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人是邪神这件小事》作者:山蓝鸲咕咕咕   脑子有病总不是人的攻X温柔纵容美人受   世界一鲛人篇【完结】,世界二蜂后【完结】,世界三圣子【正在写~】   世界一:鲛人   世界一   很多年后,莱茵斯才从书上了解到,原来人鱼在遇见爱情时才会决定自己的性别。   他回头看了看爱人。   奥格斯特的银发虽然几乎及地,但没人会错认他的性别。   莱茵斯回头盯着那一小片文字发呆。   “怎么了?”   人鱼的体温足够冰冷,但也许因为莱茵斯是后天被才转化成人鱼的缘故,他总要比爱人更加温暖一些。   奥格斯特用自己的尾巴卷上他的,很多时候,他表现得不像是条来自童话故事里的人鱼,而更像是条巨蟒或者其他什么怪物。   他环住莱茵斯的腰,下巴枕在他的肩上。灰蓝色的瞳眸很快找到了那些让莱茵斯不高兴的东西。   黑色的尾巴稍微有些愉悦地在莱茵斯的腿上轻拍了两下。   “这可不能怪我。”奥格斯特在莱茵斯的肩颈处蹭了蹭,“毕竟我们初见时,哥哥穿的是裙子。”   世界二:蜂后   从某一天开始,许多人都不对劲了起来。   身形高达两米的虫族缓缓低头,逡巡陆地上的一切——他们在寻找自己娇小的王。   它们明明在这个地方嗅到了甜美的气息,但当到达的时候却连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荒凉的马路上,寒风卷起落叶,这些虫族不知疲倦地搜寻着。   而此时郁斯正躲在严重景怀里,“它们走了吗?”   他声音只有轻微的一点,带着可怜的颤音。   “……还没,再等一下。”抱着他的人这样回答。   在郁斯看不到的地方,低头轻轻嗅闻着青年的发鬓,昏暗的光线下,黑瞳表面居然泛出一种诡异的蓝绿色微光,那明明是属于虫族复眼才有的状态。   如果郁斯没有被恐慌填满思维,就会察觉到一丁点的不对。在三天前,让他仓皇逃离的那个人,也曾经用这样密不透风的方式抱过他。   唯一的区别是,那个人浅笑着凑到他耳边亲了一下,然后缓慢开口却吐字清晰,“母亲。”   2021.3.26   内容标签: 恐怖 异世大陆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莱茵斯 ┃ 配角: ┃ 其它:预收在专栏~   一句话简介:大反派带着小娇妻的幸福生活。   立意:关于人类与非人类和平相处的相关事宜 第1章   莱茵斯金色的头发变得湿漉漉地贴在脸侧,浅蓝色的瞳仁沾着水汽。才十六岁的少年白得像是一小捧蔷薇花瓣,茫然又恐惧地缩在墙角。   或者是一只被猎犬逼到角落的幼兔。   但尽管这样他也死死抿着唇不愿意出声。   莱茵斯身上的布料已经被扯得差不多了,就连脚上那双灰色的靴子也被扔到了楼下。   莱茵斯羞耻地将腿贴在一起,手臂上蹭到的灰痕边缘泛着红。   他的哥哥赫博特·索克单脚踩在废弃的木板上,单手拎着已经倒空了的水壶。莱茵斯身上的水渍就来自壶里曾经装着的凉水。   这边是庄园里已经废弃的一处小屋,几十年前,在赫博特的爷爷刚刚起家时,这里也许是家族的中心,但现在,从北边连绵的山脚下开始,到远处的海滨全都是索克家族的领地。   贵族老爷盖了新的庄园,这一处仅由木头和泥灰造就的小房子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不过最近,当赫博特发现他这个女仆生出来的弟弟喜欢在这里躲着以后,这栋老家伙久违地迎来了索克家族的新继承人。   赫博特眯眼打量着伊利亚,他就比莱茵斯大两岁,但个头上却整整像是两个莱茵斯。很明显,莱茵斯那个贪财女佣母亲没有好好养育她唯一的孩子。   赫伯特慢慢蹲下来,他和很多贵族少爷一样,高大强壮,索克家族一脉相承的绿色眼睛像是两颗浸在毒液里的绿宝石那样透着恶意,“我是为你好,衣服全都湿透了,从这回去,你会被冻病的。”   最近是八月,就算赫伯特给莱茵斯留下半条裤子,莱茵斯都能自己回去。   莱茵斯把自己往后缩了点,但直角形的墙角根本没有一点遮蔽功能,只是让他沾上了更多灰尘而已。   “怎么不哭?”赫博特拧住少年的脸侧,硬生生把人拽出来,“哭啊!”   那一块牛乳般的皮肤迅速涨红,莱茵斯眼底快速蒙上一层水雾,但还是紧咬下唇一声没吭。   莱茵斯挣扎着向旁边退,双腿细弱无力地踩在赫博特身上,想要把人往外踢一点。   赫博特攥着那只踩在自己膝盖上的脚掌,猛一用力。那只脚微凉细腻,其中纤细的骨骼藏在皮肉下,几乎一捏就要断掉一样。   “不,放开,唔……”莱茵斯发出一声痛呼,终于还是出了声。   赫博特却完全没有满意,硬生生把莱茵斯的脚掌向外扭去。   “放手——唔呃!”   莱茵斯的双腿从出生时就有些不足,那些贵族小姐藏在裙子下的双腿都不如他的纤细漂亮。但那两条小东西总是很脆弱,莱茵斯甚至不能走超过一个小时,不然第二天就会痛得下不了床。   莱茵斯在七岁的时候就被公爵扔给了公爵夫人,很快赫博特就发现了自己新弟弟的小秘密。   男孩有比黄鹂还美妙的声音,比淑女还娇弱的身体。弱到甚至有些病态,这两年大概是因为年纪的增长,莱茵斯的体质已经比当初强上不少了。   可惜了,如果他能软弱一点,赫博特就会省下很多时间。   赫博特冷笑一声,“这么疼啊,看你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躲着,还以为你好了呢。”   就算莱茵斯因为身体原因厌恶阳光和运动,但为了躲避赫博特,他还是会跨越半个庄园,来到这所小房子。   莱茵斯像是条被扔在甲板上的白鱼,无力又绝望地挣扎着。但他越挣扎赫博特就攥得更用力,莱茵斯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   赫博特喜欢听他哭,也许是为了替自己母亲出气,也许就是看不惯莱茵斯。但从莱茵斯发现这一点以后,在赫博特面前,索克家金色的小黄鹂就变成了一个哑巴。   赫博特恼火地扳起莱茵斯的下巴。   今天晚上可能得睡在这里,莱茵斯抿唇想道。   “赫博特少爷——赫博特少爷!你在哪呢?”远处传来索克家仆人焦急的呼喊。   赫博特脸上一僵,才想起自己今天是要和父亲一起打猎的,在这耽误了这么久,估计下人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情。   要是换成其他事情,赫伯特还能推掉,但换成和父亲打猎就不可能了。要是去晚了说不定还会被训一顿。   赫博特沉沉看着莱茵斯,思考要不要放过他。露骨恶心的目光犹如实质,让莱茵斯几乎作呕。   赫博特从他已经出现淤青的脚踝向上,看到莱茵斯纤细的手臂,再到隐没在阴影里的某些地方。   贵族老爷们对于男妓的喜好并不低于那些女人,索克家族的族长更是。赫博特对那些用在他们身上的花招从小耳濡目染。   他咧嘴笑了下,“我亲爱的莱茵斯,我才想起来,这里好像没有其他的衣服了吧。”   这里当然没有。   有轻薄冰凉的东西被赫博特扔在了莱茵斯的身上。   是条丝绸质地的朱红色长裙。   不知道是赫博特的哪个情人留下的,还带着玫瑰的芳香。   莱茵就像是碰到了什么通红的烙铁那样躲开,他知道赫博特想要做什么。   他只是想逼莱茵斯自己穿上这件女士长裙而已,然后好整以暇地等在庄园门口,大声嘲笑莱茵斯的恶心。   这种事情,赫博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外面的仆人又叫了一声,应该真的很紧急,年轻的男仆已经哭了出来。   赫博特厌恶地向后看了一眼,将搭在破旧木条上的皮手套拿走。   ……   直到很久以后,莱茵斯才缓缓地松了口气。他用瓷白的手臂撑着地面,却没有支撑他自己站起来的力气。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被丢弃在路边的雏鸟,莱茵斯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但他没有办法。   从出生开始,他就是这样虚弱而娇嫩的,虽然他的母亲用这两个词爱怜地形容他,但莱茵斯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废物而已。   一个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的多余存在。   这幅身体仿佛就是神在告诉他,即使你降生在世上,也不会得到一点怜惜。   莱茵斯感觉眼角有些发涨,他在埋怨自己。但最终,他还是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那条朱红色的绸缎长裙落在地上,像是一摊浓稠的血液。   莱茵斯用力闭了闭眼睛。   吊带的设计领口很靠下,完完全全将他纤细的颈项、锁骨以及小半片胸口露在外面。像是个偷偷穿上**内衣的少女。   莱茵斯长相本身就偏清丽,公爵老爷在他脸上唯一留下的痕迹是他足够白皙的皮肤,而五官体态则完全继承了他的母亲。   柔软的布料完完全全覆盖在他的身体上,仿佛另外一层皮一样。妇人小姐大概会很喜欢这种材质,但莱茵斯只觉得自己像是什么都没有穿一样。   从小屋到索克家族的庄园,有整整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等到了庄园外面,莱茵斯总会有办法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溜进自己的房间。   只要他能在赫伯特之前赶回去……   这样想着,莱茵斯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壁向老旧的木质楼梯走去,每次落脚都会使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也许在下一秒,他们就会因为不堪重负而折断,像极了疲惫不堪的莱茵斯。   小屋外是一片连着树林的灌木丛,这个季节,它们已经长出了新叶。这些带着锯齿的叶子,总会在莱茵斯的腿上留下些红痕。   他向溪流所在的地方走去,那一片的草地没有灌木,也更令他舒适。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左脚,刚才被握住的地方已经泛起青红。不用多久,这些地方就会从青红变成青黑,然后肿起来,大概要三天才能好。   如果他还要回去,就必须趁着现在。其实如果能选的话,莱茵斯当然想要留在木房子里,但这边晚上会有狼过来觅食。   ……   莱茵斯抿唇将朱红色的丝绸裙子向上拉了一点,但裙子是高开叉的,这样一下他两条白皙修长的腿就完完全全地露在了外面。   难堪又带着种说不出来的青涩引诱。   好在这一片并没有人在看着他,不然莱茵斯除了脚以外还有其他地方会受伤。   莱茵斯尽量让自己走得快一点,八月的阳光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得炽烈,莱茵斯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被晒得稍微有些发粉。   再这样被晒一个小时的话,他就会被晒伤,严重些晚上还会发烧。   莱茵斯稍微有些迟疑,离索克家住宅至少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莱茵斯想着。   在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看来,莱茵斯身上的很多特制仿佛都是为让人亵玩他而生的。虚弱又美丽,稍微受点痛就能红一片,如果再被逼出一点哭腔就更好了。   但这些都是他母亲因为怀孕时身体虚弱带来的天生“残疾”,而且是无法医治的那种。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莱茵斯向着河滩边的草坪走去,那里有一排高大的橡树,罩下的阴凉足够他暂时休息了。   就在这时,莱茵斯突然捂了下胸口。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心悸陡然传来。   ——与此同时,和索克家族隔着一道海峡的皇都,某处行宫中正经历一场混乱。   “东西呢?”   “……在这里。”全身上下罩着黑色袍子的研究员将一个水晶池从一地废墟中搬出来。   浑浊的液体中,晃晃荡荡地沉浮着一块……肉?   袍子上多了些环纹的领头人立刻走上来查看,面色铁青,“这里就找到了这一块?”   研究员有些惶恐,“是,加在一起一共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标本。幸好我们之前几乎切下了祂的一半。”   “该死!”领头人突然垂了一下石质窗台。   他们站着的地方足够隐蔽,就算是在皇都中生活了半辈子的贵族也大概率不知道这处行宫。研究员的身后,池水中空空荡荡,到处是翻倒的试管报告。   几百个同样穿着的研究员脚步匆匆,脸色如出一辙的苍白。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在废墟中寻找还能用得上的东西。   “欧珀恩阁下……”片刻之后,领头人身边的研究员声线有些颤抖,“所以祂醒了对吗?那我们会不会……祂会回来杀死我们的对吗?”   ……   “不一定。”   欧珀恩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手帕,“祂被我们切掉了至少一半,按照记载,在这段时间里,祂会成为幼年形态重新生长。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带一下预收:《这辈子不玩攻略游戏了》   切片疯批攻X温和颜控海王受   顾锦这辈子都没想过,他会穿进无下限的攻略游戏里。   当初打游戏的时候:   顾锦:“这不就是小妈嘛,香死了香死了,就要男妈妈。”   粉丝:“冲冲冲!”   顾锦:“小狼狗肯定要,这腹肌我要用鼻尖蹭。”   粉丝:“贴!给我贴!”   顾锦:“我知道我已经有两个宝贝了,但高岭之花不能不采。”   粉丝:“采!要看翻车小黑屋!”   反正是游戏,顾锦怎么刺激怎么来,在快乐的边缘大鹏展翅。   两个月后,游戏系统:“尊敬的玩家顾锦,请按照您选择的剧本走完剧情,若剧情崩塌则永远不能回到现实哦~”   顾锦看着面前帮他穿袜子的洛安,眼镜链在他脸侧微微摇晃。   “阿锦,”洛安抬头,手指摩挲着他的脚踝,“这里为什么有痕迹。”   因为前两天被狗子咬过。   外面粉丝的应援铺天盖地,睫毛上沾着亮片的大明星捏着他给的戒指转了个圈。   “哥,这好像不是我的尺寸。”   确实,这是买给别人的。   眉眼清浅的大佬单手支着头看文件,车外风景飞速后退,看上去并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顾锦:猫猫摊摊 jpg.   “顾锦。”   顾锦:ovo嗯?   “拍卖行说你买了一块古董表。”高岭之花不动声色地翻了一页,“是给我的吗?”   不,它现在正在洛安手上戴着! 第2章   莱茵斯迟疑地靠近那片被压倒的草丛,正值八月,河滩边的草丛生长得极为茂密,所以坍塌下去的那片即使在远处也能看见。   那是一个……小孩子吗?   在公爵府的很多人眼里,莱茵斯总是冷冷淡淡的。作为公爵的私生子,所有因为他的长相不自觉上前亲近一些的侍从女仆,都会被公爵夫人狠狠责罚。   她是皇都远嫁来联姻的贵女,能容忍丈夫的私生子活在自己眼皮底下已经是天大的善良了。更别提看着莱茵斯在公爵府里天天快快乐乐地活着。   所以莱茵斯在公爵府里过得越凄惨,她就越高兴。   这些年下来,小莱茵斯与其他人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久而久之,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眼中,公爵府那个漂漂亮亮的私生子性子冷淡的传闻就在府中上下传了开来。   但事实上,莱茵斯其实很心软。   他自己是被丢下的多余孩子,也习惯亲近其他柔柔软软的小生物。他连公爵府中猫猫的乞食都不会拒绝,更何况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重伤的小孩子。   莱茵斯在他面前蹲下,朱红色的丝绸裙摆一下子就落到地上,那颜色仿佛和血液融为一体。   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立刻暴露在阳光下的光洁双腿,里面空空荡荡,甚至能感觉到薄薄一层布料下坚韧的茎叶。   即使莱茵斯有些不适地将裙摆扯了又扯,也只是让领口的衣服更加朝下而已   如果这里是皇都外的郊区,他这个样子大概会被误以为是故意摆姿势勾引少爷们的流莺。会有些为难地应从要求,将收下的纸币夹进袜圈的那种。   没有人会过来的,莱茵斯在心中安慰自己,更何况怀里的小孩子看起来奄奄一息。   浓绿的草茎上沾到的血液已经干成血痂,莱茵斯把他抱起来的时候,能清晰听见草茎被扯断的声音。   这里是索克家狩猎的地方,连豺狼和野猪都很常见,这孩子可能是附近农庄迷路过来的。   这孩子看起来顶多十岁的样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鱼鳞般散落在四肢,伤口的样子非常奇怪——仿佛是从内部裂开的一般。   不是刀伤、咬痕或者是其他任何一种常见的伤口,莱茵斯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   昨天晚上,血肉模糊到完全分辨不出种族的生物爬上河滩,祂从遥远的海峡彼岸漂流过来,能到这里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胸腔处的骨骼支起才长好的半透明薄膜,月光下,血红色的心脏在一下一下地鼓动跳跃。目光朝下,腹腔里全都是半消化状态的鱼尸。   祂蜷缩起来,骨骼缓慢地发出一声闷响,自此开始,从头颅、颈椎、肋骨,所有的骨骼都开始收缩折叠。   如果有人类在一旁看着,一定会被这宛如妖魔降临的恐怖场景吓呆。   但唯一注视这幕的只有一条误入的野兔。   很奇怪,明明天性食素的它仿佛被什么东西蛊惑了,这只单纯柔软的小东西突然嗅到了一股极其诱人的香气——来自那团血肉。   所以它一蹦一跳地靠近。   下一刻,尖利的指骨直接刺透了它的颅骨……   下一刻,一只冰冷的手握上莱茵斯修长纤细的颈项,那一瞬间带来的压迫感,让莱茵斯僵在原地。   祂看着面前的生物,手底下的皮肤细腻柔软,最昂贵的天鹅绒都没有这样的质感。薄薄一层皮肤下,鲜活温热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   鲛人储存毒液的囊袋在他两边颈侧靠近下颔的位置缓缓填满,祂能感受到莱茵斯身体传来的热量。   这代表了充足的营养,刚好是现在的祂所需要的。   “……是弄疼你了么?”   莱茵斯并不觉得那只只能握住他一半颈项的小手会有多危险,只是轻声哄着帮小孩拍背,“对不起啊,我轻一点。”   他只要像是现在这样略微放软声线,就会很像是撒娇。   如果他愿意用这样的声音和赫伯特交流,小莱茵斯在索克家的日子大概会好过不少。   正当莱茵斯打算舀些水来帮这小孩清理伤口的时候,那只手突然移到了他的肩膀上。   紧接着,祂借力攀附而上,一秒都没有的时间,莱茵斯就和一双冰一样的暗蓝色眼瞳对上。   ……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孩子啊,即使年纪尚幼,但眉眼五官中的凌厉已经足够窥见。   莱茵斯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人,他不知道为什么,稍微有一点点……被吓到了。   总感觉这孩子像是想要咬他一口一样。   那双无机质的蓝色眼瞳就这么盯了莱茵斯一会,祂突然向前凑了一点。   莱茵斯下意识抿唇向后靠去,后背立刻抵上粗壮的树干。他这才想起刚才为了不被阳光晒到,他将两人都搬到了树荫底下。   所以莱茵斯现在想要向后躲都没有空间。   ……不过,应该也不会有事的吧,我在想什么呢。   莱茵斯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避让的动作有多可笑,一个重伤的小孩子而已。   大概是之前惊吓过度,现在才回有这么强的戒备心。   “你……”   冰凉的鼻尖突然碰到了他的唇瓣。   祂就像是传说中所有海妖对人类做的那样,双手攀上无辜祭品的肩膀,将自己向上拉了一点。   然后在莱茵斯微张的唇瓣处仔细嗅闻他呼出的气息。   就像是狼崽子永远无法像是幼犬那样掩盖自己即将伸长的犬齿,属于深海之下顶级掠食者的压迫感,即使身体仍是幼年期,也无法遮蔽。   莱茵斯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抱着孩子的手在微微战栗,连雪白的脚趾就蜷缩起来夹住一根草茎。   “……你在做什么?”   他开始想要把这个孩子扔下去了。   但祂根本不在意猎物是怎么想的,就算他现在的身体残破到只能维持移动,捕捉一个人类还是轻而易举的。   但问题是,抱着祂的这个人,似乎在散发出一种非常甜美的气息。   甜美到让祂有筑巢冲动的气息。   只是靠着呼吸倾泄出来的一点,祂稍微有些没办法判断。   所以他咬上了莱茵斯的唇瓣。   “唔!”   小孩细而薄的齿尖立刻就刺破了那一小块皮肤,天生怕痛的莱茵斯几乎是瞬间就被逼红了眼眶。   紧接着小小的伤口就被冰了一下。   祂咬自己还不够,居然还伸舌头在上面舔了一下。   !   莱茵斯捂住下唇手脚并用地朝旁边挪了一段,眼泪汪汪地看着地上抬头望着他的小孩子。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可能都得在祂头上抽一耳光。但莱茵斯大概是从来就没有反抗这个概念,他总是很虚弱,反抗不仅伤不到别人,还会让自己更痛一点。   所以他委屈地茫然了一会,低声“你怎么这样啊……”   仿佛某人对他做的事情,比咬一口要严重无数倍一样。   祂用才长好的双臂支撑起身体,藏在嘴里的舌尖微微顶向上颚,将那一点血液摄入鲛人特有的犁鼻器中——   这是一条银尾。   即使人类的气息足够强烈,那一点点深藏于基因深处的甜香还是轻而易举地被捕捉到了。   真可怜。   祂注视着莱茵斯,从他青红的左脚到精致的脚踝,人类纤细修长的双腿露在深色的丝绸长裙外面,大概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把他折断。   刚才挣扎着远离他,让这条裙子作为“衣服”的作用更加薄弱。现在的莱茵斯看起来就像是一块被装饰好的小糕点,不慎被人落在了草坪和是哪个一样。   没有鲛人坚硬的鳞片保护,毒囊萎缩,牙齿也是钝的。连本该出现在腰际和手肘处的骨刺都不见踪影。   柔柔软软的,谁都能上去逗弄一下。   人类并没有养好他,祂想道。   如果没有祂发现的话,这条银尾将会在十八岁成年那天,因为人类的躯体和骤然转化的鲛人尾无法兼容,最终惨死。   真可怜。   但这样挺好的,银尾即使在鲛人中扮演的是繁衍者的角色,但它们终究是人鱼。只是相比黑尾的暴戾嗜血,其他杂色鲛人不一而同的残忍更加清冷些而已。   它们不喜欢被伴侣圈在巢穴里,不喜欢每时每刻都被灌满。仿佛和整个族群各个不入。   但相对的,身为雄性的黑尾总有无穷的占有欲,它们连食物和领地都不允许其他人的窥视。如果可以,在巢穴存在的海域,最好是一片虚无。   只有祂和自己的伴侣就好了。   莱茵斯喉咙动了动,他看见刚才被自己扔到草坪上的小孩子朝这边爬来,身下压过的草叶立刻被鲜血染成另外一种不祥的颜色。   “你别过来,你……”   他没办法,只能向前靠近一点,“你身上有伤啊。”   祂侧头贴上莱茵斯的掌心,像是讨好又像是安抚地蹭了蹭,大概是在为自己刚才的举动道歉。   这个年纪的小孩,确实应该懂愧疚了。   仔细想想,他也是被吓坏了,才会下意识攻击陌生人的吧……   莱茵斯心软了一点,轻声和祂商量,“那你不能再咬我了。” 第3章   皇都研究院中的报告显示,一周前的八月三日,帝国首席炼金师欧珀恩殿下在大陆东南岸沿海使用古老的召唤术打开通向海底深渊的通道。   三天之后,他与一条上半身为正常人类男性,而下半身则为9.84英尺的黑尾鲛人一同被冲上南海岸。   直到传说中的生物真正出现在人类面前,他们才知道所有祖先记载于书册的传闻皆为真实。   鲛人骨可制刀刃,破金如泥。鲛人鳞可制珠宝,青春永驻。而其中最让人垂涎的,则是那句“食肉者长生”。   人类的贪婪很多时候会压过恐惧,母亲在婴儿小的时候都会教他们不要吃来历不明的食物,很可惜,在这件事情上,所有人都没记住这句告诫。   鲛人太美丽了,而长生又太过诱人。   欧珀恩得到人鱼的事情一夜之间传遍皇都上层,所有得到消息的贵族和皇族都想要分一杯羹。   不到一周的时间,宛若天神的沉睡人鱼几乎被切成了一具骨架。要不是炼金师欧珀恩殿下阻拦,大概连勉强维持生命的血肉都留不下来。   等这些被狂喜冲昏了头脑的贵族冷静下来,才稍微感觉到了一点后怕。   长生这种东西最是不好验证,吃了肉的最大年纪不过八十多岁的贵族老爷,好好保养再活十来年不成问题。   更何况长生又不是不死,也不可能说为了验证给自己一刀。   就算是现在在全国寻找近百岁的老人来验证,也不能直接出结果。谁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消息会不会走漏,会不会引起别国注意。   最重要的是,黑尾人鱼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就是昏迷状态。现在又被切成这样,万一自己没有吃之前,人鱼就死了可怎么办。   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几乎整个皇都的统治阶级都喝下了那一碗雪白的鲜美汤汁。   肯利将军有些艰难地从马车里挤出来,近三百斤的肥肉对于按照规制打造的马车门来说还是有点吃力。   底下两个侍从忙伸手去扶他,生怕甩着了这位皇都战神。   “好好……谢谢。”肯利手上没轻没重地拍了拍其中一个侍从的肩膀,顺手将帽子递给另外一人,才摇摇晃晃地朝行宫里走去。   要不是欧珀恩找人来催他,怕是只有皇帝才能将肯利将军从酒馆里拉出来。   走廊上的研究员这两天都有些战战兢兢。   肯利被酒精熏红的一张脸怼到某个研究员面前,酒气喷了人满脸,“欧珀恩呢?”   “先生,哦将军,阁下在二楼的会客室等您。”   肯利“嗯嗯”了两声,一把推开他朝前走。   身后十来个侍从忙快步跟上。   “欧珀恩这小子还是这样。”肯利咧着嘴对身后人大声说道,整条走廊都是他醉醺醺的声音,“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要不是有我,他哪能成什么首席炼金师!”   明明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肯利一点都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言语中对欧珀恩的轻蔑丝毫不带掩饰。   侍从也不敢拦他,忙出声迎合。   果果也有人怕惹祸上身,忙假笑了上前两步,“将军,欧珀恩阁下可是受到了皇室的嘉奖。这次也许是真的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又是‘研究’上的变故呗哈哈哈哈哈哈,要我说,那东西一直就在那里,他不过是发现了而已……”   “凯西·肯利。”   一瞬间,一楼走廊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跟在肯利周围的侍从和行色匆匆的研究员一齐低下头,只有肯利将军醉眼朦胧地看向二楼楼梯尽头。   落地的玻璃窗下,带着单边眼镜的研究员站在那里,穿着一身不同往常的纯白修金纹法袍,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下方。   他一字一顿,“你还能再多说几句。”   肯利被他这一眼盯得酒醒了大半,行宫里的这些研究员都被下了诅咒,不能将鲛人的事情说出去。   而肯利带来的侍从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毕竟改变生死界限这种事情,能引起多大的动乱都有可能。而他刚才居然嘴上一时没有注意……   肯利将军低头摸了下鼻子,低着头走上楼梯。   他身后的侍从正想跟上,后心猝然一阵剧痛。   他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仰面倒下。   “啧啧,你手底下的人看着话不多,动手倒是很利索。”肯利随便找了个话题活跃气氛,但前面的欧珀恩脚下半分没停,径直超前走去。   肯利也不是什么能看人脸色的人,当即就有些不高兴。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不是大事不要叫我,小爱丽丝还在床上等我。”   欧珀恩狠狠推开会客室的大门,等肯利一挤进来就猛地甩上。   重达上百斤的雕花鎏金大门发出了恐怖的闷响。   肯利全身被吓地一颤,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一双小眼睛凶恶地瞪了起来,“欧珀恩!你是什么意思?!”   雪白法袍下摆在空中一划,“为什么没有通过我的申请?”   空气乍然安静。   两人都知道欧珀恩问的是什么事情。   两天前肯利是听说行宫这边出了点事情,刚晚上欧珀恩就派人找他借军队。欧珀恩那天也是醉的,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欧珀恩要是要少一点还好,欧珀恩一开口就要一万人。   国家已经很久都没有打仗了,虽然还养着军队,但每年拨款下来的军费一大半都被他们这些上层揣进口袋里。在私下,二十万的军队连年缩减,皇都已经没有能调给欧珀恩的多余军队了。   更何况,调动军队是要给军费的,这笔钱还不是要他出。   肯利佯装恼火地摆了摆手,“什么事情需要那么多人,我看你真是疯了。”   欧珀恩缓缓眯起眼睛,“那条鲛人,跑了。”   “什么?”肯利陡然一惊,“它不是被你削成一副骨头架子了吗?”   欧珀恩不说话,琥珀色的眼瞳仿佛在某种爬行类冷血动物的竖瞳一般盯着肯利。   “……跑了就跑了。”肯利嘟囔,自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半死不活的,说不定就在哪里干死了。”   他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说不定等我们找到它尸体的时候已经是条鱼干了,皇都会有多少姑娘愿意收藏‘人鱼王子’的标本?”   一百多平米的宽阔会客室内,肯利将军自顾自笑了一会,才发现面前的人没有跟着他一起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   “冷静点,阁下。”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听不出尊重只有阴阳怪气的讽刺,“一条鱼就把您吓成这样啦。”   “我说过祂根本就不是什么鲛人。”   欧珀恩的眼里仿佛封着一团冷色的火焰,他站在肯利面前,遮下一片阴影,“您是在床上把脑子也射出来了吗?”   肯利见他是真生气了,心下略微有些瑟缩,但面上还是强行维持强硬,“不都一样,一架鱼骨头能翻出什么风浪……”   欧珀恩:“近千年前,鲛人族几乎遍布整个海域。当时沿海根本不存在人类的城池,因为鲛人在捕猎时的尖啸能轻易震碎我们的内脏,在偶尔食物短缺的时候,甚至能短暂地上岸捕捉猎物。   人类最坚固的轮船也无法抗住他们的利爪,在一些记载中,鲛人甚至有掀起海啸的能力。   他们那个时候,是深海中的无冕之王。残留下来的记载,全都来自炼金师或者是巫师。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现在都消失了吗?”   他停顿了两秒,给足肯利迟钝脑髓转动所需的时间。   “因为在千年前的某一天,鲛人族的祭祀召唤出了他们的神。   但这是一个陷阱,是那个时候我们伟大的先辈炼金师设下的陷阱。人类越来越多,我们需要更多的领地繁衍,而有些炼金师发现鲛人能在岸上生存的时间越来越长,长此以往下去,先辈怀疑他们会真的在陆地上定居。   彼时,人类将再也没有一点生存的空间。”   肯利呆愣愣地看着他。   “所以那些炼金师将一种召唤邪神的阵法伪装成上古鲛人留下的文明,让祭祀以为,那是向他们伟大的海洋之神祷告所用的仪式。”   二楼安安静静,在最近愈发暴躁的院长威压下,没人敢上来。   欧珀恩眼底仿佛映出二十年前,他独自翻开那本破旧的笔记时,上面蝌蚪样的古老文字。   千年前祖先为了生存所记下的阴谋,决定了两个族群未来的命运。   “一夜之间,整片海洋的鲛人销声匿迹,你该知道的,沉睡了许久的神明需要食物。”   他看着肯利,缓慢地说道,“巨量的食物。”   “这就是为什么,鲛人现在已经成为传说,而人类的海洋文明从千年前才刚刚起步。”   “所以,那条黑色的鲛人是漏网之鱼?”某种来自本能的战栗让肯利口腔有些干燥,他总感觉自己站在一片浓黑的真相之前,但碍于智商,他想不出来其他可能。   欧珀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是我第三次说了肯利将军,祂不是鲛人。那是吞下了古神神格的祭祀。   在察觉到人类的骗局后,鲛人祭祀的话曾响在所有炼金师的耳边,祂将以血肉同化神格,待祂重临之时,就是人类灭族之日。”   肯利嘴唇蠕动,滕然间暴怒,“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为什么不说!”   他想起欧珀恩给他端上的鲛人肉汤,只觉胃中冰冷一片,像是有什么粘腻的活物在蠕动一般。   他到底吃了什么?要杀死整个人类族群的鲛人到底会怎么样对待他?   “我说过。”欧珀恩淡淡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   “在我上学的时候,在我给你们这些贵族当侍从的时候。”   肯利全身一僵,贵族的少爷在入学时都会买几个侍从伺候。当时的欧珀恩就是炼金协会派来的。   没人喜欢这个每天阴着一张脸自言自语的瘦小男孩,说些什么“回归”“除掉”。   有时候他们听烦了,索性就把他绑哪里打一顿。反正就算是炼金师,也不过是一个平民,打了就打了。   肯利脸上的表情扭曲,“你是在报复吗?欧珀恩,别忘了是我一路支持你,才给了你现在的荣耀。”   死亡如影随形,而人类还是改不了一如既往的傲慢。   “所以呢?你想要现在把我扔进牢狱里吗?然后带着你的小爱丽丝一起等死,等着那条恶心的鲛人伤好之后,把你们都吞吃入腹?”欧珀恩讽刺道。   肯利脸色难看地像是个死人,“你,不会在骗我吧。现在皇帝皇后还有几位皇子都吃了,你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因为我要你们所有人都听话,我要提前杀了祂。”   欧珀恩冷静地回答,“你知道祂为什么一开始任由我们割肉吗?因为按照记载,祂至少还有七百年才会彻底苏醒,如果不是我发现了笔记,等祂苏醒那天,整个大陆都会被海水淹没。   所以我才提前打开了‘门’,在祂最虚弱的时候下手。”   “现在大家都吃了肉,虽然不知道会怎么样。”他笑了一声,“但我们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所以肯利将军,我现在需要一万人彻底搜查整条海岸,包括海峡对面的地方,你会给我的,对吧。”   -------------------------------------   莱茵斯顺着无人的小路溜进院子。   “你怎么穿成这样?”女孩子好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他整个人吓得顿在原地。   来人跨过半人多高的草丛跑到他面前,女仆蒂娜朝他笑,“是我,吓到你了?”   蒂娜其实没有恶意,索克家的主人个顶个的装,只有这个小少爷又漂亮又羞涩。她稍微调笑两句就会脸红,而且身体不好,看起来更像是个小姐。   蒂娜的目光在莱茵斯裸露出来的雪白肩背上划过,然后向上仔细打量他,“真好看,你是把夫人的裙子偷出来自己穿了?”   “没有。”   莱茵斯向后退了一步,不安地将领口向上拉了点,又羞耻地扯住已经撕到大腿根的裙摆。   蒂娜特别没正形地吹了声口哨,也不知道是和村里哪个流氓学的,   “不对,夫人才没有这种衣服。你不会是从那些站街女的床上偷的吧,哈哈哈哈哈。”   农户出来的,即使是女孩子,也在酒鬼流氓的磨练下学了一嘴。   莱茵斯从耳尖开始红,差一点点就红到了眼睑。   就像是一只被迫拉开翅膀展示小绒毛的白鸟。   好在蒂娜也不是特别恶劣的人,调侃了两句就收住,“不过你怎么在这啊早上又出去了?”   她其实能猜到莱茵斯这身是怎么回事了,毕竟经常注意小少爷动向的她,可比一般女仆都要清楚赫伯特是个什么秉性。   莱茵斯大概是因为窘迫,垂眸没看她,“嗯,去了一趟小木屋。”   他们两平时的交流就是这样,莱茵斯的话不多。   但今天稍微有些改变,莱茵斯垂下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然后抬起和蒂娜对上目光。   阳光下,水蓝色的瞳仁带上了一点金色,浅海一样的颜色,漂亮得动人。   “你待会能不能,拿一点面包给我。”   蒂娜“嗯?”了一声。   她在厨房帮忙,一个大家族中,多出来的东西总是不少。虽然家规严格残酷,但从中钻漏子的仆人一直不缺。   莱茵斯声音带着轻而软的恳求,“我……有点饿。嗯,我可以付报酬的……”   “你说话一直这个调子吗?”蒂娜觉得有趣似的晃动了一下身体,学着莱茵斯的样子嗯呐嗯呐了几声,然后笑起来。   她的举动一直都算不上有教养,但莱茵斯分得清善恶,而且他脾气其实很软。   金发少年摇了摇头,“好像是因为我的身体,天生就是这样。”   鸟儿一样,还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娇,蒂娜想道。   难怪赫伯特会天天缠着自己的弟弟,好在上面有老爷和夫人压着,要不然莱茵斯早被绑到床上去了。   “不用你付钱,”她大方地一摆手,“待会就给你送去。”   说完她转身就走。   直到目送女仆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莱茵斯猜松了口气。   他转身看向藏在圆木栅栏后的小孩,他其实没比莱茵斯矮多少,刚才藏着的时候得蹲下。   “我带你回去好不好?”莱茵斯低声问他,“这边晚上会有狗,外面不安全。”   这孩子好像不会说话,莱茵斯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自己的话。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一点点的奇怪。   莱茵斯裙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又为了行走方便,把下摆撕掉了不少。站着时当然看不见,但刚才祂藏在圆木栅栏之后,某些东西当然就能看见了。   如果祂没有理解错的话,这条银尾在人类中是男性吗?   那可能会吃一点苦头了。   如果是女性还好,子宫直接转化为孕囊,不会太痛。但人类的男性是没有子宫的,他的小腹处会生长出一小片组织,然后缓缓增大,接着连接开拓入口。   硬生生在身体中多出一个器官,他会被涨到哭的吧。   每一次的鱼尾摆动都会牵扯到,蜷缩在巢穴里安静等伴侣回来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那他会把巢穴里铺软一点。   当然,如果莱茵斯没有穿裙子的话,也许在未来短暂作为人类的时候,祂还可以让莱茵斯轻松一点。   但现在祂已经分化完成了。   真可怜。   可惜银尾一向如此。 第4章   蒂娜到莱茵斯房间的时候,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把裙子脱下来,放了坚果和葡萄干的白面包大概两只手掌大小,被她递给莱茵斯的时候还带着点温热。   “你要是回来晚一点就没有了。”蒂娜脸上带着骄傲,“今天老爷夫人还有少爷都出去了,难得能吃点好的。”   莱茵斯抿唇朝她笑了一下,小声道谢。   皙白的手指尖攀在木门边缘,只露出大半张脸看她,有种含羞带怯的娇软。   莱茵斯可比她漂亮多了,蒂娜漫无边际地想,说不定就是私生女为了保护自己不受村里那些恶心的男人骚扰,不得不穿上男装什么的。   她总感觉那些古老长短里的浪漫情节都能往莱茵斯身上套,精灵天使,与命运抗争的公主或者是祭祀,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可以。   谁会不喜欢脾气好又娇娇弱弱的大美人呢,蒂娜像是个小流氓一样撑住门框,“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才帮你拿了面包诶。”   莱茵斯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脸侧,“不行……”   蒂娜挑眉,看出了莱茵斯的古怪,作势要推门。   莱茵斯忙双手攥住边框,蒂娜轻轻楚楚听见他小声呜咽了一下。   “真的不行,蒂娜。”莱茵斯力气甚至还没有她大,只能两只手控制住门板,蔚蓝的眼底有那么一点慌张和恳求。   “……我在换衣服的。”他目光不敢和蒂娜对视。   莱茵斯没有在换衣服,不过也差不多了。赫伯特不知道是从哪里找的裙子,他不得其法地扯了两下,肩带居然断了一根。   本身就是故意设计给流莺的款式,眼看着半边雪白的胸背就露在了外面。   但莱茵斯怕蒂娜拿着面包在外面等会被过往的仆人抓到,又不得不赶紧来开门。   刚才还好一点,他还能用手刷着,现在一松之下,甚至连另外一边也滑了下来勾在手肘上。垂坠感极好的朱红色布料堆叠在腰际,显得腰臀连接处更翘。   也就是说,莱茵斯现在近乎赤|裸地狼狈站在蒂娜面前,只隔着一道门。   但凡换成任何一个力气大一点的男仆,都能将门撞开。   像是掰开白贝的壳一样。   莱茵斯其实很信任蒂娜,他从未在这个姑娘身上察觉到恶意,像是赫伯特那种粘腻的,或者是公爵夫人那种狠毒的恶意。   想到蒂娜明明是帮了自己,却没有得到一点好处,甚至自己连让人进房间都不肯,心下就有些愧疚。   “下一次好不好?”他小声请求,“可以吗?”   ……   蒂娜:“宝贝,你真是……”   她笑了一下,然后看着莱茵斯因为她那一声宝贝变得更红了一点的耳尖,顺手捏了一下。   要不是她确定莱茵斯真的是单纯地说下次感谢的事情,就这种语气,谁都会误会。   没有母亲在身边教真不行,蒂娜握住门把,“好了小少爷,换衣服吧。可别用这种语气和外面的醉汉说哦,你会被他们抱进小巷子艹|死的。”   “……什么?”莱茵斯茫然地看着合上的门 。   耳尖的热意还未退却,他一手揪在领口不让衣服下滑,一手拿着盘子转身——   比沙发稍微高出一点的小孩站在浴室外,用那双比他深了几个度的暗蓝色眼珠盯着莱茵斯。   浴室才被用过,但没有氤氲的水雾。莱茵斯不能让仆人烧热水,好在现在是夏天,用冷水洗澡也没什么。   小孩子白得吓人,不是莱茵斯这种奶油一般,带着柔软香甜的白色,而是死人的苍白。   病态、虚弱,带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他站在那里,脚下湿哒哒地聚集了一小块水。四肢躯干到脸上,到处是裂隙一般的血红色伤口,就像是被分尸以后又粘合起来的尸体。   或者是某种生长于阴暗的苍白菌类。   即使他的五官,甚至是躯体比例都称得上完美,像是美术馆按照年龄收敛的石膏像一样,但这只是让小孩子看起来更加诡异。   八月的盛夏,莱茵斯房间窗外,浓绿的野生灌木恣意生长,蝉鸣不觉,细小的浅紫色小花开的到处都是。   而房间里,只是因为这个小孩子的存在,仿佛温度都下降了一些。   ……   莱茵斯承认他被吓到了。   十六年作为人类的天性让他对残破不堪的小孩子下意识察觉到古怪因此排斥,而另一方面,血脉中属于银尾的那部分则在疯狂地提醒莱茵斯远离。   你知道靠近以后的下场吗?   人鱼并不适合交尾的身体会被完完全全打开,从来没有见过光的内里被带着毒腺的利爪按住,连瑟缩都不被允许,只能完完全全地放弃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直到另外一方满意为止。   不过这一般意味着彻底的受孕,或者是昏迷。   莱茵斯但凡能在两种本能的提醒下顺从任何一种,都不会做出今天的决定。   但小孩子再可怕又能可怕到哪里去呢?   更何况自己捡回家的这个看上去很像是得了什么先天疾病,大概从小就被虐待无视,甚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让莱茵斯轻易就想起了自己。   他有一点点愧疚……他真的有点害怕。   莱茵斯后背紧靠在门上,明明他才才是主人,现在警惕的样子倒像是不慎闯入了别人的房间。   全身都是伤的小孩子上前了两步,安静的房间里能听见他因为沾水而变得清晰的脚步声。   莱茵斯蔷薇色的唇一下抿紧了,“你别过来。”   如果是银尾,此时会下意识分泌出一种代表排斥的类神经毒素飘散开来。可能对人类还稍微有点作用,换成黑尾,无伤大雅的酥麻只会更加激起兴奋而已。   祂嗅了嗅空中,但莱茵斯还不太一样,他现在仍然是人类,空气中散着的就是极其浅淡的香。   是要将鼻尖贴在柔腻皮肤,才能嗅到的香。   祂垂下目光,“……疼……”   莱茵斯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祂的嗓子大概也受伤了,嘶嘶哑哑的,更像是某种蛇类发出的声音。   但说出的话却很可怜,祂低着头,遮住面上没什么变化的表情,“我好疼……哥哥……”   “你能……抱我……吗?”   它说得很慢,对于人类的所有语言,都来自于意识不清时那些研究员的交流。   莱茵斯:“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   他脚下忙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又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窘况,站在原地尴尬地捏着绸缎。   他低下头小声和面前的人商量,“是很疼吗?   能,让我换件衣服吗?”   祂无声地笑了。   好笨啊,这么笨的银尾,怕是直接拖回海里也不会反抗的吧。说不定还会睁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祂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戳了一下。   很奇特的感觉,仿佛祂曾经在无边的孤寂中独自沉浮了无数岁月,所有的感知都在深海中麻木冰冷。   即使是研究院中无数割伤火烫也没在他平静的神经中留下一点波动。   但莱茵斯不一样,祂突然觉得……   这个世界变得有意思起来。   祂没说话,脚下慢吞吞地靠近了两步。藏于血脉的本能总会告诉祂什么样的姿态才能让猎物最大程度地放松,所以莱茵斯没有逃离。   直到被握住大腿。   !   “你……”   “我……跟哥哥一起。”祂伪装出笨拙又胆小的样子。   莱茵斯果然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不行。”尾音软软的,也不知道在撩拨谁。   莱茵斯觉得自己很丢脸,但他确实被一个小孩子逼出了哭腔,“先放手好不好?”   好笨啊,但真可爱。   祂已经快要藏不住身体不能的兴奋了,如果莱茵斯能再仔细一点,就会从祂的耳侧发现充血的毛细血管和隐隐浮现的鳞片边缘。   祂手下似是哀求实则威胁地收紧,“为……什么……”   莱茵斯没办法跟一个十岁的小孩解释他的羞耻心,特别是他里面什么都没有穿,而朱红色的吊带裙又是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在他身上打了什么罪恶的标记一般。   最后被逼急的小银尾居然将盘子里的一块面包塞到小孩怀里,“你,吃这个。”   莱茵斯想说的是你吃面包,就放过我吧。   但祂却愿意用另外一种方式来理解这句话。不过,对于珍贵的猎物不能逼得太紧。   祂看着莱茵斯,突然很乖地松开了手,将面包抱在怀里。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莱茵斯松了口气。   “我很快就回来。”他这种说话方式更像是对着师长,而不是对着一个十岁的小孩。   莱茵斯回到自己房间,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目光。   窗外蝉鸣仍然不断,有只黑尾巴的白猫此时跳上了窗台,伸爪子向前撑开身体,非常满足地“喵~”了一声。   它是来向莱茵斯讨食的,如果没有,拜托温和漂亮的人类帮它梳理毛发也不错。   然后,它就对上了一双暗蓝色的眼瞳。   ——!   “哈——!”瞬间,白猫炸起全身的毛,将自己弓成一个可怖的模样。   两种生物隔着一段距离对峙。   祂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微微歪了下头。   白猫缓缓后退一步,如果没有必要打架,它当然会避战。   就在它有机会逃走的前一刻,琥珀色的猫眼中白色的倒影在瞬间覆盖它所有的视线。   ……   “咯吱……咯吱……”   白猫原本有机会活下来的,可惜它长了双颜色不对的眼睛。   祂面垂眸,随手掰下一块白面包擦掉嘴角留下的血,然后塞进嘴里。   ——不好吃,人类的食物还是不太适合我。   和索克家族隔着海峡的东海岸,无数穿着银甲士兵弯腰在沙地上一寸一寸地搜寻。   狂风呼啸海浪一波一波地砸在礁石上,小寄居蟹扛着壳快速躲进石头缝里,远离这一群可怕的人类。   “……把我们紧急召来就是为了挖沙子?!”   壮硕的小头目脸色也不是很好,他抬脚在说话的人身上踹了一脚,“这是将军的命令!”   那人没想到他在后面,忙讪讪应是。   等小头目走远了,身后的窃窃私语又大了起来。   其实谁都烦,八月份的东海岸,正午时分的沙粒甚至能烫到自己滚动。这种温度下闷在铁甲里,不比将人架在火炉上来得轻松。   狗肚子出来的杂种,小头目烦躁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目光尽头,欧珀恩穿着雪白的长袍隐身在树荫下,似乎是对现在的进度不太满意。   小头目仰头灌了口水,朝那边走了过去。   “……我说了要一寸一寸地找,为什么没有人下水?”欧珀恩正在质问负责人。   听听这话,小头目翻了个白眼,让人穿着铁甲下海去找,是嫌军队里剩下的人多是吧。   不过他到欧珀恩面前的时候已经带上了笑,“阁下,我是……”   欧珀恩看过来,目光极轻,他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看着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或者叶片。   小头目立刻进入正题,“我想问您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您也看到了,我们已经工作了很久,却一点成效都没有。”小头目说着说着就有些愤愤不平,“一句‘异样’可不能让我们找到东西。”   “如果是宝石金币,那就得让眼神好的小伙子来四处看看。当然,要是女人,咱们也不该在海边找是不是?”   他们都觉得欧珀恩丢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只是借着研究院的名义使唤他们而已。   小头目越想越觉得如此,落在欧珀恩身上的目光就轻蔑了点。   这个帝国,从上到下都烂透了,欧珀恩如是想到。   他冷笑一声,“你想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小头目转眼珠,“您要是不方便告知……”   “当然方便,你有知情权。”欧珀恩琥珀色的眼睛在单片镜下没有一丝温度。   小头目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凉。   “你在找魔鬼留下的痕迹,一具被吃干净的尸骨,一块鳞片,或者是其他什么能致人死地的东西。”   欧珀恩冷嗤一声,丢下这句转身就走。   “……精神病院怎么没把他抓进去。”小头目觉得自己被耍了,反应过来以后狠狠地踹了下地面上的碎石。   那边欧珀恩重新回到马车里。   肯利将军整个占据了里面一排的位置,只给欧珀恩留了外面的,“找到了吗?”   “你自己养出了什么样的废物心里应该清楚吧。”欧珀恩淡淡地回道。   ……   要不是那口鲛人汤汁的威胁太大,肯利一定会当场翻脸。   欧珀恩,“继续找,不用让他们休息。”   肯利尽量心平气和,“已经有不少中暑昏迷了。”   他现在带来的这支队伍中不少都是贵族的支系,要不是这样,也不能留在皇都安心享乐。欧珀恩这次一闹,他在其他贵族那里肯定得分出点肉。   欧珀恩,“你是想等那玩意找上门来,把我们都杀了吗?”   肯利一下子爆发,“为什么要找什么鲛人吃剩的骨头?你他妈是狗吗?还得找到点剩饭闻闻味道才能找人?!”   “因为我得知道祂苏醒到什么程度了。”   欧珀恩丝毫不让。   他像是教皇俯视信徒那样看着肯利将军。   “祂现在,很类似一条最普通的鲛人,重伤而且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见过刚出生的幼兽吗?鸟类会将自己见到的第一个生物认成母亲,而鹿在一小时内就会跳跃,这是生物的本能。   祂也一样,没有到正常的苏醒时间,还被我们割了那么多的肉。祂会像是所有幼兽那样按照本能行事。”   “祂离开研究院的时候打翻了酸液缸,我们根本找不到线索。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祂一定会回到海里。   那么现在,我要知道祂的进食方式。   鲛人有三种主要的进食方式,第一;被动地用腮过滤海水,会脱落腮片。这代表它还是幼年期,这个时期,它们一般在浅海,躲在大型海藻群中。   第二,用消化液注入猎物体内,这代表它进入生长期,深海的海面,海鸥海龟虎鲸海豚,甚至是鲨鱼都是他们的猎物。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能找到有痕迹的骨骼。届时,我们需要的是整整的炼金船。”   肯利黑着脸不说话。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肯利将军又拿出了自己那副对待客人的语气,“那第三种呢?怎么不说?”   欧珀恩敛眸给自己倒茶,“没必要,祂不可能现在就成为成年体。”   肯利一下子来了兴致,“怎么说?”   “……”欧珀恩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将肯利惹得太狠,像是皇都贵女聊流言那样说起他曾经在笔记上看见的内容。   “鲛人会一直处于成长期,直到它们遇见伴侣。”   “在成长期期间,它们是没有性别的,而两只鲛人相遇后,会用武力决定谁是上位者。   有炼金师曾经用水晶看过那个场景,败者会被压在礁石上贯穿,直到开拓出能够生长孕囊的空间为止。”   肯利大概只有葡萄大的脑子快速翻出他曾经的经历,通红的脸上露出笑来。   欧珀恩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除银尾之外的所有杂色都会这样,甚至还有已经被决定为雌性的逃脱以后,将另外一条不如它的鲛人转化为雌性,从而获得雄性的权利。”   肯利兴致勃勃,“你抓的那条是黑尾吧,怎么不是银尾。”   “因为黑尾是鲛人中最强大的存在。”   残暴嗜血,而脱离捕猎状态以后又冷酷的可怕。如果人类中也有黑尾这样的特性,那一定是暴君。   肯利:“我有点好奇,为什么银尾被排除在——它们的‘转化’体制外。你的意思银尾和其他人鱼不同,只有一种性别?”   涉及到性的话题让这位将军前所未有地好学起来,他甚至笑眯眯地喝了口朗姆酒等着欧珀恩的回答。   欧珀恩皱眉,像是在斟酌词句。   “按照记载来说,银尾确实一直属于下位……   但有炼金师认为它们其实不是鲛人。”   “鲛人存在自己的文明体系,在古老的海洋传说中,人鱼的古神在无尽的虚妄中存在了太久,所以它将自己柔软的那一部分割下来,塑造出了自己的伴侣,这就是最初的银尾。   但这样,古神的本体就是全然的恶,它喜欢血喜欢惨叫喜欢玩弄人心,渐渐的,被分出来的银尾再也无法忍受,逃离了古神。   所以按照它们的传说,所有其他颜色的鲛人都是古神的化身,而银尾自然只能处于下位。”   “有学者猜测过这是不是代表银尾其实是其他物种为了生存演变而来的,所以才和一般的鲛人不一样。”   欧珀恩想道后面的记载有些不舒服,但肯利还在催促,他只能往下说,“根据残留的水晶碎片所保留的片段来看,在转化过程上,银尾和其他鲛人的待遇也不太一样。   在鲛人这种极其崇尚血腥的种族中,似乎只有在面对银尾时才会温柔一点。   或者说是,狡猾。   首先是跟踪,就像是海豚捕捉银鳕鱼那样,将银尾逼到先前准备好的巢穴里。多数时候,它们会往周围放一些危险的海怪,逼迫银尾瑟缩地躲进洞穴里。   然后是捕捉,不过会温柔一点,它们会用谎言或者鲜嫩的猎物安抚银尾的情绪。这个过程会持续很久,在这方面,它们的耐心多得吓人。”   “只要银尾表现出软化,或者想要逃跑,这其中的哪一种都行。它们就会被坚韧的海草捆在礁石中,长达数月的时间里,那一片都不会再有银色尾巴的踪影。   当然,如果孕囊被卵塞满的银尾一定要出来逛逛的话,那可能在某块礁石后面,就会出现一团没有完全孵化的鲛人卵。   鲛人并不在意后代,但清空了孕囊以后,就可以下一轮的受孕了。”   欧珀恩冷冷说完,看向肯利将军,“还满意古代炼金师的记载吗?”   肯利举起酒杯醉醺醺地笑,“如果银尾是金发的小婊|子我会更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没有排雷,攻是属于混沌邪恶的那一方,别指着他能有什么三观啊善心啊之类的。就要疯批配小美人~   然后我最近在旅游,更新时间不太稳定,废咕落泪 第5章   今天东南海岸无风小雨,比起前两天已经好了很多。   在欧珀恩的要求下,皇都的士兵已经将整个东岸都搜寻了一遍,渐渐移向东南海岸。但还是一无所获。   “你确定它真会留下痕迹?”肯利烦躁地问。   鲛人失踪的消息被欧珀恩捂得严严实实,皇族沉溺享乐,下面的人就更不必说了。   军队大肆搜寻海岸的事情被许多人当成了饭后的闲谈,在无数种猜测中达成了一致的观点——欧珀恩一定是弄丢了什么珠宝。   说不定是哪位贵妇人给他的,见不得人呢。   而流言的主人正站在海岸边,面上表情无波无澜。   “一定会,用猎物的尸骨标记领地是它们的天性。”   肯利皱眉擦了把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是说那是吞下了神格的祭祀?”   欧珀恩看了他一眼,这人眼皮薄,眼眶又微微凹陷,居高临下看过来的时候总让人有种不舒服的被轻视感。   “但祂现在可能连普通鲛人都不如,不是完全体的鲛人只会动用牙齿和爪子而已。”   肯利抬手给自己擦了擦汗,顺着海滩继续往前走。在某一个时刻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欧珀恩,如果祂的危险并不高,你还有必要然后这么多人在这……”   “你到底是什么蠢货?”欧珀恩冷道,“祂要是接触到带有神力的东西,或者……”   “总之就是看上天眷不眷顾它是吧?”   肯利恼火地停在原地,脸上的肥肉将一双小眼睛挤得没地方。   但并不影响他的目光阴鸷起来。   “你把我当枪使当傻子耍!”   ……   欧珀恩没说话。   海滩上的士兵纷纷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对大人物之间的对峙显然很感兴趣。   肯利恼火地推开欧珀恩,“三天,我最多给你三天时间。”   欧珀恩:“你……”   肯利恼怒地向着两人目的地的相反方向走去,越过欧珀恩的时候狠狠在他肩上撞了一下。   他的侍从追上来扶他,生怕摔着大将军这三百来斤肉。   肯利一下子想到自己这两天像条狗一样被欧珀恩使唤,转身指着欧珀恩的鼻子摆起贵族架势。“我保留对你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他身后的侍从一听这话,看向欧珀恩的眼神立刻高傲起来。   ……   风越来越大,沉沉的黑云压来,眼看就要到来一场暴风雨。欧珀恩一直没动,目光追随着肯利的背影,直到看着那辆鎏金马车驶离海滩。   有研究员撑着伞匆匆赶来,“院长,发生什么事了?”   欧珀恩的目光定在远处,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   “三天,三天之内必须找到祂。”欧珀恩收回目光,冷冷看向研究员。   研究员:“可是现在已经找到南海岸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更西边连接亨玛帝国……”   欧珀恩抬手示意他噤声,“今晚我会去询问星空。”   研究员一愣。   所谓询问星空,就是古老炼金术中的占星法。这种近乎失传的禁|术每次使用都需要使用者以生命为代价交换命运的轨迹。   一条融合古神命运的鲛人。   欧珀恩没有理会研究员一瞬间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转身循着肯利离开的背影回去。   肯利今天的发作不是偶然,按照皇都卫兵每天的平均薪水乘以人数,这几天里,欧珀恩至少已经砸下去一万金币。   而肯利最近对于军队的控制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怀疑,   他日子不好过,就将火气撒到欧珀恩身上。正巧刚才被他抓到了欧珀恩的把柄,立刻借题发挥了起来。   手握一国兵权,却活成一滩烂泥的样子。欧珀恩心下翻滚着粘腻的黑暗,他厌恶肯利,厌恶海滩上的士兵,厌恶这个国家。   他想起了自己还在上学的时候,贵族的学校里,所有人都光鲜亮丽,那个时候的皇帝高大英俊,而还是个青年的肯利跟在他身边,并不逊色多少。提着大裙摆的贵女被逗得咯咯笑,身后是成群抱着书的侍从和帮忙搬行李的女仆。   而他像是只误闯童话世界的虫子,穿着炼金协会发的,已经穿了两年的学徒制服,半张脸被劣质的厚镜片遮住。   他甚至连那些人身后的仆人都不如。   而后的多年里,他必须在严苛的学习任务和繁杂的炼金知识中挤出时间来辅导少爷小姐的学习。   必须在肯利他们喝的酩酊大醉以后接替侍从的工作。   即使这样,他还是会在学期末被自己的老师责骂,老炼金师们并不看好他,只是碍于规定不得不将他收入塔内而已。   从那个时候开始,欧珀恩就发誓自己一定要成为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他自毕业接手炼金师年轻一代的首席开始,三十岁得到了元老的位置,用几种治疗皇室遗传病的药换取了建立研究院的机会。   他终于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年少时在古老炼金藏书馆中找到的那本笔记也终于被重新拿到了灯光下。   千年前,老炼金师近乎疯狂的笔记化作嘶哑的低喃重新响在耳边。   ——【我成功了,那条黑尾真的召唤出了古神,但它永远不会知道这将给鲛人带来多大的灾难。】   【今天的深海是红色的,祂真是太饿了……】   【……】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那我是否也可以得到呢?】   【……】   【……我要吞噬祂,我要成为神明……】   那位炼金师曾经也站在这片沙滩上望着古神掀起的腥风血雨,曾经只想为人类文明延续做出贡献的他轻易就被真神的力量所蛊惑。   欧珀恩往后翻,杂乱的公式演算铺满了后面所有的纸页。   欧珀恩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想要趁着古神虚弱将祂唤醒。   然后吞噬祂的神格。   人类永远是不会满足的生物,无知而无畏。   笔记缺了最后几页,但想也知道,在千年前,延续寿命的炼金术并不那么发达,他失败了。   但好在,千年之后,仍然有人愿意传承他的衣钵。   欧珀恩坐在马车里,双手扶着脸,手肘顶在大腿上弓着身大口喘息。   什么长生,什么将皇都的贵族握在自己手里。   成神才是他最终追求的东西。   所有在这条路上阻碍他的人,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除掉。   ……肯利——   -------------------------------------   莱茵斯正在教奥格斯特写自己的名字。   他上次赶在赫伯特回来之前到了房间,成功避开了一场骚扰,所以这两天都和这个被他捡回来的小孩躲在三楼不下去。   只要躲过这十几天就好了,他像是是一只小鸵鸟那样,满心以为将头埋进沙粒里就能躲过危险。   “嗯,这个就是你的名字。”   莱茵斯坐在窗边,一条腿曲着做支撑,长睫往下垂着。他的字体写得很漂亮,花体带着没有经过系统培训下的柔顺。   “现在是八月,你就先叫这个好不好?”   莱茵斯面前的小孩子有半张脸都被纱布包上,露出完好无损的鼻尖唇峰让他看起来俊美异常。   纱布还是莱茵斯拜托蒂娜给他带的,他现在已经在接一些抄写书册的单子,手上也有余钱。莱茵斯在为两年以后做打算,等他成年被赶出索克家,至少有能安身立命的工作。   奥格斯特暗蓝色的眼睛在纸上一过,他的思维还并不那么迅速,需要一些时间来理解。   小孩子穿着莱茵斯的上衣和短裤坐在他身边……像是一只蛰伏的凶兽。   在看着这个才十岁的小男孩的时候,莱茵斯总会感到从心底深处蔓延上来的淡淡恐惧。   如果他完全知道所有事情,莱茵斯就会明白。当没有任何干扰存在的时候,本能会告诫他怎么做才是最安全的。   远离祂。   现在就跑。   跑到祂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   但对于这方面,莱茵斯像是初生的幼崽。所有身体下意识的反应,都被他解释成了后怕。毕竟这孩子一开始伤成那样,可能是因为太有冲击力的画面一直被他记在脑中,到现在都忘不掉把。   莱茵斯在自我宽慰,而对于奥格斯特来说,身边人所有的变化,都逃不过鲛人敏锐的感官。   莱茵斯在害怕。   这让祂想起了那只白猫,但莱茵斯可不会逃跑,更没有机会。   因为祂现在已经学会怎么让莱茵斯放松下来了。   缠着绷带的手指碰上莱茵斯的手臂,那种冰冷的触感连绷带都没有办法隔绝。   但奥格斯特很小心。   ‘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他在莱茵斯的手臂上写。   莱茵斯稍微有些羞涩地笑了下,然后又意识到奥格斯特做了什么,“你会写字啊?”   这可不常见,现在这个社会,能将孩子送去学院读书的绝大多数都是贵族家庭。   莱茵斯想到了奥格斯特的脸,语气有些雀跃,“我这两天一直在请蒂娜问附近的村子有没有丢你这么大的小孩子,一直没有问到。   会不会是因为你其实来自城市?”   奥格斯特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莱茵斯。   “那……”   莱茵斯刚想说可以带着奥格斯特去舞会上认人,就想起只要是索克府开的舞会,赫伯特必定在场。   还有他的父亲和夫人。   一楼金碧辉煌的大厅在他眼中可从来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奥格斯特的眼中倒映着莱茵斯的影子。   他的小银尾在难过。   莱茵斯猝不及防地被碰了下肩膀,奥格斯特像是生怕吓到他一样,等莱茵斯眼中露出茫然以后才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按。   他的亲吻就像是小动物之间的舔舐,落在莱茵斯的鼻尖上。   奥格斯特没有闭上眼睛,他就这么盯着莱茵斯,然后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这是完全不会造成任何戒备的亲近,奥格斯特就像是任何一个失忆的、没有安全感的、但曾经受过良好教育,仍然残留身体本能的小绅士那样,用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柔软又礼貌的方式安抚莱茵斯。   在经受了赫伯特长达三年的亵渎之后,莱茵斯对于男人的排斥几乎成为本能。   但这一次,他只觉得想要笑出来。   “你这是和谁学的。”莱茵斯软软地问道,笑着推开奥格斯特。   然后耳尖微红地将下巴放在一边的膝盖上,像是朵终于愿意开的娇嫩花朵。像是在说可以再亲一下。   ……   奥格斯特觉得指节有些痒,他不动声色地用拇指搓过食指的指尖,果然那里长出了一点坚硬的爪子。   鲛人毫不留情地用中指和拇指捻着将它**握在掌心。   莱茵斯即使没有半分要转化的意思,但那种甜美似乎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每时每刻都能从皮肤下沁出来一样。   才完成性别转化的鲛人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祂觉得自己的速度可以加快一点,早一些将海峡另外一边的恶心人类解决掉,祂就能早一点将莱茵斯带回海底。   木门突然被人敲响,非常急促,莱茵斯一愣,赶紧放下手上的书册走过去。   “是我,莱茵斯快开门。”   是蒂娜的声音,莱茵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但她为什么会现在来?   莱茵斯转身朝奥格斯特摆了摆手,示意他躲起来,随即打开门。   棕色头发的女仆没有穿平时的黑白长裙,而是换了一套鹅黄色的麻布短裙,腰间系了条带子固定。   年轻的女孩子就是这样只要稍微打扮,就会很抓眼。   莱茵斯这两天的心情很好,此时居然弯着眼睛对蒂娜说道:“很漂亮,你要出去吗?”   这倒是不常见。   蒂娜明显被他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话弄得愣了下,莱茵斯无论是用女性的审美还是男性的审美来说,都毫无疑问地是个美人。   被这样一个美人夸赞,蒂娜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是,是啊。待会要和老安妮去隔壁镇买奶酪。”   “你这两天好像变了一点诶。”   蒂娜说着上下打量站在门里的少年。   在她的印象里,莱茵斯总是垂着眼的,后颈修长白皙,在漂金色的短发下一点也不逊色。   柔软乖顺,总是有些疏离的。   但这两天不太一样,莱茵斯会对着人笑了,甚至还像是今天这样,在“必要交涉”之外也会主动挑起一点其他的话题。   蒂娜没有读过书,但她很喜欢莱茵斯的改变,顺手拍了下莱茵斯的手臂,“这个状态很不错,继续保持。”   紧接着,她就觉得身上好像刺痛了一下。   一种说不出的凉意顺着脊背爬上颈椎,最终尖锐地在她脑髓上刺了一下。   蒂娜打了个哆嗦。   莱茵斯:“怎么了?你冷吗?”   蒂娜搓搓胳膊,茫然,“怎么可能,现在不是夏天吗。”   “对了对了!”她终于想起今天过来的最终目的,“我这两天不在厨房了,老安妮说至少要周四才能回来。”   莱茵斯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他最近一直在让蒂娜帮忙从厨房给奥格斯特带饭,毕竟莱茵斯的食量小到什么程度,索克家在厨房的女仆男仆应该都知道。   突然反常地暴增食量一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赫伯特大概正找机会来寻他的麻烦,莱茵斯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被盯上。   “……这样啊。”莱茵斯垂眸有些讪讪。   蒂娜没看出来,点头表示肯定,“是啊,最近没办法帮你了。但等我去那边的城镇会机会帮你问你弟弟的下落的,别担心。”   莱茵斯知蒂娜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不想让她在外面玩的时候还想着自己,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蒂娜在门口又说了两句,就匆匆跑下楼了。   很明显,她口中的老安妮和其他仆人应该正等在马车里。   这样出外采购的机会,对于仆人来说可是天大的好差事。   ……   八月的天气还是很热,莱茵斯走到走廊的窗边往下看,那里确实停着一辆马车。蒂娜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门口,三两步就挑了上去。   等得不耐烦的仆人应该是训斥了几句,但蒂娜根本不在乎。甚至还不着痕迹地瞥向三楼这边。当看见莱茵斯时,她明显笑了一下。;   大路两边不知名的多色小花开成一片,他们从中间走过的时候,在地面上压出了两道浅浅的车辙。   ……真好。   莱茵斯在心里想道,他不能出去,因为赫伯特的母亲不允许。   就连他借的抄书的活,也是偷偷趁着夜色去交接的。   莱茵斯正在愣神间,衣摆就被人轻轻拽了下。   他朝下看去,奥格斯特被纱布遮住大半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哥哥……你想要出去吗?”   小孩子沙哑地问道。   他这两天都不怎么说话,就是因为嗓子的伤还没有好。   奥格斯特看着莱茵斯,暗蓝色的眼睛此时像极了矢车菊色的蓝宝石,“我会,带你,出去的。”   ……   语言就是这样,即使知道奥格斯特是个小孩子,即使知道他说出来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莱茵斯还是被安抚到了。   他把奥格斯特推进房里,“我,我不能出去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面前的孩子解释自己坎坷的命运和索克家族里不怎么光彩的曾经,想到最后。   莱茵斯无意识地咬住下唇,蔷薇色的柔软唇瓣在牙齿下变得浅了不少。   然后,他察觉到奥格斯特摇了摇头。   “但我能带你出去。”   他说的是我能,而不是我会。就好像将莱茵斯带离这个家是什么已经定下的命运一样。   ……   莱茵斯靠着门慢慢蹲下来,然后抱着膝盖抿唇笑了,“好了,我相信你。”   他用的是哄猫咪的语气,又软又宠溺。   但莱茵斯心下一片酸甜,他觉得自己能在这个夏天捡到重伤的奥格斯特,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   要是他真有奥格斯特这样一个弟弟就好了。   面前笼罩下一片阴影,奥格斯特第一次用现在这样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莱茵斯。   他也笑了,手指在莱茵斯的手心写字。   ——如果,奥格斯特真的能带哥哥离开,莱茵斯会跟着我走吗?   欧珀恩在古老炼金笔记上阅读到的记载至今仍奏效。   很多时候,对于银尾的控制被称为诱捕,从食物开始,银鳕鱼要取背上没有刺的薄薄鱼片三文鱼要用腹部的滑腻一块,或者是新鲜的被剥掉壳的虾肉,用这些让已经有些饥饿的银尾安静下来。   周围都是海怪,它们只能选择接受食物。   如此数次,鱼尾之间的摩擦缠绵,缓慢靠近,等到它们愿意舒展身体时,就能骗取诺言了。   真的很奇怪,教育这种生物似乎很是看中承诺——特别是在这种没有必要的地方。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不没有鲛人会这么愚蠢。   最好的选择是在银尾被海怪吓到瑟缩的时候——“让我陪着你好吗?”   “跟我走好不好?”   “我会永远保护你,爱慕你,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你,好吗?”   这样,在最后的囚牢中,就能一遍一遍地闭着银尾重复当初的承诺,用足够温吞的折磨和快|感。   很没有必要,甚至是多余的,但鲛人总喜欢干这个。   欧珀恩有一点说错了。   即使已经逼近完全体,属于本能的那部分还是在祂的行为方式中占据主导地位。   一无所知的莱茵斯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陷阱的边缘。   奥格斯特的所有举动都太具有欺骗性,更何况莱茵斯还在思考蒂娜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要怎么样才能将奥格斯特的食物和伤药准备好。   所以已经不怎么起作用的本能警告被他忽视了。   “好啊。”他无知无觉地应下,“不过我大概得十八岁才会被赶出去,应该没有机会的吧。”   远处丛林中,一只飞鸟略过平静无波的湖水,滕然被水中蛰伏已久的蛇咬住翅膀。   雪白的羽翼不断拍打着湖水,短短两秒之后,就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   整个白天剩下的时间,莱茵斯都有些心神不宁。   按照机会,他本来应该先教奥格斯特一些能用得上的单词,再将自己没有抄完的书册完成。   但现在,他不停地在脑中思索晚上的行动。   他得……   他得自己去厨房偷一些食物回来。   莱茵斯心不在焉地抿了口茶,唇珠抵在茶杯边缘,被滚烫的茶水一激,瞬间又红了一点。   “咔”一声,茶杯摔在地上,和茶水一起溅的到处都是。   !   莱茵斯忙推开椅子,弯腰去收拾。   “……哥哥。”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让莱茵斯手下的动作一顿。   奥格斯特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拿着盘子和手帕蹲下身,那意思明显是他要帮忙。   “不用不用,你去睡觉。”   莱茵斯从他手中接过东西,想到自己准备做的事情,都没敢抬头看奥格斯特的脸。   不知道是先天的种族天赋,还是莱茵斯本身就擅长害羞,此时低着头,金发中就钻出来两只红到不行的耳朵。   奥格斯特目光毫不避讳地划过他们,然后在莱茵斯修长白皙的后颈上停下。   “哥哥,紧张?”   被用兄长称呼着的莱茵斯微微颤抖了一点,“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发生,奥格斯特去睡觉好不好。”   他最后那句几乎是在用撒娇的语气,谁家的兄长会这么和弟弟说话。伴侣之间倒是有可能。   索克家长久的禁锢,对于莱茵斯性格上的影响,所有的好处,都让深海之下的鲛人品尝到了。   非常美味,香甜到他想要更近一步地试探。   ……   奥格斯特不说话了。   生气了吗?   莱茵斯下意识想到,所以他抬头去看对面人的反应,恰巧撞进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瞳中。   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奥格斯特就是守在这里等他上钩。   “哥哥……有事……瞒着我。”奥格斯特说道。   为什么还没有回复记忆的小孩子在这方面会这么敏锐啊。   莱茵斯快要哭了。   他要怎么和奥格斯特说自己的打算?   索克家的规矩是晚上厨房必须有一个女仆和一个男仆守夜,都是要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如果没有人看着,被不怀好意的人下药怎么办?   当然,这样也是为了防止仆人之间互相包庇偷窃。   莱茵斯曾经听蒂娜说过,今天晚上值班的女仆是一个懒鬼。   她倒也不会偷东西,但一定会在隐蔽的锅炉后呼呼大睡。   但这个女仆从来没有被查到,因为和她一起的男仆似乎是一位小姐的情人,每周都会趁着这时候出去约会。   他们两个心照不宣,反正也从来没有出过事,就这么一直瞒下来了。   晚上走廊上会有女仆巡逻,如果莱茵斯环上女仆的装束,即使他被人看见身影,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也没人会怀疑这是莱茵斯。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索克家的二少爷要趁着月色,去女仆的房间里偷一套衣服换上,再去厨房里,像是个吃不饱饭的可怜姑娘一样偷上一块面包或者是腌肉什么的。   莱茵斯总是希望自己在奥格斯特的眼中,是一个哥哥的形象。他独自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奥格斯特就像是他的家人那样亲近过来,莱茵斯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他只是被小孩子用暗蓝色的眼睛盯着,就羞耻到不行。   仿佛他已经被抓到,在所有人面前扒下衣服承认自己的两项偷窃罪名一样。   “……睡觉好不好,我累了。”莱茵斯狼狈地避开目光,手指蜷缩在衣服上,艰难地请求奥格斯特。   真笨,连撒谎都不会。   奥格斯特的目光就像是公正不阿的法官,但没办法,面前是他的哥哥。   所以他很宽容。   “我也累了,哥哥。”他这么说。   看着莱茵斯一瞬间放松下来的身形,恶意地加了一句,“一起睡。”   然后,他的小银尾立刻被吓到了。   奥格斯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上翘的嘴角。   很可爱是不是。   他们两个不睡在一起,即使莱茵斯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但中间用多余的被子隔了一道,保证两个人不会睡到一起去。   当然了,这是莱茵斯的想法,早上他看见的都是奥格斯特乖巧地睡在另一边的模样。   但事实上,每天晚上,绑着绷带的鲛人都会在月色下慢慢支起身。   另外一边的银尾已经睡熟了,在微量的神经毒素之下。   窗外是明亮微黄的圆月,奥格斯特会慢条斯理地从手臂开始解绷带。   祂的动作很优雅,接下来的绷带会被缠在另外一只手上。到最后,放在床上的两卷绷带甚至看不出来是否用过。   然后,祂就会爬过那条可笑的分割线,去到莱茵斯的身边。   用冰冷的,覆盖着鳞片的,如同蛇类一般的尾巴紧贴在莱茵斯的身上。   绸缎一般的柔软触感,带着温热馨香,只是想一想,奥格斯特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祂对莱茵斯的需求确实极为迫切。   但莱茵斯现在不适合转化,他还没有把皇都的那群炼金师处理掉,深海之下也不像是千年前那样给鲛人留着最好的领地。   最重要的是,奥格斯特总觉得自己缺了什么。   所以他暂时只能浅尝辄止。   不过浅尝辄止也有区别。   平时抱着无意识的莱茵斯挨挨蹭蹭当然比不上会主动环着他的“哥哥。”   奥格斯特看着莱茵斯,“一起睡。”   “不行的。”莱茵斯立刻想要拒绝,但奥格斯特没有给他机会。   小孩子该有小孩子的权利,短短几天时间里,黑尾的狡猾在祂身上已经显露无疑。   他控制着尺度,不让莱茵斯感到厌烦,也没有足够的软化以至于莱茵斯会想办法拒绝。   奥格斯特垂眸收拾地上的残片,一点也不让莱茵斯插手。   他做事很细致,最后连水珠也擦完了。   然后,奥格斯特扬起小脸,现在可以和哥哥睡了吗?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将地板上,莱茵斯弄出的狼藉收拾得干干净净。现在小奥格斯特需要奖励。   他想要莱茵斯允许自己的亲近。   ……   莱茵斯最终还是被鲛人无辜的外表骗到了。   他抱着奥格斯特上床的时候,手指都有一点点的颤抖。   等奥格斯特睡着就好了,小孩子很容易睡着的。他虽然是在三楼,但下去的路并不远,女仆存放衣服的房间,到厨房,莱茵斯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他闭着眼睛,当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有多么不安多么……诱人。   莱茵斯的眼睫在颤,一下一下地仿佛动在别人心上。   奥格斯特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祂想要亲吻上去。   从眉间开始,然后去舔舐莱茵斯的眼皮,再将睫毛都润湿,一点一点,向下吻上鼻骨,最后到唇瓣。   莱茵斯抱着祂,周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现在反而像是银尾造了一个窝,将祂存放在里面一样。   莱茵斯不该这样对自己的。   谁都知道,将一条饿狼喂饱和一直将狼放在饥饿状态下,养出来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不过也没有关系,祂想道,反正最后都是莱茵斯付出代价。、   祂很宽容。   现在的问题是。   祂的小银尾,到底想要做什么。   窗外月亮升上树梢的时候,莱茵斯惊喜地发现怀里的小孩子睡熟了。   呼吸均匀绵长,莱茵斯小小声叫了两声奥格斯特,他都一点反应没有。   总算……   莱茵斯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松了口气,还是反而提起心来。但最终,他都光着脚站在了地板上。 第6章   待会要去女仆的房间里换衣服,自己身上的当然越少越好。   莱茵斯没有说话,但他在地板上被冻了一个哆嗦。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仍然睡得香甜的奥格斯特,转身朝房门走去。   这两天是赫博特即将要去学校的日子,他快成年了,马上索克家族要为新的家主准备成人礼。厨房里就算丢掉一点东西也不会影响什么。   同时在这段时间里,家族里面的仆人有无数的事情要忙,到了莱茵斯这边,他们关注的就要少很多。   莱茵斯落在房间外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他就像是自己喂养的那群猫咪一样,轻轻地抬起另外一只纤细修长的裸足,走出了第二步。   房门悄无声息地合上,床上,一双暗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和人类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双在黑暗中会发出幽幽荧光的眼睛。   奥格斯特笑了,他似乎是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似的,看着紧闭的房门微微思索了一下。   他的哥哥也是他的小银尾,跑掉了。   ……   这三个字像是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一样,让他非常开心。   奥格斯特静默地起身,下床。   和莱茵斯小心翼翼的掩盖不同。   将自己所有的行踪掩盖,隐藏在暗处,这根本就是鲛人天生的技能。   奥格斯特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修饰就能做得很好。   祂没有去门边,而是走到窗边。   索克家族有很多人,生物会在所过之处留下自己的味道,只要掠视者有意观察,就能轻易察觉到。   现在,莱茵斯来到的二楼。   奥格斯特耐心很好。   如果有人能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想笑。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全身包裹绷带的小孩子站在窗边,像是古代的大思想家那样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亮。   要是来人是个好事者,他甚至会饶有兴味地上前拍拍奥格斯特的肩膀打趣两句——   然后,他就会被鲛人现在的样子吓到。   黑色的。   只需要肉眼就能判断出锐利程度的鳞片开始从眼睑下方生长出来。   它们是有生命的,所以在缓慢地,以一定的速度张合。   同时改变的还有奥格斯特的双手。   根本不符合十岁少年的手掌握着,但不妨碍利爪在月光下反射出一点蓝紫色的光芒。   代表毒腺已经准备就绪的光芒。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毕竟现在的莱茵斯还没有转化,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类。   但黑尾的基因在血液里呼啸而过,卷起无尽的暴戾和兴奋。   这就是本能。   待奥格斯特确定莱茵斯到达一层的时候,他终于动手推开了窗户。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祂在心里这样说道。   不知道是对着莱茵斯承诺,还是在告诫自己。   一楼——   莱茵斯被地板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突然就有点委屈,上面那个孩子在他房间里睡得正香,而他却不得不跑去厨房为他准备第二天的早餐。   然后晚上的时候,奥格斯特还要和他一起睡。   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但黑暗的夜晚,总会让人变得有些不正常。   莱茵斯才不会承认自己现在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怕黑。   但……索克家的走廊太长了,也不点灯,什么都看不见。   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二楼不知道是那个房间,突然发出了一声响动。莱茵斯全身绷紧,下意识将自己贴在了一闪门上。   片刻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莱茵斯有些懊恼地揪了揪自己的衣服下摆。   幸好没有人看见。   他想道。   而就在离莱茵斯一米多高的天花板上。   奥格斯特暗蓝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满意地笑了下。   他轻轻松开刚才制造响声的灯,让它自己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么胆小,为什么不能乖一点。   奥格斯特没有一点愧疚心地想道,他看着莱茵斯被刚才那一下惊出来的生理眼泪,静默地跟上了莱茵斯的脚步。   女仆存放衣帽的地方就在前方不远处,是一个不大的房间。   因为一直有人用,所以全天都不会锁上。   莱茵斯小心地推开门,正对着他的是一整面拉上了窗帘的玻璃。但两片窗帘之间多多少少留了一点空隙。   在玻璃的反光下,一点暗蓝色的光——一闪即逝。   ……   莱茵斯整个人都被吓呆了。   他僵立在原地。   我看错了吗?他问自己。   那种形状,出现在自己头顶上的……会是什么?   从这一刻开始,很久都没有反应的本能终于开始发挥作用。   莱茵斯的脑中一片空白,半晌之后,他朝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   这就是门口了。   莱茵斯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怕到发抖。   某一刻,他猛地抬头,即使走廊一盏灯都没有。但人类的眼球在适应环境以后,特别是今晚月光明亮的情况下,他头顶上的所有东西还是一览无余。   什么都没有。   索克家族使用了近百年的石壁吊灯,每年圣诞节都会被仆人仔细地擦拭过。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   莱茵斯松了口气,他真的是太紧张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窗外的光,像是萤火虫或者其他什么。   他刚才怎么一下子就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呢?   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索克家的二少爷有些羞愧,立刻走进女仆的衣帽间。   即使有月光,莱茵斯还是看不见衣服的大小。他胡乱抽了一条女仆裙,给自己套上。   毕竟是要拿出去见人的仆人,在这方面,索克家倒也没有太小气,层层叠叠的黑白色裙摆并不太方便做事。   莱茵斯拉上后面的拉链,双手向下整理裙摆,等摸到后腰巨大的蝴蝶结时才意识在自己拿错东西了。   这条应该是放在这里准备等赫伯特举办成人礼的时候才用的。   莱茵斯手忙脚乱地绕过脖子,寻找后颈拉链。   但他毕竟是个少年,再怎么纤细,肩宽上还是要比女孩子宽一点。   本来就是完全合身的女仆裙,考虑到宴会的特殊性,拉链做的非常隐蔽。   莱茵斯找了许久才揪住那一点冰凉的金属。   而在此期间,身后的房门悄悄打开了一点。   奥格斯特稍微一想就知道了莱茵斯想要做什么,他当然听见了白天莱茵斯和蒂娜的谈话。   那个女人,是少数几个在莱茵斯身上留下气味的人类。   如果不是她到目前为止所有和莱茵斯的交流都是为了自己。   奥格斯特大概会考虑把她当成自己吃掉的第……三十六个人类。   奥格斯特趴在门上,现在莱茵斯侧对着那扇窗户,即使祂的眼睛还是会在上面映出痕迹,莱茵斯也没有察觉。   祂像是狩猎的毒蛇那样,前倾身体,其下已经覆盖上鳞片的手肘抵住墙壁,手指控制在门的凹槽处。奥格斯特就这样细细地打量莱茵斯的小腿,露出的手臂。   裙子的领口并没有很向下,但完全将纤细的锁骨和雪白的颈项露了出来。   那里是奥格斯特最喜欢的地方。   很适合被抵上他的犬齿。   什么情况下都很适合。   奥格斯特其实不是很能欣赏人类的服装。在他看来,或者说是整个鲛人的族群看来,人类都是既弱小又丑陋的生物。   所以他们不能像是鲛人这样肆无忌惮地将躯体暴露在危机四伏的海水里。   但从第一次开始,从那条朱红色的吊带裙,到后来纯白色或者棕色的衬衫,再到现在,黑白的女仆裙。   奥格斯特很喜欢。   他似乎记得自己在离开皇都的时候曾经路过一条专门定制衣裙的店。   外面的玻璃展柜里,站着一个身穿浅绿色长裙的模特。   奥格斯特倒不是喜欢那条长裙。   他只是觉得,模特双腿上,微微露出一点的袜|圈很适合出现在莱茵斯的身上。   他已经能想象出那一圈有弹性的布料会怎么在莱茵斯的腿上映出一点点痕迹,红痕,浅粉色的。   然后他会把那圈痕迹覆盖掉。   ……   莱茵斯有些泄气地松开了手。   他拉不开。   那拉链就像是在和他最对一样,根本拉不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线头卡住了,反正对于现在的莱茵斯来说,要么他找把剪刀把这条裙子剪开,否则,他就得穿着这条女仆的礼裙去厨房。   没有哪个巡夜的女仆会穿礼裙的。   远处的钟楼突然响了十一声。   莱茵斯一惊,已经这么晚了吗?   每晚的十一点半是大门上锁的时间这个时候,管家会带着猎犬走到院子里巡视一圈再去睡觉。   猎犬都是专门驯养出来供家里面的主人打猎用的,当然能闻出莱茵斯身上的味道。   如果管家出来了……   莱茵斯放弃似的闭了闭眼睛,转身朝外走去。   他还光着脚,落在地面上的时候每一步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   别怕……那些仆人平时经常做这个的,你也可以的。   奥格斯特还在等我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睡在他床上的小孩子居然成了莱茵斯的一个支撑。   他真的孤独太久了。   更何况莱茵斯知道奥格斯特不可能在他身边待太久,所以稍微依靠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   身后,曾经存在于深海之下的恐怖物种无声无息地跟上了他。   对于鲛人来说,食物不充足这件事情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而奥格斯特最近这段时间的思维又比较迟缓。   所以,一直到他跟着莱茵斯下到一楼之前,都没有理解他的小银尾到底要做些什么。   虽然客观和主观上都对不上,但在一开始,奥格斯特确确实实以为莱茵斯是要跑掉的。   莱茵斯怕他,这点奥格斯特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   但恐惧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只是现在,他跟在莱茵斯身后,看着自己的小银尾居然在寻找食物的时候,胸口那处,处于心脏的位置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麻。   ……祂想要,立刻,就现在,将莱茵斯抱回去。   真奇怪,这明明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情感反应。   甚至表现在身体上的情形像是受伤或者中毒,但奥格斯特却一点想要停下来检查自己身体变化的想法都没有。   或者祂可以检查,但要等莱茵斯跟着他回到深海以后,再慢慢检查。   -------------------------------------   厨房中也是一片黯淡,在这里守夜的女仆完全没有要做一点表面工作的意思,直接大喇喇地息掉所有的蜡烛,一个人躺在椅子里睡得正香。   莱茵斯觉得,如果不是怕睡在房间里可能会被同房间的女仆告密,她根本就不会留在厨房。   但这样也好,他心下稍微松了口气。   礼裙繁复的下摆蹭到了旁边的碗橱,莱茵斯忙伸手把它们都抱在怀里,然后小心翼翼地绕过中间的长桌,朝最里面存放食物的橱柜走去。   应该在那里吧,他想道。   正在此时,莱茵斯完全没有想到,地上居然放了一只盘子。   他毫无防备,一脚踩了上去。   滑腻的奶油从脚趾缝里挤出来,填补了脚掌和瓷盘之间的空缺。   而且它很滑。   莱茵斯差一点摔在地上,好在他立刻扶住了中间的长桌。   但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碗碟和地面不断敲击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已经不应该有其他人存在的厨房里来回回荡。   奥格斯特笑了一下。   祂很喜欢莱茵斯现在惊慌失措的样子,完完全全需要他帮助的样子。   所以就在那个女仆皱眉似乎是要醒来的前一秒,奥格斯特无声地张开嘴,发出了一阵人类没有办法察觉的声波。   莱茵斯只觉头有些痛,他稍微扶了下眉心,紧张地抬头朝女仆那里看过去,   还好,她睡得很香。   莱茵斯精巧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他之前其实已经在心中算了很多遍这次会怎么样失败,但真正做起来,才知道这件事情真的很不适合他。   就像是在家里面被主人宠惯的猫儿,再也没有办法去像流浪的野猫那样厮杀打斗。   身后墙上的奥格斯特无声地笑了。   你看,我怎么可能会把他放给别人呢?   莱茵斯这么笨拙、柔弱,如果他身边的人不是我,怎么可能护住他呢?   就如同曾经无数次在深海之下,银尾总是很抗拒被禁锢在一小片区域里,但事实上,如果把它放出去,外面那么多的海怪,那么多像是祂一样残暴的鲛人。   不消多久,逃脱的银尾就会被重新捉住。   鲛人当然能闻出银尾身上属于竞争对手的气息。   洗干净就成了第一选择。   海洋总是不缺少水的。   但无论是什么生物,都不喜欢咸涩的海水涌入最深处的感觉。   但没办法,大家都很生气,这个事情要求鲛人们做一位绅士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甚至有的时候,银尾还会带着别人的卵,懵懵懂懂地闯进另外一条鲛人的领地。   掠食者在深处露出獠牙,只有温热的眼泪才能将它们的怒火完全消解。   奥格斯特看着下面的莱茵斯。   看着他的收在裙子里的腰。   莱茵斯受不住那些的。   虽然我可能会把他的眼睛蒙住,然后装成别的鲛人对莱茵斯偶尔的一切小错误做出惩罚。   但在这方面,祂不可能将莱茵斯让给别人。 第7章   莱茵斯怕弄脏了身上的裙子,小心地朝旁边让了几步,才弯腰用桌面上的纱布处理起脚面上的奶油。   纱布本来是用来包裹面团的,莱茵斯心虚地把它揉成一团的纱布攥在掌心。他现在脑子里乱乱的,抿唇如临大敌地看着熟睡的胖女仆,整个人都像是收紧的小白鸟。   石质窗台上月光平平静静,莱茵斯在原地僵立片刻,抬脚快速地朝女仆那里靠近两步。   他耳朵烫到要融化一样,红彤彤地支在金发外面。   奥格斯特饶有兴味地看着莱茵斯,祂曾经在皇都的研究院被那些研究员切开一寸一寸地研究,那个时候他还是半沉睡的状态,对于人类放在他身上的粘腻目光只觉得可笑。   怎么会有生物愿意将时间放在注视另外一个存在身上。   但现在,奥格斯特眼睛就没有闭上过,他现在觉得莱茵斯的一举一动乃至每一寸皮肤都值得他用全部的精力观察。   所以奥格斯特悄悄抬起手指,就在莱茵斯蹲下身在柜子前拿面包时,轻轻在天花板上敲了一下。   “嗒”   !   莱茵斯一惊,手指迅速缩回来,紧接着就在凸出的柜壁上砸了一下。   其实也没有多疼,但被惊吓到的惶恐一下子控制情绪,莱茵斯小小地呜咽了一声。抱着自己的手指心惊胆战地小心揉了两下。   平时都没觉得这座宅子有这么可怕,怎么今天总是有响动啊……   莱茵斯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回头扫了一圈。   真的好丢人啊,穿着人家女仆的礼裙在这里偷面包,还被可能就是房梁松动的声响吓到哭出来。   莱茵斯以为发生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胆小,而上面的奥格斯特则是懊恼地皱了下眉。   他看着莱茵斯已经有些泛红的手指,眼睑下方的鳞片随着心情张合了一下。   祂在捕捉空气中属于莱茵斯的气息——他的银尾很健康,这点奥格斯特当然能感觉出来,但这不妨碍他瞬间焦躁起来的心情。   在看到莱茵斯一瞬间露出痛楚表情的时候。   或许连奥格斯特自己都没有发现,祂的情感正在一步一步地回归身体。   欧珀恩在笔记上找到的记载并没有错误,随着奥格斯特的成熟期开始,曾经的鲛人祭祀所同化的神格正在一步一步地和祂融合苏醒。   怕是要不了多久,莱茵斯身边就会多出一位真正的神明。   一位生于恶意,沉睡于阴谋的神明。   但到目前为止,在场的两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奥格斯特略微有些烦躁地跟上莱茵斯,小银尾已经抱着面包走上了回去的路。   暗蓝色的瞳仁追随着莱茵斯的背影缓缓眯起。   用不了多久,莱茵斯就会回到房间。既然晚上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那么本应该沉睡在床上的小奥格斯特是不是该给莱茵斯哥哥一点安慰。   莱茵斯哥哥一定会偷偷将裙子藏进衣柜,然后眼眶红红地抱着他。   也许莱茵斯哥哥会因为困倦的小奥格斯特睡熟了,趴在自己背后呜咽两声发泄心中的惶恐。   奥格斯特微微蜷曲手指,抑制住心中慢慢升腾起来的期待,熟练地跟上莱茵斯。   索克家的走廊上,半人多高的窗台隔几米就会开一扇。莱茵斯一手将面包抱在胸前,一手提着裙子,半边侧脸被月光一阵一阵的亮。   奥格斯特像是蜥蜴一样爬过窗框最上面的石膏,如影随形。而正在此时,他突然停了一下,缓慢转头朝外看去。   莱茵斯一点没有发现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但奥格斯特看得清楚。   索克家族的老管家正慌乱地拉住猎狗的牵绳拼命往后面拉,猎狗喉咙里发出可怕的低吼声,龇牙咬住另外一个穿着灰色外衣的男子不松口。   鲛人的听力在深海中足够听到十几海里以外的鱼群,更别说只是此时两百多米的直线距离。   “……少爷,你小心点……”   “给我剁了这条野狗!他妈的!”赫伯特一手扶在墙上,一手死死抵住猎狗。   即使这样,他的大腿上还是被咬到鲜血直流。   管家:“来人啊——”   “别他妈叫!”   赫伯特狠狠搡了一把老管家,“要是多来一个人,你就等着被赶出去吧。”   奥格斯特冷冷地看着。   管家都快要哭出来了,“少爷,我真不知道‘黑王’为什么会发疯啊,它一直很听话……”   赫伯特痛到面目扭曲,咬牙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下一刻,他拔出腰间的短匕首,抬手向下扎了猎犬一刀。   “汪!呜呜……呜呜嘤!”,猎犬痛苦地挣扎,赫伯特趁机踢开它,一瘸一拐地跑到了旁边。   “流血了,”管家惊慌失措,“少爷——”   赫伯特压低声音,“别叫,现在扶着我回房间。”   他凶狠地瞪着管家,“今天的事情要不许告诉任何人,听到没有?”   “……”管家一愣,从刚才猎犬冲出去带来的惊慌中反应过来,目光犹疑地落在赫伯特身上。   赫伯特·索克满身都是酒气,不属于上流人士使用的甜腻熏香渗透进了他衣服的每一个缝隙里,老管家甚至还在他的颈侧看到了一点抓挠留下的痕迹。   ……   很明显,刚才猎犬不是无故咬人的。   赫伯特在红灯区待了太长的时间,身上全是陌生人的气味,十几种,几十种甚至上百种。而闻惯了高级熏香的猎犬怎么可能再认出来赫伯特。   管家赶紧垂下目光,再也不敢和赫伯特对视。   夫人自从知道老爷在外面养情人的事情之后,对赫伯特就开始了病态的控制。要是让夫人知道,整个家都不会安宁。   院子里树影摇摇晃晃,管家再也不敢多做什么,赶紧扶着赫伯特往前走。   他身上甜到快要让人作呕的味道一阵一阵地朝管家鼻子里钻,这应该是那些几女最喜欢的……   不对,**喜欢用玫瑰花味的香水,为什么赫伯特身上的会是玉兰花的味道?   红灯区里还会有什么?   赫伯特:“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管家一惊:“哦,是是。”   他另外一条腿使不上力气,半身靠在老管家身上,一点一点地朝大门这边走来。   ……   奥格斯特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两人,半晌轻轻地翘了一下唇角。   在他和莱茵斯身边待的这几天里,蒂娜和赫伯特是他唯一记住的两个名字。前者虽然同样讨厌,但并不多余。   至于后者——莱茵斯倒是没有提过,但每一次,二楼赫伯特只要有一点动静,只要外面有人哪怕只是提起赫伯特的名字,都能将莱茵斯吓到。   而今天,奥格斯特终于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莱茵斯那天穿着朱红色吊带裙上,全是赫伯特的气息。   真恶心……   奥格斯特手下微微一动,顺着莱茵斯刚才的脚步跟上。赫伯特,祂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突然,奥格斯特停了下来,祂——有了一个很不错的剧本。   二楼,莱茵斯正快步走过幽深的长廊,脚掌冰冷地发麻,但他不敢停下。   刚才庭院那边传来了一声狗叫,一定是管家出来巡夜了。但三楼本身就没有人住,上去的路又窄又偏,他至少还要走两分钟。   而楼下,正在朝上走的赫伯特突然感觉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种被冰冷生物贴过的感觉,让他瞬间打了个哆嗦。   管家茫然,“少爷?”   赫伯特皱眉朝下看了眼,什么都没有,“……没事。”   他感觉自己应该是酒精带来的眩晕上来了,刚才才会产生错觉。赫伯特心下暗忖,主要是他被咬伤的腿也舒服了点。   “走快点。”赫伯特一下子跨了两级台阶,硬拉着管家朝上走。   生怕睡眠本就不太好的母亲要是这个时候醒,他就不要想着再出门了。   两人上方,鲛人的眼中缓缓浮现了一抹笑意,按照这个时间计算,莱茵斯很快就能听见身后紧急传来的脚步声了。   奥格斯特满意地看着被神经毒素麻痹到的赫伯特,已经张开骨刺的耳鳍缓缓收缩了一下,紧接着慢吞吞地收入肉里。   祂轻易就追上了前面的莱茵斯,并在他转弯之前落到地上。   赫伯特的房间就在祂眼前,鲛人锋利的指甲沿着门缝插入,狠狠一下割断了里面的锁舌。   奥格斯特懒得管明天早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今天晚上,大概会很有意思。   祂侧身进门,随手挑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静静等着可伶的小猎物到来。   另外一头,莱茵斯慌乱地找路,他不知道猎犬要隔多远能闻出他的气息,差一点点在转弯的时候撞在了墙上。   别慌别慌,莱茵斯心下安慰自己,走过这条,前面就是上三楼的台阶了。   就在他一步踩到赫伯特门前的时候,右手边高大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莱茵斯柔韧的腰肢被来人一手揽住就这么抱了进去。   他和猫儿一样轻,那人没有一点费力的意思,只是转瞬间,莱茵斯就被从幽深的走廊上拉进了一个更加黑暗的世界。   !   那人声音还带着点睡意,但听得出满意。   鲛人能够变化的声带完美地模仿出了赫伯特的声线——   祂在笑,   “来送宵夜吗?” 第8章   那种仿佛是割断草茎以后和木质混在一起的熏香,是近两年来贵族子弟最喜欢用的味道。   ——他身后的,是赫伯特!   莱茵斯的眼眶一瞬间湿润,他面朝着房间大开的窗户,腰上环着一条铁环一样的胳膊。   身后人冰冷的呼吸洒在他后颈,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缠上了那里。   奥格斯特侧头看着莱茵斯,祂的小银尾全身都是僵的,怕是只要再有一点刺激就要哭出来一样。   莱茵斯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在赫伯特的房间里,到底是怎么样恐怖诡异又古怪缠绵的一幕。   穿着黑白色礼裙的少年噙着眼泪,被他身后的生物强行抱在怀里。   至于那个生物,甚至很难说出种族到底是什么。月光只触碰到了他踩在地毯上的裸足之前,在紧密排列的黑色鳞片边缘勾勒出细而危险的光弧。   祂心满意足地轻轻将下巴放在了莱茵斯的肩上,本该已经化为人类柔软的耳朵此时已经因为充血张开,暗色的耳鳍和骨刺连接的薄弱处,露出一点鲜艳的红色。   奥格斯特恶劣地笑了一下,手指在莱茵斯的腰上勾勾画画,“今晚怎么这么安静?”   祂知道莱茵斯当然会钻进祂设下的小圈套里。   果然,怀里人明显更加僵硬了,   莱茵斯连喘息都放得极轻生怕让后面的“赫伯特”察觉到他的身份。   很明显,赫伯特应该是某个胆大的女仆越好了晚上的幽会,而恰好在此时跑在走廊上的莱茵斯则被他误认成了自己的小情人。   莱茵斯都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但他肯定是不能让赫伯特知道自己身份的。   他的颈侧被人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有冰凉的鼻尖贴在那处慢慢嗅闻。   这种明显是侵犯性的行为让莱茵斯抿着唇强行忍住想要躲避的动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听话又放荡的小情人。   奥格斯特无声地笑了,他放肆地向上触碰莱茵斯的下颌,感受到了小银尾微微颤抖的血管,“是不是累了?嗯?”   要是莱茵斯不这么紧张,他就会发现赫伯特和奥格斯特的不同。比起索克家大少爷的粗鲁急色,奥格斯特的耐心则更像是个老练的猎手。   就连搭在他腰上的手指都带着足够温柔,但不容置喙的力道。   莱茵斯半分没有察觉,所以,奥格斯特听见了祂想要的。   祂的小银尾又紧张又委屈地放软了声音——   “是……很累。白天做了太多工作……”   祂要笑出声了。   “是吗?”奥格斯特一只手缓缓顺着莱茵斯的小腹向上,顺着衣裙的褶皱摸到了胸口,“我不是让管家少给你派一点活,老家伙没有照做?”   “……少了的。”   莱茵斯的舌尖都有些颤,奥格斯特都能想象到那点柔软湿润的小东西是怎么在他口腔中撒谎的。   莱茵斯还在解释,“但是今天,今天我……”   奥格斯特好心情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惩罚还是调情,隔着衣服在莱茵斯胸前某处捏了一下。   “唔!”   莱茵斯反射性想要弯腰,硬生生被身后人止住。   身后人摸上了他空空荡荡的前胸。   “没穿胸衣是不是?”   他听见身后的“赫伯特”这样问。   瞬间,巨大的羞耻感和某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委屈涌上心头,莱茵斯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奥格斯特察觉到了,很奇怪的感觉。   祂翻找曾经吞噬的那些人类的记忆,自己现在的情感表现大概叫做“愧疚心疼”,祂觉得自己应该停下来,好好将莱茵斯抱在怀里安抚。   但另外一方面,属于鲛人的、邪神的,完全出自生灵最本能的恶意,那些缠绕与黑暗深渊的情感却让他不断想出更加过分的方式,用来欺负莱茵斯。   奥格斯特只用了一秒来思考该怎么做。   然后他选择遵从本能。   ——毕竟祂现在可是“赫伯特”,再怎么过分都和奥格斯特没有关系。等莱茵斯哭着回到房间以后,乖巧的弟弟当然会好好安抚莱茵斯哥哥。   所以在接下来,莱茵斯惊恐地发现“赫伯特”的手开始朝下。【审核:联系上下文可知莱茵斯穿着衣服,而且奥格斯特的手在他腰上。】   腰间的蕾丝花边软软的倒伏下去,一点没有起到阻止的作用。   奥格斯特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是不是没穿胸衣?”   ……   “没穿……”莱茵斯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忘掉了。”   好笨啊,奥格斯特眯起眼睛。   奥格斯特故意学莱茵斯说话的语气,“是忘掉了,还是故意这样的?”   “是故意的吧。”   莱茵斯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嗫嚅了片刻才小小声肯定了身后人的猜测。   但他并没有被放过,莱茵斯被威胁性地捏了一下,他只能无措地抓住人家的手腕阻止。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做法,确实像是一种许可。   “别……”莱茵斯低声请求。   赫伯特的情人就算和他一样是个平胸,下半身的结构也绝对不会一样。   莱茵斯垂眼扫了下地上的面包,不知道它有没有被滚脏。但他知道,要是自己的身份被赫伯特发现了,今晚就不要想走了。   “哭什么?”   莱茵斯的脸侧被亲了一下,身后索克家的大少爷难得绅士。   “我……”莱茵斯感觉自己的羞耻心就像是在被蚁噬一样,“我来月经了,不能唔嗯……”   他没忍住,一声哭了出来。   温热的眼泪落下来,奥格斯特看见它流过脸颊,然后聚集在下巴,最后落下,被祂接在掌心。   莱茵斯一哭就停不下来,整张小脸湿红湿红的,可怜又漂亮。   “真的吗?”奥格斯特问道,“没有骗我。”   莱茵斯哭着点头。   “……”奥格斯特缓缓低下头靠近他,“那你亲我一下。”   他提要求。   黑暗中,莱茵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奥格斯特足够敏锐的夜间视力能让他看清莱茵斯脸上的所有表情,不可置信、为难、还有一点点犹豫。   奥格斯特没给他拒绝的时间,直接用冰冷的唇碰了下莱茵斯的。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并不那么情愿,但足够甜的亲亲。   ……   莱茵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抱着两块面包跑出去的,狼狈得不行。   要是有人看见这一幕,怕是能脑补一场香|艳的情|事,但事实上,莱茵斯确实只是被人抱了抱,然后付出了一个亲吻而已。   身后,奥格斯特还披着那一件军灰色的外套,祂闲适地靠在门框边,一直到莱茵斯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才收回目光。   奥格斯特朝身后看了一眼,走廊尽头,赫伯特和老管家倒在那里,神经毒素的作用下,他们两个能一直睡到明天早上。   好了。   奥格斯特转身将外套扔回房间,朝上走去。   惊慌失措的莱茵斯哥哥还在上面等祂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也想欺负哭唧唧的小美人~ 第9章   莱茵斯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哭得不成样子。又委屈又恼怒,还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才打开门进去,就靠着墙蹲下呜呜咽咽了好久。   所以他将奥格斯特吵醒了。   “……好了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要不要喝水?”   “不要哭了……”   只到莱茵斯胸口稍微朝上一点的小孩子费力但温柔地抱住了他,非常仔细地帮莱茵斯擦眼泪。   他把莱茵斯按在自己怀里,那个时候莱茵斯甚至还穿着裙子。   莱茵斯红着脸把半张脸藏在薄被里,看着窗外被微风撩动的树叶发呆。   特别是后来,奥格斯特甚至帮他拉开了裙子的拉链。   莱茵斯身后躺着奥格斯特,应该是昨晚被吵醒以后,又是安抚他又是帮忙换衣服清理莱茵斯脚上的奶油累坏了,到现在还睡得很熟。   莱茵斯动都不敢动,生怕吵醒了奥格斯特。   他稍微有点……不敢面对这个孩子了。   昨晚奥格斯特看他的样子,也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今天早上……   他总不能将所有事情到告诉奥格斯特,只是想想自己要怎么说,莱茵斯就觉得整个人要烧起来了。   本来莱茵斯是打算就这么一直装睡到奥格斯特起床的,但正在此时二楼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莱茵斯猝不及防地被吓得一颤。   “……嗯。”奥格斯特发出了一声带着点困倦的呻吟,但眼中其实一片清明。   他顺势朝莱茵斯背后靠了点,然后环上了纤细的腰侧,“哥哥,好吵啊,是发生什么了吗?”   莱茵斯飞快地摇了下头,在意识到奥格斯特应该还是闭着眼睛以后,小声回答了一句,“不知道,好像是女仆的声音。你接着睡吧。”   房间之外的院墙下,莱茵斯喂养的群野猫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平常这个时候,它们该跳上窗台讨食了。但最近,漂亮的人类身边多了个恐怖的存在,让整个房间都散发出某种代表死亡的气息。   野猫跳起来在墙上抓了一下,正打算传上去,下一刻,一支古典花瓶突然被从二楼的窗户处扔了出来,嘭一声砸在它们中间摔了个粉碎。   怎么了?!   莱茵斯茫然地起身朝外看去。   “哥哥……”奥格斯特装作才醒的样子揉了两下眼睛。   然后,他就看见本来还很放松的莱茵斯一下子绷紧了。   小银尾背对着他,有点紧张地摇了摇头,“没事,我下去看看。”   莱茵斯低头找鞋,白皙的脚趾在地毯上乱踩,半天也没在平时熟悉的地方找到东西。   身后的奥格斯特大了个哈欠,“哥哥是在找鞋子吗?我放在鞋架上了。”   莱茵斯刚想道谢,背后的小孩子就先他一步下了床,走去门口将莱茵斯的鞋子拿了过来。极其熟练地在他面前蹲下身,看样子居然是要亲手帮他穿上。   “不,不用……”   奥尔斯特已经握上了他的脚踝,两下就给他穿上了。   “那我在房间里等哥哥,要早点回来哦。”   奥格斯特困恹恹地站起来,侧头在莱茵斯的唇边吻了一下。   !   “你干什么?”莱茵斯下意识捂住嘴,一下子就想起了昨晚被迫仰头去亲赫伯特的事情。   奥格斯特无辜地回头看他,那眼神甚至让莱茵斯觉得自己才是两人中过分的人。   “早安吻啊哥哥,你怎么了?”   天知道他们两个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早安吻,但奥格斯特知道莱茵斯肯定不会再多说什么。   毕竟他昨天晚上那么乖,花了好久才将哭唧唧的莱茵斯哥哥弄到床上。   明亮的晨光罩在奥格斯特身上,让他看起来有种毛茸茸的闲懒,即使半张脸还被纱布包裹着,但身上那股原本阴暗潮湿,甚至带着点腥气的气息已经被另外一种温和优雅所取代。   昨晚的经历,让祂学到了太多。   现在的奥格斯特,已经能分清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将自己的黑暗面展现出来,而什么时候,莱茵斯需要的是现在这个“弟弟”。   果然,莱茵斯耳尖红红地躲过他的注视,“我忘了……早安奥格斯特。”   ……   莱茵斯偷偷抬眼看奥格斯特,然后正撞进小孩子一双暗蓝色的眼瞳里。   他翘了下唇角,“那明天哥哥要记得。”   直到莱茵斯走到二楼的拐角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但很快,莱茵斯就没有闲心功夫注意这些了。   整个二楼,没有一个人敢在走廊上站着,但莱茵斯能看见他们看似分散在一楼做着各自的工作,实际上都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看来。   “这是什么!”   莱茵斯无意识地握紧了扶手,他当然能认出这是赫伯特母亲的声音。自从他被父亲领进门的那天之后,莱茵斯就再也没听过这个女人用这样可怕而暴怒的声音嘶吼。   “母亲,你听我解释……”   这是赫伯特的声音,他还没说完,房间里就传来一声脆响。   伯爵夫人狠狠给了自己儿子一耳光。   她涂了鲜红指甲油的手上正抓着一条油亮的皮套子,管家站在一边连眼都不敢抬。   赫伯特沉默了片刻,有些烦躁地撸了把头发,“母亲,我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难道您还要管着这些事情吗?”   他腿上还受着伤,要是换成平时,爱子心切的伯爵夫人早就请医生来看了。   但今天不一样,早晨发现管家和少爷倒在走廊上的女仆看到血迹的一瞬间以为两人死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几乎将半个宅子的人都惊了起来。   要是伯爵夫人没有来还好,但赫伯特那一身的痕迹,在晨光下根本就掩饰不住。   从脖子上的吻痕,身上还没有散掉的酒气香水味,伯爵夫人甚至从他的口袋里找到了别人的袜夹和内裤。   很明显赫伯特不是第一次出去玩了,这才半个小时,赫伯特曾经藏起来的各种暧昧的肮脏的小东西,全被翻了出来。   现在这些恶心的,和伯爵府格格不入的东西全被堆在了赫伯特的床上。   伯爵夫人冷笑了一声,“这些事?什么事?”   赫伯特目光微微朝下,“您也知道,现在的小姐都比较——嗯。我收到这些东西,总不能丢掉吧。”   “你当你的母亲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姐吗?但凡你幽会的对象是个正经贵女,能用上这个!”   “羊肠做的避|孕套!这是红灯区才能买到的东西!你到底去了哪里!说!”   赫伯特嘴唇抿得死紧,他现在只能庆幸伯爵夫人并不清楚,在红灯区,卖给妓|女和男|妓的避|孕套其实也有差别。   否则情况肯定会更糟。   他昨晚怎么会和管家一起昏倒在走廊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在喝酒了,就算那里面加了药,管家也不该和他一起失去意识……   赫伯特咬牙在心中骂了一句,难道真是他倒霉?   “说话!赫伯特·索克!你是要气死我吗?你到底买了多少人?有没有怀孕!说!”   莱茵斯是站在二楼角落这边的楼梯上的,和赫伯特的房间门,只隔了短短一点距离。   而此时赫伯特站着的位置正和莱茵斯在一条直线上。   他被自己的母亲朝后退了一下,抬眼间恰恰好好和莱茵斯对上视线。   赫伯特看着莱茵斯,死死地盯着他那双水蓝色的眼瞳。   昨晚的那个男|妓也有一双一样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jj违禁题材是有情感纠纷的两人不能有血缘关系,莱茵斯和赫伯特没有情感纠纷,只是我单纯想写万人迷类型的小美人而已。 第10章   耳边自己的母亲还在不依不饶的吵闹,赫伯特突然就想起了莱茵斯刚刚来索克家的那一幕。   父亲前一天在餐桌上宣布了这件事情,母亲当场暴怒到掀翻了整桌晚餐,那一天,一向优雅的伯爵夫人面红耳赤得像是个泼妇。   所以赫伯特对莱茵斯最初的印象仅限于三个字——害人精。   那天下着小雨,被拉下马车的莱茵斯差一点就摔在了草地上。站稳以后抬头朝他这边看过来的时候,赫伯特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金发蓝眼睛的少年更像是从哪个童话故事里揪出来的小精灵,看过来的时候胆怯中带着一点期待。   这一幕在他脑中重复过无数次,赫伯特在很长时间里都不知道这代表什么,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莱茵斯已经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了。   红灯区里专门帮赫伯特找人的皮条客最清楚这位少爷喜欢什么样的,他挑的都是高货。   秀气的金发蓝眼睛的男孩子,如果能在看人时笑得无辜就更好了。   赫伯特会揪着那些人的头发听他们叫哥哥。   但每个人在他身边的时间都不会长久,因为没有人能复制莱茵斯身上的那种气质。   他就像是沾着露水的安布里奇,漂亮又娇嫩,阳光下招人得不行。好像谁伸手过去,他都能用柔软的花瓣靠上去蹭蹭一样。   但赫伯特知道,莱茵斯骨子里有种去不掉的坚韧。索克家的图书室是出了莱茵斯自己的房间以外,他去过最多的地方。   凭莱茵斯现在的知识储备,做一个小学或者中学的家庭老师一定是够的,他甚至可以去做会计和法语翻译。   对于贵族子弟来说,这几个职业绝对带着侮辱性。   但对于莱茵斯来说,这是他在逆境中,为自己积累下来的生存之路。   赫伯特清楚,只要过了十八岁,从法律上父亲和母亲再也不能用监护人的身份囚禁他以后,莱茵斯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   莱茵斯垂眸,脚下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他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莱茵斯一点都不想掺和进这一家的事情,刚才下来也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和他有关。毕竟昨晚他和赫伯特的那一场乌龙,要是留下痕迹,他肯定得倒霉。   这样想着,他就想转身上楼。   伯爵夫人察觉到了赫伯特的走神,骤然提高了声音,“我问你这些都是谁的?!你昨晚去见了谁?!”   ?   莱茵斯脚下一顿,什么叫做赫伯特昨天晚上去哪了?   昨晚赫伯特不是在房间里吗?   伯爵夫人尖利的嗓音扯开所有掩盖,“那些妓|女中有没有怀孕的?这件事情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艾伦,他叫艾伦。”赫伯特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挑衅似的看着伯爵夫人说道。   莱茵斯几乎是震惊地回头看着房间里。   “你什么意思?他?”伯爵夫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手指都在颤抖,“你找的,是男|妓?!”   她嘴唇颤抖半边说不出话,猛地抬手给了自己的儿子一巴掌。   其实这在贵族中也不是罕见的事情,这个圈子里,像是赫伯特这样十八岁还没开荤的,甚至会被笑。   大概是被压抑了太久,说出刚才那句话以后,赫伯特居然有了一种报复一样的快|感。   “是,我是去了怎么样?”赫伯特一挥手,“这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吵的?”   “夫人!夫人!”   老管家惊慌地扶住她,“安妮!劳伦斯!赶紧来人!”   赫伯特瞳孔骤缩,忙蹲下查看伯爵夫人的情况。   底下的侍女纷纷上楼,整个伯爵府乱成一片。等到赫伯特踉跄着被人扶到一边看腿的时候,莱茵斯早就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   赫伯特恼火地向后靠了下,后脑撞在椅背上,发出“咚”的一声。   “少爷,”管家小心翼翼地叫他,“您也知道夫人因为莱茵斯的事情一直很排斥您去玩,您为什么不等上学以后再……”   管家和所有习惯贵族放浪形骸作风的侍从一样,认为赫伯特应该暂时顺从伯爵夫人的意思。好歹安分这几天,等去皇都读书以后,还不是想怎么玩怎么玩。   何苦这个时候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老管家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对上赫伯特一双阴狠的绿色眼睛。   “……”   他忙闭了嘴。   “……父亲呢?”赫伯特忍下烦躁 冷声问道,“他为什么不在?”   帝国里皇帝早就不管事了,像是索克家这样有自己的封地连公务都少到近乎没有。刚才吵成那样,要是伯爵还在家里,早就过来拉架了。   管家:“昨晚皇都来信,说研究院的欧珀恩阁下会到我们这里来,今早老爷已经带人去迎接了。”   “欧珀恩?那是谁?”赫伯特动了动才被包扎好的右腿问道。   管家:“是,研究院的院长阁下。就是两年前做出‘流动黄金’的那位阁下,很受陛下和肯利将军的喜爱。”   赫伯特厌恶地重复了一遍“喜爱”两个字,明显是对欧珀恩的到来没什么好感。   二楼,奥格斯特顺手将手上的书放在桌子的一角,他听见了莱茵斯逐渐靠近的脚步,正打算去开门,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外面的脚步从缓慢开始,仿佛怕被人发现般,故意放轻的。然后越来越快,莱茵斯跑到门口,一把拉开门钻了进来。   ……   真好,看样子莱茵斯是发现了呀。   奥格斯特愉悦地想道。   他慢慢走近莱茵斯,关切地叫他,“哥哥?”   莱茵斯勉强摇了下头,一种冰冷的毛骨悚然开始从他的尾椎向上蔓延。   “发生什么了?”奥格斯特问道,但无论他面上有多无辜多担心,都掩饰不了暗蓝色眼瞳深处的笑意。   莱茵斯当然没有察觉到这点。   纯洁的猎物深陷网中,却根本不知道,面前用柔软触手安抚他的,就是织网的妖魔。   莱茵斯只是在想——如果昨天晚上,赫伯特一直没有回房间。那抱着他,用赫伯特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的人到底是谁?   他靠在门上,昨天晚上,他也是以这个姿势被人抱在怀里的。   一直没有被主人注意的本能恐惧姗姗来迟,莱茵斯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在战栗。   如果那个人是赫伯特,莱茵斯不会怕到这种程度。毕竟赫伯特再怎么,上面也有伯爵和伯爵夫人压着,他对莱茵斯做的事情,仅能停留在“过分”。   但如果不是赫伯特,那会是谁?   小偷?逃犯?   莱茵斯茫然恐惧地亲吻那人时,说不定身后正有一柄尖刀抵着他。只要那个时候的莱茵斯有一丁点的不对劲,就会死在昨晚的房间里。   ——这是正常人应该感到恐惧的想法。   但这些念头在莱茵斯的脑海里只是存在了一个大致的雏形,就被另外一种更加巨大的惶恐压了下去。   直到这个时候,莱茵斯才突然想起来昨晚他觉得违和的地方在哪里——   那个抱着他在他颈侧低笑着要求亲吻的人,吐息的冰冷的。   莱茵斯本能地战栗了一下。   人类的吐息会是冰冷的吗?   当然不,只有好不容易才将猎物纳入怀中,得意忘形的异族才会忘了掩饰。   莱茵斯用力闭了闭眼睛,是我想多了吗?   如果根本就没有所谓前来幽会的女仆,那人为什么要和他演一场?是心血来潮还是……   奥格斯特仰头看着自己的小银尾,莱茵斯的脸被吓得雪白,下唇被牙齿咬成可怜的淡色。   如果现在自己就说出全部的真相,莱茵斯会怎么做?   他是会立刻拉开门徒劳地逃跑,还是在片刻的怔愣之后,吓到连站立都需要祂的辅助呢?   奥格斯特好心情地发散了一下思维,祂能感觉到自己心底的那团黑暗正在蠢蠢欲动,但不行,现在是属于“奥格斯特”的时间。   更何况,祂昨晚将赫伯特和管家留在走廊里,难道不是为了给莱茵斯哥哥报仇吗?又不是特意为了吓小银尾的。   我才没有那么过分。   奥格斯特无奈地用袖子帮莱茵斯擦眼泪,“哥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莱茵斯抿唇按在他肩膀上,侧头不想让奥格斯特看见他的表情。   奥格斯特轻轻地给他拍背,“是和昨天晚上有关吗?”   !   莱茵斯忙摇头否认,“不是的,没有关系。”   奥格斯特无声无息地笑了,他侧头靠在莱茵斯身上,放肆地嗅闻着莱茵斯身上柔软的淡香。   但与此同时,莱茵斯听见的,还是他带着点关心的话,“可是莱茵斯昨天晚上穿着裙子回来时,也是像现在这样。   是有人欺负哥哥了吗?”   莱茵斯耳尖一下子就被逼红了,只能嗫嚅着否认请求,“没有,什么都没有,奥格斯特你不要多想好不好?”   乖死了。   奥格斯特享受般地眯了眯眼睛,忍下笑意,“那哥哥是天生喜欢穿女孩子的裙子吗?”   他像是个最单纯最懂事的小孩子那样盯着莱茵斯,“如果哥哥喜欢,等奥格斯特长大以后给你买好不好?哥哥穿裙子很好看。”   莱茵斯羞耻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助地捂住眼睛不去看奥格斯特的眼睛。   “不要,别说了……奥格斯特……”   奥格斯特善良地叹了口气,终止了这个话题,“莱茵斯,你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放在心里。”   半张脸都被纱布缠住的小孩子踮起脚,握住莱茵斯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力气。   片刻之后,莱茵斯水蓝色的眼睛湿漉漉地暴露在空气中。   奥格斯特歪了下头,“你可以告诉我的,哥哥。”   -------------------------------------   索克伯爵扬起手,示意欧珀恩朝他这边看来。   码头上人来人往,当然没有皇都那边热闹,但也差不了多少。   欧珀恩的脸侧,镶嵌祖母绿的金色眼睛链在海风中晃晃荡荡,让面无表情的研究院院长琥珀色的眼睛中也带上了一点墨绿色。   “阁下,好久不见。”索克伯爵张开手,假装热情地想要给欧珀恩一个拥抱,算是上流社会默认的礼仪。   但欧珀恩一点面子都没给他,这人凉凉地看了索克伯爵一眼,转身问侍从,“将人分散过去,沿着海岸搜。”   ?!   索克伯爵当场冷了神色,“阁下是什么意思?”   擅自带军队入侵其他贵族的封地,欧珀恩将他们索克家族置于何地。   欧珀恩的目光追随从船上下来的军队,片刻之后才缓慢地移到了索克伯爵身上。   如果有皇都熟识欧珀恩的人在场,就会发现在短短的两天里,这位研究员居然消瘦了一圈。脸侧和眼眶都有凹陷下去的趋势。   如果有人凑近了仔细观察,能发现欧珀恩脸侧到颈项斑斑点点扩散开来的蜘蛛痣。   这代表他在近几天,使用了占星术。 第11章   索克伯爵是第二天早上才回来的,他怒气冲冲地进来,抬手把帽子扔给管家。   “那是个什么玩意?!才在皇都立足,就敢带军队踏足我的封地!甚至没有书面的许可!”   “皇都那些人都是死了吗?就让他乱来?贵族的颜面都在哪里?!”   他大声骂了几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家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怎么回事?”索克伯爵皱眉问道。   管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索克。”有些沙哑的女声在两人上方想起。   伯爵夫人疲惫地站在二楼走廊,眼底血丝,“我有话要和你说。”   索克伯爵狐疑地看了眼身周一个个低着头半点声音不敢出的仆人,抬脚上楼。   三楼,奥格斯特银白色的睫毛缓缓垂下,遮住眼底恶劣的笑意。   早上七点不到,窗帘还没拉开,房间里只有缝隙泄进来的一点光亮。   短短三天,奥格斯特身上的伤痕已经好了大半,当然,只是内里好了而已,表面上还是残破不堪的模样。   厚重的墙砖隔音效果极好,但这栋房子里的所有动静都无法逃脱鲛人的极端听觉。   奥格斯特能听见一楼角落里女仆的窃窃私语,伯爵夫人强行压抑的呼吸,还有就是,   赫伯特一声一声艰难粗重的喘息。   祂不用去看都知道这人脚踝上的伤口变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还只是普通的肿胀青紫,不需要多久,他就会像是发霉的苹果一样开始缓慢腐烂。   整个过程大概会持续几个月吧,奥格斯特漫不经心地想道,当然莱茵斯哥哥是不会知道的,因为那个时候祂已经有能力带着小银尾回归海洋了。   奥格斯特的本能告诉祂,自己做得还是太温柔了。   莱茵斯在这个家过的不好,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身上就有伤痕。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甚至要忍受寒冷和饥饿。   奥格斯特有种感觉,即使这群人类甚至虐待过莱茵斯。但如果祂真的顺着本能行事,用利爪撕开他们的皮肉掏出内脏,用血液恐吓其他人类。   莱茵斯的第一反应一定不会是高兴。   祂暗蓝色的眼球在眼眶中轻微地转动了一下,印出床上莱茵斯静谧的睡颜。   白皙柔软的脸侧露在薄毯外面——但也足够脆弱。   莱茵斯其实该庆幸,祂并不是纯种的鲛人,那种深海之下残忍又嗜血的生物。   但同时,融合了邪神神格的鲛人祭祀却更为狡猾黑暗。当凶兽只是凶兽时,人类还能凭借智慧抵抗。但当怪物拥有了更为高级的智慧,甚至对于情感的把控超过智慧生物以后,人类就会像一盘点心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我总是很容易心软,莱茵斯哥哥。   祂俯下身亲昵地用鼻尖蹭蹭莱茵斯的脸侧,但以后会索取报酬的。   “……唔。”莱茵斯呢喃了一声,视线缓慢聚焦看清面前奥格斯特的脸。   莱茵斯在枕头上蹭了一下,他似乎在思考自己该做什么,然后,奥格斯特得到了一个早安吻。   “早安。”   卸下了防备以后的莱茵斯软得像一小团幼猫,无知无觉地散发诱人的气息。   当然,这是奥格斯特的看法。在莱茵斯眼里,他只是亲吻了一个弟弟而已。   ……难得的,正在迅速进入完全体的鲛人生出一种名为恼怒的情绪。   莱茵斯茫然地接住了奥格斯特,这小孩突然就扑到他怀里了,“奥格斯特?”   奥格斯特在他怀里胡乱蹭了两下,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一样。   片刻之后,他抬头在莱茵斯的下巴上吻了一下,“早安,莱茵斯哥哥。”   小孩子好像都是这样的,莱茵斯浅笑着接受了这个回吻。   只不过奥格斯特的体温总是很低,和他抱在一起的时候,莱茵斯有种被冷血动物缠上的诡异错觉。   “你的记忆还是一点都没有恢复吗?”莱茵斯碰了下他的额头。   奥格斯特自然装乖。   “蒂娜说镇子上有一家绅士前些天跑丢了小儿子,是金色头发蓝眼睛。”莱茵斯拨了拨奥格斯特的头发。   这些并不长的发丝说是白色可以,说是漂金色也可以,极其浅淡的发色确实不容易分辨。   不过好在对上了一个蓝眼睛的特征,而且年纪也差不多。   莱茵斯怀疑奥格斯特就是那家丢失的孩子。   奥格斯特的手指微微一顿,面上不动声色,“莱茵斯哥哥要带我去确认一下吗?”   这说法有些奇怪,就好像奥格斯特并不在意那是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一样。   “是啊,你不想回去吗?”   ……   奥格斯特撒娇般地蹭他,像是一只大狗那样。   “我喜欢莱茵斯哥哥。”   那点才聚起来的不对劲在心中缓缓消失,莱茵斯放松地任由奥格斯特亲近,想了一下轻声似承诺又像是商量。   “如果那对夫妻真是你的父母,我会定期去看你。等我成年以后,就也搬去你家附近居住好不好?”   莱茵斯警惕惶恐的时候轻易就能激起人的施|虐欲,但另一方面,他现在眉眼全然放松下来,不带一丝戒备的模样,只让人想要把全世界的珍宝都送到他面前。   如果莱茵斯面对的不是一条伪装成人类的鲛人,他大概会按照自己早就规划好的那样平静地度过一生。   但现在——   奥格斯特没有答应这个承诺。   但在莱茵斯这里,他的安静被当成了认同。   “不过我一开始应该会租房子,等工作几年才能买下单间。”莱茵斯垂眸笑了下。   不,你只会被海水裹挟,深入黑暗,直到适应巢穴为止。   奥格斯特盯着莱茵斯,眼底是深不可测的暗色。   好啦,如果莱茵斯会哭着求祂,或许在某个静谧繁华的小镇上会多一对容貌惊艳的同性恋人。   鲛人的生命漫长到用世纪做计量单位,偶尔做一些不符合本能的事情也无可厚非。   毕竟脆弱又美丽的银尾值得所有的宠爱。   一楼的仆人战战兢兢,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靠工作得到的微薄薪水谋生,有些年轻的还要补贴家用。要是夫人把昨天的事情算到他们头上,很多人都得遭殃。   二楼索克家的两位主人正在爆发一场争吵,秉性风流的索克伯爵难以理解自己妻子的歇斯底里,更不同意她因为儿子只是出去“玩”了一趟就被关禁闭。   而早就忍受多年的索克夫人直接用母族做威胁,不多时,两人已经掀翻了好几个瓷器。   这种情况下,莱茵斯两人的外出行动没有遭到一点阻挠。   不过,奥格斯特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恶心的味道。   ……但实在是太微弱了。   弱到连奥格斯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的错觉。   如果鲛人能远程观测到昨天发生的一切,就会明白这气息来自哪里。   索克伯爵的暴怒并不仅仅是欧珀恩未经允许就带了军队过来,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强行在他提出要离开回家时,让下属往他身上喷洒消毒液。   搞得好像索克伯爵是什么大号病毒一样。   “研究员的味道会被某个东西察觉,希望您能配合。”欧珀恩是这样解释的。   非常敷衍的解释。   但消毒液的作用好歹显著,比如说现在,奥格斯特只是默默记下空气中细微的变化,转身跟上了莱茵斯。   作者有话要说:   莱茵斯:呼吸——   奥格斯特:哥哥在勾引我(确认) 第12章   莱茵斯正毫无防备地靠在车厢中浅眠。   体质问题,他总是很容易疲倦。少年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睛,如同一小颗放在天鹅绒中的海水珍珠。   马车行驶得并不怎么平稳,莱茵斯在颠簸中撞了下侧壁,眼看就要撞第二下的时候,被人安抚似的按在了肩上。   被纱布包裹住伤口的小孩子侧头静静地看着莱茵斯。   奥格斯特抬手在柔软的唇瓣上揉了揉,然后猛地按住,那一片瞬间变成淡色。   暗蓝色的眼瞳中正圆型的瞳仁有一瞬间逼成一条细线,但只有一瞬间。车厢中狭小幽暗的环境稍微有点刺激鲛人的本能,处于生长期的奥格斯特可没有那么好的自制力。   好在片刻之后,奥格斯特用拇指轻柔地在莱茵斯唇上揉捏了一下,收回手。   他缓缓凑上去,轻嗅着莱茵斯的气息。   非常甜,带着旖|旎的欲|望。   ……奥格斯特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婪了。   莱茵斯睡得很沉,沉到无论奥格斯特现在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察觉。   所以奥格斯特单手按在他的后颈,压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今天不许卖了,滚。”   明显不是索克家族的士兵粗鲁地推了下小贩,示威地拍了下腰间的重剑。   小贩忍气吞声地兜着东西赶紧离开了这片地方。   “……谁啊?哪来的?”   “我叔叔说是昨天从海那边过来的。”   “不知道是谁家的。”   士兵就像时盘踞在石头上的蜥蜴那样,猛踹了下路过的马车,车身狠狠震了下。“你也滚远点。”   “是是是……”   车厢中,奥格斯特冷冷地盯着士兵,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手指却缓缓安抚逐渐清醒的莱茵斯。   狠戾和温柔完美地融合在他的身上。   “怎么了?”莱茵斯的声音带着点没睡醒的黏糊,不自觉地在旁边人间上蹭了一下,小动物一样。   “……”奥格斯特收回目光,又变成了那个乖巧的弟弟,“外面似乎多了很多士兵,莱茵斯,你知道这些人是哪里来的吗?”   小镇上原版也是有守卫巡逻的,但现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就好像索克家的封地已经被另外某个势力接手了一般。   “好像是肯利将军的亲兵,”莱茵斯迟疑,“他们身上有鸢尾花标志。”   “不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他的,奥格斯特没有感觉到一点慌乱,反而更像是餮足似的眯起眼睛。   已经很久没有吃到满意的血肉了。   难怪今天早上闻到了一点令他不愉快的气息,原来是他们带来的。   看样子研究院的那些东西已经开始在整个帝国寻找他了,也不知道他们凑了多少军队,才能让索克家族封地上小小一个城镇都能有这么多士兵。   ——这是奥格斯特今天犯的第一个错误。   欧珀恩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将人力分布到整个王国,如果奥格斯特已经能够将感知扩散到整个领地就会发现,以海滩为中心,整个索克家族的封地被围成了一片铁桶。   炼金师毫不怀疑自己用十多年的寿命和星辰交换的消息。   那条正在逐渐与古神融合的鲛人祭祀,正在皇都对面的这片封地上。   但这些奥格斯特都还不知道。   马车夫接过莱茵斯递来的铜币,狐疑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这个少年身边的小孩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平民坐的马车当然不可能全部封死,车夫在回头看路的时候自然看见了一些不太符合两人兄弟身份的事情。   要知道,即使美貌的少年在上流社会是平常的事情,但在平民当中,依旧是可以算作犯罪的恶行。   车夫迟疑着——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非人的竖瞳。   ……奥格斯特不太舒服地闭了下眼睛。   这种程度的精神控制,他用起来还是有些生涩。   果然得多吃一点东西了。   “应该就在这里了。”莱茵斯愉快地停下来。   他面前是一座二层小楼,带一个不大的花园。看得出主人很细心,阳光下盛放的黄色蔷薇从墙头倾倒下来,甚至在地面上都开了不少。   木栅栏做的小门,用白色鹅卵石一直铺到台阶前。   “好漂亮啊。”莱茵斯轻轻感叹了一句。   奥格斯特凝视着莱茵斯的侧脸,离开索克家以后,仿佛被打开锁链的小白鸟连眉眼都仿佛在发光。   “莱茵斯很喜欢这栋房子?”奥格斯特问道,跟上莱茵斯上前的步伐。   “对,它看上去就很舒服。我想能住在这里的夫妻应该也会很幸福。”   “夫妻”两个字在奥格斯特的神经上戳了一下,暗蓝色的眼球无声地扫过小院所有细节。   看样子他的银尾选好了自己的笼子。   奥格斯特开始思考深海中有什么能够代替淡黄色蔷薇花的植物。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处理掉不少碍事的东西。奥格斯特放开感知,从空中捕捉复杂的人类信息,默默算出这条街道上多出来的士兵。   和自己目前的消化速度。   不过这些都不是莱茵斯能察觉到的,他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然后有些忐忑地等着人来开门。   女仆的速度很快,她看见莱茵斯的时候明显愣了下。   毕竟大早上,任谁打开门的时候看见一个精灵样的少年站在门口,都会怔愣一下。   “您好,我想请问这里是兰德先生的家吗?我前些天捡到了一个小孩子……”   “尼奥!是我的尼奥吗?!”   莱茵斯话还没有说完,走廊深处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焦急的呼唤。   下一刻,她已经从里面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莱茵斯。   “尼奥!妈妈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   “天哪!夫人您怎么出来了。”   奥格斯特眼睑下方透黑色的鳞片乍然浮现,又被他自己压制了下去。   莱茵斯双颊绯红,被撞得向后连退两步,只能在女仆和奥格斯特的配合下,好歹是挣脱了出来。   “抱歉小先生,夫人自从丢掉了少爷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女仆费力地抱住女人的腰,勉强把她按在沙发上,“您别在意啊。”   “尼奥,尼奥,是你回来了吗?”女人注视着莱茵斯一头柔软微长的金发,听上去已经哭了。   “……”莱茵斯抿唇摇了下头,“没关系的。”   莱茵斯几乎记不起来自己母亲的长相,即使面前状若疯癫的女人看起来有些可怕,他还是没办法产生一点厌烦的情绪。   “不过您看一下奥格斯特,他是尼奥吗?”   莱茵斯期待地看着女仆,手指有些紧张地蜷缩起来,连声音也放软了。   他这个样子,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拒绝的。更何况是年长的,已经有了孙子的女仆。   不过今天情况有些特殊,莱茵斯暂时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抱歉,小先生。夫人的精神不稳定,上一个女仆已经辞职了,我是新来的。你得等先生回来才能确定。”   “没有画像吗?”   莱茵斯记得赫伯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请画师记录长相了。   女仆被他逗笑了,“没有那个东西,贵族老爷才能用得起画师,要好几个金币呢。”   莱茵斯羞涩地摸了下鼻尖,   他的生活常识实在是太匮乏了。   女仆一边告诉莱茵斯,兰德先生中午就能回来,一边诱哄着将已经哭起来的女人推向楼梯,带她回房间。   ……   莱茵斯收回目光,慢慢抱住了一个方形的靠枕。   这位夫人一定很爱他的孩子,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他的脚踝被人碰了一下。   莱茵斯茫然地低头,就看见刚才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的奥格斯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跪在他面前,握着莱茵斯的小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奥格斯特——”莱茵斯忙弯腰。   这可能就是奥格斯特的家,在人家家里让主人跪在自己面前算什么。   奥格斯特抬头,用拇指在脚踝上的泛红处按了一下。   “唔。”   好痛,莱茵斯一下子泄了力道,可怜巴巴地靠在沙发里任由奥格斯特将他的鞋子脱掉。   “是刚才崴到的。”奥格斯特直接堵住了莱茵斯接下来要说的话。   才十岁的小孩子第一次完全冷下眉眼,那股藏在骨子里的威压散开,莱茵斯甚至觉得自己应该仰视他才对。   不自觉的瑟缩让莱茵斯失去了阻止奥格斯特接下来动作的机会。   面前的人勾住袜边,稍微一用力就将整只雪白的裸足剥了出来。   莱茵斯看见自己蜷缩了一下脚趾,紧接着就被奥格斯特细致地掰开检查。   明明是很正常的动作,莱茵斯却莫名红了耳边。   奥格斯特是故意的,他已经开始为莱茵斯所有哪怕是轻微的伤口感到烦躁。   虽然本能告诉他鲛人中,即使是银尾也不至于脆弱到这种程度。   “好像不是很严重……”   估计是被女人撞过来的时候弄的,刚才太紧张,莱茵斯居然没有注意到。   奥格斯特平静地看他,然后一根一根将手指贴上了那片伤处,作势要按下去。   “别!”   他怕疼的。   “那莱茵斯就该乖一点,如果伤到了骨头,会痛很长一段时间。”奥格斯特淡淡地说道,“等到那个时候,只能让人抱着走来走去了。”   才不会那么严重,莱茵斯觉得自己被威胁了,但莫名就是不敢反驳。   不过,被别人关心的感觉还是让莱茵斯主动顺从下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前生物真面目的莱茵斯只是将上半身压在抱枕上,安静又柔软地看着奥格斯特帮自己揉捻。   虽然稍微有些奇怪,毕竟奥格斯特揉捏的地方甚至包括了小腿。   但已经被鲛人曾经完美的拟态所迷惑的小银尾并不能清楚地察觉自己的处境。   这片空间安安静静,莱茵斯默默祈祷奥格斯特能快一点。总不至于等到女仆下来的时候,还会看见自家少爷在查看另外一个人的脚。   正在这时,大门被人快速又没什么礼貌地敲响了。   “开门,搜查逃犯!”   “开门!”   门外的士兵蛮横地踹了下。   后面有同事嬉嬉笑笑地拦他,“别急,这家主人是绅士,咱们也该有点礼貌。”   听他说完,十来个士兵一起笑了起来。   欧珀恩下达的命令是搜查这片封地中所有可疑的人。   这就给了他们广阔的权利。   口袋里鼓鼓囊囊的是可疑,手上拿着吃食的也是可疑,甚至像是这家不开门的更能是可疑。   当然,最后消除他们怀疑的到底是真相还是金币就不知道了。   但凡女仆能出去在这条街道上走一圈,都不会匆匆忙忙地赶来开门。   “先生们日安,请问——啊!”   莱茵斯惶然回头,就看见女仆被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让开,挡什么挡。”领头的士兵是皇都某个贵族的支系,最近在欧珀恩手下早就被憋狠了,“都说了是找逃犯,没有古怪有什么好挡的。”   他后面的人迅速散开,像是找到食物的蟑螂那样开始打量客厅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当然他们的目光只在油画台灯或者花瓶上游移了几秒,就全都聚集在了莱茵斯身上。   “……哦,我们好像打扰到了一位淑女。”领头的士兵绕上来,目光顺势落下,然后他愣住。   “男的?”   莱茵斯蹙眉朝沙发里靠了一点,抿唇不语。   这条街上的治安官应该很快就会赶来,绅士的地位在平民中还是很高的。   关键是在这段时间里——这群人打算做什么。   领头的士兵神情很快转为厌恶,他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莱茵斯这样看上去就软绵绵的少年。这让他想起了嫡系中,被娇养的小少爷。   不过他不喜欢,后面有人喜欢。   有个脸上长着小范围雀斑的士兵凑上来,用眼神示意自己的想法。   “摸摸就算了,别弄出事来。”   领头人就像是在贩卖什么货物似的交代了一句,转身准备上楼寻找值钱的首饰。   莱茵斯心下一凉,他知道这句话代表什么。   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就算是肯利将军的亲卫也不该贸然得罪其他领地上的绅士啊。   莱茵斯不知道他们想要故意给欧珀恩惹事的打算。   他伸手想要去那一边的石膏摆件,士兵一点不恐惧地吹了个口哨。   “你不会觉得能给我一下吧。”   他准备绕过茶几,给莱茵斯试试在军队里练出来的力气。   下一刻,有个并不怎么高大的身形从茶几下站起身。   “奥格……”   莱茵斯微湿的睫毛附上了黑暗,冰冷的触觉传来,他被人捂住了眼睛。’   紧接着,莱茵斯的听觉捕捉到了一声不详的闷响。   类似尖锐的铁器扎进血肉,将骨骼刺穿的声音。   莱茵斯在黑暗中的瞳孔骤缩。   作者有话要说:   攻:亲没亲到也就算了,摸个腿还来打扰 (*  ̄︿ ̄) 第13章   “咳——咳咳咳!”   欧珀恩猛地弯下腰,爆发出一阵可怕的呛咳声。   房间外听见响动的研究员立刻敲了两下门,“阁下,您还好吗?”   什么声音都没有。   研究员趴在门上仔细地听里面的动静,“阁下?欧珀恩阁下?”   “……嗬嗬……咳……”   房间里,阵法中间用来窥视星辰的水晶球从表面开始皲裂,欧珀恩甚至觉得那些裂痕是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研究员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慌乱地拿出钥匙开门。   “……别进来!”   就在此时,欧珀恩突然沙哑地叫了一句。   “阁下?您还好吗?”   ……   欧珀恩扶着椅背站起来,他琥珀色的眼睛空茫地定在虚空中,手在桌上胡乱摸。   在门外的研究员只能听见乒乒乓乓的重物落地声,然后突然安静下来。   如果他能绕过面前的木门就会发现房间里正在发生多可怕的一幕。   欧珀恩终于摸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是一块泡在浑浊污水中的肉块。离近了甚至能听见大力抓握下发出的“咕叽”声。   它就这么湿淋淋地被抓起来塞进口中。   放了这么些天的鲛人肉带着一股难言的腥臭味,欧珀恩几次想要干呕出来,但最终还是全部咽了下去。   属于异种的血肉在进入人体的一瞬间就如同活物一般开始进行同化,迅速修补欧珀恩残破的身体。   短短几秒间,他凹下去的两颊已经恢复了血色。   “……阁下!阁下!!”外面的下属还在急促地敲门,没有得到许可,他不敢进去。   片刻之后,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欧珀恩的身形微微佝偻,眼睑下方也是深深的一片青黑。   研究员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觉得这样的欧珀恩虽然虚弱但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美感。   特别是在被那双颜色又深了些的眼瞳注视时……   “在一条街上,去找。”   研究员:“啊?什么?”   欧珀恩单手扶住门框,居高临下地盯着研究员,“祂在一条有红砖屋顶的街道上,有血,有窗户,有人……”   “黄色的,开在墙上的黄色蔷薇花。”   “……哈!”欧珀恩捂住眼睛。   炼金术中的占星之所以被视为禁术,就是因为其有窥视命运的能力。   更何况欧珀恩还要将自己窥视到的命运说给其他人听。   研究员反应过来,忙上前扶住他,“阁下,有血的意思是说鲛人正在进食吗?或者陷入了打斗之中?阁下!阁下!”   欧珀恩目光冰冷,不是对着研究员的。他眼前仍然是刚才在水晶球中窥见的一幕幕景象。   “祂在成长,有东西促进了他的成长……完全体……金发……血……”   “阁下!来人!快来人!”   突然,欧珀恩猛地抬手攥住了他的领子,力道大的快要掐死他一样。   “去找,不能让他离开这片土地。”欧珀恩的眼珠可怖地凸出,仿若恶鬼。   “东南方,L……兰D……我不知道,去找人问。”   “祂一直在成长,是我们弄错了。如果不能让他死在陆地上,再次接触到海洋以后,将是人类永远的噩梦——”   ……   研究院茫然恐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欧珀恩。   ……这还是他认识的院长吗?怎么感觉脸和声音都有点奇怪。   不等他多想,欧珀恩已经停了下来。   “去找——”   这是欧珀恩说的最后两个字,紧接着就昏迷过去。   “……是,是。”   轮船上接到命令的士兵潮水般聚集在码头,紧接着迅速朝着各个符合描述的主要街道跑去。   砖红色的屋顶,开满围墙的黄色蔷薇,以及正在发生的流血事件。   数十个身披黑色外袍的研究员无声地跟上队伍。   三公里之外的小镇上,莱茵斯全身僵直地坐在沙发上。   他还是看不见,捂在眼睛上方的手心已经沾上了莱茵斯的体温。   按照奥格斯特的身高计算,他做这个动作不该这么轻松,更别说另外一只手还有其他的“工作”。   -------------------------------------   “嘭!”这是被穿透颅骨的士兵,倒下砸到地板时的闷响。   ……   一片死寂。   领头人震惊地回头看着这一幕,难言的恐惧在他脸上凝固片刻。   棕色的眼珠在眼眶中缓慢地转动,然后映出了沙发前怪物的样子。   “……怪物——怪物,别挡路,跑!”   “对,对,跑……”   刚才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狎昵的心思,士兵多多少少都聚集在沙发这边。   这就代表了,鲛人想要解决他们所需的时间甚至不会多于削一个苹果。   当最后一个士兵瞪大眼倒在地毯上的时候,莱茵斯在黑暗中眨了一下眼睛。   ……   某种代表死亡的安静刺戳着他的感知。   奥格斯特,做了什么?   迟来的理智分析出真相,紧接而至的就是巨大的荒谬感和惶恐。   为什么?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为什么……   奥格斯特到底是什么?   正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犹如实质的冰冷缓缓俯身靠近,莱茵斯甚至觉得自己面前的是一块会移动的冰。   “哥哥在害怕吗?”   奥格斯特的手肘轻松地搭在沙发靠背上,整个人都半趴在了莱茵斯身上。   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弥漫开了,鲛人用来捕捉信息的器官在眼睑下方的一小片,此时那里的鳞片正缓慢张合。   暗蓝色的竖瞳带着笑意,贪婪又安静地注视着莱茵斯微张的唇瓣。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莱茵斯湿红的舌尖。   所以奥赫斯特再次靠近了一点,几乎将自己的唇抵在莱茵斯的面上,“告诉我,莱茵斯,你在害怕吗?”   莱茵斯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挣扎。   嗓子里难以抑制地发出呜咽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莱茵斯慌乱地朝侧边移去,然后覆盖在他眼睛上方的冰冷手指霎时间移开了。   他被人掐住腋下,像是抱小孩一样抱起来,重新放在了原来的地方。对于奥格斯特来说,莱茵斯就像是一只小鸟那么轻。   然后,莱茵斯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奥格斯特弯着腰,修长精悍的身形在莱茵斯身上伏下一片阴影。祂用覆盖了黑色细小鳞片的指尖插进纱布的缝隙中,轻易就撕开了这段人类的造物。   蛇类或者是其他什么冷血生物才会有的竖瞳愉快地逼成一线再松开,祂面上仍然有几道贯穿的伤口,但正在快速愈合。   短短几秒,奥格斯特完成了随后的治疗。   现在,祂美丽得如同人类在圣殿中铸造的雕像。   即使祂的眼瞳暗蓝诡谲,发色也不是记载中的漂金色,但邪神更能把握人类内心的欲|望,毫无疑问奥格斯特是美丽的。   美的妖异邪恶。   “……奥格斯特……”莱茵斯梦呓般地叫了一声。   面前的东西歪了下头。   祂的银发还在生长,这会的功夫,已经落在了莱茵斯的手背上。   冰冷的触觉让莱茵斯打了个哆嗦,瞬间反应过来。   “不对,你不是奥格斯特……”   其中一个士兵死不瞑目的眼睛正注视着莱茵斯,一点点血迹从他太阳穴的伤口处流出来,将眼白染成血红的颜色。   莱茵斯水蓝色的眼底迅速聚满眼泪,“怪物。”   这两个字被理智触碰到,莱茵斯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   他的脚趾蜷缩在地毯上,就在刚才,他从草地上捡回来的小孩子还在按摩那处。   但现在,莱茵斯只觉得那片像是被烙铁贴过一样灼烧起来。   什么东西会这样杀人如麻?什么东西会像是奥格斯特一样拥有竖瞳和鳞片?   莱茵斯甚至都觉得是自己疯了,才会幻想出这一切,否则他想要照顾的,会帮他擦眼泪,会叫他哥哥的奥格斯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好了好了。”   奥格斯特宠溺地将他可怜的莱茵斯哥哥抱在怀里,甚至还有闲心功夫蹭蹭他的脸侧。   很快,他的颈间就传来一阵濡湿感,莱茵斯的眼泪把那片都弄潮了。   “怪物……唔嗯……你是怪物……”   “对,我是怪物。”奥格斯特恶劣地转了个圈,像是抱着少女的先生那样将莱茵斯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靠近沙发里。   “但我是为了莱茵斯哥哥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因为体型的变化,奥格斯特身上已经没剩多少布料了,这就让他能够更加紧密地和莱茵斯贴合在一起。   他冰冷修长的手指滑到莱茵斯的背后,让他颤栗了一下。   奥格斯特垂眸,莱茵斯正在一下一下地啜泣,像是只在雨中湿掉的猫儿一样。   “奥格斯特是为了莱茵斯哥哥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对吗?”   他凑在莱茵斯的耳边,低声说道。   “否则的话,这些恶心的人会从这里,把哥哥的衣服扒掉。他们想往莱茵斯肚子里射脏东西对不对?”   “哥哥不会想要被那样对待的,是吗?”   奥格斯特的手指顺着莱茵斯脊椎缓缓向下。   “哥哥恐惧的,只是他们的死亡。但并没有厌恶我,对不对?” 第14章   莱茵斯身周全是一片冰冷,他正靠在异种的肩上。光滑细腻的苍白皮肤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透黑色的鳞片,如同被打磨得极薄的黑曜石。   某种奇异的香气混着血腥味萦绕在他身周,清清楚楚告诉莱茵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而最令人恐惧的反而是奥格斯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没有他,莱茵斯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非常恶心地对待。   ……在被同族虐待和被妖魔拯救之间,鲛人在逼着他的小银尾做出选择。   “莱茵斯哥哥是不打算说话了吗?”   奥格斯特用唇触碰莱茵斯的头发,再缓缓舔上莱茵斯的耳廓,把人逼出哭腔才满意地停下来。   “不能这样的,莱茵斯哥哥,拿了好处却像是现在这样一言不发,是打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数万年前,伊甸园里的魔蛇应该也是用这样带着笑的邪恶声音,诱导亚当吞吃禁|果。   奥格斯特就像是耐心最好的猎人那样守在陷阱旁边,反正对于他来说,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他可爱可怜的小银尾都已经逃脱不掉了。   “……他们是……肯利军团的士兵。”   许久之后,久到莱茵斯觉得自己已经忘记该怎么说话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莱茵斯全身都在战栗,连舌尖的吞吐都有些艰难。   “你会被抓起来的……他们一定会把你,杀掉的。”   ……   奥格斯特手指微微一顿。   他缓缓歪头,想要去看莱茵斯的神色。但他的莱茵斯哥哥用一手攥着沙发上的布套,紧紧将自己的脸藏在安全的三角区里。   莱茵斯机械地说话,“这家主人很快会回来,你得快点离开……”   “莱茵斯哥哥是打算包庇怪物吗?”   巨大的愉快让鲛人的竖瞳颜色都变得浅淡了一点,他一下一下地抚摸莱茵斯的背脊,轻柔地安抚他。   被抱着的莱茵斯猫儿一样呜咽。   罪恶感和对于奥格斯特的感激偏爱快把小银尾折磨疯了,但凡莱茵斯能再冷酷一点,都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一边想要逃离一边还在为奥格斯特担心。   他太软了。   莱茵斯现在满脑子都是他曾经在索克家族的藏书室了解到的知识,那些歌颂帝国军队勇猛无批的诗句,和用敌军血肉堆积起来的功勋。   奥格斯特应该是从来没有踏足人类社会的妖魔吧,他一定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样对待。   可怜又漂亮的小银尾明明自身难保,却还在担心最邪恶的怪物。   奥格斯特笑得停不下来,“你真过分,莱茵斯。”   他居然直接抱着莱茵斯起身,“我要心软了。”   !   “奥格斯特!”莱茵斯湿漉漉地瞪大了眼睛,惊慌地扶住鲛人的肩膀。接着就被鳞片难言的触感吓得瑟缩了一下。   奥格斯特一点没停。   他轻巧地跨过一地尸体。窗外阳光明媚,绅士家前院中,攀在院墙上的蔷薇嫩枝在风中摇曳。屋中横七竖八的尸体随着奥格斯特的移动,被阴影遮住又重新暴露在阳光下。   直到抱着莱茵斯的鲛人在某个位置停下为止。   莱茵斯被轻柔地放在了地上,脚下是绅士家并不怎么柔软的地毯,有什么边缘不太整齐的东西扫着他的脚踝。   ……   莱茵斯目光朝下,和一双颤抖含泪的眼睛对上。   女仆一个人缩在木桌和壁橱中间,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奥格斯特单手搭在莱茵斯的肩膀上,俯身看着女仆惊悸的样子。凭鲛人的感知,怎么会察觉不到另外一个生命的存在。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呜呜——别杀我啊……”女仆用气声哀求,抖如筛糠。   莱茵斯僵硬地侧头看向奥格斯特。   “……”   “……你要做什么?”   奥格斯特用一种“你应该明白”的眼神看着莱茵斯,轻易到仿佛他不是在决定一个人类的生死,只是打算摘下一片叶子而已。   !   “别!别!”女仆在意识到自己的下场以后,猛地起身一头撞在了桌子上。   她已经顾不上疼痛了,痉挛般地朝旁边爬,“别杀我,别杀我……”   下一刻,奥格斯特径直弯腰拖住她的腿,像是拎鸡仔那样把她拖了回来。   “不要!”莱茵斯本能地抱住他,脑中一片空白。   “奥格斯特,求你了,别杀她好不好。那些士兵和她不一样,放过她好不好。”   莱茵斯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当他看见奥格斯特垂眸盯着他的时候,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只不过他面对的并非良善之辈。   “莱茵斯是以什么身份对我提出这个要求的呢?”奥格斯特笑起来的时候,两侧尖利的犬齿轻轻压在下唇上,居然有种不谙世事的少年感。   ……   莱茵斯只觉的血液都要凉透了。   “如果我放过她,她就会在我们走后去找巡查的士兵。”奥格斯特单手按住女仆的挣扎,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莱茵斯,“这代表,我可能会因为这个被人类抓住。”   “所以,莱茵斯哥哥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提出这个危险的要求呢?”   一瞬间,他就把自己从加害者的位置挪到了受害人。   奥格斯特将莱茵斯柔软的内里攥得死紧,像是莱茵斯这样甘甜纯洁的灵魂向来都是能引起黑暗生物疯狂的对象。   天知道他要是真不想让自己暴露,只需要将莱茵斯带离这间房子就可以了。   果然,莱茵一下子愣住了。   “我没有……奥格斯特……我没有想要把你置于险境……”   “那莱茵斯哥哥就是同意我杀死她对吗?”   女仆仰面躺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莱茵斯,嘴里喃喃地念着圣经祷告。   “……不行……”莱茵斯崩溃般摇头,“别杀她好不好。”   他混乱的思维还没有完全接受奥格斯特的新身份,就要思考怎么样才能让奥格斯特安全地离开这里。   “我可以帮你盯住她,你现在就离开,不会被抓住的……我可以帮你去找衣服,最快的马车能将你送到海边,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别杀她好不好……呜嗯……”   奥格斯特起身,温柔地抚摸莱茵斯的金发。他现在当然比莱茵斯高出不少。   “别哭了,莱茵斯哥哥真是个小哭包。”他满意地轻声安抚。   “别杀她,奥格斯特……你不要变成真正的怪物好不好……”莱茵斯无知无觉地哀求,精神高度紧绷下终于说出了实话,“你不要这样吓我,我好怕……唔嗯……”   女仆看着这一幕,漂亮的像是精灵一样的少年被另外一只妖魔抱在怀里。缱绻又可怖。   她都不知道是该感到惊惧还是荒谬,耳边全是莱茵斯带着哭腔的哀求和自己咯咯作响的牙关。   “我不会伤害她的。”奥格斯特无奈地承诺。   ……   真的吗?   莱茵斯心中的声音这样问自己。   “连莱茵斯哥哥也不会记得今天的事情。”   ……?   莱茵斯迟疑地看他。   冰冷的手指按在他后颈,奥格斯特暗蓝色的竖瞳似乎是……扩张了一瞬……   就像是一条冰冷的蛇从眼睛钻入脑中,莱茵斯只觉一段记忆被它毫不留情地吞了下去……   ——   奥格斯特接住他软倒的身体。   莱茵斯会失去今天这段记忆,这是奥格斯特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他需要大量的血食来恢复身体,但同时,他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小银尾吓成鹌鹑。   要不是莱茵斯恐惧又依赖的样子实在让他爱不释手,大概从一开始就会陷入沉睡。   只不过——   奥格斯特愉快地眯了眯眼瞳,莱茵斯简直甜美到让人心颤。很难想象鲛人肮脏黑暗的血脉中,能诞生出这样干净温柔的灵魂。   “……嗬嗬。”   奥格斯特回头,暗蓝色的竖瞳中还有没散尽的笑意。   但这并不能让女仆放松哪怕一点点。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开门放进来了两个少年,事情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别怕,你不会死的。”奥格斯特背对着她走向一具尸体,“你还要帮我处理残渣呢~”   -------------------------------------   时间接近正午,已经搜寻到小镇中心的士兵陡然停下,望向远处的红顶二层小屋。   “哎,上面是不是说什么红屋顶黄蔷薇啊?”   被拍到的士兵烦躁地挥了下手,“是啊,研究院的上层是神经病吧,让我们去哪里找什么黄蔷薇?”   ……   一开始说话的士兵迟疑地抬手指向前方,“是那个吗?”   不远处,绅士家的院墙上,浅黄色蔷薇摇摇晃晃,仿佛探头朝外看的小淑女。   众人皆是一愣,同时对了个眼神,紧接着就朝那边走去。   女仆快速走过长廊拉开门,“先生,您回来——呃,请问诸位是?”   领头的士兵没说话往里看了眼,房子不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毯是好几年前流行的羊毛款式,胜在搭配得当。   “让开!”他推了女仆一下,“我们是肯利军团的亲卫。”   “你家——”士兵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毕竟研究院那边只说要找符合描述的房子。   正在这时,站在队伍最后的研究员开口问道,“最近有没有古怪的人来过你家?”   “……很多啊。”   !   “什么意思?!”研究员疾步上前。   “您别急,先生。”女仆被吓了一跳,“我家小少爷走丢了,最近一直在寻找……所以有很多骗钱的人上门,什么样的都有,您说的是那种?”   ……   研究员垂下手没说话。   他当然不要找什么骗钱的,那是警卫的工作。   “……长着鳞片的怪物。”   突然,二楼楼梯转角传来了女人轻轻的声音。   研究员浑身一怔,仰头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丢掉儿子而半疯的绅士夫人蹲在那里,不知道待了多久。 第15章   ……   所有人都保持了安静。   研究员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他一把推开女仆,两步窜上楼梯,“你说什么?长鳞片的怪物是什么意思?!”   “先生!您在做什么!”   女仆惊慌地跟上,竭力拉住研究员,“请您放开我家夫人,否则,我就要去找治安官了。”   研究员抬手甩开她,“你看见了什么?是什么样的怪物?祂是不是杀人了?有没有血?”   绅士夫人神情呆滞地凝视研究员,突然大力推开他,尖尖的红指甲差点戳到研究员面上,“你是不是死神?!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是不是带走了我的小尼奥!”   简直就像是一场荒唐的话剧,绅士夫人居然一下子把研究员按在楼梯上。   “哎哎哎,怎么回事?快放手。”底下的士兵接连赶上去帮忙,两下就把绅士夫人拉开了。   “小尼奥……我的小尼奥呜呜呜,你怎么能跟在恶魔旁边啊……”   “夫人夫人,我的天哪。”   女仆抱着绅士夫人帮她理顺头发,也来了火气,“欺负一位生病的夫人难道是你们该做的吗?等老爷回来,我们一定会去找治安官的。”   这位研究员的年纪并不大,也才从炼金塔出来没多久,此时也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可是她刚才明明是说……”   女仆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我家小少爷走丢之后夫人就生病了,您一定要揪着她胡乱说出来的东西不放吗?”   就算国家中信仰宗教的群体并不如邻国那么庞大,但稍微有些学识的家庭都愿意每个星期去礼堂做祷告。   像是绅士夫人这样,曾经接触过相关知识,而头脑不太清醒后,根据这些臆想出恶魔鬼怪之类的并非没发生过。   女仆不想理研究员,径直扶着绅士夫人往房间走,“好了好了,睡一觉就会没事的,好了啊。”   底下的士兵本来还被研究员的举动弄得紧张了一阵,一看现在,均变成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一个嘲讽地推搡了一下研究员,“她要是找去治安官那里,你自己去解决,别他妈拖上我们。”   “我看你真该和刚才那个女人一起进精神病院。”   “傻子……嘿嘿。”   几个士兵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出绅士家。   “研究院的真是一群白痴。”   “好了,反正这条街已经搜查完了,这个地方去喝酒。”   研究员藏在黑色斗篷下的脸涨得通红,“可这家所有的特征都符合预言。”   “什么预言?”士兵像是看疯子那样看他,“我们不是来抓逃犯的吗?”   “……”   研究员没办法解释欧珀恩的占星术,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找出一些证据,士兵是不可能帮他的。   “我们得先把这两位夫人带回去。”研究员冷静地要求道。   “哈!”士兵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你在做梦吗?这是索克家族的地盘,她是一位绅士的夫人。在一位伯爵的领地上侮辱绅士老爷的夫人,你打算被治安官甩鞭子吗?”   研究员这些年一直在炼金塔,哪里知道这些法律,当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领头的士兵狠狠刮了他一眼,转身推着同伴就要出门。   “可是,可是欧珀恩阁下……”   “有种让那个病痨鬼自己来和我们说啊,”另外一人头都没回,“真当自己是肯利将军……”   最后一个代表嘲笑的尾音卡在喉咙里,士兵僵立在廊前。   刚刚被拉开的门外,脸色苍白如纸的欧珀恩站在台阶上。身后七八个同样身穿黑色斗篷的研究院垂手而立。   只看这一幕,倒真像是死神降临。   士兵敢为难研究员,但对于有贵族头衔的欧珀恩明显只能退缩,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   研究院的院长目光极凉,藏在镜片后的琥珀色眼瞳越过他直直盯向房间里。   士兵讪讪侧身让开。   研究员急急开口,“阁下,我发现这家和您的预言一模一样。”   然后他就闭上了嘴巴。   欧珀恩抬手示意他闭嘴,目光在房间中逡巡。   ……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就连二楼安顿好绅士夫人的女仆也被他的气势震慑。   就是有一点很奇怪。   年轻的研究员用余光偷觑欧珀恩。   他曾在炼金塔上接受过这位优秀前辈的指导,也做过欧珀恩的药剂助手。那个时候,神色淡漠身姿挺拔的欧珀恩非常符合平民少女对于贵族少爷的向往。   即使欧珀恩的出生极为低劣。   在那段时间里,欧珀恩的一举一动都成了他学习的目标。   但今天,院长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研究员的目光有些犹疑,最终在欧珀恩的鼻骨处停下。   有些难以形容地皱了皱眉。   要是他没有看错的话,欧珀恩这是在……嗅闻吗?   确实,微微前倾身体,鼻翼微不可查地收缩,这确实是兽类用嗅觉观测身周的行为。   ……但为什么……   某种诡异的心悸在研究员心底抓了一下,没等他给自己一个答案,欧珀恩就走向了房屋深处。   “你们想要做什么?”女仆急急走下楼梯,想要阻拦。   “把她也带过来。”欧珀恩的声线不带什么感情。   他本就身量极高,很快就走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绅士家的厨房。   当然和索克家能容下数十名女仆男仆的厨房不同,绅士家的厨房里只有简简单单一个火炉和碗橱而已。   所有东西尽收眼底。   在场的研究员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都稍微有些疑惑,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最普通的陈设。   但在欧珀恩眼里,一切都不一样了起来,从他这次醒来以后,从他摄入的鲛人血肉终于达到了临界值以后。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幽蓝色物质弥散在空中,如果他从出生开始就是鲛人的话,就应该清楚这代表了另外一条同类留下的气息分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欧珀恩和奥格斯特同样都是正在成长期的黑尾。在气息分子的刺激下,欧珀恩甚至有些克制不住内心的焦躁。   他弯下腰径直探入还在燃烧着火炭的炉火中,瞳仁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地收缩了一瞬。   “阁下!”   “天哪!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啊!”   欧珀恩背对着他们,没有说话。两根不见伤痕的手指夹着一块红热的铁块,随着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增长,它慢慢变得暗黑。   欧珀恩回身,将正面展示给女仆。   “这不是……”有个站在后面的士兵认了出来,下意识往胸前一看。   银质的太阳型会长正别在那里,这是肯利军团成员的象征。   “这是哪来的?”欧珀恩连目光都没有施舍给士兵,只是垂眸盯着女仆。   这种更像是锁定住猎物的神情,居然有几分神似奥格斯特。   ——当然,莱茵斯不在场,所以没有人能发现这点。   女仆的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我——不知道啊。”   ……   欧珀恩猛地抬腿踹倒炉子,只听哗一声,火焰无法烧干净的金属纽扣,袖口,徽章肩章全洒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的士兵同时一怔,片刻后才迟迟反应过来这可能代表什么。   “……”一个士兵两步上前,揪住女仆,“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先生们,这个炉子平时只有我在用,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啊……”   两个研究员上前拉开两人,接着同时看向欧珀恩,等待他下达命令。   但奇怪的是,研究院的院长只是注视着手中的徽章,在翻转两遍以后,缓缓地放到鼻尖嗅了一下。   极其浅淡的甜香,被压在黑尾鲛人所留下来的气息之下。   在这个徽章上有,在刚才的客厅里更浓烈。   占星术很类似于做梦,梦醒之后能记住的反而是小部分。就如同现在的欧珀恩,他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在水晶球的残片中看见了一抹银白。   不知道时间,那大概是一个极为广阔的水池。主人的审美靡丽骄纵,用月光石雕琢水母,猫眼点缀鱼群的鳞片……   四周都是落地的玻璃窗,窗外隐隐约约能见海天一色,葱茏草木繁花似锦。但里面的人只能半身浸在池水中朝外望去,有锁链和不知名的诡异符文将他禁锢在了这方寸之地中。   但不管怎样,主人都很满意,他成功地圈养了一条漂亮的……   所以那条银色的是什么——   “……阁下,阁下?”助手生怕他的后遗症还在,忙推了推欧珀恩,将他从占星术带来的幻境中抽离,“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欧珀恩后知后觉地垂眸看向助手,把人看的后颈一凉。   不得不承认,这次院长醒来以后,是有些变化的。就好像那人皮之下,生长出了什么不能被人类触碰的东西。   “把她们两个都带回去。”欧珀恩转身,雪白的袍角在空中一划,“邪恶的生灵利用她们达到了目的,但也留下了痕迹。”   “好,好的……”   而对于日上三竿才从睡梦中清醒的莱茵斯来说,今天才刚刚开始。   他有些迟钝地在床上坐了一会,直到感受到手背上柔软的温暖才回身。   黑白色奶牛猫用耳朵一直在蹭他。   “啊,”莱茵斯微微弯了眼眸,“好久不见。”   “喵~”   “今天吃肉干好不好?”   莱茵斯问的顺口。   “喵~”   一人一猫蹭在一起,甚至不知道谁才是更柔软的小动物。   如果没人打扰,奶牛猫很快就能在莱茵斯的怀里睡一觉。   但片刻后,莱茵斯的窗台上攀上了一只手。   身材劲瘦修长的少年两下便爬了上来,侧身坐在窗台上看着房间里的莱茵斯。   ……   “怎么这么看我,莱茵斯哥哥?”奥格斯特像是歪了下头,笑着问道。 第16章   莱茵斯的记忆空白了一瞬,怔愣了片刻后,才随着窗外的蝉鸣慢慢填上空缺。   ——奥格斯特是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玩伴。   银色头发的少年比他小了几个月,来自索克家族南边的某个村庄。离这边不太远,不过莱茵斯没有去他家玩过。   记忆是这么告诉他的。   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奥格斯特大概以为伯爵家长久没有人上去过的三层根本没有住人,就想着爬进来看看。   谁知道正巧撞见起床的莱茵斯。   要是莱茵斯的性别能换一下,这就是个完美的童话故事开头,农户的穷小子遇见了贵族家不受重视的美丽小姐。   但现实很明显和故事不一样,被吓到的莱茵斯差点用书把奥格斯特砸下去。   好在奥格斯特应该是爬过不少树,不仅躲过了书,还跳进来上下其手把大他两个月的莱茵斯哥哥按在桌上威胁。   就是莱茵斯对面的那张有些破旧的木桌子,原本也是放在伯爵书房的昂贵家具,现在只能在他的房间放一些历史书籍。   那上面精细的雕花把他脊背硌出了不少淤青,奥格斯特后来也被他这娇嫩的肤质惊到了,从此再也没敢对莱茵斯下那么重的手。   离那天已经过去了快六年,奥格斯特已经从需要抬手才能捂住莱茵斯的小孩子,变成了现在更喜欢笑着俯身看他的少年。倒是爬窗找人这点一点都没变。   莱茵斯弯了弯唇角,“好久不见,奥格斯特。”   但莱茵斯的手下的奶牛猫在看见奥格斯特的一瞬间就炸起了背毛,嘴部咧开龇出两颗牙冲着奥格斯特哈气。   明明是一只小猫猫,却在瞬间被激出了捕猎者的姿态。   莱茵斯一怔,忙抱着奶牛猫的胸把它拦了回来。   奥格斯特的身手似乎比猫儿更轻盈,两下就已经落在了地板上。   “它还是一点都不喜欢我。”奥格斯特嘴上这么说,手上却一点没有被吓退的样子,抬手就用食指敲了敲奶牛猫的鼻尖。   “喵嗷!”   莱茵斯手忙脚乱地用薄毯抱住奶牛猫伸出的爪子,“猫猫乖啊,不闹了不闹了。”   紧接着就仰头对还要伸手撩拨的奥格斯特,“你也不要欺负它了。”   奥格斯特的指尖一顿。   莱茵斯的声线是凶不起来的,在鲛人血脉还未苏醒之前,他就是个比常人更加虚弱的普通人类而已。   于是他这样微抬下颌,用清泠泠的声音警告奥格斯特的时候,莫名就透着一种让人舒服的骄纵。   只让人想要顺着他的话做任何事情。   奥格斯特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瞳仁,这个样子的莱茵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但如果他给莱茵斯刻入的记忆都真是存在。   在莱茵斯母亲死去后的那段时间里,有个人能让他无需隐忍警惕,可以完全放松下来。   如果这一切都发生过,莱茵斯一定会比他怀里的猫咪更能折腾人。   但小银尾就算是折腾人也肯定是软软的。会颐指气使地让奥格斯特去倒水,也会不高兴地抽回自己的羊皮纸,他本就很适合被人宠着。   奥格斯特收回手,他很想养出那样的莱茵斯。   不过大概中间会有些坎坷,毕竟他刻入莱茵斯脑中的记忆只能持续到鲛人血脉苏醒的时候。   同族之间是不能使用催眠的。   “反正你就更喜欢它。”奥格斯特笑着抱怨,暗蓝色眼瞳因为其中恣意的痞气漂亮到夺目。   莱茵斯一直觉得,等奥格斯特成年以后去城镇中工作,一定能得到不少小姐的青睐。   他护着奶牛猫下床,“就是你在欺负它啊。”   说着伸手把奶牛猫放到高出的柜子上,隔开两人。   转身又有些藏不住小雀跃,“上周尼德玛银行分部的经理说可以让我提前试用,虽然其他的会计都是成年以后才能接受聘用,但我可以先以学徒的名义进去。”   “因为也算是正式工作,尼德玛银行可以出示证明。”   莱茵斯水蓝色的眼瞳正巧纳进一片金色的阳光,“我好像,不用等到十八岁,就能离开这里了。”   这是他被接到索克家族的第一天就在幻想的事情。   “真的吗?”奥格斯特看起来也很愉快,“莱茵斯哥哥知道银行的具体位置在哪吗?我可以去那里找工作。”   莱茵斯一愣,“可是你都没到十六。”   “不是所有工作都需要聘用书的。”奥格斯特似乎有点无奈。   确实,平民能够得到的工作大多数关乎体力,都是按件或者按日结工资。当然不需要莱茵斯这种严格核查年龄资格,去了就能上工。   奥格斯特转身坐到书桌前,单手支着下巴打量莱茵斯,另外一只手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   “去洗漱换衣服吧,莱茵斯哥哥。今天就去你马上要工作的地方走一圈,也算是提前认认路。”   他这个样子,比莱茵斯更像是贵族的少爷。很难让人想象这样的人要怎么在太阳底下出卖体力。   但穷人家的孩子就是这样,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出路。   莱茵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有些犹豫。   那神色真像是在陷阱旁边徘徊的小鹿。   “……奥格斯特你想不想去读书啊?”莱茵斯问道,“可以请家教单独教学的,我听说很多学院还没有毕业的学生会趁着假期找兼职,知识储备和正式教师并没有什么区别。”   莱茵斯曾经跟着母亲一起在底层讨生活,当然知道那些平民最后的悲惨遭遇。   一身疾病,还没有足够的钱医治。莱茵斯不想奥格斯特也变成那样。   他正在想着怎么说服奥格斯特,就听见那边传来了一声“好啊。”   ——奥格斯特笑着眯起眼睛,“不过我从来都没有上过学,连基本的单词都不认识,莱茵斯哥哥要一个一个教我。”   莱茵斯自然应下。   “字母和数字也都不会,符号和排版也要哥哥教。”   莱茵斯知道他开始胡说了,却也好脾气地点头。   “可是我连羽毛笔都不知道要这么握,莱茵斯哥哥会像诗歌中的角色那样抱着我书写吗?”   ……   莱茵斯回头,正撞进奥格斯特一双含笑的蓝瞳中。   “你明明就会,不需要我教的。”   奥格斯特认真摇头,“我不会。”   “你就是会,上次我在抄写诗集的时候,你就帮了忙。”莱茵斯戳穿小竹马的谎言,“而且你也都认识,不然怎么知道里面的人物抱着……”   能花钱让别人抄写的诗集出了经典之作就是招人喜欢的某些类型,莱茵斯没说下去,耳尖有点浅粉。   倒是罪魁祸首就这么一直看着他,把莱茵斯看到转身避过他的视线才作罢。   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少年人的情感本该炙热直接。   但莱茵斯习惯内敛隐忍,而另外一个则更喜欢不动声色地操控全局。   谁都没有点破,清甜的气息会慢慢填满所有尖锐的阻碍,奥格斯特并不着急。   黑白的奶牛猫全身紧绷地看着下面这一幕,爪子抠在衣橱边缘。   它不知道为什么让自己很舒服的金发人类会和那个怪物相处融洽,但不妨碍它对于奥格斯特的厌恶。   奶牛猫死死盯着在奥格斯特,下肢隆起下压,随时准备进攻。   而就在这时,奥格斯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抬眼扫到它。   鲛人轻蔑地笑了下。   !   猫猫气炸了,嗷一声窜下来就要去咬人。猫科动物的反应能力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比拟的,但就在它觉得自己的利爪要抓到奥格斯特的一瞬间,它被人从正面掐住了脖子。   ——!   鲛人的竖瞳乍现,又恍然消失。   你还真是不怕死,祂用眼神这样说道。   “奥格斯特?”莱茵斯因为听到动静,从浴室里走出来。   背对着他的小竹马两手控制住奶牛猫,佯装委屈地跟莱茵斯告状,“它抓我。”   “咪嗷——”   “……你幼不幼稚,还和猫猫打架。。”莱茵斯上前接过猫咪,也是拿小竹马没办法。   在莱茵斯的记忆里,这两个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抱着猫咪倒也没太介意。   但奥格斯特看得清清楚楚。   刚才还对他张牙舞爪的奶牛猫此时趴俯在莱茵斯怀里,连尾巴都在往里缩。   ——挺碍眼的。   但他今天早上才吃了十几个人类,现在被血管正撑得满涨。更何况莱茵斯还在身边……   奥格斯特起身在帮莱茵斯整理了一下领口,“反正莱茵斯哥哥总是偏着它。”   这是一个近乎环抱的动作,奶牛猫正被压在两人中间,从它的角度望上去,莱茵斯蔷薇色的唇有些羞怯地抿着,唇角微勾。   而奥格斯特,他顺势垂眸。   你看,无论你怎么努力,莱茵斯都无法逃脱的。   ……   两人本来打算去莱茵斯未来要去工作的银行那看看,奥格斯特当然是翻窗原路返回。   而莱茵斯自然是走索克家的大门。   只不过今天不太一样——莱茵斯才走到走廊上,就有些诧异地朝下看了一眼。   原本宽阔的大厅,此时被一百多个身穿铁甲的士兵填满,而领头的,是一位身量极高的白袍研究员。 第17章   按照帝国法律,士兵不允许穿戴铠甲手持兵器进入贵族家中,更别说像是这样超过五十六人,已经可以爆发小范围战争的数量。   莱茵斯无意识地抓住石质栏杆。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只是站在三楼往下看,就有种想要躲避的感觉。莱茵斯觉得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的来源在领头的人身上。   仿佛他白袍下包裹的不是人类的身躯,而是什么污浊粘稠的液体用恶意凝成人形了一样。   莱茵斯蹙眉后退了两步,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欧珀恩抬头准确地和他对上视线。   ……那一瞬间,莱茵斯如同被蛇锁定的雏鸟,白生生幼嫩的羽翼根本不能支撑他逃离。   奥格斯特并不急于帮助莱茵斯苏醒血脉,他的小银尾的身体太虚弱。莱茵斯的生长期需要鲛人原液刺激,而奥格斯特在伤势没有恢复之前提供不了。   如果贸然动手,莱茵斯甚至可能虚弱致死。   但莱茵斯天生的敏感性注定了他即使还没发育成鲛人,也对同族中残暴嗜血的黑尾天生畏惧。   他身边那条更加狡猾的黑尾每天都小心翼翼地收起气息,即使奥格斯特曾经无数次想要在莱茵斯身上留下痕迹。   可欧珀恩不会。   鲛人本来就是深海中没有天敌的顶级掠食者,本能中并不存在“隐匿”这个天赋。   短短两天的时间,站在欧珀恩身边的研究院已经能隐隐嗅见一种难以形容的腥香。   如果莱茵斯现在已经是鲛人,他早就远离这片已经“有主”的地方了。但现在,莱茵斯只是不能地感觉不舒服而已。   助理研究员不明白欧珀恩仰头在看什么,顺着他的视线,只看见了一点快速缩回去的金色,被吓到的金丝雀一般。   “阁下?”   ……   欧珀恩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心脏有种被人攥住的感觉。   助理上前,小声提醒,“上面那个是索克伯爵的私生子莱茵斯·索克,需要找人把他也抓下来吗?”   “……不用管他,去吧赫伯特·索克带下来。”   助理立刻应下,收起脸上的表情对后面的士兵,“你们两个上去。”   三楼,莱茵斯关上房门的一瞬间,没来由地心下一冷。   而就在此时,正准备上楼的两个士兵被一柄长矛拦住。   欧珀恩冷冷看过去,索克伯爵身边跟着管家和几个护卫怒气冲冲地朝这边赶来。   “给我把他们都赶出去!我现在就要写信告知肯利阁下这件事情,欧珀恩,你等着坐牢吧!”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侮辱我的家族,我要让议会判你绞刑!”   索克伯爵是真的气到了极点,吼得整栋房子都能听见。   莱茵斯手指还搭在门把上,闻言微微一愣,正打算再出去看看,腰间就冷不防环过一条手臂。   “别动。”   奥格斯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手抱住莱茵斯,将人抵在门上,暗蓝色的眼瞳微微收缩。   ……   一楼,气氛僵持不下,两个士兵踟蹰回头,看欧珀恩的反应。   毕竟这个责任不是他们能承担起的。   欧珀恩:“……是吗。”   他笑了一下,声线带着种奇异的韵律。   身边的助理两步上前,“我们怀疑伯爵您曾偷窃帝国机密,请问您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吗?”   几乎是同时,索克伯爵和管家的脸上都是饱含愤怒的茫然。   偷窃国家机密这个罪刑不可谓不重,如果真实存在,获得肯利授权的欧珀恩确实有资格这么做。但若是污蔑他人出卖国家,被查实以后同样处以斩首。   仆人被吓得冷汗涔涔,低着头都不敢往这边看。   确认自己清白的索克伯爵出离地愤怒了。   “我看你是神经病!你该进医院而不是在这里!你有什么证据!你这个疯子!疯子!”   连伯爵夫人也被惊动,站在二楼皱眉朝下望去。   索克家的房屋足有十几米高,但内部只分了三层。在门后的莱茵斯被隔得严严实实,只能听见底下嗡嗡的议论声,和奥格斯特一声清晰的冷笑。   “奥格斯特?”莱茵斯仰头想要回头,但身体被奥格斯特死死固住,“笑什么?”   奥格斯特似乎很愉快,额头抵在莱茵斯肩上笑得抖个不停。   莱茵斯无知无觉地翘了下唇角,伸手戳戳奥格斯特的额头,“到底是怎么了?”   而在莱茵斯看不见的地方,奥格斯特已经逼成细线的竖瞳缓缓张开,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脸上隐隐出现的鳞片轮廓也消了下去。   这本来是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所准备的,不过现在没有必要了。   待一切都恢复正常,奥格斯特使坏般地突然抬头叼住莱茵斯的手指,笑着在他指腹上轻轻咬了两下。   像只是一个有些过火的玩笑。   “松口啊,脏的。”莱茵斯轻声。   奥格斯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很奇怪,那目光明明是带着笑的,莱茵斯却有种背后发冷的感觉。   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莱茵斯的小竹马就凑上来亲在他的眼皮上,黏黏糊糊地像是条还没长大的犬科生物。   “别,奥格斯特,唔。”莱茵斯耳尖微红地推他。   这种程度的亲吻中亲昵完全盖住了暧昧,莱茵斯的警惕没有一点被激起。   被黑尾鲛人盯上的小银尾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如果助理研究员再晚开口哪怕只有一分钟,奥格斯特就会毫不留情地给莱茵斯注入微量毒液,然后带着他回到浅海。   在接下来的七天里,奥格斯特会大量摄入血肉快速成为成体。   到时候莱茵斯大概会被鲛人原液折磨得很可怜,毕竟从身体内部的改变比任何刑罚都要难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腿从正常到无力,再到融合。   鲛人的传承记忆没有那么快苏醒,他大概会被自己的变化吓到哭出来。   全身酸软燥热,连进食都需要依靠他人哺育,奥格斯特能抱着他去任何黑暗的地方。   更何况在最初的转化中,莱茵斯甚至不能在深海中摄取氧气,这时候就只有两种选择。   浮上海面或者依靠奥格斯特。   黑尾人鱼一定会把他欺负到哭出来再渡氧气过去,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也不会给莱茵斯选择。   如果欧珀恩没有那么蠢的话,这些事情最快会在一天后发生。而现在,奥格斯特只能抱着莱茵斯强行压下身体的躁|动。   莱茵斯不知道奥格斯特为什么要贴在自己颈间呼吸,但他也没有反抗,背靠着门任由奥格斯特抱了一会。   这是个很正确的决定,毕竟鲛人确实需要一点无伤大雅的好处安抚一下。   “奥格斯特,你能把我带下去吗?”莱茵斯小声问道,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大厅里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但我不会爬窗。”   身边是从暗无天日深渊中爬出来的怪物,楼下有无数同族各怀鬼胎。   可莱茵斯半分没有察觉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他只是想和奥格斯特去看看未来将要生活的地方而已。   甜美得让人心疼。   “……当然可以。”奥格斯特磨了磨牙。   -------------------------------------   索克家族的大厅里,伯爵已经握住了自己的剑柄,看上去甚至想要直接砍了欧珀恩。   助理研究员上前一步,“近日研究院丢失主要研究对象与索克家族有关。”   “污蔑!”   助理研究员的声音沉稳冷静,一点没被吓退,“出逃研究对象在今天上午攻击并杀害了数十名所属肯利军团的士兵,镇上有两名尚存活的女性可以作证。   我们已经通过塔罗占卜确认了相关性,确认研究对象和索克家族联系最为紧密,甚至目前正在这栋房子中。”   “该研究项目为直属皇帝管辖的子项目,任何信息都属帝国机密。索克伯爵,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吗?”   “——胡说八道!还塔罗占卜,那些小姑娘才会用的傻东西你居然敢用这个污蔑我!”   索克伯爵被气得头晕,他年纪本来就不小了,身边的管家忙上前去扶。   索克伯爵气喘着指欧珀恩,“把他们都抓起来,把这些侮辱我家族荣光的混蛋抓起来。”   欧珀恩的一声冷下夹杂在纷纷议论中,仿佛一片冰生生切进火炭中。   他琥珀色的眼瞳略深,直直迎上索克伯爵怨怼的目光,“您看上去倒真像是被污蔑了一样。”   “否则呢?你有证据吗?!就敢这么说!”   索克伯爵确实快被气疯了。   他常年远离政治中心,所以自然没听过欧珀恩的名字,更别说研究院什么事关国家机密的研究项目了。   他们这些老牌贵族,除了钱就是色。除非有人出了足够的价钱,否则他怎么可能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索克伯爵心中已经在排查和自己有仇的贵族了,这件事情要么是自己没注意的时候挡了欧珀恩的路,要么就是他替别人来收拾自己。   无论是哪种,应该都会和以前一样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肯定要逼着他和索克家族出点其他的东西。   索克伯爵是这样想的,但欧珀恩却不是帝都那些利欲熏心的贵族。   年轻的研究院院长垂眼笑了一下,“那就把索克少爷请出来吧。”   ?   伯爵和二楼的夫人都是一愣。   欧珀恩慢条斯理地伸手,四张塔罗牌正面朝索克伯爵展示开来。   正位皇帝,表示拥有权力的统治者。欧珀恩的助理研究员是对着绅士夫人采用的占卜,在索克家族的领地上,这无疑代表索克家族中拥有权力的男性。   正位隐者,暗示这里有一场隐藏的事实,且只牵扯一个人。   最后的,是一张逆位太阳,也是让欧珀恩确认为赫伯特的原因。   索克伯爵完全没有一点身体不适的样子,但逆位太阳所代表的则是消沉衰败。   欧珀恩修长的指尖压在纸牌边缘,蛇一样地盯住索克伯爵,“是不是小姑娘的把戏,把您儿子请出来看看就知道了,不是吗?”   ……   一种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中蔓延开,欧珀恩的放松让原本甚至是荒唐的理由都变得有了那么一点可信度。   片刻之后,索克伯爵扬起下巴,“我凭什么要听你的?现在滚出我家,就原谅你的不敬,否则——”   他话还没说完,欧珀恩就像是难以忍受一般朝助理做了个手势。   下一刻,几名研究员直接疾步窜上楼梯,朝着赫伯特的房间奔去。   “你们要干什么!”伯爵夫人惊声尖叫。   索克伯爵怒目而视。   家族侍卫和欧珀恩带来的士兵缠斗在一起,一时间整个大厅乱成一团。   “你们要干什么!咳咳……”   “……什么味道?”   “是这吗?”   “阁下!是他没错!”   一个黑袍研究员匆匆趴到栏杆上朝下喊,一声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紧接着赫伯特就被两个人架了出来,他刚才正在熟睡,此时茫然又愤怒地看着这群人。   但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赫伯特裸露在外的脸和胳膊都呈现出一种极为恐怖的青白色,树根一样的黑色血管可怖地浮现在脸侧。   甚至连眼白都染上了带着死气的灰色。   ……他简直像只尸体。   “……天啊!”伯爵夫人的神色凝在脸上,“你怎么了,赫伯特?”   索克伯爵愣神了两秒,猛地看向欧珀恩。   欧珀恩笑了一下。   而此时,高墙之下。   莱茵斯被奥格斯特托着腰臀,稳稳地落在草地上。   “到了吗?”莱茵斯闭着眼睛,声音有一点点颤,他恐高。   奥格斯特的声线平稳不带一丝起伏,他甚至回了下头让自己像是往下看了一眼,“没有,还有一层,抱紧。”   莱茵斯“唔”了一声,双腿环在奥格斯特劲瘦的腰上,生怕自己掉下去。   片刻之后,他都没感到一丝移动。   “是不是,抱着我没有办法移动啊。”   外墙虽然有不少凸出的雕像,但带着一个人往下还是有些艰难。莱茵斯有点担心自己的小竹马。   奥格斯特要很克制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笑出声来。   “确实有些麻烦,我先下去,然后在下面接着你好吗?”   ……   莱茵斯把自己埋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好欺负的柔软。   但过了一会,“那你,一定要接住我啊。”   “不想摔在地上,疼。”   这种语气,都不知道是嘱咐还是撒娇。   结合两人现在的样子,倒更像是恋人。   奥格斯特微微压近距离,“好,一定接住莱茵斯哥哥,快下来吧。”   莱茵斯抿唇犹豫了好久,才慢慢睁开眼睛准备找个位置在半空的雕塑上坐下。谁知入目的尽是草地……   莱茵斯清晰地听见一声笑。   气得他在人背上锤了一下。   小骗子。   奥格斯特是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不过这只是他们之间的小玩笑而已,莱茵斯当然不会真正生气。   奥格斯特笑着带他往前走,“好了都是我的错,买蛋糕给莱茵斯道歉好不好。”   莱茵斯喜欢软绵绵的甜食,但这次犹豫了一下。   “不一定来得及吧,晚上没有马车回来。”   ……   奥格斯特垂眼,暗蓝色的眼瞳中尽是暗色。   “我在镇上租了房子,今晚可以住那里。”   当然,也没必要回来了。 第18章   莱茵斯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远处天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过渡,从远阔的浅蓝到地平线上的橙红,如同画家精心调出的渐变。   尼德银行里海滨极近,浅棕色四层建筑耸立在高处,索克家族最大港口的所有资金兑换往来都由这家银行负责。   余晖让莱茵斯的水蓝色眼瞳呈现出一种带着神性的浅金色。   他微微蹙了下眉,有些奇怪。   如果尼德银行离索克家族的宅邸距离这么远,他之前是怎么和他们保持长久合作的。   关于这段的记忆模糊到不行,莱茵斯想了片刻,才勉强凑出一点记忆,但怎么也对不上。   “在想什么?”奥格斯特走到他身边,顺手将才卖的蛋糕递给他。   两块不大的漂亮甜点,微微颤颤地在纸盒中摇晃。葡萄干树莓布丁和桑葚慕斯,都是莱茵斯最喜欢的口味。   莱茵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怎么买到的,这些不是早上就会卖完吗?”   即使这一片区域的消费水平已经比村庄高了不少,但也负担不起需要炼金师铭刻符文的冰鲜设施。   所以奥格斯特买的这两种只能趁着天不亮还凉爽的时候开始制作,等到太阳出来之前就卖完了。   奥格斯特垂眸,“我和甜点师说——任性的恋人一定要吃,否则晚上该生气了,他就帮我现做了一份。”   莱茵斯茫然地抱着蛋糕盒,像是只抱着萝卜的呆兔子。   片刻后摄入的信息才缓慢被理解,莱茵斯的耳尖滕然红了。   “我们不是恋人的,你怎么能……”   他舌尖在嘴里纠结,最后只能没办法地叫了一声“奥格斯特”。   但莱茵斯的小竹马只是笑眯眯地靠在墙边看他,暗蓝色的眼瞳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   某种说不出来的酸涩情绪戳着莱茵斯的心脏,奥格斯特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感情。   他做的已经够明显了。   但莱茵斯总是下意识瑟缩。   在帝国的主流信仰中,同性之爱是不被允许的。莱茵斯在开蒙的时候就接受这种教育,和所有平民小孩子一样。   但当莱茵斯回到索克家以后,他接触到的却是物欲横流肮脏至极的上流社会。在这里同性之间没有爱,只有权钱欺压或者钱色交易。   被冠上爱情之名的性病,或者是身体残破,不得不更换工作的青年男|妓让莱茵斯本能地抵触这种情感。   上流社会不乏真正存在过爱情的夫妻,但这些人的结局往往逃不过嫖|娼和情|人的参与。都是些心照不宣的事情,甚至会被当做宴会的谈资。   莱茵斯不想这样。   母亲死了以后,奥格斯特是他身边唯一能信任能依靠的人了,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两个走到那样不堪的境地。   他就像是在陷阱边徘徊不去的小兽一样,贪恋奥格斯特给予的温柔,却又恐惧他更浓烈的情感。   莱茵斯低着头上前,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样。   “……我唔!”   奥格斯特俯下身在莱茵斯的耳尖上咬了一口,把人惊得差点跳起来。   “莱茵斯,你所有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我们之间的羁绊,深到即使这个世界毁灭都无法割断。”   这两句话完全可以当作追求者的承诺,但不知道为什么,莱茵斯有种心悸的感觉。   仿佛什么极力掩饰的真相被人一把揭开,彻底暴露在阳光下,莱茵斯的手指无意识收紧,呆呆地看着奥格斯特。   面前人笑了一下,“上去看看房间吧,奶油快要化了。”   他们身后就是奥格斯特租的房子,二层的小楼,客厅和厨房在一层,卧室阳台浴室全在二层,极适合恋人居住的户型。   当然莱茵斯是这样认为的,在他的记忆里,奥格斯特已经在镇上工作了好几年,自然有些积蓄。   但事实上,鲛人用的是肯利军团中,某位士兵的身份证件,和他们所有带在身上的积蓄。   不得不承认,这些来军团中混资历的贵族支系算得上富裕,身上带的钱足够奥格斯特将这里租下十年。   要是奥格斯特做的所有事情都暴露出去,大概会有记者悲痛万分地称这栋小楼沾满了同族的鲜血。   但对于鲛人来说,这种碾压入侵者,用厮杀得来的战利品圈养小银尾的感觉,简直可口到让他上瘾。   奥格斯特用钥匙打开门,侧身示意莱茵斯可以进去。   而他就站在门边,等着小银尾进入这个暂时的巢穴。   这里靠近海滨,奥格斯特在完成转化的第一时间就可以将莱茵斯掠进那里。   那样莱茵斯就会像是现在这样无知无觉地被他抱着,直到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异种长出人类不可能拥有的鳞片耳鳍,从茫然到惊恐。   而他会在自己的小银尾耳边一点一点说完这些天所有的事情。   告诉他每晚会有怎样一个怪物站在床头意淫他,告诉他所有虚假记忆和真实。残忍地让他的小银尾哭到崩溃。   他可以直接在二楼的床上做一些坏事,然后再用破碎的床单将莱茵斯捆住。让他无力挣扎,只能恐惧地被自己抱着走向深海。   邪恶的生灵总是喜欢欺负本属于天堂的纯洁灵魂。   莱茵斯一定会颤栗着呜咽挣扎求饶……   奥格斯特浅笑着敲了下自己的额头,换来莱茵斯茫然的关注。   他在让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了,否则凭黑尾鲛人的自控力,身体真会发生一点尴尬的变化。   但面上,奥格斯特内心泥沼一般的黑暗半分没有显露出来。   在食用了足够的血肉灵魂之后,他俊美的宛若魔神。抬手敲击的动作也优雅到不行,这一会的功夫已经有路过的女商人朝这里频频侧目。   “忘了买木炭,今晚没办法做饭了。”奥格斯特随便扯了个理由。   莱茵斯半分没有察觉险情,“没关系的,明天我去就……”   “咔——”一声,两人不远处的地面,居然从下掀开了一扇木门。   一个长发披散的女人攀着扶梯爬上来。   莱茵斯微微一愣,扫过近处之后才意识到在他们租住的房屋侧面居然有个地下室。爬出来的女孩子原本就是住在里面的。   虽然很没礼貌,但莱茵斯觉得这女人很像是一只拖把。长发灰袍,整个人都脏兮兮地卷着。   她遮在刘海下的眼睛应该是往这边看了一眼——   “哪来的?”   非常不客气地问话,就好像她是这一片的管理者一样。   见两人都没回答,女人提高了声音,还往这里走了两步,“我问你们两个哪来的?”   估计这女疯子在这片区域已经出名了,路过的行人皆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走开。   奥格斯特的眼神当即冷了下来,弯腰接过莱茵斯手上的东西就把人往上拉了一步。   “租的时候没想到还有地下室,明天换一间。”他轻声和莱茵斯解释。   谁知女人速度极快,两步就走到莱茵斯身边,哗啦哗啦拿出一沓起毛边的塔罗牌。   “你不是这里的……你来自……”   女人公鸡一样的嗓音戛然而止,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死死盯住莱茵斯。   一张恶魔牌被她捏在指尖,上面已经有些模糊的黑色怪物朝莱茵斯咧嘴狂笑。   作者有话要说:   巫女小姐姐没占卜错,前面埋过伏笔了嗷   不过废咕提醒一下,不建议完全不懂的小可爱去玩塔罗,所有和神鬼有关的都不建议去玩,普通人不要接触这个。 第19章   ——海滨之上数只海鸥盘旋,想要从来往的商贩手中得到一点食物。在落日余晖之下,不知为什么透着股不详的气息。   莱茵斯不是信徒,只对塔罗牌有一点浅显的了解,大概知道这东西用于占卜而已。   他不信占卜,但不知道这种恶魔牌到底是触动了脑内的哪根神经,他居然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巫女死死地盯着恶魔牌,仿佛要用目光在上面戳一个洞。   “不可能……”她抬头看莱茵斯,“你来自地狱?不对,‘门’明明已经无法开启了……难道你是混血种?不对,我明明问的是你来自哪里?”   巫女紧逼两步上前,将牌面展示给莱茵斯,“这到底是是什么意思?”   莱茵斯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你抽出来的牌……”   “莱茵斯哥哥,她是个疯子。”   奥格斯特单臂环住他,这是个代表占有和宣誓主权的动作。他盯着陡然僵住的巫女,轻轻用脸侧磨蹭着莱茵斯的下颌到耳垂那一片细嫩的皮肤。   像是一条在警告入侵者的冷血动物。   “先进去,我怕她待会伤人。”   莱茵斯下意识仰了下头去看他的表情,“奥格斯特……”   他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庞然大物的一角,但巫女的反应却是不太正常。   莱茵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奥格斯特进了房子。   “我们要不要为她找医生啊?”莱茵斯稍微有点担心。   那个巫女就住在他们外面的,这么近的距离要是她发疯做什么,奥格斯特很容易受伤。   莱茵斯还想说什么,就被一口奶油塞住了嘴巴。   奥格斯特笑眯眯地投喂已经被骗到暂时巢穴里的小银尾,“哥哥不用担心,当时租房子的时候房东故意隐瞒了地下室,应该是怕影响出租。我可以直接去找治安官进行驱逐。”   “莱茵斯只要好好休息,我会处理的。”   他的小银尾只需要养好身体,等待难捱的转化就好了。   此时,门外。   巫女滕然吸了口冷气,发出一声可怖的“嗬——”声。   这种不同寻常的动静当然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但巫女皆一概不管。   她手指颤抖到根本握不住78张塔罗牌,哗啦哗啦撒了一地。   巫女立刻跪坐下来,就这散开的塔罗勉强抽了三张。   千年前,曾经爆发过一场不知名的神灾,那次以后,人类所在的世界中,所有“通道”全部关闭。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存在非人异种。如果有,那便说明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出现了漏洞。   巫女在测算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她抽出的是逆位教皇,代表错误。   !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巫女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安心还是更加慌乱,片刻之后,她从怀里掏出几个玻璃瓶,就地做了一次仪式,重新开始抽牌。   这次她占卜的是世界命运。   从过去开始,巫女抽出了一张代表分裂和毁灭的塔。一瞬间,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血色,这是塔罗牌中唯一一张正位逆位都代表不详的牌面。   很明显,这个世界曾经差点毁灭。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微苦的气息,将巫女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占卜上。她抽出了第二张,现在。   正位命运之轮如同眼睛一样的中心静静地和她对视。   就是现在,正发生一件足以决定世界线走向的事情。它处于隐秘之中,但确确实实存在。   最后,巫女麻木地将未来牌面放在空处——逆位倒吊人。   是牺牲……大量的,没有尽头的无谓牺牲即将发生。   巫女疯了一样的按在草地上大口喘息,她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三张塔罗牌围成的空隙中窥见了几段琐碎的画面。   她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房子,仿佛看到了刚才的那个金发青年。   那个适合能用所有美好词汇描写的青年。   巫女跌跌撞撞地起身跑向远处,连一地的塔罗牌都没有收拾。   她没有时间了。   ……一定要杀了这两个人,否则他们回给世界带来难以挽回的灾难。   而房子里,莱茵斯正坐在桌前吃布丁。   房子已经被中介打扫过了,两人只需要将行李搬到房间就可以了。莱茵斯连衣服都没带,当然没什么好收拾的。   “奥格斯特,”莱茵斯小声叫了下他的名字,“这边很贵吧,我可以付一半的房租。”   奥格斯特像是很惊讶似的,“不用,只要莱茵斯哥哥在这里住,我就很高兴。”   少年人的喜好总是表现得毫不掩饰,莱茵斯微微偏开目光,手下把颜色漂亮的布丁戳成几块,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奥格斯特将包装袋折了两下,垂眸浅笑,“更何况,莱茵斯已经在付房租了。”   “嗯?”   奥格斯特抬眼,看着坐在灯下的莱茵斯。   他像是一株只愿开一点点的金色郁金香一样柔嫩漂亮,且适合被仔细照料。   奥格斯特在吞噬了那些士兵的灵魂以后也吸收了他们身为人类时的记忆,自然知道莱茵斯能平安长到现在还得多亏了索克伯爵夫人。   要不是她看不惯这个私生子,一直把莱茵斯关在家里,这么漂亮的少年,怕是会遭不少罪。   街上的流氓酒鬼,舞会上放荡的少爷小姐都会盯着他。   莱茵斯可能会被堵到某个不知名的黑暗巷子里被人上下其手。或者被迫穿上白色丝|袜和袜|夹在香槟塔下淋满一身的液体。   然后因为没有干净的换洗衣服,干脆被少爷留在房里过夜。   如果这些都发生了,奥格斯特猜自己一定会暴怒到毫无理智地去将那些人类吞噬。   然后抽离出关于莱茵斯的甜美记忆,在每一个安静的夜晚咀嚼品尝。   ……   莱茵斯微微挺直脊背,“怎么这么看我啊?”   不是他的错觉,奥格斯特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幽蓝色的眼瞳深不见底,仿佛要把他吞下去一样。   奥格斯特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笑着用哄小孩的语气问道,“布丁好不好吃?”   “……”   毕竟是人家买的,莱茵斯耳尖微红,“嗯。”   “那就好。”   奥格斯特缓慢地说道。   莱茵斯没有尝出鲛人血液的味道,那就好。   他不是故意的,奥格斯特暂时还没有办法分泌鲛人的原液,但血液也能帮莱茵斯适应一下即将到来的分化。   只不过会带来一点小的副作用而已。   奥格斯特隐隐能感觉到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存放了什么即将要觉醒的东西,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他最近真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难以抑制地去探索那些士兵的记忆,满怀恶意地将莱茵斯放在那些肮脏下流的玩法中蹂|躏。   奥格斯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听莱茵斯哭,想看他恐惧尖叫的模样,想把他禁锢在一小方天地间,让水蓝色的眼瞳里只能有自己的影子。   人类对待情|欲的放纵和残忍都是他喜欢的,从深渊底部攀爬到人间的异种最不缺的就是邪恶。   就像是现在,他在莱茵斯的蛋糕里加入自己的血液,然后静静等待小范围转变的到来。   等着莱茵斯惊恐无措地跪坐在浴室的镜子前面检查双|腿,然后求助自己。而他会接着观察的名义,将莱茵斯放进浴缸里安抚。   如果可以,他正想在莱茵斯趴在自己怀里啜泣的时候告诉他真相,然后看他崩溃的模样。   但另外一方面,他也在士兵的记忆里翻找出了吟诵爱情的诗歌。   他居然对着那些相濡以沫生死与共的桥段产生了羡慕。   莱茵斯像是被挠下巴的猫儿一样微微仰起头配合自己的小竹马,“怎么了?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奥格斯特看着他,他想要的就是这样。   他想要莱茵斯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爱慕他依靠他,不是因为鲛人的催眠,或者是穷途末路下的妥协。   他想要莱茵斯伸手抱住他,用带着哭腔的软音在他耳边说任何话。   “……大概是因为我终于把你从索克家族拐出来了。”奥格斯特的笑看不出一点阴霾,“难道莱茵斯不高兴吗?”   ……   莱茵斯没想到他是在因为这个欣喜。   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开始脱离索克家族了,心中就像是糖棒戳了一下。   奥格斯特真的一直在为他想,但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做过。   要是换了平时,莱茵斯一定会问奥格斯特想要什么礼物,自己用存款去买。   但今天稍微有点不一样。   莱茵斯抱着蛋糕盒,呆呆地仰头和自家小竹马对视了两秒,腾地站起来人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连看都没敢看一眼,转身就跑。   “我先上去了,没事不用叫我。”   漂亮的金丝雀快速消失在楼梯拐角,只留下还没散尽的香甜气息。   奥格斯特抬手碰了下脸。   ……   你看,不能怪我的。   是莱茵斯自己太过大意,是甜美的猎物无知无觉。   而黑暗中的生物只是凭借本能行事而已。   奥格斯特拿起垃圾,转身出门。他就像是最普通的青年那样在傍晚出去丢掉一天的生活垃圾。   不一样的是,奥格斯特冷冷地盯着门口散落一地的塔罗牌,紧接着走到地下室入口单手轻松拉开门板往下望去。   这里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巫女没有及时离开的话,地下室里会多出一具尸体。   ……   奥格斯特松开木板,任由它落下去合上。转身把那些纸牌扫进垃圾袋里。   ——炼金塔的小把戏,和欧珀恩应该师出同源。   只不过按照他了解的那些,女性到了十六岁就会被驱逐出塔,看样子这个巫女就是其中一员。   她既然能占卜出莱茵斯的由来,说明在炼金术上没比欧珀恩差多少。   这样的角色,在得知了世界的走向之后会做什么毋庸置疑。   奥格斯特站在晚风中,已经长长的银发扬起。鲛人似乎是笑了一下,远处海浪翻涌,失去了光线以后,呈现出墨水一样的蓝黑色。   她会去找欧珀恩寻求帮助。   但那又怎么样呢。   结局都是已经注定的了。   炼金师明明已经知道命运的走向还妄图改变,这在神的眼里非常可笑。   二楼拥有花园小阳台的房间里,莱茵斯趴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片刻之后,他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下身。   雪白细腻的右腿外侧,靠近腰臀处,一点点半软不硬的东西似乎是长了出来。 第20章   索克家族沉重的铁门落下,就在此时,远处的平原上跌跌撞撞跑来一个黑色的身影。守在门口的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攥住了铁栏杆。   “欧珀恩呢?”巫女硬生生把铁栏门撞得哐当一声。   黄昏下,她满头黑发乱蓬蓬地揪在一起,密布血丝的黑色眼瞳简直像是都市恐怖小说里的妖魔。   “……吓死我了。”士兵讪讪用铁剑在墙上敲了一下,“哪来的女疯子,赶紧走。”   他们都是索克家族原来的亲卫,根本不用守门。但这两天那群来自帝都的研究员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伯爵居然将他们都赶到了外面。   巫女用力到手指都在泛白,她盯着两人,一字一顿,“让欧珀恩出来见我,我是卡丽茨,你们去告诉他这个名字,他就会来见我。”   亲卫看她半晌,突然笑了出来,“疯婆子,神经病。”   “走走走,反正她进不来。”   两人说说笑笑转身离开。   “愚蠢,不堪教化……”   “灾难即将降临,身为人类却不能团结,反而给同伴招致灾难……”   巫女捂住头蹲下,用手指在地上狠命画出一条血痕。   两个士兵还没走多远,就听身后一声巨响。铁栏门下的石质地面居然自己隆起,将锁扣挤开。   巫女冷冷地盯着他们站起来,殷红的血水一滴一滴落到土里。   她做到这种程度就是极限了,炼金术本来就不是用于战斗的,更别说巫女在成年之前就被赶出了炼金塔。   但这种程度,足够吓唬到士兵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我们现在就去找欧珀恩阁下……您稍作等待。”   巫女根本不听,径直抬起铁栏,像是只猫儿一样地钻进来。   索克家的院宅占地两千多平米,没有地图很容易迷路。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给她引路一样,身穿黑袍的巫女半分没有犹豫,目标直指欧珀恩所在的主楼二层。   “什么人!”   “是个女人?”   “她怎么进来的?”   被惊起的亲卫拿剑就要冲过来,后面两个赶紧摆手示意。   一时间,巫女畅通无阻,居然没有人拦住她。   ——她正巧撞上直到助理研究员。   “你是谁!……卡丽茨?”助理研究员瞪大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巫女自下而上地盯着他,直接两步上前撞开研究员,推开身后的巨大木门,直直和桌前的男人对上视线。   助理研究员见势不对,当即跟着一起进去重重关上了门。   一群亲卫堵在楼梯上不知所措。   现在的索克家族成员全被软禁在三层的空房间里,由欧珀恩带来的士兵看管。没办法,人家有肯利将军给的授权,肯利家族的亲卫不过六十多人,打都打不过。   半天之后,其中一个亲卫拍了拍同伴,“都是大人物之间的事情,我们回去吧。”   “是啊是啊,这群人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   外面毫不知情的亲卫散开,准备晚上的值班,他们根本不觉得巫女带来的消息会和自己有关。   而房间里,巫女冷冷盯住欧珀恩,目光在他深凹下去的脸颊和青黑色的眼睑上定住。   “为什么要用占星术?”   没头没尾的一句,巫女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狼一样,一步一步地走近欧珀恩,最后一步猛地将双手拍在实木桌上。   巫女黑色的眼睛没有一点光亮,像是个漩涡。   欧珀恩一点没有回避,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瞳静静和她对视。   “很好,看样子确实是你做的。”巫女缓慢地说道,“我本以为这是一场天灾,没想到却是人类自己招来的祸患。”   她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情,但在场的两人都没有提问。   很明显,欧珀恩从深海带回鲛人祭祀的事情已经被巫女知道了,卡丽茨在炼金塔的时候就是最擅长占卜的那个,如果她正好在事发地或者得到了其他信息的话,能算出这点欧珀恩并不怀疑。   欧珀恩缓缓站起来,没几天的功夫他又瘦了一层,带来的鲛人血肉已经消耗干净,他现在完全是靠自己的身体撑着。   “千年之前,这个世界所有的‘门’就已经合上了。来自其他空间的异种再也不能入侵伤害人类,所以炼金术不断萎缩流失。   但我们也因此失去了无数药剂的原材料和秘术所依仗的能量,我们不能再操控风霜雨水,不能再治疗伤病。   千年的时间里,炼金师不断寻找突破,想要将知识传承下去,可连有天赋的学员都越来越少……”   巫女冷不防打断他,“你是为了这些才招来邪灵的吗?你当我是炼金塔里的蠢货吗?”   欧珀恩用来欺骗长老们的说辞,在巫女眼中无所遁形。   “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阴谋和贪婪,没有一丁点的善意。你想用无数人的命换取利益。”   ……   欧珀恩将镜片摘下,拿出手帕一点点地擦拭,“卡丽茨,该发生的已经全都发生了。你来晚了。”   既然已经被识破,他索性就不再隐瞒,直接露出了狰狞的本相。   巫女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   欧珀恩抬手示意了一下她,“当年炼金塔曾执意要留下你,即使违反规则。但你不愿意,你说如果人类能够顺利延续,炼金师就应该消失。”   “而现在呢?人类真的更好了吗?上流社会占有了绝大多数的财富,底层人食不果腹,战争瘟疫横行,不得安宁。”   巫女笑了一声,“那你呢?你想成神成圣,你想恢复炼金师的荣光,然后成为新的统治者,再次重复这一切。”   “你怎么说都可以。”欧珀恩靠在床沿,像是一具披上了人皮的骷髅。   如果不是他原本底子尚佳,一定会可怖到吓到所有人。   “但现在,你必须要跟我合作,否则你就不会找过来。   你最大的能力就是占卜,我们两个联手,杀死那条鲛人以后,再讨论力量的去留。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人类,不是吗?”   ……   巫女和欧珀恩无声对峙,片刻之后,房间里重新响起沙哑的女声。   “我在东南沿海遇到了他们。”   助理研究员和欧珀恩都是一怔。   他们原本以为卡丽茨会说鲛人藏在索克家族的某个不知名密室,这也是两天来,研究员们一直在寻找的。   助理研究员:“祂已经全部恢复了?不对,卡丽茨你的意思是碰到了那条黑尾鲛人的本尊?祂为什么没有杀死你?”   “因为祂的伴侣在身边。”卡丽茨回道,“祂的伴侣还是个人类。”   欧珀恩皱眉,“什么意思?”   千年前的炼金师清清楚楚地在笔记本上说过,除了那条黑尾鲛人,所有的鲛人都被古神吞噬,祂怎么可能会有伴侣?   卡丽姿摇了一下头,“我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只能窥见一点命运的轮廓。”   “但我见到那两人的时候,塔罗牌确实认定他们是恋人的关系。那个金色头发的少年不仅拥有索克家族的血脉,还有一半的异族血统。”   “漏网之鱼,或者是唯一的遗珠,塔罗牌是这么告诉我的。”   !   一瞬间,欧珀恩脑中立即想起那天三楼的一点点金色。   他足够理解深奥炼金知识的大脑快速得到了正确答案。   “鲛人在千年前就和人类通婚过,你看到的那个孩子应该是索克伯爵的私生子——也就是说她的母亲拥有稀薄的鲛人血统。”   “是返祖,难怪仪式对赫伯特一点反应都没有。确实,他也是伯爵的‘儿子’,他才是和鲛人有关的那个。”   “卡丽茨,你还看到了什么?”   巫女静静地和他对视,“我看到祂就像是一条蛇那样守着自己的珍宝,用流淌毒液的尖牙触碰,满意地品尝伴侣的恐惧。然后祂会换上忠犬的皮囊在伤处舔舐,上瘾般地享受依赖。”   “而身后,尸山血海哀嚎不绝。”   “我们必须马上行动,立刻,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或许我们没有办法直面神,但祂的伴侣却足够弱小。”   相距半个领地的海边小楼中,莱茵斯正在浴室里脱衣服。   他今天是第二次去尼德银行,莱茵斯很喜欢这种工作氛围,忙碌而且能学到足够的知识。   经理说,如果他一直表现良好,很快就能成为正式员工。   如果这样的话,他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将这套房子买下来。然后和奥格斯特一起住在这里……   莱茵斯轻轻抿了下唇,稍微有一点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   莱茵斯自暴自弃地将额头靠在冰冷的瓷砖上,妄图用这点凉意安抚思维。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奥格斯特了。   这两天他和小竹马生活在一起,被照顾得快成了废物。   莱茵斯都不知道奥格斯特是怎么做到的,早上浆洗干净的衣服,早饭,还有已经打包好的零食。晚上奥格斯特会去银行门口等他,然后回家一起吃饭。   连认识没多久的同事都认可了奥格斯特作为恋人的身份。   ……   他太温柔了。   莱茵斯无意识地把衣服摆在框里,起身的一瞬间脚下酸涩了一瞬。   “唔!”   莱茵斯手忙脚乱地握住门把,堪堪稳住身形。   这两天莱茵斯经常犯困,身体也没有力气。不过莱茵斯知道自己的体质一直不行,也没放在心上。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莱茵斯只觉腿侧一阵疼,眼前立刻就蒙了层水雾。他下意识就朝那边摸下去,下一刻全身猛地僵住。   “笃笃笃”浴室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三下。   奥格斯特的声音传来,“莱茵斯,你是摔倒了吗?有没有受伤?”   指尖下,两片明显不应该出现的人类身上的硬物随着他微微颤栗了一下。莱茵斯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他缓缓低头,看向指尖所在的位置。   莱茵斯全身都是白的,让人轻易就能想象出摸上去细腻温软的触感。骨骼纤细修长,就连关节处都隐隐泛粉,没有一点瑕疵。   所以,当一小片在灯光下会反射虹彩的半透明鳞片出现在腿侧时,莱茵斯连理由都找不到。   所以……这是什么?   莱茵斯脑中混乱,根本没办法清晰思考。   “莱茵斯?”奥格斯特听起来有些着急了,“我进来了。”   门没有锁,毕竟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而此时,锁舌弹开的细微声响简直就像是审判降临的声音。   “别……”   奥格斯特在开门的一瞬间收好笑意,若无其事的垂眸,装出了一副怔愣的样子。   “怎么不穿衣服?”   然后,他的目光一点一点挪到了鳞片生长的地方。   那个他已经连续两晚,趁着自己的小银尾熟睡,反复舔舐揉捏过,几乎已经能闭眼描绘出轮廓的地方。   那一片漂亮得像是某位艺术家用极薄的贝母精心磨出的首饰,或者是某种用珍珠粉才能调出的纹身。   莱茵斯慌乱地仰头看着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身体莫名的变化上,却忘了掩住更多美景。   大概是因为紧张,稍深的粉色无声地翘了起来,小腹紧张地收缩……在他这个角度可以一直看到蜷缩的脚趾。   如果能把莱茵斯像是这样关起来也不错,要玻璃的笼子,里面什么家具都不会摆。让他可怜的小银尾连躲避都没有掩体。   当然,这些只能在脑中暂时想一下。   奥格斯特蹲下来,探手就要去碰莱茵斯的腿侧。   “别!”莱茵斯一把拍开他,手脚并用地朝后退了几步。   其实如果只看表象,两人中的怪物明显是正在转变的莱茵斯,但他却像是那个被叼到巢里的小公主一样惊怯。   罪魁祸首听见自己浸着污浊液体的心脏满意地笑了一声。   正餐开始,接下来就是毫无节制的吞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鸽一天,后天入V嗷~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欺负小美人更快乐的事情吗?有,就是大家一起欺负小美人~   我会让各位满意的,废咕挺胸 第21章   “莱茵斯——这是鳞片吗?”   “你为什么会长这个?你生病了吗?”   欲|望化作黑蛇在他的胸腔中搅动, 但面上奥格斯特反倒像是被吓住了一样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莱茵斯脑中一瓶混乱,背后紧贴着冰冷的瓷砖,无措地仰头看着奥格斯特, 修长白皙的小腿交叉微微战栗。   “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唔!”   他蜷缩起来,尽力想用手遮住腿侧的鳞片。   两天前才开始生长的鳞片娇嫩得宛如用水沾在皮肤上的花瓣,在莱茵斯没轻没重的按压下, 猛地窜起一股电流般的酸麻。   恐惧蔓延全身,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被赫伯特欺辱的时候。那时是无力反抗,而现在则是只能等待审判的降临。   “呜, 你不要怕……别怕我……”莱茵斯啜泣着缩在原地。   黑暗中的生物已经将鲛人血液注入了他的体内,造成这一切的坏东西装出最茫然的样子,而受害者却害怕自己被厌恶。   奥格斯特没说话, 只是缓缓朝莱茵斯的方向逼近。   他得很用力地抵着上颚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笑出来,但莱茵斯却误以为他的神色是在警惕。   “奥格斯特……你别过来好不好。”   莱茵斯崩溃似的恳求,想要撑起身体往旁边爬, 但奥格斯特明显比他更快。   他径直半跪在莱茵斯身前,将人逼到浴缸和墙面支出的空间中。   如果莱茵斯现在能清醒一点, 就会意识到这是个多带有控制欲的动作。但他已经没有空隙思考这些了,全部的心神都用在遮掩异状上。   他像是被拔掉绒毛的白鸟, 只能用幼嫩的鸟喙哀求地发出啾鸣。   真笨。   但可怜地让人心疼。   奥格斯特暗蓝色的眼底划过一丝晦暗, 鲛人垂眼握住莱茵斯的脚踝。   “别!”   莱茵斯被冰冷的触感冻得一哆嗦, 从眼睑到耳垂全都是哭出来的红晕, 金发也可怜兮兮地粘在脖颈上。   “奥格斯特, 求你……别看唔嗯,别看。”   小银尾没有知觉地散发甜美气息,所以必须要被惩罚一下了。   奥格斯特在心里想道。   他面上严谨地蹙眉, “不行,莱茵斯,让我看看你怎么了。如果是生病了,我得为你找医生。”   “不要医生……不要……”小银尾已经哭到出不了声了,呜呜咽咽地摇头。他徒劳地想要远离奥格斯特,全然忘了身后已经没有可以躲藏的空间了。   奥格斯特莱恶意地突然使力,将莱茵斯折叠的腿被猛地拉开,腿窝处连主人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一小片软鳞全然暴露在危险的暗蓝色眼瞳下。   !   如果是普通人类,需要摄入足量的血肉才能在短时间开始转变。但莱茵斯不一样,一点少量的鲛人血液就足够刺激蛰伏已久的血脉。   虽然不足以让他长出真正的尾巴,但腿侧腿弯以及脚踝外侧都会生长出一小片柔软细腻的鳞片。   小腿上的软肉轻轻一捏就顺从地陷了下去,能让人轻易攥住其中的骨骼。这就是鲛人血液的副作用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莱茵斯的腿部肌肉会一点一点地失去收缩的能力,到最后只能变成需要别人抱着的小残废。   直到他分化出尾巴为止。   毕竟人类的双腿本就不是鲛人的肢体,觉醒的血脉自然会产生排异反应。   奥格斯特坏心眼地捏住软鳞,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用两根手指顺着边缘慢慢抚摸。莱茵斯将呜咽捂在喉咙里,如同被捏住后颈的幼猫那样一动不敢动。   那一片就像是才掉疤的皮肤一样敏感,每一点微小的刺激都像是直接戳在莱茵斯的灵魂上,让人直想**出声。   银色的鳞片甚至能被弯成弧形,在灯光下边缘隐隐反射出彩虹般的微光,用任何生灵的审美来看都脆弱而漂亮。   唯独它的主人没有心思欣赏。   莱茵斯无知无觉地轻声恳求,“不要摸,疼的。唔,疼。”   小骗子,奥格斯特隐晦地笑了下。鲛人的尾巴是极为凶残的武器,但只限于它们进入攻击状态时打开骨鳞的状态下。   除此之外,尾部的摩擦都是极其暧昧的求|欢讯号。它们柔韧而敏感,顺着缝隙舔舐,能轻易让伴侣贴在礁石上战栗。   他攥着莱茵斯的脚踝往上掰,嘴中还义正辞严地找借口,“让我看看这些东西长到哪里了。莱茵斯,你不能讳疾忌医。”   莱茵斯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水润的唇瓣抿着不敢说话。   他看着奥格斯特慢慢皱起眉头,仿佛腿下的情况更加严重。只看他的表情,莱茵斯甚至怀疑那一成片皮肤都已经长出了不属于人类的鳞片。   他生怕奥格斯特说自己像是条蛇或者蜥蜴。   但实际上,那里白得仿佛一整块羊脂玉。   奥格斯特直接将莱茵斯的脚踝架到肩上,完全不管他的韧带能不能承受这种拉扯。   或者,他就是故意的。   毕竟这个姿势能看见一片蔷薇色的湿红。   莱茵斯全然不知,他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对待,只能在心中祈求情况不要太严重。最终,审判降临,奥格斯特冰冷的指尖抵在腿弯上方一点的地方——   “这里也有,这里、这里,能感觉到吗莱茵斯?是散开的,你要不要自己摸一下?”   “不要……”莱茵斯用哭腔回应,后背寒凉一片。   奥格斯特抬眼看他,只见漂亮的青年已经哭得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如果只是在腿上的话,还可以用裤子遮住,”奥格斯特冷淡地分析,“但莱茵斯,如果它们继续生长,一直到你连手都没有办法伸出去给别人看怎么办?”   “他们会掐着你的手腕问这些鳞片是什么,那个时候你或许也能靠手套遮蔽。”   “可如果最后会长到脸上呢?它们不会影响莱茵斯的样貌,只会让你看上去像是被贴了贝母的精灵,我的莱茵斯本来就漂亮,会不会有贵族老爷把你抓起来关到笼子里做收藏?”   “一定会的,如果是我,我也会把莱茵斯关到家里,再也不放出来给别人看。”   “不要,奥格斯特你别这样,唔,不想被关起来……”莱茵斯哭着摇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奥格斯特突然会说出来这些话,但他实实在在被吓到了。莱茵斯生在索克家族,当然知道那些贵族的手段。   奥格斯特倾身靠近,“那为什么要瞒着我?莱茵斯刚才不想让我发现的对不对?是不是想要自己藏起来,然后到被别人发现,被抓走的时候再哭着朝我求救?”   如果有人能扒开鲛人祭祀心脏,就会发现那处的邪神神格已经半融化,和血管筋膜黏连在一起。   生于恶念的邪神最喜欢的食物就是黑暗的情绪,他天性就喜欢这些,嫉妒、暴怒、悲痛、狂喜。但他曾经品尝过的所有情绪,都没有此时莱茵斯的惶恐可口。   这都是被他欺负出来的。   奥格斯特的暗蓝色眼瞳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将莱茵斯所有的情态就记住了下来。   他是想控制自己的,但天性如此。   奥格斯特在心中为自己开脱。   但手上却一点不留情地揉捏着生长软鳞的地方,从腿弯到侧面,银色的薄片下几乎透出微红,莱茵斯呜呜咽咽地用水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却没有得到一点怜惜。   其实莱茵斯应该庆幸的,鲛人在进入成长期开始就算做成年,如果按照这个标准,莱茵斯早就被压住四肢,毫不留情地打开内里。   但他现在还没有转化,,奥格斯特只能控制住自己,否则他一定会把小银尾弄坏的。   “奥格斯特……”莱茵斯抹了一下眼泪,惶恐和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长这些呜嗯……我不想去看医生,他们会说我是怪物的。”   他怕极了,奥格斯特冷淡的态度就像是真的在对待一只怪物一样。但虚假的记忆迷惑了莱茵斯,他还是下意识地朝竹马寻求安抚。   莱茵斯模糊地哭着,冷不防颤了下,因为奥格斯特偏头在莱茵斯的小腿上亲了一下。   奥格斯特认真地望着他,“莱茵斯不是怪物。”   银尾鲛人的鳞片是深海中最漂亮的颜色,如果它们有恋人的话,每一片脱落下来的鳞片都会被恋人仔细地正藏在巢穴中。   奥格斯特用脸侧磨蹭着莱茵斯的小腿,“没有人会那么说你的,如果有,我会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   “可我生病了……”莱茵斯的眼里满是无助,“我在书上看过这个样子的病人,他们说这叫灰鳞病,是恶魔的诅咒。我会变成怪物的对吗?”   奥格斯特磨牙,他的小银尾居然以为身体的变化来自恶魔那种低劣的东西。   “莱茵斯,我要生气了。”   莱茵斯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手指无措地收紧。   奥格斯特压近,这个姿势下,他能完完全全地将莱茵斯控制在自己的身体下,没有一点逃离的空间。   “你才不会是怪物,我的莱茵斯是最漂亮的珍宝。”   是他的小银尾,小皇后。   如果换做平时,莱茵斯一定会躲开他的逼近。但现在,惊慌失措的莱茵斯怎么可能会猜到,造成这一切的正是眼前强硬又极尽温柔的奥格斯特。   他被安抚到了,仰着修长的脖颈毫无保留地看着奥格斯特。仿佛这个时候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任凭采撷。   他不知道,这正是奥格斯特想要的,为此他已经忍耐了许久。   奥格斯特帮莱茵斯擦掉眼泪,指腹在莱茵斯湿红的眼角摩挲,“最近就不要出去了,尼德银行那边我会帮你请假的。莱茵斯就好好待在家里,我去黑市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医生。”   他揉弄着莱茵斯的颈侧,诱哄道,“莱茵斯会乖的对不对,你也不想被外面的抓走,然后关在笼子里面展览,或者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被锁链固定住四肢。再或者给莱茵斯喂药,那种必须要被触碰抚摸才会消解的药,莱茵斯会不会为了舒服撒娇求……”   莱茵斯忙捂住他的嘴,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奥格斯特的眼形微微弯了一下,天知道他有多愉快。   他就像是长着无数丑恶触手的海怪那样一点点缠在莱茵斯身上,用附齿注入具有松弛作用的毒液。等到莱茵斯已经完全习惯了触手的存在以后,再将他彻底拉入深海。   而现在,他已经缠在了莱茵斯身上,还差一点点。   奥格斯特抱着莱茵斯起身,精神和体力的消耗让怀里的小银尾疲惫不堪,抱着他的肩膀抽噎。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好欺负的粉色。   出了浴室莱茵斯才在冷风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穿衣服,羞耻地脚趾都蜷了起来。   “没关系,”奥格斯特在他发顶亲了一下,“我会喜欢莱茵斯任何样子,哪里都很漂亮。”   莱茵斯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他本来是想要去洗澡的,但现在却把自己弄得更狼狈了。   “……奥格斯特,我好害怕。”   他像是寻求庇护的幼兽那样将头埋进奥格斯特的怀里,泄露出一丝哭腔。但上方,莱茵斯看不到的地方,奥格斯特无声地翘起唇角。   那是个和恶魔牌一模一样的邪恶笑容。   “没关系的,我会保护莱茵斯。”奥格斯特承诺,无法抑制地露出竖瞳,那深处甚至有一点血红。   千年前,被海怪威胁到的银尾也是像这样瑟瑟发抖地被黑尾抱在怀中安抚。它的尾巴会被一点点缠紧,最后毫无防备地睡着。   全然不知道外面的怪物早就被黑尾控制了。   可见鲛人这种狡猾又暴戾的生物从来就没有变过。   莱茵斯被放到床上,顺滑的丝质薄被被奥格斯特仔细地盖在了他的身上,“睡一觉。”   就好像他既没有强迫莱茵斯展开腿给他看那片异常的软鳞,也没有欺骗小银尾说他的腿部已经没法见人,更没有用下流又过分的话恐吓人一样。   莱茵斯已经累到眼皮都有些耷拉了,逐渐在奥格斯特的安抚中睡去。   最后一点意识了,莱茵斯隐隐记起了自己小时候,和母亲度过的最后一段时间。   那个濒死时都依旧美丽的女人躺在床上,艰难地喘息。小莱茵斯才十岁,他以为是房间里太久没有新鲜空气进来,想要去打开窗户。   但那一刻,母亲突然伸出细瘦的手腕攥住莱茵斯。她盯着莱茵斯,如出一辙的眼底渗出泪水。   有光从窗外照进来,莱茵斯记得自己隐约看见她耳廓上好像有什么微小的东西在发光。   千年之前确实有鲛人血脉成了那场灾难之后的漏网之鱼,但他们大多活不到十八岁血脉觉醒的时候。   都不知道该用不幸还是幸运来性让莱茵斯的母亲,她在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怀上了莱茵斯,因此也将血脉承袭给了孩子。   但即使这样她也没能熬过二十七岁生日。   在最后的几分钟里,血脉完全爆发开的时候,她其实获得了远古祖先的记忆,触摸到了命运轨迹上蔓延开的纹路。   那个时候她是想要提醒莱茵斯的,但已经没有时间了。   莱茵斯侧躺在床上,哭红的眼睑像是被人特意晕了一层口脂一样,漂亮的招人又旖旎。   奥格斯特微微俯下身,贪婪地呼吸着小银尾的气息。   ——还不够。   这点只能算是甜点的好处怎么够?   脸侧的透黑色鳞片缓缓浮现,奥格斯特撑在熟睡着的莱茵斯上方,慢慢露出了鲛人本相。   莱茵斯把他当成朋友,当成弟弟,甚至现在把他当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支撑,但还不是爱情。   鲛人这种贪婪的生物从来不能忍受将就,他要莱茵斯所有的情感都停留在自己身上,才不会让小银尾糊弄过去。   狰狞可怖的爪子压在被子上,奥格斯特抬起身,一点一点远离了莱茵斯。   眼前的香甜诱人无比,但如果想要获得小银尾,鲛人必须要学会延迟满足了。   窗外天色已经全黑,夜晚开始,街道上多了不少巡逻的治安官。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来往的商人旅客,甚至包括本地居民都开始失踪。   无论上想怎么封锁消息,还是难免有人讨论。   奥格斯特当然可以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毕竟现在的他已经拥有足够强大的催眠能力,可以让那些失踪者的亲人朋友再也记不起存在过这个人。   但没有必要,他本来就要钓鱼的。   奥格斯特站在窗边往下看,腰背微微拱起,那是个准备狩猎的姿势。   他看着那些治安官,他们有意无意地朝这栋房子看来。这座小镇虽然在港口旁边,但民风淳朴,安逸得治安官也都矮胖矮胖的。   但今天,其中多了不少健壮高大的“新人”。   不得不说,作为帝国的门面,肯利军团中的士兵在外形上还是拿得出去的。   奥格斯特笑了,看样子,鱼已经上钩了。   莱茵斯在深眠中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呢喃,他本能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但身体和意识都无力反抗。   奥格斯特绕过床边,弯腰从衣柜里抽出一个布袋。他随意打开,趁着窗外暗淡的月光可以看见一套被折叠整齐的治安官制服。   ——这是奥格斯特特意留下来的。   二层小楼安安静静,两分钟之后,一个黑影从一楼的矮窗中钻出来,闲懒地走过花园,再翻出栏杆。   年轻的“治安官”站在马路上,仰头看了眼二楼卧室的窗户。等到莱茵斯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会被吓成什么养样子啊。   身后一阵脚步声越靠越近,那人估计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还特意等了片刻才拍在奥格斯特身上。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来人压低声音,只用气声问道,“上面不是说不能惊动罪犯吗?”   奥格斯特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转身的时候却已经带上了点不耐烦,“里面的估计早就睡熟了,有什么好看的。”   治安官被这群混资历的公子哥弄得没办法。   虽然上面说这次抓捕任务的对象是逃窜到这里的凶犯,手上十几来条人命。但治安官内部都偷偷说这根本就是吹出来的。   搞不好就是两个无关痛痒的小偷,为了给这些士兵的履历上再添一笔所以才吹嘘成凶犯。   要是上面真想抓,肯定不会让这些草包来。   但治安官没有办法,他又不能违抗命令,“抓捕工作一向是这样的,要不您先去那边休息一下。”   奥格斯特冷笑了一声,“又不是现在就抓,这么多人在这守着难道还多我一个吗?”   治安官嗫嚅片刻,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要不您先回去休息,等开始了我叫你们。”   ……   治安官小心抬头,见奥格斯特没有不满的意思,心下骂了一句。什么玩意,不就是想要偷懒吗,狗养的。   他一边骂,一边还是把奥格斯特带到了街对角一处不怎么引人注目的旅馆中。   这栋楼本来是做商人生意的,但今晚却暂时被征用了。   奥格斯特在门口停下,“他们都在这里?”   治安官忙点头。   橘黄的灯光下,这位士兵似乎是笑了下,速度太快,治安官甚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我知道了。”奥格斯特垂眼看他,瞳仁在一瞬间拉长收缩,向黑暗中的野兽一样微微亮起荧光。   !……   治安官呆呆地和他对视,一动不动。   “里面有多少人?”   “……十七个,不十八个。”   “欧珀恩是怎么和你交代的?”   奥格斯特闲适地推开门,这边的动静立刻引起里面士兵的注意。   “谁啊?”   “要回来不早点回来,这时候吵死了……”   “……他妈的赶紧关门。”   治安官充耳不闻,一字一句地交代计划,“上面说要先做些准备,让我们等着。红色的信号弹发出以后,守在旁边的就冲进去抓人。   不知道是什么准备,但我看见有穿黑袍的人提了很多颜色的粉末或者小瓶子到那里,然后跪在地上用笔画东西,还有重型**支在楼上。”   “等抓到以后要上面会有人亲自来看,他们准备了铁笼和锁链,船停在左侧的三号渡口,是一艘很庞大的战船。   对,笼子很奇怪,有个女人往上面挂了不少牙齿一样的东西。”   “如果顺利的话,船今晚就能启程,上面说要把罪犯带去皇都审判,所以让我们手脚麻利点……”   隔着一道门,走廊上还不时有进来出去,但唯独这道门后面,最为安静。   -------------------------------------   巫女猛地仰头,椅子腿发出可怖的嘎吱声,将后面毫无防备的研究院都惊了一跳。   “你怎么了?”欧珀恩皱眉问道。   巫女捂着头,突然狠狠瞪着欧珀恩,“我看到了背叛。”   ……?   研究员下意识看了一样院长,虽然欧珀恩消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研究员确认那不是被戳穿以后的心虚。   欧珀恩:“我不明白只在说什么。”   巫女起身,冷冷开口,“合作方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没有手下,没有随从,一整天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如果命运的走向中染上了背叛,那只有你能做到。”   “欧珀恩,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   欧珀恩没说话,他在思考巫女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巫女要的是消除威胁,让人类的发展回到从前。而欧珀恩要的是成神,是铸造新的秩序。   只看现在,他们两个确实可以合作。但只要鲛人一被抓到,对峙就开始了。   巫女除了占卜术一无所有,如果她为了目的,现在就开始准备……   用看到背叛这种理由要求欧珀恩暂停抓捕,或者添加其他什么人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欧珀恩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怀疑,他缓缓开口,“那你想怎么样?”   巫女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他的想法,“你觉得我在撒谎?欧珀恩,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这不重要。”   欧珀恩起身,原本是裁缝测量尺寸以后才定下的白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抓捕马上就要开始了。”   巫女被气得嘴唇发白,“我要用镜术检查所有人心的想法,否则抓捕不能开始。”   “不行!”这声是研究员叫的。“你都说了鲛人的伴侣在身边,也就代表祂每天都在快速生长。这些天镇上的失踪人数已经达到了五十余人,和神明对抗,我们唯一的优势只有时间。”   巫女:“一个残暴的神明和一群贪婪到不知所谓的人类,我还真分不出谁更可怕是不是。欧珀恩,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我就……”   话音未落,欧珀恩猝然抓起连弩直对巫女面门。   连一点预兆都没有,机钮弹开的声音微不可闻,要不是巫女蹲下的足够及时,她已经被捅穿喉咙了。   “你!”   研究员两步逼近,重重一针扎在巫女后颈,有昏迷作用的浊黄色药剂快速注入,只是两秒的功夫就起了效。   “她没用了,杀了按失踪解释。”欧珀恩淡淡地吩咐道。   研究员犹豫了一下,“阁下,您现在已经不能进行占卜了,还是留着吧。只要把她关到地牢就可以了。”   ……   欧珀恩先是咳了两声,然后越发剧烈,研究员在一旁手足无措。   “那就留着,但不能留在这里,能知晓命运的人,永远都比我们看到的更多。”欧珀恩哑着嗓子说道,“你现在就把她带回去,肯利那边处理一下,不要让他妨碍到我们。”   “是。”   当初肯利在人前说只给三天的时间,但当欧珀恩带着两箱金币去见他的时候,将军毫不犹豫地就将身边所有士兵交给了研究院指使。   只不过这次回去,肯利为了面子,肯定要拿欧珀恩开刀。   所以助理研究员需要提前一天处理杂事,保证这些不会影响到欧珀恩的计划。   一切都很完美,欧珀恩走下楼梯,这片街道上已经布满了研究员画下的各种阵法,围绕着中心的二层小楼呈现出古老而诡谲的包围。   这次,欧珀恩发誓不会再让鲛人逃跑。   ——“轰!”   远处火光骤起,欧珀恩不可置信地回头,只见十多米之外的两栋小楼同时被炸飞屋顶。   尖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从四周响起,在沉睡中的居民全被惊醒,咒骂和问询声嘈杂入耳,当第一个走出家门的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后,立刻尖叫起来。   很快,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惊慌茫然的哭喊。   欧珀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空气中特殊的火药味一闻就知道来自研究院制造,本来应该放在船上,为什么会被人带到这里,还引爆了?   有研究员小心翼翼地跑上来问要怎么办。   “……按原计划,现在就去抓人,立刻!快!”   欧珀恩朝他吼道。   “是!”   “快点!现在就去。”   背叛者……巫女的预言居然是真的?不对,也有可能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但现在助理研究员已经带着巫女到小船上去了,来不及去找。鲛人受惊以后,可能逃走可能顺着气息来杀他,只能抓紧时间抓住祂。   ……   欧珀恩闭上眼睛吸了口冷气,转身离开。   而此时,莱茵斯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奥……奥格斯特?”   他是被外面的巨响吵醒的,但醒来以后,莱茵斯才发现自己好像发烧了,浑身都烫得厉害,一点力气都没有。   可能是晚上在浴室里着凉了。   莱茵斯想道,费力地把毯子退开一点,将肩膀到胸口都晾在外面。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片,只知道去找奥格斯特。但他哼出来的声音没比蚊子大多少,估计奥格斯特也没听见。   没来由的委屈突然就涌了上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莱茵斯抱着枕头往门那边移去,小声地叫着奥格斯特的名字。   他并不是发烧,所有身体的异变都是因为欧珀恩让研究员画的那些阵法。虽然过去了千年,但曾经炼金师对鲛人做出的应对依旧有用。   这也是欧珀恩能放心将抓捕交给手下人的原因。   莱茵斯只挪了一小段距离就没力气地趴在床上喘息,就在此时,他听见楼下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的剧烈响动。   !   奥格斯特吗?   不对,奥格斯特有钥匙,没必要踹门。结合刚才外面的爆炸声,难道是发生暴luan了吗?   莱茵斯肩膀无意识地颤抖,第一反应是去提醒奥格斯特,让他快点离开这里。   而这个时候,被漂亮的金发美人惦记着的奥格斯特,身上正套着研究员宽大的黑袍站在所有人面前。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身后所有的士兵和研究员的目光都是呆滞而统一的。   他们的精神已经被绞碎了,没有思维只有奥格斯特的命令。鲛人只要心念一动,就能让他们做出任何事情。   站在最后的士兵抬手拦住治安官,“在这里等着,这是我们的罪犯,别毛手毛脚的,懂吧。”   他警告似的回头看了一眼众人,跟上了同伴的脚步。   准确的说,只是跟上了“奥格斯特”一人的脚步而已。   领头人走得很小心,似乎生怕穷凶极恶的罪犯布下了什么陷阱一般。但每一步都没有收敛脚步声,好像是故意给上面躲着的人听的。   仔细想想,这哪是抓捕逃犯。明明是狡猾邪恶的猎人正掏出十二分耐心,逗弄吓唬着纯洁可怜的猎物。   “他们怎么知道在二楼?”一个治安官压低声音问同伴,“一楼连看都没看。”   同伴耸了下肩,没好气地答,“谁知道呢,我看他们也没必要跑这么远,就在帝都搞个‘抓捕’不就行了。”   “嘁。”   奥格斯特听见了,但他压根不在意。   汗水顺着鬓角滑到下颌,一次性操控四十多个活人,还是有些负担。更何况欧珀恩布下的阵法并非对他没有作用。   但非常值得。   房间里的“小罪犯”应该已经被吓到哭出来了吧。   他的情感太过强烈,黑暗中,所有被控制的人类脸上都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浅笑。   餮足而期待。   终于奥格斯特握上了门把。   他停了两秒,窗外被惊醒的居民有的已经开始哭天喊地,有的四处寻找亲朋好友,但这一片区域,他的身后,一片死寂。   突然,奥格斯特猛地按下把手,踹开木门,让它发出一声剧烈的撞击。   “人呢?!”严谨的年轻研究员皱起眉,厉声朝身后人吩咐,“这一层分散来找!”   “是!”   “好的。”   莱茵斯躲在床底下,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时候用的煤油灯光线并不强烈,床底的空间狭小,如果不趴在地上,当然不可能发现打下还藏着一个人。   莱茵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这件事情和奥格斯特有关的话,他总不能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脚步声在房间里纷乱响起,莱茵斯抿唇红着眼睛,死死盯着空隙处走过的数双黑靴,指尖用力到泛白。   但事实上,奥格斯特站在床边,眼瞳带笑地盯着被子,一点点俯下身亲吻还带着小银尾体温的枕头。   而他的身后,呆滞无神的士兵和研究员一步一步按照节奏走着。   在鲛人眼中,这些已经没有灵魂的人类,可能也就只有这一点作用了。   ——帮着他一起吓唬莱茵斯。   莱茵觉得时间足足过去了一个世纪,上方才重新响起声音,“阁下,这个房子里没人。”   “是吗?看样子是逃走了?”   “是的,我们在花园里发现了向外的脚印,应该是已经跑掉了。”   “阁下,那就要立刻去追啊。”   眼泪顺着眼角全部流进耳边的金发中,莱茵斯委屈地啜泣了一下,又立刻咬住下唇。   他没有被发现,奥格斯特似乎也没有事情。   下一刻,莱茵斯听见了一声轻微的衣料摩擦发出的声音。   左侧空隙处漏进来的光一下子被遮住,穿着黑袍的研究院蹲下,半张脸被同样质地的口罩裹住,只露出一双深黑的眼瞳。   他看着莱茵斯,应该是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那他是谁?”   莱茵斯像是一只被吓到应激的幼猫一样呆呆地僵直在原处,直到他的脚踝被一只大手抓住为止。   “把他拖出来。”领头的研究员淡淡吩咐。   莱茵斯蹬开那人的手,一边呜咽一边本能地朝里面躲。   床下被奥格斯特打扫得很干净,倒不至于蹭一身灰。而莱茵斯本身就纤瘦,藏在里面还真一时拖不出来。   他听见有人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把床板掀开。”   随着一声闷响,漂亮的金发青年再也没了藏身之处。   领头的研究员一步跨进木板框出的空间里蹲下,让莱茵斯不得不抵在墙上。   在场所有人都穿着整齐,甚至像是研究员这样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只有莱茵斯,颈项锁骨肩膀和半边胸|膛全露在外面,奥格斯特只给了他一件不合身的衬衫做睡衣,连修长的双腿都只能可怜地蜷曲着。   要不是他身上干干净净,很容易就让人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研究员目光又冷又轻,落在莱茵斯身上却像是刀一样。   “……我,我不是……”   莱茵斯想说他没有犯罪,他们不应该抓自己。   但面前人已经站了起来。   “拿链子铐起来。” 第22章   研究员所说的铁链绝不是集市上卖给小妇人栓宠物的那样, 足有成年男子两指宽的铁链就连摩擦发出的都是令人恐惧的闷响。   莱茵斯勉强远离两人,双腿无力地在地上瑟缩了一下,“我, 没有做违法的事情, 为什么要抓我?”   士兵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没做躲什么?”   没人听他的解释,士兵随手接过锁链, 弯腰就要把莱茵斯拽起来。   莱茵斯受惊般地瑟缩了一下。   棉麻质地的衬衫只遮到了莱茵斯的大腿,只要有人稍微掀一下,就能看到腿侧明显不合常理的银色鳞片。   其他细小的, 还能用粘上了脏东西解释,但腿侧那么大的面积,一旦被发现了……   “房子里还有其他人?”   突然有人问到, 莱茵斯下意识摇头否定。不管奥格斯特是躲起来还是跑出去了,莱茵斯都不希望他也被抓到。   黑袍研究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厉声问身后的属下,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   蹲在莱茵斯身边的士兵立刻伸手攥住少年皙白呃脚踝,重重一捏就要往上面戴锁链。莱茵斯勉力挣扎, 脚踝和眼眶都红成一片。   他太慌了,以至于忽略了明显异常的一点——   如果是真正的治安官, 才不会这么小心地对待他, 他们早就不耐烦地把莱茵斯拖拽出来, 说不定还会不安分地在莱茵斯身上来回揉捏。更不会浪费这么长时间, 早就把人带下去了。   但奥格斯特除了手下轻一些, 该做的也都一点没少。   铁链拖在地上,那种沉闷的声音代表,如果被带到身上, 莱茵斯甚至连手脚都抬不起来。只能终日可怜兮兮地被困在原地,发出呜咽祈求管理者怜悯而已。   旁边的士兵狠狠一脚踹断木板,两下就掰断了挡事的东西。蹲下身就要去拽莱茵斯的腿。   “别!”   莱茵斯发出细弱的反抗,“我,我是索克家族的,你们不能……”   “索克家族?”奥格斯特藏在黑袍下的眼瞳微微眯起,脸颊上的透黑色鳞片难耐而愉快地微微张合。   身体上的躁动并不影响鲛人将剧本继续下去。奥格斯特觉得自己真应该感谢欧珀恩,如果没有他设置下的那么多阵法,他现在大概连尾巴都露出来了。   奥格斯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莱茵斯,“你是索克家族的人?”   不等莱茵斯回答,质问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索克家族继承人赫伯特·索克偷窃帝国研究院核心研究成果,其父索克伯爵帮忙掩盖包庇。现在整个索克府邸已经被封,不日就会将报告交到皇帝面前。   只看目前的状况,索克家族是叛国无疑。”   莱茵斯水蓝色的眼瞳中被投下一片暗色的身影,仿佛标志了他连视线都会被面前的人占据,再也没有其他可能。   黑袍研究员弯腰,强忍住声线中的笑意。   “听见外面的爆炸声了吗?我们得到情报,索克伯爵想派手下将偷盗得来的研究成果偷运出国,这次的爆炸就是为了掩饰行踪。   周围的街道早就已经被封锁,这么短的时间,想要引爆炸弹同时躲起来,他能选择的地方也就是周围这几栋楼了——”   莱茵斯全身发冷,花瓣一样的唇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奥格斯特是根据这些士兵的记忆胡诌的,他甚至不知道面前的就是自己温柔又开朗的小竹马。   漂亮的金发少年攥着衬衫下摆不知所措,惊惧又惶恐地注视着面前人。   “我,我不知道……”   黑袍研究员伸出手掐着莱茵斯的下巴,“你的意思是说刚才在撒谎了?妨碍抓捕逃犯,想要被多关几年吗?”   后面有士兵突然笑了起来,“带回帝都关吧,正好我在那有几个朋友。”   他停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接上,“到时候大家一起去玩。”   话音一落整个房间的人都哼笑了起来,看着莱茵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道盘子里的小点心。   甚至有朝这边走了两步,像是要立刻动手一样。   鲛人仗着小银尾不知道真相,毫不掩饰地欺负莱茵斯。   莱茵斯小脸已经被吓白了,崩溃般地摇头。他今天已经受了太多的惊吓,从傍晚时被奥格斯特发现身体的异状,怕被外人发现,被抓走囚|禁。现在又被当成罪犯逮捕,即将要被关到监狱里。   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莱茵斯本来想为自己辩解,出口就已经是模模糊糊的哭腔了。   “别……不要……我没有偷运成果……唔不是我,不要抓我好不好……”   奥格斯特蹲在他面前,近乎贪婪地注视着莱茵斯呜咽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来了,毕竟虽然莱茵斯哭得那么可怜那么漂亮,让他只想要更过分地做完心中所有的妄念。   但毕竟在转化前期,外面还有阵法压着,再这么下去,莱茵斯得昏过去才算完。   黑袍研究员用食指指腹摩挲着莱茵斯的下颌,“你是被冤枉的?”   莱茵斯不知道他的话题为什么能转到这里,研究员平淡无波的声音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只要莱茵斯点头,他就会被放过一样。   “……是,我从来没有参与过偷窃机密。”   面前的男人明显很高,即使是这个姿势,莱茵斯也需要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有那么某一瞬间,莱茵斯觉得兜帽下的眼睛有些奇怪,和正常人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同。但光线太暗了,以至于他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但他没有几乎再仔细观察了,面前人径直俯身靠近,冰冷的触感直接侵袭入唇。   莱茵斯猛地睁大眼睛,下意识推拒。   为什么?!   面前的男人死死卡出莱茵斯下颌的关节,让他只能张着唇迎接而不能做出一点抵抗。小银尾微弱的反抗什么作用都起不到,他甚至还有闲心用另外一只手桎梏住莱茵斯的腿。   在转化的作用下,莱茵斯完全不像旁人那样还有肌肉和表层的区分,像是极为弹软的发酵面团,有种病态的柔弱感。   只要稍稍用力,两根手指就能捏出骨骼的形状,宛如实质的威压下,莱茵斯甚至有种面前人要捏断他腿骨的错觉。   莱茵斯无声地哭,恐惧茫然还有没来由地委屈一齐涌上来。   为什么样这样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要在这里就……   肺部残留的氧气急剧消耗,很快小银尾就软了下来,只有骨传导下一点轻微的水声能让他羞耻地微弱挣扎。   不过没什么用就是了。   如果莱茵斯能子啊这个时候睁开眼,就会发现整个房间里的人类呈现出一种诡异又扭曲的姿态。   他们都在看着莱茵斯。   疯狂地贪婪地盯着莱茵斯露出的每一片皮肤,唇线勾成一个愉悦的弧度,同时无声但剧烈地喘息,仿佛这样就能让操控这一切的鲛人平静下来一样。   奥格斯特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控制他们的一言一行,所以他们只能以最原始的姿态表现主人的心情。   满意、餮足、想要将伴侣融入骨血的占有欲。   莱茵斯被松开的时候脑中一片浆糊,泪眼朦胧地盯着面前的黑袍研究员微微啜泣。   “你怎么能这样……呜……”   研究员此时正仔细地将口罩重新拉上去,闻言笑了一下。   “啊?不是你说自己是冤枉的吗?想要洗清嫌疑,不该付出点好处吗?”   唇齿间还有小银尾温柔甜香的气息,黑袍的遮掩下,奥格斯特的手腕背脊都已经生长出了小片的黑色鳞片。   奥格斯特用陌生人的脸逼近莱茵斯,浅笑着说出恶毒的话,“一年的刑期要五百枚金币你大概出不起吧?   不过没关系,可以用你有的来抵。今晚有上百个人在这里,每人两次就能洗清所有的罪责,你不该感到高兴吗?”   两人的距离寂静,莱茵斯因为哭泣,连呼吸都是湿湿热热的,无意识地诱惑着奥格斯特。   让他更过分地对待自己的伴侣。   小腹和腿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鲛人毕竟是深海中的顶级掠食者,即使是银尾,皮下也有流畅的轮廓,很容易让人想象是怎样一番内敛又漂亮呃模样。   奥格斯特冰冷的指尖隔着衣服覆盖在上面。   “你猜这里会被灌到多大?里面会不会烂掉啊?”   ……   “……滚开!”莱茵斯猛地挥手在黑袍研究员脸上扇了一耳光,双腿挣扎着往旁边挪去。   他就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幼兔,不得不在猎人手上咬了一口。   莱茵斯已经顾不得会有怎样的后果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一切都把他吓坏了。   而披着研究员外壳的奥格斯特垂眸用顶了下腮帮。   该收敛一点的,他有些苦恼地想到。   还好莱茵斯不会知道真相,否则小银尾怕是要生很长很长时间的气。   莱茵斯手脚并用地往旁边爬,地上的锁链被推开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   “奥格斯特……”他无意识地求助唯一能信任的人,却被披着皮囊的鲛人攥住脚踝强行往后拖。   “别紧张,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   被扇了一耳光的研究员听不出恼意,反而有种平静到冷酷的愉快。   莱茵斯根本不相信他,一个劲地挣扎,紧接着就被掐住腋下抱了起来。   研究员笑起来,将他背对自己抵在墙上。   “你一直抓着衣摆不让它落下去,我还以为你只是没穿裤子,原来还藏着其他的秘密啊。”   !   莱茵斯瞳孔骤缩。   这才意识到刚才的挣扎中完全忘了腿侧不能见人的鳞片。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吧?这是什么?”   手指按在那里,没轻没重地试探了两下,奥格斯特明知故问,侧头盯着小银尾汗湿的后颈。   森白的牙齿咬了下猩红舌尖,才忍住想要亲吻吮|吸的欲|望,“研究院这次丢失的研究成果就是关于鲛人的,你知道吗?”   莱茵斯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耳边是锁链被提起的声音。   然后是另外一个研究员的附和,“运气真好,看样子可以回去交差了。”   -------------------------------------   正在焦头烂额处理爆炸的欧珀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远处望去。   他这次一共从帝都带来了十二艘战舰,只有一艘是带炮台的大型战舰,其他都只有四米多高。   二楼办公室的视野并不太好,远远望去,只能看见最大的那艘战舰桅杆一直在摇晃。   “……迪安开的是三号船对吧?”   正在整理报告的研究员一愣,忙抬头应是。   迪安就是常跟在欧珀恩身边的那位助理研究员,他单独带了几个属下和昏迷的巫女先回帝都处理琐事。单开了一艘战舰。   这都是先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的,研究员不明白欧珀恩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难道是出问题了?   片刻之后,欧珀恩腾地站起,“不对!一号战舰被人开走了!”   “啊?阁下?”   欧珀恩扫开桌上一系列杂物,又快速打开手边两个抽屉,才找到望远镜。   镜中只有小小的一块圆形画面,但一号战舰的灰色船帆确确实实被放了下来,正在慢慢驶离港口。   “立刻叫人去追!”欧珀恩急急下令,起身就要出去指挥。   就在此时,远处又是一声爆炸,剩在港口的十艘战舰燃起熊熊大火。连着港口其他的船只木楼,渡口的木板围墙全都烧了起来。   “……这不可能,没有这么多火药。”欧珀恩喃喃道。   ……不对,有的。   他突然意识到,他所想的火药只是研究院带来的那一批,但事实上,在十二艘战舰上都备着战争需要用到的份额。   只是帝国太久都没有经历战火,他居然已经忘掉了这一点。   但是谁做的?要多少的人力才能做到?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欧珀恩身边的研究员已经慌乱到话都说不清了。   这么大的损失,回去以后肯利已经回问责的。欧珀恩或许没事,但他们这些手底下的人就说不定了。   “阁下,现在怎么办?叫人去救火吗?”   欧珀恩直直地盯着远处漫天火光,心下一冷。   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往楼梯口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楼下目光呆滞行动死板的士兵围着大厅的十几袋炸药站成一个圈,有一人弯腰点燃火线,然后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门外已经是嘈杂一片,他们一群人安静的像是死尸。   短短的引线很快就烧到头了,在爆炸声响起的前一刻,所有人面无表情的脸都被照亮,然后在下一刻撕裂成碎片。   如果欧珀恩还能看见,他就会知道,所有有研究员分布的楼都发生了这样的爆炸。   从远处看,小镇就像是被点燃的火炬,燃烧不休,让海风也带上了粗糙的火药味和一点点血腥味。   焦躁的鲨鱼在浅海来回游动,因为它们的存在,那些也想往这边靠近的小鱼必须敬而远之。   当海洋发生变化时,它们确实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   奥格斯特坐在战舰船沿,怀中抱着他的小银尾。莱茵斯已经睡着了,神情无助脆弱,仿佛在梦中也有人对他纠缠不休恶意侵占。   “不该吓你的……不该装成其他人,不该做那么多过分的事情。”   他轻声在莱茵斯耳边道歉,暗蓝色的眼瞳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好不好?”   莱茵斯的眼睑还带着薄薄的红晕,锁链扣住他的手脚,沉重地垂到地上。只从他道歉的对象上来看,鲛人没有半分要悔改的意思。   事实也确实如此。   奥格斯特吻过莱茵斯的眼角鼻尖,再辗转向下揉过唇舌,最后满意地轻咬着伴侣的喉咙。   那是个亲昵又危险的预告,带着恐怖的独|占欲。   莱茵斯无意识地发出呢喃,喉间溢出类似于呜咽般的声音,仿佛在请求侵|犯者能温柔一点。   “莱茵斯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你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你知道的。”   他们所在的这层左边有开着窗户的船厢,明亮的灯光映在地上,能看见数十个僵坐不动的人影。   是奥格斯特留下的研究员。   也是他即将要用上的东西。   海面泛起一阵银蓝色的光,水母排成网漂成一大片,随着海浪起起伏伏。远处皇都灯火连天,高大的尖顶建筑此起彼伏,属于皇室的城堡在永不熄灭的灯光下雪白晶莹。   只看这场景美如童话。   而童话中的美人鱼正浅笑着远眺人类的都城。   微微发出荧光的暗蓝色竖瞳眨了一下,看得出来是很期待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今晚,某位公爵的府邸中。   金棕色头发的少女正坐在镜子前整理首饰,她今天又去珠宝行买了不少东西。   有些裸石还没有镶嵌,她正在脑中思考该做成什么样的款式,才能保证在下一次的舞会中成为全场焦点。   到底是用祖母绿做主石还是用红宝石,钻石还是太单调了,没有新意。   贵族女孩正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自己昂贵的“玩具”,顺手在脸上摸了一下,随即愣住。   她连忙将镜子拉到眼前,自己观察刚才摸到的硬物。   ——只有半块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看不出颜色,似乎是灰的,又好像有一点点绿色?   她立刻紧张起来,要知道对于她这种人来说脸上长了任何东西都是很丢人的事情。   这代表你并没有在维护容貌上下大功夫,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淑女。   贵族女孩急匆匆地拉铃让贴身女仆上来。   明天,她就要找皇都里最好的皮肤医生来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周六上夹子,周五就不更了,周六晚上十一点补万更嗷   今天也是欺负小美人的一天鸭,我真是个有恋哭癖的变态~奥格斯特的翻车可以提上日程了。 第23章   索克家族封地的大火一直烧到后半夜, 还是港口的居民们奋力自救,才解决了问题。   消息一大早就在皇都的港口传开了,两边只隔了一道海峡, 晚上守在上面的船员看得清清楚楚。   但奇怪的是, 索克家族作为封地的领导者,居然还没有派人过来向皇都交代。一时间不少人都开始有了小心思,毕竟当国家无法从外部获得利益的时候, 这群饿狼就会想着从内部厮杀中多得到一点肉。   其实就算肯利家族没什么损失也无所谓,找点乐子也是好的。   一大早不少贵族就幽幽地进了皇宫,心里都在打腹稿准备好好和皇帝说说索克家族的事情。谁知道还没走到半路就被肯利的亲卫拦下了。   他们都是贵族, 又没有犯罪,凭什么让士兵拦下来。但肯利的地位毕竟太特殊了,他是整个帝国中除了皇室之外唯一掌握兵权的。   一时间谁也不让谁, 主要是这个时候哪个人当最先退缩的那个都会被嘲笑,贵族的脸面比金子还珍贵。   就在这时,远处有皇宫侍从匆匆朝这边赶来, 身后跟着的是御前大臣。这个组合已经很久没见到了,毕竟君主都懒得管朝政了, 御前大臣也该轻松点。   所以这人现在出现,就有些微妙了。   这得发生多大的事情, 才能让他们那个懒惰的皇帝起床?   当即就有两个人不着痕迹地朝那边靠, 用眼神示意御前大臣透露一些。皇宫侍从哪敢拦他们, 站在一边装什么都没看见。   “……索克家族的领地好像是出了点问题……对和欧珀恩有关……今早从港口来了一艘船, 是肯利军团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情肯利将军也有参与其中。   ……欧珀恩没回来……谁知道,现在他们都在里面,还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样子, 听说三位大法官从后门已经进去了……”   细细碎碎的讨论接连在贵族之间传播来开,一开始各个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越听到后面神色越严肃。很快就有人装作漫不经心地朝外围绕去。   虽然还不知道真假和具体细节,但听这意思,不仅是那处港口着火,索克家族的嫡系,肯利将军的亲卫,甚至还包括势头正盛的研究院院长欧珀恩都牵涉其中。   这水得多深啊。   根本不是他们应该插手去搅的,回头万一要抓替罪羊,把他们捉一个顶上去也说不准。   这时候再想想刚才拦着他们的士兵,就越觉得惊险,几十来号人装作谈笑风生的样子很快就散了个干净,想来不久之后,帝都的红灯区后街私密公馆里,该多出不少顾客。   远处钟台传来悠远的七声钟鸣,晨光照在皇宫尖顶上,金粉细致描绘的鸢尾花纹已经在长久的风吹日晒中消磨成了暗金色。   一只白鸽从远处飞来,停在窗台上啄了两下脚趾,不巧那一块的墙皮有些剥落,嗑哒掉下了一块露出底下的灰砖。   奥格斯特漫不经心地抬眼,目送白鸽飞走。   他总是很喜欢这些纯白的生物,真像他的小银尾。只可惜莱茵斯不会拥有天空,他只会永远被自己禁锢在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凭鲛人的听力,整个皇宫周围的人类行动都能被捕捉得一清二楚。熟悉的欲|望凝结成张网,沉沉地罩在这片天空上。   ——这些正是奥格斯特和莱茵斯需要的。   奥格斯特能听见自己心脏处被血肉覆盖的神格正像是碎裂的水晶一样,持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碎片顺着血液融入骨骼肌肉。   邪神的神格正在苏醒。   纯种鲛人恢复伤势只需要足够的血肉,但当身体恢复以后,神格却需要一切特殊的东西才能苏醒,比如说信仰。   成千上万的信徒跪拜祈祷,就有足够庞大的愿力输送给诸神,成为他们的力量。这是主神。   但奥格斯特不需要这种信仰之力,他是邪神,引诱误导迷惑掠夺才是邪神获得力量的方式。   整个皇都,很快就会成为他这个怪物的狩猎场。   “奥格斯特!你是奥格斯特吧?”   肯利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大步朝这边走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不过也正常,欧珀恩走的时候零零总总带了一两百号士兵,回来的时候全死在了索克家族的封地上。   甚至连欧珀恩本人都没能回来,肯利就算是想拿他去安抚那些贵族都做不到。   “你是回来的这批研究员里地位最高的是不是?”肯利上下打量奥格斯特,“欧珀恩真的死了?”   奥格斯特垂了一下眸,遮住笑容,再次抬眼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了研究员常有的古板谨慎,“是将军,阁下为了抓捕鲛人,在沿岸部署了非常严密的……”   “行了!”肯利烦躁地打断他。   他手心不断出汗,脑中飞快地思索对策。   那些死掉的士兵都是贵族支系,等他们知道以后自己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即使平时都对他又敬又畏,但那些都是装出来的,一旦给他们理由联手。   肯利回头看了奥格斯特一眼,“你,你跟我进来,皇帝要见你。”   他脚下放慢,尽量给自己拖延时间思考对策。   欧珀恩不在了,鲛人也不在了……难道要拿后面这个研究员做替罪羊吗?那他要怎么说?毕竟军队是他给的,项目是欧珀恩主办的,奥格斯特连助理都不算……   “将军。”奥格斯特缓缓开口。   肯利:“做什么?”   “有一件事情要和您先说一下,”奥格斯特故意装出迟疑的样子停顿了两秒,“阁下发现鲛人似乎已经拥有智力,并用自身的毒液污染水源。如果不是他阻止及时,整个索克家族和封地上的臣民都会被感染。”   肯利果然停了下来。   “而且阁下说,祂在离开皇都的时候,也在皇都的某几处水源中留下毒液。阁下猜测异变已经发生了。”   奥格斯特看着肯利的背影,眼中全是嘲讽。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人类情绪的走向,这本来就是邪神的天赋。肯利不过是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完完全全地摘出去,那奥格斯特就给他一个理由。   比如说,士兵和研究员的死亡是为了阻止一场足以毁灭帝国的灾难,毕竟连欧珀恩自己都没回来,谁敢说肯利是在撒谎呢?   那些贵族会因此得到更多的权利和财富,他们甚至能以此为借口剥削臣民,皆大欢喜。   至于这场灾难到底存不存在,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果然,肯利似乎是不在意地转过头,“什么意思?鲛人有这么大的能力?祂还做了什么?”   奥格斯特一下子让自己的声线慌乱起来,“抱歉将军,所有的报告都直接呈给阁下,爆炸之后我们也没有抢救出来……”   肯利厉声,“没找出来就没找出来吧,待会在皇帝面前就这么说听见没有?!”   看,人类就是这么愚蠢。   奥格斯特口罩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肯利却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   “我也不是为难你,现在欧珀恩不在,你们研究院没有人主持。鲛人还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一定是要有人去处理的。   除了研究院没人了解这玩意。”   肯利适时停止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等着奥格斯特反应。   “……您能让我成为新的院长?”奥格斯特略微抬高了声音。   “当然。”肯利笑着走到他身边,“你以前在研究院不了解,皇都里有不少势力……”   长廊前后安安静静,侍从女仆只敢远远地望着两人向里走的背影,小声议论。   而帝国研究院门口,迎来了一队铁甲护卫。   几个全身包裹严实的研究员走下马车,站在台阶上。如果没人介绍他们身后的建筑,一定有人会以为这是个教堂。   无数玫瑰窗、高塔、山墙和尖拱耸立,阳光下雪白圣洁,像是一头落翼垂首的独角兽。   让它面前的一只灰黑色的铁笼子显得格格不入。   那里面仔仔细细地被罩了一层不透光的黑布,在搬运过程中,隐隐能听见金属撞击发出的声音。   护送这只队伍的士兵有意无意地投来好奇的目光。   据说研究院经常搞点稀奇古怪的东西,两个头的蛇啊、畸形的婴儿、能动的骨架之类的。看这些研究员小心翼翼的样子,别是里面装了什么稀罕物件吧。   当即就有几个士兵心思活络起来,互相对视一眼准备搞点“意外”。   五六个研究员静默上前,准备将铁笼卸下来。   “哎哎哎,兄弟,我们来帮你。”一个士兵抵住研究员的手,笑嘻嘻地说道,“你们这点力气别摔着。”   “是啊是啊,你们要是摔伤了,上面还得给我们罚。”   研究员们也没有反抗,自然而然地就让开到了一边。   几个士兵对对眼色,约瑟仰头看了一眼,内里黑布的接口正好在他这个位置,其他明白意思了立刻帮他分担重量。   纯铁的笼子加上里面的东西得有三百多斤,他们抬起来时才意识到这东西居然全都是实心的。   看样子里面的东西很危险啊。也许是身上布满鬃毛的野人,有两米长舌头的巨蜥,或者是根本分不清种族的生物。   约瑟想道,兴奋和紧张让他手都有些抖,直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才微微扯开了一些空隙。   他侧身让开,让阳光照入好看清。下一刻,年轻的士兵脚下微微一顿。   不是任何怪物,甚至用关务这个词和笼子里的生物摆在一起都是亵渎——那是个极其美丽的人类。   他蹙眉蜷缩在软垫上沉睡,不知道什么惹了他不高兴。   金发微长散在耳边肩梢,连睫毛都是极其浅的漂金色。有人怕他冷,在小腹上搭了条深棕色的薄毯,这让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呈现出奶油一般的白皙。但关节脚趾又微微带了点粉,看上去漂亮又荏弱。   他不是怪物,该是性别倒错的水中女神温蒂尼。   没有人会把这样美丽的造物关在笼子里,但独占他又好像是所有生灵的天性。   约瑟目光落在他脚踝上的锁链上,心中居然涌起一种拿剑劈断的冲动。   “——啊!”   约瑟被人推了一把,身形不稳朝台阶下摔去。   但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护那只笼子。   不过并没有必要,一只不怎么强壮的手臂稳稳抬住底座。   约瑟手臂后背一阵生疼,呆愣地朝上看去。   只见刚才还跟个木雕一样的研究员居然全都围了上来,不客气地从士兵手上接过笼子。   而那个撞开约瑟的研究员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有兜帽的阴影遮下,约瑟并不能看清他的样貌,但冰冷到刺人的目光重重扎下,居然让他感觉到了畏惧。   与此同时,正坐在马车中向回赶的奥格斯特微微垂眸,盯着下方的某一点。   ——他记住这群人了。   他不会再将意识从研究员身上收回了,他的小银尾该时刻被注视着,否则就会有不长眼的东西伸手。   ……   上方两扇沉重的雕花木门缓缓合上,几个士兵才悻悻走下来扶约瑟。   “你小子怎么了?被摔傻了还是吓到了?”   “哈哈,我早说过他胆子最小了。”   “快点,里面是什么东西?你不会没看到吧?”   约瑟刚想开口说,想了想又闭上嘴,“没看到,里面一点光都没有,就看见东西不大。”   “不大?那是什么……”   是精灵或者是魅魔,约瑟一边心不在焉地揉手肘一边想道。   他回头看了眼研究院的大门,得找个时间回来……   他,他得,把那只漂亮的小家伙救出来,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会被怎么对待。   ——莱茵斯当然不会被怎么对待。   在索克家族,鲛人把他的小银尾吓成那样,怎么舍得继续过分下去。   莱茵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记忆缓慢回笼,昨晚港口的剧烈爆炸、闯进房间里的士兵和和黑袍研究员……   他们说索克家族偷了帝国研究院的研究成果,而自己身上的异变,就和研究成果有关。也就是说,在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有人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   为什么?   冰冷的恐惧如同蛇一样从脊椎往上爬,笼子里面黑漆漆的,莱茵斯抿唇攥紧毯子,伸手去拉罩在外面的布。   但莱茵斯处于转化期,现在往他手里塞几张纸都不一定能一起撕开,更别说做过加固的黑布了。   “……呜……”   黑暗中,漂亮的金发少年泄出一声哭腔。   他从小就比旁人更虚弱一些,莱茵斯可以忍受。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以后会不会连抬手都做不到?   他这个样子,就算是逃跑都站不起来。   身体的无能为力和对处境的恐慌混在一块,莱茵斯在黑暗中细细地战栗。   而他不知道,笼子外面,奥格斯特的暗蓝色眼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黑布。   他能听见莱茵斯微弱的啜泣,本能和情感相互撕扯。奥格斯特缓缓倾身,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铁栏上。   莱茵斯好可怜。   真笨。   莱茵斯的存在,从来都不是巧合。   鲛人传说中的古神和后来,炼金师欺骗他们召唤出的邪神从来都是一个生物。   在无法用人类的时间单位描述的曾经里,祂是海洋中唯一的神明。   但每个小世界都有自己的意识,祂太强大了,已经威胁到这片小世界的生存。所以这个世界的意识,用尽所有力量,将祂剥离成了两部分。   一个生灵在诞生的时候,最先产生的本能一定关于生存,但生存,就一定意味着掠夺其他生命的空间。所以,最原始的神明,不会有多善良。   更何况在庞大的海洋中。   小世界的算盘很简单,诞生于恶意中的那部分强大疯狂。而剩下的,无论如何温顺理智,都是弱小的。   凭着祂的本能,一定会将弱小的一部分撕碎。不完整的邪神,会不断消磨力量,等到一个契机,小世界就能出手将祂吞噬。   但谁都没有想到,祂居然爱上了自己的一部分。   祂第一次见到莱茵斯的时候,大概是在深海中一个生长着无数发光海葵的地方。小银尾趴在那里,不用做任何事情就已经定义了美的含义。   小世界弄错了一件事情,祂不可能杀了莱茵斯的,怎么会有蠢货杀了自己的一部分?   但唯一可惜的是,小银尾对他本能地恐惧逃离。   莱茵斯太弱小了,这反而导致他在小世界规则的影响下成长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只留奥格斯特为自己撕裂的灵魂哀嚎。   祂怎么可能放手?   但随着时间,因为神格的残缺,祂确确实实在变得弱小。不仅是祂,莱茵斯也是这样。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小世界一定会将祂吞噬的。   所以数万年前,邪神最后做的事情,就是用自己创造了一个种族——鲛人。   厮杀、嗜血、疯狂、侵略成了这个种族的本能,同时还有的,是对银尾至死不休的独占。   祂将自己封存在深海之下,等到祂足够强大以后,就需要一个机会,重回世间。   所有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神明的力量足够在命运齿轮上刻下印记,会有一条鲛人和人类留下孩子,鲛人会不断壮大直到威胁人类的生存,会有一个炼金师沉迷神明的力量给鲛人祭祀设局。   同样,这次苏醒的祂,也会凭着那一点点微弱的联系,找到莱茵斯。   而这次,邪神认定的伴侣已经不能像是万年前那样逃离了。   万年前因为神格撕裂,奥格斯特的意识混混沌沌,只知道凭着本能行事。但万年之后,邪神比人类更狡猾更卑鄙。   他从鲛人的记忆中学到了很多,恐吓然后安抚,无法逃离的亲吻和抚摸,以及伪善的表面。   奥格斯特猛地撕开黑布,阳光一下子就洒满了整个笼子。   “莱茵斯?”   眼眶微红的莱茵斯呆愣抬头,映入他水蓝色眼瞳的,是奥格斯特焦急欣喜的面容。   俊美的青年背后是满窗金色的阳光。   但身上,穿着和研究员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袍,只是他摘掉了兜帽和口罩而已。   小竹马看到他没事明显松了一口气,抬手两下将剩下的布全都撕开,“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被抓走了。   码头上的人说,看见研究院昨天晚上从我们家带了一个人出来,我猜那肯定是你。正好当时船还没开走,我就跟了上来。”   他说着,就像伸手想要去碰莱茵斯。   但随即,莱茵斯慌忙躲了一下。   “……莱茵斯?”奥格斯特不解地问道。   他就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连身形都僵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穿着这个啊?”   莱茵斯刚才还能忍住,但现在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你,你为什么和那些人穿的一样啊?”   “你为什么……呜昨天晚上不在?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你是不是……”   和那些研究员是一伙的?   莱茵斯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死死咬在舌尖。   他不是真傻,昨天晚上奥格斯特不在。他不可能是出去看爆炸了,毕竟从研究员闯入到他被关进笼子中间整整一个多小时。   更别说码头炸成那样,他还能过来。   莱茵斯向后缩去,他现在对这身黑袍本能恐惧。   “莱茵斯……”   “呜……别碰我。”   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变成了施暴者之一,莱茵斯整个肩背都在发颤,心脏不住下落,小动物一样地缩到最角落远离奥格斯特。   身形修长的青年在原地愣了一会,居然从黑袍中掏出钥匙插|进了笼门的锁孔中。   随着“嗑哒”一声,铁锁落下,奥格斯特直接弯腰走了进来。   !   那姿态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一瞬间,莱茵斯脑中划过的是昨晚那个领头的研究员俯身靠近的样子。   如同胜券在握的狩猎者缓慢靠近猎物,这是人类永远练不出来的姿态。   莱茵斯揪着毯子朝后面挪,白皙的裸足在软垫上无力地蹬踹,但没有有起到什么作用。   奥格斯特两步靠近伸手就要去抱莱茵斯。   “不要……”   身后就是坚硬的铁栏,莱茵斯根本没有其他退路,只能蜷在柔软的毛毯中低头啜泣。   奥格斯特的手停在半空,并没有超前一点。   “……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   片刻之后,莱茵斯无意识地请求响起。   “你,你不要吓我……我怕,你别吓我……呜奥格斯特。”   他知道医学院在做病理分析的时候会解剖动物,会给它们注射各种药液。莱茵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奥格斯特,脑中一片混乱,只能哀求小竹马不要对他做那些事情。   紧接着,他还是被抱了起来。   奥格斯特和他不一样,隔着薄毯都能感受到手臂肌肉下流畅的线条。   “唔!”   “别哭了莱茵斯。”一个吻轻柔地落在他的额头,奥格斯特心疼地安抚小银尾,“别哭了,我可以解释,你乖好不好?”   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反倒让莱茵斯哭得更凶了。   没办法,奥格斯特只能把小哭包团吧团吧抱在怀里,“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偷偷爬上船以后打晕了一个研究员,并扒了他的衣服还有身份牌冒名顶替进来的。   昨晚我也没有去做其他事情,外面发生爆炸,我本来只是想出去看看,结果伤患太多,我就帮忙抬了几个人。直到凌晨五点才弄完。”   鲛人用下巴温柔地磨蹭莱茵斯的发顶,说出的全是他早就编好的谎言。   只要他想,所有的谎言在他这里,都能天衣无缝。   奥格斯特将所有的疑点都补上,最后亲了亲莱茵斯的鼻尖,“我想救你出去,莱茵斯。”   邪神的能力比鲛人方便多了是不是。   鲛人只能威胁海怪,让它们去恐吓小银尾。但换了奥格斯特,所有的这一切都可以自己上手。他能品尝到莱茵斯所有的情绪。   “……真的吗?”莱茵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陷阱太完美的时候,谁都无法逃脱。   奥格斯特无声地表示了肯定。   在他的目光下,莱茵斯仰着头嫣红的眼角还留有水汽,片刻之后缓缓露出了一点委屈的信任。   “唔,奥格斯特……”   “我在。”   小银尾呜呜咽咽地揪着他的前襟,身上的毯子落下来了也不知道去拉,整片雪白的背脊露在外面,像是毫无防备露出之命部位的小兽一般。   “鳞片又生长了一点。”奥格斯特认真地用食指扶着着脊椎的位置,就好像他什么其他的都没有想一样。   莱茵斯果然紧张起来。   那一片莹白的皮肤都绷了起来。   “来的时候我听说研究院确实在调查鲛人,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奥格斯特让自己的语速变缓,使这段话听起来更可靠一点。   他诱哄般地问道,“莱茵斯,这里应该有治疗的药剂,我帮你偷出来好不好?”   怀里的小银尾没有回答。   奥格斯特催促般地在他发顶吻了一下。   “不要……太危险了。”莱茵斯闷闷地回道。   ……   奥格斯特放在旁边的手指陡然收紧。   理解一下,被伴侣关心的感觉永远让他窃喜。   但可惜现在不能表现出来。   “莱茵斯,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吗?”   奥格斯特突然问道。   “因为他们让我把新的‘试验品’带到研究室那里去。”奥格斯特从黑袍左侧的口袋中取出两条看不出用途的皮带,“他们让我给你带上这个。”   那结构很奇怪,是一圈金属被皮带连接,但金属无法收缩也没有机钮,根本不能用来锁住手腕。   这是什么?   莱茵斯想道。   随即他就明白了,因为奥格斯特轻轻掰开了他的下巴,用手指捏了下湿红的软舌。   “奥……”   金属被塞进来,随即奥格斯特在他脑后扣住皮带,死死卡住上下的牙齿,让口腔根本没办法闭合。   危机感从心头涌起,莱茵斯仰头看着奥格斯特,鼻腔中发出示弱的声音。   奥格斯特把莱茵斯抱起来,盯着口枷中无知无觉勾起的舌尖,“我没办法说服你,但有些事情你得自己去看看。”   他把所有的罪责都从自己身上摘掉,干干净净地骗着无辜茫然的小银尾。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多准时~   不过一万五写不完了,明天补qwq 第24章   铁链沉沉地拖在地上, 莱茵斯勉强抬手紧张地拽住奥格斯特的前襟,一声不敢出。这栋建筑的走廊幽暗深长,仿佛没有活物存在一般的安静。   莱茵斯不安地抬头, 从他这个角度, 只能看见他露在口罩外面的高挺鼻骨线条和隐没在阴影中的眼睛。   有种陌生的疏离。   他想问奥格斯特要带自己去哪里,但现在他只能保持仰头的姿势,不停小幅度吞咽, 才能不让唾液流下来。   下颌已经有些酸软,但更过分的是口腔只能保持张开,这个样子让莱茵斯莫名羞耻。   为什么要给自己戴这个啊?好难受。   但莱茵斯又不敢挣扎喊叫, 研究院里所有的房间都是紧闭着的,总让人感觉后面关着什么,仿佛只要发出一点吸引他们注意的声音, 都会被拖进去一样。   ——至少奥格斯特不会伤害我。   他是为了救我才来研究院的,现在这么做应该也是有理由的。   莱茵斯心下安抚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委屈地荡了一下小腿, 让锁链磕在奥格斯特的手臂上。   抱着他的人低头看了一样,暗蓝色的眼瞳中有无奈和纵容。   但不知道是不是莱茵斯的错觉, 总感觉那双眼睛的深处仿佛埋藏着什么浓黑到化不开的情绪,他似乎是在……笑?   不过人类在判断面部表情所代表的意思时, 不止是靠眼睛, 莱茵斯下意识认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搞了这么长时间?”   突然有人从他们两个身后匆匆赶来, 言语中带着指责问道, “他有反抗?”   莱茵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研究员嘴里的“他”应该就是指自己。   奥格斯特把他往怀里扣了一下, “没有,过来的时候浪费了点时间。”   “快点,里面已经准备好了。”   研究员说完大步向前推开走廊尽头最后一扇门, 里面用的是炼金器物照明,五米多高的穹顶光亮一片,空旷整洁。   莱茵斯下意识攥住手下布料,慌乱地看着奥格斯特。   这是要做什么?   但藏在黑袍下的青年没有解释。   “莱茵斯要乖,不会有事的。”   研究院制服的口罩几乎遮到了眼睑下方,保证不会让莱茵斯看见他脸颊边隐隐浮现的鳞片。   实验室的地板雪白光亮,莱茵斯一开始以为里面是全空的,但进来才发现,只是用无数类似玻璃的挡板隔出数个房间,而因为材料的特殊性,看着像是没东西一样。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有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莱茵斯看着这一切,微微紧绷,却忘了嘴里还含着东西,下唇就是微微一凉。   等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唾液已经流了下来。   莱茵斯就算没接触过正统的贵族教育,也明白这是有多不礼貌,一想到自己像个小婴儿一样流口水,尴尬到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他想要求助奥格斯特,但现在身边还有其他研究员看着……   所以为什么要给他戴这个东西啊?   莱茵斯羞耻地仰头,不让自己更狼狈,耳尖通红通红。   奥格斯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走进了一个房间,将莱茵斯放到手术床上。   只是才踏进这个空间,莱茵斯就察觉到了不对。手术床沿着床沿加固了一层,并且上面安有固定四肢的铁链,床头床尾也竖着两根手臂粗细的金属柱。   这根本不是给病人动手术用的器械,更像是一件刑具。   当人躺在上面,四肢都被锁死,只能被迫展开。无论如何哀求哭泣,冰冷的金属都不会放松一丝一毫。   !   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危险。   莱茵斯水蓝色的眼瞳里全是不可置信,他微弱地挣扎了两下,小声从鼻腔里发出呜咽。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依靠奥格斯特。   好乖的小笨蛋。   奥格斯特听见自己心底的哼笑声。   如果可以,他正想将莱茵斯完完全全地束缚在这张床上,他金色的头发一定会被泪水和汗水打湿,粘在雪白的颈侧。眼眶哭红,嘴唇也是红红的。   不过因为口枷的存在,他的小银尾只能无助地用眼睛注视自己,舌尖在下意识地勾起,却只能发出委屈的呜咽。   然后,他可以亲吻莱茵斯的任何地方,没一次亲吻,都会让身体的主人瑟缩逃离,不过这没有任何作用。   奥格斯特会把他完全打开,让莱茵斯哭到失声。甚至会留点小东西在莱茵斯的身体里,让他哭着昏睡过去。而第二天,为了将身体里的东西弄出来,娇气的小银尾一定会乖乖说出很多好听的话,来换取帮忙。   对了,如果在这张手术床上加点东西,事情还会变得更有趣。   奥格斯特闭了下已经变成竖瞳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又带上了伪装。   莱茵斯哼了一声,手腕被拉起锁到床头的铁柱上,发出“哐”的一声。他的两条手臂被迫抬起,刚才那个跟着进来的研究员也上手将莱茵斯的脚踝固定在手术台两侧。   “这个怎么这么乖?”研究员问了一句,“旁边那个都快将台子掀掉了,几个都按不住。别真的不是吧。”   他说着,伸手在桌上某处按了一下,随着“咔”一声,左墙一下子透出邻侧房间的景象。   一瞬间,莱茵斯瞳孔骤缩。   一个,不对,是一只长着蜥蜴一般四足的生物,被捆在手术床上疯狂挣扎。它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斑斑驳驳生长着灰色鳞片,头部有几根稀疏的毛发,也可能是翎毛。毕竟这东西太脏了,到处都是泥水干涸以后的痕迹,细节不容易分辨。   房间应该是隔音设计,否则莱茵斯应该听见剧烈的挣动声。   三个研究员绕在旁边,一时居然无法上前。   它很像是一条畸形的巨蜥,但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它猛地朝莱茵斯这边扭过头居然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那边的研究员大概是松了口气,但莱茵斯却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袭上心头。   虽然旁边房间里的怪物头颅已经有些畸形。   它的眼睛在向两边移,从人类圆形的头颅变成略尖的三角体,鼻骨也塌陷了下来。   但大概是因为时间还不够久,它确确实实保留了人类的样貌。   让人毛骨悚然的类人样貌。   它只安静了两秒,似乎是在仔仔细细地打量莱茵斯。那种粘腻的注视落在身上,就仿佛在皮肤上涂了一层凉胶水一样恶心。   下一刻,——“嘶!”   它奋力一挣,居然是想要朝这边过来。   !   莱茵斯竭力挣扎,想要逃离。那怪物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怎么会这样?!   恐惧和慌乱他这些天已经品尝过数次,但莱茵斯第一次如此崩溃。怪物刚才死死盯着他的视线中,明明就有痴迷。   它想要做什么?!其实本能已经给了莱茵斯答案,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目光。赫伯特就是这样看他的。   那只怪物,真真切切地想要和他**。   那这些研究员把他带来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巨大的恐慌让莱茵斯脑中一片空白,脸上很快就湿漉漉的凉。   下一秒,一只手捂在了他的眼睛上。   奥格斯特皱眉朝另外一个研究员,“你过去帮一下他们吧,这东西只有一只,死了我们就没东西研究了。”   但凡他这句话早说五分钟,莱茵斯都会察觉不对。   毕竟在走廊上,这个研究员还是一副教训下属的口吻,现在就乖乖听话按照奥格斯特的吩咐出门。   可小银尾怎么还有心思去想这些细节呢?   奥格斯特把手挪开的时候,莱茵斯养着头,一片晕开的红。脸是湿的,唇瓣和下巴也都是湿的。小声地发出“嗯”音,像是缩在笼子角落的白羽幼鸟。   但他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带着口枷还被锁住双手这个姿势有多诱人。   奥格斯特朝旁边看了眼,抬手帮他解开了锁在脑后的开关,小心将口枷从莱茵斯嘴里挪出,顺带勾出了一点晶莹的唾液。   “呜嗯……”   下颌酸痛,即使是拿到了,莱茵斯也没法立刻说话,只本能地啜泣。   “……奥格斯特……他们在看。”莱茵斯颤栗着提醒。   “别担心,这片玻璃是单向的。”奥格斯特解释道,“那个是研究院从港口抓到的怪物,和他们这个研究项目有关。”   小美人哭得湿湿热热,又艳又可怜,奥格斯特俯身吻过他的眉梢眼角,含吮掉眼泪,再往下亲吻鼻尖和嘴唇。   这一次,莱茵斯没有反抗,仿佛奥格斯特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陌生环境和巨大的恐惧让他下意识依靠奥格斯特,他已经不会因为背德感拒绝小竹马了,反而,莱茵斯甚至会主动索取亲近,拥抱和亲吻都成了他在这个环境中唯一的安抚。   或许这个时候,莱茵斯还只是依赖奥格斯特。   但很快,就会从依赖发展成浅淡的爱意。在奥格斯特还没有实施计划之前,只是改变莱茵斯记忆的时候,爱意就已经有了一点小小的苗头。   而现在,奥格斯特要它成长,化为藤蔓缠锁住莱茵斯整颗心脏。   “那只怪物的攻击性太强,所以我被要求把你带来的时候,他们才会给我口枷。”奥格斯特小声解释,抚慰着小银尾,“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奥格斯特会做出这种事情,过分到极点地欺负完人以后,还要将生气的罪责架到受害者身上。   而他所有做的都是为了莱茵斯。他有什么错呢?   奥格斯特只是为了找到能帮莱茵斯好转的药剂,为了迷惑研究院里的成员,才让莱茵斯带上口枷,羞耻又狼狈地管控不住唾液;才故意让莱茵斯看到畸变的鲛人,把人吓到只敢往他怀里钻。   他最无辜了,错的是莱茵斯才对。   藏在心脏中的邪神神格如同一团燃烧的黑色火焰,纠缠盘旋地勾出一个狂笑的表情。   但面上,奥格斯特微微抬起莱茵斯的下巴,用纸巾帮他擦去眼泪和唾液,只是在最后,鲛人难以抑制地低头,隔着口罩用齿间在莱茵斯温暖的颈侧轻磨了一下。   再忍忍。   他在心底对自己这样说。   数万年将自己分成无数细小的碎片积聚在鲛人身上,他都忍过来了,要是这时候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毕竟待莱茵斯成功转化为鲛人的时候,他的催眠就不再起效。   所以奥格斯特必须编织一个谎言,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比如说——   鲛人被人类赶尽杀绝,没有生存的领地。而莱茵斯的母亲就是一条伪装成人类的鲛人,她甚至没有等到孩子成年就因病死去。   而奥格斯特,感应到了莱茵斯的存在。   为了拯救同族,他来到了莱茵斯身边。但因为莱茵斯还没有传承记忆,所以奥格斯特猜用催眠伪装成他的青梅竹马,怕莱茵斯排斥他。   就连这次研究院之行都有了解释。   小莱茵斯的血统太驳杂了,而鲛人又没有足够治疗的医学体系,正好研究员又发现了莱茵斯的异常。奥格斯特才来到这里,想要偷盗药剂。   嗜血强大的鲛人成了被人类追杀的弱小种族,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成了爱慕同族的鲛人青年。   非常完美的骗局。   数万年前莱茵斯因为恐惧逃离,而那个时候的他也因为小世界的干预,不得不寄生于鲛人这个种族中,只余稀薄的本能。   而现在,奥格斯特要的很简单。   他要莱茵斯永远不能从他的身边离开。   他可以用无数谎言制造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真实”,莱茵斯爱上他就好了,哪怕是不得不。   掠夺本身就是邪神的天性,祂向来如此。   莱茵斯无知无觉地依偎带奥格斯特怀里,用鼻尖在他的黑袍上轻蹭。他还没被松开,也只能做出这一点动作了。   “……奥格斯特,他们说我也是实验对象,是说我也是鲛人吗?”莱茵斯小时能问道,“我会变成,‘它’的样子吗?”   ……   抱着他的鲛人适时停顿了一会,直到小银尾再次忍不住啜泣的时候,“不一定,让我看看好吗莱茵斯?”   莱茵斯不知道他要看的是什么,但这个时候,大概奥格斯特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同意。   随即,他被握上了腿|根。   “奥格,奥格斯特。”莱茵斯急急叫了一声。   细嫩的皮肤凹下去一小片,软得仿佛能化开。如果给这双腿穿上丝|袜,边缘就会像那些贵族少爷最喜欢的那样被微微勒出一点儿。   这代表,莱茵斯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绝大多数行动能力,为转化成鱼尾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只需要一点人鱼原液,转变就开始了。   奥格斯特手下细细摩挲着那片细软的银色鳞片,“给我一点时间,你不会有事的。”   他这样承诺,俯身在莱茵斯的膝盖上吻了一记。   莱茵斯在这件小房间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他解下来倚靠在奥格斯特的怀里做完了研究院需要的“体检”。   如果莱茵斯这是在任何一个医院里,那些项目都是很正常的。   比如果唾液和尿|液的采集。   但在这里,他只能被奥格斯特抱在怀里,咬唇听着耳边的水声。而也不知道奥格斯特怎么了,居然无意在他耳边说了两句研究院对待怪物的方式。   因为它们不会像莱茵斯这么听话,甚至会咬伤撞伤研究员。所以在检测时,取样只能插入管子抽取,结束以后也不会拿出来。   莱茵斯小声呜咽了一声,才让奥格斯特停下来。   那一个小瓶子盛不了全部,莱茵斯不愿意弄脏地板,就只能忍受下腹的酸软。最后被奥格斯特抱着回到原先住着的房间里。   小竹马拉下口罩,在疲惫的莱茵斯唇间吻了一下,“好好休息。”   他温柔到了极致,莱茵斯被团在柔软的毯子里,半晌才“嗯”了一声。   莱茵斯当然不会想到,那条把他吓哭的怪物会被眼前这个人怎么处理。   在莱茵斯睡着后,奥格斯特重新回到了实验台前。   他慢条斯理地带上手套,歪头看了怪物许久。   这就像是一场无声的献祭一样,五个研究员沉默地站在鲛人身侧,低头不语。   而白天嘶吼狂叫的怪物此时半分声音都不敢发出。   下一刻,奥格斯特闪电般伸手直接掐住了怪物的喉咙。   人类总是很容易用自己的认知去揣测从未见过的生物,就连神也是这样。   当奥格斯特还在沉睡的时候,欧珀恩每次用银刀切下他的血肉,清洗刀片的水都倒入下水道。换掉的药液是这样,就连最后熬制鲛人汤时也是这样。   在帝国的贫民区,臣民无法得到干净的水源,因为他们的水源已经被上游的贵族所排出的生活污水污染。   一点点细胞就这样顺着水源到达了人类的体内。   当时奥格斯特和肯利说出那个计划时,肯利还以为他在胡扯。   但事实上,足足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贫民区最先接触到鲛人血肉的人类,已经开始转变了。他们会自己躲入阴影,贫民区失踪一两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就一直被隐瞒了下来。   不用多久,那里就会变成一片地狱。   活人免入的地狱。   而白天,也正是因为怪物的异变源于奥格斯特,在现在只剩本能的时候,它会对莱茵斯痴迷至此。   手术台上的怪物即使恐惧,还是奋力挣扎,毕竟在死亡之下,什么都不重要了。   “真恶心。”奥格斯特冷冷开口。   “你窃取我的血肉,品尝我对伴侣的爱意……甜吗?”奥格斯特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但他的眼睛确确实实是看着怪物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他了吗?我的爱是什么味道?”   “嘶!嘶——”   随即一声轻微的骨骼断裂声结束了所有的挣扎。   ——“真可惜你回答不了我。”   奥格斯特慵懒地收回手,“切成小块,丢掉上游的水源去。”   几个研究员用沉默表示了回应。   窗外一轮弯月高挂在云层之上,群星闪耀。   码头,巫女踉踉跄跄地扶住栏杆,她的手在流血,是刚才和助理研究员打斗导致的。   她随手扯下旁边的公告擦血,大概是精通占卜的炼金师在某些时候都会有一点感应。巫女迟疑了一下,展开公告蹙眉仔细看。   【关于帝国研究院负责人更变……】   作者有话要说:  鸽是不会鸽,不更会请假,不过我一般是写完一段剧情才结束,更新时间真不能给你们准话QWQ 第25章   “你怎么这两天老是往研究院跑?”是个士兵撞了下走神的约瑟, “那条街上开了新的场吗?”   “啊?没有啊!”约瑟赶紧否认。   ?   同伴莫名其妙地扭头看他,眼神逐渐从疑惑变成了解,“你怎么这么激动?”   约瑟手臂紧绷, “怎么会?”   同伴抬手一拍, “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好地方,不想和我们分享吧哈哈。”   其他几个察觉到不对劲的也笑嘻嘻地围住他。   他们这种兵也就上午在皇都几条主干道上巡逻几圈,顶多上半天的班, 其他全都是自由时间。定个名头拿国库里的钱而已。   相比终日劳作的贫民,他们可以用贫民上交的税去红灯区大肆玩乐。   所以这两天约瑟的“乖巧”就显得格格不入。   晚上不和他们一起去喝酒**,白天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士兵推了下他,“你怎么回事?”   “没有,没有。”约瑟推开他们, “有点小事,你们别管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银币扔给他们,“晚上玩得开心。”   糊弄完这几人, 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一副还挺着急的模样。留下同伴站在原地相互对了个眼色。   “他不会是赌博把钱都输光了, 趴在我们面前丢人吧?”   “不可能,约瑟可比我们有钱多了, 他叔叔不是没孩子嘛, 家产以后都是他的。”   “难道是家里给你找贵族小姐了?”   “要不……跟上去看看?”突然, 一个这样建议到。   都不用继续劝说, 众人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而约瑟, 他已经快走到研究院了。当然没有什么贵族小姐,母亲打算等他拥有男爵头衔以后再物色妻子人选。   约瑟在离研究院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和往常一样, 那栋建筑的大门依旧紧闭,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   而那里面,关着他心心念念的“精灵”。   他心不在焉,往前走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包着头的女人。   “小心着点!”   “是……大人。”   约瑟烦躁地一摆手,就在刚才,他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得很隐蔽,但事实上,他的魂不守舍已经将猫腻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这条街上来往的人不多,毕竟远离商业区和住宅区,后面一大片都是皇家园林。约瑟知道没人,但还是紧张地四下看了看,才快步绕过研究院,向后走去。   他观察过了,研究院前面严严实实,就算是侧边也一扇打开的窗户都没有,但是后方有一个与湖泊相连的喷泉排水。   很多贵族都会在家里设置这种喷泉,利用水流的天然动力运转,所以通道干净宽阔,而且离开口不会太远。   非常方便进去。   约瑟一路走,一路盘算要怎么去找少年被关押的地方,找到以后要怎么把他带出来。   三天前他只是从缝隙中偷觑了一眼,但那张漂亮到不似人的面庞一直印在脑中久久不去。   研究院会对他做什么?扒开身体,然后用刀切开他的皮肤观察肌肉收缩?约瑟那天晚上回家以后做了一晚的噩梦。   他梦见金发少年醒过来,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在祈求什么,撑起身体艰难地朝这边爬过来。   他湿红的唇一直在说着什么,但梦中他听不真切。约瑟看见自己手忙脚乱地靠近少年,然后那个和精灵一样漂亮的小东西就用自己柔软的金色头发去蹭他的手掌。   “……救救我……救我……”少年落下一滴眼泪,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救救我,我不想死。”   一慌神,眼前的少年身上多了些东西。长条状的红色印记遍布全身,暧昧又凄惨。约瑟能认出这些伤痕,皇都监狱里的重犯会在不听话时候被这种鞭子抽打。而接下来,少年突然恐惧地尖叫了一声,眼中流出血泪。   因为一只手突然从攥住了他的脚踝。   约瑟抬头,只看见一片黑雾。少年软软的哭声在在耳边,手底下已经没有了温柔的触感。   醒来以后全身汗湿,更让人难堪的是他裤子也是脏的。   自此之后,约瑟就想要从研究院里救出少年。毕竟这么漂亮的生灵,怎么能被研究院这群不知道珍惜的粗鲁之人囚禁。   要是换了他……   约瑟舔了下嘴唇,不再想下去。他翻过一片灌木,前面就是和研究院相连的湖泊了,只要从这里进去……   “嚓”   “谁?!”约瑟回头高声喝道。   ……   “是我们是我们。”   一个士兵站起来,“就想看看你在搞什么。”   约瑟:“你们!”   他气急,本能地不想将金发少年耳朵事情分享给这群人。   但四五个同伴围着他又笑又闹,约瑟也不是什么定力好的,更不是真想要将莱茵斯救出来的大善人。   更何况,要是只有他一个。等把莱茵斯带出来以后,安顿也是个问题。不可能带回家,还是要在帝国最混乱的那几条街上找套房子,迟早也得被这群损友发现。   到最后,约瑟还是交代了一下自己最近在做的事情。   得到了一阵嘲笑和同伴们的好奇。   “不会吧,一眼就把你的魂勾走了!”   “你也不是处了,怎么还纯洁成这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约瑟忙推他们,“够了,想帮忙就留下来,不然滚蛋。”   几人立刻停下笑,不约而同地解开软甲搭扣,一边笑一边脱衣服扔在草地上。   当然得去,他们也好奇约瑟口中的精灵是个什么样子。   现在是正午,阳光愈发炽烈,皇家园林中的水源清澈见底,跳下去凉爽舒服。上游水流不慢,在他们几个周围拍出一片白色水花。   约瑟:“我问过家里人了,研究院里面没有巡逻的,但那些研究员会到处跑,一定要小心,别败露了。他们背后可站着肯利和皇帝。”   “知道了——”一人不在意地嗤笑一声,猛地钻入水中,半分钟后从底下浮上来,“我看见入口了,就在那边,连网都没有一个。”   “嘿!”   众人兴奋起来,全都朝那边游去洞口四四方方,三人并排通过都没有问题,长度最多五六米,从这边都能看见对面透进来的光。   约瑟不再犹豫,径直朝着那边游去。   而就在此时,他突然听见了一声闷在水里的惊呼。   声源就在他身后。   ?   约瑟下意识回头,入目的先是一大片晕开的深色。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直到腥味随着水流冲到他面前,才让他认出这是血。   只是因为通道中光线太暗,才没有显现出红色。   血色太浓,后面发生了什么根本没人知道,约瑟只能听见耳边若隐若现的惊叫和拍打声。血水被士兵挣扎的动作推开,约瑟终于看见了其后发生的一切。   两条蜥蜴一样的巨大生物,正死死咬在一个同伴的腰上并同时甩动粗壮的脖子,它们就像是鳄鱼那样想要从这个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   怎么会这样?!   约瑟浑身冰冷,猛地抬头,才发现通道顶上凹陷下去的岩壁上,居然还攀附着两头这样的怪物。   它们刚才全都躲在这里,但从外面根本看不见。   浓重的血腥味快速浸染整条通道,在水下,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但约瑟可以确定的是,他在蜥蜴怪物抬头的一瞬间,从那双浑浊的黄色眼睛里看到了贪婪。   ——它还想要把自己弄死。   约瑟是游得最快的那个,除他之外,所有的士兵都被这种蜥蜴一样的怪物咬住。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约瑟猛地向前游去。,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他只能往研究院的方向游。   也不知道是这些蜥蜴怪物怕光,还是食物充足,他们已经满足了,居然没有追上来。   约瑟冲出水面的一瞬间,就挣扎着爬上岸,一分钟都没敢耽搁。   “嗬——嗬……”   他瘫坐在水道旁边的白砖上,这是研究院内部的一个小广场,白色的建筑成拱形环绕。远处水声不断,喷泉将晶莹的水珠扬起又落在水面上。   阳光洒下,中心的圣母白鸽像和历代炼金师雕像对立,代表研究院的宗旨——敬畏神明,但永远不放弃探索。   而在约瑟面前,通道口处隐隐溢出血红色,但很快就会被更多的水流冲散,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   “我……”他站起来,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我不能从这里出去,我得去找门,找门。”   他脑中一片混乱,超出认知太多的怪物和通道里血腥的场景已经让他吓破了胆,根本没心思去想同伴要怎么办,手脚并用地远离了通道出口。   研究院安安静静,仿佛根本不存在其他生物一般,也没有任何之路的地方表明怎么样才能出去。   约瑟走在悠长的走廊上,眼珠在眼眶中乱转,生怕哪里再冒出一只怪物将他吞噬殆尽。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后悔自己的胆大妄为。   但与此同时一齐涌上来的还有恼火。   那一定是研究院私自豢养的,我要向皇帝告发他们!让他们坐牢!绞刑!   约瑟攥紧拳头,下一刻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得一抖,老鼠一样躲进石柱后面。   在他不远处,一个黑袍研究员从尽头的房间出来,手上端着一个空的木盘。研究员丝毫没有察觉约瑟的存在,径直从他面前走过,直到下楼。   约瑟将目光缓缓转向那扇门,迟疑地站了起来,最终选择走过去。   毕竟研究员手上的木盘很像是才给里面的人送了什么吃食茶水,那这间就有可能是上司的办公室,说不定里面有地图。或者至少他能偷一件衣服,伪装去问路。   约瑟是这么想的,他静默地走到门前,伸出手摸了下冰冷坚硬的纹路,然后缓缓推开。   一点点缝隙而已。   按理说这样沉重的巨大木门,在长久的使用下,应该睡发出“吱呀”一声,这也是约瑟如此小心的原因。   但事实上,木门的轴轮经过了精心的修缮保养,仿佛主人生怕开门声惊动了里面的小爱人一样。这在帝国,连大贵族都不会这么做,毕竟无关紧要而且费用不低。   可惜被吓破了胆的约瑟并不能体会到这份细致,他做贼一样地走进,房间应该是横过来的“日”字结构,靠近门的这边放了几个巨大的木架和两辆餐车。   很难想象这里居然是研究院的一个房间,正面墙的落地窗宽阔敞亮,让明媚的阳光全部洒在地板和一半的水池里。   是的,这个房间居然有一大半的面积都用来挖水池了,主人甚至精心将边缘用琉璃造出弧形,保证没有棱角存在。   如果不是因为材料的限制,他甚至会将内侧全都换成柔软的东西,保证不会伤到脆弱的小银尾。   而另一边,正传来微弱的啜泣。   在这个时候,约瑟悄无声息地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不知道是什么在指引他,这个苍白着脸的青年士兵缓慢地走到墙边,将一只眼睛探了出气。   ……   然后他就没法动了。   约瑟棕色的眼珠缓缓挪向里侧,然后死死地盯住那里。   在那里,他心心念念的金发少年正被另外一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抚。   莱茵斯穿着一件深色的衬衫,只要是明眼人,就能意识到这个大小绝对不会是莱茵斯自己的。很明显,它来自奥格斯特。   莱茵斯作为研究院的“囚犯”,当然没有资格要求足以遮羞的衣物。但没办法,看管他的研究员是奥格斯特。   在莱茵斯柔柔软软的羞怯恳求下,小竹马最终还是违背上级命令,给莱茵斯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   正好能露出雪白颈项和整段锁骨线条,莱茵斯的手指搭出一截,指尖粉红无力地攥在奥格斯特衣袖上,可怜兮兮的。   莱茵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那里呈现出一种极为晶莹的白色,原本只存在于腿侧和腿弯的鳞片已经长到了膝盖上。那里已经没办法穿衣服了,丝质物会将娇嫩的新生鳞片都磨红。   约瑟死死盯着房间里的两人。   少年被奥格斯特抱在怀里,半张侧脸隐没在他的胸前,眼睛雾蒙蒙的,眼尾全是红色。他只是躺着,唇瓣紧抿着压出一条直线。   但奥格斯特并不满意,伸手揉捏着那片柔软的皮肤。   莱茵斯无力反抗,任由使坏的手指探进来,在贝齿上玩笑般地摸过,然后按住边缘轻轻抬起。   “别咬舌头,莱茵斯,不然我就要给你带口枷了。”   小美人瑟缩了一下。   他不喜欢那个金属器物,每次戴的时候会管控不住唾液,就算是摘下也会因为下颌酸痛,很久才能恢复。   但莱茵斯总觉的哼哼唧唧地撒娇不太好意思,毕竟奥格斯特还比他小一点。他讨好般地舔了下入侵者,想要和他和解,但和主人一样乖顺的舌尖立刻被手指夹住。   转化之下,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莱茵斯躺着头,委委屈屈地伸着舌尖给奥格斯特摸。   现在所有的声音都没有办法憋在喉咙里了,当小腿肌肉再一次抽搐起来的时候,莱茵斯难|耐地泄出两声啜泣似的声音。   “难受吗?”奥格斯特问道。   他就像是最体贴的情人那样关心着莱茵斯的每一点反应。   这两天,鲛人已经将自己的谎言完成了一半。   首先,莱茵斯拥有鲛人血统,这本就是事实,奥格斯特轻易就用莱茵斯母亲曾经的反应印证了这一点。接下来,他告诉惊慌的小银尾,他当然不会变成研究室里那种可怕的怪物。   你是最纯正的鲛人。   而研究院现在在做的,就是将人类和那种怪物融合。因为如果成功,人类将可以避免许多绝症。当然,这一部分也是事实,欧珀恩曾经就是这么骗贵族的。   最后,奥格斯特补上了空缺。   他们已经制造出了药剂的半成品,就是之前被偷盗出去的那一批。偷盗者似乎是拿了无辜的平民做实验。   正常情况下,平民要么死亡要么没有反应。但莱茵斯因为血统,却催生了转化。   如此,就算等莱茵斯失去催眠记起所有事情以后,奥格斯特也能补足漏洞,让一切按照他计划的那样发展下去。   至于莱茵斯,他在不可置信后,无助地接受了这个解释。它和事实太相近了,母亲死亡前的症状,研究院在民间的传闻,还有自己现在的转变,他没办法不信。   而后,就是现在这样。   奥格斯特似乎是获得了研究院上层的信任,得到了莱茵斯全部的看管权,这才将他安置在房间里安心迎接转化。   为此,莱茵斯必须每天喝下一小盏暗金色的液体。   这是研究院制造的“药剂”,奥格斯特会每天偷出来给他。   莱茵斯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又立刻收回目光将整张脸都埋进奥格斯特的胸前。   曾经莱茵斯拥有一双修长笔直的白皙双|腿,漂亮到即使穿上裙子,也不会有人怀疑性别。但现在,他的双腿再次拉长了一些。   人类的腿骨在退化,像是有一双手将它生生拉长一样。皮肤更薄,特别是脚踝处淡青色的血管鲜明可见,每一处因为骨骼经络而凸起的地方都泛着微深的粉色。   有种脆弱到病态的美感。   更让莱茵斯慌乱的是,他的腿部皮肤变得极为容易受伤。   一点点的磕碰,甚至是自己无意识的摩擦都会让皮肤呈现出暗红或者青紫,像是有人虐|待了他一样。   所以现在,莱茵斯稍微动了一下脚趾,就有粘腻的药剂从指缝中被挤出。鲛人的转化过程中国,为了避免伤口,他的两条腿都被奥格斯特浇上了这种特殊的药剂,起保护作用。但并不舒服,它们裹在莱茵斯的身体上,缓慢往下流,会有一种被抚摸的同类痒意。   莱茵斯只能趴在奥格斯特身上忍耐。   因为哪怕他稍微挪动一点,腿部正在转变形态的肌肉都会酸痛。这种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感受让他莫名恐慌。   每一处肌肉都开始无规律的抽搐,每时每刻都在折磨小莱茵斯,他没办法睡觉,吃饭也没有胃口。   奥格斯特就会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他,间或低头亲吻。也会在每个莱茵斯难受到醒来的夜晚轻声哄着,握住那两条腿小心按摩。   偶尔奥格斯特的身体也会起一些变化,小竹马会羞涩又着急地躲到浴室解决。克制又贴心。   但莱茵斯从来不会知道,奥格斯特只会拿着他穿过的衬衫捂在脸上嗅闻时才能发|泄出来。   几天下来,莱茵斯已经在这种温水煮青蛙似的靠近下失去了警惕。   他每时每刻都需要奥格斯特在身边。   虽然莱茵斯不会说出口,但身体的改变和无力让他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幼兽般寻求庇护。   约瑟没有离这两人太远,他能听清莱茵斯可怜的颤音,自然也能听到奥格斯特的轻声询问。   “刚才喝了很多水,想不想去厕所?”   ……   莱茵斯埋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腿部失去移动能力以后连带着胯骨也是酸软的,莱茵斯在排泄这方面只能依赖奥格斯特。   奥格斯特用下巴蹭了蹭他,手指伸向前,最终在小腹处按了两下,“莱茵斯?”   ……   “……坏蛋。”   约瑟死死盯着这一幕,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让他代替这个男人,他一定会做出更过分到的事情。   只一瞬,他的呼吸只沉重了一瞬,里面的男人就不着痕迹地抬了下头。   “去拿个东西。”奥格斯特轻轻咬了下莱茵斯的耳尖,起身朝这边走来。   !   约瑟猛地意识到不对,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但他居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下一秒,一只手已经握住他的脑袋。   奥格斯特无声地将他拽离门边,下一刻,狠狠捏碎了约瑟还睁着眼睛的头颅。   他注视着满手鲜红,奥格斯特微微迷了一下眼睛。   真奇怪,这人为什么到现在才被发现?   而帝都的某间旅馆中,巫女撑在桌上大口喘息。如果约瑟还活着,他就会认出这就是在路上撞他的女人。   此时,巫女面前的水晶球中正停在约瑟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金发的少年趴在软垫上,纯洁又堕落。   这是邪神费尽心思才得到的伴侣。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你盯着鲛人正在长尾巴的腿有意思不,那一段是攻为了避免受伤给受在腿上浇的药剂,联系一下上下文,不是要他俩doi的意思】 第26章   巫女缓缓瘫坐在椅子上, 片刻后,她猛地起身,抓起桌上的破旧笔记转身, 死死盯住欧珀恩。   她的身后放了一只巨大的水缸, 一条几乎和奥格斯特鲛人形态一模一样的黑尾人鱼躺在里面,   这就是现在的欧珀恩,比起巫女从约瑟眼睛里看到的状若蜥蜴般的怪物, 欧珀恩在爆炸失去了半边身体以后,曾经摄取的血肉将他改造成了一条真正的鲛人。   他毕竟吞下了奥格斯特一半的血肉。   巫女只觉手脚发软,在她到达皇都的第一天, 她就已经开始找欧珀恩。但那个时候,研究院的对外公告表明负责人换了一个,甚至塔罗牌直接告诉巫女, 欧珀恩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但心中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预感让她坚持在海边等了两天。   直到昨天晚上,巫女终于明白了塔罗牌说的死亡代表什么。   欧珀恩回到了皇都,但不是以人类的形式。他当时就趴在一块礁石上, 硬生生游过整个海峡,已经消耗了所有力气, 即使听见动静,欧珀恩也只是抬头, 淡淡地朝巫女这边看过来。   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欧珀恩不仅让巫女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还带来了一本笔记   可想而知, 当时爆炸发生时, 欧珀恩的第一反应就是从书架上拿下炼金笔记。该说不愧是当年能给鲛人祭祀下套的先祖, 这本笔记到了巫女手中时分毫破损都没有。   和已经被鲛人血脉修复的欧珀恩一模一样。   巫女暴躁地将笔记按在欧珀恩面前,当她从笔记上得知鲛人所有真相那瞬间的恐慌至今仍然残留在血管中,让她心悸。   “为什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人类!”巫女大声吼道, “你明知道那是一位神明!你明知道!他曾经吞噬了整个海洋!”   她语无伦次地停下来。   在第一次见到奥格斯特的时候,巫女已经从塔罗牌那里看到了未来的命运。   但那个时候,她对这位邪神的认知还不够明确。神明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上万年,和人间界的通道也早就关闭。   那个时候,巫女担心的是这位神明会不会打开通道,导致世界的毁灭。   但如果是这样,人类至少还有反击的空间。   但如果,这是一位本身就拥有强大力量的邪神呢?   他根本不需要打开通道引来更多的窥视,他一个就足以颠覆世界。   巫女眼眶赤红,嘴唇不断颤抖,让她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的脸变得更像一只恶鬼。   但欧珀恩已经没办法给她回应了。   在那场爆炸中,属于人类的半身都被撕裂,包括脑髓。也就是说,他现在拥有一颗,近似于鲛人的脑子。   欧珀恩已经从曾经那个狡诈步步为营的研究院院长,变成了一条真正的鲛人。   只不过他还没有熟悉这具新的身体而已。   ……   房间一片安静。   半晌之后,巫女用手背扶着额头,让自己勉强镇定地走到桌前坐下。   ——她向来希望这个世界平衡安稳。   但如果这份安稳需要她用自己的生命去换,甚至这样都不一定能换到……她还是否要做下去?   巫女看着手上的笔记和一旁的塔罗牌。   她身后,欧珀恩像是一条真正的鱼那样潜伏在水底,静静恢复体力。   他能感觉到,在皇都的下城区,也就是贵族口中的贫民区中,有很多同类正在自相残杀。他们被阳光赶进肮脏的下水道里,在死亡之后连血液都不会流出来。   空气中的血液都带着最初那条鲛人的力量,对于更强大力量的渴望驱动这些鲛人自相残杀,也吸引了远在上城区的欧珀恩。   他有些烦躁地在水里转了一个身。   欧珀恩同样渴求力量,但还有一股更香甜的气息与之博弈。   如果古代炼金师能更了解鲛人并记录在笔记本上,欧珀恩就会知道自己现在的形态代表什么。   即使是在远古时代,当鲛人行动不便时也会将血肉喂给其他生物,制造劣等鲛人。也就是皇都中现在的怪物,在那个时候,他们的作用和猎狗差不多,但因为鲛人的强大,这种情况极少发生。   而这些“猎狗”,当然没有**的资格,它们连感知雌性的能力都没有。   但欧珀恩吞噬的血肉实在太多了,他的身体几乎和一条普通鲛人持平,自然也感知到了莱茵斯的气息。   两种本能在他脑中拉锯,搅得他几乎没办法安静下来。   “哗啦!”   巫女猝然回头,只看见一阵水花从缸中溅出,欧珀恩巨大的黑色尾巴拖在地上,用手攀着窗台,半边身体已经伸了出去。   下面是一条无人经过的小巷,正连着下水道入口。   “欧珀恩!”巫女忙上前阻拦。   但鲛人的速度根本不是人类能及的,几乎是她眨眼的一瞬,欧珀恩就已经没了身影。   小巷依旧安安静静,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   两天后,皇都最繁华的主街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是一位英俊的先生将他残疾的小妻子推到了街上。   花店的女老板趁着整理门前花束的功夫,抬头看了眼两人。   那真的是位很漂亮的小姐,花店老板甚至不觉得自己应该用“夫人”来形容她,她太年轻了。穿着一件花苞一样的浅青蓝色长裙,金色的长发垂在胸前,遮住一半锁骨。   并且可能是因为身体的缺陷,极少接触外界,她脸上带着点怯怯的好奇。仿佛像是被主人放在门边,想要出去看看,但又不敢的小猫,总是不自觉地向后靠去。   而那位帮她推轮椅的青年,就会在这个时候弯腰在莱茵斯的额头上亲一下。   他丝毫不避讳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弯腰的动作绅士又温和,但其中表现出来的却是肆无忌惮的独占欲和炫耀。   莱茵斯有些不好意思地偏了下头,但最终还是接受了奥格斯特更多的安抚。   唯一让莱茵斯感到不适的,只有他身上穿着的裙子。无论设计师为了让裙摆看起来蓬松宽大在中层折了多少层纱,夏季的衣物都是轻薄的。   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勒出他细瘦的腰身,莱茵斯只能挺直脊背坐着,内衬摩擦着他的腿,比任何时候都难耐。   他甚至没有像其他女孩那样船上内裤,大腿内侧开始黏连,莱茵斯只在黑暗中摸索过一次,那里真的像条尾巴一样合在了一起。   如果没有奥格斯特的隐瞒,莱茵斯想自己应该已经被研究院解剖得只剩一具骨架了。他对奥格斯特的依赖已经不带一点警惕,莱茵斯开始可耻地习惯被奥格斯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保护,甚至开始像以前一样提一些条件。   而所有他说的,奥格斯特都会满足。   溺爱孩子的家长一样。   但这次,莱茵斯给自己挖了个坑。   奥格斯特捻住莱茵斯被风吹到额前的长发,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是莱茵斯自己说要出来逛的,怎么这么紧张?”   莱茵斯眸光飘忽,难堪地咬住了下唇。   片刻之后,他才开始反驳,“我只是说想去公园,不想来集市上……还,还穿着裙子。”   少年的声音像是一只受惊以后啾啾鸣叫的小黄鹂,又乖又可怜。   奥格斯特亲昵地揉了揉他的额头,“那就是我弄错了,我以为莱茵斯哥哥喜欢人多的地方。”   他总是这样,只要有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就开始重新换回以前的称呼,仿佛他们还在索克家族的地盘上。   莱茵斯看到已经有人朝这边看来了。   样貌出众又陌生的小夫妻当然容易吸引视线,但这些友善的注视让莱茵斯羞耻到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你是故意的。”他小声说。   他被奥格斯特亲了一下鼻尖,然后小竹马笑着问道,“那又怎么样?”   趁着花店老板还没有过来,奥格斯特压低声音,“我就是想看莱茵斯哥哥穿小裙子,无力坐在轮椅上任人摆布。而且我们会在外面逛一整天,我会喂莱茵斯哥哥喝水吃饭,还会将来莱茵斯哥哥抱起来排泄。   当然,哥哥需要像小姑娘一样挨挨蹭蹭地求我才醒。否则,他们就会看见这条裙子上下的颜色不一样……”   莱茵斯整张脸都被他弄得通红,死死捂住奥格斯特乱说的嘴巴,又急又气。   “两位日安。”花店女老板笑眯眯地走到两个正闹着的情侣身后,礼貌地打招呼。   莱茵斯被陌生声音吓得一抖,手指微微蜷缩,就被奥格斯特握着手腕拿下来在唇边贴了一下。   他像是一位绅士那样起身,将莱茵斯护在身后,含笑反问,“日安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离近了看,这位先生的容貌正是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花店老板:“为您夫人买一束蔷薇怎么样?都是今天早上新到的,小姐抱着一定会很好看。”   “夫人”两个字明显取悦到了鲛人,他拨弄了一下蔷薇柔软的叶片,“去掉刺了吗?”   女老板一愣,随即笑开,“当然,您很爱这位小姐。”   奥格斯特甚至没有问价格,直接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银币递给女老板,换来了一束盛放的粉色蔷薇。   “是,我很爱他。”   他笑着回道。   最后对于身份的代指让女老板一愣,转过神来时那两位已经走远了。   ……是同性恋人吗?   真少见啊。   莱茵斯不安地抱着花,手中有东西的感觉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但还是不敢和任何走来的人对上视线。   他明明是这条街道上最漂亮的那个,却羞怯到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奥格斯特——”他回头嗫嚅地叫道。   “嗯?”   莱茵斯大着胆子,“我们可以回去吗?”   他们走过一个转角停下来,这里的人并不太多,使得小巷里安安静静。   “为什么?莱茵斯哥哥不想再走走吗?你在研究院里待了很久。”   “嗯……”莱茵斯低头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揪着花瓣,“不想穿裙子,也不喜欢逛街。”   从这个角度,莱茵斯只能看见奥格斯特的影子在他脚尖前微微晃动。   片刻的安静,奥格斯特没什么波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我去买一点蛋糕,就对面那家,慕斯做得很不错。莱茵斯哥哥在这里等我一下。买完我们就回去。”   “……好,我等你。”   奥格斯特的脚步逐渐远离,直到这个时候莱茵斯才敢抬头看一眼。   奥格斯特生气了吗?   莱茵斯在心中纠结,他应该生气的,毕竟计划这么久才带自己出来一次。自己这算是,扫兴了吧。   莱茵斯的目光穿过花茎的缝隙,停在青蓝色的裙摆上。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有多怕一阵风将单薄的布料扬起,然后所有人都会看见他裙摆底下恐怖的真相。   然后接下来,就会是尖叫和震惊,治安官和研究院的人都会闻声赶来。   他和奥格斯特一个都跑不掉。   莱茵斯迟疑了一下,想要撑着软垫起身,但下一刻电流般的酸麻从被牵扯的腿部传来,差点让他闷哼出声。   莱茵斯咬住下唇,下意识往对面的蛋糕店看了一眼,奥格斯在那里。在他保证保证小竹马没有发现以后才缓缓将花束放在了地上,一点一点拉起裙摆。   离他被抓到研究院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但莱茵斯已经开始习惯奥格斯特对他的管束和小竹马不时表现出的独占欲。如果这一切都在奥格斯特刚刚找到小银尾时表现出来的,莱茵斯一定会立刻逃离。   但现在,连走路都做不到的小残废已经被鲛人的糖衣炮弹浸软了,连头发丝都透出被娇养以后的柔软。   莱茵斯看着自己舒展的双腿,食指曲在半空顿了一下,片刻后才缓慢触碰上去。就像是翅膀刚刚伸展的鸟儿试探飞翔一样,这是莱茵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向怪物转变之后,主动去碰自己的腿。   用人类的审美来看莱茵斯腿上的鳞片,很难说它们是丑陋的。每一片都纤薄服帖地覆在皮肤上,边缘反射出一点绚烂的珠光,甚至隐隐能看见其下细细的血管。   它们和主人一样漂亮招人,像是画家用牛毛一笔笔勾勒才能画出来的艺术品。   但这终究是代表异种的美丽。   莱茵斯的指尖在上面碰了一下,就触电般地缩了回去。仿佛他不是碰了一下腿侧的鳞片,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耻地展露自己一样。   仿佛这一次触摸终于揭开了罩在真相上的迷雾,身体转变的真实感迟迟覆盖思想,莱茵斯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   我以后就会变成鲛人吗?是什么样的尾巴?会像研究室的怪物一样失去人性,只想要吃人吗?   莱茵斯手指揪在裙摆上,微微战栗。   在思维空白的三秒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做贼一样地整理起揪成一团的拒聊。   “莱茵斯为什么不继续摸?”奥格斯特的声音突然从近处传来。   莱茵斯下意识抬头,水蓝色的眼底还有没散掉的惶恐。   奥格斯特半跪下来,他手上拎着打包好的蛋糕盒,仰头看向莱茵斯,眼底却带上了点暗色,“为什么莱茵斯不愿意触碰自己的尾巴?它很漂亮。”   莱茵斯默默垂眸躲开他的注视,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只是想看看鳞片长什么样?”   似乎不愿意触碰自己的尾巴是一项罪责一样,让莱茵斯本能感到心虚。   奥格斯特没说话,只是拉过莱茵斯的手腕朝下探去。   !   “奥格斯特,你别……唔!”莱茵斯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软绵绵地溢出一声。   明显,奥格斯特对他这种排斥尾巴的行为非常不满意,用两指捏住莱茵斯的食指之间,狠狠捻过腿侧的鳞片。   小银尾的转化刚刚开始,鳞片下根本没有鲛人正常存在的骨质层。在地面上摩擦都会受伤,被如此粗鲁的对待,莱茵斯几乎有一种被捏住灵魂的实质感。   “奥格斯特!”莱茵斯压抑喘息,哀求地呜咽出声,希望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他惊慌地扶住轮椅,想要让它往后挪去。   但握着他手的人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抵进小巷深处。   奥格斯特淡淡地垂下眼,并没有停下动作。他反手扣住莱茵斯的食指,让小银尾的手背凸起的关节在鳞片根部滑动。那一块的皮肤正为新的鳞片做准备,细嫩得惊人。   痒中带着奇异反馈的感觉把莱茵斯折磨得咬唇轻颤,逼得他只能讨好般地去吻奥格斯特的下巴和喉结,“我错了,奥格斯特。唔嗯,别摸它……呜。”   奥格斯特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还愈发嚣张,他甚至捏住莱茵斯的腰隔着衣服在那片揉按,新生的鳞片连着皮肤很快就露出粉色,他像是要将莱茵斯逼出眼泪才罢休。   直到莱茵斯恼羞成怒,张开嘴呜呜地咬在了奥格斯特的颈侧才让这场单方面的欺负停止。   莱茵斯看着那一点浅浅的牙印,“是你,先要欺负我的……”   “是吗?我可不这么觉得。”奥格斯特俯身逼近,“明明是莱茵斯厌恶自己的尾巴,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我只是让莱茵斯接受自己而已。”   ……   莱茵斯噙着眼泪,侧过头盯着一旁的金色烛台,仿佛那上面的花纹值得他仔细研究一样。   但奥格斯特不给他逃避话题的机会,“莱茵斯?”   “我们会被发现的,然后被抓起来,再也没有机会逃掉。”   “……我,不想变成怪物。我只想做人类,我明明已经……呜嗯,不想变成怪物……”   按说莱茵斯作为“哥哥”,不该哭着向奥格斯特寻求安抚的。但这些天一直懵懵懂懂藏在心底的恐慌还是一下子冲了出来,针尖一样扎在他脆弱的防线上。   奥格斯特将莱茵斯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哭。   他感受着莱茵斯因为恐惧而战栗的身体,手心下是微微凹下去的脊椎。   ——他不能再面对着莱茵斯了,伴侣恐惧又眷恋的样子让他有些控制不住。   “没关系的,莱茵斯不会变成怪物。我发誓,莱茵斯永远是我的伴侣。”   “伴侣”两个字让莱茵斯抖了一下,奥格斯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透着一种缱绻的疯狂,仿佛已经咬在牙尖舔舐多次,今天才让他暴露在阳光之下一样。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捅破这层薄纸。   莱茵斯没有回答,但下意识收了一下手臂,这并不是个代表逃离的只是。   奥格斯特暗蓝色的眼瞳逼成一条细线,在莱茵斯向他诉说恐惧的一瞬间,鲛人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就像是一只狡猾的、邪恶的、隐藏在暗处的蜘蛛一样,从腹部抽出一根带有麻痹作用的蛛丝,在蝴蝶的必经之路上布下巨网。   从捕捉到伴侣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将自己伪装成无害的样子缓缓靠近,仿佛自己也是网上的猎物之一,用唯一无害的前足安抚伴侣。   而现在,莱茵斯已经被完全麻痹,他爱上了自己这个时刻陪伴在他身边的小竹马。   即使莱茵斯现在还不承认,奥格斯特也能确信这一点。   毕竟,莱茵斯难道还会去找别人吗?顶着这幅“怪物”的身体。   奥格斯特用唇触碰莱茵斯的耳鬓,“别担心莱茵斯,一切都不会有变化,你不是怪物,别担心。”   “……我甚至可以向你证明这一点。”   将莱茵斯重新放回轮椅上,小银尾惊慌地握住他,徒劳地将自己往后缩,生怕会有人经过。   但奥格斯特居然就这么胆大妄为地蹲了下来,他从根部开始,抚摸已经处于转变后期的尾巴。   骨骼已经发生变化,鳞片很快会布满手下的所有地方。   莱茵斯按在他肩膀上,眼尾全是濡湿的嫣红,“奥格斯特,外面有人。别……他们会看见我的尾巴……”   直到这个时候,奥格斯特还在开玩笑。   “那莱茵斯哥哥是想要穿裙子了?”   莱茵斯的眼泪砸到腿上,他又羞又怕只能顺着奥格斯特想要的往下说,“是,我会穿裙子的……呜嗯别……奥格斯特……”   但下一刻,他就哭不出来了。   奥格斯特张开嘴,用牙齿轻轻叼着一片软鳞,他甚至开始舔舐鳞片根部。   !   难以言喻的巨大快|感让莱茵斯几乎开始战栗。   但很很快,莱茵斯就开始慌乱地推拒奥格斯特,但只换来了更加肆无忌惮的亲吻和舔|舐。奥格斯特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无论莱茵斯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被恐惧和厌恶,他愿意亲吻过莱茵斯的每一片银色鳞片。   “莱茵斯,你知道自己有多漂亮吗?”   奥格斯特驯服地将下巴搭在湿漉漉的鳞片上,像是一条看着主人的犬类。   只不过犬类可不会有即将化为竖瞳的暗蓝色眼睛。   奥格斯特的狂喜几乎掩饰不住。   他已经能感受到孕囊的生长了,很快,他的小银尾就会具备孕育的能力。当然,在此之前,他大概还会被好好折磨一番。   多出来的内脏可不会善待娇气的主人。   但这些,莱茵斯都还不知道。   他只是被陌生的快感折磨到啜泣不止,好像奥格斯特刚才不是舔吻了他的尾巴,而已做了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一样。   “会被看到的……别这样了好不好?”   他一边哭一边请求,声音又娇又怯,仿佛在路边兜售自己的流莺被买到这里,还要在意被发现。   奥给斯特为自己的幻想感到惭愧,他总是想要欺负莱茵斯,不择手段,不分场合。   但其实不是不可以。   莱茵斯以为到现在都没有人被吸引过来,是因为他的声音足够小。   但事实上,邪神总是可以靠他的力量得到一些特权。   莱茵斯看见面前的人突然站起,俯身压了过来,柔嫩的唇瓣在片刻间就被吸吮得又肿又烫。   他被亲得迷迷糊糊,缺氧让大脑的思考都有些迟缓。   “莱茵斯该更加大胆一点,鲛人可不是什么禁欲的种族。”   在这一刻,莱茵斯还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任何城区都有这样的小巷,来源于两边住户都想要多占一点地方,后面甚至是封死的,可以做一个储物间。   莱茵斯哽咽地抱住他。   “奥格斯特……”   奥格斯特笑着叼住他的耳尖,“不是怪物,莱茵斯是我的小爱人,是我的小皇后。我永远会将莱茵斯保护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所以莱茵斯爱我好不好?”   “……会被发现的。”   莱茵斯喃喃重复。   让人没法确定他说的到底是哪一方面的发现。   青蓝色的布料已经被折进了上端,莱茵斯两只手都环在奥格斯特的脖子上,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就在十步之隔的地方,有人来来往往,只要往这边看一眼,就会扫到从遮挡中露出的一点战栗着的雪白。   莱茵斯正在转化中的尾巴毫无遮挡地露在外面,被捕捉到的美人鱼只能任君采劼,最后只能讨好地亲吻加害人,哭到神志不清。   鲛人是来自深海的物种。奥格斯特将自己疲惫的小银尾推出那条窄巷时,地上散落的粉蔷薇上沾了不少透明的露水。   其实该有些其他颜色的,但那些都被小银尾藏在肚子里,不知道回去以后会弄脏谁的手指。   这一天海边格外宁静。   而巫女放下水晶球,茫然地盯着虚空。两天多的时间,她几乎在占星上耗费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九点就写完了,写了一万二,但总感觉之前的节奏不对,删了四千多QWQ   好了朋友们,莱茵斯要长孕囊了,要跑路了,要被抓回来了!而且,鲛人原液不是血液也不是那啥,特意留到现在,就是为了明天的快乐! 第27章   莱茵斯坐在珠宝售卖行的二楼, 他才被奥格斯特抱上来。要不是这间珠宝行只接受定制,莱茵斯得被那些顾客的调笑的的目光煮熟。   但现在也差不多了,莱茵斯坐在椅子上, 红着面颊不看对面的奥格斯特。   他的小竹马自从那天……以后, 就很喜欢把他带出来。   莱茵斯对于研究院内部的安排不是很清楚,但奥格斯特大概是获得了更高的位置,才能不需要太多手续地频繁外出。   然后, 充足的自由活动时间就让奥格斯特养成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   ——他开始热衷于打扮莱茵斯,在明知道小银尾不能向正常少年那样穿裤子的情况下。   淑女最喜欢的当季新款,贵妇衣柜里不会缺的经典款, 以及或绚丽或素雅的装饰珠宝配件,奥格斯特简直在把他当成一个洋娃娃来打扮。   莱茵斯甚至需要穿上一件抹胸,因为款式原因, 粉尖尖总被蕾丝花边揉得站起来,然后让情况更加严重,一天下来, 那颜色简直不能看。   莱茵斯羞耻到不行,只能用湿漉漉的眼睛去看奥格斯特。   他不能说话, 一说话就会暴露性别。但莱茵斯的小心反而招致了鲛人更加恶劣的行为,他会要求莱茵斯转进无人的小巷, 抱着他的脖子献吻求饶, 才会将早就带着的丝巾披在莱茵斯身上遮掩前胸的尴尬。   莱茵斯倒没觉得排斥或厌恶, 只觉得害羞。穿女孩子的衣裙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更何况莱茵斯对亲近的人总是很纵容。   但莱茵斯不知道的是, 在他沉睡的时候,在他任何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奥格斯特身上的瞬间,鲛人都会注视着他。   如果是在深海, 被按在礁石上无力挣扎的鲛人会在落败的一瞬间,被迫接受对方的原液,从那时开始,孕囊就已经开始发育了。   鲛人会自发分泌另外一种气味,昭告其他所有人,自己已经被定下的事实。   而现在,莱茵斯同样散发着这种甜美的气息。   但区别是,人类只会觉得莱茵斯香香甜甜,甚至更加想要亲近。这让奥格斯特第一次体会到安全感缺失的滋味。   他想要从后面咬住莱茵斯的后颈将小银尾捆在狭小的角落里,然后将这个世界上所有长眼睛的生物都捏碎。   可是不行,除非他现在就想和世界意识打起来。   但好在莱茵斯总是很温柔,奥格斯特发现自己恶趣味地对他纵容又无奈的眼神上瘾。他踩在莱茵斯的底线上,一点一点地逼迫小银尾给他让出更多的空间。   看着伴侣在他无伤大雅的欺负下露出羞窘又温顺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窝在角落熟睡的小猫那样,被戳醒了也只拿耳朵蹭蹭,可爱到不行。   设计师端上来了一排净度极佳的白钻,小心地放在桌上。   “两位,如果是要定婚戒的话,这是最好的选择。”她说话细声细气,垂眼用镊子整理了一下盘子上歪倒的两颗,“当然,近期也有一批成色不错的红宝石从南方送过来,如果需要的话我都可以拿过来。”   莱茵斯抿唇点了一下头,然后求助地看向奥格斯特。女员工不离开的话,他没办法说话。   明明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奥格斯特却偏要支着头看他,“莱茵斯,怎么了?”   如果不了解前情,只看青年眉眼含笑,衣着讲究的样子,只会觉得这是一位疼爱恋人的小绅士。   莱茵斯看着他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突然用尾巴在桌子底下抽了一下奥格斯特的小腿。   他的尾巴甚至还没有下水过,一直以来莱茵斯都把它当成一个不能动的装饰品。但事实上,被足以抽断粗壮珊瑚的鲛人尾巴来一下,可不轻松。   莱茵斯就看见桌子明显地晃了一下,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他原本只想使坏一小下,却没想到坑到了自己。   “——不好意思,踢到了桌腿。”   相比莱茵斯的慌乱,奥格斯特明显就要冷静很多。他朝设计师彬彬有礼地道歉,桌子下却用腿压住了莱茵斯的尾巴。   新生的尾巴有多敏感两人都是知道的,但奥格斯特偏要不紧不慢地让布料蹭在上面,笑眯眯地看着莱茵斯的眼睛。   莱茵斯被他逼的眼眶泛红,只想抽回尾巴。被奥格斯特察觉到,浅笑着捏了一颗钻石放在手上试效果。   他看向设计师,“你这里有没有伤药,我的脚踝好像受伤了。”   莱茵斯生怕因为他的话让女设计师发现异状,任谁发现面容清丽的少年长了一条鱼一样的庞大尾巴都会尖叫起来。   立刻,尾巴停止了摆动,像是主人一样安静温顺地被他耷拉在那里。莱茵斯生怕被人发现,而奥格斯特捏紧了这点。   女设计师估计也没见过奥格斯特这么娇弱的男客人,居然愣了会才缓缓答道,“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准备伤药,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自己下去购买,就在……”   “那就算了。”   奥格斯特不在意地终结这个话题,“我的妻子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你能先下去吗?”   老钱们总是有很多怪癖,按照奥格斯特给的定金,女设计师不该有一点微词地退下去。   但她抬头看了奥格斯特一眼,拿出一张请柬摆在了奥格斯特面前,“先生,您还没有做身份登记,因为怕裸石丢失,所以如果您需要单独品鉴的话,需要相关手续。”   莱茵斯愣了一下,然后快速收回自己的尾巴,甚至还用手推了一下奥格斯特。他巴不得让小竹马赶紧走远点,放过他可怜的大尾巴。   奥格斯特笑着看了他一眼。   最近鲛人的心情总是很好,所以耐心也前所未有地充足了起来。   “那好吧,劳烦你帮我照顾莱茵斯。”奥格斯特起身,转身朝外走去。   莱茵斯趴在桌上,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但他知道,等回去以后,比他小两岁的奥格斯特肯定要一边叫着莱茵斯哥哥一边讨点好处。   耳尖稍微有些烫,莱茵斯悄悄捂住别过头不让女设计师发现。   但身后却传来了女人冰冷的声音。   “莱茵斯,你知道你的爱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莱茵斯微微一愣,转头看过去。   女设计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莱茵斯的错觉,他居然觉得女设计师的神情和容貌有些不太相衬。   她本来应该很喜欢笑,所以眼角唇边都带着隐隐的纹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你知道你在和什么东西在一起吗?”   女设计师冷声问道,“你记得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吗?”   莱茵斯抿唇不语。   他不知道这女人在发什么疯,但本能地感觉不对劲。   突然间,巫女猛地按住桌沿,俯身靠近他。   她盯着莱茵斯,另外一只手扣开钻石托盘的绒布,细小璀璨的晶体撒了一地,但她分毫不在意,只从托盘底部抓出一把碎屑,像撒沙子那样洒在了莱茵斯的腿上。   !   她就是疯了,莱茵斯慌乱地朝后挪去,“你想做什么?”   女设计师对他突然开口说话这点没有半分吃惊,一双棕色的眼睛没有半刻犹疑到别的地方,细碎的草药散发出某种古老而微苦的香气,莱茵斯居然感觉眼前的画面有一瞬间的恍惚。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仰视的画面,他枕在某人的胸口,朝上仰望。   那个东西,在笑。   女设计师艰难地喘了一口气,支住两边的扶手开始快速念咒。   但莱茵斯已经回过神,一把推开了她。   “奥格斯特!”莱茵斯想要推开她,但这个女人的力气大到不正常。   头一阵一阵地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带来让人战栗的不安。   莱茵斯下意识寻求自己最信任的人。   在他没有发现的地方,那些草药碎屑无声燃烧。   它们都被处理过,在发挥作用以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女设计师爬起来,一手按在喉咙上,一手按住莱茵斯。   她抚摸着莱茵斯藏在裙摆下的尾巴,双目赤红一字一句,“你,恢复以后,可以来找我。”   莱茵斯被那双棕色的眼睛盯着,微微颤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发疯了,该去看医生。”   “我没有发疯!”   这一刻,远在千米之外的巫女对着仪式嘶吼,“你本来是人类,但被怪物改造成现在的样子!他想要把你带回深海之下,以整个世界作为代价!你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吗?”   “他会让你孕育更多的后代,多到你连移动都变得困难,只能在巢穴中喘息哀鸣。而你生下爱得那些小怪物,会成为人类的灾难!”   “莱茵斯,你将带来灾难!”   在最后一个字说完以后,巫女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她没有其他办法,她没有军队、没有力量,只能凭着对未来的提前知晓让事态不会朝着最差的方向发展。   她当然知道莱茵斯跑不掉,但只要莱茵斯排斥转化,奥格斯特就需要更长的时间。   只要有时间,我就能……   被她掌控的女设计师也开始咳嗽,她用手撑着身体,一下一下地挣扎,仿佛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这些话就像是钩子一样挑起真相上面蒙着的纱,将那一片布料撕得千疮百孔。   莱茵斯缓慢地伸手在女设计师的背上碰了一下。   “……你……”   “莱茵斯?”   莱茵斯触电般地收回手,抬头朝声源处看去。   奥格斯特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神色焦急的店长和几个店员。   刚才离开时还温和有礼的青年倏然间冷了神色,两步走到莱茵斯面前将他抱了出来。   “抱歉先生,真的很抱歉。”店长追着奥格斯特道歉,“这位设计师是新来的,她的母亲似乎就有精神类疾病,但她一直没有犯过,所以我们也没在意……”   莱茵斯仰头,看到了奥格斯特冷硬的唇线。   他应该是在下面听到了动静,立刻就跑了上来。   小银尾拉了拉他的前襟,“我没事,她没对我做什么。”   说着莱茵斯眼前微微一晃,又是一阵头晕。   奥格斯特低头看了他一样,脚下加快,半分钟的时间就走到了门口。马车在那里等着,奥格斯特弯腰将莱茵斯送进去,关门的瞬间淡淡撇过店长慌乱的神色。   他还是很厌恶人类。   莱茵斯察觉到他的不高兴,眩晕感一阵一阵地袭来,他只能拉着奥格斯特的衣袖,“别生气,没事的。”   奥格斯特冷眼看他。   这并没有让莱茵斯觉得害怕,他只觉得自己的小竹马像是一条生气的大型犬一样,一边要维持表面的冷酷严谨,一边还要用目光表现出恼意。但其实只要主人伸手揉揉就能靠过来呜呜。   莱茵斯是这么觉得的,在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之前。   “帮我揉揉吧。”莱茵斯轻声撒娇,稍微有些不好意思。面颊上带了点淡淡的粉色,靠过去的时候眼睛还有些湿。   奥格斯特是带他出来散心的,莱茵斯总是希望自己的小竹马能开心一点。   然后,他就被抱进怀里,太阳穴附上奥格斯特冰冷的手指,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按摩。   莱茵斯像小猫一样眯起眼睛,甚至还朝奥格斯特怀里拱了两下。他最近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下次换一家,”奥格斯特轻声说道,“我要全程陪在哥哥身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好。”   莱茵斯被捏住下巴亲了一下,奥格斯特的吻总是这样,缱绻眷恋……冰冷。   莱茵斯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为什么奥格斯特的亲吻是冰得?   他呆呆地看着亲吻自己的人,长着嘴露出舌尖,像是忘了收回舌头的笨猫猫。   奥格斯特被逗笑了,就像是所有坏心眼的小姐一样趁此机会捏住那点湿红,朝外拽了下。   “在想什么?”   ……   从来没存在过的记忆从脑海深处以碎片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窗外阳光明媚,和此时马车外没有太大区别。被主人精心照顾的蔷薇枝叶繁茂,浅黄色的花瓣甚至还沾着女佣撒上的水。   而房间里,有个东西抱着他。祂靠在莱茵斯耳边,用冰冷的唇瓣亲吻过莱茵斯的发鬓,笑得餮足又肆意。   祂丝毫不在意莱茵斯害怕到颤栗,在他耳边说过所有真相。   因为祂知道莱茵斯根本不会记住。   ……   莱茵斯仰头,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奥格斯特迎着阳光的暗蓝色眼睛。所有的光到了那里全都化为虚无,这双眼睛永远属于深渊。   奥格斯特眼睑微微一动,和莱茵斯对上视线,“怎么了?”   ……   莱茵斯不自觉地紧绷起来,手指揪在衣裙上。他张了张嘴,脑中全是刚才女设计师面目狰狞的低吼。   “奥格斯特……”   【怪物……他会杀死所有的人类……以此为代价……】   莱茵斯本身离恢复记忆就没有多远的时间了,随着鲛人血脉的觉醒,奥格斯特根植在他脑中的催眠已经淡到只剩一层隐隐的意识了。   巫女推了一把,在奥格斯特还没有剔除那些绝对不能让莱茵斯察觉的记忆之前。   从他在树影下抱起一个满身是伤痕的小孩开始,祂开始生活在莱茵斯身边。一开始甚至不能说话,等到伤势稍微恢复一点时,祂开始叫自己“莱茵斯哥哥”。   小孩子很听话,乖乖地在莱茵斯身边,在索克主宅无人在意的三楼小房间里,他们两个度过了一段平静安逸的生活。   ——或者只有莱茵斯一个人觉得平静而已。   这个怪物,每天晚上都会站在自己伴侣的床边。祂那个时候还没有万年前的记忆,一切凭借本能,想要亲近,喜欢莱茵斯温热的吐息和惶恐中落下的眼泪。   所以他就都去做了。   冰冷的恐惧一下子噬住莱茵斯的心神。   那个叫做奥格斯特的孩子在一位绅士的家中,杀死了十几名想要捕捉他的士兵。   黑色的鳞片,因为愉快而逼成一条的竖瞳盯着莱茵斯。明明上一刻还是孩子的身形,下一刻就需要莱茵斯仰头看他。   【但我是为了莱茵斯哥哥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莱茵斯哥哥是打算包庇怪物吗?】   他心满意足地将伴侣吓到哭出来才满意,然后,他变成了莱茵斯“从小相处的青梅竹马”。   多可怕,有一个东西,给你注入了一段从未存在的记忆。日日夜夜陪伴在你的身边,,用最亲密的姿态,做着最黑暗的事情。   但即使这样他都不知道满足,一点一点地挤掉爱人所有能够逃离的空间,最后,这头巨兽低下头笑了起来,因为他看见柔弱无助的爱人,以毫无防备的姿态靠在自己怀中。   马车突然停下来,莱茵斯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般,猛地坐直远离奥格斯特。   青年还保持着抱他的姿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似的。   “莱茵斯?”   奥格斯特靠近,却只换来了莱茵斯的后退。   ……   青年突然笑了起来,“怎么了,难道莱茵斯哥哥想要自己走回去吗?”   他游刃有余,没有半分不自在的意思。   “莱茵斯的尾巴会被发现的。”   尾巴两个字在更加敏感的神经上碰了一下,莱茵斯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发战。   在港口的时候,他们两个的房子是奥格斯特租下的。研究院的人要找的就是鲛人,但最后将他抓了回来。   而奥格斯特为了救他,取代了一个研究员的身份,来到皇都。   ……他可以给自己安排独立的房间,不用接受任何审查就能自由出入,奥格斯特身上甚至有不符合身份的庞大资金。   在此之前,莱茵斯从未怀疑过这些。奥格斯特所有的解释都对得上行为,而转变也几乎耗尽了莱茵斯全部的精力。   莱茵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经红了,“我可以自己上轮椅。”   ……   “不行。”奥格斯特淡淡否定掉这个提议,直接将莱茵斯抱了起来。   在莱茵斯想要说第二句话的时候,暗蓝色的眼睛微微敛住下垂,“莱茵斯哥哥今天有些不太对劲。”   !   “没,没有……我只是——”   奥格斯特看着他,等待一个回答。   如果我直接戳破了这一切,会发生什么?   莱茵斯问自己,脑中一片混乱。奥格斯特,或者说鲛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莱茵斯已经下意识否认自己也拥有鲛人血脉这一点了,他脑中全是刚才女设计师的话,以为自己的转变全然来自奥格斯特,连尾尖也僵硬地微微上翘。   “我只是,被吓到了。”莱茵斯最终给了一个回答。   抱着他的青年笑了下,“是吗?”   奥格斯特躬身走出马车。   他还是像之前那样,从小门走进研究院,一路上没有碰见其他研究员。   在此之前,莱茵斯曾经担心过这点,那个时候他得到的解释是奥格斯特已经摸清了研究院内所有的巡逻安排。   而现在,莱茵斯突然意识到,如果一条能够控制人类心神的鲛人想要做什么,都易如反掌。   他被带回了房间里面。   奥格斯特将他放在了床上,转身拉上窗帘。   房间里并不会暗下来,炼金师制作的灯盏甚至比煤油灯要明亮不少。   莱茵斯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几乎要让他陷到里面。而对面,是神色无异的奥格斯特。   青年走上前,伸手帮莱茵斯解开颈后的系带,“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躲我?”   莱茵斯的鼻尖能抵到他的胸前,冰冷坚硬的金属纽扣贴在皮肤上,带来一种恍若实质的铁锈味,属于血的味道。   脑中记忆还没有连成串,但那种惶恐已经先理智一步涌了上来。   莱茵斯只觉鼻尖一酸,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模糊。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这就是怪物吗?   下一刻,莱茵斯瑟缩了一下,他穿着的那件外裙因为没有支撑,直接落在了床上。   奥格斯特半跪下,从尾巴处将整条裙子脱了下来,然后抬头,静静地注视莱茵斯只穿了一件胸衣的身体。   细小而精致的鳞片装饰在肩颈腰侧,只要按揉上去就能得到一声压抑的哭腔。   “唔……”小银尾泄出一声闷哼,羞耻地在床上乱抓,想要找到一点遮掩物。   和恋人之间的小情趣在这一瞬间猝然成为沾毒的烈焰从他身体上烧过,每一寸都疼痛难忍。   但和所有贵族一样。   莱茵斯身下的床上,毯子并不轻,仿佛他们根本不会感到热一样。凭他细瘦的手指根本掀不起来,他的尾巴落在地上无力地拍打着地毯,仿佛希望得到一点水一样。   如果有人此时进来,就会看到这极为怪诞而暧昧的一幕。   奥格斯特突然笑了,“莱茵斯,你在怕什么?”   莱茵斯就像是以前抱膝一样抱住自己的尾巴,好歹遮住了一点儿,“没有。”   ……   奥格斯特弯腰,将他换下来的衣裙捂在鼻前嗅闻,目光死死盯住莱茵斯。   “你知道吗莱茵斯哥哥,这上面有极浅淡的草药味,施术人以为自己做得万无一失,但事实上,我早就闻到了。”   莱茵斯全身僵住,唇瓣微微颤抖。   “你太香了,任何一点其他味道混在里面,都是污染。”   奥格斯特的眼瞳逐渐化为竖瞳,脸侧的透黑色鳞片浮现,向莱茵斯展示从人类形态转变为鲛人的全过程。   他亲昵地蹭了蹭莱茵斯的鼻尖,“我该早一点结束这一切,不该贪恋莱茵斯的偏爱,但现在也不迟。”   一滴眼泪从莱茵斯的下巴上滴落。   奥格斯特用指尖捻了一下,然后凑在唇边吻过。   下一刻,就像是故意展示那样,他张开嘴然后卷起舌头,朝莱茵斯露出了鲛人的特殊结构。   深红的孔洞在背面张开。从莱茵斯的角度,能看见鲛人颈部微微收缩的动作。   就像是某些冷血动物在吞咽时的样子,皮肤下的腺体被迫收缩,一滴暗金色的液体从那里流了出来。   森白的牙齿咬在上面,鲛人的舌头会比人类更加鲜艳一些,血液一样的深红。   奥格斯特耐心极好的向莱茵斯展示,透黑的鳞片让他看起来更加苍白可怖,即使是五官的俊美也无法掩盖异种的诡异。   莱茵斯呜咽了一声。   他被按住后颈,贴近奥格斯特。   “是不是很有意思,我们习惯叫它‘原液’。但绝大多数不会由口腔吞入……莱茵斯知道的对不对?”   ……是,他当然知道。   莱茵斯战栗着挣扎,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捂着小腹,一个劲地后退,但事实上连分毫都没有挣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因为尾巴被锁两次了,明明上面一句就有说明,就想问审核的眼睛难道不能瞟一下吗?可见上学的时候完形填空应该不太行,真有本事。 第28章   整个皇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平民们不知道为什么, 这两天很少看见贵族们出来巡游。如果是平时,街上经常驶过昂贵的马车队伍,而这两天, 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这些趴在平民身上吸血的蛀虫一下子都约好了, 安静那么一段时间。   就连红灯区的生意都差了下来。   疑惑只在人们心中盘旋了几分钟就散去,毕竟他们还要为生计忙碌。   不过这一切都影响不到研究院里的两条鲛人。   在更加远古的深海中,鲛人会残忍地咬住伴侣的后颈, 而另一手就按在喉咙处。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可以亲吻舔舐,原液在渗透进伤口时是没有感觉的,但没有鲛人会冷静接受, 无论是上位者还是下位者。   腔内的细胞会在原液的刺激下缓慢生长,孕囊不会管主人是否愿意,从接受原液的一瞬间, 就代表了羞耻难耐的未来。   它们会变成雌性。   银尾即使在卵中也不会让母体轻松一点,孕期持续半年,但大概三个月的时候幼卵就会无规律的律动。由内到位的侵犯足够把银尾会被折磨到无声啜泣, 抱着隆起的小腹在巢穴里艰难喘息。   孕育对于任何生物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在这段时间里, 鲛人很难保存足够清醒的理智。   对于它们来说,每时每刻都能从伴侣身上察觉到陌生鲛人的心跳, 还是那样庞大的数量。有些时候, 难以忍受的鲛人甚至会将小银尾诱哄到怀里, 然后一点一点强迫它们排出满腹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卵。   反正其中一定会有一两颗已经成型。   这些记忆一代一代, 最终成为本能刻印在银尾的脑海深处, 让它们下意识排斥被注入原液。   所以即使莱茵斯还没有恢复记忆,也下意识开始战栗。   他捂住嘴,“为什么?”   毛骨悚然的害怕和恶心泛上来, 莱茵斯推拒地按在奥格斯特肩膀上,手指用力到发白。   “有点干了。”奥格斯特垂眸,手指磨在他的尾巴上。   银尾漂亮的鳞片边缘呈现出磨砂质感,这是很久没有接触水以后的结果。奥格斯特抬眼笑着开口,“我把你抱到水里吧。”   “莱茵斯哥哥上次没有看清我的尾巴,这次可以好好看看。”他凑近莱茵斯,似乎还想说什么——   “啪!”   这一巴掌不轻,奥格斯特的脸被扇到偏过去,很快就出现了淡粉色的印记。   昨天晚上,在莱茵斯为尾部的酸楚难受到抓着被子闷哼时,奥格斯特还开玩笑说鲛人的尾巴没有莱茵斯这么娇气的。却没想到小银尾第一次用尾巴攻击,就用在了他的身上。   莱茵斯哽咽地朝后挪去。   他连走路都做不到,怎么可能逃跑。但对于奥格斯特的恐惧还是让莱茵斯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   “为什么骗我?”莱茵斯用脱力般地撑住身体,仰头看着奥格斯特,“……你想要杀掉我吗?”   莱茵斯憋住哭腔,双眼通红,金发可怜兮兮地贴在脸侧。仿佛时间重演,又回到了绅士家的那天早上。   他对面的奥格斯特上身的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的那颗,但与此同时,他露出来的手背颈项上,细细密密地成片显现出透黑的鳞片,却昭示着黑尾危险邪恶的本相。   ……“怎么会呢?”奥格斯特轻声反问,“我明明这么爱莱茵斯,我们从很早之前就该在一起,我已经忍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孤独,怎么会想要杀掉你呢?”   莱茵斯听不懂他的那些低语,但奥格斯特所流露出的偏执如同触手一样缠上他,将小银尾死死捆缚在原地。   奥格斯特苍白的容貌在脸侧的鳞片下显得妖异诡谲,他看着莱茵斯竖瞳中甚至带上了一点无奈。   莱茵斯不住向后退去,但他怎么可能快过奥格斯特,再也不需要分毫遮掩的黑尾偏头在莱茵斯的唇角亲了一下。   就和曾经深海中的曾经一模一样,当它们的计谋被戳破以后,就会立刻脱下伪善的皮囊,半分不再掩饰。   “莱茵斯是我的伴侣,本来就是,你只是不记得了。”他贴在莱茵斯颈侧,贪婪地嗅闻小银尾身上由于被注入原液而散发的香气,“你是我分出去的一部分,莱茵斯会想起来的。”   ……他俯下身,贴在莱茵斯颤抖的尾巴上亲了一下。   鲛人原液从舌下分泌,被一点点填进身体的感觉几乎让莱茵斯哭到昏厥。那种被小心对待,但能够清晰察觉到怪物贴近的感觉让人害怕,更可况奥格斯特一点都没有要隐藏自己身份的意思。   异种冰冷的体温和巨大的羞耻感让莱茵斯的哭腔几近破碎,恐惧伴随身体的本能反应战栗。莱茵斯呜呜咽咽地挣扎,捂着酸麻的小腹想要挣脱束缚。   “我不要……”莱茵斯   “你会想起来一切的。”奥格斯特就像是在说什么已经定下的命运一样的笃定,轻轻吻去莱茵斯的眼泪。   “我不要……你在骗我。”   莱茵斯浑身都在细细地颤抖。   他被养长了头发,被诱哄着穿上女士胸衣,像是被恶徒养在房间里的禁luan。而造成这一切的怪物,居然还在用那样温柔的语调满嘴谎言。   莱茵斯只觉得羞耻,他承认自己确实在奥格斯特这些天糖水一样的攻势下软成了一片。但现在,所有隐瞒都被赤|裸裸的撕开晾在阳光下,他被一只怪物骗了。   而他甚至还想过要和这只怪物共度余生。   “滚开……唔……滚,你是骗子。”   奥格斯特蹙了一下眉,他稍微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莱茵斯?你生气了么?”   奥格斯特这句话在此时听起来居然有些嘲讽的意味。   他捉弄欺负莱茵斯,受伤时伤好后,全凭本能对莱茵斯做出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居然现在还问莱茵斯是不是生气了。   “……我难道不应该生气吗?”大概是奥格斯特的问话彻底踩在了莱茵斯的底线上,小银尾哭着发起脾气来。   “你吓我,你装成研究院的人,说我是怪物……还篡改我的记忆……”莱茵斯吸气,哭到头都有些发晕。“还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小腹酸酸涨涨,莱茵斯暂时还不知道自己会长出孕囊的事情。但鲛人原液全留在里面,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到底来源于确确实实的感官,还是大脑因为太害怕而产生的错觉。   奥格斯特似乎是愣了一下,上前想要去亲莱茵斯湿润的眼睫。   “别碰我,滚唔……”   莱茵斯无力地拍打了一下尾巴。   他本来不该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和一条将自己变成这样的鲛人发脾气。但当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可能逃跑,所以做什么结果也都差不多以后,莱茵斯难免有些自暴自弃。   还有就是……   这些天,他确实被奥格斯特养得有些骄纵了。   莱茵斯轻声啜泣。他被灌了太多,被子上因为重力湿了一片,呈现出让人难堪的淡黄色。小银尾咬牙忍受,羞耻伴着恼意让他没忍住又在奥格斯特肩上锤了一下。   “你走开。”   ……   “别哭了,别生气了。”   片刻之后,被人亲了一下手指。   奥格斯特皱眉靠近,暗蓝色的竖瞳中已经没了刚才游刃有余的笑意,如果莱茵斯愿意仔细观察,那深处居然有一丝茫然。   按照奥格斯特的计划,他会在催眠失效的时候用神力封锁住莱茵斯的某些记忆。但现在,都被巫女的行动打乱了。   因而鲛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该怎样安抚羞恼的小银尾。   “莱茵斯以后会想起来的。”   奥格斯特俯身舔过莱茵斯的唇瓣,然后压近侵入,想要将更多的鲛人原液哺到伴侣嘴中。这样近的距离,莱茵斯可以清晰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所有变化。   鳞片、耳鳍、犬齿不正常的伸长——以及人类完全不能与之相比的某处。   莱茵斯骤然睁大眼睛。   “别担心。”奥格斯特用脸侧蹭了蹭他,“莱茵斯哥哥还没有长好,不能进去,会受伤的。”   他这话的暗示意味太强,即使莱茵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涌起一阵心悸。   作者有话要说:  凭本事看到的 第29章   说来也奇怪, 皇都港口东侧一直没有贵族愿意购买的那片行宫居然被研究院截了下来。   那里原本是给皇子准备的,但哪有蠢人会为了出来度假而远离皇帝呢?这对他们未来的储位之争一点好处也没有。   久而久之这里就废弃了下来。   但这两天,研究院的人不知道凭什么手段, 居然从皇室手里拿下了这处, 甚至还大肆翻修。来来往往的搬运工和仆人有上百名之多,甚至有人看见帝国最著名的珠宝行也运了不少箱子进去。   ——别是皇室中哪一位借着研究院的名头金屋藏娇吧?   平民们窃笑着议论。   行宫外一千五百米的地方就修建了围栏不许闲杂人进入,站在围栏下的白石子路上, 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行宫装饰繁复的房顶和紧闭安静的窗户。   奢华昳丽,看得出来准备的人花了心思,如果不是占地面积不如城中心的那座, 还真分不清皇帝到底是住在哪里。   但没人知道,行宫里目前呃主人,其实根本不是人类。   深海中的无冕之王, 在这里养着他正在闹别扭的小皇后。   “很难受吗?”奥格斯特伸手想要去碰莱茵斯的小腹。   帝国上下,因为鲛人血肉的变化已经开始,恐慌在贵族中蔓延。他们想要压下这件事情, 对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些奥格斯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无论他做什么, 没有人来管。浓郁的情绪都化作养料,成为了他神格的一部分。   “啪。”   莱茵斯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 抱着自己的小腹侧身不给奥格斯特碰。   他觉得自己好像吃坏肚子了, 腹部微微胀痛下坠, 有种塞了团重物在里面的不舒服感。   莱茵斯抿唇, 他无法逃离奥格斯特, 更没办法让自己的身体变成原来的样子。奥格斯特知道这些,所以在莱茵斯的记忆恢复以后,鲛人甚至懒得伪装, 脸侧和手背上的鳞片整日都存在。   莱茵斯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和奥格斯特有任何交流。   身后的鲛人双手撑在被子上,微微前倾无声地观察着莱茵斯。   奥格斯特稍微有一点点……慌。   这种情绪对于邪神来说是非常陌生的。   诞生于恶意中的神明最擅长的永远是那些黑暗中的手段解决问题,奥格斯特从来不会否认自己对莱茵斯的爱意,这是他被撕裂以后根植于骨骼的本能。   但同样的,让莱茵斯因为恐惧依偎在自己身边,让他茫然无措地面对身体的转变,在无助中接受自己,进而爱上自己是奥格斯特的第一选择。   他从那些人类的大脑中读取过温和缱绻的追求方式,但奥格斯特把那些都当成了伪装的一部分。   反正莱茵斯最后都会想起来的,奥格斯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小银尾会因为事态败露而生气恼火,甚至是更加加重了对自己的恐惧。   毕竟莱茵斯只需要上百年就能慢慢恢复自己作为神的记忆,奥格斯特确定那个时候的莱茵斯已经不会再离开自己了。   他的计划几乎没有漏洞。   除了巫女居然有本事解开他的催眠这点。   奥格斯特的眼里划过一丝懊恼,他已经让劣等鲛人去寻找巫女,用不了多久,这个女人的血就会洒在土地上,确保莱茵斯再也不会见到她。   鲛人俯身,在莱茵斯的脸侧亲了一下。   “你要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呢?我知道错了莱茵斯哥哥。”奥格斯特轻轻用嘴唇摩挲莱茵斯露在外面的皮肤,让它们微微战栗。“或者你把我的记忆也更改掉,想怎么样改都可以。让我去做流莺,站在街边等莱茵斯哥哥把我揽上马车。”   “要试试吗?”   他问得很认真,仿佛只需要莱茵斯点头,今天晚上的红灯区里就会多出一个卖自己的青年。站在路边毫不掩饰地展露流畅的腹肌线条,银发垂着让他看起来高贵典雅。   无论是同样工作的女郎还是来这里寻欢的买主都会多看一眼,但所有上前问价的人都铩羽而归。   直到莱茵斯出现,奥格斯特会乖乖上前请求少年把自己买回家。或许还会遭到拒绝,然后奥格斯特会告诉这位漂亮的买主,自己只需要吃饭就好。   不久之后,某些见不得人的酒会上,莱茵斯就能牵着自己的“狗”去参加。   在有人问起他脖子上的红|痕时,略微有些懊恼地瞪向脚下。当然不会有人知道,其实这些痕迹在衣服遮掩下的地方更多。   奥格斯特其实很喜欢莱茵斯带着点骄纵地朝自己发脾气。把那些人类脑中某些肮脏的记忆,换上莱茵斯的脸,他想自己也不介意被“侮辱”。   我明明从来不会伤害莱茵斯哥哥,更不希望莱茵斯伤心。   明明莱茵斯是我生命的一半,神格的依存,但好像小银尾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很明显,莱茵斯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提议。   ——他明明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酸涩的委屈压在心上,莱茵斯红着眼眶,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一点。   奥格斯特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只是让莱茵斯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两人之间力量的悬殊。   只要鲛人想,他随时可以开启一场新的游戏,无论自己在游戏中处于上位还是下位,定规则的人永远是他。   莱茵斯一点都不喜欢这样。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捉到笼子里的小金丝雀一样,即使被好好呵护着,被容忍任何出格的举动,但莱茵斯还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   小腹又开始疼了,莱茵斯咬牙捂住。   他这两天和奥格斯特单方面冷战,每次送过来的饭菜都等到奥格斯特离开以后才吃一点。可能就是因为那些冰冷的食物,让他有些闹肚子。   ……他甚至还需要靠奥格斯特的帮助才能去厕所。   这样一想莱茵斯更委屈了。   混蛋。   他鼻尖酸酸的,身体也难受,更加不想理奥格斯特。小银尾将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装睡,只留奥格斯特一个人在背后焦躁地折起耳鳍。   奥格斯特暗蓝色的眼瞳盯在莱茵斯雪白的后颈上。   那里才被自己叼过没多久,还有一点点青紫的痕迹。   奥格斯特知道巫女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她想要利用莱茵斯控制住自己。这个女人现在还希望从神明的手里得到一点足以扭转战局的时间。   ……但奥格斯特也可以利用他来让自己的小皇后不生气。   “可是莱茵斯哥哥最好去水里。”   片刻之后奥格斯特低声说道,“大厅的水池直接从海洋中引入海水,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莱茵斯才不理他,闭眼假寐。   但下一刻,奥格斯特的声音直接让他全身僵直。   “不然孕囊的生长可能会更缓慢,莱茵斯会难受很久。”   莱茵斯茫然地瞪大眼睛,手指一瞬间冰冷。   奥格斯特并不知道,如果他一直安安静静地让莱茵斯自己冷静,或者仔仔细细地解释所有事情,莱茵斯只会别扭一段时间以后默默接受。   他本身就很温柔,更何况奥格斯特的计谋并非一点作用都没有,他的小银尾确实爱上了他这个怪物。   但是奥格斯特不喜欢这样,他繁复咀嚼莱茵斯这些天每一个反应,思考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莱茵斯明白自己对他的爱意。   莱茵斯按住自己的小腹,“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孕囊?为什么我会难受很久?奥格斯特,你还对我做了什么?!”   莱茵斯从脊背到肩颈的线条直直绷紧,像是即将断掉的琴弦一般。   奥格斯特差距到了他的恐惧,欺身而上亲昵地抵住了莱茵斯的额头,在他鼻尖上吻了一下。   “别担心,只是这里会长出一个子宫而已。”鲛人冰冷的手指附上莱茵斯的手背,轻轻帮莱茵斯按摩,“小小的一个,会在内脏中挤出一点空间而已。所以莱茵斯哥哥最近才会不舒服,它还没有长大,等过两天小腹这里会鼓起来,就像莱茵斯贪嘴吃多了一样。”   鲛人暗蓝色的眼瞳里有愉快和餮足。   伴侣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标志让他根本不能抑制住本能。   但莱茵斯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中茫然无措。   他捂着自己的小腹,突然像是烫到一样收回了手,“我,我为什么要长这个?”   “因为莱茵斯是我的伴侣。”鲛人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这里会被卵塞满的,我会尽量少让莱茵斯负担一点,别担心。”   别担心这个词,他说了两遍,但怪物的安抚一点点都不能让可怜的小银尾平静下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鲛人,贝齿咬在一起全身瑟瑟发抖。   窗外海浪一声接着一声,远处港口船只来往不绝工人喝声不断,但都传不到行宫这边来。更何况要不了多久,这些声音都不会存在,劣等人鱼可是很安静的。   奥格斯特的囚牢在一点点扩大,从一处房间,到一座行宫。而未来,会变成一整座皇都,再到一个国家。   “我不要……我不要怀孕!”莱茵斯猛地推开他,一手捂在酸胀难捱的地方一下子哭了出来,“你是疯子,别碰我滚开!”   就像是把硫酸一下子浇到了蜗牛身上一样,莱茵斯恐惧地捶打奥格斯特,“怪物……呜嗯混蛋……”   奥格斯特平静地抱住了他,耐心地吻去莱茵斯的眼泪,“我好像从来没和你说过鲛人的事情对不对?”   “我不想听。”莱茵斯啜泣着回道。   他简直不敢想自己的身体里居然会多出一个用于孕育的器官。   更不敢想等到这个器官生长好了,就会被奥格斯特灌入种子,然后他必须要帮怪物孕育一群小怪物。   莱茵斯一下一下地发抖,几乎崩溃。   他以为前天,得知奥格斯特的的真实身份和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结束了,却没有想到异种早就想好要怎么更过分地对待他。   莱茵斯哭到失声,奥格斯特在吻他。   他刚才想要告诉莱茵斯所有的前因后果,但他的小银尾似乎并不想听。那就留到以后吧,鲛人无奈又心疼地想道。   人类的教育确实让莱茵斯对自己的排斥深刻长久,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细细吻在包裹着孕囊的皮肤上,抱着莱茵斯来到镜子前向他描述小腹的变化。   莱茵斯的体态修长柔韧,银色的鱼尾几乎像是用贝母整片雕出来的一样。只要有人看见,就会意识到,他是深海孕育出来的小珍珠,是唯一的珍宝。   但此时,虽然孕囊的生长才到一半,但组织液和细胞将那里撑得鼓了起来。莱茵斯还在哭,又委屈又无助地咬唇战栗,像是一位已经有三个月孕期的小妻子一样。而身后的奥格斯特,就是即将要对他做某些事情的暴徒。   “其实这篇大陆上曾经还有过魅魔,虽然低劣,但是那个种族的特性很有意思。它们在这里会有一片魔纹,如果被……或者怀孕,魔纹都会出现不同样式的变化。”   奥格斯特偏头吻过莱茵斯湿热的眼角,“如果莱茵斯也能这样就好了,就身上有我的痕迹一样。”   银尾挣扎到脱力,唯一的入口被主人闭得死紧。即使奥格斯特说过现在不会碰他,但莱茵斯还是本能地害怕。   他一点都不想怀孕。   不想生小怪物。   莱茵斯甚至害怕自己的胸口也会出现变化,他不知道鲛人是否需要哺乳,但这些恐惧沉沉地压在小银尾身上,几乎把他逼崩溃。   奥格斯特每天都有陪他。   他总是在莱茵斯耳边低语,向莱茵斯解释孕囊的无害。小银尾总是被折磨到昏昏沉沉,呜咽着用枕头砸他。   现在当他按在小腹的时候,明显能摸到一手比旁边要软一点的肉。甚至莱茵斯感觉自己在按下去的时候,孕囊内里的紧贴都有如实质。   他根本不敢想象这样脆弱的地方居然会被灌入……   所以当巫女尝试用水晶球联系莱茵斯时,只用一秒就能在他的耳边顺利传递声音。   这就代表了,水晶球所联系到的那个人,有着很强的愿力。他被吓坏了。   巫女抱着水晶球沉默了一下,“莱茵斯?”   那边没有声音。   巫女坐在贫民窟破烂的沙发上,这大概是哪家扔出来的垃圾,但她一点都没有嫌弃。   她踩在石砖上,现在已经被一片浓稠的鲜血浸染。这不是人类呢个流出来的东西,是那些蜥蜴一样的劣等鲛人留下的痕迹。   就在刚才,巫女赶到的时候,欧珀恩在这里生撕了一条鲛人。   “……我。”   巫女舔了一下嘴唇,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这代表她开始撒谎。   “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合作,莱茵斯。你应该不愿意留在奥格斯特身边吧,他是鲛人,还把你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你遭受这些都是因为什么,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许久之后,那边传来了莱茵斯的声音,“……怎么帮?”   微微沙哑的鼻音,只消一听就知道主人被逼哭了多少次,恐怕连舌尖都被含吮到肿痛,手指都曾经被细致舔过。   奥格斯特永远不会伤害莱茵斯,所以孕囊在发育完全之前不会受到一点顶|弄。但鲛人总是想要贴在小银尾身边的,至于用什么方式就只有两人知道了。   “我能帮你逃出来,然后会带你去一个不被奥格斯特发现的地方。”   巫女看着灰暗的天空,声音有一点点颤抖。她最近又发现了一些东西,比如说,炼金协会藏书阁里古老的记录,关于邪神另一半的事情。   如果她能将莱茵斯骗出来,再杀掉他,邪神就算暂时不死也会在岁月的蹉跎中力竭而亡。而那个时候,人类至少能留下一点火种。   她也在赌,赌莱茵斯知道的没有她多,而且已经无法忍受奥格斯特。   果然,过了两秒以后,那边传来一个字。   “好。”   行宫里,奥格斯特的暗蓝色竖瞳里划过一丝星光,人类需要用寿命换取的东西,在神明这里触手可得。   生物总是会用自己的认知来揣度其他东西,这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他转身推开门,水池边趴着的银尾鲛人明显颤了一下。   他肩膀上的红痕,是上午才印下的。   “已经九点了,要睡觉吗?”   奥格斯特弯腰,抱起莱茵斯,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下唇。   莱茵斯没有反抗,很乖地闭上眼睛任由奥尔斯特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他不能让奥格斯特察觉到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写be的,莱茵斯一定会被如珠似宝的对待,但也永远在奥格斯特的手掌心里蹦跶啦。这个世界快结束了,下一个确定是蜂后~ 第30章   今天海边天气不算好, 狂风不止,云层厚到连一丝阳光都漏不进来,让盘旋的海鸥也呈现出乌鸦一般的黑色。   港口边一开始还有搬运工来往工作, 但很快,风速强到他们必须要拉住锁链才能站立, 港口上的商人不得不将所有员工都安排到船厢和住所中去。   巫女看着远处卷起的云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抬手按在心上,另外一只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袍里的塔罗牌。当年她也是这样站在皇都的港口, 从此离开炼金塔, 而现在她同样站在这里,为人类的错误争取一点活路。   巫女深吸了一口气。   把莱茵斯带出来, 欧珀恩会循着银尾的气息赶到——然后,杀了他。   如果可以, 巫女当然希望能够自己动手,那是最快最稳妥的选择。但莱茵斯不是千年之前那些普通鲛人,他相当于邪神的一部分,最珍贵的那部分。   巫女的炼金术只限于预言以及其延伸出的几个领域, 她没本事彻底杀死神明的一部分。但有一个“东西”可以做到, 欧珀恩吞了那么多黑尾的血肉, 在某种程度上,他确实可以替代奥格斯特。   同时因为劣等人鱼的特性,他不需要**,不会对莱茵斯产生任何侧影之心。   ……也许会抱着银尾还没凉透的尸体做些恶心血腥的事情,但绝对不会影响到她的计划。   巫女每一口呼吸都是海边湿凉的空气,沁凉得直冰得她发颤。   她拿出水晶球,用自己最友善的声音——“莱茵斯?”   莱茵斯还在昏睡,他消耗的体力实在太大了, 将枕头捂在小腹上睡得不太安稳。微微张开呼吸的唇瓣红肿湿润,像是才被人舔吻过。抓在薄毯边缘的指缝微微发红,像是擦伤一样的痕迹,但谁都知道这种地方想要擦伤有多难。   夏天暑意未消,但莱茵斯却将薄毯裹到了脚。仿佛只要露出一点点,都会被人吮吸揉按,直到出现他不得不低声啜泣求饶。   莱茵斯突然颤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低泣。他被欺负得太狠了,连梦中都仿佛有一条黑色的尾巴如同蛇一样缠在他身上,死死不放。   窗外闪电划破天空,奥格斯特搂着小银尾的腰让人往自己怀里睡了一点。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垂眼不太高兴地叼住莱茵斯后颈上的一小块,含在牙尖慢慢磨。   “唔……”   莱茵斯幽幽转醒,下意识蜷缩起来护住腹部。   他这两天一直这样,奥格斯特只要伸手碰他的小腹都会让莱茵斯哭出来。孕囊的发育和即将要怀异种带来的恐慌让莱茵斯一点风险都不敢冒,仿佛奥格斯特的靠近都能让那些透明的卵在他肚子里成型一样。   “莱茵斯我后悔了。”奥格斯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现在已经比莱茵斯高两个头了,如果是在水中完全伸展出黑尾鲛人的形态,完完全全能将莱茵斯整个拥在怀里。   连带着声音也从曾经的清冽变成如今的微哑低沉。   莱茵斯只想捂住耳垂。   然后他就听见了巫女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只需要来到走廊从左数第三扇窗户前就可以了,我在那里等你。”   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淋下,莱茵斯一下子就清醒了。   今天逃离确实是他和巫女订好的时间,因为他小腹中的那个器官,已经发育好了。犹如实质的威胁直接悬挂在头顶,莱茵斯只能快一点逃走。   哪里都好。   然后,他就被咬住了耳垂。   奥格斯特似乎是生气了,但鲛人即使是恼火也时长让人无法察觉。要不是莱茵斯已经习惯奥格斯特的所有小动作,还真发现不了。   ——所以,自己做了什么吗?   莱茵斯的一颗心悬了起来,睁着眼睛不敢反抗也不敢回头。   “……我一点都不喜欢莱茵斯哥哥现在在做的事情。”奥格斯特停了一下,一瞬间,莱茵斯耳边响着的女声戛然而止。   神明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自己领地上发生的入侵?   只是他纵容了而已。   奥格斯特握住莱茵斯的手指,一点点把它们掰开藏进掌心。莱茵斯哪里都是软软的,骨骼纤细,即使他并不缺少锻炼。   “我一直都能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我听见她说要救莱茵斯出去,而哥哥居然也同意了。”   不像欧珀恩和巫女,莱茵斯只以为奥格斯特是怪物而已。更何况黑尾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时,浑身遍布伤痕,连行走都困难。   人类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神明了,但巫女所代表的炼金师却出现在贵族生活的方方面面。在莱茵斯的认知里,他一直以为奥格斯特不会发现巫女的计划。   所以他在生气吗?   莱茵斯只觉手脚冰冷,无意识地咬住下唇。   奥格斯特不住亲吻莱茵斯后颈的皮肤,将那里舔咬到热烫才停下来。双臂死死锁住莱茵斯纤细的腰肢,侵略性地将人整个抱在怀里。   他一直保持着竖瞳,这代表鲛人的本能在翻滚。   莱茵斯就像是一颗熟透的浆果,每时每刻都在诱惑着奥格斯特。孕囊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奥格斯特完全可以把莱茵斯侵犯到捂着肚子求他出去,如果小银尾想要反抗的话,邪神有一万种方式来威胁。   孕囊要么塞满卵,要么就塞其他东西。奥格斯特甚至可以连接莱茵斯的精神,让他体验一下贵族喜欢的小情趣。彼时莱茵斯一定会特别乖,什么都愿意做。   恐惧确实很美味,但这两天,奥格斯特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莱茵斯全然信任自己的模样。   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对比,因为他无论对莱茵斯做了什么,在小银尾这里“奥格斯特”都是最好的弟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小竹马。   但这两天,莱茵斯一点都不亲近他。奥格斯特能品尝到他身上的情绪——恐惧、羞耻还有迫不及待的远离。   这就是奥格斯特突然改变想法的原因。   身后的鲛人沉默了一会,然后把莱茵斯抱起来靠在床头。   “莱茵斯想不想知道我打算做什么?”   小银尾水蓝色的眼瞳看着他,尾巴尖尖紧绷地翘起来。   “我本来打算让莱茵斯和那个女人走的,就像是你们计划的那样。”他抱着莱茵斯下床,走到窗前停下。一只布满鳞片的手臂突然趴在了玻璃上。   !   莱茵斯下意识惊叫了一声,攥住奥格斯特的前襟,得到了鲛人满意的亲吻。   他们就在一楼,落地窗两边探出狰狞的利爪,这些蜥蜴一样的劣等鲛人在奥格斯特的命令下,窸窸窣窣朝这边聚集而来。   “因为现在整个帝国都是这些东西,无论莱茵斯到哪里,我都能找到。”   鲛人不带什么起伏的话让莱茵斯怔愣地看着他,无意识地落下眼泪。   奥格斯特叹了口气,低头亲了亲莱茵斯的额头。   他能化作最可怕的欲|兽,就像是之前把莱茵斯折磨到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但有些时候,他又能纯洁得宛若主神。   “别哭了,莱茵斯哥哥一哭我就心软到没办法,只想要给你跪下才行。”   “……骗子。”莱茵斯用涩哑的声音反驳。   他都不敢想自己要是真的逃了出去会怎么样。   这些可怖的怪物会像狗一样追随他的气味,时时刻刻汇报给奥格斯特。鲛人即使坐在行宫中都能掌握他的动向和所有反应。   然后呢?他会怎么办?   莱茵斯突然打了一个冷战。   外面怪物酷似鲛人的耳鳍让他霎时间没了安全感。   奥格斯特会不会命令这些怪物……   莱茵斯挣扎起来,想要下去。   “别动,别动。”奥格斯特轻声安抚,转身不再让莱茵斯看窗外可怖的景象,“我什么都没想做,而且正在向哥哥忏悔曾经的出格举动。”   他用了忏悔这个词,就像是莱茵斯才是他的信仰的神明一样。   “莱茵斯,但你知道外面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他们都曾经是贫民,过着穷困艰难的日子。然后有一天,可能是一个人,也有可能是几个人,突然发现本来就不干净的饮用水里居然混了一点暗红色的沉淀物。   但贫民是没有选择的,他们还是继续饮用。但鲛人的血肉从进入身体的一瞬间就开始改变他们身为人类的特性了。   而这些血肉的来源,就是我。”   奥格斯特笑了一下,“莱茵斯哥哥知道的对不对,那个时候我可狼狈了,被你从河边捡起来。”   “我那个时候失去了一半的身体,刚刚苏醒,连思维都是混沌的。只能凭借本能来到莱茵斯身边。”   莱茵斯舌尖抵了一下前齿,“可我明明……”   “你是一条银尾。”奥格斯特推开门往外走,雨水带来的凉意让莱茵斯抖了一下,奥格斯特抽出一只手帮他掖了下毯子,让小银尾雪白的下巴露出一点。   “刚才外面那些才是被我的血肉转化出来的鲛人,莱茵斯的尾巴是银色的,而我是黑尾,不可能有能力把莱茵斯变成现在这样。”   “之前装成其他人说哥哥是怪物只是没忍住,我总是很喜欢看莱茵斯在我怀里哭泣有不敢逃离的样子。”   他直接把自己当初的恶劣说了出来,鲛人确实在道歉,但那种甜蜜的愉快根本无法掩饰,直让莱茵斯羞耻。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把我放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要求。   “可我想和你解释所有的事情。”   奥格斯特低头看了莱茵斯一样,暗蓝色的竖瞳只有金发少年一个人的倒影,仿佛用瞳孔割出一片囚牢,永永远远地将莱茵斯困在里面。   “莱茵斯哥哥听过人类的创世神话吗?人类最初的祖先亚当用一块肋骨制造出了夏娃,而莱茵斯是我分裂神格才得到的爱人。”   ……!   “你会慢慢想起来的,这些都不急。我本来想借着那个女人让莱茵斯明白,该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但莱茵斯总是哭。也不愿意看我,每次都想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才好。”   他像是在抱怨妻子经常晚归的丈夫那样皱起眉,又带了点青年人撒娇的意味。   “……是你欺负我的。”莱茵斯声音不稳。   他有种预感,自己应该是逃不掉了。   奥格斯特既然早就察觉到了,却什么都不做,当然不是因为他能力不够。在最开始的计划里,鲛人应该是想要给他的小皇后长个教训,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那么,莱茵斯就连出去一圈的机会都没有了。   奥格斯特低头看他,似乎在思索自己到底哪里欺负了莱茵斯。索性他就没做几件人事,无可辩驳。   “可是莱茵斯本来就是鲛人,如果十八岁不能完成转化就会死亡。”   “可我不想怀……卵。”   莱茵斯脸上沾着眼泪和汗,他可能是最丢人的控诉者了。   被罪魁祸首抱在怀里,用薄毯裹住身体,遮蔽那些羞于见人的痕迹,甚至还要捂住小腹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我每天都很难受,肚子很胀,又时候还会酸。不能往里面塞东西的……会坏掉的……呜嗯,骗子……”   他没说的是奥格斯特会继续喂他原液,提供按摩,倒也不是很难过。但心中的恐惧还是让莱茵斯有些无法承受。   “……所以莱茵斯一直在害怕的就是这个吗?”   奥格斯特问道,他像是有些愉快似的,弯腰将莱茵斯抵在了走廊的墙壁上,“害怕怀孕,害怕这里长很多很多的鲛人卵是不是?”   他伸出手在莱茵斯小腹处打转,“会涨到哥哥只能趴在床上哭,还会压迫到下面的器官,和孕妇一样失|禁,每天腿都是湿的,要擦掉才舒服。”   ……   莱茵斯被他说得连手指都紧缩了起来。   “对不起哥哥,我好像又再欺负你了是不是?”鲛人含了一下莱茵斯的耳垂,靠在他肩膀上轻笑着道歉,“我还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再有下次,莱茵斯可以直接给我一耳光,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让我长个记性。”   他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要被打的事情,而是爱人之间的小情趣一样。   莱茵斯推开他,耳垂湿热湿热的。   他就像是被主人握在手中的小白鸟一样,羽翼尖尖全是软的,就算拍上去也一点都不疼。还会被恶趣味的主人拎开揉弄内侧的绒毛。   莱茵斯又急又气,一口咬在了奥格斯特的颈侧,小白牙很快就在鲛人颈侧留下了一个牙印。   “混蛋。”   “我是混蛋。”奥格斯特好心情地接上,“不仅是混蛋,还是疯子,卑鄙无耻的小人。莱茵斯哥哥你快点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好不好?那样你就会明白我到底有多坏了。”   一个邪神能有多坏呢?大概是莱茵斯勉强才能接下的程度吧。   远处的主街上,巫女正在快速朝行宫这边赶来。   而奥格斯特,向莱茵斯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他们已经走到了行宫的偏殿,莱茵斯被套上了一件外套,薄毯遮住尾巴,放在了轮椅上。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你会喜欢的莱茵斯。”   奥格斯特推开了两人面前的大门,将后面的情景展示给他的小银尾。   先出来的不是奥格斯特嘴里的那位,而是一只浑身黑白不均,喵喵叫着的奶牛猫。   它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跑来,在莱茵斯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跳上了莱茵斯的毯子。   “喵呜——喵——”   它看着莱茵斯,焦急迫切地用尾巴卷住少年白皙的手指想要得到一点抚摸。   ——这是索克家族,那只被莱茵斯喂养的奶牛猫。   随后,从深处走出了另外一个人。   蒂娜震惊地看着门前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眼睛都没敢眨一下,“我的天哪,莱茵斯是你吗?”   她快速走上前,围着轮椅转了一圈。   “奥格斯特先生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但你知道的,我们没办法拒绝贵族的要求只能跟着他过来。”说这句的时候,蒂娜明显降低了声音。   “没想到真的能见到你,怎么会这样?你的腿怎么了?还能再站起来吗?“”   莱茵斯茫然地抬头,欣喜都被堵在心头不知道该不该被表现出来。   蒂娜和他的猫咪是怎么过来的?奥格斯特做了什么?   “我总是希望你能爱我。”奥格斯特弯腰小声在莱茵斯耳边说道,“我希望莱茵斯永远能在我身边,即使这回付出一点让我不怎么高兴的代价。”   蒂娜站在一点,看不到奥格斯特的眼睛已经变成竖瞳。   像是恶魔和人类签订契约之前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结束了吗?当然不,凭我的偏好,要欺负就欺负彻底,小银尾一定要哭唧唧才快乐 第31章   在蒂娜的认知里, 莱茵斯在某次索克家族举办的晚宴上认识的。   莱茵斯有多好看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见,更难得的是少年对亲近的人时,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依赖让人根本没法拒绝。   理所当然的, 莱茵斯被人看上了。   当时索克家族正在被欧珀恩刁难,没有心思去管莱茵斯, 被留在三楼的私生子当然就被心怀叵测的贵公子带走了。   蒂娜的目光在莱茵斯和奥格斯特之间犹疑两秒,脸都被憋得有些红。她有很多话想要和莱茵斯说,但奥格斯特站在旁边, 迟迟来到的压力让这个女仆小姐不是太敢放肆了。   奥格斯特朝她笑了一下, 体贴地将莱茵斯推到沙发前,“点心和茶水不够可以叫仆人来换, 莱茵斯这两天有些生病,一个小时以后我会把他带走。”   蒂娜没怎么接触过其他贵族, 但奥格斯特让她感觉有些奇怪。就像是……他根本看不起自己,只是因为莱茵斯在这里,她才被当成一个“人”来对待而已。   之前见到莱茵斯的欣喜落下,蒂娜有些忐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一直到奥格斯特离开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的天哪, 这位先生是什么身份, 我感觉他比赫伯特还可怕,也是伯爵的儿子吗?”   他才不是伯爵的儿子,莱茵斯在心中想道,他也比赫伯特……可怕多了。   “蒂娜。”   蒂娜的嘴还在嘚嘚叭叭地说个不停,莱茵斯突然叫了她一声,蒂娜看过去,之间莱茵斯正注视着她,神情脆弱茫然, 手指揪在薄毯上像是想说什么。   “莱茵斯,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蒂娜问道,然后她的目光定在莱茵斯的腿上,“对了,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奥格斯特跟我说你是从马车上摔下来了……不是他打你吧?”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贵族那些恶心的事情,语气急切起来。   “没有,他对我……”莱茵斯顿了一下,耳尖居然有些发热,“还不错。”   身上的某些地方还有感觉,莱茵斯将腿上的毯子又往上面拽了一点,侧头避过蒂娜的目光。   颈侧一溜浅痕暴露在蒂娜眼下,年轻的女佣眨了一下眼睛,“哦,他还真是好运气。”   莱茵斯当然那不能告诉这个无辜的女孩,自己这么多天都经历了什么。但他有其他想要知道的。   “所以蒂娜,你是怎么被带过来的?”   在帝国,仆人一般会和雇主签长达十五年的合同,特别是索克家族这样的贵族。   蒂娜有些惊讶地挑眉,“没人和你说吗?索克伯爵和赫伯特都被那位院长带走了,我们这些仆人早就被夫人赶出来了。”   ……?   莱茵斯完全没有猜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伯爵怎么可能会被研究院的人带走?皇室都不管的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啦,就是有一天晚上,研究院院长带来的士兵突然将我们从床上拽起来,全都赶出了宅子,说以后就不能在这里工作了。”   “我只能带着小黑白出来,在镇子上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但没过多久,我就听说欧珀恩阁下出了意外,研究院的掌权人换了一个。后来我回索克家族的时候那些士兵已经不在了,却被另外一群人拦了下来。”   蒂娜朝门那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所说的就是奥格斯特。   “那群人一眼就认出了我的身份,后来就被带到这里了。也不知道你身边那位是怎么打听到的……”   莱茵斯突然打断她,“大概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蒂娜回忆了一下,“一个多月前吧,我之前住在东边的旅馆里,前两天才搬来这的。”   她无知无觉地说着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莱茵斯却抿了一下唇。   奥格斯特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个。   点一个月前就已经被接到帝都,莱茵斯不知道哪个时候奥格斯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只是看现在的话,他的目的很明显。   他在告诉莱茵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就像是奥格斯特自己说的那样,他爱莱茵斯,不介意在合理的范围内将自由给莱茵斯。   莱茵斯能感觉到自己坐在轮椅上的尾巴已经有些僵硬了。如果奥格斯特在这里,他已经被抱起来放在床上仔细按摩了。   鲛人的尾巴需要水的浮力才能舒服一些,长时间不动只会酸软难受。但莱茵斯根本不愿意在水中摆动尾巴,那让他有一种罪恶感。   身为人类却雌伏于异种的罪恶感。   但奥格斯特从来没在这方面逼过他。   就和将蒂娜接到他身边一样,莱茵斯不愿意接受自己鲛人的身份,他就用其他方式让莱茵斯舒服一点。这是他能给莱茵斯的自由。   来之前被恐惧塞满的思维慢慢清醒,莱茵斯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   鲛人就像是蜘蛛一样,在猎物周围布下密密实实的网,莱茵斯只能被他抱着,仰头用轻软的声音呜咽。而奥格斯特当然会帮他吻去眼泪,但手下不会放松一点。   奶牛猫刚才跑进去待了好久,此时才叼了一只小熊玩偶跑出来,跳上莱茵斯的膝盖想要和他玩。   “这猫一只不亲我,怎么遇到你就这么欢。”蒂娜抱怨。   莱茵斯抱着乖猫猫低头在它肚子里埋了一下。   他知道小黑白为什么粘他,毕竟喜欢鱼是猫咪的天性。   奶牛猫粉色的肉垫耷拉着,特别可爱。   “蒂娜……你知道帝国研究院的事情吗?”莱茵斯小声问道。   “当然啦。知道知道,欧珀恩阁下死亡以后,这一任的就上来了。”   莱茵斯只是随便找一个话题想和蒂娜说说话,却没想到蒂娜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她兴奋地朝前挪了一点,小声和莱茵斯分享八卦。   “而且这一任不仅掌管研究院,肯利手上的兵团也在慢慢交给他了。肯利诶,他连自己儿子都没管过,居然会乖乖把军权交出来。   平民都说这一任好像是肯利将军的亲戚,要么就是皇帝的私生子之类的。要不然很难解释皇帝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大的权利,就连伯爵和赫伯特现在应该已经转到他手上了……”   “笃笃笃。”   蒂娜就和所有少女一样喜欢和伙伴分享这些不太能影响他们事情,正说得起兴就见莱茵斯的脸色微微一变。   厚重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奥格斯特侧身进来,“抱歉,我要带莱茵斯离开了。”   蒂娜:“啊?哦哦好的。”   她局促地站起来,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奥格斯特和她说过,莱茵斯每天都要去看医生,应该是他腿的问题。蒂娜看起来没心没肺,但事实上还是很担心莱茵斯的。   脸上有雀斑的女仆蹲到莱茵斯面前,没察觉到莱茵斯在那一瞬间的僵硬。   “我明天可以去找你说话吗,莱茵斯?”   莱茵斯没有听见奥格斯特走过来的脚步,但他毫不怀疑他能听见两人所有的谈话。   他只是在等而已,等莱茵斯答应蒂娜的请求,等莱茵斯放弃逃跑。   窗外风声未落,数不清的劣等鲛人在墙壁外焦躁地磨爪子,在奥格斯特的压制下,它们当然什么都不会做。但如果莱茵斯想要出去一步的话,就不一定了。   伪善的鲛人就是这样。   “……嗯。”片刻之后,莱茵斯握在轮椅扶手上的力道微微松开,“如果明天有时间的话,我回来找你的。”   “好耶!”   蒂娜小声欢呼了一下,主动推着莱茵斯到奥格斯特面前,站在门口目送两人远去。   走廊悠长寂静,如果没有领路的人,轻易就会迷失方向,莱茵斯看着前方昏暗华丽的走廊,默默咬住了下唇。   奥格斯特叹了口气。   “怎么又哭了。”他把莱茵斯抱起来,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地哄着,“莱茵斯哥哥是个小哭包对不对?”   ……   他心情很好,因为莱茵斯。   他的小银尾已经彻底放弃逃避他了,但如果可以,奥格斯特希望莱茵斯能开心一点,哭得他心都碎了。   “莱茵斯?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你说出来我改好不好?”他轻轻吻在莱茵斯的眼皮上,将那一片弄得湿热。   “……你让我很害怕。”莱茵斯闭着眼睛。   他柔顺地靠在奥格斯特肩上,喉间微微颤抖。   奥格斯特就和窗外的那片海洋一样,无论银尾如何逃避,海水都会包裹住他的全身,一丝缝隙都不会留下。   他给莱茵斯提供食物乃至于氧气,让莱茵斯不能离开他也没有能力离开他,侵占伴侣的每一寸每一刻。   这就是邪神爱人的方式。   莱茵斯无意识地捂在小腹上,一下一下地啜泣着。   “别让蒂娜有事,也别伤小黑白好吗?求你了奥格斯特……求你了……”   ……   细碎的吻落在他的颈侧,始作俑者突然咬住一块,在齿间反复揉|弄。   !   莱茵斯全身一颤,但还是没有反抗。   “找她来只是想让莱茵斯多一个说话的人而已,哥哥真过分。”奥格斯特轻声抱怨,然后他笑了出来,“真奇怪,莱茵斯为什么要抱着肚子,是觉得我需要一点甜头才会答应这个要求吗?”   莱茵斯心中无意识的想法突然被戳穿,激得他连尾巴尖都蜷缩了一下。   “我好生气啊,莱茵斯。”他是笑着的,“你居然为了那个女人想要‘牺牲’自己是不是?”   鲛人很喜欢用鼻尖去摩挲小银尾温热的皮肤,嗅闻莱茵斯身上的甜香。但;另外一方面,这种酷似掠食者攻击前的准备动作,也能轻易带来压迫感。   莱茵斯的睫毛被粘成几簇,湿漉漉的可怜到不行。   “我没有……”   他难堪地推拒奥格斯特,尾巴在空中无力摆动,不时拍在奥格斯特的腿上,却半分作用都没有。   蒂娜和那只奶牛猫算是莱茵斯唯二的朋友,而他们现在因为自己陷入困境,无知无觉地落在怪物的陷阱中。巨大的愧疚感让莱茵斯没办法说服自己不管。   明明奥格斯特就是算准了这点才让莱茵斯来见蒂娜的,现在却装出一副所有罪责都在莱茵斯身上的模样。   他让自己没有退路,再一点一点在天平上加码。   莱茵斯可以走,但一定会被抓回来。同时如果他选择离开,蒂娜和黑白的奶牛猫都会成为外面怪物的晚餐。   所以莱茵斯要怎么选呢?   奥格斯特甚至将索克父子都握在了手上,防止莱茵斯也会在意亲情。   ……   莱茵斯哭着去咬奥格斯特的肩膀,带着绝望和惶恐。   夏**服本来就薄,白色的蚕丝衬衫薄薄一层,莱茵斯的唇贴在上面,能感受到其下冰冷的躯体。   他打了一个哆嗦,但齿间一点没有松开。他从喉结溢出几声呜咽,死命咬住那块,不知道是在发泄情绪还是单纯的惩罚奥格斯特对他做的这一切。   他毕竟也算是鲛人了,咬合力加持之下,舌尖很快就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鲛人连血的味道都和人类不一样。   莱茵斯被自己吓到了,仓皇松开,挣扎着想要下去。   但下一刻就被奥格斯特毫不留情地抵在了墙上。   鲛人垂眸盯着莱茵斯嫣红的嘴唇,那上面都是他自己的血。   就像是在莱茵斯身上彻底留下了痕迹一样。   奥格斯特笑了一下,猛地靠近吻住。   “唔嗯……”   莱茵斯无助地想要偏头,但奥格斯特的手指已经掐住了他的下颌。鲛人强迫般地让那处关节保持张开的状态,莱茵斯不得不一直吞咽才行。   他就是要莱茵斯咽下那些血。   “别担心。”奥格斯特将一下一下啜泣的莱茵斯重新抱在怀里,他又变成了刚才温文尔雅的样子,好像被血液激出来的暴戾从来不存在一样,“莱茵斯不会怀孕的。不会有小鲛人,我只会有莱茵斯哥哥一个。”   “等莱茵斯想起来就会明白是为什么”   莱茵斯被放在床上,仰头看着鲛人转身倒水的身影。   “奥格斯特……”   “怎么了?”他的伴侣回身,将瓷杯放在床头。   ……   莱茵斯向前倾身,用发顶磨蹭了一下他的下巴,让鲛人满意地眯起了竖瞳。   “你不要伤害他们,也不要欺负我了,好不好?”   他迷茫又惶恐地确定这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请求有多软,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拒绝。   小银尾只有这么一点点的要求,对着他永恒的伴侣。   “好难啊,莱茵斯。我的天性就是这样啊。”奥格斯特撒娇般地回吻,“但我会尽量去做的,我会给你自由给你尊重,不会对那些人类下手。”   “……我不会怀孕的对吗?”莱茵斯半闭着眼睛问道。   奥格斯特之前没有撒谎,他是邪神,而不是主神。他不能生育自己的孩子,除非撕裂神格才能完成创造。   换句话说,即使莱茵斯的孕囊已经发育完全,也永远无法为他生下小鲛人。   这样也挺好,毕竟如果有孩子的话,凭莱茵斯的性格一定会分出很多精力去管那些娇弱的小东西,奥格斯特才不觉得自己能接受。   ……当然了,有一点他没有说。   是否能够创造生命,取决于法则能否在躯体里塞入灵魂。   而莱茵斯的孕囊完整,身体健康,当然有资格让奥格斯特注入的东西生长成一团把他折磨到翻身都难的幼卵。   这是无可避免的。   鲛人的卵向来生长迅速,大概三个月的时候就能将小腹那处撑成漂亮的椭圆形。莱茵斯大概会求着他将里面的东西都排出来。   那些卵拥有黏性,甚至会轻微的律动。任何孕期的轻微刺激都能让莱茵斯湿到一塌糊涂,主人甚至不能控制液体的来源。   这样的折磨之下,莱茵斯大概会求着奥格斯特使用另外一个地方。或者是在每一次的注入之后,哭着对自己进行彻底的清洁。   按照鲛人的身体结构,想要里里外外的清洗干净可不容易,奥格斯特想,他大概会帮忙的吧。   鲛人帮他理了一下头发,他到底是邪神,要求他变成一个修士根本不可能。   莱茵斯在这方面总是笨笨的,真可怜。   “当然了,”他轻声回答,“你不会怀孕的,我发誓。”   同一时间,巫女站在行宫外,她在和莱茵斯断开联系以后就意识到了不对。   豆大的雨滴砸在她身上。   她闻到了劣等鲛人身上的味道,在这座行宫中这种生物的密度不比平民窟底。奥格斯特已经发现了,所以她别想再把莱茵斯带出来。   巫女站在原地全身僵直,片刻后,她突然从口袋里拿出刀,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划了一下。殷红的血液在地面上快速晕开。   她咬牙做了个仪式。   本来打算把莱茵斯带出来以后再引来欧珀恩,现在看来只能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创造生命的怀孕不算怀孕,奥格斯特级理解。   晚上还有一更,我应该能开第二个世界~ 第32章   蒂娜坐在沙发上, 奶牛猫不让她抱,只一个劲地扒在墙上磨爪子。浅绿色的墙布都起了毛边它也没停下来,仿佛墙的另外一边有什么好吃的一样。   索性它算是莱茵斯的猫, 奥格斯特应该也不会生气。   ……   蒂娜有些心不在焉地走了个神,她还是觉得那个男人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她和莱茵斯不一样, 从小就在底层混的小女孩更容易察觉到别人的恶意。但奥格斯特还不太一样,他不会像是某些男人一样用猥琐恶心的眼神盯着蒂娜,更不会像是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着什么。   他对自己是完完全全的淡漠, 而对莱茵斯的温柔不似做假。但那种恶意……就是让人无法忽视。   仿佛和他这个人融为一体一样。   蒂娜打了个冷战, 甩甩头把自己拉回来。她都在想些什么呢。她起身去抱奶牛猫,“好啦, 小黑白,你别太嚣张, 待会主人要你赔钱了。”   奶牛猫就像是知道莱茵斯会给它撑腰一样朝蒂娜长长地叫了一声,爪尖还不松地按在墙上。   “快过来……”   “啪!”   蒂娜一愣。   “喵嗷——!”奶牛猫浑身都炸了起来,凶狠地哈气。   而它正对着的落地窗,突然拍上了一只长着黑色鳞片的爪子。   蒂娜当即退了一步, 她见过猎人带回来的那些野兽, 能拥有这样的利爪必然不是善茬。更何况她已经看见玻璃上的血迹了。   但下一刻, 蒂娜就意识到了不对。   先是一条酷似巨蜥的怪物被扔到草地上,紧接着,那只有黑鳞的东西缓缓露出一只眼睛。   琥珀色的竖瞳,从窗框边露出一点,紧紧锁定住蒂娜。   ……   !   蒂娜弯腰抱起奶牛猫,急速朝门口奔去。   “嘭!”   身后玻璃如同碎冰一般散开,霎时间海风伴着潮湿的雨水一瞬间吹了进来。   蒂娜甚至能听见那只怪物的坚硬鳞甲抠在地上的声音,她的心脏简直都要跳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蒂娜来不及思考答案, 已经跑到了门口,当即就要拉开门跑出去。   紧接着,她就对上了一双暗蓝色的眼瞳。   ——奥格斯特站在门口,神情冷淡地垂眸看着她。   “啊!”蒂娜猛地蹲下尖叫,欧珀恩的左爪直接劈在她脸侧的墙壁上,只听见一连串细碎的咔吧声,墙灰不断下落。   奥格斯特垂眸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莱茵斯在的场合,他当然不需要披上那层伪善的皮囊。   更多的劣等鲛人循着欧珀恩留下的气味而来,他身上被人动了手脚,几乎整个行宫的劣等鲛人都被吸引住了。   奥格斯特漫不经心地想道。   有人,想要动他的莱茵斯。   ……真恶心,无论过了多久,人类还是一个样子。   下一刻,他抬手架住欧珀恩陡然袭来的利爪,目光直直对上那双已经没什么神志的琥珀色竖瞳。再猛地将他掀进劣等鲛人群里。   霎时间,数条怪物厮杀成一团,血肉被破开的声音几乎让蒂娜心惊胆战。   她震惊地仰头看奥格斯特手上无意识地用力了一点,奶牛猫却没有因此咬她,猫咪压着耳朵埋在她怀里,一声不吭。   奥格斯特慢条斯理地看了下手腕上的血迹,又看向蒂娜。   他在笑。   轻蔑又冷淡的笑容。   毫不掩饰地告诉蒂娜,他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让蒂娜看见所有的一切。   奥格斯特在警告她,要么顺从,要么就像欧珀恩和那些怪物一样。   ……莱茵斯,到底和什么样的东西在一起?   蒂娜脑中一片空白,却一声都不敢出。   “……莱茵斯……莱茵斯在哪里?”她抖着声音问道。   奥格斯特闲适地站在原地,看着欧珀恩和劣等鲛人厮杀。   吞噬了他一半血肉的研究院院长撕开劣等鲛人的腹部就像是撕开白纸那样简单,他生食这些东西的心脏,然后变得愈发强大。   蒂娜壮起胆子,“莱茵斯会被这些怪物杀死的!”   “当然,不会。”奥格斯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向她,然后抿唇笑了一下。   他很喜欢笑,但没几次是让人舒服的,仿佛肆意妄为的魔物一般。但这一次,蒂娜居然从这个青年的脸上看到了一点甜蜜的无奈。   就像是纵容恋人去和其他坏小子约会的未婚夫一样。   “我只是想让莱茵斯离你们人类远一点而已,但你知道的,如果我直接和他说,他会不高兴的。他会朝我发脾气,然后把我关在房间外面。”   两人的身后是怪物间惨烈的厮杀,血水甚至飞溅到墙上,肢体击打发出的闷响连带骨骼碎裂之声。   奥格斯特背对这些站着,语气温柔地朝蒂娜抱怨情侣之间的琐碎小事。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他抬手捏了下眉心,“所以,我得让莱茵斯自己去看看,可能会让他有些伤心吧。等他回来以后我会安慰他的,别担心,蒂娜。”   蒂娜的名字被他吐出来——锋利的威胁。   莱茵斯可能很久之后才会意识到这一点。   那就是奥格斯特毕竟是个邪神,从污祟中诞生的神明,总有一套欺负伴侣的小方式。   同一时间,巫女悄无声息地潜入到房间。迷宫一样的行宫根本拦不住她,莱茵斯所在的位置就像是黑暗中唯一亮着的烛光那样吸引她前去。   对比奥格斯特的强大,她必须要借助很多东西才能让两者处在同一竞争平台上。   就像是现在,欧珀恩完全帮她吸引住了奥格斯特的注意力。这样,她就有时间带走莱茵斯了。   巫女在眉心点了一下,让自己的精力调整到极致,轻轻推开了门。   在目光落到床上的少年身上时,她明显愣了一下。   莱茵斯大概连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变得有多美丽,属于神明的力量在改造他身体的同时,也让他笼上了一种人类不配得到的神性。   这大概就是奥格斯特越来越需要压制自己的原因。   坏东西总是喜欢将圣洁柔软的小漂亮弄脏,最好全身都是自己的痕迹,连哭腔都带着暧昧的水声才好。   巫女谨慎地走到莱茵斯面前,即将要杀死这个少年,让她有一种渎|神的罪恶感。   “抱歉……我有自己的使命……抱歉,莱茵斯。你也曾是人类,该为世界作出一些贡献。”   莱茵斯无知无觉地睡着,侧脸埋在枕头里,微微带着红晕。   行宫庞大到蒂娜这边发出的声音完全不会影响到巫女的行动,她抱着莱茵斯,就像是一片幽灵一样穿梭出去。   在她身后,藏在各个阴影处的劣等鲛人在仪式的指引下,朝着欧珀恩所在的地方聚拢而去。   巫女脚下片刻未停。   等到莱茵斯醒来时,两人已经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了。   难得这种天气还有车夫愿意接单,巫女坐在另外一边,身上的黑袍湿哒哒地朝下滴水。在车厢的地面上聚集成一团,浸湿了莱茵斯的尾巴尖。   “……是你?”   莱茵斯小心地用尾巴尖尖用了一下力,让自己靠得舒服一点,“我记得,我应该是在奥格斯特身上……”   “是我把你带出来的。”巫女打断他,目光朝窗外瞥了一下,“就在这里停车——”   马车应声停下,巫女朝窗外抛出两枚银币,那是贫民辛苦半个月才能拿到的工资,如果是因为这个,车夫愿意在今天冒雨工作也不奇怪。   莱茵斯心中有一点点不安。   很明显,能在奥格斯特的手下将自己带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之前莱茵斯会答应巫女的帮忙其实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奥格斯特口中的怀卵真的把他吓坏了。   但莱茵斯并非什么都不懂,巫女和他非亲非故,对于要把他救出来这件事的执着本身就很奇怪。   ……   “你是,研究院的人,对吗?”莱茵斯脑中的一条线索突然搭上记忆,银尾的鲛人缓缓紧绷起来,水蓝色的眼瞳盯着巫女,“奥格斯特和我说过,他之前的伤是因为研究院。而我也是鲛人,所以,你之前想要帮我,其实是因为这个吗?”   巫女抿唇没说话。   莱茵斯淡金色的眼睫垂了下,片刻之后他轻声请求,“你可以放弃这件事情吗?”   如果情况没有像现在这样紧急的话,巫女觉得自己会挑眉重重地“哈?”一声。   但现在,她的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蛾子,紧张到甚至有些想要呕吐。   “你凭什么让我放弃?”她干涩地问出这句话,“你知道如果没人做下去,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吗?”   莱茵斯用自己无辜茫然的眼睛看着她,巫女真是恨死这个了,她突然暴躁起来,巨大的压力已经让她没办法冷静了。   “奥格斯特应该没和你说全部的事情吧。关于他其实是一个邪神,关于你的来源,关于鲛人的一切一切都没和你说吧?!”   莱茵斯被她陡然狰狞的面容惊了一下,他不明白巫女突然激动的理由,但本能让他心中的呃不安缓缓扩大。   奥格斯特曾经在他耳边重复过很多次“你会想起来的”,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鲛人都非常笃定,仿佛只要莱茵斯能想起来,他之前那些过分的举动就能一笔勾销似的。   莱茵斯从来不会对这句话进行反驳。   因为很奇怪,每次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种从心底里蔓延上来的无奈和愧疚总让莱茵斯有种难堪的羞耻感。   仿佛他确实应该对奥格斯特妥协一样。   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   莱茵斯的手搭在马车门上,随时准备跳下去。   他无法行走但他毕竟是个男性,力量上应该还是要强于巫女的。   下一刻,已经临近疯狂的巫女就攥住了他的手腕。   她死死盯住莱茵斯的眼睛,“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   “莱茵斯,你知道吗?在数万年前,人类都还没有存在的时候,海洋就已经造就了一位神明。和我们后来所知的所有神明都不同,他的本身就代表邪恶。   后来,世界之母将祂撕裂,希望这位邪神能够不再威胁到其他生灵。但很可惜,世界之母做出了一个最差劲的选择”   巫女苍凉地笑了一下,“祂被撕裂成两半,黑的和白的,这真的是一个足够糟糕的决定。因为这两部分的本源本来就在一起,而掠夺是恶意的本性。   祂从一开始就爱你,或者说祂一开始就对你充满了原始的爱意。祂想要得到你,想要你永远在他的身边,想要你的所有感知都倾注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很可笑的是,祂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不奇怪,邪神确实该拥有骄傲自大的特性。然后,你用了很长很长时间,教会了他一件事——就是失去。   你太脆弱了,本源中的白色只占很少一部分,你必不可少,但消散的速度几乎能赶上人类死亡的速度。你是祂唯一的弱点,唯一的挚爱。”   没人知道在数万年前,奥格斯特在意识到莱茵斯的消散以后有多慌乱。因为没人能这呢正看到那段历史,巫女也仅仅在命运的齿轮上窥见分毫。   她眼神空茫地看着莱茵斯,“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后来祂将自己和你分割依附在鲛人身上,设了个局让炼金师跳而已。”   “命运是不容许改变的,可人类总要这么做。祖先是,欧珀恩是,连最看不起他们的我也要踏上老路。”   莱茵斯被她抓住的手腕已经隐隐泛红,他的心脏跳动极快,每一下都像是要从嗓子里敲出来一样。   ……他稍微有些想起来了。   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   深海中如影随形的黑色身影。比他长出一半,如同蛇类的巨大鱼尾。他被逼到礁石凹陷处,不得不仰头接受亲吻……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莱茵斯梦呓一般地问道。   远处有重物拍击水面的声音传来,巫女陡然卸下重担心底一轻。   欧珀恩冰冷的面容在雨中露出,他盯着前方的马车,缓慢超前爬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耶,明天就可以换新世界啦 第33章 蜂后   雨水被拍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莱茵斯毫不犹豫地挣脱开巫女的手,拼尽全力想要撞开车厢门。   他很不舒服,欧珀恩身上的气息驳杂肮脏, 劣等鲛人在这个可怕的绞肉机器上留下了痕迹, 警醒鲛人不要靠近。   银尾漂亮的尾巴即使是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都散发着微弱的珠光。   ——“门已经锁起来了。”巫女放松地靠在车厢上,“我们都会死。”   欧珀恩已经没有神志了,当然会连着她一起杀掉。   莱茵斯皙白的手指扣住门缝,不太熟练地甩尾撞在车厢侧壁上。   凭鲛人的力气, 破开一块木板当然轻而易举。但莱茵斯鳞片下的骨质层根本没有长好, 眼泪霎时间涌了出来。   反应过来的巫女猛地扑上去想要将他死死压住,就在这时, 车厢剧烈震动了一下。银尾的气息带来的加倍刺激直接让欧珀恩陷入狂躁,他毫不犹豫地朝马车扑来。   莱茵斯娇嫩的尾鳍已经在地上磨过,整个人都随着翻到的车厢撞在侧壁上。视线受阻, 只能听见鲛人利爪切入木板的声音。   木纤维被破开时的碎响几乎让人遍体生寒。   莱茵斯无意识地抿唇。   如果巫女能把他从研究院带出来, 奥格斯特那边一定出了问题……   鲛人黑色的利爪硬生生撕开车厢侧板, 雨水和风一下子就灌了进来。莱茵斯水蓝色的眼睛映出灰暗天幕和黑色鲛人狰狞的面容。   他像是巨蜥一样甩尾爬上来,伸着头朝车厢里看去。巫女和莱茵斯就像是盘子上的一道菜那样暴露在他的攻击范围下。   莱茵斯的银色尾巴被卡在桌椅之间动弹不得,在这一瞬间,他手指上的指甲倏然伸长。   在最危险的时候, 他还是认可了自己的身份。只有鲛人才会在面临危险的时候选择用利爪和牙齿战斗,这不是人类反抗的方式。   但已经来不及了, 初生的指甲甚至还带着一点软度, 莱茵斯根本不可能靠它伤到全身都是鳞片的欧珀恩。   巫女眼眶边缘甚至有隐隐的血丝,她看着欧珀恩琥珀色的竖瞳,那里面已经见不到一点该有的神志。   当初他吞食鲛人血肉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巫女想道,直直盯着欧珀恩。   但好在……   “噗嗤——”   巫女的笑凝固在脸上,腹部被刺穿的瞬间痛觉居然比不上震惊。她缓缓侧头,对上莱茵斯一双湿漉漉的水蓝色眼瞳。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明明应该先杀你的……”   巫女断断续续地说道。   在同时有人类和鲛人存在的场合,欧珀恩一定会先攻击鲛人。这就是为什么当奥格斯特出现的时候,欧珀恩立刻就放弃了蒂娜。   不安在巫女心中缓缓扩大。   ……不会的,应该不会出意外……   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手指还攥在莱茵斯的手腕上,仿佛不能看到她想要的结果,那双棕色的眼睛就不会闭上一样。   莱茵斯怔怔地与她对视,即使他不像是巫女那样知道所有的细节,敏锐的感知还是让他察觉到了不对。   这一次的攻击,本来应该由你承受,巫女的眼睛是这样告诉他的。   雨仍然在下,将莱茵斯全身都浇得透湿,欧珀恩似乎在一击之后就失去了兴趣,仿佛他已经能确定猎物不会再跑掉一般。   就在莱茵斯想要咬牙挣扎,给自己拼出一条生路的时候,对面巫女的瞳孔骤缩。   下一秒,一人无声地出现在莱茵斯身后,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就像是那次在绅士家里,奥格斯特掐住莱茵斯腋下将他抱进怀里一样的动作,但唯一的不同点是莱茵斯下意识环住了奥格斯特的肩膀。   “奥……格斯特唔……”莱茵斯下意识叫了一声就被哭腔卡住,“跑,离开这里……”   单薄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莱茵斯瑟瑟发抖地依偎在奥格斯特怀里,喉咙里哽咽着溢出轻软的低泣声。   他这样依赖请求的姿态能让任何人心软,莱茵斯确实是被吓坏了。   但他没注意到,奥格斯特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拖着莱茵斯的腰臀,垂眼盯着他尾鳍处的擦伤,再缓缓看向巫女。   “……为什么……?为什么?”她挤出最后一点力气问道,身边欧珀恩居然跟猎犬一样停住,仿佛没有另外一个人给他下命令的话,就再也不会动一般。   如果莱茵斯没有受伤,奥格斯特大概还有闲心告诉巫女。   欧珀恩的存活本来就是他允许的,奥格斯特怎么可能不知道港口的炸药分量不足以杀死一条鲛人。   但他需要一个“清道夫”,去收集他遗失的血肉。   在神格苏醒以后,奥格斯特唯一的执念不过莱茵斯而已,其他人的气味他一丁点都不想沾到身上。这时候,欧珀恩的存在就是很必要的了。   他不是很喜欢啃食鲛人嘛?那就让他吃个够好了。邪神降下的神罚向来如此直接残忍。   劣等鲛人在最开始就是鲛人为自己制造出来的“猎犬”而已,奥格斯特完全可以控制欧珀恩做任何他需要的事情。   等到最后,等到他将绝大多数力量收回,奥格斯特只需要吞一颗心脏就足够了。   在此之前,奥格斯特还有兴致抱着莱茵斯欣赏这个人类绝望后悔的神情,但现在,巫女就抱着这个疑问死去就好。   奥格斯特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抱着莱茵斯转身就走。   他本来只是想要借巫女的口让莱茵斯知道一点曾经的事情而已,却没想要让他受伤。   是自己思虑不周……   莱茵斯双手攥在奥格斯特的后背,他不想承认自己在被抱起来的时候是欣喜的,奥格斯特能带来的安全感直接压过了心中的恐慌。   但承认这个又让他隐隐觉得羞耻。   ——毕竟如果他承认,就相当于承认了即使奥格斯特之前那么过分地对待他,自己还是无法逃脱,甚至是放任沉沦。   而此后,他甚至要……   莱茵斯在他肩上蹭眼泪,姿态已经柔软至极,尾巴尖本能地弯在奥格斯特的腿上。   然后他就被叼住了耳朵。   奥格斯特的声音冷静又狠戾,仿佛一团燃烧在冰中的火焰一般,“就是莱茵斯的错,本来就不该和那个女人有纠缠。”   “回去以后我要把莱茵斯锁起来,锁到地下室的牢房里去。我会把你的五感全都封禁起来,也不会给你衣服,看你还要怎么和其他坏东西联系。”   凭良心说,明明是巫女先缠上的两人,明明是奥格斯特自己要把莱茵斯吓到逃走,更是奥格斯特算计到了所有的细节微末,却没有想到马车的侧翻会让莱茵斯受伤。   现在却把尾巴尖尖受伤的错全都怪在莱茵斯身上。   没办法,邪神在这方面是不讲道理的。   他威胁似的咬住弹软的耳廓,用齿间磨着,像是掠食动物咬住猎物时的样子。   莱茵斯甚至不能判断他指的是什么,脑中一片混乱,湿湿软软地去用唇蹭奥格斯特的脸侧。   “别这样,你不要吓我了,奥格斯特……呜嗯呜……”   他做这一切都是凭借本能地亲近拯救他的那个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软。只是想要祈求奥格斯特放弃那些想法而已。   “可如果我不把莱茵斯关起来,以后还会有其他不长眼的东西想要把你带走。而莱茵斯一定会傻傻地跟着他们离开,等我回去的时候,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事实上至少三百年之内,炼金塔都不会再出什么像样的炼金师了。奥格斯特只是在发泄情绪而已,谎言向来是他最擅长的东西,而现在,他也在拿这个朝莱茵斯骗取承诺。   “我以前只是希望莱茵斯能安分一点待在我身边才那么过分的,但莱茵斯宁愿跟着想要杀你的人走都不愿意留在房间里。”   “没有。”莱茵斯急切否认,“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了。”   “谁能证明?”奥格斯特冷静地问道,他推开一门坐进马车,“莱茵斯哥哥之前就和她联系过对不对,用我都不会的小把戏。现在你和我说,是她把你抓走的,谁能证明?”   蒂娜担心地站在外面,有人帮她打伞,但却并不允许她上前。   小黑白焦躁地在她手臂上踩来踩去,不住喵喵叫着。   在她们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马车侧面侧玻璃窗透出一点模糊的景象。   莱茵斯无助地攀在奥格斯特身上神情脆弱地解释着什么,好像做错了天大的事情,眼尾晕红,纤细地仿佛一折就断。   雨声掩盖了溢出的解释,蒂娜只能听见一点轻软的哭腔。   片刻之后,奥格斯特将他重新按回怀里。   “好吧,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了好不好?”   奥格斯特似乎是笑了。   他没掩饰。   莱茵斯无法看见,而蒂娜永远会保持安静,至于其他的,不过都是鲛人养出来的“猎犬”而已。   莱茵斯蜷缩在他怀里,心脏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哒”一声裂开一条缝隙。   但现在的他已经没力气去检查这个了,就缩在伴侣怀中沉沉睡去。   从污浊中诞生的邪神用数万年的时间抓住了一条银色尾巴的漂亮爱人,且从此再不会放手。   -------------------------------------   今天是礼拜日,神父们在今天总是很忙碌,但一人除外。   他就是即将要去行宫的索亚神父。   奥格斯特公爵从来不会前往教堂,但出于面子上的事情,他必须要表现出一点对于教廷的“尊重”。   不过也就只有这点尊重了,谁敢去惹接手了帝国全部军队的年轻公爵呢,神父想道。   倒是奇怪,奥格斯特公爵不太愿意和贵族们聚集在一处,反而常年和小妻子一起生活在临海的行宫中。如果非必须的话,他甚至一年都不会露一次面。   正想着,马车倏然停下。   神父推门下车,高大的铁门已经被人打开,就等着他进去了。   浅色的蔷薇层层叠叠开在公爵府的花园里,宛若一场童话般的美梦,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一位铁血将军的住所。   不过据说这些花都是奥格斯特公爵为自己爱人栽下的,那位美人十分喜欢这些娇嫩的花朵,为此公爵每年愿意出庞大的园丁费用。   ”抱歉神父,”在前面带路的管家突然回过头对他说道,“公爵暂时还没有回来,您能等一下吗?”   “啊?”索亚神父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点头,“当然,当然,我一整天都有空。”   其实他只来来了就够了,谁也不会傻到去问公爵礼拜是否尽心。难道还打算拿自己的头去和兵器比比坚硬度吗?   但神父并不知道,就在和他一墙之隔的偏厅里,莱茵斯正捂住小腹,藏在沙发后面一声不敢出。   高贵的公爵夫人居然要在自己家里找地方躲起来,这说出去怕是会成为上流圈子的大笑话。然后他们就会命人把敢传这种假消息的人赶出去,最好打一顿才行。   但事实就是这样。   莱茵斯一下一下地啜泣着,他被肚子里陌生的感觉逼到只想哭出声来。他已经不需要用尾巴支撑身体了,在不久之前莱茵斯就已经可以像是奥格斯特那样自由地转化为双腿行走。   奥格斯特对此并不太满意。   的确,这样的转变代表莱茵斯已经是一条发育成熟的鲛人了,但这也代表他的小银尾不再需要他抱着就能去任何地方。   所以,恶劣的鲛人违背了承诺。   莱茵斯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他的腰太细了,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能被立刻察觉,更何况因为孕囊的发育,莱茵斯一直很关注那里。   在那几天,奥格斯特每天早上都会看见自己的小爱人茫然地站在镜子前,悄悄观察小腹的模样。   那就像是一只被镜中的自己吓到了的小猫一样。   奥格斯特会恶趣味地突然出声,问莱茵斯在看什么。然后就会得到一个稍微有些紧张的早安吻。   莱茵斯已经不怎么怕他了,那股不愿意被他承认的依赖已经和丁点爱意融在一起,让小银尾绝大多数时候就像是融化的奶油一样任由他胡作非为。   奥格斯特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任由莱茵斯在短暂的疑惑过后依赖地走到他身边。而鲛人会俯身亲吻在爱人的眉睫上。   他表现得就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他和莱茵斯的怀孕一点关系都没有。   莱茵斯那时还不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和人类刚刚怀孕一样,症状并不是很明显。只是会又害羞又紧张地闭着眼睛,下意识捂住肚子蜷缩在沙发上而已。   但很快,这就瞒不住了。   鲛人在孕育后代之前,为了保证鲛卵的正常发育,身体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变化。银色的尾巴每天都是湿漉漉的,繁育的本能让莱茵斯的尾巴都变得有些迟钝,他下意识不想再动,在水中的时候甚至不愿意离开奥格斯特半步。   怀孕让身体格外酸软,莱茵斯很长时间都只想窝在一处。但他的下意识逃避并没有带来什么效果,莱茵斯的小腹还是逐渐鼓胀。   莱茵斯就算再笨也该明白这代表什么了。   但是他已经不能像是多年前那样逃离了,他连灵魂都被某个邪恶的生物套上了枷锁,长久的宠爱让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娇软,帝国最受宠的贵女也没有莱茵斯这样的待遇。   ……   莱茵斯本能地压住那一片皮肤,窗外海面平静蔚蓝,天空广阔。行宫的花园里,蒂娜正看着奶牛猫扑蝴蝶。而这都是奥格斯特为了他留下的。   他总是很宠爱他的小爱人。   奥格斯特答应不会毁掉世界,也答应莱茵斯留下蒂娜和小黑白,他答应了一切一切,只让莱茵斯留在他身边而已。   “唔!”   小腹一片酥麻,孕囊收缩了一下,里面的鲛人幼卵并不太安分,连带着银尾鲛人也只能兀自忍耐。莱茵斯蜷缩脚趾,脚踝上鳞片隐隐约约地浮现。   但奥格斯特好过分。   骗子。   坏东西。   “……啊,公爵大人,日安。”   莱茵斯全身一怔,茫然地朝门那边看去。   门外索亚神父正惶恐地朝奥格斯特行礼,心中嘀咕。   这位不是说在外面吗?明明穿的是居家服啊。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管的,神父正打算寒暄两句进入正题,就见奥格斯特抬手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抱歉,有些事情要办,您先去休息室等一下把。”   索亚神父当然应下,“好,好。很着急是吗?”   ……   奥格斯特一手按在把手上,他闻到了莱茵斯甜美的气息。他的小爱人,还是笨笨的。   他按下把手,难得朝外人笑了一下,“是,挺着急的。”   沙发角落处露出一点雪白,引人上前细细查看。   -------------------------------------   当有人能观测到无数小世界的集合时就会惊恐的发现,其中有很多都变成了一片深黑。   这并不是代表这些小世界破碎或者解体了,只是一位神明为了寻找爱人留下的痕迹而已。   当然,这些小世界以后都归他掌管就是了。   B市,华国科技大学。   郁斯的手机震了两下,他侧眸扫了一眼,是他的直系学长温瑾言发来的。   “下课以后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台上教授正写下一行新的数据,郁斯抽空回了一句“好”,就继续在平板上记录了。   与此同时,深红生物公司总部69层的核心研究室里,温瑾言盯着手机上的那个字看了许久,神情专注温柔。   片刻后,他将手机放进口袋,抬眼看向玻璃另一边的诡异生物。   隔着五厘米厚的防弹玻璃,里面研究员的嘈杂叫声隔得一干二净。但这些,都从耳麦里清晰地传入。   “小心,它还有毒液!”   “它分泌的是什么?!”   “蜡吗?这是蜂蜡吗?”   “为什么现在就已经有筑巢倾向了?明明没有母虫存在。”   温瑾言盯着那只生物。   ——那是只体长接近两米五的类虫生物,它有透明的翅翼,螳螂般用于切割的前足。   但只要一眼,人类就会意识到,它其实很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蜜蜂。   它一只在震动翅翼下的黑色鼓囊状结构,里面的研究员都无法理解这个。   但温瑾言能听懂。   它在呼唤蜂后。   ……   片刻之后,面容俊秀的青年单手覆盖在玻璃上,黑色的眼珠仿佛浸在水银里的黑曜石一般盯住那只被控制在原地的同族。   “我——的——”   他用口型这样说道。   那一刻刚才和郁斯发短信时的所有温和都从这个人的脸上消去,只剩下让人胆战心惊的偏执笃定。   b市正值初秋,微黄的叶片在枝头摇摆。天空无云浅蓝,底下的城市如同往常一样繁华平静。   而某些变化,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奇了怪了,之前不给写鲛人双腿变成尾巴,现在不给写孕育,行呗怕是生物书到审核您手底下也得给锁掉是吧 第34章   初秋b市这边还没有降温, 但教室里空调打得极低,十七度的冷风呼呼吹,感觉带出风口放杯水都能冻起来。   但教室太大了, 前面的空调又坏了, 倒是还没什么人提出异议。   只有一人例外。   郑依依往旁边看了一眼,郁斯侧头无知无觉地睡着,唇瓣微张要是她坏一点就该伸手去拉人家的舌尖了。   好在郑依依是个人,侧头好心情地欣赏了一会小美人的睡颜就继续听课去了。   只是郁斯却在她侧头的一瞬间蹙了下眉。   如果有人凑近观察就会发现郁荼眼底稍微有一点青黑,是这两天都没有睡好留下的痕迹。而此时, 那个一直在困扰他的梦境, 重新袭来。   梦中是一片碧蓝的海洋,远处珊瑚礁的颜色堪称绚烂, 近处白沙柔软细腻,阳光透过海面,让沙粒看上去近乎透明, 鱼群游过时会遮下斑斑点点的影子。   按照郁斯的目光来看, 这一片的生态环境极佳, 要么是从未有现代科技踏足,要么就是有人精心打理。   一条银尾鲛人突然窜入他的视线,郁斯看不清他的样子,但那种仓皇无措的心情却仿佛自己亲身经历。他好像只能看着这条人鱼, 感受他经历过的一切。   身边景物飞速后退,鲛人在躲着什么。   行宫的主人足够大方, 直接将海水引到了房间中, 硬生生在半圈落地窗内开辟了一个三米多深的水池。   银尾鲛人仓皇握住扶手,踉跄着走上台阶的时,双腿已经显现了出来。贝母一般的鳞片随着落下的水珠缓缓消失, 这是郁斯第一次看清梦中这人的躯体。   ——他应该是个男性没错,但鲛人的小腹是凸起的。   这种特殊的地方,除了怀孕不做他想。   银尾鲛人捂在被迫撑开的肚脐上,快速朝上走去。但就在他想要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脚踝突然被一人握住。   !   他甚至没来得及朝后看,就被拉的倒在柔软的地毯上,身上的水珠将软毛濡湿一片。   “奥格斯特,放开……”他溢出一声可怜的气音,捂着隆起的小腹在毛毯上不住挣扎。   奥格斯特特意在这一片铺上了足够厚软的深色地毯,但撞击到的时候还是会让孕囊中的幼卵压成一片。   他就是故意的,用这种方式小小地惩罚一下想要逃离的伴侣而已。   银尾鲛人被一点一点拖回海里,在入水的瞬间就被掐住双腿抵在石壁上。   “奥……咕噜……”莱茵斯按着伴侣的手臂,他的双腿无法合到一起就无法化为尾巴。黑尾的鳞片带着不规则的棱起,即使是现在收缩的状态也轻易让人紧绷起来。   奥格斯特就是让他没办法变成鲛人的形态在水下呼吸。   窒息感带来的慌乱霎时间涌上心头,莱茵斯只能讨好般地用唇吻奥格斯特的唇角。水中只能听见莱茵斯软软的呜咽声,最终他还是得到了氧气。   “为什么闹脾气?”奥格斯特的鼻尖几乎抵在莱茵斯的颈侧,仿佛只要他说错了一个字就会被叼住细嫩的喉咙,“不是难受吗,帮你弄出来又不愿意了?”   语气中的无奈纵容都快溢出来了,仿佛莱茵斯才是那个任性的情人一般。   他轻轻揽住莱茵斯的细腰,修长的黑色鱼尾如同蛇一样缠上莱茵斯的尾巴轻轻磨蹭,这是鲛人之间表示亲密的方式,但由奥格斯特做出来,就带着点莫名的危险。“莱茵斯每天都抱着肚子在床上呜呜哭是不是?它们一点都不乖,我帮哥哥弄出来好不好。别担心,你只要往这里按下去……当然,也有可能会有一团堵在里面,需要莱茵斯自己动动手。”   孕肚随着主人微微战栗,无论过了多久,邪神都不会在欺负他的小银尾这件事上温柔一丁点儿。   “……不要。”梦中郁斯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下意识也捂住了自己的小腹,仿佛如果自己不能好好保护这个地方,也会被人狠狠注满。   郑依依记笔记的空隙看了他一眼,疑惑地“嗯?”了一声。是吃坏肚子了吗?   ……   莱茵斯被抱着潜入深海。   在那里有一处光都无法进入的洞穴,无论是多令人心碎着迷的啜泣都无法泄露出一点。奥格斯特冰冷的银白色长发绞着莱茵斯的金色发尾,纠缠不放。   黑暗的环境一点都不影响鲛人卓越的夜视,也充分满足了奥格斯特噬人的独占欲。   “莱茵斯哥哥那天不该穿裙子的,否则说不定还有机会让我分化成这个样子。真可惜,我也想为莱茵斯怀上小人鱼啊。”   他好像真的在可惜一样,每个字都带着笑,狐狸一般得逞的笑。   奥格斯特用那本炼金笔记上的内容逗弄他可怜的伴侣,“不过,如果莱茵斯想要我穿裙子……的话,也可以。”   “……骗子。”   银尾根本不会有机会……   他被吻住了,双眼倏然睁大,然后也被人捂上,连温热的眼泪都会在接下来被舔去。   岸边黑白色的奶牛猫焦躁地在池边转来转去,它在这片潮湿的地毯上闻到了莱茵斯的气味,但赶来时也只剩下这片地毯了。   它的人类,已经被另外一条怪物拖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去。   ……   “嗡——嗡嗡——”   手机兀自震动了几声,郁斯才骤然惊醒。他眼角甚至还带了点湿润的微红,仿佛刚才被逼哭了一样。   郁斯还没想清楚怎么会做这种梦,就下意识去看了眼手机。思维缓慢回笼,他才想起前天中午和温瑾言约好的事情。   快速地发了一个好过去,就放下了手机,但这举动立刻引来身边身边郑依依的注意。   “斯斯?”她轻轻碰了一下郁斯,目光想往他手机上扫,但从小良好的家教又让她不太好意思。   抓心挠肝的好奇在她心里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是严重景吗?”   郑依依极力想表现出,哎我不是八卦我就问一下,但目光还是一直往教室最前排的那颗脑袋上瞟。   她的举动并不太引人注目,因为整个教室一百多号人,至少有一二十个有意无意地朝严重景那边偷觑。   他们华科大遗传学的大佬严重景,在座的都是同级,但能参与国际企业与高校的联合实验室项目的只有他一个,华科大甚至给他和另外两位教授开了专门的实验室。   特别是这人长得还好,就像是现在这样坐在窗边,干净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让他的身形看起来修长劲瘦,垂眼看着笔记本冷淡俊秀,是男男女女都会多看一眼的类型。   半个多学期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只来上了这么一次课,多的是人把他当珍奇动物看。   但整个教室,除了郑依依没人知道,严重景曾经交了个男朋友,还在这学期开学的时候分手了。   而那位能拿下科大高岭之花的主,正坐在自己旁边。   和严重景比起来,郁斯明显要纤瘦一些,混血带来的优势让他无论坐在多死亡的光线下都莹白如玉。但也只有这一点遗传了他父亲的基因,郁斯的发色和瞳色都是亚洲人纯正的黑,垂眼的时候又乖又漂亮。   特别是郁斯小的时候曾经生过一场很严重的疾病,前十几年基本医院和家两头跑。就算是这两年养好了,小美人看上去也带着点柔软脆弱。   仿佛你戳他一下,就会被很乖地蹭过一样。   郁斯侧头和她对视,有点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回道,“不是他,是学长。”   他这两天睡得不好,总是做梦,看人的时候都带着点懵懵的茫然。   郑依依被好友可爱得一颤,不过既然是温瑾言她就不是很感兴趣了。   “他还没放弃把你弄回M国啊,我就不明白了,他又不是你哥干嘛成天管天管地的。”   提起温瑾言,郑依依几乎有一肚子的抱怨要说。明明她家斯斯宝贝儿和那位大少爷一点关系没有,只是父母在深红生物公司供职而已。   准确的说,是作为高级研究人员的郁父因为享有深红给予的福利,将郁斯的母亲安排到了市场营销部,而郁斯也在深红创办的私人学校读书。   五年前,郁斯的父亲作为项目相关参与人员,出了意外死在生化反应当中。郁母悲伤之下决定带郁斯回国。   整个流程,和温瑾言一点、关系、都没有。   作为深红生物公司创始人的独生子,温瑾言能和郁斯遇到完全是因为他父母奇奇怪怪的保护欲,一定要自己儿子在眼皮底下读书,同样入学了深红旗下的私人学校。   他在郁斯要回国的时候极力阻拦,具郑依依知道的,温瑾言甚至开出了相当优越的条件希望郁母留下来,在郁斯回国以后没有多久就跟着回来了。   简直就是变态。   郑依依的舅舅也在深红供职,所以有幸见过这位太子爷一面。   这人吧,表面确实是像外界介绍的那样,温文尔雅谦和有礼,但事实上,郑依依甚至感觉对方都没把自己当人看。   那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傲慢,让她不太舒服。更别说他对郁斯的态度……   “就不能别和他见面吗?”郑依依压低声音抱怨,“什么人啊那是,斯斯你听我的,这种顶级太子爷没几个是好东西,你看他那眼神又冷又傲。”   “好吧我承认他确实有这个资格,但明显不是什么善茬。   你可不能答应他任何条件啊,说不定他家地下室就藏了一个笼子,上面有锁链的那种。满墙都是见不得人的道具,墙上还有个洞,尺寸和你那腰一模一样,就等着你上钩呢。”   上课期间,郁斯也不好捂住她的嘴,耳尖通红。   也不知道这姑娘在M国待了两年都学了些什么东西,明明她上的是纯女校。   前面的同学开始往后仰,然后默默转头,对上郑依依还要再说些什么的嘴。坐回去之前这姑娘还顺带看了眼郁斯,在被现代科学折磨的当下,只能看看小美人解忧这个样子。   ……郑依依终于闭上了嘴。   确实在重要的课上开这种腔不太好,这个班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郁斯和郑依依一样已经被深红提前定下。   但她还是莫名烦躁。   有些事情她没办法和郁斯说,毕竟深红生物几乎在生物研究、医药以及相关衍生领域占据大半壁江山。   郑依依一家看起来好像是接近上层的中产,但事实上全都靠着深红吃饭。要是温瑾言那个疯子被惹怒……   她侧目看着郁斯,默默抿住了唇。   又想起了那件在她脑中回旋无数次,但每一次都卡在喉咙口无法说出的事情。   那年郁斯高三,他们家还是住在深红给员工派发的高级小区里,一梯两户,和郑依依一家是邻居。所以两个同龄的小孩就经常在一起写作业。   按说他们这个情况,很容易产生感情。   但郁斯实在太好看了,十几岁的小美人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青涩漂亮还会笑。往那一站,郑依依只感觉到了自卑。   秉着和小美人在一起我也会变好看的心态,她经常往郁斯家跑。   郁母因为工作,并不介意儿子多一个玩伴。   但那天,出了一点小意外。   郑依依放学以后就直接进了郁斯家,郁母给了她大门的权限,而那一天,她的父母都值班,正好可以理直气壮地去郁斯家蹭饭。   当门口传来脚步时,郑依依当即就站了起来,高高兴兴地想要去和郁斯贴贴。   但随即她就停了下来。   不是一个人的脚步。   一连串,至少有十几个。   郑依依只是看起来不着调,但实际上也是接受过防身教育的,她第一反应是有小偷进门了。当即拿着手机躲进了书柜底部的隔门里。。   书房正对客厅,从她这个角度能将外面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回来的却是是郁斯。   但他是昏迷着被人抱着回来的。   数十个安静沉默的白衣研究院全副武装围在温瑾言周围,而他抱着郁斯。   那姿态绝对不正常。   郑依依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了,那个青年坐在沙发上,有研究员提着冷冻箱上前给郁斯做检查,各种精巧的仪器从郁斯手腕颈侧脚踝以及胸口轮流使用,而温瑾言就这样抱着郁斯,微微低头,在他颈侧嗅闻。   他像是很愉快,又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但郑依依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应该有的样子。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隔门里待了多久,那些研究员记录好数据以后陆续出去,而温瑾言依旧坐在沙发上,丝毫不动。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站起。整个平层中只有他们三个人,安静到针落可闻。   郑依依看着他起身站直,在缓缓弯腰,就像是猎狗低头嗅闻幼兔一样的姿态。那一刻,她看清了温瑾言的脸,餮足和不满在他眼中揉成深黑,浓得能溢出来。   “母亲。”   她听见温瑾言这样叫道,然后甚至是眷恋地在郁斯的唇角吻了一下。   天知道那个时候郁斯才刚刚成年,要不是怕资本家的报复,郑依依差点就抡着椅子上去打人了。   ——郁斯侧头,手指在郑依依的眼前晃了两下,“怎么总是看着我?”   “……”郑依依咬牙收回目光。   她总不能告诉郁斯你被一个变态盯上了,而且那个变态还……他妈的。   “严重景也是不争气。”半晌之后,她开始把脾气往无辜的学霸身上撒,“我们斯斯多好看啊,不珍惜,等以后被人抢走让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人形,肯定是人形,我写大虫子干嘛,肯定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啊,什么什么对吧,我就不说了嘿嘿~ 第35章   九十分钟分钟的大课如期响铃, 郁斯收起平板起身。科大虽然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校,但学霸们也是要吃饭的,食堂该堵还是得堵。   郁斯只带了个平板过来, 拿在手上就能走。倒是郑依依在那里磨磨蹭蹭, 就是不愿意起来。   “依依快点,我想去吃蒸排骨。”郁斯好心情地催促。   郑依依小声嘟囔,“就知道吃就知道吃,我敢保证待会温瑾言那个b就得打电话过来,他肯定已经在路上了。还蒸排骨, 你等着被人当排骨吞下去吧……”   温瑾言又不是华科大的学生, 就是凭着深红才能成为郁斯本科导师的学生,还只读了一年。真有本事, 几千万买一个“学长”的头衔,变态两个字郑依依已经说倦了。   也就郁斯还笨笨的什么都察觉不到。   郑依依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秃了。   “依依,你在说什么?”   郁斯只看见好友的嘴巴在动, 却不太能听清。抬眼刚想说些什么, 剩下的声音就抿在了唇里。   严重景恰好背着包回身, 眉眼冷淡,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脚下微微一顿,然后朝他这边走来。   郁斯立刻急急地扯了下郑依依,“我, 我先出去。”   “啊?”郑依依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然后心下瞬间明白了原因。“别啊, 我还不知道你俩为什么分手呢, 是他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他?需要我帮忙撕逼吗?”   郁斯急得脸颊有些泛粉,可怜兮兮地看着郑依依。郑依依在心里“啧”了一声,欺负这样的小美人真的很有成就感。   但今天不太一样, 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了郑依依的衣袖上。   “不好意思,他身体不太好,麻烦放手。”   严重景身高腿长,即使隔着桌子,也能居高临下地盯住郑依依,目光又凉又轻。   郑依依:?   ???   兄弟,您已经和我们斯斯分手了吧,到底是凭什么还能摆出这么一副离我男朋友远一点的态度啊?   她还没说话,那边郁斯就拍开了他的手,“你别碰依依。”   郁斯脾气好,几乎没有和别人起过冲突,但现在却微微抬起下巴和严重景对峙。   郑依依几乎都要感动了,妈妈养了五年的宝终于学会护着我了。   郁斯倒不清楚郑依依都在想些什么,但他看见严重景就生气。像是只被主人夺走肉干的奶猫一样看着严重景,眼中带着不经意透露出的委屈。   仿佛严重景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   “依依?”严重景重复了一遍。   “……不关你的事。”郁斯气弱下来,“我要去吃饭了,你让开。”   郑依依:宝,你会不会太软了一点。   郑依依也是和郁斯一起上国外高中的,后来郁母回国,她又在那边留了两年才回来,所以没有参与郁斯的第一段恋情。   自然也不知道严重景看似高冷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对自己的小男朋友管得可严了。那段时间,他甚至会晨跑到郁斯的宿舍楼下,等着他贪睡的小男朋友起床将他送到教室。   还特意买好早饭,绕远一些避开其他人,那种有意无意的独占欲换个人早就察觉到了。只有常年待在医院里,不怎么和人相处的郁斯懵懵懂懂而已。   要是再给严重景两年的时间,他完全能把郁斯圈养在怀里。不动声色,密不透风。   郑依依看得明明白白,心中更加疑惑两人分手的原因。她家斯斯宝贝看起来那么委屈,那肯定是严重景这边有问题。   但这人……不像是对郁斯没感觉的模样啊?   严重景:“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解释。”   “我不听。”郁斯委委屈屈地垂眸小声回道,他在下面轻轻推了一下郑依依,示意自己要出去。   郁斯这个样子,谁都会答应他的请求。   更何况是颜控郑依依,她立刻让开,还凶巴巴地瞪了严重景一眼,护在郁斯身后就把人推走了。   反正谁错都不可能是她家斯斯小美人的错。   “所以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分手啊?”   这一耽误去食堂估计要排很久的队,两人都不缺钱,郁斯就在手机上定了个附近日料的位置。闻言手指略微一僵,睫毛就耷拉了下来。   “我不知道,”郁斯声音小小的,“突然有一天他就提出了分手……”   郁斯和严重景是在新生大会上认识的,他不擅长社交,自然挑了最后一排的位置。而严学霸那天要上台发言,为了方便出入也坐在了最后一排。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严重景就盯着郁斯看了许久,他长相好,眼睑窄长,骨像偏清冷,这样盯着人的时候不仅不会冒犯,反而还能给被注视着的那人带来压迫感。   郁斯茫然又紧张地抱着包和他对视了许久才被放过。   “抱歉,你太漂亮了,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看着不怎么会说话的大学霸却意外地喜欢打直球,郁斯脸皮薄也不好拒绝。   郁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第二天就出现在了他的宿舍楼下,准时准点地和郁斯碰上。严重景看着是冷冰冰的,但追郁斯的那段时间仔细又隐忍。   在发现郁斯贪睡以后,严重景就每天早上充当闹铃把他叫起来。他耐心好,有时候郁斯起床能看见十来个未接电话。   科大学业繁重,更别提王牌的遗传学。但郁斯已经习惯了国外高中懒散的节奏,总需要下课再补一点。   严重景就带着他去图书馆整理笔记,郁斯甚至是到了下学期才意识到他根本不会跟着普通学生一起上课,天知道他那些细致的笔记是什么时候做好的。   郁斯习惯各种各样的美食,但无论是科大的食堂还是周围的店铺,都只能说一般。但郁斯还不太愿意出门,他不太擅长和陌生人交流。每次只能趴桌上刷着别人的测评,可怜兮兮的犯馋。   严重景很轻易就能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周末就会订好计划带他出去。   他知道郁斯害怕人多,却偏要选人最多的地铁。接着在车上就能将温软的小美人护在怀里,垂眸欣赏郁斯红红的耳尖。   郁斯当然察觉不到严重景这一点点的坏心思,每次都是又满足又害羞地被喂饱肚子,好好送回寝室。   郁斯对待感情迟钝,但并不是空白。他知道严重景这些举动代表什么,郁斯生长在更开放的国外,母亲那边也并不介意郁斯交一个男朋友。   所以当郁斯察觉到自己有些喜欢严重景的时候,甚至认认真真考虑过告白的事情。   只不过在某天,严重景给他讲知识点的时候,凑巧发现了他在平板里收藏的表白笔记。   毕竟一整页黑白打底的学科笔记中,就那页是粉的想不注意到都难。   严重景捏着笔垂眼看了许久,然后盯住郁斯,猝不及防地亲了上来。   好在那间图书室只对特殊人群开放,一般是学校的导师,而这些老头子老太太平时根本不会过来,严重景在这里亲亲自己的小男朋友也不会被发现。   一切都很美好,严重景是那种能被当成男德教科书的男友类型,除了偶尔会不动声色地恶劣一下,他对郁斯很好。   有时候郁斯都会奇怪,他的男朋友到底是为什么才对他有这么浓的爱意。   但这一切,在大二开学的时候改变了。   也就一个月前,郑依依刚刚转到科大的前两天,严重景向郁斯提了分手。   猝不及防,毫无预兆。郁斯到现在都能记起来他那天的样子。   严重景就站在他寝室下面,听到他的脚步时微微抬眼。   郁斯一愣,因为今天的严重景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眉眼略寒的学霸轻轻抿着唇,眼底压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郁斯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下意识也跟着紧张起来,“是试验进度出问题了吗?”   ……   “然后呢?然后呢?”郑依依焦急地问道。   凭她对郁斯的了解,小美人只是性格软了点,但绝对不是傻子。如果他之前说的都是真的,那严重景应该是爱惨了她家斯斯才对。   所以两人为什么分手就变得尤为重要了起来。   总不可能是郁阿姨知道自己儿子和穷小子在一起以后,棒打鸳鸯吧。   郁斯轻轻吸了一下鼻子,“他说要分开一段时间,因为他出了点问题。”   ……?   “就——这样?”郑依依迷惑地问道,“他,就站在你面前,跟你说他出了点问题,然后你们两个不能再谈恋爱了?”   郁斯闷闷地看着她点了一下头。   郑依依:“你没问为什么?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总不可能是牛子废了吧,他面相挺好的。而且就算他废了你也能上啊。”   郁斯抿着唇不说话,他是确实喜欢严重景,但那个人却连分手的理由都荒唐到不行。郁斯甚至想过,是不是自己在恋爱中付出得太少,或者他让严重景为难了,才导致的分手。   “不可能。”郑依依拍拍他的肩膀,开始给低落的小美人做催眠,“我们斯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任何问题都是臭狗自己不乖,居然敢让你委屈。”   “气死我了,严重景也是个废的。这周末就给你找男人去,找一个比他好的。等你们两个谈成了,我就拍八百十张床照甩到严重景脸上,看他后不后悔!”   “依依。”郁斯就差捂住耳朵了。   他生怕路过的同学听见,赶紧拉着好友往校门口走去。   而此时,如果有人还留在教室里,就会惊讶地发现,严重景居然还没有走。   他正拿着手机,和自己的心理医生交流。   “……我今天见到他了,”严重景的手指顿了一下,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治疗并没有作用,我还是想要他怀上我的孩子。”   这条信息发过去以后,那边立刻显示“已读”但并没有回复。   严重景知道这是医生在对比往期治疗结果,需要一点时间。   他走到郁斯的位置上坐下,手指在桌面点了点。   ——他的斯斯最近好像瘦了。   郁斯还有点挑食的毛病,遇到不喜欢吃的东西,立刻变成猫猫胃。严重景想起他在食堂一粒一粒数饭的样子眼里溢出一点笑意。   之前有他投喂还好一点,这一个月,估计又开始了。   教室里空调已经关掉了,但残留的冷气还在。整个空间安静沉寂,和窗外的明媚阳光仿佛两个世界。   严重景无意识地捏着手机边缘。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和郁斯分手。   严重景是研究基因的,在遇到郁斯之前,他一直认为爱人只是生物为了繁衍而开始的化学反应而已。但事实上,即使他明知道一切原理,也甘愿沉沦。   但是,事情稍微有些出格了。   ——他很爱郁斯,爱到想要让他的小男朋友给他生个孩子。   这个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严重景问自己,在他两个月前走进心理医生的办公室时,女医生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他不知道,可能是某一瞬间,也有可能……是从见到郁斯的第一眼。   他不知道这个念头是因何而起,但能准确地回忆起自己意识到不对劲的那天晚上。   他带郁荼去市中心吃饭,那天弄得有些晚了,按时间寝室楼已经被锁住了。严重景只能带着自己困困的小男朋友去开了间宾馆。   郁斯靠在他颈侧,身上甜甜软软。严重景侧头亲了他一下,然后得到了一声含含糊糊的“唔”。   郁斯会这样和他生活很久,他们会结婚……   在严重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附上了郁斯平坦的小腹。   青年不怎么锻炼,但因为纤瘦,隐隐能摸到一点轮廓。   ——这么细,如果怀孕会很辛苦。   他想道。   食指在轻轻按了一下。   如果是那样,郁斯就要每天留在家里了,他不能出去,不然会……   !   我在想什么?   严重景几乎是触电一样收回手,支撑在郁斯上方,怔愣地看着自己熟睡的小男朋友。   我为什么会想要让郁斯怀孕?   严重景那天晚上一直没有入睡。   他的思维仍然是正常人,所以第一反应是判断自己是不是并非同性恋,而是异性恋。心理学将人类分成很多类型,如果自己心底非常在意繁育这件事情,就不能伤害郁斯。   郁斯分毫没有察觉到严重景的不对劲,但从那天开始,严重景给了自己一个月的时间用来观察。   而这种症状并没有减轻。   他甚至开始幻想郁斯怀孕的具体细节,从茫然到恐慌,他会捂着自己微凸的小腹来找自己确认情况,信任又依赖地让自己带他去看医生。   在确认怀孕以后,郁斯大概会怕到连门都不敢出。   他会待在家里,等着自己带回食物和水。而自己会将郁斯养得很好,按照他想要的任何方式,装饰他们的……“巢”   严重景抬手按住眉心。   他又开始幻想了。   病态的、贪婪的。   郁斯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严重景在决定和他分手的时候,已经无意识地开始准备一些“东西”了。   一些能够让他受孕的东西。   比如说,能够让液体更好地被吸收的塞子。   他不能再待在郁斯身边了,否则迟早会做出一些不被允许的事情。而当那个时候的严重景想到这些的时候,身体居然是兴奋的。他已经开始控制不了自己了。   手机嗡鸣了一声,严重景低头,心理医生的消息传了过来。   “严先生,事情可能没有您想想的那么严重。您对女性并没有兴趣,也不想和她们产生感情生下孩子。准确地说,按照您给出的现状来看,您似乎只对那位郁先生有着爱意。   人类总是有很多自己的‘偏好’,特别在情感浓烈的情况下。我想,如果郁先生并不介意的话,可以适当发泄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心理医生:先生没关系的,您这个是xp   严重景:好的我信了。   传说中的虽然自由但建议去看医生hhhhhh   严重景现在还是乖狗狗呀,会因为思维向虫族转变主动远离斯斯,还会去看心理医生~好好珍惜,后面就没有了。 第36章   ……   严重景的食指一下一下地在桌面上敲着, 片刻之后,一向严谨的大学霸笑了一下。   “他会哭的。   而且我现在和他分手了,今天想要解释的时候, 他很生气。那天应该让他伤心了, 我大概要花很久才能把他哄回来……”   手机的另外一边,心理医生沉默地看着这一大串话,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呵,这咖啡一股子狗粮味。   严重景给他看过那个小男生的照片,确实是个挺招人的小美人, 落在她这个病人手上,大概会吃一点小苦。   不过小情侣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她总不能干涉。   考虑到严重景毕竟是她的病人,女医生还是耐着性子回道,“我听你的描述, 郁斯应该很喜欢你,以后出现什么事情都可以和他先商量, 不要贸然分手。”   不然你那么好的男朋友很容易被别人拐走。   这句她没发出去,想了想又在下面加了一行, “其他的我帮不了你,多查点资料吧, 别受伤。”   发完他就将手机搁在旁边, 严重景很快回来一个“好”,女医生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靠在窗边,突然皱了一下眉。抬手又抿了一口咖啡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喝了快三年的咖啡在今天突然变得格外难喝。   “变质了吗……”她喃喃道,转身走到办公室自带的卫生间,将这一杯都倒进了下水道, 重新给自己冲了一杯。   还是一样难喝。   女医生吐了吐舌头,被苦得一激灵。她的舌头莫名其妙地就不再喜欢这种苦味,与此同时,一种对于糖分的渴望让她有些不受控制地走到排柜前,从最下面掏出了一袋落灰的果汁粉。   看了眼保质期还有两个月就不能喝了。   女医生有些迟疑地用勺子舀了两勺放在杯子里,开水一冲由香精和各种原料组成的甜香一下子涌出填满了她周身的这一小片区域。   她舔了下唇,即使玻璃杯烫手到不行,还是没舍得放下来。女医生后知后觉地想道,这两天去超市,果汁蜂蜜还有一些甜食确实有不少人买。   最近身边很多人都开始喜欢吃甜的了,不知道是只有b市还是所有地方都是这样。   女医生抱着玻璃杯慢慢啜饮,现在没有病人,外面的前台也不会进来,自然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几乎要把半张脸埋到杯里的情景。   人类一般不会用这种方式进食。但某些昆虫,比如说蜜蜂,在进入花蕊的时候,会先探出头试一试深浅。   ……   郁斯低头看了眼手机,是温瑾言的电话。郑依依刚才因为八卦满足才好了一点的心情瞬间又down了下来。   郑依依阴阳怪气,“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有人在别人吃饭的时候还要打电话吧。”   郁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接了电话,“学长。”   日料店的位置不远,郑依依咬着筷子盯住手机,仿佛一时不察里面就会钻出来一只大怪物一样。   “郁斯,我晚一点才能去见你了。”那边的声音带着点疲惫,像是很久都没有休息了一样,“我要先去公司一趟,b市这边的公司出了点问题,晚上去宿舍找你好吗?”   科大的学生怎么都能说一句天之骄子,但温瑾言这种从小权钱堆里养出来的沉稳矜贵是学不来的。   郑依依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无声和郁斯对口型,“我晚上去宿舍找你好吗——嘁。”   郁斯被她逗笑了,垂眼回道,“好,学长到了给我打电话。”   温瑾言大概是真的有事,否则也不会主动挂。郁斯将手机放在一边,对上郑依依谴责的目光。   “就不能离他远一点吗斯斯,这狗男人不是东西。”   郑依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温瑾言看着人模人样,其实是个喜欢角色扮演的变态,郁斯要是真落他手上,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郁斯拿着筷子戳鱼生,漂亮的手指尖微微发白,“依依,我不能拒绝学长。”   ……?   这是什么被强迫的金丝雀发言。   郑依依茫然。   “妈妈生病了,红斑狼疮,今年才爆发出来的。”郁斯一直没有和郑依依说过这件事情。   红斑狼疮听起来很像是被虫子咬了以后才会得的疾病,但事实上是一种自身免疫疾病。是指自身免疫系统攻击正常细胞组织,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   郁斯:“医生说是基因的问题,没有办法根治,只能用药物一直缓解。”   !!!   郑依依:“所以温瑾言这个b就用这个威胁你去深红实习?!你怎么不和我说?”   郑依依恼怒这么重要的事情郁斯居然一个字都没和她透露。   郁斯立刻急急地按住她手指,刚才喝了一盏热汤,他粉白的鼻尖上沁出几颗汗珠,一双含水的黑瞳可怜巴巴地看着郑依依,当场就把人看得没脾气了。   郑依依:“……行吧,你说吧。”   郁斯装乖点头点头,他当然是故意的,对着好友时郁斯的装可怜总是用得很熟练。他也没办法,郑依依只吃这套。   “深红最近在国内开的一个项目就是专门研究人体免疫调节的,不出意外的话,会比市面上所有的同类药品都要好。   学长让我参加的就是这个项目,你知道的,如果等药上市至少还有五年的时间,但妈妈等不了那么久了。学长答应我可以带走一部分样品,所以我总不能现在惹他生气。”   郁斯眨眨眼,漂亮的杏眼难得露出一丝狡黠,然后又有些躲闪地垂下眼,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依依,我知道学长他,嗯,可能有些喜欢我。”   “但妈妈那边病情迫切,而且温家是不会允许学长娶我的,连正式的关系都不会有。所以,别担心。”   ……郑依依的第一反应是宝,你就确定自己一定是嫁人的那个吗?   早脑子里转了一遍以后,郑依依用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眼神上下打量郁斯,缓缓咧出一个不着调的笑来,“美人计呀,斯斯,谁教给你的?你学坏了。”   郁斯本来还能像是得逞的奶狐狸那样挺胸骄傲,一下子就被郑依依的话给戳破了。   “没有,我没有想要利用学长感情。我只是觉得他对我……有点奇怪……”   郁斯整个耳廓都红了起来,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都很正统,他也知道这种利用别人感情达成目的的手段不光彩。   但是温瑾言有些时候总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日料店里没什么人,郁斯四下看了看,像是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狐狸那样往前凑了凑,都不敢看郑依依的眼睛。   “就之前我去深红和他谈合作的时候,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温瑾言好像在,摸我。”   郑依依腾地睁大了眼睛,“他摸你哪?有没有监控视频,他妈的告他猥亵去。”   郁斯抿唇摇头,“那是私人休息室,而且他只是揉我耳朵,然后亲了我的脖子,还有……”   “还有胸口,还捏了……”   那天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脑海,躺在沙发上全身无力意识模糊的时候,敏感之处被放肆逗弄,那种被侵犯的羞耻感让郁斯无意识地蜷紧了。   “所以,我想,如果他不是个好人,对我也有……那种心思的话,我也许可以利用一下他。”   郁斯因为从小长得就好,小时候在医院的时候就被人盯上过。温瑾言虽然看上去温文尔雅,但郁斯向来对他人带着某些情感的眼神很熟悉。   他看着郁斯的时候,永远是那种带着浓郁黑暗的喜爱,能让他后背发凉的眼神。   郑依依出离的愤怒了,“用,肯定要用,这个玩意真是无法无天了。今晚我和你一起等他,反正我们家本来就是高层,他没理由拒绝我加入。   他要是再敢弄你,我就收集证据,好好告他一顿。让深红赔你几十个亿,还要给阿姨治好病才算完。”   温瑾言是个狗玩意没错,但深红还真是目前世界上最顶级的生物医药研发公司了。郁母那边越来越严重,郁斯只能忍着向温瑾言示弱。   这点郑依依不能阻拦,但她必须在旁边。   和温瑾言合作这件事一直憋在郁斯心里,现在说出来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乖乖朝郑依依笑,好友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帮助让小美人软绵绵地趴在桌上,忍不住话就多了一点。   “其实温瑾言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以前对我很冷淡,不过上了高中以后就变了。”   郑依依就捏他脸,“是啊,变态都是有一个生长过程的。”   “可能吧。”郁斯叹气,“他真的好吓人啊,依依,温瑾言应该能接触到很多漂亮的人吧,真不明白怎么会看上我?”   郁斯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是扇子一样垂下,柔腻雪白的小脸还带了点刚才未退的红晕。如果一定要说郁斯是最好看的大美人倒也不至于,但他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又纯又欲。   就是那种……直让人想要抱进怀里保护,又想要压着欺负到他哭出来。   郑依依恍惚了一瞬,身后捏住小美人的脸侧,“不,你是最好看的,对自己有点信心。但是斯斯,你可千万不能让他碰你啊。”   “这种男人就跟训狗一样,你是他的主人,给点甜头可以,可不能让他骑到你身上。”   郑依依正欲教导一下郁斯训狗的细节,身后一阵嘈杂打断了她。   “你怎么老往那边看?”身后的男声嬉皮笑脸地推了下另一个。   郑依依朝后看去,是他们班的三个男的还有另外一个不认识的走进来,朝这边打了个招呼。刚才说话的男声还将身边人往前怼了一下,“这是法学系的狄明烽,刚一直在看你。”   要是平时这几个当然不至于这样,但刚才从进门开始,狄明烽就一直朝这边看。眼睛都快粘在郑依依身上了,这还有谁看不出来的。   郁斯好奇地看着来人,又看看郑依依,漂亮的猫瞳眨巴了两下,明显是准备看戏的样子。   被推到前面的男生皱了皱眉,鼻骨高挺眼窝深邃唇线锋利,嚣张又帅气。不是郑依依喜欢的类型,但帅哥谁都喜欢看。   郑依依朝耳后挂了一下头发,优雅地看向狄明烽,“你好,我是郑依依。”   “我没看你,”狄明烽身后越过郑依依,在郁斯的桌前敲了两下,“我刚才在看他。”   身后的男生都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郑依依:……   狄明烽微微眯起眼睛,“你是上次在鬼屋穿裙子撞我的那个。”   场面一度非常安静,郑依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茫然地回头看郁斯。   三秒的功夫,红晕从颈侧蔓延到郁斯的脸颊,将眼尾都染得微微发红。   他无措地收紧手指,只觉一股热意钻到脑中,让他舌头都有些发颤,不知道该说什么。   狄明烽口中的穿裙子撞他发生在上个暑假,郁斯一个人去市中心替室友顶两天班。室友在一家大型剧本杀店里当npc,算是个短期暑假工。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狄明烽来的那天缺了一个女npc。大家都有眼睛,比女孩子还漂亮的郁斯果断就被店长套上了女仆装,推到前面去招待客人了。   本来就是夏天,郁斯拿到的完全不是他想象的英式女仆装,而是经过美法改良的那种,清凉到不行,锁骨和一点前胸全露在外面,裙摆也就遮了点大腿。   店长还专门给他配了条白丝袜,说是要遮郁斯的腿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两条雪白的小腿比刮过的女孩子还要干净,一群坏东西找理由欺负小美人而已、   郁斯出去的时候,在场的所有npc都在偷笑。看他耳垂通红,害羞地攥住裙摆,假发垂在前胸,又可怜又漂亮。   郁斯不是故意去撞狄明烽的,按照剧本,他得下楼迎接玩家。   店长给他找的玛丽鞋不是很合脚,他毕竟是男生,鞋子小了一码把他脚挤得酸疼。再加上鞋底又有些高,下楼的时候一脚深一脚浅,在最后一级滑了一下。   正巧撞在了狄明烽身上。   郁斯要是没记错的,应该是这人上前了几步才将自己接住。后来游戏结束以后他还特意去道谢的,但狄明烽先是震惊地看了他两秒,然后态度陡然冷了下来。   他说明明是郁斯自己撞上来的,语气超凶的要求郁斯道歉。   摔下去的时候郁斯整个脑子都一片空白,哪有精力去记具体细节。既然狄明烽这么说,郁斯就信了,立刻乖乖道歉。   然后这人就更生气了。   看样子一直把这件事记到了现在。   难道那天我把他什么东西撞坏了吗?郁斯在心中想道。   狄明烽身上的衣服配件都是顶贵的奢侈品当季,还有一些郁斯认不出来的应该是限量款。弄坏一点确实要不少钱……   郁斯站起来,不太自在地看了郑依依一眼,“我出去一下。”   他这个样子简直像是做了对不起狄明烽的事情一样,郑依依也没敢拦,就看着自家耳尖粉粉的斯斯宝贝跑到那个酷哥身边,“能不能出去说啊。”   ……   三个跟着进来的男生回头,无声和郑依依对口型,“这两怎么回事?”   郑依依一摆手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狄明烽身高接近一米九,站在那里压迫感十足,特别是现在似乎是有些生气的模样,面无表情地盯着郁斯,片刻就把人盯得有些怂。   “要是没时间的话也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再谈。”郁斯低声给出其他解决方案,就听头顶一声冷笑。   狄明烽:“就今天解决,你跟我出来。”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直接牵起郁斯的手腕,不由分说把人往外带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们两个怎么这么像小情侣吵架?”   其中一个男生回头打趣,“而且还是郁斯把狄明烽给甩了。”   郑依依言辞郑重,“那也正常,我家斯斯值得更好的。”   两人都在开玩笑,也没人对郑依依的“我家斯斯提出异议。”   几人索性坐了下来,扫码开始点菜。郑依依才吃完,一边等郁斯,一边和几人聊天。   “哎对,他家的甜酒很好喝。”郑依依随口建议,“我喜欢在里面加甜红豆和冰块。”   有个男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当即往下划了两行,“买一送一是吗?我们只有三个人。”   郑依依刚才已经喝过一杯了,但现在想起那股甜滋滋的味道又有些想念,“你点两杯把,我付一半钱。”   当日料前台的收银员看到新订单的时候见怪不怪地撕下小票,最近他们家的甜酒卖得越来越好了,明天多进一点。   而日料店外的小巷里,狄明烽低头盯着面前人已经有些泛粉的脖颈,在心里骂了一句。   郁斯有一点想错了,他没有弄坏狄明烽什么东西,只是把大少爷脆弱的处男心扔地上踩了两脚而已。   天知道那天狄明烽一进场景就被这个小女仆吸引了视线。   白白软软的,小腰被带子一勒,仿佛两只手都能掐过来。猫儿眼湿湿漉漉,不知道是不是才被人欺负过。他不敢抬头看人,水润的唇瓣紧抿,应该是上了唇釉,像是蛋糕上切开的草莓一般诱人。   每一点都在狄明烽的喜好上疯狂蹦迪。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看到这种小美人,一时间眼睛都有点移不开。   看到郁斯摔下来的一瞬间,狄明烽都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要是那天郁斯放松一点,仔细观察过玩家的站位就根本不会相信狄明烽说的话。   玩家在一开始都是被安排在离楼梯口有一定距离的大厅左边,所以狄明烽跑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除了郁斯。   他忽略的不止这一点,还有狄明烽抱住他时微微颤了下的手,以及后来听见他软软道谢时僵硬的“没事”。   狄明烽到现在都能想起来那天,郁斯仰头看他,眼角有一点湿湿的痕迹,可怜到不行。身上也是香香的,不仅有化妆品复合出来的芳香,还有一种只能用柔腻温软形容的体香。   他趁着把人抱下楼梯的瞬间嗅了下,像个变态一样。   狄少爷对郁斯的喜欢那波人都看出来了,全都不是东西,整个剧本杀,找机会就要调侃一句。向来玩游戏的大佬输得一塌糊涂,好在损友结束以后特意去店长那边帮他约了郁斯,给狄少爷要联系方式做出一点贡献。   狄明烽连晚上的餐厅都订好了。   理由也很合适,让郁斯请一顿作为赔罪,狄明烽再装作忘掉提前付账。不仅能在小美人面前留个好印象,还能约下一次的饭。   谁能想到,郁斯会短发短袖地走过来。   “下午的事情非常感谢,我没有撞疼你吧。”郁斯这么问他,猫儿瞳还是那么好看,但声线清朗,硬说是女孩子也可以,但狄明烽又不是傻子。   郁斯觉得他是沉沉地瞪了自己一会,但事实上,狄少爷是为自己依旧在猛跳的处男心感到茫然。   ……   “微信还是**。”狄明烽平静地掏出手机。   郁斯:“啊?可以用其他支付方式吗?我不用这两个。”   他还以为狄明烽是在问自己要赔偿,谁知酷哥抬眼朝这边看来,眼底有压得极深的焦躁期待。   就像是一向在主人面前乖巧懂事的大狗,即使看到主人去摸其他生物,也会很平静地蹲在面前静静等待。   只是尾巴尖尖焦躁地来回甩动而已。   “谁要你的钱,常用联系方式,快点。”狄明烽吸了口气,又放缓了语气,“我叫狄明烽,你呢?”   “……郁斯。”   同一时间,B市三环高速公路上,秘书看了眼后视镜,暗自思忖他家老板的脸色怎么突然就差了起来。   温瑾言耳边正响着郁斯轻软的声音,他在和狄明烽解释那天的事情,声线听得出局促不安,但只要是看过他那副样子的人都会明白,没人舍得让他受委屈。   烦死了。   本能都没觉醒就开始往郁斯身边凑了。   他的蜂后也笨笨的,对什么人都没有半分防备,等以后被按在巢里哭就知道后悔了。   ……   后悔也没用,雄峰都是一个样子。现在无论有多温和有礼,对蜂后的独占欲都不会变。   就像他一样。   温瑾言摘下耳机,前方已经能看到深红的b市分公司了。财大气粗的跨国公司买下了市中心的一大片土地。   这也代表了,如果有什么东西从这里泄露出去,扩散的速度不会慢。   作者有话要说:  郁斯:我是不是撞坏了他什么东西?   狄明烽:你撞坏了我的处男心。   hhhhhhhhhhhh   好了下一章就是异变开始,十二点之前会更,我在赶了QWQ   这段应该写清楚了吧,温瑾言一直在窃听斯斯。后面会交代他的情况嗷~ 第37章   即使在b市的中心商务区, 深红的分公司也独树一帜。巨大的六角形高楼,正中黑色蜜蜂趴在红色的花蕊中间,不用名字, 只有这一个logo就足够了。   其实深红最初的名字叫做“BLOOD”, 刚刚成立时,欧洲还信奉生命由四种**组成的原理。   后来它世界大战中研制生物医药, 专门给前线部队提供相关药品,保住了不少人的命,也由此崛起。   这也是深红能在世界各地快速建立分公司的原因。   温瑾言下车, 秘书两步上前想要从他手中接过合金冷冻箱,被温瑾言不着痕迹的避开。   九月底的b市依旧炎热,但这人穿着并不轻薄的羊毛西服,垂眼看过来的模样,莫名让人遍体生寒。   秘书愣了一下, 然后后退两步不再说话。   他才从m国调回来,之前跟在温瑾言身边的秘书生了病。所以秘书也不是很了解自己新上司的偏好。   他当然不会和温瑾言对着干, 谁都不会和五位数的工资过不去,就是心里有点嘀咕。   那个箱子一看就不轻, 在钢板外围还加了一层钯微合金玻璃,里层应该还有冰层或者干冰层, 怎么都得十几二十多千克, 哪个大老板会自己干这种体力活啊?   秘书悄悄看了眼温瑾言的脸色,依旧平静无波,似乎刚才那么长的路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看样子是个经常举铁的自律大佬,资本家也开始卷了啊。   秘书脑中思绪乱飞,电梯已经开始缓慢上升了。   “你在二十二层等我。”   温瑾言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秘书忙应下, 等电梯第一次打开的时候就乖乖走了出去。   拿着五万的月薪,他能为公司赴汤蹈火,老板脾气怪一点就怪一点吧,他都可以。   秘书朝温瑾言恭敬点头,看着电梯缓缓合上。   但有一点比较奇怪,之前二十三层包括它上面的楼层都是允许员工进入的,大概从一个多月前就突然下了禁令,上面的宣传部都被迫搬了下来。   总不可能是深红资金链出了问题,准备把上面租出去吧。   秘书想想又自己否定自己,这段时间深红才在两种靶向药上做出突破,整个医药行业都看着这边呢。就连底下的子公司估值都翻了两翻,怎么可能资金链出问题。   应该是在装修。   如果他刚才跟着温瑾言上去,就不会这么想了。   在玻璃研究室里埋首专注观察细胞病变的研究员们丝毫没有因为老板的到来改变分毫——   毕竟蜂巢之内,每只工蜂都有自己的工作。   要是有人上前,将这些研究员的防护服扯下,就会发现他们的眼睛已经和人类完全不一样,椭圆形的纯黑复眼朝外凸出,就像是一片异化的肿瘤那样一只挤到鼻骨。   嘴唇和头骨也有些许变化。   温瑾言站在玻璃前,一个研究员毫无预兆地起身,直直朝他走来,在对面停下。   就像是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一样,他抬手拉开防护服后方的拉链,将整颗头颅露了出来。   从肤色上看他曾经是一个白人男性,只是现在任谁都不会再用人类两个字来形容他的身份。   温瑾言皱了下眉,似乎很不满意。   “你们会吓到他的。”   隔着一层玻璃,声音根本不会传到里面,但对面的研究员像是听懂了一般,嗡嗡嘶鸣了两声。   它的意思是,实验已经在最后阶段了,但需要大量的实验数据来推断最可行的方法。   两只虫族都没有说话,半晌过后,温瑾言突然笑了一声。   “那就今晚吧,计量要精确一点,将b市笼罩就可以了。记得通知外界,将影像传输出去。”   温瑾言后退两步,似乎心情极好。   他本来就是温和的长相,眼角微微下压,眼睑偏长,俊雅中透着没什么攻击敢的谦和,这样带着愉悦的笑意,任谁看到都会心动。   如果忽略他能和面前的怪物聊得如此融洽的情况下。   温瑾言转身朝里走,不需要地图,他在一个又一个玻璃研究室之间穿梭,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地方。   一面金属墙壁。   深红在b市建立分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在为今天做准备了,虽然之前在这里办公的员工一直以为二十三楼的大型隔断玻璃和这面金属墙都只是深红的特殊设计而已。   温瑾言走进门中,因为没有灯光的照射,一切都显得格外昏暗。   数百个连接管道的培养仓竖立摆放,如果这是科幻电影,那里面存放的应该是沉睡着的星际旅行者。   但很可惜,这里的场景,大概是被异种寄生以后的人类。   温瑾言就像是观察植物长势的园丁一样在每个培养仓前停下观看,淡红色的溶液当中,有些还能保持人类的肢体,有些却从身体两边生长出了虫子一般的节肢。   溶液中漂浮着头发和皮肤碎片,底部沉积了不少脱落的甲壳。   这是人类科学家无法解释的现状,他们大概会在这里疯掉。   但温瑾言可以解释。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蹙眉单手附在培养仓上感受了一下。   “……这个样子,怎么去见斯斯啊?”   “他会哭的。”   “我知道,我也想用本体抱他。但不行,这个世界的意识太强了,斯斯只能是人类。”   这片空间安安静静,但在温瑾言的耳朵里,却并不是这样。   无数个挣扎同化的“自己”嘈杂地传递思维,就像是虫族相互撞击触角那样。   “让他哭……”   “……很漂亮……很喜欢……”   “嘻嘻,斯斯会被吓成什么样呢……”   “不能怀孕了吗……真可惜……”   “……但可以用这个吓斯斯,哈!”   很少有人去追溯深红的发家史,但如果有记者专门去研究那段历史,他们反而会觉得荒唐然后对外界宣布记录都是假的。   因为深红的崛起,是从帮着m国研究外星人开始的。   现代基本已经否定了曾经闹得沸沸扬扬样的外星人传闻,在人类甚至还在用电报传递消息的时代,很多假消息明明荒唐可笑,却能骗到一大波的信众。   深红也是这样。   他们说自己的医药研究来源于外形生物体内发现的特殊物质,近百年前,所有人都信了。深红研发的医药销往世界各地,赚足了钱。   等到科技发展,人们才慢慢意识到,这应该是深红的营销策略。   到现在还有些老兵会和孙辈笑说当年也是用过外星制药的,算是家族聚会的一个小插曲。大家笑笑闹闹也就算了。   但事实上。   这些都是真的。   在很多年前,确实有一架飞船砸在萨斯州的农场中。但不是外星飞船,是m国自己制造的宇宙飞船。   专家猜测应该是动力系统出了问题,最终导致飞船的损毁。等到降温以后,他们迫不及待地开始研究,在打开舱门的一瞬间全都呆住了。   一只辨认不出种类的黑色巨虫趴在唯一的宇航员身上,血液濡湿了舱内的所有设备,而在他们打开舱门的一瞬间,那只虫子甚至还动了一下。   ——它是活的。   或者说“祂”成功地降临到了一个沣茂的星球上。   没人能意识到这点,对于未知的渴望完全战胜了恐惧。人们想要知道它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舱门没有损毁?它到底是地球上的物种,还是外星物种?   ……能否,被人类利用。   深红分到了这只巨虫的一条腿。   那管从其中提取的原液,成了深红的财富密码,也是温瑾言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事情很简单,祂找到了自己的爱人,并且需要一个温暖安全,食物充足的地方将爱人养得好一点。   但世界意识永远排斥着祂,这个世界的意识还格外强大。   好在祂找到了能够入侵的方式,现在就是收网的时候了。   深红以为自己提取的某些有效物质是克制绝症的特效药,但事实上,那是虫族的基因片段。   人类身体出现的改变,不过是基因片段同化到人类的基因上以后,做出的选择性表达而已。虫族的体质当然比人类强上百倍。   但这些恩赐并非没有副作用。   当某些神经元在几代人用**作为培养皿进化之后,虫族的意识就重新复苏了。   虫族不是一个真正的种族,祂是一个意识,祂是诞生于此方世界深处的异种,或者说邪神。   就像现在,二十三层所有的生物都可以是“温瑾言”,他们公用一个意识,割裂也联系着。   唯一不同的是,温瑾言的思维更加完整偏向人类。而培养皿里的这些,只剩本能。   “你们最好安静一点。”温瑾言淡淡开口,“斯斯不一定能恢复记忆,他大概只能接受人类。”   青年黑沉沉的眼瞳环顾一屋子的“自己”,“这个样子可不行。”   ……   “筑巢……可以把斯斯抓起来哈……抓起来……”   “……会脱水吗……可以让他坐在上面,会磨破吗嘻嘻……”   “……不行……人类会……精神崩溃……”   “……他会疯掉的……”   “疯掉也很好……”   “……真过分……”   温瑾言轻轻“啧”了一声,转身在墙壁上的按键上点了两下,顷刻间两个培养仓中就爆发出一阵明亮的电流。   那两具虫躯瞬间焦糊,随即被上方压下的机械碾碎清理干净。   “真过分……我怎么能这么想呢?”   “斯斯不能疯掉哦……”   “……别伤到他……但可以让他哭,对吧……”   耳边声音没停,因为“蜂巢”中只会有两个声音,一个来自蜂后,另外一个则来自“自己”。   这所有的声音,都是温瑾言的想法,所有恶意,都来自虫族邪恶的本能。   自己想要立刻把郁斯抓过来,一点一点用分泌的蜂蜡筑巢,让他躺在狭小温暖的巢穴内。只有一条通道连接外界。   但这条通道,郁斯大概不会想要去爬。   因为所有的雄蜂都会从这里进入,一只一只,郁斯大概都不会分清他们到底是自己的伴侣,还是破壳而出的新蜂。   虫族能够长到近三米,郁斯一定会蜷缩成一小团,瑟瑟发抖呜咽哭泣。但巢穴的中心实在是太小了,一不小心就会蹭到或者光滑坚硬,或者绒毛丛生的虫躯。   真可怜。   温瑾言想要这样。   这个房间里的他自己也想要这样。   只是想想都觉得心动,但是不行。   “小世界意识太强,得收敛一点。郁斯是不会接受一只虫子的。”温瑾言轻声漫语地分析,“他会崩溃的。郁斯是人类,人类的崩溃的话,是会死掉的。”   ……   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因为这件事情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余地。   温瑾言转身走出房间,“今晚八点,原液会扩散出去,按照这些年人类吸收的基因片段来算,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完成异变。”   “在这场异变中,我们可以得到与人类同化的相关数据。关于虫族的器官如何伪装成血肉,如何让人类的免疫系统失效……会找到解决方法的。”   温瑾言看向落地窗外。   而他会去郁斯身边。   “……我有点控制不住,”温瑾言突然笑了一下,“我只要一想到斯斯今晚就会坐到我的车上,就有些想在那里筑巢。”   明明刚才他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两个思维偏执的“自己”,现在却开始思考同样的事情。   温瑾言仍然是虫族,只不过人类的大脑和这些年得到的知识体系让他更会隐忍伪装了而已。   灾难即将降临,始作俑者愉快惬意,作为唯一目标的郁斯却分毫未觉。   作者有话要说:  温瑾言要做的,是让自己是虫族的同时,外表仍然是人类。这样就能骗过世界意识和郁斯,主要是骗郁斯。至于他自己为什么是现在这样,后面会解释。坏蛋。 第38章   郁斯室友回来的时候, 就看见郁斯正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不愿起来,像是只受了惊吓的小鸵鸟。   “你怎么了?”室友好笑地问了一句。   ……   郁斯抿唇抬头看他, “你, 刚才进来的时候,走廊上有没有人啊?”   室友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还特意往外看了眼,走廊上安安静静,一个人也没有。   他回头打趣郁斯, “惹谁了?人要打你还是要亲你?”   郁斯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有一点点杂乱,脸颊上带了点粉,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刚才缺少氧气憋得。   “没事……”郁斯小声回。   他也是一个小时前才知道狄明烽居然和他住同一层,两人的宿舍没隔太远。只是狄少爷一向养尊处优, 一直住在外面两人才没碰上而已。   郁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碰坏了他什么东西,能让少爷这么执着。   刚才他进门的时候, 狄明烽还特别过分地冷笑了一声,问他衣柜里有没有藏裙子。   郁斯简直又害羞又气急, 明明那次是巧合,这人非要揪着不放。   坏东西。   他现在都不敢出门, 生怕遇到狄明烽。   室友见他只是脸红又不说话, 好笑地走上前两步,站在郁斯的床下仰头看他,“郁斯你到底怎么了?躲谁呢?”   寝室是四人间,另外两个是本地的,这两天不住学校。国内顶尖高校的学生平时都有些自己的事情,因此郁斯和室友关系虽然不错, 但交流倒不是很频繁。   郁斯抱着枕头,只觉全身都不对劲,“我不想说。”   小美人生气也很好看,就像是被戳生气了的小奶猫一样。   室友当然是直男,但莫名今天就有种心里痒痒的感觉,笑眯眯地看着郁斯调侃了两句。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这个点,走廊上不应该安安静静。   晚上八点半左右,男寝走廊上应该挤满了出去约会的或者是回来学习打游戏洗澡的学生。有些认识的还能停下来聊两句,去对方寝室打个牌什么的。   今晚窗外的云层仿佛格外厚重,有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   郁斯正抱着枕头在床上趴着,脸旁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恹恹地拿起来,扫了眼备注,手指微微顿住,是严重景。   ……   委屈没来由地涌上心头。   郁斯其实并不太娇气,他只是因为长期身体病弱,看起来总是软软的。但今天突然就有些矫情。   主要是白天才应付完温瑾言,还被狄明烽揪着不放,郁斯现在非常想找个人撒泼。   当然,他自己是这么想的,事实上当严重景听到电话那边有些低的“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时,只觉得郁斯在和他撒娇。   严重景站在寝室里,没忍住笑了一下。   ……   “没事就不要打过来,浪费时间。”郁斯气恼,这人怎么这样啊。   “别挂。”   严重景仿佛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声定住了郁斯想要按下挂断键的手。   “斯斯,我想和你解释一下之前分手的原因。”   他这个语气,仿佛说的不是情侣之间的矛盾,而是要给郁斯解释一道题目的解决方法一样。   郁斯用力抿了一下唇,当即小脾气就上来了,“不好意思,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解释的。之前你提分手的时候不是已经和我说过理由了吗?”   严重景用左手支住额头,甜蜜又苦恼地笑了一下。   他那个时候本能和理智冲突,生怕自己性取向不对的事情让郁斯发现。却没有想过后来要怎么解释。   还是因为太喜欢自己的小男朋友了,才会慌乱到没想清楚就去分手。   严重景放轻声音,仔细哄着,“那现在我知道错了,能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郁斯其实稍微有点吃软不吃硬,严重景在小男朋友的软穴上戳了一下,得到了一阵沉默。   “……不给,你已经是前男友了。”郁斯小声说,但手上完全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他对严重景和其他人永远会不一样,自以为在生气,其实软到不行。   严重景朝后靠了一下,他站在阳台上,空气因为即将到来的暴雨变得有些潮闷。寝室的灯光阳台玻璃门溢出一大片,照亮青年修长挺拔的身影。   只要有个人上前两步,就能看见他红了点的耳廓。想到待会要解释的事情,即使是他也有些燥。   “我前段时间去找了医生。”   郁斯一愣,下意识揪紧了被角。   严重景为什么要去看医生?他生病了?是那种很严重的病吗?所以才会和自己分手?   一时间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在郁斯脑中划过,他不敢说话,脊背僵直地跪坐在床上。   “别紧张,斯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边声线轻松,隔着手机,他仿佛能看见郁斯的样子,轻声安慰了一句。   严重景唇角勾勾翘翘,心中一点点的羞耻被期待压下去,只要想到郁斯听完他的理由以后会害羞成什么样,不想做人的大学霸就愉快到不行。   “我和医生说,自己交了一个男朋友。每一次抱着他的时候,我都觉得他又漂亮又可爱,   非常适合孕育我的孩子。”   ……   !   郁斯呆呆握着手机,心中不愿承认的担忧还没有褪下,脸颊就已经充血到不行了。   他突然就想起之前严重景垂眼抚摸他小腹的模样。   郁斯的腰部只有一层隐隐的腹肌轮廓,比不上严重景明显的线条。所以每次都会抱着肚子不让严重景摸,维护自己的尊严。   现在想想,他居然是在幻想那层皮肉下多出一个本不该出现在男性身上的器官吗?   另外一边,严重景看着自己手指在窗台上快速敲击,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速度,快到要蹦出来一样。   应该开视频的,他想,郁斯现在一定可爱到不行。   “我,我那时以为自己的性取向出了问题,想要和一个女性共度余生。我怕你发现,也怕伤害到你,所以立刻提了分手。打算让医生调理一段时间以后,再重新追求你。”   严重景无奈地捏了下眉心,也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后悔。这种蠢事也就是因为关系到郁斯他才会做出来,要是其他事情,严重景一定不至于这么冲动。   认真如做学术报告的声音一字一句到郁斯耳边响起,小爪子一样在他的羞耻心上一下一下地挠。   “在一个多月的治疗以后,我的心理医生说,似乎是因为我太喜欢我的小男朋友了,所以某些藏在心底,连本人都没有发觉的……癖好,显露……”   “……不要说了。”   可怜的哀求从手机另一边传来,郁斯羞耻地抱住枕头。明明是严重景的问题,他却像是做错了事的那个人。   郁斯想过很多严重景提出分手的理由。   社会舆论压力,他的家庭,或者干脆就是严重景不再喜欢自己了。   但从来美玉想过,严重景是为了不伤害自己才选择远离的。   还是这么……缱绻又让人害羞的理由。   片刻之后,郁斯突然开口, “……我不会怀孕。”   他舌尖都因为脸部充血变得有点麻,只是闭着眼睛胡乱说了一句,说完就立刻后悔了。   小小“唔”了一声直接埋进枕头。   和前男友社死还能救吗?   郁斯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明明影响特别果断地警告严重景不要再来烦自己,却仿佛钻进了另外一个装满蜂蜜的陷阱。   严重景咬住舌尖,勉强让自己的愉快不要那么明显。   欺负自己笨笨的小男朋友真的会上瘾。   “我知道斯斯不会怀孕。”   他特意将最后两个字咬住,顿了一下才继续,“医生给了我治疗方案,你想听听吗?”   郁斯混沌的脑子在此时才恢复了一点清明,他立刻撇清关系,“和我,没有关系,我是前男友。”   “斯斯。”   严重景清冷的声线带了一点笑意,还有毫不掩饰的请求。   本来就互相喜欢的情侣在解开矛盾以后,当然应该复合。更别说是这种读作“矛盾”,写作“情趣”的小事。   ……   严重景耳边的回应都带了一点被逼出来的哭腔。   “不要太过分好不好,他们都说会疼……严重景,我怕疼……”   郁斯趴在被子里,闭着眼睛闷声道。他现在就像是一团化在勺子上的奶油冰淇淋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甜多诱人。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强撑着给自己上一句打补丁,“而且你做错了事情,要受到惩罚。至少……最近不可以。要上课的……”   ……   严重景突然就想起来今天早上,他的心理医生还担心两人的复合会有些坎坷。他突然就想在下一次的治疗中将郁斯带去给女医生看看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冷淡的人,也有想要炫耀的时候。   特别是自己的小男朋友甜到让人心软。   “好吧。”严重景故意让语气听起来有些迟疑,不动声色地逗弄郁斯,“不过我可能等不了多久——”   他浅笑着抬头,黑瞳微微一缩。   郁斯等了两秒没有听到那边的回应,稍微有一点点迟疑。   紧接着,他听见一声重物落地般的闷响。   !   “严重景?”   ——另外一边,严重景紧紧盯住阳台玻璃门后的室友。   他房间里的另外三人都没有离开,此时还有两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被这边动静吸引,茫然地看过来。   “怎么了这是?”   “他刚才撞到门了吧,这都看不见?又玩手机了?”   他们只能看见撞门者的背影,只当是个意外。   但严重景却朝旁边缓缓移了两步,“斯斯,我这边出了点意外,待会再打给你。”   紧急电话拨通110,严重景盯着室友全黑的瞳仁,和他奋力张开磕在玻璃上的口腔慢慢皱起了眉。   “您好,110报警电话,请问您遇到什么事了?”   “您好,”严重景声线完全褪去和和郁斯说话时的温和,冷硬警惕,“华国科技大学星湖校区三号楼六层3629寝室,有学生感染不明疾病。”   “抱歉,但这事你应该打给疾控中心啊。”   “是的我待会会打的,就目前来看,他似乎攻击性很强。”   说话的功夫,室友又用额头狠狠撞了一下玻璃,就像是影视剧里没有意识的丧尸那样,只想要冲过来咬死严重景。   110报警电话将信将疑,又和严重景确定了一遍地址以后,才上报。   寝室里的另外两人也察觉到了不对,毕竟一个人莫名其妙拿头撞墙总得有人来阻止,别搞出事情。   “别碰他。”严重景警告了一句,“他想咬人,去拿长一点的毛巾从后面勒脖子。”   同一时间,狄明烽正拿着平板给郁斯挑礼物。   他都觉得自己有毛病,回头能不能把人约出来还两说,自己已经在好几个官网划了快一个小时。   而且划着划着就忍不住去搜r国的jk套装。   他不懂这些花里胡哨的设计,但就觉得郁斯特别适合。   ……其实自己家也有点底子,要是娶一个男的回去得有不少麻烦要处理。   “啧。”   狄少爷不心疼地拿笔敲了下平板。   还没交往呢,说不定郁斯就是个爱慕虚荣骄矜麻烦的主,怎么就能想到结婚上面去。   我有毛病吗?   ……   可他看起来很乖。   他妈的,怎么就是个男的呢?   ……   要是个女的应该早被人叼走了吧。   狄明烽舔了下后槽牙,深深唾弃自己的没出息。扫了眼屏幕上的东西,胡乱点了两个加入购物车,随即继续朝下划。   屏幕在灯光稍微有些反光。   狄明烽蹙了下眉,为什么有个人站在他身后?   要是平时狄少爷当然不会管,爱站多久站多久。但现在,他逛的官网多少有点见不得人,一溜看下去全是裙子丝袜蝴蝶结,偶尔还有一块叫做内裤的布料。r国的设计懂得都懂,好看清凉,符合所有幻想。   他直接将平板翻过来按在腿上,转头朝来人,“有事吗?没事别站人背后。”   下一刻,狄明烽猝然站起,单手按住椅背死死抵在身前。   “……什么玩意?”   他盯着室友的眼睛。   其实有一点严重景弄错了,异化人类的眼睛并不是全黑的,而是暗红色。   那是失去氧气以后静脉血的颜色。   郁斯握着手机,莫名有一点心慌。   如果不是有急事,严重景根本不可能挂他的电话。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急事呢?   顿了片刻,他翻身下床。   室友抬头看了他一眼,“要出去吗?”   ……   郁斯察觉到了一点点古怪。   大学室友又不是父母,为什么今天室友会这么关注自己?   可是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毕竟两人关系还不错。   他胡乱点了一下头,穿上拖鞋就要往外去,“朋友出了一点事,在下面等我。”   “……哦。”   室友点头点头,状若无意地继续做题。   在郁斯看不见的地方,暗红的血液缓缓涌上眼白,将那一片侵占。正在朝虫族转化的人类大脑缓慢制造细胞,让新的神经元拥有接纳虫族思维的能力。   这就代表了,从此以后,只要有虫族在郁斯身边,目前转化最成功的那只虫族就能知道。   比如说现在。   郁斯还没有走到门口,手机再一次响起,他以为是严重景的,忙接了起来。   “你还好吗?”郁斯软软地问道。   ……   “郁斯?”   响起的却是温瑾言的声音,坐在车里的虫族垂眸,稍微有些不太高兴的沉色在黑瞳中扩散。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拦住严重景和狄明烽的虫族是受温瑾言的指使,坏东西。 第39章   郁斯站在门口, “对不起啊学长,但我要下去拿个快递,能不能待会再打给你。”   小骗子。   温瑾言朝窗外看去, 路灯苍白的灯光落在眼球最外层的角膜上, 带着一种冰冷的无机质感,仿佛这两颗眼球的材质不是晶状体, 而是另外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   他就像是一个知道妻子出轨,却不舍得对爱人发火的可怜丈夫一样,只能用沉默对抗爱人的欺骗。   而更可怜的是, 温瑾言甚至看到了郁斯和另外两个男人暧昧纠缠的所有细节。   他这边一声不出,郁斯稍微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机,“那,学长,我挂了。”   郁斯说道, 手下飞快回到主页面给严重景发了一条信息:【你怎么了?】   其实温瑾言对他一直很温柔,但不知道为什么, 郁斯总有点怕他。   不仅是因为在深红休息室的那次偶然,主要是, 温瑾言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残忍,藏在滴水不漏的温和之下。   郁斯的手指在屏幕上碰了一下, 等温瑾言的许可。   片刻之后, 那边传来了一声叹息。   ……!   郁斯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好像他做错了一个选择,本能给了他危险的预告,但理智并不能分析出具体原因。   他听见温瑾言放柔声音,“斯斯,你别出寝室好吗?”   “为……”   “我没办法和你解释, 但b市出问题了。如果你寝室里有其他人,离他远一点。等我过去接你,好吗?”   郁斯回头看了看安静坐在桌前翻论文的室友,又凝神听了下门外的动静。   一片寂静。   温瑾言说得太认真,但郁斯想不到能出什么事以至于自己都不能出门。他正犹豫,手机就弹出了一条提示,来自严重景。   【我没事,别担心斯斯。你那边没发生什么吧?】   ……   “好,我知道了学长。”郁斯嘴上这样答道,手下已经转开了寝室门,“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他现在能确定严重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否则他不会问郁斯有没有遇到什么。   温瑾言似乎没发现他这边的小动作,温和地“嗯”了一声,“我很快就到。”   郁斯胡乱点了下头,把电话挂掉就急急朝楼梯口跑去。他就去严重景那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   当忙音传到温瑾言这里的时候,车外的场景已经接近科大的星湖校区。   温瑾言依旧看着窗外,从他这个角度,已经呢个看见远处科大校区里亮着灯的寝室楼。他拿着手机的那只胳膊搭在车窗边。   ——“咔!”   他捏碎手机就像是攥皱一张纸那么简单,路灯让青年的脸明明灭灭,有种可怖的安静。   “一点都不乖……”   雄蜂的嫉妒心一直很强。   所以它们会填满蜂后身边所有的空隙。   温瑾言已经想不起来它们到底在寂静的宇宙中等待了多少年才等到人类引狼入室,但很多属于虫族本能的东西都刻在脑海里,他多多少少能想起一点以前的事情。   比如说,在虫族最早的栖息地上,存在不止一个种族。但只要郁斯的目光移到其他地方,嫉妒到发疯的雄蜂就会“清理”掉吸引他注意的生物。   这不能怪他们,那个时候的温瑾言只有生物进食的本能和对于郁斯的爱意。   郁斯应该曾经尝试过阻拦它们,但很明显,柔软脆弱的蜂后只会被压到巢穴深处承受亲吻和其他更过分的亲昵。   那颗星球的生态曾经的环境非常类似地球的白垩纪时代,但当虫族离开时,只剩一片荒芜。这就是虫族遵从本能肆意妄为的结果。   ……   只是现在,温瑾言却必须克制自己去撕碎严重景。   即使他还没拥有虫族的意识,只是个人类。   在虫族中,只有发育期靠近蜂后的雄虫才会发育大脑,剩下的都会成为深红总部的虫族那样。低等、简单的思考能力,但绝对强大的杀戮机器。   如果将虫族中所有的雄虫看做一个人,那么被蜂后亲近的相当于大脑,而剩下的则是被大脑控制的身体。   这种筛选机制看似对蜂后非常有利,他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幼虫养大。但事实上,雄虫对于蜂后的独占欲和对其他种族的暴戾嗜血是写在基因里的,无一例外。   每隔一段时间,单纯的蜂后都会被自己的伴侣抱着,在幼蜂中挑选下一批王虫。   让被伴侣欺负到连站都站不稳的蜂后去挑选新的伴侣,说实话,这真是个恶劣的过程。幼蜂只有亲近的本能,但蜂后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最终会成长为自己疯狂的伴侣。   他当然可以躲避,但蜂后的任何排斥都会被雄蜂揪住惩罚,甜蜜又残忍。   到后来,蜂后会挑选那些看起来乖巧一点的幼蜂,类似于人类从狼中驯养狗的过程。   但唯一的区别是,雄虫丑恶的基因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他们的意识共享,记忆延续,一代一代的演变中只会更加邪恶,更加接近虫族的本源。   蜂后以为自己选择的是乖狗狗,但事实上,狼群只是更会伪装了而已。   他的身边依旧是群狼环伺,但他却被欺骗着有了一点期待,被诱哄着露出柔软。直到最后,偶然亲眼见到残忍的真相。   那好像是个黄昏,荒星上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生物能够吸引自己伴侣的注意了。就连巢穴外的一大片空地上,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虫族。   完全被满足了独占欲的他带着小爱人出来玩一会,却没有想到蜂后居然看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哭得绝望恐惧。   就像是含着蟑螂回来的猫咪一样,那个时候的温瑾言根本不知道小爱人为什么要哭。明明虫族就该这样生存,将一切有威胁的东西杀死毁灭。   所以最后,郁斯是自己选择陷入永恒的长眠。   他以为自己的沉睡能让虫族这个族群永远消失,让宇宙中其他生机勃勃的星球不再受到虫族的侵蚀。   可实际上,郁斯弄错了一点。   诞生于邪恶的生物是不会因为做错事情而变得“善良”,雄蜂根本不可能因为蜂后的自我沉睡而放弃自己的黑暗面。   相反的,雄蜂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就是温瑾言现在所做的。   他将基因融入人类这个族群里,从这方小世界宠爱的生灵身上,慢慢探索自己伴侣沉睡的原因。   郁斯恐惧虫族庞大可怖的身体,恐惧无休无止的占有侵略,也恐惧狭小巢穴的囚禁。   ——那他就把这些都给郁斯。   我总该对自己小爱人纵容一点。   当然,是用雄蜂的方式。   温瑾言低头将手机卡拆出来,装到另外一个备用设备中。手心的皮肤被细细碎碎的屏幕划破了好几个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愈合。   对了,他还学了人类最顶尖的科技。虽然对于雄虫来说,绝大多数都没有什么用就是了。但至少,他能用这些给蜂后制造一个完美的“蜂巢”。   一个不会在引起郁斯紧张的蜂巢。、   一个巨大的,以星球为单位的漂亮蜂巢。   ……   温瑾言腿上放着的笔记本实时同步深红分公司的数据,之间一个银蓝色的罐装标志,上面的数字停在59%,正在以每分钟1%的速度下降。   雾化的虫族诱导液随着夜风中散在,晚上八点多,正是cbd区人流量的高峰期。诱导液不仅会顺着呼吸道侵入人类体内,还有一部分吸附在衣服布料上,被带去任何地方。   大概明天早上,末日丧尸剧里的情景就会一模一样地在b市重现。   在虫族基因的诱导下,不到一天,少数人类身体上就会出现虫族的外骨骼和复眼……   黑色的车身在科大门口停下,温瑾言神情平静地下车。坐在驾驶位的秘书抬头,看着站在外面的老板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下思忖是不是自己没把车开进去让温瑾言生气了。   “温总,您——”   温瑾言冷淡地盯着他的脸,那上面的皮肤已经开始硬化了,只是秘书自己还没有察觉到而已。   没有蜂后在身边,这些人很快就会变成没有意识的外围虫族,然后给虫族的实验提供数据。   温瑾言突然笑了一下,在脑中切断了和其他虫族的意识联系。几秒的时间,秘书的眼神就有些浑浊了起来。   在一两秒的安静之后,秘书猛地朝车窗这边撞来,嘴里含含糊糊地发出吼声。   温瑾言能感受到他狂躁翻涌的嗜血欲望,初生虫族还没有压制住人类的本能,他对蜂后的渴望还狠淡漠。   但即使这样,还是让温瑾言,非常不高兴。   随着觉醒,他对蜂后的感应会越来越强,那种生于暗色的浓烈情感也随之涌出。它们会自发地追寻郁斯,在他停留的地方筑巢。   要是没有人阻拦,这些被纵容的雄虫最终会到蜂后身边,用坚硬的腹部外骨骼蹭在蜂后温软的皮肤上,逼出哭声才算完。   蜂后总是娇小的,他很容易受伤,所以拥有庞大虫体的雄蜂不会拥有**能力。   但这并非绝对,在某些情况下,这些庞大的外围雄蜂,可以重新蜕变。   比如说现在,当他们察觉到蜂后身边没有王虫看护的时候。   温瑾言能感受到自己面前的这只虫族迫不及待想要去寻找郁斯的急切,他想要依偎在蜂后身边,获取他的**,重新调整基因的选择性表达,缓慢脱壳。   直到最后,成为新的王虫。   当雄虫所有的意识都共享时,温瑾言可以不在意这个。它   但现在,每只虫族都根据自己的意识行动,就像是有无数其他生物都在窥视郁斯一样。更别提绝大多数都还是人类……   “要是你们都死掉就好了。”温瑾言朝后退了一步,低声自言自语。   在荒星上独占郁斯的那段时间,确实是雄蜂最满足的一段时间。温瑾言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幻想郁斯身边只留下他一只虫族时的场景。   ……   同一时间郁斯才跑到严重景的楼下。   他想了一下,先把手机调到拨号界面,方便随时报警才走向电梯。严重景的寝室在六楼,坐电梯会快一点。   郁斯靠在电梯冰冷的侧壁上,有些紧张地等待电梯开门。他怕严重景是遇到了新闻上的某些恶性案件,不敢给他发信息。   ……怎么还不到啊。   郁斯握着手机仰头盯着红色数字跳上六,脚下已经迫不及待地朝前了一步。   银色的金属门打开的时候,郁斯却停了下来。   ——不对,为什么这么安静?在他自己寝室楼都没有发现的异常,却在这一刻察觉到了不对。   如果温瑾言在这里,就会告诉郁斯,对于虫族来说,气味是很重要的信息。当他在自己熟悉的寝室时,总会放松一点。   但严重景这里,全然是一片陌生冰冷,雄虫危险的气息从每个角落溢出来,让郁斯的手指都有些颤栗。   只能说什么记忆都没有的郁斯还是太大胆了,只是思考了一下,就朝严重景的寝室小跑过去。这是个很危险的举动。   就和地球上的某些虫子一样,虫族同样喜欢阴暗狭窄的甬|道。这些寝室房间,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非常像是蜂巢中一个一个六边形蜂房。   郁斯走进这里,无异于闯入雄蜂为他准备的“巢穴”。   应该没事吧,郁斯想。   “严重景——”他拍了两下门,“你在里面吗?”   没人回答。   这不正常,就算严重景不在寝室,他的室友也该有人在。   他们两个都在一班,也不可能有团建或者其他活动是郁斯不知道的。   “严重景,我进来了。”郁斯直接按在把手上。   下一刻,房间里面陡然传来严重景的声音,“郁斯,留在外面!”   !   就像是触电一般,郁斯下意识松开把手朝后退了一步,猫儿瞳茫然无措地盯着面前纹丝不动的寝室门。   握在掌心的手机震了两下,郁斯赶紧接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一刻都没有停顿,严重景近乎厉声问道,【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寝室外面有东西吗?】   ……   郁斯从来没有被严重景用这种语气质问过,莫名就有种自己做错了事的心虚感。他下意识咬住下唇,朝走廊上左右看了一下,没敢说话。   寝室里,严重景冷眼看着神志不清的几个室友,手背青筋微微绷起。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斯斯?”   严重景皱眉按在阳台门的玻璃上,心下微微一凉。   寝室里的三个人,从郁斯出声的那一刻开始,就缓缓朝门那里看去。   在之前短短半个小时都不到的时间里,严重景眼睁睁呢个地看着自己另外两个室友,从微弱的头晕呆滞,再到现在对他同样表现出攻击欲。   华国的丧尸片虽然没有m国那边盛行,但只要是年轻人多少都会接触到。   他们这种对于血食的渴望,轻易就让人朝丧尸变异的方向想去。   ……   “郁斯,你有没有在听?”严重景沉声问道。   “……我只是担心你。”手机那边传来青年的解释,似乎是因为委屈,尾音有点软软的,一下子戳到严重景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事实上,郁斯确实很委屈。   莫名其妙的恐慌让他只是站在这里都有些心悸,他没怎么被人凶过,更何况还是严重景,一时间就有些娇气地鼻尖一酸。   但郁斯还是站在3629寝室前没有动。   因为里面要是什么事都没有的话,严重景一定不会这样和他说话。   郁斯抿了下唇,“你,安全吗?”   严重景的回答还没有响起,身后的寝室门陡然传来一声巨响。   !   郁斯仓皇回头,防盗门当然不会因为一次**的撞击就被破开,但随即,又是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   诡异的撞门声第三次响起的位置换了,换成了走廊尽头的另外一扇门后。   【斯斯?】严重景叫他。   “我,我不知道。”郁斯结结巴巴地解释,“好像有很多人在撞门,你们这一层的门都坏了吗……”   难道是因为这个走廊上才没人的?   那也说不通啊。   郁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听严重景冷声命令,【你站到门的左边去,不要动。】   郁斯依言照做,心中忐忑。他不知道严重景打算做什么,只能站在原地等待。   先是一声重物敲击在头骨上的声音,动手的人半分没有留情。闷响随着惨叫同时响起,严重景在将椅子摔到最后一个室友身上的下一秒,直接转开门。   不待郁斯看清门里的景象,直接拉着他朝外跑去。   “嗬嗬——”   带着诡异气声的嘶鸣紧随其后,不知道疼痛的人勉力爬起来。   没有门的阻挡,蜂后香甜温软的气性近在眼前,他几乎是下意识伸手去抓。   “唔!”   郁斯只觉露在外面的脚踝一凉,疼痛紧接而来。在回头的一瞬间,郁斯浑身一僵。   那人的眼睛已经鼓出来了,像是无数黑米沾在一起的恶心一簇,在走廊灯的白光下专注地看着自己。   昆虫的复眼是由无数组合在一起的小眼构成的。而此时,这些还没有聚合在一起的小眼甚至还会因为动作微微摆动。   从脚底升起的恐惧像是一道冰冷的电流,整个背脊都微微一颤。   郁斯当时就被吓哭了。   腰间一轻,郁斯被掐住腰抱起来,“别怕。”   严重景把他的脸按在自己肩上,朝楼梯口奔去。   郁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他被放到楼下花坛旁边的时候,温热的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严重景半跪在他面前,像是只担心主人的大狗。   “……”郁斯张嘴,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只穿了一件洗的发白的短袖,因为旧衣服穿着舒服一直没舍得扔。但现在,领口被撕开一大片,摇摇欲坠地挂在肩膀上,   又因为下摆太长,而短裤只到大腿一半,看起来像是没穿裤子。   要是有人经过,被误会成严重景当众欺负他都有可能。   “斯斯?”严重景捏着他的手指,再到手腕,凑到唇边亲吻,想要安抚他。   “你别碰我!”郁斯猛地抽回手,呼吸急促,脸上血色尽失。   他尽力稳住声音,“我,我受伤了严重景。”   ……!   严重景陡然响起自己在拽着郁斯离开时,察觉到的那股拉力,俯身朝下看去。   雪白如玉的一截小腿上,被抓红的三道印子已经微微肿了起来,因为破皮所以溢出了一点血液和组织液。   郁斯两只手攥在身边,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砸到腿上。   “那是丧尸吗?严重景,他们是什么东西?他的眼睛为什么会是那样?”   “……我也会变成那样吗?我不要……呜嗯……好恶心……”   严重景寝室的那种场景,真得太像是丧尸电影了。郁斯只觉伤口越来越疼,疼得他都没办法站起来。   无尽的恐慌笼罩住他,郁斯只想蜷缩成一小团。   ……   面前人站起来,“想什么呢?”   严重景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淡淡地打断了郁斯的惶恐。   他伸手捏了下郁斯的耳垂,将那一小片软肉捏到发红都没有停手,不知道是在安抚郁斯还是在安抚自己。   他盯住郁斯含水的眼瞳,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和他解释,“理论上只靠抓挠就传染的病毒不会出现,即使是狂犬病毒,也是携带者舔舐爪子以后留下唾液才会导致抓挠感染。刚才那些人不可能有这些动物习性。   上病毒学的时候没听是不是?”   ……   明明才经历过那么可怕的时候,但郁斯莫名有种被抓住的心虚感。   他抿唇看着严重景,眼尾嫣红,又艳又可怜。   严重景继续,“虽然现在的情况确实很严重,六层可能所有房间都有感染者。但同样,按照目前情况 ,这种新型病症是存在免疫者的,或者说是暂时免疫者。   就是你我这样的。   这就代表我们两个体内很可能有相应抗体,你这一课也没有听是不是?”   郁斯只觉一阵气闷,他都这么可怜了,为什么还要和学霸在这里讨论上课时候有没有走神啊。   他抿着湿润的唇,又委屈又气恼地看着严重景,得到了大学霸的一点笑意。   严重景当然不是爱学如命的人,他只是想要郁斯稍微放松一点而已,   青年俯身,在小男朋友湿热的眼尾亲了一下,低声哄着,“但我们还是要去趟医院,具体查一下情况好吗?”   郁斯伸手拽住他的前襟,无声点了两下头。   他的喉咙现在还在颤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严重景警惕地朝声源处看去,微微蹙了下眉。   来人有些眼熟,即使是严重景这样从来不看财经杂志的人也该认识,毕竟深红和很多生物研发公司都有合作。   “温瑾言?”郁斯在看见这人的时候有一点茫然。   他没想到温瑾言会找来。   温瑾言在两人三步远的位置停下,他应该是跑过来的,即使有在控制呼吸,胸膛还是上下起伏着。   两人对上视线,仿佛狼群中年轻的公狼挑衅头领,分毫不让,第一眼就确定对方不是好东西。   郁斯感觉自己被严重景轻轻捏了一下后颈,青年淡漠的声线从头顶传来。   “斯斯,这是你认识的人?”   郁斯莫名有点心慌。   他知道自己为了妈妈的病情确实有点想要利用温瑾言的意思,用当下网络上的词来形容,他就是把深红的总裁当成一条鱼养在了自己的海里。   而现在,海域真正的主人偶然发现了入侵者,开始找他要说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40章   郁斯讷讷仰头, “他是,温瑾言,深红的亚太区负责人。”   很明显, 这样的态度表明郁斯在两人中更在意的是严重景, 生怕他误会什么。   然后才转头对温瑾言,“这是严重景, 我的……同学。”   同学两个字才出口,郁斯原本被吓到苍白的脸颊就浮上了红晕。   羞耻感和巨大的愧疚几乎将小美人的心揉成一小团,只敢攥着严重景的前襟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   他不敢直接对着温瑾言说这是他的男朋友, 怕他因为这个恼羞成怒。要是自己没办法接触到深红的最新药物研发,妈妈的红斑狼疮就随时可能严重,甚至会导致死亡。   自己简直像是和别人有染的坏女人,在爱人和情人之间互相隐瞒,生怕自己露馅。   ……   郁斯感到自己的后颈被轻轻按了一下, 人在紧张的时候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自己吓到自己,更何况是苦主就在自己身边呢。   严重景只觉手下的人稍微抖了下。   ……   郁斯真的很不适合撒谎, 严重景想道。   温瑾言的感官比他更敏锐,目光落在郁斯通红的耳廓上又收回来, “斯斯说的有点问题。”   !   郁斯生怕他要说出什么,快速在脑中想了一遍自己做过的事情, 生怕有任何一点暧昧的细节能让他说出来。   但很明显, 温瑾言的段位比郁斯想得要高无数倍。   他看上去要说什么,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盯着严重景的眼睛闲适地看了两秒,随即笑了下。   “斯斯记错了,我以前确实是管亚太区的,但现在深红几个大洲的生意都已经在我手上了。”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事实上,温瑾言什么都说了。   他在告诉严重景自己和郁斯之前就认识,只是郁斯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而已。他在告诉严重景自己的身份,并透出了一个暧昧的消息——   什么情况下,你的男朋友会和你隐瞒,自己有一个位高权重的朋友呢?特别是在这个朋友面前,他甚至不敢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老狐狸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有郁斯这个小笨蛋听不出来而已。   严重景缓缓抿唇,眸光渐暗。   “斯斯受伤了,我要带他去医院。”严重景低头,将郁斯落在肩膀的衣领扯上来两边打了个结,俯身就将郁斯抱了起来。   郁斯小小声叫了一下,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别动,你腿上的伤还不知道严不严重,先去医院再说。”   郁斯立刻停止挣扎,温瑾言的出现太突然,居然压下了恐慌。   却没想到,伤口两个字却像是触到了温瑾言的某条神经。   “什么伤口?”他问道,“为什么会有伤口?什么时候?什么东西弄的?”   这一连串问题直接砸过来,让郁斯有些懵。   但严重景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了异常。   郁斯看起来没什么大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即使有伤口也该不严重。但温瑾言明显是郑重对待。   特别是这几个问题也很奇怪,什么时候,什么东西,仿佛他生怕是某种特定的东西给郁斯弄出来的一样。   三人身后的寝室安安静静,仿佛之前整条走廊诡异的撞门声从来就没有响起过一样。但严重景仍然记得自己室友突如其来的暴动,完全没有符合描述的病症,以及身体上迅速到离谱的变化。   严重景:“你什么意思?”   ……   郁斯紧张地盯着他,不安在心中蔓延,让他全身都紧绷起来。   温瑾言并没有答话,只是上前两步,直接托起郁斯的脚踝小心检查那里的伤势。   虫族对于血液的敏感让温瑾言在见到郁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了他小腿上的抓痕。虫族当然不可能靠这样一点小伤就导致异化,但却可以用这个,将郁斯带到深红的总部去。   郁斯想要收回,但又不敢。握在他脚踝上的手冰凉坚韧,让他有种想要逃离的不安感。   他仰头求助般地看向严重景,却见他微微抿唇。不高兴的模样,却没有要将他抱开的意思。   说不出来的惶恐羞耻让郁斯无意识攥紧了脚趾,只希望温瑾言的查看能快点过去。   “我要带郁斯去深红总部打疫苗,现在就去。”   郁斯急急出声,“你知道抓我的人怎么了吗?”   ……   片刻之后,温瑾言抬眸看了他一样,有些无奈,“斯斯。我没办法在这里解释一些事情,但你必须立刻接受治疗。”   他让自己看起来很着急,上前一步像是要将郁斯从严重景怀里抢出来的样子。   果然,严重景退后了一步。   “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是要伤害郁斯?我要怎么确定上面的人,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和你无关?”   严重景冷冷提问,“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并非一种已知病毒,甚至政府和国家都对此毫无了解,那么为什么深红会有疫苗?   你们做了什么了解?又为了得到疫苗做过多少实验?有没有备案?是否合规?”   “最重要的是,我怎么能确定,这不是一场泄露的实验事故。而你现在,是想要毁灭证人。”   从小一路跟着国家制定的发展路线长大的小孩,即使性格稍微冷淡些,也不太容易出现过分的个例。   所以严重景只是看上去淡淡的,他也会笑,也会和朋友出去聚会,也会给郁斯准备小礼物。所以他在发现自己的思维存在异常时,第一反应是去看医生,并且远离郁斯。   正常来说,一个根正苗红长大的祖国花朵,很少会有多疑的特点。   但现在,这个特性在严重景身上体现了。   温瑾言看着他抱住郁斯腿弯的那只手,微微用力,让那片雪白的皮肤微微下凹,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占有欲。   严重景简直像是一条才被放出笼子的犬类,他对于保护主人这点还不娴熟,但缓慢觉醒的本能已经在教他这些了。   ……而郁斯还信任着他。   真笨。   蜂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雄虫都是一个样子的呢?   温瑾言心中风轻云淡地想道。   但事实上,嫉妒让他将掌心都抠破了一片。 第41章   气氛紧绷到一触即发, 郁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仰头看着严重景,又可怜又慌张。严重景只是看着瘦,但贴上去就会发现这人身上全是绷紧的肌肉。   但严重景连低头给他一个眼神作为安抚都没有, “如果温总没有其他事情, 我就先带着斯斯去医院了。”   毕竟非要当海王养鱼的小美人活该被男朋友冷落。   郁斯心中直打鼓,生怕他察觉到什么。   但另一方面, 郁斯也在思考,刚才温瑾言的话代表什么?   他好像很熟悉这种病症一样。   毕竟,在所有丧尸片里, 都有一个野心勃勃的生物研发公司……   如果上面那些人的异变真和深红有关,那温瑾言确实可以拿出疫苗。而且如果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就最好不要待在严重景身边。   严重景说不定会被他伤到。   郁斯一点也不想让严重景因为他受伤。   “我觉得应该问一下郁斯的意见。”温瑾言一步都没有动,但他用的是命令的语气,仿佛郁斯一定会依言跟他走一样。   严重景下颌的肌肉绷了一下, 这是后齿咬住的表现。再冷静从容的大学霸被老狐狸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刺激也会发火,青年垂了下眼, 淡淡地看了郁斯一眼。   ……   他漂亮的小男朋友勉强挤出一个笑,手指紧张地蜷着。   郁斯几乎以为严重景会立刻和温瑾言吵起来, 但青年只是回身,冷淡地盯住温瑾言。   “那你给我一个深红比医院更可靠的理由。”郁斯突然出声, 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他缩在严重景怀里, 目光有些怯但还是坚持和温瑾言对视,“否则,我为什么要跟你过去。”   ——“因为医院既没有疫苗,也不适合再接收病人,它们很可能已经沦陷了。”   刚才对着严重景针锋相对的男人缓和了语气,就像是在哄自己生气的小情人那样拿出了十分的耐心, “深红和很多国家都有合作,如果出现一种新型传染病,深红得到消息的速度基本可以和疾控中心持平。你知道的,生物公司总得有些自己的眼线。”   “但事实上,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受到任何一个国家,关于这种病症的消息。”   严重景:“深红连消息都没有,是怎么有时间研发疫苗的?”   温瑾言抬手松了一下领带,“斯斯该找一个脾气更好点的……朋友。”   郁斯:……   这个停顿莫名让他觉得心慌。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挑衅,紧接着温瑾言就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在半个月前,深红的员工就有被感染的了。异化初期的症状基本都是眼睛变黑,有些类似一些成分泄露造成的结果,所以下面的人就没敢上报,准备自己解决这件事情。   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九天前了。不仅是眼睛,四肢的表皮细胞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化,就有人想要做病理分析,结果发现细胞形态已经和人类正常的肌肉细胞有所差异。   多的我没办法现在告诉你们,但就最后的结果来看这种病症的由来似乎是一种可以诱导人类基因异常表达的病毒。   深红的研究才刚刚开始,延缓变异的药物也只是雏形而已。   你们两个当然可以去医院,但我估计,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医院里已经挤满了异化的人类。”   温瑾言放松地站在原地,“大家都会把生病的亲人朋友送去那里,现在倒不会有事,他们异化以后会等到白天才开始进食。”   ……   最终,温瑾言成功了。   深红在b市的分公司到科大只有两个小时不到的路程,郁斯窝在严重景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青年大概是累了,一直在闭眼假寐,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直到黑色的车身停在深红门前,才睁开眼睛下车,顺便绕到另一边给郁斯打开车门。   郁斯身上一轻,又被打横抱了起来。   仿佛他不是被抓了一下,而是腿断了一样。   但即使这样,严重景也没有要理郁斯的意思。从郁斯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青年利落的下颔线条。   ……   郁斯悄悄看了眼前面的温瑾言,又轻又快地撑起身在严重景的喉结上亲了一下。就像是咬了人以后的猫猫愧疚的舔舐。   那一小块凸起上下滚动了一下,严重景抿唇还是没说话。   郁斯提心吊胆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有些失落地缩了回去。   如果可以,郁斯一点都不想将自己的小心思解释给严重景听。   那毕竟……太难堪了。拿自己做诱饵什么的,就算是为了妈妈,就算现在什么都没发生,还是有一种背叛男朋友的愧疚和羞耻。   而前面温瑾言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小情侣的黏黏糊糊,在前面给两人带路,“你先带斯斯去休息室坐一会,检查需要准备工作。”   他一点没有留恋转身进入另外一扇门。   就在金属门关上的下一刻,郁斯被轻轻放在了软垫上。   这是个很正常的动作,但随之而来的,是严重景毫不留情地逼近。   “——他是谁?”   !   如果之前美玉寝室的袭击,场景也不在深红的休息室里,两人这般,非常,非常的,暧昧。   郁斯皮肤薄,随便一点按压揉捻都能在上面留下一大片痕迹,更何况他刚才还哭过。眼尾、手臂、腿弯、还有被抓过的小腿全是说不清原因的痕迹。他看上去只穿了一件被撕开的T恤,下身的衣物全被遮在里面。   这个样子,非常像是被捉奸在床以后,胡乱套上情人的衣服,和爱人解释缘由。   非常适合现在的情况。   严重景的眼睛冷淡地盯住郁斯,面上没什么表情,却上自己的小男朋友快要哭出来了。   他眼眶深邃,眉间稍微皱起一点,就有种禁欲之感。只让人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一动都不敢动。   “……做了?”   片刻之后,严重景问出了自己最难接受的结果。   “!!!没有,我没有和他……”郁斯脑中混乱,想要解释但语言系统一时间没有调动起来,只能磕磕巴巴地说出一些短句。   “温瑾言是小时候的同学……没有你想象的那样——”   严重景:“你别站起来,左脚别使力。”   郁斯下意识照做,一下子就朝后仰去。好在下一刻建帮别人按着,才稳住了身形。   “坐着都能摔。”严重景皱眉看他,直把郁斯盯得耳廓通红。   郁斯紧张地抓住他手臂,生怕严重景脑补一些特别过分的事情,“我和温瑾言什么都没有,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只是必须要参与深红的一个项目,所以才……”   他的慌乱全都写在脸上,信任又愧疚地仰头,露出所有脆弱的地方。   仿佛严重景冷硬地丢下一句“不信”他就能哭出来一样。   郁斯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爱意,偏头蹭在严重景的掌心。就好像严重景现在提出的任何条件都会被答应,被无条件接纳。   命令他以后再也不许靠近温瑾言也好,把他永远关起来也行,他都会照做。   ……   严重景面无表情,揉着郁斯的耳垂颈侧,“先去检查,其他事情晚上再说。”   另外一间门的绿灯已经开了,这代表温瑾言已经调试好了设备。   郁斯小小地吸了下鼻子,转身走向金属门。   他一直在想要怎么和严重景说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外面的病毒……那些异化的人,自己的伤口。是只有学校还是整个b市都已经沦陷。   ……   然后,他就听见头顶传来了温瑾言的声音。   “斯斯,我一直以为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转身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请一天假,这两天开学我有点忙嗷~周末会加更的,还会补一章营养液加更。 第42章   深红里仍有员工来回走动, 和窗外其他公司中加班的员工并没有太大区别。   但科大却完全不一样。   整个大学城静得吓人,教学楼外没有晚自习后赶回寝室的学生,寝室楼中, 每个房间都有人,但每个房间的灯都已经被关掉。   虫族天生喜欢黑暗, 他们都静静地缩在某个角落, 等待身体的变化发生。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   黑暗中,有人睁着空茫的眼睛,朝阳台处伸出脑袋仔细聆听。   哦, 好像是遗传学的郑依依。   他想道。   不过她怎么会来男寝这边……   他有点困,想了一会就开始陷入沉睡。体内的细胞需要消耗大量能量合成新的蛋白质和酶,自然没有精力去兼顾其他的事情。   而此时,站在男寝下面的郑依依,正震惊地看着狄明烽, 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你,别过来。”郑依依咽了口唾液, 手里死死攥着手机,“你要是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   她面前这人,说是半身染血都不为过。路灯光线并不太亮,血色可怖地在白T恤上晕开一大片,学遗传学的经常会和医学的那群秃头在图书馆碰到,偶尔关系好的也会聊聊自己学科的知识。   所以现在,郑依依确定能造成这种喷溅的肯定是动脉。   非常迅速的,她脑中就被曾经看过的新闻填满了。   类似于什么“富二代吸毒神经恍惚……”“纨绔子弟和朋友爆发矛盾……”,郑依依一步一步后退, 准备找个机会报警。   但看上去很像是监狱在逃人员的狄明烽却反而像是被她吓到了一样。   狄少爷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下郑依依,确定这是精神正常的人以后才烦躁地皱起眉,“你这么吵,是怎么跑出来的?那些东西没被你引来吧?”   郑依依敏锐地察觉到,狄明烽口中的“东西”让他很警惕。   “你在说什么?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跑?”   狄明烽:“没东西追你,你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才缓慢意识到两个人的脑回路都没有搭上。   郑依依仗着自己毕竟有点家底,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是狄明烽说压就能压下去的,朝前走了两步,给这人看自己的手机。   上面是一条来自郁斯的短信。   【依依,如果发现你的室友有类似于丧尸的异常,快点跑出来,去没人的地方。】   这是郁斯在车上,趁着温瑾言不注意的时候发给郑依依的。   他不能确定学校的安全,也不能确定深红是否可靠。想到温瑾言关于医院的那些推测,郁斯都不敢让郑依依去找工作人员求助。   最终只能让她躲到没人的地方去。   只是信息里没办法解释得那么清楚,只能笼统地发一句。   郑依依当然知道郁斯不会拿这种事情和自己开玩笑,但郁斯有一点不好,就是有什么事情喜欢憋在心里,生怕别人会因为他受伤。   郑依依当即就跑过来了,只是还没上楼就遇到了像个杀人犯一样的狄明烽而已。   狄明烽脸色阴晴不定地看了这行字两秒,“郁斯和谁走了?”   郑依依心想你怎么知道我家斯斯会和别人乱跑,他可乖了,接着心下就是一冷。   自己慌忙过来,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仔细将郁斯的意思拆清楚。现在冷静下来的郑依依盯着狄明烽脸上的血痂,只觉心脏剧烈狂跳起来。   什么叫做室友变成丧尸?什么叫去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刚才狄明烽在看见她的第一时间,又为什么那么警惕?   郁斯肯定是经历过室友变成“丧尸”,才会给她发这条信息。也就是说现在,身边朝夕相处的人们,变得很危险。   狄明烽指了下身后,“丧尸片看过吧,上面的那些人现在就和电影里差不多。郁斯不在寝室里,我去看了。外面这么乱,除非有他非常信任的人,否则郁斯是不可能走的。你知道他和谁走了吗?”   心跳急速收缩之下,人是很难保持冷静的。   就像是现在的郑依依,手指都有些颤抖。相比之下,狄明烽反而冷静的可怕。   被血沾湿的衣服贴在他的身体上,流畅坚实的肌肉线条毫不掩饰地展露在人前。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在低头看郑依依的时候,轻易就能给她带来一种压迫感。   “……温瑾言?”郑依依扶着额头,又否定自己的猜测,“不对,斯斯不会和他走的,除非他身边有能信任的人。”   狄明烽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机,“郁斯的电话是多少?”   ……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郁斯的安全才问自己要电话号码的,但想到白天这人是怎么把自家斯斯宝贝逼到脸红羞耻的场景,郑依依还是停了一下。   “整个b市的通讯都被切断了,不知道是人做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现在用的是特殊通道,但也维持不了太久,你要是再端着,我们谁都不用去找郁斯了。”   狄明烽冷冷提醒。   事实上,在面对除了郁斯以外的其他人时,他都是这种没什么耐心的样子。   只有郁斯特殊而已。   这其实很不正常,按狄明烽的家世背景,他现在该联系家里,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转移出b市这个危险的地方。   而不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连电话都不给家里人打一个,反而去担心郁斯的安危。   狄家把狄明烽送到国内的大学是为了保护他,但并不代表狄少爷就和普通人接受一样的教育。他当然有自己的老师,更别说自我保护这方面。   毕竟从来都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郑依依太担心郁斯,当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狄明烽本人,只是不动声色地编造了一条信息给照顾他的人发去。   【我在学校被人打了,让家里面派几个保镖过来,开两辆车,尽快。】   然后快速返回拨号键,将郑依依报出的那段数字输了进去。   那边接起的很快,狄明烽霎时间软了声音,“郁斯?”   郑依依:……   该怎么形容这种变化呢。   她突然就想起了大一时候军校带过来展示的杜宾警犬,那狗在训练的时候又冷静又凶狠,感觉有个犯罪嫌疑人从它面前过就得被咬断一条胳膊。   结果展示一结束,就抵着训犬员摇尾巴。一下子就温顺下来,即使皮毛油亮体型高大,但整条狗子就散发出一种好撸给抱的气质。要是主人不愿意满足,说不定还要凑上去舔舔。   郑·犯罪嫌疑人·依依看着狄狗子向郁斯摇尾巴的样子,突然就释然了。   其实这人也不错,至少比温瑾言靠谱,要是……   她还没想完,那边就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音。   【我是严重景,请问您是哪位。】严重景的声音平稳无波,【斯斯没有给你加备注,是今年新入学的学弟吗?】   郑依依:……   虽然她不知道在中午到现在,短短六七个小时的时间里,严重景和她家斯斯宝贝发生了什么。   但严重景这两句话,她莫名品出了一点正宫气场来。   就好像有条摇头摆尾的大杜宾隔老远就跑过去想要在郁斯身上挨挨蹭蹭,而这时,已经在小美人腿边匍匐多时的德牧站了起来,分毫不让。   毕竟他才是被郁斯带过项圈的正宫。   -------------------------------------   所有的这一切都被深红29层的一道金属门隔开。   郁斯坐在手术床边,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他能轻易感受到金属冰冷坚硬的触感。   温瑾言这话是什么意思?郁斯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某种隐藏在平静之下的不安像是一只手缓缓在他的心脏上捏了一下。   手的主人并不着急,像是狐狸逗弄猎物那样让郁斯慌乱无措,却偏偏不露出牙齿,让他觉得自己还有逃脱的希望。   事实上,温瑾言也成功了。   郁斯脊背绷紧,强自镇定地面对温瑾言的目光,“学长我们两个,从来没有确认恋爱关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能确定自己的清白,反正温瑾言也不会读心,郁斯心中的那点小心思绝不会被挖出来,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是吗?”温瑾言靠在一台巨大的仪器侧面,垂眼笑了下。   “我还以为斯斯会为了深红的某位员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   这就是直接挑明,郁斯之前的靠近全是为了他母亲的疾病了。   郁斯无话可说,只能紧张地搓揉衣角。   他像是只被野犬逼到草丛尽头的软兔子。   耷拉着耳朵瑟瑟发抖,生怕掠食者的尖牙利齿会把自己刺穿。   温瑾言的父母都是华国人,但这么多年,家族在国外发展,血脉里多多少少有些其他血统,让他的的鼻骨和眼角形成一处落差。   当低头的瞬间,灯光无法让人看清他带笑的眼瞳时,整个人都被拢上种难以掩饰的冰冷。   这间实验室的灯光明亮冷白,只放了一台手术床和两台巨大的设备,处在这其中的郁斯显得娇小脆弱。   事实也确实如此,对于虫族庞大狰狞的躯体来说,郁斯甚至能被完全笼罩在身下,用翅翼遮住抚弄。   温瑾言的目光贪婪地落在郁斯身上,黑瞳深处,有一点被掩饰得极好的眷恋。   他能感受到26层中,被存放在营养液当中的自己是怎么扭曲身体朝头顶望去的。更能听见那些带着浓稠黑暗欲wang的低语。   没办法,蜂后温软甜美的气息就在这里,代表着赐予躯体和灵魂的圣洁。   这是它们的“母亲”。   温瑾言向前两步,郁斯立刻紧张地颤了一下。   【去抱他……把他抱回巢穴里来……】   【……在黑暗里……哈让他哭出来……】   【母亲能撑过几个呢……好期待啊……】   温瑾言没有理睬“自己”的低语,只是走到了郁斯面前蹲下身,轻轻握住了他的脚踝。   “唔!”   郁斯敏感地缩了一下,温瑾言的手指冷得像一块真正的冰。也是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温瑾言的肤色其实有些苍白,甚至偏灰。和郁斯的奶白色形成鲜明对比,趁着他关节处微微的红,有种莫名的色气。   “很冷吗?”温瑾言笑着问道,“这点冷都受不了,斯斯以后要怎么办啊?”   虫族可不是恒温动物,比起地球上需要靠晒太阳维持生命的弱小同类,虫族在漫长的进化中已经不需要足够的体温就能生存。   更何况它们本来就喜欢阴暗。   大概郁斯以后会被凉东西冻坏肚子的吧,温瑾言漫无边际地开了个小差。   但很明显,另外一些“他”却没这么温柔。   【……会习惯的……卵也是凉的……】   【可以带斯斯去阳光下……他会喜欢的对吧……】   【……会闹肚子吗嘻嘻……斯斯以后不会再需要进食……如果闹肚子的话就只能失禁了……】   【斯斯会把巢穴弄脏的……他会哭的……】   【……他会……求着我帮他换巢穴的。】   断断续续,却带着恶劣愉快的声音如同魔鬼蛊惑的话语,温瑾言俯身,似是要亲在那片。   郁斯被他吓到了,立刻朝后挣扎,直接踢在了温瑾言的肩上。   脚下的触感紧实坚韧,这人明明是长期锻炼过的,却一点反抗都没有,直接朝后坐在了地上。   郁斯受惊般抱住膝盖,“温瑾言,你要做什么?”   那一片的伤口已经肿起来了,就像是被鞭子抽过的三条痕迹一样,嫣红暧昧。出去告诉别人是抓的估计都没人相信。   显然正常的伤口不会变成这样。   但温瑾言却并不太在意这个,他迅速弯腰,在郁斯的上衣处揉了一下,“这里会胀痛吗?”   当然不会,男性只有极少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胸口酸麻胀痛,分泌液体。而郁斯健康正常,怎么可能会有……   这几乎是毫不掩饰的侵犯了。   郁斯眼中的惊怯根本藏不住。   他被变成怪物的同学抓伤了,医院不能去,甚至情况会越来越糟糕。而温瑾言的放肆更是最后一根稻草,直接把小美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几秒的时间,郁斯眼底已经积了一层水光。   “我,我要出去。b市的医院不能看,我可以去h市。”郁斯蜷缩着脚趾触地,也不知道是伤口的作用,还是他太慌张,居然一下子脱力坐在了地上。   他喉咙里溢出一声脆弱的呜咽,背靠在金属门上,慌乱地看着温瑾言。   “……怎么被吓成这样?”   温瑾言极温柔地问了一句,耐心地靠近蹲下,身后揉了揉郁斯的额发。   虫族恶劣的本性在此时显露无疑,他就是在明知故问。   蜂后一点点觉醒的本能原本还可以藏在人类的记忆之下,却被温瑾言一句话挑了出来。   那些强大冷血的虫子当然不需要乳液的哺育。   所以它们喜欢让小蜂后“自愿”哺育。   在复杂的激素和酶的刺激下,蜂后的身体会和哺乳动物一样发生一些可爱的小变化。这是为了防止族群中有幼虫虚弱死亡而进化出来的。   但在实际中,每一次的上千枚卵光是孵化就已经耗尽了雄蜂全部的耐心,那些虚弱该死的,早成了同一批中先破壳的第一餐,哪有机会得到蜂后的垂怜。   所以,胸口变化的唯一作用,不过是腰腹胀痛酸软到无力再支撑自己应付爱人的小蜂后,撒娇乞怜的甜头而已。   这一切都是自愿,毕竟成年的雄虫才不需要哺育。   蜂后甚至需要可怜地发出轻哼,轻轻吻在爱人的唇角下颔才能被允许。   当然,在胀痛缓解之后,身体的自发调控机制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当前族群中有很多虚弱的幼虫,所以蜂后付出更多。   这种羞耻铭刻在脑海深处,即使是在郁斯半分都没有记忆的当下,也能让他战栗起来。   郁斯拍开温瑾言的手,努力让自己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你快让我出去!”   但他眼尾唇瓣都是湿红湿红的,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根本没有半分说服力。   “好啊。”温瑾言笑眯眯地说道。   ……!   他回答得太轻松了,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郁斯脑中一片空白,他想过温瑾言如果要硬来,自己能不能在武力上比过他。   但当事情就这么轻易地结束时,郁斯反而惶恐了起来。   就好像心底深处认定不应该这么快结束一样。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   温瑾言朝后挥了一下手,一台设备后的墙壁居然缓缓打开,露出一面玻璃。   幽幽蓝光因为营养液的流动有些晃动,印在郁斯眼底,就是一小片波浪。   但这温柔的光线却并没有阻止郁斯在看清后面东西时瞳孔的骤然收缩。   “有些资料在你的男朋友面前没办法告知。”温瑾言特意加重了男朋友三个字,之前所有的平静不在意当然都是伪装。   对于占有欲强到疯狂的雄虫来说,怎么可能忍受另外一个东西触碰自己的小蜂后。   郁斯根本不会知道,就在刚才短短的一段车程里,深红的26楼有多少嫉妒到发狂的雄蜂撞在培养皿上,将液体染得血红。   所以现在,温瑾言要惩罚一下无知无觉的蜂后了。   即使郁斯什么都不知道,但在欺负爱人这方面,它们从来就没有讲过道理。   温瑾言朝旁边让了一点,使郁斯能看清液体中可怖的人。   他还保留人类的某些特征,比如说四肢和头颅,但与此同时,那些黑色的甲壳和肢体同样生长在这具身体上,残忍地结合在一起。   “郁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变成这样。”温瑾言低头亲了一下不断战栗的小爱人,“但我想你应该不想让温瑾言知道吧。”   “你乖一点,我不会伤害你的,好不好?”   他真的很过分,温瑾言想道。   毕竟虫族在宇宙中流浪上无数岁月,他也需要稍微发泄一下。   只是小小地欺负一下郁斯而已。只是让可怜的受害人以为自己是下一个凶手而已,他不会做太多的。   ……   只是发泄一下,自己的蜂后选择沉睡这件小事而已。   它们一向很宽容。   作者有话要说:  狄明烽:嗷呜嗷呜汪汪汪!   严重景:……滚。   温瑾言抱着斯斯笑眯眯看戏~   明天,加更! 第43章   ……   “就深红目前的研究来看, 这类新型病毒可以让人体细胞的基因表达紊乱。   郁斯,你是学遗传的,应该接触过相关知识。人体基因序列中, 有很多不表达的片段,有些甚至曾经属于其他物种。   但现在, 他们被表达了出来。”   温瑾言不紧不慢地说出残忍的结论, “虽然我们目前还没有办法找出这种病毒的的具体结构和运作原理,但基本已经能确定感染人群,都是有某一段虫类基因的人。”   “你应该也有,郁斯, 否则它不会那么想要靠近你的。它把你当成族群中某个特殊存在了,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   大概是感受到了郁斯的气息,原本安安静静的怪物突然动了起来。   郁斯根本不想去看,但他的眼睛没有办法从这个生物的身上移开。他只能看着这人头上的微微晃动的触肢,心跳越来越快, 让四肢都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原地,   看得出来他的腿已经没有作用了, 摇摇晃晃地悬在半空,由胯骨处延伸出来的两条虫肢支撑。   不规则生长在身体某些部位的甲壳上有因为灯光反射出的暗色绚烂,在昆虫学家的眼里这种光晕大概是可以用美妙形容的现象。   郁斯曾经见过科大研究院里,专门从事瓢虫研究的学姐把她静心养着的实验对象称为小可爱。   但显然,郁斯并没有这种魄力。   营养液封存人体的技术在很多科幻电影里都出现过,但就目前的科技水平来说,几乎不可能让人类在这种条件下生存,更遑论其他了。   但虫族可以。   这是真正的异种。   人类在面对恐怖到极致的东西时是不会有能力叫喊的,郁斯的喉咙几乎被冻住,分毫声音都无法发出。   在蓝色的浓稠营养液中, 所有狰狞的细节都毫不掩饰,就好像是有人专门要把这些展示给郁斯一样。   它们在几乎无氧的宇宙中都能保持身体活性,更何况是营养液中。足量的水分和蛋白质只会加速它们的异化而已。   温瑾言笑着看了眼培养液里的“自己”。   虫族很兴奋。   它还不能自如地运用新长出来的肢体,但对于蜂后的孺慕之情让它勉力靠近这边,最后整具狰狞的身体的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蜂类头顶的触肢并不太长,可以快速灵活地敲出一长段节奏。   ——它在叫母亲。   温瑾言垂眸看着郁斯,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如果现在自己靠近上去,就能听到青年细弱的哭腔。   他被吓坏了,但事实上,罐子里的虫族只是想要靠近他而已。   就算现在将它放出来,也只会蹭到郁斯身边,用自己新生的躯体靠近蜂后,想要得到一两下的爱抚。   但大概率这种行为只会把郁斯弄哭。   虫族恶劣的本性从来都存在,温瑾言要的是独占是郁斯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感知都因他而起,因他消亡。这和温瑾言是否爱着自己的蜂后并没有关系。   人类的爱意依托于**产生的激素而存在,但虫族的爱意基于灵魂。   但很可惜,这种爱意是单方面的。   雄蜂总是和扑火的蠢蛾子一样毫不犹豫地寻找自己的爱人,无论过了多长时间,无论间隔多远的距离,都不会改变他们的诉求。   深藏于心底的爱意一直如此浓烈。   但郁斯却可以选择。   他可以像是之前那样选择靠近自己,也可以像是现在这样毫不怜惜的表达恐慌厌恶,如果没有人阻拦,他马上就可以跑掉,从此再也不会回来。   现在是这样,曾经更是。   ——一点都不公平。   温瑾言想道。   这一点都不公平。   所以,他要让自己不听话的小爱人永远不会离开。   温瑾言这样想着,缓缓俯下身。   郁斯盯着前方,瞳孔轻微震颤,白皙的颈项绷成脆弱的一条直线,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如果他是猫咪,现在这个状态大概叫做应激。   郁斯太紧张了,以至于当温瑾言握住他的腰胯,将他整个抱进怀里的时候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像是个漂亮的布偶娃娃那样被重新放在手术床上。   “乖斯斯,不要乱跑。”温瑾言眉眼垂着,从旁边拿了一块沾了酒精的纱布蹲在郁斯面前,抬眼的瞬间有种恶劣的狡黠,“否则我就把它放出来。”   居高临下总容易给人一种上位者的无形压迫,但温瑾言即使是处于下方,也依旧游刃有余。   “斯斯看出来了吧,里面那东西很喜欢你。我要是把它放出来,凭借那几根才长出来的腿,两下就能爬到你面前。”   “见过蜘蛛捕食猎物的样子吗?”他慢条斯理地恐吓小爱人,“他会向那样把你压在腹部下的。”   “……不要……”轻微到几乎只剩气音的否认,可怜到了极致。   温瑾言摇了摇头,手下却一点都不温柔地将酒精纱布按在郁斯的伤口上。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你就会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簇可怕的……”   一滴还带着体温的眼泪,重重砸在温瑾言的脸上,让他游刃有余的浅笑微微一僵。   郁斯睁着眼睛,眼眶嫣红一片,就这么无声地流泪。   ……   片刻之后,这间实验室里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   温瑾言在地面上撑了一下才起身,轻轻按住郁斯的后脑,将人揽进怀里。   “……我,不要……不要变成怪物……”郁斯小声啜泣,全身的酸麻激起一阵战栗,他都不知道要不要求助面前的人,只能无意识地重复短句。   “……呜……救我……温瑾言……你救救我……”   郁斯用鼻尖磨蹭面前人的胸口,将眼泪全擦在衬衫上。   他只能这样,除此之外身体再也做不出任何其他反应。   而被抱住的虫族,狠狠用牙齿咬在了舌尖上,直到血腥味填满整个口腔才停下来。   温瑾言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心疼着自己可怜的小爱人,质问自己怎么能这样对郁斯。只想俯下身将他的眼泪亲吻干净,再哄他不要哭了。只要能让郁斯开心起来,自己什么都愿意做。   就像营养液中蠢笨的另外一个“自己”傻傻地用触肢敲击玻璃,渴望得到爱人的一点回应。只要郁斯愿意看它一眼,即使像狗一样摇尾巴它也会愿意。   但另一半却愉快地叫嚣,虫族的本能像是章鱼的触手那样冰冷粘腻地伸出来,绞住所有理智。   他想要郁斯哭得更可怜一点。   温瑾言脑中有无数过分到残忍的想法。他想把郁斯就这样放到虫窝中去,让那些“自己”用还没有完全长出的虫肢撕碎郁斯的衣服,再蹭到他身上,把他逼到角落里求饶。   让他在阴暗的洞穴里大着肚子啜泣,却还要恐惧地环住自己,用温软的泣音祈求。生怕经历下一次受孕。等到异化的后期,虫族由节肢组成的尾巴长出来以后,让郁斯亲亲它,否则就要骑上去安抚。   他可以对那个时候的郁斯做任何事情,所有曾经虫族做过的,没做过的,他都可以尝试。   反正郁斯才不敢违抗。   随意丢弃伴侣的小爱人就该得到这样的惩罚,最好让他永远不敢再触碰死亡才好。   脑海中无数恶念翻涌,但最后,郁斯听到的却是温瑾言的轻声安抚,“斯斯不要哭了好不好,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   可是不行,曾经的教训已经足够惨烈。   即使温瑾言一直不愿意去面对,但事实上,郁斯确实因为虫族残忍的本性死亡过一次。   所以,他脑中的那些,都是“错误”的。   至少现在不能。   他已经学聪明了。   郁斯的视野因为眼前的水雾不断模糊复又清晰,很快脖颈间就湿了一片。   温瑾言察觉到了,就耐心地低头帮他擦拭干净。   他太温柔了,温柔到郁斯几乎要分不清刚才恐吓自己的是不是面前这个眉眼清俊的男人了。   温瑾言抬起郁斯的手让他看,“这里还是正常的,异化会最先从指甲开始,别担心。”   郁斯下意识蜷缩起手指,仿佛将这些藏在掌心,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一样。   这可爱的小举动逗得温瑾言哑然失笑。   他俯身在郁斯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但绝对不是朋友间应该做的。   郁斯惊得向后缩了一下。   “斯斯乖啊。”温瑾言凑近,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郁斯沾着眼泪的鼻梁,“所有深红研制出的缓和剂,都会第一时间送到你手上。你知道的,深红在全球一半的国家都有顶尖实验室,你不会有事的。”   “但斯斯,你不能只索取,却一点不付出。”   “我,非常不喜欢外面的那个人。”   恶毒的虫子最终还是张嘴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温瑾言看着郁斯,眼底全是他看不懂的惬意。   雄蜂总是很疯狂,因为对于蜂后来说,身体上并没有太多的限制,他想走想留都可以。   所以雄蜂制造出庞大的,错综复杂的巢穴,却只给蜂后留一点点可怜的空间,和一条通道。所以每一次蜂后的外出都有伴侣陪在身边。   毕竟虫族本身的身体强度还是非常可观的。   但在转化过程中却不是如此。   脆弱的蜂后有一套自己的保护机制。   他很快就会因为缺少蜂巢而发出可怜的鸣叫。   郁斯会长出腺体,散发甜香,吸引自己的伴侣来到身边。即使在日后,他会无数次因为无法掩盖的信息素被伴侣找到,在异化期中,这也是无法避免的改变。   郁斯大概会有很多可爱的小反应,毕竟身体中多出一个分泌激素的异常器官,总不会太轻松。   温瑾言揉了揉他的耳垂,放低声音请求,“和他分手好不好?”   ……   这其实很可笑。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病毒对人类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温瑾言却拿这个来和郁斯谈无关痛痒的恋爱合约。   如果全世界的资本家都能与深红目前的负责人一样恋爱脑,那么无产阶级早就推翻他们了。   但温瑾言说得很认真,仿佛他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一样。   巨大的荒唐感让郁斯感到难言的困惑,“……为什么?”   “嗯?”   舌尖在口腔中移动了两下,才艰难地发出声音,“这不划算,你应该为国家制造疫苗,而不是为我……更不应该……”   让我和严重景分手。   最后一句没有说出口,因为温瑾言的目光逐渐凉了下来。   “可我就是爱你。”   令郁斯没有想到的是,温瑾言和他额头相抵,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我只是爱你而已,我甚至不用你以恋人的身份站在我身边,我只是想要你和别人分手而已。这都不行吗?”   ……这不对,郁斯在心里想道。   他们两个虽然从小就认识,但之前几乎没有什么交集,所有的交流都是从两年前开始的。   温瑾言对他哪来这么深刻的爱意?   所有地方都透着诡异,但郁斯却像是只幼猫那样对着毫无破绽的毛线球无处下手。   到底是哪里不对?   郁斯抿唇不言,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砸。   这就是不行的意思。   但他没办法说出来,郁斯害怕自己会被扔出去。然后在下一个白天的时候变成一只怪物。   “……坏斯斯,想要男朋友也想要深红的资源。”温瑾言轻声说道。   他就像是卑微的情人那样发脾气地咬在郁斯颈侧,一下一下,每一下都会让郁斯轻微战栗。   “以后所有节日斯斯都要买两份的礼物,还要仔细核对身份地址,否则被发现了我倒是无所谓。但你那个男朋友大概要把你捆在房间里不给出来了。”   温瑾言就像是一个拿郁斯没办法的坏脾气情人,在他耳边轻声造谣。   “斯斯以后要给我一个隐蔽点的备注,不能再是温瑾言了,会被严重景发现的对不对?学长也不行,他已经知道了。那就叫哥哥吧,斯斯叫哥哥也很好听。”   “是不是以后还想让我和你男朋友睡一张床,嗯?或者在严重景那里睡完以后,偷偷跑到我这里来?身体里还脏着,跑过来等我帮你清理。”   郁斯只觉一阵巨大的羞耻从脚底蔓延上脊椎。   仿佛他真的会在某个夜晚从被窝里爬出来,只披着单薄的外衣来到温瑾言的门外。   他甚至不敢大力动作,生怕弄脏衣服。而第二天早上,当严重景问起是不是半夜起来自己清理时,疲倦又心虚地点头。   他简直想要蜷缩起来。   他闭着眼睛快速摇头,不知道要否认什么。   刚才的恐慌和现在的羞耻混在一起,郁斯半分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温瑾言在他耳边胡说。   此时,金属门外,严重景冷峻的目光在紧闭的缝隙上划过,片刻后轻轻收回。   “郑依依,我记得斯斯说过你的家长曾经在深红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永远喜欢清冷正宫和疯批情人争宠的剧本,后面转化以后还会更过分~   是的,加更我没有写完,明天一定可以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第44章   “……我和郁斯下楼以后就碰到了赶来的温瑾言。”   接近半夜十二点, 即使是b市的中心商业区都没有多少人在加班。严重景站在深红巨大的落地窗前朝外望去,远处错综复杂的高架桥上安安静静。   ”郁斯和我说过你们两个的父母都是深红的员工,所以才认识, 对吗?”严重景冷淡快速,眉眼间几乎结出了霜。   那边郑依依微微一愣, 随即握紧电话震惊反问, “你们现在和温瑾言在一起?那玩意有没有对斯斯做什么?你们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严重景没答,缓缓转身盯着紧闭不开的金属门,如果里面的人出来,他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他几乎在郑依依开口的一瞬间就抓住了她的情绪。   “你似乎对温瑾言非常戒备, 为什么?”   ……   郑依依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   毕竟要是严重景嘴巴不牢靠说出去,引来温瑾言的报复可怎么办,她的家人还在深红上班呢。   “抱歉,我不能说。”   她以为严重景最少会追问两句, 却没有想过那边应得很快。   “好,那我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严重景高挺的鼻骨在灯下投出一片阴影, 让他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这一刻,他像是条躲在草丛中随时准备出击的猎犬。忠诚、谨慎,死生不惧。   “你应该接触到一些异化的人类了对吧,救你看来,这件事情和深红有没有关系?”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声剧烈的撞击声。   郑依依的尖叫随即响起,严重景这边甚至听到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嘶鸣。   “——你们的车撞到东西了?”   ……   “是,撞倒了……”郑依依勉强镇定心神,大学城这边的路灯并不太亮, 道路两边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灌木,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旁边还站了一个瘦小的男人。   “答他的问题。”身边传来另外一个冰凉的声音。   郑依依怔怔侧头看去,狄明烽目视前方,车厢中没有开灯,只有青年的侧脸被车窗外的路灯勾勒出一条轮廓线。   他蹙眉开了一下雨刷器,让前车窗上的血迹被刷掉。前方,一个满头满脸都是血液的人形缓缓站起来。   在眼部的地方已经是一片漆黑,看不清具体的构造。但明显比一般人细长许多的胳膊朝两边伸展,就像是捕猎的蟑螂那样张开,不知道是在恐吓还是代表攻击前的预警。   即使这样的场景在这一路上已经见过两次,郑依依还是难掩心悸,急促地呼吸了好几下才能稳住声线。   “我不知道,深红这个季度的主要项目是应对子宫肌瘤,近些年女性患这方面疾病的比例增加,同时市场上的药物需求已经不能满足。还有配套的检查流程,本来打算明年年底上市,预计的成本和销售量、各地区的投放量都已经做好了报告——我真的不知道!”   郑依依猛地朝下埋进了自己的手肘中,瞬间崩溃的精神让她在下一秒就哭了出来。   狄明烽垂眼,又面无表情地收。   “他妈的他妈的!深红接触过的最出格的病毒是从博物馆拿出来的天花病毒,那已经是标本了!这怎么可能是病毒,短期内让人类身体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她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严重景和狄明烽都并未打断她,只是任由郑依依发泄情绪。   两秒之后,郑依依用手捂着眼睛仰靠在了车座靠背上,发出一声撞击带来的闷响。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像是电影中那样,有机构因为不明原因制造病毒,”她顿了一下,才接着朝下说,“除了某些国家支持的实验室,深红是,目前最有条件的公司。   它的实验室遍布全球,市面上所有高精尖设备它都能得到,甚至有一部分就是深红研发制造的。   同时,因为足够高薪待遇优越,它几乎能挖到任何需要的人才。”   “……但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没有道理啊!又不是一群疯子,怎么会想到对付人类?!”   通过电波,郑依依惶恐的声音在29层宽敞的平台上荡。   严重景并未答话。   怀疑的种子从一开始就有。   温瑾言表现得太冷静了,即使深红从半年前就开始接触异化的人类,他也不该像是之前那样。   生物公司特别是像深红这样的生物公司,永远会面临各种各样的检查报道。媒体就像是苍蝇一样,只要嗅到一点血腥味,马上就能蜂拥而至。   作为目前的负责人,温瑾言根本不该这么轻易地将病毒的消息告诉他和郁斯。就仿佛他丝毫不在意严重景和郁斯会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一样。   又不是药物造成过敏,这是实实在在的异化,温瑾言凭什么有这种自信?   所有细节都透着不对劲。   严重景站在原地,将自己代入到温瑾言的角色上去。他不太擅长和别人打交道,许多在理工科被数据和实验填满脑子的高级研究人员都有这个缺陷。   代入到他们的立场上,在用别人的视角分析某件事情。   这是严重景给自己找到的捷径。   片刻之后,青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两种可能。   第一,就像是某部著名电影一样,温瑾言清楚地知道,在未来极短的时间里,这种特殊病毒会快速蔓延至全球。   他和郁斯就算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也不会有人有机会对深红做出任何实质的影响。   第二:   他和郁斯根本不可能把消息透露出去。   不是说现在,他们已经身处深红的公司之中,温瑾言因为有这栋大楼的封闭权利,所以不担心他们逃出去。   而是说,从温瑾言在自己的宿舍之下,向郁斯解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确信自己和郁斯根本不可能把消息透露出去。   ……为什么?   严重景闭上眼睛,向后靠在冰冷的玻璃上,下颌抬起,线条优美锋利。   “你知道深红的资料库在哪吗?或者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们的实验数据?”   郑依依的声音都透着绝望慌乱,“这怎么可能知道?实验数据是只有负责本项目的主管或者高级研究人员才有资格查看的,需要专门的身份磁卡……”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身边的狄明烽一把拿走。   “深红的生物实验室不在b市中心的那栋楼里,在郊外。但温瑾言的办公室应该有备份,他手上会有一张材质接近金属,但敲击在瓷砖上声音类似玉的磁卡。”   “那东西的权限和高级研究人员等同。你不知道密码,没有办法调取相关实验数据,但至少可以查看他们这段时间做的实验项目。”   狄明烽单手握住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捏着手机。   大学生开车的次数应该并不太多,但他的姿势却极为熟练,甚至还有心神避开公路上突然闯出的异化人。   以至于郑依依都怀疑他们不是才遭遇这些,而是已经习惯了至少数月。   车厢在狄明烽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恢复安静,只能听见他和郑依依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严重景似乎在斟酌什么。   但狄明烽已经很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句话?”   狄少爷从小金尊玉贵,父母也不带管一个的,要不是家里面长辈做派端正,估计得多一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   他可以冷静分析局面,但如果严重景要给他摆脸色的话,狄明烽不可能接着。   ……特别是对方还是郁斯现任男朋友的情况下。   狄少爷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狄明烽是吧?”那边严重景极慢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   可以称为奢侈品的越野车在夜色中划过一道转弯,狄明烽线条锋锐的唇线抿成一条,继而舒展开。   “大概是因为我的狄,和永盛集团的创始人是同一个字。就是那个投资了好几个奢侈品的跨国公司,你应该在热搜上看到过。   不过我们家主要的业务还是互联网高科技领域,深红的股份,温家掌握百分之六十四点七九,我们家控股百分之二十五多一点,剩下的属于其他股东。”   “公司每年的经营情况,巨大决策我们家都参与其中,知道具体管理情况并不奇怪,”   郑依依:……   她突然意识到,身边这个人好像是那种古早偶像剧里才有的顶级富n代,朋友是各国公主王子,家里有岛有矿有石油的那种。   即使情况有一点点的不合适,但莫名的,郑依依就有种看着大孔雀带竞争对手面前开屏的错乱感。   狄少爷似乎只说最后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所有事情,非要加上前面的,也不知道是何用心。   严重景似乎并不在意地朝前走了两步,“我知道了,保持联系。”   倒不是被某位少爷的炫耀行为气着,只是他有种预感,面前的金属门马上就要打开了。   这种仿佛和某些生物连接在一起的诡异感觉从踏进深红时就开始了,非常不舒服,仿佛又什么软体动物覆盖上了他的神经并在上面缓慢爬行一样。   但无法摆脱,无法抓挠,冰冷地潜入他的大脑深处,再缓慢侵占……   严重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说不出的烦躁,朝金属门那里看去。   随着一声几乎不可查的碰撞声,金属门缓缓朝两边拉开。雪白的灯光下,郁斯小腿上用纱布缠了好几道,看起来就可怜到不行。   可能是因为里面空调开得太足,温瑾言还在他的肩上披了一件深色的风衣。郁斯本来就白,刚才哭过,眼睫垂着微微颤抖,仿佛被雨打过的白蔷薇一样。   “……去不要碰水,等明天早上再看情况。”   温瑾言的声音听不出来什么异常,他就像是任何医院都会有的医生那样嘱咐郁斯不要让伤口异化。   如果他们之前没有遭遇那些事情的话,严重景大概会误以为他是郁斯很好的朋友。   严重景两步走到郁斯身边,对温瑾言微一点头,手指按在郁斯肩上,将自家男朋友朝这边拉了一点。   “斯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道。   郁斯听到他的声音,轻轻战栗了一下,然后才抬头朝严重景看去。   身边的人是自己的爱人,郁斯本来应该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严重景,告诉他温瑾言是怎么恐吓自己,是怎么在自己耳边说出那些卑鄙下流的话语。   但是不行。   温瑾言是目前唯一有可能向他提供治疗的人,郁斯根本不敢去想自己一旦发生异变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就连严重景对待他那些发生异变的室友都不会手下留情,他怎么可能奢望其他陌生人好好对待自己呢?   太多不确定的恐慌挤在心头,郁斯只想要个地方蜷缩起来才好。   片刻之后,郁斯小小声,“打了一针抗生素,要观察一晚。”   郁斯大概不会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但温瑾言站在旁边看得真切。   小美人仰头,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样。那双黑瞳里全然是信任和求助,仿佛严重景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一样。   挺让人嫉妒的。   温瑾言想道。   虫族浓黑的独占欲几乎化作一只只利爪在他心口上狠狠抓挠,质问温瑾言为什么不现在就将郁斯关起来。又酸又疼,要不是在人类世界这些年他早就学会了精心伪装,现在就该凶狠地咬住郁斯后颈,将人提26层的巢穴中了。   温瑾言似乎并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房间在顶层,这是磁卡。”   他没有上前,在严重景接过以后甚至后退了一步,礼貌地朝人点了下头以后转身了研究室。   金属门刚刚合上,郁斯就近乎迫不及待地搂住了严重景的腰。   ……   他在颤抖,细弱轻软的哭腔伴随呼吸一声一声地响起。对于严重景的愧疚么羞耻和刚才的害怕惶恐全都混在一起,让他连哭都只敢小声啜泣。   “郁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几乎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不对的严重景想要把他推开查看,却只得到了郁斯近乎哀求的小声呢喃。   “你抱抱我好不好……严重景……你唔……呜嗯……你抱抱我。”   ……   郁斯感觉自己被人抱住,轻轻地拍在后背。   不仅如此,在几秒的安抚之后,严重景稍微蹲下一点,直接搂着他的腰胯将郁斯按在怀里。   如果是平时,郁斯肯定会不好意思地挣扎。   但今天一点都没有。   他漂亮的小男朋友只是更加用力地将自己埋在严重景的颈窝,小声用哭腔说自己要去。   ——刚才在实验室里,肯定发生了什么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   和伤口有关。   和异化人类有关。   或者,和温瑾言有关。   在郁斯看不见的地方,严重景眼中划过一抹暗色。   而此时深红的26层。   如果有人这个时候进来,就会像所有恐怖片主角在遭遇剧情关键点那样发出尖叫。   因为这里,已经被虫族建造出了一个简易的“巢穴”。   天花板已经被割开,灰褐色的“蜂蜡”做出外围轮廓,内部的甬|道和六角形的蜂房初见雏形。   这几乎就是一个蜂巢最初的样子,唯二不同的是,比起地球上的那些,它要大上近百倍。   同时,上下工作爬行的,也不是指肚大小毛茸茸甚至有些可爱的蜜蜂。而是身长两米,全身覆盖坚硬甲壳,虫肢修长锋利,仿若尖刀的虫族。   几乎没有光线能照进来的黑暗中,脊椎凸出的骨刺边缘只有一点点金属般的光点,代表它们有多锋利。   只是这些,郁斯半分未查。   他在严重景的怀里哭了一会就睡过去了,今天消耗太大,任谁都支撑不住。   按理说,他至少该睡到明天早上十点才醒。但事实上,半夜三点半不到,郁斯就被身体的酸麻折磨到醒了过来。   “……唔。”   黑暗中,漂亮的青年睁开了眼睛,那其中有一点点委屈的茫然。   非常奇怪,仿佛身体的每根骨骼都被抚摸过,他需要安抚。   温瑾言坐在实验室里,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手边有一整套过滤血液的设备。这东西能从雄虫的血液里提取某些激素,当注入郁斯体内时,就足以促进蜂后的“发育”。   当然,区区一毫升是肯定不够的。   所以被本能折磨的小蜂后会做出什么呢?   温瑾言走到门口,在金属门打开的一瞬间伸手接住脚下不稳的郁斯。   满脸红晕的青年呆呆抬头看着他,鼻尖轻嗅。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受控制地跑来这里,只知道在温瑾言身边会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郁斯微微张开的嘴巴里舌尖勾起,引来温瑾言好心情俯身,让自己的气息笼罩住郁斯。   “真奇怪,半夜三更的,斯斯为什么要来找我?你的男朋友做错什么了,还是他没能满足你?”   恶劣的调侃几乎像是刀一样在小美人的心上扎了一下。   郁斯混乱的大脑清明一瞬,立刻就要挣扎着从温瑾言身上爬起来。   我怎么能……我怎么可以这样来找温瑾言?   但温瑾言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俯身在郁斯的唇上轻轻舔舐了一下。   雄虫带着安抚作用的气息只是泄露一点儿,立刻就让郁斯酸麻的身体稍微舒适下来。   本能地,他想要更多。   郁斯颤抖地按在他的手肘上,费力垫脚想要凑近温瑾言的嘴唇。他还有意识,这瞬间想到的词居然只有一个不知羞耻。   他在三个小时之前,为了不让自己和那些异化人一样,不得不答应温瑾言的某些提议。   明明那个时候还是一副抗拒的模样,现在就自己送上了门想要……   郁斯几乎被巨大的羞耻心折磨到站不稳。   但即使这样,严重景都不愿意在给他亲一次。   他笑着朝后靠,“不行斯斯,我可不知道你身上有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这里也许刚才才被严重景含吮过,其他地方也可能留了点脏东西。”   “就算是情人,你也该给我点尊重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鸽,我只是又加了一段QWQ 第45章   郁斯呆呆地看着他, 意识缓慢消化掉温瑾言所说的每一个字以后,他只觉自己烫到要化掉了。   “我没有……”他的喉咙像是被人堵住了一样费力解释,实际发出的声音只有小小的一点, “我没有要来找你。”   “我只是……”   他只是意识一阵模糊,只知道朝着让自己舒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移动。   郁斯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行走了多久,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瑾言根本就没有反驳他, 只是抬起自己的左手, 将两人交握的地方展示给郁斯看,“是吗?”   郁斯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嗖得一下收回手, 脚下无意识的后退一步。   混混沌沌的脑子让郁斯没办法仔细思考,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他就像是做错了事一样,捏着手指,片刻之后才细细地开口, “我要, 我要回去。严重景在等我。”   “好。”温瑾言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那你走吧。”   他真的没有一点要阻拦的意思,站在原地的身形挺拔修长。   郁斯试探地朝后退了一步,转身就像跑。   下一刻, 他脚下脱力, 视线猛地一落,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线粒体提供的能量光是供给制造大量多出来的蛋白质就已经告罄了, 所以在转化之初,虫族会尽量减少体能的消耗,像是科大的那些人一样找一处隐蔽黑暗的空隙躲藏起来。   郁斯早就没有多少力气支撑他移动了,当下小腿收折贴在地面上,连撑起身体都做不到。   温瑾言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他低头看着郁斯微弱挣扎的身体,静静等待自己的蜂后自投罗网。这一刻,他仿佛是一只趴在黑暗岩壁上的异种,用仿若深渊的复眼注视着娇小柔弱的猎物。   轻微的一声“刺啦”声,温瑾言后知后觉地摸了下自己的后颈。那里的皮肤被支起的骨骼撑得凹凸不平,骨刺从中探出,不费分毫力气地刺破了背后的衣服。   玻璃实验皿在灯光下足以反射出前方的场景,温瑾言在那一点点光斑中看见了自己已经覆盖上鳞甲的额头……   不仅是郁斯在被他的信息素影响,蜂后因为没有安全感释放的香甜气息,同样让温瑾言难耐隐忍。   郁斯对身后的一切半分都没有察觉,摄入的一点点信息素消耗完以后,全身细胞都在提出抗议。   郁斯本能地回身仰头,一手按在胸口,勉力喘息另外一只手轻轻拽住温瑾言的裤腿,小猫挠沙发那样朝下用力。   那片布料下仿佛包裹着什么极其诱人的果实,让郁斯只想扑上去吃个够才好。   灯光太过明亮,到了他眼底只剩一片茫茫的白色。郁斯只觉自己拽了许久,什么回应都没有得到。   ——为什么不理我?   他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面前人,唇瓣湿热湿热地一张一合。   面前人好脾气地弯腰,“斯斯在说什么?”   “……好热……我好热,好难受,有东西在咬我……呜有虫子在咬我。”   他脑子不清醒,只将自己下身的酥麻当成了细小蚊虫的叮咬,更可怕的是这种感觉由里到外,郁斯只觉一股难言的恐惧升起,委屈地呜咽出声。   “它们在咬我……好疼……”   温瑾言几乎要笑出声来,在人类社会生活了快三十年,他对人类所追捧的“可爱”从未动过心。但现在,他稍微有点明白了。   温瑾言捧起郁斯的脸,用拇指轻柔地帮他蹭去脸颊上的眼泪,“我没有看见虫子,斯斯掀开给我看好不好?”   要是面前的人是严重景郁斯已经傻傻地相信了,但对温瑾言,即使郁斯的思维被烧到几乎停滞,都不会太放松警惕。   郁斯认真地摇摇头,然后凑上前。温瑾言太香了,郁斯的本能在要求自己舔舐上去。   ——“不行。”   温瑾言就像是逗弄小孩子那样朝后靠了一点,狭长的眼形微微弯起,“斯斯还没有向我证明身上是干净的。”   作为郁斯,他本来不应该因为这样的拒绝而生气。但身为蜂后的本能,让郁斯一瞬间委屈了起来。   温瑾言按在他脸侧的手指在下一刻被生气的小美人咬在齿间。   郁斯用齿间在上面磨了磨,凶凶地朝面前人表达不满。   “真过分。”温瑾言笑眯眯地弯曲了一下拇指,“你是在对我发脾气吗?”   郁斯只觉自己的舌尖被他按住,并不清明的脑子并不能支撑莱茵斯做出类似于张开嘴这样的简单举动。   近在咫尺的危险感让郁斯有些退缩。   但他已经没机会了,温瑾言用另外空闲的四根手指捏住郁斯的脸侧,猛然拉进两人的距离,“可明明是斯斯大晚上不睡觉,从你男朋友身边跑过来对我搂搂抱抱,如果我报警,都能按照猥亵罪把你抓进去了吧。”   口腔被虫族的手指轻易顶开,人类的两排牙齿根本不能对温瑾言做出任何威胁,一点点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愉快。   郁斯湿红的舌尖翘在半空,不安地勾了一下。   “而现在,我只是想确定自己没有被当成可悲的工具,或者是你用来排解寂寞的小玩意,却让你生气了,就算是作为情人,我也应该拥有一点可怜的权利吧。   郁斯你不能让我全然围着你转呀,严重景让你舒服的时候我就是个可以放在一边的摆设,让你不舒服的时候,我就必须得半夜三更地等着你来找我。   现在就连想要确定你身上是干净的,这一点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被满足吗?”   “还是说斯斯身上还有严重景留下的东西,在太里面了所以不想给我看?”   “啊嗯……”郁斯的两只手腕都被温瑾言制住,所以当上颚被指甲轻轻挠过时,他只能费力地用舌尖去顶,来不及吞咽的唾液有一点点溢在了唇上,难堪到不行。   “身上没有东西。”郁斯小声解释,“放开……”   “我可不信。严重景恨不得将名字写在你的身上才算完,怎么可能什么事都不做就把你放出来?”   温瑾言缓缓俯身,亲昵地用自己覆盖鳞甲的额头蹭在郁斯的额头上,冰冷与滚烫相接,让郁斯打了个寒战。   “要不是他把你弄得太难受了,斯斯怎么会想到半夜来找我——”   “偷、情、呢?”   最后三个字被他拖长尾调,某种暧昧到粘腻的恶意狠狠在郁斯的鼓膜上挠了一下,。   小美人瞳孔在一瞬间收缩,然后迅速想要解释。   可唇瓣已经被吻住。   虫族的外骨骼坚硬到可以硬抗陨石,但舌头却柔软灵活。尖长的三角形,尖端细小,甚至比蛇类的还要更长一点,能轻易舔舐到爱人口腔的深处。   !   郁斯唔唔挣扎,口中明显不对的触感让他惊慌失措。   异种毫不掩饰自己和人类的差异,不仅如此,他还要郁斯一分一毫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他的舌头被绞住了,郁斯下意识想要咬下,但入侵者用一根手指就抵住了他的齿关,黑瞳含笑,甚至还有心思在他柔软的口腔侧壁顶了顶。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郁斯被迫仰头,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角滑下。他发不出声音,因为下颌骨被温瑾言掐住,张开到了最大。   关节连接处的酸意很快就泛了上来,但这个时候,郁斯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了,他恐惧到了极致。   冰冷、粘腻,带着一种诡异的甜香,那是雄虫信息素的味道。   无论主人有多不情愿,在粘膜捕捉到信息素的时候,郁斯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温瑾言好心情地退开,看着郁斯一边小小咳嗽一边捂着喉咙啜泣。但即使这样,郁斯还是抽抽噎噎地凑上来,想要亲他。   “不行,斯斯你应该明白要做什么才能得到亲吻。”   他完全掌握了主动权,所以丝毫不担心郁斯还能逃脱陷阱。   “我没有……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对不起……”郁斯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道歉,他用脸颊去蹭温瑾言的颈侧,像是讨好主人的幼猫。   温瑾言知道他为什么要靠上来。   虫族分泌信息素的腺体有一小块分布在脖颈周围,郁斯只是想要得到一点游离在空气中的味道而已。   但合格的资本家就是在员工不能提供劳动力时,连一点点好处都吝啬给予。   可怜的郁斯被按在冰冷的瓷砖上,哭得眼尾晕红一片。   “既然斯斯这么没有诚意,我只好把你送回去了……”   “!不要……”郁斯皙白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背上,“不要走。”   他想要更多让自己舒服的气息,但被压在底部的理智让他感到羞耻。   温瑾言是个有耐心的情人,他没动,示意郁斯自己发挥就好。   ……   越来越难受的郁斯终于还是向不能妥协了,他哭哭啼啼地将上衣下摆往上拉了一点,然后得到了温瑾言一个安抚性的亲吻。   “这一点可不够,我什么都看不到。”   温瑾言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按了按,“虽然没有鼓起来,但并不代表里面没有东西。斯斯你不能这样糊弄我。”   可郁斯连曲起膝盖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怎么可能给他展示想要看到的所有细节。   而对于这个,温瑾言觉得自己可以稍微让步一点。只要郁斯愿意求他,并且付出一点小小代价的话,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很好说话。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严重景在自己面前太嚣张,自己也不会给郁斯打完提取液以后“忘了”给他加一针信息素。   一个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情人总容易做出一点过分的事情。   这都是郁斯的错,所以他应该谅解。   ……   当第二天郁斯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到半空,至少是**点的时间。   他看了一会,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应该起来。   本来二十出头的青年除非是冬天赖床的时候,否则只是起身应该很容易。   但郁斯刚刚坐起来,就因为脱力重新软倒下去。   全身都没有力气,仿佛一瞬间他变成了一个瘫痪病人一样。   ——是我的身体产生什么变化了吗?   这是浮现在脑中的第一反应,郁斯慌乱地抬手。   严重景起身的时候当然没把窗户拉开,房间中只能看到手指修长耳朵轮廓。   什么变化都没有。   ……   郁斯放下手,才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可为什么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呢?   是昨天晚上温瑾言给他打那一针的副作用吗?   想到温瑾言,郁斯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他侧身抱住被子把自己藏到里面去,昨晚狰狞可怖的异化人在营养液中朝自己看来的那一眼仍然铭刻在心,那时候产生的恐惧到现在还没有消散。   房间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严重景才从浴室里出来,见到床上的人稍微动了一下,就知道郁斯醒了。   “斯斯?”   郁斯小声回应了一下,然后挪到床边,乖乖地等着严重景过来抱他。   这是两人很久之前养成的习惯,分手两个多月,郁斯倒是半分没忘。   “严重景,你能不能,过来抱我一下啊?”   即使不太好意思,郁斯还是开口了,他现在太需要严重景的亲亲抱抱了。   昨晚还害怕自己变成怪物以后会伤害到严重景,一晚上过去什么都没发生,郁斯觉得自己又能支棱起来了。   严重景笑了一下,上前在黑暗中俯身亲了亲他难得撒娇的小男朋友。他身上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淡淡气息,不是香水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带来的味道,郁斯一直很喜欢。   他舒服地眯起眼睛,得寸进尺地仰头想要更多。   “今天斯斯好乖。”   严重景感叹了一句。   郁斯从不会反感他的亲近,但因为天生脸皮比一些人薄点,就算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郁斯也很少索吻。   严重景从善如流地亲吻在自己小男朋友的鼻梁上,然后慢慢往下,鼻尖、唇峰,最后停在下唇上。   浅淡又甜蜜的一个早安吻。   和严重景这个人一样,深情又隐忍。   郁斯无意识地蹭了两下,居然伸出舌尖在面前人微凉的下唇上舔了一下。   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郁斯立刻想要钻回被子里,但后背被严重景用力撑住,下一秒起了点坏心思的人已经打开了床头灯。   严重景笑着捏了下郁斯泛起粉色呃脸颊,“斯斯是小色鬼。”   “我没有,是你今天太香了。”郁斯强撑着否认。   严重景眼底透着无奈的纵容:“好吧,是我太香了,我被人舔了一下还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郁斯把自己埋在他的胸口,等脸上热度下去了才敢出来。   情侣之间的小亲昵就是这样,没来由地开始,两人都心照不宣。   郁斯停了一会,语气里有一点雀跃,“我好像没有被那种病毒感染,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长出来。”   他说,严重景就听着。   “但好像今天早上身体没有什么力气,可能是副作用。”郁斯说着去够床头柜上干净的衣服,才伸出手,他就愣住了。   原本雪白雪白的手臂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痕迹——   非常像是,吻痕。   郁斯茫然地看向严重景,才凉下来的脸一点一点被红晕填上。   耳廓要滴血一般热烫热烫的。   “你……你怎么能……”   严重景一个字都没说。   郁斯只当他是没想到自己会发现,仓皇朝领口里面看了一眼,胸口的情况更加严重。   郁斯刚才只顾检查自己的身体有没有和那些学生发生同样的异化,却忘了其他。此时看到才发觉原本漂亮的浅色两处可怜地翘着,不知道被衣料磨了多久,通红地肿着。   这根本不是碰两下就能有的结果,甚至可能被人用力揪过。   严重景怎么能这样?!   郁斯又气又羞。   虽然是男朋友,但两人没有进到最后一步。倒不是郁斯的问题,只是严重景怕弄坏他,一直想要带郁斯去医院。简直就不是个人能提出来的建议。   所以才能拖到现在。   可昨天,他还没有确定安全,严重景这样靠近自己……   郁斯坐在床上,两手抱住枕头,羞愤地盯着严重景。爱人对自己有欲|望是正常事情,哽了半天,小美人软软地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要是感染了怎么办?”   “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病毒的感染机制,你这么能这样啊?”   他被巨大的震惊挤到没有空间去思考为什么严重景到现在都没有回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难看到极致的青年已经把他抱到了腿上。   ?   “严重景,你做什么?”   难道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郁斯心中忐忑,可自己只是为他的安全着想啊。   严重景不发一言,直接掀开了郁斯的上衣。目光飞快在他的前胸后背略过,然后朝下看去。   “你别……!”   郁斯的反抗没有半份作用,更何况在严重景面前他总是软到不行。   才半分钟的功夫,全身就被看了个清楚。郁斯皮肤嫩,稍微使点力气就能留下大面积的标记。   小臂内侧、胸口、小腹、肩胛、后颈、后腰以及剩下都不用说的更加暧昧的地方,全部都是深深浅浅的红痕。   有人肆无忌惮地亲吻过他的全身,然后就这么嚣张地留下了痕迹。   没有其他意思,他就是要告诉严重景,郁斯并不是他的。   郁斯睡眠浅,在光线强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入睡。所以当严重景起床的时候根本没有去开灯,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   ……   严重景的眼眶充血到泛红。   刚才的清冷温柔完全不见,他就像是一条看到主人受辱的大型犬**样朝看不见的敌人龇起了牙森白的牙齿。   而此时,29楼主控室里,温瑾言支着头靠在办公桌前。   他面前有三个显示屏——   他看着b市一片安静的主城区,开始缓缓有发育较快的虫族出现。看着狄明烽将郑依依放在某个小区前,随即继续朝着这边赶来。   最后,他看向中间的一个屏幕,郁斯正茫然无措地安抚严重景。   他的小爱人不明白自己的男朋友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但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温瑾言向前,缓缓趴在了桌上。然后伸出手指,在屏幕上敲击了一下。   ——“咔!”   虫族尖利的爪尖刺进屏幕,电脑花屏了一瞬,紧接着恢复。   该说不愧是供给深红的设备,质量还是过硬的。   温瑾言突然笑了,“真恶心,本来计划里没有你的,要不是我的蜂后一直在你身边,你怎么可能还能保持现在这样。”   “小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还有一章鲛人的番外没写……今天看废稿的时候才翻到qwq   虫族的舌头很像是毒液的舌头,我看电影的时候就觉得好带感啊嘿嘿嘿 第46章   “嘭——”   狄明烽将车停在路边, 这条道两边没有什么住宅楼,远处深红总部在高速尽头露出一点头。   他从车里拿出烟盒点燃,走出去靠在车门边低头吸了一口。狄明烽没有烟瘾, 但一晚上都没睡必须得找点东西醒醒神。   “哎!你怎么回事?!”   带着暴躁的声音从远处急速靠近,一个大哥从有车里伸出脑袋,脸色不善地看着他, “你怎么回事?怎么把车停高架上?不怕死啊?”   当他看到狄明烽的脸时, 声音再次提高了一个八度。   “他妈的小&%崽子开辆大G真是浪死你了!”   这人刚才开的也是这条车道,要是没看见狄明烽, 他就该撞上了。   狄明烽的骨像本就偏锋锐, 像是现在这样不说话皱着眉的样子更是有种莫名的嚣张挑衅。这人火气更盛,还以为狄明烽是对他不爽,当场从车上走下来,骂骂咧咧地纪要伸手推他。   狄明烽皱眉侧身避开他, 目光又冷又利, “你是怎么过来的?”   科大在b市北郊,而郑依依家的小别墅几乎到了最南边。狄明烽把人送过去的一路上,没有见到一个精神正常的同类。   这已经不是“感染病”就能解释的了,就算是电影中的丧尸病毒都没有这种感染率。郑依依是遗传系的, 她算了下人类历史上几种大规模传染病, 惊恐地发现这样的情况前所未有。   再危险的疾病中,也永远会有不怕死或者干脆就不能认清现实耳朵蠢货, 而在灾难之初,他们会发出最大的声音。   所以像是b市现在这样,安静到仿若一座死城的场面,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除非,这座城市中剩下的正常人类密度, 已经小到没有办法碰到一块。   昨天晚上他的手机还能给郁斯打电话,而今天,信号已经全部断掉了。   这一点也不正常,因为即使国家用于通讯的卫星断联,也不会影响到他的通讯。狄少爷的手机有自己专用通道。   昨晚郑依依又焦躁又害怕,完全无法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狄明烽大概能猜出来。   有人,屏蔽了整个b市的信号。   结合昨晚的电话,再想想有条件做到这一点的,他毫不犹豫就将目标定在了温瑾言身上。而昨晚到现在,公路上仿佛清场一样的安静也印证了这一点。   所以狄明烽才能毫无顾忌地将车停在高速路上。   很明显,有人嚣张到毫不在意地将一城的人都用某种方式感染,却因为某些原因,并不太希望外界快速介入,打乱他的计划。   所以,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并不是b市的原住民,却有逃脱某些人监视的途径。   这对现在的狄明烽来说,非常重要。   “他妈的跟你有关系吗?”大哥看这个富二代在高速上乱停车也就算了,还这么狂,开了一晚上车的暴躁顷刻发泄了出来,上手就要给狄明烽一巴掌。   狄明烽反手将烟蒂按熄在高速侧边的栅栏上,直接拧住这人的手臂,脚下猛踹,直接让人跪在了车前。   “疼!”大哥吃痛,只想用另一只手去打狄明烽,却不想被更加用力地朝下一摁。   这个小孩看起来年轻,力气却大得吓人。   直到这个时候,他心里才涌起一点慌乱。   自己确实不该在路上和这人起冲突的,报警不就好了,和个开大G的富二代刚什么刚,回头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整自己呢。   “……不是,兄弟。刚才是我冲动了,有话好说……”   “你是怎么过来的?”狄明烽又问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大哥心想这小崽子有毛病吧,自己从哪来管他什么事,但人被压着,只能忍气吞声地回答,“C市。”   狄明烽;“C市来这里的高速路口早就已经封掉了。”   “我没走高速,从村子那边可以过来。就秦庄口的那条小道,绕一下就是。”   要不是被武力压制得太狠,他早就暴起反抗了,哪还能这么憋屈。   ……   两秒之后,身上的力气松开了。   男人赶紧往侧面移了两步警惕地看向狄明烽,生怕自己再被打。   “你现在回去。”狄明烽用的是命令的语气,仿佛男人一定要听他的一样。   大哥眉毛一竖,就要反驳。   “我给你二十万,先打一半,等你出去以后将事情办完,另外一半尾款再打到你卡上。”   你他妈别是电影电视剧看多中毒了吧。   大哥没敢说出这句话,但他觉得自己就是碰见了一个中二病晚期的富二代,心下自认倒霉,就准备打个哈哈过去。   谁知道狄明烽直接上前衣服,按着他的后颈将他朝大G后备箱拖去。   !   “你要干什么!你之前是不是在国外念的书?!这可是华国,你不要乱来啊!”   狄明烽脚下没停,单手掀开后备箱车盖。顷刻间,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腥味扩散开来,大哥当场被吓白了一张脸。   “把这个拍下来。”   狄明烽放开他,从角落里拿出一双皮手套,将覆盖在尸体上的反光布再次扯开了一点。   估计哪个正常人都想不到,居然会有一个大学生在自己的后备箱里藏一具尸体。   爷今天是碰到了变态杀人狂。   大哥心中打鼓,跟只小鸡仔一样呼吸都放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深红的血液到现在还没有凝固,在躯体下方溢成一小滩。这股子甜腻的味道就像是在血中混了大量的蜜糖一样,让人只觉生理性地反胃。   大哥一点都不想看,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朝里扫了几眼,随即他就是一愣。   明显比人类要大出两倍的手掌无力地垂在身侧,指骨因为畸变骨节宽大拉长,皮肤完全变成黑色,而最让人不适的是,人类本应该没什么攻击性的指甲延长变尖。   就像是他女儿看的动画片里,那些刻意模糊了细节的鬼爪一样。   唯一的不同点大概在于,动画片里的鬼爪只能将小动物抓出三条有名无实的伤口。而这双手,完全能够轻易撕下一大块血肉。   ……   男人震惊地回头看了眼狄明烽,青年面色没什么起伏,一双黑瞳沉着,分不清里面的神色。   “这,这是什么?”   狄明烽不耐烦,“跟你有关系吗?赶紧拍照,然后带着手机原路返回。整个b市现在全是这种怪物。”   他这个样子,倒是带上了几分平常才有的傲气,看不出刚才一闪即逝的阴鸷了。   大哥捏着手机拍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狄明烽盯着尸体两秒,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都是白用功。   “脑子废了……”他低声骂了一句,直接弯腰攥住反光布两边,把尸体拎起来扔下车。   后备箱的光线还有些暗,一拿到外面,头颅的全貌也显现了出来。   巨大的,仿佛两块切开的黑色木瓜一样的复眼从鼻梁中段开始一直蔓延到这个人的太阳穴。更别说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些甲壳和黑色硬块了。   !!!   大哥几乎被吓der了。   这什么玩意?!   “把这东西抬到你的车上去,不想被这种东西咬死的话,就现在立刻离开B市。”狄明烽低着头,在手机上飞快打下一段文字,然后掰开后盖,将一小块芯片拿了出来,在男人眼前晃了一下,然后放进他的车里,“只要你离开一定范围,这块芯片就会报警。你不用管它。”   “我现在没办法给你赚钱,整个城市的网络都断掉了。但如果你能安全出去,会有人带着钱上门找你的。”   “是死在这里,还是出去拿一笔钱,你自己选。”   “为什么不能现在报警?”男人急急。   狄明烽已经朝自己的车走去了,“你不会看自己的手机吗?”   后视镜里的,他看见男人还是不敢去碰地面上的尸体,站在原地迟疑。狄明烽收回视线,直接启动了车子。   反正芯片里面已经存了他拍的视频和相片,只要出了屏蔽信号的范围,狄家那边就能收到。   只希望他能出去吧。   这个地方离深红大楼只要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   狄明烽想道。   而此时,郁斯正因为房间门口突然想起的敲门声惊了一下。   “斯斯,你起床了吗?”   面前的严重景几乎像是一条被入侵了领地的狗子,而门外的来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按道理,他不应该让温瑾言久等,但郁斯其实是个很纵容爱人的性格。   他想了一下,还是跪起身,抬手勾抱住严重景的脖颈,不太熟练地放软语气撒娇,“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仔细想想,严重景也不太可能因为自己发现身上的吻痕生气。   这种情侣之间羞耻又甜蜜的小捉弄虽然郁斯从来没有说过,但也不至于反感。   所以,让郁斯来猜,似乎就只有温瑾言又做了什么这一个可能了。   严重景没说话。   他昨天晚上检查过,整个深红只剩温瑾言一个人。就算是今天早上,整个人数都没有多哪怕一个。   所以郁斯身上的痕迹……   “我去开门。”   但他的小男朋友胆子小,没必要知道这些有的没的。   郁斯只是觉得气氛仿佛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的细节来。   在他没看见的走廊上,温瑾言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款上。他用肩膀抵着门框,脖颈微微倾泄,是个极为放松惬意的姿势。   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餮足。   同样是犬科,严重景是条耸起肩胛用森白牙齿威胁入侵者的猎犬,温瑾言就是条蹲在原地缓慢扫动尾巴的红狐狸。   现在,他朝家养的猎犬弯了下眼瞳,“我来给斯斯送过敏的药。”   ……   过敏?   郁斯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痕迹。   自己身上的这些原来不是吻痕吗?   而就在此时,严重景突然冷笑了一声,仿佛他对那一小管药膏非常非常的不满意。   这不常见。   毕竟大学霸只是性格淡了一点,绝大多数时候都还挺好相处。但此时硬生生被逼出了一点尖刻。   “斯斯昨晚根本就没有出去,你是怎么知道他过敏的?”   房间里的郁斯听到两人的说话声,稍微有一点点的心悸。   总感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明明在风暴中心,却分毫未查。   温瑾言的目光越过严重景,径直和他对上。   水一样温和体贴的目光,带着甚至有些甜的笑意。   如果温瑾言愿意用这种眼神去看曾经任何一个对他有好感的男男女女,温家的孙子两位数都打不住。   但此时,郁斯只觉得后背有些莫名的凉意。   温瑾言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下,“他身体不太好,比较容易过敏。”   “或者你想听什么其他回答吗?”   这就是挑衅。   肆无忌惮的挑衅。   来源于一只嫉妒到发疯的雄虫。   作者有话要说:  温瑾言要是在宫斗里面,就是那种气死人的妖妃,天天去找皇后示威的那种,让这个狗玩意再嚣张两天,哼╭(╯^╰)╮ 第47章   和深红周边的安静不同, b市边缘,郑依依焦躁地将车停在高速路的关卡处。小玻璃屋子里面没有平时微笑着的漂亮小姐姐、   前面全是围成一片的警务工作人员,红蓝警灯闪烁。但却没有任何声音。   她忙下车,双手按在栏杆上朝那边看去, “您好!能放我们过去吗?”   ……   窒息般的安静, 郑依依看到有个全副武装的警员朝她这边快步走过来。   生于和平年代, 特别还是在华国这样的城市, 像是郑依依这样普通的大学生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枪支。   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警员紧握手中认不出型号的**, 身体前倾,脊背微微弯折。   这是个随时能够瞄准开枪的姿势。   “手举起来, 蹲下,背对着我!”   简短的命令是在他靠近郑依依以后才发出的, 警员压低声音又补了一句, “不要出声。”   郑依依立刻照做, 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但就是怕到发慌。   警员弯腰, 目光从她干净的手指后颈脸颊扫过,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朝身后众人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车里还有人吗?为什么从b市出来,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郑依依即使慌乱,还面前保持理智, 立刻一条一条地回答, “车里是我的父母,b市出现了怪物,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的朋友,同学全都长出黑色甲壳, 呜呜……我不知道,小区里的人也是。我敲门只听见吼声。”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这个女孩子的眼瞳滑落,在地上吧嗒吧嗒地落成一片。   “我的朋友让我离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朋友还在b市,大概没有离开……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她没办法停止哭泣。   和平时温和有礼的警察完全不一样的武装警员让郑依依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她尽力从脑中挖掘可以用的信息,希望能得到安全。   见这边的情况和之前的惨烈似乎并不太一样,后面很快有人靠近。   最初的警员仍然站在郑依依身后,用枪虚虚抵在她的背后,防止她像是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暴起伤人。   另外几人靠近郑依依家的汽车,在后车窗上敲了两下,   “里面的人,立刻下车。”一人冷声说道。   没有任何动静。   郑依依仓皇抬头,刚想喊她的爸爸妈妈,就被身后的警员敲了一下,“别出声,那些人对声音很敏锐。”   “你爸爸妈妈真的在后座吗?”   郑依依不敢回头,但飞速点头。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   同一时间,深红的某间休息室内,气氛也并不怎么融洽。   郁斯能察觉到严重景勉强控制的愤怒,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严重景会挥拳揍上去。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今天早上严重景打开电脑的时候,才发现,手机已经完全没有网络了。无法和外界沟通,在现代社会,这就是被困在一处地方。   严重景没办法了解外面的情况具体到了什么程度,是只有科大的学生感染异化还是其他地方也有被波及到。   亦或者,整个b市都已经陷落。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严重景不可能用美好的幻想来麻痹自己。   像是b市这样的全国金融中心城市,在工作日的早上中心商业区安安静静,连网络信号都没有。   这就是代表整个城市在异化中全面沦陷。   严重景没办法判断在整个过程当中深红和温瑾言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但就目前来看,温瑾言绝不无辜。   现在郁斯和他的所在地是深红。   这栋仿佛虫巢一般的大楼完完全全是温瑾言的地盘。   ……   严重景不敢赌自己要是直接揭露温瑾言的罪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毕竟现在连报警都不一定有用。   严重景没有家人,孤儿院那边也有很多年都没有联系了。但郁斯不同,他该有自己的生活,他不能将郁斯置于险境。   严重景和温瑾言两人的骨像其实有一丁点的相似,毕竟好看得人总会有些共通。但现在,一个用冰冷压制暴怒,另外一个用温和伪装餮足,仿佛两头停留在领地边缘互相试探的巨兽。   相较之下,温瑾言就差把惬意写在脸上了。   如果现在严重景已经进入异化,他就该明白温瑾言的惬意来自哪里。   他的全身上下都沾着蜂后的甜香,这很可能代表他昨天晚上拥着自己的蜂后放肆亲吻。   温瑾言礼貌地朝严重景微一颔首,侧身准备进入房间。   与此同时,严重景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分毫空隙都没有给温瑾言留下。   很多时候犬类都会有类似的举动,一般被称作“看家”。   温瑾言并不太在意,“我得去给斯斯量一**温,你能让开吗?”   他的声线里有种近乎温软的甜蜜,仿佛有人将这只全身滴答着毒液的坏狐狸洗干净在怀里抱着哄了一晚上,才能把他的每根毛都揉软了。   现在,被安抚到满意的狐狸只想哼哼唧唧地窝在爱人怀里,在他被臭狗亲吻过的喉咙处蹭上自己的气味。   昨晚的甜头实在是让他有点得意忘形了。   郁斯无意识地收紧指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温瑾言让他非常的……警惕。   严重景后退一步,单手按在门把上,“抱歉,郁斯还没穿好衣服。他和我睡的时候总这样,我让他换一件。”   他没等温瑾言回答,直接带上了房门,嗑哒一声将人关在了外面。   青年站在门前垂眼拧上门锁,背对着郁斯半天没有回头。   他无意识地紧紧攥住金属把手,手背上青筋暴起一片,仿佛要将那块金属拧下来一样。   ……   两秒后,严重景回身,平静地和郁斯对视。   他的小男朋友光脚站在木地板上,深红高层的休息室地板颜色都是深棕色,让郁斯看起来白到不行。   不知道是因为空调温度太低还是紧张,郁斯的脚趾蜷缩着,皮肤薄而细嫩,脚踝处留下的斑斑痕迹昭示着他才经历过一场不为人知的折磨。   荏弱而漂亮。   严重景想过昨晚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温瑾言才会那样放肆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到底是怎么样走进这间房间,在自己的身边亲吻郁斯的。   就凭那玩意恶劣的性格,他说不定会将郁斯放在自己怀里,然后抵着青年温软的后颈冷冷注视自己。   自己的小男朋友那么娇气,一点点疼都会哭出来,昨天晚上不知道细细地呜咽了多少声。   温瑾言应该是想要杀死自己的,严重景想到。   他对自己表现出来的嫉妒,几乎浓烈到犹如实质。   如果严重景将这个发现告诉郁斯,他的小男朋友说不定无奈地嘲笑他。以人类的普世价值观来说,温瑾言完全没必要嫉妒一个连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学生。   即使严重景在整个华国的学生当中已经站在金字塔顶端,但和温瑾言背后的深红比起来,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严重景就断是读到博士,也得尽力美化自己的简历,和无数顶尖天才争夺一个实验室的名额。   但事实就是这样。   温瑾言在嫉妒他,凶狠的、不顾一切的,甚至带了一点绝望。他盯着严重景,恨不得将他的每块血肉都撕扯下来,每根骨骼都敲断吸食骨髓才算完。   如果可以,温瑾言甚至连在自己尸体旁边亲吻郁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严重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他的大脑中已经有些神经元在缓慢展开,即使未经过主人的允许,两人的意识也开始相连接。   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因为很快,郁斯连身边最后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会变成他最恐惧的怪物。   只是现在,郁斯什么都没有察觉而已。   他紧张地上前两步,“你怎么了?你好像,很生气?”   “是因为温瑾言没有将疫苗危害说清楚吗?别担心,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说着,郁斯乖顺地举起手,在半空中抓握了一下。   郁斯不知道自己的小讨好有多可爱,他只是看见原本冷着一张脸的严重景上前两步,轻缓地将他按进怀里,随即额头上便落下了一个亲吻。   “唔。”郁斯眯起眼睛,像是幼猫那样仰头,示意鼻尖上也要亲一下。   他今天很乐意粘着人,仿佛每寸皮肤都需要爱人细致抚摸亲吻一样。郁斯不太好意思说,但在严重景面前,他想要稍微放肆一点。   郁斯不知道的是,在转化阶段,蜂后确实需要雄虫的安抚。   他现在仍然是人类,但体内的器官骨骼,包括大脑的神经元都在温瑾言一针提取液下飞速转化。   很快,他就会变成一只离不开雄虫的小黏包了。   如果那个时候,他身边的雄虫是严重景或者是狄明烽的话应该会好一些,只要他需要,这两人什么都愿意给。   但如果是温瑾言,那郁斯可能会受点委屈了。   被妒忌折磨了这么久的虫族一定会展开全身狰狞的骨刺,将信息素提取液沾在尖利的爪子上,让郁斯恐惧到哭出来却还不得不一点一点舔舐他布满外骨骼的爪尖。   骨尾应该会圈在郁斯的腰上,那是虫族身上最危险的器官之一。在很多年前的原世界,他们就喜欢用这个圈住蜂后,锋利如刀刃的边缘能让郁斯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不会做任何反抗。   郁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要贴在爱人身边而已。   但当严重景往下要去亲他的嘴唇时,郁斯又有些不好意思。   要换做平时,严重景大概会轻笑着收住动作,毕竟郁斯的感受总被他放在第一位。   但今天,带着点不安的唇舌毫不犹豫地侵占,急切到像是要确认郁斯仍然乖乖在他怀里一样。   严重景在郁斯喘息的时候,下意识叼住了小男朋友毫无防备的喉咙。   他似乎是想要咬下去,但反应过来的瞬间改成了轻舔。   并在另外一人留下的痕迹上盖上了自己的。   ——如果外面的大规模感染异化真的是温瑾言,或者说深红中的某些人所为。   那么他和郁斯肯定不会被轻易以放过了。   而他要保证的就是带郁斯逃出这栋大楼。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同一时间,站在深红大楼下的狄明烽熟练地避开门口的摄像头。   像他们这种经常被绑架犯盯上的大少爷总会接受些家族安排的训练,小的时候经常因为无聊从自家公司溜出去时打下的基础,没想到今天能在这个地方用上。   随着远处太阳的升起,各个建筑物中蛰伏一晚的虫族们同样开始苏醒。   只是曾经作为人类时储存的脂肪和养分已经不足以支撑外骨骼的生长。   食物,它们需要大量的食物。   作者有话要说:  异化的人类最后会恢复正常,毕竟攻已经学乖了,他要是敢让所有人都变成虫子斯斯肯定得跑路~   我可能是开学开傻了,十一点半多起来的时候准备看看你们都给我发了什么评论……我昨晚忘记把更新发出去了。   今晚还有一章,然后在那边补一章鲛人的番外给大家赔罪,别打我呜呜呜 第48章   深红这样的大型跨国公司, 各部门的布局结构都是在建设之初就得发给总公司那边审核的。特别是最重要的几个实验室,位置都重点标明,狄明烽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指路就能到达他要去的位置。   现在最重要的是,温瑾言的实验品是所有实验室都安放了, 还是全集中在一个。   狄明烽垂眼想道。   但他也不必为这一点费心太久, 毕竟整栋大楼, 温瑾言不可能一个人不留。   只要自己能找到剩下的工作人员, 跟上去就可以了。   狄明烽在脑中大致画出了一个计划的轮廓。   转身绕向深红侧面的不起眼处,他的id卡可以打开那里的特殊电梯。   这栋楼的29层之上, 郁斯正跟在温瑾言的身后,走向实验室。   “严重景没有跟你一起来吗?”温瑾言在门口的时候还稍微惊讶了一下。   郁斯摇了摇头, 他抬头看人的时候带着点认真“没有,他没有跟我一起过来。”   郁斯其实心中很怕。   他总是很容易让人想起花园里被精心照料着的白色蔷薇, 娇嫩柔软, 连茎上的刺都软软。又漂亮又温顺, 仿佛只要是个人就能对他做出任何事情。   但事实上,郁斯即使在医院里生活了好几年, 也还是凭着自己考上了华国最优秀的大学,甚至还能选择王牌专业。   这至少能够说明,郁斯的头脑并不输绝大多数的人。即使他会在期末朝男朋友撒娇说科目要过不了了,即使他会被遗传学的繁杂知识体系折磨到要哭不哭。   这就代表了,郁斯根本不可能真的像是个笨蛋一样, 对所有诡谲的细节视而不见。   “学长,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温瑾言没说话,转身走进实验室,黑瞳里带着笑。   “要进来吗?”他问道。   仿佛只是一个轻易的询问,决定权在郁斯手上, 进来或者不进来都可以。   郁斯抿唇,雪白的脸侧有种可怜的脆弱。他没停,直接走进实验室,金属门在两人背后合上,温瑾言垂眼,一团浓郁的暗色在虫族的黑瞳中聚集。   这一秒拉得极长,郁斯都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以后才听见对面温瑾言的一声冷笑。   郁斯当时就丢脸地感觉到自己的眼眶热了一瞬。   他没办法,体质就是这样,一点点小小的惊吓就能让他的泪腺反应剧烈。更何况自己面前的人,很可能是造成B市这场浩劫的罪魁祸首。   “真奇怪,严重景那个破烂玩意到底有什么能让你一见钟情还喜欢到现在的呢斯斯?”   熟悉温瑾言的人都会知道这人比较喜欢笑。   他就像谈判桌上的大白鲨,任何一点露出血腥味的利益都能引来他的瞩目。而在得到想要的东西以后,唇角微微翘起时,又温柔又性感。   只是那其中饱含了其他人的血泪就不是他们这些资本家该考虑的问题了。   但刚才,温瑾言在问那句话的时候语速又快又急,如果仔细分辨就会发现,那其中甚至带上了一份藏得极深的气急败坏。   他能给自己披上温文尔雅的外壳,藏到人类的社会中去,在十几二十年中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但在面对自己的爱人时,那种深埋于骨髓的独占欲总能在郁斯将视线分给其他生物时,把温瑾言折磨到发疯。   更何况严重景是郁斯自己承认的爱人。   在曾经的那些年中,他的蜂后只有在被逼到啜泣时才会用呼唤伴侣的声音求饶,而严重景不费任何努力就得到了这样的对待。   温瑾言怎么可能不嫉妒。   他恨不得剁了那个人类。   狐狸再狡猾也仍然是犬科,更何况温瑾言是虫族。   但郁斯对这些一概不知。   “你能那么信任严重景,却在怀疑我这方面分毫没有犹豫。斯斯,这不公平。”温瑾言冷冷说道。   郁斯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毕竟现在是自己处于劣势,而似乎是掌控着一切的人却在朝他要一个公平。   这怎么算   郁斯朝后退了一步,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紧张而已,身后已经是冰冷的金属门退无可退,但至少可以给郁斯一点安全感。   但这个举动却仿佛让温瑾言更加恼火了,当他冷下脸的时候,那股子常年处于上位的无形压迫沉沉降下,让郁斯想要开口都有些艰难。   明明他是受害者来着。   “抱歉学长。”郁斯轻声,“就算你给我打的针剂是深红自主研发的,时间也对不上。在没有国家支持的情况下,即使深红是半年前就发现员工中出现感染的,也不可能拿出百分百安全的疫苗。   更何况大规模爆发是在昨晚。”   “是吗?”温瑾言笑了一声。   郁斯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居然觉得这声冷笑里带着一点怨气。   温瑾言:“你从小就在深红,名下的学校读书,应该明白如果深红的海外实验室鼎力支持,研制出有效疫苗的时间可以缩短到三个月内吧。”   郁斯想要反驳。   深红是一家商业公司为一个员工支持一向庞大的药剂研发绝对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外界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就代表在那段时间病毒的感染性极弱,危害性几乎没有。给员工家属赔偿十倍,都比开项目来得划算。   温瑾言看出了他的所想。   “为什么不可能,如果这个员工是实验室成员,并且正在参与重要药剂研发。我们是一定要化验她的病毒来源及特性,防止整个实验的成品都被污染。   而在繁育到几代以后,突然发现感染性大增,相关研究人员判定该病毒未来将造成大规模危害,应当从此刻开始研发疫苗和治疗方法难道没有可能吗?”   温瑾言说出了一种郁斯完全没有想象过的可能。   但却有理有据,完全符合事态发展。   郁斯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只是不相信我而已。”温瑾言说道,语气里带着连郁斯都不敢确定的绝望。   他站在郁斯面前,眼瞳里倒映着郁斯的影子,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让人觉得可怖。   “斯斯之前说想要问我几个问题,是什么?”   郁斯脑中一团乱。   在来之前,郁斯确定温瑾言一定金额b市这些异化人类有关,这人根本就没有半分掩饰。更别说今天早上自己身上的痕迹了。   他和严重景都是学遗传学的,多多少少会了解一些人体的反应,过敏根本不可能是他身上那样。   “我……”   温瑾言耐心地听他说下去。   “我只是想要确认,您和那些人,有没有关系而已。”郁斯全身都在无意识地颤抖,仿佛温瑾言怎么欺负他了一样。   郁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不该这个时候来找温瑾言的。   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那之后呢?如果我承认,斯斯想要做什么呢?”温瑾言歪了下头,“我猜猜好不好?”   “刚才我们斯斯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是想要拆穿我,然后和我谈条件。比如说,把你的小男朋友安全送出b市之类的。”   温瑾言低头握住郁斯的手腕,漫不经心地捏了两下。   “是这些痕迹让你觉得有可以和我谈判的筹码了吗?”   “但明明现在我也可以对斯斯为所欲为,还是说,如果我同意你的提议以后,会有更多的好处呢?”   郁斯甚至觉得握住自己的不是一个人,而已一座冰雕或者其他冷血动物。他能感受到温瑾言的拇指在他动脉处轻轻抚摸过,缱绻温柔,却让郁斯那一片快速起了鸡皮疙瘩。   温瑾言将青年白皙的手腕拿到唇边,在昨晚自己造成的痕迹上亲吻了一下。   他的动作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明明知道我可能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又坏又危险,却还要为了严重景凑上来。”   “郁斯,你就不怕我真的对你做很过分很过分的事情吗?”   温瑾言的唇还贴在郁斯的手腕上,就这么抬眼看着他。   这个角度,让他的眼睛呈现出类似下三白眼的冷漠来。   “比如说,我其实没有那么爱你,只是为了测试药剂效果在你身上做实验而已。之前对你好也只是为了让你消除警惕,更好的提供数据。   那么现在,我就该把你关到特殊房间里去。斯斯你知道那种专用房间吗,很小,差不多只有两三个平放,三面墙壁包括地板都订上软垫,另外一面是玻璃。   为了防止你伤害自己或者做其他的事情,每天都会注入安眠类喷雾,同时不会给你穿衣服,为了更好的观察身体变化,也为了防止提供道具自|残。   你会被关在那里,只能趴在地上等我去看你。   连吃饭都需要人一口一口喂给你,放在勺子里你就得在勺子里吃,放在手上你就得像是小动物那样舔食。”   他说得太有画面感,郁斯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被关着的自己。直到脸颊上传来湿热,郁斯才意识到自己被吓哭了。   他全身僵直,一动不敢动,仿佛被温瑾言的话抽走了全部力气。   郁斯面前的人压近,声线还是淡淡的,仿佛他再说的就是再平常不过的话,而不是什么残忍到录下来,都会影响深红股价的言语。   “对了,房间里是不可能提供厕所的。所以你会像瘫痪病人一样被插上管子,一定时间才能更换储液袋,这就代表了,有多余液体时,我们斯斯就要受点罪了。   至于其他地方的清洁,大概会交给机器吧。它们没有感情,所以比较方便。   这些,你为了严重景都会接受的对吧。”   温瑾言看着郁斯绯红的眼角,只觉自己的胸腔中像是钻了一条不听话的毒蛇。名为妒忌的坏东西在自己的心脏上肆意啃咬,而这条蛇的主人就是郁斯。   “……不要。”   细弱的哭腔在两人之间响起,郁斯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他像是做错了事那样呜咽,脖颈的战栗让牙齿都不自觉地敲在一起,脸上一片煞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本能地祈求。   “别这样对我……不要吓我……”   ……   温瑾言抬手搓了一下郁斯落下的发梢。   妒忌总让人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他能用自己想到的恶劣行为恐吓郁斯,让他不敢再为严重景做任何事情。但同样的,郁斯也不会将那份爱转移给他……   “对着严重景就能笑出来,对着我就只会哭是不是?”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B市边界的某条农村土路上,一辆不太新的汽车从树丛中撞出来。男人惊魂未定地坐在副驾驶,眼睛死死盯住后视镜,生怕还有怪物跟上来。   他没发现的是,被狄明烽扔在后座的小芯片突然亮了一下,随即自我销毁。   作者有话要说:  温瑾言这种吃醋以后不撒娇不说软化不绿茶,反而恐吓斯斯的,是没有前途的!   明天,我就要让这个狗玩意领盒饭!(是虫族的融合,不是真死嘿嘿嘿) 第49章   远在M国的狄母还在公司里, 她不像大多数名媛那样,嫁了人以后就将绝大多数心思放在相夫教子上。   她只有狄明烽这么一个儿子,平时也因为主要精力都花在公司上,对狄明烽一直有些愧疚。   狄母单手合上文件, 将手机拿起来准备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发来了什么。   她捏了捏鼻梁, 让长久工作的眼球休息了两秒才重新睁开看向手机。在扫清第一行字的瞬间, 狄母陡然变了脸色。   她一手扶在桌上, 无意识地起身。   像是她这种工作久了的人,都习惯走到窗前打电话, 即使现在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狄母还是下意识绕出办公桌, 一边拨电话一边走到落地长前。   她在给狄明烽打电话。   国际长途本来就要慢一点,但今天的时间仿佛拉长了不止一点。   “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狄母皱眉, 手指重新点开那一行号码, 几秒之后还是同样的提示。   ……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狄母高跟鞋一下一下的轻笃,最后这个女人打给了自己的丈夫。   “喂……你有没有受到儿子的信息?”   狄母低头看着手机, 那上面的三行字已经被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却还是透着中让人难以相信的荒唐。   【深红研究室的病毒可能泄露,目前b市仅有几人未被感染,感染者主要特征是长出类似虫类的黑色外骨骼,复眼, 同时骨骼肌肉发生一定变化。它们似乎会攻击人类……类似丧尸。】   窗外厚重的云层将月光遮得干干净净, 落地窗内狄母涂着口红的唇抿成直直一条,神色担心不已。   在狄母看来,这信息上的话简直都能和怪力乱神扯上关系,要不是狄明烽每年都会去做全身检查, 他们家也没有神经方面的疾病史,狄母真的要怀疑她的儿子突然成了一个疯子。   【他什么时候会给我发信息?】那边的男人带着点恼火,【他都多少年没给我打过电话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明显是故意的的女人喘息声就响了起来,狄母甚至听见那个女人在问她的丈夫,“是你老婆?”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联姻,到现在都没有离婚仅仅是因为分割资产对两边的家族企业都没好处。   狄母没什么表情,直接挂了电话,转身撑在桌上一言不发。   有些事情,她从来没和狄明烽说过,家族企业里的一些肮脏事情。比如说,她当年力排众议,几乎抽空了能动用的所有底牌一定要入股深红,不是为了盈利。   虽然在此之后,深红为狄家带来了绝对值得的分红,但当初她根本就没有经历去考虑这些,可以说就算深红马上就要倒闭,她也一定要入股。   狄明烽其实应该死掉的。   她的丈夫属于精子畸形,所以当初狄母是做的试管婴儿才得到狄明烽这个孩子的。   但试管婴儿这种事情,即使是狄家这样顶级豪门,完全能请得起全球最昂贵的医生为狄母做全程看护,但最后,狄明烽不仅早产,而且生下来的时候呼吸微弱,幼弱的身体冰冷僵硬。   狄母到现在都记得她看到自己儿子的第一眼,小婴儿本身就是红的,狄明烽因为缺氧,脸色带着青黑,仿佛她生下了一个鬼胎一般。   那两天整个医院都要被两个家族的人给闹翻了,因为如果狄明烽活下来,他就是狄家的长孙,在狄家老头子的遗嘱上,能够继承狄家百分之十的股票基金,同时另外百分之二十会暂时放在狄父手上。   要知道就算是狄明烽的父亲,也只是在家族产业里打工,虽然是高层,但那点工资分红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狄明烽的生死代表一大笔财富,每一个微小的身体变化都牵动了一群人的心。   好在钱能买命这句话是无数前人总结下的至理名言,狄明烽最终还是平平安安地度过了最危险的那段时间。   狄母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在听见医生说狄明烽平安那瞬间的欣喜,也是那一瞬间,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很早之前就爱着这个完全因为利益结合才出生的孩子。   这是她的孩子。   但她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就是狄明烽在他父亲的眼里,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儿子,而是他的救命稻草。   是他能够得到比兄弟姐妹多得多的遗产的筹码,是他未来康庄大道的唯一指望。   所以,在狄母都没有想过的一个下午,他带着还没有满一周岁的狄明烽,去了深红。   当时乃至现在,最有实力的生物公司。   深红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对人类基因下手了,当然不是电影电视剧里堪比魔法的基因修改液或者染色体更改,只是一些能够影响内分泌的药剂而已。   它们是这样宣传的,而狄父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   当狄母在搪塞中整整三天没有见到狄明烽以后,缓缓察觉到了异常,这才从狄父口中逼问出了儿子的去向。   深红根本就是骗了她愚蠢可悲的丈夫。   深红主导研发的研究员才不是看上了狄父提供的研究资金,他们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人类当中那群金字塔尖端的上等人,到底和普通人在基因上有什么样的不同。   非常不幸,失去了医院全方位照料的早产儿很快陷入虚弱。而深红那些冷血的混蛋,非但没有将狄明烽送回来,反而给他注射了一针特殊针剂。   狄母双修的是法律和文学,她不能像是那些研究员那样弄清报告上所有的数据都代表什么,但有一点她很清楚,狄明烽的身体被注入了一些深红才研发出来的药剂。   她必须要成为深红当中能够说上话的主事人,才能得到所有细节。否则,狄明烽身体出现任何一点异常,她都必须要去求深红解决。   但最让她恐惧的和不是这个,而是她终于成为深红股东以后,才得到了所有实验细节。   那一管药剂,居然是来源于深红封存的外星虫族尸体。   他们怎么敢的啊!   狄母攥成拳的手狠狠锤在桌上。   脑中不断重复狄明烽给她发来的那段话,飞快思索对策。   温家才是深红真正的主人,那群疯子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多年前他们可以为了验证一个猜想,拿她的儿子做实验,难保现在就不能拿整个b市的人类收集数据。   狄明烽到底怎么样了?他是怎么给自己发出这条消息的?b市的情况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这种病毒会不会扩散?   华国应该已经注意到了,能查到什么程度?会怎么样干涉营救?   ……她要怎么样才能将自己的儿子带出来?   狄母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快思考自己要做的事情,以及狄明烽需要她做的事情。   此时的华国b市。   “斯斯,你该相信我的,是不是?”温瑾言好心情地蹭了蹭他的头发。   郁斯全身上下都是软的,连头发也是,有种香香的气息。温瑾言细细地嗅闻,一时有些入迷。   郁斯昨天晚上才被影响渴求过信息素,现在每一寸皮肤都透着柔腻的软香,让温瑾言想要叼住一块放在齿间仔细磨着。   但下一刻,他的小爱人就说出了温瑾言绝对不想听的话。   “……你在,骗我。”郁斯喃喃,轻得像是在梦呓一样,“路上没有警察,深红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员工……所有人都感染了。”   “病毒的感染率下,应该不会有幸存者,即使有也……”   郁斯哽咽了一声,尽力让自己的思路清晰一点,“即使有也会有其他症状,但我们三个什么事都没有。”   他看着温瑾言,黑瞳中全是惶恐不安。   仿佛一只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幼兔,瑟瑟发抖地被野狼抵着喉咙,却还要用湿漉漉的眼睛恐惧地看着掠食者。   “唯一的可能只有我们提前注射了疫苗,而且你之前……”大颗大颗的眼泪因为恐惧落下,郁斯哭到发不出声音。   这一次爆发的病毒和流感病毒完全没有共通性,就目前看到的感染率来说,它更像是一场火灾,本该无人幸免,即使有人能够逃脱,身上也会有火焰留下的烧伤。   就是说,感染者和幸免者之间,应该存在一个过渡才符合自然规律。   但郁斯、严重景和温瑾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意识正常,躯体干净。   这就代表了这场灾难很有可能是人为控制的。   在场三个人里,谁是元凶自不必多说。   温瑾言没打算掩饰自己的特殊,所以郁斯就算现在不拆穿,以后也会有这么一天。温瑾言不是个傻子,他肯定也知道。   所以,郁斯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温瑾言根本不惧怕他的拆穿。   他不会让自己的严重景走出这栋大楼。   因此刚才这人的所有恐吓,很可能都是他已经计算好的未来,他没打算放过两人,只是在像猫捉老鼠那样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郁斯怕得全身都在发抖。   他确实可以装傻,但那样自己和严重景谁都跑不了。   如果现在就激怒温瑾言的话,他就会被留下,只要严重景察觉到一丁点的不对,很有可能提前准备逃跑……   恍惚间,郁斯看见面前人动了一下。   温瑾言似乎是非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郁斯的腰,然后缓缓向上,按着他的肩胛靠向自己。   郁斯没有反抗,细弱地一声一声啜泣。   “我们斯斯胆子这么小,还笨,是怎么有勇气想出要牺牲自己去换严重景安全的呢?”   温瑾言将脸侧靠在郁斯的肩上,鼻尖刚好抵在郁斯温软的颈侧,“我知道了,是严重景威胁斯斯的是不是?是他威胁你来向我服软的,是不是?”   郁斯只觉前额一阵眩晕。   温瑾言还是温柔的,但从郁斯直接挑破他并不那么真正伪装的表象以后,曾经那股埋藏在理智之下的疯癫被他毫不犹豫地挖出来展现在了人前。   郁斯白皙的小下巴上挂着眼泪,摇摇欲坠,鼻尖眼角全是嫣红一片,连睫毛都被打湿了粘在一起。   温瑾言看了两秒,用手背帮他擦了一下。   “可怜兮兮的,像是我欺负你了一样,可明明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严重景。”   明明是他将提取液扩散了出去,是他让郁斯被异化的人类吓到,也是他刚才用残忍的话语刺激郁斯,现在却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严重景身上。   过分到不行。   郁斯战栗了一下,他的颈侧被温瑾言轻轻咬了一下。   “是不是?”   身边人逼问。   郁斯抿唇将脸扭向另外一边。   ……   温瑾言的黑瞳缓缓沉了下来,但他还是笑着的,声线柔和,“为什么不说话?”   “……不是。”郁斯突然开口说道,“和他没有关系。”   郁斯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强烈到几乎要跳出来一样。   但他没有退路,只能这样了。   温瑾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片空间安静地吓人,片刻之后,他腾地笑了起来。   “我总是很愿意帮您达成愿望,但您的愿望经常会让我很难过。”   郁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在温瑾言转变称呼呃一瞬间,心底仿佛滋生出某种宛若菌类的惶恐来。   迅速生长,无底线扩大。   他听见布料被刺穿的轻微响动,还有类似于硬物轻轻撞击产生的响动。   在十几秒之后,他的脚踝被东西缠住了。   郁斯没有低头,巨大的不安让他全身僵硬到麻木。   但面前人需要他看清楚。   发育良好的修长骨尾翘了起来,在灯光下锋锐的黑色边缘微微反光,它轻巧地弯了一下,仿佛在和郁斯打招呼。   紧接着,搂抱在他背脊的手指仿佛也在伸长……   “……别……”   “不行——”   虫族冰冷尖锐的指骨捏住郁斯的脸颊,纯黑和莹白轻易就对比出了一种色|气。   温瑾言故意张开嘴,让郁斯看清他的口腔。   尖长的三角形舌头先是委委屈屈地蜷缩在里面,然后在主人的命令下如同蛇类一般探出。   虫族身上是香的,带着种放|荡的挑逗意味,这是它们信息素的气息。   郁斯不知道这些,但并不妨碍他属于蜂后的身体在温瑾言刻意释放的信息素下做出了一点反应。   眼瞳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膜的温瑾言笑了下,“您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郁斯恐惧地一个劲摇头。   和恐惧并驾齐驱的是陡然蔓延的难堪。   他的裤子……因为某些地方湿掉了,那一片由温热转凉,郁斯都不敢去想是为什么。   但这点小变化根本瞒不住温瑾言。   蜂后当然会分泌信息素,郁斯现在还没有转变,所以他属于人类的腺体也有一定作用。但事实上,蜂后的腺体藏在尾部。   准确地说是在孕|腔外一点的位置。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信息素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自身安危和繁|衍,所以吸引伴侣探索内部是它的作用。   虫族尖长的舌形完全可以支持生理反应,它们甚至能够照顾到孕|腔。只是蜂后愿不愿意就两说了。   深红的26层中,巢穴里的虫族正因为蜂后的信息素浓度的攀升兴奋。   它们用自己危险的足敲击巢穴边缘,或者是还没有被完全覆盖的地板墙壁,一声一声的闷响按理说不太可能传出墙壁。   如果狄明烽身上没有探测仪的话。   他蹙了下眉,电梯26层处按了一下,顺便按开手机准备查看南北。   正在此时,顶上的信号突然满格。   他都没有时间思考就下意识点开了信息——   【如果你说的虫类是妈妈知道的那种,那么它们惧怕强酸,深红里有专门应对的药剂。】 第50章   郁斯没想过也根本不可能想到, 他和温瑾言彻底撕破脸以后,自己居然能这么狼狈难堪。   ……他整个人都湿掉呃。   郁斯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坏掉的水壶那样,湿漉漉地被人扔在地上, 整个人都黏黏糊糊地粘成一团。   更糟糕的是,他非常非常地, 想要蹭到温瑾言身边。   就像是那种粘人黏到不行的小猫那样, 只要主人将手放在旁边, 就会咪咪地蹭上去, 又委屈又娇气。   在此之前, 郁斯以为自己就算被抓起来,也顶多会被关起来, 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样对待。   郁斯难堪到了极致, 只想蜷缩在原地, 以减少活动让自己干净一点。   但刚才温瑾言又给他补了一针提取液,在郁斯的恐慌之下, 信息素的作用几乎被发挥到了极致。   虫族最有力的语言就是气息,而现在,郁斯在用浑身甜美的香气呼唤伴侣。   “我在这里, 过来抱抱我好不好,我很害怕。求你,随便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蜂后细软的哀求几乎响在耳边, 整个深红的虫族都在为之躁动,包括温瑾言。   迷迷糊糊中, 郁斯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 他甚至以为抱自己的人是严重景。那种冰凉却又让人心安的气息和他的男朋友如出一辙,直到郁斯呜咽着趴在这人颈边轻蹭时,温瑾言半长的发梢才让他猛然反应过来。   “温瑾言……”郁斯勉力挣扎, 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放开我……”   温瑾言侧头看他,“斯斯真的想要我放开你?”   他现在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人类模样,仿佛之前全身骨刺嶙峋,森巴齿列间探出冰冷舌尖的怪物只是郁斯的一场梦而已,一场可怕的噩梦。   郁斯的理智就差揪着自己主人的神经要求他马上逃离了。   但温瑾言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围绕在郁斯鼻尖,虽然浅淡,却让可怜的蜂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想摄取更多。   ……他很危险。   温瑾言是个怪物。   郁斯一遍一遍地警告自己,但身体完全不听话。   温瑾言倒是很耐心。   他也没什么可急的,郁斯的身体正在进行一次极大的改变,蜂后不会像是雄虫那样生长出尖利可怖的外骨骼,也不会有大面积的骨刺。   但他的骨骼同样会更加坚硬,肌肉纤维伸长,细胞内线粒体数量增加。同时,某些种类各异的腺体也开始迅速成长。   身体要求郁斯乖巧听话地待在雄虫身边,方便伴侣喂食安抚。腺体分泌的信息素会麻痹郁斯的神经,让他不断渴求伴侣,特别是在他不安的情况下。   郁斯的的本能会会认为他身边作为护卫的雄虫还不够多,所以他需要怀孕,生育足够的——伴侣。   果然,温瑾言只是耐心地等待了两分钟,郁斯就黏黏糊糊地缠了上来,他仍然在恐惧地呜咽,却趋于本能地吻在了温瑾言的颈侧。   蜻蜓点水,柔软的唇瓣在他的皮肤上一出几分,却让温瑾言手腕处的骨刺数次穿破皮肤,殷红的血液染湿了那一片的袖口。   “斯斯好乖。”温瑾言喟叹道,他脚下没停,似乎目标很明确地向着某个方向走。   “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他的话传到郁斯耳中全成了糊糊的一团,没有在可怜的蜂后的脑中留下任何痕迹,他胡乱贴在温瑾言的颈间,那里血管丰富,血液流过时,伴随着信息素的味道。   但半分都没有渗出来。   郁斯难耐地哼唧了两声,委屈到了极致。   在温瑾言打开某一扇门的时候,顺带着将他往下抱了点。   郁斯无师自通地蹭到了他的唇边。   他笨到不行,伸出一点舌尖在温瑾言冰凉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然后反倒是吓到了自己。   郁斯能感觉到温瑾言似乎是避了一下他,可明明是因为这个人自己才这么难受。   他知道自己和温瑾言这种亲密行为就是在背叛严重景,胡乱的情绪卷在一起,郁斯羞恼地在温瑾言下巴上咬了一口。   “嘶——”   温瑾言吸了口凉气,浅笑却浅笑着一点都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他任由郁斯在上面咬,蜂后本能之下,郁斯居然将那片咬破了皮,殷红的血液从细小的伤口围着牙尖溢成一条细线。   咬伤他的小蜂后立刻反应了过来,讨好地在伤口上舔吻。   其实温瑾言清楚,这只是因为血液中带了信息。但从旁观者的角度,这一幕暧昧甜蜜到了极致。被温瑾言圈在怀里的漂亮青年一定很爱他,才能如此温顺粘人。   ——比如说,从严重景的角度。   温瑾言垂眼近乎宠溺地看着因为一地血而舔着他喉结的郁斯,然后在某一刻,陡然抬眼,对上了两人对面冷冷注视着他的严重景。   其实有一点还是温瑾言没有想到的,严重景的辅修计算机专业居然学得还不错。   至少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一部分被严重景复制走的资料发往了哪里。   不过温瑾言也也不是很在意这个,反正这些东西他们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某种莫名的情绪在温瑾言眼底化开,郁斯只觉得自己被往上抱了一下,充满诱惑的气息就抵在了唇边。   他想都没想就吻了上去。   郁斯的吻技并不娴熟,在更多时候,他和严重景之间都是由严重景来主导,所以现在,即使对于信息素的渴求已经占满了他所有的神经,也只会笨拙地用舌尖怯怯地试探。   不过好在,这样的摄取也让他得到了足够使精神清醒的信息素了。   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瞬间,郁斯立刻缩了回去。   他是这么想的,但另外一个人完全不允许。人类的舌形在口腔中缓慢伸长变细,是一个极其让人……难堪的过程。   舌尖边缘微微有些硬的角质层割在他柔嫩的舌尖上,甚至让郁斯有一种会被吃掉舌头的慌乱感。   他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放开。郁斯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扶着温瑾言细细地喘息。   怎么会有人这么恶劣?   温瑾言是在拿自己当玩具吗?   为什么……要这样?   “看够了吗?斯斯是不是很粘人?”   头顶,温瑾言的声音冷不防响起他慢吞吞地拖长为尾调,仿佛要让自己说出的每个字都被对面人一点一点听清楚一样。   一股代表不安的凉意猛地摄住郁斯心头。   温瑾言抬手敲了敲玻璃,单手环在郁斯的腰上,这是个很轻松宣告占有的姿势,“斯斯要回头看看你的,男朋友吗?”   郁斯的表情因为这句话凝滞。   他茫然地注视着对面地板,全身僵硬成一片。   温瑾言就是计算好的,这一路他能给郁斯传输多少信息素才能正好让他见到严重景时恢复理智。   “刚才斯斯太急了,我就没时间告诉你。”温瑾言盯着严重景,“严重景趁你亲我的时候,去数据库偷资料了。   怎么办?斯斯要我把你的小男朋友送进监狱吗?还是要付出点什么换我包庇这件事呢?”   明明现在才不可能报警,温瑾言却说得一五一十,仿佛只要郁斯反抗,他就真的会按照偷窃罪把情敌送进去一样。   温瑾言的手指在玻璃上一下一下地敲击,在玻璃之内,严重景额头上的血痂已经将那一片头发沾了起来。   公司的资料库在地下二层,严重景是被一只几乎有他两个高的虫族抓到这里的。那只怪物完全没有小心地对待他,手臂,腰腹,全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要不是温瑾言给他心肌注射了一针不知名的琥珀色液体,严重景撑不到现在。   他长相清俊带着点冷,这种程度的伤不仅没有让他看起来狼狈可怖,反而在凄惨中逼出了一点惊心动魄的俊美。   郁斯几乎想要现在就回头,他想知道严重景到底怎么样了。   温瑾言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但是……   “斯斯不想看他吗?”温瑾言带笑的声音响在他耳边,“那我们,杀了他怎么样?”   郁斯瞳孔骤缩,他下意识抓住温瑾言,“不要!”   温瑾言歪了一下头,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   下一刻,房间外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这代表,深红内部一个不能被人进入的实验室,在刚才打开了。   -------------------------------------   两个小时前:   狄母应该是动用了特殊信号渠道,不能通话只能传递文字的那种。狄明烽不知道这样的网络能维持多久,他需要在有限的时间之内尽可能地获得更多信息。   他的目光在“妈妈知道的那种”这七个字上停了两秒,手指无意识地握紧手机,缓缓皱起了眉。   他的妈妈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狄明烽能从这句话中提取出两个重点,第一,深红很早之前就在进行虫族的研究。第二则是,他的母亲很可能特参与其中。   狄明烽清楚自己母亲的性格,她能说出来的话,一般都不会有差池。虽然信息上她用得措辞仍然谨慎,但狄明烽明白,这就是他妈妈完全清楚自己处境的意思。   ……   让整个市的人类异化这绝对不是一个能轻易糊弄过去的行为。狄明烽脑中立刻就蹦出了“危害人类罪”,他很难想象自己的妈妈居然会这么丧心病狂。   但绝对的利益确实可以让人放下所有原则和戒备。   他的母亲和深红勾结,准备创造一种病毒感染人类,并在此之后以卖治疗药剂牟利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那么很明显,现在他们玩崩了。   狄明烽的拇指在屏幕上按下两个字母,紧接着又删掉,眉间皱得死紧。   正当他在思考自己怎么才能和母亲挑明这件事情的时候,那边传来了一大段话。   【儿子,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妈妈可以非常清楚地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想要参与过这项实验。在我的认知里,这实验从你两岁那年就已经停止了,多的没办法现在解释。   你必须快速离开b市范围,现在那片区域已经被政府封锁,所有都不能进去。将你的位置发给我,我派人去最近的地点等你。】   狄明烽心下就是一松。   远在m国的狄母在一分钟之后便受到了儿子的消息。   【我在深红,妈你安排好人以后吧定位发给我。我可能需要好几天才能到那边,那些异化的人类已经开始往外面跑了。   不过别担心,只要车的坚硬度够,我就不会有危险。】   狄母脚下一顿,飞快回了一段,【不可能,它们绝对可以撞破车窗,甚至拆掉车门……】   狄明烽的这段话,几乎让狄母难以抑制地想起了她第一次进入深红实验室的场景。   巨大的玻璃困住里面已经没有神志的人。   大概是因为她没有像其他研究员一样穿着研究服的原因,那个东西立刻抬头,黑色的复眼直接锁定了她所在的位置,一动不动,仿佛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将她生生撕开一样。   “您不要靠近。”身边的研究员用冰凉的声线提醒,“看见它的手臂了吗?能够刺开五厘米的铁层,这些玻璃都是特制的,相当于十多层防弹衣的强度,才能关住它。”   狄母虽然看不懂复杂的报告,但只是虫族折叠起来的上肢,凸出的骨刺尖锐修长,明显不是软塌塌的装饰品。   她看到了狄明烽发来的照片,b市的异化人类和她当年看到的虫族完全体根本不能比。   现在还不知道异化人还会不会继续发育,狄母担心到了极致,生怕狄明烽会因为托大受伤。   这可不是学校里的小打小闹,受伤是要死的。   她的儿子……   狄明烽因为手机上不断刷出的新消息紧蹙眉头,他没有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   电影中可以仿佛拥有无限体力的丧尸如果一点一点按照生物规则分析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所以当狄明烽看见那些异化人的身体表面快速覆盖上外骨骼时,他并不会恐惧。因为巨大的养分消耗直接意味着这些东西一定没有能量再支撑行动。   电梯在他按下的26层停下,狄明烽缓步走出去,快速给狄母发了一条消息,【我会小心的,别担心,妈妈。但你那边怎么办?这件事情深红肯定逃不掉,上面肯定要彻查到底。】   狄母:【没事,我有这些年从未参与过深红重大决策的证明,顶多交出股权而已。这个不用你操心,你现在就往109国道那去,上高速往前开两个小时,会有人在那里接你,越快越好。】   ……   狄明烽的手指捏了一下手机,【现在不行,我得找到我的……】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给郁斯做定位,从郑依依的话犹在耳边,什么严重景把斯斯接走了,他是斯斯的前男友你知道的吧。还有什么:温瑾言也在他们身边,这个人怎么说呢,挺危险的,你别和他走太近。   她说了很多很多,到了狄明烽这里只有两条,第一,郁斯和前男友在一起。第二,温瑾言这个深红的继承人也在盯着郁斯。   大爷的。   怎么这么多人都要和他抢?   ……不过这也能说明狄少爷的眼光不错就是了。   狄明烽耳尖微微泛红,有些恼火又有些羞涩地在刚关上的电梯门上轻轻踢了一脚。   【我要带一个朋友一起离开,他现在就在深红里,找到他以后我会立刻前往高速入口的。】   地球的另外一边,狄母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丁点暧昧的地方。   如果狄明烽现在正站在她面前,就会看到自己的母亲用那双曾经注视过无数股票的犀利黑瞳盯着他,然后意味深长地“哦”一声。   “我想这可能不是可普通朋友吧,能让你在这么危急的关头还去在意他的安危,要么他欠你一大笔债,要么,你喜欢他。”   狄母几乎要被气笑了。   她真没想到,自己的儿砸居然还是个恋爱脑怎么着?   【最多三个小时,你一定要快。】   狄明烽回得很快,“好,放心。”   他将手机揣回口袋里,目光看向前方走廊。   狄明烽当然不是满脑子恋爱的傻子,虽然郁斯确实占了他不少思维空间,至少那天剧本杀以后,穿着女仆装的漂亮青年天天入梦,又娇又白,狄明烽就没那么狼狈的洗过裤子。   以至于他都觉得自己有什么大毛病,或者真是给憋坏了,看到个漂亮点的下半身就不是自己的了。   每天看到镜子里自己冷着一张帅脸搓裤子就烦,烦到恨不得换套房子才好。   一身孤傲的狄少爷自我厌弃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下定决心将自己所有丢掉的脸全在罪魁祸首身上找回来。   狄明烽面无表情地朝里走,反正他就是喜欢上了郁斯呗,不管是不是因为那张漂亮的脸蛋,反正人他得带走。   ……其实这样的情况下,郁斯应该会很感激自己。   等离开b市以后郁斯肯定是不能上学的了,科大都成那个样子了,学生了老师一个都没有了。   这件事情等国家处理也需要很长时间,特别是郁斯和他都会被限制出行方便调查取证……   可以稍微操作一下,让自己和他住在一起。   n市狄家有不少酒店,要选个适合度假的。那些网红打卡似乎喜欢视野广阔餐点精致的,郁斯比她们还漂亮,也娇娇气气的,应该会喜欢。   提前叫人把地毯化成深色长毛的,那个什么奢侈品出的冬季限定就不错,光脚踩在上面能盖到脚背。   嗯,床上也换成深色的,他白,深色趁着好看……朱红色,或者黑色都行。   狄明烽表面上不动如山,心里都已经把他哄郁斯的场所都在房间里选好了。   郁斯胆子小,估计每次调查组过来询问过后都得瑟瑟发抖一阵。   软乎乎的像只被人欺负了的布偶小猫,塞个枕头到他怀里,然后自己就可以把他抱到小沙发上哄了。   他又乖,肯定会用通红的耳朵蹭自己。   **肯定要等很久,但亲吻大概可以。   狄明烽抿唇轻轻笑了一下,脚下加快,他要赶紧找到一个深红的员工。只要能问出温瑾言将郁斯安排在哪个房间就可以了。   他的身份卡是隔离在主控系统数据收集之外的,只要能见到郁斯,他就可以轻易把人带走。   狄明烽想得很好。   但他完全不会想到,深红现在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够和他答话的活人了。   对于温瑾言来说,活人是没有虫族好用的。   狄明烽和远在m国的狄母都不可能想到,在温瑾言自己,就是一只已经转化完全的虫族。   更不会想到,26层被狄明烽误以为是行政部走动所发出的类似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轻响,其实来自虫族用足填补蜂巢时发出的响动。   直到狄明烽在某一个转角,嗅见空气中飘散的甜香时,才缓缓意识到一丁点不对。   就算深红公司理念开放,也不该有这么浓郁的香水味。   狄明烽不太舒服地用食指第二个关节抵住鼻尖,迟疑了两秒才朝前走去。   在转过遮挡墙壁的瞬间,狄明烽的目光,和一对冰冷无机质的复眼对上。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里还有三千多,但是融合的情节就是没有写到,所以只能停在这里!气死我了,我的手它跟不上脑子呜呜呜!明天,明天一定可以 第51章   无论是什么时候, 在面对完全超出认知的恐怖生物时,在第一瞬间脑中都会空白一片,即使是狄明烽也不例外。   但下一刻, 他已经朝后猛退数步,险险避开虫族的前爪。   “呲——”   虫族巨大的黑色爪子抠在地板上, 居然带起了一阵电火花。   狄明烽觉得自己很难用丑陋来形容眼前的生物, 它表面的外骨骼已经生长得很完整了, 黑色的坚硬外壳有种柔软流畅和坚硬锋利并存的美感。   因为狄明烽身上陌生的气息, 虫族近一米长的骨尾以一种可以随时攻击的姿势圈悬在自己身侧, 尖端一点没有偏移地对准狄明烽。   即使狄明烽已经在它半米之外,仍然需要仰视才能盯住它的眼睛。   这样庞大恐怖的外表, 其实很容易让人想起恐怖片里无差别攻击, 嗜血残忍的怪物。狄明烽在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短短三秒的相互注视之后, 他改变了心中对于虫族的定位。   这东西,是有智力的。即使自己和它看上去实力差距悬殊, 这只虫子还是耐心地等待。   ——他在等自己因为恐慌失态。   最好是能立刻转身就跑。   在速度上,人类是不可能比得过这怪物的,只要狄明烽敢将后背露给它, 战斗的结果就会在他转身的瞬间定下。   想通了这一切以后的狄明烽心下缓缓蔓延上一阵冷意,虫族本来就有些特征近似人类,再加上足够聪明但充满狡诈恶意的智力……这些特征, 让人,很不舒服。   他以为虫族无论是智力还是行动能力都应该更接近电影里的丧尸, 危险也仅仅来源于它们的人海战术而已。   哪像是现在……   仿佛这个异化的人类变成了另外一个种族的生物一样。   狄明烽所有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 才能保证他不会在面前的怪物下露出一丝破绽。   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忽略呃一点——   狄明烽刚才是下意识就分析出了虫族的想法。   这其实并不正常,动物学家需要长达十几年的观察对比,加之无数的实验和数据收集才能确定一个新生物的想法。狄明烽只是在两个小时前刚刚接触到异化的人类, 是怎么能精准地分析出虫族想法的。   但很明显,在场的两方都没有心情去管这些细节。   在虫族后足移动的一瞬间,狄明烽凭着本能直接朝后躲去,他后面半米处就是墙壁,狄明烽要是想继续跑,只能园路返回。   而那条走廊的尽头则是电梯,狄明烽不可能逃掉。   电光石火间,他猛地侧身在停顿的一瞬间,让虫族从他避让开的空间略过,猝然朝反方向跑去。   在这一瞬间,剧烈震荡的精神让狄明烽的脑电波和面前的虫族对上,下意识选择了最正确的一条路。   通往某间实验室的路。   那里存放着目前唯一能对虫族造成伤害的溶解剂,同时因为危险,本能会让虫族远离那里。   所以狄明烽完全可以在身后的怪物追上自己钱到达实验室,这条路上的监视器都被虫族毁完了,即使是温瑾言,也是因为实验室发出试剂缺失的讯号时才意识到。   狄明烽倒是没有多想,他奔向主控室完全是因为需要通过大楼的监视系统观察怪物的分布。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郁斯的所在。   却没想到开门的第一瞬间居然撞进了温瑾言静波无澜的眼中。   “狄明烽吗?”29层的主控室里,温瑾言用手指在显示屏上敲了敲,那上面的虫族正快速跟来,他好心情地回头问道。   主控室的冷光打下来,让整个空间有种冰冷的空旷。   “又是我们斯斯的奸夫对不对?是不是斯斯一路上留了气味,他才能找过来?”   狄明烽下意识朝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霎时间收紧手指。   郁斯趴在地上,睫毛湿湿的,嘴唇因为刚才的的吮吸红成一片,又可怜又透着欲色。他咬住下唇,双手收成拳抵在唇边小声呜咽,他只能清醒一小会,尽力控制自己。   状态明显不对。   ?   狄明烽胸口剧烈欺负,喉咙几乎因为剧烈呼吸撕扯开一样。   他目光和远处半身浴血的严重景一对,心下暗骂了一声。   “把郁斯给我,我对深红的生化实验没有任何兴趣,你想怎么搞怎么搞,但郁斯我必须带走。”   狄明烽警戒地站在门口,他仍然像是公司之间交流谈判那样提出要求让对方考虑,但身体的姿态已经调节成了最适合战斗的模样。   另外一边,严重景死死抿住唇。   他知道狄明烽的身份,风云人物在学校的知名度总是有一点的。   如果温瑾言会因为狄明烽的身份,将郁斯给他带走……也是个可行的方法。   还有郑依依,她一定会在事情结束之后寻找郁斯,至少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严重景一丁点都没有思考自己,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两人的对峙之上。   空气安静到仿佛凝滞。   狄明烽脚尖抵住地面,他暂时没有时间去考虑外面的虫族到底怎么样了,只谨慎地注意着四周,防止有怪物窜出来。   但谁都没有想到,温瑾言站在原地的身影几乎是一晃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下一刻猝然伸长的利爪从上挥下,“我觉得不怎么样!”   虫族覆盖着六边形薄膜的眼睛在主控室的冷光下微微反光,在狄明烽的瞳仁中留下一点光斑。   “……跑啊……呜……”郁斯细若蚊呐地祈求,一滴眼泪从眼角滑到地上。   他对现在的情况大致有一点点的分辨,但也只是一点点。   连累的严重景就已经让郁斯被愧疚淹没了,现在还多出一个狄明烽。   浑身越发滚烫的体温让郁斯觉得自己快要融化掉了,视网膜也只能捕捉到一点点两人打斗的残影。   狄明烽抓准空荡连退三步,温瑾言的战斗力可能比不上他在走廊里遇到的那些。   但他足够聪明。   简单来说,狄明烽面对的是一个足够狡诈的强大对手。   裤子口袋里三只小小的针剂仍带着冰冷的温度,这就是狄母口中能够对虫族造成伤害的唯一药剂。   温瑾言大概并不知道。   所以他丝毫没有防备地冲上来,与此同时,狄明烽猛地抽出一支朝人来不及收回的手臂扎去。   “咔”   极其轻微的一声,但两人都听清楚了。   合金制作的针尖断裂在虫族看似柔软的黑色利爪上。   下一刻,狄明烽猛地被砸到玻璃上,手中的试剂咕噜噜滚到一边。   狄明烽只觉得自己的肋骨都断了几根,滑落在地板上一时没有起身的力气。   “真弱。”   温瑾言将碎裂的袖口整理了一下。饶有兴味地看了看严重景,眉眼冷峻的青年染血的眉毛微微蹙起,他看向郁斯的眼神有毫不掩饰的担心。   在意识到温瑾言在注视自己以后,严重景冷冷朝这边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如同两片深色的冰。   “你对郁斯做了什么?”   严重景又不是傻子,郁斯这个样子肯定是温瑾言做了什么。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去责怪自己的小男朋友,唯一需要思考的只是他们两人要怎么从温瑾言这里逃走而已。   温瑾言抿唇笑了一下,“没做什么,只是斯斯喜欢我而已,你看不出来吗?”   他撑着膝盖蹲下身伸手抚摸郁斯的发梢,指腹抵着后颈的软肉揉,“斯斯喜欢我。”   严重景根本懒得和这种疯子多说一句话,但温瑾言的态度让他难免紧张,“你到底,对郁斯,做了什么咳咳咳……”   喉咙因为受伤不断渗出血液,几下咳嗽就让血沫溅到了雪白的瓷砖上。   郁斯混混沌沌地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像是被吓到一样。他来不及思考,马上就想过去。   随即就被温瑾言按在原地。   “……真想杀了你们。”   空旷的主控室里,严重景默默在心中记下这句话,目光死死锁定在郁斯后颈那只苍白的手上。   温瑾言没抬头,只是专注地看着郁斯。   他其实,快要死了。   作为蜂后的伴侣,他不可能让郁斯再次响起曾经在另外一个星球上发生的惨烈往事。所以,他需要将自己完全与人类融合,在拥有虫族神经元的同时,随时能够转化身体形态。   也就是温瑾言现在的状态。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需要让虫族和人类两种形态保持稳定,不至于某一天,郁斯突然发现自己的伴侣其实有一条狰狞的尾巴。   雄蜂用了上百年的时间,将自己的基因与人类完全融合,而苏醒之后,温瑾言只用了十几年就得到了近乎完美的基因转化液。   也就是之前从深红雾化散播出去的那种。   b市这场灾难之后,那些人在重新体检时抽的血中,将会得到最终的成品。   整个过程非常完美,唯一有问题的一点是,温瑾言的身体已经在那些原液的损毁中,变得破破烂烂。比如说,他的骨髓已经基本没有造血功能了。两种生物的融合是一件绝对复杂的实验,让这个世界出现魔法都比这件事简单。   他还能活着,完全是因为虫族的身体足够强大。   如果现在有人将他的脑部骨骼撬开,就会发现温瑾言的大脑已经呈现出没什么生机的灰粉色。   温瑾言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后悔,如果他的伴侣恐惧他最初的模样,那么温瑾言会创造一场永远不落幕的梦境。   他之前是这么想的。   但生物的本能永远带着贪婪。   当温瑾言意识到自己也应该有机会像是严重景那样得到郁斯毫无保留的信任爱慕时,虫族贪婪善妒的本性让他根本没办法再向之前那样欣然走向死亡。   要是能杀掉这些东西就好了。   “要是他们都死掉的话,斯斯会爱我吗?”   温瑾言声线柔和地问道,他把郁斯重新抱起来,偏头准备接受一个温软香甜的亲吻。   随即颈间一冷。   溶解剂自发注入体内,在一瞬间让他失去了起身的力气,双膝跪在地板上,一手撑住下去的身体,一手抱住郁斯。   ——所以刚才,郁斯看似是要向严重景那里爬去,其实是用身体遮挡住身侧的溶解剂。   温瑾言在一秒钟之内相通了这件事情。   ……   身后严重景几乎是猛地挣扎了一下,他害怕郁斯会因为这个引来温瑾言残忍的报复。   郁斯的眼中还带着惶惑,但压在试剂上的食指用力到发白。   他在哭。   温瑾言俯身在他眼角亲了一下。   “杀了我会让斯斯高兴一点吗?”温瑾言温声问道,脸侧还是浮现青紫色的血管纹路。   郁斯不说话,他并不知道溶解剂的作用,但温瑾言开始染血的牙齿让他明白了即将发生的结果。   漂亮的青年侧脸雪白,慌乱挣扎着想要逃出温瑾言圈出的这一片空间。随即被人按着肩膀固在了原地。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就这么趴下身,“母亲。”   “我等着您将我生出来。”   最后一句太轻,郁斯没有听清楚,但不妨碍那一瞬间有什么化作一条纯黑的触手,缓缓攀附上他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在前面埋的伏笔,关于温瑾言为什么能保持理智,而其他转化的虫族就是26层的那些不行,其实是因为他用了比较伤身体的方法才能做到(给我发私信的小可爱希望你看到)。温瑾言注定要死的,所以他特别嫉妒能陪在斯斯身边的严重景。   不过他这种不叫死,后面会写。类似于严重景……算了不剧透了,我会快点写到的。 第52章   在温瑾言死亡的一瞬间, 严重景一直锁到手臂的铁链陡然松开。同时,从门外传来的一连串让人惊惧的机钮开合声随即响起。   严重景勉力在地面上撑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后一步反应过来的狄明烽两步上前, 直接将温瑾言从郁斯的的身上搬了起来。   溶解剂会让虫族体内的所有血管溶解,温瑾言脸上蔓延开的纹路让人触目惊心。有血液滴到了郁斯的眼下,红得刺眼。   狄明烽一言不发直接弯腰抱起郁斯, 将人搂在了自己怀里。   “郁斯?你哪里不舒服?”他皱眉按着郁斯的肩膀,仔细盯住青年的眼睛, 因为泪水的大量分泌, 连眼白都红了一片, 估计明天早上起来得干涩到不行。   郁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泪水和温瑾言的血混在一起,仿佛在他身上永远烙印下了痕迹。法治社会这么多年留在郁斯心底的那根红线被狠狠才过,他都不敢往旁边看一眼。   温瑾言仿佛睡着一样的尸体明明白白告诉郁斯, 他就是杀人了。   即使这个怪物刚才完全展现了自己非人的恐怖特征。   他就是杀人了。   这两天所有的恐惧慌张他围在郁斯全身抖成一团, 温瑾言冰冷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手掌心, 根本没办法忽视。   他无意识地蜷缩双腿,想要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   郁斯看起来简直一碰就能碎掉一样,眼泪止不住地流, 狄明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大狗一样围着郁斯,手足无措。   地面上的阴影靠近, 狄明烽皱眉抬头看向走过来的严重景。   “先离开这里底下有东西要上来了。”严重景声带受损, 开口说话时带着哑。   他都没有低头看郁斯,只是冷淡地朝狄明烽陈述了自己的意见, 然后弯腰将郁斯打横抱了起来,低头在自己小男朋友的额发上亲吻了一下,大步朝前走去,“别怕。”   狄明烽:……?   他要是有尾巴, 刚才那一阵就该把自己的毛尾巴甩秃了。他犹豫半天都没舍得碰的小美人,居然被他前男友抱走了?   狄明烽简直要炸毛了。   那个姓严的在干什么呢?前男友三个字是不是要刻他脑门上才能让这人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温瑾言怎么就没下手再重一点把这人弄死呢,一身伤还能对郁斯动手动脚,温瑾言这个废物。   ……不过这两天,郁斯应该被那些怪物吓得不轻。   他们会不会,已经复合了?   狄少爷新中国猛地窜出这个念头,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加快了一点脚步,但事实上,心里已经急成一团。   郁斯看起来就很乖,要是严重景利用这个机会……他肯定用了!   刚就把自己弄得那么惨,斯斯肯定心疼死了!   狄明烽光靠脑补就已经想出了一大段严重景装可怜博取郁斯怜惜,又利用小美人恐慌的情绪,乘人之危,最终骗郁斯和他复合的戏码。   狼一样的眼睛因为眉间下压而变得狭长,充满了对严重景的不爽。   而此时,被抱着的郁斯当然不会知道身后的狄明烽是怎么想的。   他攥住严重景胸口的布料,脖颈止不住地发颤。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实这种本能的害怕可能并不只来源于已经“死去”的温瑾言,还有可能是……严重景。   抱着他的人胸口布料因为血液被染的那一小片红,来源于一针心肌注射。   正常来说心机注射造成的伤口是不会导致流出的血液如此大量,但当虫族的基因转化液接触到心脏并迅速渗入后,虫族比人类更加强劲的心脏收缩和暂时没有得到恢复能力的肌肉,就造成了伤口出血过多。   在看不见的地方,严重景的身体正缓慢朝虫族的方向发展。   和最开始只能被一些泄露的交流影响不同,他会在这一针转化液下,变成能够完美隐藏身份的怪物。   而在那之后,他就会接受温瑾言乃至那些偏执疯狂虫族的所有意识。   蜂后的敏锐感官其实已经在警告郁斯了。   但现在这个时候,又有谁能察觉到呢?   郁斯只觉得自己的大脑空白到麻木,仿佛有人把他整个丢进了冰水中一样,又在某一个剧烈颠簸下猛然反应过来。   身后急速靠近的“咔哒咔哒”声密集快速,只听声音,都能让人想象出虫族尖利的指爪敲击在地面,所留下的一连串小凹陷。   狄明烽率先按下电梯,他的身份卡可以控制深红大楼内绝大多数电子设备。   “先进来,走楼梯肯定会被追上,这边的电梯电路特殊,不会断掉。”   严重景在瞬间的权衡之后,毫不犹豫跟上。   郁斯怕自己会影响到他的速度,抬头,“我可以下来自己走……”   狄明烽:“别下来,都是玻璃。”   同一时间,严重景:“别动。”   郁斯刚才声音那么小,要不是时刻关注着这里,狄明烽怎么可能在瞬间回答?   严重景站在另一边,看着狄明烽一言不发地按下数字负一,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想要杀死眼前人的冲动。   这不是正常人类会有的感情,如果他的心理医生在旁边,肯定会立即进行干涉并且要求严重景去做测试。   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想要杀死另外一个同类,这种人简直该被关进监狱里。   但对于虫族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严重景冷冷盯住狄明烽的后颈,无意识在心中计算下手的时间和角度,下一刻他被怀里稍微挪动了一点的人拉回心神。   郁斯伸手抱住严重景的脖颈,将自己往上拉了一点。   “我们能逃出去吗?”   “一定可以。”狄明烽转身,二十多层的电梯大概还是十秒左右到底,“仔细听声音的话,除了26层这里没有其他的怪物聚集楼层。外面的虫族还没有发育到这种程度,速度缓慢构不成威胁。”   郁斯神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迷茫,仿佛现在只要有人吓他一句就能让这个小美人崩溃一样。然后就能把他关到自己的房子里去,日日夜夜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可我杀人了。”郁斯的睫毛颤了颤,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面前两人。   严重景低头用唇蹭着他的额头,“你不是杀人,你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现在的郁斯看上去太可口了,软软的一小团特别好欺负的样子。   狄明烽脚下朝他那边靠近了一步,就被严重景用眼神定在了原地。   ——就是现在可以欺负他的人不是自己罢了。   狄明烽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常年权钱堆里养出来的锋利尖锐即使在多年的伪装之后也仍然埋在他皮骨下方三寸,这种生来就带着的东西,怎么洗都洗不掉。   他看着严重景,眉眼间陡然挑上了一点纨绔子弟的不耐烦。   他真的觉得这人很烦。   非常烦。   就像狄明烽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欢郁斯那一点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严重景。   他们这种二代,都玩在一个圈子里,经常有一个把另外一个的男女朋友抢走的事情发生。   但这种时候,大家都是憋着火气,喝两顿酒也就忘在脑后了。   狄明烽在很久之前以为,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也是同样的反应。但到了郁斯这里,所有都不一样了。   他现在就想要严重景从自己眼前消失,不是那种希望这个人远离自己的郁斯的那种消失,是希望整座城市整个国家,乃至郁斯的记忆里都没有这个人的消失。   他希望郁斯的眼里脑中,只有自己一个。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其实他们已经被温瑾言的信息素影响了。   深红大楼中的虫族原本能安静,就是因为郁斯身边有温瑾言存在,他是被认可的“王虫”。他在蜂后的身边,所有虫族都必须收敛。   而现在,蜂后身边的“骑士”死了,他被自己的伴侣驱逐了。剩下的郁斯就像是被迫打开蚌壳的贝肉那样,可怜地露出柔软滑嫩的内里,展示给在场的所有怪物肆意窥视。   如果狄明烽和严重景愿意给走廊上赶来的虫族一个机会,就会发现,它们根本对自己没有任何兴趣。   哪怕是之前和狄明烽打成一团的那只也同样。   它们只想立刻靠近自己的伴侣,让蜂后分泌出甜甜的液体刺激基因重新表达,从而变成新的王虫。   它们目标明确,只有一个郁斯而已。   至于狄明烽和严重景,虽然无意识,但竞争的本能让他们对彼此都充满了敌意。   杀掉他,你会是爱人身边唯一的“王”。   虫族铭刻在骨血里的独占欲如是说道。   “咔!”   电梯打开的一瞬间,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异常的轻响,郁斯抬头的同一时间,严重景抱着他冲出那一小片空间,直奔车库而去。   “轰!”   电梯顶上硬生生被砸出一个庞大的凸起,下一秒,尖利的爪子就已经扣了进来。   “向左!银色的那辆!”狄明烽之路,同时温瑾言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郁斯死死忍住喉咙里恐惧的呜咽,在奔跑中朝后看了一眼。   虫族就像是撕开纸张一样将电梯的上半部分撕扯开来,然后从那个洞口探出身,直接跳到了地上。   那么高的楼,它们就这么跳下来……   郁斯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自己心中的呃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追来的虫族,没有从这个生物的眼睛里看到半分的嗜血。   反而,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逃开。   它在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空了,明天加更! 第53章   不得不说, 有的时候富二代的某些特性在关键时候还是很重要的。   比如说,要不是出了这件事,狄明烽大概三四年也不会来深红一趟, 却还非要在车库里存一辆车,也不知道哪来的破毛病。   “唰——”车辆疾驰过公路,身上还挂着西服套装的虫族闻声回头朝这边看来, 没有完全长好的复眼半挂在脸上,恐惧又恶心。   相比之下, 郁斯身后跟上来的虫族简直像是某种漂亮又诡谲的暗影圣物。   光是依靠变异的后腿和侧肢就已经能轻松跟在急速行驶的越野车之后丝毫不落下风。   狄明烽无声地骂了一句, 猛转方向盘躲开一只飞扑而上的虫族。   车后虫族来不及减慢速度, 直接撞在了跑道一侧的墙上,顷刻间墙壁就被撞出了一大块凹陷。   郁斯死死压住惊叫,侧脸埋进严重景的怀里, 鼻尖全是他身上浅淡的气息和浓重的血腥味。   因为后面的虫族追击, 车子开得很不稳, 严重景单手把他环在怀里,另外一只手固定住郁斯不让他滑下去。   因为肌肉绷紧的原因,那里的伤口一直在渗血。   郁斯脑袋昏昏沉沉的,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流眼泪,领口都湿了一片。   “斯斯, 别哭了。”严重景小声安慰他, 声音足够轻,但另外一只握在车门上的手背青筋凸起。   外面虫族的利爪几次在后车盖上敲下, 让那里都凹陷出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破损。   郁斯摇头,从口袋里掏出还剩半袋的餐巾纸。他们现在没有酒精,不能给严重景消毒。那些虫子身上不知道有没有病菌,郁斯怕严重景会感染, 收着力道帮他清理伤口旁边看上去有些脏的血痂。   严重景的血液中已经带上了信息素,这是郁斯能保持清醒的原因。身边仿佛有新的王虫看护的感觉让蜂后的本能安静下来,随即就是自我修复,它要求郁斯快速进入睡眠。   毕竟每一次王虫的更迭都代表蜂后要被伴侣彻底“清理”,虽然他们其实都拥有同一个意识,但在欺负蜂后这件事情上,从不手软。   “我好困。”郁斯小声说道,溢出一点哭腔,“要是待会……”   “它们不会追上来,即使追上来了,我也会带你走。”严重景毫不留情地打断郁斯。   大概是他的声线陡然严厉,不太清醒的郁斯怯怯地抬头看来,鼻尖眼角,包括嘴唇全都是红红的。   整个人都透着股可怜。   ——严重景叹了口气,“先睡一会,乖。”   狄明烽抬眼在后视镜中看了眼身后的两人,镜中同样映出他深黑的眼瞳。   他猛地踩下油门,严重景猛地朝后一仰,冷眼看过来。   狄明烽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根据身后的撞击声不断判断虫族攻击的位置,进而躲避,仿佛刚才的“不小心”根本没发生一样。   严重景捂住郁斯的眼睛,帮他挡住光。前面的狄明烽是个什么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小男朋友太香了,是条狗都会循着味道跑过来对他龇牙。   ……   真想——   “轰!”与此同时一声根本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的嘶鸣在三人身后响起,直接让郁斯惊醒。恐惧地仰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严重景蹙了下眉,单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别怕。”   车身猛地偏移,半睡半醒的郁斯只听见前方狄明烽低声骂了一句,对危险的恐惧直接让他浑身一怔头超前看去。   “后面那个东西在呼唤同类。”狄明烽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前面全被堵起来了。艹!这些玩意连耳朵都没有,怎么听到声音的?!”   他的手机就放在手边,上面狄母给他安排的路线清清楚楚地指向前方,但现在,路口两边的绿化带绊到了不少行动还有些不便的虫族,而前方,已经爬到公路上的虫族翘首看着这边,只要狄明烽敢将车开过去,他们就会立刻像是水蛭一样缠上来。   郁斯刚刚恢复一点血色的脸侧雪白一片,他看着狄明烽的手机地图,“这里是市中心……这些路旁边的人都很多。”   !   一语惊醒梦中人,狄明烽猛地反应过来。   狄母大概也是急忘了,而且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给她那些智谋团一起考虑,所以在逃亡路线的选择上只注意到了距离最短时间最快,却忘了着些畅通无阻的高速路和直行车道全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就b市现在的虫族,完全能把他们堵死在路上。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点愚蠢的错误都能让三人陷入无法挽回的险境,狄明烽快速在脑中搜索能够出去的路线。   ——“往左开。”   严重景的声音像是在冰中冻过的刀片一样切下来,狄明烽手指在方向盘上捏了一下,暂时没动。   “去旧城区钢铁厂,基本上已经没人了。可以从后面的鹫山出b市,只不过可能会被警察拦下来而已。”   车身猛地一转,迅速朝严重景指的方向而去。   三人身后的虫族显然没想到他们会选择另外的路线,皆是一愣,随即想要再次追上时,车辆已经消失在公路尽头的转角了。   郁斯整个人都趴在严重景的怀中,下巴放在严重景的肩膀上,他其实已经很累了,却还勉强睁着眼睛朝后担心地望着,生怕会有虫族继续追上来。   从狄明烽这边看过去,严重景的手就这么一直放在郁斯的腰臀那片,半分没有避嫌的意思。   更让他不爽的是,温瑾言把郁斯的裤子脱掉了,衬衫在他身上摇摇晃晃,即使被弄脏也没让里头的青年看起来不好看。   反而多了一种任人宰割的柔弱。   狄明烽莫名就觉得气闷。   大爷的他到现在还没亲上一口,郁斯都已经被别的玩意从里到外摸了个遍。   这段路几乎看不到什么虫族了,即使身后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虫族发出的尖利嘶鸣。   按照严重景的指示,应该在下一个路口转弯以后就能上高速了。   b市的老城区是指改革开放初期最先崛起的重工业区,曾经作为国家的支柱产业,吸引了无数外资和劳动力。   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现在也只能像是牛皮癣一样存在于一线城市的另一端。政府暂时没有钱去征迁开发,而很多仍然在苟延残喘的集团也需要国家的集中处理。   如果是那里,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比较安全。   ——狄明烽在脑中过了一遍未来的走向。   所以严重景能不能把手从郁斯身上拿开!   表面上装得再平静,杜宾也依旧是一种及其护主的狗子。立着耳朵在旁边坐一会就算了,要是再得寸进尺,狗子大概会冲上来汪呜汪呜地恐吓了。   郁斯是不会自己坐还是怎么着?用得着他搂搂抱抱的,就严重景这个动作,就和公司去年开除的某位老总一模一样。   不知道骚扰了多少女员工。   在心里把情敌污蔑了一顿,狄明烽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之前我碰到了郑依依。”   郁斯的注意力果然被他转移过来,像只看着猫条的奶猫猫那样盯住他。   “她去接了自己的父母,然后走国道出省了。”狄明烽抽空朝后面看了一眼。   家境优越的狄少爷其实是个很沉稳的人,但再沉稳的狗子也会因为主人的注视变得特别愉快,尾巴都要翘起来甩来甩去的那种。   郁斯倒是没有发现前面的青年突然变得话多起来,他只是关心郑依依。   之前自己给她发了信息,后面自顾不暇手机也被温瑾言扣下,就没能再联系。   “她有没有受伤啊,叔叔和阿姨还好吗?”   狄明烽“嗯”了一声,“昨天晚上这些怪物还没有出来,她应该比较轻松。国道那边有警察等着,不出意外的话,她已经被接到宾馆了。”   郁斯刚想松一口气,前面开车的青年陡然转了个话题。   “——所以,你和严重景复合了吗?”   ……   郁斯僵在原地,他并不太擅长和不太熟悉的人打交道。但对于别人情绪转变的天生敏锐告诉郁斯,现在的狄明烽怕是并不怎么高兴。   “我……”   “之前郑依依告诉我,你和男朋友分手了,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在电话里听到你和他在一起还担心严重景会对你不好。”   明明严重景也坐在后座,狄明烽却非要用全名称呼,幼稚地割开距离一样。   郁斯摇头,刚想说什么,腰上一直环着的手就用了点力道,把他带了回来。   “是复合了,之前我的心态有点问题,造成了误解。郑依依大概是看到斯斯哭了好几次,所以对我印象一直不太好,有机会会去解释。”   比起狄明烽暗搓搓的幼稚,严重景则更加从容一点。   这两句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狄明烽,第一,之前是误会,他和郁斯从来都没有原则性错误,这段关系没有裂缝,他不要想着拿铲子撬墙角。   第二,郁斯为了他哭了很久,郁斯很在意自己,希望狄明烽有点自知之明。   就仿佛隔壁的狗子一直想要从栅栏的缝隙那伸头过来对自己的主人摇尾巴一样,非常擅长看家的德牧犬选择乓乓乓把入侵领地的同类敲回去。   前面就是老城区和市中心的划分线——一条左右完全不对称的老街。   这个十字路口的后方是二十多层毗邻湿地公园的公寓,五百米外就有一个大型的商贸中心。   而前方,则是一排极具年代感的矮小店铺。“XX牛肉面”“酸辣粉”小吃摊和五金商店挤在一起,更远处是伸着枝丫的老树,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和两旁因为常年没有修缮而颜色不均的老楼。   狄明烽脚下一松,让车速陡然缓和下来,下颌线条绷得死紧。   明显是默默咬紧后槽牙的意思。   “是吗?真希望你们不会再有第二次的误会。”狄明烽停车,手肘支在车座上冷冷看着严重景。   郁斯不明白这两人之间又在闹什么,只是觉得气氛有些紧绷。   但他累了,靠在严重景怀里有些无力地蹭了蹭才打算起来。   “我抱你就好。”严重景低头按住他,抬手打开了车门。   这车上干干净净,连一条能够当武器的钢管都没有,三人只能空手下车。   郁斯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按着严重景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狄明烽在旁边,总不能让自己就这么像是娃娃一样被抱着。   这也太……丢人了。   狄明烽还比他小一岁呢。   严重景头都没有低,“你腿上有伤,别下来了。”   他说的伤口,是郁斯膝盖上因为撞击造成的青肿,反正肯定是不会比严重景那几道严重。   “可是你的伤口会绷开,它们太深了。”郁斯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会让严重景流血。   与之相对的,是他男朋友仿佛断了感觉般的从容。   “还好,温瑾言给我用的药让里面已经长好了。”   郁斯又急又羞,细白的手指勾在他衣服上,不知道要怎么哀求才好。   狄明烽:……   郁斯是瞎了吗?之前怎么看上这么个玩意的?   要是自己……   要是我……   要是我也会这样。   妈的。   严重景怎么就没因为逞能作死自己呢?他马上就能捡走斯斯。   狄明烽烦躁地将散乱的额发朝后撸去,“这边的街道可以进车,但太窄了,如果有虫族在地面上围剿我们根本逃不开。”   严重景在前面带路。   “我把深红的资料传到了这边的电脑里,先看完这些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下一章严重景就会发现虫族的秘密了嘿嘿嘿。我真喜欢看狗狗打架,最好是趴在主人身上打 第54章   作为国家金融中心之一, 常住两千万人口的大省,在昨晚21点06分,研究人员终于还是利用备用卫星恢复了b市的通讯。   只不过并不针对普通市民, 只是将高速公路等国家安装的摄像设备启动,快速了解b市现在的状况。   郑依依坐在房间里,这是她长这么大住过的最小的宾馆。两省交界处的宾馆并不好找, 更何况现在所有人都为b市的改变焦头烂额,能给她找个旅馆就很不错了。   郑依依坐不住, 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没忍住到门口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   酒店就是普通酒店, 没有窗户的走廊亮着一排冷光灯,让地板上铺的深色地毯看起来并不太干净。   端着枪的刑警只露出一双眼睛,厚重的防弹衣将前胸后背都撑出一片, 仿佛只要发生一点异动他就会立刻举qiang应对。   郑依依有点害怕和他对视。   主要是不知道为什么, 郑依依总觉得这一条走廊上的刑警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敌意。   或者说是警惕。   郑依依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刑警看了她两秒,低沉的声音闷在口罩里,“您有事吗?”   郑依依下意识退了一步, 然后脚下定住,“抱歉, 但我想问一下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父母啊, 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一下啊?”   提到父母她的声音就急切了起来。   “还有你们不允许我上网,连电视也只有下载好的电影电视剧, 我想了解b市的情况都没有渠道,我朋友还在那里……”   “抱歉,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刑警紧紧盯住她的眼睛。   因为激动,郑依依的眼睛有些泛红。   这本来就是人类正常的生理反应, 但如果郑依依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她就会意识到,面前的刑警从脖颈到手臂,都已经做好了随时暴起制服她的准备。   郑依依一着急就往前走了两步,下一刻,面前的刑警立刻同时后退一步,“站在原地,保持一米距离!”   !   郑依依站在原地,结结巴巴,“为,为什么?”   刑警没说话,目光严厉冰凉。   连续两日的精神紧绷让郑依依在一瞬间没绷住,直接哭了出来,“你们至少哟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吧?!一直把我关在这里,他妈的关在这里!至少让我见见爸妈吧!”   “我朋友还在b市,我连电话都不能往外打一个……你们不断问我发生了什么,但什么都不告诉我……”   ……   走廊里郑依依的声音隐隐有种回响的错觉,手臂抵住墙的刑警皱了下眉,心中权衡之后,决定安抚,“你冷静一点,现在b市的情况并不容乐观,不给你网络权限和通讯自由是因为怕你乱发消息引起群众恐慌。”   “同时你现在并不能去见你的父母,第一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他们现在仍然是……那种样子。”   郑依依茫然地看着他,像是大脑并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一样。   走廊的灯光下,刑警皱眉盯着她。郑依依感觉他应该知道些什么,但并不能现在告诉她。   片刻之后,冷静下来的郑依依沉默地转身会房间,反手关上门,让走廊重新恢复安静。   警戒状态的刑警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站回原处,而是端着枪站了片刻才缓缓放松了下来。   两秒后几个同样全副武装的刑警从隔壁两个房间悄无声息地移了出来,用眼神示意同伴。   “没有,她没有表现出异变特征。”最开始的那人答道。   后面一人略微点了下头,低头用食指敲击两下手腕上的电子屏幕,向同伴传递一条消息。   【观测目标:郑依依暂时确定未被病毒感染,暂时没有出现异化现象,汇报完毕。】   【根据郑依依的交代,确认其友人郁斯、严重景和嫌疑人温瑾言在一起,特殊行动组立刻深入b市,搜查此三人的踪迹。】   六人相互对了个眼神,示意队友,自己已经了解新任务的内情。   他们当然不是“刑警”,但为了安抚郑依依的情绪,这些特种兵只能装作正常刑警暗中观察。   其中一个举了下手,快速在屏幕上敲下一段话,【队长,为什么要我们去?飞鹰八个小队不是已经进入b市了吗?】   一般来说,特种兵是不会质疑上级下发的指令,但b市的异变太过玄乎即使是他们也要稍微问一句。   之前和郑依依交流的那个人,就是特种兵口中的“队长。”他的眉峰朝下压着,使那双看深邃的眼睛看起来冰凉坚忍。   【因为他们,都联系不上了。根据最新恢复的卫星图像来看,他们最后消失的地方聚集了大量的异化人类。   b市内部的异化人类和我们所能接触到的完全不同,相关资料已经发到了你们那里,在路上看吧。】   小队的年纪平均不大,事关生死,另外五人的脸上都有些凝重。   但他们也都明白,这个时候是国家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可能后退。   郑依依门前的守卫人员悄无声息地换了一批。   而此时的深红b市分公司扔在运转的机房内接收到了数条信息——   来自最新的虫族异化资料。   海量的数据在计算机中反复对比筛选,最终得到虫族想要的。   实验室中没有生物,但机械手臂的运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不断改进转化液,不断将最新的溶液通过连接实验室的管道扩散出去。   温瑾言死了,但他为自己伴侣设下的囚牢仍在运转,自我完善,直到能够让郁斯毫无怀疑地主动踏入。   日暮四合,虫族是个很安静的种族,蛰伏一向是捕猎中必须学会的手段。   整个城市安安静静,包括老城区。   狄明烽透过窗户往下望去,老城区紧挨着钢铁厂,高炉炼铁产生的浓烟不断下沉,染黑了楼房外壁和道路,让入目所及都有一种脏兮兮的贫穷。   但狄明烽在意的不是这些,异化的人类外表也接近黑色,老城区的环境很适合它们隐匿。   要是突然袭击……   身后传来一声门被推开的轻响。   郁斯才从浴室出来,用一条粉色的毛巾给自己擦头发。   也不知道严重景为什么要在家里放一条粉色的毛巾,郁斯在心里哼哼唧唧。一天的惶恐被热水冲刷掉,露在外面的关节都被冲出粉粉的颜色,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淡淡的慵懒。   要是外面能有下班回来的中年男女,到处乱跑的小学生,郁斯就仿佛真是个等待伴侣回家的小娇妻。   站在窗边的狄明烽如是想到。   而他,则是帮着哥哥看嫂子的表弟。   不巧,嫂子很漂亮,表弟很有钱。他完全可以靠雄厚的财力逼|奸——   ……   妈的,这脑子能不能想点有用的事情?   狄明烽悬崖勒马,恼火地握拳让自己干点正事。   “饿了吗?吃的在桌上。”狄明烽垂眼,不让自己再看郁斯雪白的锁骨,然后他就看到了郁斯踩在拖鞋里白中透粉的脚趾。   ……反正这人就是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按自己喜欢的方向长呗。   就是长了一颗笨到不知道喜欢他的脑子。   狄明烽莫名其妙就把自己气到了。   不得不说在为难自己这方面,德牧确实做得很好。   郁斯倒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纠结,经过路上的事情,他已经将狄明烽划归到了“安全”范围。此时小小声和同伴提起自己的担心。   “我身上的痕迹消失了。”郁斯揪了一下塑料袋的边角,发出一点哗啦的声音,却并没有碰里面的吃食。   狄明烽:“什么?”   郁斯抬起手给他看手臂内侧,“这里原本有……温瑾言留下的痕迹,如果是之前,大概需要三两天才能恢复,但现在它们全都不见了。”   郁斯说的是之前温瑾言在他身上留下的吻痕,那人就跟狗一样,下口每个轻重,仿佛郁斯就是他唯一的食物,又不舍得吃又不想松口,非得留下点标记一样。   把郁斯全身弄得都很痛。正常来说这样的痕迹在人体的自我修复功能下,至少要三两天才能彻底消失。   但他们从深红赶到这里,不过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郁斯身上已经干干净净。   他的自愈能力,提升了。   郁斯觉得还是要告诉两人一下的,万一他异化……总得让他们先做准备。   狄明烽蹙了下眉,上前两步,拽去郁斯的手腕查看,“伤口吗?”   “之前确实磕磕碰碰不少,你这么娇气,是应该有点伤口……”   “我不娇气。”郁斯认真反驳。   无论男女都比较介意自己被按上娇娇弱弱不能吃苦的标签,郁斯也不例外。   狄明烽抬眼看来,微微抿了下唇。   刚才担心郁斯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靠得有点太近了。   郁斯形状类似猫瞳的眼睛近在咫尺,直视人的时候有种将对面人完全放在心上的专注。   难怪严重景喜欢抱着自己的小男朋友不撒手,这种体验感确实,很不错。   狄明烽不动声色地偏了下头,妄图用头发遮住已经热起来的耳廓。虽然吧,他确实是第一次恋爱,带谁会希望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窘迫呢?   狄少爷热意上头,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在心里排练过好几遍的话。   “你现在要听我的话。”   郁斯:……   他脾气好,面对狄明烽突然的无理取闹也没有生气。   狄明烽得寸进尺,“等我们出去以后,肯定要接受询问检查。你乖一点,我就让那些人对你好一点。”   话说出口狄少爷就后悔了。   他简直像是个智障富二代强取豪夺小姑娘一样。   丢死人了,明明之前排练的不是这样!   孔雀开屏都要把漂亮的一面对着伴侣,业务不熟练的狄明烽却把屁|股对着郁斯晃了好久。   “我不是很清楚你家的背景。”青年用软软的声音说道,“但你这样的一般都在社会新闻和案例分析上吧。”   狄明烽:……   妈的。   这颗星球没办法待了。   他后退一步捂了下眼睛,自暴自弃地提高声音,“反正你得听我话,m国那边最大的互联网公司是狄家的,生物医药领域我家也很有话语权,你要是不听话,我就……”   狄明烽没说下去。   当然有很多恶劣的想法曾经在他脑中一闪而逝。   毕竟他们这个圈子,肮脏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一份工作就能逼着刚毕业的学生脱衣服自己主动,更何况是真正能称得上手眼通天的跨国公司呢。   但狄明烽总觉得那些脏,对他来说床上的事情确实不如赚钱和研究规则来得吸引人。   一朝有了喜欢的人,连句重话都不好放。   还没把郁斯弄到脸红,他先不好意思起来了。   吓唬郁斯说自己要让人把他绑起来私刑拷问肯定会吓到他,骗他说自己要把他绑架到私人岛屿……也不太合适。   纯情的狄少爷心中纠结成一团,杜宾都要趴耳朵呜呜叫了。   胸口被人推了一下。   狄明烽反应过来,看向郁斯。   漂亮的青年咬着下唇,蜷起的手指按在他的胸口上,微微用力把狄明烽往后推了一点。   要是换做之前,郁斯肯定察觉不到狄明烽对自己是什么心思。   但又温瑾言这个前车之鉴,即使是郁斯也被点通了一些。   好在狄明烽并没有像是温瑾言那样对自己做出实质性的举动,连威胁都显得笨拙。   在羞恼的同时还让郁斯有些想笑,就像是走路上遇到了条又笨又大的狗子,非要自己把它带回家。装作很凶又不敢真咬。   还挺可爱的。   “你,不能威胁我。”郁斯小声说道,“我有男朋友了,而且用权利威胁这种事,会被关起来的……你还学法……”   郁斯尽力照顾了狄明烽的面子。   他知道自己比一般人都要好看些,引来关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些年拒绝到郁斯都习惯了,只要没有恶意,郁斯总会让自己温柔一点。   可郁斯到现在都不明白,他软绵绵的拒绝,反而会让追求者更加着迷。   狄明烽张口就像说些什么,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严重景冷淡苍白的面容出现在两人眼中。   两个晚上的极限逃亡,让他眼下有一片浅青,倒是没有折损青年的清俊,反而加上了一种更类似上位者的稳重。   他有一点点,像是温瑾言。   郁斯立刻小跑两步迎了上去,“你去做什么了啊?外面有虫族吗?”   他就真的像是个等到伴侣的小娇妻一样,甚至还想抬手去帮严重景拿东西。   狄明烽:……   他要嫉妒死了。   “你别碰这些,都是从地下室拿出来的,脏。”   青年没看狄明烽,稍一弯腰在郁斯的肩颈处嗅闻了一下。   这个动作仿佛出于本能,没有一点预警,郁斯一愣,茫然地看向男朋友,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我没洗干净吗?”   郁斯低头闻了下手指,怕自己身上臭臭的。   “没有。”严重景的眼皮垂下来,专注地看着郁斯,从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到鼻尖,然后收回,不动声色地捏了下手中的一沓纸张。   在新旧王虫交替的那段时间,新上位的年轻者总会干点什么确认自己的地位。   比如说狄明烽,他虽然无意识,但还是希望郁斯能和自己交往。虫族的本能和人类世界的秩序联系在一起,让狄明烽表达爱意的方式看起来有些笨拙。   但严重景不一样。   他的心脏处被注射了整整十二毫升的基因原液,虫族的基因被完全唤醒,已经转化完成的嗅觉让严重景根本没有办法忽略郁斯身上嚣张的“标记”。   来自温瑾言。   来自已经死亡的王虫。   他的蜂后,需要彻底的清洁。   作者有话要说:  嘀——严重景体验卡一分钟。   狄明烽默默掏出自己的黑卡:续时长,谢谢。 第55章   ——“你去做什么了?”   冷不防地狄明烽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是你从温瑾言那得到的资料吗?”   他知道自己是没话找话,但反正看到郁斯仰头看着严重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就非常——不舒服。   大爷的要气死了。   严重景就没点自知之明吗?就这破房子也想养郁斯?   “……还没解出来, ”严重景淡淡回答,“你会编程吗?”   狄明烽:……   这他还真不会。   毕竟狄少爷以后是要做管理层的,将规则和人心玩透剩下的交给那群高级打工仔就行了, 哪需要他来烦心。   严重景虚虚在郁斯的肩上拦了一下,将人往房间里推, “大概要一个晚上, 客房在那边, 你自己去吧。”   要面子的狄少爷矜持地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他快要气死了,自己怎么能这么废。在郁斯面前没有表现好不说, 还被情敌秀了一脸。   在情感上生涩笨拙的狄少爷耳朵红透了, 根本不敢回头看郁斯的表情。生怕喜欢的人会有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他。   但事实上, 他所预想的那些尴尬场景都没有发生,在郁斯心里,狄明烽就是个不太擅长和别人相处的弟弟而已。   当然了, 可能这个弟弟对他有点朦朦胧胧的小心思,不过应该很快就是消失。   郁斯心下叹了口气, 决定当做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他喜欢你。”在进房间的下一秒, 严重景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郁斯下意识地一抖。   他男朋友声线本来就偏冷突然响起时, 简直像是一小块冰砸在了郁斯心上。   “他……”郁斯睫毛上下微微颤动,不知道该怎么和严重景说。   他原本以为严重景不会发现的,毕竟曾经在学校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对他示爱,但严重景从来就没有像是今天这样表现出特别在意的样子。   甚至还过来问他。   严重景耐心地看着自己的小男朋友, 等待着郁斯的回答   郁斯水红色的双唇湿湿润润的,嗫嚅着半天没有说出来。   严重景没说话,只是将手上的资料放在桌上,拉着郁斯向郁斯走去。   老城区这边的房子在当年也算是最好的住宅楼,面积并不小,窗外的梧桐树曲折的枝丫伸在木床外面,郁斯脚下的地板踩上去时还有轻微的下压感,仿佛时间直接倒退会五六十年前。   浴室被重新改过,并没有像是其他老房子那样总是潮阴阴,透着股难言的水汽。   但因为没有窗户,空间狭小,就算郁斯肩背要比正常青年男性单薄一些,也有种被控制在一小块空间的错觉。   严重景看着身形修长,实际胸|肌硬硬地抵着他,一层衬衫什么都遮不住。   “严,严重景。”郁斯一手搭在严重景的胸口上。   在十分钟前,他用同样的姿势把狄明烽推开了,但对着严重景,郁斯明显要柔软很多。   即使严重景带来的压迫感不知道比狄明烽强多少倍。   “……”   严重景弯腰,将下巴轻轻搁在郁斯的肩膀上。   这是个示弱的动作,让刚才他满身的淡漠冰冷散了个一干二净。   “郁斯,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严重景低声问道。   郁斯茫然地抬起手,在他背后试探地拍了拍,“没有,但是你怎么了?”   养过大型犬的主人应该都知道,再不亲人的狗狗,也会在很偶尔的时候伸着两条前腿要抱抱。   这是个很有效的争宠手段,特别是在主人身上出现其他狗子气味的时候。这个动作能让犬类完全控制住主人的同时,或者主人的歉疚。   严重景的眼睛盯住已经有些花的瓷砖,“我没有保护好你,让温瑾言有机会对你做哪些事情。”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郁斯抖了一下,他重新提起在深红发生的事情,很明显吓到了自己的小男朋友。   但严重景控制不住自己想起那时候的郁斯。   浑身没有力气,软软地趴在温瑾言身上。   他不太清醒,娇气到不行地用唇瓣贴温瑾言的脸侧下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在一两分钟的搜寻之后,没有找到想要东西的郁斯就用一口小白牙叼着温瑾言的颈侧磨。   他说不定还以为自己很凶,但事实上,呜呜咽咽朝男人撒娇的样子又可怜又让人想要继续欺负。   而温瑾言,就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严重景猛地闭了一下眼睛。   在最开始,严重景只是担心温瑾言会伤害到郁斯,被压在心底的恐慌让他在深红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去想其他任何事情。   但当温瑾言死后,他开始发现自己——   特别想把郁斯洗干净。   郁斯不明白温瑾言一路上为什么没说几句话,只以为是他的伤口太过疼痛。   但事实上,严重景是在分析自己的心态。   有种冲动在他心中不断扩大,顺着血管流向四肢百骸,直到在某一个瞬间,严重景发现自己甚至想要在郁斯身上咬一口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要不是狄明烽那个玩意突然刹了一下车,严重景怀疑自己真的会将想法付诸实践。   就在刚才,严重景在地下室提取治疗的时候,看到了点可以解释自己行为的内容。   这篇记录收在【虫族本能分析】这篇分析中,严重景常年阅览论文资料,早就练出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即使它们拥有同一个意识,但因为存在于不同的身体,仍然会产生个体差异。可以将其理解为智能手机,主系统和硬件均是一模一样的,相互联系,分享信息和意识。但因为经历不同,虫族会拥有一定属于“个体”的自我意识。   该理论的证明如下:王虫的分化代表其进入成年期,大约十年之后,当任王虫机体开始衰败,竞争者就会立即开始挑战。(当然,即使王虫未衰败,也会有无数虫族对其进行挑衅,妄图夺得蜂后的喜爱)   我们观察到,获胜者会将失败者扯成碎片。如果它们根本不具有一定自我意识,则不会有这样类似发泄怒气的举动。   同时,新任王虫会用自身分泌的“蜜浆”清洗蜂后,比如说将生殖腔内上一任留下的液体挖出,它们并不希望伴侣生下上一任的孩子。   这种轮流制的分享和虫族表现出来的疯狂独占欲冥想相悖,我只能想出以上的猜想来解释。】   严重景站在原地,看完了这一页所有的文字以后才将资料放下。   首先,温瑾言对他没有一丁点的善意。   其次,在自己濒死的时候,一针直接注入心脏的药剂救了他的病。现在想想,温瑾言当时都没有用除颤器。   很明显,那针药剂并不是普通的葡萄糖。   温瑾言瞬间异化的身影在严重景脑中一闪而过。   ——所以,那一针药剂,是让他感染变成虫族的东西。   或者说不是感染,只是让他“进化”而已。变成和温瑾言一样,强大但拥有自我意识的怪物。   而他的郁斯,就是报告中的“蜂后”。   他现在想要的,就是像报告里那样,将郁斯清理的干干净净。   即使郁斯现在都没有生殖腔,即使他清楚的直到温瑾言的身体根本不能支撑他做出某些行为。   但严重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郁斯傻傻地蹭他,“没关系的,温瑾言都能将整个b市变成这样,而且也是我轻易就相信他了,还连累了你。”   “……斯斯,我可不可以,把你洗干净?”   在安静了两秒之后,郁斯听到抱着自己的问道。   他茫然地“啊?”了一声,“我才洗过澡……”   严重景用牙齿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像是请求,又像是威胁。   郁斯霎时间侧脸就红了,他稍微有点明白了严重景的意思。   没什么安全感的严重景在非常隐秘地朝他撒娇,希望得到一点安抚。   ……   郁斯朝后仰了一点,他身后是洗手台,腰际被抵着有点疼。   “你……你……”   郁斯结结巴巴,严重景趴在他的肩上,郁斯连侧头躲都不行。   “那,快一点好不好……我还要睡觉。”   严重景的目光从瓷砖移到洗手台上方的镜中,郁斯通红的耳廓在黑发中露出,可爱到不行。   也笨到不行。   要不然他为什么不知道趴在自己肩膀上的青年,有一双狼一样的眼睛。   严重景掐住郁斯的腰,一下子把他抱到洗手台上,一手扶住郁斯,一手按在腿弯。   这是个预备的动作,只要他将腿弯抬起,就能将郁斯完全打开。   郁斯的腰间没有一点赘肉,所以像是现在这样,上衣就空空荡荡的,这就是没有怀孕的表现。   狭小空间里的安静让郁斯有些忐忑,又羞又怕,但他是纵容着亲近的人,所以并未打算拒绝。   他看见严重景从一边拿起了花洒,似乎是要调一下水温的意思,郁斯下意识不自在地动了动小腿。   “严重景。”郁斯小声叫人,开始示弱,“我好怕疼啊……”   小巧的鼻尖沁出汗珠,郁斯整个人又乖又害怕。   严重景突然就笑了。   温和又愉悦的笑。   接替上一任王虫的位置,他当然会很高兴,非常高兴。   “别怕,今天只是亲亲好不好。明天还要出省,我会让斯斯休息好的。”   ……   当隔壁传来水声的时候,狄明烽不禁皱起了眉。   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好,狄明烽的听觉又经过专业训练。所以他莫名觉得,这水里还夹杂了一点其他的声音。   细细弱弱的……   小奶猫哼一样。   ……   !   狄明烽当时就跳起来了。   大爷的严重景那个变态不会对郁斯做什么了吧。   但人家是真·情侣,要是做了什么也无可厚非。他有什么资格管。   但是……   但是,但是什么来着?   对!但是外面有虫族,明天还要赶路,严重景要是把郁斯弄生病了怎么办!   狄明烽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了理由,当即就要出门敲开两人的房间。要是真有什么,他肯定要阻止。   狄明烽一边生气一边耳尖红透,但就在这时,隔壁的水声停了下来。   然后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   这才……十分钟?   狄明烽算了下,站在原地纠结到不行。   最后还是重新回到了床上。   毕竟从开始到结束只有这么一点时间也太不合理了,应该是他想多了。   而此时的隔壁,郁斯眼中全是眼泪,莹莹地汪在眼眶里。双手按住自己的嘴,鼻尖一抽一抽的。   严重景是个混蛋,郁斯在心里想到。   就像是他自己承诺的那样,只是亲亲。   只是亲亲呜……   他又酸又麻,脊椎都要软了,坏东西。   和温瑾言一样的坏东西。   这样反而更消耗体力,郁斯昏了两次才睡过去。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手臂护着胸腹,脚趾都塞到被子里不愿意给别人碰。   确实是被严重景弄怕了。   窗外安安静静。   这一片的虫族仿佛全都冬眠了一样。   同一时间,直升机带着六名特种兵,直指深红。   “队长,这么大的声音,会不会引来那些怪物?!”一个队员单手按住护目镜,吊在门口大声问道。   小队的队长一言不发,目光盯在平板上,看着屏幕上代表他们的绿点缓慢朝b市的市中心挪移。   “队长?队长!”那人推了下门,借力回到他身边。   “——会。”男人回答到,他们所有人的手指都被包裹在黑色手套中,骨节上甚至有特制的合金保护,非常适合近身搏斗。   男人抬头,朝前面驾驶位的同伴看了眼,“不过他们不会飞,不影响直升机的进入。”   队员安心地叹了口气,“你说温瑾言是不是智障?他是真的想要统治世界吗?”   ……   “不一定是他,可能只是研究的病毒泄露了,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他应该只是被推出来顶锅的。”   本来后排几个队员还在讨论,听到队长的话都停了下来。   谢止家里有点路子,他的消息一般都是内部消息。   几个人就此聊了两句,其实就是为了排解紧张,毕竟马上要面对的是真真正正的怪物,和看电影不同。   一整座b市,千万的怪物,真围起来子弹全打完了也杀不出血路的那种。   过了会,最先说话的队员没忍住撞了下谢止,“队长你刚在看什么?我们的新任务吗?”   “不是,研究报告而已。技术部那边破解了一些深红内部的资料。”谢止回答。   队员一下子来了兴致,“是什么?我能看吗?”   谢止没挡,“没头没尾的。”   “——王虫会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避免让蜂后生育,因为此时可能会导致【继承】作用……   不过这种【继承】不可避免,只要幼虫掩饰的足够好,它们迟早会重新回到蜂后身边。”队员慢慢地读了出来,“就这一句吗?什么意思?”   谢止:“谁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我很快乐,因为我什么都知道,而你们,只能脑补~ 第56章   夜色之下的深红所在的这片区域依旧灯火通明, 只是人类异化了而已,原本设定好的灯光在固定时间亮起,从远处看, 这座城市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从直升机这个角度, 能看见底下亚洲最大的零售商索菲雅门口游荡着数不清的异化人类。索菲雅前面的玻璃门粘上了不少深色的液体, 也不知道是血液还是异化人类的其他分泌物。   直升机上的队员面上都有些凝重。   “……啧。”队里最年轻的队员扣在直升机侧边的手无意识收紧,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病毒,也不会有这样的感染率吧。”   其实从昨天晚上十二点开始,一直到现在, b市部分地区的通讯已经恢复了,特别是人群密集的居民区。   但就像前几天一样, 外界没有受到哪怕一个电话,一条短信。连上早就已经翻天覆地了,什么样的阴谋论都有, 但就是没有b市人出来发言。   其他国家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媒体的稿子一沓一沓就没停过。   谢止没有废话,在耳边调整了一下内部通讯, “准备好,我们要跳下去了。”   “是!”   直升机会一直待命, 根据他们的位置适时调整坐标。只要他们找到目标人物, 就能随时支援。   谢止站在机门旁边, 朝身后队友比了个三, 然后减少手指,在握拳的下一刻, 悄然跳了下去。   直升机悬停在一千两百米高的空中,保证他们还有一定的滑行距离能正好落在某银行总部的楼上。   高空之上的风呼啸不休,谢止拉住伞绳垂眼注视他们即将降落的那片地方, 护目镜下的眉峰一直紧蹙着。   他曾经在维和部队服役过两年,当时的国际局势并不太妙,恐怖组织和地方军混在一起,无时无刻威胁着所有人的安危,谢止所在的基地每天都会有人员伤亡。   而现在,b市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   永远有人注视,永远有人决定动手。   降落伞不断靠近大楼顶部,谢止的身形却突然一僵。   “所有人注意避让——!”   只有距离靠近,人类的视力才能看见底下的真实情况。   异化人类中,其实有一部分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一直默默仰头盯住谢止六人。   而现在,它们冷不防张开了一直收在背后的透明翅翼,直接朝六个正在移动的人飞来。   !   “卧槽!卧槽卧槽!”通讯频道里传来队员震惊的声音,“这些玩意是小精灵吗?还透明翅膀?”   如果并非亲眼所见,它们真的很难想象,这些东西背后薄如蝉翼,仿佛四片膜一样的东西,真的能让身高两米多的东西飞起来。   空中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身体,谢止在一只虫族靠近的瞬间松手掏出木仓射击。   “咔——”   一声完全不同于之前实验的声音响起。   子弹让那只虫族在空中顿了一下,看不出神情的头部朝下看了眼。   它能像是蜂鸟那样悬停在空中,但谢止只能不断下降。他最后的视野中,是这只虫族从胸口的鳞甲中,硬生生抠出了那枚子弹。   这些异化人已经开始不怕常规热武器了。   谢止仰头,死死盯住降落伞雪白的内里。他已经将木仓放了回去,反手拔出短匕首。   他的预感是对的。   下一刻,降落伞猛地凹陷下来,突出五个尖。它只顶住了一秒,就被刺啦一声撕开。   虫族的骨尾反射着下方高楼的灯光,猛地甩下,在那一瞬间,谢止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肩胛错位的声音。   要不是有特殊材料缓冲,他就该骨裂了。   谢止不能割开降落伞,除非他想摔死自己。但同时,如果他不割开,虫族就能把他撕开。   降落伞的功能被破坏到了极致,谢止几乎仰躺在空中。电光石火间,他猝然抬手攥住了虫族的骨尾。   锋利到仿佛是数十柄尖刀组成的尾巴当即就要刺穿他的手臂。   而谢止仗着手心有合金护着,借力将自己甩上了虫族的后背,同时拉出伞绳,两下缠住骨尾和喉颈,保留虫族飞行能力的同时,直接化解了它大部分的攻击能力。   短匕毫不犹豫地刺入虫族暂时柔软的后颈。   “嘶——!”   虫族的痛呼划破夜空,谢止在它靠近某栋高楼的同时跃下。就地在天台上滚了四圈才稳住身形。   “……”谢止按住耳麦,胸膛剧烈起伏。   片刻之后,他半跪在原地,警惕注视四方的同时抬手按住耳麦,“报数。”   “……一!”   “二!队长我没被攻击,但落在了十一点方向的草丛里!”   “三,……三!它们冲着直升机去了。”   “四,我还在天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后就没有了回应。   谢止静静等着,目光冷冽。   就在他站起来准备命令众人集合时,离谢止不远的后方传来一声落地的闷响,他猛地回头,一个队友被虫族按着,和天台石板摩擦发出极其恐怖的擦响。   “卧槽我是弟弟我没肉啊,你别他妈搞我行不行!队长快来帮我!”   谢止的脊背不动声色地一松,快速从侧面靠近队员。   他们所处的这栋大楼只有七层,谢止算了下绳墙和队员们所在的位置。   “十分钟后,索菲雅三点方向六百米处办公楼南侧汇合。”   通讯频道中的另外四人同时应下,虫族远比他们资料中记录的强大,谢止必须万分小心才能保证自己和队员都不会受到伤害。   他们这一趟的任务是寻找了解这场灾难的人,同时评估b市还有多少幸存者,是更适合几种处理方式中的哪一种。   谢止并不知道的是,有几双不存在人类感情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里。   其实对于市中心这些最低等的虫族来说,它们也很苦恼。   从蜂巢的结构上来说,位于整个b市中心的深红就是给郁斯准备的“巢穴”。26层强大又安静的虫族则是最靠近蜂后的护卫。   这也就是为什么,郁斯逃离时,那些虫族会如此慌乱。   而现在,蜂后远离安全坚固的巢穴,身边只有新的王虫跟着,它们必须要将入侵者的消息传过去。   它们任性的小蜂后总是需要更多的保护。   远处的虫族安静地张开翅膀,朝着老城区那一片迅速靠近。   正在下楼的谢止猛地停住脚步,冷冷朝外看去。   “队长?”身后的队员现在根本不敢放松神经,下意识就去摸木仓。   ……   谢止:“你有没有觉得——”   他停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队员,目光里有让人看不懂的复杂。   队员:“队长你别吓我,你是不是被咬了?那些东西有毒?”   ……   “没有。”谢止按了下自己的胸口,“但我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队员:“啊?什么感觉?”   他自己感受了一下自己,除了刚才被虫族击打的地方闷闷地疼痛,其他都没有什么。   谢止:“……有种想要和它们做一样事情的冲动。”   想要让自己变强,想要守护这片蜂巢……   以及想要靠近某个人。   队员根本不能理解谢止在说什么,他震惊地看着谢止:“队长,你,你想要剁了我?!别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前途大好……”   同一时间的老城区钢铁厂旁边,严重景半靠在床上,身边的郁斯仍然在沉睡。   就算是在睡梦中,郁斯也将被子拉到了下巴边,仿佛在害怕有什么人会来打扰他的睡梦一样。即使闭着眼睛,眼睑到脸颊的那一片也是粉的。   严重景悄无声息地站到地上,房间里只有电脑是亮着的,照亮严重景靠近后颈那片背脊上一片红痕。   像是家里有只脾气不好的猫咪,对着他发了一顿火一样。   严重景将电脑朝旁边移了一点,不让光亮照在床上,快速找到了新转移到存储中的文件。   从深红转来的资料。   严重景之前,没有对狄明烽说实话,这封资料,没有密码。   没有任何技术上的加密和隐藏,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严重景面前。   严重景快速翻到之前那页,往下浏览。   最开始的时候,严重景需要知道b市的虫族到底有没有弱点,或者习性,保证他们出去的路上不会被虫族攻击。   以及,和政府做一定的利益交换。   严重景和郁斯不同,他是孤儿出生,很早之前就明白,如果需要别人提供什么,那么自己肯定要付出些东西。   就连这次也一模一样。   他不像狄明烽,可以用家族势力护着郁斯,严重景只有自己。   而现在,b市还是一团乱,外界的军队仍然没有进来,这就代表了政府和国家正在制定应对方法。   深红的一手资料无疑是非常重要的。   但现在,他需要从这份资料中,寻找到自己身体未来的变化。   严重景将光标下移,往下翻了一页,目光猛地凝滞住。   这一份资料的数据明显不全,严重景猜测,深红的融合实验很肯能从五六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但这份资料的开始时间,是从二十七年前。   只有两个实验对象:温瑾言——   和狄明烽。   【温瑾言的骨尾已经开始发育了,他需要更多的葡萄糖和氨基酸辅助生长——已提供。   ……温瑾言与蜂后接触——发生异常。】   从这篇记录中,严重景窥见了十多年前,所谓温瑾言对郁斯不理不睬的真正原因。   温瑾言比郁斯大七岁,郁斯刚刚入学的时候,就被研究员安排好的老师带着,有意无意地去温瑾言面前走了一趟。   无知无觉的小蜂后白白软软的像是个奶团子,他不认识温瑾言,只下意识觉得这个大了他不少的哥哥有些吓人。   毕竟温瑾言看着他的眼中,透着股让郁斯感到害怕的冰冷。   “你好,我叫郁斯。”郁斯朝已经上初中的温瑾言伸出手,他才从医院出来,整个人都小小的,手指看着一捏就坏。   ……   温瑾言蹙了下眉,似乎是很不高兴的模样。   他这个表情吓到郁斯了,小蜂后嗖一下收回手缩在身后,怯怯地看向老师。不明白自己明明才上小学一年级却要来见初中的哥哥。   “郁斯,来老师带你回去。”女教师耐心地弯腰,半扶着郁斯的背把他往后面带,只给温瑾言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背影。   郁斯大概自己都不记得这一段了,只是在他的印象里,温瑾言在学校见他的时候总没个好脸色。   温家混了点毛子那边的血脉,只要连上没笑,眼睛就会透出一种雪狼一般的冷静凶狠。郁斯最怕这个了,后来看见温瑾言都躲得远远的。   所以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成年之后,温瑾言突然对他那么好。   但事实上,如果他看过这份资料就会知道。   早在第一次,温瑾言把他吓跑的时候,就去实验室做了一遍手术。   深红的转化液完全是在他身上一代一代实验出来的,当温瑾言只有十一二岁的时候,转化液根本不能让他在人类和虫族两种形态的转化中如鱼得水。   所以,对于蜂后的护卫本能会让温瑾言的手肘脊背被凸出的骨刺切得一塌糊涂。   但凡郁斯再晚走两分钟,他就会看到温瑾言半身浴血的模样。   其实温瑾言要是躲着郁斯点也好,至少不会一个月有二十天身上都缠着绷带。但他毕竟是虫族,靠近自己的伴侣本来就是铭刻在基因里的。   要是郁斯再聪明点,就会发现上初中的温瑾言根本不应该那么频繁地和他遇见。   这种副作用一直持续到郁斯成年,深红将转化液改造成最新一代时,温瑾言才能毫无顾虑地在郁斯身边长长久久地待着。   郁斯还觉得后来的温瑾言太粘着他,仿佛深红自己就能运转,根本不需要他这个亚洲区的负责人一般。   但事实上,如果郁斯允许,温瑾言大概会时时刻刻把郁斯带在身边。办公室里特地准备的休息室,商务车的隔板,甚至是科大外别墅区的某套房子,那些都是温瑾言为郁斯准备的。   只是没用上而已。   【真恶心……】   【小偷,计划里本来没有你的……】   温瑾言带着浓烈恶意的话突然响在耳边,严重景按在滚轮上的食指陡然僵硬。   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猜出郁斯蜂后的身份,也并不清楚温瑾言已经异化。只以为是疯子太过嫉妒的胡言乱语,后来情况危急,他就把这件事情给忘掉了。   现在想想……   那么狄明烽呢?   他在其中又是怎么样的角色?   严重景的瞳仁微微一动,快速将下面几行掠入眼底,紧接着缓缓皱起了眉。   从实验记录上来看,狄明烽原本也会像是温瑾言那样,接受完整的异化,成为转化液修改的试验品之一。   但在多年前,属于狄明烽的实验戛然而止,似乎是因为狄家那样强硬地拒绝了相关合作的原因。   这样看来,狄明烽确实是无辜的。甚至经历和严重景自己非常相似,都是在无意中被注射了转化液。   ……看上去是这样。   但总有种不安的情绪萦绕心头,让严重景没办法冷静下来。   ——他是对的。   一墙之隔的另外一边,狄明烽半靠在床上,看着空中悬浮的投影。   这种堪比科幻电影的设备和老城区快四五十年的老房子显然不匹配。   投影冰蓝色的光幽幽照亮青年深邃的眼瞳,在瞳仁中倒映出一小片文字。   这份资料正是对面严重景在看的。   来自狄家最新的高科技产品,可以媲美美剧特工的感应u盘,只要附近的电子设备联网且正在运行,狄明烽的设备就能直接将对面的文件同时展现出来。   甚至能够进行操作更改,权限在对方之上。   而就在刚刚,狄明烽对这份文件的唯一更改是删掉了自己十六到十八岁,接种的三针来自深红的疫苗。   或者说是伪装成疫苗的转化液。   狄母千防万防,还是没能躲过手眼通天的跨国生物公司。   狄明烽坐起来,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在床边。   老旧的木板床在敲击中发出一声一声轻微的闷响。   狄明烽完全褪去了白天在郁斯面前和家犬一样的温顺,冷静锋利的内里在黑暗中拆开,将目前的每一丝细节思索清楚,得到最佳处理方式。   郁斯小小的“唔”了一声。   房间里空调打得有点低,严重景趋于虫族的体温让他开始不惧冷热,但郁斯不行。   他好冷。   严重景在听见声音的第一时间转头看了过来,直接将电脑合了起来。他刚才最后在看得,倒不是什么后续的研究记录,反而是一长段手写的记录。   【这个世界的屏障确实很厚,管闲事的人未免太多了。他们以为将斯斯藏在这里,就能躲过我的眼睛,真天真。   唯一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我可能没办法恢复所有记忆。但凭借本能,我总会待在他的身边。   希望我的小爱人这次不要被我欺负得太可怜。】   时间已经很久了,在电子扫描之后,某些笔画都有些缺失。但字体优雅凌厉,只是看着它们,就能想象到当年坐在桌前的人,会有怎样一双冷淡又疯狂的眼睛。   但他应该是笑着的,甜蜜又愉快地写下这些字,留给温瑾言、狄明烽,甚至是他。   郁斯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傻傻地朝旁边已经凉掉的床铺探了一下。   ……   严重景已经起来很久了。   郁斯握着被子,把自己窝了窝,委委屈屈地朝旁边缩了过去。   他平时肯定不会这么娇气,但现在,他才醒脑子不太清楚。昨天晚上严重景又那么过分,今天早上还把自己冻醒。   就很过分。   “斯斯?”   身后的人弯下腰,在他耳尖上轻轻碰了一下。   郁斯又往下缩了缩,“……别碰我。”   他还在生气,身上好多地方都是木木的,一点都不想动。   身后的严重景抿唇笑了一下,目光还是沉的。   虫族,蜂后,温瑾言,狄明烽和他。   一个贪婪疯狂的种族和全然没有记忆的可怜蜂后。   从资料上来看,在三天之后,b市的人类就会慢慢恢复原状。   深红已经得到了全部的转化资料,上千万的人类给它的数据库提供了海量的信息。下一代的转化液将会克服目前已知的所有副作用。   而在后续国家的调查中,这一次的实验会被推到流感病毒的研究上。   从此以后,各国高层都会明白,人类的基因链上拥有某些属于远古生物的基因片段,在一种特殊的病毒激化下,会选择性表达出来。   所以就算他们在某些情况下表现出了虫族的特征,也不会引起注意,甚至还有人会尽力帮忙掩饰。   温瑾言给郁斯建造了一个漂亮安稳的大笼子。   严重景弯腰抱起郁斯,在他背后拍了拍。   后知后觉清醒的郁斯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幼稚,不好意思地仰头亲了亲严重景的下巴。   “今天可以……”   郁斯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想起了一阵可怕的巨响。   仿佛有东西撞断树木,直接摔在了楼房上。   老房子的窗帘没有拉紧,窗外急速靠近的虫族让郁斯的瞳孔猛地一缩。   “它们为什么会过来?”   因为你在这里。   严重景在心中回答。   他知道自己应该联系这些虫族,询问发生了什么,但初生的王虫还不能熟练地使用能力。   窗外体长接近两米的虫族悬停在空中,这一片的楼连着楼,蜂后的气息就在这里。虫族用冰冷的复眼注视下方,搜寻着蜂后的踪迹。   蜂后才粘上新王虫的气息,留下的信息素幼嫩可怜,让上方的虫族不断烦躁地甩动骨尾。   他们靠近的太过悄无声息,让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被温瑾言压在身下的恐怖记忆还残留在郁斯脑海深处,现在被毫不怜惜地挖了出来,在瞬间让青年眼前模糊一片。   “别哭。”严重景似乎是叹了口气,“没关系的,过一会他们就走了。”   他也就欺负现在郁斯被吓狠了,根本不能思考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一个劲呜呜咽咽地往他怀里钻,生怕外面的那些东西会再进来,像是温瑾言那样用骨尾环住他的腰,用冰冷的舌头缠着他亲吻。   “它们走了吗?”郁斯用哭腔小声问道。   昏暗的光线下,严重景的视网膜表面泛出一点蓝。   “……还没有,再等一下。”   他将郁斯密不透风地抱在自己怀里,让他的所有感知只来自自己。   虫族天生很喜欢用这种方式标志占有。   现在的严重景,之前的温瑾言。   隔了一个房间,狄明烽站在窗边。   他直接将窗帘完全拉开,丝毫不畏惧地盯着窗外虫族的目光,皱眉看完了所有资料。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思考,严重景被戳穿以后,是会上斯斯,还是怎么怎么样。我好纠结呜呜呜,我其实挺喜欢他的呜呜呜,我得写一个斯斯把严重景和温瑾言都生出来的番外 第57章   谢止向上搜寻的脚步一顿。   指挥部那边已经发来消息, 新的直升机至少还需要两个小时才能赶到这里。而因为虫族的体温几乎和无机物一样冰冷,卫星的红外线成像根本不起作用,所以现阶段, 谢止他们只能用眼睛判断虫族的分布。   直到现在,他们站在深红的20层,足以俯视大半b市市中心的高度,才发现地下的虫族居然在有规律地朝一个方向潮水般聚拢过去。   “……队长?”   和谢止分到一个队的队员悄声靠近。   即使这栋大楼看上去根本没有人, 他还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半躲在掩体后, 持枪微弓着脊背, 后背紧紧贴住墙面。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同时,保证不会有敌人从脆弱之处偷袭。   毕竟凭虫族的强大,冷不防窜出来,他们都得gg。   所以毫无顾忌地走到窗边的谢止, 就显得很突兀。   队员刚想说些什么, 就被谢止抬头制止。   他快速调出手臂上的拍摄功能,两下的触碰之后, 外面虫族移动的照片就被传送给了指挥部。   “第六小队谢止呼叫指挥部。”   两秒之后,耳边一声短促的电流声代表通讯接通。   【这里是指挥部, 重复一遍,这里是指挥部。】   谢止的目光不离开窗外,“b市的异化人类出现异动,正在飞速朝老城区的方向聚集。那片毗邻山区,适宜隐蔽。同时两公里不到的地方就是a市国际机场,我怀疑温瑾言可能已经逃离。”   停在b市北郊的几辆指挥车中一时安静。   军衔最低也是少将几个首长坐在一起,紧紧盯住显示屏上的照片。b市的高楼大厦下,黑色的虫族从阴影中出来, 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赶过去。   从照片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最前方带路的是两三只飞在半空中的异化人类。   电脑前坐着的人中,年龄最大的已经接近六十,两个大夜熬下来,浑浊的眼球里全是血丝。   他把老花镜摘下来,就用袖口擦了擦。   另外几个都安静地看过来。   b市这场灾难爆发得太过突然,明明是疾病,却来得像是地震海啸。他们站在灾难之下,竭力想要做出一些拯救,却难免觉得自己是在螳臂当车。   老首长没抬眼,浮肿的眼皮耷拉着,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好在没压弯他的脊背。   “N市军区的雪狐小队今晚七点才能到。”   【来不及了,如果温瑾言真的逃跑,他很可能让这些异化人类包围国际机场,逼迫工作人员起飞。】   谢止快速提出最有可能的猜测,【昨天晚上,这些异化人类甚至能直接撕裂直升机。可能破坏民用飞机也并不艰难。如果温瑾言选择这样,他可以在消失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   【更有可能的是,他会带走所有关于这场灾难的资料。先不说他会不会让异化人类在机场伤害普通民众,如果他真的带走了资料b市上千万的异化人类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特殊通讯频道带来的声音永远夹着不清晰的电流声,但那边谢止声线中的冷淡坚定却没有因为这个减弱半分。   指挥车中一时没人说话。   片刻之后另一位老上将开口,“我们可以先封锁b市和国际机场相接的那片区域——”   他开了个头,接下来就让别人接上。   在场的都是身经百战,其实心中都清楚,如果谢止能跟上去,随时将一手讯息传过来,肯定是最好的安排。   ——但是,他们中间这位,也姓谢。   照片中随随便便一只虫族就有撕碎普通人的力量。   他们让谢止跟上去,无疑是把人家孙子往火坑里推。   正当另外一个准备接话拒绝谢止的安排时,老上将抬手捏了捏话筒的细柄,“那你去吧。”   ……   “老谢……”坐他身边的人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b市这场灾难已经砸进去了五个小队,其实没有必要再砸进去一个谢止。   【收到。】   下一刻通讯频道已经关闭了,只留下指挥车中一片寂静。   这小子,怎么就不能怂一点呢?   身边人在心里骂了一句,心也跟着提起来。谢止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这要真出了什么事……   谢老上将坐在椅子上,身边有人上来想要劝他去睡一会,被他抬手拒绝。   他坐在那里,像是一尊石雕。   而此时的b市深红,谢止快速在手臂的屏幕上标了几个点。   “你去和小武汇合。”谢止朝唯一跟着他的队员下命令,我要单独跟上虫族。   躲在墙后的队员一愣,下意识想要反驳,“不是,队长,这可不是我们的任务啊。”   他还想再说什么,被谢止一个眼神卡在喉咙里,剩下的话也全忘了。   “你们有任何发现,随时队内通讯告诉我。”谢止起身,四下扫视一圈,快速靠近楼梯间,脚步轻盈无声,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被叫做小武的队员简直要急疯了,可遵守命令是他们的天职,当即只能趴在落地玻璃往下看,在心里计算谢止下楼的时间。   几分钟之后,特种兵黑色的身影从原来确定安全的出口闪出,片刻没有犹豫,就确定了方向。   谢止直接朝着一家4s店去了。   两分钟后,一辆四座suv冲出4s店,此时离谢止下楼,还不到十分钟。   小武:……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面已经有谢止一边开车一边和虫族刚木仓的大片画面了。   刚才谢止走的时候已经将任务发到了对内,小武的耳机里全是队友着急的询问。   但谢止已经快连影都看不到了,他们只能继续自己的任务。   另外两支小队已经搜寻到了22层,小武快速完成自己的任务,以跟上另外四人。   但谢止不在,他一个人做两人的范围当然会比另外四人慢上一大截,所以当小武刚上23楼的时候,剩下四人已经登上了26层。   ……   “你们怎么不说话?”小武按在耳机是上的手紧了紧,生怕听见队友的惨叫。   “……你自己上来看吧。”   26层的大厅中破碎的蜂巢散的到处都是,不透明的嫩黄色蜂蜡零零散散地到处都是,近五米的大厅被蜂巢完全占满。   一层一层覆盖上去的蜂蜡让巢穴外壁呈现出层层叠叠的特殊质感。从破碎处看进去,其中错综复杂的甬道直通黑暗,六角形的蜂房从侧面一直蔓延进深处,有种诡异又瑰丽的美丽。   小武急速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个画面,尽管作为特种兵,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受过专业的训练。   但当人类站在震撼如此的景色面前,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怔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小武结结巴巴地问道。   队友投来了复杂的目光,翻译一下就是你觉得我们会知道吗。   “队长,”小武为难地打开队内通讯,“这些异化人类似乎有筑巢的行为,我们现在是探索巢穴,还是继续往上搜?”   谢止单手扶住方向盘。   银色的suv急速飞驰在公路上,高架桥上下全是虫族。仿佛是谢止缩小了上百倍,在蜂群中开着玩具跑车一样。   “绕开。”他淡淡下命令,“尽量绕开未知区域,收集信息寻找温瑾言和另外两个目标人物为主。”   “是。”   通讯关闭,谢止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一只虫族,再一次踩下油门。   按他现在的速度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到达老城区,谢止在心中画出了一份b市钢铁厂附近山区的地图,计算温瑾言最有可能选择的道路。   什么可能都有,毕竟那是温瑾言他就算买了m国退役的军用直升机出逃都有可能。   ……   谢止蹙了下眉,转方向盘下高速,他已经到达老城区外围,天上的异化人类密集到在地面上遮下一片阴影,甚至前方的道路上都有停在车顶公路上的异化人类。   正在此时,通讯请求的声音又想了响起来。   谢止顺手接通,却听见那边小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连谢止也没有办法分辨的复杂,【队长,我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止将速度降下来,保证他在和队友通讯时不会因为撞上异化人类而断掉。   “什么意思?”   深红大楼二十六层,已经暴力打开研究室的小武一众站在两米多高的数百个屏幕前,声音有些涩哑。   【是这样的队长,我们在深红这边找到了一个监控室,里面甚至能看见你现在所在的位置。】   谢止不由自主地蹙起眉,“说仔细点。”   小武咽了口唾沫,“温瑾言,或者是深红的其他人,在老城区钢铁厂翠云小区和科技城的平鹤湾安放了大量摄像头。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就目前来看,温瑾言似乎是想要监视什么人。”   “而且我看这设备,应该是及时上传云端的。”   如果严重景和狄明烽在这里,就会立刻意识到,温瑾言安防摄像头的位置,正是他们两个在b市的居所。   温瑾言从很早之前就预测了自己死亡之后,郁斯一定会被他们两个带到这两处地方中的某一个。   是哪里都无所谓,但温瑾言需要知道,他们是怎么在郁斯面前暴露虫体的。   恶劣到极致的坏狐狸就算是死了以后也要给情敌设下陷阱,他不仅要设陷阱,还要从头到尾地拍下来。   等到他再次降临这世间时,拿出来好好看一遍。   但这些,谢止和身在老城区的另外三人均一无所知。   深红的特种兵们不敢移动这些设备,站在原地等谢止的安排。   而老城区翠云小区,窗外的虫族逐渐焦躁,可能是他们过来的动作太大,远在市中心的入侵者居然也朝这边赶了过来。   小楼中人半分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在某一刻,一只虫族率先冲了上去,木窗的玻璃连着窗框一齐被撞碎。   狄明烽的目光在最后一段【蜂群和蜂后互相影响】上划过,心中的不安陡然扩大。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温瑾言这个b就算死了也没打算给情敌好果子吃!   今天有点少,主要是我在纠结,纠结到底让狄明烽和严重景谁去死。其实大纲上是严重景死掉的,他肯定要暴露,温瑾言对他的身体动了手脚嘛。   而且狄明烽留到最后斯斯就可以做豪门的小娇妻啦,有狄家的生物公司做靠山,后面会轻松很多。特别是小寡妇被豪门少爷强取豪夺确实很香嘿嘿嘿,我肯定是要给斯斯最好的。   但是,今天写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斯斯对狄明烽顶多是同学间的照顾啊!他不爱这条拼命推销自己的臭狗啊!   要是这么些了,这个世界的结尾就没有那么精彩了。   要是严重景活到最后,那可就精彩了。斯斯被迫接受自己的男友非人类,还要费尽心机帮忙掩饰,一边怕一边想要靠近,发情期呜呜呜想要生孩子,结果最后生出来的是另外两条狗,三个大佬随时修罗场什么的,好香好香呜呜呜……   那我得怎么把前面埋的伏笔圆回来啊,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58章   “轰!”   第一只虫族毫不犹豫地撞上老楼、   入侵者陌生的气息在山的另外一边浓烈异常, 所有的虫族都躁动不安到了极致。   在他们看来,这样防御力低下的巢穴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蜂后。如果他们的王一定要留在这里,那就在这里建造一个新的巢穴好了。   如果现在谢止他们的直升机还在, 就会发现这一片近乎恐怖片的场景正在上演。   熏黑的公路表层被虫族几下切割开,已经有工蜂爬上前将半融化的蜂蜡按在缺口上。它的身后,密密麻麻的虫族正在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   钢铁厂这边已经工作了几十年的老楼根本挡不住虫族的攻击,外面墙皮砖块扑簌簌地往下落。   郁斯紧紧攀住严重景的肩颈, 一声都不敢出。   “乖斯斯, 别哭。”严重景在轻声安抚他, 即使在这种时候, 青年的声音还是冷静的。   仿佛他能确定,只要自己在郁斯身边,就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一样。但郁斯只能胡乱点头。   他死死咬住下唇,全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仿佛很害怕的样子。   严重景没再说话, 只是轻轻地揉捏郁斯的后颈和紧挨着的肩颈。又用唇亲亲郁斯的耳廓和额头,无形中透出一种温柔的强大。   窗外的异化人类长短不清地发出嘶鸣, 那声音说不上好听,仿佛是放大了的蛇吐信声。带着种隐秘的诡谲恐怖。   如果在这里的是其他人, 大概会感到恐惧。但对于郁斯来说,另外一种难言的热意压住了他的惊慌。   和在深红时一模一样,短短几分钟,郁斯已经腿软到根本站不起来了。   要是房间里的光线再亮一点,严重景就会发现自己怀里的小男朋友不仅全身粉粉的,连身上也有些湿。   郁斯几乎要被自己身体的变化逼的直接哭出来,他只觉得自己隐|秘之处的粘腻又脏又丢人,生怕被严重景发现。   和温瑾言在一起的记忆已经模糊成一团。   但郁斯永远记得上一次自己的身体变成这样以后, 有多难堪地请求温瑾言帮他。他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又可怜又浪,对于异种的恐惧根本不能让他矜持一点。   虫族尖细的舌尖打着圈又凉又轻地舔舐时郁斯也只是哭,却没有躲一点。、   要是待一会自己也会这样……   郁斯根本不敢想,只是害怕身边的严重景会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   但事实上,严重景已经发现了。   郁斯身体的变化来源于窗外虫族的呼唤。   眷族因为失去蜂后的踪迹而恐慌,如果这是在曾经,郁斯肯定能分辨出他的虫族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但换做现在,郁斯只能根据本能做出应答。他的虫族在恐慌,所以他需要更多的眷族保护巢穴,保护他自己。   位于尾部的腺体可怜地充血,一下一下强迫自己挤出信息素,诱使伴侣过来。这个味道的意思其实是,他的蜂后已经准备好了自己。   作为郁斯身边唯一的王虫,严重景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他的小男朋友就差把自己掰开来诱惑他了。   严重景半跪在地上,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碰到郁斯。   说来也好笑,蜂巢的中心,王虫和蜂后互相怕伴侣发现自己的异状。只不过一个慌乱无措,另外一个冷静自持。   严重景一开始也是慌乱的,他害怕郁斯察觉到任何一丁点不对。他知道温瑾言给郁斯带来了多大的阴影,如果他也变成了那个样子,郁斯已经会躲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即使被他抱在怀里,也一定是呜呜咽咽地流眼泪,惊惧地看着自己像只小猫一样缩成一团。   严重景清楚自己有多爱郁斯,如果两个人真走到了那一步,他大概会忍不住心软把郁斯交给狄明烽,让那个同样喜欢自己小男朋友的青年把郁斯带走。   ……   严重景捏了捏郁斯的耳垂。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他会把郁斯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遵循虫族的本能,让郁斯只能捂着凸起的小腹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   所以,为了让他的小男朋友不要那么可怜,自己最好不要让郁斯发现异常。   “斯斯,我带你去地下室好不好,你在那里不要出来,我去联系外界救援。”   郁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边地下室的入口设计的不好,入口崎岖偏僻。但是因为早些年楼房不多,供不应求,地下室也被改成了小屋子,里面水电都通了。   虫族不一定能找进去,而郁斯在里面,也不至于被饿死。   郁斯摇了摇头。   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他也是学生物的,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变化已经不在人类的范畴了。   温瑾言能让他变成这样,外面的那些虫族同样能让他变成这样。但狄明烽和严重景却没有任何反应。   再想到自己身上快速愈合的伤口……   他很有可能已经异化了。   郁斯轻轻地呜咽了一声,攥住严重景的袖口摇了两下头。   他其实很害怕,非常害怕。   脑袋昏昏沉沉的将所有想法搅在一起,郁斯又想起了自己是怎么样祈求温瑾言的。像是发情的雌|兽一样,不知羞耻放|荡至极。   要是待会他也会那样祈求外面的怪物……   严重景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男朋友。   郁斯勉强朝他笑了一下,“我好像跑不动了严重景,你先下去好不好?我待会自己过去。”   他并腿屈膝,小心地遮住下身。锁骨下的领口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整个人都软绵绵湿漉漉的。   说这话的时候郁斯还在细细发抖,仿佛现在只要有人吓他一下,就能让这个漂亮的青年彻底崩溃一样。   严重景在这一瞬间想明白了温瑾言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对郁斯。   他的小男朋友,确实让人有种想要狠狠欺负的冲动。   又笨又善良,对信任的人毫无保留。严重景很难控制自己的一些想法,比如说他要是现在告诉郁斯真相,他要是也能长出虫族的骨尾,然后静悄悄地从后面绕上郁斯的肩背……   ……   严重景不动声色地扣住自己手腕,强行让自己停止一些恶劣的想法。   他稍微蹙了下眉,“不行。”   郁斯下意识摇头,喉咙堵成一团,他又羞耻又害怕,抱着膝盖紧贴在墙壁上。打定主意不管严重景怎么抱自己都不会起来。   他这个样子只会给严重景增加负担,还不如就留在这里。   但很明显,郁斯高估了自己的体重。   他的男朋友伸手环过他的腰际和腿弯,轻轻松松就将郁斯抱了起来。   郁斯又急又气,发脾气一样在严重景胸口推拒,用哭腔骂他“是不是有病”。   平时都对郁斯百依百顺的严重景完全没有要低头的意思,他在虫族两次撞击之间的间隔猛地冲出房门,差一点撞上了正要推门的狄明烽。   穿着连帽衫的青年眼神冰寒,左肩上搭着装了食物和水的双肩包,目光只在郁斯身上落了一下,继而转到严重景脸上。   “出不去了,这栋楼的地下室在哪里。”   显然,狄明烽和严重景想到了一块。   两个男人没有多话,严重景在前面带路,狄明烽紧跟其后。隐隐约约见,已经有了蜂巢中,王虫拱卫蜂后的意思。   郁斯挣扎着想要下去。   他真的不能去地下室,要是他最后也会变成外面那些异化人类的样子,严重景和狄明烽都得被自己害死。   郁斯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在地下室里异化以后,会怎样凭借本能,伏击前来找他的严重景。   “啪”的一声,狄明烽脚下一顿,被打的郁斯在一秒的愣神以后,脸颊爆红。   “斯斯,你乖一点。”,严重景就着刚才下手的位置又将郁斯向上托了一点,手指下湿漉漉的温热是个人都能感觉到。   郁斯甚至怀疑那一片的布料会不会因为挤压滴下来点什么。   但严重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让郁斯抱紧自己别摔下去。   郁斯这下也不敢说话了,咬着下唇贴在严重景的肩上。   而两人身后,狄明烽盯着郁斯小小的发顶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从那份资料中,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郁斯那么痴迷。   他对郁斯的喜欢夹杂了人类的爱情和虫族的本能,两种情感融合在一起,让狄明烽根本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严重景的身份暴露。   深红的资料库里,肯定有温瑾言给严重景注射药剂的视频影像,药剂编号和作用。温瑾言那个疯子不可能把这些东西都删除,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可怜王虫生怕自己的后继者不打起来。   最好自相残杀到他重新回到郁斯身边时,没有任何竞争对少才好。   所以这些东西,只要狄明烽愿意,狄家那边肯定能用权限调出来。   那么,对于狄明烽来说,就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将资料上交给国家,同时让严重景在某一个时刻发狂控制不住自己,自然有人会解决他。   另外一种,让严重景在郁斯面前暴露,自己亲手解决他。他注射转化液的时间比严重景早,本身又有做过训练,杀死他,还是能做到的。   狄明烽长相本身就偏锋锐,在郁斯面前时,他选择将自己最单纯不设防的一面展现出来,显得像是只犬类一样甚至有些笨拙。   但他确确实实是狄家这种庞然大物培养出来的下一任继承人,在下到最后一层时,严重景抬头刚好和他冷静深邃的黑瞳对上。   狄明烽没什么表情,自然也不太能让人看懂想法。   但那双眼睛,和狼一样。   再有一个拐弯就是地下室的入口,腐朽带着点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郁斯已经在思考要怎么在严重景离开后逃出来,身后的光猛地被遮住。   三人同时回头,虫族庞大的身躯沉沉落下。   它是被终于清晰的蜂后气息吸引来的。   严重景毫不犹豫地向下一步,但虫族的速度比他更快,异化伸长的锋利前肢直接挥了进来,切菜一样割断了楼梯的金属把手。   他倒不是想要攻击郁斯和严重景。   只是没有转化成王虫的狄明烽身上还有极为浓重的人类气息,这样虫族觉得入侵者已经到达蜂后身边,急切地想要铲除危害而已。   狄明烽闪身上了两级台阶,在心中骂了一句。   他大概能摸到一点异化的边缘,但只要伸出骨刺向虫族亮明身份,就肯定会在郁斯面前露馅。   严重景后退一步,静观其变。   就在虫族想要挤进来的下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子弹出膛的声音。   两米多高的异种弱点几乎没有,但它毕竟曾经是人类,后颈有一处没有被鳞甲覆盖的地方,刚好在脊椎之上。   性能不够优越的suv上已经确实凹陷,车窗遍布蛛网般的裂隙。谢止单手架木仓,硬生生撞开一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虫族,隔着虫族的尸体,和三个幸存者冷冷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了,还是留严重景。而且我要解决他的贫困,斯斯必须做阔太太小娇妻,不能让小美人洗衣做饭生孩子,那太过分了。 第59章   这种时候, 谢止全身不用解释的装备已经能说明身份了。   狄明烽的目光猛地一凝。   他和严重景都拥有虫族的基因,而郁斯更是他们的蜂后,说到底, 外面这些异化人类并不会真正地伤害到他们。   如果自己要解决严重景,最好就是在这种没有其他人干涉的情况下。   ——但严重景已经上前了两步, 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郁斯被塞进车里的时候, 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驾驶座上的人抬眼朝后看来一眼,刚好在后视镜中与郁斯带着一层水雾的黑瞳对上。   谢止皱了下眉,大概是出身军队的男人都有点看不少柔柔弱弱的同伴。特别是,和严重景狄明烽比起来,郁斯一看就是被保护的那个。   全身都透着股漂亮又好欺负的意味。   谢止带着头盔包括单边夜视仪、摄像头、通讯器和瞄准镜。这些设备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郁斯看不太出他的表情,只知道谢止的目光似乎是往下了一点。   “尿了?”谢止问道, 不过他们这些特种兵,什么场面都见过。他只是觉得郁斯有点胆小, 倒也没太嫌弃, “有机会去店里给你找条干净的裤子,现在忍一下。”   郁斯:……   这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啊, 郁斯羞耻到想要找条缝把自己塞进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谢止解释, 甚至自暴自弃地觉得谢止就这么误会也比知道真相要好。   谢止收回目光,他当然认出了郁斯和严重景。这两个青年的资料昨天就摆到了他们小队的桌上, 从小到大所有履历都写得清清楚楚。   郑依依口中, b市人类开始异化的时候,唯二被温瑾言带走的人。当时看资料的时候,谢止他们只是觉得郁斯可能知道什么深红实验的内情,才会被带上。   但现在看到真人,不知道为什么谢止心里总有点说不出来的念头。   谢止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 “……温瑾言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严重景安静地坐在郁斯身边,目光淡淡定在狄明烽身上。   在谢止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只庞大的虫族猛地落下,骨尾甩在车顶上,将那片金属狠狠砸出一条凹陷。   “狄明烽!”郁斯被震地朝后一撞,慌忙想朝车窗外看去。   但他根本看不清,入目的只有严重景带着冷意的背影。   谢止在数次生死之间磨出来的本能让他在虫族落下的同一时间踩下刹车,发动机艰难让车轮立刻动了起来。   虫族的骨尾几乎切进车顶,又在一秒后被猛地甩了出去。   郁斯只听见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下意识将手臂挡在脸前。就在这一瞬间,狄明烽被面前的虫族狠狠压在了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谢止卡得这个位置很好。   老校区的绿化经过这么多年的生长早就变得乱七八糟了,原本的小树苗现在比两个人的腰都粗,茂盛的枝叶遮着,即使有蜂后的甜香在这里,能找过来的虫族也只是少部分。   落下来的那几只虫族都被谢止提前解决了。   ——按理说,不会有虫族突然落下来。   还是这么精准的角度。   狄明烽的黑瞳映出虫族狰狞的头部,它一点都没在意自己被suv甩开的骨尾,直接抬手朝狄明烽狠狠抓下。   !   “嚓!”   黑色的尖长五爪刺入水泥地面的声音甚至有一点像是玻璃裂开的声音,狄明烽连退三步,脚下踩住绿化带的边缘,冷冷看向suv。   完全碎裂的车窗玻璃落得到处都是,残留在轨道里的像是猛兽的牙齿般竖着。   在那之后,严重景用手背抵在流血的额头上,大概是刚才被碎玻璃割的。   但这分毫没有让青年的目光带上一丁点的惊惧。   他就那么冷静平淡地注视着狄明烽,身形将郁斯挡得一丝不剩。suv之后,三四只虫族从楼顶跳下。   它们的复眼中稍微有些迷茫,像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一样。   但身为蜂巢中的一员,它们必须要执行王虫的命令。   而现在,严重景给他们的命令是,杀死面前落单的这个人类。   郁斯扶着前座勉力让自己坐稳,“我们被发现了吗?”   他被严重景摸了一下头。   青年“嗯”了一声,朝前面的谢止望去,“我去救他。”   就好像给那些虫族下命令弄死狄明烽的人不是他一样,新任王虫正大光明地在自己的小蜂后面前装着无辜。   严重景的手已经搭在了车门上,前面的特种兵突然开口。   “来不及了,你现在下去只能是送死。”   !   郁斯心中一冷,茫然恐惧地看着谢止。   他刚才以为……自己、严重景和狄明烽,可以安全地离开。   谢止不可能下去,否则晾在道路上的suv很快就会被虫族毁掉。他们失去唯一的代步工具,根本不可能逃离这里。   而严重景只是个大学生,不可能从虫族手下救回狄明烽,只是去送死而已。   车子硬生生从两只虫族的空隙擦过去,严重景轻轻抿了下唇,那是个没有完成的微笑。   郁斯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在颤抖,但他还是坚持开口,“我们可以……唔!”   他想请求谢止到了安全的地方以后等一会,说不定狄明烽会找过来。   但他的身体根本不听话,熟透的果子一样稍微压一下就湿了一片。   为什么会这样……   郁斯觉得很热,他坏掉了,但恐怖的怪物还在后面追他们,狄明烽生死未卜。而他只能无助地将眼泪蹭在抱着自己的人身上,可怜地呜咽。   “狄明烽……他会死的……”   严重景抬手将细细颤栗的郁斯抱到怀里,suv开得并不平稳,让他额前的头发有些晃动。   谢止朝后看了一眼,“他怎么了?”   身后虫族下意识地想要追上他们,地面和利爪相接的声音不断传来。要是有人能趴到严重景面前仔细查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睑边缘已经出现了皮下的血点。   因为使用王虫的能力,身体就仿佛打开了某道“锁”。虫族特殊的神经结构在他的眼球周围生长开来,这能让严重景既拥有虫族的视力,又不用像是外面那些异化人类一样长出巨大复眼。   严重景几乎能听见自己骨骼的“咯哒咯哒”声。   他已经是王虫了,转化液正在让他拥有温瑾言一样强大的身体。再过一天,严重景就完全可以在人类和虫族之间自由转化。   而现在,他至少可以控制虫族攻击狄明烽,以及——让郁斯陷入发情期。   谢止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他已经让一个幸存者死亡了,剩下的这两个人,一定不能再出问题。   还有最关键的是,温瑾言到底藏在哪里了?   他抬眼,刚想问些什么,就在后视镜里看见后面名叫严重景的青年极其温柔地将郁斯抱进怀里。   那是个……很奇怪的拥抱。   奇怪到谢止本能地蹙起眉。   严重景将自己的下巴搁在郁斯肩侧,唇瓣翕合。他比郁斯高,这个动作之下,青年的脊背必须弯折。一手按在怀中的后颈上,另外一只手却没有像常人一般揽住郁斯的腰。   而是夹在两人中间,反手覆盖在郁斯的小腹上。   从谢止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郁斯湿红的眼梢,和汗湿在雪白脸侧的碎发。就仿佛是一只巨大怪物握住一小朵白蔷薇,只从指缝里露出一点雪白二体,   严重景这个动作,就像是用自己的身体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牢,愉快又满足地朝爱人祈求着什么。   ……比如,一个孩子?   !   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   谢止猛地攥紧方向盘,从进入b市见到这些异化人类开始,自己的脑子就有点不太正常,仿佛有人将一管浓稠黏黑的恶意注进去了一般。   不过事实上,谢止的感觉并没有错误。   他没有接收b市的转化液,不像异化人类拥有虫族的神经元。但天生敏锐的感知,能够让他稍微捕捉到一些虫族的精神波动。   如果他现在在郁斯身边,就会听到严重景在说些什么。   【……我很抱歉斯斯,我不会让你去救他的……我不想再多出一个父亲……对不起……我的斯斯,再难受一会,很快就好了……】   他将小声哽咽的郁斯朝怀中压了压,轻轻吻了下他滚烫的耳垂,   【忍一下,母亲。】   在说这话的时候,严重景的左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郁斯的小腹上一下一下的揉捏。   仿佛那里在未来真的会有孩子一样。   谢止压下心中的烦躁,车后虫族仍然在追,却永远和suv隔了一小段距离。   “你知道温瑾言在哪里吗?”谢止突然开口问道。   严重景朝这边看来,声线倒是和之前一样。“温瑾言?他的尸体在深红的26层,如果没有被虫族吃掉的话。”   !   谢止差一点就回头质问他了。   “他已经死了?那这些异化人类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国家得到的消息并不少。   比如说,他们已经知道异化人类是可以被族群中某些个体控制的。这也是为什么谢止确定温瑾言会在这里的原因。   严重景点了一下头,冷静自若。   从现在开始,他不会撒一个谎。深红和温瑾言留下资料迟早会被国家得到,他的任何谎言都会让自己在未来非常难办。   同时,他也没有必要撒谎。   ——接受实验被内定为未来王虫的只有温瑾言和狄明烽。   那份名单中没有他。   而唯一会导致自己也被怀疑的,仅仅是温瑾言给自己注射药剂的视频而已。   就在三十分钟前,站在老楼中的严重景还曾为这份不知道被放在哪里的视频忧心过。   但就在刚刚,他控制虫族攻击狄明烽的时候,却确定了视频一定不存在。   因为那份视频中有郁斯。   状态明显不对劲的郁斯。   而温瑾言那个疯子,不可能将他的蜂后至于险境,在他还没有重临人间,不能确定郁斯一定会安全脱身的情况下。   因为温瑾言和他,是同一个人。   而他们,都爱惨了自己的小蜂后。   严重景靠在后座,轻轻安抚着郁斯,“我们从深红的实验室中,找到了一种可以杀死异化人类的药剂,给温瑾言注射了下去,他现在应该已经死在深红一整夜了。”   ……   谢止盯住前方,他的理智被自己切成了两半,一半时刻注意着后面追逐的虫族,另外一半则被巨大的荒谬感笼罩。   如果温瑾言音死了,是什么东西将异化人类聚集到了老城区?   严重景,郁斯还有另外一个人为什么会被温瑾言抓到深红?   以及最重要的——这三个人,为什么能够如此轻松地杀死温瑾言?   谢止提出各种猜想,又自己否认它们。   曾经多次逼近死亡的经验让谢止的直觉下意识紧绷。   他感觉自己好像踩中了什么陷阱,但仔细分析之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严重景将郁斯朝上抱了抱,完全失去力气的小男朋友就像是只娃娃一样任由他摆弄。   二十多年在人类社会养出的界限仍然在严重景的心中,但王虫恶劣的秉性已经稍稍抬头,希望他做点什么了。   ……   严重景似是无意地低头,仿佛他只是想要亲一下郁斯的耳廓一样,“全都湿透了,斯斯把自己弄得黏糊糊的。”   想了一会,严重景咬着青年粉红的耳廓加上了一句,“现在条件这么差,只能用矿泉水洗了,待会斯斯要自己跪着撅起来……”   “呜……”   不知道郁斯有没有理解他在说什么,但严重景的耳语中包含的狎昵确实让混混沌沌的小蜂后被吓到了。   仿佛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能够信任的人也背叛了他,郁斯下意识不安,身体颤栗得更加厉害。   他太可怜了,暂时还没有那么恶劣的新任王虫闭上了嘴,一下一下地顺过郁斯脊背,像是在抚摸一直幼猫。   “我的斯斯不经吓是不是?”严重景这样问道,却没有做出任何承诺。让人根本不清楚未来他是再也不会做出类似的行为,还是要更加过分地对待恋人。   车身猝然一晃,严重景好整以暇地朝后视镜看去。与此同时,谢止陡然变了脸色。   就像是灾难片电影的必备镜头,巨大的怪物抓住主角团的后备箱,随时准备伸出利爪攻击惊慌失措的一群人。   只不过现在,怪物长了一张狄明烽的脸。   青年两条手臂伸长化爪,修长巨大的骨尾在身后高高翘起,让他锋锐的面容此时冰冷如魔物。   谢止当即就伸手摸木仓,但已经来不及了。   虫族的骨尾在下一刻砸碎玻璃,严重景直接弯腰,将郁斯护在身下,而自己被骨尾缠住喉咙,径直拉出了车厢。   狄明烽松开后备箱车盖的刹那翻身,想要让严重景狠狠砸在地面上。但新任王虫已经攥住了他的骨尾,硬生生捏碎了那一节。   人类的皮肉被锋利的骨刺切得血肉模糊。   但其下已经被更改的骨骼完好无损。   虫族同样有痛觉,被捏碎骨尾的感觉大概和打断人类的脊椎差不多。但狄明烽却一声没吭,不退反进,漆黑的爪尖直直朝严重景抓下。   被严重景控制的虫族攻击,他必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否则狄明烽根本活不下来。   但从来没有异化过的年轻虫族完全不可能像是温瑾言那样切换自由。   他没办法变成人类的躯体了。   严重景是故意的。   因为谢止在把他们救出去之后,军队很快就会进来清理。狄明烽是个怪物的事实会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严重景就是大大方方地给了狄明烽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变成怪物。   他们都是温瑾言。   和那个疯子一模一样,为了夺得蜂后的爱意,不择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60章   狄明烽单手扣在公路上, 水泥地面被他漆黑的爪子就这么挖开一大块。   他的前面,严重景一直撞到护栏才停下来。   保持着人类躯体的王虫甚至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形。   “别让他出来。”严重景声线沙哑冷淡,黑瞳几乎像是浸在冰水中的墨玉, 又冷又利。   谢止单手按在挣扎的郁斯肩上,手下人烫得吓人细细地挣扎着,像是只小猫一样溢出点哀求。   他之前还以为郁斯只是娇气胆小, 现在看来,这个青年应该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但即使这样, 他还是尽力挣扎,想要去帮严重景。   谢止没说话, 捞起旁边的安全带就把郁斯的双手捆起。   “不要……”   谢止蹙眉, “别动。”   说完反手拿起木仓,就着破碎的后车窗开始瞄准。   只要狄明烽能给他一个后备——   但虫族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狄明烽还没有生长出翅翼, 但全凭腿部的力量都能让他跳到三米左右的高空,如同一只捕食的鹰般猛地冲向严重景。   郁斯手中全是玻璃渣, 硬生生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在干什么?”谢止对血腥味极其敏感, 当即朝下看去, 被郁斯满手的鲜血惊得出声。   郁斯愣愣地看着前方, 严重景就站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 在他抬头的瞬间,被狄明烽直接按在栏杆上。   “严……”   “咔!”   两人身后的栏杆和下面水泥相接的地方陡然断裂, 人类的脊椎怎么可能和钢铁相抗衡,只要再过两秒, 严重景就能被这样生生折断。   狄明烽突然就笑了,“你要怎么选?”   严重景给了他两个选择,现在狄明烽也给他两个选择。   要么,严重景一直保持人类的形态。而狄明烽会杀死他。   当然还有另外一条路, 就是严重景和他一样,两只虫族谁也别藏着了。两人都是第一次异化,狄明烽自己没办法重新变成人类,严重景也不行。   反正在场的只有谢止一个人类,如果严重景同样暴露身份,谢止不可能被留下来。都是一样的怪物,谁还不了解谁呢。   狄明烽森白的犬齿微微伸长,压在下唇上。他确确实实是从权钱堆养出来的二代,即使是这种时候笑起来,带着凶残的痞气。   却没有想到,被他死死扼住喉咙的严重景居然也溢出了一声笑。   青年的下颌线条利落,被虫族的漆黑利爪卡住,泛着种近乎脆弱的苍白。   狄明烽察觉到一丁点不对,“笑什么?”   身后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狄明烽迅速转身,用另外一只手将将捏住子弹。   “这就是你做好的准备吗?”狄明烽嘲讽道。   就谢止手上的子弹,对普通的虫族或许有用,但对于他们来说,即使是被**压到极致的爆炸声,也能被他捕捉到。   狄明烽的目光微微一落,正和郁斯对上。   他的小蜂后湿润的唇瓣粘上了血,红红的一片。   ——他受伤了?   狄明烽心下担心。、   他不该有这一秒的愣神,因为下一刻,狄明烽裸露在外的颈侧一阵疼痛。   !   狄明烽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严重景恰好拔出针管。   青年苍白的手中,握着一支药剂。   和郁斯当时扎入温瑾言后颈的药剂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郁斯那管直接注射到空,而严重景手上的,留了一半。今天的阳光并不强烈,半管澄澈的液体微弱地折射出一片光影。   当时狄明烽在深红拿了三管溶解剂,一管碎在半路,最后一管就是严重景手上这一只。   掐在严重景脖颈上的力道微微松开,溶解剂顺着血液快速流遍全身,根本没有给狄明烽任何思考的时间。   “咳,咳咳……你,该更小心一点。”严重景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响起。   他站在公路上,轻轻地咳着,唇角的浅笑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严重景是那种笑起来就会带上几分优雅温和的长相,但现在,在这片充斥着怪物的公路之上,那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恶意。   是胜利的王虫面对败者的炫耀。   在他们两人身后,所有虫族突然停了下来,空中的悬停在那里,地面上的则是趴俯在原处。   仿佛一群失去了操控绳的木偶。   狄明烽齿关紧紧咬在一起。   他明白严重景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虫族的自愈能力极强,而正常情况下,为了在自愈过程中绝对安全,虫族会让自己陷入类似于假死的状态。   这在他们曾经的栖息地非常有用。   但在地球上,就是医学上的植物人状态。   半管溶解液杀不了他,却能让自己昏迷至少三五年。在这段时间里,自己没有办法辩解,而根据现在严重景制造的假象,他就是控制虫族的那个“大脑。”   凭着狄家,自己肯定不至于被拉去实验室,或者特殊监狱。   严重景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羊。   ——狄明烽胸口剧烈起伏,“我真好奇,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狄家肯定会把他接回去,公司的律师团队和公关团队完全能将自己异化甚至控制虫族的事情完美无缺地解决。   等到狄明烽再次清醒的时候,严重景将要面对的,大概会是全球顶尖的跨国公司。   “……等你醒过来再说吧。”严重景无声地用口型如此说道。   胜利的王虫不需要放狠话,他只需要去将自己的小蜂后抱回来。   世界归于安静,谢止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快速在脑中分析原因。而严重景已经捂着喉咙朝这边走来了。   郁斯双手蜷缩在身前,像是只小动物一样仰头。   “严重景……”   青年颈部已经青紫了一片,可怖狰狞的痕迹让郁斯莫名有些瑟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严重景应该是看出来了,却并不在意,只是俯身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泪痕,“又把自己弄伤了。”   郁斯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就被严重景亲了一下。   “睡一会,乖斯斯。”   郁斯控制不住自己,无力地趴在严重景胸口上,意识逐渐陷入黑暗。睡着前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来自谢止,特种兵沙哑冷静的声线一字一顿,“这是怎么回事?”   “抱歉。”严重景根本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斯斯给你添麻烦了。”   他好像比起刚才又有一点改变,但谢止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严重景将郁斯手上的安全带解开,小心地抱在怀里不知道哄些什么。   “我在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谢止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但他还是听从自己的直觉,将枪口不偏不倚地对准严重景。   作为特种兵,谢止的枪口从来没有对准过普通公民。如果这一幕被别人拍下来,谢止回去以后一定会吃处分。   但他的直觉正在长拉警钟,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漆黑的巨兽一般。   “你需要一个解释是吗?”严重景低头看了眼郁斯手上的伤口,有些心疼地蹙了一下眉。   小男朋友稍微离开一小会都能把自己弄伤,以后得一直留在自己身边才行。   “根据深红目前的试验资料记录,二十多年前温瑾言和狄明烽同样接受过同化实验。如果温瑾言能够控制虫族,那么狄明烽也可以。”   “我猜测他们两个之间应该存在竞争,所以狄明烽会找去深红,杀死温瑾言,得到虫族的唯一控制权。而现在他死了,这些异化人类失去了发布命令的‘大脑’,停止进攻。”   “或者你想问为什么温瑾言会把我和郁斯带到深红,我想大概是因为深红在释放病毒之初就确定几乎所有的人类都会被感染。而作为b市没被感染的漏网之鱼,温瑾言希望知道啊原因。   总之,你想问什么都可以。但现在斯斯他需要一个安静安全的地方来休息。”   严重景浅淡地笑了下,仿佛这几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拿着枪读准他脑袋的特种兵,而是科大的同学或者老师。   -------------------------------------   郁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能连睡三天,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b市的那场灾难已经尘埃落定了。   整个b市上千万的人类因为不明原因变成了异种,却又在短短三天之后全部陷入昏迷,等到军队进入的时候,其中的部分居然已经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那些因为基因表达而产生的异化正在慢慢消失。   到了今天,所有曾经如同异种一般在城市里游荡的异化人类已经完全恢复正常那个。除了大多数表现出来的营养不良,甚至没有任何后遗症。   官方给出的解释是,深红研究流感病毒实验室的新型病毒泄露,干扰人类基因正常表达。   无数生物学家在这一年将b市的灾难列为课题,毕竟这种病毒能够轻易影响人类的基因表达,不得不让人重视。   而对于深红的处理,这是私下进行的。   首先,温家的根基在m国那边,旁支遍布全球,更不用说他们在各行各业中的人脉积累。,如果要处理,这就是个国际问题,不能光由华国来。   同时,一线城市的轻易沦陷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件丑闻,即使这场完全是无妄之灾。   郁斯坐在床上,听得一愣一愣。   他的身体还有一点乏,仿佛被人抽干了全身力气一样软绵绵的,只能尽力理解电视里女主持严肃地念着新闻稿。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郁斯紧张地转头看向正在记录数据的护士。   他所在的这间病房甚至都不能称作病房,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外绿草如茵,湖中白天鹅缓慢滑动,树影婆娑。   郁斯手边的床头柜上插了一大束白色的洋桔梗,被人打理得刚好。身边的护士就陪在外间,是专门配给郁斯的特护,和保姆也没什么两样了。   郁斯从小就是在医院长大的,自然知道这样堪比酒店的病房是什么价格。   他的母亲一直在国外养病,甚至都有可能不知道郁斯在b市经历了什么。这件病房不可能是她安排的。   郁斯睡了三天,又瘦了一点,身上的病号服有点空,手腕细细地露在外面,都让人怕他被冻到了。   护士小姐姐耐心地低头看着他,漂亮的东方少年总是很惹人疼。   郁斯大概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华裔。平时见多了粗胖的股东政客,再看看郁斯就格外心软。   郁斯指着电视里的画面,“为什么,严重景会出现在研讨会中?他被调查了吗?会有什么结果?”   黑发被睡乱了,蓬松柔软地散着,让郁斯看起来有种软软的脆弱,没人会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护士也一样。   她的中文还有一点不熟练,但用词非常娴熟,“您是说温氏集团的新任继承人吗?他作为深红的代表参加此次华国b市调查工作,您知道华国b市吧,就是前段时间爆发丧尸灾难的那个。”   如果郁斯更加敏锐一点就会意识到,他现在已经不在国内了。   华国的秋冬可不会让绿草如茵,只有南半球的某些国家才可以。   而因为华国的信息封锁,在这些国家的普通民众眼里,前段时间b市的灾难,像极了丧尸狂潮。就连他们的媒体也用这个做标题。   护士还在滔滔不绝地向郁斯介绍他亲身经历的那场灾难,说到一半突然卡了下。   “抱歉,我是说——”护士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扔在播放新闻的电视,又将目光移到没有经过任何通报就走进来的青年身上。   郁斯随着她的目光转头,正对上严重景一如往常的黑瞳。   护士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严先生,您好,您好。”   门口站着的人代表了巨大的财富和权利,更别说他的长相也丝毫没有落下风,护士小姐居然一时语塞了。   “那个,您来是?”她下意识知道严重景的到来和郁斯有关,却一时想不懂他们两个到底有什么关系。   严重景缓步走进,目光垂下,轻轻落在郁斯身上。   “来看我未婚夫。”   “未婚夫”这个词,在这里也是多用于女性介绍自己已经订婚的男性恋人,护士小姐那一瞬间的想法居然是去思考严重景的性别。   在意识到这位大佬是在表明床上漂亮的东方青年是他的男性恋人时,不禁捂住了嘴。   天哪,温氏集团新的继承人恋人是个男性这件事情,大概会震惊全球的媒体。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快结束啦 第61章   护士小姐强行按捺住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 毕竟外面关于这位温家新来的继承人都快吵翻天了。   光从姓氏就能看出来,严重景的姓氏不是现在温家两夫妻中的任何一个。那些媒体扒遍温家近百年的发家史,也没从大家族错综复杂的利益网中挖出一个和严重景同姓的人。   和狄家的内敛沉稳不同, 温家自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继承人,所以从来不介意让温瑾言从成年之后就开始接触家族事业。   温瑾言那张脸,早就在各大财经杂志上过了七八个来回了, 全球干金融这行的大佬基本都认全了。   外面的阴谋论都已经写了三本书了。   什么温瑾言是严重景的挡箭牌;温家给继承人养替身挡灾;或者是严重景其实是两夫妻某人的私生子,趁着温瑾言死亡回来抢权……   护士小姐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变慢, 但即使这样,房间这点距离还是只能让她走十几秒。   护士小姐失望是握住把手, 准备出门。侧身的瞬间余光瞥见严重景正巧走到床边, 弯腰伸手想要摸郁斯的脸侧。   ——但那个一直被她照顾的东方少年,躲开了。   !   为什么要躲?!   护士小姐就差把两颗眼珠子扣下来扔到房间里了。   就在她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停两步拖延时间的时候, 严重景有意无意地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亚洲人黑色的眼珠不带一丝感情,像是一片刀将护士小姐心中的旖旎切了个一干二净。那种让人心悸的凉让她一惊, 赶紧出去关上门。   直到她面对着雕花木门发愣了好一会, 砰砰砰的心跳才慢慢停下来。   该说不愧是“上流社会”的少爷吗, 那眼神真是凶。   护士小姐拍拍自己前胸, 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她只负责郁斯这一个病人,所以现在没什么事做。   ——所以, 她的小病人和严重景到底什么关系啊?   护士小姐不禁想起了郁斯刚被送过来的时候……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对啊, 郁斯过来的时候,两只手都被玻璃割伤,只穿了件明显不合身的衬衫,还全都是不知道那里蹭到的灰。   豪车宽敞的后座丝毫没有给郁斯带来一丁点安全感, 他就那么可怜兮兮的一小团缩在角落,稍微碰一指头就溢出点娇娇弱弱的哭腔。   甚至她还在郁斯的手腕上看到了不明显的擦伤,仿佛青年曾经被什么东西捆在暗无天日的狭小空间里,无助哀鸣一般。   当时送他来的人给出的理由是车祸,但谁车祸能只伤到手的。更别提住院这几天,没有一个正经的亲人过来探望……   护士小姐全身僵硬背后发冷,就在几年前,她还在大学的时候,本地就有一起变态囚禁少女长达十三年的案子。   要是里面那个少年也是这样——   护士小姐的心完全乱了。   想想不是没有可能。   男性在性犯罪这方面的受害比例确实要比女性少一大半,但并非没有。就郁斯那副干净漂亮的模样,应该最讨二代们的喜欢。   严重景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挺像样子的,但她还能不知道那些政客富豪是什么德行吗?私下里骗来单纯的小男生囚|禁调|教。   说不定就在五六天之前,里面的郁斯还在这座城市的某一处社区的豪宅地下室里。不知道他用了多少努力才打破玻璃看到了阳光,但青年长久被锁住的身体根本不能支撑逃跑,每走几步就被恶魔重新抓了回来……   护士小姐的手指捏在手机上,用力到都有些颤抖。   她要……报警吗?   同一时间的房间里,郁斯抱着被子,仰头看着严重景,却不允许他碰自己。   这其实挺过分的,让许久没有见到主人的犬支控制自己不扑上来,而只是蹲坐在原地,连一点点触碰也不给,非常考验犬支的听话程度。   但很明显,他面前的虫族作为留在蜂后身边的最后一只王虫,所有方面都足够优秀。   “斯斯?”严重景叫他,手指停在半空,仿佛只要郁斯允许,下一刻就会轻轻触碰在他的脸侧。   郁斯摇头,抿唇朝后缩了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害怕现在的严重景。   但他真的没办法像是以前那样直接扑到男朋友的怀里。   完全陌生的环境,突然转化了身份的严重景,郁斯就算是真的笨也该意识到一点不对劲了。   他本来应该接受国家和政府的询问,为这次b市的灾难做出一点解释或者只是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   但现在,他被人安置在高级病房,隔着一块屏幕像是个局外人般了解那些天发生的事情。   以及,原本作为这场灾难主要负责方的深红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已经死去的温瑾言无人提起,他的位置甚至被另外一个人接替。   郁斯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严重景的害怕有一半来源于他的新身份——温家的继承人,和温瑾言一模一样的身份。   “你,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郁斯努力想要自己的声音硬气一点,但事实上,他软的都快能挤出水来了。   缺少安全感让苏醒的蜂后缩在柔软的被子里不愿意裸露身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严重景,只要他有一点越界的举动就要躲起来一般。   ……   新任王虫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的小爱人快被自己吓坏了。   严重景放软语调,轻轻哄着,“斯斯想听我解释什么?是我们怎么逃出来的,还是我怎么把你带过来的,或者……”   “不要,转移话题。”郁斯突然打断他,眼眶已经有点红了,“你为什么会成为温氏集团的,继承人啊……呜嗯……”   郁斯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他仿佛在脑中给自己下了一道禁令,命令自己不要去想严重景现在到底算什么。   但理智早就已经将所有的线索连在一起,给了郁斯残忍的回答。   比如说,严重景可能和温瑾言一样,一开始就知道B市的灾难。他知道所有的起因经过,并利用这场灾难和郁斯杀死了严重景。   毕竟温家巨大的财富权利下滋生出什么样子的怪物都不奇怪。   而现在,他将自己安置在这个医院里,其实也只是想要控制住他而已吧。或者更差一点,他想要把自己关起来什么的。   郁斯抱着被子不肯松手,床上没有供给他躲藏的地方,他就自欺欺人地将被子当成了屏障,稍微汲取一点安全感。   这举动可怜又可爱。   严重景坐下来,凑近用鼻尖蹭了蹭郁斯的脸侧。   他的小男朋友往后躲,他就一直向前,直到把人逼得后脑靠在墙壁上躲无可躲地停下来,才满意。   “别哭,别怕,我都可以解释。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对不对?”   如果不看现在两人的姿势,只听严重景温柔的声线,很难想象他现在像是头掠食动物那样抵着郁斯的头颈,不给人一点逃离空间。   说到底,王虫永远都是这样,伴随着狡诈的独占欲铭刻基因,无论他们披了什么样的皮囊伪装。   郁斯的睫毛颤了颤,咬着下唇不说话,等待严重景给他的解释。   严重景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需要给郁斯一个足以信服的理由,解释清楚现在发生的一切。   他的小男朋友愿意相信任何看上去合理的理由,只要他愿意给,笨笨的郁斯就愿意相信。   “斯斯你还记得狄明烽吗?他和严重景一样,接受过一场实验,目前官方的说法称这场实验为‘虫族转化’。病毒可以激发人类染色体中的特殊基因片段表达,这个不用我和你多解释。   原本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接触到这种病毒,但就在七天前,温瑾言负责的实验室因为管道老化,发生病毒泄露。”   这是写在官方文件上的理由,就算以后郁斯再去查也不会有第二个理由。   严重景试探地抬手去碰郁斯蜷缩在被子边缘的手指。   这次他没有被小男朋友拒绝。   王虫极为隐晦地浅笑,继续给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解释,“我从来都没有和温家接触过,斯斯,我没有想要骗过你。”   “郁斯,我和温瑾言不一样,他所有的算计都与我没有一点关系。”   “在被温家的夫妻找上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而已。我带你去过我小时候生活的孤儿院对不对?”   郁斯下意识点了下头。   严重景说的是实话。   他是b市人,但没有父母。严重景可能是医院的弃婴或者是走丢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b市孤儿院里。   郁斯曾经和严重景回去看过,孤儿院早就已经关闭了。那是郁斯第一次翻墙,在废弃的资料室里,郁斯甚至找到了严重景小时候和其他小孩的合照。   其实像是严重景这样无病无灾的男孩子,被遗弃的极少。所以曾经,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帮他四处收集寻人启事,希望找到他的父母。   不过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就是了。   严重景温和地看着郁斯,“我们两个被谢止送到n市人民医院,你身上的伤口并不严重,但我因为被狄明烽攻击,失血过多。我们不是没有被检查,只是我的血液在基因库里和温瑾言对上了,我是他的,弟弟。”   这也是实话,严重景没有撒谎。   如果调查小组在狄家来之前,就抽取狄明烽的血液核对,他们就会发现,狄明烽、温瑾言、严重景三个人都能对上。   虫族本身就是一体的。   族群内的基因完全相同,王虫和普通虫族的区别仅在于蜂后的选择,影响了他们的基因表达。   甚至于,如果他们在b市那些人恢复正常之前抽取他们的血液进行对比,也会呈现亲属关系。只不过他们现在恢复正常了,而严重景作为王虫却没办法重新变成人类。   当严重景被温家找上的第一时间就想清楚了原因,这是温瑾言早就安排好的。   无论他的狄明烽谁活下来,无论他们有没有能力从监管下抽身,温家都会适时插进来。   顶级豪门的权利斗争足以引开民众的注意力,同时凭温家的巨大影响力也能将郁斯保护得安安稳稳。   他们两个都是诱骗郁斯的坏人,甚至为了诱骗小蜂后永远不离开,合作设下陷阱。   但没办法,王虫的天性如此。   郁斯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他看着严重景犹豫着相信了。任凭对方又压近了一点,仰头碰了碰他的唇角。   简直就像是只胆小的白猫,悄悄探出脚碰了碰主人的手背,为自己刚才的排斥抱歉。   “所以,你现在是……温家的继承人吗?你也得接触那些实验了是吗?”郁斯小声问道。   “没有,那些实验已经被国家接手了,从此以后深红再也不能进行相关研究。不过我以后得开始学习金融方面的知识了,没有了温瑾言,我就是温氏集团的下一任继承人。”   严重景示弱般地将自己的侧脸枕在郁斯的肩上,像是他们之前经常做的那样,“据温瑾言的父母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他们的竞争对手找人带走了,双方没有谈拢价格,绑匪就把我扔给了人贩子。   应该是害怕在M国本土被温家找到,他们就把我转移到了亚洲,结果在转手的时候被警察抓住了。我们那一批的小孩都没有身份证明,全都被送到了孤儿院。”   “这可能就是温家后来专门给温瑾言建造私人学校的原因。”   这就是谎言了,用来讨要怜悯的谎言。   严重景静静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得到了郁斯有些无措的触碰。   郁斯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指尖在严重景的手心动了动,“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他彻底掉进陷阱里了,严重景轻轻摩挲着他后颈,垂眼敛住眼中泛上来的笑意,“暂时不行。”   郁斯的眼眶还有些红,有种幼兽般的无助可怜。但误会解开以后他的胆子就大了很多,不高兴地哼哼了一声。   “为什么?”   ……   男人的目光落在郁斯藏在被子下的小腹上,停了一下。   那目光很难形容,带着厌恶和温柔。   严重景停了两秒,才缓缓开口,“只是病毒造成的小影响而已,需要留院观察,什么事都没有。”   严重景就像是在诱哄一个小孩一样对郁斯解释。   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原因。   某种隐秘的不安从郁斯心底升起,让他本来就没有完全平复的神经重新绷了起来。   ……   当护士小姐再次进入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多小时后了。   床上只有小小的一团,郁斯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或者可能是才被使用到昏过去。   !   严重景怎么敢!   卡洛琳什么都没想,手指都有些颤抖,大步走上去,“你还好吗?他对你做什么了?”   卡洛琳就怕自己掀开被子看到的是一片殷红的血液,当郁斯被蹭乱的黑发露出来时,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你没事吧?”   郁斯满脸绯红,一双黑瞳水水的,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   他这个样子,要说被欺负了也可以,但好像不是卡洛琳所想的那种欺负。   郁斯抱着枕头,他身上还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卷到手肘上,露出一大截白皙的手腕,“抱歉,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会吗?”   郁斯脑子糊成一团,他根本不敢重复去想刚才严重景和他说的话。   要是郁斯能够大方一点,卡洛琳或许还不会感到尴尬,但青年简直像是才被她做过什么一样。   “可以,但是郁斯,你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缩在被子里的青年简直要化掉了一样,湿红的唇瓣紧抿着。   片刻之后,郁斯声如蚊讷般地问她,“卡洛琳,你有没有生育过啊……”   卡洛琳:……?   郁斯抱着枕头,护住自己的前胸和小腹,不愿意让这两个地方露在人前。   刚才严重景和他说的话还在耳边,“异化人类苏醒的基因似乎来自一种雌雄同体的虫类,它让你这里——”   青年冰凉的手指在他身上点了一下,然后四指指腹都覆盖了上去,“长出了一个小小的器官。”   严重景在说这话的时候敛眸垂着,背着光让他的黑瞳看起来又深又沉。   但只有一瞬间,抬眼的时候又恢复成了原来温和的样子。   “别担心斯斯,这个器官没有让你产生排异反应。没关系的,别害怕。”   郁斯莫名觉得严重景心情不太好。   确实,任谁知道自己的小爱人肚子里,被另外一个东西埋了种子心情都不会太好。   温瑾言那个怪物,早在郁斯和他被抓到深红的那几天就对郁斯的身体动了手脚。无论严重景知不知道他们共同的母亲会将他重新带回这世间,都不会改变结果。   ……   那个怪物,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   他作为温瑾言的时候没有得到郁斯的爱意,那么他就让自己换一个身体,从亲情到爱情,他有数十年的时间来取代严重景的位置。   他会在郁斯的怀里长大,用更加年轻强大的姿态挤走年老的王虫。   即使是在人类社会,虫族恶劣的性格也没有一丁点改变。   ……   做梦,他才不会让自己的郁斯生下那个恶心的东西。   严重景在心中冷冷想道。   温瑾言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把郁斯新生的器官摘除,他们再恶劣再狡诈也不会伤害郁斯一丁点,   但就像严重景能让狄明烽成为植物人一样,方法总有很多。   只不过……   新任王虫突然笑了一下,他突然就想要让郁斯哭出来了。   毕竟笨笨的蜂后要是再小心一点,就不会跳进温瑾言的陷阱。   当然,要是郁斯再警惕一点,也不会把自己当成听话的家犬。   所以他隔着衣服按了下郁斯的前胸,那里有些单薄,但并不失柔韧。这是郁斯为了防止自己体质太差,常年锻炼出来的结果。   但因为他自己底子确实有些差,所以肌肉也只有薄薄的一层,倒是撑起了漂亮的线条。   “这里的器官不会发育完整,但该有的功能都有,甚至因为不完整,还会导致你的激素紊乱。”严重景盯着郁斯的眼睛,用冷静而学术的话陈述暧昧难言的未来。   “这里以后会软一点——”严重景凑近,靠在郁斯耳边,“我的斯斯会想小兔子一样假孕。”   “包括你之前的症状也会一直存在,大概以后我们家的床上会经常换洗被套吧。毕竟斯斯总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别怕。”   同一时间,异国的机场迎来了一个明显来自亚洲的男人。   谢止在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引来了不少关注,他这个长相,很难被忽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快乐!   中秋的小番外就写狄明烽醒了以后,发现温瑾言成了郁斯的孩子,严重景成了郁斯的老公这一段叭~毕竟正文也没办法发展到这,等这个世界写完就发 第62章   “抱歉先生, 请您到这边来。”海关工作人员伸手拦住谢止,“您的行李需要打开检查。”   谢止脚下不着痕迹地一顿,   小黑屋就在旁边, 已经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白人警察站在门前,严肃地盯住他。   谢止平静地跟上前面人的脚步,在房间中的长椅上坐下。   白人警官有些迟疑地打量着他。   他这个职业天天都在看人, 毒|贩、走|私犯各种各样的,但谢止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这个亚洲男人坐在他面前, 穿着件看不出牌子的外套,没有拉拉链, 里面是一件紧身的白色T恤。   这样的里衬让谢止的肌肉线条显露无疑, 一路走来不知道被多少女人男人用眼睛瞟过。   白人警察双手手指交叉,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档案, “工作签证?你是个电梯修理工?”   谢止一点头。   “你的行李中带了什么?”   谢止让自己的外语带上点口音,“衣服生活用品, 还有我工作用的工具。”   “你能打开它吗?”   谢止没什么犹豫, “当然, 但你得先告诉我原因。”   白人警官探了下手, “警犬在经过你的行李时有趴卧反应, 我们怀疑你携带违禁物品。”   谢止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他的行李箱中确实有违禁物品。是拆成零件严丝合缝伪装成行李箱框架的木仓支,以及必要的几种子弹。但那不可能被警犬闻出来, 毕竟是国安出品。   但此时,他任何的迟疑都不适合。   所以谢止自然地起身, 自己拉开了行李。   白人警官一件一件地将他的东西拿出来。被训犬员牵着的大德牧都在旁边嗅闻。   谢止靠在墙边,没什么表情。   突然,警犬对着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纸袋大声吠叫起来。   一时间,狭小的白色房间中, 气氛陡然冷峻起来。   警察立刻拿着那个纸袋起身,严肃地盯着谢止,“这里面有什么?”   他从面前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藏得很深,但确实是疑惑。   直到这个时候,白人警官才突然明白自己一直觉得的违和在哪里。谢止的情绪太淡了。   一个正常人,无论有没有违法乱纪,被海关拦下并搜查询问时都应该有些情绪,紧张慌乱或者是愤怒不耐烦。   但这些谢止都没有。   他确信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就像是现在,谢止扫了眼那个纸袋子,“一些文件,您可以打开查看。”   白人警察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从里面拿出了一小沓文件。   ——最上面的,是个签证。   花花绿绿的内页放照片的地方,是一个朝他浅笑的青年。以见惯了高大男性的警察来看,他得先扫一眼性别栏才能确定这个漂亮的小家伙是男性。   除了护照,下面还有身份证,等一系列文件。有了这些东西,就能凭空在世界上造出一个人来。   虽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但这些也非常不对劲了。   警察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解释。   人口贩卖、偷渡或者是其他什么恶性犯罪从白人警官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盯着谢止“——我想,这不是你的护照吧。”   “我男朋友的。”   ……   白人警官:?   “我们打算明年去h国举办婚礼并定居,所以我提前去那里买了房子,写了我们两个的名字。”谢止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些,流畅地解释道,“他还在上学,没有时间一起过去。您看到他的年龄了吧。”   白人警官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胸上一秒。   他当然对自己的工作很认真,但与此同时,也得允许一个男人对优秀的同性表达嫉妒。   从谢止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警官就在诽谤他的身材是吃药吃出来的了。   现在他这个胖子终于可以释然了,毕竟这个优秀的男人并不会和他抢美女。   “好的,好的。”白人警官确定这些文件中并没有他要寻找的东西以后重新帮谢止装好,“你男友非常漂亮,你们两很般配,祝早日完婚。”   谢止微一颔首,“希望下次回来,也能遇到你。”   他表现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个叫做郁斯的男朋友一样,拖着重新整理好的行李走出房间。留下尴尬的训犬员和白人警官面面相觑。   “朋友,巴蒂鼻子出问题了吗?”白人警官摊手指着谢止离开的方向,“那个人的行李比他脸都要干净,狗也会妒忌吗?”   训犬员是个年轻点的小伙子,闻言弯腰看着自己的警犬,“就是啊,你怎么会弄错呢?”   ——因为这些证件,曾经和郁斯留在严重景家的衣服放在一起过。   走出机场的谢止在心中想道。   这些证件是华国那边伪造的,为的是让谢止这次带郁斯回国不会在程序上受阻。当时开会时,两样东西就顺带摆在了一起,只是谁也没想到,郁斯身上可能有一些让犬类产生警惕的气息。   ……会是,什么呢?   这个国家在南半球,此时正是春季,又因为旅游业发达,城市四处都种着大片洋桔梗。包括郁斯所在的疗养院外。   但很明显,现在,至少是最近几天,被温家新任继承人捧在手心的漂亮青年并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娇嫩的花朵。   郁斯大概自己都没发现,他用被子和枕头给自己造了个窝。   蜂后没有安全感时就会这样做。   虽然在曾经,狭小的巢穴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加糟糕,但好在这段时间,陪伴在郁斯身边的王虫很温柔。   严重景弯腰在蛋形的被子卷上敲了两下,“抱歉,但是您可以把我的男朋友放出来吗?他要在里面闷坏了。”   里面的郁斯满脸通红,咬着自己的下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因为不想见一个人,就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装作不在。这举动大概只有幼儿园的小孩才会做。   ……但他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严重景。   况且就是严重景的错。   昨天严重景走后,郁斯做了一晚上旖旎难堪的梦,那些梦境真实到郁斯甚至真的感觉到自己生育了一样。   他梦见自己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少年按在一小方空间里,真的是个少年,可能只到他的肩膀,唇角勾勾翘翘,带着点愉快的恶意。   奶黄色的四壁柔软温暖,但郁斯非常害怕。   明明梦中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本能地害怕。   少年将他抵在空间最里,他的身后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口,那外面应该有人,因为郁斯耳边有模模糊糊分辨不出语义的声音。   ——“在看什么?”突然,少年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还带着点清澈,说出的话却分毫没有温柔的意思。   “等着‘他’来救你吗?”他趴在郁斯的身上,什么都没做,但那种仿佛被巨大漆黑凶兽盯上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可我比他强大,斯斯。”   他唇角的笑意扩大,像是强调般地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可我比他强大,所以现在我是王虫了。”   梦中的郁斯分辨不出什么叫做王虫,但他下意识觉得那大概是种很可怕的东西。   因为他在哭。   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愧疚不舍。   少年歪头看着他,就仿佛郁斯的哭泣是什么罕见的美景一样。   片刻之后,他突然问道,“上一次我死亡的时候,斯斯也为我哭过吗?”   然后抬手,用手指沾掉了郁斯脸颊上的眼泪,“像这样又委屈又无助,好像我抢走了斯斯心爱的宝贝一样。”   “其实他也对你很坏是不是?……总是按压斯斯的小腹,妄想让里面的东西都流出来。斯斯每次都被他弄到很脏是不是。虽然我也很过分,但从来都不会这样对您。”   ……   【你们都是一个人……】   这是郁斯自己的声音,他应该是哭了很久,所以声音都有些哑,【为什么……要这样?】   “您在问我为什么要撕开他吗?”少年笑着亲他,眼中带着天真的残忍,但也有一点高兴,“您在心疼吗?”   梦中的郁斯没有得到回答,因为少年在问完之后就开始拆他成为王虫以后的“礼物”。漂漂亮亮的蜂后被完整地剥出来,身上甚至还有上一任留下的痕迹。   前面的对话只占了整场梦境的一小段,而更多的,是郁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怎么孕育一肚子根本不可能在地球上存在的生物。   他清楚地感知自己身体的变化,无法挣扎,无法逃离。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就是郁斯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害怕生育这件事情,他只是在排斥……   某些事情的发生。   郁斯抱着被子不出声,蜷缩在里面决心等到严重景离开以后再出去。   下一刻,他就被抱了起来。   严重景浅笑着把自己的小男朋友剥出来,压在床上,“斯斯今天很不乖。”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明天,这个世界就能结束。郁斯做梦的那一段是很久之前,王虫新老更替的时候。 第63章   养过小猫的人都知道, 当猫儿被翻出肚皮以后,一般会有两个反应。性格好的猫儿会蜷着四肢不反抗,乖乖地等着人来埋肚皮, 要是性格不好,就会像现在的郁斯这样。   ——又羞又恼地打严重景。   郁斯以前只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交际,但现在, 郁斯谁都不想见。生怕自己的身体在某个时间突然发生变化,而被别人看到。   他知道自己这样叫做无理取闹。毕竟给自己打不知名药液的是温瑾言, 和严重景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严重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自己的爱人。   人在自己熟悉信任的人面前, 总会和平时不太一样。俗称, 窝里横。   严重景垂眼浅笑看着气呼呼挣扎的郁斯,俯身在他小男朋友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斯斯在朝我发脾气吗?”   严重景当然不会因为郁斯对他发脾气而生气,相反, 郁斯要是被他宠的得肆意妄为, 严重景反而更满意。   郁斯费劲吧啦地把自己从严重景手下挣扎出来, 回身去裹被子。   严重景也就这么看着他, 眉梢眼角放松带笑。   仿佛他愿意在这种没意义却甜蜜的小事上, 和郁斯浪费一辈子的时间。   不过他们现在也确实有一辈子的时间就是了。   郁斯充分发挥了自己在实验室培养出来的动手能力,只给严重景露出一张脸。   两秒后因为感觉自己幼稚又遮住了泛红的脸。   “你好烦, 不要扒我的被子。……我没生气。”郁斯闷闷地挤出一句。   严重景简直要笑出声来了,他的小男朋友太可爱了。   “好吧, 那斯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只是因为不想晒太阳。”   郁斯感觉自己快要化掉了,又气又羞,但他的声音就是硬不起来, 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一样,“严重景,我,不是小孩子了。”   ……   严重景轻声,“可是斯斯就是当一辈子的宝宝对不对,否则怎么不愿意怀……”   !!!   这真的太过了。   仿佛是有人将半杯气泡水倒进了他的脑子里,连带着另外半杯冰块直接把他炸了个机灵。   郁斯就要伸出手去捂严重景的嘴,结果刚才自己把自己裹得太好,现在就像是个团子一样。   郁斯快被自己蠢哭了,两秒之后索性自暴自弃地趴在原地不动了。   他对面的青年半坐在旁边的玻璃桌上,两条长腿折叠交叉。这是个放松闲适的姿态,甚至带着点极少在严重景身上出现的慵懒。   这代表着,所有关于b市的诡谲危险,在今天早上,彻底解决。   严重景靠近弯腰,帮郁斯理了下头发,“好啦,都是我的错,斯斯不要生气了。”   “如果斯斯不想要这个小东西的话,可以通过激素治疗处理。”严重景的黑瞳近在眼前,深渊一样吸引人进入。   郁斯一时间愣住了。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严重景仿佛有很多话要对他说,只是因为什么他也不知道的原因,没有说出来而已。   “大概三个月后,就可以通过手术解决了。别担心斯斯。”   任何人身体中突然长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立刻求医问药,尽快解决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包括郁斯。   但当严重景说出治疗二字时,郁斯却突然感受到了一点排斥。   身为蜂后的本能在要求他保护自己,同时还有一种更隐秘的爱意让郁斯不断拒绝严重景的话。   如果虫族能不要那么疯,更加理智地去分析郁斯,就会发现,其实从很久之前,他们的蜂后就爱着自己的眷族。   郁斯从来就没有厌恶过“它们”。   但他总是很排斥和自己的眷族接触。   ——因为他总要清醒地接受每一个王虫的离开。   郁斯永远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王虫会对它们“自己”产生那么浓烈的嫉妒和恶意。   它们明明都是一个个体。   虫族的寿命那么长,每一个王虫都可以陪伴郁斯长达几十年,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根本不可能的。   本能的亲近和长时间的磨合,郁斯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对自己的王虫产生爱意。   但每一次,当这一任王虫年老时更加年轻的竞争者就会扑上来。郁斯永远记得它们在最后那段时间带着血腥气的亲吻,和绝望又深情的亲近。   新任王虫是曾经死去的伴侣,而这一任的王虫又会重新在蜂巢中复活。   虫族所以为的排斥,只是郁斯想用冷漠让这一任的伴侣在离开时不会那么难过。   却没想到,他的伴侣反而因为这个更疯了。   郁斯愣了一会,直到被严重景捏了脸才反应过来。   “斯斯不想做手术吗?微创加上麻药不会有太大痛感,或者只是激素抑制也可以。”严重景缓缓给出其他解决方案。   郁斯现在的身体已经接近虫族了,很多在人类身上容易引起病变的药物都会被他的代谢处理干净。   “斯斯别怕好不好?”   “这里面,真的是一个小孩子吗?”郁斯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就好像他很期待用自己男性的身体生育一样。   话出口的瞬间连郁斯自己都觉得荒唐。   但他就是没有办法答应严重景。   “——我,先想想。”郁斯声音含含糊糊的,目光移向别处不去看严重景。   ……   新任王虫轻轻抿住了唇。   又在下一秒松开像是往常一样,“斯斯?”   “我想想。”郁斯小小声,像是在征求严重景的同意,“我好像有点害怕,严重景。”   他这就是在撒娇了。   “……”严重景伸手抱住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有说出口,严重景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是深红那边发来的短讯,有人入侵了后台资料库。   “是工作上面的事情吗?”郁斯立刻借机赶人,往外挪,“你快去处理吧,我自己可以。”   窗外阳光明媚,有个带着口罩的男人快步走过疗养院中的小路,在经过喷泉时,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他所要找的人正在那层某扇窗户之后。   “您好,请问是病人的家属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的询问。   谢止转身,棕色头发的混血女人抱着两本资料,站在他身后。   疗养院的病人比医生少,就谢止正对面的那栋楼,平均每层就五六个房间,还得用小花园休息隔开,生怕让注重隐私的病人不满意。   又因为病人都是非富即贵,无数想要大新闻的狗仔成天盯着这,疗养院的董事要求所有医护人员认清所有来往的病人家属。   所以女护士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由皱眉。   这人,她不认识。   谢止余光朝护士身后扫了眼,两个高大的保安虽然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手中已经握紧了警棍。   “我上次来过,我是瓦伦纳的儿子。”谢止蹙了下眉。   谢止的眼珠和头发虽然都是亚洲人正经的黑色,但骨像深而利,一定要说是欧洲人的话,也没有问题。   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上东区公子哥一样,转头啧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皮夹,就这么掐着中缝向护士展示放在透明内层里的身份证。   护士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得罪了这里的任何一位有钱人,都可能让她在失去这份工作的同时,也再不被其他医疗机构接受。   “抱歉先生,我真的很抱歉。”护士紧张道,抱着文件看上去转身就像跑。   “查啊,你们难道连来往人员的记录都没有吗?”谢止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将身份证向前递了递。   此时这一片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医护人员。   护士脸涨得通红,“不用……”   “查!”   “好好好……”   最后的应声已经带了哭泣,护士小姐赶紧抹了一下眼角手忙脚乱地在平板上输入谢止的假身份。   “是的,先生,是的。您是瓦伦纳先生的儿子,曾在三个月前来过一次。您父亲现在在307房间……”护士小姐眼前一阵模糊,只能不停地擦掉,“对不起……”   谢止越过他看向原本站着保安的地方,那两个男人生怕火引到自己这边,已经走到别处去了。   这一出以后,整个医院就都会知道前来探望瓦伦纳先生的“儿子”是个脾气不好的公子哥。   只要有点脑子,这疗养院的工作人员都不会上来拦他。   谢止冷冷睨了她一眼,直接朝前走去。   过了好一会才有医生上来扶她,“你没事吧……”   “他要是去举报你,我们会和管理说的。”   “我看他就是才失恋,把火往你身上撒……”   劝了很久,护士小姐才平静下来。   而此时谢止已经走到了三楼。   刚底下的骚动没多久就传遍了整栋楼,医生护士能避的全避开了,不得不待在走廊上的,也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谢止微微偏头,对着自己领口,“我已经到三楼了,你盯着监控。”   耳机中传来一声“收到。”   走廊上监控处于全覆盖模式,虽然没有一声护士盯着,如果监控室的保安发现不对,也会让人上来差谢止的动向。   所以此时,配合他行动的搭档需要在谢止进入厕所后调换监控。   “队长你放心进入,反正这边的有钱人怪癖多得很。在厕所待一个多小时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是吧哈哈哈哈哈……”   那边队友吊儿郎当地调侃了两句,引来谢止一声冷笑。   “最近训练少了。”   ……   坐在电脑前的特种兵讪讪敲了敲桌子。   “不带这样的啊,拿官衔压人。”   谢止已经不理人了。   他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向,快步走到312的病房门口。   不远处的露天休息台空无一人,小片草坪上有只认不出品种的雀鸟蹦来蹦去。   谢止按了一下耳麦,“确认严重景已经离开?”   “确认放心吧队长,他在十分钟前去了地下车库,肯定是去处理公司的入侵了。你这边完事以后,我再把病毒删除。”   “好。”   谢止用特制的磁卡在门上刷了一下,随即侧身进入。   下一刻,他和坐在沙发上的严重景对上视线。   !   那边队友还在滔滔不绝,反正耳麦的隔音效果一流,郁斯不可能听见他们的交流。   “队长,我马上把逃跑路线发给你,走最南边的机场,已经用假身份订好了你们两个的机票。同时这条路线只走海上,不会出现意外。   入境的第一时间就会有人在机场等待接应。”   队员一边在电脑上快速操作,一边嘚啵嘚啵嘴皮子,没一刻停下来。   就在他将后续安排全都说了一遍以后,才突然意识到,谢止居然一直没有理他。   这稍微有点不正常。   队员虽然是个话痨,但谢止至少应该会一句收到。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通讯频道中安静得可怕。   “……队长?”他单手按住耳麦,生怕因为自己不小心,错过了那边的声音。同时手下飞速开始测试机器的参数。   哪怕队员知道这种国安后勤出品的设备,在未收到机械损伤的情况下,出错概率极低极低。   两秒之后,队员几乎是颤抖着按下另外一边的开关,直接连上了境内。   “任务终止,执行任务人,谢止,目前失联。”   与此同时的疗养院中,213病房中,郁斯闷闷地捂着小腹发呆。   他还有学业,现在b市和科大都在慢慢回到正轨,要不了多久,他就该回去上学了。   要是真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郁斯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眉心,我为什么会想要生孩子?   他明明在接受了自己性向以后就做好了这辈子都没有后代的打算。   现在这算什么?   更何况,这个孩子的另外一位血亲是谁?   或者说,他小腹中,陌生器官孕育的胚胎到底是哪一对男女的?   先不说卵细胞的来源找不到,就是精|子细胞,也说不准就是他自己的。温瑾言那个疯子,是真的能干出把他的小孩弄到自己肚子里这种事的。   我到底……在难受些什么?   郁斯低落地将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如果他有耳朵的话,现在已经耷拉下来了。   严重景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郁斯被开门声惊醒,下意识朝他这边看过来。这段时间一直躺在病床上,营养摄入到底是差了点。   让青年看上去更加消瘦了些。   ——等回去以后得多喂点。   严重景在心中想道。   他靠在门上,静静地和郁斯对视,“还是想生孩子?”   郁斯羞耻地转过头不看他。   “我……不知道。我好像只是有点害怕这个胚胎死亡。”   郁斯尽量用他在书本上学到的专业用词形容自己小腹中那一团生命体,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不舍。   就像曾经的蜂后。   面前是满心欢喜回到他身边的王虫,而腹中是即将出生的下一任王虫。   这个种族的臣民永远带着疯狂的独占欲,统治者却心软又温柔。   严重景叹了口气。   让郁斯,非常心虚。   就好像他是个包庇情人的负心汉一样,还要让自己的妻子容忍情敌的存在,不要大吵大闹。   所以当严重景伸手揉他后颈时,郁斯一边怕一边把自己送了上去。   “——不行。”   !   严重景淡淡地下命令,“我不同意你真的用自己的身体把他生下来。”   他捏住了郁斯软软的耳垂,然后抬着自己小男朋友的下颌,让郁斯不能转移视线。   “深红的研究项目中有机械子宫,把他放到那里面去。”   严重景应该向郁斯解释很多。   比如说男性的身体肯定不适合孕育,比如说郁斯还要上学,再比如说身体的变化会让郁斯吃很多苦。   这些都是他现在伪装成人类时,必备的谎言。   但新任王虫不满地看着自己的蜂后,片刻之后,说了一句含糊的实话。   “我会嫉妒,嫉妒他能……”   低声到几乎分辨不出语义的句子让郁斯的脸侧慢慢红了起来。   这看上去就像是严重景在容忍他任性的小男朋友不得不做出的让步。   但事实上,这是王虫对自己的竞争者做出的最大让步。   -------------------------------------   五年前b市的那场灾难只在社交媒体上留下寥寥几句只言片语,华国在处理干净以后就立刻着手删除痕迹。   表面风平浪静,私下有没有将病毒研究列为国家重点发展方面就另当别论了。   只是这些,都不会影响到远在另外一个国度的上流社会。   谢止混在人群中,比起五年前,男人的轮廓几乎没有变化,一双黑瞳却更加沉静。   一位女士摇摇曳曳地走过来,转身用自己的纤腰有意无意地碰了下谢止垂在一边的手臂。   “塔利亚。”她笑吟吟地报出一个名字。   谢止微微一笑,“约翰。但很抱歉,今天生意为先,只能辜负您的美意了。”   女士的脸上立刻浮出一丝失望。   这个亚洲男人的身材长相可都是她最喜欢的款,今天不能吃到真是太可惜了。   但这种酒会,好就好在明面上从来不会出现一些不得体的纠缠。   女士垂眼,从自己的限量款定制珍珠包中掏出一张名片,“我有一家传媒公司,您不会拒绝的吧。”   谢止俯身,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士,带着优雅的暗示。   非常好。   连性格也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女士想到,故意用指尖压着名片缓缓插进谢止胸前的口袋中。   现在气氛刚好,非常适合调情两句。   她刚想开口,那边就响起了一阵隐秘的骚动。   酒会的主角来了。   郁斯跟着严重景从另外一边的楼梯下来,他现在应对这种场合已经很熟练了。   毕竟温家家大业大,就算严重景一点都不想让郁斯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郁斯还是在上大四的时候,被媒体拍到了两人在车前拥吻的照片。   那天才三个小时,照片就冲上了国内外热搜的第一。   毕竟温家有钱,而照片的两位主角简直是人间颜值巅峰,谁会不喜欢养眼的豪门八卦呢。郁斯就以这么个方式,爆出圈了。   严重景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只是和外界翘首以盼的划清界限不同,这位温氏的当家人直接承认了伴侣的身份。   一时间,郁斯这个名字,几乎和妲己画上了等号。   女士朝那边看了一眼,她就是做这行的,对这些能用“事件”起名的八卦当然熟记于心。看谢止似乎对那边挺感兴趣,立刻起了个话头,想要将谢止的注意力引过来。   “您认识郁斯吗?”她笑道,“他丈夫从来都不愿意让他出来,就好像我们会吃了他的小爱人一样。”   “我的公司去年和他们的公关部合作过一次,我去了一趟温宅。你们亚洲人是和叫庄园的吧,我没去那边工作过,并不是很清楚。”   谢止转头看她,“当然,您的文化功底令人叹服。”   该说你的撩人手法高级。   女士在心中想道。   但她被捧得很高兴,立刻朝下说去。   “我在花园里看到郁斯了,您知道吧,温家非常出名的花园,西莱因大学曾经想要进去研究植物类别,被拒绝了。那确实是个很漂亮的,仙境。或者说笼子。”   谢止目光微微一凝。   这个传媒公司的董事长似乎喝得有点多,否则换了平时,肯定不会这么多话。   只是现在,酒精和美色让她有点放纵。   “是真的笼子,从庄园外就有监控和保安,你能想象吗,一百多米外就开始了。我过去的时候是严重景派人开的车,我们甚至不被允许记录路线。就和什么秘密实验基地一样。   而那个花园的中间,有一只三米多高的纯金笼子。”   “我去的时候,上面这位正在训儿子,就是郁斯身边那个小孩,您见过他吗?是郁斯在五年前收养的,前段时间才被人挖出来。   他很疼这个孩子,但严重景却未必。”   女士神神秘秘地靠近谢止,也不知道是想要吃豆腐还是真的有秘密要和他分享。   谢止不着痕迹地偏了下头,让耳麦不那么明显。   他身边的这位女士涂的香水初闻馥郁迷人,却藏着点说不出来的尖锐。   “我听见他在让自己的儿子离郁斯远一点。”   女人笑了一下。   “这要是能挖出来,一定是个大新闻。”   窗外烟花骤然炸开,伴随着螺旋桨转动的声响。这边过来的宾客很多都有自己的私人飞机,甚至会馆外也有一片专门划出来的停机坪。但为了不抢主人的风头,大家还是中规中矩地过来了。   女人侧头朝外看了一眼,稍微有些愣神。   她像是不敢相信般眯了下眼睛,“那是狄家的飞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还有一更,把修罗场写完,然后开新世界,今天可以日万,但我现在要出去一趟qwq 第64章 圣子   本来酒会都快开始了, 围在外面的记者,能进来的都已经找好位置,不能进来的也都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而就在这一刻, 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伸出一只手反手抓住扶手,弯腰而出。   如果在场有五年前就认识狄明烽的人在这里,就会发现, 这位狄家的唯一继承人确实变了不少。   眼睑垂下神情淡漠的样子,像极了正在思考捕猎方案的头狼。   郁斯稍微有些愣, 反应过来以后轻轻抿住了唇。   脑海中对狄明烽的记忆还停在五年前的高速上,青年用虫族的躯体凌空拦下他和严重景。郁斯那个时候不太清醒, 但青年深深切入那么大的事, 在狄家的运作下,狄明烽不仅好好养了五年的病, 复建以后居然就这么出现在人前了。   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不用说都知道是严重景。   郁斯下意识想要装出没什么事的样子, 眼中的惊怯却掩饰不住。   他这几年被严重景养得极好, 本身就漂亮的青年浑身上下都带着股让人想要亲近的柔软。连带着五年前发生的一切也被密密实实地按在了深处。   但现在, 狄明烽的回归就像是一根针一样, 在防御上戳了一下, 把可怜的小美人惊得一激灵。   “别怕。”严重景浅笑着安抚,“狄明烽大概半年前就醒了, 我找人查过他的病例,身体各项参数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变化。”   “没关系的, 斯斯别怕。”   两人不远处,已经改叫温晨的温瑾言嗤了一声。   旁边帮他拿蛋糕的服务生立刻弯腰,“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小先生?”   “……和你没什么关系, 把中间的芒果慕斯给我。”温瑾言淡淡吩咐。   他才五岁,头顶刚刚能碰到桌子。五官轮廓却已经显出了温家特有的深邃俊美,再过几年,郁斯就会发现,他精心疼爱的孩子,会越来越像温瑾言。   深红的机器代孕服务现在已经发展成熟,甚至准备在某些国家推行,只是碍于法律规范和人情一直停滞而已。   但在五年前,他被丢到机器里的时候,技术可还有不少漏洞。   要不是他其实并非虫族,应该活不下来。   严重景总喜欢挂着那副清浅又温柔的样子,实际上比谁都更狠。   “伪装成狗的毒蛇而已,斯斯真笨……”   侍从听见自己腿边的小少爷在说话,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嘲讽和宠溺,小孩子用小奶音这样说话真挺新奇的。   “您在说什么?”他好奇问了一句。   温瑾言却没答,只是朝楼上看了一眼,“待会注意一下那个人。”   侍从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人群中,谢止一米九多的身高即使是在如今这群人当中也足够显眼。   侍从莫名其妙,他感觉温瑾言就是在拿他寻开心。毕竟这种家庭出来的小孩,没几个是正常那个的。   当下敷衍着点头,“好的……”   转头才发现,温瑾言已经不在原地了。   穿着燕尾服的小少爷已经走到郁斯身边,将手上精致可人的芒果慕斯递给他。   “母亲尝尝这个,很甜。”   五岁的小孩子,粉雕玉琢一般,仰头看人的时候还笑得又甜又帅,特别讨人喜欢。   本来因为狄明烽稍微有点紧张的郁斯因为他的靠近明显放松下来,青年就要蹲下身接过那块芒果慕斯,却被严重景抢先一步。   “待会有来宾上来社交,斯斯暂时不能吃这些。”严重景单手搭在郁斯腰上,顺手将盘子递给旁边的服务人员,示意他拿走,“这些礼仪课上的老师应该教过你,回去以后重新学一遍。”   声线中的疏离和严苛即使是从未见过这对父子的服务人员也不禁朝这边多看了一眼。   这就是豪门吗?他在心中讪讪想道,还是说收养来的这个温晨并不怎么讨严重景的喜欢?   如果是其他家庭,处于劣势的养子肯定会沉默不语。   但温瑾言明显不在这其中。   幼虫笑了一下。   他眼形好看,是狐狸一般眼角朝下,眼尾微微上挑的样子,又有唇珠,即使才五岁,也有种让人惊艳的感觉。   “要是我的话,就一定不会让母亲来这种场合。温氏集团又不是明天就要破产了,什么时候还需要让董事长的夫人出来应酬?   你好没用啊,父亲。”   !   马上要离开的服务生震惊转头。   说实话,温瑾言的语气确实是小孩子那种天真又带点想当然的直接。但莫名的,他就是从中听出了一种漫不经心的挑衅。   而将目光转向严重景,已然神情冷淡。   温瑾言就是在提醒他,即使你现在站在郁斯的身边,也是借着我留下的温氏才能安稳。   即使你在生物领域的成就当世罕见,也不能像是我一样护住郁斯。   往后的每一天,严重景都在年老,而温晨则踏向巅峰。   直到有一天,严重景的位置会重新回到他手里。   郁斯分毫没有察觉这对父子之间的暗潮汹涌,笑着揉了揉温瑾言的头发,“还好,这不算是应酬。我才不会去管公司的事情。而且你不该叫我母亲,这是对女性的称呼。”   “这就是对您的称呼。”温瑾言耐心地再次强调,该说郁斯对于亲近的人总是毫无防备吗?明明自己都已经这么明示了,却还是一丁点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温瑾言索性也不再揪着这点,反正以后他的小蜂后总会发现的。只是到那个时候,不细心的小爱人就要被狠狠惩罚了。   “可我看刚才母亲明明有点不舒服。”   ……   他是在说刚才自己见到狄明烽时的紧张。   温晨从小就很会注意他的情绪,敏锐到让人害怕。但郁斯总是对他很纵容,毕竟……也是他的孩子。   郁斯刚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穿着黑色羊绒大衣的男人走过人群,所到之处,所有人都为他让开了路。   虽然五年多没有在商场上活动过了,但狄家的地位放在那里,在场的没人想要给自己找事。   “我带着小晨去休息室。”郁斯耳垂红红,紧张到充血。   “好,我让人带你去。”严重景警告般扫了眼攥着郁斯衣角的温瑾言,后者朝他笑了一下,像是在说,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会让狄明烽有再次醒来的机会。   但狄明烽的速度更快。   在这种社交场合,缓步慢行几乎是潜规则了。但这位狄家的继承人却是直接按开前面想要和他说话的人群,两步走到了楼梯下。   旋转楼梯上停着不少名流,但郁斯这边的三人无疑是最受瞩目的。   所以狄明烽目光所在之处,也非常明显。   ——“一直听人说狄明烽当初昏迷和上面这两位有关系,狄家掌权人一直不太待见郁斯。”   谢止身边,传媒行业出身的女士明显兴奋了起来,“行业内想要挖b市事件的基本都被温家和狄家警告过。你知道的,几家纸媒都有他们的注资,包括,我的公司。”   “半年前狄明烽刚刚醒来的时候,有记者想要采访他写一篇关于郁斯的报道。毕竟他被严重景保护得太好了,我们什么都拿不到。   但是严重景在听说采访题目以后,立刻砸了电脑。天知道他那个时候都还没站起来,就开始为个男人朝别人发火了。后来甚至撤了不少有关郁斯的新闻,却留下了严重景的。”   “严重景的这位男性伴侣可真是……”   女士斟酌了一会,才不太熟练地吐出一个成语,“祸国殃民。”   “你觉得呢?”   她有些口渴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杯水,优雅地抿了一口。   “我?”谢止的声线偏低,有种让人耳道发痒的磁性,“……我觉得很贴切。”   因为我也是为了把他带走才来参加这场宴会的。   “失陪。”谢止朝身边的女士一点头。   女士估计他是生意上的事,也没拦,风情万种地靠在桌边,朝谢止遥遥一举杯,仰头喝干净了琥珀色的酒液,醉眼朦胧地寻找下一个目标。   不过大多数人都背对着她,就差踮起脚来看前面发生的好戏了。   确实挺精彩的,那个狄家的继承人看表情明显不对。   狄明烽的目光先是落在郁斯身上,然后是严重景,最后才是温瑾言。   ——论我喜欢的人和情敌结婚还领养了另外一个情敌是什么感觉。   狄明烽快要炸了。   ……   “好久不见。”狄明烽走上楼梯,在比郁斯矮了一级的台阶上停下,刚好可以与他的蜂后平视。   那天晚上,在表面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至少想要钓谢止的那位女士是这样认为的。   狄明烽没有将郁斯堵在二楼的休息室中,严重景没有和狄家的继承人在花园中打碎一排石膏相,温瑾言也没有趁着夜色去到郁斯身边安抚睡得并不太安稳的小蜂后。   毕竟这些都是虫族内部的事情,总得隐秘些。   岁月绵长,疯狂的虫族总会学着忍耐和——分享。   -------------------------------------   【祂的力量又强了……】   【一直在找,从来没有停下。】   【……我从未同意过那个决定……】   【是他自己要做的……和我们无关……】   【是我们提议……】   【……】   【现在怎么办……】   莱茵斯抬手捂了下耳朵,他刚才好像听见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   但睁开眼,圣殿里外安安静静,阳光从水晶制作的窗户间洒下,让砖缝之间的金粒闪闪发光。就连他面前巨大的光明神雕塑也宛若活着。   用红宝石和金线装饰的白袍袖口垂下,遮住莱茵斯的手腕。   他身上就只有这一件白袍,只在腰间有一粒搭扣。锁骨连着大片雪白的胸膛全都露在外面。因为跪在石面上,下摆散开。   侍奉神明时必须展露全部身体,因为无垢之人从不害怕神明的垂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今天就没有其他更新了。蜂后的修罗场会有番外,等我,闲下来咕咕咕咕咕 第65章   窗外钟塔之上的巨大铜钟响了整整九声后, 莱茵斯的圣骑士迪伦从门外垂首走进来,手肘上搭着圣子殿下的朱红色长袍。迪伦全身都被精致的铠甲罩住,就连手指也是一节一节的铁质, 显得莱茵斯的长袍更加脆弱柔软。   和红大主教一样, 圣子同样有资格使用朱红色。只不过主教大人的长袍更加厚重庄严, 和圣子区分开。   现在才三月,翡冷翠仍然寒冷, 莱茵斯在神像前跪了整整三个小时双腿早就麻痹了, 挣动之下轻轻发出一声闷哼。   针刺一样的酸麻快速蔓延开, 莱茵斯下意识想要撑在地上缓一下, 身后迪伦已经走上前扶住了他。   “殿下,需要我抱您起来吗。”   迪伦两步上前,抱住莱茵斯的时候手下稍微一顿。他的手心只有一层掺了铁丝的纱网,完全能感受到莱茵斯温暖的体温。   和他在学校接触的那些骑士完全不一样,莱茵斯骨骼纤细,肌肉薄薄地覆盖一层, 这样按上去……   让迪伦莫名有种该向莱茵斯道歉的愧疚感。   但他还没说话, 莱茵斯就已经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莱茵斯漂金色冰凉的发丝落在迪伦手背上, 颈侧淡青色的血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冷漠的脆弱。和头发同色的长睫像是鸟儿的翅膀一样垂着, 遮住碧蓝色的眼瞳。   莱茵斯没说话, 只是手下微微用力, 将自己撑了起来。   教会精心养着的圣子殿下当然不如常年锻炼的圣骑士高大健壮,莱茵斯看上去甚至只有迪伦的一半。   但相比新任圣骑士的手足无措, 已经当了十多年圣子的莱茵斯虽然暂时行动不便, 却依旧从容。   “多谢。”   莱茵斯礼貌又冷淡地朝迪伦一点头,自己拿过朱红长袍罩在了身上。绣着繁复花纹的衣摆在迪伦铁质的靴面上一划而过,落回地上。   矜贵而淡漠, 就和它的主人一样,让人不敢亵渎。   迪伦想道。   “殿下,您的姐姐科博小姐已经在前厅等您了。”迪伦侧身微微弯腰,轻声对莱茵斯汇报,“行李也全部移上了马车,您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莱茵斯“嗯”了一声。   他的头还有点疼,刚才祈祷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说了很多分不清语义的话语,让莱茵斯到现在还没能反应过来。   他都没怎么听身边的迪伦在说什么,直到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才被人拽了一下。   “嗯?”莱茵斯茫然回头,看向迪伦,“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高大的圣骑士动了动嘴唇,小麦色的皮肤让他脸上的红晕看起来并不太明显,“莱茵斯,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吗?我是你的圣骑士,理应时刻陪在你身边。”   东南大陆西邻魔兽森林,北接浓雾海岸。无数黑暗生物窥视着这方富饶安乐的土地,却因为有光明神的庇护无法上前。   而在这个世界,神明和人类之间的联系就是靠祈祷维持。人类向神明提供纯洁的信仰之力,神明因此赐下神力庇护自己的信徒。   东南大陆需要光明神才能远离危险,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得到神明的庇佑,只有体质足够纯洁的才能和神明沟通。   所以莱茵斯作为圣子的权利地位极高,就连皇帝见到他也需要行礼。教会对他的安全极为重视,生怕异教徒对莱茵斯下手。   按理说,迪伦作为莱茵斯的圣骑士,无论他去哪都该跟着。但这一次,莱茵斯是会科博家族处理私事。   大贵族嘛,多少都有点见不得人的隐秘。就算没有,他们也并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人窥视。   保持神秘,才能保证权威。   迪伦知道这个。   他出身平民家庭,所以骑士学院的导师几乎每一年都在强调这个原则。   只是,东南大陆的异教徒那么多,最喜欢的就是寻找莱茵斯这样金发蓝瞳皮肤雪白的少男少女,用来……   迪伦小时候在黑暗的街巷接触过不少这种恶心肮脏的事情,所以没办法不担心莱茵斯。   “让我跟您一起去吧。”圣骑士恳求道。   莱茵斯平视着面前的青年,片刻后笑了一下。   “别担心,迪伦。”莱茵斯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像是在安抚一只不安的大狗,“我毕竟是光明圣子,最接近神的那一部分人。”   ……   科博家族的马车咕噜噜远去,迪伦在圣殿门前站了许久,才耳廓发红地按着自己的手转身回去。   他还是很担心莱茵斯,但如果他的圣子殿下希望他放心,迪伦也只好努力控制自己。   与此同时的马车上,气氛却没有迪伦所想的那样平静。   莱茵斯脚下是深黑的羊绒地毯,手边放了一盘茶水和放在瓷盘中的三块糕点。而面前,他的姐姐,赛琳娜·科博神情透着愤怒和悲伤,和莱茵斯如出一辙的碧蓝色眼瞳中全都是眼泪。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哥哥会是那样一个人。母亲从来就没有和我提过,直到上个月,我才知道,因为尼曼的挥霍,我们家甚至下半年都请不起人来打理草坪!”   “母亲是个公爵!她还有那么多的社交晚宴,那么多……她的侍女告诉我,母亲为了置办当下流行的衣裙首饰,已经卖掉了两处庄园。   还好那些庄园都在偏远的郊区,要是被人发现——我的天哪!”   赛琳娜绝对是个美人,所以即使她愤怒到脸庞都有些扭曲,也丝毫没有减损她的美丽。   ……   莱茵斯将放在一边备用的软布递过去,“别哭了,赛琳娜。”   下一刻,赛琳娜伸手抱住了他,少女愤恨的哭声压抑到了极致,在莱茵斯耳边响起。   莱茵斯无法,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如果我知道尼曼是这样一个流氓败类,我绝不会容许他进入我们家。他根本比不上西瑞尔!”   西瑞尔这个名字一出口,莱茵斯的轻声安抚随即停下。   仿佛一根针扎进了他的喉咙,让莱茵斯根本没办法继续说话一样。   ……   赛琳娜撑起身,担心地看着莱茵斯,“对不起莱茵斯,你讨厌西瑞尔是吗?可我……”   “没有。”莱茵斯否认,轻柔地安抚赛琳娜,“不用道歉,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是我逃避了责任,才让你现在这么狼狈。”   赛琳娜看着眼前的兄长,在圣殿中生活了三年,让莱茵斯的美丽中带上了一份让人只想要跪拜的神性。   赛琳娜怎么可能舍得指责莱茵斯,咬牙擦掉眼泪,重新趴到莱茵斯的怀中,“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母亲的错。”   确实是莱茵斯母亲的错。   在莱茵斯和赛琳娜都还小的时候,他们的哥哥并不是如今科博家族的小儿子并不叫尼曼,他叫西瑞尔。   就是如今才从女王手中接受公爵头衔,不到一年的西瑞尔公爵。   那个被抱错的替代品。   在科琳娜眼中,莱茵斯大概一点都不喜欢西瑞尔。她漂亮的莱茵斯本身就比较安静,一年能和西瑞尔说上十句话就算是莱茵斯心情好了。   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贵族家的孩子,除去长子长女其余都要接受教会的评定。莱茵斯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判定为体质纯洁无垢,是最适合侍奉光明神的人。   但好在,根据教义,将幼小的孩童抱离父母身边,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所有被选中的孩子都有权利在父母身边待到十六岁。   所以莱茵斯的前十六年,几乎没有人对他要求过什么。   但西瑞尔不同,他作为科博家族的长子,以后必定要撑起整个家族的事务,从小就接受着极为繁重的教育。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莱茵斯的母亲,科博女公爵对待她的这个儿子严苛到了令家庭教师都觉得难以忍受的地步。   甚至西瑞尔的钢琴教师曾经和自己的妻子透露过,科博女公爵在盯视西瑞尔时,像是一头母狼。   她会用藤条抽打西瑞尔,打到他站不起来为止。也会罚他跪在走廊下,丝毫不在意当天的温度会不会让西瑞尔冻死。   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谅解,毕竟学习那些东西是长子应该做的。而莱茵斯的母亲才失去丈夫没多久,一个悲伤到疯狂的女人对自己的儿子要求高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不是吗。   谁会去得罪一个女公爵呢?   莱茵斯会。   在莱茵斯十三岁之前,也就是赛琳娜并不怎么记事的那段时间,他经常会在西瑞尔受罚的时候拉走自己的哥哥。   他知道母亲不会对他下手,仆人也从来不会拒绝未来光明圣子的要求,所以经常护着西瑞尔。   那个时候的记忆模糊到不行,但莱茵斯还记得自己曾经坐在西瑞尔的腿上,艰难地帮他涂药。   体态修长的俊美青年就抱着他,耐心地给莱茵斯擦掉眼泪,笑着哄他,仿佛这是一件多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只是后来,当赛琳娜长大以后,莱茵斯就慢慢和西瑞尔疏远了。   莱茵斯发现,如果自己靠近西瑞尔,那么第二天,他的母亲会用更加严厉更加过分的方式惩罚西瑞尔。   莱茵斯不知道原因,西瑞尔也从来没有和他提过。   但慢慢有了逻辑能力的莱茵斯逐渐意识到,他自以为的袒护和治疗,其实对于西瑞尔来说就是一种伤害。   所以后来,即使西瑞尔过来找他,莱茵斯也会冷淡地用“要学习教义”之类的理由拒绝。到最后,科博家族所有的仆人都知道未来的光明圣子并不待见自己这个哥哥了。   这也是为什么赛琳娜一直觉得莱茵斯和西瑞尔不和的原因。   “我打算嫁给西瑞尔。”赛琳娜小声说道,“莱茵斯你知道他现在多有钱吗?自从两年前,母亲把尼曼找回来,把他赶出家门以后,他就用身上唯一的一点钱给自己换了一张船票。   我听人说,他去西海岸倒卖茶叶和瓷器,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了自己的船。那里多危险啊,全是黑暗生物。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只知道一年前,他回来以后就和女王签了一份合约。你见过西瑞尔新买下的庄园吗?比我们家打了两倍不止。   有人说他每年能赚七八百万金币,还有人说他能赚一千多万。就算是我们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一百五十万金币,如果我成了他的夫人,东南大陆所有的珠宝首饰……”   “赛琳娜。”莱茵斯突然出声打断她,“你——”   莱茵斯垂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少女,她脸上还带着泪痕,却已经在幻想自己嫁给西瑞尔以后会怎么样了。   她甚至为此做了万全的准备。   行李中当季的漂亮裙子,首饰,甚至是带了点勾引意味的内衣。   以及,莱茵斯。   有光明圣子在,就算西瑞尔对他们厌恶到了极点,也不会真的做什么。   莱茵斯浅色的唇瓣张张合合,最终还是出了声,“我手上还有两百多万金币,可以先给你。你不用这么快将自己嫁出去,至少我是光明圣子。”   按照东南大陆的物价,三枚金币够一个平民家庭半年的开销,吃喝不愁,还能买衣服。莱茵斯并不贫穷,教会也拥有自己的土地和产业,莱茵斯每年有十万左右的补贴。   “……”   “我的莱茵斯,傻哥哥。”赛琳娜突然笑了起来,揪住莱茵斯一缕头发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两百多万能撑多久?你知道尼曼接了多少债务吗?你知道我们家的库房已经被他搬空了吗?   只要有一个债主找上门,我就永远嫁不出去了莱茵斯。”   “我不能去找那些贵族,你知道的,我在结婚之前会被他们调查。但西瑞尔不一样,他才成为贵族,根本看不懂我们伪装漂亮的账单。   他只会以为我还是那个科博家族的小姐,只结婚,哪怕他立刻和我离婚,我都能拿到一大笔补偿金和赡养费,足够填补家族的债务了。”   莱茵斯淡色的唇瓣抿在一起,像是被她欺负了一样,“对不起,赛琳娜,我以为……对不起。”   谁都不会想到,原本对西瑞尔严苛到近乎虐待的女公爵在得知自己的亲生孩子另有其人,并将尼曼从平民窟接回来以后,居然完全放弃了对他的培养。   她将西瑞尔扫地出门,不允许家里的任何人再提起他的名字。同时疯狂地补偿尼曼,带他去各种舞会,定制的礼服穿一遍就扔。   但科博女公爵忘了一件事情。   从平民窟回来的孩子,并不会因为她这样就感激涕零并扛起家族的重任。   相反尼曼恨透了这个让自己吃了这么多年苦的母亲。   他赌博**,肆意挥霍。在科博女公爵的愧疚之下,甚至去偷赛琳娜的珠宝,这才被发现。   远处西瑞尔庄园的建筑在树木之后显出轮廓,赛琳娜抱着莱茵斯的脖子不愿意松手,莱茵斯也就这么让他抱着。   西瑞尔作为科博家族的长子生活了那么多年,一朝被赶出家门肯定是吃了无数的苦头。   但那段时间,莱茵斯在圣殿丝毫不知。而赛琳娜则向来和他的关系就不好,所以也没有去管过。   现在要是想要西瑞尔娶赛琳娜……   莱茵斯无意识地蹭了蹭自己妹妹的发顶,这动作仿佛是他在向赛琳娜寻求安慰一样。   “不要强迫自己,如果他对你不好,我们马上离开。赛琳娜,我们可以再想其他的办法。”莱茵斯小声说道。   “你听起来快要哭了。”赛琳娜没心没肺地笑,“好了好了,我的哥哥,什么事都没有。”   如果赛琳娜带了望远镜,并将它对准远处的庄园,就会发现正在此时,庄园的主人正站在三楼的窗户前注视着这边。   “您在看什么?”将茶水摆上桌的管家问道。   ……   西瑞尔抬手,五指按在冰冷的玻璃上,正好圈住远处小路上朝这边行驶而来的马车,仿佛一个即将落下的囚牢。   “我的小白鸟。”他说,“他马上就要飞进笼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圣子篇的攻是西瑞尔嘿嘿嘿 第66章   作为赛琳娜的兄长, 莱茵斯本该先妹妹一步下车扶她。但作为光明圣子,他的身份比所有人都更高贵。   “我记得小时候莱茵斯还能把我抱下来,现在却要我这个淑女伸手扶你了是不是?”赛琳娜站在马车前打趣道。   莱茵斯雪白的脸侧稍微有些泛红, “下次单独出去玩的时候我扶你。”   也不知道赛琳娜是什么时候学的坏毛病, 总喜欢用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打趣他。   其实莱茵斯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让圣子殿下不容亵渎的面容露出羞涩又纵容的表情,是一件让人很容易上瘾的事。   以前是, 现在依旧是。莱茵斯应该早点改掉这个习惯的。   赛琳娜背后西瑞尔的仆人已经朝这边过来了, 他们和莱茵斯曾经见过的所有仆人都不太一样, 简单来说, 这些人看着就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莱茵斯无意识地捏了下赛琳娜的手臂,引来少女茫然的注视。   “受委屈了立刻和我说好吗?”莱茵斯轻声嘱咐,“不要为难自己,任何时候,你都有资格拥有最好的。”   ……   赛琳娜亲昵地用发顶蹭了下莱茵斯的下巴,“你才是。”   他们两个同样拥有漂金色的头发和碧蓝的眼瞳, 这是贵族中最高级的样貌, 此时站在一起仿佛是光明神将自己身边最宠爱的两位天使赐到人间一般。   但有人却并不这么觉得。   ——“她很碍眼。”西瑞尔淡淡说道, 带着手套的食指在玻璃上划过, 那是一条从左上到右下代表删除的斜线。   正好能覆盖赛琳娜整个人。   他身后的管家如同乌鸦一般静立在西瑞尔身后, 闻言朝下看了一眼, “恕我直言,大人, 圣子殿下非常宠爱他的妹妹。”   “他曾经也用这种眼神看过我。”西瑞尔轻声打断, 侧身靠在窗户上,“而现在,它属于别人的了。”   窗户的反光映出庄园主人俊美淡漠的面容, 和他那双看不出神色的黑瞳。   管家沉默片刻,“如果您希望的话,赛琳娜小姐会吃点苦头。”   西瑞尔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对淑女不敬并不是多有礼貌的事情,戴莫。”   管家微一颔首。   为难一个淑女确实不是绅士应该做的。   但让一位与小爱人分别多年,如今只能看着他将目光和宠爱都放在别人身上的公爵大人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管家转身走出房间,贴心地提主人关上了房门,方便他继续注视自己的小爱人。   庄园中,一个仆人走上前礼貌地朝赛琳娜和莱茵斯一行礼,“科博少爷日安,科博小姐日安,两位的行李需要帮忙送到房间中去吗?”   赛琳娜虽然因为自己要将婚姻作为家族利益的交换品难过了一路,但下车以后,看到宽阔美丽的庄园,心情还是好了起来。   “送到房间吧。”   仆人颔首,“好的,请两位到会客厅稍作等待,我去帮您收拾房间。”   气氛僵持一秒。   莱茵斯这次是以科博家二少爷的身份来到西瑞尔庄园做客的。   他在成为圣子之前的所有身份都被圣殿仔细地处理过,所以即使是上流社会,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得知光明圣殿目前圣子的真实身份。   更不用说西瑞尔庄园中的仆人了。   所以显然,莱茵斯不会得到自己在圣殿的待遇。   但即便如此,他和赛琳娜也不该得到这样的对待,他们毕竟是公爵的儿女。西瑞尔庄园应该在他们来之前就准备好房间和接待用品,以及一场盛大的晚宴。   如果是其他新兴的小贵族,说忘了这些礼仪还是情有可原的。   但西瑞尔受封后的一年中,见了多少贵族,又有多少来他的庄园做客?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为什么连房间都没有准备?”莱茵斯问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这些上流社会给人难堪的小手段了,身为光明圣殿唯一的圣子,莱茵斯只有祷告日才会接见几个大贵族。   那个时候他会穿着朱红色的长袍蒙眼坐在主殿的神像之下,而前来祷告的贵族甚至需要跪在她的面前亲吻莱茵斯光|裸在外的脚背表示对神明的忠诚。   两人面前的仆人闭上了嘴。   赛琳娜一步上前,“我在半个月前就与西瑞尔商议好了不是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给我们安排房间?是庄园的房间不够还是你们根本就没将我的到来放在心上?”   刚才对莱茵斯一言不发的仆人将目光转向赛琳娜。   “本来给您准备了三楼的房间,但一周前,弥赛亚家的两位小姐突然来庄园做客,昨天才走。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直接入住。”   ……   赛琳娜在一瞬间收紧手指。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西瑞尔远比她想象的枪手,显然弥赛亚家族的小姐也盯上了这个目前东南大陆最富有的公爵。   她刚才不该那么冲动的。   西瑞尔并非只有她一个可以选……   赛琳娜的手腕被人拽了一下,她下意识抬头,之间身边的莱茵斯面色平静。   “那就去准备吧,我和赛琳娜在会客厅等就好。”圣子殿下看着仆人,“如果有幸,或许我们可以先与公爵大人聊聊最近庄园的天气?”   如果赛琳娜脑子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她就会注意到仆人在面对她和面对莱茵斯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比如说刚才,仆人对着她甚至算是威胁,而现在,对于莱茵斯的提议他本能地沉默了一下。   像是在斟酌怎么样才能让面前的青年接受自己不怎么合乎心意的回答。   “好的,我这就上去和大人说。”仆人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但希望您谅解,前些天弥赛亚小姐们来的时候,大人陪伴她们冒雨打了两场网球,现在正生病。”   莱茵斯轻轻抿了下唇。   西瑞尔不愿意见他们。   一个能在海上漂泊三个月的男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场小雨就生病,而且就算是生病了,前两天还可以接待另外一个家族的小姐,今天就将他和赛琳娜拒之门外。   这算什么?   如果这是在圣殿,光明圣子殿下现在已经要让人将面前冒犯到他的仆人赶出去了,从此连着他的主人一起拉进圣殿的黑名单。   但现在不行,赛琳娜需要一个富有的丈夫。   即使莱茵斯并不希望妹妹受这个委屈。   “好,我们可以等。”莱茵斯说道。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二楼,西瑞尔公爵已经笑了起来。   他的小白鸟生气了,羽毛都炸成一团。但因为实在太小,捧在手掌上轻轻戳一下就能将他戳翻。   又可爱有可怜。   和自己上次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莱茵斯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西瑞尔在这几年中见了他几次。   每次圣殿中的牧师们祷告完,接受过光明神赐下的神力之后,都会将一部分输送给圣殿用来储存神力的容器,一部分留在身上。   这时候,如果有人能够靠近,多多少少也会得到一切馈赠。   而作为最接近神明的主教和圣子殿下则更为充裕。   牧师会去给普通群众布道,而想要见到主教和圣子则需要金币,那是只有大贵族和富有的商人雇佣兵才能出得起的价格。   其中就包括了西瑞尔公爵。   这几年,公爵大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用一袋的金币换取和莱茵斯见面的机会。   西瑞尔非常喜欢光明圣殿主殿的风格,即使他对光明神分毫信仰也无。   高大耸立的石柱足有上百根,它们切割开阳光,让主殿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巨大的囚笼。而他的小白鸟坐在神像之下,宽大的石椅中,身上只披了一件朱红色繁琐华丽的长袍。雪白的脸上系着一条蒙眼的红绸。   确实是只披了一件,因为西瑞尔见过莱茵斯在冬季因此被冻到微微发颤还要保持威严的样子。   真的非常像是被神明囚|禁在掌中的小爱人。   一定有人不是为了光明神的神力才来面见圣子的,西瑞尔在第一次见到那样的莱茵斯以后就确认了这件事情。   对着圣座之上的莱茵斯下跪更像是一种享受,圣子殿下雪白的脚掌踩在坚硬的地砖上。   他们应该在那里铺一层地毯的,不然莱茵斯总是会被地砖冻得冰凉,在接触到另外一人的体温时,甚至会轻微地颤抖一下。   西瑞尔很喜欢那个过程,他可以握着圣子殿下的脚掌,将那一片蕴热再轻轻吻下。   也可以像是个不懂规矩,第一次购买见面机会的粗鲁商人,直接抬高莱茵斯的小腿,让圣子殿下略微有些恼怒地按在他的肩膀上阻止接下来的动作。   他甚至会伪装成一个被父母否认的贵族少爷,从圣子殿下的脚背吻到脚踝,有时候心软的圣子殿下甚至会纵容他在自己膝盖上枕过片刻。   骨子里的劣根性让西瑞尔在这件事上乐此不疲,所以他曾经被扔进黑名单很多次。   但作为圣殿中心的莱茵斯当然不会知道这其中的“潜规则”。   无论他如何命令接待员不再让上一个面见他的人进入圣殿,只要西瑞尔下一次带的金币足够多,他就可以再一次地跪在圣子面前,虔诚祈祷。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三下,刚才接待莱茵斯和赛琳娜的仆人安静地站在门口。   “大人,您要去见科博少爷吗?”   西瑞尔的思绪被打断,神情中带上了点慵懒。   他似乎是思考了一会,然后笑了一声,“不见,我比较喜欢遵从圣子殿下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呀,明天加更! 第67章   翡冷翠的天永远清朗, 因为神力浓郁,所以乌云永远不会聚集在那片天空之上。   所以莱茵斯今天醒来的时候,看见窗外绵绵细雨时还愣了一下,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雨水了。   西瑞尔庄园的仆从给他安排的房间正对花园,大片大片的白玫瑰争相盛放, 在微雨中娇嫩馥郁。   莱茵斯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 轻轻打了个哈欠, 转身躺会床上。   现在才刚刚六点, 他还能再睡一会。   在莱茵斯还没去圣殿之前, 就很喜欢在这种天气睡懒觉。气温微凉带着点湿湿的水汽,他可以裹着被子一直睡到中午。   半梦半醒间, 莱茵斯做了个梦。   他那个时候刚刚被接到圣殿, 五米多高的房间中,装饰奢华瑰丽。精心绣出繁丽花纹的坐垫被随意地摆放在地毯上, 泛着光的丝质物折叠出层层褶皱作为装饰, 莱茵斯踩在雪原狼厚实的毛皮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圣殿在钱财上确实比不过大贵族, 但整个东南大陆最昂贵的珍品却都在圣殿中。   莱茵斯喜欢所有漂亮柔软的东西, 这点被赛琳娜嘲笑过, 说他明明比自己大还是个男孩爱好却像是小姑娘。   但不知道为什么, 整个房间却让莱茵斯……感觉很奇怪。   并没有什么让他不喜欢的东西, 准确地来说,是所有的装饰,乃至墙纸上的鸢尾花纹路都是莱茵斯最喜欢的。   就好像有个人将他的喜好完全吃透, 然后一点一点布置出了这个房间一样。   不可能是圣殿,这是任何一任圣子都没有的待遇。   莱茵斯毕竟是公爵家养出来的孩子,立刻就意识到这其中可能有些猫腻, 试探着去问了自己的导师。   但记录上的程序确实没有错误,这似乎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到最后就连莱茵斯也反思过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长途跋涉让他的神经有些紧张之类的。   但意外出现在晚上。   有人闯入了他的房间。   在圣殿森严的守卫和进千名光明牧师的眼皮子底下。   莱茵斯其实察觉到了,但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只能放任抱着他的人将轻柔中带着点责怪的亲吻落在他的脸上。   那东西比他高大很多,完全能将莱茵斯整个抱在怀中,曲腿夹住莱茵斯的小腿,亲昵地磨蹭着,像是某种被驯养过的大型宠物。   祂似乎在抱怨什么,又哀怨又甜蜜地在莱茵斯耳边低声笑着。祂说了很多,但莱茵斯只清晰记住了一句——   【你该是我的信徒】   莱茵斯的意识混沌,但还是不住地溢出哭腔,祂就会偏头亲吻莱茵斯的唇瓣,像是安抚又像是更加过分的惩罚。   梦中的一切太过真实,莱茵斯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几天。他醒来以后身上干干净净,连眼角都没有泪痕,床铺的另外一边平整如新,仿佛一切就只是他的幻觉。   直到莱茵斯祷告时,他的导师问他后颈是不是被虫蚁咬了。   莱茵斯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那个时候的惊慌,从脊椎一路上升的冰冷让他在意识到真相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他身上确实干干净净,每天晚上抱着他亲吻的东西又狡猾又警惕。祂甚至没有在莱茵斯的背后留痕迹,因为即使是那里,也会在主人照镜子时被察觉。   但祂又太过贪婪,疯狂的独占欲让他必须在莱茵斯身上留下点什么才能满意。   所以,祂将亲吻的痕迹留在了莱茵斯靠近发根的后颈处。   如果不是莱茵斯在跪拜时,长发分落两边,露出一点边缘,谁都不会发现。   莱茵斯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他没办法相信圣殿中的每一个活物。所以,圣子殿下将一样圣器悄悄带在身上,再次回到房间装睡。   那一晚莱茵斯的神经绷到了极点,窗外钟声响过十二神,房间中的温度突然降了一点。   莱茵斯闭眼握紧了手中的金锥,上面凹凸不平的雕花将他硌得生疼,但莱茵斯已经没有心思去注意那些了。   床铺轻轻颤了一下,是有东西坐在了边缘。   安静中,那东西弯腰俯下身,似是想要观察莱茵斯在做什么,又或者是想要一个亲吻。   莱茵斯在心底算着时间,在祂碰上自己的下一秒,猝然翻身,直接将金锥刺向床边的人形。   光明圣殿储存着很多圣器,关于它们的来历每一样都有记载。有些是人们在和黑暗生物战斗时,光明神的帮助。有些则是庆典或者祷告时,神明的祝愿。   而郁斯手上的这个,则是两百多年前杀死一位王族吸血鬼的武器。   如果对他做出什么的东西是黑暗生物,那祂绝对不会好过。   但下一刻,莱茵斯只觉得自己刺入了一团棉花。再然后,他的手腕碰到了那东西的身体。   那是一种粘腻、冰冷的触觉……   莱茵斯瞳孔骤缩,他还没有判断出这东西的真实身份,但本能叫嚣着危险,让他立刻逃离。   就在莱茵斯想要翻身下床去寻求帮助的前一秒,他的手腕被一条冰冷却灵活的细长触手缠住了。   窗帘太过厚重,以至于并没有多少月光能够透过它照进来。所以莱茵斯只能大致判断出祂的外形。   但这也足够了。   上半身还保持人形的东西微微升高,庞大的下肢伸展开来,在瞬间缠上了莱茵斯的腰臀和两条腿,并轻易封住了圣子殿下张开的唇瓣。   它们灵活得像是魔兽森林中的噬人藤蔓,却没有它的腥臭,反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浅淡气味。   莱茵斯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立刻就有空闲的触手赶上前拭去。   又温柔又残忍。   面前的东西不说话,但莱茵斯知道祂在看着自己。   他根本动不了,身体的所有动作都被触手阻止,莱茵斯只能从鼻腔总哼出一点可怜的声音。而祂似乎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或者是想要多听听圣子殿下委屈的求饶。   表面光滑的触手突然变得粗糙起来,它们掀开莱茵斯的衣服下摆钻进去,在圣子殿下柔腻的皮肤上磨蹭。   任何人都会害怕,只要是学习过魔兽森林全解的人都知道,噬人藤蔓有多喜欢在进食前……做一些没办法说出来的事情。   莱茵斯后悔了他应该将这件事情告诉导师的,而现在,他只能一下一下地咬着口中的触手,唾液流到了白皙的颈项上,唇角边甚至有一点点的擦伤。   圣子殿下在黑暗的房间中,被某种来自黑暗的生物欺负到颤栗不止。而整个圣殿,没有任何人察觉。   黑暗中只要触觉和听觉还在发挥作用,但这只让莱茵斯更加恐惧。   他都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睡衣完全坏掉了,被几条挤在后面的藤蔓卷着玩。   后来的事情,莱茵斯根本不愿意去想。那东西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只是将哭到意识模糊的圣子殿下放回床上,声音满意又无奈,仿佛他做了多大的让步一样。   【乖,别哭了……以后不会再这样来找你了……】   外面脚步声渐近,仿佛是有人朝这边小跑过来,莱茵斯惶恐地睁大眼睛,口中被东西撑着没办法叫出来,只能拼命挣扎。可他连手指都被分开,指缝中都穿插着细小的触手,怎么可能获得自由。   触手的主人大概也听到了,笑着凑近,【是想让别人进来救你……还是希望他们永远不会发现?】   “嘭!”   莱茵斯猝然惊醒,下意识抱住被子将自己藏在温暖的布料中,“……不要……”   “莱茵斯?”   耳边的却不再是带着愉悦的轻笑,而是赛琳娜微哑的询问。   莱茵斯这才缓缓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只是在做梦而已……只是在,做梦。   他扶着额头坐起身,窗外的小雨仍然没停反而还愈发大了,窗户上挂了不少水珠,就连花园中的白蔷薇的外层花瓣都落了一地。   莱茵斯愣了两秒,抿唇收回视线看向赛琳娜,“早上好,赛琳娜——你怎么哭了?”   站在门口的少女裙摆湿了一片,她今天应该起了个大早,特意个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被仔细梳理过的漂金色卷发顺从地垂在肩上,耳边还夹了两只镶嵌珍珠的蕾丝夹子。   但她在哭,用蜂蜡和煤灰制作的眼线化成一团,让赛琳娜看起来并不如之前美丽,甚至还有些狼狈。   她扑到床边,趴在莱茵斯的手边呜呜地哭了起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莱茵斯看不到她的脸,只能无措地安慰妹妹,手边的布料很快就湿了一团。   “赛琳娜,你怎么了?别哭了,没事的。你想要回家吗?”   “……我,我今天早上起来,看见西瑞尔和他的管家出门去了,仆人告诉我,西瑞尔要去他的轮船公司处理账务。他看起来好极了,没有一点病容。”赛琳娜用手背捂着眼睛,声音委屈地像是一只被扔出家门的小狗。   “就在刚才他回来了,我亲自下去见他,并邀请西瑞尔一起吃早饭……”   赛琳娜狼狈地抽噎了一下,“但是他的管家拦住我,告诉我西瑞尔生病了,请我不要打扰他的主人!”   “大厅里全是仆人,西瑞尔连看我一眼都没有……莱茵斯,我恨透他了!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被这样侮辱过!”   莱茵斯从旁边拿过手帕,沾了水以后轻轻擦拭赛琳娜脸上的污渍,安静地抿着唇。   这么对一个淑女,是一件非常非常过分的事情。   “别哭了,别哭了。”莱茵斯轻轻抱住赛琳娜,让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是莱茵斯第一次真正后悔自己脱离家族去圣殿,如果他还在科博家族的话,至少不会让赛琳娜现在受这么大的委屈。   “我会去找西瑞尔谈的,别哭了,你的眼睛该疼了。”   却没想到赛琳娜反而一把抓住莱茵斯的手腕,“别去!不许去!”   莱茵斯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反应。   科博家的小姐眼中全是恼怒和委屈,但她半分不让,“你不能去被他们这样对待,你是圣子。”   在保护兄长这方面,赛琳娜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莱茵斯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卷发,“正因为我是圣子,所以才要我去。”   西瑞尔的仆人并不清楚莱茵斯的身份,但西瑞尔本人是知道的。   他之前生活在科博家,对于弟弟成年后要去哪里再清楚不过。就算西瑞尔对科博女公爵有怨怼,他对多对着赛琳娜发泄,不可能对莱茵斯怎么样。   毕竟圣殿摆在那里,即使西瑞尔是公爵大人,也该敬畏三分。   莱茵斯轻声安抚赛琳娜,“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赛琳娜为难地看着他。   理智上,她知道莱茵斯这么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情感上,她就是不希望把自己的莱茵斯送到西瑞尔面前。   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   ……仿佛莱茵斯和那个人一见面,就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一样。   十分钟后,在走廊上摆放花瓶的管家等来了神情平静的莱茵斯。   “或许我有幸拜会一下你的主人?”莱茵斯站在他面前,淡淡问道。   他生气了。   管家想道。   看样子是赛琳娜小姐回去以后哭诉了一番,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得到点教训,不要在为难一个小姑娘了。   “当然,大人正在书房中。”   “我还以为生病到没办法吃饭的人应该在床上。”   ……   莱茵斯抿了一下唇,他几乎没有对别人发过脾气,特别是仆人。只是今天赛琳娜确实受到了侮辱,让他对西瑞尔庄园的人都没有太好的印象。   管家适时弯腰,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西瑞尔使用的书房在三楼露台旁边。这是庄园建筑所有房间中,视野最好的一间,完全能俯视整个庄园,乃至山下城镇的景貌。   大概这样的工作环境能让公爵大人更有心情赚钱吧。   管家一拂身,“我先进去问一下大人的时间,您在这里等待片刻,好吗?”   莱茵斯没有什么异议,将目光转向楼下大厅中的三角钢琴。   这种制式的钢琴是近些年才出现的,西瑞尔以前的钢琴课就很不错。他漫无边际地想道,明明是很温柔的哥哥,为什么今天要那么对赛琳娜呢。   同一时间,管家转身将门合上,略微有些责怪地看向桌后浅笑着朝他看来的主人。   很明显庄园的主人没有在工作,他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小白鸟。   “他生气了是不是?”西瑞尔问道,说完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情顿了一瞬,接着笑容扩大,“他生气的时候非常可爱,但如果再欺负一下就会哭出来。”   “不过我只见过一次。”   “恕我不能理解您的恶劣。”管家先生回答,背手站在书架旁边,“科博少爷在外面等您,请问您有时间见他吗?”   西瑞尔合上手中只写了一行的笔记本,放松地靠回椅中,“我的所有时间都可以留给他。”   莱茵斯进来时和管家擦肩而过,西瑞尔庄园的管家朝他一躬身,“大人还没有用早餐,您也没有,既然这样,就一起在书房吃吧,我先去准备。”   这真的非常奇怪。   莱茵斯蹙了下眉,如果西瑞尔不愿意见赛琳娜的话,也应该不太想要见到他。更不该留他吃早饭,拖延见面的时间。   莱茵斯转头,和桌前苍白高大的男人对上视线。   “……公爵。”莱茵斯对他一点头。   看起来西瑞尔好像是真的病了,莱茵斯想到,他离开的时候,西瑞尔的皮肤科没有现在这么苍白。   而且他还出过那么多次海,怎么都没有被晒黑。   正当莱茵斯在想这些的时候,西瑞尔突然开了口,“我还以为会听见莱茵斯叫我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这个世界我们来玩邪神的标配——触手! 第68章   有那么一瞬间, 莱茵斯恍惚了一下,几乎以为这还是在科博家的时候。   很久之前,在他还没有去圣殿成为圣子的时候, 偶尔也会被西瑞尔惹到发脾气。金色头发的小圣子总会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直接叫西瑞尔的名字。   而罪魁祸首西瑞尔就会像现在这样, 逗着严肃的小圣子叫自己哥哥。   莱茵斯总是很心软, 被西瑞尔抱到桌上以后就只会委委屈屈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能踩到地上的两条小细腿在空中晃晃悠悠。   如果还是那个时候的话, 西瑞尔就会让莱茵斯踩在他的膝盖上, 笑眯眯地抱着莱茵斯的小腿说些外面发生的事情。   莱茵斯不常出去,对西瑞尔说的这些非常感兴趣。西瑞尔能在书房中和小圣子说一下午的故事, 然后将莱茵斯抱去吃饭。   站在公爵的书房门口, 莱茵斯轻轻抿了一下唇。   要是今天早上西瑞尔没有为难赛琳娜的话,他也许真的会像以前一样。   但现在, 圣子殿下微微扬起下巴, “你该称呼我为殿下。”   西瑞尔交叉在一起的手指微微弯曲了一下。   莱茵斯生气的样子真的非常迷人,小家伙漂亮高傲, 漂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 碧蓝色的眼瞳又浅又淡。   圣子殿下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很多人, 西瑞尔估计莱茵斯应该一直以为他这样能让所有对他不敬的人低头。   但事实上莱茵斯在摆出这样矜贵优雅的姿态时, 站在他面前的人只会想要怎么样才能加柔弱的圣子殿下抱在怀里, 让他那双什么都没有的碧蓝眼瞳中充斥他自己的身影,再破碎地和眼泪混合。   “好吧,”西瑞尔垂眼, 再次抬起来的时候,已经一片平静,“如您所愿, 殿下。”   莱茵斯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但赛琳娜的事情更加重要。   他没想太多,上前两步在西瑞尔对面的椅子前坐下。   作为圣子,他的一言一行都在这三年中被教会养好了,直直地坐在椅子上,腰臀的线条顺滑向下,像是一朵朝上生长的白蔷薇。   “我来这里,是为了问你关于赛琳娜的事情。”莱茵斯说道,“你该为今天早上的行为向她道歉。”   “教会什么时候开始管贵族之间的婚嫁了?”西瑞尔笑了一声,将手边的红茶推到莱茵斯面前,“殿下逾越职责了吧。”   莱茵斯浅色的睫毛一颤,露出几分无措。   作为圣殿的圣子,他确实没有权利管赛琳娜和西瑞尔的事情。只有当他作为科博家族的儿子,赛琳娜的兄长时,才有这个资格。   莱茵斯这趟过来,就是想要用圣子的身份让西瑞尔收敛些。却没想到,在贸易鲨鱼池中撕咬出来的胜利者早就将他的手段看透了。   西瑞尔不再看他,将架子上的文件拿了一份下来,“殿下要是没有事情的话,就请出去吧。”   窗外的雨势似乎又大了点,噼噼啪啪地打在玻璃上,景物全都模糊一片。   莱茵斯抓了下衣摆,“我是,赛琳娜的哥哥。”   西瑞尔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是吗?”   他就是在为刚才自己不愿意叫他哥哥生气。   莱茵斯耳尖微微发红,“你已经不是科博家族的长子了。”   话一出口莱茵斯就后悔了,西瑞尔被抱错这件事和他本人可没有一点关系。他在科博家族这么多年也没有被善待,最后被赶出去的时候科博女公爵甚至没有给他一个金币。   西瑞尔应该很不愿意被别人提起这件事情。   莱茵斯长了长嘴,想要补救。但对面的西瑞尔已经站了起来。   “殿下请回吧,我累了。”说完他绕过办公桌,就要朝外走去。   莱茵斯忙伸手拽住。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本该恼怒的西瑞尔公爵的眼中却划过一抹笑意。   看他的小白鸟上钩了。   西瑞尔侧眸,“殿下还有事?”   莱茵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太会对别人服软,耳尖红透了在发尖露出一点。   他自己都没发觉,手下拉着西瑞尔的袖口晃了两下,“对不起,西瑞尔。”   面前的人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莱茵斯舌尖在口中打卷,一秒后轻轻地叫道,“哥哥。”   莱茵斯仰头看着他,“本来就是你不对,你给赛琳娜写了邀请信,以主人的身份将她请过来做客,却连一顿早饭都不愿意陪。   西瑞尔你太过分了,你不能这样对待赛琳娜。”   没有刻意将圣子的皮囊披在身上,莱茵斯的控诉就像是小羊羔的轻叫一样让人怜惜。   西瑞尔转身弯腰,一手撑在办公桌上,弯腰看着莱茵斯。   “莱茵斯希望我和塞丽娜好好相处吗?”   他这话问得很奇怪,仿佛莱茵斯希望的话,他就一定会去做一样。   “当然。”莱茵斯有些茫然。   ……   西瑞尔缓缓开口,他这次让自己的声音低了一点,带着蛊惑的意味,“莱茵斯在求我是吗?”   莱茵斯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睫毛微颤。   西瑞尔偏了下头,“我的斯斯可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求人。”   !   莱茵斯霎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两人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西瑞尔就喜欢捉弄他。   其中一个就是让小莱茵斯用亲吻换取帮忙。   那个时候的西瑞尔真的太坏了,他会将莱茵斯最喜欢的小蛋糕放到碗橱最上面,将莱茵斯没看完的游记藏起来,或者是不帮莱茵斯从窗户进入小花园看猫猫。   他会站在莱茵斯面前,像是现在这样,向自己的斯斯讨要一个报酬,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和早安吻晚安吻没有任何区别,却能让矜持羞涩的小圣子脸红许久。   赛琳娜真是个非常优秀的饵料,笑眯眯的西瑞尔如是想道。   而此时,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个坏东西利用的赛琳娜坐在一楼的餐厅里,有些恼火地盯着餐桌上精致的烛台。   她从上面看到了自己变形的面容。   “我从来不知道西瑞尔公爵是这样一个磨磨蹭蹭的人,真奇怪你们从翡冷翠到白鸥海峡的航线只要三天,按照西瑞尔的速度,不应该是半年吗?”   赛琳娜原本还能让自己保持优雅,但她毕竟是个贵族小姐,在那么多吓人的眼中被侮辱之后,她对西瑞尔连同这些仆人都没有好脸色了。   管家安静地站在她伸手。   作为仆人,他并没有苛待赛琳娜,从少女面前已经凉透的丰盛早餐就能看出来。但赛琳娜坚持要等莱茵斯下来吃,所以一动未动。   他恭敬地鞠了一躬,“请您耐心地等待一会,大人和少爷很快就能下来了。”   赛琳娜只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一头恼火,“你是在将我当小孩子骗吗?你该上去看看,而不是在这里编瞎话。”   “……科博小姐,他们真的快下来了。”管家温文尔雅地回道。   赛琳娜刚张口想要反驳,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两秒后,西瑞尔修长挺拔的身形便出现在了门口。   他似乎很满意,非常满意,和赛琳娜早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黑瞳中全是温柔的笑意,一点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赛琳娜竟然微微一愣。   “抱歉久等了。”西瑞尔走到长桌另外一边坐下,手肘放在桌上朝赛琳娜道歉,“如果科博小姐允许的话,我们可以等雨停以后去灌木那边看看。这个季节的野兔很不错。”   对于上流社会地的少爷小姐来说,邀请打猎就是约会的前兆。   赛琳娜放在餐桌上的手微微一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她在来的路上,一门心思地想要借西瑞尔的财产解决科博家族的负债,并为自己的未来找一个美好归宿。但现在,她居然有一点点犹豫了。   赛琳娜蹙眉片刻,绕开话题,“莱茵斯呢?他也没有吃早饭。”   “……”   仆人很快将桌上凉掉的茶水牛奶和撤了下去,重新端上来的还在冒着热气。西瑞尔唇角一直带着笑意,伸手将一块煎蛋放在盘中,又拿了一份牛肉三明治和一整杯牛奶一起放在托盘上。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要朝赛琳娜看去的意思,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一顿早餐的搭配上。   想了片刻,西瑞尔又加了一小碗切好的水果才对管家说道,“这些给莱茵斯送过去把,他刚才有些不舒服,想要在房间里吃。”   管家颔首,上前拿起托盘朝外走去。   庄园建筑极大,管家很快就不见了身影。赛琳娜识趣地没有追问,她大概能猜到,莱茵斯是为了给自己和西瑞尔创造独处空间。   她的哥哥总是很贴心。   只不过这次,赛琳娜猜错了。   二楼,莱茵斯一手按在前胸,强忍着身上的热意打开房门,一下子扑到了床上。   他全身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是被什么蒸过一样,连手指都微微发麻。   莱茵斯一下一下地喘息,想要借湿润凉爽的空气压制身体的躁动,但没有作用。   他刚才不应该亲吻西瑞尔的,莱茵斯委屈地想道,但不亲那个人的话,赛琳娜一定会被继续为难。   可怜的圣子殿下眼前一片模糊,缓了好久才聚集出一点力气,挪到了镜子前。   莱茵斯在镜中看到了眼眶湿润,满脸绯红的自己,下意识羞耻地咬住下唇再不敢多看一眼。   他缓缓将衣服往上掀,将小腹露在外面。   这个季节还没有冷到不能裸|露皮肤的地步,但莱茵斯一直在微微颤抖。   锻炼得到的薄薄肌肉撑起漂亮的轮廓,雪白细腻,但在那片,诡异地展开了几条看不出具体形状的暗黑色花纹。   莱茵斯的肩膀明显收紧,注视了身体的变化两秒,才小心地想要碰触。   正在此时,房间门被人敲响了。   就像是被枪响惊到的鸟雀一样,莱茵斯茫然恐惧地朝后退了一步,但他忘了自己的双腿已经不能支撑这样灵敏的动作,竟然一下子撞在了橱柜上。   “科博少爷,您怎么了,需要我进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放假啦,可以多写点了嘿嘿嘿 第69章   “你放门口。”   莱茵斯狼狈地扶着橱柜跌坐在地上, 转头紧张地盯着门,生怕西瑞尔的管家不管不顾就这么闯进来了。   他现在衣服乱糟糟,下腹的魔纹还露在外面。任谁看了也知道不对。   自从他进入圣殿后, 只要亲近男性就会在小腹处生长出不明黑色图案。在最一开始,莱茵斯以为过, 这是他得到光明神神力的附加症状。但后来, 莱茵斯看到圣殿内的其他牧师都可以互相拥抱。只有他不可以。   迪伦一直以为圣子殿下是天生冷漠, 所以从来不让他近身。圣殿中的牧师以为莱茵斯出自贵族, 不屑于他们为伍。   就连莱茵斯的老师也觉得莱茵斯不愿意进行赐福仪式是因为嫌脏, 就是那个被别人亲吻脚趾的仪式。   但只有莱茵斯自己知道,但凡他被哪个男性碰了, 就会全身发软高热, 酥酥麻麻的电流刺得脊椎颤栗,总觉得身体在渴求什么, 要抱着被子在床上缓好久才能重新站立。   要不是为了赛琳娜, 西瑞尔这辈子都别想要自己亲他,莱茵斯委委屈屈地想道。   外面的管家又一次敲响了房门, “少爷, 请问您有事吗?我来送早餐。”   西瑞尔的仆人和他自己一样, 烦死了。   莱茵斯没道理地朝门外无辜的管家发脾气, “我说了你放在外面, 你没听到吗?”   门外,管家笔直地面对着紧闭的白色房门,眼中突然浮现了一丝笑意。   他后退了一步, 将托盘放下,“那您记得吃,我先退下了。”   管家转身离去, 一门之隔,莱茵斯撑着身体去抓枕边的金太阳圣器,那是光明神的象征。   在莱茵斯多次被这样的事情困扰之后,圣子殿下发现向他的神明祷告会稍微有些作用。   莱茵斯握着那块冰凉的金属趴在床上,湿红的唇瓣断断续续地吐出祷告词,他在向自己的神明求助。   “父神,救救我……好难受,唔嗯……”   莱茵斯委屈到了极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从来不敢告诉其他人。   要他怎么说呢?说他作为光明圣子,却对光明神的神力产生了排斥反应吗?   莱茵斯的双腿夹住被子,一点一点抱紧,裸足在深色的被套映衬下雪白纤弱。   “我对您的虔诚从未改变……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浅淡的神力从掌心的圣器中溢出来,缓缓流到莱茵斯的身体中,一下一下地安抚身体的燥热。   莱茵斯的肩膀逐渐不再颤抖,他红着眼睛低头将唇瓣按在金属上,“唔,谢谢父神……”   楼下的餐厅中,赛琳娜优雅地拿起餐巾沾了下嘴角不存在的污渍。   上流社会有一点好,就是他们无论之前有多生气,只要一方服软,另外一方就会立刻放下之前的矛盾。   赛琳娜还以为莱茵斯是用圣子的身份压了西瑞尔,既然她这边得到了好处,就该大度一点。   她主动找了个话题,“之前就听说您从伊拉贡引了不少新的猎物到庄园里,都有哪些?”   西瑞尔看起来心情不错,垂眼切割煎蛋时,唇边都是带笑的,“白狼,灰熊,还有一种棕红色的野鹿,您要去看看吗?”   他说的这些都是大型猎物,危险不说,就算打到了,也得弄得到处都是血。   赛琳娜的脸色当场就差了一分,她觉得西瑞尔还是在为难自己。   西瑞尔漫不经心地跟上,“不过今天并不太合适,外面还在下雨。即使待会雨停了,去猎它们也会弄脏您的裤脚。   或许您会对黑天鹅感兴趣?”   赛琳娜矜持地抬了抬下巴,“当然,我很喜欢那些美丽的鸟儿。”   她和莱茵斯是亲兄妹,从骨像到发色瞳色都有些相似,所以像是现在这样微微抬下巴时所露出来的骄傲模样也几乎复刻了兄长的。   ——但她远远比不上莱茵斯。   西瑞尔收回目光,放下刀叉。   他其实很愿意对赛琳娜好一点,毕竟他的小白鸟这么宠爱她。但现在,他只能利用赛琳娜让莱茵斯理一理自己了。   “您去换衣服吧,骑马可不能穿成这样。”西瑞尔起身对赛琳娜说道,“我在草坪上等待您。”   赛琳娜忙出声阻,“你该在房间外等我不是吗”   为了表示对女士的喜爱,邀请她的男性会在更衣室外等她,给予第一声赞扬。   西瑞尔回头看向她,笑了一下,“抱歉,科博小姐,我得先去整理些东西。”   ……   无论下面的赛琳娜如何恼怒,都不能阻止西瑞尔公爵走上楼梯的脚步。   他得去看自己的小白鸟。   管家守在楼梯口,和仰头的西瑞尔伯爵对上目光。   “他在亲我。”西瑞尔唇角的弧度狡猾又好看。   他本来就还很年轻,不过比莱茵斯大五六岁而已,毫无顾忌地笑起来时眉梢眼角还有一点少年气。   但如果有人站在这里细想他的话,就会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   西瑞尔一步一步走上楼梯,用食指点了下脸侧,“他在亲我,软软的,甜甜的,想奶油花一样。哭着叫我父神,真可爱。”   “就这么抱着我睡着了,一点防备都没有。”   西瑞尔从管家面前走过,他们之间其实不需要交流,毕竟管家只是希瑞尔的一条触手而已。   但看起来,管家今天的表达欲似乎很强,他朝前走了一步,“我觉得您做得很过分,等莱茵斯知道以后他会很难过的。”   这句话听起来仿佛管家站在莱茵斯那边,谴责着西瑞尔。   如果他脸上没有笑的话。   西瑞尔无声地走到房门前,按下把手走了进去。西瑞尔庄园的客房很大,但并不是套间,只要站在门口就能将房间中的一切收入眼中。   近三米的床铺上隆起小小一团,莱茵斯像只小猫一样缩在那里,手中攥着代表光明神的金色太阳。   西瑞尔无声地走到床前,轻轻坐下。他像是一头敏捷的大型猫科动物,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公爵大人静静地注视着圣子眼下未干的泪痕,突然俯身亲吻在上面。   莱茵斯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全身都颤了一下。他本能地抓紧手中唯一可以求助的圣器,这样近的距离,西瑞尔能听见他细软的哀求。   莱茵斯说的是——“父神,求您救我……求您怜悯我,原谅我的罪责。”   “那是光明神的祷告词,傻斯斯。”西瑞尔把神志不清的莱茵斯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到怀里,在他耳边小声呢喃,“你该像我祷告,你是我的信徒。”   西瑞尔按在莱茵斯的手指上,一点点将那枚金色太阳的圣器捏出来。在他手指的摩挲下,上面的金粉缓缓脱落,到了最后,居然变成了银白色,而那上面有着无数触手的半人生物慵懒地看向外面,似乎是在微笑。   因为没有手臂的固定,覆盖着莱茵斯上半身的被子轻易滑落,西瑞尔垂眼看着圣子殿下身体上快速生长成型的魔纹。   要是现在有黑暗教会的信徒在这里,就会认出这个覆盖在莱茵斯身体上的魔纹代表什么。   在东南大陆古老的传说中,它起源于深渊的暗神会惩罚背叛自己的信徒。据说暗神是个非常****的神明,他不允许自己的信徒改变信仰。如果谁敢的话,他就会在那人身上留下标记。   从此,有罪的信徒不能再接触任何男性,不能再向任何神明祈祷,否则就会被魔纹折磨。   虽然这个说法连黑暗神殿的祭祀都不肯相信,因为在更多的记载中,他们的这位神明对于背叛者,要么无视要么直接杀死。   祂懒到根本不愿意在人类的地盘上宣传自己,以得到更多的信仰之力。又怎么可能费尽心思地为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信徒刻上标记呢?   所以这些古老的记载逐渐被封禁在藏书室中,身为光明圣子的莱茵斯都没有机会接触。   他们要是有点耐心,将所有关于魔纹记载的书籍整合起来,就会发现其中一个惊人的秘密。   从来就没有记载表明,所谓的“折磨”是某些见血见骨的血腥手段。   记录上的描述词更多的则是【难耐】【无力】【禁锢】【无声】。   毕竟不是所有信徒背弃信仰都是因为不忠,也有可能是因为神明的恶劣。   西瑞尔将莱茵斯脸上的碎发耐心地别到耳后,然后又宠溺又无奈地点了两下莱茵斯的鼻尖,“我对你很温柔了莱茵斯,你背叛我改投光明神的怀抱。我也只是在你的身上留下标记而已,甚至没舍得让你品尝一次被魔纹灼烧的痛苦。   我每次都向你降下恩赐,却没有一次听到你对我的感谢,你只会感谢那个让你难受的光明神。”   “莱茵斯还不愿意住我为你准备的房间,还在夜晚偷袭我,甚至到了现在,依旧向我发脾气。”   “坏斯斯。”   西瑞尔带笑的黑瞳因为光线,显得更加深不见底。   管家站在门边,看着西瑞尔轻轻地抚摸着莱茵斯的魔纹,恶劣地揉捻又松开,把昏睡的圣子殿下逼出眼泪和闷哼才愉快地收手。   其实莱茵斯不该离开光明圣殿的。   虽然光明神已经湮灭多年,但他的尸体仍然储存着浩如烟海的神力,再支撑光明圣殿运转几千年也无忧。   所以现在,光明圣殿依旧笼罩在浓郁的神力之下。   莱茵斯身上的标记在圣殿中尚且能控制,但到了西瑞尔这里,魔纹的其他作用就会显现出来了。   ……真希望科博少爷能够撑得住。   管家低头看了眼怀表,敲门提醒西瑞尔,“科博小姐已经准备好,大人您该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玩了,明天加更! 第70章   莱茵斯是被饿醒的, 说来简直过分,光明神教的圣子殿下,科博公爵府出来的小少爷居然硬生生给饿醒在另外一位公爵的庄园里。   莱茵斯茫然地看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 捂着轻轻叫唤的小腹坐起来, 缓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哪里。   他略微有些迟疑地掀起衣服看了眼, 目之所及一片白皙。   莱茵斯悄悄翘了下唇,虽然身上莫名其妙的症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作了, 但他还是会害怕它不会消失, 一直留在身上。   圣子殿下顶着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子一小步一小步走到了厨房门口, 他只是想要向厨娘要一点面包之类的垫一下肚子而已,却不想偌大一个西瑞尔庄园, 厨房里居然没有时刻当值的人。   莱茵斯呆呆地站在门口,像是等在饭碗前的幼猫一样, 委屈的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圣子殿下良好的教养让他做不出未经主人允许就进去偷吃食物的行为, 但莱茵斯真的太饿了。   “莱茵斯?”   莱茵斯被身后突然想起的声音惊了下,他转身看去,只见赛琳娜一身骑士服,长裤短上衣让少女高挑纤细的好身材显露无疑。   而她的身后, 西瑞尔一身同样的打扮,正垂眼松开袖口的扣粒。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莱茵斯的目光,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紧接着, 西瑞尔的身后, 管家带着一众仆从沉默地跟着,都穿戴得体。   ……   莱茵斯的陡然清醒, 耳廓迅速染上红晕。   他现在在干什么?散着头发,只在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就敢在别人家的厨房前思考要不要进去偷吃, 还被主人和一众仆从发现。   “莱茵斯,”赛琳娜走上前牵住她的哥哥,“你怎么都不换衣服就下来了。”   莱茵斯抿唇摇头,热意简直冲到了头顶。   好在今天餐桌上的两位主角白天似乎相处得十分融洽,并没有将太多心神放在莱茵斯身上。赛琳娜只在最开始和西瑞尔说了两句话,接着就将目光放在了西瑞尔身上。   莱茵斯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还能如此健谈,小姑娘拿着刀叉,手腕搁在桌边,上身微微超前倾斜,一双漂亮的碧蓝色眼瞳在烛光下动人得不行。   这代表西瑞尔下午没有给赛琳娜难堪。   这很好,看样子赛琳娜要不了多久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作为不能给予妹妹庇佑的莱茵斯,他很高兴看到赛琳娜得偿所愿。   这样想着,莱茵斯低头快速开始填肚子。   “……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记者说所谓的黑天鹅只是撒了碳粉的白天鹅而已,真希望他们能来您这里看看,好好将脑子里水倒掉。我太喜欢那些黑色的鸟儿了,它们又优雅又美丽。”   赛琳娜用刀面往叉子上压了一排豌豆放入口中。   她完全没有心思吃晚宴,只想让西瑞尔能再对自己好一点。   她的心中眼里,全都是广阔的西瑞尔庄园和主人俊美温和的样貌。   赛琳娜吞干净口中的食物,笑着抬眼看向西瑞尔,“对了,您平时都给它们喂什么呢?还有庄园中的那么多动物,有没有专人来照顾它们?”   “天哪,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但是西瑞尔,我真的开始期待明天了,我想要去看你的梅花鹿,鹿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赛琳娜发现,自己极力讨好的人眼中,没有一分她的身影。   西瑞尔正在看的,是她身边的莱茵斯。   公爵小姐脸上的笑容一淡,僵硬地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兄长。   莱茵斯正在很认真很认真地吃东西。   他垂着浓密的浅色睫毛,眼瞳中只有盘中的食物。莱茵斯一点一点将肉块切割成小块,鲜嫩多汁的牛肉将他的唇瓣润得湿润。   大概是真的饿了太久,莱茵斯一口一口根本停不下来。但常年的严格利益早就渗进了骨子里,让他看起来像是只不得不压抑食欲的幼猫,急切又委屈。   莱茵斯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质,他身为圣子,有属于神职人员的矜贵冷漠。但同时,也因为身份和家族原因,他几乎从未接触过上流社会的肮脏,有着少年人的天真单纯。   这样的矛盾让莱茵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成为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赛琳娜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   少女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刀叉,在此之前,赛琳娜一直为有莱茵斯这个哥哥而感到自豪。莱茵斯与她是最亲的亲人,最好的伙伴,从小到大的陪伴着,也是未来绝不会远离的唯一一个人。   但这一刻,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烧灼感从心底升起。   贵族少女大概都熟悉这样的烧灼感,当她们在宴会上被别人压了风头时,自己没有的当季新款穿在别人身上时……   这是嫉妒。   她居然在嫉妒莱茵斯。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赛琳娜愣了一下,仓皇低头,胡乱将一块没切开的鱼肉塞进口中。   她一点都尝不出味道,只有喉咙口的难受感让她眼眶有些发胀。   她身边,莱茵斯毫无所觉地放下刀叉,吃饱的胃不再折磨主人,温顺地安静下来。   圣子殿下稍微有些羞赧地拿起旁边的餐巾擦了下唇角,莱茵斯知道刚才大概率吃得有些急,所以他现在自暴自弃地选择不抬头,不去看西瑞尔和管家。   只要我不看,他们就不能嘲笑我。   正当莱茵斯决定起身将空间留给赛琳娜和西瑞尔的时候,餐桌对面,西瑞尔的声音响了起来,“要不要喝一点奶油蛤蜊汤?”   莱茵斯抬头,西瑞尔在烛台的另外一边支着头朝他浅笑,仿佛圣子殿下今天的好胃口让主人很高兴一样。   管家适时上前,将奶黄色的浓稠汤汁端到了莱茵斯面前。   “是罗丽密丝的奶油,你不喜欢罗勒叶和小茴香,我就没让他们加。”西瑞尔代替了管家的工作向莱茵斯介绍,“尝尝看。”   莱茵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矜持地道了谢。这是莱茵斯在科博家时最喜欢的汤品,西瑞尔将他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再拒绝倒真有些过分了。   所以他换了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汤。因为汤汁浓稠,莱茵斯习惯性地用舌尖舔干净唇角。   但他并不知道,餐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晚餐在一种难言的气氛中结束。   赛琳娜转身上楼,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等莱茵斯。她说自己太累了,需要早点休息。   今夜月明星稀,不知名的鸟儿站在枝丫上名叫一两声。   管家手执烛台,跟在西瑞尔身后朝主人的房间走去。   “大人,恕我直言,等赛琳娜小姐发现您的所作所为以后,她不会善罢甘休。”   赛琳娜是科博女公爵养出来的,所以她在伪装情绪这方面和母亲如出一辙。她希望嫁给西瑞尔解决家族的债务,但她从未将西瑞尔和自己摆在同一位置平视。   她不像莱茵斯,公爵小姐骨子里的傲慢让她看不起这个在科博家生活了二十年的假少爷。看不起西瑞尔用金钱买到的爵位,看不起他和那些下等人混在一起赚钱。   所以即使赛琳娜已经很控制自己了,她都不会对西瑞尔产生过多的好感,更别说爱意了。   ——如果恶劣的西瑞尔没有使用一点小手段的话。   身为一位可以和光明神比肩的神明,让一个人类少女迷恋上自己可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   黑暗的走廊上,西瑞尔笑了一声。   “那就让她闹吧,等她察觉到发生什么以后,我已经将莱茵斯关进笼子了。   更何况,想要利用我的是她和莱茵斯不是吗?就算是按照人类的习惯,我也可以合理反击。”   管家眼中带着清浅的笑意,微微颔首。   两只黑暗中的魔物走进夜色,任由楼下的时钟摆动流逝。   这段时间,莱茵斯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房间中,西瑞尔庄园中的仆从绝大多数都是男性,莱茵斯只要和他们接触就会引起身体的羞耻反应。更何况这还不是在圣殿,那些男仆一点都不注意。   另一方面,莱茵斯其实是在躲着西瑞尔。   不知道为什么,西瑞尔好像有点变化。莱茵斯也说不清楚,但小动物的直觉让他远离危险的坏东西。   只是有些事情,根本不是莱茵斯能够决定的。   在他们来到西瑞尔庄园的第五天早餐中,莱茵斯如往常一样和西瑞尔道谢后就想要离开,手下就被赛琳娜轻轻拽了一下。   莱茵斯当然不会拒绝妹妹的挽留,侧身等待她说话。   “莱茵斯今天一起去吧,”声音却从另外一边传来,西瑞尔轻声邀请,“今天是阴天,温度刚好,你会很舒服。”   莱茵斯的注意力在他那里,自然没有注意到手边赛琳娜的神情明显沉了一瞬。   时间只过去了四天,但赛琳娜再也没有办法掩饰自己对莱茵斯的嫉妒。   特别是现在,她知道西瑞尔为什么到现在才邀请莱茵斯。前两天才下过雨,庄园中一片泥泞,温度也低,而昨天太阳太大,一点都不舒服。   只有今天,气、温、刚、好。   赛琳娜几乎将这几个字嚼碎了,仿佛也将西瑞尔对莱茵斯的细心磨碎了咽下去。   这两个人,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莱茵斯神情淡漠,他朝西瑞尔微微一摇头,“抱歉,我今天打算抄写诗集。”   “这样啊,”西瑞尔斟酌了一下,微微笑开,“那我也留在庄园陪你好了,这两天都没有和你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莱茵斯不明白他为什么今天非要这么缠着自己,刚想再次拒绝,身边的赛琳娜就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将他拉走。   两人身后,西瑞尔眯起眼睛,像是一只志得意满的狐狸。   有鸟儿从窗边飞过,莱茵斯茫然地跟在赛琳娜身后,“慢一点赛琳娜,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可明明这两天,西瑞尔都陪着她不是吗?   莱茵斯看见自己的妹妹滕地转过身,和他如出一辙的碧蓝色眼瞳像是鹰隼一样盯住自己。   “你今天必须要去,莱茵斯。”赛琳娜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同寻常的气氛让莱茵斯察觉到了异样,他蹙起眉,“为什么?让你们两单独相处不好吗?”   因为这两天西瑞尔已经对我很不耐烦了!   如果不是你的话!如果不是还要顾及着你,他早就把我一脚踹开了!   赛琳娜听见自己的心脏这样喊叫,嫉妒和不满几乎让公爵小姐被冲昏了头。   但她也清楚,这些东西并不能说给莱茵斯听,否则,她将会永远地失去……失去,西瑞尔。   在这一瞬间,赛琳娜的眼底划过一抹红光。   “莱茵斯你听我说,”赛琳娜冷静下来,让自己看起来真挚可怜,“西瑞尔已经快要同意娶我了,但他还在犹豫。你知道的,连王族都盯着他身边的位置。”   这是谎话,赛琳娜根本不知道西瑞尔是否和公主接触过。但她清楚,莱茵斯也不知道。   她单纯柔软的哥哥当然会听信她的谎言。   赛琳娜眼中泪水盈盈,“西瑞尔在思考我能否比公主更优秀,所以你很重要。莱茵斯,你是圣子,你代表着教会。在东南大陆,你的地位远超皇族。”   ……   莱茵斯的唇瓣动了一下。   他向来相信赛琳娜,但此时此刻,莱茵斯感到了一种陌生感。   他的赛琳娜,真的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赛琳娜?”莱茵斯缓慢地叫着妹妹的名字,“你怎么了?”   面前的女孩子眼泪已经从眼眶滑了下来,她似乎有片刻的茫然,但随即,莱茵斯感到自己的双臂被人抓住。   赛琳娜用哀求的声音说道,“求你了,莱茵斯,跟我一起去吧。   我爱他,我需要嫁给西瑞尔,否则我会死的。”   ……   “……别哭了,别哭了赛琳娜。”莱茵斯只觉的自己喉咙中含了一口冰寒的凉气,从喉管朝下,冷冰冰地坠在胃中。   但他还是一下一下地安抚着赛琳娜,“你会得偿所愿的,西瑞尔会娶你的,别哭了。”   十几分钟之后,在建筑门口,庄园的主人等到了他的小白鸟。   完全贴合身材的骑士服将莱茵斯修长笔直的腿部线条完全勾勒出来,腰肢细的仿佛一掌可握,让腰臀处的曲线简直犯规。   赛琳娜看着他,心中复杂。   莱茵斯完全掩盖了她的光芒,即使莱茵斯一点都不适应骑士装,脸颊微红地拽着身上的皮质绑带,想要让它松一点。   否则莱茵斯有种被扒光了扔在人前的羞耻感。   “我们是走过去吗?”莱茵斯抬眼问赛琳娜。   ……   赛琳娜收回自己快要没法掩饰的目光,“不,我们骑马去。”   云层完全遮住了阳光,远处的灌木上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莱茵斯呆呆地看了看赛琳娜,又看向被管家牵来的马群。这些温顺的动物小步走过来,停在几人面前。   “我,我不会。”莱茵斯求助般地看向赛琳娜。   他的妹妹愣了下,贵族家的孩子基本都擅长骑术,就像是赛琳娜和西瑞尔就将打猎当成了约会。   “我还是回去吧。”莱茵斯小声请求。   贵族一向将需要大量流汗的体育活动看做低劣,而教会则更加严苛,他们侍奉神明,圣殿中的牧师每天都是慢悠悠的,平静才能感受到神明。   所以莱茵斯从未接触过骑术,他看着面前的安达卢西亚马,抿唇后退了一步。   它看起来好像会将自己摔下来的样子。   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掌隔着衣服覆盖上莱茵斯的腰侧。   几乎是同时,一股难言的热流如同警告般从莱茵斯身体中扩散。   罪魁祸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既然这样,那我带莱茵斯过去吧。”   西瑞尔要比莱茵斯高上七八厘米,和莱茵斯单薄的身形不同,公爵大人在海上航行时练出来的胸|肌撑起上衣,又因为裁剪得当,线条在腰间收束。甚至能隐隐看见其下腹肌的线条。   莱茵斯眼前已经有些糊了,他只觉得自己靠在了一大块硬中带软的什么东西上。   “放开我。”莱茵斯推他,“你离我远一点。”   “莱茵斯,乖一点。”西瑞尔似乎有些无奈,他用两只手控制住莱茵斯,“我的骑术很好,不会弄伤你的。”   莱茵斯用手肘抵在西瑞尔的胸前。   公爵大人身上叫不出名称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有些害怕,而更让莱茵斯恐惧的,则是他的身体。   他从来没有在身体出现症状后和男性如此亲密地接触,莱茵斯根本不知道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莱茵斯。”   就在莱茵斯稍微有些恼怒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了赛琳娜冷静的声音。   西瑞尔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他看着自己怀中的莱茵斯僵了一瞬,似乎是想要回头看向赛琳娜,但最终忍住了。   他就像是被揪住尾巴威胁的幼猫一样,忍住身体的战栗乖乖趴在凶兽脚边,祈求一点怜悯。   你看,他早说了,赛琳娜非常有用。   已经有些发黄的草坪在马蹄的踩踏下平整了一片,而马上,莱茵斯轻轻咬住下唇,皙白的手指死死抓住缰绳,仿佛那是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身后西瑞尔抱着他,两人的身体隔着衣服,完完全全贴在一起。   莱茵斯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违抗神明的低劣信徒,他得到了惩罚。莱茵斯几乎能感觉到魔纹是怎么样生长的,从肚脐下方开始,它们像是扎根在自己皮肤之下的藤蔓一般张开,肆无忌惮地舒展……   “莱茵斯!”   莱茵斯陡然清醒,转头迷茫地看向身边。   赛琳娜不满地看着他,“我刚才在和你说话,莱茵斯,你为什么不理我?西瑞尔说前面的灌木中有浆果丛,你想要下去摘一点吗?”   她说了一大堆,但到莱茵斯这里只有模模糊糊的几个单词。   “都,都可以。”莱茵斯混混沌沌地点头,下一刻,他死死咬住舌尖,偏头不让赛琳娜看自己的脸。   就在刚才,西瑞尔的马儿大概是踩到了一颗石子,狠狠地颠簸了一下。   莱茵斯只觉自己的尾椎像是被人用力咬下,让他整条脊椎都酥酥麻麻地没力气。   怎么会这样?   莱茵斯慌乱地想道,他以为最差不过是自己在中途昏过去,但现在看来,自己之前所有感受到的变化还不是尽头。   在他背后,西瑞尔不着痕迹地用下巴蹭了蹭莱茵斯金色的发顶,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莱茵斯刚才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有多诱人。   他在散发香气,像是一小块点缀草莓的慕斯蛋糕一样,用诱人的香气不知廉耻地吸引顾客。   莱茵斯现在全身都是软的,哪里都是。   真诱人,他都快要忍不住了。   西瑞尔笑着看向赛琳娜,公爵小姐今天的脸色格外冷,“你先过去吧,莱茵斯看起来不太舒服。”   “他怎么会不舒服。”赛琳娜在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有过脑子,语气中浓烈的戾气让三人身后的管家抬了下头。   “莱茵斯的身体一直很好,他现在这样……”   “赛琳娜。”西瑞尔出声警告。   幸好现在莱茵斯不能分辨她在说什么,否则该多伤心啊。   ……   赛琳娜咬了下唇瓣,一拉缰绳让身下的马匹换了方向,径直朝前面的浆果丛走去。   西瑞尔将莱茵斯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稍微捻了下,那几缕已经有些潮湿了。   “唔。”莱茵斯偏了下头,喉间一阵颤抖,“你不要碰我……赛琳娜呢?”   他还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正常,殊不知圣子殿下的眼瞳已经被一层可怜的水雾覆盖,唇瓣湿红微张,不自觉地靠在西瑞尔怀里,像是一只渴求抚摸的猫儿。   “……你不该关心她的。”   莱茵斯听不真切,只能用疑惑的语调“嗯?”了一声。   下一秒,他被人抱住腰,西瑞尔做了什么,让莱茵斯霎时间仰头,紧接着剧烈挣扎,直到西瑞尔稍稍放开他。   圣子殿下实在是活该,非要在某些独占欲强得吓人的坏东西怀里提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所以,西瑞尔选择让背叛自己的信徒受到更严重的惩罚。   恍惚中,莱茵斯慌乱地解开领口的扣子,攥住挂在脖子上的金色太阳,“父神……我,我忏悔我的罪责,……我永远陪伴您左右……”   西瑞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碰了下莱茵斯的肩膀,“怎么了,莱茵斯?我只是想帮你换个位置,这样骑马会磨破你的大腿,我做错什么了吗?”   但凡莱茵斯清醒一点,都不会认为身后浅笑的西瑞尔是真心关心他。   但现在,圣子殿下勉强推开他,“求你,别再碰我了……”   ……   西瑞尔身后,管家连同数十名仆从都安静地沉默着。   许久之后,他们的主人俯下身,在莱茵斯耳边亲了一下,“是莱茵斯在碰我,是莱茵斯只向我祈求宽恕。”   这样小的声音根本不能被圣子殿下的耳膜捕捉到,西瑞尔若无其事地起身,“你要是真的难受,我们就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狗东西还敢饿斯斯 第71章   即使是公爵大人的庄园, 也不可能所有地方都种着平整的草坪。   马匹的颠簸让莱茵斯吃尽苦头,即使西瑞尔已经让他放松了,但是莱茵斯下意识地夹紧马鞍保证自己不会被晃掉下去。结果就是, 莱茵斯的大腿两侧被磨红了一大片。   科博少爷“恐高”又“不善马术”的名声很快就在西瑞尔庄园的仆人中传开。   但事实上, 这当然不是真相。   莱茵斯趴在床上, 身边是管家送来的药膏毛巾和干净的水,腿|间被马鞍磨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蜷缩在被子中, 脖颈弯折这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有任何一点皮肤露在外面。莱茵斯全身都在微微战栗,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每次发作时所感受到的空虚是什么。   他——想要被人拥抱。   莱茵斯呜呜咽咽地裹紧被子, 就连声音也是黏黏糊糊的,莱茵斯形容不出来, 脸上汗水和眼泪沾湿了一大片被单。   明明这种症状就是因为他被别人拥抱才引起的,为什么身体还会渴求触碰?   莱茵斯难受地揪着被子, 像是个发烧的小孩子一样发泄般地翻身压住。   房间中的温度缓慢下降, 莱茵斯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身体的不舒服让感知更加敏锐,莱茵斯啜泣了一下,他以为身后看着自己的是赛琳娜。   圣子殿下的自尊让他没办法在妹妹面前表现出羞耻的样子,所以莱茵斯把头埋在被子里, 闷闷地开口,“我没事,赛琳娜你先回去吧。”   要是莱茵斯能清醒点, 他就不会再继续说话。圣子殿下现在的声音和小猫的嘤嘤也没有区别。   又娇又乖。   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 “赛琳娜”朝床边走来。   莱茵斯迷迷糊糊地往被子里缩,最终他的妹妹大概是看出了自己的不舒服, 只是用冰凉的手指覆盖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试着温度。   如此几下,莱茵斯居然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   “啧……”   仿佛是章鱼柔软的触手从瓷盘上撕扯开的粘腻水声在房间中响起。   巨大而灵活的触手握住门把, “咔哒”一声将它锁住,随即,触手尖尖翘了翘,就仿佛是一个偷偷朝后看的小孩子一样折转过尖端,对着床。   在那里,西瑞尔坐在床边,黑瞳温和清润地注视着莱茵斯的半边侧脸,他的下半身数十条粗壮漆黑的触手裹挟缠绕,仿佛深夜无声的海浪。   最开始是一条触手,它从被子和床单的缝隙中钻进去,用尖端贪婪地蹭了蹭莱茵斯的后腰。随即恪守岗位地推开,卷住被子安静地抬起。   西瑞尔身边的触手蠢蠢欲动。   看管家就能知道,这些触手是西瑞尔本身是他的一部分,同时也拥有部分自我意识。在生物结构上,它们其实和拥有副脑的章鱼相似。   寒冷让莱茵斯溢出一声警惕的轻哼,但他太累了,意识完全沉沦黑暗,一点都不想睁开眼睛。   这就给了坏东西可乘之机。   西瑞尔用目光一点点记录莱茵斯的细节,看着他因为紧张攥住被套的手指,露在睡衣外的纤细手腕,被汗水沾湿的发梢和修长的脖颈。   再往下,专门制作睡衣的布料轻薄地覆盖在圣子殿下的身体上,让他漂亮的腰臀线条显露无疑,双腿修长劲瘦,压在被子上。   他看起来有种被欺负狠了的天真。   即使在睡梦中,本能也让莱茵斯察觉到了一点不对。他朝远离西瑞尔的地方挪了挪,喉咙中溢出不明显的求饶。   床垫因为触手的挤压凹陷下去一点,它们就像是巨大的蟒蛇一样围绕着莱茵斯,缠绕上他的手腕脚踝,却又因为西瑞尔没有命令,乖巧地停留在原处。   “真笨……”西瑞尔弯腰,用鼻尖轻轻蹭在莱茵斯温热的脸侧,笑着抱怨,“莱茵斯真是笨死了,连自己侍奉的神明都能弄错。”   一条触手代替了被子,被莱茵斯抱在怀里。   另外一条从后面挨住他的后背,不让莱茵斯有一点逃离的空间。   西瑞尔纯黑的眼珠被血色覆盖,宛若魔神一般俊美的容貌也没办法压制住那份诡谲。   西瑞尔语调很轻松,就仿佛现在这个房间中,没有昏睡的圣子殿下,没有数十条怪物一般的触手。他只是坐在莱茵斯对面,和他闲闲地说着封地上的小事。   ——要是这样就好了。   西瑞尔苍白的手指点在莱茵斯的眉间,“吾诅咒背叛神明的信徒……”   男人眼梢狭长上挑,使他像是现在这样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时,带着种狐狸般的狡黠。   后面的声音隐没于黑暗,只有莱茵斯不安地颤动眼睫,那两篇淡金色的睫毛被泪水沾湿。   “我祈求宽恕……父神……我祈求,宽恕……”   一楼大厅,赛琳娜坐在这里等了很久,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笔直,像是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母狼。   公爵家的小姐就这么用碧蓝色的眼瞳冷冷盯视着二楼,莱茵斯雪白的房门。   “您可以先回房间,晚饭还有一会才能做好。”管家提醒道。   ……   赛琳娜缓缓转过头,“你觉得,我和我的哥哥比起来,谁更美丽?”   如果她的面前有一面镜子,赛琳娜会为自己毒液一般的眼神感到惊诧。   但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西瑞尔,怎么有闲心放在这个上面。   管家有着和他主人一样的黑瞳,他看了一会赛琳娜,突然笑了,“我个人的看法是,科博少爷更加美丽。”   赛琳娜的脸在一瞬间扭曲。   “毕竟谁都会被圣洁美好的生物吸引,人类总会为神明折腰。这话也许有些冒犯,但您的哥哥身上,有种令人折服的神性。”   他经常站在西瑞尔身后,赛琳娜身后,乃至莱茵斯身后。作为一个管家,赛琳娜对面的男人平凡而沉默。   但在这一刻,他的声线居然带上了一种让人难以挣脱的诱惑。   ——他在告诉赛琳娜,莱茵斯的惑人来源于他的身份。   他是光明圣子。   如果他没有这个身份,西瑞尔就不会再将目光放在莱茵斯身上。   赛琳娜眨了一下眼睛,因为她盯视了对面人太久,居然有一颗眼泪从眼眶中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手背上。   赛琳娜觉得这只是生理反应,但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块布堵住了跳动,冷冰冰地坠在那里。   管家安静地等待赛琳娜做决定,赛琳娜对莱茵斯的爱意已经化为本能,她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加害莱茵斯。   但最终,暗神的蛊惑还是起了作用。   赛琳娜起身,声音冷漠,“我知道了,希望我们今天的对话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如您所愿。”   管家礼貌地让开路,赛琳娜从他面前走过,脚下没有停顿分毫。   ——所以,她要怎么做呢?   莱茵斯昏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到第二天的八点才醒来。   他略微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身体,每一根被肌肉包裹的骨骼都酸软无力。   不知道是不是莱茵斯的错觉,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平时在被别人触碰以后,只要睡一觉一切都会回归正常。但这一次,他总觉得尾椎骨那里还是酥酥麻麻的。   今天是个晴天,明媚的阳光洒在落地窗前的一片空地上。还沾着露水的微黄枝叶挂在树梢上,摇摇晃晃。有麻雀停在了莱茵斯的窗外,朝里面歪头看来,似乎很好奇。   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任何变化。   ……   莱茵斯按了下眉心,“我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这次反应太过剧烈留下了后遗症吗?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圣子殿下的脸又有些烧,他居然是被西瑞尔抱回来的。还被那么多仆人围观。   他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出门了。   莱茵斯红着耳尖走进浴室,决定把自己打理干净以后再去向西瑞尔道谢。   客房的浴室非常大,浴缸甚至躺下两个人也足够。莱茵斯心不在焉地解下睡裤,旁边的水龙头已经在哗哗地放热水了。   随即,有什么冰凉细长的东西扫了下他的大腿。   ……   莱茵斯指尖一顿。   从醒来开始到现在的隐约不安终于露出了狰狞的样貌,咧着森白的牙齿朝下方的圣子殿下轻笑。   莱茵斯细腻的皮肤上,宛如中欧手绘花纹的深黑纹路并未消失,它们横亘在莱茵斯的皮肤上,仿佛一道代表不详的标记。   与此同时,人类本该早就失去作用的脊椎最后一节由粉白缓缓被染上墨色,连接着一条微微翘起的黑色小尾巴。   似乎是察觉到了莱茵斯的注视,末端的小桃心摇了两下,像是在打招呼。   它大概在高兴主人终于发现了自己,将它从裤子里放出来,但莱茵斯却满脸苍白。   他长出了恶魔的尾巴。   莱茵斯认不出小腹的魔纹,因为关于这都被关系的记录早就被暗神的信徒束之高阁。但属于黑暗生物的基本特征却是每个神职人员都需要记忆的。   在这个有神明的时代,总有些人愿意献祭自己的身体灵魂和虚空中的黑暗生物做交易。很多时候,他们会被欺骗,也有很多时候,他们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会付出代价。   其中一部分就会长出莱茵斯这样的黑色尾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还会长出恶魔角,如果力量足够强大,甚至可以拥有蝙蝠一般的双翼。   对于暗神的信徒来说,这些都是父神给他们的恩赐。   但对于圣子莱茵斯,这是一份再恶毒不过的礼物。   等他回去以后,是要接受检查的。为了防止圣殿中有人背叛光明神,每一次回去的成员都会被带进小屋中接受全|裸检查。   当初莱茵斯的魔纹还能隐藏,但现在,不仅是魔纹再无法消失,身后还长出了一条尾巴……   莱茵斯空茫的目光看向镜中的自己,清丽的脸上苍白一片,他几乎听到了自己齿间微微碰撞发出的轻响。   如果他这个样子被教会的人发现……   莱茵斯想起之前投入暗神怀抱,而在胸口上纹下标志的牧师。他被绑在十字架上,将罪恶的身体展现给所有人看,而他的老师就站在台下宣告那人的罪责。   莱茵斯下意识扶住水池,冷汗从鬓角滑到下巴,在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没过多久,同一片瓷砖上的水滴成分中就多了眼泪。   被暗神惩罚的小圣子抱住自己的膝盖,如同一只被雨水打湿全身羽毛的白鸟。   ……   我得,把尾巴处理掉。   莱茵斯想道。   他机械地套上衣服,在按上门把的瞬间缩回手。   莱茵斯强行让自己冷静,他穿了长袍,没人会看到他腿|间的尾巴。   两秒之后,莱茵斯走出了第一步。   我去厨房拿把刀,再拿一瓶烈酒,这样就好……   莱茵斯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他对光明神的忠诚不仅只是影响自己,还影响着整个科博家族。   要是被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恶魔的特征,所有人都会被牵连。   “莱茵斯?”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小圣子的脊背微微一颤,莱茵斯像是只收惊的小鹿一般回头,碧蓝色的眼瞳中有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雾气。   西瑞尔在心中叹了一声。   真可怜。   莱茵斯该照照镜子,这样就会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柔弱可欺,他在看向别人的时候,满眼都是求助,仿佛躺在神坛上将自己献给神明祈求庇佑的绝望旅人。   我又怎么舍得让这样漂亮的孩子忍受惶恐呢?   暗神在心中为自己的恶劣开脱。   他走上前,抬手抚摸了一下莱茵斯的金发,“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莱茵斯摇头,后退一步。   眼泪快速聚满了眼眶,一滴一滴地砸下来。他不知道该向谁求助,或者谁都没有办法救自己。   “……没事。”   西瑞尔伸手将可怜的小圣子抱进怀里,就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因为莱茵斯做噩梦而安慰他的朋友一样,“怎么会没事,你都哭了这边都是冷汗,到底怎么了?”   这次,身体的热意上来得非常缓慢,仿佛在给莱茵斯时间享受西瑞尔的安抚一般。   也确实,莱茵斯被这个拥抱安抚到了。   他双手攥住西瑞尔的衣服,小声啜泣起来。   就一会,让我被抱一会,反正西瑞尔什么都不会察觉。   我太害怕了。   莱茵斯幼猫一样在西瑞尔的肩头轻蹭,“西瑞尔……呜……哥哥……”   这就是意外收获了。   操纵一切的黑暗生物轻轻咬住舌尖,抑制自己某些更加恶劣的想法。   比如说,让莱茵斯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恶魔的特征,他会被教会关在铁笼子里的吧。   再或者,他可以揪着莱茵斯新生的尾巴逼迫小圣子为自己做些什么……   西瑞尔浅笑着摇了摇头。   好了,不急。   这些都不急。   他们在二楼的走廊拥抱,而一楼,才从外面回来的赛琳娜缓缓睁大眼睛。   一秒之后,那其中全是暗色。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了下营养液,五号写鲛人的番外嗷 第72章   西瑞尔真的很温柔, 莱茵斯想道,就像几年前一样,西瑞尔抱着他, 在他耳边小声安慰。   西瑞尔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 是不是身体哪里难受, 是不是在他这里住的不好。   “……别哭了,莱茵斯。”西瑞尔轻轻舔吻他的睫毛, “你快把哥哥的心哭碎了。”   莱茵斯将额头抵在西瑞尔的肩头, 手指颤抖地圈在他脖颈后, 整个人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男人身上。他轻轻地摇头,委屈到了极致。   哭了一会,小圣子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   好在他长出尾巴以后, 就算和男性亲近也再不像从前那样会失去行动力。   莱茵斯推开西瑞尔, “我没事, 只是被噩梦吓到了……好了西瑞尔,别看我。”   莱茵斯偏头,鼻尖嘴唇和耳廓都湿红湿红的,说话声音也软软的。要是有不明情况的看见, 很容易就以为是西瑞尔欺负了他。   但他面前的男人根本不听, 弯腰用手指擦掉莱茵斯的眼泪,“告诉我,莱茵斯,你到底在哭什么?”   这一刻西瑞尔的声线比平时略低, 带着让人陷进去的诱惑。莱茵斯脆弱的神经差一点点就被触动,扑进西瑞尔的怀中将所有委屈都说出来。   ……   莱茵斯喉头动了一下,“我,没事, 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做了噩梦而已。你可以让一下吗,西瑞尔。我想去厨房拿点东西吃。”   “你在家的时候都没有因为噩梦找人哭过,怎么来庄园以后变得这么脆弱。”   突然,一道冷冷的女声从西瑞尔身后响起。   莱茵斯愣了下,看向来人。赛琳娜今天穿了一件暗蓝色的长裙,小姑娘一向喜欢昳丽明媚的颜色,莱茵斯记得她衣柜里,深色的衣服只有葬礼上使用的黑裙子。   被妹妹直视眼睛的时候,莱茵斯居然感到了一种陌生。   就好像这个人的皮囊下不再是莱茵斯熟悉的赛琳娜,而被某些东西换成了另外一个憎恶他的灵魂一样。   赛琳娜屈膝朝西瑞尔行了个礼,随即拉起莱茵斯朝不由分说地向楼下走去。在这一瞬间,莱茵斯甚至想要挣脱,站回到西瑞尔身边去。   “……赛琳娜,赛琳娜你抓痛我了。”莱茵斯的眉蹙着,他轻轻地按在赛琳娜的手上,做着象征性的推拒动作。   身为一名淑女,科博家族的小姐拥有一双柔软细腻的双手。但此时,它们紧绷冰冷,力气大得吓人。   莱茵斯被赛琳娜一口气拉到庄园西南角才停下来。这里靠近花园,连着没有人会关注的储物间,就算是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都看不到这个死角。   莱茵斯被推了一下,后背撞到了墙壁。   赛琳娜站在他面前,凉凉地看着他。少女背后是阳光,所以她的影子笼罩到了莱茵斯的脸上。   ……   “赛琳娜……?”莱茵斯感觉自己新生的小尾巴绷得笔直地贴在腿上。   他的赛琳娜,好像真的出了一点问题。   “莱茵斯。”面前的少女缓慢念出他的名字,“你知道在教义中,同性之爱是污祟恶心的,是吧?”   !   莱茵斯只觉得一杯冷水兜头淋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这两天的赛琳娜看他的眼神中到底藏着什么——   他的妹妹,居然是在恶意揣测他和西瑞尔的关系吗?   为什么?为什么科博家高傲的小女儿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才和西瑞尔相处几天,就已经像是贵族的情妇那样?   莱茵斯知道那些在爱情中卑微,被感情扭曲心性的女人。他一直以为赛琳娜不会这样,但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赛琳娜?你到底怎么了?”莱茵斯不可置信地按住赛琳娜的肩膀,“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赛琳娜反唇相讥,“你凭什么质问我?西瑞尔难道没有让你改变吗?你背弃教义,对一个男人大献殷勤……”   “赛琳娜!”   莱茵斯的唇瓣张开,碧蓝色眼瞳中全是令人心疼的悲伤。   他大概想说很多话,但最后,莱茵斯只是轻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赛琳娜眼中心中已经被妒火填满,根本注意不到莱茵斯怎么样。   “我说错了吗?你对着一个男人装恐高,我们小时候明明经常爬花园后面的那棵树,你可从没怕过。”赛琳娜的声音近乎冷酷,“你和西瑞尔装什么可怜呢?身为圣子,莱茵斯你就不感到羞愧吗!”   她逼近莱茵斯,像是盯住猎物的狼,“要是我将这件事情转告教会,你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任何一个出了圣子的贵族,都会极力维护圣子殿下的威严。光明神教的圣子之位虽然不能让家族的上限提升,却可以延长家族的荣耀长达百年。   所以赛琳娜现在的威胁不仅恶毒而且愚蠢。   但凡那些关于家族荣耀的历史还在她脑子里有一席之地,莱茵斯都不会听到这句话。   陌生和荒谬笼罩了重重砸在莱茵斯的脑中,他缓慢抬手按在赛琳娜的手背上,指骨用力到发白,硬生生将赛琳娜的手指抓了下来。   “赛琳娜·科博,你听好,任何时候,家族都是你最后的支持。你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威胁我。你不能因为西瑞尔,将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上。”   莱茵斯将他们五岁就开始学习的东西重复给赛琳娜听。   莱茵斯从小就知道母亲对他们两兄妹并不在意,对还是他们兄长的西瑞尔近乎憎恶。小莱茵斯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不妨碍他下意识地护着他们。   “……你别这样,赛琳娜。”莱茵斯的声音带上了点哭腔,他溢出一声啜泣,“我怎么会和你争夺爱人。”   ……   “你会。”   就在莱茵斯以为他可以和赛琳娜好好谈谈的时候,少女带着厌恶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仅仅两个字,却在莱茵斯的心中撞开一大片不安。   他茫然地看着赛琳娜,少女微微抬着下巴,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这个表情,代表她并不想将剩下的话做出来。   赛琳娜残余的本能在和暗神的控制做斗争。   最终,那一点点对于莱茵斯的爱意像是草芽一样在疮痍的大地上艰难探出一点儿。   庄园二楼,西瑞尔站在窗前,莱茵斯的每一点悲伤和惶恐都传入他的耳中,让暗神本该毫无动静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   “恕我直言,您这样控制科博小姐,我们的小白鸟会杀了你吗?”管家站在一旁,淡淡问道。   ……   西瑞尔笑了一声,“可能吧,斯斯很疼她。”   管家一动不动,他像是在消化这句话,片刻之后,“那么,我会代替您的。”   ——西瑞尔很轻地笑了一声,“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斯斯已经不能请求教会的帮助了。”   管家身为西瑞尔身上割下来的一条触手,是他一部分的同时也拥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他和西瑞尔一样狡猾冷血,还有对于莱茵斯的深爱。   如果有一天,西瑞尔消弭,那么管家会在千万年的成长中,替代他的位置。   但很可惜,至少在这个世界,管家没有机会了。   因为莱茵斯已经被黑暗中的生物打上标记,圣殿不会再相信他的话,不会再为一个背叛信仰的圣子倾尽全力援救。   暗神的秉性和他的本体一样,会用每一条触手挤开爱人身边的所有障碍,让那些东西不再有机会触碰到爱人一分一毫。   于此同时,下方的赛琳娜缓缓开口,“莱茵斯,你发誓,你发誓明天就会从西瑞尔庄园离开。这辈子都不出现在西瑞尔和我的面前。”   他们身后就是西瑞尔庄园的白玫瑰园,即使经过了两天的雨水,其中新开的花朵依旧娇美动人。   莱茵斯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他没办法看着赛琳娜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为了爱情变成这样。   心软的小白鸟让自己看起来冷淡强硬,想要用这种方式让赛琳娜找回理智。   “赛琳娜,我现在不会答应你任何要求。如果你要去教会告发我和西瑞尔,那就去吧。”   ……   两秒的静默之后,赛琳娜冷笑出声,“莱茵斯,你身上的魅魔魔纹,经得起检查吗?”   !   一瞬间,莱茵斯的脸苍白一片,淡色的睫毛微微颤动,震惊和恐慌同时袭上心头。   如果说他身上有纹路的话,那无疑是小腹处已经没办法消失的黑色纹路。但莱茵斯是去圣殿才出现的东西,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赛琳娜怎么会知道?   “莱茵斯,”赛琳娜放肆地笑开,“你知不知道五天前我们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是红的。就仿佛在见我之前你和哪个男人在圣殿的角落偷情一样。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啊,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呢?”   五天前的记忆陡然回笼,莱茵斯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了血。   那天他在起身时,被迪伦抱了一下,只有短短两秒的接触,骑士还全身包裹带有神力的盔甲,所以莱茵斯的反应并不明显。   但莱茵斯皮肤薄,任何一点点的充血都会很明显。   那天他从圣殿下来,走上马车。耳垂眼尾乃至颈侧都攀上了绯红,仿佛才被任性的情人放出来一样。   赛琳娜知道莱茵斯是什么样的人,清楚哥哥不可能在圣殿中做出出格的举动,所以只是将疑问埋在了心底。   更何况她当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只是在被暗神蛊惑之后,这颗种子生长发芽,黑色的藤蔓诱使她去寻找能够击败莱茵斯的东西。   ——让他失去神明的眷顾,失去身上的光环。   这样西瑞尔才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我什么都没做,莱茵斯。”赛琳娜的神情有一种畅快的放松,“我只是在你昨天昏迷时帮忙换了衣服而已,是魅魔的魔纹对吧?”   “谁给你纹上的?主教还是你的老师?或者是你身边的圣骑士?我在书上看过这个,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发作的机会,你对多少人张开腿了?”   莱茵斯背后是冰冷的墙壁,他的肩膀一点点颤抖起来。   他一直都在害怕自己身体上的魔纹被发现,却从未想过,第一个发现的人会是赛琳娜。   “赛琳娜……”   少女恶意地靠近,“我给过你选择了,现在,我要去教廷告发你。”   她一把攥住莱茵斯的手臂,居然是想要立刻就将莱茵斯拉去马厩那里。   ——“科博小姐。”   在赛琳娜转身的瞬间,她的目光就和西瑞尔静波无澜的黑色眼瞳对上。男人扫了眼莱茵斯,又转向赛琳娜,“有什么事情不能去桌前喝一杯咖啡呢?”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将多少话听了进去。   莱茵斯的脑中已经完全乱了,喉间干涩说不出一个字来。   但赛琳娜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您听见了?您听见了对吧!莱茵斯他是一个背叛了神明的坏种,他身上有恶魔的标记,还是代表**的魅魔!”   赛琳娜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锤子一样敲击在莱茵斯的神经上。   西瑞尔在心中谴责自己。   不该玩这么过的,瞧瞧他的小白鸟被吓成了什么样子。   公爵大人的声线听不出喜怒,薄薄的眼皮垂下,掩住其中情绪,“我希望您能先放开莱茵斯。”   ……   “哈!”赛琳娜瞪大眼睛爆发出一身笑,“你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站在他这一边!西瑞尔你所有对他的爱意都是被恶魔诱惑的!你……”   赛琳娜的声音戛然而止,猝然从两人身后绕过来的管家将一管麻醉剂注入少女的脖颈。短短三秒,赛琳娜脸上狰狞的表情还没消散,就这么昏了过去。   在庄园的这片角落,西瑞尔轻轻叹息了一声。   只是这一点点声音,都让莱茵斯战栗了一下。   他刚才被赛琳娜攥着,随着她的仰倒也跪坐在了冰冷的瓷砖上。他还是习惯穿着圣殿发放的白袍,下摆柔弱地折叠在膝盖边,让他看起来无害茫然。   莱茵斯一直在战栗,仿佛是小动物的应激反应一样。   他被赛琳娜剥开了用于保护的外壳,柔软的内里不得不躺在粗糙的沙粒上展现给真正凶残的怪物。沉默而柔顺。   他真的被吓坏了。   西瑞尔走上前一手扶在莱茵斯的脊背后,一手穿过他的膝弯,轻轻使力就将人抱了起来。   “……我……”   “别说话。”   莱茵斯下意识抿紧唇,乖巧地收住了声音。他也不挣扎,只是在西瑞尔的怀中垂着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某一处。   亲人背叛、家族重任、信仰割裂以及秘密被拆穿。   仿佛现在有人戳他一下,都能让莱茵斯碎掉。   恍惚间,莱茵斯感觉西瑞尔亲吻了一下他的鬓角,然后是耳廓,耳垂,温和隐忍。   “别怕,莱茵斯。你听到了,我爱你,我愿意将我一切拥有的都献给你。什么都不会发生,别怕。”   管家沉默地站在一边。   这里太安静了,给足了莱茵斯思考这句话的空间。   ——在他无法回到圣殿,却又要支撑科博家族的当下,只有一个人能够提供帮助。   这个人正抱着他,诉说爱意。   西瑞尔在说你可以利用我做任何事情,但莱茵斯应该要明白,即使西瑞尔是他养的一条狗,也该喂点骨头才能看家。   ……   “……魅魔的魔纹,会诱惑你。”莱茵斯小声说道,“你被我诱惑了。”   “唔。”西瑞尔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你在愧疚吗?莱茵斯,你愧疚没有庇佑赛琳娜,愧疚让她没有安全感,现在又在愧疚让我对你产生了爱意?”   “我的圣子殿下,您比神明更加仁慈。”   莱茵斯眼尾通红,小声重复着听不清语义的话。   西瑞尔将吻落在他的脸上,转身将他的小白鸟抱进身后巨大的囚笼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应该写到赛琳娜清醒的,这一段剧情今晚肯定写不完,明天发QWQ 第73章   庄园的仆人都被通知到, 科博家的少爷会从二楼搬到三楼,准确地说是和公爵住进一间房中。   赛琳娜站在三楼楼梯口,被背叛的愤怒像是岩浆一样冲上心头。   “让开!”   冲突陡然爆发, 赛琳娜眼看就要闯过管家的阻拦, 去三楼质问莱茵斯和西瑞尔。   但管家一点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单手拦住她,“抱歉科博小姐, 大人现在并不想见外人。”   “是不想见外人, 还是不想见我?!”赛琳娜屈辱地盯着管家, “我要见西瑞尔。”   管家没有说话,只是冷静地站在赛琳娜面前。   “你告诉西瑞尔,他会后悔的。”赛琳娜一字一顿地说道。   管家没有要阻止赛琳娜的意思, 只是静静地转身看向楼上。如果现在有人贴在走廊尽头, 那间最大的卧室外, 就会听见里面暧昧不清的低语。   有人似乎在用带笑的声音问着一些隐秘难堪的私密,比如说——   “斯斯,赛琳娜会去圣殿吗?她会告发你吗?怕不怕?”西瑞尔垂眼,他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手指正圈着怀中人的小尾巴摇晃。   他用四指握住莱茵斯新生的黑色长尾, 一点点捋到头, 然后用拇指按上尽头的小桃心,轻轻捏了下。   尾巴明显朝下收缩了一次,但莱茵斯很快就忍住了本能的冲动。尾巴和主人一样温顺地软在他手中。   莱茵斯沉默了一会,然用脸侧轻轻磨蹭了一下西瑞尔的肩膀。西瑞尔被这样的讨好取悦到了, 轻轻地笑了一声。   “如果我身上有魔纹的事情被圣殿知道,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抓我的。你可以拦住赛琳娜吗?”莱茵斯小声说道。   莱茵斯的睫毛垂着,让他碧蓝色的眼瞳像是一湾清水,不带一点攻击性。他像是在和西瑞尔撒娇讨饶, 对妹妹的告发充满恐惧。   “斯斯好乖。”西瑞尔对他的小尾巴非常感兴趣,毕竟这是莱茵斯刚才自己翘起来给他看的。   莱茵斯小声祈求,“哥哥,你别让赛琳娜去圣殿好吗?”   西瑞尔偏头吻了他一下,他的动作温柔到了极致,带着笑的声音却让莱茵斯一点一点地僵住,“斯斯才不是怕自己被抓起来,你更怕赛琳娜被教廷认为污蔑圣子,加入异教徒,以至于被抓起来对不对?”   “斯斯已经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回去了,就算将身上的魔纹销毁,尾巴割除,也会留下疤痕。你没办法隐瞒过教会的检查。”   “你总是很爱她,莱茵斯。就像你这次就会因为赛琳娜的要求,和她一起来诓骗我。”   !   莱茵斯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   为什么西瑞尔会知道赛琳娜是想要利用他解决家族债务?难道说,西瑞尔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赛琳娜和他的算计吗?   莱茵斯在脑中快速拼凑解释,但如果西瑞尔已经确认了赛琳娜的靠近是因为家族债务,那无论他如何撒谎都没办法解释清楚。   “又要哭了,小骗子就爱装可怜。”西瑞尔闭着眼睛吻他的鼻尖,像是一个完全沉沦于爱人的冲动青年。   “……不要……”莱茵斯仰着头,“都是我的错,西瑞尔,你不要伤害赛琳娜好不好?哥哥,你别伤害赛琳娜……呜嗯……”   他不断重复着祈求,声音脆弱到无论在这里的是谁都会心软。   而抱着他的人只是更加亲昵地靠近了一点,莱茵斯听到那人笑着在自己耳边提要求,“斯斯,我在书上看到,魅魔在月末会爆发一次,你会让我陪着你的对吗。”   莱茵斯只觉一股电流从尾椎向上攀升,他下意识咬住唇。   西瑞尔耐心地等待,毕竟他的小白鸟已经在怀里了。   “让赛琳娜回家吧,她会想清楚的,求你了,哥哥。”   莱茵斯艰难地开口,他知道自己在承诺什么。   自己已经不能回到圣殿了,而科博家族的债务又急需要支付。如果那些债主为债务提起诉讼的话,法院会拍卖家族资产。到时候,赛琳娜和母亲都会被赶出庄园。   巨大的羞耻感让圣子殿下的肩膀微微颤抖,但莱茵斯还是尽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和西瑞尔谈条件,“你得帮赛琳娜解决所有事情。”   西瑞尔满意地“嗯”了一声。   “……我要看到证据。”莱茵斯的声音越来越小。   “好,我会让那些债主永远闭嘴的,”精明的商人抛出自己的筹码,西瑞尔唇角翘起,恶劣地加上,“但是斯斯,我可管不了你的新哥哥。如果他以后还欠了其他债务,就態算在这次的头上了。”   西瑞尔像是狗子一样蹭了蹭莱茵斯。   他将一切都掩盖在温柔和旖旎之下,决口不提自己做过的事情,也不在意未来会发生什么。   而此时,暴怒的赛琳娜已经找到马车和自己的车夫,从西瑞尔庄园的侧面悄悄离开。看方向,居然是朝着圣殿的。   从西瑞尔庄园到圣殿的路程也就大半天,当初来的时候有莱茵斯在身边,赛琳娜根本不感觉孤单。但现在,她只有一个人坐在马车中,窗外景色飞速向后倒退。   反正莱茵斯就是不该和我抢西瑞尔,赛琳娜想道,是莱茵斯做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所以抬手用手背覆盖在眼睛上,向后仰去。马车的侧壁被她撞出一声闷响。   她这两天实在是太紧张了,没怎么休息好。在马蹄的哒哒声中,居然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大概是马车太不稳当,她做了很多梦,从她小时候在科博庄园和莱茵斯一起坐在树下乘凉开始,到她哭唧唧地将莱茵斯送去圣殿。她站在走廊上,看着母亲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还牵着另外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仰头笑着告诉她这才是她的新哥哥——   以及,那天在西瑞尔庄园,无论她和西瑞尔说什么话题,庄园的主人都不愿意陪她聊下去。赛琳娜快步走到西瑞尔前面,“如果您不想和我出来的话,完全可以直接说,没必要这样。”   西瑞尔比她高不少,眼尾上挑眼梢狭长,在垂眼的时候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冷漠。   赛琳娜看见他张口说了些什么,但她听不清。   本能告诉她这些很重要,赛琳娜急切地想要听清,但西瑞尔的身形越来越模糊。   “你说清楚!”   下一刻,赛琳娜只觉得一阵头晕,她勉强睁眼,面前是马夫担忧的脸。   “……小姐?小姐,到圣殿了。”   窗外阳光明媚,照在车窗上,又落在她的半边脸上,将那片皮肤都晒得红热。赛琳娜呆愣地看着车夫,好久才反应过来。   对,她得来圣殿告发莱茵斯,让西瑞尔不能和他在一起……?   赛琳娜扶住马车边框,一步踩在地面上。她面前就是圣殿高大巍峨的建筑群,圣天使拥簇在光明神身边,成为整座城市的中心。   在圣殿中的无数牧师和翡冷翠中的万千信众不断向他们的神明祈祷,无数神力分散在空中,时刻围绕在信徒周围。   赛琳娜没有发现,她身上其实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黑雾,并不明显,只在她体表一厘米左右的位置漂浮,浅淡安静,仿佛是裙子上的灰尘一样。   它们不断消散,和翡冷翠空气中弥散的光明神力相互抵消,让西瑞尔加在她身上的蛊惑越来越淡。   那位暗神当然不是没办法让赛琳娜成为他永远的仆从,他就在等这一刻而已,等着赛琳娜清醒,等着她自食恶果。   赛琳娜向前走了两步,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接着往前走去。   有一位牧师注意到了她,走上前与赛琳娜攀谈,“日安,小姐,您是来瞻仰父神的吗?”   赛琳娜并不是东南大陆的信徒,她对光明神的尊重限于祂能保护东南大陆这一点。   公爵小姐微微抬起下巴,“我需要见主教,我是赛琳娜·科博,希望您能进去通报一声,让主教安排一个见面的时间。”   圣殿的权利确实等价皇族,甚至隐隐超过,但也依旧要和大贵族保持关系。   牧师朝赛琳娜行了个礼,“好的,请您进去稍等片刻。”   赛琳娜只是跟在他身后走进去,思维混混沌沌,刚才梦中没有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那天西瑞尔到底对我说了什么?我这么爱他,为什么会不知道?   她坐在圣殿阳光普照的会客厅中,突然感到了一阵寒冷。   “唔!”赛琳娜猛地弯腰扶住额头,一滴眼泪从她眼球正中,瞳仁的位置砸到了膝盖的裙摆上。   在这一刻她突然就清晰地记起了那天的场景。   那是她和莱茵斯到庄园的第三天,莱茵斯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说服了西瑞尔和她一起出游。赛琳娜一边想要让西瑞尔快点和她结婚,另一方面,作为女孩子,她稍微有些不情愿将自己的婚姻错付在家族的利益交换上。   更何况,西瑞尔没有对她露出一点的温存。   赛琳娜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心情正烦着,直接朝西瑞尔发了出来。   那天的庄园没有翡冷翠的好天气,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仿佛有人将这一小块逼仄的地方装进了盒子里。   西瑞尔就这么垂眼看她,他没有笑,就仿佛面前的人不是莱茵斯,他就连表情都欠奉。   “我当然不想和你出来,也从来就没打算娶你。”   这些天,西瑞尔表现得对一切都充满兴趣,对她和莱茵斯温和有礼。他像是一个浪荡尖锐贵族少爷那样,终于厌烦了在交际晚会上的虚与委蛇,不耐烦地对女伴撕下了伪装。   要是这样就好了。   坐在会客厅中的赛琳娜微微颤抖起来,她全都想起来。   “……我总是很不喜欢莱茵斯落在你身上的目光,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理我的?”西瑞尔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细数赛琳娜的罪行,“大概是你十岁的时候,他将所有对我的歉疚都给了你。”   “我已经想杀你很久了。”   赛琳娜膝盖上的裙摆已经被她的眼泪浸湿,她死死瞪着眼睛,一刻都不敢闭上。   西瑞尔还说了什么?   他厌烦地看着自己,一双黑瞳已经完全变成了血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西瑞尔轻轻叹了口气,“但是不行,等所有事情结束以后,他的记忆都会回归……”   赛琳娜只觉得害怕,她转身就想跑。   但身体的使力根本就没有让她的双脚从地面上移开,有藤蔓刺破石砖将她死死捆在了地上。   西瑞尔走到她面前蹲下,血瞳中倒映出少女惊惧的脸。   “你和那些东西一样讨厌——但你们总比我重要……”   冰冷的东西按在她眉心,赛琳娜眼前一阵恍惚,在最后的清明中,她看见西瑞尔突然笑了起来。   “但没关系,斯斯已经没机会从我这里逃开了。”   回忆像是一只沾了盐的匕首狠狠切入软体动物的身体,赛琳娜猝然起身,抬手将一只花瓶挥到了地上。   在被蛊惑后自己做的一切仍然在记忆中恶毒地咧嘴狂笑,赛琳娜清晰地听见自己的牙齿因为颤抖撞在一起的轻响。   她浑身发冷。   自己到底将西瑞尔送进了什么样的魔鬼怀中。   赤瞳黑发,这就是恶魔的标志……莱茵斯身上的魔纹也一定是他弄的……天哪……   我不该招惹西瑞尔的……我不该……我不该让莱茵斯和他接触的。   悔恨和恐惧在赛琳娜心中蛇形。   “小姐,您怎么将花瓶打碎了?”牧师的声音突然想起,赛琳娜几乎是受惊般地抬起头朝一边看去。   牧师倒也不是很在意一个花瓶,只是礼貌地朝赛琳娜一行礼,“非常抱歉,科博小姐,但主教大人说,如果您要见他的话需要家族证明。”   这是合规的,毕竟教廷的中心人物不能什么人都见吧。   赛琳娜点了一下头,朝自己的脖颈上摸去,手指就是一顿。   那里本来挂了一只金色的鹰,是科博家族的内部家徽。但她早就将那个东西放在了一只盒子里,现在还放在西瑞尔庄园。   、怎么办?现在肯定不能回去拿。   西瑞尔既然将她放出来,就该知道自己有可能恢复记忆。要是现在回去,她不仅救不了莱茵斯,还会被……杀死。   是的,西瑞尔肯定会杀了她的。   牧师大概是看出了她没带,善意地提醒,“您可以回去拿。”   “……好的。”赛琳娜后退了两步,冷汗从她的鬓角划了下来,朝外走去的脚步甚至有些狼狈。   她得先回家。   莱茵斯,我的哥哥,再等我一段时间。   赛琳娜捂住嘴,在马车上哭出了声。   此时的西瑞尔庄园,晨曦刚刚从远处的山脉边擦出一片,西瑞尔支头靠在床边垂眼看着自己怀中的莱茵斯。   他不安地抓住西瑞尔的前襟,将那片平整的白色衬衫布料攥得褶皱一片。   一条黑色的触手轻轻帮他掖了下被角,大概是它身上的冷意传到了莱茵斯身上,即使在梦中圣子殿下还是可怜地唔了一声。   “……我总是很讨厌你将目光放在除我以外的其他人身上。”   房间中突然想起了西瑞尔的声音,他探了下莱茵斯的额头,稍微有些发烧。   也确实,昨天晚上本来不应该进行到最后一步的,但莱茵斯太乖了,一直在悄悄讨好他。让从未得到这种待遇的暗神一时没控制住。在小圣子被魔纹折磨得神志不清时,放出触手……碰了一小会。   西瑞尔俯身,用鼻尖去蹭莱茵斯的发间,他似乎很喜欢用这种像是犬类的行为靠近莱茵斯。   “你可以为了他们欺骗我,利用我,你那么爱那些东西,却不愿意给我一个眼神。”   “哪有白吃的午餐呀,斯斯……”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今天的评论区了,感受到小可爱们对攻这个狗玩意的恨意了。怎么说呢,这篇文的开始就是因为废咕自己看了太多的温和派忠犬派邪神,作为古早强取豪夺、鬼畜变态这两派的忠实爱好者,我馋疯批邪神馋疯了。我在第四章 的作话就说过了,不过看样子是我对混沌邪恶的理解有些黑了。   所以,还是建议想看攻像是正常人一样谈恋爱的小可爱可以去找合口味的文。   担心BE或者受会一直被欺负的小可爱可以放心嗷,剧透一下,受的身份其实高于攻,他比攻更强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灵魂碎裂了而已,前面有伏笔的。   就这样,我去写番外QWQ(是的我还没写完。) 第74章   按东南大陆目前的继承法, 女性的继承权只能拍在所有男性继承者的后面。也就是说,如果科博女公爵没有给赛琳娜准备嫁妆的话,她一分钱都拿不到。   科博家族所有的店铺土地, 房产和在银行中的存款全都会成为她哥哥尼曼的财产。   赛琳娜看着远处的庄园,那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几天前, 她从这里离开,带了满腔的愤懑, 她不断在脑中谋划自己要怎么才能成为现在帝国最富有公爵的妻子。   而她现在回来, 只希望拿到家族的刻印, 求助圣殿带回莱茵斯。   赛琳娜狠狠闭了下眼睛, 提起裙摆朝里走去。   照顾了她十几年的管家听到动静从房子里小跑出来迎接, 但赛琳娜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直接朝二楼跑去。   她一点都不想管这个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想快点把莱茵斯带回来。   “小姐,小姐, 您先别上去。”管家匆匆忙忙地跟上,“夫人……”   赛琳娜猝然转身, 质问管家,“尼曼在里面?”   她可一点都不想见到自己的“新哥哥”。   管家一愣,脸上也出现了一份尴尬, “没有, 少爷不在。”   “他算什么少爷!”赛琳娜反唇相讥。   管家清楚尼曼都做了些什么, 不好反驳赛琳娜。但该交代的事情还是要交代清楚,“没有,少爷他没有回来。但是小姐,夫人这两天的精神状况有些……糟糕。”   ……   “……我知道了。”赛琳娜习惯性地微微抬起下巴很冷漠地回道,鞋跟一下一下地踩在楼梯上, 朝二楼的第一个房间走去。   和西瑞尔的庄园结构一样,几乎是所有公爵庄园的书房都在三楼,让珍贵的羊皮卷不会被湿气弄潮。身为女公爵的科博夫人也应该在那里处理家族的事物。   但如果赛琳娜没有猜错的话,她的母亲已经很久没有上去了。   赛琳娜大步走到门前,烦躁地敲了两下,随即直接推开,“母亲。”   “啪!”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只描着金边的白瓷杯砸到了赛琳娜脚边碎成几瓣,“别进来!”   赛琳娜怔愣在原地,和惊恐盯着门口的公爵夫人对视着。。   赛琳娜本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害怕尼曼回来,但如果是尼曼的话,科博夫人怎么会露出惊恐的表情。   她是在害怕什么吗……?   “你怎么回来了?”科博夫人一手扶在床上,她像是一头兽碰到了另外一头侵略者一样和赛琳娜对峙。   眼中没有一丝对于女儿的爱意。   恐惧和荒唐让赛琳娜站在原地,在脑中快速思考理由。   莱茵斯离开了家之前,科博女公爵的精神其实就已经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在这几年中,病情缓慢恶化。   比如说,她的失眠越来越严重,赛琳娜每次去找她的时候,都会发现母亲看着父亲留下的东西发呆。她会哭会莫名其妙的生气,砸东西,叫骂。   当赛琳娜没有让她冷静下来,科博夫人就会去找西瑞尔的麻烦。   只是后来尼曼回来以后,科博夫人的这些毛病都奇迹般地好了。   ——直到尼曼的债主找上门之前。   赛琳娜上前一步,“是不是赌场和马场的人又来了?尼曼这次要多少?”   “……”   赛琳娜的这一句质问就像是砸开冰面的石头一样,科博女公爵消瘦的身形抖了一下。   “赛琳娜?”她就像是在说梦话,抬手用力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后知后觉地认出女儿,“哦,是你,是你。”   赛琳娜曾经很爱她的母亲,就像是爱莱茵斯那样。但这几年科博女公爵对尼曼的纵容已经消磨光了她的亲情。   所以此时也只是走上前冷冷地问道,“是不是债主又上门了?”   “……没有,没有。”科博夫人断断续续地说道,她理了下头发,“你怎么回来了?”   ……   赛琳娜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母亲,然后缓缓收回。“我需要一枚家徽,去圣殿证明自己的身份。”   她一边说一边朝前走去。   在赛琳娜看来,这不是一件多复杂的事情,莱茵斯还在西瑞尔手上。她必须快一点。   所以公爵小姐打算越过母亲,自己去拿。   谁知道科博夫人在两秒的反应之后,突然爆发了一声尖叫。   “你怎么能去圣殿!”   赛琳娜被吓了一跳。   科博夫人就像是被冒犯了一样抓住她的手臂,“你怎么能去那里!”   ?   赛琳娜茫然烦躁地看着她,火从心头起。一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也曾经温婉动人,对家族事务雷厉风行,再看看现在,因为尼曼变成一个疯子的妇人,赛琳娜再也忍不住。   直接甩开科博夫人的桎梏,狠狠将人往后一推。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科博家还有多少能用的资金?你想在今年的圣诞节睡在街上吗?!”   赛琳娜眼前一阵酸涩的热意,“你倒不如和尼曼一起去死。”   这大概是赛琳娜说过的最狠的话,但她说的确实是实话。要是科博家的庄园和所有商铺土地都被收回拍卖用于还债,那么她和科博夫人就会被赶去平民窟。   对于她们这些贵族女性来说,在那个地方,失去了身份和仆人的庇护,一定会生不如死。   赛琳娜挥开她,直接伸手开始翻找科博女公爵的首饰盒。   她的母亲一般会将刻印放在这里。   原本装满珠宝的手势已经有些是空的了,赛琳娜只感觉有眼泪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但科博女公爵没有放过她,这个女人就像是真的疯了一样抓住她的袖子,“不能去圣殿,不能去圣殿,我不允许你去圣殿!你听到没有!”   “滚!”赛琳娜将手边一排天鹅绒的首饰盒都挥到了地上。   以前也是这样,她想要为母亲找医生,但科博夫人以死相逼,说要是赛琳娜敢将她精神出问题的事情告诉别人,她就死在庄园里。   后来,尼曼在城中骚扰小姐夫人,赛琳娜想要去找治安官。科博夫人依旧像是现在这样,用一副苦涩又尖刻的样子逼她放弃。但凡当时她能好好整治尼曼,那人怎么可能放肆到去大赌特赌。   赛琳娜快要疯了,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会成为第二个科博夫人。   “我告诉你。”赛琳娜让自己的喉咙平静下来,她红着眼睛用手指着科博夫人,“从明天开始,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会和莱茵斯一起,永永远远地离开这里。”   “尼曼所有的债务,您陪他抗吧。”   说完这句话以后,赛琳娜只觉得轻松。   她为了一个疯子,一个赌鬼赔上自己的莱茵斯?凭什么?   “……不行——!!!”   科博夫人几乎是跳起来扑到赛琳娜的身上。   “你做什么?!”赛琳娜震惊地后退,但她后面是桌子,根本躲不开。   下一刻,她被科博夫人硬生生扑倒在地上,这个女人紧紧咬着牙,满脸莫名的狠劲和恐惧,根本不管赛琳娜细嫩的手掌心会不会被划伤。   她抢到了。   然后就像是动物一样爬起来,迅速后退。   四十多年的贵族教育此时在她身上一点看不出来。   赛琳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不,你不能去圣殿……不能去找光明神的信众……”   赛琳娜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压在石头下徒劳挣扎的虾。   她一抹眼泪,撑起身,“还给我。”   母女两个隔着一小段距离,却像是仇人一样。   “不能……不能去……”   “我说——还给我!”   赛琳娜发泄一般吼道,看都没看都抓起架子上的两本书朝地上摔去。   但这个房间已经太久没有人打理,赛琳娜直接让一排的书都塌了下来,东倒西歪地砸在地上。   早就提心吊胆的管家赶紧上来,准备劝架。   他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赛琳娜低着头,目光死死缩在一处。片刻之后,这个几乎没有吃过苦头的贵族少女缓缓开口,“你下去,把门关上。”   那边公爵夫人还是攥着刻印,嘴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赛琳娜腾地提高声音,“快点啊!”   “好,好的,小姐。”   管家连忙照做,心中在盘算自己要换什么工作。   在关门的最后一瞬间,他看见赛琳娜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本黑色的书。   然后她缓缓起身,像是对这本书的内容非常感兴趣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封面。   木门咔一声合上。   赛琳娜将手中黑色的、破旧的、散发着一股难言铁锈味的黑色书举到自己脸边,声音小得吓人。   “这是什么?”   “不能去……不能去圣殿……”   赛琳娜收回手快速翻了两下,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一本,召唤恶魔的书。   各种各样血腥的图画用黑色炭笔在脆薄的纸张上勾勒,足够让人晚上做噩梦了。   ……   赛琳娜蹲下来,目光精准地从一堆乱书中找出了黑暗信仰相关的东西。   她蹲在一顿羊皮卷和黑色的书本中,许久才抬头看向科博夫人,声音又冷又清晰,像是刀片一样切开动物的皮肉,拆出每一条毛细血管。   “你不允许我去圣殿,是因为你自己按照这上面的指导做了什么对吗?”   这一刻,突然回归的尼曼,赤瞳黑发的西瑞尔,莱茵斯身上莫名出现的魔纹像是三根针一样戳在赛琳娜敏感的神经上。   “你——”赛琳娜压了一下呼吸,然后突然笑了,随即眼泪落了下来,“让我猜猜,母亲。你很早之前就知道西瑞尔不是你的孩子了,所以你才会那么虐待他。”   “你想要找回尼曼,所以按照这上面的方式做了某些仪式对不对!”   赛琳娜按在羊皮纸上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我说的对不对!”   ……   房间里骤然安静。   科博夫人呆呆地看着她,神情中突然带上了恐惧,“恶魔!恶魔!你是恶魔!”   赛琳娜耳边的絮叨变成了尖叫,但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要大哭一场。   怎么回事这样?   赛琳娜呆滞地蹲了一会,突然站起来,“你告诉我,到底是哪个仪式?你对莱茵斯做了什么?西瑞尔现在是怎么回事?你说啊!”   任何仪式都是能够接触的,只是代价的大小而已。   如果莱茵斯和西瑞尔现在的状态都是因为科博夫人,那么赛琳娜首先要找到仪式,再去求助圣殿,一切就可以结束。   科博夫人哭了起来。   赛琳娜一字一顿,“如果你不能好好说话的话,我会立刻叫医生过来,将你关进精神病院里,然后找人杀死尼曼。   谁都别想好过。”   同一时间的西瑞尔庄园,房间中只有莱茵斯一个人。   窗外夕阳将天空映成一大片漂亮的橙红色,在莱茵斯碧蓝的眼瞳中也加上了一小块光斑。   莱茵斯抱着被子看了一会,缓缓起身。   西瑞尔真的……很体贴。   莱茵斯不愿意承认地闭了闭眼睛,他身上是干净的,也换上了新的睡衣。甚至在发现莱茵斯因为羞耻而装睡的时候,主动出去。   整件事情,西瑞尔除了要求他用……换取庇护之外,任何出格的举动都没有。   一切都是赛琳娜和莱茵斯的错。   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莱茵斯耳朵上的热度从刚才就没有消下去过,他不觉得羞耻只觉得罪恶。他都有点分不清西瑞尔到底是真的喜欢他,还是被自己诱惑的。   毕竟,他好像真的成为魅魔了。   镜子里的青年仍然有一头阳光般的漂金色长发,碧蓝如同海洋或者是天空的眼瞳。这是东南大陆最圣洁的颜色。   莱茵斯的神情茫然脆弱,属于西瑞尔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裸露出来的皮肤斑斑点点的红痕遍布。   他就像是被亵渎了的神明或者是被圈养在巢穴里的天使。   莱茵斯用力侧过脸,捂住额头。   在那里,他能摸到两个小小的凸起,是即将要长出来的小恶魔角。   莱茵斯咬牙掀起衣服,他虽然对恶魔这种生物的了解仅限于古籍,但也大概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所有变化都来自小腹上魔纹,要是把这里切掉——   “莱茵斯。”   西瑞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莱茵斯手下一僵,将上衣穿回去转身就想回到床上。   一声轻笑从身后响起,有人追上了他的脚步,并伸手将他抱进了怀里。   莱茵斯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养了一头大型犬科动物,在站立起来抱自己一样,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你放开。”   西瑞尔伸手按在了莱茵斯的腰上,“想要切掉这里?” 第75章   西瑞尔庄园的白蔷薇盛放如初, 主人得小白鸟很喜欢它们,所以西瑞尔让它们开得如此娇艳。   但另外一边的科博庄园却并不安宁。   科博夫人大概是意识到女儿想要做什么了,她尖锐的哭叫声就仿佛赛琳娜对她用了酷刑一样。   但很明星, 公爵小姐和她的母亲并不一样。   赛琳娜几乎翻遍了庄园每一个能藏东西的地方,最终, 她在地下室和科博夫人曾经的房间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本科博夫人的日记, 和曾经用来惩罚希瑞尔的地下室小房间。   【丈夫将我的孩子抱了回来, 感谢光明神。】   这本日记破到即使赛琳娜翻动的动作已经很轻了, 但脆薄的纸张还是会被不小心撕裂。没有封面, 前面也缺了不少页, 赛琳娜所能找到的第一篇日记就是这一句话。   赛琳娜隐隐约约能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管家一边煮牛奶一边说起的那些事情。   据说在莱茵斯之前, 科博夫人的第一个儿子是早产儿。在这个时代,医学并没哟那么发达, 至少没有发达到能够保证一个早产儿存活的地步。   但后来,科博公爵将那个孩子带到了圣殿祷告, 光明神给予了恩赐。   老管家的絮絮叨叨扔在耳边,只是时隔数年,赛琳娜清楚地知道, 这一切都有一个残忍的真相。   【……他不是我的孩子!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杰克说是我多疑, 但我的孩子颈侧有一颗小痣, 在我生下他的时候就看到了。   ……他说是我看错了,我当时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不是我的孩子。】   科博夫人也是贵族出身,字迹清秀漂亮,但这几页日记上,因为手抖而滴下来的墨水将明显僵硬狂乱的笔画弄得乱七八糟。即使隔了这么多年, 赛琳娜都能从中看出主人当时的愤怒和绝望。   再往后翻,一整页一整页的【我的孩子在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扔掉我的孩子?……为什么……】   也就是说西瑞尔到科博夫人怀里只待了一天,就在喂奶时发现了真实身份。   为什么不在当时拆穿?为什么不那个时候就去找尼曼?   赛琳娜坐在楼梯上,突然觉得脊背发冷。   她用力掐了一下掌心,强迫自己翻页,继续看去。   多年前的真相被她一点点揭开,赛琳娜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脏已经堕入了冰窟。   【我的儿子死了……甚至没有进入家族的墓地,被丢在了翡冷翠的某个地方。因为我的丈夫需要继承他叔叔的遗产,而那个老男人要求他必须拥有自己的合法继承人。他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小杂种换了我的孩子。】   【……我的儿子,只值两百万金币。】   后面的日记全都被科博夫人撕掉了。   她那个时候可能已经得了产后抑郁症,如果没有刺激,她应该很快就会好。但在得知自己的儿子死亡,自己还必须要接受另外一个冒牌货代替尼曼的位置以后,她就已经疯了。   她不再信任代表光明幸福的神明,光明神有太多太多的信徒,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和她可怜的儿子。将死人从地狱拉回来,只能求助那里的主人。   赛琳娜将日记放在一边,目光呆愣愣地看着面前。   偌大一个科博家族冷冷清清。   后面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暗神的祭祀仪式向来少不了活物。科博夫人需要的是一条人命,祭品当然也是人类。   她先是杀死了西瑞尔,但被告知这个孩子不属于她。   所以,这个疯狂而又爱子心切的女人承诺,会将自己的下一个孩子交给暗神。   科博夫人其实并不一定明白自己到底付出了什么,她甚至可能不知道莱茵斯在出生前就已经被某位黑暗中的存在打下了烙印。更不知道神明承诺了什么。   否则她就不会对西瑞尔那么差,更不会在莱茵斯十八岁之前疯狂地寻找尼曼了。   但现在,赛琳娜知道。   并不是因为她比科博夫人更有天赋信仰黑暗,只是因为在科博夫人日记的末尾有人用黑色墨水笔加了一句话——   【在孩子脱离母体之前,一切权利由母亲代理。富尼斯菲·科博于1092年3月17日向我承诺,将她的下一个孩子交给黑暗。   ——西瑞尔】   用鹿血勾画的阵法猝然流转,神明接受了祂的祭品,并降临在了西瑞尔身上。祂在等待,等待莱茵斯的到来并会在他的小白鸟十八岁那年,带他离开。   而那一年,科博夫人会找回自己真正的孩子。   赛琳娜用力闭了闭眼睛,起身走下楼梯,她的脚步虚浮,花瓣一样鲜艳的唇瓣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美丽。   所以现在该怪谁呢?   怪自己的父亲贪心不足,怪自己的母亲太过残忍,怪自己和莱茵斯居然妄想愚弄一位神明?   我真的可以将莱茵斯待会来吗?   ……   也许赛琳娜并不需要太过焦虑,毕竟她的哥哥在西瑞尔面前没有一点要示弱的意思。   “我只是看看。”莱茵斯小声反驳,“你怎么能不敲门就进来?”   “小骗子。”   西瑞尔一眼就看出了莱茵斯的谎言,并笑着按了下莱茵斯小小的肚脐。   心虚让莱茵斯下意识缩了缩,但大概是这两天西瑞尔将他们两个之间的时间线往前拉了十年。除了在某些地方,莱茵斯只觉得对面的男人还是他的“哥哥”。   在感到别扭难过的同时,当初被西瑞尔惯出来的小脾气不知不觉地重新展现在莱茵斯身上。   莱茵斯有些恼怒地转身,仰头让西瑞尔看清他头上的角尖尖,“可我要变成怪物了——西瑞尔……”   在他认真和西瑞尔分析利弊的时候,这人居然弯腰,用轻轻咬住了魅魔的角尖尖,甚至舔了一下。   就仿佛是有人狎昵地在他的灵魂上戳了一下一样,莱茵斯忙用手肘抵住西瑞尔,“西瑞尔!痒,你别闹。”   圣殿的教条让他的小白鸟更可爱了。   西瑞尔心满意足地想道,他纵容地顺着莱茵斯的力道向后仰。   然后在莱茵斯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躲开他的手臂侧头吻上他的嘴唇。   他就像是一棵生长在莱茵斯身边的藤蔓生物,用柔软却坚韧带毒的枝条缠住自己的爱人,温柔却强硬。   莱茵斯接受了这个吻。   莱茵斯好歹也是贵族出身的小少爷,应该对这些情|色上面的事情非常擅长。要知道如果莱茵斯没有去圣殿的话,他甚至会被专门的“老师”教导。   所以小圣子非常非常不愿意,至少不愿意在西瑞尔面前表现出手足无措。   特别是现在,仿佛莱茵斯只要退一步,就要同意西瑞尔处置自己的身体一样。   ——只不过在西瑞尔那里,这有点过了。莱茵斯自以为的“熟练”差点让暗神伸出了触手。   好在西瑞尔忍住了。   他将软趴趴的莱茵斯抱着坐到腿上,任凭小白鸟泄愤般地在他颈侧留下一排小牙印。   “西瑞尔,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莱茵斯的声音稍微带着点气喘,“我要把这些东西切除。”   西瑞尔就像是个面对任性弟弟的兄长一样,“斯斯,不行。”   莱茵斯急急抓住他,“西瑞尔。”   “——不行。”西瑞尔还是在笑,但给出的回答一丁点改变都没有,“你不要想对自己的身体做任何伤害。”   “我会变成真正的魅魔。”   “那么,我会给你准备最好的伪装道具,让你不至于在人前暴露。”   莱茵斯被那双黑色的眼瞳看得莫名心虚。   他知道自己其实应该毫无反抗地听西瑞尔的要求,毕竟他们两个在一起本身就是一场交换,一场关于赛琳娜、科博家族和自己的交易。   但西瑞尔对自己的纵容和毫不掩饰的爱意让莱茵斯总觉得自己无论提出多过分的要求都会被满足。   仔细想想,西瑞尔从来就没有在什么事情上真正拒绝过他。   所以现在,即使莱茵斯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有点委屈。   莱茵斯趴在西瑞尔身上不说话。   反正不管西瑞尔同不同意,他都会找方法将身上的魔纹切掉的。   他总不可能真的让自己变成一只魅魔。   正当莱茵斯阴奉阳违地在心里默默盘算时,抱着他的人突然在自己耳朵上咬了一下。   “斯斯要乖,不然我可能没办法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处理科博家族的债务上面。”   莱茵斯只觉得自己的眼眶稍微有些热,委屈化作酸涩缠在心脏处。   “西瑞尔,你在威胁我。”   “是,我在威胁你。”西瑞尔眼皮薄,眼尾狭长,这让他垂眼看人的时候有种嘲讽般的轻视。但现在,他让西瑞尔坐在自己腿上,自己微微后仰,抬眼看着他。莫名就透出一种疯狂的虔诚。   这样的目光给了莱茵斯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就是西瑞尔的神明一样。   西瑞尔专注地看着莱茵斯,五根手指的指尖轻轻反按在莱茵斯的小腹上,“如果斯斯你能多看一点关于黑暗生物的记载就会知道,虽然人类在捉到一些魔族以后,会将他们的魔纹切割掉,但魅魔和普通的魔族的是不公用一套力量体系的。”   “所谓魔族,身形类似人类,拥有一定智慧的黑暗生物而已。但魅魔不一样,他是神明唯一认可的眷族,和光明神的天使一样。”   这是莱茵斯从未在古籍上看到的,他隐隐觉得西瑞尔要说些什么,本能地绷起脊背。   感受到自己的小白鸟紧张了起来,西瑞尔轻笑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这不是你的魔纹,这是贪婪的神明为了标记背叛自己的信徒,所留下的惩罚。”   莱茵斯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西瑞尔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任何一个种族的恶魔,都不会在满月之夜哭唧唧地祈求爱抚,但是魅魔会,斯斯知道是为什么吗?”   莱茵斯的回答没有响起,但西瑞尔也并不在意。   “因为恶劣的小信徒该用身体安抚自己的神明了,他要不停的赎罪,祈求谅解。斯斯要不要试试?下一个月圆之夜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忍忍看?”   西瑞尔挺身拉进两人的距离,几乎是贴在莱茵斯的脸侧轻笑着说道,“到时候,整个庄园的仆人都能听到斯斯的祈求神,也许,我进去的时候还能看见斯斯自己做前置工作。”   莱茵斯脸上有显而易见的迷茫,他没有听懂。   而西瑞尔似乎很享受这样对着纯洁小圣子开黄|腔的机会,“不过你大概不太会……说不定会抠疼自己。尾巴倒是很灵活,但等到月圆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更敏感……”   莱茵斯双手捂住了西瑞尔胡言乱语的嘴,满脸通红,“你……你以前,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些,谁把你教坏了?”   莱茵斯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就红透了脸。   西瑞尔真的被船上那些粗鲁的水手教坏了,他以前从来不会说这么……过的话。   “莱茵斯老师要开始教训我了。”西瑞尔拿开他的手轻声打趣,“还要让我注意言语吗?”   刚才紧绷的气氛被西瑞尔轻易撕开。   莱茵斯就像是被坏藤蔓逼到了角落的坏脾气猫咪,又漂亮又暴躁,但因为之前都养在家里,就算是骂人也只会软软的喵喵。   他抿唇生气,“我从来就没有信仰过暗神,你骗我。不可能有什么会因为我的背叛刻下标记。”   其实他心里知道西瑞尔说的才可能是实情,否则魔纹的出现就根本没有其他原因了。   但莱茵斯本能地不想去想,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信仰了黑暗。   “那这个是怎么出现的呢?”西瑞尔轻巧地反驳,“光明圣殿中,圣子殿下的身上却出现了魔纹。并且没有任何人发现,就连光明神都没有任何反应。”   “斯斯,被你抛弃的神明很爱你。”   “但即使他再爱你,也绝对不会纵容你将他唯一留给你的东西当垃圾一样切除。然后转身再投入什么乱七八糟的信仰,叫别的东西父神。”   西瑞尔说得很流畅,就仿佛这段话他准备了许久一样。   莱茵斯身后的桃心尾巴莫名因为这句话而紧绷,像是知道自己会被惩罚的猫咪一样。   西瑞尔握住了它,带着点力道地用指甲掐了一下软弹的尖端,“莱茵斯,你该稍微体谅一下你真正的父神。”   “就算是活了千万年的老怪物,也是会嫉妒的。”   ……   莱茵斯逃避般地移开目光,“我现在,想要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这个世界快要结束啦~ 第76章   自然界中的鸟雀总是机敏的, 他们站在细小的枝丫上,随时防备着那些以它们为食的掠食者。   但莱茵斯不一样,西瑞尔的小白鸟在安逸的空间中待了太久, 所有人都宠着他捧着他, 久而久之,当年能够在一周记完大陆史脑子也多少有点慢了。   莱茵斯怔怔地看着西瑞尔, 浅色的眼睫颤了一下, 然后停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西瑞尔的话听起来可信又荒唐。   信息量太庞大, 漂亮的圣子殿下反应了一会,慢慢开口,“……就这样?”   西瑞尔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僵硬。   莱茵斯这两天真的是被西瑞尔宠坏了, 他居然在心中仔细地对比了一下,把自己想得脸颊和耳尖都微微发粉。   “如果祂的惩罚, 只是让我更加……渴求你的话, 好像也不是很严重。神罚不会这么简单, 所以你说的不成立。”   莱茵斯看过圣殿的那些记载,黑暗信仰没有发展起来的一个很重要因素就是因为他们的神明太过残暴。   所有得到神明恩赐的人类要么死要么疯, 只要天赋不那么高的才能活下来。   如果西瑞尔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莱茵斯身上的罪责当然重过那些信众。按暗神的性格, 自己该被无数种刑具反复折磨才对。   而自己只是生长出了魔纹、角和尾巴……还有定时发|情的身体。   ……   莱茵斯就像是一个被调戏了以后, 羞涩又矜持的贵族小少爷那样微微抬起下巴, “神明不会只用两个小时来惩罚背叛的信徒。”   西瑞尔:……   莱茵斯越说越顺, “而且我都没有受伤,没有血液,暗神根本不能被联系到。”   虽然腰会不太舒服,嘴唇和舌尖都疼疼的,某些地方会因为过度的收缩无力到酸疼。   ——但是他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好啊, 无论前一天晚上有有多……乱七八糟,第二天都不至于只能躺在床上。   莱茵斯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在说他身边的暗神西瑞尔不太行,没能让他的小爱人觉得受、到、了、惩、罚。   “……是吗——?”西瑞尔笑眯眯地问道。   西瑞尔自认不是一个善良的神明,他就是生于黑暗的生物,和光明神隶属于两个阵营。在更早之前的古籍中,甚至有学者认为,西瑞尔是一位不属于生者的神,所以他的祭品才那么血腥残忍。   他拥有那么多耸人听闻的名头,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迹。   现在却因为对自己的小爱人太过温柔,被认为不行。他已经打上标记的信徒不承认自己的信仰,莱茵斯不承认他暗神的身份。   真不错,西瑞尔难得咬牙切齿地想道。   暗神的数百条触手焦躁地扭转,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来贴在莱茵斯身上恐吓。让装出一副矜持冷淡的小圣子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   让他亲眼看到自己被装到鼓起的小腹一点一点平下去,让莱茵斯清楚地感受,他到底是怎么吸收……怎么恢复体力的。   魅魔的身体可不像人类,只有一套进食系统。只怕到时候,莱茵斯会求他让自己排出多余的水分。   西瑞尔完全可以让莱茵斯处之所以都是他,让他在自己的触手上哭着爬行又不得不被重新拉进怀里。   ……   西瑞尔起身,将莱茵斯放在床上,“我很高兴我没有弄痛斯斯,但斯斯需要仔细考虑我说的那些话。”   他弯腰,拨开莱茵斯的刘海,直视那双碧蓝色的眼瞳,同时在心中安抚自己。他不该急于着一时,毕竟很快就有机会肆意妄为了不是吗?   只是等到那个时候,他可不会只让莱茵斯接受一根触手。   莱茵斯莫名觉得有些危险,他本能地朝后缩了下,用手臂抵在西瑞尔的锁骨上。   天空呈现出一种由浅蓝向浅紫过度的瑰丽,最终在地平线上全都化为黑色。   就在翡冷翠的钟声响过七下的时候,赛琳娜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她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在大门等着,而是直接让马夫将车停在了小侧门。   一面黑纱连着她的帽子,遮住了赛琳娜大半脸庞。她下车,手上还拽着一个人,一个贵族的女人——科博夫人。   准确地说,是被麻绳捆住,并用布条封住嘴的科博夫人。   身为女儿,这样对生育自己的母亲,已经不能用不礼貌三个字来形容了。如果被人告发到法庭,在科博夫人的要求下,赛琳娜甚至会被驱逐出科博家族。   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若有若无地朝这里看来。   赛琳娜让自己的脸上保持惊慌,用力拉住不断挣扎的科博夫人。她白皙的手指在女人疯狂的挣扎下,已经有了血痕。   但赛琳娜的手指就仿佛是被焊在上面的一样,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她快步走上台阶,在牧师震惊的目光中,手指颤抖地将家族刻印交到他的手上。   “我,”赛琳娜的声音干涩得可怕,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是赛琳娜·科博,这是我的母亲,科博公爵。”   牧师的年纪并不大,他能站在这里看门而不是像其他同僚一样站在前面招待信徒和贵族就代表了他的身份并不那么高贵。   自然而然地,也就胆小很多。   他慌忙点了两下头,“好的小姐,但您需要将公爵的绳子解开。光明神在上,我们应该敬重父母……”   “我的母亲被恶魔蛊惑了!”   赛琳娜急促地打断她。   在圣殿之外,恶魔两个字仿佛是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汁,陡然让气氛凝重了起来。   “哦,小姐,我是说,这话可不能乱说啊。”牧师缓慢地说道,脸上的神情是混杂了恐惧和震惊的好奇。   赛琳娜一字一顿,“我说的句句属实。”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今天很少,但剧情点就在这里嘛(企图撒娇)明天会长,真的,至少六千,我用头发发誓! 第77章   ……   牧师看着她, 就仿佛是在看一个疯子。赛琳娜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她没有换裙子,没有穿裙撑, 只简洁地涂了淡色的口红。   这样的打扮本来就已经很不像是一个贵族少女了, 而科博夫人这一路上的疯狂挣扎则更是让她鬓发散乱,形容憔悴。   这样子的赛琳娜站到教廷面前状告自己的母亲, 丝毫不顾及家族颜面和未来即将造成的严重后果, 任谁都会觉得她的精神方面出了点问题。   “……好吧——”牧师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里面,又看了看赛琳娜,不知道要不要将这位贵族少女请进去, “但是科博小姐,里面有很多贵族, 您要不要先回马车等一会。”   毕竟里面的会客厅可有不少贵族都在那里, 如果赛琳娜进去了, 科博家族的丑闻可就掩饰不住了。   “我的母亲等不了了。”   即使赛琳娜这样说,牧师还是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牧师, 整个圣殿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而科博家族可就只有一个, 大贵族每年都会给圣殿上交巨额金币, 以求庇护。   现在赛琳娜直接跑过来说科博夫人被黑暗生物蛊惑了, 还将自己的母亲捆成这个样子。要是被那些贵族看到, 今晚谣言就得传开。   但科博夫人看起来是真得有些不对。   翡冷翠单薄的光明神力让她积年累月接触黑暗生物的身体不断受到腐蚀, 疼痛麻痒,科博夫人恨不得将自己撕开才好。   赛琳娜已经很不耐烦了,她急切地想要见到莱茵斯,一点都不想让自己的哥哥在西瑞尔身边多待一秒。   赛琳娜懒得和牧师纠缠,抬腿就要往里面走去。   “科博小姐……”   正在这时, 有一人迎面朝赛琳娜小跑而来。   圣骑士身形极为高大,莱茵斯不在他身边,迪伦本来可以不用穿铠甲的。但年轻的圣骑士大概是希望自己的小圣子无论什么时候回来都能看到自己,都是最正式的样子。   赛琳娜不认识迪伦,但明显能感受到这只穿着铠甲的圣骑士是朝自己来的,公爵小姐已经很烦了,当即就要推开牧师,迪伦却已经先她一步走了上来。   “您好,打扰一下。”   迪伦的长相是教会最喜欢的那种,所以他笑起来的时候浅蓝色的眼中仿佛存着一整天的翡冷翠阳光,“许久不见了科博小姐,上次见您还是圣子殿下和您离开的时候。”   莱茵斯离开的时候,迪伦在远处的长廊上看了好久,所以他认识科博家的马车。   迪伦大概是很像表现出冷静和稳重,但还是忍不住弯起眼睛问道,“圣子殿下回来了吗?还有您身后的是家里犯罪的女仆吗?需要我帮忙压进去吗?”   赛琳娜:……   牧师:……   怎么说呢,赛琳娜觉得他有点像只金毛大狗,就是那种会咧着嘴傻笑的。   “不,这是我和莱茵斯的母亲。”赛琳娜冷硬地丢下这句话,“她被暗神的信徒蛊惑了,现在我需要见主教。”   她看见迪伦脸上的笑意僵住然后淡去,他看着赛琳娜,像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如果他是圣骑士的话,应该比我更有能力见到主教。   赛琳娜突然想到。   所以她可以稍微利用一下这只大金毛,如果他和莱茵斯的关系很好的话。   这样想着,公爵小姐上前一步,她仍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声音已经软了下来,“你和莱茵斯的关系很好对不对?我们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暗神的信徒蛊惑了,她在家里弄了很多仪式,复活了我们本该死去的哥哥……”   “什么!”   迪伦霎时间紧张起来,“圣子殿下呢?圣子殿下有被伤害吗?你跟我进来,我带你去找主教。”   他看起来竟然比赛琳娜还要担心,赛琳娜愣了下。   这人,和莱茵斯的关系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一切都非常顺利,赛琳娜在走进教廷的时候下意识朝后看了一眼。远处天空广阔无际,有三两只鸟雀划过天空而过。   ……我应该可以将莱茵斯带回来。   没问题的。   而遥远的西瑞尔庄园中,莱茵斯站在窗前,垂眼看着手上的教义,不知道该不该翻开。   这本来是他每天都应该学习的东西,但现在,莱茵斯却不知道该不该碰它。   身后的小尾巴一摇一摇的,莱茵斯还不太能控制住它,所以好几次都撞在了墙上。   圣子殿下终于没忍住,伸手将自己的尾巴捉住,“你不要再摇了,好疼啊。”   ……   莱茵斯松手,有些羞耻地将脸埋进手肘里。   他刚才居然在和自己的尾巴商量。是在西瑞尔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以后,连脑子都不好使了吗?   莱茵斯屈膝坐在窗台上,想朝下面的花园看去,但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手腕上一圈断断续续的红痕。   他已经一整天,不,是两天没有离开这间房间了。削薄的脊背撑起衬衫,他身上的所有衣服都是西瑞尔的,裁缝还没有上门给他做新的。   西瑞尔公爵当然不可能对自己的小爱人小气,只是莱茵斯不太想要见外人而已。   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幅罪恶的样子,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西瑞尔在一起了,以及……不想承认自己其实被照顾得很好。   莱茵斯把袖口扯下来遮住痕迹。   他其实有很认真地思考过,自己以后要怎么样。但身为一个贵族的少爷,莱茵斯所擅长的工作都需要有严苛的身份审核,像是教师之类的。   所以,如果他想要离开西瑞尔,大概率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而公爵大人应该是看出了小爱人想的东西。   西瑞尔从来不会阻止莱茵斯去学习新的谋生知识,甚至会将专业书籍送到他手边。他唯一做的,只是在告诉莱茵斯,如果自己真的逃出去了,会遭遇什么。   比如说昨天晚上,莱茵斯趴在东南海岸航线图册上时,西瑞尔就无声无息地从后面走过来,俯身在他的耳尖上轻轻碰了一下。   “如果斯斯想要去船上的话,可以等明年开春,那个时候海上风平浪静,也不会太冷。”   “但是斯斯,你的角和尾巴都很麻烦。在船上可没有法律,如果你真实的样子被发现,他们不会把你送去法院。船上有自己的监狱,那里对于你来说,可不太合适。”   仿佛是小情侣之间有些过火的调|情,西瑞尔状若无意地将航线上的龌龊事全都说了一遍。把养尊处优的莱茵斯吓到脊背僵硬才停下。   现在想起这段,莱茵斯有些愤愤地撞了下窗户玻璃,西瑞尔八成都是骗他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船上养羊……还说要给自己带上小羊尾巴。   莱茵斯无意识地握住胸前的金色太阳,十几年养起来的习惯,不是这三两天就能改变的。莱茵斯还是习惯在心情慌乱的时候,祈求光明神的眷顾。   圣子殿下皙白的指腹轻轻摩挲上面的花纹,在某一刻突然察觉了不对劲。   光明神所代表的太阳刻印无论加入何种元素,都大致是一个圆形,但现在,他手下所感受到的凹凸不平,则更像是……一个扇形?   对于危险的直觉轻轻碰了下莱茵斯的心脏,然后张开手指,一瞬间攥住。   莱茵斯慌忙低头查看。   细链将他后颈勒得有一点点疼,但莱茵斯根本注意不到这点。   他的目光在扫到刻印边缘的时候,心脏就缓缓沉了下去。   圣器明亮的金色就仿佛被什么特殊的液体洗过一样,完全褪成了暗淡的银色。   曾经,这枚太阳刻印摆在一只水晶盒子中,被交到莱茵斯手上,就像是一颗放在手中的星辰。但现在,它还是被放在莱茵斯手上,上面刻印粗糙的多触手生物淡淡地注视着他,像是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瞳。   ……   莱茵斯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在圣殿,他身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有人改变了圣器,或者说让这枚刻印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会是谁呢,或者说,还有谁呢?   【……因为恶劣的小信徒该用身体安抚自己的神明了,他要不停的赎罪,祈求谅解。】   【我可以处理赛琳娜的所有麻烦,但斯斯,月圆之夜快到了,你该选出一个人陪你。】   西瑞尔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从未认真过,他对着莱茵斯的时候永远都是这样,黑瞳中微微带笑,声线平稳好听。就像是只黏人的大宠物不时讨要一个亲吻或者磨蹭。   所以莱茵斯他从未仔细思索过,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到底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莱茵斯突然感觉有东西蹭了一下自己垂在飘窗边的尾巴尖尖。   他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转头,眼中的惶恐还没有褪去,接着就映出了西瑞尔的身影。   公爵大人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九左右,即使他什么身份都没有,低头看人的时候也能够带来一定压迫了。   而此时,他上身穿了件黑色的衬衫,慵懒地侧靠在墙壁边,浅笑这看向莱茵斯。   ……   【笨斯斯。】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用无奈掩饰的愉快,【哥哥从来没有瞒过你是不是?是斯斯太笨了,到现在才猜到。】   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细小摩擦声让莱茵斯抖了一下,一只漆黑的触手从下面伸出来,柔软地弯折了一下。   -------------------------------------   赛琳娜站在大厅中,远处巨型的光明神仁慈地低头看着她。而就在光明神之下,科博夫人被金色的锁链死死压在地上,红衣主教冷肃地站在女人身侧。   赛琳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能看见自己母亲剧烈抖动的身形。   突然那位红衣主教弯腰,硬生生从科博夫人的头顶拽出一根极为纤细的黑色丝线   赛琳娜下意识后退一步,只一秒,黑色丝线就挣动起来,同一时间,整个祷告厅突然响起一阵类似婴儿的啼哭声。   不知道是不是赛琳娜的错觉,她居然觉得这啼哭声和尼曼的声音有些相似。   科博夫人的脖颈向后仰去,几乎弯折到要将那节骨骼折断一般。她怨恨地盯着赛琳娜,像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下一刻,红衣主教猛地向下一按,将整个黑色的婴儿拽了出来。   它就像是鬼魂一样依附着科博夫人生存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此时被扔在光明神面前的石板上,大殿中缓慢响起一种赛琳娜没有办法形容的歌声。   在这歌声中,那个黑色的婴儿开始剧烈挣扎,一点一点变小。   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   赛琳娜带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才好。   红衣主教缓缓转过身,目光浅淡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在圣殿的九位大主教当中,负责教导圣子莱茵斯的,是主教弥亚。也是最接近神明的一位,他的金发几乎已经垂到了脚踝,浅蓝色的瞳仁接近金色。   仿佛站在赛琳娜面前的不是一位主教,而是一位真正的神明。   “我听莱茵斯提起过你。”弥亚说道,“愿光明神永远保护你。”   一个半神所能带来的安全感远胜于赛琳娜之前所有体会到的,她几乎是本能地落下了一滴眼泪。   身边的迪伦忙扶住她,急急问道,“主教大人,莱茵斯殿下有没有事?他真的被恶魔关起来了吗?西瑞尔会不会对他做什么?”   赛琳娜用一只手抹干脸上的眼泪,带着哭腔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莱茵斯?”   弥亚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赛琳娜稍微有点心虚。   毕竟她没有将莱茵斯身上出现魔纹的事情告诉弥亚他们,赛琳娜知道圣殿的规则,如果自己将这种事情告知,莱茵斯被带回来以后也不会安全。   所以她打算在西瑞尔和圣殿缠斗时,将莱茵斯带走。   毕竟东南大陆边缘是不受光明神在意的地区,只要到了那里,莱茵斯和她就安全了。   只是不知道,她隐瞒的这件事,会不会被弥亚看出来。   红衣主教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日过西瑞尔真的是蛊惑科博夫人的暗神,那么他能够进入人类的领域,并在皇宫受封本身就代表,他的隐匿能力强悍。”   “等过去以后再说吧。”   赛琳娜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此时已经是晚上,就算是翡冷翠也有见到月亮的时候。   一轮弯月高高挂在云层中,仿佛在看着圣殿中聚集的圣骑士。   赛琳娜站在窗边朝下看了一眼,一点一点收紧手指。   迪伦知道她是在担心莱茵斯,对于圣子殿下忠心耿耿的大金毛忙上前安慰,“圣子殿下不会有事的,您不要点心。”   ……   赛琳娜笑着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迪伦,“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嫉妒过莱茵斯。因为当时母亲为我们选择的家庭教师非常的,英俊。即使那个时候我才五岁,也能辨认出来的好看。”   迪伦眼中有茫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赛琳娜要突然说起这个。   但作为圣骑士,无论面前的女士说着什么都应该认真听。   “我和莱茵斯生气,不让他进我的房间,也不让他抱我。但后来,我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蠢事,因为我知道,我的哥哥总比我讨人喜欢,特别是讨你们这些,男人的喜欢。”   “可那又怎么样呢,莱茵斯最爱的人永远是我。”   ‘赛琳娜就像是在自己领土上宣布主权的女王一样微微抬起了下巴。   迪伦懵懵地点了下头。   赛琳娜看着他,笑得有些狡黠,“所以,等莱茵斯回来以后,你要对他好一点。”   “……啊?”迪伦下意识发出一个代表疑问的单音。   于此同时,他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赛琳娜从头到尾地打量着他,“圣殿不允许婚姻,但允许交gou。我不太舍得莱茵斯一辈子孤单,而且这次西瑞尔大概给他带来了很多不愉快的回忆,我希望你能让我的莱茵斯开心一点”   赛琳娜当然不可能将莱茵斯随随便便送给另外一个男人,这只是她稳住迪伦这只金毛犬的伎俩而已。   毕竟就算西瑞尔和教廷中的众人缠斗起来,凭她一个贵族小姐,想要将莱茵斯带走还是很艰难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只忠心护主的大型犬龇牙了。   完全堕入赛琳娜陷阱的迪伦已经满脸通红,他不知道自己对莱茵斯的心思为什么会被眼前这个少女看穿,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殿下和我……什么都没有……”   “这就够了。”赛琳娜一锤定音,“你一定要帮我保证莱茵斯的安全。”   此时窗外的部队已经整装待发,忽悠了一个护卫的赛琳娜正准备功成身退,转身却刚好对上红衣主教冷淡的目光。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赛琳娜突然有种被蛇类盯上的错觉。   ……   确实应该是错觉,毕竟圣殿的主教怎么可能像蛇呢?人家又不是西瑞尔。   赛琳娜忙俯身行礼,“大人,我这就下去。”   她说完就抬步离开,却不想在路过主教身边时,听见男人轻声,“如果想要莱茵斯安全的话,你其实该来求我。”   那真的是很轻的一句,但清楚地传进了赛琳娜的耳中。   公爵小姐茫然起身,盯着红衣主教远去的背影发呆。   她突然惊惧地想道,莱茵斯不会在教廷中真有情人吧。   而此时,圣子殿下正被自己露出本来样貌的情人缩在几根触手之间。   莱茵斯胸口微微起伏,他想要抓住什么,但身周都是漆黑的柔软东西,没有一点其他的机会。   “……西瑞尔……别这样,放过我……”莱茵斯的眼泪落到了触手上,被轻轻卷掉。   他面前上半身还保持人类状态的西瑞尔看着他,似乎在斟酌一个回答。   比如说——【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不到六千,但我也很努力了,希望某位小可爱不要爬过来剪我的头发 第78章   肌肤相触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亲密的事, 但如果,有东西能在每一寸皮肤上都留下自己的痕迹,这种亲密就变成了令人畏惧的甜美。   莱茵斯躲无可躲, 而西瑞尔有的是耐心。   “看。”西瑞尔笑着伸手点在魔纹上, “斯斯这里的颜色越来越深了,你以后再也不能使用光明神的力量了。”   他俯身凑在莱茵斯耳边, “你得向我祈求了。”、   莱茵斯猝然睁大眼睛, 眼泪顺着眼尾可怜巴巴地流下来。   “西瑞……”   西瑞尔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食指和中指夹着小爱人的舌|尖玩|弄,“叫父神。”   莱茵斯被欺负得眼眶红红,像是只小兔子。   西瑞尔就笑眯眯地俯下身亲他的脸颊, 他有种在拆礼物的愉悦感。   但下一刻,莱茵斯用力咬住了他的手指。   “生气了?”西瑞尔轻声问道。   他本来想要安慰一下自己惊慌失措的小白鸟, 但很快, 西瑞尔脸上的笑意一滞。   ——因为莱茵斯是真的在伤心。   莱茵斯在最初的慌乱和不可置信之后, 眼中全是绝望。他不管不顾地挣扎,丝毫不在意西瑞尔的触手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在自己的四肢上留下了勒痕。   “莱茵斯?”   难得的, 西瑞尔稍微感到了一点不安。   他稍微放松了桎梏莱茵斯的力道, 下一刻莱茵斯就从他身下挣扎着爬开。   “斯斯?”西瑞尔就像要用触手把他卷回来。但莱茵斯就像是怕极了这些漆黑冰冷的东西, 喉咙间全是呜咽的哭腔。   西瑞尔的触手几乎沾满了这个房间的所有地面, 莱茵斯脚下不稳一下子摔在床上。   西瑞尔立刻想要上前抱他, 但小圣子已经将自己埋进了干燥蓬松的被子中。   细长的桃心尾巴还露在外面, 此时紧张地缩成一小团贴在床单上。   莱茵斯将下巴和鼻尖都埋进被子里,才勉强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被捉弄的屈辱和被恐吓的惶恐交织在一起,让他只觉得酸涩难堪。   西瑞尔这些天对他太好了,莱茵斯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心软。这个人曾经在他最懵懂的时候陪着他度过了少年期,时隔数年, 他又在莱茵斯最没安全感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莱茵斯对于西瑞尔的一点点爱意中有依赖和愧疚,但现在,这些全都变成了最算计的苦涩。   莱茵斯感到背后贴上了一个人,他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他不敢想西瑞尔会怎么对自己,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会高兴吗?自己背后的这个黑暗生物是不是觉得可笑,笑人类就是这么容易轻信别人的蠢东西?   而此时,西瑞尔坐在床边,抬起一只触手不知道该不该戳莱茵斯的后背。   他想了一下,还是缓慢地伸手连着被子抱起自己的小爱人。   “放手,别碰我。”莱茵斯一开口全是哭腔,“西瑞尔,你可以杀了我……呜嗯……没必要这么戏弄我。”   他全身都在细细地颤抖,西瑞尔抱着他像是在抱着一小团被浇湿的幼猫。   ……   西瑞尔没说话,他那双血一样的红瞳映着莱茵斯崩溃绝望的神情,唇线不自觉抿成了一条。   大概是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卷在床上的触手稍微翘了一下,然后悄悄地想要贴上莱茵斯的脸侧。   “你还要怎么样!”莱茵斯的碎发贴在雪白的脸侧,让他看起来分外可怜脆弱。   仿佛西瑞尔再做点什么,他就会彻底坏掉一下。   西瑞尔歪头想了一下,然后抬手将这条比较活跃的触手切割了下来。   在莱茵斯愣住的瞬间,将自己柔软的触肢塞进小爱人的怀里。   “斯斯别哭了。”西瑞尔非常擅长用各种方式欺骗欺负自己的小爱人,但当莱茵斯真的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恼怒乃至绝望时,暗神大人还是有一点慌的。   他其实没做错什么,但莱茵斯今天的眼泪和平时的不太一样。所以,他应该道歉。   莱茵斯碧蓝色的眼瞳被泪水浸得透湿,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抱着西瑞尔的一截触手片刻没有动作。   他看着面前曾经伪装成兄长的暗神,突然将手中的东西仍还给他。   “西瑞尔你是个混蛋!你是骗子!”   莱茵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变成魅魔以后的每一天都在想着逃离,想要用书本塞满自己所有空闲下来的时间,因为如果他的脑中没有其他事情,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西瑞尔。   两人带着点胁迫意味的亲吻,和其他更加深入的交流。   但现在全都变成了令人难堪的欺骗,莱茵斯毕竟有自己的骄傲,他只觉得委屈到了极致,恼怒之下居然张口咬住了西瑞尔的喉咙。仿佛是终于被逼急了的小兽,终于对恶劣的凶兽下了牙。   “唔。”   短短两秒的时间,莱茵斯就尝到了一股冰冷的血腥味。   !   他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就像是受惊般松开了口朝后撤去。但后背被人用力制住,半分不能移动。   “多喝点,神明的血液是力量的分流。斯斯以后会成为我的妻子,要接受神降。”西瑞尔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莱茵斯脑中一懵,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听见这样的话。他以为身为黑暗神明的西瑞尔只是想要玩弄自己而已,毕竟他之前的所有所作所为都仿佛是这样。   “你骗我。”莱茵斯低声说道,用手肘推他,眼泪吧嗒啪嗒地落。   他声音中全是委屈的哽咽,“赛琳娜会变成那样也是你做的,你是不是讨厌母亲,讨厌我和赛琳娜?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   “你要杀了我吗?你还想要怎么折磨我?……西瑞尔,你是个混蛋呜……你是混蛋……”   他的声音就像是刀一样在西瑞尔的心脏上划,暗神大人向来知道自己是个恶劣狡猾的生物,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毕竟将莱茵斯献给自己的是公爵夫人,而莱茵斯被自己圈入怀中又是因为自己的小爱人和赛琳娜想要算计他的财产。   他唯一的问题只是,作为爱人,他不该这么瞒骗莱茵斯。哪怕一开始说开,都比现在要好一点。   许久的沉默以后,西瑞尔俯身亲了亲莱茵斯湿红的眼睑,“别哭了,我错了莱茵斯,我从来没有想要报复你。”   “……我只是,想要惩罚一下你而已。你对我太差了,对赛琳娜又太好了,我只是嫉妒而已。乖斯斯。”   莱茵斯刚才受到那么大的惊吓,身上早就没有力气了,但他就是抗拒西瑞尔的靠近,哽咽着向后退,不让西瑞尔碰自己。   莱茵斯知道自己和赛琳娜那样算计西瑞尔的家产是非常恶劣的行为,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放在法庭上会被法官呵斥,放在上流圈子中会背上一辈子的骂名。   西瑞尔在得知真相以后,无论如何惩罚自己都是他活该。   更何况他们算计的还是一位生于黑暗的神明。   但莱茵斯就是委屈,希瑞尔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么多的方式中选择这种?让莱茵斯对他产生依赖和爱意以后,再将一切真相揭开?   西瑞尔想要凑近亲他,但莱茵斯不仅将自己用被子裹好,连身周的触手也不让靠近自己。   西瑞尔撑在他面前,许久之后才慢慢退回去,“斯斯不会原谅我了是吗?”   莱茵斯没说话,只是他只是垂着眼睛默默流眼泪,伤心又恐惧。   他真的,很想要原谅西瑞尔。   但身为赛琳娜的哥哥,光明神的圣子,他有自己的骄傲。西瑞尔如果真的生气可以杀了他,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侮辱他。   西瑞尔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   他要为自己的狂妄和恶劣付出代价了,他把自己的小爱人推远了。   而西瑞尔已经没有时间挽回了,他能感觉到圣殿的军队已经朝这边赶过来了,最多三个小时就会到达。   他的触手一点点收回,重新用人类的方式靠近莱茵斯。   莱茵斯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人类状态下的西瑞尔让他没有那么抵触,只是稍微动了动眼睫,将鼻尖也埋进了被子中。   西瑞尔亲伸手帮他理了一下头发,“斯斯,如果我没有骗过你,你会不会和哥哥在一起?”   “……你走。”   莱茵斯低声哽咽,又朝后躲了躲。   这次西瑞尔没有追上去,因为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暗神在心中和自己的小爱人道了歉,因为如果莱茵斯没有办法原谅身为西瑞尔的他,暗神就只能换个身体将小爱人哄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会聪明一点而已。   远处教廷的金色旗帜已然扬起,迪伦带着赛琳娜占着最前面最好的视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不会让攻换身体的嗷,别担心。而且虐不了几章,莱茵斯太心软了。你们要是想看真正的火葬场回头我单开一本。 第79章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赛琳娜不断回头看后面的部队, 心中急切。   虽然这些人骑的都是经过混血改良的骏马,但赛琳娜还是觉得他们慢。毕竟每一秒见不到莱茵斯的时间,自己都不安到了极致。   迪伦让马匹停在她身边, 圣骑士的抿着唇, 他对莱茵斯的担心不比赛琳娜少。   但他作为圣骑士没有办法像是一个女孩子那样表达自己的情绪,他必须要隐忍。   赛琳娜着急了一阵, 余光扫到身边的迪伦, 只见他背脊挺得笔直, 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远方。   赛琳娜觉得自己身边坐着一条特别担心主人,但因为被下了等待命令,所以只能焦躁甩尾巴的大狗。   她的心情因为这点联想稍微好了点。   其实迪伦真挺不错的, 在圣殿,和莱茵斯形影不离, 身材还不错, 看样子不管莱茵斯处于上位还是下位, 都会舒服。   ……最好是处于上位,这样不会疼。   ……但她的莱茵斯可能做不到。   赛琳娜漫无边际地用这些小事将自己的脑子塞满, 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而突然, 她的脑中回想起出发之前, 某位路过自己的主教, 状若无意的话。   他说的是【如果想要莱茵斯安全的话, 你其实该来求我。】   赛琳娜的心下稍微有些, 古怪。   其实八位主教的性格都比较奇怪,毕竟他们得到的神力那么多,积年累月下来,他们越来越接近真神,性格也不那么像是普通人。   如果弥亚就是这样领地意识比较强的话, 也可以理解。   赛琳娜在心中说服自己。   ……虽然她还是感到古怪。   想了一下,赛琳娜对迪伦打了声招呼,“我想去和主教谈谈,你帮我牵一下马。”   迪伦当然不会有异议。   他看着赛琳娜快速靠近队伍中唯一的马车,然后在窗边说了什么之后,利落地上了车以后收回目光。   圣骑士担心地望着西瑞尔庄园的方向,在心中为莱茵斯祈祷。   “父神,如果你能听见我卑微的请求,请让圣子殿下安然无恙。”   另一边的马车中,赛琳娜身体有些紧绷地坐在了弥亚对面。   主教大概一直在运行着什么仪式,或者是在给整个队伍施加庇佑,一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淡金色。   因为太淡了,所以看起来很像是银色的。   赛琳娜在心中打了个腹稿,然后才缓缓开口,“大人,感谢您的仁慈。”   主教在面对她是似乎并不太放在心上,他银色的眼睛在赛琳娜身上一扫便收了回去,“莱茵斯是我唯一的学生,即使没有你,我也会去救他。”   他的声音有种形容不出来的空洞,没有感情,只是用话语单纯地表达意思而已。   这让赛琳娜……很不舒服。   弥亚更像是一个类人生物,而不是一个人类,所以在面对他时,赛琳娜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大人,我很感谢您对莱茵斯的帮助。只是我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弥亚没有说话,也没有驱赶她。这就是等待赛琳娜问话的意思。   “……我想问,您在出发之前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弥亚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将目光重新移回到她的身上。霎时间赛琳娜觉得压力陡增。   但她没办法逃避,更何况莱茵斯还在西瑞尔那里。她非常需要弥亚。   所以赛琳娜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您说,如果想要救莱茵斯的话,应该来找您。”   “这句话,就是字面的意思。”弥亚开口回答。   赛琳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弥亚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点点愉快。   “抱歉,大人,我可能是有些魔怔了。”赛琳娜有些局促地动了动腿,“我只是觉得,您似乎有其他的意思?”   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赛琳娜就后悔了。   她怎么能恶意地揣测一位主教的话。要是弥亚追究起来,她是会被教会抓起来的。   但令赛琳娜没有想到的是,弥亚回答了她。   “我以为我表达得很清楚了,赛琳娜·科博。”弥亚浅色的眼睫垂了垂,遮住笑意和一点点得逞的恶劣。   他确实很愉快。   如果赛琳娜接触过其他的主教,她就会发现弥亚的明显不同。毕竟人类用自己的身体承载神力所造成的失真和暗神用自己的触手,造一个分|身出来伪装成人类是完全不一样的。   莱茵斯从来不知道,他在睡着的时候被自己的老师亲吻过多少遍。也不会知道,他每一次因为祷告长时间跪坐被弥亚抱起来时,主教大人心中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会给莱茵斯按摩,给他讲解大陆历史,将只披了一件薄薄白袍的莱茵斯抱进温水中。   而他的小爱人会信赖有羞涩地仰头看着自己,像是一只在祭坛上无知无觉的小羊羔。   但他不能碰莱茵斯,因为西瑞尔才是本体。   弥亚必须像是一个真正的,守礼禁欲的圣教徒那样浅尝辄止。   但很快,他就可以真正地抱到莱茵斯了,在暗神那里受惊的小爱人需要小心呵护轻声哄骗才会重新放下防备。   主教的眼底划过意一丝笑意,“迪伦并没有很多时间给莱茵斯,他需要训练,需要作为教廷的门面出去安抚平民。而莱茵斯也需要祷告,需要见礼。”   “如果你想要在教廷之内,给莱茵斯找一个’丈夫‘的话,应该在我面前说那些话。”   赛琳娜只觉自己的脑子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弥亚看起来和光明神太像了,虽然她因为那句话对他产生了一点点其他想法,但从来没有想过,主教大人居然真的会说出这些。   “……抱歉,您……我是说您应该,专心侍奉神明不是吗?”赛琳娜舌头打结,“而且我并没有想要给莱茵斯寻找丈夫,这是不允许的。”   “侍奉神明和亲吻我的学生并没有冲突的地方。”一抹浅笑在弥亚的脸上出现,“莱茵斯很乖,他应该不会介意将’老师‘改成’丈夫‘。”   他看向窗外,眼中有丛林和天空,“你或许也可以坚持自己的意见,只不过那样的话,我就得将莱茵斯在小房间里关一段时间了。你该知道,有时候教徒会得到神明的指点,在神像前跪拜数日。”   然后所有人都以为圣子殿下得到了神明恩赐,但其实是你将莱茵斯按在神像前不断……“恩赐”吗?   一想到莱茵斯会被弥亚笼在红袍下溢出破碎哭声,或者是背对着他祈求休息,赛琳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讨厌面前的主教。   明明她在说服迪伦之前也想过莱茵斯会不会被没经验有急躁的圣骑士带到马背上。   她其实很想给莱茵斯找一个长期的伴侣,身为贵族,赛琳娜知道最真实的爱情是什么样子,同时她并不那么在意规则,自然也不会去束缚莱茵斯。   但主教给她的感觉,莫名让赛琳娜感到警惕。   他有一点点像是西瑞尔。   ……赛琳娜最终还是放软了声音示弱,“我能理解您的心思,但我的哥哥可能这次回来以后会有些不适。希望您能给莱茵斯一些恢复的时间好吗?”   她还要带着莱茵斯逃跑呢,主教可不像迪伦那么好骗,赛琳娜对自己的话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另一边,主教似乎是同意了,看着窗外并未说话。   莱茵斯在一声敲碎玻璃窗的脆响中睁开了眼睛。   他在被子中睡着了,而西瑞尔给他改好被子以后就离开了。   莱茵斯下意识地朝床内侧缩了一下,但在看清窗外人以后愣住,“赛琳娜?”   庄园的入口处,主教走下马车,垂眼和已经被两个圣骑士压住的管家对视。   弥亚笑了一下,“我的小白鸟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没赶上,去赶《登基》的榜单了,今晚加更嗷 第80章   赛琳娜身上的长裤沾了不少泥和灰, 也不知道在哪里沾到的。她敏捷地从迪伦用重剑撞开的缺口里钻进来一步踏在碎玻璃上。   莱茵斯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梦,直到赛琳娜匆匆上前抱住了他。   “莱茵斯, 莱茵斯……”   莱茵斯听见了赛琳娜压抑的哭声,他忙抬手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好了赛琳娜,别哭。你怎么进来的?西瑞尔,西瑞尔他没有……”、   莱茵斯想问的很多,他希望赛琳娜好好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来救自己。毕竟自己身上的罪恶印记不可能消失,就算赛琳娜把他带回去也没有用。   “我请来了主教大人。”赛琳娜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莱茵斯只觉心下一颤,要是他的老师来了,那自己身上被恶魔打上标记的事……   赛琳娜看出了莱茵斯的慌乱, 抬手在自己哥哥的肩上捏了一下。   她知道外面那只金毛犬一样的圣骑士大概率还在看着她和莱茵斯, 就着整个姿势将唇抵到莱茵斯耳边。   “别担心莱茵斯, 弥亚主教已经去找西瑞尔了,他们两个肯定会打起来。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就在庄园后面。”   “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得搞定外面那个圣骑士。”   房间中没有开灯,莱茵斯看见赛琳娜碧蓝色的眼中有一点放松的笑意。莱茵斯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愣,他只觉赛琳娜要说些什么……不太正规的事情。   “他喜欢你哦, 莱茵斯, 去和你的骑士好好说说吧。”赛琳娜飞快说完这句话就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迪伦已经落到了地上。   他大概是想要上前抱一下莱茵斯的, 但脚下又停住, 踟蹰地站在原处连行礼都忘了。   毕竟现在的莱茵斯看起来实在是,有点, 欲|色。   青年曲腿坐在被子堆中,深色的被套和床单衬得莱茵斯像是一小团白奶油,又甜又香。他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 即使莱茵斯已经竭力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了,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脖颈和一大片锁骨。   而那上面斑斑点点的全是红痕。   迪伦的脸快速红了起来,他又急又羞,为莱茵斯遭受亵渎而感到心疼恼怒,但另一方面,光明圣子被人拉下高台染上**的样子,也确实让从未接触过这些的圣骑士面红耳赤,不自觉地想要看到更多。   迪伦低头走上前,“殿下,我来迟了。”   赛琳娜轻轻碰了下莱茵斯的肩膀,随即得到了自己哥哥一个可怜慌乱的眼神。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莱茵斯被保护得太好了。又软又乖,这个样子别说是西瑞尔就是送到弥亚手上也得被欺负,那老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   要是自己有能力护住他就好了,但现在,赛琳娜只能要求自己的哥哥去求助别人。   莱茵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轻轻抿了一下唇,然后小声开口,“抱歉迪伦,我没办法回圣殿了。”   赛琳娜身形一顿,莱茵斯的这个开场并不太聪明,他其实应该先和迪伦叙旧调情什么的,然后才好提要求。   毕竟男人都需要给一点甜头。   就在赛琳娜想要给莱茵斯一点提示的时候,她的哥哥有些难堪地将盖到自己腰腹的被子向下扯了点,然后用皙白的手指卷起衣摆。莱茵斯的动作并不快,能看出他的羞耻,但最终,圣子殿下将小腹黑色的魔纹展现在了圣骑士面前。   雪白和深黑的强烈对比让那处看起来格外醒目,魔纹随着主人的呼吸轻轻浮动。   “我被恶魔标记了,圣殿不会再接受我。”莱茵斯泫然欲泣,眼睫不安地颤动,像是在等待审判,“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送回去。”   ……   赛琳娜清晰地看见迪伦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看样子并不需要她帮忙,精心设计的诱惑完全比不上毫不自知的纯欲吸引。   但是只有这一次,她不会再允许莱茵斯再给迪伦看一眼。赛琳娜气哼哼地想道,转身就将莱茵斯的衣服拉了下来,“莱茵斯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她冷淡地看向迪伦,“我很感谢你带我找到莱茵斯,但如果你要阻拦我带着莱茵斯离开的话,我也不会束手就擒。”   迪伦带着头盔,只露出眼睛周围的皮肤,但即使是这样,那片血管不怎么丰富的皮肤还是发红了。   “不是,我怎么会……我是说……”   圣骑士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他在加入圣殿的时候曾经承诺过会对光明神永远忠诚。但现在,他的圣子被恶魔留下了印记,如果就这样带莱茵斯回去,等待他的可能是死刑或者是永恒的囚禁。   这怎么可以!   迪伦有些慌乱地上前两步,但在看到莱茵斯下意识的瑟缩以后可怜巴巴地停在了原地。   “我是说……我会送您去安全的地方,殿下,我将永远忠诚于你。”   同一时间的西瑞尔庄园,所有圣骑士都紧张地手执重剑,他们检查了所有捉到的仆人,他们都被黑暗力量污染了。   在安全了上千年的东南大陆,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大规模的污染事件了。   当然,这也代表了,这个庄园的主人很有可能是一个很强大很强大的恶魔。   “……我们会死吗?”一个圣骑士有些紧张地问同伴。   他们曾经去大陆边界对付过那些怪物,九死一生。而现在,他们要对付的是一个在人类社会隐藏了数年的真正恶魔,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同伴还没有回答,整个庄园就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   “地震吗?!”   “是有东西爆炸了!”   远处正在警戒的圣骑士猛地朝庄园中心看去,那里有数条章鱼般的漆黑触手撞破玻璃和门,猛地朝外伸出来。   平时和自己一起训练的同伴惊慌恐惧地跑出来,手脚并用,有些甚至丢掉了自己的武器。   而下一刻,昏暗的天空仿佛被一只手撕开,一束天光温和却炽烈地洒在这片庄园中。那些伸在半空的触手就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烧着了一样,急速蜷缩,缓慢分解。   同样的,那些安安静静待在牢笼中的仆人们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圣骑士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坐在草地上大口喘息的骑士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个人大叫起来,“主教!这是主教的进化!”   然后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看着其中名为不知名的恶魔被光明神的信徒压制,空地上响起了如释重负的笑声。   其中还夹杂着对于光明神的赞美。   但估计没有一个人会想到,此时西瑞尔庄园的书房里,主教大人正和希瑞尔对坐在沙发上。   要是现在赛琳娜站在两人对面,在迪伦面前嚣张高傲的公爵小姐就会惊恐的发现她在弥亚身上一直感受到的古怪是什么。   那是和西瑞尔现在如出一辙的冷漠空洞。   在面对莱茵斯以外的人,他们就会像是现在这样对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真可怜,斯斯都没有回头看你一眼。”   主教大人收回目光,他的声音很适合在空旷的大厅中念诵教义,带着那些迷途的羊羔回到家中。   所以,即使是现在,他用带着笑的声音恶意地嘲弄西瑞尔也像是怜悯。   弥亚的对面,西瑞尔恹恹懒懒地摆着象棋,“斯斯宁愿求助你派给他的圣骑士,都不愿意信任你。主教大人会是第二个西瑞尔公爵吗?”   其实这样很无聊,他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个体。同样的记忆同样的思维,两个人吵架和一个人自言自语并没有什么区别。   西瑞尔和弥亚只是,有些生气而已。   莱茵斯真的一点都没有留恋就和赛琳娜离开了。   甚至还为了让自己在路上没有其他威胁,他们的小爱人羞耻地像另外一个人展露身体寻求庇佑。   就算是西瑞尔,也需要威胁良久才能尝到这一点甜头。   弥亚起身,神情平淡就仿佛刚才西瑞尔的话没有对他产生一点点影响。   他转身离开,出门前脚下微微一顿,“我想应该不会,毕竟公爵大人已经教会了我该怎么样才能将莱茵斯圈在身边是不是?多谢公爵大人的仁慈。”   -------------------------------------   莱茵斯是被迪伦抱上马车的,圣骑士用自己的披风将他的圣子殿下裹了起来,裹的时候带着铁指的手都在微微颤。   虽然看起来很青涩,但至少安全。赛琳娜在心中安慰自己。   这马车里有珠宝和很多现钱,如果只是一个平民的话,这些东西够花好几辈子了。但对与赛琳娜和莱茵斯来说,还是有些拮据。   公爵小姐心下正算着,肩膀就被莱茵斯拍了一下。   “别担心,边境有很多学府,不会核实身份,我可以在那里工作。”莱茵斯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还是尽力安抚赛琳娜。像是一只自己被淋湿却还要让同伴安心,所以蹭蹭的小白鸟。   “不行。”   还没等赛琳娜反驳,坐在两人对面的迪伦就急急地否认。一时间莱茵斯和赛琳娜都看向他。   圣骑士庆幸自己的脸藏在头盔下,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结结巴巴。   “边境的民风……比较彪悍,如果是殿下在那里工作的话,肯定会被欺负。我可以工作。”   莱茵斯特殊而高贵的瞳色和发色就能给他带来无数麻烦,更别圣子殿下还有那样的美貌。怎么能让殿下出去工作。   被人关心总是令人高兴的,莱茵斯笑了一下,想要解释。身边的赛琳娜已经慢吞吞地开口了。   “迪伦,虽然这么说显得我有些过分,但是——你已经打算好要跟着我和莱茵斯了吗?甚至还已经决定要养着莱茵斯?你是不是,该仔细想想。”   这话就仿佛是在质问迪伦是不是准备好要对莱茵斯负责一样。   莱茵斯耳尖发红,忙侧身想要让赛琳娜别再说了。圣子殿下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要求曾经的圣骑士养自己一辈子。   可另外一边,迪伦居然是想要一口答应下来的。   他当然想要……养着莱茵斯。对,只是养着而已,毕竟他不想让圣子殿下受一点委屈,就像哥哥对弟弟那样。   但看着莱茵斯羞窘的样子,正直的圣骑士轻轻咬住了舌尖。   “我出去让马跑快一点。”他低声说道,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留下马车中莱茵斯和赛琳娜一阵安静。   突然,赛琳娜笑了一声,“干嘛那么抵触,莱茵斯,他是个笨蛋,但他真的很爱你哦。爱到为你背弃信仰的那种。”   莱茵斯有气无力地张了张嘴巴,“赛琳娜,我们不能这样。”   “你可以,你现在已经不是圣子了。至少目前,你需要一个人来保护你。”赛琳娜轻声说道,“而我做不到。”   “迪伦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圣骑士出身,熟悉边境的环境,还对你一往情深。他甚至不需要你真的付出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够了。”   这些是贵族女孩从小接受的教育,虽然赛琳娜对于这些技巧不齿,但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它们很有用。   “一段时间就好,等到你不需要,咱们再丢开他。”   “……赛琳娜,这样对迪伦不公平。”莱茵斯侧过头,雪白的颈项全都红透了。   在莱茵斯曾经接触过的教育里,从来没有哪一条交过他要去利用男人的。   更何况……西瑞尔那里……   莱茵斯刚想找些什么措辞说服赛琳娜换一种谋划,马车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怎么?”赛琳娜扶着侧墙就要往外看。   但随即,她和莱茵斯都白了脸色,因为有光从紧闭的车窗缝隙中泄了进来。   迪伦昏倒得无声无息,西瑞尔庄园后面的森林中只有不明显的小路,但现在,小路两侧张牙舞爪的树木就像是被驯服了的鸡仔一样挪开了枝丫。   有人礼貌地敲了三下车门,随即推开。   弥亚主教冷漠俊美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老师。”莱茵斯下意识开口。   他声音又轻又软,像是一种不可置信的询问,又像是一种提前开始的恳求。这样语意不明的撒娇谁听了都会心软,只是今天有些不太一样,弥亚主教稍微有些生气。   弥亚浅金色的眼瞳转向赛琳娜。   莱茵斯霎时间意识到什么,他慌乱地上前伸手抓住弥亚朱红色的衣袍,身上圣骑士的披风散在座位上,露出圣子殿下带着痕迹的双腿。   “别,老师,都是我的错,您别对赛琳娜做什么。”   ……   而此时,赛琳娜心跳极快,她知道自己和莱茵斯逃不过去了,手下还有一把藏起来的匕首,也不知道能发挥多少作用。   正当她想要动手的时候,莱茵斯就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回头,碧蓝色的眼瞳中已经有些湿意。   他抿唇,朝赛琳娜摇了摇头。   随即一只苍白的手从莱茵斯的耳边挑起了他的金发轻轻揉搓。   然后,向下轻掐住莱茵斯的下颔将人转了回来。弥亚垂眼看着自己的学生,手背很快就被落下的眼泪润湿了。   ——怎么刚才计划要诱惑圣骑士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小的胆子?   弥亚在心中漫不经心地想道。   但面上,他只是像一个看着堕落学生的老师那样微微蹙起眉,“为什么要跑?你做了什么?”   ……   弥亚的目光又轻又凉,他垂眼看着莱茵斯,抬手在他额头上的小角上按了一下,得到了一声轻轻的呜咽。   “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有变化?”   他的目光向下,似乎只是单纯的搜寻。   作者有话要说:  背着老公偷吃的斯斯要被惩罚! 第81章   莱茵斯跪坐在马车门边, 西瑞尔的衬衫下摆帮他遮住了蜷曲在地面上的尾巴。   他和弥亚学习过一段时间,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什么性格。他既然问了, 那么莱茵斯就一定要给一个回答。   莱茵斯仰头惊怯地看着他,双手无措地揪住弥亚的朱红长袍,结结巴巴地解释,“还有,还有魔纹和尾巴。”   “在哪?”   在……   莱茵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他知道自己的老师应该只是想要知道真相。但他身后还有赛琳娜,难道他要在自己的妹妹面前……   “老师。”莱茵斯无措地叫他,“能不能,不要在这里。”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莱茵斯回头只看见赛琳娜昏倒在了座位上。   !   莱因斯挣扎着就要起来, 被弥亚一手按住, “她只是昏迷了。”   莱茵斯在轻轻战栗, 但片刻之后他还是安静了下来。   隔着单薄的衬衫,圣子殿下的体温将弥亚的手指也染上温度。主教大人耐心极好,就这么等着他的学生主动开口说话。   但他没等到,一滴一滴的眼泪将莱茵斯大腿上的衬衫打湿,稍微透出点和布料不同的白色。   真可怜, 又可怜又可爱。   弥亚浅金色的瞳仁稍微收缩了一下。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本像, 莱茵斯会崩溃的。   但弥亚总得讨点好处。   “你身上有西瑞尔的气息?到底发生什么了?”弥亚蹙眉问道, “他是怎么把你变成这样的?用了什么仪式?莱茵斯, 你是我的学生,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只有知道仪式的具体流程, 才能找到解决的方式。   莱茵斯摇头,哭得满脸都是眼泪,“对不起老师,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   魅魔黑色的尾巴因为主人心情的动荡不安地甩动,弥亚装作才发现的样子,弯腰单手抬起莱茵斯的腿。   这个姿势小圣子根本没有能力保持上半身的平衡,只能艰难地用手肘撑住身体。   弥亚冷淡的目光停留在莱茵斯的小尾巴上,仿佛对软红半分兴趣都没有。   莱茵斯鼻尖哭得红红的,被他老师冷淡的目光弄得忐忑慌乱,想要收束身体又不敢,只能任由弥亚检查。   弥亚目光没什么温度,片刻后,他突然抬手在莱茵斯腿侧扇了一巴掌,“不许摇尾巴。”   只有淫|荡想要诱惑人类的黑暗生物才会晃动自己身上某些部位,莱茵斯只觉得无地自容。   “呜,是,对不起。”莱茵斯慌乱地想要去按住自己,但主教已经伸手,捏起那条属于魅魔的尾巴,抬眼盯住莱茵斯,“还有什么?”   “……还有,魔纹。”   “在哪?”   莱茵斯发出一声呜咽,赎罪般地将魔纹展现给弥亚。雪白的脚趾全都蜷着,透着粉,微微发着抖。   现在,主教得到了迪伦十倍以上的待遇,心中名为嫉妒的火焰稍微降下来了一点。   他浅金色代表光明神的眼睛仔细地打量莱茵斯,不带一丝感情,只让莱茵斯觉得羞愧。   他用手肘遮住眼睛,小声啜泣。微风让树丛发出轻微的飒飒声,而他必须要在光下展露自己代表罪恶的身体。   甚至还要为此麻烦老师去找办法救自己……   莱茵斯快要被巨大的羞愧压垮了,而他并不知道一点恶劣的笑意在那双浅金色的眼瞳中化开。   弥亚盯着自己的学生,莱茵斯的紧张还表现在某处可爱的地方,让才从西瑞尔手上强到了他的主教大人很满意。   美味的菜肴需要一点点品尝,所以弥亚放下了莱茵斯,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继续提问,“所以,西瑞尔是怎么给你烙下印记的?”   莱茵斯溢出一声哭腔,挡着眼睛摇头。   他听到弥亚叹了口气,像是对自己不太聪明的学生没办法了一样。   “那么,西瑞尔都对你做了什么?每一件都说出来。”   “……老师……”莱茵斯在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以后全身都绷紧了。   弥亚松开他站起身,“莱茵斯,现在不是让你任性的时候。”他垂眼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小爱人,每一寸骨骼都因为愉快而放松,但面上却还要保持冷淡的样子。   ……   “西瑞尔只是,抱了我,亲吻,一起吃东西,出游……而已。”莱茵斯蜷缩成一团,满脸晕红,“没有正式的仪式。”   “莱茵斯,你在撒谎。”   这几个字重重地砸在莱茵斯心上,弥亚俯下身蛇一样盯住他的眼睛,“你把自己的身体交给西瑞尔了是不是?**也是一种仪式。”   莱茵斯唇瓣颤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主教不会在圣殿以外的地方接触任何东西,所以弥亚的手上戴了一副合适的皮质黑色手套。他用食指点在莱茵斯的小腹上,“这个魔纹的意识是,囚禁。”   “你不能离开他超过一千米,你不可以被其他人占有,否则,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西瑞尔应该已经让你体会过了。”   弥亚浅色的睫毛垂下,“我会将西瑞尔关在地牢里的,在解决你身上的标记之前,每个月圆夜我会让你去……见他。”   莱茵斯以为等待自己的将会是审判,却没想到弥亚居然是想要包庇他的意思。   小圣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老师,手指无措地抓在他的长袍上。   “但我会在旁边看着,”弥亚接着说道,“你所有和他的接触,我都会在旁边,不会给西瑞尔伤害你的机会。”   “现在,我们该回去了。”   西瑞尔庄园的消息掩盖得极好,毕竟庄园的位置本来就偏僻,靠近猎区,教廷的圣骑士又是夜晚出发的,所以只有少部分晚上还在外面游荡的平民看见了这一幕。   翡冷翠神圣之地的事情他们可不敢乱说,一个个闭紧嘴回到家里,才将这事在餐桌上说给妻子儿女,还得吩咐他们不要往外说。   所以,在多数人不知道的时候,圣子殿下被主教大人关进了暗室。   当第二天的阳光从小窗户照进圣殿某处专门安排给客人居住的房间中时,赛琳娜惊惧地睁开了眼睛。   她快速在房间中搜寻,没有在任何一个角落看到莱茵斯的身影之后,公爵小姐几乎是立刻跳下了床。   她光脚跑到门口,伸手就要推门,下一刻,她听见了从门的另外一边传来的锁链声。   ——有人,将她软禁在了这里。   是弥亚,赛琳娜扶着头,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她快步跑到窗前,两扇玻璃关得严严实实,她能看见圣殿中来往着的牧师和前来朝拜的人,却没有办法出去。   弥亚肯定已经发现了莱茵斯身上的异状,否则自己不会在这里。   赛琳娜想都没想就冲回到门前,狠狠在门上踹了一脚。   “放我出去!谁给你们的权利,囚禁一名公爵的女儿!”   赛琳娜根本顾不上颜面了,莱茵斯被恶魔标记的事情被发现以后,最好的结局也会被终身囚禁,这是她绝不能接受的。   ……大不了,就直接闹开。圣殿肯定不想看到圣子被恶魔标记的事情扩散出去,但莱茵斯一定要没事。   圣殿厚重的实木雕花门纹丝不动,赛琳娜只能坐在地上,一边喘息一边流泪。   她确实不该,让莱茵斯去招惹西瑞尔的。   怎么会这样呢?   而此时,圣殿中主教的房间里,莱茵斯扔在床上沉睡。   赛琳娜和迪伦回来时就是昏迷着的,莱茵斯却不是,他被弥亚带到光明神的雕像面前做了一次仔细觉得检查。   累到眼睛都睁不开以后才被弥亚带到自己的房间中休息。   是的,他不再被允许回到曾经圣子殿下的房间中,因为弥亚主教需要随时看住已经堕落的学生,防止他在身体的本能诱导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比如说只穿了一件白袍在走廊上抱住某位前来朝拜光明神的信徒之类的。   莱茵斯被老师毫不掩饰的形容弄得羞愧万分,但他已经不会挣扎了,全身浸在圣水中小小地打着哭嗝。   紧贴在身上的衬衫处处透出青年的皮肤,总算是将主教大人哄好了。   而现在,他半支着头靠坐在床头,俯身亲亲吻了一下莱茵斯的额角。   房间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条触手穿过被子探到了床上,它小心地卷住莱茵斯的手指接着不满足地继续朝里面探去。   沉睡中的莱茵斯的轻轻“唔”了一声,被西瑞尔那样亵渎的感觉还残存在身体上,他下意识想要逃开,却没有被允许。   !   莱茵斯惊醒,本能地躲出被子胸口上下起伏。   “莱茵斯?”弥亚的声音从面前响起。   莱茵斯怔了下,抬头微喘地对上老师的视线。   弥亚已经站了起来,才欺负过人的罪魁祸首面上是平静冷漠的神情,他看着莱茵斯似乎有些不满意。   在这样的目光下,小圣子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老师,对不起。我……我,”莱茵斯微张着唇,最终细弱地求饶,“我不该起这么晚。”   ……   主教大人在心中笑了一声,看这不能怪我,谁对上莱茵斯这样予取予求的样子都会心动。   他眯着眼睛打量莱茵斯,缓缓开口,“你在摇尾巴。”   莱茵斯一愣,随即才意识到弥亚说的是自己身后的魅魔尾巴,它正在因为主人的不安缓慢磨蹭着床单。   主教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只有红灯区卖春的人才会在丝袜外面加上一条尾巴晃给客人看,你仍然是圣子,而这里,还是圣殿。” 第82章   莱茵斯坐在床上, 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他默默捉住自己的尾巴,让它不要再动。   弥亚看着他爬下床,穿上长袍以后走到了自己面前。   “我们要去哪?”莱茵斯小声问道, 然后轻轻地道歉, “我不会再摇尾巴了, 对不起, 老师。”   ……   弥亚伸手, 捏住莱茵斯的下巴让人抬起头来看他。   莱茵斯闭着眼睛,眼尾红了一片,眼睫不安地颤动,根部已经被溢出的一点湿意沾上了。   “又哭了。”弥亚淡淡说道。   声线没什么波澜,但主教大人还是伸手曲指放在莱茵斯眼睫下面轻轻蹭了蹭。   “……呜……”莱茵斯心中的委屈一下子炸开,咬唇抑制住哭声, “我没有想要摇尾巴……我没有……老师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您别怪我了呜……”   他拉着弥亚的衣角轻轻摇了两下,这是曾经莱茵斯背错了教义以后的小动作。每当这个时候他的老师就会放过一处小错误,让莱茵斯自己再看一遍。   弥亚心中有无数劣等念头一个一个像是蛇类垂下头颅盯视着莱茵斯,但他的小爱人太会撒娇了。   明明是莱茵斯做错了事情,还妄想用撒娇来逃脱惩罚。   弥亚在心中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弯腰抱住了莱茵斯。   “……您别这样对我,您以前从来不会这样。”莱茵斯埋在他怀里恳求,“我会把尾巴绑起来的。”   弥亚听到了圣殿地牢中西瑞尔的冷笑,看样子公爵殿下对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现非常不满意。   他没说话,低头从自己手腕上解下绑在那里的护腕,那是一条接近半米长的朱红色绣铭文的丝绸,“现在就绑起来, 我要带你出去。”   莱茵斯乖顺地接过,他双手捧着绸缎,轻轻抿了下唇。   他其实应该是需要让弥亚回避的,但他的老师似乎已经对自己被恶魔标记的事情非常不满了。莱茵斯不敢这时候在忤逆他。   小圣子吸了吸鼻子捉住自己的尾巴在中部绕了一圈,然后拉到自己大腿内侧一圈一圈地缠了起来。   朱红色和雪白的皮肤产生的强烈对比足够让任何人心动,弥亚只是垂眼看着,看着绷紧的绸缎条被黑色的小尾巴撑起小条凸起。   他身后,勾起绸缎边缘,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它完全压住那个小小的桃心。   莱茵斯下意识想要躲开,但面前的人是他的老师,他只能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   弥亚抬眼盯住自己的学生,浅金色的眼中只有莱茵斯,像是用瞳仁铸造了一小座牢笼将莱茵斯关在了里面一样。   “西瑞尔告诉我,你爱他。”   弥亚的皮肤太白了,总有不似人的诡谲,以这样完全隔绝光的近距离盯住莱茵斯,轻易就带来了压迫感。   他继续靠近,就像是趁着猎物怔愣之时逼近的蛇类。   下一刻,陡然反应过来的莱茵斯霎时间朝后仰去。   他熟悉这样的眼神,在庄园的时候,西瑞尔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撑在自己身上浅笑。   但弥亚一手撑在他腿|间的床上,另一手已经绕到了莱茵斯的背后,在他后仰的瞬间按住自己的学生,强迫莱茵斯的身体定在原处。   弥亚让自己冰冷的鼻梁贴上莱茵斯因为呜咽带着点湿热的鼻尖,“说话,莱茵斯,你爱他是不是?你爱上了一只诱惑你堕落的恶魔——是不是?”   他和西瑞尔的感知是连着的,他们两个正在缓慢地转换地位。所以无论莱茵斯说了什么,西瑞尔都能听见。   像是一个背叛听着妻子和别人偷情的可怜丈夫。   【用这样的方式确定自己的地位?】西瑞尔冷嗤道,【我们两可是同一,莱茵斯否认对我的爱意,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弥亚没有回答,和自己吵架是个愚蠢的事情,就和他现在正在做的事一样愚蠢。   但刚刚将旧王挤下去的新王总得做些什么来确认自己的地位。   他知道莱茵斯爱过西瑞尔,却卑劣地用自己现在所能使用的权势逼迫莱茵斯否认,也不知道是在向西瑞尔示威还是为了安慰自己。   莱茵斯双手撑在床上,他能嗅到弥亚主教身上属于光明神殿的隐秘淡香,来源于几种用于祈祷的植物。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在他周身环绕,就仿佛神明如今正站在他的背后聆听自己的回答一样。   莱茵斯不敢和弥亚对视,咬住下唇侧过头避开主教的目光和碰触,“我,我不想提他了,老师,我们换个话题吧。”   ……   这是弥亚和西瑞尔都没有想到的回答。   如果莱茵斯足够聪明,他就应该果断地告诉弥亚自己从未爱过西瑞尔,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利益。甚至可以可怜地哭出来,蹭进自己老师的怀里,将一切罪责都推到西瑞尔身上。   反正那些天发生的事情谁都不知道,他想要怎么说都可以。   但莱茵斯没有,他选择了最笨的逃避方式。   隐隐约约地透出点不同寻常的气息。   地牢中的西瑞尔停止了冷笑,而弥亚主教着缓缓眯起了眼瞳。   “我要听到答案。”他放轻声音,就着这个姿势贴上莱茵斯的耳廓。   莱茵斯很明显地颤了一下。快速伸手捂耳朵,不可置信地看向弥亚。   主教大人这就是直接挑明了自己对他的心思,半分没有保留。   莱茵斯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并没有太多被爱慕的经历,却在这短短一个月中全都补了回来。   震惊的小圣子结结巴巴,“您,要将终生奉献给父神,不能,不能,不能这样……”   “只要我想,就什么都可以。”弥亚垂下眼睑平淡地注视着莱茵斯,“否则我为什么要带一个和恶魔苟合,放任自己堕落的学生重新回到教廷?”   这一刻弥亚不像是那个在无数人面前代表神明的主教,他用足够冷静却也分外诱惑的声音在莱茵斯面前一字一句抛下饵料,“莱茵斯,我可以护你一辈子。”   ——   莱茵斯碧蓝色的眼瞳中被弥亚的身影占得满满当当。   “所以,告诉我,你还爱他吗,莱茵斯?”   莱茵斯都有些分不清弥亚声线中的到底是命令还是恳求,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战栗,仿佛全身都被一条巨大冰冷的蟒蛇缠上,吐着蛇信一下一下地触碰他的心脏。   【……莱茵斯已经是你的了,没必要这么自卑,主教大人。】   地牢中,西瑞尔公爵缓声说道。   他才是那个最怕莱茵斯给出否认答案的人,再恶劣的暗神也害怕自己被自己的小白鸟厌恶。   还没等西瑞尔再说些什么,莱茵斯就已经哽咽着给出了回答。   “我很抱歉老师,但我,真的爱他。”   在那一瞬间,弥亚浅色的瞳仁瞬间拉长,差一点点就要变成血色的竖瞳。   莱茵斯仰头闭着眼睛,就像是在赎罪一样展露出自己纤细的脖颈,“我会用余生侍奉父神,以赎自己曾经亲近黑暗的罪责。”   眼泪顺着莱茵斯的脸侧流经脖颈,他湿红的唇瓣轻轻颤抖,“但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了寻求庇护,让老师玷污信仰。”   毫无所知的小白鸟对着黑暗生物忏悔,丝毫不知道上方看着自己的东西,一半被妒火灼烧,另外一半在怔愣片刻之后露出了足够恶劣的微笑。   他就像是一小块糖糕,香甜可口还不自知,没有一点保护地将自己全部展露在某些东西的眼下,自顾自地散发着诱惑的气息,根本不想想自己到底会遭受什么。   【……看样子,你得带他来见我了,主教大人。】西瑞尔公爵拿腔拿调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我要收回您触碰莱茵斯的权利,请将我的小白鸟还给我吧。】   地牢中,漆黑的触手舒展开,狭小的囚室根本没有给它们足够的空间,所以有些攀抵在了墙壁上,弯曲着挤压坚硬的石壁,像是在发泄着什么才品尝到的甜美。   弥亚僵硬着起身,他的每一寸骨骼都叫嚣着不满足,但这就是规则,只有被莱茵斯选中的人才能作为他的伴侣。   莱茵斯不知道自己将会遭遇什么,小声啜泣,沾着眼泪的双唇可怜地小口吸气。   “老师……唔——”   弥亚弯腰,毫不犹豫地吻上了莱茵斯,冰凉的舌|尖探入小圣子的口腔中扫过一圈,然后在莱茵斯慌乱推拒的时候在他舌尖上咬了一口。   【你太心急了,主教大人。】西瑞尔放肆地嘲笑,低缓带笑的声音在弥亚脑中响起,【您看,咱们两个都不知道斯斯到底爱不爱,您要是不问,用足够长的时间养莱茵斯好好地养在手心,我的小白鸟迟早会化成一小滩奶油的。   斯斯总是很温柔的是不是?】   【但是你太心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卡得我饭都吃不下,总算把写出来了~后面就是甜甜的结尾和最终揭秘啦 第83章   莱茵斯在片刻的怔愣后慌乱地推拒, 脚下的长毛地毯被他踩揉成一片,身后的手臂如同铁箍般分毫不松。   莱茵斯呜呜咽咽地发出一点可怜的声音,只觉得自己舌尖都麻掉了。   他这样是不对的。   他怎么能和自己的老师, 在圣殿, 在父神的注视下如此亵渎……   这是, 不对的。   罪恶感快要将他吞食了, 莱茵斯只觉得所有神经都敏感了起来。   到最后, 他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松开的都不知道。   莱茵斯无力地推开弥亚,趴在主教胸前小口喘气。他仰头看着弥亚,只得到了主教大人一个冷淡的垂眸。   “喜欢西瑞尔?需要我现在送你去见他吗?”   莱茵斯莫名觉得危险,他像是在蛇尾下勉强自己的幼兔一样抿唇朝后缩。   他现在知道自己的老师其实一直对他抱着越界的想法,那么限制,他会让自己轻松地去找西瑞尔吗?   莱茵斯不敢肯定。   他只要一想起那些被一遍遍拖回到男人身下的记忆就觉得脊背发凉, 于是只能抿着唇一言不发。   弥亚缓缓俯下身,缓缓一笑, “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蛇被更加恐怖的同类逼迫着交出了自己已经圈到嘴边的小猎物,但恶劣如他,总得让自己三心二意的小白鸟付出一旦代价。   圣殿永远庄严肃穆,白鸽在尖顶建筑上来回盘旋,光明神赐下的神力化作金色的光点缓缓落下。   无数信徒往返于翡冷翠的各个街道, 有些是朝着圣殿而来,有些是离开圣殿而去。   但这其实,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人才会知道一个秘密。在圣殿之下,某处永远不会被阳光照射的墙面上,有一扇隐秘的,连通地下牢笼的石门。   莱茵斯的小腿紧绷,使脚背和骨骼呈现出一条细细颤抖的直线。   朝下无限蔓延的石阶旁边只有几盏晃晃悠悠的石灯, 将弥亚主教的脸照得忽明忽暗莱茵斯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就是圣殿关押西瑞尔的地方,或者说,是圣殿关押所有异教徒的地方。   莱茵斯攥紧了弥亚主教的胸前的袍子,他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西瑞尔,毕竟西瑞尔现在已经是真正的恶魔了。   “老师,我可以自己下来走的。”莱茵斯小声说道。   他本能地不想让自己被弥亚抱着去见西瑞尔,毕竟公爵大人的独占欲这段时间莱茵斯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他稍微有点怕。   弥亚似乎是笑了一下,他站在楼梯上低头看着莱茵斯,“要我放你下来?”   后面的两个字仿佛被他咬在齿间,“好——啊。”   莱茵斯被他放在冰凉的石阶上,身前是黑洞洞的地牢入口,身后是弥亚冰冷的气息。   弥亚的目光停留在莱茵斯因为环控而微微张开的湿软唇瓣上。   恐怕待会它们就会被某位恶劣的神明肆意捉弄了,说不定还会被逼着张开吞入一些粘稠的东西。   但这些都是莱茵斯自找的不是吗?   弥亚弯腰,一点一点凑到莱茵斯耳边轻声开口,“西瑞尔就在下面。”   莱茵斯被推了下,他离地牢的入口只有一级台阶,但短短几厘米的距离却隔绝了一切光源。   恐惧如同藤蔓一样蔓延上来,他下意识想要伸手抓住弥亚,但就在莱茵斯转身的一瞬间,黑暗中突然有漆黑的触手探出,精准无误地卷上莱茵斯的手臂,直接将人拉入浓稠。   他跌入了一片黑暗的冰凉中。   温差的刺激几乎让莱茵斯本能地打了个冷战。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石阶边的烛火照不进囚室——   因为西瑞尔用触手将入口封住了。   莱茵斯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想要从触手打开的地方钻出去,但已经来不及了,最后一点橙黄色的火光已经被新卷上来的触手封住。这间囚室,重新归于黑暗。   !   ”别,别这样……”莱茵斯立刻就知道了自己即将遭遇什么,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明明西瑞尔已经被圣殿关押起来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触手?莱茵斯没有找到答案,也暂时没有时间去找答案。   他趴在冰冷的触手上,急切地想要将它们拽开。   但有更加坚韧的冰冷长条卷上了他的细腰,毫不留情地将莱茵斯向后拖拽。   黑暗中,莱茵斯听见自己像是小猫一样的可怜啜泣,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这地方安静得吓人。   囚室之外,主教大人听见西瑞尔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不走吗?主教大人想要听到什么呢?】   重新得到小爱人的暗神幼稚到不行,非得和自己的一条触手争风吃醋。   主教大人没有动,“你还需要我才能从这里出去。”   和嫉妒心发作的老男人没什么好说的,年轻的西瑞尔公爵用触手将自己的小爱人卷到身边,心满意足地想道。   他双手被锁链吊起,所以只能偏头用脸侧蹭了蹭莱茵斯细软的颈项轻轻笑道,“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莱茵斯。”   ……   他没有等到莱茵斯的回答,所以有些奇怪地又用唇碰了碰圣子殿下温热的眼睑。   下一刻,一向温柔甜软的莱茵斯发狠般咬住他的喉咙。   莱茵斯还在一下一下地啜泣,但齿间分毫不松,温热的眼泪落到了两个人的颈间。   他真的是,恨死西瑞尔了。   这人诱哄自己爱上他,那么捉弄自己,但莱茵斯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担心他的安危,怕圣殿将将他和之前那些魔物一样焚烧处理。   可西瑞尔不仅好好的,居然还有心思继续吓他。   坏透了,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莱茵斯抽抽噎噎地叼着他的喉咙不放。   “你要尝到我的血了。”被咬住的人哼笑道,这种接触下莱茵斯甚至能感觉到他每一次说话声带振动带来的酥麻。   要是换了之前,莱茵斯肯定就松口了。但他现在恨不得让西瑞尔多疼一会,痛死这个坏东西才好。看他以后还敢欺负自己。   缠在自己腰上的触手半松不松,柔软的前端缱绻地在莱茵斯的后背上轻轻拍抚,像是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猫。   莱茵斯还对它们心有余悸,每一次的触碰都能引起一阵战|栗。   他下意识想要逃跑,但又不想在现在的西瑞尔面前露怯。他毕竟是圣殿的圣子,怎么能向恶魔低头。   还不知道世界真相的圣子殿下勉力维持着光明神的荣耀,对自己的处境半分都没有认知。   “可是,斯斯,恶魔的血是有催|情能力的。”西瑞尔任由莱茵斯磨了会牙才压着声音说道。   他身边的小圣子几乎是逃般地松开,张着嘴无措地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唇舌上的鲜血。   西瑞尔趁机侧身抵上莱茵斯的唇,交换了一个亲昵的缠吻。   “唔!”   莱茵斯被迫跪在触手上,狡猾又贪婪的柔软触肢轻易解开了绑住尾巴的绸缎,然后就着软滑的布料磨蹭。   其中一条卷住莱茵斯的小尾巴,冷不防往后一拽。   莱茵斯只觉得是有人在他尾椎内侧狠狠戳了一下,霎时间整条脊椎都麻软了下来。莱茵斯手忙脚乱地推拒西瑞尔,却在慌乱见听到了两声轻笑。   “这是谁绑的?谁把斯斯的小尾巴绑起来了?”   黑暗中,莱茵斯根本看不清西瑞尔的表情,但凭着声音他都能想象出,西瑞尔眼中浅淡的笑意下包裹的危险。   莱茵斯快速摇头,他想说这是自己绑的,和弥亚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触手已经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唇,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探入小圣子的口腔,强迫他含住。   “是不是弥亚?主教大人是不是嫌抱斯斯的时候,小尾巴太碍事总是硌到他?”西瑞尔轻声,“他知道只要圈着这里多摸几下就会上斯斯出水吗?”   !   这太过了。   即使西瑞尔没有用什么粗俗的语言来形容莱茵斯和弥亚之间的相处,但圣子殿下还是霎时间羞红了脸。   他双手都被触手卷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反驳声。   西瑞尔好脾气地看着他,然后啄吻莱茵斯因为口腔被占用,不得不急促呼吸的鼻尖。   触手之外的主教大人冷笑了一声。   西瑞尔公爵在他面前装成胜券在握冷静自若的样子,其实看着自己抱莱茵斯的时候,应该已经嫉妒到发疯了吧。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体的,西瑞尔是主体,但感情上没有高低之分。主教大人能品尝到的烧灼在西瑞尔那里一分不少。   【还真是委屈公爵大人伪装了那么久。】弥亚冷笑道。   西瑞尔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让莱茵斯靠在他怀里呛咳。   恼羞成怒的莱茵斯虽然还是很怕他的触手,但西瑞尔太过分了,圣子殿下就差在这里布一个光明仪式了。   “你不要碰我。”莱茵斯委委屈屈地躲开西瑞尔的触手。   他曲腿坐在触手上,皮肤所感知到的全是正在微微转动的西瑞尔肢体。人类对于异种天生的恐惧让莱茵斯抑制不住地细细颤抖。   “斯斯好可怜,一直在颤。”西瑞尔笑着上前亲他。   简直就像是许久没有触碰主人,一见到人就抑制不住想要靠近的犬类一样。   但莱茵斯知道面前人才不可能是有着柔软皮毛的动物,那些狗子才不会用触肢将自己牢牢围住,时不时就勾一下自己的衣服,还坏心眼地将触手翻过来给莱茵斯跪坐着。   西瑞尔开口,像是在设下陷阱的掠食者,“所以,斯斯已经安全地被主教护着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这个罪人呢?”   “我可是大恶魔,会把斯斯连皮带骨吞下去的黑暗生物。”   莱茵斯慌张地攥住衬衫下摆,不让触手尖尖去碰他敏|感的魔纹区。   “西瑞尔,你安静一点。”   西瑞尔动了下手腕,让锁链发出撞击声给莱茵斯听,“我已经被锁起来了。”   莱茵斯被触手欺负得没有立足之地,脚腕小腿全被触手的吸盘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那其中似乎有小小的硬物,点在人类的皮肤上带着点难以形容的痒。   莱茵斯又怕又气,居然就这么被逼出羞耻的哭腔,“你怎么能一直欺负我……呜……”   “圣子殿下好娇气啊。”西瑞尔把人拉到面前,又想要贴贴。   这次被莱茵斯用手肘抵开了,“你再这样,就一辈子待在这里吧。”   就算是被隔在囚室外面的主教大人都愣了下。   他们两个本来以为莱茵斯只会可怜巴巴地祈求主教放了西瑞尔,却没想到小圣子有自己的安排。   莱茵斯抿唇,为一个恶魔背叛自己数年的信仰是一件让信徒感到羞愧的事情,他只觉得已经有火焰在脚下无情地燃烧了。   他小声啜泣了一下,然后还是缓缓开口,一点一点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六天后,圣殿将举行仪式,传递父神的旨意。圣殿中所有牧师都会分散去传播信仰,老师和其他八位主教也都不会留在这里。到时候我会把你放出来。”   “但你,要带着赛琳娜一起走。”莱茵斯加上一句,“你要保证她的安全。”   莱茵斯做的这一切不可能逃脱弥亚的眼睛,他是打算牺牲自己拯救西瑞尔和赛琳娜。   囚室中一时安静。   莱茵斯有些急切地身后去拽西瑞尔的衣服,“你听到没有,你要带着赛琳娜一起离开。”   ……   他的手腕被触手卷着抬起,手指被轻轻地舔舐,随即,莱茵斯听到了西瑞尔的声音,分辨不出情绪,但莫名让莱茵斯觉得害怕。   他问的是——“在斯斯心里,我终于可以和赛琳娜放在同一个位置上了?”   “那如果我和赛琳娜只有一个人能离开,斯斯会选谁?谁在你心中更重要?”   莱茵斯想要收回手,食指指尖就被西瑞尔轻轻咬住。   “西瑞尔——”   他在那里舔了一下,然后轻笑出声。   “交易达成。”西瑞尔似乎并没有执着于回答,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只是莱茵斯没有想到的是,六天以后,被关押在圣殿地牢中的大恶魔不仅带走了赛琳娜,还有正在主教房间中“治疗”的圣子殿下。   千年来圣殿第一次被黑暗生物突破的这天,也是光明神殿的圣子第一次被恶魔带走。   那一天,翡冷翠所有的信徒都看见了那些庞大的漆黑触手。在它们展开的一瞬间,光明神庇佑下永不暗淡的翡冷翠天空,第一次被乌云笼罩。   而在这其中,它们的圣子被西瑞尔公爵护在怀里。大恶魔血色的瞳仁中全是愉快,他摘下手腕上的铁链,轻巧地拷在莱茵斯的手腕上。   “斯斯,光明神的信徒在黑暗生物这里可没有太好的待遇。”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太好了,下一章就能写婚后了!这篇完结指日可待! 第84章   圣殿出了一件不能提的丑闻, 圣子殿下在最神圣的日子被关押在地牢中的魔物带去了黑暗之地。   主教甚至没有说莱茵斯到底被带去了哪里,贵族和平民都在私底下说是那个恶魔太过于强大。圣殿都只能避让锋芒。   边境上的平民和驻军惴惴不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平静下来。   毕竟那个恶魔好像是回到了森林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估计也不想和圣骑士打起来吧。   他们这样安慰自己。   要不然还能怎么样?拿着木棒去找那个玷污了翡冷翠的恶魔单挑吗?   而最近, 芬妮小镇的北边, 那座上百年都没有入住的庄园里, 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位主人。   其实在很早之前, 这里也曾经繁华过, 甚至一度是一位伯爵的封地中心。但后来,在芬妮小镇不远处的魔物暴|动,人类不得不让出土地。   伯爵一家人迁走了,但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平民却还得重新分配土地,然后继续活下去。   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只是远在山上的庄园却再也没有人住过。这一下来了主人, 山下的小镇中都在议论是不是自己生活的土地又被分给了哪个新的贵族。   “……谁知道呢,反正只要他不加税就好了。”   戈威听见母亲在厨房这么和父亲说道。   他看了眼盘子里的面包片, 两口吃下去,起身将盘子送到水池。   “要不要我去看看?”   他才十七岁,但身高已经快要逼近厨房的窗框上沿,完全能低头看着自己矮小的母亲。   他们家的院子比其他小镇居民的都要大,这其实已经说明了戈威家在小镇上的地位, 他父亲和他的几个伯伯掌握了小镇最赚钱的运输行业。   这是一个需要人脉和威信才能得到的好工作,毕竟需要那么多人听话干活,所以他们家的男人出去时都会带上刀或者是其他能够防身的东西。   母亲没有说话。   她当然不喜欢那些见血的事情,但没办法生活在大陆边缘,总有人组建成法律。   现在小镇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要是新来的贵族想伸手做些什么,首先就会危害到他们家的利益。   总得有人去看看情况。   戈威走进房间, 从架子上拿了把匕首插在腰侧,又端起一把弩机。一边往上面装短箭一边往外走去。   “早点回来。”母亲在厨房头也不抬地说道。   戈威“嗯”了声,两步走出小院。   他才出门,已经等在他家外面的几个青年就围了上来,都是差不多的打扮,衬衫加马甲,腰侧或者袖口中鼓鼓囊囊的放着硬物。   “今天我有点自己的事要办,你们回去吧。”戈威冷淡地说道。   他总要掌握第一手的情报,要是那个庄园里的贵族愿意和他们做生意,也好先下手。   另外几个青年似乎有些不愿意,但戈威平时说一不二,他们嘟囔地几句以后只能停在原地不敢继续跟上去。没人想为了好奇心吃拳头。   戈威劲瘦挺拔的背影逐渐被山林的灌木枝杈遮掩,其中一个青年推了下身边的同伴,“哎你说他上山干什么?打猎吗?”   “谁知道,别是去约会吧。”   “不可能,最漂亮的姑娘现在还在面包房帮忙呢哈哈。”   不管身后的那些人怎么议论,戈威已经走到了山路中段。   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没有走大路,而是从这里直接爬到庄园的后面。   脚下的野草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戈威还看见了松鼠和野鹿受惊地跑开。   这地方多久没有人来了?也不知道那上面脑子有坑的贵族干嘛过来?被其他同类排挤的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攀上石壁。戈威站在岩石上,一边拍掉手上腿上的泥土灰尘,一边朝面前的庄园看去。   深灰色的石砖垒砌成高大却处处透着优雅的庄园建筑,当年的伯爵审美确实很不错。   他想着,开始找地方进去。   得先看看这家人是什么样的,才好做进一步打算。   戈威找到了一处粗糙点的围墙,敏捷地翻上去。   而就在他半跪着朝下看时,目光恰好划过二楼的窗户,霎时间一顿。   飘窗上正趴着一位金发……少女。   应该是女孩子,她的头发都快到大腿了,阳光一样流泻下来。睫毛也是浅淡的金色轻轻闭合,奶油一样的皮肤能轻易让人想到触上去的柔软温热。   绝对美丽的事物在眼前出现时,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就像是现在的戈威,他就有些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还是一副天使的油画。   他抿了下唇,纵身跃下。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许久没有清理的外墙下面居然落了不少已经干枯的树枝落叶。被踩碎的瞬间,它们发出了类似于同时撕开十几张纸的响动。   !   戈威如同豹子般将自己贴在内墙的一侧,这个地方,只要不是有人和他面对面都不会发现。   但他却能看清二楼窗户中的景象。   那个人被他吵醒了。   ——不是少女。   在莱茵斯抬头的一瞬间戈威就反应了过来,青年的喉结小小一颗,在雪白的颈项上滚动了一下。接着是锁骨,再然后是平坦的前胸。   妈的,他为什么不好好穿衣服。   戈威莫名恼火起来,有些暴躁地移开了目光。   但刚才看见的雪白和浅红还是在脑中挥之不去。   肯定不是天使,光明神的信徒都会好好穿着衣服,才不会像是这样……放|荡。   边境这边虽然乱,粗鲁不讲礼仪,但因为长期与黑暗生物打交道,对于光明神的信仰不比翡冷翠的信徒浅。   戈威下意识就将漂亮的圣子殿下从天使的行列中删除,毕竟按照诗歌中传唱的,天使都是圣洁纯净的大美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了起来,闭眼片刻又有些忍不住地朝上看。   而此时,莱茵斯稍微有些迷茫地看着下方。   他刚才睡得很不安稳,以至于被吵醒以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来。   ……   可能是鹿或者鸟吧。   莱茵斯钝钝地下了个结论,他伸手想要去关上窗户。飘窗宽度不窄,莱茵斯必须要跪上去才能握住把手。   而这个动作,则让下面的戈威彻底僵住了。   莱茵斯身上只披了一件敞开的外袍,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这个动作下,什么都遮不住。   他抬手时,靠在手腕上的金色锁链在空中晃晃悠悠,轻易就能让人遐想在某些时候,这锁链吊起青年的双手会是什么场景。   要是戈威没有看错的话,青年的脚踝上好像也有同样的锁链和镣铐。   如果他提前两天躲在庄园外偷听圣子殿下和公爵大人的交流就会知道,大恶魔决定将自己在圣殿所受的“屈辱”都在莱茵斯身上讨要回来。   就像翡冷翠不会善待恶魔一样,莱茵斯也别想在他这里得到良好的待遇。   恶魔不会提供衣服,房间里的温度完全够。要知道莱茵斯在圣殿向光明神祷告的时候也必须展露全部。莱茵斯不能得寸进尺。但如果圣子殿下真的需要的话,也可以用撒娇换取。   只要让公爵大人满意就可以了,什么样的撒娇都可以。   莱茵斯羞愤欲死,他根本没有想到西瑞尔能够从圣殿逃出来,更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对西瑞尔很好了,却还会得到这么……坏的对待。   第一天的时候他将自己藏在床上。   但他必须要解决吃饭和必要的生理需求,西瑞尔不会将食物送上门,给他安排的房间里也没有厕所和浴室,莱茵斯更不可以裹被子和床单。   那毕竟是公爵大人的东西。   所以,小圣子只能去撒娇祈求。   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戈威只能看到一个困恹恹的圣子殿下。   ? 第85章   门锁“咔哒”响动了一声, 莱茵斯背脊一僵,朝后看去。   站在底下的戈威只见上面的大美人受惊般转身,差一点点从飘窗上崴下去。   真笨, 怎么不小心一点。戈威焦躁地想道。   但他更在意的其实是房间里还有什么人。   即使是在现在的贵族中, 也少有留长头发的青年, 这是女性的专属。如果是男性的话, 则很有可能是某些特殊职业。   长发不会阻碍他们的行动, 只会让他们看起来更加柔软漂亮,得到更多客人的青睐。   ——所以说,这个青年其实是庄园主人养着的金丝雀。   戈威家不做淫|欲的生意,但都接触过。要是换做平时,戈威肯定会无视那些自愿或者非自愿出卖自己的少年少女。毕竟在边境所有人的生存都很成问题。   但现在,他就是想要做些什么将金发青年从这座庄园里救出来。他太可怜了, 那样纤细的腰能承受得了几下撞击,说不定连哭都是有气无力的。   戈威自动忽略了莱茵斯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可能。   而此时的房间中, 一条触手从门缝中探进来,蛇一样顺着衣柜和床脚的边缘朝莱茵斯所在的地方前行而来。   漆黑的触手仿佛无害又温顺,缓缓上前卷住莱茵斯的脚踝,因为不小心碰到了锁链发出了一点响动。   莱茵斯抿唇不说话,他其实也感觉到西瑞尔在利用自己的纵容越来越过分, 所有为了表示不满,圣子殿下轻轻地踩住了翘起尖端的触手,就像踩住了坏狗的尾巴一样。   他没有穿鞋,只穿了薄薄一层长袜,脚心碰到冰凉触手轻轻地颤了一下。   莱茵斯稍微有些心软,毕竟希瑞尔的触手似乎很敏感。但一想到西瑞尔那些恶劣的行径,就重新冷硬起来, 毫不犹豫地踩了下去撒气。   最好让西瑞尔疼到再也不敢来找他才好。   地毯上的触手似乎是没想到般挣动了一下,然后有气无力地瘫软了下去。   ……   他又在装可怜了,莱茵斯心下稍微有些气恼,但还是放松了力道蹲下身。   “你不要进我的房间,西瑞尔你烦死了。”他小声抱怨,一手拢住衣服,一手圈起触手,像是卷蛋糕皮那样将它朝门那边卷起来。   但谁知,触手居然猝然展开,缠住了莱茵斯的手腕。   “啪!”   圣子殿下毫不留情地打了它一下,“西瑞尔,我要生气了。”   虽然气鼓鼓的莱茵斯也很可爱,但触手还是可怜巴巴地松开圣子殿下,乖巧地软在他脚边。   “出去。”莱茵斯冷着脸指着门口。   西瑞尔的触手装作没听懂般地滚了滚,莱茵斯用手背推了推它,“你再不出去我就要关门了……会夹疼你的。”   “我更希望斯斯用另外一个地方夹疼我。”西瑞尔带着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   暗神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莱茵斯背后,而从门缝中伸进来的触手还在缓缓晃动。   莱茵斯猝然转身,西瑞尔的鼻尖就贴在他的脸侧,亲昵地蹭了两下。   窗外的戈威瞪大眼睛,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莱茵斯身后,弯腰不知道做了什么。   他是这座庄园的主人吗?是金发青年的伴侣?   ——他想要做什么?   戈威紧张地盯住西瑞尔的背脊,手指不自觉攥成拳。   他完全被莱茵斯迷住了。   西瑞尔在心中冷笑,早在戈威靠近庄园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他用来圈养自己小爱人的地方闯进了一只没有礼貌的恶犬,不仅没有和主人打招呼就进来,还窥视上了主人的珍宝。   垃圾。   西瑞尔猝然靠近,吓得莱茵斯朝后仰去,不得不用手肘支撑身体惊慌地看着他。   “你答应过我不进来的。”莱茵斯偏头抬腿,用膝盖抵住西瑞尔靠近的身形。他就像是一只被宠坏了的坏脾气猫咪一样仰头看着西瑞尔,又娇气又可爱。   但下一刻,莱茵斯就小小的惊叫了一声。地面上的黑色触手居然贴上莱茵斯的脚踝,然后一点一点磨进长袜边缘,丝绸制作的白袜被撑出褶皱,有些难言的痒意。   莱茵斯想要收回腿,但很明显,这个姿势下他只要动一点重心都会不稳。   西瑞尔浅笑着看他,偏头在莱茵斯的膝盖上亲吻了一下。   莱茵斯身后的触手猝不及防地将莱茵斯整个人抬起,送到了西瑞尔怀里。   “!西瑞尔,你松手。”莱茵斯又羞又气,自己只能圈住他的腰,西瑞尔衬衫的褶皱细节都能通过皮肤传入感官。   窗外的阳光照亮一般的飘窗,西瑞尔抱着莱茵斯坐在上面,背对着窗户,将自己的小爱人完全笼在怀里,只让莱茵斯露出笔直的小腿和挂着白袜的裸足。   西瑞尔压近,苍白俊美到不似人的面容近在眼前,莱茵斯下意识闭上眼睛,浅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   “允许我亲吻您吗,殿下?”   他们两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无数次,西瑞尔却偏偏要礼貌地问上一句,仿佛他真是多绅士的人一样。   但只有莱茵斯知道,暗神的触手正在脚下的地毯上蠢蠢欲动。   小圣子被逼得泫然欲泣,咬牙看着他,突然自己扑了上去,凶凶地咬住西瑞尔的下唇。   下一刻,他被西瑞尔按住后脑,延续了这个亲吻。   莱茵斯最近被养的也有些硬气了,当即就想要掌握主导地位,但在西瑞尔的面前,他明显还是有些笨拙。最后只能趴在西瑞尔胸前轻轻喘息。   他耳廓红热柔软,整个人都快要化掉了。   但趴到西瑞尔身上的一瞬间,莱茵斯被他身上那股冰凉冻得一哆嗦。   他身边这个东西,终究不是人——莱茵斯突然意识到这点。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西瑞尔撑在飘窗边缘的苍白的手背,经络骨骼都被一层薄而凉的皮肤包裹,透着种难言的灰白,某种情况下西瑞尔更像是一尊能动的石像,而不是一个人。   覆在莱茵斯后脑的手指温吞地插进他的长发,莱茵斯温热的头皮隐隐能感受到西瑞尔冰冷的指腹。   西瑞尔轻轻叹了口气,“你又在害怕了,莱茵斯。”   柔软漆黑的触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出来,滑到莱茵斯的怀里,轻轻地蹭在他的锁骨上,白与黑的强烈色差让这幕看起来可怖又暧昧。   “你答应过我会接受全部的我对不对?”他轻声问道。   在来这里之前,西瑞尔曾经和莱茵斯约定过,自己会让赛琳娜以及所有西瑞尔在乎的人安全平静地度过这一生。   但作为交换,莱茵斯也要接受暗神的全部。   触手按住莱茵斯因为紧张上下滚动的精巧喉结,像是觉得好玩一样在上面吸了一下。   莱茵斯不说话,背脊如弓弦般绷紧。   西瑞尔其实做的很好,他已经解决了科博家族的债务,消除了科博女公爵关于尼曼的所有记忆。   而赛琳娜,作为家族中唯一有继承权的孩子,她会成为新的科博女公爵。她没有要嫁给谁的意思,只是要求西瑞尔没半年让她见一次莱茵斯。   西瑞尔甚至没有动圣殿,保留了所有的牧师和圣骑士,也容忍了人类对他的所谓追捕,带着莱茵斯躲到了这个安静的小镇。   漆黑的触手伸到莱茵斯面前,“亲亲它。”   ……   小圣子的下唇被自己的齿间折磨成浅色,而主人则是有些可怜地看向西瑞尔。   这是他的爱人,却也是令他恐惧的怪物,是生于黑暗的神明。   莱茵斯还是有些过不了心里那关。   西瑞尔轻笑出声,“这样可不行,我们还有数百年数千年的时间,你总不能一直排斥丈夫的身体。”   轻轻的一句话几乎让莱茵斯脸红到化开。   “人类,不会有那么长的寿命。”莱茵斯心虚地反驳。   触手轻轻贴上了他的唇,那凉意让莱茵斯害怕地闭上了嘴。   “会有的。”西瑞尔轻声许诺,“我会将自己的寿命分给你一半,而就算是在这个世界结束之后,我们也还有……”   他下面还说了点什么,但西瑞尔用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即使莱茵斯和他离得这么近也没有听清。   没等他开口再问,缠在他脚踝上的触手就威胁般地松开,像是蛇一样在飘窗上抬起朝着莱茵斯的方向“看”来,仿佛它们都在挨个等到圣子殿下的亲吻。   最终,和恶魔做了交易的圣子殿下还是亲吻了上去。   他还保留着在圣殿的习惯,微微偏头,垂下眼睑虔诚又温柔。   “亲,亲完了。”莱茵斯小声说道。   西瑞尔没有答话,只是将触手继续贴在他脸侧,这就是不够的意思。   敷衍的安抚可不会被贪婪的恶魔承认。   莱茵斯只好一边低头亲吻,一边委委屈屈地抬眼偷觑西瑞尔,看他什么时候才会说够。   可爱到不行。   西瑞尔知道莱茵斯在想什么,恶趣味的公爵大人曾经骗过莱茵斯,说他的触手没有触感,否则自己也不会切下触手。   莱茵斯大概在心中骂自己,为什么明明没有感觉还要让自己亲吻它们。   西瑞尔突然起了点坏心思。   正在专心致志应付暗神触手的莱茵斯突然听见西瑞尔“唔。”了一声,然后抱着他的人用额头蹭了蹭他的发顶,“好舒服,莱茵斯的唇好软。”   !   莱茵斯震惊地抬头,“你明明……”   “笨斯斯,当然有感觉。”西瑞尔趁机让自己的触手顺着莱茵斯的唇探进去一点,“每一次,都有感觉。”   ……   西瑞尔偏头,看向下面的戈威。   从那人的角度,大概只能看见莱茵斯不断颤动的裸足,看着圣子殿下无力蜷起的脚趾发呆。   窥伺别人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件低劣的事情。   暗神大人亲吻莱茵斯濡湿的眼睫,“乖斯斯别哭了,以后不要坐在窗边好不好?”   那天戈威很晚才回去,青年目光呆滞。他母亲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回来了,还是出去锁篱笆时,才看见坐在外墙下的戈威。   “天哪戈威,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他母亲赶紧走上前。   她家的男人偶尔会伤痕累累地回来,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但作为母亲,她还好是会心疼自己的孩子。   但当她扶起戈威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儿子完好无损,只是神情有些恍惚。   “戈威?戈威?!”   “!”戈威猛地从恍惚中回过神。   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胃里一天没有进食,灼烧感嚣张地让他疼痛。但自己这一天到底做了什么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我……”他艰涩地开口,“我饿了。”   戈威的母亲担心而狐疑地看着他,“好吧,快进来,老天,你看起来像鬼。”   在自己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小房子里,戈威匆匆结束了晚餐,然后扶着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确实太累了,全身骨骼肌肉都被榨干了一样,躺在床上没有多长时间就困倦地睡着了。   接着,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座古老的灰色庄园,庄园主人在二楼锁了一位金发的美人。   戈威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自己会那么愤怒,但他疯狂地想要靠近金发青年,然后带他走。但他根本没有办法上前一步,漆黑的触手牢牢将自己固定在原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园主人强迫青年做出各种不堪入目的事情。   他甚至给青年安上了一条黑色的桃心尾巴,还轻轻扯拽……   这一切都太超过了,以至于当第二天戈威醒来的时候几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坐在床上愣了很久才猝然意识到,自己梦中的庄园有多像小镇边缘废弃的那座。   ——对了,他昨天明明是要去那里探查的!   戈威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朝庄园疾行而去。   但他已经晚了。   西瑞尔答应过莱茵斯不会再贸然对人类下手,DNA同样的,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小爱人留在有偷窥者的地方。   戈威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让西瑞尔带着莱茵斯继续深入黑暗生物的领域是不是?   那里是暗神自己的地盘,他甚至可以完全露出本体。还有那么多莱茵斯只在书上接触过的黑暗生物,他都可以让小爱人看看。   都很有意思。   当然,如果莱茵斯哭得太可怜,西瑞尔也可以带着自己的小爱人去看一篇属于黑暗生物的花海。或者是更深处连接的迷雾海峡,月圆之夜那里有铺天盖地会发光的水母献祭,如同星河。   坏东西是永远学不会改变秉性的,但对莱茵斯的爱意至少可以让西瑞尔学会收敛。   或者是,用更加狡诈的方式伪装。   他毕竟是暗神。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答应你们要日万的,结果删删改改五千都差一点QWQ这周末多补一点。   以及,我要写真正的结尾啦~稍微有点舍不得 第86章   人们都说, 东南大陆的平静是圣殿和黑暗生物签订合约以后换来的。   甚至有人说,莱茵斯不是被魔物掳走的,而是被圣殿主动交出去的。那一届的圣子, 成了人类和黑暗生物保证和平所付出的代价。   但这些言论很快就被圣殿压了下去, 从此不准再提。   数年后, 当还记得莱茵斯的人都已经逐渐老去时, 他们记忆中有着金色长发的圣子殿下也渐渐褪去。   但没有人知道,在东南大陆的边界之外, 黑暗生物聚集的丛林中,恶魔给自己的小爱人铸造了一座城堡。   西瑞尔真的很过分, 在铸造两人的“巢穴”之前,大恶魔非常绅士地询问了莱茵斯的意见。   莱茵斯傻傻地说自己没有意见,然后就被西瑞尔裹进了触手中。毕竟按照西瑞尔的种族习惯,就是用触手给小爱人作为巢穴的。   得到了教训以后的圣子殿下再也不敢偷懒,恼怒地在图书馆中选了一天的建筑,最终挑出了堪称建筑史上最艰难的城堡给西瑞尔。   圣子殿下的大恶魔可没有童话书中点石成金的能力, 西瑞尔唯一能做的只是强行要求所有的黑暗生物都过来帮他完成小爱人的愿望而已。   最终, 森林的中心多了这座高耸的城堡。   鉴于它建造在嶙峋狰狞的乱石上, 确实非常像是恶龙关押公主的地方。   而作为古堡中的小公主, 莱茵斯今天过得稍微有些艰难。   站在古堡三层的走廊上, 便能通过窗口看到天空上盘子一样的圆月高悬云层之上——   今天是月圆之夜。   西瑞尔和莱茵斯的卧室门紧闭着,根本不想对另外一位主人开放。   西瑞尔缓步走到门前, 眼中全是笑意。   漫长的岁月总会让人去寻找一些爱好, 比如说他的小爱人最近就很喜欢种植花草, 特别是那些和森林中的植物杂交出来的新品种,再用它们制作成仪式需要的药粉。   西瑞尔从不干涉莱茵斯的小爱好,他觉得这些都很可爱。   最关键的是, 莱茵斯会因为这些忘了今天是月圆之夜。   所以,什么准备都没有做的圣子殿下直到刚才在餐桌上感到酸麻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尾巴居然在不自觉地磨蹭椅子,慌不择路地跑回了房间。   都过这么久了,莱茵斯还是不能适应,真是娇气的圣子殿下。   西瑞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西瑞尔到底在逃避什么了。   暗神的触手外观和人类虽熟知的章鱼差不多,而事实上,它们的真实构造和功能也有相似之处,比如说各自有一定的思维能力,再比如说,都可以拥有“功能”。   西瑞尔的占有欲绝对是可怕的,他喜欢完完全全地占有莱茵斯,而他的生理构造也给了西瑞尔实现愿望的可能。   别说是在格外敏感的月圆之夜,就算是平时,莱茵斯也不能接受全身都被触碰……的感觉。   他会彻底坏掉的。   西瑞尔抬手礼貌地敲了敲门,“莱茵斯,需要帮忙吗?”   城堡中所有的门都是一种厚重格外厚重的木材制作的,虽然这东西对于西瑞尔来说其实井没有什么用,但至少能给可怜的莱茵斯一点安全感。   “你离开……西瑞尔快点离开……”   莱茵斯带着细软哭腔的声音隐隐从门的另外一边传来。   他怀里胡乱抱着西瑞尔留在床上的睡袍和小毯子,坐在地上勉强抑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   莱茵斯也知道自己在渴求房外的人,但至今没有洗脱圣殿教导的莱茵斯下意识躲避月圆之夜的纠缠,毕竟那个时候的他未免太过于……热情了。   甚至会在西瑞尔离开时摇晃尾巴,或者委委屈屈地捂住魔纹让西瑞尔摸。   根本都不像他自己。   更可怕的是,西瑞尔会趁着这些时候诱哄莱茵斯答应一些他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比如说吞下好几根触手什么的……   房间里的圣子殿下猛地捂住眼睛,小声呜咽。   “……这样啊。”西瑞尔垂眸似乎是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那我在外面等莱茵斯恢复,记得下来吃早饭。”   随即,莱茵斯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西瑞尔真的离开了。   他就像是被留在巢穴中的幼猫一样愣了下,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想要西瑞尔回来。   毕竟自己所有的月圆之夜都是西瑞尔陪着度过的,只有这次他离开了。   ……   莱茵斯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尾椎骨还在一阵一阵的酥麻,黑色的桃心小尾巴轻轻撞击地面,像是在发脾气一样。   “你别动了。”莱茵斯按住自己的尾巴,然后马上就被自己鲁莽的行为激得全身一怔。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去碰自己的尾巴的。   要是西瑞尔在……   他在会更糟。   莱茵斯在心中反驳自己,不得不承认,数十年的相处,他已经被西瑞尔那个狡猾的坏东西完全圈在掌心了,想跑都跑不掉。   他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地发晕,莱茵斯知道这是代表问题会更加严重的讯号。   他想要拖着沉重的身体上床去。   但在抬眼的瞬间,圣子殿下全身僵住。   房间的窗户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了几条漆黑柔软的触手。   它们有着和主人一样的闲适优雅,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不知道看了莱茵斯多久。   “西,西瑞尔?”莱茵斯被吓到了,后背紧贴着门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爆梗,别打我嗷。 第87章   西瑞尔坐在窗台边, 唇角浅笑着看向莱茵斯。   他明明可以进来,却偏只是坐在那里和小爱人狼狈的样子对视。   “你、你答应过不进来的。”身体原因,莱茵斯现在就连发脾气也是软绵绵的。   西瑞尔的触手轻轻上翘了一下, 声线极尽温柔, 就像是在哄着一哥闹别扭的小孩, “我没有, 我明明在窗外。”   他说的是实话,所以莱茵斯连生气都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但在窗边的西瑞尔所带来的压迫感太强, 莱茵斯本能地不自在。   莱茵斯湿红的唇瓣开合了两下,小声说道, “……反正你就是不能在那里,你快走。”   这话实在是有些骄纵了,西瑞尔的触手躁动地在墙壁上拍打了两下。   比起西瑞尔面上总是惊波不澜的装模作样,他的触手则像是犬类的尾巴一样忠实地反应他所有心情。   “我都没有进来了,斯斯为什么还是让我走呢?”西瑞尔叹了口气,“是因为斯斯打算自己解决发情期吗?”   莱茵斯陡然绷紧脊背。   隔着数米, 西瑞尔还是能像平时一样捉住小爱人的死穴戳下去。   莱茵斯当然是打算自己解决的……   他不想要被触手包围, 但魔纹下引起的发热期也必须解决。   西瑞尔的目光冰冰凉凉的落在莱茵斯身上, “莱茵斯想要怎么样?用被子还是枕头?”   “西瑞尔!”莱茵斯可怜地蜷曲着腿, 咬着下唇不敢看人, “够了,别说了……”   西瑞尔可不会这么轻松地放过他, 他轻笑了一声。   其实他和莱茵斯都知道, 只要莱茵斯真正强硬起来, 自己是不会强迫他去接受什么的。   但他的小爱人除了原则方面的问题,其他时候都足够柔软。   这会让他吃很多苦头的。   西瑞尔支着头在房间中搜寻了一遍,“桌角和烛台也都不错, 只是斯斯可能需要多做些前期准备才不至于受伤。”   莱茵斯已经被他用言语欺负到羞耻地啜泣了,更加可怜地朝角落里缩了点。   西瑞尔将一条触手伸到了莱茵斯身边,软下声音恳求,“让我进来吧斯斯,你会弄伤自己的,好不好?”   暗神的哀求总是和他平日里的作风有很大区别,柔软冰凉的触手贴着莱茵斯热烫的耳垂请蹭,仿佛莱茵斯养了只不同寻常的宠物一般。   但宠物可不会像是西瑞尔那么过分。   莱茵斯在看到触手下内附小小硬齿的吸盘时稍稍抖了下,“不行——你不要碰我,我要生气了西瑞尔。”   说的是我要生气了,可每个字都是脆弱的恳求,生怕下一瞬触手就会贴上来。   “你怕这个吗?”西瑞尔抬了下自己的腕足,似乎是有些疑惑。   莱茵斯侧过头用毯子吧自己裹好,他怎么可能不怕,这东西经常把他折磨到昏迷,难道西瑞尔自己不知道吗?   明知故问的坏东西。   腕足一点点回收,在厚实的地毯上压出一条痕迹。   最终,西瑞尔已经很久没有显露在人前的双腿弯折在窗台上,他还自动给自己弄了一条黑色长裤。   这座古堡的四周没有其他黑暗生物胆敢靠近,西瑞尔身后是微微浮动的云层。眉眼俊美温和,仿佛是一个爬了心上人床的青年一样。   “那这样可以吗?”西瑞尔问道。   ……   莱茵斯有些慌神,他没想到西瑞尔会来这一招。   但不得不承认,人类状态下的西瑞尔确实让他的顾忌减少大半。   “我……”   西瑞尔轻巧跳下窗台踩在地毯上,一步一步朝莱茵斯所在的地方走来。最后半跪在莱茵斯面前,神情温柔痴迷。   “斯斯,你看,我现在已经收起所有的腕足了。你不要再怕我了好不好?”他亲吻莱茵斯的额发脸颊,凑到小爱人的耳边哀求,“你一个人处理不了所有问题,如果受伤了以后一定会很疼的。”   黑暗中诞生的生物总是懂得怎么样才能最快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莱茵斯果然软化下来,他有些无措地用手指按在西瑞尔的手臂上,没有用力却也没有挪开,纠结地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同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西瑞尔又下了一剂猛药,“我们已经举行婚礼了。”   他抬起莱茵斯的手指,让小爱人看上面闪着微光的戒指。   “你是我的妻子对不对?”   ……   最终,莱茵斯同意了。   他被西瑞尔抱起来放在床上,大概是真的想要抹除以前给莱茵斯留下的不好印象,西瑞尔温柔到了极点。   他就像是一台缓慢转动的研磨机器,将可怜可爱的莱茵斯磨得什么都不剩。将所有过程都拉长变慢,最后更是让莱茵斯配合他的节奏才算完。   最终莱茵斯哭出来的眼泪也没比平时少,反而更累了。   圣子殿下无力地趴俯在床上,只觉脸侧的布料一片潮湿,全都是自己留下的汗水和眼泪。   “你走……不要你呜,混蛋西瑞尔。”   他轻声的抱怨只引来了西瑞尔的亲吻。   莱茵斯一边小声吸气一边承受,倒也没反抗。   但下一刻,莱茵斯稍微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在西瑞尔两只手都撑在床上的同一时间,另外一只冰凉苍白的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   下一刻,另外一个西瑞尔出现在了莱茵斯的视野里。   莱茵斯的背后甚至还能感受到西瑞尔的腹|肌,前方就再次出现了一个垂眼看着他的公爵大人。   某种不安定因子冲入脑海,莱茵斯想都没想就要爬下床。可是随即,他的手腕被左边出现的第三个人拉住。   “……西瑞尔。”莱茵斯声音轻轻颤着,雪白的手腕微微向回收却无法挣脱左边的公爵大人。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向这三个人当中的谁祈求才有用,最后莱茵斯还是转身,舌尖在贝齿后面露出一点,瑟瑟发抖地说不清话。   “西瑞尔,你答应过我——”   “是的,我答应过你。”唯一一个被满足了的西瑞尔笑着贴近,抬手刮了下莱茵斯的鼻尖。   就仿佛多出来的几个他只是西瑞尔在某个平常的下午和爱人开的一个小小玩笑而已。   他咧开嘴,看着爱人惊怯的眼神,一字一顿重复他们的约定,“我答应在你这个发|情|期保持人类的躯体,可是斯斯,我现在也没有违背承诺不是吗?”   房间中或坐或立地数十个“西瑞尔”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床上脊背微微颤抖的小爱人浅笑。   莱茵斯甚至听见门边的一个轻声说了句【斯斯吓坏了】   而壁炉边的那个看他——【是吓坏了,待会,我们应该温柔一点。】   背后的西瑞尔声音还在,“这些都是我啊,你看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莱茵斯能够读心的话就会知道西瑞尔想做这件事情想了多久。   凭暗神堪称恐怖的独占欲,最好莱茵斯连目光都被他占据,更遑论其他。   当然,在一切结束以后,西瑞尔被莱茵斯彻底关进了地下室反省而已。   当然,暗神到底是在里面反省还是做一些其他什么事情,就不是常人能够知道的了。   他们两在一起生活了很久,除了永远改不掉欺负莱茵斯这点,暗神几乎将他的小爱人宠上了天。   不得不说圣殿确实做了个明智的决定,用圣子殿下换来了千年的和平。   莱茵斯曾经很多次问过西瑞尔,为什么会在那么多人当中选择自己。   在他看来,身为神明的西瑞尔虽然诞生与黑暗但明明有无数的选择。莱茵斯有时候理解不了西瑞尔为什么对他抱有那样浓烈到恐怖的爱意。   明明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来源于母亲的献祭,而后的所有交集都带着欺骗和隐瞒。   莱茵斯也曾经翻阅记录寻找答案,但那上面关于黑暗生物的爱情只有三个字——不存在。   这让莱茵斯稍稍有些不安。   而每到这个时候,西瑞尔就会长久地注视着他,那目光中有莱茵斯看不懂的深色。   “你以后会知道的。”这就是西瑞尔的答案。   在最初的那段时间,莱茵斯甚至怀疑过西瑞尔是不是只想惩罚他,但到后来的几百年,已经被西瑞尔完全养护在手心的小白鸟已经不再怀疑爱人对他的感情了,只是依旧没有找到原因而已。   直到他们陷入永恒的沉睡之后,莱茵斯才明白西瑞尔说的以后是指什么。   ——这一次,他在一片花园中醒来。   一片无法用人类语言来描述美丽的花园,抬眼便是浩瀚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只能停在这,不然后面得再写四千字,我写不完了呜呜呜 第88章   在无法用言语计算的时间之前, 莱茵斯就已经生活在这里了。他是时间空间规则下诞生的管理者,人类常用“神明”这个词来定义他们。   莱茵斯他们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他们的存在就代表了无数小世界的安稳平定。   在莱茵斯刚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绝大多数的小世界都还没有分裂出来, 在莱茵斯的眼中, 塑造了无数生灵的小世界也不过是一团一团围绕着“规则”的圆球而已。   身后有人拍了下莱茵斯的肩膀, 金发的神明下意识侧目,对上妹妹笑眯眯的眼睛。   莉莉丝挨着莱茵斯坐下, 不安分地晃着两条腿,“那个正在形成的茧快要出生了, 他们都去看了,莱茵斯你不去吗?”   规则当然没有血缘关系这种说法,但形成莱茵斯的“秩序”和形成莉莉丝的“审判”本质上非常靠近。   而莱茵斯作为第一个出现在这片虚无之中的神明,下意识承担了照顾莉莉丝的责任,小姑娘稳定下来以后就一直学着小世界的习惯叫他哥哥。   莱茵斯温和地摇了摇头。   金色的长发柔软地铺到他的手边,他似乎很困倦, 浅色的眼睫轻轻垂着, 形状姣好的唇瓣蔷薇花瓣一样柔嫩美好。   只从外表来看莱茵斯无疑是美丽而脆弱的, 很难想象他其实代表秩序这么庞大的力量。   但事实上, 秩序就是脆弱的, 只有当所有因素都恰到好处时才能堪堪维持住那一点平衡。而就是靠着这一点平衡,一个小世界中才有资格出现智慧生命。   即便如此, 他们上方的时间中, 还是每时每刻地有小世界暗下去。   那就是世界秩序崩溃的表现。   莉莉丝声音放轻了一点, “还是很难受吗?最近崩溃的世界确实多了起来,不知道是为什么。要不我去把那些即将要崩溃的世界封存起来,等到你好一点以后再继续时间?”   他们生于法则, 也时时刻刻被法则影响。最近出现问题的小世界太多了,就连莱茵斯也有些恹恹的。   “不用,我睡一会就好。”莱茵斯轻声说道,他支着头看莉莉丝,碧蓝色的眼瞳中一片清浅的笑意,“你去照顾我们新生的同伴吧,不知道他会代表什么?”   莉莉丝没有说话。   任何一个小世界都不能缺少秩序,所以莱茵斯不可避免地需要负荷很多,这让她的哥哥不太喜欢和别人交往。   自从莱茵斯在这里建出了一个自己的花园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自然不会知道新出现的那些已经开始拉帮结派,互相排挤了。这不奇怪,智慧生物所有拥有的情感都来自于规则。   嫉妒、愤怒、傲慢、欣喜、期待一切的一切,在神明身上也都不会少。   但莉莉丝不明白一群被规则分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争的,混吃等死不好吗?   她拖着莱茵斯上一次给自己带的大裙子起身,“好吧,等你醒了以后我再来。”   负责审判的神明就站在旁边,等着莱茵斯缓缓闭上眼睛,抱着枕头在长廊下陷入沉睡。这片花园中所有的植被都停止律动,花朵合上,叶片下垂,不知从哪而来的光点黯淡。   只有目光尽头,在时间中起伏的小世界散发出幽幽的微光,落在莱茵斯脸上,说不出的静谧动人。   但莉莉丝却没有像是以前一样,愉快地离开这里,等待和莱茵斯的下一次见面。而只是静静地站在莱茵斯面前。   她背对这光,只有一双深绿色的眼瞳盯着面前人,眉间微蹙。她像是在忧虑着什么,很久之后俯身亲吻了一下莱茵斯的额头。   “我最近感觉很不安,莱茵斯。”   莉莉丝自言自语,声线中第一次透出不安。   她的本源名为审判,和所有负面元素相对。而最近,她根本没有办法让自己安定下来,只觉得慌乱烦躁,仿佛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一样。   同一时间,在这片虚无之地的某一处,数十位同样生于法则的神明围着一个正在缓慢生长的蛋窃窃私语。   【莱茵斯和莉莉丝会察觉到我们做了什么吗?】   其中一个灰色长发的男性回头,冷淡地看了眼问话的人,“感受到又怎么样呢?我们的’哥哥姐姐‘难道还会将我们所有人都杀死吗?他们那么善良。”   人群中响起几声窃笑。   刚才问话的是一个神情有些怯弱的短发女人,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要说的东西,“所以你就是为了分担罪责才拉上我们的。”   “你说杀死新的同伴可以获得力量,但谁也没有尝试过,要是失败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这不符合秩序,我们就会遭受审判不是吗?”   秩序的强大源于时刻覆盖,而审判的强大则因为它可以无视对象。   空气一时凝滞,没有人说话。短发的女性神明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我,我还是觉得不能这样。”   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灰发男人轻笑了一声开口,“你怎么知道,从来没有人做过这件事?”   ……   !   女性神明在他的目光中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运转缓慢的脑子迟疑地从这句话中抽出真实的意思。   ——他之前就已经杀死了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同伴?   在这个想法触到意识的瞬间,女性神明几乎想要立刻尖叫着跑走,但脚下生根般只能停留在原地。   她求助般地看向其他同伴,渴望得到一点支持。但目之所及处,被她看着的人只有两种反应。要么冷漠地注视着她,要么则是沉思之后的静默不语。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朝上蔓延,她只觉得灵魂都被冻住了。   “你们,你们当中的一部分之前就已经帮他完成了一次杀戮?”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为什么……”   “法则只有那么一点,每多出一个’同伴‘,我们的力量就会被分走一点。”灰发男人转身不再理睬她,“但如果杀了胚胎,我们就可以得到这部分的力量。”   “你要去向那对兄妹告发我们吗?”一个人问道。   “你不想要留下来吗?”另外一个人问道。   ……   女性神明的一直在颤抖,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选择。要么留下成为这些人的共犯,要么和这个胚胎得到一样的下场。   为什么会这样?   她在心中问自己,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   此时,灰发的男性神明已经伸手去触碰悬停在光圈中的胚胎了。   从他的角度已经大致能看出胚胎的轮廓,小小的,闭着眼睛,丝毫不知道自己会遭受什么。虽然不知道祂代表了法则的哪一部分,但都是力量,他不挑。   他伸出一根手指,狠狠破开胚胎的外壁,那里就像是果冻一样脆弱柔软,轻易就被撕开了一条口子。短短一秒都不到的时间,他就已经触摸到了胚胎的心脏。   只要将这里刺破就可以了,他想道。   旁边所有的同伴都默默围上来,准备在法则倾泄的一瞬间吞噬。   下一刻,最前面的灰发神明陡然变了脸色,因为他看见,原本看似柔弱毫无反抗之力的胚胎居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纯黑的眼珠在祂小小的脑袋上显得诡异恐怖。   祂甚至都没有发育好嘴部,但他莫名就觉得祂是在嘲笑自己。   讽刺、轻蔑,就仿佛祂从自己第一次过来思考计划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思维。只是祂硬生生压制住了身体的发育,静静地蛰伏在这里,等待他将所有猎物聚集起来,一次性解决一样。   ——怎么会这样?   祂到底来自哪一部分的规则?   花园中的莉莉丝猝然睁大眼瞳,弯腰捂住心脏。   在她背后,所有的小世界一瞬间摇摇欲坠,那条由时间和空间组成的河流都暗淡了三分。   法则中统领所有负面的“混乱”就此诞生。   莉莉丝强迫自己冷静,她只是下意识地知道同伴可能做错了什么,但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脚下一转就想要去感知指向的地方查看。   “别……”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   莉莉丝回头,只见莱茵斯正一手抓住她,一手抵着额头,似乎并不太舒服。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的莱茵斯,我去看看就好。”   她们两个的本源力量类似,莉莉丝所能感受到的东西,莱茵斯也不会少。她根本瞒不住莱茵斯。   整个由规则建造的空间都颤抖了一下,莉莉丝惊慌地看向莱茵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脚下这片坚实的地面还会颤动。   莱茵斯扶着她站稳,“别担心莉莉丝,没关系的。”   秩序直接和规则绑定,莉莉丝顶多是慌乱,而莱茵斯则是确确实实地受到了影响。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将莉莉丝护在了自己的体系之下。   莱茵斯能感觉到有力量在不断冲撞法则,凶戾到要将这方空间全部毁掉一般。   而且祂似乎格外厌恶自己,在触摸到莱茵斯用力量堆砌起来的花园以后,所有的攻击陡然尖锐起来,硬生生将外层的建筑全部掀碾碎。   【为什么躲在这里?这是你给自己做的小窝吗?】有声音直接从莱茵斯的脑海中响起,是个非常年轻的少年,他轻笑了一声,带着说不出的痞气,【真可爱。】   下一刻,一只手按在了莱茵斯花园残破的门扉上。   新生的混乱装模作样地抬手敲了两下,朝莱茵斯露出毫不掩饰恶意的笑,“你闻上去真香。”   因为没有足够时间的成长,他直到莱茵斯的胸口。黑发随意地披散着,血色的竖瞳因为微笑浅浅眯起,俊美摄人。   蛇一样的。   莱茵斯抿唇看着他,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但在他身边的莉莉丝知道,莱茵斯的躯体正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虚弱下去。   因为那些想要吞噬混乱的神明,全都被他一个一个吃掉了。   他手上甚至还拿着半截扔在挣扎的尸身,让它像是融化的冰块那样不断缩小一点一点融进混乱的身体中。   他在不断地强大起来,而相比之下,直面压迫的秩序则摇摇欲坠。   少年走进,唇角恶劣地翘起。   他和莱茵斯本身就是对立的两种力量,在见第一面的时候便互相排斥,没有第二种可能。   “你居然还在护着她啊。”少年抬手,轻轻拽了拽莱茵斯的浅金色长发,然后卷在指尖玩,上面没干的血水自然也蹭到了莱茵斯的头发上。   下一刻,莱茵斯陡然弯下腰,艰难地喘息着。   “你做了什么?”莉莉丝陡然暴起,但立刻就被挡开。   少年抱着莱茵斯,血红色的竖瞳里像是真的有血液在流动一样,“别冲动,让我想想怎么样吃掉你才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期间不可能爆更,就像废咕期间永远不可能日万一样,要平常心呜呜呜 第89章   莱茵斯面前喘息了一下, 抬手挡开。   但少年的力量已经比他强大了,莱茵斯的挣扎在他看来简直可笑。   “你已经让规则产生裂隙了,停下。”莱茵斯勉强抬头说道。   莉莉丝被困在两人身后,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莱茵斯被欺负却没办法上前帮忙, 目眦欲裂地瞪视少年, 恨不得将他撕碎才好。   他们脚下的地面已经从缓慢的颤动变成剧烈摇晃, 生于混乱的神明饶有兴味地垂眼看着莱茵斯因为虚弱靠在自己身上艰难喘息的样子。   当“秩序”被“混乱”彻底压制的时候,规则当然没有办法保持平衡, 如果继续下去此方世界碎裂是迟早的事情。   少年突然伸手,在莱茵斯的眼角勾了下, 那里有一滴被他逼出来的泪水。他用两根手指碾碎这滴液体,突然哼笑了一声,“我改变主意了,我暂时不想会永恒地待着,所以,就先让你再多活一会吧。”   他在决定莱茵斯的生死时就仿佛是在决定决定一件再轻松不过的小事。两人身后的莉莉丝几乎立刻就要用冷笑表示不屑, 但就在少年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整个世界恢复了平静。   他就仿佛将时间停止在了什么都没发生的前一刻, 低下头轻声问莱茵斯, “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为什么?”莱茵斯下意识问道, 这不应该是他们能够拥有的能力。   直到很久以后莱茵斯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规则光明的那一部分分裂出莱茵斯莉莉丝这些各司其职的神明,而黑暗的那一部分在分裂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无尽的厮杀。   少年是唯一一个从其中“活着”来到现实世界的意识。   他是真正的另一半规则。   如果他没有在莱茵斯这里停下的话, 本该吞噬所有规则分裂出来的个体, 然后成为规则真正的化身, 也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   而现在,他抱着莱茵斯坐在重新建立起的花园中,支着头玩弄那些小世界。   他真的很恶劣, 仗着莱茵斯虚弱,将那些小世界的规则随意改写。原本可以产生智慧生命的小世界逐一消灭。   莱茵斯在旁边看了许久,他知道少年就是在等着他说话。如果莱茵斯足够冷血,根本就不用管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但最终,金发的神明还是伸手按照了少年的手背,“你不能这样。”   ——“我可以。”少年眼窝深眼梢狭长,看着人的时候带着冷酷的挑衅。   他伸手用食指一下一下地撩动规则,在莱茵斯的眼前,将一个已经产生智慧生物的小世界戳到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熄灭。   他很享受这些绝望哀嚎,更加喜欢由自己引起的混乱。   下一刻,莱茵斯像是被逼到了极致,声线微微颤抖,“你,别这样了,求你了,他们快要消失了。”   莱茵斯完全能感受到这些生灵的痛苦,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灵魂上。他本可以全然屏蔽掉,让自己无知无觉。但秩序某方面也就相当于善良,莱茵斯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向罪魁祸首提出了祈求。   ……   少年抬眼看着他,手指不自觉地收缩。   从见到莱茵斯的第一眼开始,他对这个本源力量完全和自己相反的同伴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是他对着那些人会产生的杀戮嗜血的暴戾,而是一种更加深刻而柔软的感情。   他没办法摸透,所以就希望这人一直在自己身边,所有情绪所有行为都因为自己而产生。   等到他发现莱茵斯如此在意这些小世界以后,他开始厌恶它们,想要一点一点地毁掉它们。   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这些看似无用的小世界明明可以帮他做不少事情。   比如说——威胁什么的。   少年的手指捏起一小团光点,放在莱茵斯眼前,“可我喜欢看它们哭的样子。”   他本身就是由各种恶意组和而成的,对于混乱来说,小世界中的所有负面都是他的养分。莱茵斯将目光移向那一小团光点,其中无数生灵因为环境的恶劣失去亲人同伴,透明的眼泪从他们的眼中落下来。   少年弯唇笑了下,“不让我继续的话,你要亲自哭给我看吗?”   他就像是一个在找玩具替代品的坏孩子一样提出自己的要求,而莱茵斯,居然真的不得不顺从他。   金发的神明轻轻抿了一下唇,然后看着少年,两秒过后,一颗透明的眼泪猝然从他的眼角滑落,几不可闻地砸在了少年的手背上。   莱茵斯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声线软而轻,“我哭了,你放过它。”   ……   莱茵斯做错了一件事情,他不该纵容一条永远不懂饱腹感的蛇。   没有凶兽会因为一点点可怜的甜头变得乖顺,他们只会愈发过分,将能让他得到满足的小爱人一点一点地圈在领地之内,凭本能做出任何恶劣的行为。   但莱茵斯怎么会知道呢?   他虽然是这方世界最开始的神明,却也是规则之下最干净最柔软的分|身。他只是想要护住小世界中可怜的生灵,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开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魔盒。   少年作势要捏下,莱茵斯下意识蹙眉要拦。可怜的金发神明真的被吃得死死的。   “我还想要看其他的东西。”他拖长了尾调提出要求,然后便将小世界中不同性别的同种族生物贴在一起亲昵磨蹭的画面展现给莱茵斯。   ……   他看着莱茵斯先是怔愣,然后像是用鼻尖触碰新事物的猫儿那样去触碰画面,而后脸颊上缓缓浮现一层淡粉。   “不行。”   少年挑眉。   莱茵斯本能地觉得羞耻,却没办法精确地说出自己的原因。嗫嚅一会后才开口,“这是不同性别的交流方式,不是我们的。”   “这重要吗?”少年试试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只是想看而已,要么你展现,要么,它们来。你选哪一个?莱茵斯。”   莱茵斯三个字被他咬在齿间,像是要绞碎一般地吐出来。   少年知道自己怎么样才会得到最多的好处,所以他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再看莱茵斯,仿佛随时都会将手中的小世界碾碎一般。   他等着莱茵斯自己上钩。   果然,在两分钟之后,他的手腕被另外一种温热柔软的东西触碰上了。   莱茵斯强忍羞意,笨拙又仔细地学着画面中的两个生灵的样子,用唇瓣一点一点地贴在他的手腕手背,乃至手指关节。   唇瓣一次一次因为压力变形,在恢复原状。   在莱茵斯没有看到的地方,少年本来就邪恶至极的竖瞳陡然收缩,最后仿佛那其中只剩下了一根针才停下。   他看着莱茵斯,竖瞳映出金发神明虔诚认真的样子。莱茵斯明明在做这么亲密的举动,眼中却只有单纯的羞耻和茫然。   他不明白少年为什么要让自己做这些,更不明白这些行为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他就像是一小团沉浮在浑浊液体中的纯白,虽然不断被冲击,却不会被污染一丁点。   ——真不公平。   少年突然就意识到了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莱茵斯,不单是金发神明的躯体,不单是莱茵斯所代表的规则力量。他想要这个躯壳中的灵魂贴近自己,心甘情愿。   “它们只亲吻了手指吗?莱茵斯,你是在糊弄我。”冷酷的声音在莱茵斯的上方响起,少年像是生气了一样逼近他。   霎时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几近于无。   少年冰冷的指尖点在莱茵斯的脖颈锁骨,最后停留在唇瓣上。   “这些地方呢?你为什么不照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我明天应该可以不卡文了,等我感谢在2021-10-26 00:51:32~2021-10-27 00:1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0章   莱茵斯下意识看向他手指指着的地方, 随即目光就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   “我们,”他结结巴巴地给自己找理由,“我们不应该做这么亲密的事情。”   面前的少年血瞳安静, 但其中深藏着的凶戾根本不容忽视。   金发的神明艰难地给自己找理由, “他们当中, 存在爱意, 而我们当中没有。”   少年挑了下眉,随即就笑了。   “您在和我说规则吗?”他缓慢问道, 森白的犬齿因此抵在下唇上,危险至极。   他抬手, 轻轻碰了碰莱茵斯的下颌,声音轻到不能再轻,“可我代表的就是混乱。”   没有比莱茵斯更笨的人了,他居然想要让混乱遵守规则。   少年看着莱茵斯的碧蓝色的眼瞳因为紧张而微微睁大,“你看,我现在比你强大那么多, 是不是有资格让规则为我让步呢?”   ……   莉莉丝从三天前就已经被关在这片花园之外了, 她无法探查莱茵斯的情况, 也没办法求助任何人, 此方世界。   毕竟其他所有分裂出来的同伴都已经被少年吞噬了。   于是, 莉莉丝只能一眨不眨地盯住时间中的所有小世界,生怕它们出现什么不对。   直到某一刻, 屏蔽了她感知的“墙”突然裂开了一道。莉莉丝陡然朝变化开始的地方看去, 期待着莱茵斯的身影。   一只苍白的, 骨节分明的手从开口处伸进来,就像是撕开一张纸那样将开口扩大。   ——“你!”莉莉丝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再没有多出一声。   从那道缝隙中走出来的黑发青年嘲弄地看着她。   他已经彻底掌握了自己所代表的规则, 所以身体也几乎和莱茵斯他们到达了一个标准。   他甚至收起了血红色的竖瞳,只留了一双黑色的正常眼睛。但在和这人对视时,那种摄人的心悸却一点都没有减少。   莉莉丝几乎是瞬间就冲了上去,厉声问责,“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莱茵斯的气息?你到底做了什么?”   拜蒙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微微一弯。垂在肩上的漆黑长发因为这个动作滑下,他的神色中甚至还带着少年人的天真。   一开始,他只是好奇小世界中的生灵在意乱情迷时的亲昵到底有多惑人。毕竟他所能感知使用的混乱有相当一部分都来源于此。   而现在,他稍微有些沉溺其中了。   “他是不是很香甜?”在莉莉丝杀人的目光中,拜蒙慢悠悠地提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他就像是在故意挑衅莉莉丝一样,一字一顿,“你应该习惯,因为以后,你永远会在莱茵斯身上察觉我的气息。”   !   莉莉丝陡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推开拜蒙朝里跑去。   在石阶的尽头,她的哥哥躺在经常小憩的桌边,唇角和肩背都有斑斑点点的牙印,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疲惫到昏睡过去。   拜蒙恶劣到将伸手触碰莱茵斯的本源力量,那是比任何酷刑都要难熬的过程,身体上的任何感知都不能比拟。每一次都直接抚摸灵魂,根本不给莱茵斯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一直让金发的神明哭得和小世界中那些软弱的生灵一样以后,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凝结了所有黑暗的坏东西又好奇又恶劣,他暂时还不清楚自己让莱茵斯留下是因为什么,但有一点拜蒙是清楚的。   他想要和莱茵斯一起探索头顶上的那片时间之海。   他想要和莱茵斯分享规则之下所有的造物。   准确地说,他想要在往后漫长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时间中,和莱茵斯共同度过。   但他做错了一件事情。   在拜蒙看来,他所吞噬的那些规则没了就没了,反正也不过是无数小世界中会消失那么一部分,剩下的慢慢摸索迟早能稳定下来。   但对于莱茵斯来说,这确实他需要想办法弥补的。   ——【所以,你将自己融入了那些小世界当中,希望能让他们保持原状。】   有人从身后抱住莱茵斯,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淡声说道。   莱茵斯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幼猫背对着主人妄想逃脱惩罚一样。   他和拜蒙真的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莱茵斯永远会被不知道小了自己多少的年轻神明带着去尝试小世界中,生灵们各种各样的新奇举动。   这人真的很过分,非常过分。仗着莱茵斯懵懵懂懂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即使是现在莱茵斯想起来都觉得没有办法说出口。   他还从小世界中学到了一个词来形容莱茵斯和他之间的关系。   【爱人】   莱茵斯曾经无数次纠正过,如果真的按照生灵那套标准,他和拜蒙应该是兄弟,毕竟他们同样出自与规则。   然后,他就会被坏东西想方设法地惩罚一次。   久而久之,莱茵斯也就默认了这个叫法。   这片小世界中只有他,莉莉丝和拜蒙三个人,无论莱茵斯想不想,都没办法逃开。就像拜蒙说的,他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没有规则束缚的混乱一定会导致所有世界深陷虚无。   但在某一天,情况突然严重了起来。莱茵斯倒是没有出问题,只是莉莉丝的身体眼见着衰弱下去。   莱茵斯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么长的时间中,拜蒙一直在将那些被他吞噬的规则转移给莱茵斯。渐渐的,莱茵斯的力量开始和他平衡。   而莉莉丝,则成了唯一一个落在外面的,本应该和莱茵斯融为一体的规则。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情,他和拜蒙太强了,弱小的规则自然会被吸引,接着融入。   如果莱茵斯不想想办法,最终,他的妹妹会变成一片没有意识的能量。   而对于莱茵斯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将自己投入小世界当中,让那些本身就不属于他的规则重新分割开。等他不那么强大了以后,莉莉丝当然会没事。   ……   记忆缓慢回到脑海,眼前包裹了无数小世界的时间海扔在缓慢流淌,浩瀚无垠。莱茵斯耳边尽是拜蒙温热的吐息。这一刻,他像极了一个完美的情人,深情安静。   但只有莱茵斯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拜蒙一定会用更多恶劣的手段惩罚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爱人。   他就像是在抱怨有人吃了他最爱的甜点那样,“你让我先睡一会,等醒来以后身边就没有你的身影了。你把莉莉丝一起带走,却只留下了我一个是不是?”   “你永远觉得莉莉丝比我更重要是不是?”   他微微倾身,用脸侧轻轻蹭着莱茵斯的脖颈,像是在撒娇。   但这个位置,谁都不能保证他下一刻会张开嘴咬上来。   ……   莱茵斯轻轻用手推了一下拜蒙,“我,只是怕你不允许。”   现在的拜蒙有多温柔,当时发现自己不见了以后的邪神就有多暴怒,看这一片断壁残垣就知道。   他就像是将所有惊涛骇浪都隐藏在平静海面下了一样,收敛自己的暴戾,耐心地在无数小世界当中找到莱茵斯的灵魂碎片,然后缓慢靠近,用自己的方式惩罚。   莱茵斯的唇瓣轻轻动了下,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转身,示弱般地将自己放进拜蒙怀中,用发顶蹭着爱人的下巴。被他蹭着的那个人像是大型猫科动物一样轻轻“嗯”了一声。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会同意我那样做而已。”   这根本不用去实践,拜蒙怎么可能允许莱茵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救莉莉丝。他要是知道了莱茵斯想法,大概率会提前将莉莉丝吞噬掉,或者强行让她陷入沉睡而已。   又或者,他会吞掉那个真正的莉莉丝,然后造出一个假的放在莱茵斯身边。   坏东西永远不会因为有了爱人,就学会乖巧。只会越来越狡猾,越来越凶狠。毕竟在他们的世界中,这才是真正能够保护到爱人的手段。   莱茵斯知道拜蒙的性格。   他没办法离开拜蒙,但也并不希望莉莉丝消失,最终才选择了那样的方式。   而现在,他所有犯下的错误,都要靠自己一力承担了。   金发青年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然后抬头小心地在拜蒙下唇吻了一下,耳尖随即发红。   “只是这样?”拜蒙嗤笑了一声,“你觉得这样就够了?”   莱茵斯当然知道这样不行,恐怕连零头都不够。但羞耻心极高的神明根本没办法一下接受那么多能讨爱人欢心的事。   “……在小世界里,你已经……”   “那不是惩罚,那是我在找你的时候,顺便谈了场恋爱而已。”   才不会有正常人将拜蒙做的那些坏事当做恋爱。   但看上去,邪神就是这么认为的。无论是装作人类诓骗无知无觉的银尾人鱼游到自己身边,还是占有茫然无措的小蜂后,亦或者从最初就在小爱人身上烙下痕迹,让他这辈子都无法逃离。   这些所有的所有,在恶劣的邪神眼中只是自己的恋爱方式而已。   “可是那些明明就……”莱茵斯刚想争辩,抬眼正撞上拜蒙的黑瞳。   青年看他,尾调微微拉长,“要不这样吧,斯斯把每一件我做过的’过分事‘都提出来,我们好好算算到底是不是惩罚怎么样?”   那些暧昧难言的往事,连想一下都会让莱茵斯的耳廓红透,他现在却要莱茵斯亲自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争辩属性。明明就是吃准了莱茵斯不会这么做,才敢继续欺负人。   无尽的时间之下,空间之外,规则之中,属于黑暗的造物抬手,让此方世界暗淡下来。   没有别的,他需要一点空间独占自己的爱人。   至于小爱人欠下的’债务‘——   急什么呢,他们有无数时间去慢慢清算。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说今晚要多写点,结果!我写完了!正文完结了!莱茵斯会和他恶劣的爱人永远幸福下去哒~这周六写番外,你们想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