者,更在意符尊者所说的存活希望。”   符无相竭力压制心中怒火,他压制片刻,才压下怒火,道:“兔崽子,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本尊也不瞒你,跟本尊来。”   谢眠跟着符无相离开荒山,来到玄魏宗最高的阁楼处,站在阁楼上,从上往下眺望,能看到整个玄魏宗。   符无相掐诀牵来万缕浮云,浮云遮盖整个玄魏宗,在玄魏宗上空描绘出六界简易图。   “看到了么?”   “看到了,然后呢?”   符无相笑了声,他挥开浮云,笑容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展现,有些诡谲。   “你说,神被背叛了一次,还会让自己被背叛第二次吗?”   “不会了,他那么谨慎多疑。”   “他接下来,不会再派任何下属来杀你,他不信任下属了,他会在一个月后处理好事情,亲自分身下来杀你。”   谢眠指尖敲打阁楼红漆栏杆,他静静听着符无相的话,听到这里,才开口问道:“分身有多强?”   “你的三倍。”   “那这么说,我是死路一条了。”   “六界崩溃到一定程度,就不是死路一条。你之前杀妖魔交界处,其实还达不到我想要的崩溃程度。”符无相冷冷斜谢眠,“若不是玄魏宗和我小师弟,我不会现在现身。”   “你就没想过直到神分身来杀我,六界也达不到你想要的崩溃程度?”谢眠问。   “想过,可我没办法。”   谢眠缓缓扬起嘴角:“我有啊。”   符无相侧头看向谢眠,表情逐渐凝固。   谢眠笑意不减,道:“你想要六界崩溃到什么程度,或者说,想要六界死成什么样?”   ……   霞光穿破云层,落到阁楼上,符无相目送谢眠离去,抬手召出神器。   神器是道白光,无形,名为吞噬。   此时,神器上浮现两行字:身为监管者,背叛本尊,本尊很吃惊,但本尊选择原谅你。   本尊会亲自来杀谢眠,不需要你动手。   符无相盯着这两行话看了几息,再次尝试抹去这句话。   神器来源于神,传达神的话。   这两行是几日前,神传给他的话,带着诅咒。   如同前一次,两行话依然无法抹去,符无相胸口隐隐作痛,他放弃抹去这两行话,吐出口血。血鲜红,打湿绣有海棠的衣摆。   符无相掀开衣袖,他看着衣袖下,血肉在腐烂,露出森然白骨……   符无相折叠了块白手帕,咬在嘴里,烤热了小刀,用小刀一点点去掉腐烂的血肉。   他是神的肋骨,神说原谅他,并不是原谅他。   神口中的原谅是指,他一个月后,跟着作为世界核心的谢眠,跟着整个六界,一起死。   腐烂死后化为肋骨,重回神身上。   冷汗顺着脸颊直流,符无相仔细剔除掉腐肉,他眺望魔界的位置。   眺望片刻,从阁楼之上扔掉小刀,符无相也不包扎,径直走下阁楼。   他刚走下阁楼,就看到江怀玉。   “二师兄。”江怀玉唤了声。   ……   “你听说了吗?献祭仙魔两界,能够获得一线生机。”   如同其他界一样,黑暗在鬼界肆意滋长,难过、绝望、辱骂充刺每个角落。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消息,打破鬼界黑暗,将难过、绝望、辱骂全部推翻。   “真的假的?哪来的小道消息?”   “真的,窥星老祖占卜出来的。”   “窥星老祖占卜术六界第一,不会有错。”   “既然如此,那……”有鬼族抽出了鬼刀,刀锋倒映出一片森然,“就只能献祭仙魔两界了,希望他们不要怪我们。”   “他们怪?怪也没用。”   “杀两界,活四界,很划算。”   “他谢眠不行,我们自救。”   ……   窥星老祖咬紧牙,通过水镜,听着在鬼界弥漫开来的占卜结果。   占卜结果每弥漫到一处,就掀起一处狂潮。   窥星老祖几乎能预料到,当占卜结果从鬼界传遍整个六界后的场景——   仙魔两界大骂他放屁,要拔他皮。   其他四界则在各种感谢他,背地里商讨献祭仙魔两界。   然后,商讨能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定下。   再然后,   四界和仙魔两界杀疯,杀得血流成河,死横遍野。毕竟你想活,我也想活。   “查到这消息到底是谁冒充老朽传出去的没有?”窥星老祖视线从水镜上移开,问身边弟子。   弟子诚惶诚恐道:“没查到,突然就冒出来了,还请老祖惩罚。”   窥星老祖恨恨看他:“罢了,退下吧。”   那弟子连忙退下。   窥星老祖在他退下后,左思右想,实在坐不住,拉出占卜盘,不顾反噬,强行运转占卜术,开始查到底是谁冒充他的名义散播谣言。   然而怎么占卜都占卜不出来到底是做的。   他气得陡然摔了占卜盘,占卜盘摔到地上,碎成粉末。   ……   占卜结果传得很快,不出一日,就传得整个六界皆知。   正如窥星老祖所料,传遍六界的一个时辰内,六界全杀疯了。   “老祖,怎……怎么办?”   窥星圣门弟子全缩在圣门内,根本不敢出去,一出去就要遭魔界仙界追着杀。   魔界和仙界对窥星老祖、窥星圣门恨得只差没踹门拔皮。   “杀……杀起来了。”   窥星老祖竭力保持镇定:“凡圣门弟子,全部入星阵,避免无辜之灾,这场厮杀与窥星……”   他话没说完,魔界魔使凭空出现,一来到窥星圣门,立刻用毒蛇似的眼睛直勾勾看向窥星老祖,“你就是窥星老祖吧?”   窥星老祖心中升起不好预感,他站起身,应道:“正是老朽,不知魔界魔使找老朽何事?”   魔界魔使道:“你说呢?”   魔界魔使抬脚踹开他身边的弟子,抬手就想抓窥星老祖。窥星老祖修为不低,岂能由他抓,当即要运转灵力,还未运转灵力,一只手压住了他。   他回头一看,是新任仙帝“烈渊”。   新任仙帝“烈渊”按住他就跟按住小鸡一样,按得他动弹不得。   窥星老祖冷汗瞬间冒了出去,他装作镇定,道:“仙帝……”   仙帝烈渊不愿同他多说什么,拎住他衣领,直接拉到窥星圣门正殿,掐决将他投影到整个六界。   “把你之前的占卜再说一遍,当着六界众生的面,说。”   六界众生杀红了眼,见仙帝直接把窥星老祖拎了出来,投影于六界之上,依然不为所动,继续杀。   仙帝道:“赶紧的。”   窥星老祖长吸一口气,他挣开仙帝手,拱手道:“六界众生明鉴,这占卜结果……”他正欲说不是自己占卜的,只听耳边传来咔嚓一声,嘴当下不受控制,道。   “正是本尊占卜的,只要毁掉仙魔两界,其他四界就有一线生机。”   仙帝和魔界魔使阴沉下脸:“你再说一遍。”   窥星老祖有苦难言,他极力想为自己辩解,然而怎么都无法为自己辩解,他好像被人暗中捂住了嘴,控制了神经。   “确实毁掉仙魔两界就能有一线生机,卦象是这样的没错。”   “本尊看你想找死!”魔界魔使立刻暴躁道,从占卜结果出来,魔界已经遭受其他四界数次攻击,若不是防御和战斗力强,此刻已经被撕碎。   谢眠端坐在玄魏宗长明殿殿内,面无表情看着投影于玄魏宗之上的窥星老祖。   他指尖在茶盘上有节奏地敲打。   仔细看,能看到他每次敲打时长都跟窥星老祖说话时长相同。   江怀玉盘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谢眠注意到江怀玉的目光,停止敲打茶盘,笑着问:“师尊,怎么了?”   江怀玉已经从符无相哪里得知全部事情,他移开看谢眠的目光,只当什么都不知道,道:“没什么,只是在想这消息到底是谁放出的,依为师看,不像是窥星老祖放出来的。”   “弟子倒觉得很像是窥星老祖放出的。”谢眠笑了声。   ……   窥星老祖再三言不由衷的强调占卜结果,仙帝和魔界魔使恨得要杀他,但被其他四界代表拦了下来。其他四界代表得了一线生机的消息,不愿仙帝和魔界魔使弄死窥星老祖。   仙帝和魔界魔使没能弄死窥星老祖,只能毁了窥星圣门,愤然离去。   窥星老祖死里逃生,喘了口气,身边的弟子立刻弯身扶起他。“老祖,你刚才为什么要一个劲承认占卜结果,你不是说占卜结果不是你占的吗?”   窥星老祖捏住自己胡顺,含恨道:“自然不是老朽占的!”   窥星老祖心知,自己刚才一个劲承认占卜结果是被人控制,他拂开弟子的搀扶,道:“把恶星盘请出来,老朽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知道是谁污蔑老朽我!”   身边弟子为难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扛不住窥星老祖的呵斥,快步进毁掉的窥星圣门中,请恶星盘。   恶星盘很快便请了出来,窥星老祖连伤势都顾不得,立刻盘膝坐于窥星圣门废墟上占卜。   ……   一天。   两天。   三天……   时间过去八天,六界杀得昏天暗地,窥星老祖依然没有占卜出是谁做的,他气喘吁吁地掀翻恶星盘。   “没用的玩意!”   掀翻还不解气,窥星老祖直接用灵力碾碎成粉末。身边弟子见状,不敢说话,生怕触了霉头。   窥星老祖横了他们一眼,拂袖就离开,没走两步,他余光瞥见碎成粉末的恶星盘诡异合成一个完整的恶星盘。   这……这怎么可能?!   绕是窥星老祖活了上千年,也从未遇到过这样诡异的事情。   破盘重圆,根本不可能!   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窥星老祖环顾四周占卜柱,竭力压制惶恐,“谁?滚出来!”   身边弟子显然也意识到不对劲,一个二个惊恐无比。   “赶紧给老朽滚出来,装神弄鬼!”   窥星老祖骂道,他骂音刚落,整张布满皱纹的脸涨成猪肝色,紧接着,整个人炸开。   “老祖!”身边弟子见状,毛骨悚然,惊恐喊到。他们刚想奔到炸开的窥星老祖身边,身体也炸开。   在场窥星圣门全部炸开后,一个青衣人出现在占卜台,他面容寡淡,淡淡扫了眼地上肉糜,道:“这都占卜不出来,一群废物。”   他边说着,边绕开满地血肉,身法玄奥,一步来到玄魏宗。   两个玄魏宗弟子正在山门前交谈,瞧见诡异出现在此的青衣人,心中狠狠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没退成,心脏宛如被什么捏住,只能顿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一寸寸破开。   “你……是……谁?”   身体破开,两个玄魏宗弟子身形踉跄,跪倒在地,他们跪倒在地后,不愿死不瞑目,强撑着一口气,含恨问道。   青衣人如同俯视蝼蚁,他绕过两个玄魏宗弟子,缓缓道:“神。”   神?   两个玄魏宗弟子骤然瞪圆眼睛,“嘭”一声,如同窥星圣门众人一般,炸开。   “咳咳咳……”   凌云峰,符无相捂住胸口,咳出口血,他颤抖地撩开衣袍,发现衣袍下的皮肉正在快速腐烂。   快速腐烂,意味着……   符无相心中升起不好预感,他点开山门前的阵法,发现阵法被染红。   空气中弥漫着惊恐的气息。   符无相再熟悉不过这道惊恐气息,这是见到极其强大的对手产生的绝望,他意识到什么,拿出玉牌,联系谢眠,边联系边剧烈咳嗽。   “我计算错了,神的分身提前来六界了,现在应该在玄魏宗附近,赶紧离开玄魏宗。”   “来不及了。”   长明殿,谢眠看着推门而入的青衣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冷静道:“我见到他了。” 第一百三十章   ……   死寂如潮水般拥入正殿,地面骤然裂开。   青衣人一步走到谢眠面前,他面容寡淡,眉峰向下压着,眼睛极其深邃,泛着层深绿,深绿幽静得不可思议,仿佛一望无际的老林。   谢眠拨开浮在空中的联系玉牌,弓起手指,不紧不慢弑去嘴角鲜血,他刚擦拭掉血液,胸口钝痛,一道灭顶的力量从虚空压下,压得谢眠喉咙痛。   “滴答——”一声,血液再次从嘴角溢出,溅到地面。   “本尊是谁你应该已经从符无相哪里知道了。”   谢眠不再擦拭血液,他冷笑,明知故问道:“神么?”   青衣人语气平静道:“众生称本尊为神,你可以称呼本尊为秦屿。本尊姓秦,名屿,虽然很多年没有人再称呼本尊为秦屿。”   谢眠冷笑了声。   秦屿被嘲讽也不恼,他站在原地,道:“有什么想见的人?”   地面彻底粉碎,如爆竹般,一寸接一寸炸开,炸开后,形成水流形粉末,以优美的弧度,直指谢眠胸膛。   秦屿平静道:“说吧。本尊允许你见一最后面。”   神确实很强大,即便是一个分身,也强大到碾压他。   谢眠在水流形粉末直指下,全身灵力、妖力都开始逆流,他仿佛站在风口,四面八方都是呼啸寒风,冷得无法动弹,眼前发黑。   黑暗中,他感觉自己在往下堕,有人扯着他手喊他。   他朝喊他那人看去,看去的瞬间,黑暗褪去,出现一片摇曳的花海。他站在花海内,他母亲“宋柒”站在花海外,跟在九龙岛时的冷漠不同,他母亲笑得很温柔。   谢眠望着他母亲,脑子一时钝住,不明白她笑什么。   恍惚间,他低头看向自己双手,满手的血。哦,对了,想起来了,他杀了他母亲,他母亲临终前说她解脱了,朝他这样温柔的笑,还告诉他自己故土在澄海境偏远国度。   哪里有一大片花海,每逢春季,整个国家都会陷入芳香。   她说,希望死后回到故乡。   谢眠杀她时是怀着恨意,恨她对自己不闻不问;恨她自私自利;更恨她生下自己,却为生存与权势,和其他龙族踩踏自己。   然而,此刻,谢眠看着满手鲜血,陷入茫然。他忽然想见到她,收回那句你在痴心妄想。   谢眠征征看着血,血从他指缝流下,滴溅到花上,樱色花瓣立刻支离玻碎。   谢眠猛然抬起头,朝他母亲看去,周围却全部破碎,他又跌入一片黑暗。   黑暗这次变得极其尖锐,仿佛潮水涌动,包裹住他。   谢眠有些喘不过气,他胸口一阵抽痛,眼前闪过很多事。   事情越闪越快,快到某一个点时,谢眠听到黑暗中传来松涛声,伴随着松涛声,谢眠看见江怀玉。   江怀玉半支着腿,坐在松风阁栏杆上,他磕着眼,似乎在听从远方卷来的林涛声。   谢眠看见他就欢喜,这种欢喜不知何时生起,他走到江怀玉身侧,用目光仔细描摹江怀玉脸庞。   江怀玉皮肤细腻,很白,五官艳丽精致,他睫毛是能够承载飞雪的弧度。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江怀玉睁眼朝他看来,脸上露出笑容。   露出笑容的刹那间,松涛声咆哮,江怀玉被一道无形力量撕碎,轰然炸成血雾。   “师尊!”   谢眠全身发冷,他脸上血色褪尽,喊出声。喊出声的瞬间,血雾尽数扑到他脸上,顺着脸颊往下滴,冰冷。   冰冷?   谢眠眼神冷了下来,他看向扑来的血雾,意识到眼前都是假的。   “刺啦——”一声,空气被撕裂,水流形粉末群从松涛声中杀来,它仿佛一尾鱼,闪着光,以诡异的路线,直击谢眠颈侧大动脉。   谢眠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掐诀挥去血雾,旋身避开水流形粉末群,同时祭出千幻伞。千幻伞在空中划出一道缀着亮光的刃,刃以极其刁钻古怪的角度穿破水流形粉末群。   水流形粉末群被穿破,四散开,风一般呼向天幕。   在天幕打了个圈,被穿破的水流形粉末群重新聚集在一起,游鱼似的,窜入松风阁下的苍茫松林。   谢眠从松风阁上往下看,能看到被水流形粉末群窜入的苍茫松林剧烈摇晃。   摇晃了一会,苍茫松林变成丝丝缕缕木纤维,齐刷刷脱离地面,朝天空卷去。   空气与木纤维剧烈摩擦,木纤维卷到半空,就燃起火。   火光燎燎,整片天空都成了片火海。   谢眠不喜欢火,对他这种阴暗水中的龙族,火是最危险,最不友好的存在。   他背后被热气汗湿,周身浮现蔚蓝阵法,阵法以千幻伞为中心,层层叠加,宛如一只贪婪的饕餮,扭转空间,吞并漫天火光,将火光抛到远方湖泊中。   “轰——”   水花四溅,远处湖泊边缘被抛来的火光砸出个巨坑。   清澈透亮的湖水从湖中心,快速倾入巨坑中。   谢眠瞥了眼湖泊,视线落在水流形粉末群上。水流形粉末群在木纤维变为火海时,变化出数以万种形态,形态有妖、有凶兽、有仙、甚至连罕见的血族都变幻了出来。   世间万物么?   心下微沉,谢眠垂下眼帘,缓缓握紧千幻伞。   水流形粉末群在变化完最后一道形态后,归于平静,它以天地为湖,以空气为水,像条无害游鱼,像谢眠游来。   谢眠知道它并非看起来那般无害,它潜藏着磅礴力量,这道力量足以将自己撕咬成肉糜。   水流形粉末群速度很快,顷刻间来到谢眠身边,化作嘶吼的妖,直扑谢眠头颅。   谢眠转动千幻伞,千幻伞幻做利剑,妖还未扑到谢眠头颅前便被利剑宰杀。   妖被宰杀后,一打转,变作厉鬼,裹挟着怨气,阴笑着缠住谢眠。   ……   无论谢眠怎么杀,水流形粉末群总能复生,变成六界中的生物朝谢眠攻击。   谢眠刚开始还稳占上风,渐渐地,伤口受神压制,无法自愈,在攻击越来越密集中,只能落入下下风,任由水流形粉末群攻击。   “咔嚓”手臂发出一声脆响,谢眠手臂被凶兽咬断,他半跪在地,闷声一声,冷汗直冒。   凶兽是化成的虚影,没有任何感知,它咬断谢眠手臂后,踩塌松风阁,想将谢眠踩入废墟,活生生踩死。   谢眠浑身是血,他紧抓着破碎的千幻伞,翻身避开,避开时,本就被打断的肋骨折得更厉害,狠狠插入内脏。   谢眠没忍住,咳出口血,眼前发黑,呛入喉管的全是血腥味。   凶兽踩空,空洞地眼睛看向谢眠。   谢眠急促喘气,他喘了几口气,咬着满嘴血,撑着被咬穿的膝盖站了起来。   ……   长明殿殿中。   秦屿面色平静地看着虚境中与凶兽对持的谢眠,他见谢眠硬生生站了起来,笑了声。   “真是个让本尊觉得可怕的存在。”   他笑完这句话,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谢眠,谢眠在虚境中受伤的情况也会反应到现实身体。   秦屿凝指,一把飞刃出现在谢眠心口,他瞳孔泛着深绿,道:“本来想让你见想见的人一面,如今看来,是没必要了。像你这种存在,给你点活着的时间,你就会翻出风浪。”   飞刃挑穿皮肉,直入胸腔,只要剜出心脏就能彻底杀了谢眠。   即将剜出心脏时,破碎在地的千幻伞骤然暴起,穿透秦屿胸口。   秦屿剜谢眠心脏的动作顿住,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胸口被破碎的千幻伞穿出一个血窟窿。   濒临死亡的谢眠撑开沉重眼皮,朝他胸口看来,血液顺着额角往下流,流过线条清晰的脸庞。   “你也得死。”   “你觉得可能吗?”秦屿问道,他目光从血窟窿移开,血窟窿立刻止住血,快速愈合。   秦屿勾起唇角,半蹲下身,飞刃直接掼入谢眠胸膛。秦屿脸上飞上龙族血液,他道:“不可能。”   ……   ……   玄魏宗之上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江怀玉翻书的动作顿住,他抬头看向天空。   “江尊者,是不是要下雨了?”   在场玄魏宗弟子也抬头看向天空,有礼有节道:“既然要下雨,那就不麻烦江尊者了,我们回住处自行领悟。”   江怀玉循着谢眠踪迹,见到二师兄符无相后,符无相便承认了一切,将众人遗忘的记忆解开,归还众人。   江怀玉没有回话,他视线从忽然暗下的天空收回,心中隐隐觉得有点不安。   “江尊者?”   在场玄魏宗弟子见他没有反应,又唤了声   江怀玉四个徒弟,除去谢眠这个小徒弟,其他三个徒弟都在听说六界要被毁,溜回家。   江怀玉无法逮他们回宗,这几日闲着没事,见玄魏宗其他弟子在心慌六界要被毁,干脆征得宗主大师兄的同意,来教授剑术。   江怀玉从不安中回神,笑着点头:“应该是要下雨,改天再来吧。”   在场玄魏宗弟子纷纷应是。   江怀玉听在场弟子应是,再次抬头看天。   昏暗的天空,云层厚重,给人一种难以喘气的感觉。   江怀玉看着天空,不安越发浓郁,他收起《高阶剑术》,联系谢眠。   还未联系谢眠,江怀玉听到一声巨响,似乎是天崩地裂了。   江怀玉心中一冷,朝巨响处看去——   远方灰暗的天际线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璀璨夺目的星光侵吞。   侵吞不出片刻,天际线摇曳出一条紫纹,紫纹像是道裂缝,爬过天幕。凡是被爬过的天幕,都在呼吸间,一寸寸往下掉落着不明物体。   不明物体砸向苍茫大地,大地便像条蜕皮的魔蛇,湖泊、海洋、森林……寸寸枯竭、崩塌、开裂,露出斑黄地表……   江怀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全身血液都变冷,他脑中嗡嗡响,一个恐怖的念头浮上心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发生了什么事?”   玄魏宗弟子面露惊恐,看着天幕。   “是神来了吗?谢界主出什么事了?”   “难道谢界主死了……”   “六界要毁了吗?”   周围一切声音仿佛都远去,江怀玉像是浮萍,失去方向感,他怔怔看着朝玄魏宗上空爬来的紫纹。看了片刻,终于缓过神,颤抖着手指,一头扎回长明殿。   在场弟子见他扎回长明殿,如梦初醒,祭出本命剑,皆往朝长明殿奔去。   “走,去看看谢界主。”   ……   江怀玉瞬息间返回长明殿,他推开正殿殿内,一步十米,径直来到偏殿。   长明殿偏殿失去光泽,到处飞溅着黑色碎片。江怀玉认出黑色碎片是千幻伞伞柄,他避开黑色碎片,竭力让自己保持理智,朝偏殿殿内走去。   殿内起了层到脚裸的殷红血水,水面飘着灰烬,水底横着几股折断的千幻伞伞骨。   伞骨在悲鸣,它浸在殷红血水中,尖锐的断截面淌着寒光。   似乎是察觉到江怀玉入殿,伞骨停止了悲鸣。   江怀玉视线从伞骨上飘过,摇摇晃晃落在前方废墟上。   废墟压着什么生物,漆黑缝隙里不断冒出污血。   污血从废墟晕染开来,越来越淡,淡到江怀玉身边已经只剩下薄薄一层红。   江怀玉有些喘不过气,他不断给自己念没事、没事、没事……淌着殷红血水,向前走。   伞骨陡然展开弯曲到破裂的身躯,像是一只被拧断骨头的龙,锋利的尖端勾住江怀玉衣袖,不让江怀玉往前。   然而,伞骨尖端勾破江怀玉暗红衣袍下摆,仍没勾住他,只能悲鸣一声,目睹江怀玉一步步淌向殿中累积起来的废墟。   江怀玉走到废墟旁,血腥味变得浓郁,他攥紧双手,剑气由心而出,扫开废墟。   扫开的瞬间,江怀玉全身力气被抽空,心口发痛,跪倒在血水中。   废墟之下是条黑龙。   黑龙浑身都是伤,鳞片大片跌落,露出血肉和森然白骨。它龙尾断裂,龙心被剜去,红得发黑的血从心口流出,一滴接着一滴,快速往血水中滴……   江怀玉从来不知道血会这么稠黏,像一堆化不开的烂泥。   他抖着手,忍着心口痛,想要堵住从黑龙心口流出的黑血,可是怎么也堵不住,血糊住了他手,也糊住了他视线。   所有声音远去,江怀玉宛如失去所有方向,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在血水中,将浓郁的血水砸出一个淡点。   淡点砸出几息,飞快融进周围血水,变浓。   变浓瞬间,又是数滴滚烫眼泪砸落,冲淡。   江怀玉捂着黑龙心口周围的黑血,颤着唇喊:“谢眠,你醒醒。”   黑龙蜷曲着身躯,横在殿中,一动不动。   江怀玉又喊了声,醒醒。谢眠依旧不理他。   江怀玉得不到回复,情绪崩溃到极点,他跌跌撞撞站起,站起没走两步,心口绞痛,骤然倒在血水中。   乌发全部被浸湿,江怀玉擦掉眼泪,擦得满脸是血,他撑起身体,跪走了两步,来到黑龙龙头前,祭出霜寒剑,对准黑龙闭上的眼睛。   “你再不醒,为师现在就给你一剑!”   江怀玉握紧霜寒剑,一剑刺向黑龙眼睛。   即将刺到黑龙眼睛时,“哐——”一声,江怀玉手松开,霜寒剑落在地面。   江怀玉泣不成声,他抱住黑龙,声音颤抖:“你醒醒,混账东西,醒醒,我让你死了吗?!”   很冷,是已经冷透了的寒。   江怀玉被冷得全身难受,他越发抱紧了黑龙,一遍遍道:“我让你死了吗?我让你死了吗?我让你死了吗……”   重复了十来遍后,江怀玉几乎不会说这几个字,他哆嗦着放轻了声音,像是很多年前,哄与他闹脾气的少年谢眠。   “你不是说要与为师结为道侣吗?为师答应你,你怎么弄都答应你,随你意。”   “只要你醒过来,怎样都行。”   “你用原形亲近为师,为师也不躲了,都随你……”   江怀玉越说越乱,乱得无法连成词句,乱得有些话反复说。   乱到最后,他气疯了,极端地张口咬在黑龙龙角分叉上,荒唐道:“你再不醒过来,为师就跟其他人结为道侣,当着你面尝欢,气死你!”   黑龙依旧一动不动,唯有污血从血口流出。   江怀玉不再说话,他看着污血,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低下头,江怀玉缓缓松了几分力度,他把头埋在龙角盘,无声哭泣。   心脏被剜走,魂魄也散尽,江怀玉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救回谢眠。   没有。   什么办法都没有。   崩溃和绝望彻底淹没江怀玉,江怀玉感觉指下传来微微动静。   他以为是谢眠转醒,出现奇迹,连忙移开手指,看向黑龙。   然而,一株除花芯赤红的黑色莲花从黑龙头颅浮现。   江怀玉脑袋一片空白,他看着盛开的黑莲。就在江怀玉脑袋空白之时,数株黑莲从龙身破出,快速盛放,一寸寸侵吞黑龙。   江怀玉见谢眠被侵吞,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他召过霜寒剑,一剑毁掉黑莲。   黑莲纷纷扬扬坠入血水。   坠入血水的刹那间,黑龙彻底溃散成黑莲,无数诡谲艳丽的黑莲在血水中盛放,以长风过境的姿态,蔓延整个玄魏宗。   赶来长明殿的玄魏宗弟子都僵在原地,看着这震撼的一幕。   “哗啦——”一声,黑莲蔓延整个玄魏宗后,根茎花叶全部破碎,呼向布满紫纹的天幕。   谢眠,你站住!   江怀玉见黑莲破碎呼向天幕,心口绞痛,御剑想拦截,未等他拦截。   破碎的黑莲变成黑点,在天幕一卷,消散在摇摇欲坠的天际。   不要!不许!   江怀玉喉咙一痒,吐出口血,他怔怔看着天际,握紧霜寒剑。   “江尊者,你怎么了!”   江怀玉眼前黑了下来,他痛得无法分辨这个世界,天旋地转一番后,松开霜寒剑,栽倒在血水中。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到耳边传来玄魏宗弟子的惊呼,兵荒马乱。   ……   江怀玉再次醒来是在二师兄的住所,符无相和越沉水站在一旁,师尊易不平端坐在床边,垂着霜睫。   “二师兄,谢眠呢?”江怀玉撑坐起,视线看向符无相。   符无相抿紧苍白的唇,半响,说了句:“明日正午,六界就会彻底崩塌,你回现代吧,天道应该给你留了道能够返回现实的力量。”   江怀玉露出个艰难的笑,他明知故问,怀揣着最后希望:“二师兄,你在胡说什么,你一定有办法救谢眠对不对?”   符无相扭过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江怀玉笑着问,他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他低头埋在雪色丝被中,“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易不平站起身,他看了眼符无相:“送他回去吧。”   符无相点头,他掐诀,强行催动天道留在江怀玉身上的力量,想送江怀玉返回现代。   “铮——”一声,诀崩断了。   江怀玉抬起头,他眼眶发红:“我不回去。”   “别闹。”易不平弯腰,他把江怀玉拢进怀里,缓声道,“现在不是闹的时候,回去吧,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昨日,谢眠死了,一厢情愿相信占卜结果,互相厮杀的六界发现天崩地裂,意识到根本没有生机,再提不起厮杀的念头,陷入自裁的黑暗漩涡。   不等明早彻底毁灭到来,六界已经有一半的生灵选择自裁。   “六界已经没有任何存活希望。”易不平叹了口气,道。   江怀玉感觉易不平冰冷的气息带着几分温暖,他咬着唇,撇开易不平,道:“我不回去。”“小师弟?你为何不愿意回去?”   越沉水皱起眉,他自从摆脱心魔后,整个人都冷了几分,与师尊易不平气质越来越相似。   “江伯父江伯母都赞同你回去,就连你三师姐宁魔尊今日得知你能回去,也叫你回去。”   江怀玉没有说话,他眼神灰暗。   他回去,带着抛弃亲人朋友的愧疚回去吗?他做不到。   更况且,他已经答应了谢眠永远不会离开,现在谢眠死了,他又怎么会离开?   怎么离得开?   江怀玉惨然一笑,缩进被中,背对着易不平三人。   易不平眼神冷下,他掐诀想强行把江怀玉送回现代,刚才符无相掐诀,他已经记下诀。   符无相见状,抬手按住易不平手,强行压下易不平的诀后,符无相看向床榻上背对着他们的江怀玉,道:“明早太阳升起前,你随时可以用诀离开六界,太阳升起后……”   符无相没有说了。   即便符无相不说,江怀玉也能猜出他接下来的话——太阳升起后,就彻底走不了,要留在六界一起毁灭。   江怀玉闭上眼,他侧耳听见师尊易不平三人离开房间,心里道:那就一起毁灭吧。   ……   江怀玉闭上眼的短短几个呼吸间,眼前都是谢眠的身影,他痛得蜷曲在床榻上。   原来想念一个人是这种滋味。   谢眠在他回现代的那五十年是不是也是这般绝望?   江怀玉想着谢眠,意识昏昏沉沉,陷入沉睡。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太阳从布满紫纹的东方升起,悬在破碎山体边。   江怀玉抬手遮住从窗棂射进的阳光,穿衣走出房门,房门外,所有人都平静地等着正午。   正午就是六界彻底毁灭之时。   江怀玉找到符无相,符无相面前浮现着黑色倒计时。   黑色倒计时时间为[03:35:25]   江怀玉走到符无相身边,没有说话,静静坐了下来。符无相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问什么,走与不走的答案显而已知,无需再多问。   两人一起看着黑色倒计时。   [03:34:56]   [03:34:55]   [03:34:54]   ……   [03:34:36]   ……   [03:33:49]   ……   [02:12:29]   ……   [01:25:45]   ……   [00:45:37]   ……   [00:36:21]   ……   黑色倒计时走得飞快,很快到了最后三分钟。   最后三分钟,江怀玉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他目光从符无相看向易不平再看向越沉水,扫过越沉水看向站在角落里的黑袍人。   江怀玉知道黑袍人是三师姐宁绾绾,师尊不让三师姐回玄魏,她定是留念玄魏,在最后,偷偷回了玄魏。   装作没有看到三师姐,江怀玉目光扫向其他玄魏宗弟子,这些玄魏宗弟子,他认识一大半。   目光从玄魏宗弟子身上移开,江怀玉视线落在天际,天际一如谢眠涣散时,摇摇欲坠。   江怀玉看了一瞬,不再看,他心绞痛。   黑色倒计时此刻为[00:00:59]   江怀玉视线重新回到黑色倒计时上,看着黑色倒计时走向[00:00:00]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叮——”一声。   黑色倒计时变成[00:00:00]。   风停歇,人声消失。   顷刻间,天裂成两半,周围一切都被黑暗吞噬。   江怀玉看不见任何事物,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强烈挤压下,江怀玉闭上眼。   其实无论闭不闭上眼,都是无尽黑暗,只是闭上眼会让江怀玉觉得心安点。   他想象着世间一切,竭力避免自己在临死时,尝到死亡的气息,浮出处在荒诞浩海的恐惧。   ……   无尽黑暗如大山,连绵不绝,也不过了多久。   江怀玉忽然听到欢快的鸟鸣声,伴随着欢快鸟鸣声,江怀玉听到林涛声,听到溪水跃过山石的流动声。   哪来的声音?   江怀玉从想象中惊回神,他心里疑惑万分。   不仅是疑惑这些活波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更疑惑为什么毁灭还没到来,他依然可以思考;依然在呼吸;体内灵力依然在运转。   “啾啾啾!”   江怀玉感觉有个毛绒绒的东西在蹭他手指,蹭了下,手指传来被轻啄的感觉。   好像是只小鸟。   江怀玉再也憋不住心里好奇,他“刷——”一声睁开眼,朝手边看去。   只一眼,江怀玉愣住。   黑暗已经褪去,薄薄一层的阳光穿过淡云,轻纱般铺到他手边。   他手边站在只歪着头看他的黄鸟,黄鸟只有端午杏那么小,全身毛绒绒,头顶一撮红色,黑亮眼睛镶在头上,格外灵巧。   “啾!”   黄鸟见他睁开眼,在原地蹦了几下,欢快啾了声。   仿佛一株被旱死的植物,骤然得到春雨浇灌。   江怀玉久久看着黄鸟,怎么回事?六界不是毁灭了吗?为什么……   江怀玉半天缓不过神,待他缓过神,立刻朝天穹看去!天穹没有任何黑,没有紫纹,甚至没有崩塌的星光痕迹,只飘着几片浮云,一尘不染。   无数叫不出名的小鸟盘旋在天穹,身姿轻快。   它们在天空飞了几圈,落到地面,像黄鸟啄江怀玉一般,啄醒其他沉湎于死亡气息中的玄魏宗众人。   玄魏宗所有人都被小鸟啄醒,他们睁开眼,憨憨然看着天穹。   “怎么回事?没有毁掉?!”   “我还活着?”   “是错觉吗?!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有玄魏宗弟子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感受到痛,惊喜万分,拿起本命剑,又哭又喊。   哭喊声渲染在场所有人,整个玄魏宗都沸腾起来。   不止玄魏宗沸腾起来,整个六界都沸腾起来。   所有生灵都发现六界没有被毁,不仅没有被毁,还恢复到天崩地裂之前的状态。   几乎同一时间,六界生灵心里冒出神不毁掉六界的念头,由衷感谢神的仁慈。   江怀玉不一样,他没有感谢神,更没有冒出是神放过六界的念头,他望着一尘不染的天穹,心跳如鼓,脑海里冒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念头如毒液,疯狂吞噬他理智。   江怀玉撑地而起,他盘坐太久,站起来时,腿有些发麻。   运转灵力去掉麻意,江怀玉御剑直奔长明殿。   符无相盘坐在江怀玉身边,正蹙着眉看着显示为[00:00:00]的黑色倒计时,他心中疑惑不解。   为什么没有毁?   神不是一个仁慈的存在。   他说毁掉,一定会毁掉。符无相查看了他以前的造神计划,无一例外,失败世界都被毁掉。   为什么这次没有毁掉?   符无相百思不得其解,他余光瞥见江怀玉御剑离开,心念急转,想到什么。   难道……谢眠……   符无相苍白的脸上闪过凝重,他扫了一眼周围的欢喜若狂的玄魏宗弟子,收起黑色倒计时,一扇折扇,跟随江怀玉,风一般,前往长明殿。   ……   长明殿自从谢眠化龙死在长明殿后,就彻底清理,封锁了起来。   此刻,不断有血水从长明殿殿中溢出,沿着殿阶,缓慢而坚定地染红地面。   江怀玉来到长明殿,猛然推开殿门。   他一推开长明殿,被殿门拦截了些许的血水顿时汹涌而出。   江怀玉雪白衣摆被冲出来的血水打湿,他不顾把打湿的雪白衣摆,淌着血水,朝谢眠死亡的偏殿走去。   整个殿内都被血水淹没,血水不高,到小腿处,透着光的血水中盛放着黑莲。   黑莲从正殿盛放到偏殿,越到偏殿越密集,一朵接一朵,给人视觉上极大的冲击。   江怀玉淌着血水,边看着脚下,边小心翼翼拂开黑莲,朝偏殿靠近。   他心跳剧烈,名为期待的情绪如毒蛇,恶狠狠咬在他心口,咬得他仿佛处在一线绳上,摇摇晃晃。   江怀玉不断换着话给自己说不要抱期望,然而,他就是无法拔除期望。   他期望,走到黑莲深处时,见到谢眠。   然而走到黑莲最深处,江怀玉依然没有见到谢眠,他恍然做了场梦,跌落到温柔乡,梦醒,什么都没有改变,死去的不会再回来。   江怀玉顿在原地,他手指骤然攥紧身边黑莲,仰头看向呈对称轴的殿脊。   极力压住眼中温热。   江怀玉长吸一口气,低下头,转身朝殿外走去。本就不应该抱有期望。   不抱有希望就不会失落,就不会难过。   江怀玉苦笑,他淌着血水刚走两步,忽然,视线里闯进一摸白。   这摸白淹没在血水最浓郁处,密集黑莲似华盖,遮在其上。   灰烬般冷却的心又燃起火星,江怀玉停住脚步,他拂开密集黑莲,慢慢靠近那摸白,半跪下身。   ……   薄阳从殿窗穿入,携着细微尘埃。符无相悄无声息进入偏殿,他站在江怀玉身后,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背对着他,发丝透着薄阳,衣袖湿漉漉地滴着血水,血水滴在黑莲上,晕开一团暗色。   探看四周,没有发现谢眠的气息,符无相心沉了几分。他抿紧唇,遮住衣袖下腐烂的血肉,抬起折扇,拍了拍江怀玉肩。   “小师弟,走吧,谢眠不会回来了。”   江怀玉似乎沉浸在某种难以接受的事实中,被他一拍,当即惊得一抖,随后,他转身看向符无相。   符无相眼尖,在江怀玉转身时,看到江怀玉怀中抱着颗蛋。   蛋身玉石般细腻,刚刚好抱在怀里。   符无相手发抖:“……”   他把他小师弟拍出来一颗蛋。   勉强稳住手抖,符无相道:“哪里来得?”   江怀玉眼神茫然,道:“谢眠。”   符无相不解道:“什么谢眠?”   江怀玉抱紧了蛋,他低头看向蛋,眼神更加茫然,几乎要化作实质:“二师兄,我方才见到天道,天道说,谢眠没死……他变成了一颗蛋。”   “什……什么?”   符无相震惊,手中水墨画折扇穿过黑莲缝隙,掉进血水。   他视线落在江怀玉怀里的蛋上,一字一句,艰难道:   “谢眠,一颗…………蛋???”   ……   六界沸腾不断时,鬼界鬼尊和映玄机收到玄魏宗的紧急信,被玄魏宗请到了玄魏宗议事阁。   来到议事阁,鬼界鬼尊和映玄机发现其他五界领头者都在议事阁。   鬼尊父子俩皱着眉头,互相看了眼,心里浮现疑惑。   把六界领头者都请了来,玄魏宗想干什么?   议事阁气氛紧绷,各界领头者都沉着神色,显然,他们也不知道玄魏宗的目的。   玄魏宗发给他们的紧急信并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只写了句事关六界。   考虑到现在是特殊时期,六界领头者心照不宣,都来到玄魏宗。   他们怀揣着疑惑等了会,便见到……一颗蛋……   在场领头者露出古怪的表情,他们围着蛋,上下打量这颗蛋。   “你们玄魏宗拿颗蛋做什么?”   符无相看向江怀玉,江怀玉缓缓道:“大家是不是都很疑惑为什么六界没有毁?明明身为世界核心的谢界主被杀。”   在场领头者闻言,意识到什么,看向蛋,神色凝重。   他们身为各界领头者,自然明白谢眠是世界核心的定论是事实。   至于为什么谢眠死了,而六界折了一大圈,却没有毁灭,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感觉,如今这看似欢喜的局面,似乎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这暗流使他们到现在依旧不安。   强压着不安的力量很薄弱,在场领头者被江怀玉两句话就掀开强压着的力量,他们看着放置在阁中议事桌上的蛋。   “六界没毁,难道是……因为这颗蛋?”   江怀玉颔首:“正是。”   在场领头者一听,脑海里不约而同冒出谢眠死前,生了一颗蛋,蛋继承他世界核心位置,稳住六界的诡异念头。   虽然谢眠生一颗蛋,非常不可能,非常离谱。   但是,本该被毁掉的六界都暂时稳住了,谢眠生了颗蛋的离谱事情,也显得好像不是那么离谱。   在场领头者经历过六界自相残杀、六界差点毁掉的极端黑暗,此刻心态已经非常强大,只想多一天是一天。   几乎是同一时刻,所有在场领头者都朝蛋投去严谨的目光。   “玄魏宗请我等来,是想我等保护这颗谢界主生的蛋?”   江怀玉:“???”   符无相惊得折扇掉地上:“???”   易不平:“……”   越沉水抿成直线的嘴角抽了抽:“……”   他们接着道:“谢界主为六界,如此深明大义,自我牺牲,实在令我等惭愧。我等必定誓死保护这颗蛋,也保护六界,直到最后……”   话未说完,空气一阵波动,在场所有领头者都感受到天道来临。   天道无形胜有形,它浮于议事阁,打断在场领头者的话,平静道:“此蛋乃谢眠,莫要乱想。”   在场领头者闻言,一愣:“谢界主?”他们表情比谢眠生了一颗蛋还古怪,齐刷刷看向蛋,“死后怎么会……变成一颗蛋?”   ……   秦屿,也就是神分身来到六界那一天。   谢眠察觉到秦屿瞬息间杀了整个窥星圣门,自知不是对手,冷静抽出自己一丝魂魄,并联系天道,重启幻。   幻处在人界,并没有被毁掉,只是暂时被撤掉。   一旦开启幻,踏入六界者,都会被幻蒙骗。   天道道:“你是想蒙骗神分身,制造假死?”   谢眠否认:“神分身是我的三倍力量,假死必然会被发现,我不打算假死。”   天道惊道:“真死?”   “真死。”谢眠将那一丝抽出来的魂魄交于天道,“我开启幻,只是想蒙骗神分身,我还残留一丝魂魄于六界。”   天道接过魂魄:“即便如此,一丝魂魄又能做什么?你莫不是想我杀六界生灵?”   天道心知六界死伤过半后,力量就会回到六界本体。   作为六界核心,谢眠以魂魄为基础化为初始状态,蛋,待破壳,便能踏着这些回归六界本体的力量,成为新神。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符无相说六界死的程度没达到他预料的程度。   达到预料的程度[一半],谢眠就能依靠六界成为新神。   六界本身就是为谢眠成神而构建,所有一切,皆为造神服务。   只是符无相受限制,以及无法突破道德底线,做出杀六界一半生灵的事。   自然,它在法则下,也无法做出杀六界一半生灵的事。   “很抱歉,我不能杀六界生灵,无论如何,作为天道,我都不能杀六界生灵。”天道道。   谢眠垂下眼睑,勾起一丝算计的笑:“不需要你杀六界。六界自相残杀后,发现依然改变不了毁灭的事实,大部分生灵心态必崩,自裁者无数,自然达到一半,造就成神条件。”   天道顿时被寒到。   有那么一瞬间,天道觉得谢眠被选为新神栽培者是个错误,但觉得是个错误的同时,天道又升起存活的希望。   如果谢眠如今的推测(即计划)不出意外,那么,他确实可以成为新神。   他成为新神,六界也不会毁。   天道知道,   只有江怀玉在一天,谢眠就一天不可能毁掉六界。   他动心了,因江怀玉舍不得六界烟火,很奇妙的一件事。   天道深思许久,依然无法理解动心为什么会带来这么不可思议的改变。   ……   天道遮掩了谢眠的算计,回应在场领头者,道:“确实是谢眠,我发觉神分身杀了谢眠后,想方设法才赶在六界毁灭时救回谢眠,不过……”   在场领头者都知道天道未完的话。   不过,谢眠复活后,回到最初状态,变成了一颗蛋。   天道喜欢于领头者交谈,理解能力强,它接着道:“待谢眠破壳,六界就能得救。在他破壳之前,你们要想办法保护他,若是再被神杀一次,就彻底没救了。”   六界,得救?   在场领头者捕捉到关键,他们目光滚烫如熔浆,齐刷刷看向蛋,脑子里快速想着该怎么竭尽全力保护。   边想着如何保护,他们边想到一个问题。   ——该怎么让谢眠破壳。   破壳,大家都知道……得孵。   仙帝立刻严肃道:“本尊前些年镇压了条蛟龙,让他来孵蛋,也算将功赎罪。”   “那蛟龙是公的,如何孵蛋?本尊哪里有只刚产崽的鸟兽,性格温和,让她来孵蛋再合适不过。”   “凤凰行吗?本尊有凤凰,比鸟兽性格更温顺。”   “依本尊之见,不如找条蛇……”   “蛇盘蛋,碎了怎么办?找蛇不如找凶兽青回,至少带毛!”   六界领头者为找什么孵蛋争吵起来,都觉得对方的不行,场面一度混乱。   玄魏宗一等人:“……”   江怀玉看着混乱场面:“???”   江怀玉缓缓打出个问号。   他看向玉石桌面的蛋,正欲说什么,只听人间皇帝不屑道:“你们整那么复杂做什么?不如听寡人一言,用母鸡,母鸡最会孵蛋,宫廷里许多小鸡,据寡人所知,都是母鸡孵出来的。”   蛋在玉石桌面顿时动了一下,飞一般变小,窜进江怀玉袖子里躲了起来。   江怀玉:“……”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在场领头者:“……”   符无相等人:“……”   衣袖沉了几分,江怀玉没料到蛋会突然窜过来,他捏住袖口,小心翼翼把蛋从袖中勾了出来。   在场领头者感觉到嫌弃的滋味,他们看着从江怀玉袖中勾出的蛋,面色不好看。   “谢界主这是不想被孵?”   江怀玉把蛋从袖中取出,蛋又变回原来大小,刚好能抱住。江怀玉把蛋放在玉石桌面,摸了摸雪白蛋壳。   他小声道:“这么多种类,你选一个?本尊觉得蛟龙就不错。”   蛋摇晃一下,刷一下变小,把自己又塞回江怀玉衣袖中。   江怀玉:“……”   在场领头者:“……”   符无相笑出声,反执折扇,折扇扇柄抵住下巴,他道:“谢界主,你想干什么?难道想江尊者孵?你别想,人不能孵,至少不应该。赶紧给本尊出来,矫情什么。”   蛋缩在江怀玉袖中,一动不动。   江怀玉脸瞬间涨红,觉得符无相这话哪里怪怪的,虽然符无相这话完全是站在他这边,无恶意。   他低头看向衣袖,把蛋再次勾了出来。   在场领头者盯着蛋,想到什么,若有所思片刻,齐刷刷道:“人好像也不是不能。”   江怀玉:“……”   ……   长明殿灯暗,江怀玉告别众人,抱着蛋回到长明殿,他把蛋放在床榻上,用上品灵石在周围布下聚灵阵,将蛋放置在聚灵阵中。   盯着蛋看了会,江怀玉撩袍盘坐在蛋旁,运转灵力运入蛋中。   运转片刻,江怀玉并拢双指,收起灵力,他愁眉不展道:“这样能破壳吗?”   天道在虚空中回应:“能。”   江怀玉闻言,依旧蹙着眉,他抬手摸了摸蛋身,蛋身光滑,细腻地宛如上好玉石。   一刻钟前,江怀玉在六界领头者的商讨下,接下蛋,承担起孵蛋重任。   六界领头者认为谢眠亲近他,灵力想来会更匹配,更快让谢眠破壳,因而,一致认为他最适合孵蛋。   然而,江怀玉根本不知道怎么孵化,他满心担忧。   “聚灵阵外加你的灵力,十日左右便能破壳,别担心。”天道见他担忧,安抚道。   江怀玉松开蹙着的眉头,心下松了几分,轻松道:“希望如此。”   天道善解人意,又安抚了两句。   安抚完,它嘱咐江怀玉每隔一个时辰运转灵力入蛋后,便离开玄魏宗,回到法则之下。作为天道,它不能离开法则太久,离开太久,难以返回法则,会被判定失责。   天道走后,江怀玉撑着下巴看蛋,他抬手戳了下蛋。   蛋在灯火下散发着暖意,被他戳得摇晃了一下,似乎在回应他。   江怀玉见状,彻底轻松起来,他笑着倒下,墨发铺散在床榻上。歪头看向蛋,江怀玉目光倦懒,“谢眠,你要快点出来,听到没有?”   江怀玉边说,边把蛋往自己的方向挪了点,轻声道:“为师想你了。”   江怀玉说完这句话,似乎是不好意思,他把脸埋在柔软被子中,耳尖发红。   “也不是很想,有一点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九秋,亿点点而已。   ……   玄魏宗不远处,青衣人悄无声息出现。   他皱起眉,颇为棘手地看了眼玄魏宗的位置,带着无尽力量,朝玄魏宗而去。   即将来到玄魏宗时,他眉头皱得更紧,不受控制的,身影涣散在空气中。   ……   六界之上,一点碎光从黑暗中亮起,亮起不久,黑暗中出现陡峭悬崖。   悬崖连接着无形铁链,铁链末端,浮雕万物的漆黑宫殿闪烁着黛青淡光。黛青淡光如一摸轻纱,在漆黑如馄饨的空间闪烁,闪烁几息后,宫殿内出现一个青衣人。   青衣人正是神,秦屿,他方才分身再次去了六界,但……他本体受过重伤,神格跌落,实在支撑不住短时间再度分身入六界。   为了本体神格,不得已,分身只能从六界退出来。   ——一开始,他预算着神力,以为是可以支撑的。   宫殿内,秦屿波澜不惊地脸上浮选烦躁,他强行压下翻涌的血气,抬起手,遮住脸。   遮住脸,见不到大部分光后,秦屿脸色难看下来,褪去全部平静。   “谢眠……谢眠……”   他咬着牙,撕着谢眠两个字,冰冷目光透过指缝落到宫殿漆黑反光的浮雕上。   “居然敢戏耍本尊,你好大的胆子。”   冰冷宫殿回响着秦屿的声音,一字一句,恨之入骨。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戏耍过,还是被幻这种虚构相术戏耍。   所有神以下的生灵在他看来,都是弱小得不值一提的蜉蝣,他抬手间,便能将这些蜉蝣玩弄。   可如今,他竟然被不放在眼中蜉蝣戏耍了。   蜉蝣,怎么配?自己告诉他名字,已经是对他最大尊重,竟然敢……戏耍他。   秦屿仿佛被一股怒火燃烧,他放下遮住脸的手,放下手的瞬间,阴沉收起,他又恢复波澜不惊的模样。   拂袖击碎殿壁万物浮雕,秦屿语气平静,他自言自语,“看来本尊小瞧你了,你不应当是蜉蝣,而是对手。”   “对手么?”   秦屿视线落在击碎的万物浮雕上,他嘴唇微微动了下:“有点意思,我们九日后见。”   秦屿说完这句话,身影如青烟,散在宫殿。   九日后,他稳住状态,便能再度分身前往六界   ……   按照天道所算,谢眠破壳化神的时间是十日左右,江怀玉等到第七日,时间过去大半,依然不见蛋有什么动静。   江怀玉见状,不由开始焦急。   不止他焦急,住在玄魏宗,暗中保护谢眠,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谢眠的六界领头者也焦急。   “怎么还没有动静?七天了,七天了。”人界皇帝在长明殿殿内来回渡步,只差没在脸上贴出个火字。   “是啊,已经整整七天了,半点动静没有。”   鬼尊闻言,叹了口气。   仙帝道:“莫不是江尊者孵化方式错了?”   “仙帝这话是不相信天道?”妖王穆燃灯挑了下眉,看向站在一旁,雕着骨珠的映玄机,“那谁谁谁,你说是不是?”   映玄机撇他一眼,不理他,继续雕手中骨珠。   “再不动一动,老朽要急上火了!上千年,头一遭上火竟是为孵蛋!”   “你着急上火,本尊着急得想灌灵力催化。要不是知道不能催化。”魔界其中一位性急的魔尊道。   领头者们焦急交谈,他们交谈片刻,又再确定了一番,确定确实没有动静后,霜打茄子一样,失望返回玄魏宗给他们准备的住处。   江怀玉目送他们离去,转身正准备回房,只见一只布有刀伤的纤细玉手拦住他。   江怀玉抬眼看去,玉手主人是个拉着黑袍,遮住半张脸的女魔,她浑身散发着强悍魔气。   撩开遮住半张脸的黑袍,女魔露出一张娇俏的脸,这张脸一眼看去,像极仙门仙子,与她强悍魔气格格不入。   “三师姐。”江怀玉有些吃惊,他盯着宁绾绾的脸,”你脸好了?”   江怀玉记得,宁绾绾当年叛出师门,入魔,脸毁了。   宁绾绾作为魔界最强新任魔尊,也来玄魏宗保护谢眠,她眨眨眼,狡猾道:“哄骗符无相那个笨蛋给我治好了。”   宁绾绾眨眼睛时,整个人鲜活如花,任谁也想不到她就是踏平魔界八域的女魔头。   江怀玉笑出声:“三师姐,你小心别被二师兄听到了。”   江怀玉和宁绾绾多年不见,没有半点生疏。   宁绾绾切了声:“怕什么,他还能吃了我?给他一百个胆,他都不敢。”   江怀玉想起什么,道:“对了,三师姐,青回呢?”   青回自从上次魔宴跑去魔界后,一直没有回来。   “那贪财好色的家伙?我一并拎来玄魏宗了,白吃白喝我的,半点不干事,胖了一大圈。”   江怀玉哑然失笑。   “你若是见到它,可能都认不出它。”边嫌弃青回,宁绾绾边探身朝殿内看去,“谢眠这么久不孵化,可是没感受天地灵气?”   “感受天地灵气?”江怀玉不解道。   “魔界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鸟,名叫猖无,其蛋,必要感受到天地灵气才能孵化。或许,谢眠跟猖无一般,需要感受到天地灵气才能孵化。”   江怀玉在这七日已经把关于龙族的书籍全部浏览了一遍,并没有看到龙蛋需要天地灵气的说法,它们都是统一放到一处,孵化出来的。   跟喜鹊一样,它们孵化出来后,为了得到更多资源,会弄死弱的兄弟姐妹。   “搞点天地灵气试试。”宁绾绾说完这话,重新戴上黑袍衣帽,转身离开。她当年入魔,手上沾满同门弟子的血,师尊不想见她。   既然不想见她,她就把脸遮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   虽然没有任何书籍表明龙蛋需要天地灵气,但江怀玉已经急得没有办法。   他把聚灵阵画在蛋身,然后又给蛋运转入自己灵力,便当机立断抱着蛋,晒太阳。   所谓天地灵气,就是感受天地,阳光也好,风也好,都是天地,蕴含天地灵气。   晒了一天暖阳,江怀玉发现蛋有些动静。   眼睛一亮,江怀玉继续让蛋待外面,然而,直到第九日,也没有其他动静。   六界领头者愁眉苦脸盯着蛋:“第九日了,倒是动一下啊。”   宁绾绾道:“看来天道算错时间了,十日左右,根本无法破壳。”   符无相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句话。   在场领头者闻言,更加愁眉苦脸。他们仿佛走在悬崖峭壁之间,头顶神的巨大威胁,谢眠不破壳一天,他们就无法退离悬崖峭壁,一天比一天压力大。   神就像是悬在六界头顶的一把刀,锋利无比的尖刀。   谁知道神什么时候又会来六界杀谢眠?   长叹一口气,六界领头者站起身,随同符无相等,离开长明殿,“罢了,我们明日再看看,实在不破壳也没办法。”   江怀玉再次注视他们离开,碰了碰蛋身,也长叹了口气。他抱起蛋,坐到走廊前,明媚阳光将他身体分割成明暗分明的两部分。   “谢眠——”   江怀玉弧线好看的下巴磕蛋上:“你怎么还不出来?”   “都在等你。”   蛋沐浴在阳光下,没有动静。   江怀玉想谢眠为什么还不破壳的问题想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走廊上裂开青纹。   青纹中探出青线,青线尽数缠住江怀玉脖子。   江怀玉十分敏锐,青丝缠住他脖子的刹那,江怀玉就察觉到不对劲。地上浅草离地,化作利刃,割断青丝。   青丝崩断的瞬间。   “你就是江怀玉?久闻大名。”   江怀玉忽然听到一道含着强大力量的声音,他抬头看向,只见神站在他面前。   天地都沦为神的陪衬,只有神一袭青格外显眼。   江怀玉神经骤然绷紧,他意识到眼前的青衣人就是神。意识到面前青衣人就是神的那一刻,江怀玉仿佛跌入冰窟,全身血液都冻结,他冷得四肢百骸都在发热,因为过热,江怀玉一时连痛都感觉不到。   “把你手中的谢眠交出来,本尊不伤你。”秦屿微微垂眸,道。   江怀玉运转灵力,强行祛除冷意,他召出霜寒剑,咬着牙,把蛋藏在衣袖中:“敢问阁下就是神?”   秦屿瞳孔泛着深绿:“你应该称呼本尊为尊者,而不是阁下。”   江怀玉当然该称为尊者,只是对强者的尊称,但,江怀玉丝毫不想尊称秦屿为尊者。   一个毁六界,杀谢眠,剜谢眠心的神,怎么配让他称尊者?!江怀玉丝毫畏惧秦屿,他握紧霜寒剑,松了松因全身发麻咬紧的牙关,颇为冷静,道:“明日再给你如何?”   秦屿微微眯起眼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明日给你如何?”江怀玉道。   秦屿露出那种很冷的笑:“江怀玉,你想死。”   秦屿话应刚落,天地之间,风声骤停,带着点暖意的阳光开始变冷。江怀玉本来就冷,阳光变冷,让他更加难以适从,他感觉自己要被冻僵在原地,一道无形力量落在他头顶,硬生生压着他往地上跪。   江怀玉被压得胸口疼,咳出口血。   血液落在浅草上,浅草染上层血色。   “本尊最后再说一遍,把谢眠交出来。”秦屿道,他朝江怀玉走来,每走一步,脚下便浮现青色阵法,阵法繁杂,给人一种难以抵御的重度。   秦屿径直走到江怀玉面前,抬手掐住江怀玉下巴,江怀玉被他掐得生痛,他微微弯下腰,语气平缓:“本尊不喜欢强抢,交出来,让你好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江怀玉嘴角直流血,他强忍着痛意,松开霜寒剑。   寒光划破天幕,霜寒剑化作风霜,裹挟着杀意,一剑杀向秦屿。   秦屿未曾想到江怀玉这种蜉蝣在这种死亡威胁还敢出水手反击,余光睨了眼快如星辰陨落的霜寒剑,秦屿侧头躲了下。   就在他侧头时,一道剑光插入他背后。   背后弥漫开冰冷痛意,秦屿脸色微变。   乘这个机会,江怀玉掐诀凝出到致命阵法,捏住他手腕狠狠一拧,摆脱束缚,闪身到几百米外。   “好生有胆子。”秦屿手腕被拧碎,他仿佛没事一般,抬手摸向背后的血。   他摸向背后时,背后剑伤瞬间愈合。   捻了捻指尖血,秦屿一点点板好被江怀玉拧碎的手腕,他表情微不可见地冷了下去。   江怀玉察觉到天地间出现滚烫杀意,召回霜寒剑就要离开。他不是神的对手,即使现在面前这个是神的分神,他依然不是其对手。   未等江怀玉离开,地面如海面泡沫,瞬间破裂。   滚烫熔浆在破裂开的地面翻腾,不时挑起焰浪。江怀玉衣摆瞬间被熔浆飞溅的焰浪烫出几个小洞。   江怀玉已经是合体期,他衣服是精心制成,专供合体期的衣服,若是普通熔浆根本无法烫出几个小洞,想来,地面这些熔浆是从鬼界跨界引来的。   江怀玉意识到这一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握紧霜寒剑,抬手擦掉嘴角血液,死死盯着秦屿。   忽然,江怀玉眼前一花。   高温熔浆如血龙般升腾起,转瞬要扑向江怀玉。   一道羽箭穿破熔浆,将熔浆打回地面。宁绾绾等一直留在玄魏宗的领头者察觉到不对劲,及时赶来过来。   “小师……”宁绾绾拧着眉头,正要叫小师弟,想起自己早已不是玄魏宗弟子,当即转了口,道,“江尊者,没事吧?”   江怀玉脸颊被熔浆灼得发痛:“没事。”目光看向秦屿,转手将蛋扔给跟着宁绾绾来此的青回,他没注意到蛋沾到他手上血液。   “带谢眠走!”   青回十分怕死,因此遁入空间,瞬转能力极强,六界几乎没生灵跑得能比它快。   青回见蛋横飞了过来,卧槽了一句。   嘴里说着卧槽,青回一跃而起,宛如黑狼般健硕,略胖的身躯跃到半空,一口叼过蛋,运转妖力,“嗖”一下跑得无影无踪。   江怀玉:“……”果然没看错你。   秦屿并未看被青回叼走的蛋一口,无论跑到哪里,他都能瞬息间找到,毁掉。   他抬起眼眸,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万倾古林,古林幽深宁静,让人心旷神怡。   心旷神怡?   在场领头者心中大惊,当即避开他眼睛,差点被惑心。   秦屿惑心失败也没有丝毫失望,他目光落在符无相身上,嘴角上扬,掀起一个属于神的无情笑容。   “符无相,你背叛本尊,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半点悔过之心?”   符无相看了眼身旁的易不平、越沉水,不远处的江怀玉、宁绾绾,笑道:“没有。”   他话音刚落,名为“混沌”的神器回到秦屿手中,而他整条手臂血肉都腐烂,朝下滴着腥臭血水。   血水滴答到熔浆中,发出“滋——”一声。   符无相脸色顿时白了好几个度,他咬着牙,忍住即将呼出口的痛疼。   “不自量力。”秦屿冷冷道。   熔浆汹涌翻滚,一时间,在场领头者都感觉到神的强大,他们不由自主往熔浆里跌。   江怀玉和符无相也不例外,他们和神交手过,受了伤,跌得更快。   不予理会江怀玉等人,秦屿旋身寻找青回。   江怀玉见状,强撑着身体,一点熔浆站起,不顾压来的重压,咳出口血,自损般拦截住秦屿。他拦截住秦屿时,符无相和其他领头者也挣开重压,强撑着拦截住秦屿。   秦屿微微眯起眼睛,有些发怒了。   ……   遥远雪域,青回叼着蛋还在往前跑,跑了会,它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蛋似乎在动。   放下蛋,低头一看,蛋又不动了。   青回嘀嘀咕咕骂了句,正准备重新叼起蛋跑路,却发现蛋上沾着点血液。   “江怀玉的血?”青回回忆着江怀玉扔给它时的场景,江怀玉仿佛一枝被折断的玉竹,纤薄身体立在熔浆上,薄汗染湿头发,他嘴角残留着血液,手上也是血。   青回不喜欢血这玩意。   抬抓快速擦了擦蛋身,青回想把血擦掉,没擦两下,青回发觉蛋又动了,雪白蛋身上出现道裂纹。   ……   “轰——”一声,熔浆喷涌而上,在场领头者都被热浪卷入熔浆中。   熔浆来自鬼界,跌落熔浆者,无论是人是妖是鬼亦或是仙魔,都将尸骨无存。   在场领头者被卷入熔浆后,深知其厉害,立刻祭出底牌,想要摆脱熔浆。然而,熔浆就跟有黏性似的,死死黏住他们不放,要烧穿皮,烧穿肉,烧穿骨。   迫不得已,在场领头者都自断一层修为,用一层修为爆破力强硬摆脱熔浆。   摆脱熔浆后,他们目光化为饿虎,死死咬着秦屿,心里把秦屿骂疯。神又如何?!神就能杀了他们?   今日,要死一起死。   谁都别想跑!   江怀玉也自断了层修为,退回化神后期才摆脱熔浆,他深吸口气,压制住剧痛。   可能是自断修为太痛,加之之前破重压,无论怎么压,江怀玉依然痛得不行,他脸上失去血色,沾着血的手颤抖得有些握不住霜寒剑。   歪头咳了出点血,江怀玉感觉到撕心裂肺的刺痛。   秦屿见他们自断一层修为摆脱熔浆,淡淡斜了一眼。那一眼,是及其不放在眼里的平静。   虽然平静,在场领头者却从平静中读出轻蔑。   六界之中,在场领头者谁不是一方领袖,被如此轻蔑,心中火气更甚。若这是第一次碰见神,了解神,在场者皆会生出深深绝望,而不是火气。   火气是因为因神而起的黑暗太多太多,他们已经被磨去了绝望,只有憎恨和厌恶。   这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就疯狂的自然现象。   江怀玉心里没有多大火气,他痛得没注意到秦屿那个平静的眼神。又是轻咳两声,江怀玉正在脑海里疯狂想着如何杀分身时,在场领头者聚在一起,居然给了秦屿一记穿心!   秦屿微微蹙起眉,他看向自己心口,心口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愈合,完美地演绎了时间倒流四字。   在场领头者见状,心中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感觉沉入海底,腥的海水直往口鼻灌。   “哗啦——”熔浆又剧烈翻滚起来。   江怀玉余光瞥见翻滚的熔浆,知道秦屿已经完全被纠缠不休的拦截激怒,现如今是不计代价也要选弄死他们了。   “快退。”江怀玉当机立断道。   声音刚落,滚烫熔浆吞了半个玄魏宗,玄魏宗角落里传来弱小生灵的微弱惨叫声。   伴随着微弱生灵惨叫声,江怀玉完全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熔浆中仿佛有一只手抓住了他身躯,在他身上长出丝丝缕缕的网,蜘蛛猎杀小虫般,把他往熔浆里拖。   在场领头者也生出了被抓住的错觉,完全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鲜红熔浆剧烈翻滚,中心掀起几米高熔浆浆浪,密密麻麻,大如鸡蛋,小如蜘蛛蛋的气泡不断升起、炸开,炸开的溶浆焦黑空气。   江怀玉嗓子被焦黑空气呛得说不出话,他衣袍都被溅上熔浆,快速往熔浆里坠。   “哗啦——”一声,有人比江怀玉先一步坠入熔浆中,只瞬间,那人便不受任何保护地炸开,化在熔浆里。   江怀玉瞳孔清晰倒影那人临死的场景,恐惧爬上心头,他想破开这种不受控制的束缚,但不行,江怀玉只能迎着热浪,落入熔浆。   落入熔浆的刹那,江怀玉感觉到一片柔软的毛。   “青回?”江怀玉直直落到青回背上,他有些惊愕,“你怎么回来了?”   青回低嚎一声,张开双翅,冲到云端,它眉飞色舞,嘚啵道:“这不是看你可怜,回来救你嘛,不用感谢!非要感谢的话,嘿嘿嘿,十万上品灵石,本大爷不嫌弃少。”   江怀玉:“……”   江怀玉揪住它毛,怒道:“谁叫你回来的?蛋呢?你也一起带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光贴着翻滚的熔浆而过,在半空中打了个旋,扎入熔浆。   顿时,翻滚的熔浆冷却,寒气上涌,冰封万里。   所有往熔浆里跌的领头者都跌到冰面。   江怀玉察觉到这一幕,愣住,他朝黑光扎入的地方看去,只见冰面迅速破开,黑光飞了出来。   黑光极缓地停在空中,落出真面目,是早已破碎的千幻伞。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千幻伞已经完全修复,伞面光滑,白雾流动,散发的威慑力比之前更为浓重。   江怀玉仅仅看了眼千幻伞就感到一阵心悸。   怕被千幻伞威慑力伤到,江怀玉赶紧收回视线,他心脏狂跳,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脑海。   “谢眠破壳了?”   青回被江怀玉揪住颈毛,它不满地回头想咬江怀玉一口,瞥见千幻伞伞沿溜过一丝寒光,又收口。   它咧牙咧齿,甩开江怀玉揪住它颈毛的手,酸溜溜道:“岂止是破壳了,谢眠他已经成为——”   “新神了么?”秦屿目光沉了下来,他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千幻伞。   千幻伞是谢眠的本命武器,他当初杀了谢眠,剜去心后,千幻伞也随之毁去。   毁去的本命武器要想复原,除非使用本命武器者力量达到新神的地步。   那就是说,谢眠现在已经成了新神。   仿佛是为彻底验证他的话,千幻伞缓缓下坠,落到一只带着寒冰的手中。   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其手腕弧度流畅清晰,极具力量。力量偏冷,在千幻伞漆黑伞柄承托下,比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千幻伞落到这只手中后,缓缓上扬一个角度,谢眠那张几度让秦屿感到威胁的脸从千幻伞下展露,出现在在场所有领头者眼中。   发丝在寒风中翻飞,谢眠迎着光,低笑,“是啊。”   在场领头者耳朵都灵,跌在冰面后,便听谢眠承认成新神。   一股欣喜若狂的情绪冲上在场所有领头者颅中,他们屏住呼吸,看着半空中的无形交锋。   秦屿已经预料到,闻言,嘴角上扬出一个冷漠的笑:“恭喜。”   “谢谢。”谢眠神色自若,收下恭喜。   秦屿脸上的笑消失,他说恭喜不过是想讽刺,哪里能预料到谢眠直接收下恭喜。仿佛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被自己杀死,被剜心。   秦屿盯着谢眠看了瞬,泛着碧绿的瞳孔漾开一层阴霾。   “轰隆——”一声,冰面忽然破开,浓重如白布的雾气笼罩整个玄魏宗。   待散去,在场者发现秦屿和谢眠化作两道光,消失在天际。   ……   青光率先离开六界,黑光紧随其后,两道光之间的距离,遥遥看去不过一指。   很快,黑光就拉进了这一指。   青光察觉到被追上,以一个度数及小的夹角角度像后猛然折去,它折去时,虚空黑暗褪去,出现陡峭悬崖。   悬崖之上是悬浮宫殿,无数无形铁链错落有致的落于其间,宛如星罗棋盘。   青光折过后,径直落在铁链,要坠入宫殿。   忽然,一弯黑影带着雪光从左侧袭来,直接将青光撕裂成两半。   青光被撕裂成两半后,溃散于宫殿之上,而那弯黑影在虚空中打了个旋,于这方天地间划出飞花飒然的凌厉后,直旋向悬崖。   谢眠身影出现在悬崖上,他抬手接住旋来的千幻伞,目光看向悬浮在悬崖上等我宫殿。   漆黑瞳孔在看向宫殿的刹那,变成赤红竖瞳,流露出森然的阴寒。   ……   “噗——”   万物浮雕的宫殿深处,秦屿偏头吐出口血,他睁开眼睛,溃散于宫殿的青光缓慢汇集在一起,没入他体内。   没入体内的青光因被谢眠重创,很微弱。   缓缓抬手,张开五指,遮住脸,秦屿表情阴沉如积云,杀意翻涌。   他只遮了片刻就放下手,表情又恢复那副不把世间万物放入眼中的冷漠,他支起手臂,撑着寒床要坐起。   一弯黑影擦着他脖子而来。   秦屿冷漠碎裂,他眸子阴沉下来,一翻身,避开那弯黑影。   “哗啦——”一声,寒床破碎,飞溅的寒玉片直插入四周殿壁。   秦屿侧头看向殿壁,视线可及处,每一个浮雕于殿壁的生灵都被寒玉片刺中额心。   浮雕出的生灵形态万千,或哭或笑,被刺中额心后竟统一变得狰狞,仿佛有巨手掐住了它们脖子,按着他们脖子,掼入死水。   秦屿微微眯起眼睛,他侧头看向那弯黑影,道:“你知道击醒它们会有什么下场吗?”   黑影落于半空,谢眠撑着千幻伞,竖瞳扫了眼四周浮雕。   秦屿等待他的回复,却没等到。谢眠根本不在意这些浮雕,他的强大促使他直接化作道残影,踏碎四周浮雕。   秦屿见状,遮着脸笑了出来。   笑了两声,他放下手,拂袖卷起被谢眠踏碎的浮雕碎石。   碎石被卷起后,碎成粉末,形成水流形粉末群。   水流形粉末群比谢眠之前见到的要强大数百倍,流动时,宛如幽灵。   与此同时,周围环境快速变化,变成一片浩瀚林海。   丝丝缕缕的云雾在林海翻滚,将林海淹没的只剩一点点幽绿树尖。远方朝阳仿佛从树尖冒出,平行铺于林海上空,衬得翻滚的云雾,壮丽无比。   水流形粉末群在林海出现的霎那,径直潜入云雾翻滚的林海。   谢眠面对突变的环境,面不改色,他撑着千幻伞,虚空一点,落向云雾。   云雾层层推开,在他落下时,推出一道尖锐石锥,谢眠刚好落在石锥上。   微寒晨风卷起他发丝,他掀起眼帘,看向林海另一端的秦屿,凉飕飕道:“对付我,你只会这一种攻击?”   秦屿道:“这一种还不够?”   谢眠朝他微微一笑,松开千幻伞。   像是计算好了的,千幻伞松开的瞬间,水流形粉末群从云雾下游来,它游来的姿势优美,及其美感。   可惜,下一秒,这美感就被千幻伞击破。   击碎后,水流形粉末群立刻复原,形成世间万物,朝谢眠撕咬去。秦屿见这几乎碾压式的场景,微微一笑。   “破本尊攻击,你也只会这种?”   谢眠笑容更深,他没回话。   水流形粉末群形成的万物,血妖一马当先,奔向谢眠,还未接近谢眠,只见谢眠向后一翻,倒入云海。   他倒入云海的刹那间,千幻伞伞柄、伞面、伞骨全部散开,伞面破开为阵,伞骨化为阵眼,伞柄成了一弯黑亮剑刃。   “轰!”一声,剑刃对直穿过血妖额心。   血妖刚被剑刃穿过,发出爆炸声,在它左侧一米的凶兽也被穿过额心,然后是凶兽右侧半米的凤凰,再然后仙者、魔物、鬼怪……   一连串爆炸打破冲上来的万物,它们没有生命力的身体潜意识意识到危险,掉头想逃离此处。   然而,以伞骨、伞面破开形成的阵法将它们锁死在此处,只能等待爆炸。   短短几息间,整个林海都是爆炸声,爆炸声震得整个林海都在颤抖,连同翻滚的云雾。   秦屿注视着这一幕,脸色扭曲。   他猜测的不错,谢眠成为新神后,其力量异常强大,强大到足以杀死他。   正如多年前,他成为新神,拥有比上一任神更强大的力量。   秦屿运转神力,想要破开阵法,下一刻,他背后一痛,倒入云海的谢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背后,刺穿他后背。   缓缓抽出刺穿秦屿的伞骨,谢眠压着嗓音,声音温和无害。   “你觉得我该怎么报答你当初剜我心的痛苦?”   整个林海开始破裂,伴随着谢眠的话,云雾消失,秦屿径直跌回宫殿。   他咳出口血,看向胸口,胸口被伞骨贯穿后,无法愈合了,一如他之前贯穿谢眠胸口一样。   千幻伞杀光水流形粉末群化成的万物后,快速合为一体。   谢眠接过千幻伞,穿出林海,回到宫殿。   他目光冰冷,踩着血迹,一步步像秦屿走去,每一步都像早已算计好,玄奥无比。   径直走到秦屿面前,谢眠用千幻伞强行抬起秦屿头,残忍笑道:“不如让你生吞了自己心如何?”   千幻伞一滴滴往下滴着万物的血,血液在神力构建的宫殿地面上晕开,竟腐蚀了地面。   秦屿弓起身体,他坐起身,遮脸笑了声,不紧不慢道:“在你杀本尊之前,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本尊为何造新神?”   谢眠扬起千幻伞,一伞扎入秦屿心口:“不感兴趣。”   秦屿被扎得当即吐出口血,他看向扎入胸口的千幻伞,自顾自道:   “多年前,本尊成了神。但成神不久,本尊就发现自己神格跌落,快衰竭了,为了平衡三千世界,本尊萌生培养新神的念头,想让新神继……咳咳咳……继承本尊的一切。”   谢眠冷冷地看着他。   秦屿扯出扎入胸口的千幻伞,在谢眠的注视下站起身:“本尊以为苦难可以栽培新神,没想到……”他看向谢眠,“本尊好像做错什么了。”   谢眠嗤笑一声,不回话。   秦屿眼神黯淡几分,他拖着血淋淋的身体往宫殿南走去,“也罢,做错了就该偿命。你跟本尊,临死前,本尊有东西交给你。”   他蓦然回首,看向谢眠,压着满口血,道:“这件东西是用来平衡三千小世界的,一旦本尊死去,你没拿到这样东西,三千世界就会混乱相撞。”   谢眠道:“是吗?”   ……   ……   六界,冰面,符无相倒吸一口冷气。   江怀玉正在给他包扎手臂,手臂腐烂几乎没有血肉,异常狰狞。听到倒吸冷气声,江怀玉放轻了动作,“二师兄,我放轻……”   江怀玉话没说完就被符无相打断。   他额头冷汗直冒,道:“不是因你,而是因谢眠。”   江怀玉听到谢眠,心立刻提了起来,他紧张道:“谢眠怎么了?”   符无相望着天际,他虽然望着的是天际,实际看到的却是虚空宫殿内的场景。他看到谢眠跟随秦屿,他的创造者,去了一扇禁闭的殿门前。   作为肋骨,他之前就在殿门里化为的真身,他清楚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那里面是失败栽培者的骸骨。   符无相顾不得痛疼,他咬牙站起,运转灵力,道:“不用包扎了,我得回神殿一趟……”手臂却狠狠一痛,差点栽倒在地上。   江怀玉连忙揭开纱布,纱布之下,腐烂速度更快,想来是运转了神力。“二师兄,你别运转灵力,腐烂加快了。”   符无相也看向自己手臂:“没事,我忍着点,要不然谁能去……”符无相说到这里顿住,他视线扫过一边疗伤的易不平、宁绾绾、再扫过青回,最后落在江怀玉身上。   ……   “神诞生于三千世界中的任意一个世界中,获得了超越三千世界的力量,处理三千世界毁灭与新生,但不管辖。”   秦屿拖着身体走到禁闭的殿门前,他边说边推开殿门,殿门内一片漆黑,是光也无法透亮的黑。   “进去吧,东西就在里面。”秦屿道。   谢眠目光扫他一眼,抬起长腿,跨入其中。秦屿见他进去,低下头,张开五指,看着手指,然后,他正欲遮住脸。   背后呜咽着透风,无法压制的灭顶痛疼蔓延全身,秦屿缓缓回头看向自己背后。背后全空,被千幻伞剜去了血肉和……   未等他看清还剜去了什么,一只手按住他肩膀,把他往前狠狠一推,直接推入殿中。   推入殿中的瞬间,黑得光都无法透亮的殿内亮起光。   灯光向下,落在地面。   地面全是雪白骨骸,骨骸摆出各种痛苦模样,朝前笔直地举着手,每一只手骨都穿过最前面那具骨骸,看起来极为诡异。   这幅诡异的画面给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最前面那具骨骸还是活人时,曾被这些手骨穿进过,最后因挣扎不开,和这些骨骸死在一起。   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秦屿带着血,一落于地面,那些骨骸便向活了过来,朝他伸着手,手骨径直插入他血肉。   秦屿被死死扣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他神色彻底扭曲,不用手遮,也彻底扭曲了。   他扬起脖子,直直看着站在殿门,被他推下来的谢眠。   殿门口,谢眠脸上被打上层殿内雪光,阴森如骨骸,他看着这一幕,笑道:“谎话编得很好听,我喜欢。”   秦屿胸膛剧烈起伏,他含着血腥味,问:“本尊哪里让你怀疑是在说谎?”   谢眠道:“我不信任你,你所说的每一句,我都认为在说谎。”   惨白的白光,秦屿笑了,笑得一脸癫狂。   他确实在说谎。   从一开始,他栽培新神就不是为了传承神位。   他栽培新神,是为了体验上一任神的感觉。   上一任神因轻信鬼,神格被鬼夺走一部分。为重新填补神格,上一任神选中他作为栽培者,想与他共享神格。   所有苦难都是神精心一手策划的,所有好处都是神一手施舍的,他历经磨难,活着成神就是为了给神共享神格?!   秦屿想不通其中缘由,他痛恨上一任神,因而设计杀了上一任神。   上一任神在死前重伤他,以万物为诅咒,将他囚于神殿,导致他只能用分身短暂活动。   秦屿因而更痛恨上一任神,痛恨之余,孤独包围,他忽然冒出一个变态的想法,他想栽培新神,体验一下神当年栽培他的感觉。   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最终让他付之行动。   ……   随着时间推移,秦屿越来越迷栽培。   栽培过程中,秦屿发现了乐趣,他不断加大苦难程度,想验证苦难可以成就新神这句话。   他想,验证失败,毁了世界就是,他不在乎。   反正都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蜉蝣,活着那么痛苦,不如去死,死了还轻松点。   验证成功……   谢眠居高临下看着秦屿,冷笑问:“剥夺新神神格,用以修复自己神格,然后,摆脱上一任神的诅咒?”   秦屿连咳几声,他身体都被雪白手骨穿透,他阴测测笑道:“不不不,本尊从来没想过剥夺神格,剥夺神格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假使验证成功,本尊只想把他心刨出来看看,到底是颗怎样的心,才能承受如此多的苦难。本尊还有问问他,成为新神,发现从头至尾是被算计,就连心都被剜是什么感受?是不是很绝望?”   话音刚落,胸膛被一只白骨贯穿,心脏被刨了出来。   谢眠道:“现在知道是什么感受了吗?”   秦屿激烈喘气,他直勾勾看着谢眠,道:“被剜心的不应该是本尊,而是你。你让本尊剜一次看看,反正你已经被本尊剜过一次。”   顿了下,秦屿笑道:“某种方面来说,我们是一类存在,你应该明白被精心设计的苦难摆布的痛苦。”   谢眠眼神冷透,他慢慢走进殿内,殿内骸骨都抓着秦屿不放,并不敢靠近谢眠。   谢眠径直走到秦屿面前,慢条斯理踩断秦屿手骨:“给你这个机会,你能爬起来剜吗?”   ……   “轰隆——”一声,六界下起大雨。   雨是血红色,隐隐约约有些血腥味。   “怎么下去血雨了?是打赢了还是输了?”   “新神应该不是神的对手?”   “瞎说什么,你看到了?!”   血雨倾下的瞬间,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江怀玉没理会在场领头者的混乱交谈,他从符无相那里取得神力,顶着血雨,急着离开六界,前往神殿。   刚顶着血雨离开玄魏宗,他感觉袖中一沉。   低头往袖中一看,江怀玉看到一截黑色龙尾。   龙尾在袖中一甩,卷住他手腕。卷住手腕的同时,冰冰凉凉的鳞片触感沿着手臂攀上心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江怀玉顿时顿在原地,又惊又喜,他抬手便隔着衣物去摸黑龙。黑龙只小指大小,半紧地缠着江怀玉小臂。   “谢眠,是你吗?”   黑龙被他一摸,当即在衣物下动了下龙尾,龙尾尾毛扇在内手腕处,光滑柔软。   “没受伤吧?”   江怀玉抿着唇问,唇角却不自觉上扬,他探出神识,上下检查黑龙。   黑龙缩了下爪子,从他袖中探出个头,趴他手背上:“师尊放心,没有受伤。”   江怀玉把谢眠上下上下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受伤才放心。他收起神识,指尖摸了摸龙头:“神呢?死了?”   血雨如果不是因谢眠而下,那就是因秦屿而下。   就是不知道下血雨是什么含义。   是死了还是……   谢眠赤红竖瞳倒影着漫天血雨,他无害道:“死了。”   “难怪下起血雨……”江怀玉心里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秦屿死了是最好的结果。江怀玉想着秦屿死了是最好的结果,抬头看向天空,天空晕染上层红,密密匝匝的血雨从天上滴落下来。   江怀玉看了会,想到什么,低头看向谢眠:“为师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神为什么要培养新神?他本身就是神……”   江怀玉的话戛然而止,他看到谢眠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谢眠刚破壳晋升为新神,还没稳固神力,就与秦屿打斗,快速消耗神力,绕是他再强大,也觉得疲惫。   江怀玉哑然失笑,他抬着手,保持不动,另一只手又摸了它龙头两下。   ……   血雨越下越大,谢眠回来的消息如飓风,在凛冽血雨下横扫整个六界。   整个六界都清楚谢眠回来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名为“秦屿”的神死了,意味着六界不用毁,跟着谢眠活了!   无形的狂喜蔓延上六界每个“人”心头,   整个六界都在血雨中欢呼、雀跃,剥去大低谷时期的负面情绪!   ……   十日后。   “谢界主还未还醒?”   联络玉牌亮起光芒,符无相带着病气的声音在联络玉牌那边响起。   江怀玉盘坐在地修炼,寥寥灵气如云雾般涌动在他身边,闻言,江怀玉睁开眼,抬起左手。   似云雾迷蒙的灵气中,黑龙缠在他左小臂上,还保持着之前的姿态,俨然没有苏醒过。   江怀玉叹了口气,放下左手,召来联络玉牌,应道:“还没有苏醒,也不知什么才能醒。”   “耗损神力太严重,估计要几个月后……”话没说完,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嗽声只响起一瞬,而后便是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二师兄?!”   江怀玉意识到是符无相倒了下去,神经骤然绷紧,他撑地站起,取伞便要前往回南峰青云医楼。   血雨下了三日还没停歇。   起先是越来越大,然后是越来越小,如飞絮,把整个六界都编织进去。   六界之中,灵罩等法诀,完全无法阻挡血雨淋湿衣服,只能撑伞。   江怀玉取过青墨伞便要离殿,还未离殿,一弯黑影抢在他撑开青墨伞时旋开自身,遮住翻飞下来的血雨。   江怀玉抬手一看,是千幻伞。   千幻伞撑开后,拽开江怀玉手中的青墨伞,扔一边去,而后自动落在江怀玉身前。   江怀玉:“……”   江怀玉看向左小臂,心道,真是有其主必有伞。   江怀玉好笑不已,他接过千幻伞,踩着血雨快速赶往回南峰。   回南峰一路栽种着灵草,各式各样的灵草在血雨中舒展着细弱身躯,江怀玉撑着千幻伞从灵草小道上路过时,惊落一片挂在草叶尖的血珠。   江怀玉掠过灵草小道,径直入青云医楼。   青云医楼前,两个活死人站在楼门口,见到江怀玉,两个活死人立刻迎了上去,惊慌失措,快速道:“江尊者,符尊者倒……”   倒什么,他们忽然不知道形容词了。   他们是已经没有阳气,反应迟钝的活死人,思维能力、处事能力比一般人要弱很多,因而,很多时候不能正常交流。   即便不能正常交流,江怀玉也读懂他们的意思,松开千幻伞,道:“带本尊去看看。”   两个活死人立刻带着江怀玉前往灵池。   千山伞见江怀玉和活死人走了,自动收拢,也跟上去。   灵池一片碧绿,池中有一阁楼,江怀玉一眼便看到倒在阁楼中的符无相,两个活死人见此,也激动起来,他们指着阁楼。   “符尊者就在哪里,江尊者去看看,我们不能靠近灵池,肉身会湮灭。”   话音未落,江怀玉已然闪身到阁楼上。阁楼上弥漫着一股苦涩药气,药气中压着点腐血味,符无相倒在地面,脸色惨白,联络玉牌砸在他身上。   江怀玉屏住呼吸,他快步走到符无相身边,半蹲下身,探了探符无相伤势。   伤势比之前更严重。   江怀玉想到什么,撩开符无相两臂衣袖,衣袖下,白纱浸满脓血。江怀玉眉心蹙紧,他连忙扶起符无相,带符无相回他自己的住处。   符无相回到住处就清醒过来,他在江怀玉的帮助下撑坐起,剧烈咳嗽两声,边咳嗽边道:“没事。”   江怀玉不满道:“我查看了伤势。”   符无相被一句话堵死,他片刻道:“已经拜托青回去丹宗去取缓解的药了,不是什么大事。”   六界危机解除,领头者各回各界,魔尊宁绾绾也回到魔界。青回在魔界玩够了,这才没有跟着宁绾绾去魔界,而是留在玄魏宗蹭吃蹭喝。   符无相见它在玄魏宗蹭吃蹭喝,在征得江怀玉同意后,把它拎了过来当苦力磨药。   江怀玉闻言,道:“你总说不是什么大事,万一……”江怀玉顿住。   符无相自然而然道:“万一死了怎么办?我之前就跟大师兄说过,死了我就去修鬼道,反正玄魏宗魔尊有了,新神也有了,多我个鬼修也不算多。”   江怀玉:“……”   符无相说着,视线落到江怀玉衣袖上,话锋一转,道:“也不一定会死。等谢界主醒来,问问他,这伤毕竟是神伤的,六界之物很难修复,成为新神的谢界主说不定有办法。”   江怀玉心里堵得难受,他摸了摸谢眠,道:“可是根本不知道谢眠什么时候醒。”   “有缓解药,伤势不会腐烂得太快。”符无相叹了口气,他想到其他人也是这般担心,不由道,“你们这般担心,我总有种已经死了的感觉。”   江怀玉:“……”   苦力青回骂骂咧咧,很快从丹宗叼着缓解药回来,它一头撞开房门,把缓解药甩床上,“就知道使唤本大爷,本大爷可以堂堂凶兽,未来要一统修仙界的,真的是……”   说到这里,它才发现江怀玉站在一旁,手中霜寒剑流动着雪光。   青回:“……”   没说完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青回不敢说了,它蹭了过去,“宝,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江怀玉微笑,收起霜寒剑。青回见江怀玉收起霜寒剑,松了口气,它转身跳到榻上伸懒腰,边伸边看着符无相拆开缓解药。   符无相拆开缓解药,接过江怀玉递来的药,正准备服药,书架上蹦出来一只小小木制机械鸟。   机械鸟蹦出来后,张口就吐人语,道:“小兔崽子,活腻了,在书架左下侧。”   “什么小兔崽子,活腻了,在书架左下侧?”江怀玉好奇地看着机械鸟,青回耳朵一抖,也抬起眼睛看向机械鸟。   符无相差点被呛到,他维持着笑,面不改色道:“没什么。只是用来提醒自己别忘了看丹书,自从背叛神后,我开始腐烂,记性也不太好了。”   “是吗?”江怀玉道。   符无相端起茶杯,淡然道:“是——别动!”   江怀玉已经来到书架左下侧,符无相房间里靠墙那面放着各式各样的书,大抵是丹药书籍。江怀玉半蹲下身,取出书架左下侧。   取出后,一道蓝光飘了出来。   江怀玉刚要抬手去取蓝光,蓝光径直没入他脑袋。   顿时,江怀玉看到多日前,玄魏宗后山,谢眠威胁符无相出来的场景。   ……   符无相在半空打出一行字:[如果本尊今日不现身你欲如何?]   谢眠微微一笑:“也不怎么样,就是血洗一下玄魏宗。”他若有所指,道,“玄魏宗宗主正殿似乎镇着天魔。”   [玄魏宗是庇护过你的宗派,你也下得去狠手?]   “为什么下不了手?玄魏宗确实庇护了,但关键时刻,该牺牲还是要牺牲。”   [你别忘了江怀玉也是玄魏宗一份子,你血洗玄魏宗,难道也杀江怀玉?]   谢眠又顶了顶上颚:“江怀玉么——滋味很好,已经弄到手,玩腻了再杀。”   虚空文字剧烈波动,带着怒火,[你再说一遍。]   谢眠道:“背叛者阁下这么激动,难道是玄魏宗一份子?亦或者认识江怀玉?应该是认识江怀玉,我听天道说,江怀玉从现实世界返回六界时,你警告他回来会后悔,不想他回来。”   谢眠张开五指,修长手间浮现影石,影石折射着霞光,他歪头笑。   “可惜他还是回来了,要看看吗?他心甘情愿被我欺负的场面,我录下来了,床榻中,我不介意给你看看。”   ……   场景到此而止,江怀玉念着玩腻了三个字,目光缓缓落到左手衣袖中。   符无相看着没入江怀玉额心的蓝光,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当初在听到谢眠威胁,太生气,就给他记了下来,打算等危机渡过后,给江怀玉听听。   危机渡过后,他气消了,考虑到当时情况,不打算给江怀玉。   哪知……   符无相看着江怀玉的脸色,正要说什么,只见江怀玉目光从衣袖上移开,落到书架中的木盒上,他打开木盒,里面是影石。   “是谢眠口中的影石么?二师兄。”江怀玉拿起影石,问。   他边问边解开影石,解开影石的刹那,入目一片艳丽。墨发披散的青年低声轻喘,压着哭声让对方轻点,眉眼尽数涩然,眼尾泛红……   江怀玉没想到谢眠真的敢录下来,还真的给了二师兄,他看着影石上的艳丽画面,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房间内轻轻响起细微亲密的声音。   符无相连忙施诀堵住耳朵,顺带着堵住青回的耳朵,涨红脸,连忙解释道:“小师弟,我没有看,我当初太气了,只是要了过来,想一并给你。”   青回被施决堵住耳朵,使劲一摇头,甩开诀,冲到江怀玉身边,探头潮影石看去,激动:“让本大爷看看!”   江怀玉啪一下收起影石。   青回只来得及看到一只好看的手,那手是江怀玉的,手指细白如玉竹,手背隐隐约约透出青筋,指尖卷着丝黑龙龙尾尾毛。   青回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搓爪爪,更激动,道:“宝,别这么小气,给本大爷看看,本大爷看看谢眠行不行。”   青回没想到谢眠还真把江怀玉骗到手了,它本来已经给谢眠盖上不行的标签,暗搓搓打算自己化形后去骗江怀玉。   狗比谢眠,居然先它一步,搞到手了。   青回兽血翻涌,接着道:“他不行,本大爷帮你教训他!”   江怀玉微笑,侧首看向它:“这么想看?”   青回忙不迭点头,漆黑带点黄的尾巴在身后直晃。   江怀玉笑意加深,紧接着,他召出霜寒剑,一剑杀向青回。青回不知道他哪里的这么大的气,吓得当即躲闪。   “算你躲得快。”江怀玉收起剑,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青回注视他离开,吊着的心才放下,它嘴里嘀咕着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   嘀咕两句,青回眼珠眼转一转,凑到符无相身边,道:“你看过没,跟本大爷说说。”   符无相涨红的脸还没消去红,他靠在床边,抿完水,压下药物的苦涩,无奈道:“真的没看,你为什么对这种事这么感兴趣?龌龊。”   青回瞥了瞥嘴,转身坐下,它背对符无相,道:“本大爷看你才龌龊!你以为本大爷没看到你偷偷……”   符无相警惕起来,他冷漠道:“看到我偷偷怎么了?”   青回啧啧啧了两声。   “不堪入目。”   符无相意识到什么,他眯起眼睛,伸手按住青回头,往地上狠狠一砸:“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青回:“……”   青回被砸得直飙眼泪,趴地上狂拍地板,你们玄魏宗都这么暴力吗?!怎么了,怎么了!龌龊怎么了!看美人失神不是人之常情吗!   ……   江怀玉返回长明殿,尝试把影石毁掉,但影石之坚固,无论如何也毁不掉。   江怀玉猜测要师尊那般修为的才能毁掉,但他怎么好拿与师尊毁掉?   江怀玉恨恨地盯着影石看了良久,把影石锁入暗格中,眼不见心不烦。   做完这一切,江怀玉把缠在的黑龙圈了下来。   “谢眠,你给我滚起来!”江怀玉怒道。   谢眠似乎听到他的声音,但他只是甩了下尾巴,依然沉沉不醒。江怀玉见状,气得眼前一厥,他冷笑两声,直接领着谢眠丢进后山水潭。   丢进后山水潭当晚,江怀玉失眠了。   他在长明殿走了一圈,又把谢眠捞了起来,丢给大师兄,而后摔门而去。   ……   黑夜和白昼交替,又一个黑夜后,谢眠从昏睡状态清醒过来。   他清醒过来很快发现周围环境不对,似乎在仙界瑶台。   瑶台仙气缭绕,瑶台之上一株雪树,雪树挂满信愿。   怎么会在仙界瑶台?   谢眠微微蹙眉,他恢复人形。刚恢复人形,空气波动,仙帝凭空出现在他身边。   仙帝遥遥发现谢眠清醒过来,出于尊重,直接从上九重天来到瑶台。来到瑶台,他先是客套了一番,表达六界的谢意,而后又请其参与六界宴会。   此宴会是为庆贺谢眠成为新神。   谢眠推拒了,他问道:“是谁把我送到仙界瑶台的?”   仙帝颔首,清俊脸上浮现几丝感叹,道:“剑尊。”   “剑尊易不平?”谢眠问。   “正是。”仙帝应道,“据说江尊者有事,不愿看护你,于是把你丢给了越宗主。越宗主看护两日,意外摸到玄机,快突破化神期,不得已,便拜托魔尊宁绾绾看护一段时间。   “宁魔尊带你回鬼界后,发现魔界环境不利于苏醒,自然又送回玄魏宗。   “玄魏宗符尊者病重,其他人又不适合,本尊与剑尊易不平交谈,提及此事,便想到仙界瑶台。最后,剑尊易不平将你送来了仙界瑶台。”   谢眠:“……”   仙帝察觉到谢眠脸色不好看,试探道:“可是有何不妥……”   仙帝话没说完,谢眠身影消失在仙界瑶台,来到玄魏宗。   玄魏宗一如既往的宁静,谢眠磨着比常人尖些的尖牙,冷风般掠过半个玄魏宗,来到沐浴在阳光下的长明殿。   他没有听进仙帝后面的话,他只听到“据说江尊者有事,不愿看护你,于是把你丢给越宗主。”   谢眠恨恨地想,有什么事比他还重要?破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   长明殿寂静,谢眠在长明殿外用神识扫了圈,便知江怀玉不在,殿中空无一人。   烦躁涌上,谢眠掐诀正欲布阵寻人,又放弃。他如今是新神,布阵大范围寻人会引起不必要动荡。   盯着长明殿看上几息,谢眠转身离开,前往回南峰。   他前往回南峰时,放置在长明殿殿中的千幻伞感觉到他气息,从长明殿飞出,融入他手背。   回南峰设置了灵罩,灵罩是防止天地浊气进入回南峰。谢眠无视灵罩,径直进入回南峰。   青云医楼,符无相正在用剑气压制侵入体内的腐烂之气,察觉到灵罩波动,看向房间大门。   大门被人推开,一个意料之中的人出现。   符无相顿时收起剑气,黯淡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谢界主。”   谢眠点头,径直走到符无相面前,他垂下眼帘,一道无形丝线勾住符无相手腕,探看符无相状况。   探看完后,谢眠不等符无相询问有没有办法医治,抬手便置入神力,包裹住腐烂之气。经脉骨肉间乱串的腐烂之气被包裹住,巨大的撕扯让符无相全身剧痛,脸上直冒冷汗,下一秒,剧痛就消失。   腐烂之气被谢眠连根抽出。   撕心咳嗽两声,符无相知道折磨从现在起,结束了,嘎看向谢眠手中泛着幽青的腐烂之气,有气无力道:“别毁,留着我当个纪念,毕竟折磨我一年。”   谢眠看符无相一眼,将腐烂之气丢给符无相,问道:“符尊者可知江尊者在哪里?”   符无相仔细打量手中腐烂之气,闻言,露出同情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谢眠冷言冷语道。   符无相立刻收敛同情的表情,他坐直身体,抬手祛除脸上冷汗,道:“腐烂浸入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你迟迟不苏醒,无法,小师弟只能和青回前往天澜沧境寻找缓解物。之前用的缓解药已经无法抑制腐烂,必须要寻找新的缓解物。”   所以,师尊是为寻找缓解物才把他抛下的?   谢眠闻言,各种烦躁瞬间消散,他看着符无相,心想,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原因。   符无相似乎看穿他想法,隔空用灵力倒杯茶递给他后   ,道:“小师弟把你抛下,可不是因为要给我寻找缓解物,我这边暂且有宁魔尊送来的续命丹,不急着要缓解物。”   不安掼上心头,谢眠没有接灵茶,微微蹙眉,问道:“不是因此,那是因为什么?”   符无相并无解答,他见谢眠不接灵茶,自己接过,慢慢抿上一口,缓解胸腔中的痛疼后,笑着道:“等你师尊回来,你自己问他。”   谢眠套不出符无相话,又不喜等待,他确定地点,便直接去天澜沧境寻江怀玉。   谢眠离开不久,易不平来到青云医楼,他即将飞升,因而不用查看便知腐烂之气被抽离。   “方才听仙帝说谢界主醒了,没成想他这么快就赶回来,比为师预期的时辰要早上一刻。”   符无相心道能不早吗,心上人不理他了。心里这般想,符无相却并不敢说出口,他轻咳几声,道:“师尊,你之前答应弟子的事……”   符无相神下属身份暴露后,易不平要他离开玄魏宗,表示自己没能力为师尊,他执意不肯离开,借着腐烂之气的伤痛,赖在玄魏宗。   久而久之,易不平便默认符无相继续留在玄魏宗,还是他徒弟,只是这个徒弟实力比他强,身份比他高。   易不平眼帘一抬:“不作数。”   符无相:“……”   “不是说好原谅三师妹吗?出尔反尔非君子作为……”   易不平拿过他手中灵茶,搁置到一边,刚抽离腐烂之气,不能饮用灵茶:“为师记得为师答应的是,如果你死了,便原谅宁魔尊。”   掀起眼皮,霜睫在脸上投下片阴影,易不平道:“你现在死了吗?”   符无相抽了抽嘴角:“……”   易不平冷淡道:“没死就不作数,日后也不许提——别这么看为师,你没见过?”   符无相:“……”符无相恨不得给易不平跪下,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尊这么善辩?   天澜沧境。   无边无际的落叶松林间,江怀玉用霜寒剑破开撩蛇的头颅,取出妖丹。   青回本欲自己动手取妖丹,见状,有些惊奇:“你不怕蛇?本大爷怎么记得你怕得要死要活。”   灵力化水,卷去妖丹上的血迹,江怀玉收起妖丹,道:“早就不怕。”   青回闻言,耳朵竖起,它凑到江怀玉面前,贼兮兮道:“谢眠没化龙前是黑蛇,你是不是和他那个时候就在这样那样,习惯了所以不怕?”   江怀玉低头看向青回,半蹲下身:“这样那样?”   青回没感觉到危险的气息,道:“就和谢眠上CHU——N——G,嗷!”青回被江怀玉按住头,一把按地上,痛得它嗷出声。   江怀玉厉声道:“再胡说八道,弄死你。”   天大地大命最大,青回立马认怂:“不说了不说了,打死本大爷不说了。”   江怀玉这才松开手,让青回爬起来。但稍纵,他又想到什么,阴森森道:“你想这么多,是不是成天在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   青回呃了声。   “交出来。”江怀玉道。   青回嘴硬道:“没有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嗯?”江怀玉擦剑,擦去霜寒剑剑上血后,剑刃寒光流泻。   瞥见剑上寒光,青回还想嘴硬说没有的心瞬间死了,它跪的很直接,可怜兮兮把自己话本全交出来。“就看看话本而已,宝,你管那么宽……”   江怀玉冷呵,他看向青回交出的话本,然后,表情逐渐凝固。   《我和我师尊三两事》《黑化徒弟过分至极》《能伸能屈才是只好兽》《仙尊不可不说的一百五十六件事》《兽生成功学》《论如何发财》   《发财的要领》《挖宝的技巧》《师尊身娇体弱》《师尊他不想》《首席大弟子不可说的秘密》《论称霸修仙界的可能性》   《漂亮道侣是我师尊》《双修技巧》《不行该怎么办》《男人不行的补救办法》《如何成为剑尊名扬十二境(附带易剑尊指导)》《十二境美人排行榜》《合欢宗秘籍》……   江怀玉:“……”   江怀玉单知道青回在看关于师尊两字的奇奇怪怪的话本,没想到它搞了一堆不可说。   江怀玉眉心直跳,按了按眉心,江怀玉把师尊题材的话本全部捡走,然后把其他话本推还给青回,嫌弃道:   “少看点这些不正经的东西,影响思想。“   青回心说狗才听你的。   本大爷在魔界买了大堆话本,你收本大爷十本,本大爷还有五十三本,本大爷歪来歪去的看!   完全不心疼的青回一抖浑身黑毛,收起其他话本,从地上爬起来,三步作两步跑到死撩蛇面前,撕开撩蛇头,把撩蛇皮完整扒了下来。   这撩蛇是快化蛟的蛇,市场价高,值钱。   拔完撩蛇皮,青回又开始琢磨撩蛇肉值不值钱,想把撩蛇大卸八块,统统买掉,再买几本话本。   “走了。”江怀玉着急收集缓解物,催促道。   “让本大爷尝尝肉值不值钱,马上。”青回一口咬中蛇肉,快速尝了口,尝一口似乎没尝出来,它又想咬一口。   江怀玉见状,蹙起眉,他不耐烦地走到青回身后,拽住青回后颈,拖着青回就走。   “让本大爷再尝两口,好像值钱!”   “缓解物才凑齐妖丹、千年菩提、十里,还差两样。别耽搁,这些不值钱。”   “没耽搁,让本大爷再尝一口,那是钱!值钱——啊!”   江怀玉不理青回在哪里嚎,拖着就走,没走两步,联络玉牌亮起,师尊易不平通知他,符无相身上的腐烂之气被解决,不需要寻缓解物。   青回一听不需要缓解物,一扭身甩开江怀玉的手,箭似的冲到蛇尸体前,对准红肉就是一口,它非得尝出来值钱不值钱。   江怀玉没空不管青回,他注意力都在腐烂之气已经被解决上,问道:“怎么解决的,师尊?”   易不平道:“谢界主醒了。”   江怀玉一听谢眠醒了,当即明白腐烂之气是谢眠解决的,他嘴角上扬,但很快要压了下下去,道:“知晓了。”   顿了下,江怀玉又道,”师尊,弟子等段时间再回宗。”   “为何等段时间再回宗?”   江怀玉想的是谢眠在宗内,不想见谢眠,回答的却是:“弟子想把缓解物拿去拍卖,反正现在也用不上,不如拍卖给需要的人,这样一来,也不虚此行。”   易不平的声音在联络玉牌那边缓缓响起,像是一剪穿叶风。   “好,为师知道了,注意安全。”   易不平话音刚落,响起符无相的咳嗽声,随后联络玉牌被挂断。   江怀玉把联络玉牌收起,他看向青回,道:“青青去不去拍卖会?”   青回闻言,抬起头,它咽下肉,把肉判定为不值钱后,呸去嘴毛附近的沾着的血液,狂奔到江怀玉面前:“去去去!”   说着,它直接变小,变得跟只小狗大小后,跳到江怀玉怀里。   江怀玉看到它身上的蛇血蹭自己衣襟上,表情微变,把它拎了下去:“自己走。”   青回气呼呼变大,道:“自己走就自己走,本大爷又不是没长脚。”   一人一兽吵吵闹闹离开落叶松林间,沿着浮生卷上的坐标前往拍卖行。   六界至暗时刻[谢眠死后几天],拍卖行全部被破坏,直到现在,才重建好。   江怀玉凭借浮生卷,和青回很快到达拍卖行。   拍卖行地处修仙界北端,修士修为较低,所以制定的拍卖行规则很复杂。   江怀玉看拍卖行行中弯弯绕绕的规则看得闹心,掉头带着青回就想离开拍卖会。   未等他离开拍卖行,一个身着华服,满脸愁容的俊朗青年拦住他,拱手道:“在下拍卖行负责人,黎庆余,请教前辈尊姓。”   江怀玉停住脚步,看向他,并未回答他姓,道:“不知黎道友拦着做什么?”   黎庆余闻言,面色稍兴,他道:“在下见前辈气质非凡,想请前辈帮个忙,事成之后,在下愿把拍卖行镇行宝物双手奉上。”   青回本不在意他拦着做什么。   无论做什么,他都不是自己和江怀玉的对手,只有敢动一点歪心思,就能瞬间捏死他。   然而,在听到拍卖行镇行宝物后,青回就很在意了。   它挤到黎庆余面前,金色兽眼发亮,兴冲冲问道:“什么镇行宝物?”   黎庆余显然没想到青回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狼”能说话,吓了跳。但他很快缓过来,作为拍卖行负责人,他见过不少能说话的妖。   “是一颗镇海仙珠,六界大乱时,偶然得到的。”黎庆余用心念分别跟江怀玉和青回说,他态度极其恭敬。   青回回想了下自己的财宝,发现没有镇海仙珠,当即燃起浓浓钱趣,兴奋道:“成,这个忙……”忽然卡住,它嘴被柔软藤蔓缠住。   “不好意思,我们有要事在身,还请道友另行他人。”江怀玉婉拒道。   青回瞪圆眼睛,呜呜呜呜叫。江怀玉扯着它就走,见钱眼开的家伙。   黎庆余见此,刚明亮的眼睛晦暗下来,他愁容更甚,正欲叹气另寻人,却见江怀玉和青回又转身回来了。   “什么忙?你说。”江怀玉道。   黎庆余没想到他们又转身回来,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忙不迭道:“二位这边请。”   江怀玉和青回跟随黎庆余前往拍卖行招待堂后,谢眠来到此地,他打量在他看来有些简陋的拍卖行。   打量片刻,他收起目光,招来女侍,打听是否见过江怀玉。   ……“你怎么突然又回心转意,要帮忙了?”前往拍卖行招待堂的路上,青回不解道。   江怀玉手指勾着柔软藤蔓打转,没说话。   两人跟随黎庆余来到招待堂,来到招待堂,黎庆余言简意赅,说明要请江怀玉帮什么忙。   “六界至暗时刻,大部分生灵自裁,强大怨气导致我黎家封印于斐云山下的恶鬼跑了出来。   “六界稳定后,家族已经收伏大部分恶鬼,但依然有个别恶鬼无法收伏,这些无法收伏的恶鬼聚集在一起,形成威胁。   “昨日,家族本烦心如何除掉这些恶鬼,却忽然发现自身中了鬼毒,恶鬼们威胁家族今晚将舍妹送去做新娘,否则不解毒,任全黎家暴毙。”   黎庆余说完,好半天,没听到江怀玉的回复,只听到青回甩尾巴,把空气甩的猎猎作响的声音。   他忐忑道:“前辈?”   江怀玉嗯了声,片刻,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男扮女装,代替令妹做新娘吧?”   江怀玉不想暴露自己玄魏宗尊者身份,因而没有自称本尊。   黎庆余偷偷看了眼江怀玉,又飞快收回目光,他正是这个意思:“舍妹修为极低,身体也弱,若是送去做新娘,定然半路就会出事。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说完这话,又立刻补充道:“前辈请放心,我们并不是要以人换人,毕竟一颗镇海仙珠,还比不上一条命。   “我们的计划是,找个修为高的代替舍妹做新娘,在恶鬼来接人时,派人悄然跟着花轿,然后,与代替舍妹的人里应外合,一举灭掉恶鬼。”   青回闻言,嘴里嘀嘀咕咕道:“那用那么麻烦,告诉本大爷个大体位置,本大爷现在就把那地带鬼,一起干掉。”   “什么?”黎庆余没听清楚青回在嘀咕什么,青回说出去的话被江怀玉模糊了。   青回不明白江怀玉模糊它提议做什么,不满地看向江怀玉,下一刻,它听到一句震撼它一辈子的话。   江怀玉道:“新娘服我能穿么?”   青回:“????”   宝,你脑子烧坏了啊?在瞎说什么?   黎庆余高兴道:“绣娘都候在家中,能马上改尺寸。”   ……   半个时辰后,江怀玉顶着红盖头,在侍女的牵引下,缓缓在黎家门口坐上花轿。黎家,包括请来的一系列修士,隐藏在花轿周围。   几乎是坐上花轿,欲放下轿帘的瞬间,谢眠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他似乎仿佛一头狼,寻着味就来了。   青回见到谢眠的身影,当即要喊谢眠给江怀玉看看脑子,忽然,花轿中伸出藤蔓,藤蔓缠住它嘴,直接把它拖上花轿。   拖上花轿的刹那,绣着金纹的轿帘放下。   青回:“……”   谢眠的敏锐程度在成神后,达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他在青回看来时,立刻察觉到异样。身影瞬移到花轿前,花轿轿帘无法自起,露出端坐在里面的新娘。   谢眠觉得这新娘有种熟悉感,未来得及掀盖头,轿帘被人放下,黎庆余警惕道:“这位前辈想做什么?抢亲?”   此人行踪诡秘,忽然出现在花轿前,让黎庆余不得不起疑是不是来抢亲的。他前些日子,听说妹妹有个心上人,这人保不齐是妹妹心上人。   黎庆余想到此,暗暗心道,若真是来抢亲的,定不能让这小子得逞,破坏杀鬼计划。   谢眠看向他,面不改色,笑问:“不知花轿中是何人?”   黎庆余道:“自然是舍妹黎姿,要不然是何人?”   谢眠:“。”   “不好意思,打扰了,新婚大吉。”谢眠转身就走。黎庆余没成想他这么快就离开,完全不像抢亲的,心中不由升起浓浓疑惑。   不等他解开疑惑,花轿忽然凭空消失。   黎庆余嗅到空气中的鬼气,他眼神一凌,当即遁着鬼气追花轿。   “追!”其他隐藏在花轿周围的修士见状,也追了上去。   谢眠对黎庆余的话持有怀疑,他并未走多远,又再次回到黎家。抬手运转灵力将整个黎家笼罩,整个黎家就此呈现在他眼前。   黎家中,一个老妇人正在安慰一个少女不要担心,她安慰几句,唤了声姿儿。   姿儿?黎姿?   谢眠善于拼凑,凭借两字便拼凑出真相。   得知真相,他收起灵力,脸色微沉,仿佛骤冷的一摸残阳,被阴暗吞没,消失在黎家之外。   ……   花轿中,江怀玉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花轿停了下来,似乎落在实地。他把青回从袖中逮了出来,暗中祭出杀诀,隔着盖头,看向轿帘。   轿帘被掀开,晦暗光线和血腥味一并刺进来。   江怀玉盯着透出点光的盖头,知道轿帘被掀开,他一甩杀决,杀决径直奔向轿口。   “咔嚓——”一声,像是碰到什么难以摧毁的坚硬物体,杀决断裂成两半。   以他出窍期祭出的杀决,并不可能断裂,如果断裂,说明对方跟自己实力相当,或者更高。   江怀玉心道,这恶鬼有点棘手啊。   他踢了脚青回,把青回踢起,而后不动声色祭出霜寒剑,等待恶鬼掀开盖头。   只要掀开盖头,江怀玉就能用剑阵伤到他。   恶鬼似乎在跟他比耐心,并不打算掀开盖头,江怀玉凭借感觉,知道恶鬼就静静站在轿外,看着轿内。   时间一点点过去。   江怀玉有些沉不住气,他用心念唤青回,想叫青回配合他出其不意,袭击恶鬼。   青回却仿佛被什么控制住,怎么都不回复。   江怀玉意识到局势很不利,他握紧霜寒剑,脑中快速模拟出各种应对措施。   花轿应该是停在阴暗林中,有湿风带着腐烂血腥味从林中蜿蜒而过。嗅到这腐烂血腥味的第一时间,江怀玉想到溃败于泥潭的内脏。   但这腐烂血腥味并未持续多久,江怀玉接下来又嗅到淡淡冷香。   冷香很淡,淡到江怀玉以为是错觉。   江怀玉多嗅了片刻,确定这冷香确实存在,还很熟悉后,立刻要掀开盖头,一只手按住他手。   然后,慢慢扯开他手,掀开盖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黎庆余唉声叹气:“我也想尽快解决。”   ……   花轿队伍加快了速度,即将离开这条笔直出城大路时,谢眠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花轿队伍。   花轿队伍浸在一片血的晚霞中,有些落寞。   ……   幽谷的路并不好走,快近深夜,才赶到幽谷。   也不知道鬼嵇是没收到送新娘的消息,还是在暗中观察,幽谷依然没有看到另一个入口。   江怀玉坐在花轿上,颠了颠手中霜寒剑,用心念问:“鬼嵇是不是知道我是假扮的,所以不来了?”   黎庆余站在花轿旁,用心念回到:“不应该,鬼嵇没有小鬼做探子,不应该知道江前辈是假扮的,再等等看。”   江怀玉应下,他收起霜寒剑,把青回抱到腿上,手放在青回毛绒绒的肚皮下取暖。   幽谷入夜很冷,江怀玉为假扮新娘,把修为压制到筑基期,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冷意。   青回见江怀玉把手放在它肚皮下取暖,干脆摊成一张饼,一动不动。   也不知等了多久,就在黎庆余等人商量要返回樊城时,四周弥漫开一团雾气。   雾气弥漫开不一会,黎庆余看见幽谷开了一道通往深山古墓的小入口,与此同时,守在身侧的花轿消失不见。   黎庆余等人见状,对视一眼,纷纷祭出法器,遁入入口,直追花轿。   ……   花轿中,江怀玉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花轿停了下来,似乎落在实地。他把青回从腿上逮了下来,暗中祭出杀诀,隔着盖头,看向轿帘。   轿帘被掀开,晦暗光线和血腥味一并刺进来。   江怀玉盯着透出点光的盖头,甩出杀决,杀决径直奔向轿口。   “咔嚓——”一声,像是碰到什么难以摧毁的坚硬物体,杀决断裂成两半。   以他出窍期祭出的杀决,并不可能断裂,如果断裂,说明对方跟自己实力相当,或者更高。   江怀玉心道,这鬼嵇有点棘手啊。   他踢了脚青回,把青回踢起,而后不动声色祭出霜寒剑,等待鬼嵇掀开盖头。   只要掀开盖头,江怀玉就能用剑阵伤到他。   鬼嵇似乎在跟他比耐心,并不打算掀开盖头,江怀玉凭借感觉,知道他鬼嵇就静静站在轿外,看着轿内。   时间一点点过去。   江怀玉有些沉不住气,他用心念唤青回,想叫青回配合他出其不意,袭击鬼嵇,却惊愕发现青回不知道什么陷入了沉睡,怎么都唤不醒。   心中微暗,江怀玉意识到局势很不利,他握紧霜寒剑,不再唤青回,脑中快速模拟出各种应对措施。   花轿应该是停在阴暗古墓中,不知从哪里来的湿风带着腐烂血腥味在古墓蜿蜒穿行。嗅到这腐烂血腥味的第一时间,江怀玉想到溃败于泥潭的内脏。   但这腐烂血腥味并未持续多久,江怀玉接下来又嗅到淡淡冷香。   冷香很淡,淡到江怀玉以为是错觉。   江怀玉多嗅了片刻,确定这冷香确实存在,还很熟悉后,立刻要掀开盖头。   一只骨感流畅,微冷的手按住他手,然后,慢慢挑开盖头。   光线不再像蒙着层红透进来的暗,掀开盖头之际,反而亮了点,像是折入深林的萤光。   江怀玉借着这荧光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微微欠身,立于轿口。   视线越过这人,江怀玉看到轿外点着古墓灯,灯下不远处,有一个已经看不出模样的东西在地面蠕动。那东西通黑,长有手脚,浑身生着很多张人脸,每一张人脸都因痛苦,皱成一团,看起来极其反胃。   江怀玉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的收回视线。   他刚收回视线,便听轿口的谢眠低低唤了声:“师尊。”   江怀玉早已打扮好,妆容精致,额心描着花钿,唇上点着胭脂。除去一身富有标志性的黎家喜服,他墨发像众多新娘般尽数盘起,露出纤细脖颈,精致漂亮。   谢眠视线一寸寸打量江怀玉,最后停留在点着薄红胭脂的唇上,轻轻摩挲。   摩挲几息,谢眠垂眸敛住晦暗心思,往后退两步,朝江怀玉伸手:“弟子扶你下轿。”   江怀玉瞥他一眼,没有把手递给他,反而自顾自抱起陷入沉睡的青回,查看青回状况。   从里到外查看了一番,确定青回只是被鬼气堵住,没有事后,江怀玉才松了口气。   他提起裙摆,抱着青回,避开谢眠手,弯身下轿。   谢眠扶了个空也不在意,他自然而然收起手,道:“师尊杀鬼嵇怎么也不联系弟子一声,若是弟子没有察觉花轿中的人就是师尊,师尊这会就该跟鬼嵇拜堂了。”   黎庆余他们推算错了,这鬼嵇比他们预想的更强大,已经汲取了好几十个城区的恐惧,修为堪比出窍期。   ——从一开始,留在樊城的鬼气就不是因为想吞噬樊城恐惧,而是为了玩弄黎庆余等人,让他们以为只要进入古墓就能杀自己。   殊不知,进入古墓就是死路一条。   江怀玉闻言,摸了摸青回黑毛,片刻,冷静道:“不配当谢界主师尊,谢界主还是莫要称呼师尊。关于鬼嵇,多谢谢界主出手。”   谢眠微微蹙起眉,他侧首看了眼还在蠕动的鬼嵇,鬼嵇瞬间炸开,死无全尸。彻底解决鬼嵇后,谢眠才道:“师尊在生什么气?”   江怀玉道:“没生气,有什么好生气?感谢谢界主还来不及。”   “既然没生气,怎么又喊弟子谢界主,还不许叫师尊。”   江怀玉被问得语塞,他不想跟谢眠说话了,抱着青回扭头就想去找被鬼嵇当口粮的那一百来人。   谢眠看穿他想法,扣住他手腕,道:“那一百多人,死了大半,剩下的活人,弟子杀鬼嵇时瞧见,已经送出古墓,师尊不必担心。”   江怀玉闻言,顿住脚步,他想了片刻,转头,诚恳道:“多谢谢界主。”   谢眠一直在压着脾气,从苏醒知道江怀玉有事丢掉自己就一直在压着脾气,闻言,不悦地加重语气,道:“弟子做错什么,师尊直说便是,何必如此膈应弟子?很好玩?”   江怀玉本是垂着眼帘看青回,听谢眠问很好玩,心中陡然升起怒火。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凭什么要被谢眠这个不经他同意就放出隐私的兔崽子责怪?   掀起眼皮,江怀玉把青回塞到袖中,看向谢眠,“你想知道你做错了什么是吧?好,我告诉,你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江怀玉从乾坤袋里找到影石,扔给谢眠。他出宗给符无相找缓解物时,心里总害怕被人看到,因而,带在身上了。   “你说做错了什么?”   暗影石直直砸到谢眠身上,谢眠接住影石,他想到是什么原因,毕竟暗示如此明显,他笑出声,道:“原来是为这事生气。”   江怀玉被他笑得更生气,似乎自己的在意很可笑。   说实话,他能理解谢眠说玩腻了杀这话,毕竟是为引二师兄现身,但他不能理解谢眠为什么在引出来后,还把影石给二师兄,而且影石录这些东西,不应该跟他商量一下?   江怀玉越想越气,怒道:“你不在乎,我在乎,怎么?还不值得生气?!”   话音刚落,黎庆余等人来到此地,他们没有听到江怀玉和谢眠之前的谈话,因而,一来到此地,纷纷把目光投向谢眠,握紧法器。   显然是把谢眠当成鬼嵇。   江怀玉见到黎庆余等人,立刻收起怒火,只当什么没发生。   谢眠则瞥他们一眼,道:“来晚了,鬼嵇已经被杀死了。”   黎庆余等人闻言,一愣。   他们还未做出反应,谢眠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不仅谢眠的身影消失,就连江怀玉的身影也消失在眼前。   ……   江怀玉被谢眠直接带到古墓外,古墓外是大片竹林,竹林上空,明月凄清,微清月色穿过竹叶,光影重叠与地面。   江怀玉甩开谢眠手,冷冷注视谢眠,道:“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解释。”谢眠应道。   江怀玉冷笑,气更盛:“解释?我觉得没必要解释。到此为止吧,你留着你要解释的鬼话,慢慢给你自己解……”   江怀玉没说完,被谢眠拢进怀里,谢眠道:“说玩腻了杀不过是为引出符尊者,刻意说的。至于影石,师尊看了?”   谢眠在江怀玉耳边缓缓道:“好看吗?”他刻意压低声音,声音微哑,像是最冷季节里,使冰消雪融的暖流。   江怀玉闻言,气得没喘过气,一把推开他:“神经病!”   江怀玉嘴上不饶人,心里其实还等着他解释,结果他来句好看吗?   好看,好看死了,他这辈子都不会跟谢眠做亲密事。   谢眠见江怀玉模样,眉梢浮出笑意,他揶揄道:“师尊怎么这么保守?龙族当面玩都有,弟子不过录了下。”   江怀玉扇他的心都有了:“既然龙族当面玩都有,你去找个能跟你当面玩的不就好了?缠着我做什么!我此次连宗都没回,就是为避开你。”   江怀玉恶狠狠瞪他,转身就走,走的同时,把谢眠拉进黑名单。   谢眠也不拦他,只是在他祭出霜寒剑,要彻底消失在眼前时,忽然道:“弟子确实录了影石,但影石弟子设置了术法,除师尊外,无人能打开,强行打开就会自毁。”   江怀玉准备御剑的动作顿住,他转身看向谢眠。   谢眠接着道:“符尊者要影石,弟子不想跟他起冲突,便给他了,反正也打不开。只是——弟子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师尊拿会到手,弟子本以为符尊者气消,会直接毁掉。”   他说到这里,笑了声,“失算了。”   谢眠不知道,他没有失算,只是符无相记性不行,设置机械鸟,意外让江怀玉发现了。   江怀玉听到解释影石的事,已经收起霜寒剑,但他依然冷着脸:“那用影石录那种事,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单方面搞事。”   谢眠诧异地看着江怀玉,但只诧异的一瞬,便收敛起诧异,他道:“弟子没有不跟你商量。”   江怀玉道:“什么时候商量的?”   谢眠视线落在江怀玉唇上,胭脂薄红,他喉结滚动了下,道:“师尊过来,弟子告诉你什么时候商量的。”   江怀玉站在不远处看他,上下看了许久,才犹犹豫豫走过来:“说吧,什么时候商量的,具体时间,具体地点。”   谢眠道:“具体时间,具体地点都没办法验证弟子所言为真,但弟子能让场景重现,师尊要看看吗?”   江怀玉自然要看,不看他这么知道是不是谢眠在说谎。应下要看,江怀玉跟还在古墓中搜索人的黎庆余简要说明情况,便让谢眠立刻重现场景。   “立刻?这里?师尊确定?”谢眠问。   江怀玉一时间觉得谢眠琢磨不透,但他没想太多,冷下脸,严谨道:“立刻,就这里,我看着你重现场景,快点。”   谢眠低头,抵住他额头,声音微哑,缓缓道:“好,如师尊所愿。”   江怀玉闻言,满意了,他等待谢眠所说的场景重现,然而,等来的却是……江怀玉唇上一湿,谢眠又低了点,搂住他腰,细细吻他唇上胭脂。   江怀玉懵了,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避开谢眠,恼羞成怒道:“谁叫你亲我的!”   “你。”谢眠应道,重新寻到他唇。不知道是不是胭脂的香气,谢眠觉得此时的江怀玉,极其好尝。”   江怀玉再次避开:“你胡说……”   他话没说完,唇齿被撬开,谢眠刚尝到的胭脂的香气弥漫进江怀玉舌间。江怀玉被亲得晕晕乎乎,依然没意识到谢眠说让场景重现是什么意思。   他用心念道:“死骗子,根本没有场景重现,不许亲,滚一边去。”   “有啊。”谢眠停止轻吻,他看着江怀玉调整呼吸,指腹轻轻按住江怀玉唇,道,“师尊别动,站着配合弟子,弟子就能带你场景重现。”   江怀玉抓住谢眠衣领,道:“配合也包括亲吻?我这么不知道还有这种配合。”   “师尊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弟子以后慢慢告诉师尊。师尊先回答,配合还是不配合。”   江怀玉纠结片刻,主动亲上谢眠:“场景重现不了你就死定了。”   谢眠修长手指穿梭入江怀玉发中,他笑着没接这个吻,反而在江怀玉耳边,补充道:“如果最后是因为师尊的原因,无法场景重现,师尊可不能怪弟子,不仅不能怪弟子,还要答应弟子一个请求。”   江怀玉:“我能有什么原因会导致场景重现失败???”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谢眠没有回复江怀玉的问题,他只是亲了下江怀玉下巴。   狭长的风穿梭于竹影间,月色朦胧间,江怀玉看不清谢眠的神情。   与生俱来的感知让他觉得不太对劲,但江怀玉把谢眠这句话翻来覆去回想了几遍,都没发现哪里不对劲,或者哪里出格。   江怀玉抿了抿唇,唇被谢眠亲咬过,湿润,微冷,他:“如果真的是为师的原因,好,不怪你,不仅不怪你,还答应你一个请求。”   谢眠缓缓勾起唇,笑意极浓。   ……   配合片刻。   江怀玉终于明确知道哪里不对劲,然而现在似乎有些晚了,他背抵在挺拔青竹上,神魂被谢眠缠住,只能狼狈地抓紧谢眠衣襟。   “谢眠…………”江怀玉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鬓角被汗染湿,气息不稳,“为师知道了,不要重现……”   谢眠微冷唇摩挲他唇,胭脂已经被尽数拭去:“不要重现什么?”   细张竹叶在风中摇曳,江怀玉睫毛发颤,他低低道:“不要重现场……”   “师尊,声音可以大些么?”谢眠打断江怀玉话,扣住江怀玉喜服。喜服还是好端端穿在身上,但江怀玉却觉得有些冷。   谢眠本体是黑龙,他的神魂也是黑龙,冷的,缠住自己神魂时,让人无端觉得有些冷。   “听不见。”谢眠轻轻道。   江怀玉全身力气都仿佛落在青竹上,他眼尾红得要滚落眼泪,想骂什么,又怕谢眠神魂缠他缠得更紧,像双修时那般缠着,只得服软,声音微微提高,带着哭腔,道:   “不要重现场景,为师不怪你,不仅不怪你,还答应你一个请求。你说,是什么……请求?”   谢眠扣紧江怀玉,闻言,低笑两声,道:“现在就结为道侣。”   江怀玉一怔,抬头看谢眠:“什么?”   “现在就结为道侣。”谢眠道,“弟子等了师尊很多年了,不想跟师尊这样,这样算什么?瞒着大家偷情?我们在一起也不是一次二次。”   江怀玉一怔,骂道:“谁跟你偷情?”   “既然不是偷情,那就跟现在弟子结为道侣,定下道侣契,名正言顺。”   “为师……”   “道侣典礼结为道侣后再补。”   “可是为师还没通知父亲母亲,师尊也没同意……”   “先结为道侣再告诉他们,反正也要结为道侣,不是吗?”   江怀玉在犹豫,他确实有结为道侣的想法,但是,他还不知道怎么跟长辈说。结为道侣可不是谈恋爱,类比结婚,结婚哪有不先通知长辈,先斩后奏的。   “师尊。”谢眠唤他,低头亲他。   江怀玉被亲得喘不过气,他眼泪滚了出来,手指无力,差点松开抓紧的衣襟,只得放弃犹豫:“你放开为师神魂,为师跟你结为道侣,现在就定道侣契。”   “先定再放。”   江怀玉无法,只能先跟谢眠定道侣契,道侣契定起来并不麻烦,只需要沟通天地,压下自己誓言。定下后,共享祸福,生死同归。   “可以了吗?放开为师神魂。”江怀玉委屈道。   谢眠抿着嘴角笑:“既然已经是道侣,那,可以唤怀玉么?”   江怀玉耳尖发烫,他垂下染湿眼帘,半响,轻轻嗯了声。他刚应下,背部穿来冰冷的触感,是龙尾。江怀玉反手抓住龙尾:“你龙尾怎么冒出来了。”   “高兴。”谢眠蹭江怀玉肩颈,“怀玉、怀玉、怀玉。”   江怀玉:“嗯。”   “怀玉。”   “嗯。”   “怀玉。”   “差不多行了。”   谢眠低笑,恃宠而骄,又唤:“师尊。”   “嗯。”   “姐姐。”   江怀玉不应了,他道:“放开,你说好结为道侣就放开为师神魂。”   “结为道侣,第一夜都是双修。”谢眠亲江怀玉嘴角,勾住喜服,缓缓解开,贴近江怀玉,“放开神魂还怎么双修?”   江怀玉懵了,他没想到又踩进谢眠算计中,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随着谢眠的贴近,升上四肢百骸,他骤然绷紧手指,攥紧龙尾,咬着口申口令。   “死…骗子,你……说话不算……话。”   ……   黎庆余等人收到江怀玉的消息,又不放心在古墓搜寻了一圈才离开古墓,准备穿过深林,回到樊城。   遥遥发觉黎庆余等人的气息,江怀玉宛如被惊雷劈中,他有些恍惚的心神瞬间清晰,红着眼眶,抬手推搡谢眠,艰难吐出二个字音。“走开。”   谢眠显然听到声音,他啧了声,眼底压抑着不悦。   江怀玉见他不动,慌神,眼尾发红:“有人,你走……开。”   千幻伞刚重建,无法进去,这就意味着,不放开要暴露在众人眼中。   指尖下是柔软喜服,谢眠摩挲几下,压下不悦,嗓音低哑,道:“说点好听的,弟子立刻退离。”   江怀玉茫然无措地看着谢眠,他妆容已经花掉,盘发微散,几缕发落在脸侧。“什……什么好听的?”   “例如——”谢眠压低声音,在江怀玉耳边轻声道,激起一片湿冷。江怀玉涨红脸,他使劲想推开谢眠,眼泪在眼中打转,染湿的睫毛直颤,恼羞成怒道:“为师……不说……你滚!”   谢眠捏住他手,低头咬他指尖,道:“师尊,你声音这么大,会引他们更快来这里。”   话音刚落,黎庆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可是江前辈在此?”   伴随着声音,数人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江怀玉几乎能预料到他们到达时,看到这一幕的神情,他低头,把脸埋到谢眠脸侧,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滚落出来,润湿谢眠鬓发:“都结为道侣了,以后任你,这次就先算了,行吗?”   “以后任我?”   江怀玉道:“任你。”   谢眠亲他一下:“好。”   谢眠放开江怀玉,整理好江怀玉身上喜服和微散的盘发,遮掩住吻痕,又擦去江怀玉脸上眼泪,尽量还原之前的妆容。   但妆容已经花掉,胭脂也被尝去,自然怎么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模样,不过,天色如此暗,恢复不到,想必也无人能看出来。   “江前辈,你还真在此!我还以为听错了。”   刚整理好,黎庆余带着人就赶到这里,他们借着月光,几步走到江怀玉面前,弯身行礼。   江怀玉有些站不稳,他想到自己方才在这里的狼狈,便浑身不自在。   狠狠剜谢眠一眼后,江怀玉看向黎庆余等人,勉强笑了笑,开口道:“有事要办,因而耽搁于此。”   江怀玉说完这句话,意识到不该说话,他声音还带着哭后的闷意,黎庆余敏锐察觉这点闷意,目光落在江怀玉身上。   他修过妖族的夜视,虽不懂妆容,但也能一眼便能看出江怀玉唇上胭脂没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细细舔去。   身上喜服虽然跟来时一样,黎庆余却发觉有点皱。他手指摸了摸下巴,看向谢眠,若有所思。   谢眠注意到他视线,似笑非笑:“这位道友,你盯着我做什么?”   黎庆余连忙收回视线,他放下手,打了两个哈哈,把盯着谢眠看这事糊弄过去,笑道:“在下黎庆余,请教前辈尊姓。”   谢眠不冷不淡扫他一眼:“等你到出窍期再请教也不迟。”   黎庆余心说那得几百年。心里这般想着,黎庆余却没说出口,他目光落回江怀玉,道:“江前辈,我冒昧问一句,怎么没看到青回?”   江怀玉不愿再说话,他看向谢眠。他先前把青回揣袖中,谢眠后面亲他时,吃醋把青回又扔到虚空虚弥界。   谢眠察觉到江怀玉投来的视线,平淡道:“昏过去了。”   黎庆余得知青回是昏过去了,就不再追问青回下落,他只是见青回不在,随口问上一问。   目光在江怀玉和谢眠身上徘徊几息,黎庆余想到什么,笑道:“江前辈方才说有事要办,敢问办好没?若是办好了,一同回黎府。   “鬼嵇一事,实在麻烦江前辈和这位不知名前辈,我已通知下人,备上缓神茶,还请二位前辈及在场道友赏脸前去喝茶小憩。”   谢眠拉过江怀玉手,捏江怀玉指尖,道:“不必……”   话未说完,被江怀玉拦下,江怀玉抽回手,用心念笑道:“办好了,一同回黎府吧,正好我也想换掉这身衣服。”   谢眠神情不悦,却没有反驳。   于是,一行人启程返回黎府,返回黎府后,顺带着把那些从古墓救出来的人送到城主管辖处,协助城主寻找其家人。   江怀玉没有参与协助,他只是来除鬼嵇的,因而一返回黎府,便直接向黎庆余要了间房间换衣服。   黎家跟江家差不多,都是经商修仙世家,只是没有江家规模大,其房屋布置也跟江家风格截然不同。江家是宫殿建筑,带着南方的温婉,处处彰显柔和,而黎家是府邸建筑,装点着风雅之物,是一种趋近于淡然的凌厉。   黎庆余给江怀玉安排的房间是南房房间,江怀玉进了房间便想关房门换衣服。   房门却关不上。   江怀玉把房门打开,看向抵住房门的罪魁祸首,好笑道:“做什么?”   谢眠也没有去协助本城城主,他本身就不是来除鬼嵇的,抬眸看向江怀玉,谢眠走进房间,关上房门,环住江怀玉。   “弟子不太舒服。”   江怀玉闻言,心下一紧,抬头看向谢眠,急道:“哪里不舒服?”   谢眠不答,只是环住江怀玉。   “你说话啊。”江怀玉越发紧张,以为谢眠出什么问题了,他正欲细细探查一番,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怔住。   他怔愣时,耳边传来谢眠的声音。   谢眠在他耳边轻轻呼气:“师尊说哪里不舒服?半路被打断,好不容易忍下,想着等人走了继续,师尊又要来黎府换喜服。”   江怀玉耳边一阵发痒,他动了下身体,企图避开谢眠,涨红脸,道:“不换喜服,难道要为师一直穿着?”   谢眠低笑,抬起头:“弟子觉得很好看,一直穿着没什么不妥。”   江怀玉:“……”   “你觉得好看,你不穿?”   “师尊把衣服给弟子,弟子穿给你看。”谢眠轻轻摩梭江怀玉唇,抵着吻。   江怀玉被他吻得呼吸加重,不由自主往后退,退到镜台时,一个雕鹰木盒从台面摔了下来。   江怀玉听到响动,推了推谢眠。   谢眠目光落在雕鹰木盒上,他松开江怀玉,啧了声,半蹲下身,捡起雕鹰木盒。捡起后,谢眠想到黎庆余在深林的目光,在手中把玩一圈,打开雕鹰木盒。   打开木盒的瞬间,类似于狐妖丹等各种奇奇怪怪,小话本里的东西从木盒中浮现出。它们明显缩小过,只有碰上灵力就会恢复正常。   江怀玉见谢眠打开木盒,也想看,谢眠却关上木盒。他关得太快,江怀玉没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关这么快做什么,里面是什么东西?”   谢眠把玩着木盒站起身,他顶了顶上颚,莞尔一笑:“无聊的东西,师尊要试试吗?”   江怀玉:“???”我觉得你在骗我。   ……   黎庆余协助城主做完事,刚跟其他修士一起返回黎府,毫无征兆地,他连打几个喷嚏。   其他修士见他连打几个喷嚏,纷纷笑道:“你是不是亏心事?”   黎庆余揉了揉鼻子,道:”你们才做了亏心事。”   嘴上说着你们才做了亏心事,黎庆余心里自言自语:“难道是江前辈在骂我?不应该啊,我准备的东西都是上好的双修利器,这还骂我就没有良心了!” 第一百四十章   黎庆余在发现谢眠和江怀玉匪浅后,就想着送他们点见面礼,挑来挑去,瞧见拍卖行二管事送来的好东西,大手一挥,就送到安排给江怀玉的房间里。   他完全不知道,因他送得东西,江怀玉被谢眠借着双修名义,折腾得有多狠。   ……   连续两日没见到江怀玉,黎庆余正暗自嘀咕这两人真会玩,就瞧见江怀玉沉着张脸,远远甩开谢眠,绕过花园,朝外走。   他已经换回平常衣服,肤色雪白,黑檀般乌发地墨发用精巧银扣半束,一直垂到大腿处。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活色生香。   绕是黎庆余见得美人再多,见到江怀玉还是忍不住惊艳。   从惊艳中缓神,黎庆几步迎上去,明智的不提这两日他们去哪里了,只道:“江前辈,这是要去哪里?”   江怀玉瞧见他,想到两日的折腾,就没有好心情,勉强说服自己不关黎庆余的事。   江怀玉长舒一口气,缓声道:“鬼嵇已经解决,我还有事要办,正准备向你辞行。”   黎庆余有些诧异,“这么快?”   江怀玉淡淡嗯了声。   黎庆余瞧出江怀玉心情不佳,料想是不是自己送得见面礼惹到他了,一时不敢仔细说什么,打了个哈哈,笑道:   “既然有事在身,我也不挽留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朝身边的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得到他眼神,转身去库房拿东西。   很快,仆人就转身回来了,手里拿着个盖着蓝布的托盘。   黎庆余扫了眼托盘,行礼道:“之前跟江前辈曾说过,如果灭了鬼嵇让江前辈随意挑东西作为报酬,但江前辈至今未挑,我就擅作主张给你挑了份,还望不要嫌弃。”   江怀玉正要说什么,黎庆余抢在他前面又补了句。   “嫌弃也不退换,黎府出手绝不退换。”   江怀玉:“……”   江怀玉扯了扯嘴角,嘴角却隐隐作痛,他压下痛意,把谢眠拉入黑名单,道:“不必了,我答应灭鬼嵇本就不是为要什么东西,更况且,鬼嵇并不是我灭的。”   黎庆余连忙点头:“我懂我懂,那位不知明前辈……”   “姓谢。”前方传来玉石坠地的干净声线,黎庆余抬起眼一看,被江怀玉甩在后方的谢眠已经走到江怀玉身后。   江怀玉听到谢眠的声音,往一旁走了几步,把头扭一边。   “原来姓谢,跟那个成为新神的谢界主一个姓,幸会幸会。”   黎庆余听到谢眠应道姓谢,从善如流地改变了称呼。   他改掉称呼后,视线回到江怀玉身上,接着刚才的话说:“江前辈,我方才的意思是,谢前辈我也准备了份东西,你就别推辞了,你若推辞了——”   黎庆余压低声音,小声道,“那些跟着一起去灭鬼嵇的道友们就更不会收报酬,弄得我黎家为难。”   “这……”黎庆余这话把江怀玉想推拒的心堵住了。   “就这样定了。””黎庆余掀开蓝布,将玉盒放到江怀玉手中,“谢前辈那份跟江前辈放一起了,江前辈若是打开发现不喜欢,大可丢了。不要让我知道你丢了就是。”   江怀玉:“……”   江怀玉架不住黎庆余,只好收下,道了句谢。   黎庆余觉得江前辈跟他妹妹一样,这也不成,那也不收,客客气气的。心里一时好笑,把手臂搁江怀玉肩上,大大咧咧道:“道什么谢,按理说是我向你们道谢……”   一道寒意忽然爬上背脊。   黎庆余意识什么,放下手臂。   江怀玉见黎庆余把手臂搁到他肩上又飞快入火烫般放下,猜出是谢眠在警告。   睨了眼站在一旁的谢眠,江怀玉和黎庆余告别,随谢眠离开黎府。   黎庆余见谢眠和江怀玉离开,转身正要去拍卖行,却听一旁的仆人艳羡道:“也不知道这两位前辈何等修为,灭鬼嵇跟捏死只蚂蚁一样。”   长叹口气,黎庆余酸溜溜道:“很高,我看不穿。”   “很高?”仆人倒吸一口冷气,“多高?可能与跟易剑尊、霍尊者等一众大能匹敌?”   “谁知道。”黎庆余屈指,弹了下仆人额头,“做你的事去,江前辈、谢前辈也是你能议论的……等等……江?谢?江?谢?嘶——这两位该不会是……”   黎庆余意识到什么,肺腑中呛入一口冷气:“谢界主?江尊者?”   仆人:“!!!”   ……   江怀玉和谢眠并不知道黎庆余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两人直接回到玄魏宗宗外。   玄魏宗并未受到至暗时刻多大冲击,此时正逢新入门弟子历练时间,站在宗外,隐隐约约就能听到宗内的吵闹兴奋。   江怀玉觉得这群新入弟子兴奋的像一群即将飞出笼的鸟。   他站在宗外听了会,屏蔽掉吵闹,抿着唇,看向谢眠,道:“你别忘了昨晚答应为师的事。”   谢眠轻松握住江怀玉纤细手腕,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捏了下江怀玉手腕内侧。   手腕内侧皮肤细腻,只要使上一点劲,便能留下印记。   “结为道侣的消息不能透漏,知道。”谢眠捏了两下,这才应道。   “真的知道?”江怀玉继续问,观察着谢眠脸上的表情。   谢眠生得好看,朦胧晨光下,他往下微弯的眼帘带着点水雾,漆黑瞳孔漾开一层潋滟水光。   “弟子会等师尊想好怎么跟长辈说,再透漏,师尊大可放心。”   江怀玉闻言,点点头。   结为道侣后,江怀玉实在想不出怎么把和自己小徒弟结为道侣的事告知长辈,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有种为师不正,带歪徒弟的感觉。   自闭地想了很久,江怀玉依然没想出如何告知。   因而,昨晚,江怀玉“威胁”谢眠不许透漏,等他想好再说。   “还有。”江怀玉刚点头,又想到什么,补充道,“不能透漏期间,不许筹办道侣大典,会让人察觉。另外,在玄魏宗时,你不可以对为师……”   “对师尊如何?”   江怀玉想了半天,抽回自己手,狠狠横谢眠一眼,道:“过分。”   在黎府那两日,谢眠过分至极,口上说着用双修帮他提提修为,实际换着花样,把雕鹰木盒里的那些东西基本试了个遍。   江怀玉被试得狼狈至极,哭过求过,也喊过夫君,却依然不能让谢眠停手。   食髓知味,江怀玉直到现在还未缓不过神,觉得身体隐隐酸痛。   谢眠闻言,侧头看江怀玉:“不过分行吗?例如……”   江怀玉打断他话,数道:“不行。不许抱,也不许亲、还有……”   “师尊的意思是完全不能亲近,要保持以前的距离,是这个意思吗?”   江怀玉满意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周围古木参天,阳光穿梭入叶间,谢眠盯着江怀玉发间散落碎光,没有说话。   许久,谢眠收回视线,他抬起左手,用食指指腹摩挲江怀玉姣好唇瓣,江怀玉被摩挲的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不料,他退一步,谢眠逼近一步,一直逼近到能够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谢眠的体温平常偏冷,只有动情时才会暖。   江怀玉被谢眠微冷的体温扰得难以静心,他余光看了眼玄魏宗,玄魏宗隐身于苍茫林海间。   谢眠也看了眼玄魏宗,片刻,缓缓道:“做不到。”   江怀玉闻言,想把谢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心思没了,道:“那两日都全着你意,让你满足了,还有哪里做不到?”   “那两日是那两日,不能混为一谈。”谢眠指腹上传来江怀玉说话时,散出的热气,他又摩挲了两下江怀玉唇,“总不能满足一次就要弟子长时间禁着,更况且,师尊说过日后任弟子。”   微冷的感触在唇上格外明显,江怀玉不太舒服,他拉开谢眠的手。“这么说来,你意见很大?”   谢眠手被拉开,温热散去,他捻了捻指尖热气的湿润,快速亲江怀玉脸颊一下,在江怀玉要说他时,没骨头一样,整个人靠江怀玉身上,头顶柔软发丝扫到江怀玉锁骨。   “本来有意见,认真想了想,好像又没意见。”   顿了下,他声线清晰,懒散道:“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弟子都听师尊的。”   江怀玉被谢眠骤然靠来的身体压得顿时觉得沉,他推了推谢眠,谢眠配合地动了下,但完全不起来,整个人还是靠他身上。   “起来,你好重。”   谢眠抬了抬眼帘:“不要。”   “快点。”   “不要。”   “不要让为师重复第三遍。”   “不要。”   江怀玉:“……”   江怀玉睨谢眠一眼,径直往宗内走。谢眠将全身重量靠在他身上,懒懒散散跟着一起往玄魏宗去。   玄魏宗宗门前是很长一段的石阶,江怀玉数着石阶往上走,数着数着,他视线被地面一行断断续续的黑线吸引。   黑线是一行漆黑小蚂蚁,每只蚂蚁都拖拽着细小食物,顺着石阶,极其有秩序地往下爬。   江怀玉视线被蚂蚁吸引就移不开,他站在石阶,目不转睛地盯着蚂蚁搬食而下。   谢眠靠在他肩上,也看着他,目光专注。   远方有风掠过,合着新弟子的吵闹说笑,夹来几片桃花,谢眠抬手接住桃花。“师尊,你不好奇这些蚂蚁是从哪里搬来的食?”   江怀玉抬眸看向源源不断从石阶上而来的漆黑小蚂蚁:“有点好奇。”   谢眠闻言,扬眉一笑,整个人都鲜活明亮起来,他把桃花往江怀玉手中一塞,站直身体,拉住江怀玉手就往石阶上走。   “弟子带师尊去看看。”   江怀玉来不及拒绝,便被他拉着一路向蚂蚁搬食的地方跑去。   饶是江怀玉想过很多蚂蚁搬食的地方,也万万没想到的是蚂蚁搬食的地方就是长明殿山脚。   他蹲下身,看向被蚂蚁分开搬离的食物,食物陷在淤泥中,因为被蚂蚁啃噬,已经分不清是什么具体是东西。   江怀玉在脑海里模拟了一番这东西原状,最后得出是酥圆之类的甜点。   折了根草,江怀玉把食物拨出淤泥,方便蚂蚁继续分割搬运后,站起身,道:“走吧,没意思。”   谢眠走到他身侧,蒙住他眼睛,道:“等会。”   “做什么?”江怀玉不明所以,抬手想拉开谢眠手,即将碰到时,又顿住。   睫毛在掌心轻轻扇动,微痒,谢眠垂眼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原因,顿时没了耐心,直接想拉开谢眠手,“闹什……”   “小师弟,恭喜。”   “谢界主发个公告便是,还这么客气,一一请。”   “鬼尊此言差矣,若不一一请,怎么显得出诚意?道侣典礼,必要诚意十足才是。恭喜二位。”   “江尊者、谢界主,恭喜。”   “百年好合,哎呦,符无相你个死人,打本大爷干什么……说错话了?呸呸呸,重来,永结同心!这下总没错了吧?!”   耳边传来纷杂的恭喜,江怀玉欲拉开谢眠的手顿住,顿住片刻,江怀玉猛然拉开谢眠手。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父亲江藏海母亲李紫英,其后是易不平、越沉水、符无相、青回、宁绾绾,而后是穆燃灯和映玄机,再之后六界领头者、六界各大代表、玄魏宗尊者及其他弟子……   江怀玉看到这一幕,震撼在原地。   他握紧手中桃花,仿佛陷入巨大漩涡中,半天回不过神,睫毛蝶翅般抖动。   震撼一会,江怀玉在在场者恭喜的笑容,心跳剧烈,缓缓看向谢眠,“你什么时候……?”   “昨日。”谢眠剑袖黑衣,他弯着眼笑,特有的温柔贯穿他一身。他走到江怀玉身边,弯腰轻江怀玉嘴角,用心念道:   “既然弟子提出结为道侣,必然不会让师尊因如何告知长辈烦心。若是让师尊烦心,岂不是证明弟子太弱,配不上师尊?”   众目睽睽之下,江怀玉宛如被火烧,他避开轻吻,咬唇道:“这么不跟为师商量一下。”   谢眠低笑,修长手指从江怀玉手腕一寸寸下滑,扣住江怀玉手指,十指紧扣,扣得几乎没有什么缝隙。   “什么都要商量一下,那便没意思了。”   他顿了下,身后浮选黑龙虚影,收敛笑容,一字一句,认真道:   “江怀玉。”   “你听好了。”   地面破开,数颗桃花生根发芽,刹那间盛放。   明艳桃花如一抹笔墨,在玄魏宗这张宣纸上,从长明殿山脚一直晕往玄魏宗正殿,深深浅浅,色彩绚丽。   谢眠微微低头,以额头抵住江怀玉额头,他声音似乎散在六界,又或者刚从虚空而来,缓慢清冽。   “以神的名义,将我的生命、权利、地位、神力共享与你。”   “从今以后,你我荣辱同归,永不独活。”   “你——”   万籁俱寂,长风穿行于桃花间,“哗啦”一声,数以万计的桃花花瓣被长风从花萼卷离,卷上天幕,遮天蔽日。   天色仿佛一瞬间暗了下来。   谢眠神情被暗色遮掩,他缓缓说完最后几个字:“是否接受?”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更新番外和修订前文中。   感谢在2021-10-25 00:27:26~2021-10-27 23:1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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