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养夫郎》作者:灯火瞳明   文案:   陆一鸣在末世生活了十年,被亲信背叛,阴差阳错穿越到一个架空的朝代。   打了一辈子光棍的他,居然有了媳妇?还是个男的?   那还不得好好宠着!   从哪里开始呢……   要不,先播个种吧?   *   原本以为自己不饿死就非常满足,后来发现嫁的丈夫好像对自己越来越好。   媳妇,这个水果吃了美容。   媳妇,这个酒喝了助眠。   媳妇,你昨天是不是西瓜吃多了,怎么肚子鼓起来了?   *苏爽甜沙雕文,攻金手指很大,受软萌*   【食用指南】   1.前期攻宠受,后期互宠,封面是攻   2.生子文,随机掉落包子(包子:随机?那我走!)   3.本文架空,请勿过多考据   4.文笔一般,感谢支持   食用请注意文案和标签,鞠躬感谢   截图2021.10.14   内容标签: 生子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一鸣,裴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开局送个男媳妇儿   立意:夫夫携手,共创美好生活 第1章   穿到这个架空的朝代已经一个月,陆一鸣接受自己回不去的事实。   末世十年闯荡,每天都危机四伏,每天都心惊胆颤,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天灾面前,最可怕的不是变异物种,而是人,是人心复杂的人类。   成为基地领袖后,他的担子更重,这种疲惫更深,别看他表面风光其实内里早就千疮百孔,所以等到真正迎接死亡的时候,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   他想过自己死于变异的丧尸,死于变异的动物,死于敌对之手,只是最终被信任的兄弟背叛,心中难免有些复杂。   两袖空空的来两袖空空的去,权利、财富、地位,该有的有,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人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至于现在,陆一鸣背靠在牛车的草垛上,头枕着手臂,嘴里叼了根稻草,翘着二郎腿,时不时惬意地晃悠晃悠。   植物系异能倒是跟着自己一起来了,只是又变成最初小苗一吹就倒的模样。   哧,真弱。   感受到主人毫不掩饰的嘲笑,小苗动了动仅剩的两片叶子,表达不满。   要不是有它在,不说末世就说这原身,不是它帮忙治愈,主人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现在还嘲笑它,变成这样不都是主人害的。   生气,等自己恢复了一定要“报仇”,以解心头之恨。   陆一鸣感受着小苗在它面前画个圈圈诅咒他,没放在心上。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大荆国解甲归田的将士,西北大莱国与大荆国签订十年停战协议,这场历时五年的战役彻底结束。   除去朝廷的将领外,其他的士兵可以选择去留。   原主的运气不太好,眼看着战争结束,可以回家享福去了,没想到在最后一役中被人砍了一刀,熬不过,归西了。   原身死于伤口感染,他的左肩胛骨有一个贯穿伤,由于治疗不及导致感染,便宜了他这个异世游魂,不过这也导致小苗好不容易积攒的能量消耗殆尽。   他离开的时候给陆一鸣留了记忆,怕是放心不下家中的老父亲和老母亲,作为回报,希望他能够接替原身孝敬他的的父母。   陆一鸣答应了。   根据回忆,这五年原身与家里每隔半年就会有一次书信往来,上一次是半年前,来信说家里一切安好,不要担心之类的官方话,即使只道一些家常,原身每次收到信都会反复阅读。   唯一一件大事也就是三年前,原身的未婚妻退婚,而他的父母怕他到时候超过年龄被拉去官配,所以直接给他娶回了一个哥儿当夫郎。   哥儿是这个世界上特有的一种人群,他们耳后有红痣,可以给汉子生孩子,也可以让女人受孕,只是前者的生育率比后者高,但又比不上女人易生产。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有点鸡肋,所以地位如何可见一斑。   信里把来龙去脉告诉了原身,那哥儿也是个可怜的,他是隔壁松阳村的人,三年前那边闹了一次饥荒,他家里因为人口多,无力负担五个孩子,无奈只能将人卖出去为奴或者嫁出去,总要比全家饿死的好。   陆一鸣属于被强征,所以在离开前官府给了不少补贴,这两年他也会陆续寄回去军饷和杂赏,陆家两位老人不至于过得太痛苦。   再加上免赋税的优待,饥荒影响比较小,所以当未婚妻家退婚的时候,两老也有底气买一个人进来。   字里行间透露两位老人对那夫郎是十分满意的,希望原身也能够忘记未婚妻接受这个新夫郎。   奈何原身是个喜欢女子不喜欢哥儿的,所以近三年的回信都选择性忽略这位夫郎。   陆一鸣倒是有些好奇哥儿这种新生物的,对于多个夫郎也无所谓,上辈子也没结婚,这辈子倒是包办婚姻了。   不过对方也不知道长得高矮胖瘦,要是太丑的,还是算了吧。   从西北边境到五河村,陆一鸣走走停停,用了一个月时间,身上的饷银花了个一干二净,要是再晚一天,他可能会成为第一个穿越就饿死街头的人。   这点钱根本不禁花,一下子就没了,回顾上辈子成为基地领袖的自己,哪会料想到自己也有缺钱的一天。   生活不易,鸣鸣叹气。   正直秋收之际,天蒙蒙亮,五河村的村民早就垫了垫肚子,往农田里去了。   原本三年前的饥荒已经让五河村的人备受打击,今年又经历了旱涝,种植的农作物减产,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星哥儿这又是去田里呐?”   “哎哟,这战争都结束了,咱村里的汉子都回来好几天了,你当家的咋滴还没回来?”   “谁都知道一鸣喜欢咱家妍儿,不喜欢带把的不是?怕不是知道了家里娶了个丑哥儿,跑了哟。”   “还是说已经被你这个丧门星给克死了?”   裴星,也就是陆家俩老帮陆一鸣娶回来的夫郎,背着背篓正往田里去,路过宋家的时候,低着头听着这越来越难听的话,一言不发。   宋家与陆家在村里都算得上是中等偏上水平的人家,嫁娶也算门当户对。   陆一鸣走后,宋妍因为美貌被镇上的廖秀才看上了,她本人也爱慕这种虚荣,果断与陆家断了亲,嫁给了镇上的廖秀才当了续弦。   宋家纵身一跃,成了五河村地位仅次于村长家的住户,暗地里虽有一些非议,但谁不想有一个秀才的亲人呢?   至于陆家,自打半买半娶回一个裴星,日子是越来越难熬,陆一鸣长久不回来,陆家两老的心就越忐忑。   特别是前几天参军的汉子都回来了,收到了一鸣重伤不久于人世的消息,陆老汉急火攻心,在床上彻底起不来了。   前天陆老娘带着陆老汉去镇上看病,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作为家里现在唯一的劳动力,裴星虽然着急,但也只能听老人家的话,去田里忙活,要是没人劳作,这日子估计真的不用过了。   这段时间家里省吃俭用,给陆老汉治病,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裴星琢磨着秋收结束之后,去镇上找找工或者去后面的大山深处碰碰运气,要是运气好,找到一些药材,就好了。   陆家两位老人对裴星倒是挺不错的,也没有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对他冷眼相待,对这两位老人,裴星又感激又敬重,是他们给了饥寒交迫的他一个家。   至于陆一鸣,如果他不接受自己,裴星也不会占着正夫的位置不放,只希望他能够让自己继续报恩。   “跟你说话呢?聋啦?”   宋大娘这次没有随口说几句就让裴星离开,而是揪着他不放,路过的人赶着去秋收,没有人多管闲事,宋大娘更加肆无忌惮了。   “怎么,着急着去哪里?陆一鸣死了你可高兴了吧?听说陆家老夫妻打算把田都给你呀。”   “诶哟,默认了呀,七亩水田,三亩旱田呢,可真舍得,也不知道这家底会不会被你这外人给霍霍光哟。”   宋大娘不知道吃了什么火炮,这嘴喷出来的全是火。   以前裴星也反驳过无数次,每次都换来了更无理的对待,现在他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把手头的活干完才是实在的。   “走这么急干什么,去见你那情郎吗?听说陆一鸣快要死了,就急着找下一家了哟。”   “宋大娘!”   裴星停下了脚步,手里因为忍耐指甲都嵌进了手心,但他无所觉。   如果只是辱骂他自己,他也只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是被扣上不贞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着急了呀,不亏心你着急什么,我看那李大山对你好着呢,陆一鸣回来看见,指不定就成全你们俩。”   “我和大山哥没有越界的行为。”   “这表面没有,可心里怎么想,谁又知道呢?你说是吧,一鸣。”   原本还在与宋大娘对峙的人背影僵了僵,转过头来朝着宋大娘目光所在的地方看去。   只见一个约一米九的大汉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听了多久,裴星的脸瞬间惨白,他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了头。   虽然他没有见过陆一鸣,但从外貌上看,他与陆老汉颇为相似,可以确定真的是陆一鸣回来了。   陆一鸣一大早就坐了从新乡镇到五河村的顺车,本想找个人问问路,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一幕。   原本他想绕道而行,不过意外听到他那位便宜夫郎的名字,就停了下来,之前那女人是注意到他了,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往他这边看,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毕竟是混了这么久勾心斗角的生活,要是还看不出这是挑拨离间来,他这都可以打回去重造了。   “你是谁?”   宋大娘噎了噎,显然没想到陆一鸣没有认出她来。   “我是你宋大娘啊,你不记得宋妍了吗?当时我们可看好你们俩了,没想到,哎。”   “哦,所以呢?”   看着不按套路出牌的陆一鸣,宋大娘又顿住了,心里把他这小兔崽子骂了七七四十九遍,面上却是仍旧笑脸迎人。   “我这不是替你教训这个水性杨花的夫郎吗?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他和李大山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说起来裴星和宋大娘之前也没有交集,除了当了宋妍前未婚夫的夫郎外,并没有得罪她,他不明白为什么宋大娘要如此针对他。   “哦,是吗?”   “没有,我没有。”   这次倒不是宋大娘的声音,一旁低着头的裴星仰起头盯着陆一鸣,焦急地说道。   虽然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陆一鸣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泪光,话说原身这夫郎,除了瘦了点,长相还算入眼,倒是与末世以前的娱乐明星有的一拼。   看着面无表情的陆一鸣和不知所措的裴星,宋大娘满足感爆棚,别人她不知道,陆一鸣想什么他还不清楚吗?这人可是非她家妍儿不娶,这新夫郎又是这样的一个,能让他好过?   陆一鸣看了看他身上的穿着,粗糙又单薄,背着个大大的背篓更显的小小一只,巴掌大的脸正望着他认真又紧张。   “既然没有,怎么还不去干活。”   虽然陆一鸣冷着一张脸,但裴星还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没有立刻走,而是询问陆一鸣:“你和我一起去吗?爹…你爹和娘去镇上了。”   陆一鸣注意到他停顿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宋大娘瞧着这发展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这怎么行,自己的目的可还没有达成,正当她要开口,陆一鸣瞥了她一眼,她顿时不敢动了。   这是什么眼神?   宋大娘终于记起来,陆一鸣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刚那一眼就令人背后发寒。   等到俩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宋大娘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胸口,心有余悸。   “不就当了兵,有什么神气的,还不是心里放不下咱家阿妍,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等到她进了自家屋内,又开始破口大骂,好似能够给自己壮一下胆。 第2章   五河村依山傍水,称得上山清水秀,不过入了秋之后,原本翠绿的树已经转黄,放眼望去满地金黄。   陆一鸣沉默地跟在裴星的后面,裴星也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穿过田埂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几个劳作的人趁着休息,好奇跟在裴星后面的是谁,不过田里基本都是村里的汉子,发现是陆一鸣后,也没有说什么,打了个招呼后又继续劳作。   倒是有几个少年人和小孩好奇地盯着陆一鸣看,拉着边上的长辈询问这陌生的人是谁。   裴星到达水田后拿了工具直接去干活,而陆一鸣则坐在田梗上,看着裴星动作,没有一丝要帮忙的意思。   “是一鸣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和陆一鸣说话的是隔壁田的李大海,算得上是原身一起玩到大的发小。   五年变化巨大,两人脸上的稚气消散,露出刚毅的脸庞。   李大海没有计较陆一鸣的冷淡,毕竟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心境肯定是与他们不一样,变化也是应该的。   李大海和陆一鸣说了一些村里的变化,说是饥荒死了很多人,也有不少人因为一口饭把自己的孩子卖了,说他已经娶了个夫郎还生了两个娃。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说起了宋妍,把陆一鸣走后,宋妍勾搭了镇上廖秀才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李大海说的时候瞅了一眼陆一鸣,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自己倒是越说越愤恨,又拿裴星相比较,一个褒一个贬,明眼人都懂谁更能过日子。   也亏得陆一鸣对宋大娘的话不重视,要不然,以李大海这直率的性子,这些话听在原身陆一鸣的耳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哥李大山和裴星。   “你是不知道那宋妍还去找过你家夫郎,第二天你家老娘就病倒了,躺了三天,也不知道她具体做了什么。”   “前段时间宋大娘去你家门口囔囔,说是他们帮你娶来的夫郎克死了你,说你回不来了呢。”   “不过幸好你回来了,不然谁知道这些人还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   李大海像是有道不尽话对陆一鸣说,陆一鸣翻了一下以前的记忆,也没发现这个人有话痨属性,成亲后这方面倒是变化挺大。   听了这么久,除了前面是真的在说事,后面全是在吐槽宋家的糟心事,陆一鸣出声打断了他:“所以我爹和我娘去镇上做什么?”   “你夫郎没和你说?这不是前几天村里那几个和你一起去西边打仗的人回来了吗,宋大娘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你受了重伤,就又去你家冷嘲热讽,给你爹气着了,到镇上看病去了。”   李大海正说着,转头就发现这人正盯着村北面的小阴山,还以为他要去挖药材,连忙提醒他。   “诶,陆一鸣,小阴山那地可去不得,饥荒那年有人想去那深处挖点吃的,全都丧生狼群了!”   陆一鸣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倒不是他想引起注意,只是掌心的小苗突然兴奋起来,一直在脑海里闹腾,催促他去小阴山,瞧这就差流口水的模样,应该是感应到了什么宝物。   现在人多眼杂,也不方便动身,等夜里的时候倒是可以避开人群去试一试,就是不知道……   陆一鸣把视线投向远处的裴星,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估计是刚才李大海的声音惊动了对方,他正好奇地往这看。   不过这对视并不久,不过一秒,对方率先收回视线,弯下腰继续割稻。   离陆家农田不远处有一遮阳棚,是村里统一盖的,用的竹子和茅草,方便大伙遮阳休息。   陆一鸣在遮阳棚下坐了半天,没有帮忙农作,反倒是打了个盹儿。   对陆一鸣的到来,裴星没有一点儿准备,陆阿爹和阿娘不在家,本着省吃俭用的原则,他出门时也只带了个面饼充饥,现在倒是有点拿不出手给对方吃。   正当裴星还在犹豫不决时,陆一鸣一点都不见外地从李大海手里分了个馒头,配着咸菜大口咀嚼,还示意在一旁尴尬不已的裴星也吃。   “我午后去一趟镇上,你晚上回去做点吃的。”   陆一鸣咽下最后一口平淡无味的馒头,拍了拍手,转头吩咐裴星,好似是多年的老夫老妻。   近距离打量这位新夫郎,倒是发现这人左耳后有一枚鲜红的痣,迎着阳光愈发红艳。   或许是陆一鸣的目光太过于专注,裴星侧了侧头,试图遮住那枚红痣。   又反应过来陆一鸣要去镇上,清澈的眼睛透着光:“我…我我存了一些银两,这次你去镇上,能不能,能不能把钱带上?我不是说阿爹的病治不好,我只是担心…”   一双黑宝石似的眼眸认真地盯着自己,陆一鸣倒是很久没见到过这么单纯无杂质的眼睛了,这哪是想把钱带上,是把人带上才对吧。   “那你和我一起去吧。”   陆一鸣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直言道。   裴星雀跃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淡了下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举了举手里的镰刀:“我得尽快把稻割了。”   对方不去,陆一鸣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他去与不去也和自己无关,自己也没有义务去关心别人的心情,能够这么问一句也是看在对方是自己夫郎的基础上。   在去镇上之前,陆一鸣先回了一趟家,按照裴星的指示在他藏银子的地方搜出了用布裹着的一两三十文。   陆一鸣掂了掂,自己穿越一回反倒吃起软饭来,真是新奇的体验,这人也不怕我偷了钱去嫖赌。   不过这陆家真是比原主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更加简陋,真正的土坯砌墙,茅草盖房,抬头还能看见几棵枯黄的野草,迎风招摇。   至于那些家具更不用说,基本都是陶制或者木制、竹制,陆一鸣怀疑他一用力就会散架。   从五河村出发到镇上也不过一个时辰,早上的时候搭了顺风车,倒是省了些时间。   秋收忙,下午没人去镇上,陆一鸣只能徒步走去,所幸还认识来回的路。   居水镇下辖九个村,其中大多位于平原地带。   五河村地处居水镇西北角,是为数不多的背靠丘陵的山区,它三面环山,唯有与居水镇接壤处地势较缓,便于耕种,是距离居水镇较近但又不太富裕的一个村。   陆一鸣边走边感叹,近几日疏忽锻炼,过于懒散,这点运动量就气喘吁吁,哪像末世那会儿,徒步半日都不带喘的。   果然还是得把丢掉的东西捡起来。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咯!香甜可口的脆枣,五文钱一斤,一斤五文钱!”   “精雕细琢的首饰,客人您随便看,给家里的夫人带一个哟~”   “卖布啦,上好的布!”   陆一鸣走在闹市中,行人熙熙攘攘,两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身处闹市,他没有一种融入其中的感觉,反而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寂寥感。   他没有直接去医馆,先去了一趟衙门,把相关的手续处理完毕,领取三两参军补助,总算体会到打工人心酸的满足感。   回春堂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馆,并不难找,陆一鸣到的时候,医馆门口人不多,三三两两而已。   “这位小哥,你找谁?”   回春堂的门童将陆一鸣上下打量一番。   陆一鸣开口问道:“请问陆顺夫妇在吗?”   门童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你是陆顺家的儿子?”   “对,小子陆一鸣,来看望家父家母。”   “那你跟我来吧。”   踏过门堂,穿过一扇屏风,便是病人修养的地方,面黄肌瘦的病人一张简单的席子,一床棉被便是一处“病房”。   陆一鸣一眼扫去,很快就从人堆中找到两张熟悉的脸庞。陆阿爹闭着眼,躺在床上不时咳嗽,陆阿娘坐在边上伺候,时不时给他顺一顺气。   “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陆阿爹闻声睁开眼,挣扎着抬起上半身,一眨不眨盯地盯着陆一鸣,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欣喜。   陆阿娘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人没动倒是眼睛泛红,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迟迟不肯落下。   “是阿宝回来了,孩他爹,阿宝回来了!”   陆阿娘陡然升高的音量引人注目,但她此刻颤抖着双手拉着陆一鸣,害怕这是一场梦,无暇顾及其他。   盼了五年,每天心惊胆颤,就怕娃在那边吃不好睡不好,最担心的是战争无情,白发人送黑发人。   每次送的信也都是说一些家常,他们不想让远在边疆的娃担心家里,就这样,一去就是五年,一送就是五年。   等终于熬到战争结束,前几日能回的都回来了,不能回的也都带了遗物回来,只有自家的娃什么消息也没有,只说是受了重伤,俩人都以为要随儿子去了,没想到…   吉人自有天象!   陆阿娘抱着陆一鸣哭了半响,把这五年的担惊受怕发泄出来,后者僵着身体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说实话有人关心的感觉并不差,但对于一个孤儿来说,第一次感到这种温暖,有点手足无措。   “瓜娃儿说你身上有伤呢,到底怎么回事?”   等两老情绪安定下来,开始盘问细节,前几天可把他们吓得不轻,他们可不相信瓜娃儿会无中生有。   “一点儿小伤,不碍事。”   “什么叫不碍事!瓜娃儿可说了,好大一伤口呢?还疼不疼?走走走,咱赶紧找大夫再看看。”   眼看着陆阿娘的刚消下去的眼眶又红了,陆一鸣赶紧转了个话题。   “您别担心,要是伤这么重我哪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们面前,反倒是阿爹,大夫怎么说?”   “还不是被那宋家婆娘气的,幸好早早退了婚,不然我和你阿爹可担不起这么个亲家。”   陆阿爹倒是想提裴星的事情,被陆阿娘阻止了,这事还是回家说的好。   “既然阿宝回来了,我们一会儿一起回去。”陆阿爹接过陆阿娘的话说道。   不过陆一鸣没有答应,他请了坐诊的大夫给陆阿爹再次把脉,确认陆阿爹有所好转后,强制让人再待两天,况且这天也黑了,不方便走夜路。   陆阿娘送陆一鸣出医馆,忍不住说道:“裴星是个好哥儿,你…”   “儿子心里有数。”   看着陆一鸣隐在暗幕中的脸,陆阿娘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一路上陆一鸣都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裴星的事情,如果休夫,那肯定还得娶妻,来一个家里人都不知根知底的人风险可比裴星大多了,而且瞧这人的性格,倒是有点逆来顺受,比较好控制。   这里是古代,一个搞不好,休夫是小,闹出人命来可就大了,末世待久了,确实身心疲惫,他就想在这养养老,没什么伟大志向。   陆一鸣站在山头远眺,村庄被黑幕笼罩,桥北有一户人家的灯光破开黑雾,指引归人。 第3章   末世的日日夜夜,每个人都时时担惊受怕,惶恐不安,唯恐一不留神就在夜晚消失不见。   变异的人以及动植物可不管你能否安然入睡,生理上的饥饿往往战胜心理上的恐惧,他们会在夜晚伺机而动,给予人类致命一击。   那里的夜潜藏着巨大的威胁,哪怕像陆一鸣这样的异能者,鲜少行走在暗夜中,除非万不得已,才会在夜间奔走。   异世的村庄没有变异的怪物,这里不需要担心病毒侵染,陆一鸣在星空下缓慢前行,乘着月光漫步在田园,享受片刻的安宁。   走近桥边,他注意到远处的灯火下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他走上前,心情舒畅地主动搭讪:“怎么不进去等?”   晚上的村庄有些冷,一阵凉风吹过,卷起裴星有些凌乱的长发,它们在空中舞动,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无所适从。   细细打量,对方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只到他的下巴处。   这人身材纤瘦,粗糙的农服穿在他身上,将他瘦弱的身躯藏在宽大的衣服里,真怕这寒风一吹将人卷走。   他那经常风吹日晒的皮肤不像末世前的明星一样,肤白细嫩,倒像是参加了军训的新生,青涩中透着刚毅。   裴星背在身后的手,暗自给自己打气,他抬起头,装作轻松的样子:“我就是怕你不认识路……”   他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嘴真笨,什么叫不认识路,人家住了十几年的老房子,能不认识吗?   反倒是他,是个外人。   陆一鸣瞧着这不断变换的脸,有些好笑,现在的男孩子表情这么丰富吗?   他伸出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对方捂着头下意识躲开,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又涨红着脸把手放下,把头凑回陆一鸣悬空的手下,自己蹭了蹭。   “总算明白她们说的正太是什么意思了。”   裴星听见陆一鸣泄漏的一声笑,整个人愣住,眨巴眨巴眼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没事,我饿了,进去吃吧。”   陆一鸣率先跨进大门,裴星在他身后摸了摸还残留着暖气的头顶,将门槛上的灯笼取下,跟上对方。   陆家在整个五河村还算气派,进入大门后有一处小小的外园,房屋由一处大堂,两间卧房和一处灶房组成,不大不小,刚好一家人住。   屋内没有灯,陆一鸣按照记忆穿过大堂摸到灶房,他借着月光环视了一圈,桌子上整整齐齐没有东西。   自己下午吩咐过裴星准备晚餐,以对方的性格应该不会忘记,所以还在灶上吗?   果然,热度通过竹盖传递到掌心,深秋转凉,照理来说,饭菜凉得快,要是没人热着,很快就会冰冷。   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灶内的光线随着脚步的逼近越来越亮,脚步在门外骤停。   他侧耳一听,对方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脚踏进来,陆一鸣心下好笑,他有这么可怕吗?   灶里的晚饭是一个玉米和一碗粥,粥上还撒了一点红糖,看得出,这是家里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他也不嫌弃,一手拿一样,走到不远处的竹桌边上,找了把凳子坐下,开口问:“你吃了吗?”   裴星乖巧地点了点头,还没开口,一阵咕噜声隔着灯笼响起,他的脸炸红,连连摇头:“我真的吃了!”   陆一鸣拍了拍边上的椅子,示意他坐。   “说说吧,上一顿是什么时候?”   “中,中午。”   对方生怕陆一鸣觉得他撒谎骗人,赶紧诚实道。   “张嘴。”   “啊?”   没等他抬起头来,一个黑影投下阴影,他的嘴里被塞了一个玉米,温热的玉米触碰到他冰冷的牙齿,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陆一鸣喝一口粥说道:“不够,玉米是你晚上的任务。”   裴星哪里会从,他赶紧把玉米拿下来,双手递给陆一鸣,但又被推了回来:“我在镇上吃过了,现在吃不下这么多。”   原来是吃过了。   “那,明日再吃。”   陆一鸣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失落,对方隐藏的很好,他也没有再多说,看着那根不算饱满的玉米,突然有种缺钱的感觉。   果然,赚钱养家是首要任务。   不过有件事情他要确认一下。   “你有心上人吗?”   “啊?”   对方愣了一下,脸色一白,蓦的想起早晨宋大娘的话,夫君相信她的谗言现在要兴师问罪吗?   “我没有!”   裴星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急急开口:“嫁为人夫怎可有如此不守德行为?”   瞧对方惶恐的脸,不会以为自己认为他不守夫道吧,他原意不过是想问一句情况,要是对方有心上人,成人之美那是再好不过。   不过,他也夹杂着一些私心,因为他怕麻烦。   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我并无责备的意思,你与我不过第一日相见,若你已有心爱之人,我这是在坏人姻缘,我愿放你归去。”   裴星明白了,夫君不喜他,想赶他走。   他拽着衣服,惨白着脸:“我未曾有过心上人,嫁为人夫,必当恪守本分。”   他顿了顿,还是鼓起勇气问出口:“夫君,是打算休了我吗?”   没有心上人,有点难办。   放人回去,以他娘家的生存条件,再次被卖是百分之百的,况且他还嫁过人,处境可想而知。   将人留下呢,就是默认对方是自己夫郎,要是对方动了真感情,到时候有得他头疼。   想想他这么果断的人,居然有一天会为这些事情发愁。   对于陆一鸣来说,如果是弟弟,一直这样乖下去,他愿意照顾到对方成家立业,但如果是另一伴,说实话,裴星这样唯唯诺诺的人,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沉默的时间格外长,裴星掐着手心,不允许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掉下来。   刚才不是相处地挺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在他以为对方已经要接受自己的时候,给予自己雷霆一击。   自己真是无用,明明两人才第一天见,人家不过是帮了自己一次,自己难道就想死皮赖脸地赖上人家吗?   他怎么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陆一鸣自始至终,心里放不下的人一直是宋妍,就算不是,那也只会是女人,而不是哥儿。   原来,自己才是败人姻缘的人。   他裴星,不过是一个趁他不在家,伺机留下的“小偷”而已,现在主人回来了,他这只肮脏的老鼠,也该有自知之明地躲起来。   那如今他又在奢望什么?   不是早就有被扫地出门的觉悟了吗?   为什么要委屈?   凭什么委屈?   陆一鸣捏着他的下巴,看着他水汪汪沉静在自己世界里的眼睛,叹了一口气,小东西还怪可怜的。   “你哭什么?”   陆一鸣的声音一响起,裴星原本还在打转的眼泪瞬间滑落下来,滴在他的食指关节。   无声又绝望。   裴星破罐子破摔,至于陆一鸣,是被吓到了,哥儿这种新物种,不能以正常男子来看待。   他沉默,对方也不说话,就这样隔着水幕对视,最后还是陆一鸣败下阵,松开他的下巴,替他擦拭再次汹涌而出的眼泪。   “爱哭鬼。”   算了,先养着吧,也不差这一口粮。 第4章   将人安抚下来,见对方乖巧的模样,他忆起非常久远的一个人。   陆一鸣曾经有过一个弟弟,但末世无情,同他一起从孤儿院出来的弟弟,没有觉醒异能,被感染后,当着他的面自杀了,这是他的一个遗憾。   看见裴星,就像是看见了曾经那个胆小怯懦,但总是为他着想的弟弟的影子,很难让他不上心。   在裴星身边,有一种静下来的感觉,但要说更多,目前没有。   他不知道这种两个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因为双方父母的决定,捆绑对方一生的感受,作为哥儿嫁为人夫,人生依赖对方,成为对方的附庸,再无自主之日。   小孩虽然努力扮演一个人夫的角色,看得出来,他的内心依旧惶恐不安,作准备和真正相处是两码事。   既然决定将人留下,未来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碗热粥下肚,路途积攒的寒气一扫而空,他现在浑身舒畅。   裴星低着头红着眼啃玉米,那模样,像只进食的小仓鼠,安安静静速度很快,让人忍不住去戳他脸颊。   “多吃点,才能长高。”   裴星的身高在哥儿堆里已经算是拔尖的那一群,他听闻撇撇嘴,再高,要被人笑话的。   陆一鸣无所觉,还在思忖着怎么把自家娃养肥,老本行……好像不太行,看来还得找一门新的手艺才行,这得好好规划一下。   他边走边想,先一步回房。   陆一鸣原先的房间改为新房,房内多了一块红色喜庆的床帘和案前早已褪色的喜字。   木质的床上垫着一张红色的被单,折叠好的红色棉被放在一旁,上头架着一个秀着鸳鸯交颈的红枕头。   他跨进婚房,眉梢轻挑,如果他没记错,下午回来取银两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东西吧?   裴星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进来,放置在面盆架上,他用手试了试水温,将一块粗糙的手巾放入水中,浸湿、拧干。   他朝坐在床上的陆一鸣走去,伸出手,赤红着脸说:“夫君,请用。”   被一个男孩子叫夫君,陆一鸣差点鸡皮疙瘩都起来,他用右手接过,擦了把脸,递还给他。   “谢谢,以后不用做这些事。”   裴星有些无措,阿爹就是这样服侍父亲的,他既然嫁与人为夫,合该对自己的丈夫,是他刚才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他没纠结多久,就听对方再次出声:“只是不太习惯,男孩子,不要想太多。”   这解释并没有让裴星释然,反而心又沉了几分,他不是男孩子,他是哥儿啊,陆一鸣果然喜欢女子,不喜欢哥儿,在他眼里,哥儿和汉子是一样的。   瞧他又是一脸哭丧的模样,陆一鸣拍了拍他的脑袋,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这不行,男孩子怎么能这么娘,是时候把阳刚教育提上日程了。   “你也洗洗,等会儿一起泡个脚,早点睡觉。”   洗洗?   一起泡脚?   睡觉?   陆一鸣的本意是早点休息,听在裴星耳里,又是另一回事。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他的脸瞬间滚烫滚烫,刚刚夫君不让自己多想,居然是因为要和自己圆房吗?   他怀着异样的心思,同手同脚走过去,快速洗了把脸,取下还温热的水,放在踏板上,想要上手帮陆一鸣脱鞋。   他人还没蹲下去,肩背后突伸一只手,圈住他,将他往后带,紧挨着陆一鸣在床边坐下。   裴星缩着身体,绞紧衣服低着头,他感受着侧身隔着衣服传来的体温,原本涨红的脸,彻底熟透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温还行,你也把脚放进来吧,晚了就冷了。”   陆一鸣见裴星一动不动,开口提醒。   “哦?哦,好的。”   小孩的动作缓慢,磨磨蹭蹭脱了袜子和鞋,一双白稚的脚丫暴露在空气中,与他面上的肤色相差甚远。   见陆一鸣的视线一直在他脚上,对方的脚明显缩了缩,他收回视线,原来哥儿也有这种讲究。   好不容易把脚伸进木桶,这人还蜷缩在一角,不敢有大动作,陆一鸣瞥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某人,把脚提出、擦干。   “要给你加点水吗?”   陆一鸣将擦脚布递给对方,顺便问了一嘴。   “不,不用。”   小孩抬起微红的脸小声回答。   一只手突然朝他伸过来,裴星下意识想避开,但最终没动,任由大手覆上额头,原本陆一鸣想伸进后背探一探温,突然想起这里男男有别,遂放弃。   看着这张愈发红热的脸,陆一鸣皱着眉头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我没发丨骚!”   一记脑栗子敲在额头上,打断他的胡思乱想,陆一鸣无奈地说:“正常点。”   对方一双漆黑的眼睛在烛光中闪烁,陆一鸣愣了一秒,移开视线。   环视这昏暗的房间后,他岔开话题:“家里还有多少粮?”   强征之前的陆一鸣,没有意向考科举,他原本打算继续当农民,留在五河村这片地上,好侍奉父母。   他家七亩水田三亩旱田,天灾前,三亩水田种植水稻,两亩水田种植大白菜、番薯、玉米以及甘蔗,棉花和小麦各占一亩旱田,剩下两亩水田和一亩旱田租给村里,每年收利息就行。   倒不是他们家不想种,只是他们家着实人口稀少,干活没有人手,五河村就这么些人口,农忙时根本雇不到人。   饥荒和天灾这三年,除了三亩水稻和一亩小麦,其余的地都荒废了,种了活不了,活了收不了,都被人偷走了,饿都要饿死了,谁还管是不是自己家的。   这个朝代对行商禁制不严,去前线前,原身偶尔也会跟着陆父陆母去镇上摆摊,卖一些田里中的瓜果蔬菜,补贴家用。   照理来说,家里的积攒下来的钱和粮,不应该过得像现在这样贫苦才对。   “这三年的粮都会在秋收后被强征走了,家里省吃俭用还能支撑一个月。”   裴星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发现陆一鸣对宋大娘的态度没有传闻中那样言听计从,尝试着开口。   “宋大娘说咱家粮多,”他觑了一眼陆一鸣,见对方没反应,才嘟着嘴巴继续说下去,“她带了镇上的衙役,强买强卖走家里的粮,给的银两还没饥荒前的一半。”   “家里的粮被征走,我们只好去镇上买粮,粮商坐地起价,家里反而因为粮食花了不少银两。”   “衙役没留粮?”   “嗯。”   今年没有战事,可以缓一口气,主要是家里的银两所剩无几。   医馆补交三两银子,陆父不仅气急攻心,身上的亏损也不少,穷人家哪里舍得花钱滋补养生。   原本看病不需要这么多钱,陆一鸣暗地里找大夫,让他帮忙给陆父陆母调养一下,才花这么多。   他从衣襟里掏出剩余的五百三十文钱,交到裴星手里:“这是剩余的钱,你保管。”   其余半两他有用,暂时没对裴星说。   钱少了,裴星没有不高兴,反而舒心的很,这说明,陆家不把他当外人!   他郑重其事地将钱收好,放进荷包里,风风火火擦了擦脚,确认房门和窗户都紧闭,赶紧起身爬上床,掀开床单的一角,把荷包塞进去,抚平褶皱。   陆一鸣有些好笑,没想到竟是个小财奴,看钱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只是藏钱的本事有待提高。   “我去把水倒了,你帮我把以前的书找一下。”   裴星来不及阻止,咋咋唬唬袜子没穿上,对方早就端着木盆大步流星跨出房门,消失不见。   他窸窸窣窣加快速度,绕过单人塌,走向衣柜,小心取出笈中的藏书,吹了吹漏下的点点灰尘,摆放在书案正中。   虽然他不识字,但他知道,文人总说爱不释手,喜欢的书一定是翻阅最多的那一本,他暗自猜测陆一鸣的喜好,把其中一本边缘处上翘微卷的书放在最上面。   嗯……这么贴心的做法,夫君一定会欣喜的。   原身虽然不考科举,但也上过蒙学,家里有一些闲散的书籍,他空闲时会打发时间,他之前寻着记忆找到书架,不过上头空无一物,想是有人把它收整起来,以防书籍蒙尘。   陆一鸣想要翻阅以前的书籍并不是真的想读书,而是有两件事情得处理好。   第一,原身的字迹。   当时在军营,他翻看过原身写到一半的信件,与他的字迹截然不同,半年时间,一个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改变书写方式的,这个破绽一旦被人发现,会造成不必要的猜忌。   第二,这个时代的文字。   陆一鸣从小练书法,各个朝代的字体基本都认识,但他摸不准这个朝代的字词语意,得找本综合书籍,试着阅读把脉。   等陆一鸣回房,书以及文房四宝被安置在书案上,整整齐齐,裴星挺直腰板,摆着小脸严肃地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等家长表扬的小孩。   火光跳动了一下,他顺着光线看去,目光定格在书面上,只见蓝色的书皮竖着几个大字:閨房秘書。   他将视线从书面上移开,移到对方脸上,说两句就会害羞的人,一本正经让他看这种书?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啊,小裴星,这暗示能再强烈一点吗?   陆一鸣心里略微复杂,慢悠悠走近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语重心长道:“你还小,不要总想一些没有营养的东西。” 第5章   裴星一脸茫然,他只不过想在夫君边上帮忙也不行吗?   自己怎么好像总是笨手笨脚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他暗暗苦恼。   一直未出声的小苗突然出来刷存在感:“哎呦喂,主人,你家夫郎好热情呀,你还不快从了他。”   陆一鸣满头黑线:“你这种时候就不要出来捣乱。”   “主人你都打三十年光棍了,我之前就怀疑你要么是性取向有问题,要么是某方面有问题,这么可爱的自己的夫郎都不下手,主人你需不需要去找个大夫……”   “再多说一个字,明天不上山了。”   不会是戳中痛点了吧?是吧是吧?   自以为掌握真相的小苗,哼哼唧唧闭麦了。   陆一鸣思索了片刻,青春叛逆期的小朋友,他们的价值观还没有养成,所以需要给他构建一个正确的价值体系,让他明白,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他拿起桌上的书,放柔了声线,苦口婆心的教诲:“这本书,只有等你过了十八周岁之后才可以翻阅。”   只见原本情绪低沉的小孩猛地抬起头,眼睛锃亮地看着他,语速飞快地询问,仿佛晚1秒他就会拒绝:“夫君,那我三个月之后就可以看了是吗?”   这激动的模样,完全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   不过,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朋友即将迎来成年礼,瞧他这骨瘦如柴这小身板,挺多十五六岁,这可不行,还是得找个机会,好好给他补一补。   “还有三个月十八啊?”   他在思考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裴星的笑容一僵,他收回外露的情绪,心脏处有一阵阵发酸的泉水涌出:“夫君这是嫌弃自己年龄大吗?”   十七岁年龄大,他三十岁不就是老人了?   “不是,只是惊讶你居然还这么小。”   哪里小了,过了十八就是老哥儿了!   他踌躇了片刻,还是把心底的另一个问题犹犹豫豫地抛出,忐忑地等待回答:“夫君是要亲自教我念书吗?”   一阵稚嫩的爆笑声,从某个差点被噤声的小苗嘴里吐出:“哈哈哈,主人你也有今天,给小夫郎讲了一通大道理,结果人家压根就看不懂上面的字。”   “还说人家思想不纯洁,我看不纯洁的……唔!”   某个得意忘形的小苗,彻底被禁言了。   陆一鸣错愕过后,不信邪地询问:“你不识字?”   裴星不安地点点头,夫君这是嫌弃自己吗?   陆一鸣突然想起来,除了官老爷家的哥儿外,普通的哥儿是没有资格上蒙学和参加科举的。   也就是说裴星真的不识字。   他不死心地把书放在他面前问:“你翻看过这本书的内容吗?”   裴星坚决摇头:“夫君的东西,我不会随意乱翻。”   陆一鸣得到答案,面无表情。   所以刚才的事情全是他的误会,对方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追不上我。   “这本书,十八岁之前不许看。”他再次强调。   “嗯嗯。”夫郎乖巧点头。   教人读书写字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陆一鸣并不想接手这个繁琐的任务,但一旦对上眼前这一双充斥着诚挚和渴望的小鹿眼时,他又一次妥协。   他的锅,他得背,他这样解释道。   “那你明日起,晚上跟着我学字。”   “真的可以吗?”   陆一鸣没有不耐,点点头。   对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笑颜,朗目疏眉,弯成月牙形的眼眸处深藏着万千星辰,该怎么说呢,有一种春雪融化的味道,很容易感染这份喜悦。   “读书这么开心吗?”   对方重重的点头,读书识字当然开心,但最开心的莫过于夫君要亲自教他读书写字!   他没有看不起自己大字不识,夫君没有嫌弃自己!   开心!   “不过说好了,我很严格的。”   “我不怕苦,我乐意学!”   “哪怕会挨打也不怕?”   “什么都不怕。”   “好。”   陆一鸣将这本闺房之书搁在一旁,拣起另一本《农志》,随意翻看。   “……春采者,必须长梯高杌,数人一树……”   这本书的正文边上,原身留有备注,待他归来之后,是有意向种桑养蚕的,不过现在,陆一鸣不会这些农活,自然不能遵循他的志愿,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让他杀人还行,种田养蚕,他像是会做的人吗?   原身的书大多是有关农业方面的知识,他大致翻了几下,随手丢在一旁。   裴星一脸认真地盯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好像多盯几眼就能认出来。   陆一鸣见了,索性拿出一张纸,写下“裴星”二字,示意他过来看。   他指着字形挨个念给对方听:“这是你的名字,这个是裴,这个是星,月暂晦,星常明,你父亲阿爹希望你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永远散发着光芒,永远开心快乐。”   “嗯!”   夫君好厉害,原来自己的名字还有这么深的涵义,他的的手指动了动,忍不住一笔一笔勾勒“星”字的线条。   “夫君的字怎么写?”   裴星低着的头突然向上回抬,差点撞上俯下身打算拿笔的陆一鸣,两人的距离毫厘之间,陆一鸣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对方清澈明亮的眼睛还泛着笑意,瞳孔中只倒映出自己的面孔,他两片薄薄的嘴唇俏皮地向上翘起,像是恬静的弯月。   一泓清泉上落下一滴水,整个水面泛起波澜。   他失神了。   陆一鸣身体向后仰,喉咙吞咽了一下,沉声道:“今日活动到此为止,该上床歇息了。”   原本像小鸟一样雀跃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他按下砰砰直跳的小心脏,脸上腾起红晕,动作也变得扭扭捏捏。   他心里暗想:终、终于要来了吗?   陆一鸣快步走到床边,脱得只剩下一件,掀开被子钻进去,招呼还傻愣在原地的某人:“愣着做什么,不闲冷吗?”   对方哆哆嗦嗦脱下衣服,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颤抖的尾音:“来、来了。”   油灯暗下,他听见小孩在黑暗中摸索着坐在床沿,确定空位没变后,才跨上床。   “嘭——”   这一动不要紧,动了真要命,裴星急急忙忙没注意头顶的横楣板,瞬间疼得飙泪。   陆一鸣夜间视力很好,正巧注意到全过程,看着小孩咬着唇,眼角疼得泛水,笨笨傻傻的,不厚道地扯起嘴角。   他心情不错地打趣:“这就是传说中的磕头谢罪吗?”   “唔——你笑话我!”   这次是真的委屈得哭了。   真娇气,陆一鸣无奈坐起身,拍了拍对方后背,安慰地问:“这么痛?”   他吸了吸鼻子,从陆一鸣安慰的手中脱离,背对着他躺下,拉开被子蒙上头,假装自己不存在,他也是有脾气的!   陆一鸣拢了拢他边上的被子,自己也躺下、闭眼。   过了许久,就在陆一鸣准备入睡时,一道幽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夫君,今晚不圆房吗?” 第6章   在月光偷窥不到的被窝底下,裴星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勾住他内衫衣袖的一角,轻轻地拉了拉。   一不留神,很容易忽略这个轻微的动作。   “哟,你家夫……唔!”   陆一鸣懒得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的某根苗。   至于另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先前是他理解有误,这次他没幻听吧?刚教育完没多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果然是欠收拾,不然不长记性。   他抖开被子翻身覆上,将人困在臂弯之中,俯下身,凑近他点缀着孕痣的耳旁,故意用低哑磁性的嗓音说:“夫郎,如此着急吗?”   暧昧的话从耳边响起,一阵酥麻直窜脑门,裴星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酥麻感自上而下流转全身,他瘫软无力,连攥着对方一角的手也因为使不上劲而滑落。   要不是此时他躺在床上,准又让人看笑话。   “嗯?”   含磁的声音再次响起,对方滚烫的气息吐在耳边,裴星觉得他的耳朵已经不属于自己。   他如梦初醒般,语无伦次地解释:“不不不是,我我我……”   他越说越慌,结结巴巴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完整,急得快哭了。   然而陆一鸣没有就此饶过他,放过他还能称之为惩罚吗?   他变本加厉,伸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孕痣,大拇指在红痣周围一圈圈打着转,低语:“还敢撩拨我吗?”   轰——   裴星的脸羞耻地炸开,温玉般的脚趾害羞地蜷曲,声音带着一丝娇媚的哭腔:“夫君,我再也不敢了。”   “下次再犯错怎么办?”   “随夫君处置。”   陆一鸣用力捏了一把他柔软的耳垂,拖长了音:“任我处置啊……你要是再犯,我就、罚你、抄《农志》一百遍。”   “嗯嗯。”   揣着手放在胸前,躲在被窝里头只露出半张脸的某小苹果,朝着陆一鸣拼命点头。   后者满意地点点头,从裴星身上起开,重新躺回原位,恶狠狠警告:“行了,快点睡,再不睡立刻执行。”   “我睡着了!”   裴星闭上眼睛,骨碌碌转动着,假装睡觉,没一会儿功夫,平缓的呼吸声传来,看来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主人你不对劲啊~”   没等它嘲笑完,小苗再次惨遭闭麦。   陆一鸣挪开横在眼睛上的手臂,睁开眼睛盯着床顶,不可否认小苗这次说的话,他确实有些不对劲。   惩罚小家伙的方式数不胜数,他偏偏选择会让人多想的这一种,明摆着让人误会。   这是单身久了,见着个活人,春心荡漾了?   陆一鸣想不通,还是先睡吧。   ******   天未亮,陆一鸣是被另一侧强烈的目光盯醒的,他的眉头微蹙,但没睁开。   想是注意到了动静,这人悄咪咪移开视线,半晌没有动作。   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间偷溜进房间,边上的人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抽回昨夜圈着他睡觉的双手,缓缓起身下床。   陆一鸣等外院的关门声轻响过后,才慢吞吞地起床,有些事情,与其隐瞒不如不告诉。   灶口冒着热气,两个地瓜蒸在架上,他将其中一个放入背篓里,取出猎刀塞入长靴,拿下悬挂在墙壁上的弓箭放入背篓,向小阴山进发。   天蒙蒙亮,山间雾气缭绕,晶莹剔透的水珠凝结丛间,风一吹,散落于泥土之下,滋润万物。   陆一鸣行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偶尔有水珠滴落浸湿他的外裤。   “你不是只通过丧尸的脑晶进化吗?”   “本苗才没有这么弱呢!只是脑晶中的能量比较高而已……”   “小苗啊,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没啊。”   陆一鸣上山的脚步一顿,面部严肃的表情让小苗一慌,它抖了抖冒出掌心的两片叶子,决定坦白从宽。   “就人家也可以吃植物晋级的嘛。”   陆一鸣显然不相信:“我和你末世一起在战斗了十年,也没见你吃过植物。”   小苗原本打开的两片叶子悄悄合拢,真怕大魔王因为昨天的事情对它痛下杀手。   “就……吃了之后会变丑。”   “嗯哼?”   “哎呀,我英明神武的身体拒绝长出奇奇怪怪的东西!”   陆一鸣来了兴趣,随手拔了一根杂草递给他,大有不吃不罢休的气势:“哦?意思是什么植物都可以?”   “别别别!只有特定的一些高级植物可以!但是会变丑!”   原本微张的两片光秃秃的叶子,死死紧贴,不留一丝缝隙,生怕晚了一步被这些丑陋的植物残害。   “真的?”   “真的真的,我以我的美貌发誓!吃杂草我就没异能了,也会成为一堆杂草。”   小苗忐忑地从夹缝里偷看陆一鸣,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特别是拿着杂草的手,生怕来一个霸王硬上弓,那它哭死算了。   陆一鸣半信半疑,暂且放过它。   “你要的宝贝在哪?”   东方的一丝阳光破开葱茏茂盛的树冠,留下树叶斑驳的痕迹,山间的雾气消散了些,湿重感也在退去。   小苗兴奋地舞动着两片小叶子,大有挥斥方裘之姿:“近了!我感觉就在前方不远处!”   陆一鸣抽出猎刀,暗自警惕,他往回扫了一眼,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踏入小阴山腹地,而周围虽有大型动物留下的痕迹,但还未出现过任何大型动物的身影。   穿越后的这些天,他一直奔波于路途,鲜少有机会强健体魄,再加上心态上的转变,这段时日确实疏于锻炼,警觉性、灵活度和耐力断崖式下降。   要不是原身在边境时常拉练,留给他的身体素质还行,否则他现在连小裴星都不如。   陆一鸣神色一凝,前方茂盛的树丛里传来细微的响动,他将身体隐匿于树后,屏息凝视,竖耳辨别。   “啊——”   一声惨叫声在这空荡荡的山间回响,惊起鸟群,地面震动感逐渐强烈,有兽群在向他这边来。   陆一鸣果断放弃地面,他借助猎刀快速往树上爬,眺望远处。   一小队全员挂彩的猎户在不要命的逃,他们身后是一群膘肥体壮的野猪群,约莫七八只,它们披着刚硬灰黑的鬃毛,有几头雄性野猪獠牙状的犬齿暴露在外,速度飞快地穿梭在树丛间,若隐若现,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队猎户共有六人,刚才惨叫的那一位被其中一位体格高大的人抗在肩上,血水渗透左肩的劲装,棕色的衣服上凝成一块深色的血痕。   如果不及时救治,这人恐怕没了。   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再过不久,这波人会因体力不支被身后紧咬不放的野猪群追上。   “武哥,这样下去不行,快想想办法!”   扛着人的那位汉子往后看了一眼局势,冲着领头人焦急地喊道。   还没等那名叫做武哥的人回应,另一位身材矮小,束着头巾的人突然埋怨:“要不是野子一定要去野猪领地附近偷什么小猪仔,也不会有今儿的事情发生!”   那名叫做野子的人铁青着脸,不背锅:“虽然是我提议的,你不想去你他玛的早说啊,现在说顶个屁用。”   “玛德,吵吵吵,都这种时候了,还内讧!能不能省点力气,别他娘的掉队了,还要老子来抗你们。”   武哥粗犷的声音一响起,原本想开口的人识趣地闭上嘴,他说的没错,生死之间,保存体力最重要。   “三!”   陆一鸣摁下挡住视线的树枝,正好看见领头人抬起手比了个三,突然带头转向,另外四人无条件信任,一言不发地跟上。   这队人的默契不错,看来打过不少配合。   他们默默分成三队,每队距离分隔约三米左右,闷头往一处低矮的树丛跑,野猪群越来越近,五人脸上除了脸色略微惨白外,没有绝望的眼神。   他们踏上这片树丛,野猪已经近在咫尺,腐臭味喷在那位扛着人的背后,只需再上前一步,他将被领头的野猪掀翻。   “哧——”   领头的野猪没有碰到他的一片衣袖,它右侧两肢突然打滑,整个身体失去平衡,一瞬间消失在地面,发出一声悲鸣。   这片矮丛有陷阱!   后排的野猪集体刹车,又有三只打头阵的野猪来不及刹车,径直落入陷阱,接连发出刺耳的哀嚎声。   巨坑不止一个!   眼见着同伴落入人类的陷阱,被坑底的竹尖钉死,剩下三头野猪涨红了眼,情绪失控,发出“呼哧呼哧”的急喘。   两个巨坑显露无疑,一头野猪绕坑而过,其它野猪瞬间跟上,而这一次,它们再次提速,简直像是疯了一样冲向人群,不死不休!   两方的距离再次拉近,各个猎户粗喘着气,腿都快跑断了,但一刻也不敢停留,现在停下,就是死!   “咻——”   一支箭从树上极速飞射出,稳稳扎入飞奔的头猪的屁股,野猪惨叫一声速度减慢。   陆一鸣“啧”了一声,果然技艺生疏了,他瞄准的明明是野猪的头部。   小苗这次没待在陆一鸣的手心,而是从他头顶冒出头,评价道:“这部位,不错,一发入魂。” 第7章   这一箭并没有给它造成多大伤害,野猪带着刺在身上的箭矢,大叫着再次加速。   陆一鸣的箭接踵而至,除去一支擦着头猪的前蹄插入地面,其余全部没入它的身体中,头猪身上的血窟窿越来越多,血顺着奔跑的轨迹,滴落在地面上,拉成一条醒目的红线。   头猪不堪重负,总算晃晃悠悠地倒下,追赶猎户的野猪只剩下两头,它们越过倒下的头猪,对其穷追不舍。   这射箭手不管是谁,对猎户们来说,简直就是天降救兵,获胜的筹码增多了。   两头野猪,往山下跑大概率他们会被追上,如果和那位在暗处的人联合,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想明白后,领头人下山的脚步一转,朝陆一鸣隐匿的地方狼狈地飞奔。   “他们知道你在这,转向了诶。”小苗抖着两片嫩叶,大声疾呼。   箭囊里仅剩一支箭,陆一鸣沉着冷静地再次拉满弓,寻找时机,蓄势待发。   视野中,野子酸软的腿一曲,脚背意外勾住地面延伸的藤蔓,整个人扑腾着向前栽倒,紧跟其后的野猪半身略低,硕大的鼻孔喷出一口热气,作出攻击的准备。   武哥提刀折回,眼见野猪尖锐的大獠牙即将野蛮地顶入野子的头部,他冲冠眦裂地大喝:“快躲开!”   野子双目惊恐地瞪着朝他席卷而来的大家伙,双手反射性抱头,脑子一片空白,真正的危机来临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一支飞箭破开云霄,从空中直坠而下,精准地刺入这头野猪的左眼之中,鲜血直飙。   惯性使然,疼痛的头猪将野子撞飞三米后,痛苦地尖啸。   这一箭起到关键作用,野猪的视线受损,虽然野子被撞飞,但是伤口在他的手臂上,不算致命伤。   赶到的武哥趁机偷袭停下的独眼野猪,趁它病要它命!   这次野猪谨慎了许多,猎刀险险擦过它的颈部,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野猪被彻底激怒,顺利将这头独眼野猪引开。   之前与野子吵架的那名头巾汉子,伺机转移野子的位置,而另外两位则拖住最后一头野猪。   他们的身体早已超过负荷,精疲力竭,现在正是渴望停下休息的难忍阶段,但战斗还没有结束,他们必须先把这头野猪解决掉,否则,后患无穷。   野子忍痛替自己包扎完,开始替那名肩膀破了一个大洞的汉子做急救,那人惨白着脸,明显失血过多。   陆一鸣从树上跳下来,将背篓放置在野子身旁,抽出小猎刀,直言:“里头有我沿路采的止血草和人参,暂且用着。”   他棱角分明的脸一出现,对方明显面露惊讶,又诚恳道谢:“谢了,一鸣。”   陆一鸣眉心一动,轻点头,找准时机加入武哥的战局,他们这队人坚持不了多久,得速战速决,解决一头再合力解决另一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见有人加入战局,分担部分压力,武哥向来人致意,尽管独眼野猪视力受损,但一身蛮力仍不可忽视。   陆一鸣与武哥打着配合,寻找野猪的弱点。   杀猪和杀人一样,下手讲究快、准、狠。   陆一鸣心想,猪他没杀过,杀人还不是有手就行?用杀人的手法杀猪,也不是不行。   “从它的盲区入手!”   想通这一点,他当机立断,不再与野猪反复周旋。   武哥正面对敌,配合降低存在的陆一鸣从侧后方突击,泛着冷冽光泽的猎刀一击即中,狠狠插入野猪的颈部。   野猪狂躁地甩着身躯,企图将偷袭的卑鄙小人用强健的后腿蹬开,陆一鸣手脚灵活地向后跳跃,要是这一脚挨到,非死即残。   四百斤的大家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一鸣抹了一把脸上滋到的血迹,感慨万分,少了小苗这个战斗力,自己的实力大打折扣,他甚至有些怀念以前并肩作战的日子。   独眼野猪逐渐瘫软在地,腹部上下浮动,看着像是真的后继无力了。   新手猎人或许会被眼前这一幕蒙蔽,上前拔出猎刀,但在黑暗的末世生存这么久的陆一鸣,耐心等待它真正死去。   濒死的人会在最后蓄力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动物也一样。   生命力在消失,见人不上当,野猪用尽全力大吼一声,最终逝去。   “好小子,五年不见倒是能耐了。”   武哥笑着喘了口气,朝着小心翼翼从野猪身上拔刀的人调侃道。   “彼此彼此。”   “臭小子,先把那一头解决了再聊。”   武哥率先冲向另一头,那两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不支援,又得新增伤患。   等到最后一头野猪轰然倒地,太阳悄然爬上头顶,众人瘫坐在地上,此刻谁也不想起身。   仰面躺地的武哥胸口起伏:“呵呵呵,总算是活下来了。”   阳光透过树缝渲泄而下,一束光打在陆一鸣的脸上,他侧了侧头:“走吧,这里血腥味太重,不宜久留。”   这里就他的体力消耗最少,他自觉背起那名不知是死是活的重伤人员,提着背篓率先下山。   等陆一鸣走了一段距离,这几人才依次起身。   “这几头野猪怎么办?”   “你还有力气?”   “没有力气也得有,一头野猪三百到五百斤,这得吃几个月才能吃完!”   “嘿嘿嘿,一头好几两银子呢!七头就发财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虽然他们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实在舍不得这些拼死才换来的野猪,瞧这皮这肉,准能卖个好价钱。   全员冒着星星眼看着武哥,他思考了一番,做下决定:“带一头吧,等会儿下去再喊一些人上来帮忙,现在先下去。”   当猎户小队还坠在后头时,陆一鸣一路小跑下山找大夫,这人失血过多,再不医治,恐无力回天。   一个黑影从金黄色的农田里飞过,带起一阵风,眼尖的人眯起眼,瞧了半天,朝裴星惊呼:“星哥儿!你当家的浑身是血,正往李大夫去,你赶紧去瞧瞧!”   裴星听闻手一颤,镰刀锋利的刀刃划破手背,鲜血直流。   他的脑袋嗡嗡的,只听见夫君浑身是血,瞬间红了眼。   镰刀被丢弃在一旁,他惨白着脸,咬着唇,直奔李大夫的住处。 第8章   李大夫前脚刚出诊回来,后脚就见两个血人急急忙忙冲进自家大门。   “你这小子,长着一双飞腿,喊都喊不住。”没等陆一鸣回答,他大声惊呼,“你慢点放,再这么折腾,活得也变死的了。”   跑了一路,这人原本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崩裂,骨肉可见,李大夫皱着眉小心剥离紧贴着伤口的布料,对方惨白着脸,昏迷中无意识痛苦地闷哼。   李大夫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询问缘由:“你们这是上哪里了?怎么伤这么重?”   长时间的奔跑停下后,身体机能开始逐渐恢复,之前忽视的酸软感席卷全身,陆一鸣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将来龙去脉说与李大夫听。   听完全过程,李大夫手一抖,默默把插错的一根针拔下,脸色僵硬地总结:“这么说你们仅凭五人杀了七头野猪?”   “嗯。”   普通人遇上野猪,五个人都敌不过一头,体格健壮经验丰富的猎户单独行动,一旦遇上野猪,率先考虑的也是如何逃命而不是奋力一搏,可见野猪的凶悍程度。   结果这群汉子,五人硬战七头野猪,七头野猪可不是什么一加一等于二的事情,这是翻好几倍的战斗力。   要不是现在无法空出手,他真想敲开对方的脑袋看看,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勇气。   暴力,实在是暴力,这群不要命的猎户,怪不得娶不上媳妇儿。   “他怎么样?”   李大夫摇摇头,沉声道:“看今晚的造化了,能挺过半月后又是一条汉子,挺不过就……哎。”   剩下的话他没说,不过意思非常明确。   对方收拾完工具,上上下下打量陆一鸣:“你观你气色尚佳,体态自如,你身上何处……”   哐当一声重物落地翻到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粗布衣的人行色匆匆,毛手毛脚地踢翻了门旁的担架,他小心扶正后,慌忙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眼睛正焦急地张望着某个身影。   两人被这一声响动吸引,一同转过头去,李大夫很快认出来人,一脸戏谑,视线在两人间来来回回跳跃,准备看好戏。   陆一鸣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原本不想让对方知道这件事情的,结果人没瞒住,倒是又惹哭了某只兔子。   他干笑了一声,朝对方走去,自然地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脑袋,放轻声音,生怕那滚烫的眼泪被他惊动。   “我没……”   猝不及防,纤细的兔子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扑进他的怀里,背后的双手死命拽着他的外衫,耳朵贴着胸口反复确认心脏的跳动。   “事。”   汩汩涌出的湿润渗透衣襟,泪水脱离人体后变得冰凉,贴近他胸膛的皮肤后再次变热,他先是手足无措,后僵着手拍了拍对方发颤的后背,岂料兔子哭得更凶了。   真要命,这要咋整,他也想哭了。   “咳咳,星哥儿啊,差不多得了,考虑考虑我这个独居老人的心情吧,要不你们回家再继续?”   之前是担忧害怕陆一鸣出事,他脑子一懵顾不得其他,现在发现李大夫目睹了全程,又龟缩起来不好意思了。   他像蜗牛一样从陆一鸣的胸口慢慢离开,自以为别人注意不到地用陆一鸣的身体遮挡来人的视线。   陆一鸣挪步走回内堂拿上背篓,裴星亦步亦趋地跟着,说什么也不让人看见他那张大花脸。   瞧见两人要离开,李大夫赶紧拉住他:“一鸣小子,麻烦你再跑一趟,通知大山的家人一句,哎,这糟的什么孽哟。”   大山?李大山?   之前对方的头发一直遮挡着面部,他没注意,原来是他啊。   他悄悄往后面看了一眼,果然身后的小兔子总算肯露出脑袋,惊讶:“大山哥受伤了?”   叫得还挺熟练。   “对,野猪袭击的,贯穿伤。”   一听这么严重,裴星有些担忧,宋大娘欺辱他时,大山哥出手帮过他,他不希望这样的好人就这样死于一场意外。   “能治好吗?”   “看情况。”   裴星越过李大夫的侧身朝榻上望去,一只大手蓦地捂上了他的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他不明所以地回望陆一鸣。   “伤口丑陋,会长针眼。”   旁观的李大夫顺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笑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的小夫夫哟,伤风败俗啊伤风败俗。”   他们一出门,正巧遇到马不停蹄赶来的李大海,凉帽和汗巾都没摘就急急忙忙过来,陆一鸣猜测他应该是收到武哥他们的信儿了。   “兄弟,谢了!回头请你喝酒!”   李大海一阵风从两人身边跑过,边跑边朝陆一鸣致谢。   “李伯,我哥怎么样?”   李大夫挪了挪嘴示意:“躺在那呢。”   待夫夫俩消失在拐角,李大海一脸担忧又嫌弃地对某个佯装昏睡的人开口:“别装了,他已经走了。”   李大山睁开紧闭的眼睛,哪里有半分刚醒的姿态,他惨白着脸扯了一个苦笑:“你来了。”   “我不来你还能咋滴?让人家小两口照顾你吗?你想的美。”李大海瞥了一眼李大夫,到嘴的刀片寄语戛然而止。   李大夫笑呵呵表示自己去给患者煎药,将空间留给兄弟俩,他老头也算见多识广,什么事看不出端倪?   房内只剩下两个人,李大海毫不客气开始数落病患。   “你说说你,一听到人家当家的平安回来了,就想不开跑去那劳子小阴山找刺激,看看,看看,对方转眼成了你救命恩人。”   “以前就说过你,那是我兄弟,就算你喜欢那个谁,你这做得也不地道,我在他眼前都臊得慌,自家哥哥喜欢兄弟的夫郎,这说出去像话吗?”   “假如人家哥儿也喜欢你,你让人家哥儿怎么办?别人怎么看他?跟着你一起受全村的非议?还是害死他?”   “更别说,我看那哥儿喜欢的是他家夫君,你啊,要是为了他好,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刚你也见着小两口了吧?恩爱吧?心里滋味如何?”   李大海补了最后一刀,李大山原本苍白的脸蒙了一层霜,他别过头去,眼神涣散地盯着墙壁,真的是有苦难言。   心脏酸涩,但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第一次遇见星哥儿是对方被宋大娘刁难,他看不过去,顺手帮了忙,那时只知道这是陆一鸣家新嫁进来的媳妇儿。   他第二次遇见星哥儿是对方在田里挥汗如雨,但也会笑着和人打招呼,那时的笑颜,他至今难以忘记。   他第三次遇见星哥儿是在河边,他一个人边洗衣服边无声落泪,还默默给自己打气,他见着了,开始替对方愤怒,痛恨陆一鸣的漠视。   后来,第四次第五次……他一直保持着距离,不敢上前,只是时不时关注这人的身影,直至情根深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察觉到自己心思又如何,就能忘记了吗?   李大海瞧自己兄长灰败的神情,只得叹一口气,有些事情还是得他自己想通才行。   ******   陆一鸣在捂住裴星眼睛的时候,通过小苗的提示发现李大海已经醒了。   至于为什么阻止裴星上前,他认为这是作为哥哥应该把关的,对方明显是在博取同情,想试探小家伙的反应。   这怎么行,这么有心机的男的不能要,不然小家伙以后肯定被吃得死死的,一点自由都没有。   不能让小裴星误入歧途,这是兄长该做的。   陆一鸣犹犹豫豫问:“你和大山?”   问完又觉得理直气壮,身为哥哥,怎么就不能了解弟弟的感情状况了,扭扭捏捏做什么。   “村里有不少好人,大山哥、大海哥、树哥儿、张婶他们时常替我解围,都是好人,我希望所有的好人都能平平安安。”   瞧对方的语气和态度好像对李大山不是那方面的喜欢,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松了一口气。   他的手腕突然一紧,他下意识想挣脱,抬到一半松了力道,低头一看,一只骨架分明的手生拽着他。   “怎么突然跑起来了?”   一出拐角,裴星偷偷四下观望,发现没人,拉着陆一鸣就往家里跑。   “我要看看你有没有骗我!身上是不是有伤!你身上这么多血,我都看不见伤口在哪,是不是很疼?”   “小阴山这么凶险的地方,你怎么可能平安无事,每次父亲从山里回来,都骗阿爹说没事,其实身上的伤口都糜烂了!”   “每次他都背着阿爹偷偷让大哥或者二哥帮他刮下伤口处的腐肉,我都有看见。”   “你肯定也是,一个人偷偷藏着伤口,不让人担心你,所以你别骗我了。”   “……”   这我该怎么说,真不知道该谢他对自己的担忧,还是无奈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不过,岳父真是带了个好头……   一进家门,陆一鸣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被固定在单人塌上,不允许动,裴星则端着一盆清水,板着小脸,大有不找着伤口就誓不罢休的气势。   他说了几遍自己没伤,但对方毫不妥协,坚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陆一鸣无奈,任由对方小心翼翼脱自己的衣服,仔仔细细检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裴星将陆一鸣身上的血迹擦干净,露出他麦色的皮肤。脸部没有伤,手臂没有伤,背部没有伤,肩部没有伤,胸部也没有伤。   还剩下腹部的一处血迹,他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原来伤在这里,怪不得找不到,夫君果然隐瞒了。   他眼睛一红,将小脸凑近,伸手想要确认伤口的位置。   温热的鼻息喷在敏感处,之前擦拭的触感还残留在肌肤上,有点痒又有点热。   陆一鸣一把抓住他靠近的手,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自己来。”   一心想着伤口的兔子没注意他的姿势,这会儿,他半个人挂在对方腿上,像是要做什么难以描述的事情。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一时谁都没动。   “阿宝啊,我们回来……了。”   陆父陆母瞧着眼前这一幕,内心大为震撼,这洞开的房门,这青天白日的,这这这……   见两人受惊并不比他们小,陆母红着老脸,默默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怪不得让他们俩多待两天再回来,原来打得这注意,看来是时候准备准备抱孙子的事情了。 第9章   裴星急急忙忙起身,脸蛋通红,垂着脸完全不敢看陆一鸣。   陆一鸣见他执拗地盯着手帕,心领神会。   他将染红的手帕浸入水中,待红色散尽,拧干手帕,擦拭腹部的血迹,露出平滑的肌肤。   “满意了?”   虽说陆一鸣的意思是没有伤口,但总觉得配合他赤着上半身的画面,有种画外音的感觉。   裴星乖巧地点头,仍然不看他,只是一把扯过他手上的手帕丢进血水里,端着盆打开门快步离去。   【啧啧啧,这芊芊玉手爽不爽?】   见陆一鸣不回答,它说得越发起劲。   【被父母撞见你俩好事的滋味如何?】   【哎呀呀,让我开个局,盘一盘你什么时候能脱离处男之身如何?一周?一个月?还是yyds?】   【你话太多了。】   陆一鸣面无表情将它禁言,聒噪的世界终于清静了。等他穿戴好出来,裴星早已没了踪影。   “别找了,人去田里了。”   陆母见他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人,忍不住解释,说完又拉着人走到一旁,有些难以启齿。   “一鸣啊,娘知道你老大不小了,确实在某些方面有些着急,但是这大白天的,你们俩稍微注意着分寸,最最起码把这门呐关一关,这要是村里哪个不长眼的进来了,对星哥儿不好。”   我不是我没有!   陆一鸣开口想为自己辩解:“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母按下他想要发言的手,严肃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不好意思,你爹那个时候也这样猴急,但既然你接受星哥儿,就得负起这个责任。”   “我没……”   “星哥儿都说了,你们俩昨日便同床共枕了,我们老陆家干不出什么抛弃妻子的肮脏事,你可不能对不起他,否则我让你爹打断你的腿。”   “我真没……”   “哎你也真是的,第一天就让裴星下地干活,也不怕累着他的身子,这个给你,你去替他,好好的一个汉子不干活,让夫郎一个人干,这像什么话。”   陆母将镰刀丢给陆一鸣,离开前还不停碎碎念。   没等他出门,武哥他们先一步找上门来。   “一鸣,正找你呢,快快快,上山抬野猪去!”   “什么?!野猪?”   没走远的陆母闻言折回,她还不知道前因后果。   “陆嫂,一鸣这戍边回来可厉害着呢,前不久啊,还救了我们一大伙呢!诶你不知道,他一个人就射死一只野猪,箭法越发精进了,有当年陆哥带我们几个打猎的风范!”   陆母听了并没有多少欣喜,反而眉头微蹙,作势要扒他衣服。   “娘,我真没事,您不是刚瞧见了,要是有事,星哥儿怎会丢下我去田里呢?”   陆母绷紧的脸松了少许,想想也是,要是出了什么事,依星哥儿的性子,早就跟他们说起,不会不声不响的,她悬着的心落下,向武哥问起来龙去脉。   亲儿子的信任度还比不上夫郎,想想还真心酸。   心惊肉跳地听完这跌宕起伏的经过,陆母担忧地叮嘱:“小阴山这地,深处的兽群近几年是越发不安分了,你最好别去,想想我们还有星哥儿,万一出事,你叫我们可怎么好?”   “娘,我省得。”   去还是要去的,只是不必说出来徒增亲人为他担惊受怕。   待陆一鸣同武哥他们出门,陆母和陆父说起这件事,不过在这方面,陆父虽然替儿子担忧,但没有阻止的意思。   “想想今年一鸣也二十有一了,这几年在外,倒是成熟了不少,咋俩啊不能事事操心,我看他主意大,有自己的分寸。”   “我看你是心痒了,也想去小阴山那地溜达溜达。”   “要是我这身子健好,还真想去一展身手,让你瞧瞧我这宝刀老没老。我可还记得,当年你就是被我这年轻力壮的英姿迷得不行。”   “没个正行。”   记忆的匣子一打开,陆母整个人明显愉悦不少,也不再担忧陆一鸣的事。陆父见转移话题成功,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陆一鸣这头一群汉子浩浩荡荡地上山,吸引了不少妇女儿童的注意,他朝停下动作的裴星点点头,继续听武哥的叨叨。   “你这身手,真不考虑当猎户?”   “田里需要人手。”   武哥也朝着裴星那瞧了一眼,一脸戏谑:“新婚燕尔,哥懂。”   不,你不懂。   “你也不用害羞,哥那时候比你还不如呢,压根不想从床上爬下来,当真是人生三大喜事,咱要求也不高,没法三个全占,有一个就行。”   边上的人听着武哥的黄段子,也不知道想到什么,集体笑起来。   上山的人群中,陆一鸣没有见到其他熟悉的猎户,猜测几个人或许还没缓过来,替代他们的是村里几个体格结实的汉子,瞧这肌肉,一人扛一头都没问题。   进入深处,大家也不像刚开始一样插科打诨,小阴山还是危险的,要是遇到豺狼虎豹就得自求多福了。   秋日的午后不似夏日般炎热,微风习习而过,竟有些凉意。   留有战斗血迹的地方,原本躺在地上的野猪不见踪影,但地面上拖拽的痕迹蜿蜒深处,显然是有大型野兽出没。   几人不敢逗留,放轻脚步前往深坑,这里的四头野猪还保留着死前的状态,坑内甚至还多了些兔子、野鸡等活物。   他们合力用绳索将坑底的野猪拉出,每人两头,扛着就往山下跑,唯恐意外发生。   武哥将这些活物放进背篓里,扣紧,四处寻找一些遮蔽物,掩盖陷阱。   他做完这些同最后一队人一起下山,没有注意到队伍中少了一个人。   太阳藏进乌云内,天空中的云流动飞快,仿佛有什么在追赶它们,寒风袭来,卷起地面的落叶,沙沙的声音遮盖野兽的行动。   陆一鸣在人高的灌木丛间穿梭,极速奔跑。   【就在前面了!】   小苗冒出头顶,时刻警惕周围,它的两片叶子兴奋地舞动,想想终于要长大一截,声音激动地变调。   一场秋雨一场寒。   豆大的雨珠穿过头顶的天然伞,砸在他的后颈上,凉风拂过,他打了个颤。   【就是这儿!】   索性雨势不大,他拿起猎刀,就着小苗踩的地方,开挖。   小苗在边上急得团团转,要不是它暂时没有“手臂”,早就亲自动手,哪需要在一旁着急得干瞪眼。   【何首乌?】   【是它是它,快给我!】   陆一鸣将还带着泥的何首乌放在它面前,挺好奇这颗还没大拇指粗的苗,怎么把这巴掌大的何首乌吃掉。   只见小苗将两片叶子聚拢,形成针状,刺入它的块根,何首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而小苗则加速抽条,一键生长。   原本陆一鸣以为它这就完了,没想到……   【呜呜呜!我的脚变重了!】   他视线下移,瞧了一眼小苗刚长出的块根,这熟悉的模样,可不就是刚才被吸干的何首乌吗?   陆一鸣拍脸扶额,安慰道:“这是好事,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脱发问题,这还能补肾,你找媳妇也不用愁了……”   一阵爆炸性的哭声从脑海中响起。   【我特么一株藤蔓,找什么媳妇!】   【要不,给你找株好看的花,帮你装饰装饰?】   它的哭声一停,凝噎道。   【什么花?丑的不要。】 第10章   南方的山林里,入眼所见皆是黄绿色调,每一处都是大自然的画卷。   这里没有张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没有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腐蚀性树枝,有的只是简单的一棵树、一株草,静谧而又安然。   陆一鸣翻遍在四处搜寻,只找着了一棵桂花树。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沁人心脾的桂花飘香十里,打从一开始他就留意到了这颗盛开的桂花树,在末世,这些植物难觅踪迹,大量物种适应不了全球灾变而被淘汰。   他轻折一根枝条,递到小苗面前,与它挥舞的藤条碰了碰。   【这个喜欢吗?】   【勉勉强强吧。】   小苗盘起这根枝条,背对着陆一鸣,全身缠绕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球,也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等它舒展藤蔓时,周围已经不见枝条的痕迹。   小苗的主藤蔓没有变化,只是底部不起眼处冒出一颗翠绿的芽孢,缠绕着主枝条快速攀缘生长,椭圆形的绿叶下,淡黄色的罗裙展开,香气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我开花了!】   小苗舞动藤蔓在树之间来回跳跃,速度极快,这心情都好得飞起来了,说好的勉勉强强呢?   这让陆一鸣想起一件往事,末世时,小苗一旦见到一些美丽的植株打得比谁都狠,简直就像是有夺妻之恨。   先前他以为只是同类之间的物竞天择,真相居然是因为它无法开花,导致它羡慕嫉妒恨吗?   看透一切的陆一鸣瞧这熊孩子欢快的样子,露出老父亲般慈祥的微笑,这可怜孩子。   【雨下大了,我们该下山了。】   天空暗沉,陆一鸣走了两步,脚底黏上湿土,增了些厚重感。雨势逐渐变大,朦胧的雾气为山间平添了一份薄纱。   走了片刻,他瞧见山脚下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躬着身正在上山,一瘸一拐的,应该是脚受了伤。   陆一鸣皱眉,这种天气,上来找死吗?   原本他不想多管闲事,随着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慢下脚步。   等陆一鸣距离他约十步远,对方才注意到他,湿透的衣物紧贴着他的身体,显得异常单薄,那人抬起淋湿的面容,陆一鸣差点忍不住爆粗口。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夫郎,裴星。   见到裴星狼狈的模样,无端的怒火从心里腾起,他摆着脸,脸色极差:“你来做什么?”   或许是他的语气过于冷淡,又或许是秋日的山风太过寒冷,裴星哆嗦了一下身体,眼神不敢与他直视:“我......我没看到你下山,所以......”   “我要是已经回家了呢?你找不到打算怎么办?你这瘦胳膊细腿的,等着喂老虎吗?”   “残着腿还往上走,你以为你是神仙?”   裴星沉默着没说话,刚才不小心摔了没觉着什么,现在被大声呵斥了反倒有些委屈。   从夫君再次入山开始,他就心不在焉,时不时盯着入口处,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影。   两个两个人扛着野猪下山,所有人都在惊叹,唯独他一直搜寻某一个人的身影。   上山的人大部分都下山了,他开始焦躁不安,担忧他会不会出事,会不会又遇上野猪群,他坐立难安,直接放下手中的活,一眨不眨盯着入口。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空中旋转而下,武哥踏出小阴山后,他猜想,夫君一定就在后面了,他伸长脖子耐心等待。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确定没有错过任何一个人,极大的心慌催促着他上山。   小阴山外围他来过千百次,在饥荒时期,他几乎天天同村里的妇人以及哥儿上山捡柴采野菜,这里熟的很,要是遇上野兽,他爬树也是一绝。   所以即使有些害怕,他还是顺从自己,决定上山看看,实在找不着,他就回家,找人帮忙。   万幸的是,夫君没事,见到夫君的时候,甭提他有多高兴,但刚一见面,还没说上一句话,铺天盖地的训斥席卷而来。   无尽的担忧换来不理解的斥责。   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让原本的笑颜瞬间垮下。   “上来。”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裴星没有听见,陆一鸣提高音量再次开口:“上来。”   见人杵在原地,他薄唇轻抿,告诉自己沉住气,对方还是个不懂事的少年。   他走到裴星面前,将人的手臂放在自己脖子上,转身、弯腰、跨大腿、起身,动作一气呵成。   被背的人一开始动作僵硬,反应过来后没有挣扎起身,他圈紧脖子将身体软化,把头埋在他的后颈里,蹭了蹭。   温暖的体温隔着湿透的衣服传来,裴星感受着底下强有力的心跳声,悬着的心总算能放回原处。   私心作怪,这一刻他舍不得下来,宽敞的背让他格外心安。   呼呼的风声雨声从他们耳边划过,陆一鸣一言不发,背着某个小夫郎在雨中奔跑。   ******   “诶,你们总算回来了,我和你爹商量着出去找你们呢。”   他们推门而入时,陆母身上的蓑衣穿戴整齐,手里正拿着一个斗笠往上带,一副即将出门的样子。   陆母仔细一瞧,裴星居然是被背着回来,顿时心下一惊,紧张道:“星哥儿这是怎么了?!”   “脚崴了。”   陆一鸣走到大堂的椅子旁,想将人放下,好让人检查伤势,但背上的人死死拽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   “星哥儿?”   见人没反应,陆母拍了拍裴星的背,迟疑了片刻,伸手摸了摸他贴着陆一鸣脖子的脸,一手滚烫。   “星哥儿发烧了,阿宝你将人送到房里去,给他换一身衣服,我去替你们烧点热水。”   原来是生病了。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交流,陆一鸣有些懊恼,怎么没发现他的异常。   他是察觉到两人贴合的肌肤有些发烫,但以为是冷热对比后的心理作用,也就没想这么多,哪知道对方是生病了。   顾不得太多,他将人放在单人塌上,狠心掰开他圈着的手臂,没有了热源,裴星将手收回放在胸前,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发着颤。   “好冷。”   他的身体外部摸上去滚烫,内部就像寒流流过,冰冷刺骨。   “你在这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陆一鸣走到衣柜前,翻箱倒柜没找着对方的衣服,他便从自己那堆随手扯了一件没穿过的,丢在不远处的床上。   他又取了一块干燥的手帕,打横抱起没多斤肉的少年,来到床边。   这人烧得糊涂,全身软弱无力任人摆布,陆一鸣一件件剥离他湿答答的衣服,宽松的衣服下,少年骨瘦如柴,身上没多少肉,看得他直拧眉。   替人擦干身体后,他手脚利落地给他套上准备好的里衣,将他整个人塞进被窝里,裹紧被子。   裴星从被窝里伸出手指,轻轻勾着他的衣袖,迷离的眼神盯着他,固执地一声声叫着:“夫君……”   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只要陆一鸣一起身就能挣脱,但他没有动。   轻叹一口气,原本还想晾他两天,让他长长记性,但还是忍不住回应了这可怜的小东西:“我在。”   “你还生气吗?”   看着对方有气无力的模样,他能怎么办,陆一鸣将人偷溜出被窝的手臂放回去,紧了紧两侧的被子角,将它们塞在对方的肩膀底下。   “我没生气。”   “那就好。”   见人虚弱地闭上眼睛,他瞅了一眼自己还在滴水的衣物,起身从衣柜中随手拿了另一套衣服,在屏风后换上。   衣袖盖不全他的小臂,裤子也露出半截小腿,这衣服对他来说嫌小,对裴星来说偏大。   应该是前几年原身的旧衣,也不知道是谁拿出来的,只是现在这身体长高了,还没来得及改新的。   “热水来了。”   陆一鸣接过陆母提过来的水桶,倒在浴桶里,他试了试水温,正合适,陆母已经贴心地帮他们兑好,只需倒入即可。   来回了四五趟,浴桶里的水半满,他将裴星从被窝里挖出来,脱去里衣,将人放入浴桶里,不含一丝杂念。   随着人的进入,水面慢慢升高,正好没过他的肩膀,待他的身体全部浸泡在水中,陆一鸣拿过手帕,打湿,替他清洗过腰的长发。   热气蒸腾,裴星冰冷的身体在热水中泡过后,总算回了些温度。   他沉重的脑袋清明了些,一回想起刚才的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发烧导致心中燥热,还是夫君的举动让他全身发烫。   裴星羽毛般的睫毛轻轻扇动,尖端还带着几滴凝结的水珠,他低着头伸出一只手想抓住头顶轻柔的手帕。   “我自己来吧。”   手被一把抓住,他抬起头寻找对方的眼睛,发现他眉峰紧皱,正盯着自己手背上的伤出神。   裴星的手掌缩了缩,想要抽离,但对方没给机会,反而捏得更紧。   “什么时候的伤?”   “就割稻的时候不小心,但没关系的,只是小伤,不碍事。”   这解释并没有让陆一鸣舒展眉头,原本平滑的手臂上添了一道拇指长的口子,看着异常刺眼,还有满手的茧子,一看就没少干活。   手也伤了,脚也瘸了,这人还想着那半亩三分地。   “我的衣服小了些,等你养好了病,你在家帮我改一下衣服吧,田里的稻我去割。”   要是昨天有人告诉他,明天你会提出亲自去稻田里割稻的话,陆一鸣绝对会嗤笑一声反驳,这辈子都不可能。   即使在孤儿院长大成人,他也没有下田干过一天活,上大学经历末世,更没有从事农业相关的工作。   成为领袖后,谁敢逼着他干农活?不想活了是吧?   让他心甘情愿下地,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离谱。   但事实证明,旗子立了就是用来倒的。   裴星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这怎么行,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你一人怎忙得过来?”   更何况,瞧他这两日对割稻的态度,他也能感受到,夫君不像是乐意下地的人。   既然如此,那农活就让他来做,证明自己在这个家还是有用处的,有用处就不会赶他走。   裴星的话显在脸上,即使他不说,陆一鸣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轻轻将大掌放在对方脑袋上,温言细语道:“乖,听话。” 第11章   裴星洗漱完,拒绝他帮忙,他也没有坚持,默默守在屏风外,待人穿戴整齐,再把人抱回床上。   见人乖巧躺下,陆一鸣也不矫情,就着他的洗澡水给自己清洗干净,今天一路奔波,累得够呛。   水有些凉了,他想起末世刚开始时,只能到河边冲凉水澡的日子,竟有些恍惚。   之前刚穿过来,单独一人时不觉得,现在静下来,想想床上的人,想想另一间房里的陆父陆母,被这种平淡而又温馨包围,总算有了家的感觉。   与他相依为命的弟弟去世后,他鲜少像这样关心一个人,他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是否把裴星当成了另一个人,对他好,像是在弥补上辈子无法挽回的遗憾。   长久以往,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比如之前,他情绪失控,迁怒对方。   他是真的很生气,气对方不顾自己的安危,在生气的同时又有些害怕,怕惨剧再次发生。   上辈子,弟弟为他挡了致命伤,被病毒感染,丧尸化前自我了结,他眼睁睁看着却束手无策。   他痛恨末世无常,痛恨偷走他们物资的车队,最痛恨的是他自己,为什么这么弱小,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无力感他不想再体验第二遍,所以他当时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陆一鸣甩了头,捧起凉水洗了一把脸,清醒了许多,没有再多想。   待他穿戴完出来,床上的裴星仰躺着,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他没有打搅他,轻轻退出房间,紧闭房门,阻挡寒风的侵袭。   灶房里的人捕捉到陆一鸣的身影,朝他招手:“阿宝,星哥儿怎么样?”   “睡着了。”陆一鸣鼻尖,闻到一股中药味:“这是爹的药?”   “这给星哥儿的,上次的处方药还剩一包,我给煎上了,你等会儿喝了姜汤,给他端过去,趁热喝,要是明儿还不退烧,咱就去找李大夫。”   陆母指了指一旁放在灶头上的姜汤,示意他喝了。   窗外大雨滂沱,密集的雨连成水幕,像是天然的瀑布倾泻而下。   滴答——   屋顶承受不住这么大的雨量,一滴雨水从裂开的缝隙间滴落,恰巧砸在陆一鸣端着的这一碗姜汤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泥水湿润了墙面,留下清晰可见的一处圆形的水滩,正中心的裂缝里有雨水缓慢聚集,形成水珠落下。   陆母跟着抬头,扫了一眼移开视线,早已司空见惯:“无妨,待我熬完药,再去取个木桶接着即可。”   她边说边用隔热布裹着砂锅柄,另一只手按着锅盖,将浓稠的药汁过滤到碗中,递给身旁的陆一鸣。   “给他送过去吧,凉了影响药效。”   满屋子散发着中药苦涩的味道,光闻这味,就知道这药有多苦,他皱着眉问道:“有蜜饯吗?”   陆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阿宝长大了,也学会心疼夫郎咯。”   她从密封的陶罐中取出自制的蜜枣,连枣带碗一同交给陆一鸣。   “这是院角的那颗枣子树?”   “对,刚入秋那会儿结得多,我寻思着制作些蜜枣,解解馋。”   脆枣不易保存,她每年都会存上一些,待他归来时,还能饱个口福,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说,现在人平安在她面前,她就知足了。   又嘱咐了几句,她的视线随陆一鸣远去,脸上的欣慰表露无遗。   无论如何,阿宝能够忘记宋妍,接受星哥儿,这就足够了。   裴星睡得并不安稳,陆一鸣离开后他就醒了,盯着门口一直没有再睡。   冷热交替的感觉非常难受,热水澡的余温散去,体内的寒气再次爆发,加之鼻息间的热气喷涌而出,使得他浑身难受   呼出的热气钻进被窝,他觉得有些闷,于是将被子抛在一边,整个人抱着胳膊在空气中瑟瑟发抖,又想散热又想取暖。   陆一鸣进来时正好看到的是这一场景,又心疼又好笑。   “把药喝了。”   他把人扶正,在他冰冷的手心放上热气腾腾的药碗,供他暖手,又取了个枕头放在他后背,这样靠着舒服些。   对方低头捧着碗,一脸深仇大恨地盯着黑乎乎的药汁,脸上清晰地浮现拒绝二字。   “夫君~”   裴星软绵绵地求助,生病的小家伙更加软萌,但陆一鸣不为所动,卖萌无用,吃药这事儿没的商量。   “良药苦口利于病。”   见求助无望,他只好苦着脸一点点将碗凑到嘴边,硬着头皮一股脑灌了下去。   只要他喝得快,苦味就追不上他。   事实上,苦味在蓓蕾迅速蔓延,陆一鸣眼疾手快,捏着他的两颊,将蜜枣塞入他的嘴里。   苦中带甜,裴星嚼了一下果肉,不一会儿,蜜枣的香甜在口齿间散开,苦味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糖衣,虽说苦味无法被彻底遮盖,但甜味丝丝缕缕,充斥着每个角落。   他记忆中吃药的场景不多,每次都是不好的回忆,但这一次……他窥了一眼夫君,虽苦但甜。   “甜吗?”   “甜!”   “那就好。”   重新将人的被子捻好,他把昨夜惨遭抛弃的《农志》再次翻出来,坐在床边念给裴星听。   他的视线聚焦在书本上,其实分了几分注意在某人身上,比如饶有兴趣地观看某只从被子底下一步一步越狱到他衣袖上的手。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的将这只手放回原处,不许他乱动。   “忍一忍,现在出一身汗,明儿就能活蹦乱跳,否则吃药不说,还得扎针。”   裴星回想起李大夫那几根又细又长的针,默默收回蠢蠢欲动的手指,不过顺带了一角陆一鸣衣摆的布料。   这次他学乖了,把东西藏在窝里就属于他了。   要是陆一鸣知道裴星在想什么,绝对会认为对方烧糊涂了,真以为自己是只兔子呢。   夜幕降临,裴星伴着朗读声陷入睡眠后,陆一鸣轻触他的额头,入手粘粘的,说明这会儿已经开始排出身体的汗液。   这是好事。   他松了一口气,合上书本,轻轻扯出衣角,站在空地舒展僵硬的四肢,确认对方暂时不会醒后,熄灭了油灯,带门走出。   “星哥儿如何?”   “无大碍,烧退了。”   饭桌上摆着简单的食物,毛豆、芋头和米饭,陆父陆母还未动筷,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在等他入座。   “爹和娘怎么回来了?大夫不是说再修养几日吗?”   “在哪不是修养,还是在家来的自在,何必在医馆花这冤枉钱,再说了,你平安回来,我这病啊,直接药到病除,好得很。”   “你也真是的,大夫都和我说了,我俩用不上这么珍贵的药材,你的孝心啊,我们收到了,但这钱还是存着的好,万一有什么急用,还能备着。”   陆父黑黄的脸上布满风吹雨打的痕迹,他明白两人的想法,这钱能省则省,吃不吃药不打紧,熬一熬也就过了。   吃着无盐无油寡淡的饭菜,陆一鸣不再多问,心底却想着怎么赚钱。   他大学学的计算机,毕竟他当时穷,这个专业虽然容易秃顶,奈何工资高,不过专业知识在古代毫无用处,末世的生存法则也不适合搬出来。   说起来这地方对文人倒是非常看重,或许他可以去卖个字帖,得亏孤儿院的老院长逼着他们学一门传统艺术,他的书法练得还不错。   至于科考,还是算了,他做不来这文绉绉的学问,也不想在去官场勾心斗角,累。   将这平淡无味的饭菜吞下肚,他决定先改善家里的伙食,吃个一两顿还行,顿顿吃,他的嘴会离家出走。   “稀粥在锅里,你吃完端过去给星哥儿吧。”   陆母见他往稀粥里撒了些红糖,欲言又止,盘算着明天去镇上找点针线活,否则这个冬天难熬了。   ******   原本昨晚两人约定今夜教裴星读书,考虑到某个小病人的身体情况,被陆一鸣一票否决。   喝了粥,净完身,没了发热时的沉重感,裴星裹着被子侧身光明正大地偷看远处伏案疾书的身影。   他用眼神一笔笔勾勒夫君的脸,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桃花眼垂下,高挺的鼻梁打下一片阴影,还有那轻抿的薄唇,笑起来一定非常好看。   沐浴后陆一鸣没再束发,他乌黑的长发自然下垂,随着他俯下身,有一缕秀发从耳旁滑落,勾住奋笔疾书的右手,像是缠绵悱恻的恋人。   陆一鸣搁下笔,抓住某只偷窥逃跑的兔子。   “你的衣物放置在何处?”   “啊?”   他的衣物不是在陪嫁箱里吗?裴星突然想起一个细节,之前夫君好像是从柜子里取来的衣服,他的箱子放置在单人塌下方。   少年往撩开被子看了一眼,之前没注意,这好像不是他的衣服!不是他的那就是......   他的面颊上浮起两坨羞红,拉过被子掩耳盗铃般盖住脑袋,这贴身衣服是夫君穿过的,一想到这一点,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又热了。   “出来,别闷坏了。”   当裴星从被褥中缓缓露出双眼时,陆一鸣已经找到了他放衣服的箱子,这箱子看着还没16寸的行李箱大。   他打开箱子,里面就两套粗布衣,早已洗的发白,面上这一套的袖口还打着补丁,他皱着眉头将衣物取出,打算移至衣柜。   “别......”   裴星拦截不及时,一本画册从中掉落,翻看的内容尽数落入夫君的眼帘,他见对方弯腰拾取画册,逃也似的再次拉过被子蒙住滚圆的脑袋。   他没脸见人了。 第12章   陆一鸣倒是淡定的很,弯腰捡起它,自然地合上,与另一本闺房秘籍叠放在一起,将之归为十八禁。   【主人啊,你要不还是从了小星星吧,反正我同意了。】   【你先恢复成年状态再来和我讨论这种问题。】   【你还说,我容易嘛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偏偏你这身体还得靠异能治愈,我那可怜的最后一点能量全砸在你身上,导致我恢复出厂设置了,呜呜呜,你还不给我找好吃的犒劳我,我怎么那么命苦,跟了这样一个主人。】   说了这么一大串,重点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吃的。   陆一鸣猜透它那点小心思,也不和它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   【你想吃什么?】   小苗的假哭骤停,它要是有双目,现在绝对在骨碌碌转动那狡猾的眼睛。   【我之前在山上看到一颗柿子树!全是红彤彤的柿子!我想吃!】   【还有呢?】   它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忐忑开口。   【我的治愈异能出问题了,这里没有丧尸的脑晶,我的治疗效果大打折扣,以后不能一键恢复了,呜呜呜,你不能抛弃我!】   他就说小苗怎么突然开始吃普通植物,感情是最大的依仗没了,在极力展现自己的价值。   一人一藤一路走来十年,他早就不把小苗当成是自己的工具。   抛弃是不可能抛弃的,但是他还是很记仇的,之前偷偷看他笑话还嘲笑他的事情,他一直记着呢,不逗一下对方对得起自己的出场费吗?   【看你表现吧。】   这不咸不淡的语气,小苗信以为真,内心惶恐地闭麦,发誓以后再也不嘲笑主人。   陆一鸣估计这藤又背地里画小圈圈去了。   他轻轻合拢衣柜门,折回床边,一点点拉下被子,露出对方的半个脑袋,将自己的手背放在对方额头上,试探温度。   裴星眼神四处飘散,无处安放,陆一鸣明显感觉到他的不自在,小东西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羞臊。   确认对方没再发烧,他俯视这人水灵发亮的杏眼,神情严肃,不容置喙:“把崴的脚伸出来我看看。”   裴星又把身子往被窝里沉了沉,哥儿是不能随便露脚的,但一想到对面是夫君,他还是乖乖把右脚暴露在空气中。   白皙的皮肤,粉嫩圆润的脚趾,倒是与这只容易害羞的兔子相配。   温热的大掌裹住冰冷的脚踝,激的裴星往后缩了缩,不过被陆一鸣牢牢固定,反而碰上了淤肿的地方,前者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疼?”   陆一鸣用大拇指在红肿处来回打转,星星点点异能顺着拇指的移动传递到脚踝处,缓解这里的酸痛。   裴星只觉得红肿处有热热的气流在循环,以为是拇指摩挲的原因。   小苗的治愈异能确实大不如前,末世时这种小伤一眨眼就能消除,如今积攒的能量耗尽三分之一都无法痊愈。   他没有再输送异能,怕被瞧出端倪。   “骨头无碍,切记不可再鲁莽行事,要是不听劝下次就打你屁股。”   裴星的脸有瞬间空白,打……打屁股。   见对方又开始害羞,陆一鸣不得不感叹,这里的第三种性别,真的无法用以前对待弟弟的方式对待他。   你觉得在惩罚对方,对方觉得,你在调戏他。   ******   第二天一大早,制止了某个想偷溜下床的病患,他翻身下床,准备去灶房做饭。   上辈子一个人生活时积累了不少做饭经验,不说满汉全席,简单的粥他还是会煮的。   陆母起身后看见在灶房忙活的陆一鸣,大写着震惊,君子远庖厨,在底层社会这一点也相通,文人雅士的大男子主义在这里完美体现。   男子推崇,妇人和哥儿被迫接受,几百年下来,逐渐养成了这种风气。   五年前的陆一鸣奉行这一点,没有干过一次灶房的活,五年后乍一见这场面,陆母属实惊讶万分。   “阿宝,还是我来吧。”   末世前惯用天然气,这时代改变了,这会儿在灶口烧柴确实不太熟练,不过他没有把烧火棍递给陆母。   “没事,快好了,娘你先去洗漱吧。”   陆母非但没走还忧心忡忡:“阿宝啊,你实话告诉娘,你参军时他们是不是让你去灶房当伙计了?”   这不好解释,总不能说他是穿来的所以对这方面不看重吧,所以他只好顺着陆母的意思往下走,黑锅只好抛给距离这十万八千米的戍边军营了。   “娘你要往好了想,要不是去炊事班帮忙,我还不一定能平安回来。”   她想了想,也是,要是阿宝冲在前线,这五年少不得伤筋动骨,这么一看,做饭也没什么大不了,还是命更重要一些。   不过,现在在家里,这活还是得她来。   拗不过对方,陆一鸣腾出地方,自己去一旁整理割稻的工具,一会儿吃了早饭好早点出发。   翻遍整个大堂也没找着,他一拍脑袋,怎么忘记了,昨天星哥儿没把东西拿回来,这会儿估计还躺在田里的某个角落。   昨晚的风雨一过,天气没有变晴朗,乌云依旧遮蔽天空,它们加紧脚程往东南方快速移动。   简单吃了早饭,他收拾收拾出发。   视野开阔,放眼望去,已有不少人在农田里弯腰劳作,他特意看了一眼李大海家的田,今天他还没来。   他四处寻找镰刀,总算在田埂旁翻出,用坑里的雨水简单冲洗了一番,他学着隔壁田的人把住一簇水稻,割根部位置。   有时候力道把握不到位,不是把手里的这一簇水稻连根拔起,就是差点割伤自己的腿,万幸大伙都弯着腰没往这边瞧,不然准是要被笑话。   “一鸣小子!”   陆一鸣直起身,看向声音来源。   武哥朝他兴奋地挥了挥手,他的肩膀上还扛着一头野猪:“我正打算去你家找你呢!”   “怎么了?”   “这是你当时猎的那一头野猪,给你送过去,快来搭把手,你别说,就你这头最沉。”   姿势从扛变成了两个人抬,两人边走边聊:“这次因祸得福,有了这头野猪啊,你们这个冬天有口福咯。”   “能卖吗?”   腌制咸肉倒是可行,腊肉也备着一些,但五百来斤的野猪,一家人吃属实有些浪费。   他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银两,但总归换一些钱来得划算,肉他可以上山去打,银两才是硬通货,柴米油盐、布料棉花等都得花销。   家里田多所要交的粮也多,加上今年收成不行,赋税却没降,留给他们的粮食恐怕不多。   想来想去,这野猪还是卖掉一半,利益才是最大化。   “你要卖掉?”   武哥有些诧异,他还以为一鸣会留着吃,一头野猪他家四个人吃刚好能撑过秋冬季,一旦冬季来临,猪肉的价格可不便宜,只要不是手头紧,一半都会自留。   “卖一半吧,兑些银两。”   “那行,我们直接去李屠户家吧,赶了巧,今儿他在家没出去。”   “行。”   武哥脚步一顿,拐了个弯,两人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13章   大半头野猪换了一两银子,说不上大赚,但和心里价位一比,还是高了些,野猪的肉有嚼劲,价格更高。   原本可以卖得更高一些,但猪肋排上的肉他特意留下,没有卖出,好东西还是得给家里留。   “不止野猪,其他肉我也收。”   李屠户送两人出门前意味深长地对陆一鸣道,他敢肯定,以后接对方的生意不会少,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卖他一个好,补齐这一两银子。   陆一鸣点点头,李屠户这里的价格确实公道,他也明白下一次不会有这么高的定价,这很正常,不过总体而言是划算的,毕竟一头野猪要是运往镇上,也得花费人力物力,不一定更赚钱。   “谢了啊,兄弟,昨天下雨我们也就没去你家道谢,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们。”   三十来岁的大块头朴实一笑,虽言少,但多一些真情实意。   “好。”   “对了,陷阱里有些活物,我稍人带去你家了,那野鸡能生蛋,养着能吃好久。”   武哥舔了舔嘴,看样子,以前没少吃。   他们拎着上百斤肉回去时,正巧碰上刚从陆一鸣家出来的猎户小队。   “一鸣回来了,昨日真的多亏你出手,大恩不言谢,浅薄的话我们不多说,以后有什么事来找我们就行。”   “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都给你办了。”   “哈哈哈哈,对对对。”   几人聊了一会儿,见陆母和裴星出来,也不再逗留,结伴离去。   “刚他们几个送来了两只活的母鸡和几篮子鸡蛋,我放在屋里了。”   陆母见到陆一鸣回来,把对方送的东西详细说与他听,问询他是否有什么不妥。   “不碍事,他们的一点心意,送了这几人心里会好受些。”   “那行,那我就收下了,原本还想还一些回去,咱这都是一个村的,哪需要这么客气。”   她接过陆一鸣手上一小半肉,欣喜道:“这么多肉?”   以往过年他们也会在入冬前购买新鲜的猪肉,腌制存放,待入冬后吃,今年倒是省下这笔开销。   但一想到这是儿子涉险打来得,好像也没有这么开心了,她忍不住叮嘱:“小阴山那地最好别去,咱把家里的田打理好,也不愁吃穿,没必要冒险。”   陆一鸣点头应和,说起用野猪换钱的事:“还剩下一百二十斤的肉,其余的我都卖给李屠户了,这是一两银子,娘你且收着。”   眼见着陆母的手碰上这一两银子,不知道想到什么,收回伸出的手。   她斟酌了一番,才开口:“一鸣,你如今已经成家,我们也不兴大户人家的做法,不多讲究,你挣的钱自己妥善保管就行。”   听这一番话,陆一鸣心下惊讶,他继承原身的记忆,了解到这个朝代还是长辈掌家居多,特别是农家子弟,百善孝为先,上交钱也算是尽孝的一种方式,没分家晚辈管钱的人家少有。   他没有过多纠结,既然陆母不收,他也没客气,毕竟现在他没有积蓄,做任何事情都不方便。   “这肉,趁着中午弄一些下饭吧,还有一些做腊肉做咸肉都行。”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灶房里米已经淘好,但饭菜还没开始做,新鲜的肉正好可以做上。   “行,做个最简单的水煮肉片吧。”   川菜啊,这地方居然有这菜,南方不是吃甜吃咸不吃辣吗?   陆一鸣着实惊讶,但他本身也能吃辣,所以没有提出异议,只在一旁看着。   取一小块肉切片备用,撒上料酒、盐和酱油,静置一刻钟,陆一鸣看着陆母的制作过程,确实是水煮肉片。   利用时间间隙,她在锅底倒入米饭和水,又打了一个鸡蛋撒了一些盐,打断做个蒸蛋。   做完这些,他将肉片放入水中,把这碗肉连同蒸蛋搁在蒸架上,盖上锅盖。 ?   陆一鸣看着有些傻眼,是他不懂吗?水煮肉是这种做法吗?辣椒呢?辣么大的辣椒去哪里了?   他瞧一旁打下手的裴星脸上没有异议,明白这还真的是这种做法,不愧是水煮、肉片。   瞧着已经坐上灶口准备点火的陆母,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吧,是他孤陋寡闻。   又是寡淡的一餐,就完餐,陆母和裴星在灶房头疼这些肉的处理方法,经过水煮肉片这一遭,陆一鸣决定留下来观看他们的制作流程,否则这冬天他的嘴可能会生气。   咸肉是裴星在处理,他的手脚娴熟,应该处理过不下三五次。   取肉清洗掉血水,剔除肉上的碎料,修整完后将肉每隔一段距离划上一刀,用以加快腌渍入味。   做完这些后他开始给每一根肋骨表面抹上盐,来回抹均匀后,在每个刀口处塞入适量盐,放入地窖中冷藏,等明日再给它敷上一层。   咸肉没问题,陆母的腊肉同步更新,工艺比咸肉多一些。   先将无花切成条,加入花椒,桂皮,香叶和八角,倒入盐和酱油,用手抓拌均匀后,同样存放在地窖之中,等待入味后自然风干。   裴星从地窖出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脚虽说在平地上行走没问题,但携带重物爬地窖还是不行,全身的重量集中在一只脚上,会给受伤的那一只脚带来压力,要不是他眼疾手快用力拉住爬梯杆,说不准一脚踩空,摔个屁股开花。   观看陆母腌制腊肉的陆一鸣觑见,抿嘴朝他走来,二话不说将人轻轻抱起,来到水池旁。   “夫君,放我下来。”   裴星在他耳朵旁小声恳求,他越过陆一鸣的肩膀,羞涩地往陆母的方向看去,对方回了他一个笑容。   见夫君没搭理他,他轻轻捶了一下他的后背,就像是挠痒痒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阿娘在一旁看着。”   陆一鸣还真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朝陆母点点头,后者收回视线,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下娘不看了。”这语气还有些得意。   裴星是不敢再抬头去看陆母了,他快速洗完手后,破罐子破摔般趴在陆一鸣肩膀上,装死。   将人抱回房间,他从衣襟内掏出一罐东西,拉起对方受伤的手,边擦边解释:“我从武哥那讨了些药膏,给你抹上,好的快些。”   药膏涂在伤口处,凉凉的,伤口处的灼痛舒缓了不少。   “劳烦夫君挂念。”   “你……算了。”   夫君二字从男孩子嘴里吐出来,他听着还是不太习惯,原本想让这人改口,第一个字刚提,看见这满眼都是他的小东西,好像又难以开口。   早先不提,现在提这事儿估计对方又得胡思乱想,再说陆父陆母那也不好交代,想想这之后会产生的一系列麻烦,他还是决定暂且不说。   “这一两银子你保管,”见裴星张口欲推拒,他先一步开口,“我花钱大手大脚,你存着安心些。”   裴星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接过,这次他看清楚了,小家伙真的是个小财迷,看见银子会冒金光那种。   别说,还挺有成就感的,这就是妻奴的感觉?   他甩了甩头,明明是弟弟。   他身上还有半两银子,他打算秋收结束后,去镇上采购一些冬日用的物资。   先不说这些衣服他不能穿,光见裴星那几件单薄的衣服,他就觉得不顺眼。   怪不得这人手脚冰凉,穿这么点,不冷才怪,不过他不打算说出来,一旦和对方商量,这事儿就得泡汤。   他算是想明白了,这人面上提醒是没有用的,得强制才行。   比如现在,脱个袜子抹点药膏怎么了,又不是没摸过。 第14章   穿越前,陆一鸣的生活日常:杀丧尸、挖脑晶、升级异能、守卫基地。   穿越后,陆一鸣的生活日常:割稻、割稻、还是割稻。   一米九的大高个,他得整个人弯下身去够贴近地面的稻根,长期弯腰劳作,有些不适,他扶了一把僵硬的腰部,十分酸爽。   小苗心照不宣地接手舒缓工作。   他挺直腰身,放眼望去,满满的成就感,除了累,这五天也不是没有收获,这四亩地即将收割结束,只剩下眼前的一小片,预计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完成。   不过,这好像不是他想象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   不该是一壶清酒,看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吗?   这平淡是平淡,但就是过于平淡了。   午时,裴星来送饭,他的脚恢复地很好,走在路上看不出有哪一条腿不吃劲。   “夫君辛苦了。”   他拿出衣襟内干燥的手帕,微点起脚仰起头,替陆一鸣轻轻擦拭两鬓的汗渍。   他的神情严肃,像是在完成一件大事,非常认真,看着有些可爱,陆一鸣只看了一秒便移开视线,心头像是有羽毛轻轻刷过,痒痒的,又很舒服。   裴星将手帕方方正正折叠好放入怀中,蹲下身打开饭篮子,端出内置的碗筷,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菜不多,但比前几日好上一些,主食是米饭,配菜有水煮蛋、一块咸肉和萝卜片。   “你吃了吗?”   他见裴星点点头,开始扒饭,劳作了一上午,他早已饥肠辘辘,体力活动消耗大,稀粥早饭不顶饱。   饭菜见底不过一眨眼功夫,他以前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够吃这么快,究其原因,还是没像这样纯干体力活。   稻田里的稻谷不急着收,需要在太阳底下晾干一段时间,这也没有天气预报,他也不知道陆父陆母和裴星是怎么推断出过几天都是晴天的,反正听他们的准没错,劳动人民的生活实践经验,可信度高。   休息半晌,陆一鸣开始赶人:“你先回去吧。”   原本他还想趁着送饭的机会多看夫君几眼,现下夫君发话了,他不敢不从,磨磨蹭蹭半天,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去。   倒也不是真的想赶人,只是割稻结束后,陆一鸣打算再上小阴山,去给小苗找柿子树,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准又担惊受怕,还不如先斩后奏,见他平安回来也不会多说。   秋日的太阳离得远,往西边移动也快,割完稻,太阳的位置已经在头顶两点钟位置,距离天黑还剩下一个半时辰左右。   他加快脚程,争取在天黑之前下山回家。   【柿子树在哪?】   一直没机会活跃自己的小苗冒出头顶,脱离他的身体,迅速生长成一米长的藤蔓,直直往前冲。   【跟我来。】   跟上小苗的步伐,他们很快来到目的地。   柿子树在半山腰处,一颗颗红彤彤的灯笼挂在树枝上,干枯的叶子迎风招展,像是在欢迎来人。   这棵柿子树将近三层楼的高度,它有一半伸展在陡峭的山壁外,一旦树枝断裂,人非常容易掉落山底,粉身碎骨不至于,断胳膊断腿这份套餐绝对能拥有。   这些柿子不好摘,否则也不会还剩下这么多。   小苗可不管陆一鸣能不能爬上去,它早就一溜烟爬到树梢,专挑那几颗又大又红的柿子吃。   【真甜!】   陆一鸣将镰刀卡在树杈之间,一点点爬上去,大约三分之一的高度,他才够到一颗红色的柿子。   底下的柿子捏上去硬硬的,不似顶端的鲜红,还是橙黄色,表面泛着淡淡的白霜,他将这带萼的七八分熟的柿子摘下,到时候可以做柿饼。   越往上端走柿子的颜色越深,但完好的柿子少了许多,有些是被山间中的鸟食用,有些是自己成熟后腐烂掉或者熟透后掉落地面。   成熟的软柿较少,他背靠着树干,摘了一颗熟透的柿子,软软的,晶莹剔透,表皮看上去也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像是随时会开裂,他轻轻往两边一掰,饱满的果肉从中间撕扯开,没有涩味,香甜可口。   饱了口福,小苗也下来帮忙采摘,背篓里很快被填满,多是一些七八分熟的柿子,还没软下来,放在背篓里不易被压坏。   陆一鸣将熟透的柿子放在最上面,这些得在今明两天吃掉。   【你吃了这么多,能长柿子吗?】   陆一鸣其实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以前见它吃各种水果的时候也没见它结出果子来,倒是脑晶吃多了,脑子好像不太灵光......   小苗舞动藤蔓的动作一滞,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所以它能长吗?   虽说柿子很好吃,但是吧,它不想身体上长个红色的瘤啊!瞧瞧这脚上的玩意儿还没摘掉呢。   它缠在陆一鸣的手臂上,终究还是忍不住试了一把,它暗落落调动全身能量集中在藤蔓中部位置。   一秒,两秒,时间一点点过去,没有冒出新的芽孢,它偷瞄了一眼陆一鸣,没人发现它的举动,它松了一口气。   它就说嘛,像它这种高级植物怎么可能长出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两人还没到山脚下,小苗突然觉得靠近尖端的位置奇痒无比,它集中注意力感受这一点,只见一颗小小的绿绿的果子从它尖端部位冒出,肉眼可见地变大变红。   【?!】   手臂突然缠紧,赶路的陆一鸣低下头查探情况,原本碧绿的藤蔓处突兀地长出一颗又大又圆又红的柿子,差点怼上他的嘴巴。   震惊?!   他同小苗一个反应,只想知道刚发生了什么?   【还真能长啊?】   【呜呜呜,我好丑,快把它摘掉!】   在小苗强烈要求下,这颗新生的柿子还是没有逃脱被摘下的命运,他拿在手上仔细打量,除了个头大一些,没察觉与普通的柿子有什么不同,他将其随手丢在背篓里,快步下山。   秋日里太阳落山的早,日暮远去,明亮的天空悄然暗沉,陆一鸣踏进家门口时,黑幕降临。   “夫君回来了!”   裴星小兔子似的朝他雀跃地跑过来,还不忘向屋内提醒,或许是觉得这大呼小叫,又蹦又跳的模样不好,他在距离陆一鸣五步远的地方缓下来,变得拘谨万分。   陆一鸣忍不住揉了揉他乖巧的脑袋,语气温和道:“慢点,脚刚好。”   这一抬手,裴星眼尖,正好瞧见他背后满满的一筐柿子,有陆母撑腰,他鼓着腮帮子,语气带着不赞同:“夫君你又上山了!”   他是知道小阴山有一颗古老的柿子树,但只有饥荒的时候才会去那个地方,在底下拾一些柿子来吃,自从有人从树上摔下来不小心磕到脑袋过世后,这棵树几乎没人敢爬。   结果一不留神,夫君居然去爬这颗柿子树,他怎么能不生气,这多危险啊!   裴星还没告状,陆母见着这一框柿子,不用想也明白两人在闹什么矛盾。   陆母到嘴的斥责被陆父阻止,她最终没有说什么,只剩下孤孤单单的星哥儿生闷气。   桌底下,陆一鸣扯了一下裴星,两人悄悄咬耳朵:“你要是不放心,下次我带你一同前往。”   小苗告知他小阴山背后的某一座无名山上,貌似有一处温泉,底下有东西吸引着它过去。   来到这之后他还没去放松过,知道有温泉的时候他第一个就想将其分享给裴星,这人体寒,多泡泡温泉有好处。   听在陆母耳朵里这又是另一回事,她差点被气笑,一个人不放心两个人她就能放心了?   “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去就去,带上星哥儿做什么?”   陆一鸣识趣地闭上嘴,不在这方面多辩解,他低头瞄了一眼裴星,发现对方也转着眼珠子朝着他这看,明显是当真了的。   手指轻扣桌面的声音传来,陆父坐在上位,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提醒几人,抓紧吃饭。   天色暗的早,这儿也无娱乐项目,收拾一番后,陆一鸣和裴星两人合力将柿子一个个分类。   已经熟的分在一块儿,这两天吃掉,七八分熟的拣出放在一旁,准备做柿饼。   陆母和裴星两人为柿子手工去皮,陆一鸣将去皮的柿子分成两堆,多的这一堆用绳子一个个串起来,悬挂在通风干燥处;少的这一堆静置在镂空的架子上,待明日拿出去自然晒干。   至于切下的柿子皮也不能丢弃,放置在竹扁上,需晒干以备日后的储藏用。   “夫君懂好多啊。”   柿饼最先的工艺全部完成,裴星坐在一旁托着腮帮子看系绳子的陆一鸣,突然蹦出这句话。   “喜欢吗?”陆母在一旁淡定询问。   陆一鸣手上动作不变,耳朵悄悄竖起,只听见一声轻轻的“嗯”传来,他的心脏慢了一拍。   这一刻他迫切想看见裴星的脸,他假装不经意回头,打算偷看小夫郎的面部表情。   陆母和裴星各自拿了一颗柿子,嘴里还在回味,好像没有特别的情绪。   这时候,他听见陆母又一次发言:“喜欢你就多吃点。” 第15章   裴星注意到陆一鸣的视线,他那微张的小嘴合上,举着手里刚剥开的柿子凑到他嘴边,示意他吃。   陆一鸣拿柿子串的手指微微拨动两下,他俯下身,就着他的手咬下一小块果肉,丝丝甜味在味蕾中晕散开,汁甜如蜜,恰好清除他不久前的郁结之气。   “很甜,你自己吃吧。”   裴星听闻,不由莞尔一笑,他回到小板凳上,吸啜柿子的细肉,丝滑清润,这个真好吃,感觉精神都足了不少。   舒服地长叹一声,他丢柿子皮的手一僵,突然想起来这柿子夫君吃过,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了?   他头不动,眼珠子飞快往上抬,偷瞄一眼不远处忙碌的人,见对方没在意这边,他做贼心虚般扔掉柿子皮,面红耳赤。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在远处找事情做,企图单方面拉开与陆一鸣的距离。   殊不知这一切尽收某人的眼底,陆一鸣手上的动作不停,心情好了不少。   夜色尚早,两人洗漱回房后并未即刻就寝。   裴星坐在床边改陆一鸣秋冬的衣裳,天渐冷,对方还没一件保暖合身的衣服,他得抓紧时间在入冬前赶一件出来。   早知道夫君这个冬季会回来,他就该提前准备好,而不是现在匆匆忙忙地赶工。   小家伙眉头紧皱,眉宇间有懊恼之色,连他走进身旁也无所察觉,他一个人弓着身,动作细致且认真。   光线较暗,他将布料凑近,绣花针都快戳进眼睛了。   陆一鸣趁着他停下揉眼的间隙,夺走他手里的工具,放进篮子里。   在对方一脸诧异时,他缓缓说道:“休息一会儿,去书案,教你识字。”   之前答应过对方要教他读书写字,近期太累他一时忘记,小家伙也没有再提及,如今空闲下来,是时候兑现诺言。   古时可没有简单易学的汉语注音,多是下苦功夫,死记硬背。   在这种年代,温饱都成问题,农家子弟自然没有过多时间和金钱来供养一个孩子读书识字,更别说是一个地位略低的哥儿。   先前裴星以为夫君只是说说罢了,毕竟那之后夫君没再提及这件事,虽然内心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懂事地遗忘这件事。   夫君对他已经够好了,他不能得寸进尺。   如今夫君再次提起教他读书写字这件事情,他的嘴角忍不住溢出惊喜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陆一鸣觉得值了,麻烦就麻烦点吧,自己的弟弟自己宠着。   上次留有“裴星”二字的纸被名字的主人收藏在箱底,这会儿小心翼翼拿出来,唯恐用力撕坏了纸张。   这年头纸墨笔砚是真的贵,一两银子不过文人一个月的读书开销,怪不得穷苦人家负担不起,这哪是读书习字,简直就是用钱堆出来的学问。   即使如此,还不是一个个趋之若鹜,赌那一线希望,赌输了倾家荡产,赌赢了飞黄腾达。   不过这都和陆一鸣没关系,他不打算科考,这不比教眼前这只兔子读书识字来得香吗?   裴星第一次握笔,尽管事先给予示范,他眼睛学会了,不代表手也能跟上。   他整个手掌都用力,写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像是一笔笔画上去,而非自然书写。   把“裴星”二字写完,裴星满头大汗,这字怎么瞧怎么丑,特别还是在夫君面前,更是无地自容。   “不用心急,慢慢来,你第一次写,这样已经不错了,你握笔的姿势正确,只是掌控能力有待提高,这个多多练习即可,晚上多练习,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会改善。”   “夫君第一次练字也是这般?”   盯着这单纯的眼睛,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善意的谎言,不算撒谎。   不过这安慰还是管用的,至少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也不再自我怀疑。   “夫君,我想认你的名字。”   练习许久,他可以将自己的名字在纸张上熟练书写,虽说一些笔锋等还有待加强,但已经能勉强入眼。   所以他停下书写自己的名字,转头迫不及待地问“陆一鸣”三个字。   陆一鸣接过毛笔,沾了点墨,挥洒自如,只见一眨眼功夫“陆一鸣”三个大字跃然纸上,为了方便对那个书写,他特意写得端正些,好认。   “一”这一字好认,时常也会用到,所以裴星认得,“陆”和“鸣”笔划多一些,他一笔笔临摹,像是要把这三个字刻在心里。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裴星在看“陆一鸣”三个字,陆一鸣则盯着裴星发呆。   这几日的修养,原本消瘦的脸起了些肉,长期营养不良,本该开始抽条的脸还未长开,眉目间透着稚气。   陆一鸣叹息,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一缕发丝从发带中滑落,他替某个专心致志的人轻轻将它别在耳后,正巧擦过点缀着红痣的耳旁,引起对方一阵颤栗。   这里很敏感啊。   某人收回干坏事的手,没有一点反省之意,他发现他还挺喜欢这地方,更喜欢看对方这时的反应。   人老了,恶趣味倒是多了。   陆一鸣如此感叹。   ******   天刚亮,陆一鸣和裴星收拾收拾出门,今儿去镇上,采购一些东西。   陆母在他们出门前嘱咐:“早点回来。”   “好。”   霜降时节,早晨的路边起了一层白白的霜,他们出来的早,白霜还未化去。   “冷?”   陆一鸣瞧见裴星暴露在空气中的手,有些通红,下意识牵起对方的手搓了搓。   说起来,他最近半夜总是被惊醒,某只兔子时常无意识地靠近他这个热源,将手脚埋在他的躯干上,把他当作天然的火炉。   不过,一旦早上起来,对方又会翻脸不认人,偷偷摸摸将手脚抽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他觉得这反应有趣,没拆穿对方。   冰冷的手被温暖大手掌包裹,热量源源不断输送而来,裴星觉得不仅是手,身子好像也暖和不少。   镇上商业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秋收后,人流量开始变多,又正值秋冬交接之际,采购的人不少。   他们打算先去布行瞧一瞧再去找卖货郎买些厨房用料,家里的盐还充足,暂时不需要买。   两人穿过热闹的街道,来到布行,一名妇人带着丫鬟和小厮与他们并肩,目的地与他们相同。   原本已经擦肩而过,那名穿着绫罗绸缎的妇人突然二回头,一脸惊喜地看着陆一鸣。   “一鸣,你回来了!”   陆一鸣一眼认出来人,毕竟原身记忆中不乏对其美好的回忆。   这是原身的前未婚妻,宋妍。   裴星虽未见过宋妍,但凭哥儿的第六感,他准确猜出这人的身份,对方一身亮丽,肌肤光滑白皙,一看就保养地非常好。   他咬着唇,头低下去,轻轻动了动被握着的手,想收回手,不过陆一鸣没松。   裴星打量宋妍的同时,对方也在上下打量陆一鸣身旁一身粗布衣的裴星。   这就是他的夫郎?长得称得上眉清目秀,就是略显寒酸。   多亏母亲没坚持让自己嫁给陆一鸣,否则她现在只能跟着对方风吹日晒,粗茶淡饭,哪能像如今这般锦衣玉食,过着少奶奶的生活。   瞧见对方过得不好,她心理就非常舒坦,看,这就是她当时没嫁的男人,打仗回来又如何,还不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不过,五年未见,陆一鸣挺拔了不少,比她丈夫更显男子汉气质。   说起来,她可是知道陆一鸣只喜欢女子的,特别是她这个前未婚妻。   她瞥了一眼两人紧握的手,绽开笑容:“你没事就好,前几日母亲还说起你,得知你平安归来的消息,我非常高兴。”   陆一鸣闻言果然松开拉着裴星的手,视线落在宋妍身上,宋妍一脸得意,暗想,果然,这人对自己还是念念不忘。   手被松开,没有温暖的手掌包裹,裴星的手再次凉下来。   明明冬天还未来临,裴星却觉得这一刻寒冷刺骨,某只小兔子心中一涩,低着头红了眼。   这里好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正当他暗自神伤时,一只手轻轻揽住他的的肩膀,对着宋妍真诚道谢。   “因祸得福,多亏了你的成全,让我收获一个贤惠的夫郎。” 第16章   轻飘飘一句话在裴星湖心上翻起滚滚巨浪。   每个哥儿都幻想过成亲后的生活,他也不例外。   陆家买下他时,他一开始惶恐不安,他听闻有些被卖的哥儿遭受夫家的毒打,或者不将哥儿当人看,整日做牛做马伺候一家子生活,苦命的哥儿受不住折磨,最终寻了短见,还连累了娘家人。   大哥二哥的孩子不过两三岁,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只有十岁,饥荒的绝望在这个家庭蔓延,面对即将饿死的一大家子,他收起眼泪。   总归是要嫁人,现下有人要替出征的儿子买媳妇,挑中了他,他过去总好比留在家里多担一份粮来得强。   更何况陆家的人给的,说是聘礼其实是卖身钱,钱不少,足够一家子撑过这个冬季,能为家里添一些活命的筹码,也值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贱命一条,最苦不过是成为一名寡哥儿,给对方陪葬。   一辆驴车将他从生长了十四年的村庄驼到五河村,他带着最坏的打算嫁入陆家,没有新郎,只是拜了高堂,敬了茶,改了户籍,从此变成陆家人。   所幸生活没有想象中那么糟,陆父陆母待他极好,给他吃给他穿给他住,也不似一些刻薄的人家待他如牲畜,将苦力活尽数留给他。   这份恩情,他永远铭记在心。   他喜欢这里,特别喜欢。   在他的想象中,生长在如此恩爱环境下的陆一鸣,绝对不会差。   他自知高攀不上,也不奢求同爹和娘一样伉俪情深,不求相敬如宾,只求对方能够将自己留下,尽一份孝道,还一份恩情。   三年前陆父第一次写信向陆一鸣告知自己身份时,他也会辗转反侧,忐忑不安,总是会胡思乱想,对方是如何看待自己,会不会接受自己,会不会嫌弃自己。   来信上只字不提自己这新夫郎,他再傻也明白,这是一种无声的抗拒,夫君不承认他的身份。   早有准备的事情,当被**搬上明面,他还是有些苦涩和难堪,但他知道这怪不了对方。   未婚妻退婚另嫁,家里默不作声替他买回一个夫郎,这让对方如何接受,他其实不怪他,只是偶尔有些难过。   有些事情不用开口,流言也能入耳,宋妍之事是他嫁入陆家不久,村里的人便尽数告知他,他不知这些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听着总归不是特别舒服。   想是怕他难堪,之后的几次来信,爹和娘都没告诉他,他也不去过问,自己在陆一鸣看来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   有时候他躺在那张床上,失眠时,也会幻想,如果夫君能够接受自己,那该有多好。   夫君从军平安归来,待他极好极好,想象中的冷言冷语皆未发生,本该他照顾夫君,结果相反,自己反倒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夫君还教自己读书习字。   试问哪个哥儿能得到这般宠爱?   夫君待他不薄,即使不同他圆房,他也该知足了。   此时他第一次听见夫君承认自己的身份,心下涌起波涛骇浪,但莫大的喜悦之后是深深的自责。   他可真是个坏哥儿,明明夫君是在维护他,他第一反应是阴暗地想:夫君会不会因为对方几句话,不要自己了。   阿爹说过哥儿切不可骄纵任性,更不能心胸狭隘,好忌妒,否则会被夫家嫌弃。   但他怎么也控制不住,想知道夫君如何看他,想知道对方是否还在意宋妍。   他仰头望去,夫君正全神贯注盯着宋妍,他心里泛酸,闷闷的,有些难受。   陆一鸣不知裴星所想,他上下打量眼前人,没发觉这人有什么比得上身旁人的。   这便是原身喜欢的女子?   那可真是有眼无珠。   放着乖巧的夫郎不要,要一个虚伪的青梅。   “鸣哥,你该知道的,父母之命……”宋妍掩面长叹,仿佛有难言之隐。   这儿是布行前,宋妍不好多说,未尽之言令人遐想,似有道不尽的真情。   宋妍余光一直注意裴星,瞧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她越是得意,这不正说明陆一鸣对自己还有情意,并未完全接受对方。   自己的东西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休想便宜别人。   她眼帘半阖,面色黯然,泫然欲泣。   要是原身那个傻大粗,估计会相信这翻柔情蜜意,必当心猿意马,将小裴星丢在一旁。   一想到这种可能,陆一鸣心中一窒。   他紧了紧圈裴星的手臂,轻敛下巴,抿着嘴,看在原身身上留一分薄面,不愿多说。   这沉默像是无声肯定陆一鸣对宋妍的藕断丝连,另外两个当事人,一个心中得意,一个心中酸涩。   她目光聚焦在陆一鸣举起的手掌上,落寞之色溢于言表,欲说还休,最终惋惜轻叹:“终究是有缘无份。”   给了点颜色这就灿烂了,感受着边上人身体的一阵哆嗦,陆一鸣眉眼染了一丝不满。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当不得有缘无份,廖夫人不必介怀。”   言下之意非常清楚,奉劝对方不要想太多。   话音刚落,宋妍神色幽怨凄美,脸色略显苍白,似是没想到昔日良人竟如此绝情。   “鸣哥,你是否还在怨我……”   这副我见犹怜的面孔,是个男人见了都会怜香惜玉。   “从未。”   原身怨过恨过也爱过,他不理解,出征前两厢约定,待他归来之时便是迎娶之日,不过两年,宋妍便退了婚另嫁。   至死不渝的爱情终究抵不过荣华富贵的生活。   原身至死也握着前未婚妻赠予他的相思豆荷包,遗憾未曾见最后一面。   今日一见,宋妍气色红润,精神饱满,平日里可不见得有为他伤心半点,与原身有多少情谊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原身怕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这女人百般好。   陆一鸣不是原身,站在观众视角看人演戏,顿感无趣,太假,这古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设置奥斯卡最假女主角奖项,这倒是有个推荐人选。   这么一看,对比鲜明,还是心思单纯的小裴星更讨人喜欢。   两方不欢而散,宋妍带着幽怨离去,裴星也没了好心情。   见身旁人闷闷不乐,陆一鸣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少年的两颊,这人的小嘴顺着劲嘟起,露出四颗洁白的门牙。   “真可爱,像只小河豚。”   陆一鸣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这么说着。   被捏的人扯动嘴角,才想起来脸被拘着,无法动弹,索性直勾勾盯着陆一鸣看。   后者有些不自在,明明与自己无关,怎么感觉有种被捉奸的意味。   他清了清嗓,主动解释:“这是意外......”   岂料手下这人打断他的话,道:“我相信夫君。”   陆一鸣沉默,小东西说得云淡风轻,他总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远了不少,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给他的安全感给不够。   反正他也喜欢不上什么人,不妨给对方一个承诺。   他将人轻轻拥入怀中,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对她无男女之情,今后也不纳妾,只会有你一个。” 第17章   无声的眼泪浸透陆一鸣胸前的衣襟,他察觉到裴星的小手紧紧拽着他胸前,像是拉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不放手。   他没有多说,只是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背。   承诺可以轻如杂草,也可以重如山峦,正因陆一鸣不轻言许诺,这话才弥足珍贵。   村里没有哪个男子娶了哥儿是不纳妾的,夫君这话不知道对他而言是多大的冲击。   就连最爱阿爹的父亲也有一房小妾,大哥和弟弟皆是二娘所生,阿爹虽是正室,但因过门后久未有孕,奶奶便做主替父亲纳了二娘。   二娘虽未苛待自己,但每回父亲留宿二娘那,阿爹总会偷偷掉眼泪,幼年时总觉得是坏女人抢走了父亲,长大后才知是这世道的不公。   阿爹告诉自己,本该如此,父亲不该为了他一人断了裴家的香火,甚至还因为这件事责罚了他,教他不能善妒,这会被夫家不喜。   他哭着认错,阿爹才放过他,他明白这是为他好,他也一直谨记于心,从那之后不再提及此事。   夫君不一样,他没有因自己是哥儿而看轻他,尊重他的选择,关心他的身心,给予他不输任何人的平等。   夫君曾问他,是否有心悦之人,这番细心备至的关怀之下,他哪里能喜欢上其他人。   这宽阔的胸膛早已为他撑起一片天。   “谢谢夫君。”   他回拥陆一鸣,清淡的味道下是说不出的心安。   一直以来都是夫君在照顾他,自己也该变得勇敢一些,不能事事都麻烦他,他也想为夫君做些什么。   更想让夫君看清,他不是弟弟,是夫郎。   “爱哭鬼,几岁啦?又哭鼻子,是不是晚上还会尿床?”   陆一鸣压低声线在对方耳边调侃,哄小朋友开心这事他也是第一次做,见兔子白里透红的耳朵提了提,暗自漏了一声笑。   “不许笑话我了。”   又如往常般熟稔的口吻,陆一鸣松了一口气,这是气消了。   裴星的小锤锤打在他胸口,不痛不痒,他权当小东西害羞了,便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嗯,软绵绵毛茸茸的,真可爱。   “小子,需要帮忙吗?”   一名路人驻足片刻,见两人久久未动,以为出了什么事,上前询问。   陆一鸣转头朝他摇摇头:“多谢关心,只是内子有些累了,并无大碍。”   待着人离去,裴星从他怀里探出含羞的脑袋,低着头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布行拽。   没走几步,被拽的人停下脚步,裴星回头疑惑,怎么不走了。   “方向反了。”   陆一鸣从脸上读出他想要说的话,率先回答。   裴星抬头望去,他正拽着夫君往隔壁的医馆走去,再踏一步,便是医馆门口的阶梯。   那门童显然还记得陆一鸣,向他打招呼,对方原先以为这人是个不孝子,对他印象不佳,后得知是误会,道了歉,这事儿算是揭过。   “你这次来是?”   裴星在一旁看着,暗暗搓了搓手,他又犯傻了,现在这境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一鸣倒是不尴尬,那颗被小苗当作瘤子的何首乌也该卖了:“我寻着一味药,前来询问这儿是否需要。”   门童来了兴趣,好奇道:“是何物?”   陆一鸣没有直接取出,他瞥了眼周围提议道:“进去说吧。”   今儿医馆面前人流不少,在大门前确实有些不妥,他引着陆一鸣夫夫俩进入药房,交给里头的药童。   药童处理完上一个人的药方,才不紧不慢地询问:“你要卖药?”   “正是。”   陆一鸣说话间,药童抬眸看去。   这人身材伟岸,一双桃花眼深邃冰冷,看着狂野不羁,到不像是个采药的,反倒是个舞刀弄枪的,天生有种压迫感。   要不是怕为医馆招惹是非,他是想一口回绝的,毕竟医馆有自己的药材商,鲜少收山民的药。   倒不是瞧不起他们,只是山民采摘和保存方法不对,往往上好的药材因此被糟蹋,他们心痛又无奈,只好告知山民不收,免得浪费了这些药材。   正想着怎么婉拒陆一鸣的药童,眼见着对方从袖里掏出何首乌,搁置在药台上,他的呼吸急促,惊呼道:“百年品?!”   他捧着这颗何首乌,切片侧看,这颗何首乌保存完好,切断面皮部成云锦花纹状,气味微苦而甘涩,这卖相,百年不止。   医馆的大夫闻声前来,这位不是前几日陆一鸣见到的那位行医大夫,而是另一位姓林的老大夫。   林老大夫仔细端详片刻,视线在陆一鸣和裴星间徘徊,最后锁定陆一鸣,他不动声色地用衣袖遮挡住这何首乌,活像是怕人抢了宝贝。   越老越像小孩,陆一鸣有些好笑。   老大夫端着姿态,语气没有波澜:“这百年何首乌你打算卖多少钱?”   陆一鸣挑眉,老人家果然更狡猾一些,他竖起三根指头,口头纠正:“非也,这何首乌少说三百年。”   被揭穿这文字小把戏,老大夫也没腆着脸,反倒吹胡子瞪眼:“三十两,你抢钱呢?不行,最多十两。”   原本陆一鸣以为三两封顶了,没想到这药价不低,小苗说这药效抵得上三百年的何首乌,他便随口说了一句三百年。   白赚这几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毕竟,他不能告诉对方,这颗何首乌其实生长了一周不到……   陆一鸣也不抬价,痛快答应:“行,您说了算。”   林大夫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痛快,自己反倒过意不去,他思忖良久,招呼一旁默不作声的裴星过去。   “老夫也不占你便宜,这是令夫郎吧,我观他气色不佳,你要是放心,今儿就让我诊一诊,权当你卖何首乌的功劳。”   “自然信得过。”   裴星扯动陆一鸣的衣袖,暗示他拒绝,没想到夫君开口应下,只得乖乖坐下,静待林大夫号脉。   他有些紧张,另一手勾住陆一鸣的衣袖,号脉越久越不安,生怕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如何?”林大夫刚收回手,陆一鸣便开口问。   “气血亏空,营养不良,略有些贫血,我开一帖药,连吃三日,平日多补着些,小病难缠,莫要疏忽,这位夫郎前几日是否受风寒?”   林大夫说的是裴星的诊断结果,眼神却落在陆一鸣身上,满脸不赞同。   陆一鸣替裴星点点头,老大夫又转头嘱咐裴星:“万事郁结于心,心病易发身病,平日里多多注意,切莫大喜大悲。”   见两人有认真听进去,他顺了一把白花花的胡子,朝这对小夫夫叮嘱:“近日房事暂且歇下,不可操劳过度,子嗣一事待气血调理后,再要不迟。” 第18章   裴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馆的,反正整个人都在云端飘,林大夫的话一直缭绕在他耳边,他脸上的绯红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陆一鸣时刻注意这个双手抱前,用荷包揣着十两银子,走路不看地的人,免得他哪里磕着碰着。   “回神了。”   下阶梯时,这人差点一脚腾空摔个跟头,陆一鸣眼疾手快拎着这人的后领,才让他幸免于难。   迷糊的脑袋清醒过来,他偷看一眼夫君的表情,再偷看一眼,随后背过身,在夫君看不到的地方咧嘴一笑。   他可瞧仔细了,刚可不止他一个人害羞,夫君耳朵也红了!   陆一鸣接过他提在手里的药包,轻轻推搡他的后背:“走了,去买布。”   布行内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虽说色泽不如现代工艺,但这一针一线的刺绣确实精美绝伦,让人眼前一亮。   这些好的布匹花纹繁复,色彩明快,但无一不是价格昂贵,十两起步。   而次等的布匹颜色暗堂,手感一般,多为素雅简洁的纯色。   裴星轻车熟路,径直走向棉麻区,虽说夫君刚挣了十两银子,但还是得省着点用,农家子还是买些实用一些的,做农活耐穿。   瞧他摆着小脸精挑细选的模样,陆一鸣没有去打扰他,在一旁看着他在竹青色和黎色之间纠结,整张小脸因为犯难而紧皱。   “竹青色更衬夫君的肤色,但是黎色更适合农活穿。”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夫君这么好看,都想买给他。   “夫君,你喜欢什么颜色?”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在给夫君挑衣服,怎么忘记了,他可以询问夫君呀!   陆一鸣走近他身旁,食指轻扣黎色布匹:“就这个吧。”   说完他又顿了顿,把另一匹竹青色的也携上:“我用黎色,你用竹青色。”   裴星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的衣服还能穿。”   “你穿好看。”   一句话让裴星哑了嗓,软了气势,他心里像是抹了蜜一般甜,有夫君这话就够了,但钱还是得省着。   “夫君,我……”   话还没说完,陆一鸣大掌附上他纤细脆弱的后颈,大拇指摩挲两下,叽叽喳喳的小东西总算不再开口。   棉布确实更实用一些,外衫和中衣得重新做一套,所以他没有打断裴星的挑选,但制作里衣的布料得舒服些,否则磨着疼。   他皮糙肉厚没关系,每次见裴星撸起袖子干活时,总有些红印,看着有些醒目。   在对方走神下,他又取了两匹细棉布,一匹给他们俩做里衣,一匹给家里的两人。   原本他还想买些棉花填充,裴星前几日说起家里还有些弹好的棉花存货,他便省下这笔钱。   四匹布花了五两银子,还没焐热的银两瞬间少了一半,裴星总算从神游中苏醒过来,嘟着嘴巴,喃喃自语。   陆一鸣好奇他一个人在嘀咕什么,低头凑近,光明正大地偷听。   “好心疼......”   心疼?心疼谁?   他继续偷听,倒是想知道小东西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好心疼钱,夫君太能花了!我得做多少分工才能养得起夫君,唔!”   裴小星星单手捂着脑袋,无辜地向上看。   陆一鸣收回敲他脑袋的手,这小身板还想多做些活?他不同意:“刚才林大夫怎么说的你忘记了?多休养才是你近期的任务。”   裴星不用回想便记起来,林大夫说得补一补,才好生养,嗯,难道夫君是想要孩子了?也是,夫君都二十有一了,自己不能拖后腿。   尽管两人脑回路不在同一个频道,这一刻好像莫名又对上了,但又没完全对上。   布匹暂且放置在布行,时间不知不觉已是晌午,在布行还没感觉,一出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斜对面有一家新开的酒楼,匾额上的“悦来”两个大字苍劲有力。   门口人来人往,生意好不兴隆。   “听说这东家是京城人,真想去那宝马雕车香满路的地方瞧一瞧,此生也就无憾了。”   “你可拉倒吧,这么富贵的人怎么会来我们这小地方?别是犯了什么罪吧?”   “哪能啊,我刚瞧见县令和一众文人雅士簇拥着一名锦衣华服的人进去了,想必是大有来头。”   八卦的声音不大,但陆一鸣听得清楚,如果真是京城来的大酒楼,必然不会做亏本生意,至于目的,他一点儿也不好奇,这干他一个平民百姓何事?   陆一鸣和裴星路过悦来酒楼,两人并不打算进去,这种地方的花销可不小,少说一顿三五两,多则无上限。   这一顿的银两够家里吃个个把月,现在陆一鸣兜里空荡荡,也没想着奢侈一把,人没钱的时候还是得实在些。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食肆,冷冷清清,平日里的客人大多都给那酒楼捧场去了。   店小二好不容易见人来,热情四溢:“客官里边请,二位要点些什么?”   陆一鸣见裴星有些拘谨,他做了主,要了两碗鸡蛋面。   “好嘞,客官稍等片刻,如有其他吩咐随时唤我便可。”   待小二离去,裴星才小声说道:“夫君,我其实吃个馒头包子就行。”   孩童时,父亲带他来过一回镇上,他第一次知道肉包子是什么味道。   嫁人后,陆阿娘冬日里偶尔也会带他来接一些手工活,这是他第二次吃到热气腾腾的包子,但两人也没有踏入过食肆。   这会儿,夫君带他来食肆,他还是觉得有些铺张浪费,一文钱两个素包子或者一个肉包,够他吃一顿了,这一碗鸡蛋面就要五文钱,够他吃十个素包或五个肉包了。   怪不得夫君说自己留不住钱,起先还以为是骗自己的,原来是真的。   心里这么想着,但裴星面上没有反驳陆一鸣的决定,只是委婉表达自己的意愿。   “理由驳回,等你什么时候长肉了,再来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这家酒肆做得清汤面不错,面条细腻有嚼劲,煎蛋熟嫩适宜,一碗下肚,饱腹感袭来,刚才的饥饿感一扫而空。   这儿没有偷工减料这一说,一碗面,量十足,陆一鸣见裴星碗里剩下的小半碗面,对方吃一口偷看他一眼,是真的吃不下了又怕受到责备。   陆一鸣见状,伸手接过,风卷残云般三两筷子将面条下肚,摸了摸他的脑袋:“下次吃不下就说,没事的,虽说让你补着,也得循序渐进,否则过犹不及。”   “嗯!”   他们从商贩处采购完油、酱油和红糖,又去书肆买了一叠纸,逛了一圈时候也不早了,他们得提前取了布回去,夜路不好走,得争取在天黑之前进村。   两人带了背篓,将东西放入其中,开始往回走。   这会儿人流量又开始变多,陆一鸣自然地牵着裴星的手,穿梭在人群中。   突然,一束灼热的目光从左上方射来,陆一鸣身形一顿,敏锐回头。   只见悦来酒楼二楼雅阁处,半开的窗户前,一张陌生的脸庞冲他笑了笑。   这人面如冠玉,穿着锦文华服,非常好认,是刚才他们所说的酒楼管事,京城来的,非富即贵。 第19章   察觉到相握的手掌受到牵引,陆一鸣收回视线,他舒展面部情绪,紧了紧手上的力道,示意没事。   直到两人消失在二楼的视野范围,陆一鸣才觉得浑身一轻,头顶上的不适感烟消云散。   他搜索脑中的记忆,确定不是原身认识的人,所以对方在看什么?   这问题不仅陆一鸣困惑,他边上的人也不理解,那人顺着顾焕的视线看过去,也就只有一对小夫夫,没什么特别的。   “你在看什么?”   顾焕等两人消失在尽头,才收回视线,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朝对方轻笑:“原本想起一对故人,意外发现一个人才,果然这地方是个风水宝地。”   那人犀利的眼神,他可不信这人手上没沾过血,警惕性也很强,有点心动,想招揽。   “替你家将军招人?”   这人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果不其然,顾焕的脸肉眼可见沉下来,他冷哼一句:“他干我何事,想寻死拿把剑给自己捅一刀还快一点。”   顾焕瞬间没了交谈的欲望,径直离去。   留下的那人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口是心非,说得满不在乎,还不是把酒楼开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   “夫君认识那人?”   裴星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询问,他注意到,刚夫君看了对方好久。   过了闹市,陆一鸣松开裴星的手,他大拇指在无名指尖打转,觉得手里有些空空的。   听见对方干净的声音,他立马回神:“不认识。”   实在想不起来这是谁,想必是无关路人,他干脆将其抛之脑后,反正也不会再有交集,何必自寻烦恼。   深秋的夜暗得比往常快,两人行走在乡间的道路上,没有夏日蛙声连片,只有秋风习习。   “阿嚏——”   一阵寒风吹过,裴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搓了搓手臂,还是觉得有些冷。   陆一鸣伸手圈住他的肩膀往怀里带,另一只手握住他冰冷的双手,这人病没好多久,可别又染了风寒。   手掌里的小手逐渐回暖,他说起另一件事:“明儿去一趟你家。”   秋收那会儿,陆母同他说起过这件事,裴星嫁过来已有三载,前几年陆一鸣都没回来,也就没有回门这一说。   如今陆母见儿子对星哥儿不赖,便暗地里提起这件事,免得那头有些多嘴的邻里搬弄是非,坏了星哥儿的名声。   他没结过婚,要不是陆母说起这事儿,他还不知道有这习俗。   陆一鸣见怀里的人一脸茫然,温言道:“三载没回去了吧?让你受委屈了,原本该是新婚第三日去拜访二老,耽搁了这么久......”   话还没说完,他察觉裴星情绪不对,循着皎洁的月光低头看去,只见这人仰头强睁着滚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眼眶内的水珠打着转,随时都会滚落。   陆一鸣瞬间慌了,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他还以为听这话小孩会高兴一点,怎么又把人弄哭了。   裴星也不想哭,实在忍不住,委屈好像有了宣泄口,自夫君回来开始,他都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了,他真的没有这么爱哭。   夫郎没有夫家的陪同是不能回娘家的,回门必须是新婚夫夫,陆一鸣参军,裴星无法回去,偶尔去镇上也没有遇见亲人。   再加上陆一鸣对他的无视,哪怕见着阿爹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去年冬日,熬过饥寒的家里给陆家送了些年杂货,来的只有父亲和二哥,他当日同娘去镇上了,错过了唯一一次见面机会。   这三年间,他也很想念父亲和阿爹,思念与日俱增,有时候思念得紧,他就一个人躲在房间内偷偷掉眼泪,排解一些沉积的愁思。   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回门礼,如今夫君提及这件事,怎叫他不感动?   陆一鸣没想到这件小事让对方反应这么大,他正面抱起这年纪不算大的小朋友,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对方的后背,嘴上没说,心里暗自决定,以后多带人回去看看。   小孩的双臂圈着他的脖子,把头深埋进他的颈侧,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陆一鸣耳朵弹了弹,有些痒痒的。   抱着人从村口走到家中,听着绵长的呼吸声,这人歪着头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陆一鸣好笑,这心够大的。   裴星这一觉很沉,许是哭过后整个人松下来,睡得深,陆一鸣叫了两次都没醒,无奈只得替他擦了脸,除去外衣和鞋子,让他睡去。   阳光透过窗户的细缝偷偷轻吻睡美男的面颊,他倏然睁开双眼,有片刻的怔忪,才翻身下床。   “早啊。”   陆一鸣见顶着鸡窝头出来的某人,朝他打个招呼。   声音从屋顶上传来,裴星找了半天才发现他的位置,对方高大的身影像是晕了层光,他笑着回应:“早安,夫君。”   夫君没走,夫君还在,昨天的话也是真的。   盯了会儿修屋顶的陆一鸣,裴星想起之前只着了亵衣亵裤的自己,不禁脸一红,同手同脚走去院里洗漱。   陆一鸣将最后一块泥土盖上裂开的缝,为其盖上稻草固定好,才慢慢顺着爬梯下来。   他收拢梯架子,边走边说:“锅里的早饭记得吃,我去换一身衣服,一会儿出发去松阳村。”   一声嘴里含水的“嗯”回应他。   人还真是奇特,昨日没什么感觉,今早突然就紧张起来,让他想想,上次这么心慌是什么时候,好像是末世刚开始那会儿吧。   一想到这是要以夫婿的身份见岳父岳爹(?),见过世面丧尸都不怕的他,早晨居然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只好早早起来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   这一会儿收拾回礼的手竟有些拿不稳东西,他暗自感叹,自己心理素质不行,不就见两个人吗?有什么好紧张的。   【老夫一把鼻涕一把泪,今天我那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终于要见家长了,真是欣慰啊,欣慰。】   【……】三岁小屁孩还老夫。   陆一鸣把这个又在刷存在的小苗摁下去,别说,被它这一打岔,他好像没这么紧张了。   回门礼是陆母早上准备好的,共六样,取双数,寓意好事成双。   陆一鸣将花生、红枣、红糖、肉条、一匹布放入背篓,将一只公鸡绑了红绳放置在另一只小背篓里,盖上竹盖,防止它逃脱。   松阳村距离这儿路途不算远也不算近,和到镇上的距离相差无几,需赶一个时辰的路,放现代开车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这会儿翻山越岭得走个两小时。   甘甜的竹筒水湿润裴星的嘴唇,他眼睛一亮,绽开笑颜:“好喝!”   红枣红糖水,今天出来时陆一鸣特意给小东西泡的,方便路上解渴。   裴星喜甜,从他那吃蜜枣的模样就能窥个一二,他留意到了,来了兴趣,时不时投喂一些甜品给他,顺便看一看他的笑脸。   这会儿在树荫下休息,陆一鸣的目光落在裴星身上,他拿起竹筒抿了一口白开水,咂巴咂巴嘴。   嗯,很甜。 第20章   松阳村的田地间不见人影,路上行人奔赴同一个方向,陆一鸣逮着一位行色匆匆的村民,开口问:“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这人顺着被拉的手臂往上看,发现不是熟悉的面孔,本不愿意与他交流,余光瞥见他边上的人,倏而睁大眼睛:“你是星哥儿?!”   裴星对他有些印象,他是村头张家的哥儿:“显哥儿,你这是去哪?”   张显想伸手去拉裴星,被陆一鸣挡下。   对方楞了一下,而后压低声线,神秘兮兮询问星哥儿:“这是你姘头?”   裴星他家的情况村里人都知道,也就勉强养活,鉴于星哥儿不争不抢的性子,当时还有不少人动了心思,想等他到了年岁后,娶他回去。   这性子,就算以后不能生养,也是个劳动力,到时候自个儿再纳一房,传宗接代,后院起码能安稳些。   汉子们还没付之行动,裴星便被隔壁村的人买走了,当时村里不少哥儿等着看他笑话。   前段时间有人传言他死了丈夫,不少人嘴上说着可怜,其实心理没多少感触,还有些当年名声不好的哥儿,背地里各个幸灾乐祸,快活的不行,巴不得别人过得比他差,而张显就是其中之一。   姘头?他怎能这么想他?   听张显这么一说,原本裴星见着同乡喜悦的心情淡下来。   陆一鸣听了这话微微挑眉,这村里人说话皆是如此?要是不能明辨是非的丈夫,听着这话,这会儿甩袖就走了吧。   他见小东西气息不稳,接过话语权:“小子陆一鸣,小星三年前嫁与我。”   刚才匆匆一瞥,张显倒是没在意,这会儿仔细打量,发现这人神风俊朗,相貌堂堂,外漏的野性扑面而来,正是村里哥儿、女子最欣赏的类型。   虽说他已嫁人,但不妨碍他内心涌起羞意,这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染红了脸,他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冷若冰霜,声色特意柔和。   “原来是陆哥啊~”   与裴星自然清脆的声音不同,这种嗲声嗲气的语调差点把陆一鸣送走,他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后退了一步,与裴星并肩。   张显眼眸转动,想起他出门的原因,眉开眼笑:“诶,星哥儿,你家有福咯,村尾的张山看中了你家妹子,今个儿正去你家下聘呢!”   裴星脸色一白,胸膛起伏不定。   张山?这哪是什么好人家的汉子,这分明就是松阳村有名的癞子,好吃懒做不说,还经常打骂家里的老人,他看上谁就是谁家倒了八辈子霉。   这张显哪里是有什么急事,这是急着去瞧热闹。   不行,这种人小妹怎么能嫁过去。   裴星焦急地拉着陆一鸣就跑,生怕晚了一步制止不了悲剧的发生。   斑驳的墙面久经风霜,岌岌可危的老房子外,围着一群人,正起着哄看热闹。   陆一鸣他们赶到时,院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声高昂的调笑声从里头传出:“小娘子长得倒是水灵,你大哥可是把你抵押给我了,躲在你二哥后面做什么?还不是迟早要进我的房?”   一声暴躁粗犷的声音打断他:“皮癞子我今儿就把话撂这里了,你要是敢胡来,我明儿就把你给做了,我看是你不怕死还是我不死!”   被称呼皮癞子的人端坐着,没什么反应,他可不相信裴二能干出这事儿来,为了个妹妹,命都不要了?   “哧——欠账还钱天经地义,怎么,你裴家欠了钱就不打算还了?”   这话刚说完,边上还有不少人起哄:“就是,不还钱滚出松阳村。”   这些都是皮癞子的狗腿子,一个个捧着场。   裴二还没开口,另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是我欠的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皮癞子可不会就此放过:“那可不行啊,裴大,你上次可都立了字据,按了手印,两个月不还可是要把你那未出嫁的妹妹抵给我的,今儿我还偏不想要这钱了,人我可要带走。”   “你!咳咳。”   裴大气急攻心,悔不当初,要是他没有被怂恿着去赌坊,要是他没有喝酒误事按下这手印,也不会到如今这般地步。   皮癞子起身,上前一步,见裴二还是不放人,他冷笑一声:“怎么,想和我对簿公堂吗?”   一道女声嚎啕:“当家的,大郎也是受人蛊惑才做了糊涂事,他这二十板都打了,如今要是再受这六十大板,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的忍心?”   “二娘这话好无道理,大哥欠了钱,怎么不把你抵出去,抵我妹作甚!”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在院内响起,院里院外陡然安静,裴二沉了脸,裴父看着自己微颤的手掌,厉声呵斥:“逆子,瞧瞧你这说的什么话?!”   这一巴掌像是将裴家所有的丑陋揭得一干二净。   裴二豁出去了,所有的不满在这一刻爆发:“我说的什么话?你怎么不问问大哥做的什么腌臜事,小妹就不是你亲生女儿了?因为他不是二娘生的,大哥和二娘就能理所当然的拿出去抵债吗?”   “三年前尚且如此,三年后还是这般,陆家暗地里接济过我们多少回了?大哥每次说戒赌戒赌,哪一次成功了?”   “今年年初您还送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给陆家二老,厚着脸皮向弟夫家上门讨钱,结果呢?全都进了赌坊的口袋!”   “哪家岳父卖了哥儿还能这么做的?你有没有为星哥儿考虑过?你就没想到陆家会因此如何看待星哥儿?你说话啊,你让我和阿爹有什么脸去见星哥儿?”   裴星怕里头人吃亏,拼命从外围挤进来,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陆一鸣想捂住他的耳朵都来不及。   他原以为阿爹他们不来看他,是因为家里穷,怕丢了面子。   原来父亲唯一一次过年拜访,并不是他以为的多年未见,想看他一眼,确认自己是否安康,而是因为大哥缺钱,所以来陆家要钱的吗?   那他算什么?聚宝盆吗?   奇怪,今天出门也没少穿,怎么觉得有些冷,好冷啊。   “星哥儿?!”   有些事情不能陆一鸣代劳,得裴星自己解决,比如现在,挺直身板的裴星被围观的村民认出,院内的人闻言转头,将视线聚集在裴星身上。   满腔怒火的裴二哑了火,嘴巴上下张合,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星哥儿在这多久了?他听到了多少?   “哦?星哥儿被休回家了?”   皮癞子打破沉寂,他上下打量裴星,这目光让陆一鸣不适,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体挡住对方的视线。   陆一鸣朝屋内扫视一圈,唯有一位中年人,从他的面上依稀能辨出裴星的影子,他朝对方拱了拱手,自我介绍:“小子陆一鸣,今日前来拜访二老。”   裴父第一眼见着裴星,内心所想与皮癞子一致,见陆一鸣上前后,才知道自己想岔了,毕竟陆一鸣和陆父相似度不低。   “好好好。”三个好字,裴父对这个儿婿很是满意。   让另一个人出了风头,皮癞子岂会善罢甘休,他可是听说过陆一鸣喜欢女儿身的:“想必这就是星哥儿的夫婿吧,你看你,参军这么久,买来的夫郎还得倒贴这么多钱,不如趁早断了了事。”   “那就不劳你多费心了。”   原本就是想恶心陆一鸣一把,见对方滴水不漏,他歇了心思,转了话题:“所以呢,你们考虑好了吗,是要儿子呢还是要女儿呢?”   裴父被下了面子,但也只能低声下气地说道:“我们只能凑齐这三两银子,剩余这二两,能否再宽限几日?”   这其中一两银子还是向邻里东拼西凑借来的,除非他们把自家那两亩水田卖了,否则再也拿不出一个铜板。   如若这水田要是卖了,他们这一大家子明年怕是得饿死。   “这可宽限不了,两个月前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今儿不把事情解决了,咱们就去见官,我这白底黑字的欠条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可不是二选一了,裴大挨板子不说,裴瑶说不准也会判给我。”   “哦,对了,或许你可以开口问问你这儿婿,愿不愿意替他大哥还些钱了。”   皮癞子诚心看笑话,二两银子对普通农户来说足够他们吃上两三个月,紧巴着日子,四个月也行,他可不相信陆一鸣听了刚才的话,还会当这个冤大头。   某冤大头还未说话,一名面容消瘦,衣容质朴素简的中年人,拖着疲惫的步伐从外院走来。   “阿爹。”   陆一鸣听见身旁人带着哭腔的轻唤,侧身做了个晚辈礼,对方朝他点点头,对着裴星红了眼,轻轻将人拥入怀中,什么都没说。   事有轻重缓急,这拥抱时间并不久,裴星的阿爹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和一贯铜钱,二两整,正好填上这个缺口。   为母则刚,一向待人温和的裴阿爹,冲着皮癞子冷言道:“五两银子给你,把欠条给我。”   后者嗤笑一声:“这可不够,拖了两个月了,价格怎么也得长一长了。”   “你想要多少?”   “再给一两,我就把欠条撕了。”   皮癞子是笃定裴家拿不出这一两银子,有时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并不是把最后一根稻草落下去,而是从它身上撤走一根,再撒下两根。   他就喜欢见人有了希望后发现绝望紧随其后的模样。 第21章   “皮癞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裴二拳头紧握,脖子上的青筋悍然凸起,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像是一颗随时爆炸的气球。   皮癞子悠闲地接过茶盏,学着官老爷的模样,轻吹水面,再抿一口。   “裴二啊,冤有头债有主,这可不是我按着你大哥的脑袋让他签的,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地骂我,不太合适吧?”   “何况一个人抵一条命,也不算亏,反正你们养不起,迟早要卖的,不如让我带走,还省了这五两银子,哦,不,六两银子。”   他说着朝裴星这个方向努了一下嘴:“当年卖星哥儿不也是这个价钱,一回生二回熟嘛,便宜了外村人还不如给我这个本村人,大伙说是吧?”   可别说,皮癞子的这张嘴皮子,还真有人洗脑成功,鼎力支持:“嫁呗,反正张山也就三房小妾,改明儿山子跟着镇上老爷发达了,你这女儿可不就是四姨娘了?到时候吃香喝辣的哪少得了你这丈人呐。”   “就是啊,你瞧瞧这寒酸的房屋,不如趁早将人送过去。”   “可不是吗?便宜外乡人做什么,能看上你们家还是你女儿的福气,否则哪里会仁慈到人换人,裴大早挨了板子关大牢,指不定熬不过。”   裴家小妹今年芳龄十三,还未及笄,不过农家可不在乎这些,只要双方同意,养在夫家当童养媳的也不少。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对方猥琐的目光越过裴二在她身上流连,她胸口忍不住泛起一阵阵恶心。   同大哥虽然不如二哥亲,饥荒前大哥在镇上做工,也会偶尔带一些零嘴儿偷偷塞给她,在她眼中,大哥如冬日里的暖阳,旭和温润。   然而这束温暖的阳光转瞬即逝,摇身一变,成为夺走她一生幸福的寒冬积雪,这叫她如何接受?   她将脸埋入二哥的后背,往日里总是责骂她的人奋不顾身挡在身前,才明白,这是不善言辞的二哥疼爱她的方式。   事不在己高高挂起,听着邻里的冷嘲热讽,她没有三哥的大度,她此刻真恨不得拖着这群人全部下地狱。   阴暗的心思如滚滚残云般在心头滋生,阿爹轻柔的抚摸略过头顶,裴瑶身体一震,头痛欲裂的脑袋平静下来。   不该绝望的,阿爹不会放弃她。   陆一鸣伸手摸口袋银两的动作被裴阿爹制止,他回复皮癞子的上一个要求:“那你稍等片刻。”   裴阿爹平淡的脸上辨不出喜怒,他在二娘和裴父面前站定,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抡起右手,一个响亮的巴掌落下。   “这一巴掌,”裴阿爹停顿片刻,难掩厌恶,“是替我自己打的,教唆亲子卖人儿女,你犯了七出,善妒。”   鲜红的巴掌印烙在脸上,配上那张狰狞的面目,显得有些滑稽。   裴父拦下裴阿爹的第二掌,后者第一次对自己的丈夫冷脸相待,在裴父愣神的刹那,他左手掴下另一掌:“这是替瑶儿打的,往她平日里敬你护你,如此阴毒的二娘,不要也罢。”   二娘怔愣后,在裴父怀里掩面痛哭,一抽没一抽地哭:“哥哥缘何如此?”   裴阿爹无动于衷,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起先他以为只是裴大发昏而已,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另有主谋,要不是今儿路过赌坊,意外听见二娘大哥的嗓门,驻足片刻,还不知这里面的恩怨情仇。   可真是辛苦她了,平日里还得对他曲意逢迎,笑脸相待。   裴父不知这里头的歪歪九九,只当是自家夫郎发了疯,迁怒裴大的亲生母亲。   他看着疯魔的夫郎,相处了二十几年的枕边人,早已不复当年温柔体贴的模样,清冷的面容上平添了几道皱纹,明明是十分熟悉的人,此刻却觉得异常陌生。   裴阿爹轻敛眼皮,不去看对方失望和不信任的眼神,他带着悲伤和疲惫的声音:“分家吧,正好村长也在,做个证。”   “阿清,你怎也跟着二小子胡闹?”   自十五岁嫁与裴父,如今已相伴二十五载,昔日的丈夫,对于他的举措,第一反应是认为自己无理取闹,而不曾怀疑这背后是否有其他的算计。   薛清自嘲,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星哥儿嫁人开始吗?不,或许更早。   是母亲做主纳了二娘开始;是他半夜冻醒却无人倚靠开始;是裴大出生,家中大办,而裴二出生这人不再欣喜若狂开始。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如今,他极力在小辈面前遮掩的恩爱被戳破,他也懒得装了,他累了。   “既然不分家,”裴父以为薛清终于冷静下来,只听下一秒落下重锤,“那和离吧。” 第22章   “薛清,你疯了?”他也不叫对方阿清了。   裴父脸上阴晴不定,从薛清嘴里第一次听到分家,他确实惊讶又不满,他人都没死,分什么家?   就算分家,也不该薛清来提议,否则他这个一家之主的脸面往哪里搁?   如今发夫不帮着解决问题就算了,还让村里人看更大的笑话,这像什么样子。   他铁定薛清是在闹性子,真心和离?那是不可能的。   阿清要是想和离,早就在母亲纳二娘的时候便提出,怎会拖至今日,阿清还是欢喜我的。   不愧是相处二十几年的人,薛清只需一眼,对方的所思所想全然知晓。   他自小定亲开始爱慕眼前人,成亲后两年无所出,丈夫全力呵护,纵然被裴祖母百般为难,他也不曾动摇半分。   那段时光,是他最难忘也最幸福的两年。   或许丈夫的疼爱也是有花期的,绽放后,自然凋落。   无所出终究是一个无法解决的矛盾点,二娘进门,不出三月自然有喜,整个家的阴霾一扫而空。   看着这一大家子喜悦的心情,总觉得丈夫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甜言蜜语停留在表面,特别是二娘的小儿子出生,好像什么都变了,如果说裴大出生是为了传宗接代,那么只比裴瑶小半月的裴聪呢?   这就是命吧,他接受裴郎的心一分为二,但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受人贱卖。   当年饥寒交迫,裴郎甚至找过镇上的牙子,想把星哥儿卖与大户人家为奴为婢为妾。   一日他去镇上交工,适逢陆家找来,裴郎见人聘礼给的多,便应允下。   既成事实,他还是让自己大哥去隔壁村打听这户人家的为人,才放心下。   三年来,他头顶着卖儿的愧疚不敢与之见面,今儿去镇上当铺典当裴郎赠与他的定情信物,听闻陆一鸣平安回来,待星哥儿不薄,才算把心真正落下,也没了后顾之忧。   信物不再,深情何留?   “我没有发疯,”薛清眼神清明,不似玩笑,“当年你和二娘商量着把星哥儿卖给牙行,我听见了,只是这事没成,我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都没提。”   见到两人神色有些惊慌,他心里没有痛快之色:“如今这事,只因裴大不同意,二娘联合其兄,灌醉裴大,趁机让他签字画押,卖我家瑶儿。”   二娘从裴父胸口抬起头,指着薛清愤怒道:“你血口喷人!”   “我确实没有证据,这事也只有你们心里最清楚,不过这一两银子,我不相信二娘拿不出来。”   “近三年靠着陆家的接济,裴家早已渡过难关,裴郎送与你一根银簪子和一只玉镯的钱,还是从我们大房拿的。”   “不说这些工钱,借着裴大赌钱赌输的名义,二娘实则暗地里将钱过给真正沾赌的大哥,这事儿,只要上了镇上的赌坊,一问便知。”   薛清一直留意裴父的神情变化,自然注意到对方听闻此事并未勃然大怒,脸上显现的是惊讶之色,诧异薛清是怎么知道这件那事情的。   薛清面色煞白,形槁心灰,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期待彻底泯灭。   原来裴郎早已知晓这件事,甚至,这其实就是一场戏,只为了将瑶儿卖与皮癞子的戏码!   “阿爹!”   “小清!”   薛清摇摇欲坠的身体被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接住,这人体格健硕,与陆一鸣不相上下,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这安静的大堂格外明显,后背深色的汗渍清晰可见。   “舅舅......”   薛清的大哥,也就是裴星的舅舅将怀里的人交给裴星。   他起身推开二娘,抓着裴父的前襟,一拳一拳下死手。   要不是今早当铺的熟识告知他小清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裴家发生的事情,平白让自家弟弟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人渣,亏他当年死皮赖脸向自家二老发誓,绝不让小清受委屈,前两年二老看在眼里,逝去的时候还念着这人的好,欣慰离去。   可这人呢?   以为小清没了父母便能随意对待是吧?把他这个大哥放在哪里?今儿不打死对方,他就不姓薛。   薛家老大不愧是混镖局的,这下手是快准狠,就算曾经是猎户的裴父也不是对手,那一拳又一拳是真的往死里打,鼻青脸肿不说,再打下去,恐怕真得出人命。   周围的人不敢上前阻拦,薛清还没回神,陆一鸣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薛阳挥舞在空中的手臂。   裴父气息微弱,脸已经被揍得血肉模糊。   无法宣泄怒气,薛阳横眉瞪目,语气不善:“你是哪根葱?”   被他握着的手劲松了些,陆一鸣放开他的手腕,没有计较:“舅舅,小子是小星的夫婿。”   他越过陆一鸣朝裴星方向确认,见自家外甥和弟弟安然无恙,冷静下来,缓缓从裴父身上起开。   这人还不能死,要死也得先把这和离书给我写上。   院外有人见到薛阳的面孔开始,料想到今天这事儿无法善了,早早派人去请村里的大夫,这会儿正派上用场。   “皮癞子,你要强娶强卖我家外甥女?”   他怎么差点忘了这狠人,皮癞子倒是没想到薛阳回来了,这人在薛家二老过世后,一直跟着镇上的镖局走南跑北,三五年也不回来一趟,鲜少见着他的人影子,到是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回来了。   “怎么会呢?薛哥,这不是裴大欠了钱,今儿是还钱期限,这白底黑字的欠条上写着,还不起便把他家妹妹抵给我嘛,我也只是按规矩办事呐。”   “那这五两怎么变六两了?”   皮癞子一脸谄媚,典型的欺软怕硬:“哎,这不是开玩笑嘛,我哪能要六两不是,谁不知道这方圆十里之地,我最是公正不阿,借多少还多少。”   这人嬉皮笑脸的无赖样,薛阳懒得和他计较,他从薛清手里拿过五两银子扔给对方:“你可以滚了。”   皮癞子脸上笑脸相迎,背地里谩骂不止:“我这就走,这就走。”   “等一下,把欠条撕了。”   薛清可没忘记这人手上还有裴大的欠条,见人想离去,赶紧喊住他。   欠条化为三四片废纸,讨债的人离去,看热闹的人可没有,他们梗着脖子等待接下来的好戏呢。   裴父面上缠满绷带,人已经苏醒,二娘伴在对方左右,郎情妾意,很是登对。   “笔给你,和离书写上。”   一支笔和一张纸滚落在裴父面前,他只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往日里的温和不在,他的脸上挂着讥讽:“有本事打死我,只要我不写,薛清就算在裴家做牛做马,也和你毫无关系!”   薛阳气得浑身发抖:“劳资打死你!”   一只布满茧子的手轻轻盖住他的手臂,薛清走上前,蹲在地上与他平视。   “夫君,”薛清的语气柔和,像是下一秒就会朝裴父妥协,“我把你赠予我的玉镯当了。”   他露出怀念的模样:“昔日你说我的手腕纤细,最适合戴这些东西,后来手腕粗了带不上,我一直将它放在荷包里随身带着。”   “今夫君既有二心,难归一意,那便就此作别吧。”   薛清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二十五年的相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曾经清冷的那位佳人正在离自己远去,裴父沉稳的心一下子慌乱不已。   “阿清,是我不好,原谅我好吗?”   平日里,一旦裴父这么说,薛清必定软了耳根,消了气,但今日不同。   薛清的语气中带着决绝:“和离吧,当年成亲前,我爹我娘让你写的那一份承诺书,我还存着,想着老了还能用这张纸调侃当年的你,奈何缘分太浅,承诺过于轻贱。”   薛父薛母早年身体便不佳,裴祖母强势,他们担心走后薛清在裴家受委屈,便让裴父签了这承诺书,如若他日有二心,阿清便可自行讨要和离书,夫家不得已任何理由拒绝。   裴父当年信心满满,欢喜薛清还来不及,哪会有二心,当场便磕头向二老保证,果断写了承诺书。   “阿清,我真的错了,都是这个女人在我耳边吹风,说将我们的瑶儿嫁给皮癞子便能让阿聪上私塾,阿清,我真的是受人蛊惑,你原谅我一次吧。”   原来事实竟是如此,薛清后退一步,裴父只来得及碰触到衣衫一角,眼睁睁见对方离开自己的范围。   薛清心如死灰,不想多说,拿出那份承诺书,朝着院外前排的一位老人说道:“村长,麻烦了。”   尘埃落定,一场闹剧自此散场,薛清不再冠以裴姓。   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最后一点良心,裴父最终还是替裴大和裴二分了家,裴瑶则是薛清带走,过继给未有子嗣的薛阳。   裴星受到的打击一点儿不比薛清小,一桩桩事情,从小妹差点被卖,当年自己嫁人的真相还原,陆家暗地里的接济,父亲和阿爹和离,再加上心目中的慈父形象崩塌。   半日功夫,天都变了样。   瞧这人单薄的身体,陆一鸣轻叹一口气,将人打横抱起,用自己的身躯撑起对方的港湾。   “别怕,我还在。” 第23章   裴星暂时不想面对裴父,陆一鸣牵着人跟在薛清身后,暗想这回门怕是泡汤了。   薛家老房在村东面,临溪而建。   歪七扭八的房屋破败不堪,房屋周围杂草丛生,屋顶的茅草缺东少西,外层风吹雨打的泥草墙层层剥落,显露出内在的皮面。   院内的小道早已难寻踪迹,自父母过世,大哥常年不住后,薛清已经有近十年未踏入这座破旧的房屋。   薛阳皱眉,都说睹物思情,他倒是没什么感触,只是这地方确实不适合住人,而且这里只居住两人,要是有什么地痞流氓来,他也不放心。   “小清,你同我搬去镇上吧?”   薛清是知道自家哥哥居住在镖局,他镇上没有房,是想给他们父子俩租一间:“怎敢劳烦哥哥了,这老屋整顿一番还能住。”   他现在做些针线活,养活自己和女儿还是够的。   “瑶儿过继在我名下,我自然要当起这父亲的名义,你们孤儿寡夫独自在这,我也不放心,搬到镇上去,我出镖时,还能拜托局里兄弟的亲眷照看一二。”   薛清有些动摇,他转头问裴瑶:“瑶儿愿意跟舅舅一起生活吗?”   裴瑶与薛阳不亲近,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能认出来已经不容易,但今日薛阳维护爹爹的举动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这位陌生的舅舅陡心生亲近,自无不可。   她睁着红肿的眼睛,声音沙哑道:“全凭爹爹做主。”   薛清没有坚持留在这,一是担心瑶儿的安危,二是怕裴家人纠缠,三是怕村里的流言影响瑶儿嫁人。   薛阳见人不再坚持留在这儿,松了一口气。   将大堂简单收拾一番,几人坐下歇息,既然这件事情解决了,那么,另一件事该提上日程。   “小星啊,你坐过来和阿爹说一说话。”   裴星被叫到薛清身旁,几双眼睛落在陆一鸣身上,让他有种误入狼窝的错觉。   面对下属他可以做到从容不迫,面对裴星的家人他难以保持心境,所以他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第一次见媳妇娘家人,怎么能取得好印象?在线等,挺着急。   【小苗,见名义上媳妇的家人我该做些什么比较好?】   【你等会儿,等我有了媳妇再告诉你。】   【你不是不要媳妇吗?】   【所以啊,你问我我哪能知道。】   陆一鸣也是急昏了头,问小苗这种问题,他刚才一定是脑抽了。   五根苍劲有力的手指钳住他的肩胛骨,居高临下地开口:“跟我切磋一会儿。”   长辈的意旨不敢不从,陆一鸣将背上的回门礼暂且放下,跟随薛阳来到院前的空地。   裴星的担心写在脸上,生怕舅舅把他这夫婿给吃了,薛清见状赶忙将他拦下,安抚道:“男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你且详细同我说说,陆一鸣待你如何。”   时刻关注裴星的陆一鸣竖起耳朵想偷听,被突如其来的暴风拳打乱节奏,他将注意收回,专心对抗眼前这头雄狮。   薛阳见人躲开,眼前一亮,好小子,还以为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农家子,这身手居然不错,同他不逞多让。   两人你来我往,分不出上下。   纵然薛阳身经百战,在陆一鸣这也讨不到好,对方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暗藏玄机,每一次的落点都是身体关键穴位,不像是军队风格,倒像是隐匿于黑暗的杀手,招招出其不意。   薛阳判断准确,在末世,正派的打斗法则难以生存,陆一鸣如今的格斗技巧全依仗于曾经的浴血奋战,他在拼杀中磨练自己,甚至有些杀招得以伤换伤,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有强大的治愈系异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所以这种方式反而适合他。   但如今不一样,小苗能力受损,对方也不是丧尸和敌人,没必要打得这么凶,所以他尽可能以温和一些的方式与对方切磋。   薛阳一拳从他耳边呼啸而过,陆一鸣偏头躲开,回敬一肘击,目标是对方颈部动脉,薛阳侧身险险避开,横踢陆一鸣的膝盖,两人互换位置,一时间剑拔弩张。   这不是生死战,仅是一次切磋,薛阳紧绷的身体率先放松,笑声爽朗:“你小子不错,这个外甥夫婿,我认了。”   一拳捶在陆一鸣的胸口,说是打招呼实则报私仇,之前阻拦他下手的事儿这人还记得呢。   陆一鸣平白受了一拳,也只能憋着,能怎么办呢,这是舅舅,只能选择原谅他。   裴星见陆一鸣被最后这一拳打到后退一步,对舅舅撇了撇嘴,伸出柔荑在他胸口轻轻打转。   陆一鸣胸口处丝丝麻麻,像是棉花糖般轻飘飘填充他的整个胸腔,又软又甜。   他低头正好能看见小星小扇子般一眨一眨的睫毛,替他揉伤的表情严肃又认真,暗想这一拳不算亏。   “嗯咳。”   薛清正坐在高堂,朝着两人掩嘴轻咳。   过了舅舅那一关,裴星最亲近的阿爹那一关不知道该怎么过。   “是叫一鸣吧,好孩子,今日让你看笑话了。”   气氛沉闷,想是又忆起裴父一事,薛清有片刻的走神。   他拉过裴星的手,放在陆一鸣的手心:“阿星不善言辞,随我性子软,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不愿多说,如若你真心待他,还望体谅一番,夫夫之间切忌有隔阂,否则像我一样,徒增悲凉。”   无需多言,陆一鸣郑重承诺:“好。”   这一句承诺并未让对方彻底放下心,裴星的阿爹犹犹豫豫,似是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咽下去。   陆一鸣见状开口:“阿爹,可有嘱咐于我?”   薛清定定看着他,终究还是将话说出口:“你,要不也写个承诺书吧?”   ******   同邻家购买些粮食和鸡蛋,借着对方家的灶房,薛阿爹简单做了些饭菜。   几人吃完后各奔东西,薛家三人得回一趟裴家收拾东西搬去镇上,陆一鸣和裴星需赶在天黑前回村。   薛清看着远去的小夫夫,一拍脑袋:“怎么忘记问星哥儿他们同房的事情了。”   两人可不知道薛阿爹惦记着他们造人的事情,这会儿裴星又在神游,陆一鸣好奇,这小脑袋瓜到底有多少问题值得深思:“你在想什么?”   正好一片枯叶落在裴星头顶,他顺手摘走,也没扔下,指尖捏住叶柄,在手里来回转悠,打发时间。   “在想夫君怎么会同意写承诺书。”   裴星期待的星星眼映入眼帘,陆一鸣心口一撞,偏过头去,语气不自觉放柔:“当然是怕你阿爹打断我的腿。”   “阿爹才不会这么做呢。”夫君这么好,阿爹才不舍得打他。   某个小家伙喜滋滋的咧着嘴,生怕别人看不出他雀跃的心情,他这会儿也没不长眼地提及裴父的事情,小家伙难得高兴,让这份喜悦多存一段时间。   “要是想阿爹了,就同我说,我带你去镇上看望他们。”   “真的可以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夫君真好!”   秋高气爽,本是多愁善感的季节,只因身旁多了这只小喜鹊,倒是平添了份精彩,田园生活不似前几日繁杂无趣,生出一缕惬意来。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赖。 第24章   “夫君,这个姿势对吗?”裴星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人收紧,再往下蹲一点。”   “呼——这,这样呢?”   “这样很好,”陆一鸣扶住裴星的腰,鼓励道,“再坚持会儿,这个动作难度大,但打人效果极佳。”   教裴星练武的想法很早就在陆一鸣脑海中盘旋,成型于那日同舅舅对打。   至于怎么培养男孩子的阳刚之气?   当然从强身健体出发,这肌肉一出来,怎么看都比现在弱不经风来得强。   这世道不是说女子和哥儿力气小,往往处于劣势吗?那就教他格斗,教他拳击。   他倒是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欺负他家小孩,不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他就不姓陆,姓裴。   “夫君,我学完这一套打法真的可以随夫君去小阴山背后的温泉吗?”   “嗯,带你去。”   “好,那我就不怕苦,我想同夫君一起。”   闻言,陆一鸣示范的动作一顿,到底没有说什么。   陆母见两人这大早上的不睡觉,跑来练武,很是吃惊。   特别是见到星哥儿鼻子冻得通红,她刚开始还以为陆一鸣惩罚人呢,当场把自家儿子骂得个狗血淋头,才发现自个儿闹了个乌龙。   “瞧把星哥儿累的,要是把人冻坏了,我看你怎么心疼。”   陆一鸣顺着陆母的视线看过去,为了方便练功,这人早晨起来穿的不多,这会儿因为重复一个动作,来回反复。   额头上汗水划过脸颊,嘴唇愈发红润,不似先前苍白的模样,气色不错,看来这几日身体调养加上科**动还是有用的。   “歇一会儿吧。”   陆一鸣递给他一块汗巾,替他从锅里盛一碗青菜肉沫粥,配上鸡蛋。   虽说夫君这翻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让他受宠若惊。   他吃几口偷看一眼夫君,偶尔会对上那双桃花眼,他便低头若无其事地喝几口,再偷看。   夫君怎么这么好看?   轻轻抚摸这人滚圆的脑袋,陆一鸣饶有兴趣地观察这只护食小奶猫,找准机会抓人偷看过来的视线,别说,还挺有趣。   天高云淡,近几日天气不错,放置在凉棚处的柿子水分蒸腾快,柿饼初具雏形。   吊柿表面风干,陆一鸣逐个将之捏成子弹状,平铺的柿饼由裴星一点点捏成圆饼状。   等待数十日,皆可装罐捂霜。   陆一鸣捏着柔软的柿子,想起不远处的人,趁其不备,伸出躁动的恶魔之手,捏起对方的脸颊,感受底下的细嫩手感。   不错,比柿子软。   “夫君!”   见人恼了,陆一鸣松开手,对方脸上多出一个红印,他用食指戳了戳,弹性十足。   都有婴儿肥了,看来进补效果不错。   院内的辣椒长势喜人,毕竟是从小苗身上剥离出来的,得到进化,耐严寒酷暑,生长速度比正常植株快三倍,这会儿已经有绿色的朝天椒冒出。   也幸好这里的人没种过辣椒,否则保不准得看出问题。   【你居然把我当作植物升级站,呜呜呜,我堂堂一治愈兼战斗植株,竟沦落到这般地步……】   【差不多得了,不是给你找了一株百年人参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哪能比,宝宝心里苦,宝宝要说,这辣椒差点熏的我眼泪都掉下来。】   【……?】   你一株藤蔓哪里来的眼睛?是我没见识还是你在胡说八道。   【你当时还骗我说低级植物不行呢,这不是好好的长在你身上,今儿吃苹果明儿吃梨,自产自销,自力更生,生活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小苗哭声一顿,主人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   “夫君,这个真的能吃吗?”裴星拨弄着这嫩绿色的朝天椒,一脸纠结。   村里人不吃这玩意儿,小阴山上有朝天椒这件事情人人皆知,这长得鲜红的朝天椒总能吸引一些人好奇去尝一口,对这个不吃辣的地区来说,只差原地去世。   有人不怕死地吃多了,全身泛疹子,胃部烧灼就医,后被村民认为是有毒植物,告诫家中小孩不得食用。   现夫君居然把它移到家里来,还说能吃,怎能不惊讶?   “等它变红,我摘了给你做。”陆一鸣面露期待,好久没吃辣了,嘴都闷坏了。   裴星盯着辣椒,眉峰微蹙,打算牺牲自己:就算夫君做的不好吃,自己也绝对要捧场,不能让夫君一腔热血付之东流!   水稻放置有段时日,过几日得把田里的稻收回来,打谷和翻地,又有的忙了。   天气转凉,趁着今日无它事,陆一鸣打算自己动手,做个菌菇豆腐鱼汤,养养胃。   陆一鸣掌勺,陆母负责在灶口生火,裴星在一旁打下手,顺便偷师,心里偷偷盘算着下次投喂夫君。   两条从溪边捕捉到的鲫鱼处理完,放入油锅内煎至黄金,放入切好的姜片,淋上料酒,撒入葱头,倒入开水漫过鱼身,接着放入海鲜菇和切块白豆腐,焖制两刻钟。   最后放入盐和葱,奶白色鲜鱼汤新鲜出炉。   香气四溢,裴星闻着这飘散的味道,垂涎欲滴,频繁吞咽,他从不知道鱼还能这么烧,夫君真的是太太太厉害了!   “口水流出来了。”   陆一鸣瞧他那傻样,忍不住逗一逗他。   眼睛盯着鱼汤,手擦过嘴角,裴星没发现有可疑水渍,才知道夫君是在取笑他。   一大盆鱼汤放置在饭桌中间,陆父禁不住这芬芳浓厚的诱惑,从大堂内进入灶房,来探个究竟。   鱼汤色香味俱全,萦绕在鼻尖的香味让他不自主地分泌唾液,陆父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光闻那味儿,他就能干完十碗饭。   “你这五年后勤学得倒是有模有样,这随军的大厨怕不是皇宫内出来的吧?”   他这是独居时练出来的手艺,同御厨有什么关系?   陆一鸣一愣,一时半会儿没听懂,才想起来之前对陆父陆母说自己在后厨帮忙,这会儿圆上了。   这样也好,五年不见,从一个厨房小白到大厨,变化不可谓不大,这会儿理由都有了,他没道理去戳穿。   “大厨师傅可比我有能耐多了。”   陆父赞同的点点头,他一个庄稼汉,哪见过什么宫廷大厨,自然不认为自家儿子能比得过那些名家。   两人交谈之际,陆母已经将碗筷放置整齐,只等父子俩落座,便可品尝这珍馐美馔。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准备动筷时,院外的门轻叩,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打扰了,陆一鸣在家吗?” 第25章   四人面面相觑,这种时候会是谁来拜访?   陆一鸣先应了一声,才缓缓离开桌面。   大门缓缓打开,一身黛蓝色的锦袍率先映入眼帘,来人手执一把青色折扇,扇柄处挂着月白色流苏,邪魅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是他?两人在悦来酒楼下有过一面之缘。   原身与他素不相识,这人找他做什么?   对方开口就是他的名字,他可不相信这人单纯找错地方。   “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对方说着客道话,实则没有一丝歉意。   陆一鸣语气不卑不亢,仔细分辨还有些不耐:“找我有什么事吗?”   好不容易能吃上这热腾腾的菜了,结果这人偏要这时候打扰,别人有起床气,他有吃饭气。   “顾某游历至此,常听闻农家饭香,百闻不如一见,今个儿总算是赶得巧,也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荣幸,尝到这美味佳肴。”   这人脸皮是真的厚,打扰我用餐还想喝我煮的鱼汤。   到嘴的拒绝来不及说出口,陆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自无不可,欢迎之至。”   领人入座,陆一鸣端着碗坐到裴星边上,眼见着鱼汤多了两个人分食而少了三分之一,他默默将人拉进拒绝往来的黑名单。   “鱼汤味道极佳,芳香无腥味,肉质鲜嫩爽滑,敢问是何人所做?”   几颗脑袋齐刷刷转向陆一鸣,不加一丝犹豫。   这倒是没想到,居然有汉子愿意下厨,除了掌勺大厨,他好像还真没见几个男子进厨房的。   顾焕忍俊不禁,搁下碗筷,比了个五:“五十两,买断,可否?”   五十两?一个菜?她没听错吧?   这都抵得上家里十亩田了!   陆母激动的手差点端不住碗,半满的鱼汤洒出几滴,飞溅在八仙桌上,留下一团水渍。   陆一鸣倒是理解,对方毕竟酒楼老板,这价格自然拿得出手,定价高,回本快,毕竟成本低,卖的好,利润翻数倍。   “可以,送你一小罐下酒菜。”   白吃和做生意不一样,对方出手阔绰,他也不会吝啬。   小阴山的花椒不多,他全用来制作酸豆角了,这会儿还在坛子里腌制。   他从中取了几条腌制的豇豆,切成丁,装进小碟子里,供顾焕试吃。   想了想,他补充一句:“味道特别,慢用。”   酸酸辣辣的味道入口,第一次吃辣的人没有心理准备,辣味直冲鼻腔,顾焕忍不住脸红咳嗽,眼泪直飙。   一旁落座的侍卫提着剑起身,由于幅度过大,手臂磕到桌身,整个八仙桌剧烈晃动,大碗里的汤水洒出不少。   “大胆!”这人厉声喝道,只差拔剑将这桌子劈了烧柴。   顾焕及时制止,冲他摆摆手:“慢着,我没事。”   他连喝了几口鱼汤,这股怪异的味道才冲淡些,但还是觉得舌头有些麻麻的,像是有火在烧。   一道难以捕捉的寒光从陆一鸣眼中一晃而过,了无踪迹,他将抬起的手默默放下,这人要是敢胡来……   顾焕吃遍天下美食,还没吃过这么奇怪的菜肴,忍不住又吃了一口,虽说味道奇怪,凭他多年经营酒楼的经验,这菜定会大火。   一粒粒豆角入口,眼见着这一小碟酸豆角见底,他又喝了几口汤,等味道淡一些,询问道:“这是什么?”   “不过是瞎琢磨的东西。”   顾焕可不相信陆一鸣的说辞,哪道菜不是精雕细琢出来的,哪有这么容易。   他见陆家人也馋得流口水,顿时满足了:“买断,开个价。”   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农家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合作共赢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有什么理由不推动一把?   陆一鸣摇摇头,在顾焕以为对方不卖时,声音再次响起:“鄙人见识浅薄,不精通于此,阁下开价吧。”   自从了解到上次卖何首乌略亏之后,他自我反省一番,对方报价,他才能判断是将价格加一倍还是砍一半。   说到底,还是吃了不懂这朝代物价的亏。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悦来酒楼的买断价格,小菜二十两如何?”   二十文不到的成本,能卖到这个价格,陆一鸣确认这人确实对他有所图。   不过辣椒这种东西,无法做到人人喜爱,一旦宣传出去,短时间好坏难断,倒是可以让大酒楼先试个水。   “成交。”   七十两入手,陆一鸣洋洋洒洒写了两份菜的制作步骤,并画了花椒的图示,交给顾焕。   顾焕食指弹了弹墨水还未干透的纸张,赞叹道:“倒是一手好字,可准备科举?”   “非也,志不在此。”   来陆家之前,他考虑的是利用权势地位,诱惑这人,但相处过后,他改主意了,字如其人,这人天生有一股散漫的味道,这一招恐怕行不通。   招揽不成,倒是可以结交一番,顾焕作揖:“鄙姓顾,名焕,字景之。”   陆一鸣回礼:“陆一鸣,无字。”   顾焕食指指天,假装看不见那高高挂起的太阳,睁眼说瞎话:“天色不早,我们该启程回去了,今日多谢陆兄款待,让顾某饱了口福,他日陆兄去镇上,可得让我好好招待一番。”   一旁的护卫递过信物,陆一鸣接过:“必然。”   临走前,顾焕恬不知耻地顺走锅里未盛出的鱼汤,又抢走半坛酸豆角。   这让陆一鸣一阵肉疼,这么大一个酒楼的老板,也好意思抢他们的食物。   ******   “夫君,秋衫做好了。”   顾焕走后,裴星拉人进房,紧赶慢赶,总算在立冬之前,将外衫赶制出来,他在内部填充了些棉花,等天气再冷些,可再做添加。   这衣服做得巧,线头埋在深处,看不出缝制的痕迹,外衫的衣摆处绣上花纹,精致又淡雅。   看不出来,这人还深藏不漏。   小东西在他周身像是小蜜蜂般转来转去,替他宽衣,又踮起脚尖替他套上新装,来回忙活,时不时替他抚平胸前和腰身的几处褶皱。   衣裳贴合身线,正合身,裴星眼中洋溢着成功的喜悦,对这很是满意。   陆一鸣只觉得一双柔骨在他身上煽风点火,在这密不透风的卧室内,他内心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燥热。   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还在说些什么,他脑中混沌,没有听清,回过神时,自己的大拇指已然盖住对方的樱唇,反复摩挲。   “夫君。”裴星的这一声夫君不同于往日,带着一丝娇羞和轻颤,眼中带着他看不懂的期待。   也不知道占了多久便宜,那薄唇在他指尖下竟愈发红润,像是在诱人品尝。   陆一鸣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心猛地一跳,他撤回手,暗地里指尖来回搓转,似有余温停留:“无事,嘴角有些脏物,我替你擦去了。”   为了尽快散去这不自然的氛围,他快步走到窗台前,推开窗户,送凉爽的秋风入屋。   这一转身,他正好错过裴星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第26章   七十两银票摆在同一张八仙桌上,四个人围坐一团,紧皱着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施法做功。   “哎,这钱生的容易,我有些不安心,阿宝啊,你这不是从大厨那学来的吗?这,不经人同意卖给他人合适吗?”   两个菜卖这么贵,不就是这样那样简简单单做一下吗?   陆母眼馋这七十两,但也图个安心,自家儿子要是偷卖人师傅的菜谱,可就不厚道了。   “娘,你放心,这些菜并非偷师所为,不会有牢狱之灾。”   追根溯源,要问谁创造了这些菜还真不好说,只能说是集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他无非是借了后世的光,搬运至它们记载的历史前。   “那就好,那就好。”   陆一鸣出征前,家里的顶梁柱是陆父,这一点毋庸置疑,一鸣回来后,这几日的行为做派陆父看在眼里,只需用四个字概括:刮目相看。   十六岁的一鸣,只会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木讷又稚嫩。   二十一的一鸣,主意大,稳重老练,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已然能挑起整个家的重担,他既欣慰又心疼,能成长至此,必是受了不少苦。   “这七十两你作何打算?”   过惯了贫苦生活的一家子突然横生一笔钱,霎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想法简单,拿其中几两做日常开销用,其余的踏踏实实存入钱庄,还能收些利息,安稳些便好。   年轻人的想法不同,一鸣要是有他用,他们也会支持。   陆一鸣暂无其他想法,刚要开口,突然想起之前下雨时滴落的水:“我想将屋子整顿一番,最好能新造一座。”   农家盖房,花销不会太大,他预算三十两。   这里的房屋风格太过简陋,之前是没钱去管它,现在既然无急用之处,那将这些银两用来盖房子在合适不过。   这纯天然的泥草和泥地,一旦下雨,简直是人间噩梦。   走路时泥巴赖上鞋底,非要和它走天下,吃饭时大自然的馈赠也不少,见人没有汤水,特意在屋顶聚集给你浇一勺。   其他三人虽然觉得这屋子没什么不好,但既然一鸣提起,那便按照他的来。   陆一鸣学的是计算机,课外接过不少房屋建模的单子,脑海中早已形成各种样式的架构图,这会儿只需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便可。   设计图由陆一鸣操刀自制,建造房屋的工程不小,要是简单的建一座房倒是花不了多少功夫,精益求精,既然做了,那么新房夏日避暑和冬日御寒就得考虑在内。   说做就做,这一忙便是从下午直至深夜。   小家伙坐在他的身旁,时不时替他僵硬的肩膀捶一捶。   这图纸越画越精致,裴星精神得很,一点儿都不犯困,这会儿终于完工了,他正一脸崇拜地望着他,嘴唇因震惊而微张,陆一鸣心情舒畅,心中暗自得意。   “呼——夫君太厉害了!”   裴星一激动,声音止不住拔高,说完后瞬间捂住嘴巴,大眼转动一圈,生怕吵着隔壁已经入睡的长辈。   陆一鸣被裴星的夸赞和表情取悦道,但面上还是轻飘飘地说:“行了,洗洗睡吧。”   设计图是完成了,动工还得等秋收之后,等村里人打谷结束,才能招到人手。   ******   这几日,村里人算是倾巢出动,赶着收捆晒干的稻谷,拿回家去打。   “星哥儿!”   熟悉的声音响起,裴星赶紧从忙碌的捆稻中抬起头,欣喜地朝着声音方向转过头去:“树哥儿!你回来了?!”   来人挺着大肚子,大老远就朝裴星挥手。   树哥儿姓黎,单名一个树,与宋大娘家只有一墙之隔。   当初嫁到五河村,裴星遇到胡搅蛮缠的宋大娘,还是与他同岁的树哥儿看不过,出面替他解围。   树哥儿活泼,不擅长针线活,经常来请教他,他受欺负,树哥儿挺身而出,一来二去,两人逐渐熟络起来。   去年十一月,满十六的树哥儿嫁给镇上的一名商户,两家是娃娃亲,过年回来见树哥儿面色红润,想来是日子美满,裴星是真心替对方高兴。   今年年初时,树哥儿还同他说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怀上,这会儿回村,瞧这肚子形状,怕是开春不久便有了。   “星哥儿,想死我了!”树哥儿一把拥住裴星,后者小心翼翼避开他圆鼓鼓的肚子,生怕磕着碰着。   这相拥的姿势,陆一鸣只看一眼,视线聚焦黎树放在裴星背后的两只手,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良久,他收回视线,越过黎树的肩膀,看向一旁护着黎树的男子,后者对他点头致意。   “几个月啦?”   裴星的手不敢触碰这肚皮,生怕他一不小心戳破了气,对方表演个当场卸货。   “六个月不到,下月中旬临盆。”   哥儿生育一般七月即可,少受三个月苦难,多增生产风险,在这医疗技术水平低下的朝代,难产去世的不在少数。   “恭喜!树哥儿马上就当爹爹啦!”   想起什么,裴星小声凑近对方耳边:“上回你说的话本,能否……能否借我一观?”   裴星羞红了脸,完全不敢转头去看陆一鸣,刚自己那么小声,夫君应该没听见吧。   树哥儿的视线在星哥儿和陆一鸣之间反复横跳,一脸戏谑。   这两人居然看对了眼,不过陆一鸣之前不是喜欢宋妍吗?   以前陆一鸣在村里的风评不错,但架不住这五年空白,谁知道会不会变,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有些担心星哥儿,怕他受委屈。   不过刚一套陆一鸣极其熟练取过星哥儿手上水稻的动作,想来两人相处还算不错。   “行,我下次回镇上了,叫人给你捎过来,我怀孕是用了第七和第十六页的动作,你估量着自己的承受能力,量力而行。”   树哥儿未详细描述,但这些足够裴星面红耳赤,忙捂住他越说越响亮的声音,同时撇过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夫君,贼心虚般移开。   “谢谢你了,树哥儿!”   “这点小事,客气什么,说不准明年的今日我们俩的娃都能下地挖泥巴了呢。”   玩泥巴不现实,隐含意非常清晰。   孕夫久站不易,没过一会儿,两人起身告辞。   走出不远,树哥儿刚还挂在脸上的笑脸瞬间垮下,语气蔫蔫的:“你说星哥儿和陆一鸣能不能成?”   男子想起之前对方专注的眼神,笃定道:“能。”   树哥儿只当他夫君在安慰他,但心里头还是悄悄松了口气,心里默默祝福星哥儿。   道别后,见两人相依离去的背影,裴星摸摸自己的肚子,暗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装上娃。   对方的小动作自然避不开陆一鸣的目光,他注意到裴星从见着树哥儿开始便悄悄捂肚子。   现在吃完中饭不久,照理来说距离消化完还有段时间,但他还是关切地问道:“你这是,肚子胀了?”   ******   劳作结束,一路上裴星都在生闷气,不想理夫君,这榆木脑袋,到底要他做到什么地步才能开窍。   陆一鸣不明所以,小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不会肚子真的很疼吧?   进了房,他悄悄坐到裴星的身旁,大手附在对方的肚皮上,隔衣传热。   不是闹肚子,难道说是……?   他的浓眉拧成一团,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好一会儿,见人还是不理他,他才一脸纠结地问:“你,是不是姨妈来了?” 第27章   据他所知,女生每个月都会有特殊的日子,难道这里的哥儿也有?怪不得能生娃,原来如此,恕他孤陋寡闻。   这段时间哥儿的情绪会变得敏感,得多多照顾,陆一鸣这么想着,去灶房泡了一碗红糖水,在对方迷惑不解的眼神下,提醒道:“多喝热水。”   裴星不明就里,迷迷糊糊接过这红糖水,在陆一鸣的注视下,咕噜咕噜喝下肚,纠正道:“我阿爹没有妹妹,我没有姨妈。”   也对,古时好像并非这么称呼,是他表述不清。   陆一鸣一本正经地说:“来姨妈表示来月事,你们哥儿是不是每个月也会……?”   说起这么私密的事,陆一鸣还挺难为情,不过更羞恼的另有其人,裴星重重的将碗塞回陆一鸣的怀里。   月事?哥儿哪有月事?   这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就像是得不到关注的小孩,暗中发现自家阿爹将他渴望已久的糖果毫不在意地给了陌生人。   他的心中莫名酸胀,夫君知道女子会来月事,却不知哥儿根本没有这回事。   但凡稍微了解一下哥儿的情况,都不会说出一番话来,这恰好说明夫君对哥儿一点兴致都没有。   也是,夫君喜欢的本就是女子,娶他也是被逼无奈,就算他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夫君也不会多看一眼。   所以他这些天到底在奢望什么?   夫君待他的模样分明同隔壁刘姐待她家十岁大的儿子别无二致。   不久前,他还臊着脸向树哥儿讨要这画册,就算拿到了又如何?根本用不着它,夫君压根不想和他生孩子。   他双手紧拽着衣袖,暗自告诉自己不可以哭,夫君最不喜欢的便是这副懦弱的模样。   “夫君,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可以吗?”   他心中发堵,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但出口的颤音还是将他的情绪泄漏得彻底。   兴许是情绪波动太大,陆一鸣从他这句话中感受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头一回觉得慌张无措。   这是,怎么了?   “是肚子疼得紧吗?刚才这红糖水没用吗?那我带你去找李大夫,实在不行,咱去镇上医馆,没事的。”   即使自己耍小性子,夫君也只当他是身体难受,对他温声细语,不认为他是个麻烦。   好温暖啊,这样的夫君,一点儿也不想放开。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仔细回想这一个月的点点滴滴,夫君教他读书写字,夫君维护他时温暖的臂膀,夫君专注时的面容,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宛如昨日。   这样温柔体贴的夫君,怎叫人不欢喜?   原来自己早就沦陷在这番温柔之下,他喜欢陆一鸣,所以会因为宋妍吃味,在意夫君对他的看法,渴望为他生儿育女,期盼同夫君白头偕老。   他真的好喜欢夫君。   但夫君却不喜欢他。   一想到这,他的心好像被千千万万的针扎了一般,好疼。   “夫君,我好疼,想睡一会儿。”   陆一鸣瞧他惨白的脸色,双眼甚至因为疼痛而泛红,他站在一旁心中焦急,但束手无策。   帮人拢紧被子,他的目光落在这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还是喜欢小家伙在他身旁叽叽喳喳的笑颜,而不是因为生病面如白纸、毫无生气的模样。   良久后,陆一鸣走出房间,原本双眼紧闭的人侧过身,身体蜷曲,轻轻将头埋进枕头里,任凭那止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在软枕上晕开。   “星哥儿这是怎么了?”   刚才小夫夫俩走在前头,这会儿居然只有一个人皱着眉头出来,还关上房屋,这莫不是闹矛盾了?   陆一鸣正好要找陆母,这种事情,还是得请教有经验的人:“娘,哥儿来月事肚子疼,如何是好?”   这话问的陆母一脸懵,简直怀疑她耳朵是否出问题了:“哥儿?月事?”   关键是陆一鸣还非常肯定地回答:“对,星哥儿来月事,肚子疼,我瞧他难受的紧,娘你知道该如何减缓吗?”   陆母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他来月事的?”   “他之前一直捂着肚子,我问的。”   先前树哥儿挺着大肚子来找裴星的事情,她也看见了,联想起这事,陆母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她语重心长道:“阿宝啊,哥儿是没有月事的。”   哥儿没有月事,小家伙为什么要骗自己?   陆一鸣想不明白,他之前隐隐察觉对方的不对劲,又是怎么回事?   见陆一鸣一脸怔忪,她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线问:“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还喜欢那宋妍?”   哥儿的月事和喜欢宋妍有什么关系?   他摇摇头,眼里没有波澜:“不喜欢。”   “那你喜欢女子?不喜欢哥儿?”   “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一鸣向来喜欢打直球,这番拐弯抹角的试探太浪费时间。   陆母叹息,自家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有些方面蠢了些,不过没关系,有她这个母亲在,方的都能变成圆的,更何况这点小误会。   “阿宝啊,星哥儿来我们家三年,我和你爹也一直把他当做另一个儿子看待,但有些事啊,我们不方便说出口,他在这无依无靠,最亲近的人也该是你。”   “之前,看你待星哥儿好,我们悬着的心也落下。”   “男人嘛,要说心细确实是比不上女子和哥儿的,你这既然知道女子有月事,怎会不了解哥儿是没有的?”   “你这话问出口,摆明儿对星哥儿不重视,这不是诚心闹他心吗?你让他作何想?”   至于星哥儿为什么要骗一鸣有月事,陆母没说,相信自己儿子这点推断还是有的。   点拨了一番,见自家儿子有认真听进去,她抱着柴离开去灶房做完饭。   那副紧张样,要说对星哥儿没点意思,她打死也不相信。   陆一鸣那张面瘫脸几经变化,消化完陆母的话,他总结了一点:小家伙是吃味了。   那是不是说明他喜欢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先前的闷气一扫而空,他抿紧的嘴角微微上扬,又忍不住扩大弧度,满面春风。   他转身折回,放轻脚步站立在木床前,盯着这紧缩的一团,拉下蒙头的被褥。   鬼使神差的,他俯下身,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他鲜艳的红痣上。   “这样,还难受吗?” 第28章 (二合一)   今晚吃饭的氛围怪怪的,陆父说不上来。   陆母把最后一口饭咽下肚,调笑某个快把脸埋进饭碗里的人:“星哥儿啊,你肚子还疼吗?”   裴星扒饭的动作一僵,抬起头目不斜视,余光不敢往边上挪一点:“阿娘,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刚一鸣担心得不行,差点就去找李大夫了。”   闻言,他那消退的红色又悄悄爬上脸颊,见夫君没有反驳,他实在忍不住去查看对方的表情。   视线不期而遇,夫君含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裴星那薄薄的粉圈瞬间晕染成绯红的晚霞,久久未消。   刚才屋里那轻柔的吻仿佛是他的错觉,他止不住懊恼,当时为何要假装睡着,没有向夫君表露自己的心意。   夫君这一个吻代表着什么,是否也喜欢自己?   陆一鸣当时确实没看见某人藏在被褥下,因为害羞而勾起的脚尖,他说完那句话,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那沾着水珠的睫毛轻轻扇动,眼珠子也转悠个不停,明显是听见了的。   他也没去戳穿他,那个吻是情不自禁,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以何种身份落下,如若当时小星问起,他恐怕给不了对方想要的答案。   晚间是日常读书习字的时间,平日里裴星早已安安静静在桌案上温习学过的知识。   这会儿陆一鸣洗完澡出来,对方还半举着毛笔,任凭那墨水顺着笔尖滴落在白纸上,无所察觉。   “回神了。”   陆一鸣在他眼前打一个响指,对方抬起朦胧的眼,迷离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算头转向他,思绪还在飘摇。   他抬手揉一揉这颗小脑袋,语气柔和:“今日身体不适,别勉强,去睡吧。”   裴星几次张嘴,想解释,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说自己说谎了,夫君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撒谎精,从而讨厌自己?   说自己喜欢夫君,要是夫君没有这份意思,自己日后该如何自处?   带着这些杂乱的问题,他机械般洗完澡,里衣的带子也没系好,躺下后,陆一鸣不经意一瞥,那泄露的春光一览无余。   明明是深秋,他无端升起一股燥意。   偏偏那迷糊的人还不自知,自以为他无所觉,偷偷挪动身体的位置,像是缓慢的蜗牛,朝他这边靠拢。   一只小手在被褥下轻扯他的衣袖,声音才慢慢传来:“夫君,哥儿没有月事,我、我肚子也不疼。”   “嗯。”陆一鸣声音平淡,在黑暗中听不出喜怒。   夫君是不是生气了?   黑暗像是庇护所,裴星借着对方看不清自己的表情,默默给自己壮胆。   他顺着陆一鸣的手臂,手指往上触摸,像是在辨认位置。   陆一鸣没有动,黑夜蒙蔽视觉,其他感觉无限放大,柔荑拂过的地方,一股酥麻感漫过手臂。   “夫君?”   “嗯?”   刚一发出疑惑的声音,对方柔软的指腹触碰到他的嘴角,没有同之前那般移开,而是沿着嘴角画圈,辨认他的嘴型。   确定了某件事,裴星算是舒了一口气,语气不复之前那般小心翼翼,轻快地说:“夫君没有生气。”   哪怕对方是一句陈述句,但他还是听出其中隐含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疑问,他肯定道:“没有。”   话音刚落,一个温热的身体陡然靠近,毫无防备的,柔软湿润的唇轻轻印在他的脸颊上,像是冬日的暖阳,又像是春天融化的冰水。   对方学着他的模样,滚烫的鼻息尽数喷在他的耳边,微颤的唇因为紧张擦过他的耳廓,笨拙地说道:“晚安,夫君。”   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在他脑中回想,明明是简单的四个字,他的心中荡起一阵阵涟漪,久久未曾平静。   头一回,陆一鸣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小家伙。   他急剧跳动的心脏告诉他,他或许在意对方的举动,但冷静的大脑同样向他传递信号,这不过是成熟的身体带给他的错觉。   轻轻动了动被圈着入睡的手臂,一阵雪花点麻痹的滋味散布全身。   确认边上的人已经熟睡,他带着复杂的情绪,声音有他不曾察觉的温柔:“晚安。”   ******   这几日不仅陆家十分忙碌,整个村都在忙碌中度过。   晒完水稻后,要将谷子从中剥离,好日后用水碓进行舂米。   打谷用的是最基本的人力法,倒四棱台型的打谷桶,他们使着蛮劲,依靠水稻击打板面的力量,让稻谷自然脱落在木桶中。   书到用时方恨少,陆一鸣只知道现代时,打谷都是有专用打谷机的,这种纯人力的,还是第一次见,腰酸背痛不说,效力还低下,真的是谁用谁知道。   “夫君好笨。”   裴星见陆一鸣只用蛮力,不会技巧,捂着嘴巴偷偷嘲笑他。   被笑话的人佯装恼怒,拿起一根去谷的稻草,用尖端扫过对方裸露的脖颈,引得对方发痒直笑。   “我不说了,不说了。”裴星笑着讨饶,其实没有半分悔改之意。   连续转轴了四五日,总算在入冬前将谷子打完。   寒流初具规模,一眨眼间,明日便是立冬时节,估计要不了半个月,气温得急剧下降。   “今年入冬早啊,这会儿早晨都已经起不来咯。”   陆母搓了搓手,熬过秋忙,接下来没什么大事,总算是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她看着堆放在大堂内的几大筐谷子,忧心忡忡:“今年的收成不行,要是税收不降,留下的粮不知道够不够一家过这个冬季。”   穿越前,史学中常有记载,古代赋税繁重,此前他也无法感同身受,如今一家人刚丰收完便开始愁眉苦脸,算是有所感触。   古人云:春种一粒黍,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他身旁满脸愁容的小家伙,不就是因为这才成了他夫郎吗?   “娘,今年不同于往年,十亩田,税收如若不够,我们这不是还有些银两能够填上,倒也不必如此担忧。”   想起那便宜的七十两,陆母果然止住了哀叹:“说起来,村长怎么回复,同意批地了吗?”   绘制完设计图,他第二日便去找里正报备,他们这不是在原地拆了重建,所以得重新买地,还得办理各种手续。   “这几日农忙,里正说过几日再详细商讨,我明儿打算再去一趟。”   “行,到时候你带一篮鸡蛋去。”   陆一鸣点点头,这点礼数他还是懂得。   陆父在一旁两手拿着设计图,眯着眼睛凑近,细细看房屋的内部排布,这种新鲜的样式,他从来没有见过,难道说是一鸣在路经北方时所见?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这张设计图,还是被这大胆的设计和古怪的结构所震撼,仿佛给他打开了新的思路。   待这头聊完,他把纸递过去,手指点着其中一处不解:“这有何用处?”   陆一鸣循着所指内容看过去,发现是他要挖的暖气通道:“这是火墙的管道,到时候这儿会放置一个炉灶,冬日里在这儿生火便可以通过暖气道,将整个屋子变暖,也不会满屋子有烟熏味。”   他向陆父解释了一番原理,后者难得夸赞道:“善哉。”   说完,他又皱眉:“这工程不小,恐要月余。”   “嗯,我原先计划着招一些村里的人手来帮忙,但恐怕无法在冬至前完工,外加一些材料难以拼凑齐,所以想着去镇上将这承包给专门建造房屋的小工,不知爹意下如何?”   “这......”陆父有些犹豫,毕竟镇上雇得花费更多的价钱,如果只是为了节省时间,着实有些浪费,但又心痒难耐,着实好奇这完整建造后的模样。   陆一鸣看出陆父迟迟下不了决定的点,助力一把:“母亲和小星身体都有些亏空,能少受些罪还是少受一些。再说有些材料,我们单独购买或许镇上的木材铺不一定允许订购这么多,包给他们,反倒省时省力。”   陆父被说动:“行,依照你的来。”   方案定下,那便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批复的事情很快有结果,五河村的里正还算公道,没有难为他们,只是有些诧异,陆家近几年的情况村里有目共睹,实在没必要花这冤枉钱去另建一座房,不过他也没多问,让交了三两的土地费,便将同意了这件事。   陆一鸣接过盖着官印的地契,不确定地再问一句:“是否从今日起便可开始?”   “可以了,我明天会去一趟镇上,到时候会将这文书递交给官府备案,另一张地契你拿着,如若有官爷问起,你交给他们查看便可。”   “多谢里正。”   没有多做停留,他回到家将这一纸地契交给陆母掌管,而后拉着裴星去镇上。   “夫君为何带我?”   那夜之后两人的气氛非常奇怪,像这般面对面的独处还是那日之后 第一回 。   “前段时间大夫给你开的药已吃完,你该去复诊了。”   一说起那中药,原本还有些期待的笑脸瞬间跨下,紧皱成一团,那纠结的眉毛时上时下,很是有趣。   陆一鸣饶有兴趣地在一旁泼冷水:“要是还不见好转,可能要吃更苦的药。”   裴星信以为真,噘着嘴喃喃:“我有乖乖吃的,夫君做得饭菜可好吃了,我现在的饭量越来越大,都快成饭桶了......”   “我说了可不算,还得大夫来定。”   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手下自然地顶了顶,陆一鸣见某只兔子沉浸在苦涩的中药中无法自拔,心中有些好笑。   小笨蛋。   “如何?”   裴星忐忑地问林大夫,是真的吃药吃怕了,他真的不知道原来药是可以这么苦的!   又是熟悉的白色胡须,林大夫的手收回,仔细打量两人,还是朝着陆一鸣说道:“补得不错,不过不需要如此克制,适当还是要发泄一下,憋着也容易伤身。”   林大夫从私囊里送给陆一鸣一包清凉退火的菊花茶,嘱咐道:“平日里可以让你夫郎喝一些。”   从林大夫开始说话起,裴星便一直装死,他心中隐秘的事情被透了个底朝天,还是在夫君前,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知廉耻?   从一开始的羞耻到后来的焦躁,他整个人都坐立难安。   一只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安慰:“别听那老不正经的,这人恶趣味多,看咱笑话呢。”   他转头,果然看见林大夫眯着眼捋着胡须在看他们,他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撇过头不想说话。   裴星的身体好转,他的担忧也落下,开始办正事。   匠铺里的小伙一脸不耐烦,看两人的打扮就知道不是什么有钱大户,脸色自然也不好,他说话带着一股高人一等的味道:“你们,要包工?还要去村里?这钱你付得起吗?”   城东城西有两家匠铺,他们刚才去了医馆,便先来最近的这一家,刚介绍了情况,图纸还没拿出,就面对这副不屑的面孔。   陆一鸣看了一眼对方,拉着裴星的手,也没有多说:“走吧。”   走出店铺不久,他还能听见背后这人贬低的声音,还特意拔高了音量:“这幅穷酸样,还想包工。”   “夫君,他们怎么能这样?”这话裴星也听见了,虽说经历过这种事情不少,但夫君被人瞧不起,他莫名不爽。   “无事,狗眼看人低,不必太过在意,无法承包,我们的小裴星就只能窝在这冰冷的房间过冬啦。”   陆一鸣打趣,裴星心里暗暗回复:有夫君在,才不会冷。   城西的匠铺比不上城东的气派,不过店家的态度却好上许多,接待他们是一位年轻的伙计:“如果是要一整栋的话,得看过图纸后,我们才能定价。”   “材料可以交给你们置办吗?”   这人扫了一眼陆一鸣,点点头:“可以。”   陆一鸣将图纸拿出,递给他,顺便与他说明一些特殊要求和材料类别。   正说着,那人的手一抖,陆一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稍等片刻。”这人拿着图纸往里头跑,也不顾他们两个客人,风风火火的样子,陆一鸣大致能猜到这匠铺为何无人问津。   不久,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被搀扶着快速从幕布背后走出来,紧拽着图纸,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陆一鸣:“这是何人设计?”   “小子不才。”   “如果我说,将图纸卖给我们,我们承包你们造房的所有费用,你是否愿意?”   老人话语中透着一分激动,但被他极力克制,只是那拿拐杖的手有些颤抖。   陆一鸣思忖片刻,说道:“可以。”   其实古代不存在卖图纸一说,找人包工,就等于把图纸卖给对方,匠铺完全可以拿顾客的图纸帮其他人盖相似的房子,没有版权一说。   不过对生活在版权意识强烈的现代人来说,陆一鸣觉得理所当然。   “什么时候能动工?”   “明日即可。”   陆一鸣还是希望快点建完的,听这话,满意地点点头:“静候佳音。”   待陆一鸣他们走远,老头握着边上的孙子,激动地说:“我们曹家有救了!”   无意中帮了个忙的事情,陆一鸣一无所知,他这会儿正在逛菜市。   建房的事情完成,他们没有立刻回去,陆一鸣带着裴星买了面粉、香菇、韭菜和新鲜的肉。   “夫君,这是要做什么?”   南方立冬并不吃饺子,所以裴星这会儿不清楚陆一鸣的想法。   “今儿立冬,给你包饺子吃。”   虽说不知道“饺子”为何物,但不妨碍裴星吞咽口水,夫君做得东西都好吃!   陆一鸣将饺子皮擀好,陆母将家中的玉米剥成玉米粒,其他食材切成丁备用。   刚想叫小星一起来包饺子,转身发现这人不在:“小星?小星?”   他洗净手,走出灶房,正打算走入卧房去叫他,隐约发现自家院门口有人,这背影眼熟,可不就是刚才这人。   原来是在院外,怪不得没听见。   等会儿教他包饺子,他也可以尽情嘲笑这人笨手笨脚,以报上次打谷之耻。   他悄悄靠近,本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发现裴星的对面有一个人。   很眼熟,李大山?   他在院内站定,亲眼见着裴星收下李大山递给他的包裹,那张小巧的脸上挂着绯红的笑颜,明明独属于他的羞涩,此时正在另一人的面前绽开。   只需一眼,他遗忘许久的,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暴虐,铺天盖地向他席卷而来。   安逸的日子过惯了,末世的点点滴滴他以为早已是往日云烟,但如今在胸腔肆虐的狠意真真切切告诉他,平日里的温和不过是虚假的遮羞布。   他猩红的眼变得异常恐怖,像是一头被人侵染领地的雄狮,冰冷的语气中附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委屈:“你们在干什么?” 第29章 (修)   “没、没什么。”   甫一见陆一鸣出来, 裴星慌张地将手里的包裹往后一藏,涨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倒是李大山微怔后,笑着和他打招呼。   这番举动看在陆一鸣眼里, 就是做贼心虚, 他心底莫名有怒气翻涌而上,原本俊朗的脸紧绷在一起。   小家伙不是喜欢他吗?   为什么要收李大山的礼物?   陆一鸣沉下脸,不复平日里温和的模样,他一点点朝裴星逼近, 一把夺过对方珍藏的宝贝, 当着两人的面,准确无误地扔进水缸里。   “夫君, 不要!”   裴星急急忙忙跑过去想把包裹从水里捞出来, 却在路过陆一鸣身旁时,被人展臂禁锢住。   不光当着他的面舍不得情人的礼物, 被扔了还百般心疼。   好样的,裴星。   陆一鸣这会儿是全然忘记平日里时常要把人嫁出去的想法,那隐晦的占有欲,此刻在情敌面前尽显。   一旁的李大山皱起眉头,重新打量眼前的汉子, 脸上的不赞同一览无余。   陆一鸣身材高大,将裴星完全遮挡在身后,不露出一片衣角, 而后充满敌意地看着李大山:“你还有事吗?”   “多谢那日救命之恩。”   私归私, 公归公, 李大山是真心感谢陆一鸣的救助,否则他这会儿说不准已经失血过多,死在小阴山。   “还有事吗?”   陆一鸣并不买账, 在他面前橇他墙角,他真后悔当时不该多管闲事。   李大山自觉无望,但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幻想:“星哥儿,如若你改变主意,可来找我。”   不待当事人回答,李大山转身离开,他怕再逗留一秒,今日便无法站着回去。   院门口仅剩下两个人,陆一鸣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夫君,痛。”   要是放在平时,裴星这么可怜兮兮地一说,陆一鸣绝对会第一时间紧张他的情况。   但现在不知为何怒气冲天的陆一鸣哪里听得进这话,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紧拽着的纤细手腕,没有丝毫松手的意味。   “你就这么喜欢他?”   这话怎么听怎么酸,偏偏问话的人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只是一味质问。   裴星耸搭着脑袋,单手去够那完全浸湿的包裹,委屈得不想回答。   夫君看不出他的心意,还一点儿都不相信他,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的东西扔进水里,而且,他被捏紧的手腕也好痛。   得不到回复,陆一鸣只当对方是默认。   小裴星喜欢李大山?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胸口一震,没等他领会此番异常,他深吸一口,眼眸半阖,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们。”   没有去看裴星的表情,他转身回屋,看似毫不在意的模样被僵直的脊背和紧攥的拳头出卖。   “夫君!我不喜欢李大山,我喜欢你!”   背后传来焦急的嘶喊,他就算没见到对方的面孔,也能听出这声音掺杂的紧张和……一丝哽咽。   “夫君能不能不要休了我……”   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哭腔,仿佛是天塌了一般,小猫一样的哭声再也抑制不住,在黑暗中断断续续响起。   陆一鸣转身折回,背光的脸看不出神情:“你考虑好了?”   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他捏着对方的下巴,凭着天边微弱的光,找准对方抿紧的薄唇,倾身霸道地撞上去。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唇瓣散开,陆一鸣轻柔地舔舐掉他咬出的血迹,转而凶狠地撬开他的牙关,肆虐对方的唇舌。   他从不知道他可以这般模样,因为一个人而嫉妒,因为一个人而发狂。   被束缚的裴星无法逃脱,被动地接受这一切,与陆一鸣暴躁的情绪不同,他由最初的错愕转为欣喜,悄悄软身配合对方,最后沉溺其中。   他喜欢裴星。   这一念头闪过,陆一鸣心口一撞,彻底明悟。   这不是末世因为被侵占领地而升起的愤怒,而是因为喜欢小星星所以见不得他与人举止亲密,见不得他对另一个人展露笑颜。   怀里的人因为自己的索取无度瘫软无力,要不是他托着对方做支撑,全身酥软的裴星早就滑落地面,洋相百出。   陆一鸣黑暗中的眼睛猩红,像是狼一般紧盯某只猎物,他的嘴角扬起邪魅的笑,软萌的小白兔没有一丝危机感。   他凑近对方的耳边,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确认:“爱慕我?”   对方紊乱的呼吸还未平复,脑中一片空白,陆一鸣见状,在他耳框舔舐一口,契而不舍地问:“小星星喜欢夫君吗?”   见人还是不回答,他轻笑一声,从耳廓沿着下颌线一点点吻到那张微肿的唇瓣,像是对待珍贵易碎的珍品。   “既然我的小夫郎不愿意说,那我就自己来寻找答案。”   我的小夫郎?   裴星被这句话惊醒,轰的一下,整张脸成了煮熟的鸭子,他想说些什么,但未出口的话尽数被另一人堵在嘴角。   “唔——”   这一吻,直到某人拽着他的前襟,憋红着脸喘不上气为止。   陆一鸣捏着他的下巴,一字一顿:“选择做我的夫郎,可不能反悔了。”   两人身体紧贴,感受彼此不规律的心跳,陆一鸣炙热的眼神像是要把裴星一层层剥开,露出心头最软的肉。   “不后悔,我只想做夫君的夫郎。”   想要的回答从这张嘴中说出,甘甜的滋味席卷全身,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吃到的糯米糕,又软又甜。   这一次,陆一鸣确信自己的感情,他喜欢这个比糖还甜的小夫郎。   不想让他受委屈,不想让他误会,不想让他看别人,想看对方羞涩的样子,想亲吻他,想把人锁在身边。   这人悄无声息走进他的心,用一张巨网将自己禁锢,再难逃脱。   “我只喜欢夫君。”他再次重复又强调。   好像是梦一样。   终于把自己的心意告知夫君了,他这几日忐忑不安的心总算落回实处。   原本做好了夫君不喜欢自己的心理准备,只求在夫君身边有个名分,跟着他一同到老。   这会儿突然发现夫君对自己也并非毫无心思,他那颗欲渐沉寂的心脏再次爆发出热浪,如枯木逢春般,茁壮成长。   裴星趴在陆一鸣的身上,耳朵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听着那同自己一样,难以平复的心跳声,好像独自飘在海上的心有了归处。   陆一鸣刚想伸手揉一揉对方翘起的一根呆毛,只见这人又偷偷尝试去拿湿透的包裹。   他好不容易勾起的好心情,瞬间化为泡影,脸肉眼可见地黑了。   “扔了。”   这次裴星将还在滴水的包裹藏在身后,陆一鸣深吸一口气,太阳穴直跳。   哪个男的允许自家媳妇抱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还死活不放手的?   他克制着自己,咬牙切齿地重复:“立刻给我扔了。”   “我不要,”裴星反倒往后退了一步,“这是树哥儿给我寄的东西,你都扔过一次了!”   “我说……树哥儿?”   陆一鸣刚要爆粗口的话来个九十度大转弯,硬生生憋回去。   “树哥儿给我寄的东西,前一日遇到树哥儿时夫君也在。”   “为什么李大山送过来?”   陆一鸣明显带有质问,他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上次假装昏迷,实则等着他家小夫郎过去可怜他,这账他还没翻呢。   “大山哥本就是树哥儿的表哥啊,前一次也是大山哥送来的。”   不过这次确实不同,他着实有些惊讶,原来大山哥真的对他抱有其他想法,但自己已经明确拒绝对方,就不告诉夫君了吧。   大山哥、大山哥叫得亲热,也不见他叫自己哥哥。   陆一鸣信了这番话,但心里仍觉不爽。   他俯下身,在黑暗中准确找到那颗红痣的位置,逗弄一番,无理又霸道地要求:“以后不许单独见他,嗯?”   腿脚无力的某只兔子无意识点头,夫君说的都对。   陆一鸣满意了,又觉不够,有些粗糙的指尖摩挲怀中人的后颈,嗓音沙哑:“叫我好哥哥。”   原本只红了整张脸的小兔子,身体每个角落都因为这话泛红。   夫君怎能、怎能在大门口说出这般闺房话来!   【主人,你终于……开窍了!】   【你在质疑我?】   拍飞某只扰人清净的小苗,他耐心等待自家小夫郎清脆的声音响起。   裴星咬着唇一言不发,这实在难以启齿。   解救他于水火的是陆母的一声叫喊:“你俩杵在门口干嘛呢?天都黑了,还不进来包饺子?”   听这话,裴星窃喜地松了一口气,而陆一鸣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暗忖什么时候让对方叫一声来听听,一定非常悦耳。   “小星,你这嘴,需要抹点膏药吗?”   一进门,陆母便发现裴星的嘴唇又肿又破,像是被什么野兽蹂|躏了一般。   她把视线往边上移动半分,某野兽的唇也有些红,但人挺得笔直,没有丝毫悔改之意。   裴星原本还未消的云霞再次由淡转红,眼神左躲右闪,就是不敢看陆母。   都怪夫君,丢人丢到阿娘这儿了!   委屈,想哭。   陆一鸣还算有点良知,伸手盖住软兔子的后脑勺,往他胸前带,待整张脸埋入他的胸膛,他转头向陆母示意:“娘,我们一会儿就来。”   瞧着人远去的身影,陆母轻轻摇头:“年轻人呐,怪不得想建这么大的房子,怕是嫌我们碍事哟。”   陆父前脚刚踏进门便听见这话,满头雾水,不知老伴这又发的哪门子牢骚。   不过这疑惑不久便解开,等他见着这小夫夫俩,十分赞同媳妇的看法。   包饺子是一门技术活,当年陆一鸣在北方读大学时,社团每逢冬至便会组织包饺子活动。   其实北方立冬时也会包饺子吃,立冬补冬,秋冬交际的饺子不能不吃。   但无河村这儿冬至吃的是汤圆,立冬也没有这一习俗,他其实也是嘴馋,借着这节气,好饱一个口福。   陆母上手很快,只教一遍便能融会贯通,她已经在尝试探索新花样。   说起来,陆父也是君子远庖厨的实践者。   一开始陆一鸣下厨,他站在门口一脸不赞同,后来着实嘴馋得紧,每次儿子大展身手尝试新花样时,总能在灶房里见着他的身影。   甚至有时厨房来不及忙活,他也顺手帮忙洗个菜,拿个碗。   一个月不到,嘴被养刁了,这会儿又有新菜色,实在干等不下去,索性一起来包饺子,反正这是在自家院里,还能有其他人见着不成?   陆父学着自家小子的手法,取皮、舀馅儿、定型,但最终不是胀破饺子皮就是捏好后四散开来。   “爹,你这不行,得蘸点水打湿边缘,再用手捏紧。”   陆父老脸一红,被儿子嘲笑,有些搁不下脸,手上动作乱七八糟,嘴里不耐烦地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   陆一鸣将教陆父包饺子的活转交给陆母,自己则专心看边上人的手法。   别说,这手速还挺快,学得有模有样,他肚里一番嘲笑对方的说辞完全派不上用场。   “柳叶饺子包好啦!”   裴星动人的眼笑成弯月形,眼眸中仿佛有金光在流转,神采奕奕的模样,盖不住那满脸的炫耀和得意。   “小星星真聪明。”陆一鸣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真可爱。   夫君第二次叫他小星星了,他喜欢这个名字。   裴星得到了想要的表扬,他偷偷将喜悦留存在内心深处,待夜深人静时再一个人细细回味。   “夫君喜欢什么馅儿的?”   “玉米猪肉,你呢?”   小家伙绞尽脑汁,无法想象这些成型后的味道,不确定道:“和夫君一样?”   陆一鸣探入韭菜香菇肉馅碗中的勺一顿,转而捞起边上的玉米肉馅,开始包元宝型饺子。   “夫君好快!”   看着夫君三两下功夫,一个饺子就成型,再看看自己,小心翼翼的花好长时间才完成一个,顿时不敢再开小差,专心致志裹饺子。   今夜晚饭迟了些,咕噜噜的响声此起彼伏,几人饥肠辘辘围坐在灶台前,饿狼般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冒烟的锅炉,时不时舔一下干燥的唇角。   “阿宝,能吃了吗?”   每隔三五句话时间,陆父便催促一遍,实在是这味道太过芳香诱人,他干瘪的肚子难受得紧。   这一回,总算是得到了不同的回答:“可以了。”   陆一鸣做了不同的饺子皮,自然做的饺子烧法也不同,一锅下水饺,一锅上蒸饺。他素爱煎饺,不过考虑到晚上吃这些煎炸食物有害健康,他打算明日再做。   新鲜出炉的饺子热气腾腾,陆一鸣调了一碗醋碟放在中间,只可惜辣椒还没成熟,否则倒是可以蘸着辣酱吃。   软嫩爽滑的饺子一入口,酸醋味和玉米香甜的味道在蓓蕾蔓延,他咀嚼了几口,点点头,这饺子皮和馅儿调的没问题。   没人说话,吃不惯饺子吗?   陆一鸣抬起头,只见三个人满嘴塞着食物,哪有开口的机会。   他多动的手轻轻戳了戳某只小仓鼠,后者瞪着滚圆的大眼睛,控诉他的行为。   陆一鸣不紧不慢地说道:“慢点儿吃,小心噎着。”   对方鼓着腮帮子,朝他比划,一会儿点点自己的嘴巴,一会儿指指盘里的玉米猪肉水饺。   见人无动于衷,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胖乎乎的、晶莹剔透的玉米猪肉水饺,凑到他嘴边,眉头挑动两下,示意他吃。   陆一鸣就着筷子叼起这只水饺,快速咀嚼后吞咽下肚,与他咬耳朵:“好吃,但没有夫郎甜。”   裴星捏筷子的手一抖,差点戳到陆一鸣的下巴,他并不生气,反倒是含笑说道:“怎么,恼羞成怒了,想谋杀亲夫吗?”   他闻言一脸错愕,这人、这人怎么这样?!   明明夫君以前是最守礼、最正经的!   “咳咳。”陆父假咳两声,暗示两人差不多得了,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话。   碗中的水饺很快见底,裴星捂着小嘴忍不住轻轻打了个饱嗝,夫君做得东西都好好吃,他可怜兮兮地摸一摸自己微胀的肚皮,忍不住叹息。   可恶,自己为什么只有一个胃!   陆一鸣瞧那傻样,心中好笑。   岁月静好,穿越到这个朝代已有两个月,一个月在路途奔波,一个月过着家里长家里短的日子,忙碌而又充实。   饭后消食,风干的差不多,柿饼基本成型,是时候给它们挪地方了。   “夫君,是这样吗?”   裴星按照陆一鸣的吩咐,在干燥的坛子底下铺上一层晒干的柿子皮,而后在最外围一圈圈摆上去蒂的吊柿,中间放上圆柿饼,每铺一层撒一些柿子皮,层层垒高。   陆一鸣瞥了一眼,夸赞道:“嗯,小星星真能干。”   某小星星笑眼弯弯,嘴上不说,心里甜蜜得很,又得到夫君的表扬啦!开心!   开朗的小夫郎比平时更甜,他算是找到规律了,要想让小星星自信起来,不光得练练身手,心理也得顾及。   教他防身术是为了他不受欺负,时刻表扬他是为了让他对自己更有自自信。不过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他将想法吞进肚,暂不打算告知对方。   三只柿饼坛子密封好,需静置半月捂霜,待到小雪时节,便能品尝这老少皆宜的柿饼。   陆一鸣将自然烘干的那本册子摊在案几上,招呼裴星:“过来。”   刚温习完今日的识字任务,见夫君朝他招手,他屁颠屁颠跑过去,乍一见到惹今日夫君生气的罪魁祸首,他又回想起夫君热烈的吻,身体腾起一阵燥热。   完了!   裴星总算记起来这是树哥儿给他的受孕秘籍,夫君不会偷偷翻看过了吧?!   他结结巴巴问:“夫君,怎么了?”   每说一字,他就往案几挪动一分,探出偷偷摸摸的手指,在陆一鸣的注视下一点点把册子拉到自己附近。   殊不知这番掩耳盗铃的举动,引起陆一鸣的好奇,原本还不想知道这哥儿之间的秘密,这会儿他倒是想看看,这本册子是何内容。   黎树该是知道裴星先前不识字的,那必然不是字帖,所以是画本?   他轻挑眉头,摊开一只手,语气平缓:“能让我看一看吗?”   裴星的脊背僵硬,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好,要是给夫君看,他会不会觉得他不知羞?   但他更怕夫君误会,之前凶狠的模样吓到他,夫君那时走向他时,他还以为会被夫君家暴。   深吸一口气,他像是豁出去一般,双手举起画本,将它递到夫君手里。   瞧这小东西愁眉苦脸的模样,他噗嗤一下笑出声,食指刮擦小星星秀气的鼻梁,忍俊不禁:“逗你的。”   他虽好奇那本册子到底是什么,但更希望是小星星亲口告诉他,而不是逼问出来的。   油灯熄灭,待陆一鸣躺下后,裴星在他耳旁细声细语:“夫君,晚安。”   一个吻轻轻落在小星星的嘴角,黑暗中,轻飘飘的声音从云端传来:“晚安。”   ******   匠铺的人来得早,他刚将煎包出锅,十来个人拉着两辆骡车,叩响了他们家的门。   门是在院内晾衣服的陆母所开,队伍中老少层次不齐,每个人手里拿着些工具,面相凶狠,还以为是来闹事的,可真把陆母吓了一跳。   忆起昨日里一鸣的话,陆母越过人群,确认那骡车上的材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是匠铺的人?”   “是的,夫人,这是陆一鸣家吗?”   这人的面相在一群人中算是和善,平缓的眉毛不似其他人龙飞凤舞,看着更为亲近,这人是带队的师傅,名叫曹平。   陆母让人稍等片刻,去叫一鸣出来接待。   从城西到五河村坐车没有一个时辰是到不了的,可想而知,这群人在天未亮时便结队出发,这足以证明这家匠铺的重视程度。   陆一鸣朝人打招呼,老人和他孙子不在,不过这领头人与他们的面容有些相似:“你是店家的?”   曹平套着近乎:“我是店家的二儿子,曹平,本次建房带队的人是我。”   他想起什么,热情道谢:“多谢你那日将图纸卖与我们匠铺,阁下点子实在巧妙绝伦,曹某佩服。”   客套了一番,陆一鸣领人前往建址。   批复地址面积,里正已派人测量完,用木桩子做了标记,占地面积约有两百平,其中包含了设计图中的院子。   术业有专攻,陆一鸣只负责一些设计图的内容解疑答惑,具体实施还是得靠这些有经验的工匠。   不需要旧房重拆,建房的速度自然快上一些,画完地面上各个需要挖的点,他们拿上工具开始挖地基,手法熟练而快速,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陆一鸣没有多待,回去取了一桶烧开的热水和几个陶碗,放置在他们休息的地方,供口渴时润喉。   这些人手脚勤快,不过三日,地基基本成型,估摸着用不了两天便可以开始平铺搭建。   饭食方面,这几日都是匠铺自带,陆一鸣见那清一色的白面馒头,皱着眉,怎么好像自己在压榨工人,原本这次房屋建造便不需要银两,如今这伙食倒是可以替他们改善一下。   利益交换是有天平尺度的,偏向任何一方都不利于合作共赢,做人准则问题,他成基地领袖前,一直信奉这一点。   “午饭不用带了,以后我们会送饭菜过来。”   “真的?!”   与曹平说了这事后,对方眼睛都亮了,早就想尝一尝这垂涎已久的菜肴。   这些天闻着从陆家飘出来的香喷喷的菜味,工匠们工作时实在忍不住吞咽口水,甚至在午饭时,看着自己手里的白面馒头,还能就着这香味下饭。   只不过是望梅止渴,全靠想象。   这会儿见陆母端着香气扑鼻的肉味,他们的眼都直了,哪里还顾得上手里这白面馒头,一个个伸长脖子去瞅那肥瘦相间,色泽红亮的红烧肉。   陆一鸣做了一大盆,留了一碗自食。   他特意从镇上买了五花肉和冰糖,这纯炒出来的鲜嫩红烧肉,肥而不腻,味醇汁浓,就是怕油腻的小星星也能吃这三层红烧肉。   曹平差点激动地流眼泪:“比悦来的还好吃!”   “哟,头儿,这家店可在镇上火热的紧,一座难求,你这默不作声地早就去过了?也不怕嫂子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几人熟悉的很,曹平听他们打趣自己也不生气。   “那兄弟几个儿可不能告诉我那婆娘,我还想健全的和你们一起去。”   他们也就说笑,平凡人家哪里舍得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去吃一顿,搞不好真得被打断腿。   “不过我听说,前段时间推出了新菜色,还有试吃菜,头儿你有没有吃到过,同咱们讲讲呗。”   几名小工虽没有去过悦来酒楼,但不妨碍他们有一颗向往的心,听人描述这口味,四舍五入不就是去过一趟酒楼了吗?到时候家里的媳妇问起来,还能装一装,说是头儿请客。   把黑锅甩给头儿,反正有他顶着。   “我也就去了那一回,新菜是奶白鲫鱼汤,那鲜美的味道,至今唇齿留香,至于那下酒菜,叫什么酸豆角,味道有些奇怪,量很少,一会儿就没了。”   “味道怎么奇怪了?”   “哎呀,我也说不上来,第一次有点呛喉,但越吃越想吃,上瘾。”   一群人似懂非懂,听着这话还是不知道这酸豆角到底什么味,砸吧砸吧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一回悦来酒楼。   休息的时间还没过,他们刚吃完饭,曹平见陆大厨来了,忍不住拉他分享,说起那奶白鲫鱼汤如何如何好吃,那酸豆角如何如何上瘾,都快跨到天上去。   做工前,曹平还拉着陆一鸣,劝说道:“小东家,你有机会一定要去悦来酒楼试一试,你这红烧肉啊,与那奶白鲫鱼汤有的一比,堪称一绝。”   陆一鸣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   看来顾焕的酒楼经营的不错。   ******   “夫君,这样真的好吗?”   两人背着篓子装了些食物,开始往小阴山后走。   “有什么不好的,不是说了,你把这套拳学会了就带你去小阴山后的温泉吗?”   “可是......”   夫君仅留了一张字条在桌上,便带了他出门,没有事先打招呼,直接先斩后奏,这会不会让阿爹和阿娘生气?   “放心好了,那片区域我探测过,没有大型野兽出没,是个为数不多的安全地带。”   裴星嘟着嘴,他哪里是担心这个,不过夫君难道不是一直在家吗?什么时候来过这儿,他怎么不知道?   【小星星怀疑你啦~】   某苗又开始刷存在,探测的事情确实不是他所为,是小苗自己忍不住跑出去,先探个究竟,不过一无所获。   【你能分株了吗?】   【你想干嘛?】   一个月的恢复,陆一鸣对自己的身手挺有自信,只是想给裴星多一层保障。   【如果你可以了,我想让你分一株子植株到他身上,保护他。】   【呜呜呜,见色忘义,我好命苦啊~】   【说吧,怎么补偿。】   【我要湖底的宝物,之前没找到,你帮我找找。】   【成交。】   这一段对话裴星听不见,也不可能听见。   这二十几日的锻炼,让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健朗起来,如果说之前是一颗一吹就倒的小树苗,现在就是生长期的小树。   不过奇怪的是,这么久的练习,陆一鸣身上的腹肌壮实了不少,反观这人,还是清瘦的模样,不涨一点肌肉,也是奇怪。   体能上升,往日里看不什么,这番长久走路就非常明显。   放在以前,走了一个半时辰的山路,裴星早已气喘吁吁,只想赖在原地不起身,现在他除了脚板底微微发酸外,没有其他不适。   他们已经翻过两座山,此时正在温泉山脚下,裴星没注意边上的石头,一个趔趄,陆一鸣眼疾手快托住他的手臂,避免意外发生。   “要休息一下吗?”   “还有多久到?”   与一个月前上山时的景色不同,这会儿的树木不复曾经的葱郁,已经大半转黄,他们现在在山脚的位置,小苗说温泉在山腰的位置,而这座山比先前两座山都要矮出半截,它被群山环绕,稍不留神就会忽视它。   陆一鸣目测温泉距离,计算两人的脚程,大致推断道:“不出一刻钟。”   裴星活动了一下身体关节,估摸着自己的承受能力,坚定道:“那便继续往上吧。”   对方的脸色因为运动而红润,看不出有不适的情况,陆一鸣拉住裴星的手腕,表面上是为他减负,实则是暗地里让小苗给他舒缓。   不过裴星可不知道这些,他紧盯夫君与他手腕交缠的手指,顺着手臂往上看,这宽阔的脊背,他曾经在那待过,很安心。   这一处温泉并不大,大约十米直径,温泉不远处还有一道小瀑布,冬日的溪水不够湍急,流速缓慢。   陆一鸣伸手试探水温,四十度左右,不会太凉也不会过烫,泡澡正合适。   “脱吧。”   他在北方上大学时,第一年非常不适应那的搓澡习俗,还是去健身馆里冲的澡,赤诚相对真的太难为他了。   后来习惯了,也就那样了。   之前小家伙淋雨的时候,自己有给他换过衣服,虽然没有欲念,但那身子早被他看得干干净净,并没发现和他自己有什么不同。   可能哥儿身体内部不同?   这会儿他脑子没反应过来,想着反正身体各个部分我有的你都有,不必介怀什么。   等他脱完外衣,只着一条亵裤沉入水中,温热的水温将他包裹,他才发现某人还杵在原地,瞠目结舌。   那滚圆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上半身,微张的嘴巴似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两人视线对上,他才飞快地捂住眼睛转过身,颇有些掩耳盗铃。   这么容易害羞?   裴星按着怦怦直跳的心脏,脑海中那一幕怎么也甩不掉,平日宽松的布衣下是健硕的肌肉,怪不得夫君能轻轻松松将他扛起,原来是“深藏不露”。   陆一鸣见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游近岸边,抬起温泉中的手掌,指尖稍稍用力,将还有一丝温热的水珠精准无误地弹到对方的后颈处。   岸上的人瑟缩一下脖子,缓缓转过身,红着脸对着他。   “下来泡温泉,对你身体有益。”   中药吃后这人确实手脚冰冷的症状好了许多,外加上食补和每日锻炼,基本已经没有体寒的症况。   如今已经入冬,他怕对方受冬日的寒气侵袭,再次手脚冰凉,特意带这人来温泉泡一泡,滋养身体。   岂料裴星一听这话,紧拽着衣襟猛地后退一步,像是温泉中有什么凶猛的野兽,让他惶恐不安。   陆一鸣挑眉,自己光明正大看自己的夫郎犯法?   见人一直盯着他不放,裴星又焦急又恼羞:“夫君,你转过去!”   未曾想这没有气势的话,只会让某只大型犬心里更加痒痒,那目光没有退让半分,反而更加露骨,从他的脸上逐渐向下划。   “夫君!”   哦豁,兔子急了。   裴星再次背过身去,想起树哥儿的画册,一咬牙,背对着某人开始窸窸窣窣一件一件剥落。   没有了衣物的遮挡,漂亮又脆弱的蝴蝶骨暴露在空气中,甫一接触这寒冷的温度,他瘦弱的背轻颤,转过身,垂着眼,在陆一鸣炙热的视线下,双脚缓缓探入水中。   末世五年,他在当地范围内小有成就,不少人因为生存想要巴结他,他记得曾有人问过他性取向问题。   女人投怀送抱你不要,你难道喜欢男人?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说自己对男人和女人都没有兴趣。   对方打趣说,你怕是要单身一辈子。   然而这个朝代不一样,这不只两种性别,还有第三种性别,哥儿。   陆一鸣高估了自己的忍受力,那精美的蝴蝶骨一露面,他便口干舌燥,小腹升腾起一股热流,身体的反应明确地告诉他,他对眼前人产生了欲念。   对面这人不逃了,他倒有些不敢靠近。   陆一鸣挪开视线,转移注意力:“替我擦擦背吧,我够不着。”   从背篓里拿出准备好的手帕,裴星绕道对方身后,从后颈开始沿着脊柱往下轻轻擦拭,这不轻不重的力道像是猫儿的爪子,挠得他心痒难耐。   异常沙哑的声音从陆一鸣的口中吐出:“够了。”   兴许是两人离得太近,这古怪的气氛化成丝线,纠缠在一起,裴星倒退一步,临阵逃脱。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陆一鸣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沉入水中。   【速战速决,你要的东西在哪?】   【在下面的暗槽中!这温泉度数太高了,我都不敢下来,呜呜呜。】   【行了,你来指挥路线。】   这头,刚放完手帕的人转过身,发现水面上没了熟悉的人影,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响动。   夫君去哪里了?他四处寻找,还是不见人影,会不会在水里?   裴星不会游泳,头刚一入水,无边的水流朝他汹涌而来,他睁不开双眼,感觉呼吸越发困难。   “呼——”   憋不住气,他只能把头探出水面,环顾四周,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不好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一闪过,泡在温泉中的人此时浑身发冷。   “夫君,夫君!”   一声声焦急的呐喊在他水面上响起,陆一鸣潜在深水底下,声音无法传递到他的耳朵。   帮助小苗取到了这颗不知名的珠子,他刚才躁动的心也平缓下来,开始往上游。   刚露出水面,一个身影朝他扑过来,身影带着急剧的恐慌和沙哑:“夫君,你去哪里了?!”   慌张的小兔子紧紧圈住他的脖子,紧贴的身体因为害怕发着颤,陆一鸣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这漫天的惊恐。   “我没事,只是下去一趟,之前在水下听不见你的声音。”   陆一鸣难得向人解释自己的行为,但这并不能安慰对方:“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以为......”   他还以为夫君出事了!   恐惧化为实际的战栗,对方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两人的心脏无遮拦地贴合在一起,通过身体的接触来确定他无事。   他将脑海中的旖旎抛开,伸手圈紧着对方光裸的后背,轻轻拍打。   嘴上更是不停的温言:“没事了,没事了......”   见人没有撒手的趋势,他松了松臂膀,将人推离半臂,覆上那被他咬出一丝血痕的红唇。   红眼兔从担惊受怕中脱离,但还是拽着陆一鸣的手臂不放,生怕这人再次消失。   待怀中人平静下来,他将小苗的子植株变幻而成的编织手镯套入这人的手腕上:“找着个宝贝,送给你。”   由藤蔓编织成的草镯子大小正合适,不似寻常编织的草镯子粗糙硌手,这枝条很软,手镯边上还点缀着些桂花。   好看又珍贵。   明明这草镯子分文不值,但裴星却视如珍宝,因为这是夫君第一次送给自己的礼物。   哪怕仅仅是一个草镯子,也是夫君亲手做,对他来说,比镇上的金银首饰更令他感动。   “谢谢夫君,我很喜欢。”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的唇角,陆一鸣心口一震,竟觉得有些干渴。   洁白的雪花落在幽雅恬静的山间,像是落入凡尘的精灵,消失在水面上。   一点冰凉落在裴星的鼻尖上,他略有所感,仰头望天,晶莹剔透的六角花瓣轻柔地从他眼前拂过。   “夫君,下雪了!”   今日是小雪,他倒是忘记了。   热气遇冷液化,温泉面上云雾缭绕,一双白皙的手从水中探出,想要接那飘落的雪花。   陆一鸣眼神一暗,靠近他的身旁,扯过他因为暴露水面而冰凉的手,递到嘴边轻轻触碰,温柔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辩的意味:“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星星将自己包的韭菜饺子塞进夫君嘴里。   好哥哥夸赞道:小星星真能干~   某躺在床上下不来的小星星:呜呜呜,我真的不能干。   (入v啦,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万更附上~)   (真的没有写脖子以下!只是回来修一下一点点不合理的地方,请审核君手下留情!鞠躬,感谢!)   感谢在2021-09-06 18:35:26~2021-09-08 00:0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沃斯尼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963378 30瓶;风情万种金薇薇 25瓶;沃斯尼蝶 20瓶;不知道叫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星星点点的雪花无声飘落在山间, 为这恬淡的天地平添了一份生气。   温泉漫过全身,适宜的温度让人精神放松,这一路的疲劳得以缓解, 只觉着浑身舒畅。   人体不宜长时间浸泡在温泉中, 他们断断续续泡了四五回,算是结束这一趟温泉之行。   待小星星将衣物穿上,遮掩住那线条流畅的脊背,陆一鸣失望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他暗自告诉自己, 夫郎还小, 还在长身体,还不能吃。   又忍不住看着那青涩的脸庞叹息, 夫郎怎么才十七啊?!   想起自己的真实年龄, 陆一鸣沉默,这么一算, 那自己可不就是老牛吃嫩草了?   以前他上学时还抨击那些有了钱就找小姑娘的,四十了还找二十出头的,臭不要脸。   事到如今,这风水轮流转,转到自己身上了?   利索穿戴完衣物, 两人不急着回去,既然在山间,那便可以做些野味来吃, 好久没吃烤鱼和烤鸡了。   烤鱼好抓, 边上的瀑布下方是个小潭, 潭水不深,距离瀑布不远处的溪流水势平缓,水也不深。   清澈的水面不似现代和末世的浑浊, 水底沉积着大小不一的石头,偶尔有些青鱼和鲫鱼游过,在澄澈的水中清晰可见。   背篓里带了弓箭,原是用来以防万一,对付山间的凶物,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将背篓交给裴星保管,他卷起裤管,右手握着一支箭,轻轻踏入水中。   冰凉的水漫过他的膝盖,不过他刚从温泉出来,现在热气十足,不怕这点凉意。   抓鱼需要足够的耐心,他屏息凝视,一动不动,待放松警惕的鱼游至身旁时,果断下手。   一击即中!   裴星在岸边捂着嘴,生怕惊扰到溪水中的鱼,见夫君箭头之上插着一条肥硕的鱼,他忍不住惊呼。   来来回回抓了三条,他将鱼交给裴星,指着山下的位置说道:“背篓里有小猎刀,你安心在这处理,我去山上看看有没有野鸡,带一只回来。”   小苗的分枝戴在裴星手上,一旦有危险,小苗也能护住他,要是实在打不过,也能及时将危险信息传递给主枝条,拖延时间到他们赶来。   裴星不这样想,没有人相伴,深山老林的,他一个人着实有些害怕。   但夫君又这般说辞,他不想拖累对方,给自己默默打气后,他接过夫君手里递过来的鱼,点点头。   没走两步,陆一鸣转身折回,将小夫郎手里的鱼扔进背篓里,拉起他的手腕,一同上山。   算了,还是把小家伙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心些。   “咻——”   一支利箭稳稳穿过灌木,钉在十米外啄食的野鸡身上。   陆一鸣边收弓边说:“野鸡有了,捡些干燥的枝条,准备做烤鸡烤鱼吧。”   “怪不得夫君带了这些调料。”   他之前拿帕子的时候发现隔板底下还压着些瓶瓶罐罐,好奇之余顺手打开,才发现是油盐等物,夫君早就想好要在这野餐。   穿梭在灌木丛间,沉浸在美食无法自拔的裴星没注意脚下,被一根粗壮的枝条勾了一下脚,他向前踉跄两下,幸好扶住夫君的手臂,才稳住身。   “小心点。”   捡上鸡,沿路返回时他特意绕开刚才那块不平整的地方,这次可不能再被绊住了。   路都走不稳,丢人。   “夫君,叫花鸡为什么叫叫花鸡,因为他是野鸡吗?还是因为......”   正说得起劲,裴星的声音骤停,就在刚才,他感觉脚踝处被不知名东西一把抓住。   而且,好像,还会挪动!   什、什么东西?   这形状和力度不像是藤蔓,倒像是,人!   寒意直窜脑门,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他尝试着用力想挣脱,但那东西越缠越紧,他被固定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他整个身子像是紧绷的弓,僵硬无比。   “夫、夫君,脚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剧烈颤抖,眼珠子惊转个不停,但是不敢往下去看一眼。   陆一鸣低头往他落在后面的脚上看去,一只掺杂着泥土和血水的脏手正拽住裴星的脚,那力道不小,小星星挣扎时,衣摆上留下明显的黑浓脏指印。   他的视线顺着手臂往灌木丛处延伸,一个满身刀伤的人隐匿其中。   一明一暗,对方犀利的眼神同他对上。   这人,是个同类,手上怕是沾着不少鲜血。   对方全身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想来不久前经历过一场浴血奋战。   不过对方急救措施做的不错,用止血草覆盖在伤口处,用衣物上撕下来的布条缠绕动脉上端,减缓失血的速度。   陆一鸣皱着眉,将他的手指头从裴星脚上一点点抠离。   所以之前绊小星星的也是他。   原本他以为这两人是附近的村民,见到濒死的人怎么也会搭把手。   但对上这高个子的眼神,他想这恐怕没那么容易,眼见着对方有见死不救的趋势,他虚弱地开口:“今日如若相救,他日必有重谢。”   平日里要是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躺在他面前,他绝对不会搭理一句,这一看就很麻烦,寻常人能被这般追杀?   那电视剧什么的不是经常演,炮灰救助主角后被主角仇人记恨,因为无权无势遭灭满门,最后主角替他们报仇雪恨。   他只想问,人都死了,你报个仇,那几个惨死的人就能幸福了?   不现实,所以他第一想法是从源头上掐灭这种可能。   多管闲事可不是好事情,特别是他现在还是个无名小卒,自己倒是可以找个深山老林藏着,陆家一家子不行。   然而在裴星面前,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骨子里是这么冷血的一个人,所以还是先问了人的情况再说。   “身份,名字和住址,受伤原因。”   那人有些呆滞,似是没想到这粗布衣的庄稼汉思路如此清晰,颇为无奈:“鄙人顾承,你们放心,来杀我的人都死完了,你拿着这个,去找悦来......”   顾承话还没说完,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这伤势,强撑到现在属实不易。   陆一鸣敏锐地抓住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月来”是指什么,人名还是其他?   “夫君,怎么办?”   裴星已经从恐惧中回神,虽有些不忍心这人死在眼前,但又怕这人会带给他们灭顶之灾,一时拿不定主意。   对方刚从衣襟中取出一枚身份象征的玉佩,明显想交给陆一鸣,应该是与那未尽之言有关,只是来不及多说,便昏死过去。   “先把人拖到温泉那去吧。”   裴星欲言又止,这拎着人的手臂在地上拖拽的手法,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快点,救他。】   【为什么要救他,我好不容易攒到的异能。】   【你看这人衣服怎么样?】   【破破烂烂的,我穿不了。】   【这人身份应该不一般,山中的精品太少,不知道该找到何年马月,你这升级又慢,刚那颗未名珠也不过让你恢复了两成,听闻达官贵族最喜收藏这些奇珍异宝,倒是可以借此打探一番。】   【真的?】   【当然。】   忽悠完小苗,陆一鸣拖着人就走,反正有小苗在,这人就算想死也难。   昏迷之人的致命伤没有上次李大山来得重,但他手臂和腿上的箭伤带了些毒,他自己事先把大部分毒吸出,但还有残余,如今嘴唇不是失血的白色而是略带青紫的中毒状。   “是这个吗?”   陆一鸣和裴星认识草药的种类有限,但为了糊弄过去,前者让后者去采了些刚才温泉旁的不知名植株,捣成碎末,抹在伤口。   表面工夫还是要做一下,但真正治疗的还是小苗。   等他们的烤鱼和叫花鸡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了,那人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陆一鸣上前查看情况,发现毒解了,伤口的血也不流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醒。   “这人没事吧?”   “累到睡熟了。”   “......心真大。”   做好事不留名?   不,这不是陆一鸣的作风。   他直接将人背回家中,在地窖中铺了一层稻草,让人躺在上面,地窖的口子开着,方便人正常呼吸。   不知这人何时会醒来,陆一鸣暂时不去管他。   两人回来时没见着陆父陆母,他这会儿刚在屋内换上干净的衣裳,烧完热水出来,便迎面撞上从院外回来的陆母。   桌上的纸条她看到了。   原本想着这两人为何鬼鬼祟祟去温泉,见人一回来,裴星便拿着两套衣服在院内搓洗,陆母瞬间懂了,她对着从灶房出来的陆一鸣,笑得意味深长。   陆一鸣:刚发生了什么事?   他提着桶走近蹲着搓衣服的人,问道:“怎么了?”   对方也一脸茫然,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想不通便不去想了,陆一鸣示意他将手移开:“拼点热水吧,冷水伤手。”   裴星的手因为刺骨的冷水冻得通红,陆一鸣看不过,烧了一锅水,给人暖上。   他在一旁无事,想起之前封存的柿饼,这会儿应该可以吃了。   将坛子搬到院里,取下密封坛子口的纱布,撇开覆盖在表面的柿子皮,裹着白霜的柿子暴露在空气中,看着这白里透红的柿饼,陆一鸣还算满意。   一道飘落的秀发扫过他的脸颊,垂在他胸前。   裴星晾玩衣裳从一旁凑近,越过他的左肩,垂涎地盯着柿饼,惊叹:“夫君,柿子真的结霜了!需将这些白色洗净之后再吃吗?”   “不用,这层白霜不过是柿子内部糖分外溢的凝结物,不是什么脏东西,吃了没事。”   五河村没人会做柿饼,镇上的柿饼大多是从邻镇或者更远的地方运来售卖的,秋日里裴星路过零食铺子时,时常见着这些应季的果干,但从没买过。   “夫君做的都好吃!”   瞧见某只小馋猫都快流口水了,陆一鸣捡起一个吊柿,轻轻向两边撕开,拉丝的果肉饱满红糯,他将流心柿饼凑到对方嘴边:“尝尝。”   裴星想伸手接过,结果夫君错开手指,亲自拿着。   他藏在发间的耳朵悄然变红,只是微顿,便低下头去尝那晶莹红嫩的果肉,慌张间唇瓣还碰到对方温热的指尖。   “好吃吗?”   “特别好吃!”比他吃过的熟柿子还要好甜!   陆一鸣将另一半柿饼再次对半分,塞入自己的口中,果肉香软,外层有嚼劲,总体而言清甜不腻,还算不错。   手上这点儿果干根本不够他吃,他见边上人细嚼慢咽,舍不得多吃的模样,伸手再取两个,将其中一个递给裴星。   “没关系,可以再吃一个,但不能多食,柿寒,多食对身体无益。”   小爪子接过柿饼,拽在手心,乖巧地点头。   一阵寒风袭过,吹乱对方鬓前的一缕青丝,他伸手替人别到耳后:“去屋里吧,这儿冷。”   两人还未起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打断了院内温馨的气氛。   来人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陆顺家吗?官差,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一鸣:夫郎还小,哎。   裴星戳手指害羞:夫君指的是哪里?   (这么多友友看一鸣星的故事,很高兴~感谢友友们的订阅与支持~爱你们哦~)   ps:这几天都是凌晨更新~周日会有双更,之后就是老时间晚上6点啦~   感谢在2021-09-08 00:02:01~2021-09-09 01:4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30621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道叫啥、54935603 10瓶;?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官府抓逃犯?   陆一鸣和裴星对视一眼, 第一反应想到的自然是屋里躺着的人,但仔细想想时间对不上。   他飞快地分析当下的局势,从山上下来他们特意避开人群, 就算是有人见着了报官, 派衙役从镇上到五河村,也不该这么快。   凡是都有万一,所以要做最坏的打算。   定下心,陆一鸣轻轻捏住裴星的掌心, 小声吩咐:“你去将地窖的盖子封上, 然后和娘待在房内,我不唤你你别出来。”   裴星的担忧溢于言表, 但他知道这种时候, 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拖累最好。   “夫君万事小心。”   待人消失在屋内, 他整理一番衣物后,打开院门。   敲门人抬起的手掌悬置在空中,即将落下,一看便是等得不耐烦,想再次催促。   一见面就是这番场景, 陆一鸣不动声色地喊道:“官爷。”   来的官差不多,五六人,他们身后有好几辆运米车, 已经放了大半谷物, 大概是刚从祠堂谷仓那收完散谷来他们家。   照理来说, 秋收之后的收税是里正挨家挨户上门通知后,村民按税收标准,在固定日子去祠堂里的粮仓上交即可。   但村里有八户人家是特例, 近几年税法规定,每户家中良田数超过户籍人口总数的,单独纳税。   一是防止农户浪费耕地资源,二是另类剥削,增加税收额。   不巧,今年陆一鸣家确实有几亩地没有耕种,收的少,但从军优待已经没了。   这人皱着眉头不悦地看着他,似是不满这番拖沓,他拿出户籍册,对照着说:“你小子是陆顺的儿子?”   “小子正是。”   不卑不吭的语气在顾焕面前恰到好处,但在这早生不喜的人面前只会徒增恶感,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和你客套:“收粮,陆顺家七亩良田,三亩旱田,应征三十四斗粮。”   良田五税一,旱田十税一。   这是近几年的田税标准,由于长年战事,国库缺少粮草储备,便从百姓手里增加税收,比原先多收一成。   今年两国已停战,加之近三年的自然灾害,照理来说会下达减税政策,但如今一看这粮税可没下降。   他们家的水稻每亩产量二石不到,总共也就五石米和一石小麦。   陆一鸣暗自心算,一石十斗,这得交他们今年稻谷收成的五分之三多。   按照一斗六公斤,一个成人每天半斤来算,他们一家四口人,去糠后的大米和面粉,远远不够一年的量。   租出去的田收成还没他们家的涨势好,交的田租并非是稻谷,而是折算成钱给他们,不多。   至于农户想偷报自家的收成?   那是不现实的,朝廷早在秋收之前就到各地勘察过,估量今年每亩田地的产量,按照平均水平收税,陆一鸣家连每亩二石的标准都未到。   “今年的税收还是同去年一样?”   那人拿着本子在上面记录着什么,听陆一鸣问起,抬起头:“怎么,你小子有意见?”   “怎么会呢,大人,家里的小子第一次遇见税收之事,有些糊涂,还望大人见谅。”陆父说着递过几个铜板,压在这官差的手下。   那人看了一眼陆顺,没有推辞,收下了。   陆父先前去田间翻土,听闻有衙役往他家去,生怕自己硬脾气的儿子同军官起冲突,扛着锄头直奔家门。   来得还算及时。   “今年不知我们要上交多少斗粮,我这就让我家小子去搬出来。”   里正事先通知过,陆父其实心里有数,只不过再次确认一遍罢了。   “田税三十四斗。”   “好的,大人,您上座,喝点茶水,润润嗓,我们这就去搬。”   陆父低声下气,笑脸相迎,陆一鸣则在一旁垂着眼不说话,食指轻扣,不知道在想什么。   拉着人去灶房,一筐筐稻谷搬到院内,陆父额头上冒了些汗。   “大人,这是我们称好的粮,您请验收验收。”   之前的领头人执起一块桌上的糕点送入口中,他轻轻咀嚼后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食指点了点座椅把手,随口一说:“这个糕点不错。”   陆父见状,转头让陆一鸣将一盘的自制桂花糕包好,递给他。   见陆父很上道,这人笑着起身,开始收粮。   他靠近每一筐装满稻谷的竹筐,抬脚,用力踢,竹筐摇晃两下没有倒,但里头的稻谷撒出了不少,确认下方是否中空为假,抖掉一些稻谷为真。   结结实实挨了踢,这几筐稻谷才搬上称架,不出意外,少于原定额。   “再添一斗。”   散落在地的稻谷可没有这么多,但你想和官差讲理?冒犯差役在古代可是要坐牢或者挨板子的。   陆一鸣抿着嘴,没看那张看向他得意洋洋的笑脸,他的拇指轻轻在食指关节打转,甚至有些想笑,好久没人在他面前这般嚣张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眼中快速闪过一道寒光,很快平息下来,告诉自己这里不是末世。   气是不可能咽下的,这油光发亮的脸倒是可以装饰一下,配得上这人才行。   某位还端着架子的官差可没有意识到潜伏的危机,他背着手大摇大摆指挥人将谷物搬上车。   装载完毕,这人笑着致意:“今年真是辛苦大家了,朝廷也是没办法,打仗嘛,国库亏空,我们也无能为力,按规矩办事罢了。”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笼络人心的惯用伎俩。   “哪里哪里,咱老百姓也为朝廷出一份力。”   普通人哪敢说朝廷的不好,吃了雄心豹子胆吧,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父这样的反倒不容易得罪这帮官差。   看着一群人的背影越来越小,陆父的假笑自然收紧,见儿子没有反思之意,他轻叹一口气,果然年少轻狂。   “进去吧。”   原本紧闭的房屋内探出两个脑袋,确认官差走后,裴星飞奔向陆一鸣,焦急地低喊:“夫君,那人醒了!”   陆父一脸茫然,谁醒了?   原本陆母在看到他们家还窝藏了一名受伤严重的人之后,差点眩晕过去,还以为星哥儿和阿宝是因为这事惹恼了差役。   后来发现是收粮的,也就没多说,但还是好奇,这人是个什么情况,特别是在对上那人刚醒来的眼神时,像曾经见过的一头孤狼,凶狠至极,她现在仍觉得心惊肉跳。   有小苗护着,陆一鸣还是放心的,他进入地窖后,发现这人已经坐起身,单手把弄着之前那块带着顾字的玉佩。   见有人来,他收起玉,定眼认出陆一鸣,朝他点头致意:“多谢。”   “无妨。”陆一鸣递给他些清水和流食,“说说吧,先前未尽之言。”   解了渴,冲了饥,这人缓缓道来:“我本是一名玉石商,被家中足兄诓骗此地有未开采过的原石矿,特来勘察,岂料这本身就是个圈套,也怪自己太过轻信他人。”   这番说辞,换做是裴星或许信了,陆一鸣确是半个字都不信,玉石商身上可没有这么多旧刀疤和箭伤,不过他并不想深究。   “阁下之前提及的‘月来’是?”   “是我镇上的一位朋友,原是想让你帮我捎个口信,既然我无事,那这事便作罢了。”   这人说起那位故人可不像是单纯的朋友,倒有点像是小裴星看自己的眼神。   “有一事恐要劳烦兄台。”   “请说。”   “允许我在这暂住时日,另外救命之恩,如若他日需要用的到我的,可到镇上珍宝阁,拿着信物去找他们的管事。”   ******   黑幕落下,洗漱完的李德盼躺在床上,突然觉得脸上干干痒痒的。   他挠了挠自己的脸,怎么好像越来越痒,止不住地痒。   他的小妾刚要扑倒对方的怀里,突然被他黑暗中的脸深深吓哭:“啊——大人你的脸!”   他推开人,将脸凑到铜镜前,镜子里的陌生人脸上长着红疹子,他用手挠的地方被挖出一条条血迹,看着像个恶鬼。   “谁干的!”   一阵暴怒声从李宅中响彻云霄,这一夜的李宅所有人彻夜未眠。   这些事情都与陆一鸣无关,不过是让小苗在他身上撒了些小东西而已,不致命。   照常练完字,洗漱上床。   陆一鸣揽过人的身子,把头搁在对方肩头,轻轻说道:“小星,我要考武科举。”   原本裴星还在为这亲昵而有些羞意,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到,但一想到傍晚之事,他明白夫君的决定不是空穴来风。   “夫君做什么我都支持。”   皇权制度下,可不是武力定天下,要想暗地里的小动作总归是不上台面的,权势的力量才是这个朝代的关键。   想守护怀里的人,想守护这温馨安宁的家,他不能一直慵懒下去,无所事事。   “夫君,那人会不会是什么官府追拿的逃犯啊?”见夫君久久未出声,裴星将自己一直担忧的事情说出口。   陆一鸣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珠滑圆润,手感不错:“放心吧,这人虽未说实话,但不是罪犯,或许身份还挺高。”   那人的谈吐和举止,可不像是普通的商户。   “哦,可是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山里,受这么重的伤?”   对方修长的睫毛在黑暗中上下煽动,他心中一动,用指腹勾勒他的眼角,盖上印记。   “不要在床上和你夫君讨论其他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数学总是让人脑壳疼,不知道有没有算错,如果有,友友们记得提醒我一下~呜呜呜,数学渣渣太难了…   (ps:明天白天会修一下文~不会请假哦~)   感谢在2021-09-09 01:43:39~2021-09-10 00:3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咻咻咻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顾承昨夜睡得并不好, 柴房里冷飕飕的,要不是陆一鸣给了他一床被子,病还没好, 他就率先冻死在这。   天蒙蒙亮, 他被隔壁灶房的烟熏味和食物香味闹醒,一打开门便看见这小夫夫俩,一个在那比划着拳脚,一个弯着腰在移栽植物。   顾承活动一下酸痛的肩膀, 走到陆一鸣边上, 好奇:“早,你这是在种什么?”   “葡萄树。”   虽然顾承没有见人种过葡萄树, 但依照常识, 春秋季气温恒定,适宜树木存活, 寒冷的冬季怎么说都不太适合吧。   他委婉提醒:“冬日冻土多,恐伤根系。”   陆一鸣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并不在意,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无事,农家变异植株, 好养,今日栽种,下月果实成熟, 年关就能喝上葡萄酒。”   顾承不懂这些, 自然不会反驳, 反倒点点头,涨知识了。   “我见令夫郎这一套拳法倒是有意思,看似柔软无力, 其实招招致命,也不知师承何处?”   说到夫郎,陆一鸣倒是停下手边的动作,朝人看过去。   他教给裴星的是以色格斗术,不过现在对方还不适应,动作没有达到快准狠的标准,他正让人由慢而快地反复练习。   原本陆一鸣想回答说是他教的,后来想起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比如会问,他是从哪里学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要如何解释以色这个国家。   “师承不至于,不过是偶遇的一位老者教了我两招,我也不知其人是谁。”   顾承沉默不语,似是在辨别这话的真假,他转过头对陆一鸣说:“我们来过几招?”   陆一鸣的视线从裴星身上移开,上下扫了一眼边上人的伤:“等你伤好了再说不迟。”   以色格斗术以凶狠著称,这人受伤未愈,这种时候还是静养为佳。   顾承将邀请陆一鸣的话吞入口中,这套拳如果运用在军中,暗组的近战实力恐怕得提高三成。   肚子咕噜噜地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顾承也没有不好意思,问道:“有饱腹的东西吗?”   陆一鸣继续用铲子挖坑,头也不抬:“灶房的锅里给你留了一份。”   一旁的裴星听到吃的,注意力开始分散,今天夫君做的是奶黄包,可软可甜可好吃了,裴星砸吧砸吧嘴,好像又饿了。   “动作错了。”   一根枝条打在手臂上,微厚的衣裳覆盖在表面,一点儿也不疼。   不过裴星还是不经意间红了脸,夫君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腕,手把手教他,前胸贴后背,这姿势不像是在练武,而像是在......调情。   一想到这个词,裴星又开小差了。   这次陆一鸣明显感受到手下力道的减弱,他松开手,走到他面前,严肃说道:“练武时要认真,你来和我对打。”   被夫君骂了,裴星懊恼,他收起刚才不切实际的想法,深吸一口气,神情紧张,每次对打夫君都不会手下留情。   出拳慢了。   “再来。”   手肘攻势被化解。   “再来。”   脚踢动作不够干净利落。   “再来。”   一次又一次重来,裴星气喘吁吁,脸上的汗从鼻梁滑落,但他没有去管它,聚精会神盯着陆一鸣,寻找对方露出的破绽。   找到攻击点了!   裴星佯装手攻,实则膝盖抬起,向上方膝踢,眼见着快要得手,陆一鸣一把抓住他的腿,将人拉近。   “小星星啊,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着想,这里不能踢你夫君,面对歹徒倒是可以再加三分力。”   轰——   裴星的脸色涨红,略带肉的脸颊鼓起,像是那挂在柿子树梢,一撞就会破的红柿。   陆一鸣愉悦地轻笑,自己再多说两句,这人估计要当场表演个头顶冒烟。   此时,一道煞风景的鼓掌声从灶房门口传来:“好身手。”   顾承手里拿着奶黄包,也不知道在门口看了他们多久,单从这几招的展示效果来看,他已经安耐不住招揽的心。   这样的人,适合去给他们营里的那帮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小崽子杀杀锐气,毕竟这可是连亲夫郎都下狠手的家伙。   陆一鸣松开对方的腿,面无表情地将裴星羞红的脸埋进自己怀里,有些不悦:“你是不是没对象?”   “对象是?”   “与你相守的人。”   顾承不解,这人是怎么知道的:“无,为何如此问?”   “因为我用眼睛看出来了。”   软骨在怀的陆一鸣已经全然忘记当时那个未开窍的自己,开始嘲讽其他人。   中午照旧是陆一鸣做饭,今天做的是竹筒饭,原本是从山上砍了些竹子回来打算做两个竹椅,粗的那端竹子放弃了可惜,正好之前腌制的咸肉到了时候,便定下今日的菜色。   蒸锅掀开,浓厚的饭香伴随着热气腾腾的白雾四散而开,今日不仅陆家四人围在一块,还多了一个外人,也在拼命吞咽口水。   梗米、咸肉、豌豆、玉米粒、香菇混成金黄色的竹筒饭,甫一打开,几颗滚圆的的脑袋撞在一起,互相讪讪笑了笑。   “端出去凉一凉再吃,有些烫,我给那些工匠带过去。”陆一鸣用夹子将竹筒放进背篓里,盖上布盖保温。   陆母有些心疼:“你吃了再过去吧?”   “不了,我顺便去看看他们的进程如何,有些地方需要督工,特别是暖气那一块,出漏不好补。”   “早去早回。”   瞧着陆一鸣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顾承好奇道:“你们这是要建新房?”   陆父接口:“是啊,一鸣小子心疼自家人,造个冬暖夏凉的屋子给我们住。”   “诶,我就觉得老屋也不错,费这个心干什么。”   陆母附和道,嘴上说着破费,但内心喜滋滋的,别提多高兴,儿子有心,是好事啊。   “是个有孝心的,不知饭后能否参观一番?”   她见人夸自己儿子,热情道:“行啊,这有什么。”   再次见到陆一鸣大厨,曹平差点眼泪掉出来,昨天陆母的饭实在是太清淡了!   不是说不好,而是家里吃惯的,哪里比得上陆一鸣做的新菜色。   仅一日不见,曹平见着陆一鸣像是隔了三秋,热情四溢:“东家啊,你可算来了,嘶,这香味,我隔了大老远就闻到了,今个儿是什么,怎的如此之香!”   陆一鸣在空地上放在背篓,打开裹着的布,露出里面的竹筒:“今天的竹筒饭,每人两个。”   这竹子大约一个成年男子的手掌那么长,每人一个铁定不够吃。   除了竹筒饭,他还带了柿饼,算是点心。   “兄弟们,收拾收拾开饭了!”   在陆一鸣家做工,他们最爱听的不是什么下工的话,而是这句“开饭了”。   当时匠铺召集人手,一听是在村里,还得每日早起晚归,不少人贪图安逸,结果被他们捡了漏,现在想后悔都来不及。   这些美食,要是放在镇上的饭馆,那可是一两百个铜板起步,要是放那悦来酒楼,一二两都是便宜的,这四舍五入,可不就是每天一顿悦来饭吗?   别说,还挺赚,至少他们一个月的工钱都不够上一趟悦来酒楼的。   “香,实在是太香了!东家你其实是师承宫里来的大厨吧?”   这些人吃得香了,开心了,容易上头,这会儿是什么夸奖的话都往外倒。   “嘿嘿,东家你这饭做的香,早上我都吃半饱来,就等着这一顿呢。”   “好你个东子!”   “切,你还说我,你不也是?”   “都是都是。”   这几日相处下来,陆一鸣与他们也算混的熟,知道他不会在意这些,也就敞开了说。   曹平狼吞虎咽三两下吃完一份,拿起另一份的间隙,承诺道:“东家要是下次还需要人手,就来我们匠铺招人,我们绝对不收一分钱,您赏我们一顿饭就行。”   陆一鸣点点头,没有拒绝。   利索吃完竹筒饭,趁工匠还在吃饭的档口,他走到建造处,查看一些细枝末节,上次同他们说了原理和做法后还没实际勘察过。   曹平擦了擦嘴边的油脂,跟着蹲下身,忐忑问道:“与东家所想是否有偏差?”   “没有,做得挺好。”   听陆一鸣这么一说,曹平紧绷的心放松下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建这种样式,就怕做不好惹东家不快。   “这有何用处?”又有一个身影蹲下身,指着某些管道说道。   曹平不认识这人,闭口不言,陆一鸣见顾承来了,解释:“暖气管道,御寒用的。”   后者点点头,说起另一件事:“你家夫郎去树哥儿家了,见我正好要来这儿,陆伯母让我支会你一声。”   “他不是回镇上了吗?预产期不是在月中吗?”   顾承不认识树哥儿,自然无法替陆一鸣解答。   树哥儿家在宋大娘家隔壁,想起第一天到村里的情况,他决定还是亲自走一趟。   生产时汉子不得入内,树哥儿的夫婿唐修文朝陆一鸣打招呼后,在一旁来回走动,时不时紧盯着房门看。   他们原本是安心在镇上待产的,但听闻黎父的脚做工时崴了,便带着整日焦躁不安的树哥儿回来,原本想树哥儿见着岳父会开心点,万万没想到这一松气,把肚里的小家伙给松出来了。   正午的太阳往西偏了些,一道小婴儿响亮的哭声从里屋响起,门内稳婆喜悦的声音传来:“树哥儿好福气,是个小子!”   随之而来的还有裴星的一声惊呼:“树哥儿!”   唐修文心慌不已,焦急地破门而入,一阵兵荒马乱后,屋内总算平息,裴星僵着脸走出来,手指还在发颤。   “怎么了?”树哥儿出事了?   “夫、夫君,”裴星见着自家夫君也在,回过神,“小婴儿太软了,我都不敢抱。”   还以为树哥儿出事了,原来是小婴儿太脆弱了,吓着自家小孩了。   稳婆抱着裹得严严实实地小婴儿,走出来给黎家的一大家子瞧,五六个人围在一起,好奇地伸长脖子,争相看一眼新生儿。   家里添了新丁,他们每个人脸上自然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原来哥儿真的能生育,陆一鸣第一次见哥儿生产,着实被震惊了,一想到一男的挺着大肚子,他有些不寒而栗。   裴星见夫君也凑热闹看过去,偷偷摸一摸自己扁平的肚子,暗自下了决定。   择日不如撞日,树哥儿的小册子,就用在今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夹子啦,评论区抽红包~感谢支持~   感谢在2021-09-10 00:39:03~2021-09-10 20:3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茉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你晚上掌厨?”   陆一鸣惊讶, 自从他接手做饭的任务之后,早中晚的饭基本都是他在做,要么就是陆母在做, 针线活的事情则交给裴星。   这会儿突然听见小家伙要做饭, 他诧异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这是,嫌弃自己最近做的饭菜不好吃?   裴星克制自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平日里都是夫君在忙,我也想帮夫君分担一些。”   这是他第二次撒谎了, 好紧张。   陆一鸣观察到这人的小手动来动去, 上次也是这样,说谎的痕迹毫不掩饰, 原因应该不是这个, 不过他还是挺好奇裴星为何突然想做饭的。   他自然不会拆穿他,到想看看小家伙这暗戳戳在密谋什么。   别说, 竟有一丝期待。   陆一鸣摸摸这柔顺的脑袋,同意:“那今日就交给我们勤劳的小星星了,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叫我。”   见人没有怀疑,裴星乖巧地点点头。   “工地有人闹事?”   陆一鸣刚回家中,迎面撞上急急忙忙的陆母, 说是有人带了不少人来闹事,具体如何,通知陆母的人匆匆忙忙, 也没说个明白。   除了宋大娘家, 他们家从未与人结仇, 这是怎么回事?   “娘,你和小星待在家中,我过去看看。”   拳脚无眼, 夫君一个人去,势单力薄,他担心夫君吃亏,拉着欲走人的衣袖,急急开口:“夫君,我能一起去吗?”   裴星向来乖乖待在他的保护下,从未反驳他的安排,他有些习以为常了,这次突然提出异议,他微微诧异。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说明对方不再一味遵从。   这几日裴星的格斗术小有成效,一挑多做不到,一对一他还是有信心的,况且实践出真知,光是同他对打效果不佳,大量的经验才能让他更进一步。   陆一鸣见裴星有些担忧的眼神,内心衡量片刻,点头同意了:“万一发生冲突,量力而行,不要逞强,累了就远离战圈。”   “嗯!”裴星的小拳头捏紧,他也是能和夫君并肩作战的人了!   陆母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她越想越不对,越想越不对......   等等,她都被带偏了,小星他明明是个哥儿啊!不该如此暴力的!   曹平想不通,章家人竟能阴险到这种地步,抹黑他们的曹家匠铺不说,连这次得来的图纸还要威逼利诱让他们交出去。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得知曹家得到了一张能驱寒避热的建房图纸,成本还极低。   他们在镇上大肆宣传,引得不少达官贵人关注。   还打着为民利民的旗号,要求他们无偿分享,要求这哪是为了什么狗屁造福百姓的大义,而是想借此这旗号彻底压垮他们曹家,一家独大。   镇上匠铺只有两家,图纸共享,获利的是谁一想而知,曹家顶着压力也不会同意,这事儿要是应允了,本处于累卵之危的曹家恐再无翻身之日。   曹家的不屈,结果可想而知,软的不行来硬的,断了他们两单生意不说,如今还带人来东家这闹事。   “章世广你不要欺人太甚!”   名叫章世广的中年男子,略显富态,不似曹平怒不可遏的模样,满脸讥笑:“我一没砸二没抢,怎么就成了欺人太甚了?不过是想让你们东家出来,商量商量这图纸的事儿罢了。”   陆父皱着眉,刚才这群人一上来就想抢图纸,他对他们无好印象:“我说了不卖。”   章世广早让人打听过,买给曹平家图纸的可不是一个中年人,而是一个姓陆的青年,他对陆父的反驳也只是一笑置之:“还是得您的儿子说了算,价格好商量。”   他可是听说了,一张图纸五十两,怎么都是匠铺赚了,这村里人见识浅短,怕是以为五十两就顶天了。   价格翻一倍,他不信人不卖,要是再不够,就三倍,若是贪得无厌,就休怪他无情耍手段。   “通知陆一鸣的人怎么还没到?”   这里不是五河村的主道,平日里人迹罕至,这会儿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陆一鸣和裴星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   眼尖的人见着陆一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道:“一鸣来了!”   陆一鸣身边空出一圈,章世广转头看过去,上下打量这名庄稼汉,倒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   “想必这位就是图纸的拥有者吧?”   陆一鸣没搭理他,带着裴星走到陆父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已将图纸卖与曹家匠铺。”   这般冷脸对方似是感觉不到,热情与他套近乎:“你或许是被什么人误导了,这图纸可不止卖五十两,我章家匠铺愿意出一百两买下它。”   章世广说起“被什么人误导”的时候,特意瞥了一眼陆一鸣对面的曹平,明晃晃地暗示曹家做黑心生意。   “姓章的你!”   陆一鸣在曹平按捺不住想要揍人之前,不为所动地说道:“不卖。”   章世广眼神微眯,态度冷淡了些:“可是觉得价格低了?那就一百五十两。”   一百五十两!   当事人还没反应,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气。   原来一张图纸可以挣这么多钱!   他们看向陆一鸣的眼神热切起来,年轻有活力还没有子嗣,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不就是佳婿的人选吗?   至于那长得硬邦邦的裴星?他们没放在眼里。   前不久也不知道谁传开的,陆一鸣喜欢的是女子,当时村里家家户户也看不上落魄的陆家,自然不会动心,现在嘛......   有春闺待嫁的村户不声不响地转动眼珠子,动了心思,暗自盘算。   “或许你不知道,我当时找人建房第一家去的便是章家匠铺。”   陆一鸣记仇,自然记得当日倨傲无礼之人,不巧,今个儿这人还出现在队伍中,这不是伸着脸让他打吗?   见他这么一说,那人满脸错愕,往后退了一步,想是记起他来。   章世广皱眉,并不知晓此事:“何意?”   “那就要好好问问你家那位伙计了!满嘴尖酸刻薄,我们普通农家子可不敢招这么一尊大佛。”   裴星怒气冲冲,一想到夫君被这样的小人瞧不起,心里就闷得慌,这会儿终于能扬眉吐气,怎能便宜了那人?   章世广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沉着脸一脚将人踹倒在地:“怎么回事?”   那人哪知道会出事,当日陆一鸣可没有拿出什么图纸来,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怎么说都得把人供起来,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一个劲求饶,哆嗦着不敢开口,见到事情经过的一位雇工替他说明。   了解了整个事情的发展,章世广没有勃然大怒,平静地眼神像是在看个死人,伏地的人身体一颤,明白自己完了。   他转过身,语气不再客气:“所以你今日不打算卖图纸了?”   见人没有回答,这意思在明确不过,他举起手臂,朝着后面拿着棍子的二十几个打手示意。   这图纸,他今日势在必得:“把人压过来,我要踩着他的人让他亲自给我画。”   十一名曹家工匠自发组成队伍对抗这二十三人,劣势明显,但陆一鸣加入战局,局势瞬间扭转,他夺过对方一根木棍,锁定章世广。   擒贼先擒王。   后者略有所感,急声呵道:“拦住陆一鸣!”   光是蛮力的人自然比不过有过专业训练的陆一鸣,一刻钟不到,陆一鸣的那根棍子架在对方脖子上。   千钧一发间,也不知道是谁喊道:“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原来是李大海见情况不对,去镇上找了衙役过来。   章世广原本身体僵硬,生怕陆一鸣打他,这会儿看见来人,脸色一喜:“卫大人,是我啊,章世广!”   曹平听闻心里一沉,这搬来的不是官府,而是对方的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顾承看了一场好戏,走上前,拿出一枚牌子,展示给那位卫大人看。   卫宁的笑僵在脸上,显然认出这牌子,他单膝跪下:“小的参见......”   顾承没有让人将话说完,而是说起这件事的始末。   前者心领神会,沉着脸看向章世广,迅速处理这件事,将闹事的章家一群人带走,生怕顾承以为自己没有秉公执法,被章世广连累。   一场闹剧散场,陆一鸣挑眉,没多问,甩了甩有些酸硬的胳膊,朝顾承说道:“谢了。”   “这件小事可抵不上救命之恩,”顾承摆摆手,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起另一件事,“我想请你来当教头,不知可否?”   ******   今日的菜色并无奇怪之处,只是末了,裴星又端了一碗汤给他。   平淡无味,并无异常。   进房后裴星观察了好一会儿,见这碗大补汤没起作用,偷偷改了方案。   他哪里知道这药效全然被小苗吸收掉了,自然不能起效。   趁着夫君洗澡,他翻出树哥儿给的那本小册子,还有一纸对方的图示说明,翻开树哥儿所指的第七页,清晰的图印入他的眼帘,他猛地将册子合上。   好、好羞耻!图中人怎么能这般不知羞!   为了圆房,裴星咬牙继续看下去,看着看着,他的神思开始发散,自动带入夫君和自己,一想到那副场景,他忍不住面红耳赤,粉嫩的红自上而下漫延全身。   怎么感觉,身体有些奇怪?   陆一鸣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某个小朋友偷偷摸摸将什么东西塞进床垫下,手忙脚乱,差点被被子绊倒。   他轻挑眉梢,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像往常一样走过去,想要熄灭油灯,上床睡觉。   一道微颤的声音从床上响起:“夫、夫君,等一下。”   声音的主人翻身下床,快步走到案几旁,掀开篮子里的遮布,拿出一根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香蕉,走到他面前,一层层剥开。   原本还以为小星星叫停他是要剥给他吃,结果这人在他面前自顾自吃起来,脸上还浮现可疑的红晕。   “香、香蕉很好吃。”   烛光摇曳,黑暗中暧昧的气氛在蔓延。   他见人在暗光下把整个香蕉,一小口一小口吃完,完了还打了个小嗝,不动声色地劝说:“空腹不要吃香蕉,对身体不好。”   说着给他倒了杯温水。   裴星见人神色未变,无动于衷,暗想是不是树哥儿教给他的方法哪里出错了,他明明是按照册子上的说明做的呀,怎么第一步发展就偏离了?   夫君是否以为他饿了,才吃东西的?   他没有气馁,觉得应该是自己哪里发挥不好。   没关系的,还有后续的。   在陆一鸣的注视下,裴星坐回床上,原本只着中衣和里衣的他,垂着眼,手轻微颤抖着缓慢抽离中衣的带子,双目含羞:“夫君~”   染上红晕的脸在烛光下多了一份魅色,自从营养跟上后,原来有些柔弱的小裴星好像长开了不少。   他上前几步,在裴星的面前站定,眼神定定看着眼前羞涩无比的人,轻轻将人拉起圈入怀中。   怀里的人紧拽着他的前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害羞,身体竟有些微微发抖。   陆一鸣单手撩起他的中衣,手掌往后探。   啪——   一声脆响在昏暗静谧的房间中异常突兀。   怀中的人一瞬间僵住,眼神错愕,似是没想到他会有这番举动。   “别胡闹,”罪魁祸首哑着嗓子补充,“上次说过了,再想这些营养不良的东西,就打你屁股。”   这一巴掌的力道不轻,裴星只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哪里还敢有其他想法。   他莫名有些委屈,今日见夫君明明是喜欢小孩的,为何迟迟不愿同他圆房?   陆一鸣轻叹一声,要说没有想法那一定是假的,在喜欢的人面前,怎么可能忍得住不起反应?   他之前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在他固化的思维里,十七岁的少年还是个未成年,身体还未发育完全,这时候下手,他怕小星星受到伤害。   回避久了,自己或者对方一有这种倾向,他会下意识避开话题。   不然他为什么每天这么早起床做饭?   “男孩子血气旺,这很正常,忍一忍就过去了,”陆一鸣俯身凑到对方耳边,轻声补充,“你要是实在想的紧,我可以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某天陆一鸣摸着裴星微突的肚子,问道:香蕉好吃吗?   感谢在2021-09-11 00:00:01~2021-09-12 00:0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新世纪阿宅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閻愛兒、浅洛时安、山鬼、晴 10瓶;恩宝 5瓶;拂袖 2瓶;难捱、开心 加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裴星实在想不明白, 他明明按照册子上的图示一步一步来的,怎的、怎的事情的发展像那脱缰的野马,朝着天边一去不复返了?   而且, 才、才不是夫君所想的那样, 他是想圆房,想要和夫君有个同他一样可爱的宝宝,才不是因为、因为这种事情找夫君求欢的!   “我没有!我要睡了!”   他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被这一巴掌拍散,听着夫君调笑的语气, 有些恼羞, 挣脱对方的手臂,羞赧退去。   见人飞快钻进被窝, 由于动作过快, 受伤的屁股碰撞在硬床板上,倒吸一口气, 陆一鸣摇摇头,果然还是个小家伙。   “裤子退下来我看看。”   被褥中的人装死,陆一鸣亲自动手将人抓出来。   烛火轻响,陆一鸣的阴影落下,轻轻整理对方凌乱的里衣。   他这一掌用了些力, 敏感之人圆润处泛起清晰的掌印,他帮人涂了些药膏,才放下里衣, 遮盖红痕。   做完这些, 他起身去清理手中的膏药残留, 顺手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待身体平息后才掀开被窝钻进去。   裴星身上涂了药膏,没有穿亵裤, 陆一鸣不声不响地将身体往后挪了半分,没有像往常一样贴着小星星替他供暖,他怕自己忍不住提前做了后悔事。   某只害羞的小兔子今日体内燥热,手脚滚烫,在方寸的被窝里安静得出奇,同样没提及这件事。   不该是这样的!   裴星当起缩头乌龟,欲哭无泪,全然无之前的勇气面对夫君。   陆一鸣见某人一直扭来扭曲,在他身旁无法平静,默默放缓呼吸,假寐。   良久后,一只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喊道:“夫君?”   他听见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向自己这挪动一点点,再一点点,而后大着胆子试探着拉开他的手,像是往常一样将身体嵌入他的怀中,被拥着入睡。   兴许是觉得背后有些空,小裴星往后退了退,直到整个人的后背都紧贴陆一鸣的胸膛才停下。   熟悉的温暖包裹他的全身,他僵硬的身体瘫软下来,渐渐沉入梦乡。   黑暗中,陆一鸣睁开闭阖的双眼,感受着怀中的柔软,紧了紧手臂,一声“晚安”,消失在夫郎的梦境中。   ******   “陆兄今日气色有些不佳,可是寒气入体?”一大早,顾承见陆一鸣青黑着眼眶在那敷鸡蛋,有些诧异。   一旁喝粥的裴星听见后,脑袋低得都快到饭碗里去了,安静的像个鹌鹑。   好在顾承没有深究,被这皮蛋瘦肉粥吸引了胃口,不再开口。   热粥下肚,沾染一晚寒气的人总算活过来,擦擦嘴,问道:“昨天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昨日他向陆一鸣提及此事后,对方说是考虑半宿,他才耐着性子等到今天,等他答复。   农家的日子果然逍遥快活,要不是昨夜被人找来,他都想在这多住些时日,同陆一鸣切磋过后再走。   新建房那时他在一旁观察陆一鸣的身手,可不像是被人教了三脚猫功夫,没个三五年可做不到这样的反应。   那份邀请原本他想在观察几日再做决定,那时心里一冲动,脱口而出,实则有些后悔。   事后他托人调查陆一鸣,不过还没回复,大概今日便有结果,如果陆一鸣的身份可疑,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训练的事情也得另找借口,不能直接招揽。   放弃的想法他没想过,毕竟难得有这么一个人他看得上眼的,怎么说也得从他身上挖一些宝出来。   这还是和某个商人学的,叫什么来着?薅羊毛。   为了养肥军队,他当将军的也真不容易,又当爹又当娘的,那帮小兔崽子还经常不让人省心。   裴星见两人有要事商量,将这一方空间留给他们,回房将夫君的衣裳改一改,天气眼见着冷了,该添些棉花了。   “我有意向考武科举,不知是否会影响?”目送自家夫郎离去,陆一鸣敲敲桌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起另一件事。   “你想考武科举?”   顾承有些诧异,他还以为陆一鸣这位小日子过得逍遥的农家子并无意科考,是他想岔了。   如果陆一鸣要科举,好坏参半。   原本他是想直接招人在麾下从教头做起的,虽说有些小权力但总归是在暗处,而且他们家族早已站队,陆一鸣当了教头自然是三皇子阵营的。   现下眼前人有意科举,自然会从暗处走向明处,如若科考成绩优异,必当会安排一个好差事,那时对他们的帮助更大,不过前提是,对方支持三皇子。   陆一鸣见人的神色变换,暗自留心,果然一旦牵扯到官位的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如果你要参加科举,这事可能得另行商量。”   顾承没有指明自己的立场,如今陆一鸣还未科考,不便透露更多。   事情果然如陆一鸣所想,这位看来并不是单纯的保皇派,而是早早入场,否则考科举与当教头不会有任何冲突之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原本他对教头还是有些许心动的,幸而及时止损,否则稀里糊涂便参与皇位之争,哭都没地方哭。   在陆一鸣戍边时也听闻过不少皇城秘事,简直是腥风血雨,外患解决了,内忧反倒加深了。   当朝皇帝四十有六,照理道理来说还远没有到退位的年龄,但其治国理政的才能匮乏,不少人蠢蠢欲动。   眼见着皇帝的身体日益衰弱,明眼人都能猜出这其中的玄机,朝堂纷纷站队,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迟迟未立太子。   据说最正统的大皇子和贤才兼备的三皇子是最有力的竞争者。   至于其他皇子,除了六皇子在战争结束前不久被调离京城外,其余七位仍然留在京城争夺这一宝座。   七选一啊,这可不是什么竞赛,而是关乎许多人生死存亡的党派之争。   要是陆一鸣不入官还好,入官铁定要站队,自诩中立的朝臣并没有获得昏庸皇帝的赏识,反倒是那些清廉的官员被迫告老还乡。   如此这般,人人自危,不如早早站队的好。   都是棋子,容不得他们置身事外,赌赢了荣华富贵,赌输了满门抄斩。   至于不赌?那这官位和脑袋也差不多该挪一挪了。   陆一鸣看着对方的眼睛,没有动摇:“我打算参加明年开春的武科举。”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那些衙役来收粮,第二次是昨日衙役来处理闹事,普通人和有身份地位的人完全无法比。   他没有多少志向,毕竟又不是没当过首领,这滋味可不咋地,累死累活不说,还得时刻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就想捞个小官当当,最好是管辖五河村范围内的那些武官,能够荫庇自家人就行。   顾承退了一步,他想先确认陆一鸣的倾向:“你如何看待这朝堂局势?”   到了这一步,他们都心知肚明对方想问的是什么,陆一鸣摇摇头:“并无其他看法,不过是想调回原地做个小官。”   像陆一鸣这样的人,一旦被大人物看见,绝无可能再让人离开,这一点,顾承还是可以肯定的,毕竟他就是这样想的。   “你可以再考虑一些时日,再答复我,以阁下的才能,顾某更希望能与你共事一堂,如若阁下改主意了,随时前往珍宝阁通知我便可。”   “好。”   顾承昨日便收到加急信件,今日自然该启程,他给陆一鸣留了信物和五百两银票后,同他们一家告辞。   一名士兵牵着马在外等候多时,见自家将军出来,立刻行礼。   顾承翻身上马,勒住马绳,朝陆一鸣致意:“那便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   马蹄扬起尘灰,人渐渐消失在远方,众人收回视线。   “夫君,这人好像身份不一般。”   陆一鸣揉了揉裴星苦恼的脑袋瓜,示意对方不要太过担心。   后者哎呀一声,催促道:“夫君说好今日要做辣椒酱的!”   前段时间做的酸豆角拿来给家里人尝味,没想到这越吃越上头,简直停不下来,这会儿已经接受了微辣,迫不及待想要瞧瞧那辣椒酱是何物。   院内种植朝天椒的那一块已经有不少鲜红的灯笼挂在上头,这变异植株长势喜人,不愧是小苗身上的改良种。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昨天把我关了一晚上小黑屋,主人你也太过分了,我也想看现场版!】   【人呢?怎么不理我了?难道我还没被放出来?】   见陆一鸣不理他,小苗又开始自我怀疑,不就是昨天察觉到小星星意图后,把药效又偷偷传送给他了嘛......   又不是它害人一晚上没睡,它这是助人为乐!   小星星的最强助攻!   哎,好可惜,小星星不知道我的存在,否则我还能发挥更大作用!   陆一鸣不知道小苗在暗谋着什么,反正他昨夜就把小苗屏蔽了,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只会继续闭麦。   裴星拿着篮子,陆一鸣在一旁采摘。   好奇心害死猫,某人按捺不住自己的小手,轻轻戳了戳这篮子里的红辣椒,舔了舔干燥的嘴角,忍不住幻想美食来。   结果人凑的近了,一不小心被一只开裂的辣椒熏到,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笨蛋。”   另一头,才收到消息在五河村陆家见到谢承谢将军的顾焕,急急忙忙穿戴整齐,天未亮就从镇上出发,一个人直奔陆一鸣家。   裴星和陆一鸣刚采摘完辣椒准备进灶房,便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奔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熟悉的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院外响起:“谢承那条狗去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友友猜到了哦~   这是副cp呀~   (要恢复18:00更新啦~会时不时24:00加更~感谢支持呀~爱你们~)   感谢在2021-09-12 00:00:20~2021-09-12 18:0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岸芷汀兰、咻咻咻、星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619438 10瓶;酸桔 2瓶;难捱、月白流年、爱看书的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谢承?   陆一鸣确认自己没听错, 这里没有这个人,倒是刚走一个叫顾承的。   顾焕发丝凌乱的模样,一路奔波不敢停歇, 这会儿扶着门框, 眼神凶狠,正朝着院内四处张望,寻找什么人。   “你找谢承?”   没见着谢承的身影,顾焕正了正自己的衣冠, 恢复以前的儒雅做派, 仿佛刚才那心急如焚的人与他毫无干系。   顾焕迟疑片刻,推测那人可能用了化名:“对, 卫风见着人了, 说昨日在五河村出现过,与你们一同。”   卫风?卫大人?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顾焕所说之人应该是顾承吧?   谢承化名取了顾焕的姓,倒是有点意思,这两人难道说是……?   不过看顾焕也不似哥儿啊。   他眼神略带考究:“你和顾狗,哦,不是, 你和谢承是夫夫?”   原本还以为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听夫君这话,裴星总算反应过来, 顾承和顾焕原来认识呀!   怪不得两人都是一个姓, 原来顾承用了顾焕的姓, 按照这翻推论,那他是否需要冠夫姓,叫陆星了?   门口之人一脸嫌弃, 像是见着什么脏物,心急火燎地高声反驳:“说什么蠢话呢?谁他和是夫夫?”   说完还像做贼似的往里屋瞧了瞧,生怕被某人听见。   其实这个朝代还算开放,毕竟外形上哥儿和男子差别不大,男子为夫夫的也不少。   陆一鸣盯着顾焕极力掩饰地眼神,淡淡说道:“哦,原来如此,枉费谢兄整日里拿着块刻有‘顾’字的玉佩出神,是陆某想岔了。”   “谁、谁允许他整日盯着我的玉佩发呆!我就是来讨要这被偷的玉的!”   见人口是生非,陆一鸣看在谢承那慷慨的五百两上,决定替他搏些同情:“他伤势严重,还中了毒。”   顾焕担忧的神情不作假,哪里还有那般泰然的模样:“他受伤了?怎么不见他人?”   “不巧哦,谢承天刚亮和他的护卫骑马启程了,”裴星总觉得顾焕待谢承不同,他心急夫君时也是这般模样,“他往东方去了,现在追或许还能追上。”   “受了伤中了毒不在床上躺着,还骑马,他怎么没被一箭射死?”嘴上说着难听的言辞,但那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看够了好戏,陆一鸣补充道:“毒解了,伤未愈。”   这话并没有让顾焕松一口气,没亲眼见着人他不会放下心,不过已经比原先的消息好了许多,当时他收到的消息可是说谢承被人暗算,已经死于荒郊野外了。   所以他听闻有谢承的消息,才会急急忙忙跑来确认。   “他在你们这留了几日?”   “两日。”   两日也不给他递个消息,也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偷偷跟过来了吧?   原本还想多问一些问题,但想起两人最后一面时的对话,他几不可闻地苦笑一声:“罢了,他也不希望我来。”   他只知道谢承的兵营驻扎在居水镇附近,但具体在哪他也无从得知,本想来这逮人,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扑了个空。   想想也是,要是真的见到了又如何,相顾无言吗?   谢家和顾家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立场不同,自然要分道扬镳。   况且他才不想让人知道他这么在意对方,好像是京城那些急着嫁给他的姑娘似的,穷追不舍。   再说,他顾焕少了他谢承难道就不能逍遥自在了?   想通这一点,他又换上无欲无求的清冷脸,拿出那把眼熟的扇子,扇动两下,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们这是要做新菜色吗?”   见人不再询问谢承的时候,陆一鸣和裴星也识趣地不再开口,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他们与之都不是很熟,不方便插手过多。   “不是新菜色,是要做辣椒酱,一种酱料。”   顾焕被这新酱料吸引,来了兴致,上次的酸豆角他找人试吃了,发现效果出奇地好,只可惜成品不多,等他们将辣椒种出来再腌制完,得年后了。   这会儿又有新品,他盘算着怎么捞一些回去,最好把配方也买下来。   辣椒采了满满一小扁,陆一鸣将之分为两堆,一小堆准备做蒜蓉辣酱近几日吃,另一大堆腌制久放。   小米椒洗净放入石臼中,放等多的去皮蒜,生姜一块,用石杵碾碎,放置在一旁待用。   锅内放入油、大葱、洋葱、香叶、八角,用小火慢炸,待到呈现金黄色时,将其他食材撩出,只剩下香料油。   “夫君,这些不要了吗?”   裴星看着陆一鸣把这些大葱等撩出仍在一旁,有些好奇。   “对,这些是为了熬油用的,只需要出味了便可。”   陆一鸣边说边倒入辣椒蒜末翻炒均匀,放入适量盐、白糖、白酒、白醋和生抽,继续用小火慢慢炒,将其中的水分沥出。   待蒜蓉微黄时,将之盛出放置在一旁,等它冷却。   “夫君,这个有些呛人!”   陆一鸣见他凑的近了,用胳膊肘将人隔远一些,免得某只不会吃辣的小兔子变成红辣兔子。   “现在还不能吃,等会儿取蒸架上的馒头沾着试一试,太辣了和我说,下次给你做甜辣酱。”   陆一鸣有些可惜,家中无番茄酱和菠萝,否则倒是可以做韩式甜辣酱,对于不经常吃辣的人来说,甜辣酱更符合胃口,也更受这块地区的欢迎。   等待蒜蓉辣椒酱冷却期间,陆一鸣取出一个小缸,里面放入去杆的朝天椒,倒入碾好的蒜末,加上盐和白酒,搅拌均匀后,密封静置月余。   “这个好吃?”   顾焕被一股辣椒味熏得站在门外,他沾不得辣,但微微辣还是可以吃一些,一见这么多辣椒,有些不敢上前。   辣椒酱已经彻底凉下来,陆一鸣递给他一双筷子和一个馒头,让他自己品。   馒头上裹上一丝蒜蓉辣酱,陆一鸣旁若无人地递到裴星面前,示意他张口,尝一下。   “咳咳,”裴星赶紧抓过边上准备好的温水,咕噜噜一下子灌下去,“夫君,这个有点呛。”   陆一鸣收回手,看着小兔子通红的脸,也不勉强,暗想还是得准备甜辣酱才行。   至于一旁的顾焕见状,虽说这红红的辣椒酱卖相不错,不过他还是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馒头,放过自己的胃。   “这个能改良吗?”   “可以做甜辣酱,不太辣的。”   这名字直白,一听就知道是又甜又辣的味,不过他还是好奇,这又是哪种奇奇怪怪的组合,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行,三十两你卖吗?”   陆一鸣指了指桌子上的辣椒酱:“这个,还是甜辣酱?”   顾焕有些犹豫,他本人不喜特辣的酱,但个人口味不代表所有人的喜好,或许有人觉得越辣越好,或许有人同他一样接受不了过辣的味。   “先买甜辣酱吧,等你这个糟辣酱做出来,我再来。”   陆一鸣点点头,还是老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不过他这次写了两份甜辣酱,一份是泰式甜辣酱的配方,还有一份是韩式甜辣酱的,至于菜谱,他没有给。   毕竟,这是另外的价钱。   谢承来去匆匆,毕竟他先前拒绝了对方的邀请,也不好再细问武科举的事情,如今正愁一个能为其解惑的人,自然要讨教一番。   至于对方是不是也同谢承是一个目的,他暂时不去考虑。   “你要考武科举?”   顾焕的惊讶不比谢承少多少,他原本是想招揽人的,陆一鸣此番举动不正是侧面暗示,无意这种招揽吗?   穷文富武,参加武科举的大多数为贵族勋戚,长期练武是一件非常花钱的事情,聘请师傅、兵器的制造、马和马场的借用、跌打损伤需要的药物治疗,无一不在花销。   对农家子弟来说文科举更容易一些,但需要不少花销,武科举基本都不会考虑,除非这人样样精通。   还没等顾焕想清楚,陆一鸣继续道:“不知顾兄是否认识这样的先生,我想去拜见一二。”   “弓马、技勇、策论,三者缺一不可,你可要考虑清楚,三年一试的常试是在明年开春三月即开始。”   “落子无悔,必当竭尽全力。”   顾焕思索一番,权衡利弊,提了一个条件:“可以,你们居水镇,我确实有一引荐人,不过能否让人教你还是得靠你自己,此外我还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   “请说。”   “你……”顾焕停顿了一下,陆一鸣还以为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你能不能来悦来当半个月的主厨,帮我训练一番底下的大厨?”   ******   既然谢承不在,顾焕没有久留,同陆一鸣交换条件后,快步离去。   “夫君,如若顾焕喜欢谢承,那他们俩之间定有重重阻碍。”   裴星苦着脸,以前听树哥儿讲话本,也会说起男子之间的龙阳之好,大多不是佳话而是各自娶妻生子的悲惨结局,总归不是好的。   况且他瞧这两人也是非富即贵的人,必定要承担各自家族的子嗣绵长之重,更是机会渺茫。   陆一鸣倒是对这看得开,现代同性恋都合法了,这有什么。   他敲了敲裴星的小脑袋瓜:“操心这么多做什么,不如想想怎么多吃一些,再长胖点。”   裴星其实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夫君一旦在镇上求学,那必然会再遇到宋妍,会不会、会不会不喜欢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抱歉,给本章前20位评论区留言的友友发红包呀~   补充一句,以后要是再迟到,就像今天一样发红包,大家一起督促手速慢的蠢作者呀~   另外,嘿嘿,今天梳理了圆房线,嘿嘿,大家懂的~   感谢在2021-09-12 18:03:05~2021-09-13 18:1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十七 6瓶;余忆 5瓶;4767915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清晨, 霜重。   这几日气候寒冷,天空倒是晴朗。   裴星替陆一鸣系上最后一根斗篷的带子,整理了一番褶皱后, 送他出门:“夫君一路平安。”   他按捺住想留下夫君的心, 与他挥手作别,落寞之意在小脸上一目了然。   陆一鸣哈了一口气,捧起对方两只有些冰冷的手,放在手心捂热, 这次他要跑好几处地方, 不能带人一起去。   况且天寒地冻的,他也舍不得让人跟着他一起受累。   出了院门后, 他没有立即离去, 而是揽过对方的肩膀,俯下身, 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裴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砸的眩晕,他无意识地点点头,在人走出好远之后,才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像是羽毛刷过心头,痒痒的,又很舒服。   他返回屋内, 偷偷摸摸取出一个匣子, 将面上的衣物挪开, 小心翼翼抽出底层的小包裹,展开。   这是一个缝制一半的荷包,他想送给夫君。   阿爹的手工是从镇上绣房学的, 他在未出嫁前曾跟着绣房的人学过,借着这门手艺赚一些日常开销的银两。   后来他长大后,阿爹就手把手教给了他。   他想送给夫君的这一只荷包上绣的,正是阿爹出嫁前教给他的,相思豆。   青丝暮成雪,寄君以相思。   他爱慕夫君,不似当夜那般仓促的表明心迹,而是想堂堂正正将青丝与相思荷包赠与夫君,诉说鸾动之心。   一针一线,他缝的极慢,似是要将满腔的心意都藏进这一小个荷包中。   阿爹曾说,如若他日他所嫁之人真心待他,那便将自己的心意告知对方,如若待他如空气,那便守着将来的孩子过一生,不要奢求那得不到之物,只会徒增伤悲。   夫君待他极好,是他的意中人,他想同夫君相濡以沫,相伴一生。   陆一鸣自然不知晓自家夫郎的小心思,他这会儿正在一破烂的巷尾,差点被巷子里腐烂的味道熏晕过去。   确认顾焕给的地址无误,他敲响这扇岌岌可危的木门:“请问,姜先生在吗?”   据顾焕透露的信息,这位姜润山,姜先生原先是位武探花任御前侍卫,家住京城,后家中出的嫔妃犯事受了牵连,被撤职。   这人曾在京城武学中求学,成绩优异,对武科举颇有自己的心得。   原本谢承想邀请这人去军中当参谋,不过姜润山以身体欠佳为由拒绝了,实则对这朝堂心灰意冷,不愿再出山。   顾焕让陆一鸣前来拜师也有试探之意,对方不见他们这些昔日的友人,是不想他们受牵连也不想因为怜悯而受接济,但他不想见人日益消沉,便推荐了个中间人,这样抵触也会少一些。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响起,还有压抑着嗓子的几道咳嗽声。   良久后,一声沙哑沧桑的声音从门背后响起,边说边咳:“你找谁?”   “小子陆一鸣,经顾焕介绍前来拜访先生。”   门背后一阵响动,“嘎吱”一声,斑驳的木门拉开一条缝,背后的人影显露出来。   这人体型比他矮五公分,身材消瘦,略显病态,他年岁约三十出头,这样的岁数应是意气风发,但此人两鬓已半白,毫无精神气。   不像是个武生,倒像是个书生。   陆一鸣打量对方时,对方也在打量他,身体健硕而不粗犷,眼神犀利又拘着笑,气度不凡,不像是一位普通的农家子。   他对陆一鸣的初印象不错:“你就是那位要考武科举的农家子?”   “正是。”   “信物我看看。”   陆一鸣拿出顾焕给的一柄手掌大的小剑,递给对方,对方仔细辨认后侧过身:“进来吧。”   那柄小剑并没有还给他,这人落锁后,什么都没说,自顾自朝里屋走去,也不管他有没有跟上。   这屋子破旧程度与他们的老房子相差无几,甚至更为残破一些,不过院里院外的东西倒是收拾得非常干净清爽,那几棵梅花树更是不错。   既然对方不催,陆一鸣慢悠悠地跟上,顺便四处打量一番,好对人有个大致了解。   都说看一些细节了解一个人的性格,这位武生不像是大大咧咧的人,怕是个心思细腻的。   姜润山在上位坐下,示意陆一鸣随意,他生咳了几声,平缓后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骑射如何?”   “未曾涉猎。”   对方眉头轻皱,继续问:“武经七书可曾背熟?”   “未曾涉猎。”   姜润山抬头仔细打量陆一鸣,眉间的川字多了不少条:“技勇呢?”   技勇分为两项,一项为武力比拼,也就是抡使刀枪器械,另一项为拉弓举重,而陆一鸣力气尚可,刀法也不错,至于长短|枪,没耍过,现代只有手丨枪。   陆一鸣瞧了一眼这人的身体状况,应该不会被他气到背过头去,实话实说:“力和刀尚可,枪未曾涉猎。”   听闻这话,姜润山额头上的青筋直突,硬生生将那句“你什么都不会那你还学个屁”憋回肚子。   真当自己是武神下凡,无师自通吗?   到底是谁给了人这么大的信心,打算参加明年开春的解试?   昨日顾小子在门外怎么说的?说是给他找了个人才,保准他有当先生的快感,这老师还没当呢,就得先被人气死。   “15丈远,步射如何?”   “九中三。”   武科举比文科举人数少,在加之大部分选拔人员来自军队、官绅子弟和武学,普通老百姓中报名和达到要求的人少,上头直接取消童试这一环,仅设解试、省试和殿试。   如何确定解试人员?   有意向报考之人需要在年后元宵至二月上旬之间往县里报名。   当日还会有一场外试,考的是步射和拉硬弓,只有50米步射达到九中二,拉硬弓达八力之人,才允许参加解试。   陆一鸣既能九中三,这条件之一是满足了。   姜润山想了想,当场从墙壁上取下一把12力的弓递给他:“试一试,能否拉满。”   小苗在身体内,随着对方力量恢复的程度,他的身体其实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不易生病和力气大、反应快便是外显的效果。   单人扛起一头三百斤的野猪早已不是问题,至于拉弓,那更是小菜一碟。   不过他没必要暴露这么多,装着有些吃力拉满弓,坚持了几秒,还给姜润山。   “不错。”   总算有些能看的,最基础的报名是没有问题,这要是连报名都无法解决,他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姜润山思索片刻,递给他一把猎刀,自己则取过一把短|枪。   听闻村中人许多是猎户出生,对于刀的熟练程度会高一些,长短|枪如若不会,问题也不大,这本就是与人对抗,能赢就行。   “来,和我来对打。”   陆一鸣原本因为他一步一咳有些迟疑,但见人挺直身板在院内等他时,他放下轻视的念头。   瘦弱的雄狮也是狮子。   这场对练持续时间不长,在陆一鸣打掉他手中的武器后,宣告结束。   古代的枪出奇难缠,攻防俱佳,加之陆一鸣对这种武器的不熟悉,很容易阴沟里翻船。   好几次他靠着直觉险险避开对方的攻击才没有受伤,不过对方也趁机在他的棉衣上划了一道口子,大把棉絮飘落下来。   他胜之不武,最后是因为对方有片刻停顿才抓住破绽。   如若这人身体恢复,这一次对打恐怕难分伯仲。   “咳咳咳。”姜润山开口想说些什么,但一开口就是一阵猛咳。   陆一鸣暂时放弃心疼这一件小星星亲手给他缝制的衣裳,上前一步搀扶着人回到座椅上,暗暗用异能替他顺一番气。   【这人肺部曾受过贯穿伤,留了后遗症。】   小苗反馈很及时,查出这人的病根所在。   【能治吗?】   【你上次都没帮我讨要好东西!】   小苗没有直接说能否医治,而是说起另一件令它耿耿于怀的事情。   它上次救了谢承,将好不容易积攒的异能全部花光光,还没得到好处,结果这次等它刚恢复,又有新的人需要救治,它不开心。   【那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没有。】   别说,这语气还挺理直气壮,小苗自己都没想好要什么,能让他问什么,讨要些空气吗?确实够珍贵的。   【顾承给了五百两,我们五五分,有时间带你去镇上逛一逛,想买什么你自己挑,怎么样?】   虽然小苗不知道金钱概念,但瞧之前小星星拿到卖猪一两银子高兴的样子,二百五应该是挺多的!   【那你说话算话,不然不给这人治了!】   姜润山缓过来,觉得运动一番神清气爽了不少,暗想是不是近期疏于锻炼才导致病情加重的。   “你的刀不错,但还是要熟悉一下枪,否则容易吃亏。”   姜润山把小剑还给陆一鸣,正视他:“我可以当你的武科先生,但马场和武场租费需要你自己出,每月十两左右。”   每月十两,四个月共四十两。   陆一鸣咂舌,怪不得普通百姓考武科举的少,从小开始学武,这每年得花费多少银两?   普通百姓,累死累活做一年工都不见得能有十两银子,更何况这是每月花销,这学得起就怪了。   现在已经接近十月底,即将入冬月,至明年三月初的解试仅剩下四个月的时间,再除去过年、路途的时间,也就三个月时间供陆一鸣驱使。   解试的内试是在武经七书中抽取一到两篇让人默写,是考记忆力的东西,对于陆一鸣过目不忘的本事来说,这并非难事。   最主要的还是骑射,毕竟陆一鸣还是一个连骑马都不会的人,更何况在马上射箭,现在有人愿意教,他自然会虚心求教。   “好,多谢姜先生。”   陆一鸣行了一个弟子礼,不过对方没有受:“当不得师父,不过是引路人。”   姜润山自认除了这些基础的东西外,无法教给他更深的内容,只能算是对方启蒙阶段的老师,比不上那些官学里的老人。   况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暂时还不想当那个“父”,毕竟他也就比陆一鸣大十来岁,还没这么老。   拜师必当交束脩,早晨裴星替他准备了两条咸肉、一罐酸豆角和一包柿饼,咸肉是拜师礼,其他一些算是附赠的农家心意。   这些姜润山也没有客气,接过了。   “武经七书我这有,你拿去便是,温习之后有不懂的地方可随时问我。”   帮人将七本书放入背篓中,姜润山开始赶人:“明日起你便跟着我,上午去武场,下午去马场,晚上你自行温习功课。”   陆一鸣点点头,起身告辞。   拐出巷子,穿梭在闹市之中,听着耳边商贩的叫卖声,他突然记起一件事。   再过一个月便是冬至了,当日正巧是小星星的生辰,虽说古代农家不会特意去记这些东西,但他还是想给小星星一个惊喜。   不过,该送什么生辰礼物好呢?   看着琳琅满目的饰品,陆一鸣总归有些不满意。   十八岁成年礼,该是与众不同一些的。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选什么生辰礼物,陆哥给我上啊!!!   (大家猜猜是什么礼物呢?圆房不算哦~头一位猜对的友友等答案公布时有奖呀~)   资料说明:   武科举制度参考宋朝,来源百度百科和知乎。   元明清时期才改称乡试、会试的哦~   感谢在2021-09-13 18:19:07~2021-09-14 17:5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惟愿桃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世凡华、泗阳 5瓶;难捱 2瓶;瑶光陛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你夫郎绝对会自惭形秽。”   陆一鸣刚做完一盘糖醋排骨, 试吃了一块,差点被这话给呛到:“何出此言?”   顾承又吃了一块,仍觉得不够:“厨艺过人, 其他人在厨房毫无用武之地。”   “我也就会做这一些家常菜罢了, 比不得悦来的各位宫廷大厨。”   自从教了自家夫郎一些基本蒸、炒、煮、烤的要领后,青出于蓝胜于蓝,小星星突然开了窍,能举一反三做出更多美食来。   他不过是沾了前世的光, 才得以了解这么多的菜色, 小星星才是天赋型选手。   不过这些他都没说,夫郎的手艺他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一鸣小子可别妄自菲薄, 我们几个确实不如你灵活, 原来这些调料还有这么多讲究,这些菜色还能如此多变, 今日真的大受裨益。”一名悦来酒楼的大厨如此说道。   无法解释自己的厨艺承袭,陆一鸣只得客气道:“不敢当。”   眼见天色不早了,陆一鸣向顾承告辞。   顾焕将人送出门,手里把玩着这把小剑,还是忍不住问道:“姜大哥同意了?”   “嗯, 多谢顾兄引荐。”   “不知他身体是否有所好转?”   陆一鸣不解,两人昨日照理来说是见过的吧,怎么会向他询问。   似是看出陆一鸣的不解, 顾焕叹了一口气:“他不愿见我们这些旧人, 每次去拜访, 姜大哥都将我们拒之门外,能收下你,当真是意外之喜。”   “我见先生有所好转, 或许是心结还未解,但已同意与我出门。”   “那便好。”   寒风袭来,他紧了紧自己的前襟,抬手时注意到之前戳破的那处痕迹,附近填充的棉花早已偷跑出去,只剩下周遭干瘪的一块布料。   “第一天穿新衣服回去就破了,回去怕是要挨骂咯。”陆一鸣失笑,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小裴星见着这衣服的模样。   沿途路过一处卖蜜饯子的小铺子,他替爱吃甜的某只兔子买了些带回去,算是一日未见的补偿。   前几次来镇上毫无感觉,这一次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想家里的某个人,就想待在他身边,便是岁月静好。   穿越至这个朝代满打满算快三个月了,心境早已不同,现在平凡又温馨的生活,让他满足。   心也没有那么空了,里面住着一只胖兔子,在那搭窝永居,将来或许还有一窝小兔子。   想到这,陆一鸣微不可见地勾起嘴角,有些期待。   暮色苍茫,远处一盏灯火在黑暗中指引归人,场景再现,如同第一晚那般,老屋门口站着一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此时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欢喜的同时又带着一些思慕。   陆一鸣快步走上前,将自己的斗篷脱下,裹住这冰人,然后轻轻拥住对方的身子,将人圈入怀中,久久不曾放开。   “我想你了。”   陆一鸣向来打直球,这会儿也是,向自己的人说一句心里话怎么了?   “我也想夫君了,”小兔子停顿一下,既然轻声加了三个字,“特别想。”   看着对方因为这话而泛红的耳朵,他忍不住抬起人的下巴,在他微凉的唇上轻啄一下,又渐渐加深。   小夫郎配合着踮起脚尖,乖巧顺从着陆一鸣的掠夺,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陆一鸣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眼神一眯。   小夫郎太乖了,怎么能这么乖。   留恋半晌,陆一鸣才放过他,半拥半抱将人带进屋,这寒冬腊月的,可不能让人惹了风寒。   饭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了一个家庭小会,陆一鸣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说给陆父陆母听。   “你要考武科举?”   他们曾经将儿子送入学堂时也有这份念头,毕竟科举是重中之重,如若儿子争气,在读书方面哪怕有一丁点儿的天赋和兴趣,他们卖田也会支持。   结果参军前这人还一心扑在农事上,他们还以为这小子以后必定是个农家汉。   后来自我开解,普通点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只要自己守本分,也不会招惹什么是非,为人父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平安无事就好。   这会儿一鸣改了主意,想要考科举,还是武科举,他们被这小子措不及防的消息砸得有些晕。   陆一鸣点点头,说起顾焕和姜润山的事情,表示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得去镇上。   “那你银两够吗?不够的话我和你爹再补上一些。”   他们第一反应不是阻挠自己儿子的决议,而是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考武举可要花费好多银两,陆母担心他钱不够。   陆一鸣看着陆母有些皱纹的眼角,摸摸手背,这人虽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这份亲情还是让他打心里有些温暖。   或许,他该真正融入这具身体,不是光占有这一具空壳,而是成为真正的,这个时代的陆一鸣。   “娘,之前顾焕买方子的钱你忘记了?我们够花,爹和娘不用为我们省着钱。”   裴星附和着点点头,更何况最近夫君又多了五百两,不过这钱他们没打算告诉陆父陆母。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钱,怕人有心理负担,他到现在还觉得有些活在梦里,生怕梦醒了,夫君和钱都没了。   陆母想起那钱,还是叮嘱道:“千万要放置在安全的地方,这么多银两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果不够,一定要和我们提。”   “娘,我知晓的。”   “你既已拜师,束脩交给先生了吗?哎,你该早点跟我说,我好准备一些东西给你先生的。”   见陆母有些慌张,陆一鸣单手按着她,安慰道:“娘,这些我都已经准备好,您不需要如此紧张。”   “那就好那就好。”   五年不见,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陆母有些感慨,好像一眨眼人就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   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酸,他们还没来得及接受儿子长大的事实,对方已经脱离他们的庇护越飞越远,或许等不久的将来,该是对方保护他们两个老弱之人了。   待小夫夫两走出灶房后,陆母枕在陆父的肩膀上,轻叹一声:“儿子长大了。”   陆父亲拍她的肩膀:“儿孙自有儿孙福。”   房间内,陆一鸣背着手要求裴星:“闭眼,张嘴。”   裴星见陆一鸣倏然凑近的脸,慌慌张张听话地闭上眼睛,心砰砰地跳个不停,脸上的红晕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   夫君,是想吻他吗?   不是柔软的触感而是一颗圆圆的颗粒。   酸酸甜甜的口感在蓓蕾中绽开,裴星睁开惊喜的杏眼,弯成月牙形。   是半边梅干!   陆一鸣见着这副模样,摸摸他的脑袋,含着笑问道:“好吃吗?”   “好吃!”裴星说着捻起一颗,踮起脚尖凑到他的嘴边,“夫君也吃。”   话梅入口,他的牙关不经意间触碰到这人柔软的指腹,他存着逗弄的心,轻咬一口,才放人回去。   果不其然,这人又是垂着头,不敢看他半分。   嗯,这话梅不错,酸甜可口。   陆一鸣将买的这一罐话梅干递给他,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都给你的,吃完了和我说,我再去买。”   裴星迟疑片刻,将罐子紧紧抱在怀中,甜甜一笑:“谢谢夫君。”   一罐满满的话梅干被人藏起来,像是一只要过冬的松鼠,生怕有小贼抢了他的宝贝。   时间还早,陆一鸣将姜先生给的武经七书摆在案桌上,准备温习功课,书本放在油灯下,细看才发现不少书本边上有着破损,一看便知是经常翻阅的书籍。   他随手翻看几页,每一篇都有不少标注的痕迹和他自己的心得,且并非胡言乱语,而是真的有独到的见解。   怪不得顾焕想请人出山,这样的人隐姓埋名在闹市之中,居住在破巷子里,确实可惜,当他的教书先生也太过屈才,该天生活在兵场上。   《孙子兵法》他早年阅读过,毕竟在后世也被奉为奇书,其他六本倒是得好好翻看一下。   虽说解试只需默写即可,但兵书,死记硬背的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融会贯通才是真本事。   夫君认真的模样真的非常容易吸引人的目光,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用眼神认真勾勒他的面部轮廓,一不小心便入了迷。   盯着夫君发了半天呆,他总算从对方的面部移开,却不经意瞥见对方的肩袖处破了一道口子。   他放下手中的针线,从单人榻上起身,慢慢凑近。   等人休息时分,他才上前询问:“夫君的衣服怎的破了?”   陆一鸣放下手中的兵书,低头朝他的视线看过去:“在先生那不小心勾到了。”   肩袖处没有棉絮的填充,明显塌下去一块,裴星皱着眉,没有新衣服被穿破的恼怒,只有对方是否会因此受寒的心疼。   “夫君将衣服换下来吧,我找棉絮填上。”   裴星从衣柜中取出一件旧棉衣递给陆一鸣,但他没有接,而是慢条斯理地起身,张开双臂,紧盯着某人,说道:“帮我。”   自从那夜的吻开始,只要裴星醒得早,穿外衣的活都是由他接手,但替夫君宽衣,这还是第二次。   冬日的衣服较厚,身体的接触避不开,裴星帮人解开外衣腰带时,整个人靠在陆一鸣身上,后者低头正巧能看见那颈后白皙的皮肤。   裴星扒前襟的手不经意间磕到他的胸前,颤了颤,陆一鸣见状眼神一暗,凑近他的耳边,用低哑的声音说道:“手感如何?”   夫君又不正经了!   兔子逃也似的往后跳了一步,又慢慢靠近,赤红着脸加快速度,等棉衣从人身上脱下,抱着衣服就往边上跑,全然不管仅着中衣站在屋子中央的人。   陆一鸣心情愉悦,自己拿换的棉衣穿上,饶有兴趣地看某人微抖着一直穿不上线的手。   小苗带着讥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呸,只撩不吃的老处男,活该小星星不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星星扎小人:夫君每次撩完就不负责,还说我思想不纯洁。   陆一鸣扫了一眼那扁平的肚子,暗想是时候了,清蒸还是红烧好呢?   感谢在2021-09-14 17:57:47~2021-09-15 15:5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战哥哥的坚果小可爱 60瓶;一杯茉莉 45瓶;十九 5瓶;黑裤卡米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夫郎会不理他?小苗你在讲什么笑话?   陆一鸣走到裴星身旁, 对方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一脸困惑。   见他久未开口说话, 主动提问:“夫君?”   【你看, 这不是理我了吗?】   【……幼稚。】   陆一鸣将人从昏暗的单人榻上拉起,让人坐到光线充足的案桌前:“在这缝吧,光线太暗对眼睛损伤大。”   柔和的光线打在裴星的脸上,近些时日的食补, 成效十足, 这张小脸是真的在慢慢长开,虽说眉宇间还微微带着一丝稚气, 但他已经能够想象对方青年时文质彬彬的模样, 定是个俊美的书生样。   陆一鸣刹那间觉得这人当阿爹一定会是个慈父。   被注视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他微侧过身, 企图挡住这灼热的眼神。   “我占了这位置,夫君如何温习功课?”   “无碍,看一会儿夫郎,休息一下。”   裴星脸颊鼓起,夫君又说胡话了, 看他怎么能叫休息呢?   “嘶——”   这一分神,裴星手中的针不小心在食指上钉出一个血包,陆一鸣见着, 赶紧捏住人的手指上端, 拉着人用清水反复冲洗。   待擦了药裹上小纱布, 陆一鸣才在他的手指关节处落下一吻:“爱发呆的小笨蛋,这下好了,遭报应了。”   裴星的脸微红, 动了动唇瓣想说什么,出口后只剩下一声:“唔。”   这手受伤,缝衣服自然不被允许,裴星只得早早洗漱一番躺上床,侧着身子看着远处自习功课的陆一鸣。   只是这眼皮越来越重,看人微有些重影,待陆一鸣放下手中的书看过来时,这人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起身上前,将他搁在外侧的手放入被褥中,捏紧被角,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晚安。”   ******   陆一鸣三点一线奔波了二十几日,总算能够暂歇一口气。   房屋验收比冬至来得早,三天前,新屋竣工,陆父陆母便开始找人测良辰吉日,以备乔迁之事。   今日正是乔迁之日,陆家人早早便起床,将一些必备物品搬到新房,在新屋杀鸡去邪,贴红纸,挂鲤鱼,系竹竿,祭门神。   陆家是村中的外来户,无族亲在跟前,自然无需宴请众多宾客,只不过是请了村中的族老近邻、曹家匠铺的人、裴星阿爹面上的亲眷以及顾焕和姜先生前来一聚。   不过姜先生并没有现身,而是托人带了贺礼来。   今日非陆一鸣亲自下厨,而是顾焕带了悦来的大厨前来帮忙,这还不是顾焕要求的,而是这几位大厨师傅自愿前来。   顾焕请陆一鸣来店里教他们厨艺,他们起先当然不服,这二十出头的娃娃能懂什么,东家怕不是受人蛊惑,被乡下来的庄稼汉给骗了。   后来发现对方是真的有真材实料,他们也心生佩服。   恩怨分明,请陆一鸣来店里那是东家与对方的交易,与他们无关,一鸣带给他们多样的做菜思路,算是他们的半个师傅,他们自然要回礼感谢,于是便有了今日之事。   院里院外摆了几桌酒席,以贺乔迁之喜,院内是一些比较亲近的人落座,院外的几桌只要是村里前来道贺的都可以入座而食,算是流水席。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落座等待开席。   陆母请来村里多子多福的一对夫妇站立在大门口,宣祝贺词:“左门开,财丁来;右开门,家兴旺!”   陆父则在一旁敲竹杆,周围围了一群人,许多糖果和铜板掉落下来,抢得不亦乐乎。   “一鸣,恭喜啦!”李大海携夫郎前来,见陆一鸣家气派的房屋,带着一丝羡慕衷心祝贺。   陆一鸣接过贺礼,引人在院内入座:“兄弟,客气了。”   虽说他不待见李大山这个挖墙脚的,但李大海他还是认可的,毕竟他回村第一个搭话的人便是对方。   待陆一鸣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李大海的夫郎拉着李大海轻声说道:“这就是你之前说去参军的发小?前段时间有人说这房子可是值上百两呢。”   “对啊,厉害吧?一鸣打小就聪明,以前在农事上有天分,现在转向木工了,也同样有出息,你瞧这回来才两个多月,新房都建好咯。”   李大海的夫郎见人没有跟上他的点,睨了对方一眼。   自己夫君脑子转不过弯来,老实巴交的,不过这也是他看中人的一点,实在没必要羡慕他人,他嗔怪道:“瞧你那点出息。”   李大海摸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   “这屋倒是别具一格。”顾焕摇着扇子赞叹道。   陆父陆母招待村中人,陆一鸣则陪同顾焕参观这一座新屋。   数字7型的二层小楼,东南处是一层平楼,为陆父陆母的居住地,东北处是两层设计,楼上是陆一鸣夫夫两的寝屋,楼下是厢房,西侧是厨房和柴房用地。   陆一鸣从小苗身上剥离的花花草草全都种植在前院,后院建了一处假山和凉亭,暂时光秃秃的,空无一物。   这屋的建构不是古代的传统建筑,而是融合了少许现代的元素,不管是外观还是内部装修,都是简约型,在这时代还未有人有过这种设想。   “这便是镇上最近广为流传的供暖炉?倒是新奇,我在京城时也没见过这种样式的,不怪得章家紧逼曹家,想施加压力让人让出这一张建造图。”   顾焕好奇地触摸这一炉子,这会儿里头还没放煤炭,壁炉摸上去还是冷冰冰的,很难想象这炉能让整个屋子都暖起来。   “如若喜欢,可让曹家人也给你建一座。”   陆一鸣见对方点点头,有些意动,便不再开口。   前院的裴星朝他招招手,表示该入席上菜了,他点点头表示就来。   “怎么样,悦来的大厨学得能否出师?”   顾焕吃了口白斩鸡,鲜嫩有嚼劲,比原先的做法好一些,笑着调侃陆一鸣。   “不敢当,不过是相互切磋学习罢了。”   “你还和我拿乔。”两人互碰酒杯,喝了不少。   没过多久,顾焕有些醉了,拉着陆一鸣开始吐苦水:“你说他领这份苦差事做什么?做牛做马的,还不是讨不着好,一不小心脑袋都得搬家。”   陆一鸣挑眉,欲夺过对方的酒杯,结果这人拿起酒坛子直接开始灌。   “他也不容易,父兄为国捐躯,只剩下他和母亲两人,带着侄子辛苦过活,要是不站队,这兵权迟早被夺,到时候才是真正的无权无势,任人宰割。”   顾焕自顾自说着,菜也不吃,猛灌酒,裴星在一旁看不过,轻轻拉扯陆一鸣的袖子,示意他制止一下。   “让我喝个痛快,反正那条疯狗也不在,谁敢管我。”   “特么的狗谢承,算什么男人,敢做不敢当,我他娘的都给他上了,结果他呢,穿上衣服就翻脸不认人。”   “我咒他以后的儿子没有小恩恩!”   这人是真的喝多了,什么都敢往外说,这酒品,怪不得谢承不让人喝酒。   听着这秘闻,陆一鸣都有些汗颜,更何况裴星,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陆一鸣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去隔壁桌,自己则打算架着人去客房,让他一个人呆着。   还没等他碰到对方的胳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人影,比他更快一步将人打横抱起。   对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陆一鸣,说了一句“恭喜”后,抱着人快步离开。   这事不过是几秒之间,裴星还未从座位上起身,自然看到这一幕,他望着谢承和顾焕远去的方向,带着一丝迟疑:“这,没关系吗?”   陆一鸣点点头,应该……吧?   这番变故没引起多大的反应,几乎所有人已经将头埋在饭碗里,如狼似虎地盯着饭桌上的一盘盘美食,生怕错过一眼就错过了一生。   美食在前,其他通通靠边。   而村里的人看陆一鸣的眼神是更热烈了,这来的人一看就不一般,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绝对佳婿啊!   上次闹事他们还在等后续,观望陆家是否会因此得罪章家匠铺和衙门的人,结果什么动静都没有,陆一鸣还是好好的,反倒日子越活越滋润。   那这还等什么,明天就找媒人,上陆家去。   不少在场的妇女心理盘算着,提防边上的人,俨然已经将他人当做竞争对手,暗搓搓地生怕泄露了什么,毁了这门上好的亲事。   陆一鸣不知道他们所想,他现在正拉着某个小醉鬼回房。   也不知道这人从哪里偷来一罐清酒,他一个没留意,小馋鬼就把一整壶都咕噜噜喝进肚子,趴在桌子上甜甜叫着“夫君”。   上午他们已经将东西从老屋陆陆续续搬到新屋,这会儿可以直接睡在这儿。   “怎么好像有两个夫君?”裴星伸手想要摸陆一鸣的脸,结果摸了个空,“不对,是三个!”   陆一鸣又无奈又好笑地捏捏他的鼻子:“醒醒。”   他刚将人放在床边,想替他脱鞋,小家伙黏糊糊扑上来,蹭着他的脖子:“哎呀,是夫君!抱抱,要抱抱!”   “宝宝要抱抱?亲一下就抱你。”   原本只是觉得醉酒的小家伙可爱,存着心逗一逗这人,没想到小家伙还真在他脸颊上嘬了一口:“亲了,抱抱!”   平日里的裴星羞涩无比,从没这么主动过,陆一鸣手指一曲,起身将人抱坐在怀里,对方软下身,蜷缩在他怀中,还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夫君,有东西硌着我了……”   陆一鸣收紧手臂,克制地在他耳边红痣处碾磨,声音沙哑着,也不知道是在提醒怀中人还是在提醒自己:“乖,再忍几天。”   这话醉酒的裴星自然听不懂,他迷茫了一阵,许是包裹着的气息太过熟悉,便放任自己安心地睡去。   陆一鸣叹了一口气,将人从怀中捞出,放进被窝。   盯着这张红润的脸看了一会儿,他撸猫一般挠了挠。   暗想,有些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重要剧情,晚上还有一章,嘿~   感谢在2021-09-15 15:54:11~2021-09-16 18:0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劫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修)   冬至前一日。   “你要休两日半?”   对于陆一鸣最近一直懈怠功课的行为, 姜润山很是不喜,上次是乔迁,这次是什么?给夫郎过生辰?   找理由也得找个好点的, 这般敷衍, 真以为练了这几日功夫,能在马背上九中三就开始骄傲了?   愚昧!   想当年,姜润山酸酸的想,自己当年也堪堪半年才有这个水平,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结果这人到好, 一有成绩就得意忘形。   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   “或许先生不知我的情况,五年前我应征入伍, 夫郎并未与我拜堂便入了门, 我总归有一些亏欠,想借此弥补点遗憾。”   “明日正巧是夫郎的生辰, 我便选在那一日,想重新与他拜一次堂,了却一番心愿。”   姜润山确实不知陆一鸣是这种情况,倒是没想到陆一鸣是个疼夫郎的,愿意堂堂正正说出来。   天底下如此疼夫郎的人, 他是没有见过的,这也让这份感情更显的弥足珍贵,他要是再拦着人, 反倒是坏了人姻缘。   不过他还是有些拉不下脸:“那你不早说!行了行了知道了, 不过到时候回来, 我还是要检验你功课的。”   “多谢先生。”   见人松口,陆一鸣道谢后向姜润山作揖道别。   “等一下。”   姜润山叫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最近吃了陆一鸣做的饭后,身体好了不少,虽说有可能是心理作用,但还是过意不去,或许是沾了陆一鸣的喜气。   不过也不能总是让人买菜还当厨师,总得做点什么,这不是机会来了?   他从屋里拿出一狐狸披风,递给陆一鸣。   “虽说你成婚好几年了,但这是我的随礼,自己猎的,还未做成裘衣,不值几个钱,当是祝贺你俩新婚。”   这狐狸毛手感柔软,一看就是平日里经常打理的,不似对方所说的那般,毫不在意。   心意领了,陆一鸣接过,再次作揖:“多谢先生。”   瞧着对方行色匆匆的脚步,姜润山暗骂一声:“一个个的就会刺激我这种独身老人。”   一想起另一对夫夫,他叹了一口气,作孽。   出门后的陆一鸣扣准时间来到布行:“半月前我在贵行定制的婚服不知是否已成衣?”   掌柜的记得他,当日穿着朴实无华的衣裳却定做了两件绣娘特定婚服,还是夫夫款式,让他深深记住这个人。   “客官,您的婚服礼袍已完工,我这就给您取来。”   两件红色的婚服,衣袖与前襟处秀着繁复的花纹,没有一丝多余的纹路,简约而不失大气。   验收过后,陆一鸣小心将婚服包裹放入背篓,又去珍宝阁取了之前看中的玉簪,贴身放好,雇了一辆车回村。   前几日无休,只能匆匆忙忙将事情堆在一块,他得赶在晚饭前去一趟媒婆家,请人主持明日的仪式。   虽说一切从简,但他还是希望小星星有一个完整的拜堂仪式,而不是孤单一人磕了头,入了那只有一个人的房。   陆一鸣正在往唐媒人家去,前几日便提过此事,今日还要去商讨一些明日的细节,头一次结婚,没经验,他可不想出什么纰漏。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时正有另一位媒婆上了他家,正打算为他和柳家女儿牵桥搭线。   “荞妹子啊,一鸣也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这人品呐可是咱村数一数二的,撇开这为人不说,光说这外表啊,可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配得上咱村最好的姑娘。”   陆母摸不准这孙媒人今日前来的目的,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您说笑了。”   “咱村除了村长家和宋家,也就村头那柳家与陆家最是登对,这嫁娶呀还是门当户对的好,否则啊,这帮不上一鸣忙还不说,拖了后腿就不该了。”   “我可听说了,裴家那腌臜事……”   陆母原本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开始贬低星哥儿家的私事,开口打断她的高谈论阔:“孙姐,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个儿桥头的柳家托我来说一说媒,柳家这姑娘年方十五,我是见过的,虽说没有沉鱼落雁之姿,但人举止大方,兰质慧心,那一身气质与一鸣搭的巧。”   “哎,几年前一鸣和宋家女儿那事不提也罢,但今年一鸣二十有一,这眼看着星哥儿的肚子也没什么起色,您不为一鸣考虑也该为这陆家的香火考虑一番不是?”   “况且一鸣这本身也喜欢女儿家不是,哥儿哪有女儿家细腻,星哥儿终究是个哥儿,哪有咱女人家来得曼妙多姿?”   见陆母皱眉,孙媒婆改了口:“要我说啊,男人嘛,三妻四妾多正常,哪有哥儿当正室的。”   “柳家这条件哪里找得着呀?他家也就这么个宝贝女儿,柳家的也说了,要是一鸣实在心疼这哥儿,也能勉强让他住下当个妾,留个孩子傍身。”   “不过最好啊,还是休了这买来的夫郎,也没花多少钱买来的,大不了,柳家说了,多少钱买来的出双倍还回去。”   “这多出一个人总归有碍两小夫妻的感情,一个屋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柳家女儿见了,定会心里不舒服……”   “我听说啊,前几日柳家女儿在村口碰到早归的一鸣了,两人许是都有意这件事,事后一鸣便往唐媒人家去,还在镇上定了婚服。”   孙媒人见陆母并不知晓此事,顺着往下说:“哎,等一鸣回来啊,你可以问问他……”   裴星在大堂后听了全部,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也不管不顾,任由它红了手背,也红了双眼。   夫君要纳妾?   不、不对,夫君要娶妻?   可,不是已经有他了吗?   怪不得那一日夫君身上有一股胭脂花粉香,原来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柳家女儿身上的香料吗?   既然他们两情相悦,那他算什么?   一幕幕相处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夫君抱他的,夫君吻他的,夫君朝着他笑的,仿佛尽在昨日。   然而现在却告诉自己,梦醒了。   夫君,并不喜欢。   他脑中一片空白,心中酸疼得难受,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好像是心脏破了个洞,四处漏风。   夫君,你在哪?   我好疼,小星星好疼啊。   ******   踏着月色回家,陆一鸣心情愉悦。   不枉费他请了这么几日假,可以好好给小夫郎一个难忘的生日,一想到那张笑颜,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之前在布行定制的两套婚服今日完工,唐媒人也答应他明日来主持两人的婚事,虽说只是拜堂和入洞房,但还是想圆夫郎的梦,将一切变得完整。   他心情不错地走在回家路上,但没有见着平日里等候在门口的人,略感奇怪。   进入灶房,见只有陆母一人,问道:“小星呢?”   “他说有些身体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陆母迟疑片刻,问了一个困扰她多时的问题:“你找唐媒人说亲?”   陆一鸣有些惊讶,陆母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对,明日我打算成婚。”   “明日成婚?和柳家女儿?”   陆母怒视着他,差点抡起棍子把人腿打折,他们陆家没有这种嫌弃发妻之人。   后者一脸莫名其妙:“柳家女儿是谁?我想明日给星哥儿再办个婚礼,还请娘和爹说一声,明日要拜高堂。媒人我已经请了,婚服和喜字等都放在背篓里,娘,我先去瞧一瞧小星。”   陆一鸣留陆母一人在灶房,久久未消化完这几句话。   所以,是她误会了?   陆一鸣心急小星星,这人身体一向不好,不会是染了风寒吧?   早和他说这几日天气渐冷,不该等他的。   陆一鸣推开房门,见屋内漆黑一片,他走到油灯附近,点亮它,光线铺开,顺着光亮望去,见到了床上那裹着的一坨。   他伸出手放在对方的额头,试探体温,发现没发烧,心下松了一口气。   感受到底下人动了动,他知道是人醒了,遂柔声问道:“身体哪里难受?”   平日里要是真的难受,这人绝对会亲昵地蹭一蹭他的衣服,这会儿确是一动未动。   见人没反应,他察觉出一丝不对,还有那一旁破碎的荷包,一看就是出了什么事。   他想将小星星翻过来,查看人的正脸。   没有防备的,一道突如其来的力将他搁倒在床上,裴星翻身覆上,用手一点点触摸这张脸,眼神带着难以诉说的悲伤。   夫君嫌弃他了。   一想到这,他胸口就一阵阵泛疼。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夫君这么温柔地对待他了,他该怎么办?   不做纠缠吗?他做不到啊。   他一定是个坏哥儿,想要独占夫君,怪不得夫君不喜欢他了。   他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不想要,能不能不要让夫君离开他?   可是、可是那放着青丝的荷包已经被他不小心扯坏了,他想给夫君的心意,也如同那荷包一样,破碎得彻底。   他什么都给不了夫君,唯一的礼物也被他弄坏了。   杂乱无章的吻落在陆一鸣的嘴角,滚烫的泪水从裴星的眼眶中簌簌掉落,砸在他的心头。   平日里总是上扬的嘴现在却抿得死死的,微颤的唇在极力忍耐着伤心,那下半唇明明都咬出了血还是没有松口,生怕难堪的呜咽声泄漏出来。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委屈吗?告诉我。”   陆一鸣被小夫郎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将人轻轻推开,想替他擦一擦眼泪,弄清楚小兔子伤心欲绝的原因。   然而这一举动在裴星眼里,就是无声的拒绝,他堵在心口处的不安彻底侵袭全身。   夫君要娶妻了。   夫君不喜欢他了。   夫君,不要他了……   莫大的恐慌聚集,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能够留住夫君的东西,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他,把自己给他,企图以这种方式挽留夫君的心。   裴星终于松开自己的牙关,声音带着哭腔和慌张,将自己酝酿了好久的话说出口。   “夫君,我也可以生孩子的,我也可以伺候夫君的,我做什么都可以,夫君,求求你了,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他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外衣,因为视线模糊和满心的绝望而解不开一带,改为撕扯自己的外衣。   眼眶中的泪水更是汩汩直流,怎么也收不住,他用手胡乱擦了擦,但眼中云集的雾气生得比他更快,越擦越模糊。   嘴里还在不停反复:“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树哥儿给的册子我都看了,有记在心里,我、我这就伺候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别骂我……   我也哭了……   (蠢作者弱弱伸个手,恭喜猜对发簪和婚礼的友友……我会给第一位猜对的发红包哈……默默退下)   感谢在2021-09-16 18:00:17~2021-09-17 00:0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世凡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白流年、劫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小星?小星星?!”   裴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陆一鸣尝试着叫唤几声还是没反应,他紧皱的眉头无法舒展。   这样下去不行,陆一鸣找准时机按下对方胡乱撕扯的手, 将人拉近身前。   轻柔的吻落在裴星的眼角, 替他吻去那滚落的泪水,大掌像是抚摸大猫一样,摩挲他的后颈,带着安抚和镇定的效果。   怀中的人情绪波动小一些, 陆一鸣小心翼翼地在他耳边问道:“小星星受了什么委屈?告诉夫君好吗?”   不问不要紧, 一问真要命。   裴星刚停歇的眼泪再次涌出,他拉着陆一鸣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 说出的话让他心疼不已:“夫君不要小星星了……”   “为何这么说?”   陆一鸣替他擦去眼角的泪珠, 但没有用,这人的泪水根本停不下来。   “夫君要另娶, 连媒婆和婚服都早已准备,柳家姑娘与夫君情投意合,欢天喜地,怎会容得下我这颗碍眼石?”   “怪不得夫君不同我圆房,不愿给我一个孩子, 原来夫君早有打算休夫另娶,也是,谁不想自己第一个孩子是与相爱之人共同拥有的呢?”   裴星想到了什么, 开始慌张起来, 脸上挂着眼泪, 手脚有些无措:“我、我该祝夫君喜结良缘的,我本就是买来的,不值几个钱……”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另娶?他什么时候要另娶?   小夫郎这么好, 他怎么会不要他呢,心疼都来不及。   但对方像是笃定自己要抛弃他另娶,这会儿将委屈通通化为眼泪,砸落下来,陆一鸣看着心疼不已。   “我没有要另娶,也没有要赶你走。”   “夫君何必再骗我呢?”裴星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夫君今日去媒婆家商议与柳家的亲事,还去布行定制婚服,孙媒人都看见了!”   又是柳家?孙媒人?这又是谁?   之前母亲也提过,他还以为是口误,这会儿更是糊涂了,他们既然知道自己去找唐媒人和定制婚服,怎么会这种反应。   “可这与柳家有什么干系?”   裴星的哭声断断续续,眼泪挂在眼眶上随时都会掉落:“夫君难道不是为了娶柳家女儿吗?夫君上次归来时身上还有女子的香料味!”   他算是听明白了,小东西以为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娶别人家的女儿?   陆一鸣皱眉,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害夫郎如此伤心。   追究这件事暂且缓一缓,稳定小家伙的情绪才是首要,这哭下去,真怕那长城都倒了。   知道是有误会,他耐心地一点点剥析自己的内心。   “我找唐媒人并非柳家之事,没想到让我家小夫郎误会了。至于那香料更是无中生有,前几日我在村口被一个荷包砸了衣服,还想是谁呢,这么可恶。”   见人睁大眼睛似是十分意外,他捏了捏对方的手,贴放自己的脸颊边上。   “夫郎这么好,我怎会喜欢他人?”   “小星星,你刚卑微求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我也是人,我也是血肉之躯,我也会心疼自己爱的人。”   “流言终究是半真半假,夫郎该对自己的夫君再信任一些,更重要的是,对自己再信任一些。”   裴星紧拽着陆一鸣的衣襟:“可是,我这么笨,长得也不好看,哪里都帮不上夫君的忙,还善妒……”   “我的小夫郎浑身上下我都喜欢,哭的、笑的、安静的、闹腾的,都是我喜欢的模样,小星星是天上地下最好的夫郎,只此一个。”   见人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他轻轻吻去这颗豆大的水珠,柔声叹息:“是我不对,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陆一鸣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转而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簪,伸手替裴星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将玉簪别入秀发中。   他在裴星的发间轻轻一吻,耐心解释道:“我去请媒婆是想给家中星星宝贝补一次婚,弥补当年未曾拜堂的遗憾。”   “这发簪该是明晚我连同婚礼一起送的,这惊喜本该是等明日你的生辰再告诉你的,没想到惊是有了,喜却离得十万八千里。”   “那我今日便提前说了,也只说这一次,星星你听好了。”   陆一鸣单膝跪在裴星跟前,执起他戴着草镯子的手,在无名指上盖上印,看着裴星一字一顿说道。   “天地为证,我陆一鸣,此生此世,只会有夫郎一人,只愿与夫郎共度一生,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裴星死劲掐自己的大腿,痛感袭来,清楚地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夫君说自己是他心爱之人。   夫君想娶的也是自己。   夫君还替他别了簪子,这是只有正妻才有的礼待。   夫君还说,要和自己白头偕老,一生只有他一个人。   这都不是他在做梦,梦里也没有这般美好。   看着夫君认真望向他的眼神,想起自己刚才的误会和举动,裴星脑中一片空白。   夫君为他做了这么多,考虑如此周到,为他庆生送他礼物,而自己都做了什么?自己竟误会夫君这么深,以为对方不要自己了。   还不知廉耻地脱衣服,骑在夫君身上,想、想把自己献给夫君。   他都干了什么啊?!   呜,好羞耻,他又想哭了……   陆一鸣替人合拢有些凌乱的衣物,将人抱在怀中,不允许他逃避。   他拿过那只绣着相思豆的荷包,轻轻抚摸过上面的一针一线,对着裴星轻声道:“是送给我的相思豆荷包吗?”   怀里的人点点头,还有些鼻音:“嗯……”   陆一鸣紧逼着他:“为什么要送我荷包?”   “因、因为……”   裴星将头抵在陆一鸣肩膀上,原本拉人圆房的胆子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滚烫的脸无法将练习了千百遍的心意说给夫君听。   但某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强势地捏着对方的下巴,抬起他的头,眼神逼迫着他:“因为什么,嗯?”   小兔子退无可退,烧红了脸,轻声说道:“因为心悦夫君,因为思慕夫君……呜。”   陆一鸣温柔的吻落下,将他羞耻的话吞入口中,裴星软了身子,摊在对方怀里。   “做了多久?”   “一、一个月。”   “怎么没送给我就被扯坏了呢?”   “我不是故意的……”   “那便是有意的咯?我说哪里来的这么大醋味,怎么嘴里也没尝到,莫不是藏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陆一鸣恶劣的手指沿着他的嘴角划到喉间的凸起,轻刮一下。   后者的脸羞耻地炸开,温玉般的脚趾害羞地蜷曲,眼神左躲右闪,不敢看他。   “今日之事,只此一次,往后再发生,我就做到你求饶为止,夫郎觉得这番提议如何?”   裴星感受着对方手游走的方向,微微弓了下身,脑子模糊不清,呜咽一声,声音带着一丝娇媚的哭腔:“夫、夫君说了算。”   “我说了算啊……”   陆一鸣自然没有放过他,怀疑自家夫君人品的小家伙是该好好惩罚一顿。   ******   冬日的暖阳从天边降下,打在床上人微红的脸上,他的眼睛微微转动,拉过被褥蒙过头,半晌,又觉不对。   夫君呢?   裴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蓬发扯下被子向四周看,发现他所思之人正站在窗边,贴着什么东西。   他揉了揉眼睛,定眼一看,是一个喜字。   明亮的阳光照在对方骨节修长的手上,红润剔透,昨夜之事突然如涌泉般尽数涌入脑海之中。   是了,昨夜他们虽未做完,但……   就是这双手,昨夜带着他一步步走向云端,也是这双手,强硬逼迫他昨日叫着一声声“好哥哥”……   手的主人转过头,从仙界落入凡尘,向他张开了双臂,轻轻拥住他:“宝宝,醒了?”   见人脸颊通红,陆一鸣有些口干舌燥,强迫自己转移注意,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起床了,新郎官。”   院内系上喜庆的红绫,窗户上贴着明艳的喜字,连那些桌子椅子上都缠着红色的棉条。   这件事他没想着众所周知,但该到场的人一个都不能落下,除了陆父陆母和唐媒人外,陆一鸣还把裴星的阿爹和舅舅接了过来。   裴星洗漱后由薛阿爹替他换上礼服,束起秀发,佩戴上发冠和那枚玉簪,画上哥儿的淡妆。   “阿星要出嫁了。”   与上一次难堪和不舍不同,这一次薛阿爹话语中带着欣慰和祝福。   三年前的裴星没哭,如今明明是幸福的,眼眶却湿润的紧:“阿爹。”   “不哭,今日大喜的日子,我们家阿星是最好看的哥儿,妆可不能花。”   院外媒婆的声音响起,薛阿爹将裴星送出屋,由薛阳背着下了楼。   夫夫嫁娶无需戴红盖头,甫一见着画着精致妆容的人,陆一鸣刹那间慌神,平日的夫郎乖巧白净,画上妆后的夫郎柔和中带着一丝魅惑。   “吉时已到,请新郎同新夫郎跨火盆。”   唐媒人的话打断陆一鸣的遐想,他将红绸的另一端递给裴星,两人一同跨过火盆来到大堂,陆父陆母穿着庄重的衣裳端坐在高堂,等待这对新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陆一鸣与裴星的眼神对上,深深看了眼,仿佛天地间只有彼此,俯身对拜。   “送入洞房!”   礼成,裴星被送进两人的婚房,而陆一鸣被裴星的舅舅拉着,灌酒。   薛阳举杯与陆一鸣一碰:“小星就交给你了,好好待他。”   “自然不会让他受委屈。”   这一次,陆一鸣没有让小苗帮忙,而是敞开了喝,难得高兴。   不过他留了几分神志,毕竟今日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养了这么久终于能吃了,岂能错过?   外人面前看不出他醉酒的痕迹,只有陆一鸣自己知道他是真的有些醉了,将薛舅舅喝倒在桌面上,他虚着脚步往房里走。   “夫郎真好看。”   陆一鸣摸着裴星养的玉一般的手,痴痴地亲了一口。   他神志清明了一些,走到案几前在合卺杯上倒上酒,返回床边,伸过手将一盏递给裴星。   后者的手刚碰上酒杯,陆一鸣反而收回,好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我喂夫郎。”   说着,将这杯合卺酒含入口中,吻上裴星的唇,度给对方,而自己则喝下另一杯,末了还舔舔嘴唇,盯着裴星的唇露骨地说道:“夫郎真甜。”   裴星刷得一下满脸通红,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夫、夫君。”   昏暗的灯光下,陆一鸣受到蛊惑,向着日思夜想之人缓缓靠近。   红罗帐内春光无限,青瓦屋外寒风飘雪。   十八岁生辰快乐,小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这章吗?   晚了点,老规矩 第41章   白皙的手臂露出被褥, 一只小麦色的手将这有着星星点点红痕的手拉进被窝,用身体捂暖。   手臂的主人睫毛煽动两下,陆一鸣缠起一缕青丝慢慢把弄, 兴致盎然地想看这人醒后的表情。   这人, 终于是自己的了。   宿醉后的陆一鸣并不会断片,反而印象深刻,他借着酒劲无赖地要求小星星配合他的事情更是回味无穷。   昨日里尽情欣赏了小夫郎的绝色,特别是他吻孕痣时的模样, 敏感又不懂得拒绝, 仰着头任他胡作非为。   当真是又乖又听话的兔子。   话说回来,树哥儿的册子真不错, 有机会倒是可以解锁一下另外两本的姿势。   夫郎这么乖这么软, 对他的要求百依百顺,但也不能欺负得过火, 瞧瞧他后背的猫爪印就知道有多触目惊心,现在还觉得有些疼。   不过,值,非常值。   被念叨的对象缓缓睁开眼,目光略显呆滞, 还没从睡梦中彻底醒来。   他动了动身体,浑身一僵。   身子很清爽,昨日迷迷糊糊中, 夫君抱着自己在浴桶里清洗过, 还替自己擦过软膏。   但腿和腰都好酸, 感觉完全不是自己的……   酸胀的身体告知他一个事实,他与夫君圆房了,不单单是圆房, 还把树哥儿给的画册前几章做了个遍。   动作稍有不对,还会要求他再来。   他明明都哭着讨饶了,但夫君依旧没有放过他,还让他、让他说一些平日里绝对说不出口的话。   原以为夫君会为此放过他,没想到反而更凶了,将他企图逃离的身子拖回,变着花样问他各种羞耻的问题,不回答就用其他方式逼迫……   裴星拉过被子,用脸蹭了蹭,这叫他如何见人?   自家夫郎一个人在那害羞不已,泛红的耳垂十分有趣,陆一鸣忍不住伸手捏住耳垂,轻轻揉搓。   “夫、夫君?”   裴星拉下被褥,侧过头看向身旁,见他还没起身,一脸惊讶,转而满脸通红。   这个时辰,夫君不该去镇上学习了吗?怎的今日还在?   那刚才自己愚蠢的行为,是不是都被夫君目睹了?   嘶——   他突然一番扭动,全身无力加酸痛无比的身体发出抗议,陆一鸣伸手替他揉了揉腰。   他知道对方是不好意思,昨夜欺负了个够,今日便放过这个小可怜吧。   “良辰美景,昨日忘记同夫郎说了,祝我们的小星星生辰快乐。”   对方听闻果然不再钻牛角尖,但红潮还未褪去,感动中带着羞赧:“多谢夫君,这是我最难以忘怀最幸福的一个生辰。”   他一点点转起头,神情认真。   “夫君没有嫌弃我,愿意给我一个完整的嫁娶礼节,尊重我爱护我,我真的好幸运啊。”   裴星笑逐颜开,末了伸出手,轻轻抚摸陆一鸣的面部轮廓,凝视他痴痴地说道:“夫君真好。”   容忍他的小脾气,照顾他的丧心情,教他读书练武,为他下厨做饭。   夫君太好了,他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活在梦中,不愿醒来。   见对方痴迷的模样,陆禽兽忍了忍,终究没忍住。   他凑近对方薄红即将消退的耳旁,轻轻问道:“那你是拜堂的时候最幸福呢?还是洞房的时候?”   ******   昨夜下起了大雪,薛阿爹和薛舅舅都没回去,而是睡在楼下厢房。   待小夫妻俩磨磨蹭蹭从房里下来,四双眼睛齐齐盯着他们,一脸戏谑。   洞房花烛夜嘛,他们懂。   敬了茶,收下红包,陆一鸣搀着腿脚微抖的裴星坐下,心下有些懊恼,昨日还是不知节制了些。   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围着,他真恨不得把人抱在怀里,好好哄。   陆母端了一碗汤圆放在两人面前,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勺。   “昨晚天黑得早,来不及将这碗汤圆给你们端进去,现在起了便吃了吧。”   想起为何错过这碗汤圆,裴星低下头一言不发,那泛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心里回忆起昨夜的一些片段,手里捞起一个白滚滚的汤圆往嘴里送。   “唔——”   身旁的陆一鸣见人脸色有异,放下勺子转过头关心:“烫着了吗?”   “不、不是,”见陆母和薛阿爹一脸期待的等他开口,裴星红着脸小声说道,“生的。”   “诶,好,生的好啊,团团圆圆,家庭美满。”   “生的”亦有早生贵子之意,在场的人都明白,但没细说。   听着陆母的话,裴星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去勾陆一鸣的小拇指,面上、耳旁像是喝醉了一般,红得出奇。   陆一鸣反手抓住人的手,十指相扣,面上仍是镇定地补充:“确实好。”   原以为夫君会帮着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顺着阿娘的话往下说,当下有些恼羞,想把手指从对方的手掌中抽离。   人都主动来了,陆一鸣会放人走?   拽着人的手不松开,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安抚。   不过还是舍不得这么多人看夫郎的笑话,陆一鸣便转移了话题。   “院里的葡萄熟了,可以酿酒了。”   大伙顺着陆一鸣的视线看过去,外头银装素裹,天空中还飘着一点点雪花,院角竹架子上那一颗颗翠绿色的葡萄在白雪皑皑的院内,点缀一抹色彩。   这时节可见不着葡萄,薛舅舅惊异道:“当真神奇,这会儿竟还能见葡萄挂枝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五河村竟还有这般耐寒的葡萄藤。   这株葡萄藤不受寒气的影响,在寒冷的冬日里昂然挺立,硕果累累。   三个男人拿着竹筐,外出采摘。   昨夜这雪下了一整夜,今早才小下来,这会儿脚边的积雪漫过脚腕,踏上去还有轻微的压紧声。   陆一鸣从层叠的翡翠葡萄串上摘下一颗,拂去外表的点点积雪,剥开晶莹剔透的葡萄皮,将这圆润饱满的果肉送入口中。   果肉细腻爽口,甜津津的味道在口中散开,甜沁人心。   这青葡萄不错,口感倒有些像以前吃过的阳光玫瑰。   “这葡萄甜而不腻,生得好。以往初秋那时的自种葡萄都酸涩的紧,个头又小无人尝,镇上的紫葡萄又贵又少,我有次嘴馋买过一次串,虽甜但齁,无法与一鸣种的这比拟。”   薛阳吃了一个仍觉不够,又随手摘了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皮也不剥,整个吞入口中:“不错,而且还没核。”   陆一鸣剪下一串,用清水洗净递给裴星,让人先饱个口福,自己则继续去棚架那采摘剩下的葡萄。   屋内的三人分食这一串葡萄,有说有笑的聊着家常,偶尔看一眼外头忙碌的三个大汉,对视一笑。   葡萄生得多,不过他们并没有采完,还剩了小部分挂在枝头。   虽说冬日温度低,葡萄放的起,但还是新鲜的口感最佳。   摘下的这三筐葡萄,一筐用背篓装好,待饭后薛阿爹和薛舅舅带回镇上去,另两筐拿出三五串作新鲜水果吃,其余的都洗净晾干,待饭后做葡萄酒。   今日下厨的是陆母,新婚的小夫夫还是让他们歇着点。   经过两个月的观摩,陆母也算是有自己的心得,再加上家中的条件有所改善,也不需省着舍不得用油盐酱醋,这菜色不能说比得上悦来的大厨,但开一家食肆倒是绰绰有余。   陆母和薛阿爹在灶房煲玉米山药骨汤,而陆父和薛舅舅坐在壁炉旁气氛有些僵硬,话不多的两个大男人聊完壁炉结构,相顾无言。   至于小夫夫俩,陆一鸣扶着人的腰回房躺一会儿,甫一躺下,裴星发出一阵呻丨吟,坐的久了,腰更酸了。   某个罪魁祸首摸摸鼻子,捏着药罐有些心虚,任劳任怨替人擦了些药酒,按摩酸痛的腰部。   柔软无骨的腰身一如手,一朝开荤的某人开始心猿意马,手劲也毫无意识地逐渐加强,甚至在肌肤上又留下了红指印。   他手一顿,喉咙滚动一下,见手下人埋在枕头里,没有任何反抗之意,他叹了一口气,抽开身。   “下次不要这么乖,我会得寸进尺的。”   原以为乖巧的夫郎会羞红脸默不作声,羞红了脸是真的,不过一声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得寸进尺就得寸进尺。”   陆一鸣的心软的一塌糊涂,真恨不得现在把人给办了,但他不能,只得口头恶狠狠警告:“那我可是会把夫郎拆骨入腹,吃得一点儿都不剩。”   好半晌,蚊子般的声音传来:“嗯……听夫君的。”   这回轮到陆一鸣发愣,他的手指微动,终究是舍不得,伸手无奈地替他盖上被子,在他孕痣上蜻蜓点水盖下一吻:“不许再撩拨我。”   裴星藏在枕头中的脸直冒青烟,刚才那些话能够说出口已经是他的极限,再也说不出更多话来,然而夫君顾及着他的身子没有动他,他失望的同时又异常感动。   阿娘虽没说起过子嗣的事,但他已经是个十八岁的老哥儿了,还无所出,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况且他也喜欢宝宝,想拥有一个同夫君一样的宝宝。   前日夫君的一番话他有听进去,也尝试着让自己更加勇敢,便有了今日的举动,勇敢地、勇敢地引诱夫君。   滚烫的鼻息喷在他的耳边,酥麻感从耳边蔓延开,他忍不住瑟缩,下一秒夫君略含缱绻的话在耳旁响起:“等你好了……说到做到。”   某小苗在漆黑的小黑屋画着第一千零一个圈圈。   【怎么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主人,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放我出去!说好的直播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新婚祝福,我和,哦不是,陆一鸣和裴星向大家鞠躬感谢!   (蠢作者反思,以后不卡章……)   卑微祈求审核君手下留情,嗷呜!   感谢在2021-09-17 18:09:13~2021-09-18 18:0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呆萌的大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肖战哥哥的坚果小可爱 58瓶;以瑾 6瓶;恩宝 5瓶;呆萌的大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午后雪停, 路上积雪覆盖,前往镇上的路不好走,为了在天黑前回去, 薛阿爹和薛舅舅待的时间不长便起身作别。   临别前, 陆一鸣对着薛阿爹说道:“我和小星年初二前去给阿爹拜年。”   薛阿爹呆愣住,前几年过年他都没见着阿星,心中总带着愧疚不敢前去探望,怕阿星怨他恨他。   如今阿星对自己仍是这般亲近实属难得, 他其实不奢望更多, 只要阿星日子过得好,他便心满意足。   自从一鸣回来后, 他对阿星的好, 他都看在眼里,将阿星交给这样体贴的人, 他实在是欣慰,这也弥补了些当初无法释怀的遗憾。   距离年关还有月余,儿婿措不及防地提及这事还是让他深感意外,他以为还会如往年一般,见不着阿星。   意外归意外, 过年能过团聚他还是欣喜的:“好,一鸣有心了。”   目送两人离去,裴星主动握住陆一鸣的手, 后者低头朝他看过去, 静待他开口。   “夫君。”   “嗯?”   “夫君~”   “嗯。”   裴星突然想叫一叫夫君, 不为别的,就是心里迫切想听见他的声音,单纯的, 想叫声夫君,就很满足。   陆一鸣见他又望着自己发呆,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柔和一笑:“腰还酸吗?再回去躺会儿吧。”   裴星摇摇头,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之前吃了葡萄后感觉浑身热热的,原本酸痛的地方也有所好转,现在除了有些无力外,并无其他不适的地方。   葡萄可没有这种功效,他将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或许是药酒和夫君按摩的功劳。   “那你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会儿,我在边上酿葡萄酒如何?”   嘴上说着商量的话,手上早有动作,陆一鸣拉着人在新做的竹椅上坐下,自己则将晾干的葡萄端过来。   房屋紧闭,壁炉内的暖气通向大堂,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裴星清洗双手干燥后,帮着陆一鸣将葡萄一颗颗摘下来放在木盆中,备用。   “夫君,葡萄酒做法这般简单吗?”   他见着陆一鸣将这剥离的二十斤葡萄用手抓碎后放入干燥的无油坛子中,放入四斤冰糖搅拌均匀,在坛子底部再铺一层冰糖后,将木盆里的葡萄分批倒入,留出三分之一的空间,最后密封保存。   “非也,后几天才是关键,每天都给它排一排气,将漂浮的葡萄果皮沉入水中进行发酵。”   裴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崇拜地看着他,夫君好厉害呀!   这模样在陆一鸣这很是受用,上辈子也没发现他这么享受别人崇拜的目光,或许只是看人。   他心中一动,在对方的眼角偷亲一口,假装咳嗽一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后者脸上的云霞忽现,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这人还是这么容易害羞,真想把人拴在裤腰带上,每时每分都带着。   “夫君和爹都不喝酒,这会不会做得有些多了?”   二十斤葡萄酒分成五个坛子保存,制作的葡萄酒整个冬季都不见得能喝得完。   不过陆一鸣想的是另一件事,吃穿住行再加上考武科的花销,按照他这样大手大脚花下去,三五年就得过回老样子。   虽说卖菜方和救人得来了些意外之财,但也不能一直座山吃空,得有一份长期的稳定收入才行。   他有预感,顾焕并不会一直待在这个小镇上,这家悦来酒楼的分店迟早会关门大吉,没人需要新鲜菜色,没人高价购买菜谱,他这些东西就毫无价值。   况且那些悦来的大厨经过学习后,会琢磨出更多的菜色,他还存在脑中的那些菜色,也卖不出多少来。   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的做法,并不睿智。   之前他就有想法做一门生意,不过都未有好的主意,这会儿趁着休假的空隙,他思索过后,决定尝试卖一卖酒。   根据他的调查,这地方并不兴葡萄酒,汉子更多是米酒和白酒,适合哥儿和女儿的低浓度酒并不常见,这可不就有了新鲜感和卖点吗?   此外,如果他没感受错的话,这葡萄或许除了口感俱佳外,还有些其他的功效。   陆一鸣想到这,他侧看了一眼精神十足的裴星,这会儿是半点无早晨疲惫的姿态。   嗯,看来确实有其他效果。   陆一鸣向小苗做最后的确认。   【你这葡萄藤有你主藤的药物残留?】   终于被主人从小黑屋放出来的小苗,差点激动地哭出来,原来主人还记得它,它不是对方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主人,你终于记起我了,呜呜呜!】   陆一鸣没理会他的叨叨,重复一遍问题。   【这藤蔓改良过,但具体效果如何我也不清楚诶,都是它自主进化的成果。】   【不过主人你要是能让我看直播,我或许有办法知道……】   陆一鸣掐断它的话,沉思,看来对方也不知道具体功效如何,暂时可以肯定的是,还有舒缓肌肉和神经的效果,其他未知。   毒性,那肯定是没有的,否则小苗肯定会提醒自己。   他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之前那颗从小苗身上剥离的柿子不知道有没有类似的功效?   话说回来,那颗柿子被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最终是谁吃掉了。   (十公里外的姜润山打了个喷嚏,看着手里的柿饼,感觉是谁在念叨他。   还是说,天气太冷,要感冒了?)   “这些酒,我打算拿一半到镇上卖。”   裴星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他还以为夫君要留着自己吃,或者冬日拜年时送人,总之没曾想是要卖掉。   不过夫君自有夫君的道理,无论做何决定,他都支持。   “这个葡萄酒甜吗?”   “自然,和夫郎一样甜。”   从真正意义来说,这不是西方的葡萄酒,而算是葡萄果酒,更适合不会喝酒的人饮用,既能感受酒的醇美又喝不醉。   在现代时深受女性的青睐,没道理在古代无法畅销。   陆一鸣领着脸色微红的裴星回到卧房,近几日他回来的晚,都未好好教夫郎读书习字。   如果说两个月前的夫郎还是个幼儿园水平的小娃娃,这会儿已经能够到小学毕业的线了,当然这仅限于字词读写运用。   字词还是得他自己积累,至于算数……   他发现,要是在现代环境下,裴星绝对是个数学学渣,比如现在的算术,刚能把九九乘法表磕磕绊绊背下来,鸡兔同笼的基础题又难倒了。   原本还想培养小家伙成为一名小管家,现在发现这人除了管钱,算数类的并不擅长,至于为什么对算钱这么有兴趣,对做算术题特别苦恼,他只能归之于是个小财奴。   “夫君,这题好难哦,鸡为什么只有两只脚,而兔子有四只?它们为什么不能只有一只!”   “那你怎么不说全了,让它们无脚呢?”   “夫君好笨,没有脚他们怎么走路呀。”   陆一鸣被他的歪理逗笑,这可能是每个数学渣渣都不想面对的场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题目能做?   见人皱起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总算出手帮人解释,人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的模样,他给对方倒了一杯水,让他起身休息一会儿。   “夫君,你何时动身前往江州府?”   裴星这话在心里头酝酿了许久,既想知道夫君何时动身,又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太过粘人。   时常有人告诫女子和哥儿不该过多过问自家夫君的官场事,怕惹人不喜,但他寻思夫君还未入官,应该无事吧?   听人说,五河村至江州府大约十来日的路程,如若夫君前往江州府,那他得提前为夫君备着些东西,可不能让夫君在路途饿着冻着。   旅途来回二十日,加上科考的三五日,两人得分开一月。   夫君没离开,已经开始想夫君了,这该如何是好?   陆一鸣低头见人嘴边抵着水杯也不喝,不知道在烦恼些什么,他其实有意向带着小星一同出发,但又怕正月里寒气度过小星,一时半会儿便没提此事。   “姜先生希望我正月二十后动身,前往县里报名后便可直接启程前往江州府,听闻科考前会有群英会,可去观摩一番,对科考有帮助。”   “啊。”   裴星神情沮丧,他还以为夫君在县里报完名,等差不多时日才会前去,没想到夫君是报备完直接前往江州府,那得好长时间见不着夫君了。   他掰着手指慢慢数日子,好似这样能让自己与夫君相处更久一些。   “只有两个月不到了。”   再过两个月不到夫君便要前往江州府,等三月初考完,回来得三月中旬了,那他岂不是要和夫君分开一个多月?   “嗯,”新婚燕尔便要分离,陆一鸣还是觉得得把人稍上,不过他暂时没说,这事还有待商量,毕竟前去的不只他一人,还有其他几位同乡,“夫郎会想我吗?”   “想。”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陆一鸣轻笑一声,俯下身,打算温存片刻。   然而总有人喜欢破坏气氛,门外一阵焦躁的叫喊声打断了这片刻的温馨。   “星哥儿!你父亲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醒各位友友,自制葡萄酒很难保持无菌状态,处理不当很容易生甲醛哦,最好不要尝试哈,不想看友友们躺板板~   (说点三次元的事情,家里有人需要去上海开刀,近几日更新挪到晚上十点,如果无法更新会请假,并在国庆前一周或者国庆补上,感谢理解)   今天给所有本章留评的友友发红包,再次鞠躬   感谢在2021-09-18 18:00:11~2021-09-19 18:2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吱吱霉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裴星急急忙忙直起身, 头顶磕到陆一鸣的下巴,后者毫无防备间咬到舌尖的一块软肉,捂着嘴痛嘶一声。   别看这人看似柔弱无比, 这力量可真不小。   “夫君, 你没事吧?”   裴星手忙脚乱踮起脚尖想查看人的情况,他刚一心急没注意夫君的位置,暗自懊恼。   陆一鸣摆摆手表示没事,这点小伤小苗还是能治愈的, 否则要它何用。   “星哥儿?星哥儿!”   外面的叫喊声急促万分, 让里头的人也心神不宁。   父亲卖了他,他恨他怨, 但他做不到熟视无睹, 多年的亲情怎能一下子割舍。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抱着生病的他四处奔走,邻里邻外皆说这病无法治, 但父亲还是没有放弃。   或许是父亲的诚信感动了上苍,在换药后他病情总算好转,担惊受怕半月后终于挺过难关,捡回一条命。   这能说父亲不疼爱他吗?   还有每次外出时的千叮咛万嘱咐,向别人说起自己时犹生的自豪, 偶尔打猎回来带的山果,给他讲山间的趣闻。   怎么能说父亲不疼爱他。   但,事实就是事实, 父亲卖他的事情无法当做不存在。   或许血脉上的亲情也会随着自己孩子的增多而淡薄, 自从弟弟妹妹出生后, 父亲的目光极少在他身上停留。   他的懂事带来的不是父亲的关注,而是因懂事起的忽视,乃至, 无视。   那一日知晓父亲作为的他伤心、难过,甚至有念头想,自己为什么是父亲的孩子?为何无法拥有像陆家夫妇一样温暖的家庭?   人的出生无法选择,无论他如何厌恶,流淌在血液中的血缘关系终究无法改变。   有时候,他甚至怨恨这世道,为何对哥儿如此不公?但又忍不住想,他如果不是哥儿就好了。   或许人就是这样,怨天尤人。   这是在遇到夫君之前的想法。   但如今这想法却是变了,如果他不是哥儿,如果他没有被卖给陆家,那他永远也遇不上夫君,也无法做夫君的夫郎。   他现在很幸福,对父亲的怨恨也少了许多,内心的创伤或许会随着圆满的生活而逐渐释怀,但那条伤疤却依旧留在心底,难以去除。   今日再次听闻他往日刻意忘记的人,他还是难以做到装聋作哑不去过问,因为这是他十几年的父亲。   陆一鸣带着某个纠结的小家伙出门,他大致能猜到对方的所思所想,能理解不会责怪。   如果是他有这样的父母,他绝对会老死不相往来,二十年孤儿的生活和十年末世求生还是让他变得心肠坚硬,除了眼前这块软肋,他并不害怕失去什么。   来人是松阳村的村民,与裴家是近邻,裴星还记得这人,对方家有一哥儿与他算是发小,不过自从两人大一些了,关系反倒渐渐疏远。   “哎,星哥儿,你快跟我去瞧一瞧,你父亲这情况可不好。”   陆一鸣拉着人后退一步,倒不是他想怀疑人,只是事情还是说清楚些比较好,谁知道会不会是有人想谋害自家夫郎而设的陷阱。   他承认自己有些被害妄想,但夫郎只此一个,他要把人护好才行。   裴星不知夫君心里暗戳戳想着什么,只当是以为在提醒自己不该与人靠太近。   “父亲他怎么了?”   自从阿爹搬到镇上去,大哥和二哥分家,他还未去过一回,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的这番转变,相见不如不见。   “你父亲被赌坊的人打了!”   裴星心下一惊,又是不解,父亲从没沾过赌,怎会招惹赌坊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哎,这事我不好说,”这人面露难色,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你要不回去问一下你父亲吧。”   对方越不说他越是在意,莫非父亲因为二娘沾上了赌瘾?惹了赌坊的人?   可不是有大哥和二哥在吗?怎会派人来他这说事,他可是一个外嫁的哥儿,准确来说是卖掉的哥儿,早已入了陆家的籍,就算是解决问题也不该来找他。   他带着不解问道:“大哥和二哥呢?到底发生了何事?”   大哥和二哥不至于闹到这番难看的地步,父亲挨打也不出面,这世道不孝可是要挨板子的。   “你大哥……不是你大哥!”   “这是何意?”   这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大哥怎会不是他大哥,这可不兴鬼神的说法,莫非……?   他不着痕迹地往陆一鸣身边靠,有些害怕。   对方来回踱步,试着开口三四次,见人升起警惕的目光,他心一横,将事实说出口:“你大哥非你父亲的种,你二娘他不守妇道啊!”   二娘不守妇道?怎么可能?   二娘不是心心念念父亲吗?甚至恨不得阿爹消失在两人的世界里,怎会与他人通奸?   这事儿受到的冲击比父亲被打更加强烈。   然而说的人不会因为他的困惑而停下,越说越起劲,恨不得把知道的全部说给他听。   “你二娘他大哥真不是个东西,欠了债自个儿跑路了,将徐二娘抵了出去,赌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你二娘的信物上门讨债,结果你父亲气不过与人发生了口角,被打了!”   “这事要是徐大的锅自然闹不起来,官府也不是摆设,打了人岂能善罢甘休?”   他说着缓了一口气,偷偷睨了眼两人,发现在听,没有暴起的倾向,放下心来,毫无顾忌地开口说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坏就坏在徐二娘还真与人有染,平日里徐大以此为要挟,让她时不时拿钱供他赌,她也只能接下这哑巴亏,替自家大哥在后面擦屁股还债。”   “以往这都是小赌小闹,万万没想到这次徐大喝高后被人怂恿着输了上百两,他个穷光蛋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   “为了自己脱身,徐大想了个阴招,他把徐二娘这事儿抵给赌坊,让人去找徐二娘掏钱,自己则因害怕,当夜卷铺盖走人,人都不知道跑到哪个地方去咯。”   “找不到徐大,赌坊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带着人上门找徐二娘讨债,那催债的头儿见徐二娘拿不出钱来,把这事儿抖露出来,现在整个村都人尽皆知。”   “啧啧,原来徐二娘出嫁前与同村的童生有染后被抛弃,早已非完璧之身,我说当年怎的你祖母能给你父亲纳一个妾来,就这么些个聘礼,可娶不上一个女子,更别说是做小。”   “亏你祖母当年还沾沾自喜,以为是祖上积福赚了大头,哪想到是阴沟里翻了跟头。”   家丑不可外扬,裴星并不想听二娘如何,自从知道卖他这主意是二娘提及后,他头号怨恨的便是这位平日里待他们不亲不远的二娘,如今更是令人不齿。   至于祖母,她一向瞧不上他这个哥儿,他与对方并不亲近,如今早已埋入黄土,不愿去说一位已世之人的是非。   “那我父亲……?”   这人识趣地收起偏离的话题,重回正轨。   “你父亲原本被打后也只是受了些外伤,听闻这事儿那还了得?咳血后是彻底一病不起。”   “你大哥知道这事儿后难以接受这事实,整日借酒浇愁,人在酒馆到现在还没醒。至于你二哥,分家后搬离松阳村,不知去向。”   “这事发生在昨夜,如今你二娘被关在祠堂等候查清事实真相,是被休还是被浸猪笼还未知。”   “如今家中只剩你弟弟照顾着你父亲,说你父亲念叨你,托我来给你捎个信。”   陆一鸣见裴星垂下眼,手捏着他的衣袖,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说他本人并不想裴星去接触这档子事,惹了一身腥不说还得重温伤心事,但如果夫郎放不下他父亲,他也会支持。   这件事情终究是一个过不去的坎,是绕是填,全依他自己,旁人开解不了,连他也不行。   作为丈夫,在他冲锋时做他的后盾,在他委屈时做他的依靠,便是他的职责,不该以自己的身份去强求对方。   “想去探望你父亲吗?”   面前的人迟疑片刻,抬起一双清澈的眼,坚定地朝他点头:“想,夫君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好。”陆一鸣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这份坦荡,他很喜欢。   同陆父陆母简单说明后,两人裹上披风出门。   雪地并不好走,陆一鸣牵着裴星的手,一点点往松阳村走。   “夫君,我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   听对方突然开口,陆一鸣略微惊讶,这是小星星头一回朝他敞开心扉,以往小星星遇到委屈的事,他都是一个人闷在心里,独自承受,暗自神伤,从没想过找人分担。   有时难以控制,便会找他庇护,在他怀里哭泣,找安全感,但这其实是一种自我逃避的行为。   他愿意分担对方的怒和哀,而不是只获得对方的喜和乐,他时常告诉自己夫郎还小,不懂得如何表达,他愿意等,等对方长大。   如今这样的转变他很高兴,说明对方对他从依赖转变为信任,不再只是将他当作逃避所,是把他当作真正信赖的人。   他的小夫郎朝着更好的方向在慢慢成长。   “作为子女,父亲将你卖给陆家,小星便已经报了养育之恩,无需愧疚。”   “我的小星星做什么夫君都会支持,放心大胆地顺着自己的心走,好吗?”   裴星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人,趁人没注意,靠近陆一鸣,偷偷将手伸出披风外,握住大掌,又松开,改为五指相扣。   夫君的手好温暖,同他的人一样。   再次见到裴父,宛若隔着沧海桑田。   原本生龙活虎的人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哪还有精神焕发的模样,这会儿在床上脸色苍白,萎靡不振。   裴星怨父亲,但见到这人形容枯槁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疼,月余未见,变化竟如此之大,他险些不敢认。   他抿着嘴,朝着床上轻唤一声:“阿父。”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那就祝各位友友中秋快乐呀!   (题外话,鲜肉月饼yyds!)   感谢在2021-09-19 18:26:14~2021-09-21 01:2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永远滴神、黑裤卡米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那深陷的双眼缓缓睁开树皮似的帘目, 有些惊喜,被褥上的一双手爬满虬枝般的血管,被唤的人轻抬手臂招呼裴星。   “阿星, 你怎么来了?”   从前如若阿父这般唤自己, 他便会焦急万分,握着阿父的手安慰他,天真的说着“阿星呼呼,病痛走走”。   有时生病时阿父情绪不佳, 脾气冲, 还会嗤笑一声,挥开自己的手, 骂他愚蠢, 但他都知道这只是父亲一时心情不佳,大夫说生病时便要依着他, 气撒了好得快。   如今见阿父又招他过去,他却止住脚步,并不想上前,一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他就忍不住想起当日那刺人的话。   裴父见人站在窗前并未因此靠近, 失望地将手垂下。   父子间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沉默不语,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三哥。”裴聪怯生生朝着裴星唤道, 十三岁的男娃看着比十三岁的女娃还不知所措。   慌张、焦急、欣喜在他的脸上一目了然。   不待裴星反应过来, 裴聪双膝跪地, 额头全部磕在泥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三哥,你救救阿父和阿娘吧。”   裴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 后退一步,然而对方却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再次抬起沾满泥泞的脸朝着地面砸下去。   “我求求你了,三哥。”   裴聪是幺儿,以前家里有三个汉子顶着,他除了需要做些体力活外,无需担忧其他的事宜。   这样的日子他以为会持续到他成年,然而万事万物不可能一尘不变,一朝分崩离析,父亲病倒,大哥沉迷酒醉,二哥不知去向,阿娘还在祠堂生死未卜,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家伺候阿父。   从没顶过事的他,一下子慌了神,宛如无头苍蝇,不知该怎么办,电闪火石之间他第一想到的便是外嫁的三哥,想到平日里最是照顾他们的人,绝对不会对父亲不管不顾。   “阿聪,咳咳,”裴父在床上剧烈咳嗽两声,支起上半身,“不是告诉你不要去劳烦你三哥吗?”   然而裴聪执拗地磕着响头,嘴里不停喊着:“三哥,救救阿父和阿娘吧!”   阿娘与阿父如此恩爱,不可能会做出这番行为,定是舅舅和赌坊的人污蔑阿娘,见不得别人的好。   少年人的心思单纯,不会去想复杂的恩怨纠葛,只会信任最亲近的人。   只要、只要三哥替家里还上钱,定能让这个家重归于好。   村里传遍了,哥夫一张图纸能卖一百多两,赌坊说不收利息,只要将这一百两填上便不再追究,如若哥夫愿意卖一张图纸,这事即可迎刃而解。   想到这,他微微偏过头朝着陆一鸣的方向,磕头求助:“哥夫,哥夫你帮帮忙吧,一百两对你来说轻而易举,求求你了。”   陆一鸣无动于衷,末世还有人拿出大量脑晶求他饶命的,他眼睛都没眨。   古人都是这般天真吗?这个小弟弟是凭什么认为他会无私奉献,只要磕几个头就能拿出这一百两来。   他没帮小星星断亲已经很仁慈了。   裴星直视对方的眼睛,试图与他讲道理:“阿聪,这是徐大欠下的赌债,冤有头债有主,该他来还,陆家并不欠裴家什么的。”   裴聪只是愣了一秒,既而继续磕头,那沾满泥土的额头上逐渐染上点点红腥,不知该说他单纯还是单蠢。   “三哥、哥夫,求求你们救救阿父和阿娘!”   室内的空气有些凝固,只剩下裴聪的磕头声,裴星拽着陆一鸣的手收紧,撇过头。   这幅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家将裴家怎么了。   裴父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对着裴聪大声呵斥:“阿聪!不要再提那个贱人!”   这声饱含愤怒的怒吼为裴聪的举动按上了暂停键,他想要为娘亲反驳,但见裴父因此气的胸口起伏不定的模样,将话吞入腹中,起身拍拍他的后背,让他舒口气。   裴父颤抖着手向裴星招呼:“阿星,是爹对不起你和你阿爹。”   这一声道歉太迟,裴星眼眶虽有些红润,但并非原谅父亲所致,而是替阿爹不值:“阿父打算如何对待二娘?”   二娘如今被关在祠堂,瞧裴父的姿态,像是已经确认了些什么。   别说裴聪,他听闻这事儿的时候也深深的不解。   裴父这次没有再暴怒,而是睁着无神的眼睛,并没回答他的问题:“我老了。”   裴星的眼神一暗,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说完转头问起另一件事:“你阿爹,最近可好?”   “阿爹很好。”   “阿星,”裴父咳嗽几声,看着裴星认真道,“你能否替我向你阿爹捎几句话?”   裴星能够猜想到父亲的话外音,无非是想让阿爹回到他的身边,他有些失望又有些生气,他与阿爹最亲,脾气自然也最像。   二十几年夫夫,如果阿爹真的不是攒足了失望,断然不会这般离开。   别看阿爹性子软实则刚烈的很,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便不会再回头,和离这件事也是。   他拒绝当传话人:“阿爹如今日子过得美满,并不想再重蹈覆辙。”   裴父似是不相信这番话,阿清是爱他的,不会听闻他身子不适而不管他,只要阿星将话传到,阿清一定会来。   他有些固执地说:“阿星,你说阿父知道错了,现在生病了,想见他一面……”   当初徐二娘针对阿爹时,父亲不曾为阿爹辩驳过一句,如今这般假装深情又是惺惺作态给谁看?   裴星打断裴父的话:“我今日来是听闻阿父重病床前,前来探望,如若父亲好些了,那我便放心回去,如若父亲觉得难受万分,我去给父亲找个大夫来。”   “阿星……”裴父还沉浸在自我感动中,“我知道你还在怨我当年将你卖给陆家,但当年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实在是饥荒闹人,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让一大家子跟着你一起饿死吧?况且陆家并未亏待你,我这也算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   什么叫跟着他一起饿死?   他活又少干吗?每天起早贪黑,为的就是证明自己是家中有用之人。   饥荒那时候饭也只有一天一顿,有时候两天一顿,每天省吃俭用,为的就是怕自己拖累一家人,害怕自己被卖,结果父亲竟认为这是做了一件善事。   在父亲眼里,哥儿和女儿便是用来卖钱的?   明明小时候,父亲对他这般疼爱,怎会变化如此之大,当真是钱财熏人心吗?   幸好遇到夫君,如果……   他忍不住颤抖,随后再也抑制不住积聚已久的愤怒:“原来阿父是如此看待这事的,那如果当年买我的人家不是陆家,而是像徐大一样的人家呢?”   “我是否要像村尾那家的平哥儿一样,给人当牛做马,最后因为害怕被卖入窑子而跳河自杀,死后还要落得个水性杨花的名号?”   “还是像栗哥儿一样,一斗米送进了那地痞无赖家,打死了还能当做口粮来解决饥荒?”   裴星真的是气急了,因为身旁有着人撑腰,大胆地将曾经不敢说的恐惧倾倒出,就连刚懂事不久的裴聪听闻这些也吓得直打哆嗦。   夫郎的话咄咄逼人,从来没和人争吵过的人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一句,只会将自己的委屈尽数抖露出来,一想到夫郎曾经如此害怕,陆一鸣只感觉无边的心疼。   他感觉裴星握着他的手有些紧,悄悄用大拇指安抚他的不安,仿佛在说已经过去了。   裴星渐渐平复,见裴父半躺在床上仍觉得自己没错时,他真的心寒。   这些委屈对父亲来说并不重要,他也不会因此而觉得愧疚,反倒是觉得自己嫁了个好人家,能挣更多钱给裴家。   “阿父,其实早就想将我卖掉吧?”他问出一直以来想问的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裴父。   一语道出了裴父的心思,对方声音陡然拔高,颇有些恼羞成怒:“裴星!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裴星没有错过他的每一个反应,父亲每次都是这样,心虚便会有这番举动,仿佛能通过这种方式震慑,让对方相信他的话,但其实不知,这反倒是一种撒谎的表现。   裴星呼吸一滞,之前只不过是猜想,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的脸色比哭还难看,父亲一直都没变,想的永远只是他自己,那今日这事是否也是父亲默许裴聪做的?   “断亲吧。”陆一鸣对着裴父说道,这事不能裴星亲自说,倒是名义上买了裴星的陆一鸣有这个资格。   古代十分注重廉孝,就算是分家和断亲也得是长辈来开这口,但裴星不一样,当年裴星嫁过来时,算是半买半娶,有找两村的里正见证,陆父与裴父签了卖身契,只不过是按照婚礼的习俗将人娶回去。   这事裴星被蒙在鼓里,陆一鸣也是冬至重新拜了堂后被告知。   买人前两家人家并不熟悉,自然要进行书面保证,陆父陆母也得留个心眼,万一儿子当年在边境没回来,人跑了怎么办?   后来陆父陆母见裴星乖巧,当做自己的哥儿来养,根本不会主动提这件伤心事,裴星自然而然的以为这不过是嫁了人,改了户籍,并非真正意义上官府盖章的买卖。   其实,那纸契约按下手印时,裴星便已经与裴家断了关系。   裴父早已忘记那纸契约,当日陆一鸣能够回门,这就说明是认可这桩婚事的,怎么能说是卖人呢?   况且他也不想失去陆家这一助力,他有些着急地说道:“贤婿说笑了,这无缘无故,为何要断亲?”   陆一鸣见裴星虽有些震惊他提出的事,但并未反驳,甚至有些理解阿爹当时是抱着怎样失望的心情提出和离的话语。   “岳父,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唤这一声,谢谢你将小星带到这个世上,将他养大,带到我的面前。”   “小星从没说过您一句不好的话,甚至可以说一直将您当成好父亲的标杆,但是就这两次的接触看,我并未见您有他说的那般好,反倒是一直让我的夫郎受委屈。”   “如若你真心待小星,我们陆家自然当那一张纸不存在,裴家一直会是小星的娘家,”陆一鸣紧扣裴星的手,“但如果只是将小星当做是聚宝盆,那这样的娘家不要也罢。”   裴父显然想起自己按下手印的纸,这会儿哪还有理直气壮的反应:“贤婿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将阿星当做聚宝盆呢,阿星他是我的小哥儿啊。”   血脉至亲无法切断,裴星如此孝顺,怎么会同自己断亲?   他也看出来了,这陆一鸣是喜欢自家哥儿的,这事还是得依小星,他还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吗,小星性子软,不会对他不管不顾,今日能踏雪前来不正是说明了这一点吗?   他的胸有成竹很快僵在脸上,只听一向乖巧的人闭着眼说道:“依夫君所言吧。”   “裴星!”裴父气急败坏,“你要考虑清楚,今日断亲,村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裴星不孝!你可是要挨板子的!你这话收回去,我就当没听过。”   原本契约的事情陆一鸣不想说,但人偏偏要以孝为由来要挟自己的夫郎。   陆一鸣将人护在身后:“小星不会挨板子,他早就不是裴家人,何来不孝?我们不妨找里正来对证一番?”   “你!”裴父在床上剧烈咳嗽,但陆一鸣仍是漠视。   “今日不过是再次告知你而已,如若他日让我听见有一声说小星不好的,那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既然说破,那自然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陆一鸣写下断亲书递给他:“画手印吧。”   见人扭着头不愿意接受,陆一鸣眼神一凛,冷冷地说道:“现在签字给你十两,等会叫了里正拿着契书来签,一分不给。”   裴父以为招来了一个财神爷,万万没想到是一只铁公鸡。   不过十两银子和一毛不给,他当然选择十两银子。   裴父咬着牙按下手印,裴星在一旁看着他接过十两银子喜出望外的表情,竟有些恍惚,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人。   如果说之前还抱有一丝希望,现在真心实意失望无比。   原本十两银子是来看望裴父打算给的,如今却成了断亲钱,说来可真是讽刺。   拿着一纸断亲书出了裴家门,裴星再次望向这座他住了十几年,简陋的房屋,仿佛还能在院里见到曾今几人围坐在一起赏月纳凉的场面。   “夫君是否会觉得我做的不好?”   裴星先前不觉得,但这会儿出了大门,见陆一鸣沉默不语,内心有些不安。   此前那番言行,已经有些僭越他内心的礼法,他怕夫君会认为他不孝。   “怎么会呢?这样的小星星我很喜欢。夫郎性子软,我还怕小星会因此妥协,本该如此,一味的迁就并非好事,他们只会认为你好欺负,反而索取更多。”   陆一鸣看着裴星专注的眼睛,他从对方眼眸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影子,这人满眼都是自己。   虽然小星星乖巧得没问到底是什么纸,但他总觉得对方隐约有所察觉。   将人轻轻搂进怀中,亲了亲他的发旋,陆一鸣继续说道:“月有阴晴圆缺,并非所有事情都能圆满,小星的阿父不过是小星十五年的过客,以后的几十年,有我陪你。”   裴星回拥陆一鸣,在他的胸膛蹭了蹭,放任自己哭出声,他明白日后不会再为此而伤心难过。   自此过后,裴星和陆一鸣并未再关注裴家的是非。   倒是陆母某天不经意提及,徐大被裴二抓回来了,还让赌坊打了个双腿残废,最后因为还不起钱被衙门带走关进牢里,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徐二娘倒是被裴父领回去,只是没有证据证实徐二娘嫁前失贞,但人哪还有平日里嚣张的气焰,村中人路过裴家都能从外头听见里面裴父打骂徐二娘的声音,有多难听就骂多难听,怕是日子不好过。   裴父与裴大断亲了,这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让流言更上一层楼。   不过这都与陆一鸣小夫夫俩无关,他们正在实施造人计划。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床帐内响起:“我的好夫郎,你上次说香蕉好吃,如今这好吃吗?”   “嗯,不是喜欢吃吗,怎么不说话?还是说一点点喂你才行?”   裴星累的手指一点都抬不起来,整个人就像是散架了一般,偏偏那酥麻感一点点传来,磨人得很。   夫君床上和床下完全是两个样子,他就不该趁着年末扫尘时擦拭之前被夫君藏起来的册子,反倒被误以为、以为是……   他抬起手想捂住对方的嘴,反倒被舔了一口,他忙将手垂下藏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夫君,求你了,我好困,想睡觉。”   陆一鸣见他求饶都是软弱无力的模样,总算放过他,原本打算去替人清理,结果眼睛都在打架的某人反倒不让了:“就这样,阿娘说这样容易受孕。”   他在屁股下垫了枕头,未穿亵裤的人儿蹂丨躏的痕迹一览无余,陆一鸣瞧这姿势,又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瞥见夫郎眼眶下的青黑,终是打消了念头,不过心里偷偷想,要不要晚点要孩子,他觉得这两人生活更有滋味一些。   兴许是有所感,裴星挣扎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将头抵在他的肩膀说道:“宝宝将来一定同夫君一样好。”   陆一鸣捏一捏他的小脸,放弃自己的想法。   算了,晚点要孩子小夫郎该着急了。   不过他还是想嘴上占点便宜:“夫郎真认为我哪里都好?”   小夫郎还真认真考虑了一番,轻声喃喃:“嗯,除了床上。”   知道陆一鸣不会再对他动手动脚,说完这句话这人毫无顾忌地睡死过去,只留下一脸无奈的陆一鸣,替他盖上被子,将人圈进怀里,长叹一口气。   甜美的夫郎在身边,一朝开荤哪里忍得住,更何况夫郎背着他还偷偷看册子,这能忍?   不过小星星的体力确实有些跟不上,一定是最近天气冷了,夫郎的晨练有所松懈啊!   嗯,多运动才能提高上限。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我呸,只管自己**,不管我的死活。   陆一鸣:嗯?   宝宝:阿爹,你快来!父亲说不要我了,唔!   (感谢友友们的祝福,手术很成功,悬着的心放下啦!)   近期更新时间都会是22:00~   感谢在2021-09-21 01:20:01~2021-09-23 21:1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御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落落 42瓶;金丝雀都造反了 30瓶;不想起床啊! 10瓶;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一只手伸出被褥试探边上人的体温, 一切正常,没有发烧。   昨夜夫郎坚持留着体内的东西,他在人睡着后撤去了枕头, 但未给他清理, 他有些担心,怕人因此生病。   幸好无碍。   被注视的人眼球微微滚动,缓缓张开双眼,下意识往边上看去, 一张大脸出现在眼前, 他微微往后仰了仰头。   看清人后,他又用蜗牛般的速度向陆一鸣缓缓靠近, 抬起白皙的手勾住他的脖子, 闭着眼熟稔地用头顶蹭了蹭。   陆一鸣被他树懒似的动作逗笑,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估摸着这人还没彻底清醒。   果不其然,怀中的人晃脑的动作一顿,陆一鸣在他猛地抬起头之前习惯性后仰,避免下巴被撞。   刚睡醒之人眼中泛着晶光,陆一鸣忍不住在这双朦胧的鹿眼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倒是彻底让某个还有些迷茫的人清醒过来, 朝着他声音沙哑地叫唤道:“夫君。”   只叫了一声便停下口,这张小脸深陷自我怀疑中,他的声音……   今日小年休息, 昨夜确实不知节制了些, 陆一鸣摸摸鼻子, 熟练地替人揉腰,虽说有些心疼但他心中却无悔改之意。   某个舒服地眯起眼的人没有一点危机感,典型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心里念叨着夫君真好,每次都会坚持给他揉腰。   “夫君,我们还剩下三十六两散银。”   昨夜他打扫时将剩余的银两重新点数,除去存储在钱庄的五百两外,他们零散的钱还剩下三十六两外加九十八个铜板。   主要是之前建房时做饭的开销、上梁酒席的开销和夫君送给他的生辰开销,用了不少银两。   近几日又支出十两学费和三两年杂费,只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丰厚的家低一点点在减少。   曾经从没接手过这么多银两的裴星,现在觉得这钱真的是如流水一样,不经花。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他现在深深苦恼,以前没钱时总想着怎么把一文钱掰成两文来用,现在却觉得这些钱根本不够夫君用到这次武科考结束。   夫君实在太能花钱了!   “练武场的开销可以省下来,但马场还得再去一月,约七两,纸张的开销可以省一点,再买一刀即可,过年我打算再买两匹布,给家里每人添一件新衣。”   “这样算下来,我的小管家在我去武科前给我十两,如何?”   马场和纸张的开销不能省,这是夫君要科考的,但新衣的二两银子实属有些浪费,家里剩余的布料其实还能给夫君做一件的。   “夫君,我不用新衣,夫君的旧衣服我改一改也能穿。”   那些旧衣服打了好些补丁,布料又硬,夫郎近期被养得白白嫩嫩的,一点粗糙的摩擦,他的肌肤便会泛红,他舍不得。   他用对方无法拒绝的理由将事情定下来:“我想元宵时能同夫郎一起去镇上赏花灯,夫郎愿意吗?”   元宵灯会往年都十分热闹,不过他只有小时候被带着去过一次,记忆有些模糊。   大了些自然不允许在外面抛头露面,嫁了人夫君不在,他自然不能去,如今这么一说他还真的有些期待。   穿着旧衣服同夫君出去,说不得会落了夫君的面子,而且他也不想、不想夫君看其他穿着光鲜亮丽衣服的人。   不用思忖多久,裴星便同意了此事。   按摩并未持续多久,陆母难得在外头敲他们的门:“该起了。”   腊月廿四,小年。   今日十分忙碌,购置年货、扫尘、打年糕、祭灶神,安排得满满当当。   房间内昨日裴星已经打扫过一遍,只剩下大堂和灶房还未清扫,这交给陆一鸣和裴星来做。   至于陆父陆母在两人起床后,前往镇上购买年货,像这些传统习俗的东西还是得长辈的人出马,才不容易出错。   “我来,你去那边坐着折一些灶锭吧。”   陆一鸣见裴星弯腰时眉头皱起,将人拉到矮竹椅上坐着,递给他一些折元宝的纸,交给他轻松的任务。   自己则弯下腰接手刚才裴星的活,将大堂里的桌椅都擦干净,扫去边角落的蜘蛛网丝,把灶房里的锅碗瓢盆也冲洗一遍,动作有条不紊,速度极快。   这不比练骑射轻松。   陆一鸣看着干净整洁的大堂和灶房,虽然腰身有点酸,但成就感十足。   “夫君喝口茶,休息一下吧。”   裴星放下手中的折纸,将之前放在一旁纳凉的热水端给陆一鸣,这会儿水温正合适,不会觉得烫嘴。   陆一鸣接过,咕噜咕噜一下子把这水灌下去,确实有些渴了。   这打扫卫生也不容易,伤腰不说还冻手,大冬天的,热水很容易就凉了,太烫又洗不了碗,只能见它一点点凉下去,连他都觉得冷,更何况是怕冷的夫郎。   他的目光停留在对方的手上,这手最近干得活少,一直擦着软膏,现在手上的茧基本消下去,原本干燥蜕皮的手光滑了不少,顽固的冻疮今年也没冒头。   特别是晚上,摸上去手感不错。   陆一鸣将嘴里的水吞下去,眼睛却赤丨裸丨裸地盯着对方的手,引得对方将手偷偷背到身后,不给他瞧。   小家伙只留给他一个气鼓鼓的侧脸,浑然不知这模样在陆一鸣眼中更是可爱的紧。   “等爹和娘将红纸买来,小星来写福字,我来写对联,如何?”   对方动了动耳朵,转过头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是哥儿,而且我的字一点儿都没夫君的好看。”   过年期间的福字和对联大多会请村里或者镇上的读书人来写,不少书生还能为此小赚一笔,裴星从没听过哥儿也能写福字的,这会儿属实惊讶夫君的提议。   陆一鸣靠近对方,噙着些许笑:“哥儿又如何,夫郎难不成不相信我教人的本事?”   两个多月的学习,夫郎喜欢模仿他的行楷字,又带着自己独有的特色,不似他的张狂,小星星的字体清秀端庄,和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印象。   虽说比不上书法大家,但写一写福字还是绰绰有余。   最主要的是,他想打破裴星思想的牢笼,至少在他面前,他希望这人能够将自己放到同他相对平等的位置上来,不因哥儿身份而觉得低他一等。   裴星连忙摆摆手,他知道夫君没有生气,但还是不想让对方误会:“夫君教得当然很好,只是我、我不敢,万一要是写得不好怎么办?浪费了一张红纸,红纸好贵的!”   还真是小财奴,舍得给他花大把的钱买笔墨纸砚,但对自己却抠门的很。   陆一鸣抿住嘴花了很大力气忍住不笑,假装思索:“啊,那怎么办呢?要是夫郎把写错一张,那就罚你……”   认真听他说话的人竖起耳朵,眉毛拧在一起,一脸焦急。   他捏了捏小兔子的鼻子,把话补完:“罚你亲我一下。”   接机撩人,见人红着脸没有反驳,陆一鸣心情愉快地端起磨好的糯米粉打算去灶房做年糕,从他身旁走过时耳边传来几不可闻的软糯声:“夫君这哪是惩罚,这分明是奖励啊。”   打年糕是五河村这一带的传统习俗,寓意着生活与工作“年年高”,是春节走亲访友时所带的传统礼物,搏一个好彩头。   陆一鸣在糯米中和上适宜比例的水,这水的多少有讲究,多了少了都会影响年糕的黏度和口感。   和水后的糯米结块需要进行过筛处理,将糯米结块变小。   灶口裴星生火将水烧开,陆一鸣将过筛后的糯米粉放入蒸笼蒸熟。   洁净干燥的石臼放在一旁,待糯米蒸熟后,他将之导入石臼中,用木锤大力捶打。   裴星原本打算等夫君累了,轮换给他,结果夫君愣是一个人打了一百多下,也没让他来做。   “呼——”   呼出一口浊气,陆一鸣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臂,放下手里的木锤凑近石臼,用手戳一戳这白白的糯米团,软硬适中,差不多可以做年糕了。   他取准备好的油蜡水涂抹手掌,起到不沾糯米的效果。   用手擀年糕时手不能停,一直不停地揉,才能将糯米更好地融在一起,口感也会更糯。   “夫君,清水来了。”   裴星将一碗清水放在陆一鸣的右手边,后者揉一会儿便会洒上一些水,既能让糯米粘合度提升,也能让糯米减少粘板,做到不浪费。   陆一鸣捏起一小块糯米团,沾上红糖,凑到裴星嘴边:“张嘴。”   “好吃!”热乎乎的糯米团子很有嚼劲,加了红糖之后味道更佳。   裴星学着陆一鸣的法子将糯米团滚上红糖,一手拿着一手在底下托着给陆一鸣送过去:“夫君尝尝。”   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粘牙。   陆一鸣见裴星的耳朵有些红润,仿佛在暗自窃喜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刚才咬糯米团子的位置,反应过来对方的小心思,没戳穿他。   揉成形的糯米团用包着热纱布的竹条碾成条状,年糕基本成型。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心火龙果捣成红色的汁,用稻草根蘸取后在大块年糕面上写上“招财进宝”字样的红色花纹。   至于裴星拿着只剩下根部的大白菜,蘸取红汁,在小块年糕上印下花纹。   “这纹路,还挺像玫瑰。”   大白菜根部被拦腰截断,那横断面蘸上颜料印出来,看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点缀完花纹的年糕晾在竹编上,放置在阴凉通风处阴干,明日可将其放入清水中保存,不过得每天换水,以防发酸发霉。   几乎与两人将年糕放置在阴凉处同时,陆父陆母从镇上采购年货回来。   陆母惊讶地看着成型的年糕:“你们倒是迅速。”   六个大块年糕和六个小块年糕排排站,供他们过年吃食绰绰有余,年糕久放得起,三个大块就够他们吃一个冬季。   陆一鸣和裴星帮着陆父陆母将背篓取下,将里头的水果、蜡烛、红纸等东西取出,准备好一会儿要祭拜灶神的物品。   “这是你之前吩咐我们买的红纸,往年我们都是找里正家的童生写的,今年倒是省了这个钱。”   陆母晚上偶尔会做一些点心给两个人,虽然她不识字,但眼光还是有的,字迹是好是坏她还是有分辨能力。   去年的对联还在门上贴着,与一鸣相比,她还是更喜欢一鸣写的,专业的说辞她不会,她就觉得儿子的字上看去更赏心悦目。   一鸣有些练习用纸当做废纸烧掉,她觉得可惜便拿回去偷偷藏着,顺便给陆父看,得了三个“好”字。   陆家并不算穷,陆父也曾上过蒙学,自然知道这字好坏与否,欣赏自家儿子字体的时候别提有多欣慰。   不过这些一鸣都不知道,他们并不想给儿子制造压力,能考上最好,不能考上也无事,他们田多,当个庄稼汉也不错。   “天还亮着,我们先去房间里写对联,明儿开始就能贴上。”   陆一鸣拉着裴星上楼,原本陆母还想叫裴星同她一块儿准备准备祭灶,结果儿子下手快,愣是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笑着摇头:“这黏着夫郎的劲儿,也不知像谁。”   书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陆一鸣当然让夫郎优先。   咳,他很正经的,只是想在边上检验夫郎近期的功课如何,倒也不是想看能得到几个吻。   裴星蘸了墨,先在废纸上练习几遍“福”字的写法,找到最佳状态,再腾到红纸上。   第一次写福字,夫君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有些紧张。   正方形的红纸旋转四十五度,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下笔,一笔一画连在一起写得非常顺畅,并未有出错的地方。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将因紧张而微微抬起的耳朵松懈下来,开始认真书写。   好久没在一旁看夫郎认真写字了。   自从他去镇上学习以来,晚上的书案成为他复习武经七书的地方,夫郎也将温习功课的时间挪到白天,为的就是不和他撞上。   除去有些小星星不认识或者写不好的字,他会抽空教人之外,其余时间基本看不见他专注的模样。   天色渐暗,轻摇曼舞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为他平添了一份光彩。   那初见时略有粗糙的肌肤如今光滑白嫩,如凝脂般细腻,与那些大家闺秀相比不逞多让。   陆一鸣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在人反应过来前捏了一把这肉嘟嘟的脸,惹得某人急了眼。   他低头一看,原本该是收进去的“田”字右下角的笔画突然往下拉伸,硬生生将这一帖字毁掉。   夫君一定是故意的!   陆一鸣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他现在的想法,这次真没想着捣乱,不过他没解释,白得一个吻,为什么不要。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夫郎面前晃了晃,提醒道:“一张。”   裴星微噘着嘴没看陆一鸣,但他了解自己的夫郎,这是表示默认了。   被欺负了还这么乖。   他的手指蠢蠢欲动,假捣乱有向真捣乱进发的趋势。   正当他想着怎么偷袭时,裴星往远离他的地方挪动一步,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着他说道:“夫君,写完了。”   陆一鸣伸出的手改为拿对方的毛笔,手上不动声色地将对联纸铺开,心里却想着其他事。   哎,有些可惜,居然只得到了一个惩罚机会。   裴星可不知道陆一鸣在想什么,他将晾干的福字红纸一点点收起来,放进箱笼里叠放整齐。   见天色暗堂,默默走到油灯边上,像往常一样替他轻挑灯芯,让光线更亮一些。   陆父陆母只买了两副对联纸,打算贴在大堂门和院外的大门口。   陆一鸣没写多复杂的对联,村里识字的没几个,通俗易懂些的,反倒能引人驻足和一声道贺。   一年到头,既然是春联那必定有一副得是“喜迎新春”,另一副陆一鸣在“吉星高照”和“万事如意”之间思量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写“万事如意”的对联。   既是图一个心里安慰,陆一鸣希望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   将风干的春联收整在箱笼里,两人起身下楼,未到灶房,已经能闻到从中飘散出来的淡淡的佛香味。   灶上的灶神爷像已经换新,原本陈旧褪色的纸正被陆母拿在手里准备烧掉。   灶神像前摆放着蜡烛和烛香,上头还有切段的甘蔗、糕糖和酒肉,皆是祭祀灶神的贡品。   “你们来得巧,我正打算去叫你们呢。”   陆母见两人下来,让人在灶神像前站着礼拜三下,心中默念祝福词,她则在一旁烧之前裴星折给灶神的灶锭。   末了还在一旁添上一句:“灶神爷保佑,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要说:  过小年、扫尘、祭灶神的日子不同地区有些出入,可能会有一两天的差别~ 第46章 (捉虫)   年前的陆一鸣抽不出一点儿空余时间, 姜先生像是打算压榨他所有的精力,把时间完全投入到骑射练习之中。   陆一鸣现在九发六中没问题,七中也不在少数, 但百发百中的次数鲜少见到。   要想在解试中脱颖而出, 按照对方现在的水平轻而易举,但一旦上了考场,心里总会有所波澜,大多数考生都发挥不出正常水平, 大约有一两箭的容差。   与陆一鸣接触不久, 就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他并非是那种遇事容易慌张的武生, 但也不得不加强训练, 以防万一。   毕竟科考可不止心理这一变化,也得考虑当时的天气、马的状态等其他不定的因素。   跑完这一圈, 姜润山递给他一个水袋,看了一眼刚才的成绩问道:“感觉如何?”   陆一鸣接过手袋,在马背上润嘴后,搓了搓脸上的寒冰,哈出一口热气:“手感还行。”   除夕, 也是今年最后一天在马场训练,姜先生是真的信任他的体力,一个上午他就没从马背上下来过。   陆一鸣翻身下马, 取下背上的箭袋, 活动一番手臂。   小说中描绘的“箭穿星河, 持弓纵百里无敌,红衣怒马,骁腾观山海之姿”到底不是人干的事。   一个上午他浑身都颠得疼, 万幸有小苗给他物理加持,否则这得酸一两天。   马被牵走带去休息,剩下的两人边走边聊:“近几日你都稳定在九发七中,虽有进步,但万不可松懈。”   陆一鸣从学骑射至今恰好满双月,从初学到有今日的命中率,绝对称得上天才,他有时看着对方在马场上奔跑的英姿也不得不佩服。   如若再给这人一段时间,他甚至都可以期待今年的三甲人选,结合对方的步射、技勇和策论,或占一席。   欣赏归欣赏,如今他是对方的老师,自然不能将之表露在外,习武之人切记过于自满。   陆一鸣不知正常学习两个月能达到何种水平,但平日里见其他在马场练习骑射的武生,发现他们平均水平为九发三四中,那应该还算可以的。   他能感受到姜润山对他隐隐的期待,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学生谨记。”   马场广阔,不似房屋用墙体阻隔,这会儿视野开阔,放眼望去一览无余。   “让开!快让开!”   背后传来慌张的人声,马蹄声伴随着这道声音朝他们逼近,陆一鸣转过头看去。   那马看着有些癫狂,眼睛瞪得老大,愤怒地嘶吼着向前全力奔跑,马蹄踩在地面上扬起厚重的灰尘,它脖子上略长的鬃毛像是被生拽着往前飘。   倒像是桀骜不驯的野马。   骏马上的人拦不住,只能俯下身贴近马背,两手紧紧拽着缰绳,避免被摔下去。   对方注意到正前方有人,但又无法避让,只能高声提醒,以防被失控的马撞上受伤。   陆一鸣拉着姜润山往边上撤,让开道,哪想那马却未沿着事先的路线冲过去,而是向他们直直撞过来!   这马怎么回事?!   眼见着抬起的马蹄快要踩踏上他们的身体,陆一鸣眼疾手快将姜润山推向一旁,自己则闪身暗自用小苗勾住马的后腿,向后一拉。   在马扑倒在地前,他伸手将马背上的少年提拉出去,摔到一旁的干草堆上。   这匹马倒地抽搐,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后,变得一动不动。   【这你干的?】   【不是我,我没有!主人没下令,无缘无故我毒它他干什么?】   这马是发了什么疯直奔他们,这一不小心是要出人命的,有人蓄意为之吗?   既然毒液不是小苗所为,谁又这么残忍将一匹马活活毒死?   无数的问题在他脑中快速闪过,陆一鸣一时看着地面没有动作。   “你们对我们的马做了什么?!”   刚才将陆一鸣的马牵走的那一位饲养员正巧看到马倒地不起的画面,这会儿赫然大怒,怒气冲冲朝着三人厉声呵斥。   这人蹲下身检查这匹骏马,发现马嘴里吐出白色的泡沫,健壮的身躯在抽搐中痛苦的死去。   他顿时红了眼:“你们这帮畜生不如的东西,马就活该遭这罪?它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居然还给马吃老鼠药!马不会说话,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生前到底经历多少痛苦!”   陆一鸣收敛情绪,沉下脸,原本还想兴师问罪,没想到倒打一耙。   “你他娘的,这根本不是我们做的!”   刚从惊魂中回神的少年爬起身,赤红着脸一脸愤怒,刚才要不是有那稻草堆缓冲,他说不得会被发狂的马摔在地上,断了腿,那他便无缘这次武科举了!   少年顶着一头插有稻草的蓬乱头发,怼着人的鼻子就是一顿骂:“你还敢骂我?劳资差点被你们这发疯的马给害死,你们给爷等着,我叫我爹来收拾你们马场!”   不远处的马场主原本只是路过,这会儿听人大声吵起来,赶紧过来。   他一靠近,便认出那位少年的脸,顿时想扶额溜走,这不是县令的宝贝幺儿冯廷玑吗?怎么碰上这位爷。   谁不知道这人平日里嚣张得很,仗着有一位县令父亲的宠爱,不说横行霸道,偷人小孩糖,惹哭人的事没少干。   夭寿了,这祖宗怎么这幅模样?!   要知道这人可受不得一丁点儿委屈,他敬你一尺你得还他一丈,要是倒过来准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冯少爷这是怎么了?下人一时情急冲撞了少爷,还请见谅,我们不妨把事情解决了再罚他如何?”   看着倒地的马他不是不心疼,这可都是他的宝贝。   如今出了事马场必然要担责,但事情真相如何,有待斟酌,这人横行霸道的名声响亮,但绝对不会主动惹事,相反倒是嫉恶如仇得很,处理得好说不定还能放他们一马。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得稳定这位爷的情绪。   冯廷玑撇撇嘴,瞪了那饲养员一眼,明白事情孰轻孰重,这事儿要是冲他来的……   他眯起眼,笑得旁人心头发憷,眼中的凶狠一览无余:他要人生不如死。   四人仔细回顾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饲养员明白自己是误会了他们,这会儿是一个屁都不敢放,缩在一旁降低存在感。   “我一直用的是这马,当初来马场时提过,我的马得是专属的,不允许其他人动。”   这位是马场主亲自接待的,他当然记得这件事,对方的马是万众挑一出来的骏马,由专人每日饲养,定期清理,为的就是讨这位爷欢心。   而且非常不巧,这人正是马培生。   爱马如痴的人最适合也最懂马的保养,交给对方他很放心,不过这放心过头了,否则马培生也不会因为愤怒而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对方。   “不知冯少爷今日上马前是否有察觉异常之处?”   冯廷玑记忆回溯,没放过一个细节:“并未察觉不妥,马一切正常。”   马场主皱眉,若有所思:“不知冯少爷今日何时开始练习骑射?”   这个他记得很清楚,今日太冷他起得晚,到马场的时间不早:“巳时。”   “马培生,今日这马是你喂的吗?”   躲在后面的人上前一步,垂着头说道:“是小的,辰时喂完后小人便将马放置在马厩中,期间还曾带它出去赛过一圈。”   照理来说这马交给马培生负责,那便不会有第二个人给他喂食,马场主思考片刻问道:“可曾见其他人与它接触?”   “并未,”马培生有些慌张,这线索摆明了是他做的手脚,他坐立难安,也顾不得其他,大声辩解,“我绝无可能对马下狠手!”   瞧他之前悲痛欲绝的模样确实不太像,但谁又知道这人是不是特意为之,无缘无故被骂的冯廷玑心情不好,嗤笑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毫无线索和进展,陆一鸣插嘴补充,将他之前注意到的细节说与他们听:“那马想撞我和先生,不知能否检查一下我们身上有无吸引马的东西?”   陆一鸣其实想当这是一场意外,毕竟他之前从另一匹马上下来时,那马并未有其他反应,理论上是不存在香料等引起马狂乱的东西存在。   术业有专攻,马培生凑近两人身上仔细嗅闻,里里外外仔细检查,没有任何发现,排除刺激物的影响。   这就奇怪了,如果不是身上携带东西,那马为什么要撞他们?   “你们平时驯马除了人力征服,要求跑远的马回归马厩是如何做的,专用口哨声吗?”   不外乎陆一鸣猜想这事,毕竟以前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一吹哨子,那马屁颠屁颠过来。   马场主有些讶异,驯马与这事有何关系,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有专门的哨声,但会用手舞动小旗配合做指令。”   他们刚才是背对着马房,正向朝着马跑来的方向,陆一鸣没有听见哨声。   至于是否有人在背后舞动旗子,他偏过头问冯廷玑:“不知兄台是否有看见?”   一想起刚才的事儿冯廷玑就生气,那会儿他全身注意力都在马上,哪还记得这事儿,他朝着马场主没好气地回答:“没看。”   陆一鸣问的问题,你朝着我生气做什么?   马场主无话可说,但不能表现出来。   “你,去把所有会驯马的人召集起来。”冯廷玑沿着陆一鸣的思路想,果断指挥马场主。   他是没见着什么挥旗子的人,但现在没有线索,说不定找出什么破绽来。   马场主迟迟未动,他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想去,但现在马场有不少人都在练习骑射,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突然叫停,这一下子得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   “喂,你听到没有?!”   他刚想开骂,一个小厮跌跌撞撞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捕快。   冯廷玑的小厮见情况不对,直奔衙门,说县令的儿子差点儿出事,正巧县太爷也在,差点把他吓个半死,那爱不释手的茶杯都摔个粉碎,就差直接杀上门。   好不容易被县太爷夫人安抚下,他们做属下的马不停蹄地赶来。   这事儿他们能不管?他们敢不管?   见官府的人来了,马场主松了一口气,这下有正当理由可以命人去叫驯马员过来。   马培生既是饲养员又是驯马员,整个马场包括他共计六位驯马员,其他五位在捕快前站成一排,面面相觑,困惑不解,不知发生了何事。   冯廷玑的小厮搬来一把椅子,他端着茶杯,翘着腿坐在上面,一派县令的作风。   “你们每个人将今日做的事情都呈报一遍,包括几时如厕也要如实说来。”   他的手指随意在面前划过,最终定格在最左侧的人身上:“就从你开始。”   “禀告大人,小人……”   五人逐一将自己半日行程说与冯廷玑听,陆一鸣在一旁关注他们的细微动作,企图找出一丝痕迹。   第一、第四和第五位陈述时一直看着冯廷玑,面部坦然,毫无心虚之意。   第二、第三位说话时眼神左右飘忽,第二位有时对上冯廷玑时会互视半宿,第三位一直盯着地面,没有抬头。   “最左边这个和中间这个留下,其他人靠边站。”   冯廷玑出声指的两个人,正是陆一鸣觉得可疑的两人。   他轻挑眉梢,打量对方,坐着的人正好看过来,朝他微微颔首又转回去。   还以为只是个纨绔,没想到这人有真本事,看人果然不能被片面所迷惑。   冯廷玑将茶杯交给小厮,起身从捕快腰间抽出一把刀,走到第一个人面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再把今日所做的事情说一遍,最好有能人证明你当时确实在做此事。”   这人略有慌张,但很快镇定:“小人辰时在一号马场喂马,巳时一直在原地训练新马,并未离开一号马场,县尉之子卓泽武可作证。”   冯廷玑在三号马场,但马失控后冲进二号马场,一号和三号之间隔了半刻钟的路程,如若未离开不可能会有时间下药。   但二号马场距离一号马场近,这人趁机指挥马行动的嫌疑无法洗脱。   这位驯马员被捕快一左一右架离在一旁,冯廷玑把玩着手里的刀,轻轻拍打另一人的脸颊,同样把刀架在人的脖子上,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呢?”   “禀告大人,小人今日辰时一直在二号马场当值,巳时与马培生换班,前往三号马场驯马,期间曾独自去过茅房。”   “可有人作证?”   “三号马场与二号马场的人均能作证。”这人还是低着头不看冯廷玑,并未有其他小动作。   老鼠药大约一刻钟到半个时辰生效,但那段时间正巧是冯廷玑在马背上的时间,按照推断不可能有人给它下毒,除非……   陆一鸣走到口吐白沫死亡的骏马边上,招呼仵作:“检查一下马嘴中是否有牵引绳和药袋的残留。”   验人尸体还行,验马的,他有些不乐意,不过被冯廷玑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到,还是乖乖按照陆一鸣的吩咐细细查看。   他用清水将它的口腔清理,露出马的牙齿和舌苔,上排牙齿左右两边牙肉有被勒紧的痕迹。   这位仵作看陆一鸣的眼神有些奇怪,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结果如何?”   “少爷,真如这位武生所说,牙缝间有穿洞和受力的痕迹!”   冯廷玑将马培生从一旁揪出来,面带寒冰:“我问你,你辰时喂粮时有无查看?”   “有有有,小人每日都会检查,但并无绳索的痕迹!”   马培生被拎的有些难受,哭丧着脸无比难堪,谁他娘的想嫁祸给他?!   冯廷玑将人放下,看着被架着的两人说道:“很好,把卓泽武那个小人给我带来。”   原本陆一鸣还想提醒他一句,不过这人大概已经有大致的推断,他便站在一旁没说话,准备看戏。   县尉之子卓泽武长相魁梧,但却是个文秀才,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受着什么刺激,到马场来练骑射。   陆一鸣见过这人许多次,同为早晨最早一批进场的人,算是点头之交。   “找我什么事?”   这两人一看就是旧识,不过关系可能一般。   冯廷玑冷着脸指着其中一人问:“这个人,一直在一号马场?”   来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有些面熟,但不记得这人是谁,他回忆今天的马场,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一直不确定,但人确实是一号马场的,怎么了?”   “还怎么了,这人要谋杀我,是不是你指使的?”   卓泽武皱眉,倒不是因为他略带怀疑的口吻,而是他说出的信息,一个驯马员想杀县令之子,不想活了?   “不是我,”他又看了眼被指的人,眼神阴狠,“是他吗?随便按个罪名,帮你杀了。”   怪不得冯廷玑说这是个小人,陆一鸣正对着他,能看清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不似作假。   冯廷玑似是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番话来,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疯啦?!”   卓泽武耸耸肩,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本来就是要死的,不过提前了而已,相信县令之子会替我处理好的。”   他提刀一点点靠近。   一旁被指的那位一号马场的驯马员终于开始哆嗦,整个人滑坐在地面上,朝两人求饶:“小人知罪,小人一时糊涂,才受人蛊惑,收了银两办糊涂事!”   这人叫徐申义,却配不上他的名字。   半月前这人收了另一位马场驯马员的贿赂,说是有人想要除掉陆一鸣,他想着这人不过是个农家子,哪知道还牵扯另一个人,还是县令之子。   况且有十两银子!他在马场做工五年才有这个价钱,他当然应允了。   当初说好,只要他在这边挥动旗子便可,他想这么简单的事情,到时候慌忙之中哪会被人查出来,多方考虑还是抵不过十两银子的诱惑做了错事。   现在听见要因此丧命,才害怕起来,只不过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作为第一个被问话的人,你回答地太果断了,并未进行思考,说明事先有过编排,该如何回答。”   陆一鸣见人有些困惑,替人解答,不过他不理解,他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家子,怎么会有人想要他的命?   冯廷玑也不理解,有人想杀他无可厚非,他又不是没经历过,三号马场的人雇徐申义杀陆一鸣他就不理解了,要绕这么大一个弯?   不可能。   他走近三号马场那位驯马员,想逼供,但等他靠近,一柄锋利的匕首突然从他脖颈前划过,日光照在刀身上,刺眼的光芒戳进他的眼睛,他有片刻的晃神。   匕首削掉他鬓角的几缕发丝,他的心脏怦怦直跳。   倘若不是一旁的卓泽武拉他一把,他铁定血溅当场。   见事情败露,这人滚动喉咙,将什么东西吞咽下去,没一会儿捂着脖子脸色铁青,眼球瞪大不再动弹。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陆一鸣想阻止都来不及。   【毒能解吗?】   【已经死了。】   解了也没用。   众人从惊吓中回神,齐齐转头看向活着的徐申义。   这人哪还有刚才镇定自若的模样,从他身上传来刺鼻的臭味,这次是真的吓尿了。   “把人带回去,好好审问。”冯廷玑敢打赌肯定,刚才那人就是来杀他的,什么嫉妒陆一鸣的骑射能力,都是幌子。   他第一次重新打量卓泽武,想为之前的猜忌道歉,但出口的话却不是那么动听:“没想到还真不是你。”   他意识到这话不太对,赶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这次多谢了,刚才的配合不错。”   “什么配合?”   “就你刚才说要杀人的事情,我懂,恐吓嘛,我经常用。”   陆一鸣见卓泽武晦明晦暗的眼神,没有多说,这哪是随口一说的心理战,这人是真的想这么做。   卓泽武朝着冯廷玑靠近一步,挡住对方的半个身子,侧身若有似无警告陆一鸣。   嗯?是他的错觉吗?这人把他当敌人,或者说情敌?   应该是他被这个世界同化的错觉,看谁都像是一对。   人群散去,被人遗忘的马培生突然被提起。   “马培生,你下去领二十个板子,找管事结一下近期的银两,多给一个月的。”   马培生捏着拳头不敢吭声,现在知道这人是谁了,他颤抖着身体不敢直视对方,先前一时情急口无遮拦,这会儿后怕不已,这位爷没弄死他已经是十分仁慈。   他朝人哆嗦地磕了两个响头,按照马场主的吩咐回去领罚,明白这马场他无法再待下去,并没有怨恨马场主,知道对方这是在救他。   “你等会儿,”冯廷玑叫住他,仔细打量了他片刻,对马场主说,“一会儿领完罚把人送到我府上去。”   完了。   马培生一脸惨白,街坊老少谁人不知这位爷的手段,府衙里的不少囚犯因为受不住对方的严刑拷打供出证词,虽说都是犯事的人,但名头传开,谁都知道这人手段了得。   刚才的那一番场景他可都是看在眼里,马培生为了不牵连家中的老少,骂人的话再也说不出,只能磕头谢恩。   马场主看着人远去的背影,暗自感叹,马培生这人虽然有时候口无遮拦,但养马技术不错,他有些可惜,但并未再次开口替人求情。   他明白这尺寸在哪,否则也不可能在居水镇平安开马场这么多年。   虽然这两人对他都有些误解,他却没有多说,敬畏是下属忠诚的基础。   冯廷玑绕开挡在面前的卓泽武,对着陆一鸣由衷拜谢:“多谢陆兄解救,否则我怕是参加不了开春的科考。”   之前马失控时他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被人相救,虽说情急之下把他扔在草垛中有失礼仪,但也是无奈之举,他不可能恩将仇报。   “冯兄客气了。”   想起什么,原本打算打道回府的冯廷玑冲他询问:“你找人担保了吗?”   “并未。”   原本他在马场和武场结识一些人,虽有意向但人员还未定,说是等春节上来再议,所以他也没同夫郎说起带他一起走的事。   “我们这儿缺个人,你愿意来吗?”   冯廷玑想的简单,这人能在关键时刻救人,说明人品方面必然没问题,既然对方还未有担保人,正好可以卖个方便,他心里也舒坦些。   陆一鸣沉吟片刻,县令的儿子邀请如若不答应,那倒是显得他有些不识抬举,不过他有另一件事想确认:“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带家属前去。”   冯廷玑的惊讶写在脸上:“你科考要带家属?”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也是,他们有书童和小厮可以带,但农家子好像带亲眷的居多,毕竟有些人自理能力确实不太行。   冯廷玑将陆一鸣归类到不太行的那一组,也没有拆穿,反倒有些同情和理解。   “对,不知可否?”   陆一鸣不知道这人怎么想他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和对方讨论自家柔软的夫郎?那铁定是不成的,他不愿意。   对方点头后,两人约定初八那日同其他三位考生相互认识一番,于当日填写结保证明。   ******   除夕祭祖。   陆一鸣在姜润山家食用午饭后,拜别先生,匆忙赶回村祭祖。   从小年忙碌到除夕,他终于可以睡几个安稳觉,不用受姜先生的压榨。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回到村时,三人已经在八仙桌面摆上祭祖的贡品和香烛,正待点燃。   “夫君回来了!”   原本有些远他还不确定,这会儿近了,裴星喜出望外地朝里头喊。   “我回来了。”   陆一鸣进门习惯性将人揽进怀里,在额头上落下一吻,门内的陆父陆母见怪不怪。   进了门,随便他们吧。   倒酒的活轮到陆一鸣来做,桌上每隔一定距离摆着酒盅和碗筷,表示需要祭奠的长辈。   陆一鸣拿起尖嘴酒壶,给每个酒盅撒上半满的黄酒,以便一会儿再添。   陆母在最南面的桌面摆上点燃的蜡烛和香,在桌子前面的空地上放置一个捆在一起的稻草垫,充当拜垫。   八仙桌的左前方有一个类似锅子一样的铁锅,用于烧纸钱。   将买来的纸钱和念佛柴放在铁锅中点燃,按照辈分从大到小对着北面祭拜祖先。   传统习俗在现代越发淡薄,他以前生活的城区很少有人进行传统的祭祖仪式,都是年前摆些酒席,年后直接报团旅游,浓浓的年味也淡了不少。   但刚才一路上走来,几乎家家户户都敞开大门,祭拜先祖,这年味一下子扑面而来。   “葡萄酒喝一点儿吗?”   他取出之前酿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味道还行,有些甜,酒精味不重,小星星应该会喜欢。   果不其然,夫郎就着他的酒盅轻抿一口,而后自己抵着酒盅一饮而尽:“好喝,又甜又香!”   小甜猫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视线盯着那一坛葡萄酒,露出渴望的眼神。   陆一鸣没让人多喝,虽说葡萄酒的酒精浓度不高,但也是酒,就这人的酒量,他可不敢现在让人喝上头。   否则错过了除夕夜守岁和点头香,这人明儿得生气了。   裴星的视线黏在葡萄酒上,陆一鸣凑近问道:“真的这么好喝吗?我刚只喝了一小口,好像没有品出什么,夫郎愿意让我再尝一口吗?”   裴星没有多想,夫君酿的酒,当然可以喝,他给陆一鸣倒了一杯:“夫君喝。”   知道某人没反应过来,陆一鸣的手轻放在他的后脑勺,不允许这人逃离,他整个人俯下身去,打开这人的牙关,尽情品味这醇香的葡萄酒。   良久,将人亲得软在怀中,陆一鸣才开口描述道:“确实如夫郎所言,又甜又香。”   说着还砸吧砸吧嘴,大有继续下去的意味。   裴星放置在他胸前的手轻轻推拒:“夫君,该吃年夜饭了。”   他们来拿酒本来就是为年夜饭添一些彩头,没想到两人在酒窖耗费了好长时间,阿爹和阿娘都要起疑了!   陆一鸣抬头瞥见正打算叫他们的陆母,朝她点点头,表示就来,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小夫郎的肩膀,将这坛开封的葡萄酒放进背篓,开始往上爬梯子。   回到灶房的陆母朝陆父叹气,突然提议:“当家的,要不我们再要一个吧?”   陆父很是诧异,刚才这是看见了什么让自己的媳妇儿有这般感言。   “说什么呢,都快当祖母的人了,你这身体也吃不消,受这个罪做什么。”   陆母也是被两人的黏糊劲给刺激的,心血来潮,真要个孩子,哪有这个脸,指不定星哥儿肚子里都快有了。   “我也就说说。”   见两人从酒窖出来,这个话题自然没人再提及,陆一鸣也不知道自己差点多了个相差二十几岁的弟弟或者妹妹。   “这是新酿的葡萄酒,娘你尝一尝,夫君酿的,可好喝了。”   裴星献佛般给陆母满上,偷偷给自己又续上一杯,端着酒盅喝得急,生怕陆一鸣会把酒盅夺走。   “不和你抢,喝慢点,吃点下酒菜填填肚子,还能再喝两杯。”   酒盅不大,喝三五杯到不至于会醉,便满足这只笑弯了眼的小馋猫吧。   陆母和裴星喝红酒,陆父和陆一鸣喝的则是米酒。   酒过三巡,父子俩好久没说过话,趁着年关,陆父询问一番他的武科考进度。   始终不过问,他们怕陆一鸣觉得他们对他不重视。   五年终究是一个坎,他们不曾参与儿子的成长,现在雏鹰早已成长为雄鹰,老鹰虽然无法在他展翅高飞的给予帮助,但为人父母,该有的关心还是必不可少。   “担保人选可定了?”   陆父与陆一鸣碰杯,学业上的东西他们不懂,但一些其他琐碎的事情他们还是能关心一二。   “嗯,今日定下,初八去镇上填结保证明。”   “那就好,银两是否够用?不够的话,你尽管同我们说,你给我们的钱,我们一直存着,平日里也不需要多大的开销。”   陆父算是沉默寡言的代表,这会儿是喝的酒多了,话也变多。   “爹,我和小星还有二十几两呢,足够了。”   说起去参加解试的事情,陆一鸣趁机将想要带上裴星一起的打算说出来:“爹,娘,我这次去带着小星一起。”   脸颊有些红润的某只小兔子陡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停下一点点舔葡萄酒的动作,转头直愣愣看着夫君,有些呆滞。   夫君,要带去江州府?   “这,”陆母和陆父对视一眼,陆父疑惑,“这可以带家眷吗?”   被全家注视的人淡定地说道:“嗯,与我担保的人会带小厮前往,我带着夫郎并无不妥。”   陆父陆母脸上的担忧一览无余,只有裴星悄悄牵上他的手,紧紧握住,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两位当事人情投意合,做长辈的不会自讨没趣,陆母没说的是,要是路上星哥儿有了怎么办,但想到陆一鸣回来四个多月了还没动静,又觉得应该没这么快。   哥儿本身就不容易受孕一些,两三年的常有,小夫夫俩都不着急,他们自然也不会着急。   趁着陆母洗碗的间隙,裴星拉着陆一鸣直奔两人的卧房。   “夫君真要带我去江州府?”   被刚才那一吓,裴星是彻底酒醒了,脸上的云霞也消失不见,这会儿正一眨不眨仰视着他,满脸期待。   “自然,为夫有未兑现的承诺吗?”   裴星不假思索地摇摇头,夫君一言既出,必定说到做到。   他先前以为要与夫君分离两个多月,整日想和夫君多待上一些,但又不敢打扰他温习功课,实在难熬。这会儿听闻能一直同夫君在一起,怎能不欣喜若狂。   “前几日一直盯着我,是不是因为我要离开,盘算着多看我几眼?”   裴星睁着大眼,原来夫君知道他在偷看!   陆一鸣将这人抱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想起一件事,他还没向夫郎讨要那个吻。   “一张纸的惩罚,夫郎还记得吗?”   他自然记得,只是这几日夫君繁忙,他还以为夫君忘记了。   陆一鸣见人还记得,自然地背靠在太师椅上,活像是个大老爷,等着夫郎的服务。   别说,挺期待。   昏暗的灯光下,那刚刚消退的红晕再次浮上脸颊,不施粉黛却胜过浓妆艳抹,让他恍惚想起那日洞房花烛夜,夫郎也是这般坐在床头等他。   他的眼眸变深,体内翻涌着热流,感觉酒劲有些上头。   裴星原本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人离得近,他能清楚地看清这张脸,此时因为羞涩而煽动的睫毛,一点一点轻轻拨动他心中的弦。   对方闭着眼靠近,唇瓣未触及他的嘴角便远离,与他对视两秒,突然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才敢将唇贴上。   这吻并不深,不能说是吻,只是贴合在一起,最后用舌尖舔了一下他的下唇。   陆一鸣扣住他的后脑勺,都送到嘴边了,他不叼回去吃,对不起他的耐心苦等。   直到裴星拽着他前襟的手微微颤动,他才将人放开,怀中人软弱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深喘着气。   陆一鸣替他顺了顺后背,颇有些给大型猫科动物顺毛的既视感。   “夫郎这么久还没学会换气,定是为夫教得不好,平日还是得多多练习。”   裴星的呼吸一顿,略有些急促,陆一鸣觉得肩头的重量增加了,知道这人怕他再来一次。   害怕归害怕,小家伙在他肩头轻轻“嗯”了一声,即使声音再小,他也听见了。   陆一鸣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但没动作,只是将头搁置在对方的肩头,抱着人轻轻拍了拍,等它自己消下去。   “起吧,该去守岁和烧头香了。”   往年守岁基本都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瓜子、蜜饯等守着蜡烛,等待子时的到来。   今年不同,他们围坐在壁炉前,暖和得多,能吃的能聊的也多一些。   寒冬腊月,放眼望去灯火通明,每家每户都在守岁。   子时一到,陆一鸣和裴星左手拿香,右手拿蜡烛,跟上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黑暗中行走,往居水镇郊外的大隐寺去烧头香。   寺庙中香火萦绕,正殿处有住持和其他僧人在诵经。   两人点了六炷香,为两辈人祈福,点香时火旺一些,这是陆母特意嘱咐的,寓意香火旺盛。   烧香后选取要拜的菩萨磕头祈福,裴星选取送子观音,而陆一鸣只是拜了大殿中的菩萨。   闻着浓浓的檀香味,听着诵经声,陆一鸣注视这一座微笑的大佛,真心参拜。   感谢上苍让他遇见他的小星星。   ******   洗漱完躺在床上,陆一鸣将昨日之事说与裴星听,只是省去自己被人雇杀的事情,他并不想让对方担心。   “吃惊吗?”   “嗯!惊心动魄,外面好危险,不过,”裴星闪着崇拜的眼睛,捂嘴直呼,“夫君好厉害!能在发狂的马下救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裴星还是有隐隐担忧。   陆一鸣朝着裴星一点点靠近,压低嗓音说道:“那来吧。”   被压倒的裴星一脸困惑。   嗯?来什么?   很快裴星再也无法思考其他事,心中的担忧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唯一闪过的念头便是,原来夫君说的是这个“吃惊”。   陆一鸣将被褥盖上,人生三大喜事之一,滋味确实不错。   彻夜未眠,也算是变相守了岁。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了……肝疼……   蠢作者弱弱求一求评论和营养液~ 第47章 (捉)   初一两人没睡多久便被外头的爆竹声吵醒, 一整日几乎什么都没做,就在床上躺着补觉。   初二恢复精力的小夫夫俩早早起床,背上年货前往薛阿爹家。   这是传统的姑爷节, 前往娘家拜访岳父岳母。   两人坐着村里前往镇上的顺风牛车, 今个儿访亲的人多,这路上都是互相走动的人。   与这乡土气息不相符合的,是一辆精致的马车,从居水镇上的方向缓缓驶来。   窗帷半开, 一只带着玉镯的纤手放置在窗架上, 与陆一鸣他们擦肩而过时,他正好瞥见里面的三个人。   一个东张西望的粉衣小女童坐在一位穿着锦衣罗裙的女子身上, 身旁是一位留有短须的书生, 正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望向窗外。   陆一鸣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正好对上一旁夫郎探究的眼神, 他揉揉对方的小脑袋:“别多想。”   这是从镇上回村拜年的宋妍一家,刚才擦身而过时对方还睨了他一眼,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裴星摇摇头,夫君看他和看宋妍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以前他封闭自己, 不敢多想,现在却不怕这些。   因为他相信夫君。   没有再看马车远去的方向,他拉下头顶这只温暖的大手, 将自己有些冰冷的左手握成拳放进去, 坦然正视陆一鸣。   后者伸出另一只手将人挪到他的身旁, 自己则坐到牛车前进的风口,替处于下风位的人挡风。   全过程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却有说不出的默契。   夫夫肩并肩贴着, 陆一鸣是想将人抱在怀中的,只是这人群攒动,怕夫郎因此被人说闲话,暂且放弃这一行为。   他紧了紧夫郎头顶的斗篷连帽,视线落在那几缕舞动的发丝上,花钱的想法再次涌出,或许该买一辆带舆的马车,挡风挡雨,夫郎无需受这个罪。   他将想法说与裴星听,不出意外的,对方并不赞同。   “再过不久夫君该去江州府,这儿水路好走,我们坐船的,用不着马车。”   陆一鸣思忖半晌,按捺住萌生的念头,近期他们确实要一直奔波,等一切安顿下来再买不迟。   大荆国并未设立武童生和秀才的称号,解试上榜的武生直接成为武举人,可在六月份报名省试,亦或是不再往上考,择优选取武举人到地方任命,比如居水镇的县尉便是武举人出身。   一般来说进士出身,如若授予官职,基本都是天子脚下,由皇帝直接授官,而其余未受官的进士和举人,统归兵部所管。   与文科举不同,武科举由兵部主持,文科举则是礼部举办。   在时间上略有区别,文科的省试一般放在第二年开春,省试与殿试安排在同一年,而武科省试在九月,殿试是来年三月。   武科举门槛本身就比文科举高上许多,单从地位和财力上便淘汰了一大批人,与文科考相比,人数少了一大截,完全没必要再多一场考试。   朝廷的武职官员大多都是世袭或者荫绅子弟,从官学和民间选拔上来的也不过是人才补充,职位当然也要少许多。   民间的考不过官学的,官学的比不过家中有武官的,自然而然,普通老百姓报名的人就少。   就算是姜润山也是家中有人在京城当值,作为荫绅子弟考取功名的。   还有前日结识的冯廷玑,虽说县令的官职不大,但其子可上江州府的官学,考取功名相对容易一些。   陆一鸣学习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解试上榜没问题。殿试一甲二甲或许无法达到,但考取进士的把握还是挺大的。   武进士都无法考取,让他这个有外挂的末世大佬的脸面往哪里搁?   事情一旦做了,那便要尽力去完成,虽说他无意在京城当值,但地方官也是科考成绩优异的人更容易获得。   想到这,他从原身记忆中调出一件事,大荆国实行流官制度,朝廷任命的官员,上至郡国守相,下迄县令、长、丞、尉,均不允许用原籍人员。   如若他做地方官,不能在居水镇内,甚至不能在江州府内,这也是个麻烦事。   将来的事情无需现在苦恼,眼下他连解试都未开始。   陆一鸣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和自己头发较劲的某只兔子,对方两只眼睛盯着那几根被风吹起的发丝都快成了斗鸡眼。   实在看不过去,他伸出手替人别到耳朵后,笑着说道:“做眼保健操呢?”   裴星无辜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无事,”陆一鸣捧起他的两颊,用手揉搓,“说小星可爱。”   裴星才不相信夫君所言,这定是在糊弄他,欺负他有些事情不懂,比如夫君有时不经意间说的“手鸡”、“飞鸡”,甚至夜间说的“安全套”等,明明煞有其事,问起来却一声不吭。   还不是欺负他没见识。   赶牛车的人转头见俩小夫夫你侬我侬的模样,很是新奇。   陆一鸣在五河村的传闻中可是出了名的不喜自己的夫郎,这会儿看着两人的互动,他可一点儿都没感觉出来,甚至觉得陆一鸣甚是喜爱自己的夫郎,眼睛都舍不得离开一会儿。   再次见陆一鸣将星哥儿的手揣进自己的袖子里,李二牛忍不住问道:“一鸣啊,你们这是去哪?”   古代人没什么娱乐项目,也就听一听邻里的八卦打发时间。   自从那上百两的图纸风波后,陆家现在是五河村的话题中心,村中的人有意无意会关注他们家的事儿,裴家的家丑不用刻意宣传,村中人基本都知道。   今个儿初二是姑爷节,路上的行人都是前往各自正夫正妻的娘家拜年。   他见人满满当当的背篓,虽看不见具体是何物,但能猜测里头有不少东西,一看就是去拜访什么人。   可裴家不是这个方向,他们这时间去镇上做什么?   陆一鸣转过头看向李二牛,回答道:“正是前去拜访内子的阿爹,给他老人家拜个年。”   李二牛微微诧异,不拜访主家,反倒去见和离的阿爹,他从未听闻过这般礼节,说惊世骇俗也不然,但总归有些异类。   不过收了对方的钱,他也不愿意得罪对方,笑着岔开话题:“你倒是待你夫郎好,我是从未见过这般细心照顾夫郎的人。”   说到夫郎,陆一鸣自带骄傲,见人夸自己的夫郎,他愿意多说几句:“那也是内子贤惠,这衣服还是他一点点缝制的,暖和得很,还有这荷包,精致吧,我夫郎手巧。”   原本他还想多夸几句,见夫郎低着头拉扯他的衣袖,脸颊有些微红,他收起炫耀的心。   转头正好见李二牛扯动嘴角,笑得勉强,便不再开口,这事儿还是得找没有媳妇的熟悉人炫耀。   嗯,姜润山姜先生就不错,谢承和顾焕也不错。   李二牛听着戛然而止的夸耀之词,内心很是崩溃。   到底是谁传闻陆一鸣喜欢女子的?他要是不喜欢他家夫郎,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谣言果然信不得。   陆一鸣和裴星进了城门后徒步过去。   年初二镇上的镖局大门紧闭,陆一鸣路过时打量一番,从外观上看与现代电视剧中的建筑相差无几。   这方面现代仿古做的不错。   也不知道他这经历能否拍成电视剧。   陆一鸣收回发散的思维,男子生子骇人听闻,更何况还有哥儿这样的新人类,每当异类就不错了。   薛阿爹和薛舅舅租在距离镖局不远的小巷子里,离得近,薛舅舅照顾他们也方便。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这个巷子,比姜先生那块地方好上一些,至少弄堂里没有那么脏乱差,这会儿还有几个小孩在院门外玩闹,满满的生活气息。   现在已接近饭点,巷子里飘散着浓浓的菜香味,他们穿过弄堂,偶尔还能听见院墙内的欢声笑语。   木门外的台阶旁生了些青苔,与斑驳的门相呼应。   陆一鸣敲门表明身份后,门背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他们耐心等了一会儿,木门缓缓打开。   开门的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裴瑶,现在改姓为薛瑶。   薛瑶怯生生地唤了一句“哥夫”,转而欣喜地拉起裴星往院里跑,边跑边喊:“三哥真的来了!”   冬至时陆一鸣曾说过初二会来拜访,看来薛阿爹和薛舅舅不曾忘记,怕是让人好等。   不过有一说一,小丫头片子的变脸绝活倒是精彩绝伦,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有这天赋?   算起来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上次卖人事情后,她的创伤在慢慢好转,至少没避开旁人,还是活泼的样子。   “阿星来了?阿瑶你慢着点,小心门槛。”   见小夫夫俩进了门,薛阿爹拿着炒菜大勺急急忙忙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到薛瑶风风火火的模样,出声提醒,不过视线却落在裴星的肚子上,生怕跌了碰了。   裴星顺着薛阿爹的视线往下移,虽还未有身孕,但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耳廓。   薛阿爹朝落在后面的陆一鸣打招呼:“一鸣来了。”   陆一鸣朝他叫唤一句:“阿爹。”   这一声阿爹叫得自然,薛阿爹应了,没表露出来,但背过身时眼眶却微微红润,见陆一鸣待阿星一如既往的好,他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薛舅舅姗姗来迟,知道他们要来,他在人来之前,趁机去外面买了些酒,回来这档口,正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他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将米酒搁在桌子上,搓了搓手,直接上桌。   陆一鸣将家里其中一坛葡萄酒放进背篓带过来,由裴星递交给薛阿爹。   “阿爹,这葡萄酒是夫君酿的,有助眠效果。”   自从阿爹和父亲和离后,几次见着阿爹都是强颜欢笑的模样,那眼角下的青黑虽极力掩饰,但他还是能从中看出端倪,阿爹其实睡得并不安稳。   今日也是,比冬至时好一些,但还是有些失眠的症状。   这酒的助眠效果是陆母发现的,陆一鸣找小苗求证过,确实有这功效,只不过他们俩基本用不到,毕竟总是累到睡着,无需再叠加效果。   这会儿给薛阿爹用倒是正合适。   薛阿爹接过这一大坛葡萄酒,感动道:“你们有心了。”   说着当着两人的面开坛,用酒勺给裴星和他自己倒上一碗。   说起这助眠的葡萄酒,他想起一件事,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上次的葡萄瑶儿吃了后,原本有些晒黑的皮肤白净光润了不少。   他想了想,询问道:“瑶儿能喝吗?”   这一点裴星还真不知道,他侧过脸带着疑问看向陆一鸣,后者替他解答:“可以的,但不宜多喝。”   一旁的的薛瑶跃跃欲试,但薛阿爹并没给她碗里倒酒,而是取过一个酒盅,给她倒了半杯。   薛瑶没喝过酒,今日人多,免得喝多了出洋相。   温馨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饭后他们没有久留,陆一鸣取出背篓里的年糕和腊肉递给薛阿爹,向他们起身拜别。   两人并未打道回府,而是打算前往姜先生家和顾焕家顺道拜个年。   他们到达姜先生家的时候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人,身形熟悉,再使劲搓手取暖,看模样是待了有段时间。   看见陆一鸣他们俩,顾焕打了个冷颤,朝两人打招呼。   “你这是?”   还没得到答复,这门应声而开,里头的姜润山瞥了一眼三人组,让他们进来。   顾焕落在后头与陆一鸣并肩,朝他轻声感谢:“陆兄,多亏了你,否则我今年估计还是要被关门外。”   陆一鸣不知道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能让人年初二就来守门,还愿意迎着寒风在门外站良久。   他不打算多问也不打算久留。   他将年糕和腊肉递给姜润山,指着天说道:“这天气看着要下雪,我们不多留,明日家中做火锅,倘若天气尚佳,两位愿意前来,我们必当盛情款待。”   说起来还多亏了顾焕,否则他真不知道原来大荆国南北方都不吃辣,这朝代压根没人用辣椒来做菜。   如今倒是便宜了他这个外乡人。   天渐渐暗落下来,顾焕来不及多问,只能眼睁睁看着夫夫俩脚步匆匆走远。   陆兄还未告知这火锅到底是何物。   难道是将火放进锅里,烧来吃?这确定可以吗?   顾焕难以想象,但有些期待。   他太小看人了,吃货从来都是风雨无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5 22:26:50~2021-09-26 21:5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秦嶺秋風 27瓶;鱼儿 20瓶;恩宝 15瓶;年底我必上岸 12瓶;时间。 11瓶;麻辣香锅香 10瓶;藩篱大魔王、昵称123456 5瓶;昭儿、Comouflage 2瓶;洛水千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牛身上都是宝藏, 特别是吃火锅的时候。   各种部位的牛肉、毛肚、黄喉等,都是火锅必点食材。   农耕时代,牛是重要耕田利器, 私自杀牛有违当朝律法, 这一点在大荆国也是通用。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人毕竟是食肉动物,虽说政策不允许,但吃的人多了, 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不能将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抓起来吧?   更何况,私自杀牛不允许, 在府衙有过登记的屠户就不一样了, 这是合法的杀牛人,所以陆一鸣想买牛食材, 还是可以的。   他们回到家不久后,天上开始落下点点雨水,定眼细看那匆匆下落的雨,还能捕捉到夹杂其中轻飘飘的雪花,随着时间的推移, 雨势减缓,风雪加大。   陆一鸣呼出一口白气,进门去点燃壁炉。   陆父陆母省着钱, 他们不在家时, 两人并未用壁炉生暖, 平日里他去镇上求学时也是如此,等入夜后,这个家才会升起暖烘烘的壁炉。   他也曾找三人说过, 无需这般省着用,一个月的柴火和火砖钱并不多,支撑得起。   答应归答应,三人点头后还是老样子。   陆一鸣能猜到他们的想法,无非是他武科考需要的开销数额大,家里除了还有几亩田外无额外收入来源,总不能一直座山吃空,所以能省则省,留点银两为以后他需要用钱打点些事情做准备。   明白他们担忧的点,卖酒的事情刻不容缓。   葡萄酒已经制作完成,效果也不错,现在差的无非就是如何将之推销出去,不是让达官贵族进行买断,而是面向所有人。   他所图略有些大,这种有特殊功效的酒,他想将之作为高端酒售卖,而非普通的米酒一般。   大街上随处吆喝着“卖酒啦~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这样的宣传方式,太掉价。   陆一鸣躺在床上思考对策,不知不觉中陷入沉睡。   翌日,粉妆玉砌的天边升起一日旭阳,普照大地,但室外的温度却比昨日更冷。   陆一鸣早早起床开始准备做清油火锅底料和番茄火锅底料。   裴星按照吩咐前去查看之前做的辣椒坛子:“夫君,之前腌制的辣椒还剩下小半坛。”   自从夫君教给他和阿娘甜辣酱和糟辣酱的做法后,他们家几乎每隔一日便会做上一顿饱饱口福。   如今他们食辣的度在提升,但那坛里的腌制辣椒和院里的朝天椒,肉眼可见地飞速减少,这会儿只剩下小半坛了。   陆一鸣点点头:“做配料足够了。”   “夫君,”裴星的小脸紧皱在一起,说话有些吞吐,“那些内脏真的可以吃吗?”   陆一鸣早前在李屠户那定了些羊肉、牛肉、牛油、大血管和牛胃,今早对方送过来差点把裴星吓一跳,农家还真没几户人家敢吃牛的。   之前他四处观望,见没人注意,才偷偷摸摸接过,这会儿还是不理解夫君做这所谓的“火锅”,为何需要这些东西。   肉他还能理解,这内脏实在是无法接受。   陆一鸣仅看了一眼,就知道李屠户送来的肉不错,他将手上炒好的清油火锅底料倒入陶罐子静置,等待一会儿制作鸳鸯锅,而后接手这一篮食材,开始剥离毛肚。   “这些大血管搭把手洗一洗,先卖个关子,一会儿满足你的口福。”   听这话裴星是越发好奇了,夫君可从来没回避过他的问题,这是多好吃的东西才会选择吊他胃口。   不过一想曾经夫君做的各种美食,他忍不住频繁吞咽口水,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不少。   番茄、娃娃菜、土豆、鸭血、豆皮、金针菇等蔬菜洗完放置在一旁,陆一鸣掐着时间开始制作番茄锅底。   待浓郁的香味四散开,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们倒是卡着好点前来。”   姜润山和顾焕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人,是好久没见的谢承,虽有些意外,陆一鸣还是熟稔地朝三人调侃。   人来了,自然无需再将番茄底料盛出备用,而是直接架起定制的鸳鸯锅,开始今日的正菜。   菜板上陆一鸣切菜的动作行云流水,而鸳鸯锅也开始冒泡沸腾。   这里没有特定的火锅桌面,几人搬过小板凳,端着饭碗围坐在铁桶火锅前,一眨不眨地看着陆一鸣一点点将肉片和蔬菜下进去。   “可惜没有虾滑和耗油。”陆一鸣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一大堆配菜,有些可惜,“不过幸好还有辣椒,否则火锅都没得吃。”   葱、蒜蓉、牛肉粒、花生碎……   香菜?他不行。   众人学着陆一鸣调酱料,顾焕拿着筷子试了一口,觉得有些难以描述,这等一会儿要怎么吃?   在一群人的围睹之下,陆一鸣从辣锅中夹起一块看着特别辣的羊肉,放进手中的调料碗,来回滚动后放入嘴中咀嚼。   “羊肉的味道略微有些重,”陆一鸣能吃辣,这对他来说仅仅是微辣而已,“熟了,肉可以吃了。”   其他人见他吃着香,看上去也没有想象中的辣,开始试探着往锅里夹筷子。   陆一鸣见裴星对辣锅的肉跃跃欲试,想起番茄牛肉汤还没调,止住他的手,在人不解中,端起空碗加入牛肉粒和芹菜末,盛了一大勺番茄汤。   原本该是下料前做番茄牛肉汤的,但他一时半会儿忘记了,果然是因为太久没吃火锅了吗?   他将热气吹一吹递给自家夫郎:“这个吃一吃看,不知你是否会喜欢。”   其他人见陆一鸣的动作,他们伸向辣锅和番茄锅的动作一顿,停滞在半空,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先吃肉还是先喝汤。   吃了没见识的亏啊!   顾焕第一个放在碗筷,起身去给自己添了一碗,姜润山紧随其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像是昨日那般僵硬,看来是有好好坐下来交谈过一番。   谢承插入他们中间,有意无意将两人隔开,获得两人各一个白眼。   至于陆父陆母,继续自己的动作,不过筷子从辣锅移到番茄锅,夹了一片娃娃菜,假装若无其事地吃上一点后,才慢慢悠悠给自己盛了一碗番茄牛肉汤。   陆一鸣又问了一遍:“吃得惯吗?”   裴星敷衍地点点头,好吃地说不出话来,他继续与这碗热腾腾的番茄牛肉汤较劲,一时半会儿顾不上陆一鸣。   后者有些好笑,宠溺地看着他微微鼓起的奶膘,小财奴加小吃货,不管什么样都是他的宝贝。   怕几人觉得辣,陆一鸣特意准备了凉开水放在一旁。   与他预计的场景相差无几,几个喝完汤的人迫不及待夹起辣锅里的菜,沾了料往嘴里送,结果可想而知。   咳嗽声连绵起伏,要不是姜润山见其他人没意见,差点以为这小子是因为前段时间自己对他太过苛刻,决心报复他。   他刚才可是见对方面不改色吃进去的,怎么到了他们这儿,就完全不行了?   “咳咳咳,”顾焕就没姜润山这么淡定,他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眼中辣得起了些水雾,“这哪是什么火上烤的食锅,这分明是火辣辣的哭锅!”   陆一鸣又下了几片毛肚,平静地问道:“好吃吗?”   顾焕刚打算骂人的话一顿,很没志气地开口:“好吃。”   “吃了辣觉得身体热了些吗?”   他感受了一下,确实刺骨的阴冷减了不少:“确实。”   “那不就得了。”   冬天就该吃火锅。   顾焕无法反驳,看着别人吃得津津有味,一却只能擤鼻涕流口水。   他恨,恨自己为何吃不得辣,如此美味佳肴!着实心痛!   “其实你可以将辣锅的肉放进清水中涮一下再吃,表面的辣味会淡一些;或者吃番茄锅的,在你的调料中放一些小米椒。”   陆一鸣见他实在不能吃辣,但又馋的紧,出声提醒道。   至于另一只不太能吃辣的兔子,竖起耳朵听得很认真,这是在心里做笔记呢?   他给人夹了一片番茄锅的牛肉,视线从他身下扫过,轻声说:“今日可以吃一些,不过……的时候不能吃。”   裴星的手一抖,差点将筷子里的肉掉地上,明明没吃辣脸却红得出奇。   夫君怎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说这些事!!   听力很好的谢承若有所思地朝陆一鸣看过来,又快速移开视线去看身旁打算去夹辣锅里的肉的某人,抬手用筷子制止:“你,辣的少吃点。”   顾焕一脸懵,这人什么鬼?凭什么管他事情?   谢承不让做的事,他就偏要做!气死他!   谢承有些无奈,虽然不知道这人又在闹什么,但不听他的劝,到时候受罪的是他自己,最后骂的却可能是他。   至于陆一鸣,深藏功与名。   火锅后必点西瓜爽口,他事先就有所准备,冬日里镇上当然不卖西瓜,但他有小苗,什么季节产不了水果?   【……主人就会压榨童工。】   【千年人参。】   前段时间万忙中的陆一鸣提前下学后抽空去了一趟后面的群山,替他找高级“食材”,这才过了几天,这藤蔓又健忘了。   【好的,我闭嘴了。】   反正主人让它产低级食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它习惯了。   生活不易,小苗哭泣。   将切片的西瓜放在桌子上,陆一鸣自然地替裴星揉了揉微撑的肚子,一旁的谢承也想效仿,被某人躲开。   顾焕躺在躺椅上,吃饱了,可以谈正事。   熟悉的人熟悉的配方:“开个价。”   不过这一次陆一鸣没有直接报价,而是将一纸计划书递给他:“看完再谈。”   顾焕轻挑眉目,接过计划书坐起来仔细看,做兄弟可以随意一些,谈生意不行。   “你的意思是我们合营,你出配方,我出人力物力财力,利润二八分?”顾焕一目十行看完所有内容,提炼出其中的要点。   陆一鸣直视他的眼睛,点点头:“对。”   顾焕思考片刻,沉吟:“光是今日所见,还不够。”   陆一鸣也知道这一点,火锅看着其实和之前卖的菜无多大差别,只是底料需要花点心思,现在呈现出来的不足以让人心动。   他将另一份准备好的某捞详细股权制度方案和一份火锅底料菜单交给他。   然而顾焕看完后并未直接回答成与不成,而是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魏游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成家了该事业了,包子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写的时候直流口水,天气凉下来,国庆该冲海底捞了!   不知道友友们吃火锅必点什么菜,我基本就是文中的菜色。   蠢作者好像调料杂七杂八都会加一点,除了香菜,非常混杂,友友们有没有好的配方介绍一下诶~   感谢在2021-09-26 21:53:57~2021-09-27 20:4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呆萌的大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起床啊! 10瓶;表白太太们 4瓶;昭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陆一鸣心里一疙瘩, 心微沉,莫非有人同他一样从末世穿越而来?   也对,既然他能够穿越也不排除其他人有这个能力, 如果是他的朋友还好, 万一要是他的仇家……   他的眼中寒光闪过,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不曾结识这位兄台,不知顾兄何出此言?”   顾焕说完就自我否定,陆一鸣怎么可能会认识魏游, 一个一直生活在京城刚调去南方, 一个刚戍边归来没出过居水镇,八竿子打不着边。   应该只是巧合。   他指着这份股权方案说道:“实不相瞒, 悦来酒楼的模式与这相似, 并非我一人经营,早前我的一位故人提出的想法与陆兄不谋而合, 不过却没有顾兄这般详细,将利润分给掌柜和雇员的想法倒是新颖。”   陆一鸣的防备微微卸下,但仍觉得这位“故人”疑似穿越人士,毕竟“模式”、“经营”、“利润”等词,这朝代鲜少见到这样的说法, 现代倒是经商惯用名词。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哦?我竟不知有人与我想法如此相似,不知顾兄是否能引荐一二?”   陆一鸣打算先会一会这个人,如果是末世的敌对人员, 他得想法子在危机来临前将人扼杀在摇篮。   顾焕摇摇头:“这人身份特殊, 你即将武科考, 恐不便与人相见,如若他日踏入朝堂,再说不迟。”   听这口吻, 此人身份不一般啊,如若要动手,得一击即命才行,一旦暴露后患无穷。   陆一鸣暂且按捺住心中的戾气,但“魏游”两个字已经深深记在心中。   “火锅合营之事我同意了,如若店面开启,它或多或少会对如今的悦来酒楼产生冲击,我想先与悦来酒楼的另一位当家商量之后再开可否?”   他怕陆一鸣误会,继而补充道:“只是开业时间的区别,我们还是二八分,二不变,八或许会拆分,如何?”   陆一鸣对这事并不看重,毕竟他只拿分红,无需管理话语权,股份比重对他来说毫无影响:“可。”   与聪明人共事无需拖拉,两人当场拟定契约,以防他日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痛快地吃了一顿火锅,几人留下年礼,每人手上提着陆一鸣赠与的小壶葡萄酒结伴离去。   不过离去前顾焕提前与陆一鸣打了一个招呼,他在居水镇的时日不多,顶多待到今年夏日,入秋前会回京城,到时候火锅店的分红会派这边的掌柜送来。   陆一鸣早先就有准备,这人不会在此久留,倒是不算惊讶,不过见三人说起回京城一事的脸色都不佳,他直觉那边或许会发生一些事情。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能让三人齐齐变脸的事情大概也只有帝王家的事情,陆一鸣自然不会过问。   他们走后,陆一鸣将剩余的食材放进自制的小冰窖里,盘算着晚上还能做点麻辣烫来吃。   等他出来,发现小家伙转眼之间不见了踪影,他脚步一顿,转头一想,往楼上的内室去。   轻轻推开门,只见他在找的小家伙用后脑勺背对着他,整个身子趴在床沿,嘴里念念有词。   陆一鸣靠近他的身旁,俯身悬在他的头顶,边听边看他的小动作:“谢承的一颗小夜明珠、顾焕的一百两银票、姜先生收藏的大师画作……”   沉浸在财迷世界的人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靠近,陆一鸣趁人不注意低下头在他后脖子暴露的肌肤上轻轻一点。   身下人喃喃的声音戛然而止,肩膀和脖子瑟缩在一起,嘴边发出“唔”的一声轻响。   一阵酥麻感自脊椎由上而下席卷全身,裴星反应过来回头看去,只见夫君噙着笑,倚着床框笑看他。   顾不上害羞,反倒莫名有一丝心虚,被抓包了!   “夫君,”他真的不是因为贪财才这么心急看的,只是觉得别人送了礼物,出于礼节该早点查看,“不、我不是……”   陆一鸣见人焦急想要辩解的模样,没再继续逗弄他,而是将床上的夜明珠和一百两银票亲手交到他手里:“我的管家夫郎,可要将这些藏好。”   清澈的眼神看向他时总带有钦慕之情,陆一鸣看着心痒痒,忍不住想动手将之记录下来。   陆一鸣这么想着也这么说:“想给你作一幅画。”   冬至后他在空荡荡的后院移栽了几株红梅,之前不经意间透过灶房窗户发现,原本只是花苞的红梅昨夜迎着风雪三三两两悄然盛开了几朵,在留有积雪的枝头甚是好看,这会儿正诱人去欣赏。   “可以请夫郎同我一起去后院逛一圈吗?”   见夫君没有生气,裴星自然不会过多纠结这事,反倒是作画,他第一次受到这样的邀请,有些惊喜又有些不知所措:“夫君要给我作画?”   “对,想给你作一幅,不过我们只是逛一圈,我寻找灵感再回房画。”   裴星皱起眉头,他不是没见过人作画,镇上有不少家里拮据的书生会在摆着地摊给人写诗作画补贴家用,他路过时也曾见过,不是夫君这般说法,被画的人应该在面前才画得更加细致。   夫君这是怕他冻着才这般说的吧。   “那不如夫君拿上画纸一起下去如何?”   陆一鸣写字还行,国画确实一般,如若人在画面中当然更好,但他舍不得这人受寒。   相处了这么久,裴星自然懂得他犹豫的点,从衣柜中拿出姜先生赠与的皮毛改制的披风,说道:“有了这个就不怕冷啦,夫君愿意同我一起共赏雪景吗?”   头一回主动约夫君,裴星还有些紧张,以往他是万万不敢的,现在胆子大了些,不单单满足于受夫君的照顾,他也想体谅夫君。   陆一鸣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无奈点头,给人穿上裘皮斗篷,拿上笔墨纸砚带人走向寒冷的院外。   “觉得冷吗?”虽然给对方拿了一个手炉,但还是怕这人觉得冷。   裴星扬了扬手里的暖炉,指着身上保暖的衣物,笑着说道:“怎么会?夫君无需将我看得如此弱不禁风,我其实挺耐寒的。”   这话说得轻巧,但陆一鸣却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人时单薄的衣物,还有他们如今盖的这一床崭新的被褥,今日见人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却如鲠在喉。   如何耐寒?这人曾经手脚冰凉,习惯性蜷缩成一团,这样御寒吗?   这人将苦难都深藏在心里,而将柔软的腹里展露在他面前。   陆一鸣有些心疼,如若早一些前来,这人也无需受这么多罪。   在裴星的不解中,陆一鸣放下手中的毛笔,将人圈进怀中,久久未言。   “夫君?”裴星不明所以,只以为陆一鸣以为他冷,他伸出一只手扯过背后的一只大掌,用体温证明,“我不冷的,你看这手,可暖和了。”   刚离开的手炉的手自带温热,陆一鸣细细感受掌心的温度,心里才好受一些:“嗯,放回去吧,一会儿被寒风一吹又该冻手了。”   陆一鸣放开对方,看了一会儿穿梭在梅枝中的人,拿起毛笔开始作画。   曾经欣赏古诗句时无法感同身受“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的场景,现在却能真心体会。   他时刻放在心头的人玉立红梅之中,清亮的眼眸中含着动人的笑意,举手投足之间难掩青涩姿态。   这还是他第一次为人作画,画中人也是第一次被人画作。   紧张的、青涩的、清秀的,心眼满是这人,不管是何种姿态,在他眼中都是最美的模样。   如今的夫郎虽有些拘谨,但已无之前那畏畏缩缩不敢抬头见人的模样,他的夫郎越来越好,欣慰的同时又有一丝危机感。   可不能让人捡了便宜去,特别是那位仍然虎视眈眈的李大山,夫郎是他的。   “画好了,夫郎来瞧一瞧是否满意。”   一纸完毕,陆一鸣招呼玩心四起的某人,将人从雪堆中吸引过来。   他自己则拿起另一张纸,寻着脑海中的灵感继续作画,而听到夫君声音的裴星凑近凉亭的石桌面,拿起对方放置在一旁的第一幅画作。   “这是,”他有些不敢相信,“我?”   这画虽说只有黑墨和红墨寥寥几笔,姿态和神色却一点儿不差。   画中的少年面如傅粉,身姿皎如玉树,那随风飘动的衣袂在红梅的映衬下飘逸无比,耳边那点缀的孕痣更是勾人心魂,这画中人不似真人倒像是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勾人的狐狸。   这是夫君眼中的他?   为何如此……裴星红了耳朵,无法找到羞耻的词说下去。   他放下手中还未彻底风干的画作,靠近陆一鸣想看看对方另一幅画的内容。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要人命。   “夫君!”   裴星惊愕地瞪大双眼,呼吸短促而滚烫,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脸红耳赤地指着画面羞恼无比。   陆一鸣笔下的纸面分成四个格子,三个画框内的小人都衣衫半解,点缀着红痣的人仰着头,眼中的媚意一览无余,画册看过,和夫君实操过,他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哥儿,这一看便知这是在做些什么。   饶是如此,他仍是被这画吓得五雷轰顶。   这这这……这人是他?比刚才那幅画更过分!   夫君怎能将闺房之事搬到文雅的画纸上来!如若被阿爹和阿娘瞧见了该如何是好?!   他扑上前欲夺过对方手中的笔,却不想整个人扑了个空,反倒自投罗网,双手压在对方的肩上,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模样。   这不是与画面中的场景重叠了吗?!   他急急忙忙起身,却被人扣住手脚,顺势坐到了对方的大腿上。   陆一鸣的脸和手指一点点靠近,裴星撑在他肩头的手微微推拒,但眼睛却不争气地闭上。   微凉的指腹在他脸上轻轻擦过,一道带有宠溺意味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小花猫。”   裴星睁开眼,朝人看去,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他往边上一瞥,只见对方大拇指上沾着黑色的墨水,想到刚才脸颊上的触感,顿时两腮通红,宛如一只煮熟的螃蟹。   他还以为夫君要亲他。   陆一鸣发出一声闷笑,见人越发低垂和羞红的脸,用食指抵着他的下巴,强迫对方与他对视。   他的脸一点点靠近,在对方的注视下一点点吻上这张小嘴,攻城略地。   裴星还是头一回睁开眼见夫君吻他的模样,往日里他都是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夫君,或者是在黑暗的灯光中看不清人的面部表情。   这会儿是清楚能看见了,却非常心惊,夫君的眼眸不负平日里看他时的温柔深邃,而是带有占有与侵略的欲望,像是想将他吞入腹中,这神情令他心头一颤,却更陷其中。   原来夫君一直都没将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待,只是藏得很深。   柔软的唇移开,沙哑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看见了?”   裴星被吻得不知东西南北,只能靠在陆一鸣的肩头做支撑,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回答:“嗯。”   耳边的人继续恶魔低语:“那这幅画我们拿回去藏着好吗?”   裴星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又被恶魔蛊惑,自然不会拒绝:“好。”   陆一鸣趁热打铁,刚才牺牲的色相可不是单单为了一个吻:“那下次和好夫郎一起实践可好?”   被美色所惑的裴星点点头,嘴角微肿,眼中的雾气还没消散,看着怪可怜的。   得到了陆一鸣想得到的,他放过对方,起身将最后一格填完。   而裴星这会儿也回过神,惊觉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   作画结束的两人将画作卷起,其中一幅被小夫郎牢牢拽在怀中,唯恐被什么人瞧去。   陆一鸣摇头,这一看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爹娘见了不怀疑才怪呢。   不过,想起自己坑蒙拐骗来的橙子,还是有些期待。   哪天吃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魏游:我真惨,明明只是个背景板,出场不过两三章,却需要受生命威胁,蠢作者你没有心。   (ps:本文魏游不会正面出现,只在口头,涉及非常少)   我没真没写脖子以下,请求审核君高抬贵手……   感谢在2021-09-27 20:40:44~2021-09-28 21:1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表白太太们 6瓶;永远滴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趁着年初休息的几日, 陆一鸣和裴星又酿了三坛葡萄酒,放进酒窖。   如今悬挂的葡萄所剩无几,不过枝头已经有新的花苞, 想是不久的将来又是硕果满枝头的模样, 裴星看着这些小花苞很是惊奇。   清闲的日子转瞬即逝,忙碌才是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初八清晨,陆一鸣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动作缓慢而轻柔, 但还是惊醒了某位睡得不安稳的人。   他俯下身半躺在床边, 隔着被褥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像是哄小孩睡觉的模样:“昨日睡得晚, 再睡一会儿, 嗯?”   “夫君……”裴星半梦半醒之间拽着他的衣襟,不想让他走, “夫君要去镇上了?”   “嗯,”陆一鸣将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手放回暖被中,在他额间落下一吻,“晚上回来,不用在院门口等我。”   床上的人再次睡过去,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陆一鸣看了一会儿他熟睡的脸,突然想起一句话,从此君王不早朝。   春宵苦短,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也会这般觉得。   ******   与冯廷玑约定的地点是镇上靠近衙门的一处别院, 算不上大, 但五脏六腑一应俱全,包括一个练武场和射箭场。   陆一鸣背着书箱前来赴约,开门的是之前在马场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厮, 他取下陆一鸣的书箱后,领人前往射箭场。   巳时未到,练武场上已经有两人在对练,汗流浃背,估摸着已经练了有段时间。   “陆兄来了?”   冯廷玑放下手中的弓箭,朝陆一鸣打招呼,将一旁的另一个人介绍给他认识:“这是栗元震,镇上出了名的箭道才子。”   陆一鸣伸手与人对拳:“幸会,鄙人姓陆,陆一鸣。”   栗元震称呼道:“陆兄。”   之前在武场的两人赶过来,这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名叫田爱文和田爱武,不似陆一鸣看着身形修长,这两人体格健硕,看着就是习武之人,两个大块头,像是两堵墙站在面前。   冯廷玑在一旁介绍:“你叫他们大田小田就行了。”   田家兄弟看着一脸凶相,实则很是憨厚,这会儿在一旁冲陆一鸣傻笑,还是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憨度翻倍。   “练一练如何?”   人的气场是一种微妙的东西,比如栗元震,一见到陆一鸣,血液中翻滚的胜负欲一直在作祟,想同眼前人一较高下。   一旁的田氏兄弟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既然栗元震先他们一步开口,默契地后退一步,将场地交给两人。   陆一鸣倒是淡定无比,他也想知道官学的人水平如何:“怎么比?”   “按照解试的步射来,五十米,九发看谁命中多。”   “好。”   冯廷玑靠在一旁没有参与几人的争锋,他可是在马场见过陆一鸣出手的,箭法与栗元震不相上下,骑射虽没他稳,但步射绝对有过而无不及。   至于技勇,那日的身手就能说明陆一鸣的反应很快,具体如何还不知,但与田家兄弟打个平手估计不成问题。   唯一把握不住的,是他的策论。   没有看不起的意味,通常来说私学的老师在策论方面确实比不上官学的那些学官,一个那自身曾经的经验讲学,而另一个紧跟朝廷的步伐,甚至不少学官是有权参与阅卷的,自然所见所闻比寻常的老师广。   官学学子的优越性在这方面出奇一致。   “厉害!”   陆一鸣和栗元震同时拉弓射出,连续七次皆是命中,一旁的田爱武忍不住惊叹。   第八次时栗元震失误,并未射中,最终以一箭之失输给陆一鸣。   陆一鸣朝他拱手:“承让。”   栗元震有些可惜的同时又对这个农家子刮目相看,九发九中,确实厉害,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人。   调整心态后的栗元震比刚才多一分认真,与陆一鸣再比了两局,两人都是九发九中。   “佩服,”原本栗元震还认为陆一鸣有一丝运气成分在里头,这会儿算是真正心服口服,“不知陆兄明日是否有空?我们可以去马场比一比骑射。”   陆一鸣自无不可,点头同意,除了姜先生外,很久没有人能够同他势均力敌了,他很期待明日的骑射。   冯廷玑在一旁笑着说道:“那陆兄可要小心了,栗兄可是草原汉子。”   在陆一鸣的印象中,草原人的形象还是歌曲所叙“套马滴汉子,威武雄壮”……   这会儿见了真人,没穿马褂、没留胡须,体格还没田家兄弟粗犷,一时半会儿还真没看出来。   刻板印象,不可取。   “行了行了,老栗,三局比完该我们了吧?”   田爱武早就按捺不住了,见栗元震拦着人还不放,忍不住出声提醒。   冯廷玑也挺好奇陆一鸣的技勇的,这会儿在一旁和栗元震一起看好戏。   他们没选择比举重,毕竟这个没什么看头,而是直接上练武台,比试武艺,陆一鸣选的自然是最拿手的刀,田爱武选的是短丨枪。   经过姜先生的“毒打”,他现在对古代的枪已经没有原先那样一窍不通,反倒是悟出不少有针对性的招式,这次用在田爱武身上正合适。   两人打了几个来回,不出半刻钟,胜负已定。   “这也……”冯廷玑后面的话没说,栗元震皱着眉头替他说完,“太快了吧?”   即使是官学中的优等学子,与田爱武比试,起码也得斗个一刻钟以上,这不就是说明,陆一鸣比江州府的人更厉害吗?   他们居水镇居然出了一个这么厉害的武生,怎么以前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不止冯廷玑怀疑人生,田爱武看着脱离自己手心的短丨枪,也怀疑人生,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在做梦呢?   他一脸懵被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拖下去,愣愣地看着同样没坚持一刻钟的哥哥,总算回过神,不是他的问题,是陆一鸣这人有问题!   这人真的不是京城官学来踢馆的?   众人震惊后,思维出奇同步:这次解试有热闹看了。   结合刚才的步射和武斗,他们略微有些幸灾乐祸,倒是想看看江州府的人被打脸时的模样,还能不能维持往日的高高在上。   嘿,别说,还真是迫不及待,他们没有哪一次比今日更渴望解试的到来!   几人看陆一鸣的眼神变了,开始拉着陆一鸣套近乎。   “陆兄武经七书看得如何了?”   “尚可。”   “可全部能背诵且默写?”   “可。”   那策略及格水平应该有,他们看陆一鸣的眼神更红了!   “你这身武艺是哪位先生的教的,这般厉害?”   “你上次见过的,姜润山姜先生。”   陆一鸣按照顺序回答他们的问题,说到这儿的时候还奇怪地看了一眼冯廷玑,这人不是见过吗?   后者摸摸鼻子,早就忘记了,毕竟那位先生存在感低得很:“那他还收弟子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明日见着先生帮你问一问。”陆一鸣其实觉得姜润山不会再收徒,但耐不住这几人的纠缠,还是决定帮人问一问。   他们问陆一鸣的同时,也透露不少消息给他。   在场的除了陆一鸣外,都是江州府官学的学生,从冯廷玑口中了解到,居水镇上官学的也就他们四个,正好缺一个,才会询问陆一鸣是否愿意加入他们。   按照这个数量计算,加上马场结识那些同他一样是私学的武科考生,统计也不足十个人。   武科考的人是真的少,远远比不上文科考的报名人数,怪不得取消下面两试,这就算举办了也没几个人参加,到时候一个人都未通过,不知道是该打谁的脸。   数据更为直观,据大荆国的三百年历史记载,武科考取进士人数平均为二十五人,而文科则有一百人,同样是三年一招,武科举仅是文科举的四分之一。   而每年的武进士大多是擅长骑射的北方草原人,自知比不过对方,在南方自然对武科的重视程度没有文科高。   “江州府的官学年后为开学吗?”照理来说三月份就是科考,官学不可能放任这群武生,该是加强训练的时候。   冯廷玑撇撇嘴,有些不悦,但不是对陆一鸣:“居水镇本就不算是富裕的地方,我们各县大多数人在官学时成绩算不上好,江州府官学的人自然对我们要求低,允许我们回到户籍地报了名再去,最迟二月初即可。”   田爱武一拍桌面,愤怒道:“欺人太甚,原本我们无需回来,直接在官学凑足了人将名单呈上去便万事大吉,结果江州府的学子联合一起,打压我们各县的人,阻挠我们拼凑人员,偏偏那些学官和教谕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事,实则我们心里门清,这是在偏颇那群江州本地学子的伎俩罢了!”   田爱文看着憨厚,心思却十分细腻,他低声呵斥自己的同胞弟弟:“慎言!”   “切,”田爱武重新坐回位置,面上却不以为意,“实话实说而已。”   “还说?”田爱文皱着眉看着自己的蠢弟弟,这嘴巴,要是改不掉这坏毛病,迟早出事。   冯廷玑出面打圆场:“哎,让陆兄见笑了。”   “无事,”陆一鸣帮忙转移话题,“不知几位何时出发去江州府?”   “我们等元宵过后再走,原定正月十七出发,陆兄是否觉得不妥?”   这事四人早前没邀请陆一鸣时便已经定下,现在如若陆一鸣要同他们一起,倒是需要询问一番他的时间安排。   元宵佳节热闹非凡,可以说是第二个乞巧节,家中安排了事儿,他们无法推脱,便把时间定在元宵过后。   虽说最迟能在二月初回去,但在自家府上确实更容易懈怠,他们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定在正月十七,既能再陪一陪家中的亲眷,也能赶上官学的考前集训。   “正月十七可以。”   陆一鸣原本打算正月二十前去,不过若是提前几天也不碍事,无非是多了几日住食费,倒是可以带着夫郎逛一逛繁华的江州府,他也仅在电视剧和历史书画中见过,还没亲历过,有些好奇。   况且人多的话路上也有个照应,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他倒是不怕,但夫郎也在,要是遇到什么事,他怕吓着对方。   原身好歹还出过居水镇,对小星来说却是第一次出远门,可不能让人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他还想带着人周游大荆呢。   “好,那便定下正月十七,”冯廷玑停顿一下,考虑到五河村的距离,思索一番拟定具体时辰,“到时候在此地集合,巳时出发。”   今日的见面五人都觉得对方不错,当得起他们的同保人,填完结保书后,将之交给冯廷玑保管,等正月十六呈给县里,统一交给江州府。   至于浮票,也就是现代的准考证,等交完结保证明后,需要本人亲自到衙门进行领取盖章,以防替考。   “这是?”冯廷玑拿着手里的一小壶酒,晃了晃。   陆一鸣带了四个小瓶装的,每人一壶:“农家自酿葡萄酒,有助眠和活血功效,度数低,适合女子和哥儿,老人也合适。”   原本他们以为是带了白酒,哥儿几个不醉不归,这会儿是听出陆一鸣的言外之意,这是在推销自家的酒?   “陆兄要做酒生意?”   “对,做一门营生的生意,如若信得过我,可以试一试酒效,不过暂时还未在镇上开店铺,这事儿得等我科考回来再说。”   陆一鸣没说的是,家中能喝的葡萄酒不多了,这会儿想开也开不起来,只能等一月后新的葡萄成熟,再酿。   葡萄酒的做法教给陆母,等他们从江州府回来大概能有十几坛葡萄酒,这时候便能开始正式营业。   他也不怕人学会葡萄酒的酿法,毕竟特殊的葡萄无法复刻,别人想有这个功效都做不到,自然不怕竞争。   “男子能喝吗?”   陆一鸣看了一眼提问的冯廷玑,点点头。   “好,如若效果佳,我再找陆兄订。”   冯廷玑几人也没有将话说的太满,虽然对他们来说家里是有些钱,帮一帮这个农家同窗也无可厚非,但具体帮多少还是得看效果如何。   毕竟他们也不想花这个冤枉钱。   ******   “夫君回来了?”   早晨陆一鸣说过让人别等,结果还是见人早早伫立在院门口,提着灯笼等他回来。   “嗯,”陆一鸣摸摸他的脑袋,接过手中的灯笼,“进屋给你看点好东西。”   裴星有些好奇,上次夫君这么说的时候是铜镜,上上次是木梳,上上上……不知这次会是什么?   “汪汪汪!”   “汪汪!”   还没进屋,陆一鸣的背篓里传来两声狗叫。   好家伙,没给他面子,提前让人知道了。   “是小狗!”裴星眼睛锃亮,明显是没猜到这次的礼物。   看着一脸好奇的夫郎,陆一鸣刚才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原谅这两个小崽子吧。   “夫君怎么会买小狗?”   这两只狗的毛色偏黑棕色,看上去与一般两三个月大的土狗无差别,但那眼神却更加犀利一些,这会儿精神亢奋地叫唤着,估计是有些饿了。   “这是狼狗,过段时间我们不是要动身去江州府了吗,我打算让它们看家护院,一来是可以护着这些葡萄,二来也可以陪陪爹娘,不显得那么冷清孤单。”   裴星撸狗的动作一顿,面上未显,但就寝时却实际行动起来。   “夫郎今日怎的这般热情?”   “我想早日同夫君有个宝宝。”   黑暗中,陆一鸣清楚地看见这人害羞却依旧行动的神情,流转的眸色渐深,终是忍不住将人翻身置于下面:“那为夫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套马滴汉子你威武雄壮~   陆一鸣:蠢作者你怎么还唱起来了?   (迟到了,老规矩)   感谢在2021-09-28 22:00:01~2021-09-29 22:3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摘星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清晨的陆一鸣一如既往有些后悔, 夫郎这一身青紫,活像是受人虐待,看着有些心疼。   他暗自用异能替人减轻酸痛, 但表面的痕迹却无法一下子消下去。   被中人舒服得叮咛一声, 没有醒来。   “汪汪!”   “汪汪汪汪!”   放在大堂里的两只狗一大早叫唤个不停,陆一鸣下楼时见陆母正拿着昨日的一些剩菜剩饭搅拌在一起喂给它们吃。   两个多月大的狗已经能吃饭食,现在就着肉汤吃得很香,喉咙中发出咕咕呜呜的声音, 时不时还会抬头望他们一眼。   护食的小崽子。   这两条狗看着像是一个母胎出来的, 但还是能明显区别开,一只脑袋上的纹路是灰白色, 另一只是黑棕色。   “娘给它们取名字了吗?”   陆母摇摇头, 昨日知道儿子买回来两条狗他们吓了一大跳,倘若是以前自己都吃不饱的日子, 定会觉得他是买来充饥的。   被告知是用来看家的,他们便没再看食物一样看着它们,反而觉得有些可爱,顺其自然地接受家里多了两个闹腾的崽子。   但取名字,既然是儿子买来的, 他们自然不会越俎代庖,打算等小俩口来取。   看穿陆母的想法,陆一鸣说道:“待十七过后我和小星需前往江州府, 与它们相处的时间比不得爹和娘, 还是交给娘来吧。”   陆母微震, 疑惑地说道:“不是说二十吗?”   “嗯,提前了。”   “啊,这样啊, ”儿子现在一说要出远门她就紧张,大概是参军后遗症,“那我和你爹商量一下,也无需取什么雅名,俗名好养活。”   陆母的手凑近它们的脑袋想顺一把这两只可爱的崽子,没想到灰白色的这一只立马躬下身,低着头咧开嘴角,眼睛有些凶恶地看着她。   陆母嗖得一下撤回自己的手,不敢再伸手。   陆一鸣想起什么,起身从锅里的瘦肉粥挑出一些肉末,喂给它一点肉,抬手摸摸它的头,来回几次,这次没再抗拒陆母的手。   末世前有不少人养宠物,狗子自然是最受欢迎的动物之一,养的品类倒是各种各样。   有人喜欢捷克狼犬、哈士奇这样的大型犬,有人喜欢柴犬、边牧这样的中型犬,有人喜欢泰迪、柯基这样的小型犬,当然也有人喜欢单身犬……   哦,不是,单身狗。   养狗的人不少,训狗的视频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陆一鸣曾经刷到这样的视频,说在狗吃食时正确戒掉其护食习惯的方法是,在进餐时边摸边给它更好吃的食物,且最好是先摸再给,这样它就会觉得抚摸是鼓励而非要他人想与之夺食。   看着陆一鸣的动作,陆母在一旁若有所思,她举一反三,对另一条黑棕色的小狗采用相同的方法,果不其然,这次的狗崽子没再反抗。   “这个法子倒是好,是训狗人教的吗?”   他们这一带很少私养家犬,陆一鸣自然不会这番手法,她权当是养狗人教给他的,心想这卖狗的人倒是有一手。   陆一鸣没反驳,陆母只当是默认了。   这会儿灶房就母子两人,纠结了几日,陆母还是将内心的担忧说给他听:“一鸣啊,万一到时候星哥儿在路上有了身孕……”   陆一鸣逗狗的手一僵,怀孕一事是他在灭灯后才会和小星说的话,有时候也是氛围使然,其实他还没有准备,他潜意识里至今难以想象小星有孕的模样,这会儿被正儿八经拿出来说事,他一时愣住。   “娘,我会照顾好小星的,如若真有身孕,我同小星便在江州府找个地方住下,让信差捎消息给您。”   陆一鸣沉吟后如此说道,陆母将劝人留下的话咽下,眼神有些复杂,却没再说什么。   这小子以前与宋妍定亲也没见现在这么黏糊,如今倒好,恨不得整天黏在夫郎身上,反而显得她这个当娘的有些多管闲事。   不过她还是再次提醒出门在外注意着点分寸,他去江州府是考试的,可不能像在家里一样,逮着人乱来。   有时候她和老头子睡得晚,隐约都能听见一些声音,当真是羞得慌。   要是裴星在这儿铁定脸红地说不出话来,但陆一鸣是谁,厚脸皮着呢,不觉得有什么:“儿子知晓。”   陆母还是不放心,最后嘱咐道:“哎,要是真有身孕,记得千万要小心,咱现在也不缺这几个钱,可不能苦着小星了。”   “娘放心,我记下了。”   这对话裴星自然不从知晓,否则还不得在床上当缩头乌龟,彻底无法直视陆母了?   ******   正月十五上元节。   陆家四人吃完汤圆,收拾收拾全家出动去镇上赏花灯。   “ 第一回 同阿爹阿娘一起出门游玩。”   裴星穿着雪青色的衣裳,外头披着一件防寒斗篷,未带帽的发间别有陆一鸣所赠的玉簪,整个人看着十分灵动,话也变多了不少,看得出心情不错。   四人穿着今年的新衣,雇了一辆带蓬的牛车轻装出行。   这会儿还是申时,路上却陆陆续续有不少人结伴开始往镇上走去,成群结队的人穿着打扮不同以往,更为光鲜亮丽,特别是那些未出嫁的女子和哥儿,这会儿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脸期待地跟在家中长辈的身后,东瞅西望。   陆一鸣眼神扫过,撤回视线落在夫郎略显兴奋的脸颊上,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还是夫郎这般模样喜人。”   原本以为这话也就俩小夫夫之前的情趣,没想到对面有人冷不丁的接了一句:“阿荞今日同样美若天仙。”   陆一鸣和裴星转头朝陆父看去,怎么也没想到能从平日木讷嘴笨的陆父口中听到这番话,见陆父脸上看不出随意的痕迹,他们又默契地将目光转向陆母。   陆母与两个小辈的反应一致,不过脸上却多了一丝薄红,伸手偷拧陆父的大腿,不过衣服厚,显然没什么效果。   她佯装恼怒,捶了对方胸口一下:“老东西,在小辈前说什么呢,也不害臊。”   陆父不着痕迹地瞥了陆一鸣一眼,后者心领神会,配合着陆父转过身去,顺便把裴星好奇的脑袋摁进怀中,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小孩子不许看。”   裴星窝在他的怀里,嗅着夫君身上独有的味道,特别安心,但又反应过来,气鼓鼓地仰起头瞪大眼睛望着他,眼里满是控诉:我才不是小孩子!   温柔的大掌顺着他的头发来回安抚,裴星回抱他的腰身,将头主动埋在他的胸膛,耳朵紧贴着衣裳,听他强烈的心跳声。   傍晚的余晖消失殆尽,皎洁的月儿从朦胧的夜色中探出身影。   城门外人群汇集。   与往日不同,深灰色的城门外墙上挂着一排排做工精致的花灯,式样繁多,栩栩如生;城墙上灯火通明,金光璀璨的火光映照着整个城门,未入城内便已知内城的繁华。   今日城门口不允许驾车,每一位入城的人都需要接受盘查,许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出来游玩,小星星这会儿还有些紧张,生怕跟丢了人。   身后有几位青年看着长长的队伍感慨道:“每年的元宵都异常热闹啊,居水镇的诸多才子佳人汇聚一堂。”   “那可不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可不只是赏花灯这么简单,说不准还能替你解决终身大事。”   “他哪里会看得上寻常家的姑娘,方兄怕是对那怡春楼的若水姑娘一往情深,每月下学可都会抽空去瞧一眼,想来若水姑娘都识得方兄了。”   “那可不,今个儿可是有若水姑娘的花灯表演,咱几个得早点过去,好让方兄占个绝佳的观赏位置。”   这几名书生眯着眼开着玩笑,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之前一直没说话的同行人突然插嘴冷冷道:“一会儿要是见着先生,问起功课,那就精彩了。”   几个同窗与这人不对付,讥笑道:“周兄自然不屑与我们共游,这位大孝人可还得趁着元宵人流涌动的空隙,卖字帖书画养活家里生病的老母亲呢。”   “哈哈哈,也是,我们可不能带坏人,先生还夸周兄天资聪颖,笔酣墨饱,盼着他中举光耀门楣呢。”   “就是,怎能和我们一群纨绔子弟勾肩搭背,被先生看见了,留了坏印象可不值当。”   后面的话陆一鸣没再听下去,只不过往后扫了一眼那位“周兄”,穿着朴实,背着书笼,握着拳极力忍耐着什么。   人流攒动之下,几人很快与他们相隔开,不见了踪影。   “夫君,这些灯好漂亮!”裴星轻扯陆一鸣的袖子,示意他抬头看。   明灯三千盏的置于头顶,构成一条炫彩夺目的红河,人们穿梭在灯海下,耳边尽是热闹喧嚣,虽没洛阳中秋晚会那般繁华,却有它独特的味道,少了几分现代感,多了几分真实。   人群熙熙攮攮,陆一鸣将袖子上的手拿下,转而十指紧扣:“不能让我夫郎跟着花灯跑了,那我可就只能独守空房了。”   周围的喧闹声没有盖过陆一鸣的声音,话音清晰地传入裴星的耳朵,使得某位一直叽叽喳喳闹腾个不停的人瞬间安静下来,连一旁一直期待的舞灯龙都没顾上。   上元节全镇出动,容易碰上熟人。   “陆兄你也在啊?”田爱武正好看见人群中的陆一鸣,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怕他听不见大声说道,“走走走,今个儿有若水姑娘的花灯表演,一起去怡春楼啊!”   “听说这次若水姑娘可不止在怡春楼里面,演出地儿改为楼外的华河之中,听说是有大人物在我们镇上,变相恭迎对方呢。”   陆一鸣眼神一眯警告他,但说得起劲的人只以为对方是心动了,越发卖力。   “我跟你说,陆兄,你这好不容易有空闲,这真的不能错过,若水姑娘我可是见过的,花容月貌如清水芙蓉,那销魂荡魄的柔语,啧啧,一颦一笑动人心魂,都是男子,我敢打赌,你会喜欢的。”   “是啊,这会儿还不迟,要是抢不到怡春楼的上座,我们还可以包船近距离……”   冯廷玑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他不似田爱武那个傻大个没有眼色。   亮堂的光线下他正好看到陆一鸣身后露出来的一颗脑袋,此刻正好奇地等他接下去的话。   他的目光从人的脸上往下移,最终定格在两人相交的手上,顿时冷汗直冒。   他好像闯祸了!   他怎么忘记了陆一鸣是成家了的!   这架势,这情景,这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嫂夫郎?!   等等,他们刚刚对陆一鸣说了什么?逛怡春楼?看花魁跳舞?还说对方会喜欢的?   他再次抬头,看见陆一鸣朝他友好一笑,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惊悚,活像是打算趁着月黑风高杀人灭口。   这还逛什么怡春楼,这特么要!完!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一鸣勾起嘴角,手上磨刀嚯嚯,笑问四人组:说吧,你们想怎么死?   感谢在2021-09-29 22:33:26~2021-09-30 20:2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摩娜 20瓶;54935603 10瓶;表白太太们、5521336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嫂夫郎, 你听我狡辩!”   “不是,你听我解释!”   陆一鸣见人扑上来想拉裴星的衣袖,将人拦下, 他捏住冯廷玑的手臂紧了紧, 原本不打算动真格的,这会儿到是真的想将人灭口。   “陆兄,不对,陆哥, 嫂夫郎, 我们这是开玩笑呢,陆哥从没去过怡香楼, 他都是义正言辞拒绝我们的, 你要相信陆哥!”   看着这张比他们还稚嫩的脸,冯廷玑对叫裴星“嫂夫郎”没一点儿意见。   这会儿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 他们还等着陆一鸣教他们武斗呢,好打脸那群江州府的人,今天要是惹了这位陆一鸣的心尖,可不得打死他们。   上次在马场他们明白的很,那休息时捏在手里爱不释手的宝贝荷包, 他们看一眼都是过错。   栗元震上前附和:“是啊,嫂夫郎,陆哥每次都是赶着天黑回家, 没时间和我们瞎混的。”   不帮忙不行啊, 自从初八比试骑射和人打了个平手, 天天找人比试,前几日还有些胜率,后几日基本都是被压一头, 这会儿他完全是心悦诚服。   现在他和冯廷玑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同样等着人帮他提升武斗实力呢,说不准还能从他身上薅出点什么来,中举的几率可不就大多了?   “对对对,嫂夫郎,陆哥还劝我们好好学武学,别总去这些地方……”   这话陆一鸣没说过,他睨了几人一眼,捂着夫郎的耳朵不听他们瞎说。   怡香楼的大名,裴星还是听过的,毕竟是镇上唯一的春楼,名声响亮,但若水姑娘倒是未曾见过,他是个哥儿不逛花楼,自热不会流连这种地方。   前段时间去给阿爹过年,阿爹无意间提醒过他,夫君在镇上学习,他又不在身边,或许会瞒着他去花楼。   裴星相信夫君不会去那种地方,因为夫君的衣物上没有这些胭脂俗粉的味道,况且每天晚上,夫君都……   灯笼的红光打在裴星的脸上,陆一鸣莫名觉得这人又想到了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而非灯光映照出绯红的脸。   “我自然相信夫君。”   见裴星没生气,四人组总算是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特别是田爱武,总觉得自己捡回一条命。   然而没等他们松完一口气,裴星接下来的话差点吓得他们魂飞魄散。   “夫君,今日元宵灯会,不若我们去瞧一瞧若水姑娘的表演吧?”   ……   冯廷玑几人眼神无波地看着河中的表演,人还是那个美丽动人的人,但看风景人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   再好的心情也受不住这般惊吓。   他们生无可恋地看着身旁的小夫夫俩,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夫妇俩一起看花魁的场景你们见过吗?反正他们今个儿算是见到了,当事人还若无其事,完全不把他们当外人。   裴星拉着陆一鸣站在石桥上,好奇地往河中望去。   他是真的好奇若水姑娘到底长什么样,才会引得人神魂颠倒,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见过河灯表演,好奇得很,他只想单纯欣赏,而非像周围的人一样,恨不得当场将人扒光。   悠扬的声乐从远处传来,沿河边的人群都安静下来,与之前的骚动截然相反,华河上游亮起大片红光,映得月光黯然失色。   盛大的红莲被八朵白莲簇拥着,沿着河水缓缓驶来,夺目的光辉破开漆黑的夜空,顺流而下停在怡香楼外。   “好漂亮!”   不只裴星一个人发出这样的感叹,河道边的人群同样屏住呼吸,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陆一鸣寻着裴星的视线看过去,河道中原本闭合的八朵白莲缓缓绽放,莲台中见露出八具曼妙的媛女,轻纱舞动。   一阵悦耳的琶音从中间含苞欲放的红莲中响起,花瓣应声徐徐展开,一位身着紫装琉璃衣,面带白色珠纱的女子,抱着琵琶坐在莲台中。   琉璃衣上发出脆脆的铃响,仿佛置身于幽静的山谷,流连于美妙的仙境。   陆一鸣见人沉浸在表演中,嘴角微微张合,身体略微向前倾斜,明白这人是对莲花表演很是满意,也就放任他看。   不过,他们在石桥上,面前的石栏不高,人群又有些拥挤,陆一鸣默默伸手拉住人的后衣领,防止他掉入河中。   别人在看风景,而陆一鸣就不一样了,他在解析技术。   比不上沉浸式体验的炫酷,现场表演多了一些人工的痕迹,就像是少了后期,总觉得少了一些灵魂。   那缓缓打开的花瓣是边上那八位舞女手动拉开的,线就藏在刚才的飘带里,这会儿天色暗,观者的目光集中在灵动的舞女身上,才忽略这些细节,觉得精彩。   果然还是现代科技更令人痴迷。   裴星惊艳过后,收起满足的情绪,不枉此行。   他将目光转到陆一鸣身上,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表演,心中咯噔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   夫君眼中没有周围人看向几位舞女的欲望,倒像是在沉思什么。   “夫君在看什么?”   陆一鸣被裴星的叫唤拉回现实,见人已经从表演中脱离,自然而然回答道:“我在想那些牵引花瓣的绳索,还有之前将莲台固定的方式。”   裴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莲台边上固定的铁钩和河边的那些侍从,解密了刚才飘荡而来的莲花,突然觉得这表演好像没有之前那般出众。   简单来说就是仙气没了。   听见这话的冯廷玑却不相信陆一鸣,他转过头来看向脸色未变的人,眼中自带佩服,居然有人能将看花魁表演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他又学到了。   以后谁要是问起来,他就回答他是在观察那若水姑娘手上的花瓣是如何撒出去的,或者那琵琶是如何练出来的。   这些回答完美啊,他这哪是看花魁,他这是研究技艺!   “你想上去看看吗?我回去给你做一个,正好老屋前有一条小溪,夫郎可以体验一番。”   陆一鸣感觉到夫郎对莲花的好奇,突然有些手痒,如果小星星穿女装在莲台上跳舞会是怎么样一番场景,光一想到这画面,他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那是得做一个密封性好一点的,让夫郎在里头只跳给他一个人看的那种。   “夫君无需这般麻烦,我不过是第一次见这花灯表演,有些好奇罢了。”   陆一鸣表面点点头,心里却略有些遗憾。   一曲《元夕》结束,若水姑娘放下手中的琵琶,朝怡香楼上嫣然一笑,轻歌曼舞。   平静的水镜映着岸上的繁华景象,整条河道热闹非凡,陆一鸣抬头朝怡香楼雅座上望过去,坐在上位的人冲他点头致意,看来这人很早就注意到他们了。   “是顾焕?”   裴星也看见了那位拿着玉扇的人,神情清冷,与在他们家蹭吃蹭喝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人不是悦来的当家吗?看着其他人恭敬得到模样,好像不仅如此。   陆一鸣还未回答,冯廷玑一脸错愕:“你们认识顾焕,顾大人?”   顾大人?顾焕可没说他在朝廷当值,陆一鸣也略微有些惊讶。   也是,谢承估计是个将军,那么顾焕官职在身也不是没可能,先前他们还以为对方只是个皇商,看来并不尽然。   这么想着,陆一鸣又朝怡香楼的对面屋顶若有似无得瞥了一眼,黑暗中的人同样看见了他。   “见过几面。”   “你可以啊,陆兄,居然认识这一次解试朝廷派到江州府的督察官。”   顾焕身旁的人是他的父亲,曾邀请过顾焕到府上,他与对方也不过是一面之缘,顾大人能不能认出他来还是个问题,如今却见连他父亲都要恭敬的人朝陆一鸣打招呼,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至于陆一鸣所说的见过几面的说辞他可不信,不熟的人会特意朝人打招呼?   冯廷玑已经没有看农家子一样看着陆一鸣,暗自想,这人不会也是京城来的吧?或许只是家族谁犯了事,受牵连被贬五河村。   反正他没从这人身上看出一点儿农家出身的痕迹,就算是知道他们身份也不会畏畏缩缩,毕恭毕敬,相处下来,反倒他们自愧不如。   射箭,射箭不行;武斗,武斗不行;举重,举重不行。   现在连他们最拿手的策论都比不过,陆一鸣思维可比他们灵活多了,反倒是他们,更像是在纸上谈兵。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样样都比你出众,样样都比你有天分,你还觉得对方本该如此?   趁着他发呆的间隙,几人已经从怡香楼返回主街。   元宵节可不止看花灯和看表演,不猜灯谜是不完整的。   灯谜分为官营和私营,衙门前延伸出去不少花灯下挂着彩条,取下字条的人可根据谜面猜谜,猜对达到一定数可前往衙门前的临时木棚处领取花灯或其他奖励。   因为是无需花钱的,所以早就有不少人聚集,头顶的红条也所剩无几。   至于私营,就是那些小摊小贩上的猜谜活动,一文到五文钱一张,价格不等,算不上贵,这些花灯制作更有手工特色,而非官营那边的统一绘制。   “几位可要猜一猜这灯谜?五文钱三张。”   懒得去人挤人,陆父陆母在遇上冯廷玑他们时与陆一鸣他们分散,正好一众六人,冯廷玑掏了十文钱:“一人一张。”   他们也就凑个热闹,赢不赢奖品无所谓,买个高兴。   陆一鸣拿到的谜面很简单:支离破碎大修整(打一称呼)。   不需要花费时间,他第一个将纸递还给摊主:“圣人。”   对方愣了一下,拿过谜面确认没错,才笑着说道:“恭喜这位客官,答对了。”   裴星紧皱着眉,拿着纸张冥思苦想,虽然字他都认识,但是猜谜他还是第一次尝试,对他来说有些困难,特别是边上的人陆续猜出来后,这种紧张感更甚。   陆一鸣见人迟迟未动,低头看了一眼裴星的谜面:劈岩移山,修田植柳(打一水果)。   这题倒是不难,比他那个更简单,他没有直接告诉对方,而是让他自己思考。   夫郎最近学有成效,不单单满足于简单的书写,已经开始看其他文书,不说满腹诗纶,但这谜应该难不倒他,只是时间问题。   没有再关注其他人的情况,裴星专注于谜面。   半晌后。   “夫君,我知道了!是石榴!”裴星将谜面展示给陆一鸣看,“岩字移山是石,田上加柳是榴!”   夫郎因为猜出谜底而高兴不已,这语速比平日更快,陆一鸣打量着他因为激动微红的脸,鼓励性摸摸他的脑袋:“夫郎真棒。”   受到夸奖,裴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旁的几人从没见过陆一鸣这么柔和的模样,差点鸡皮疙瘩起来,确认这人不是被什么附体了,他们恭维道:“没想到嫂夫郎这般厉害。”   “嗯!夫君教的。”   见裴星一脸自豪,原本只是客套一下,这下反倒让几人不好意思再敷衍,都夸陆一鸣教的好。   赢了花灯,几人心满意足打算离开,一位低着头脸色微微羞红的女子,犹犹豫豫朝他们走来,手里拿着荷包和河灯。   她在冯廷玑面前站定,柔媚轻扫了他一眼,羞答答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元宵节本就是另一个乞巧节,这样的场景确实挺常见,要是冯廷收了,就等于对人家也有心思,择日按照荷包中留的信息找人提亲即可。   “艳福不浅啊,冯兄。”   田家兄弟起着哄,调侃冯廷玑,不过后者也只是笑了一声,颇有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模样。   他的手轻轻推回对方的荷包和灯笼,婉拒:“在下已有婚约。”   这名女子并不放弃,脸色略有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朝冯廷玑靠近一步。   陆一鸣眼神一凝,不对,这不是女子!   “小心!”   只有陆一鸣察觉到不对,他上前一步伸手拉过冯廷玑的手臂,错开那把从花灯后显露真面目的匕首。   这人一击未中,转而隐匿于拥挤的人群之中。   栗元震皱着眉问道:“你没受伤吧?”   第二次了!   冯廷玑双眼一红,愤怒道:“幸好陆哥拉了我一把,他娘的,这不会又是前段时间想要害我的那个人吧?怎么一直阴魂不散?”   之前他们将那个驯马员拉过去逼问,结果那人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白费一番功夫,至今还未查出凶手是谁。   前几日都风平浪静,他们也减少外出的次数,一心在马场,没想到这人还不放弃,今日元宵竟让人有机可乘。   “劳资要是抓到这人,屎都给他打出来!”   看着冯廷玑怒气冲冲的模样,不知为何,陆一鸣莫名心慌不已。   他眼皮一跳,转头看过去。   猜灯谜的摊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张,手里还拿着一张新的谜面打算挂上去。   他的正前方空无一人,原本该站在小摊边上的小星星,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一鸣:我媳妇呢?我辣么大一个媳妇怎么不见了?   祝祖国母亲生日快乐!繁荣昌盛!祝友友们假期快乐!   注:谜语来自网络   不知道友友们猜对了木有~   感谢在2021-09-30 20:10:48~2021-10-01 20:1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緲、山木 30瓶;蜂蜜橘子、烟雨任平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沉重的黑色取代陆一鸣脸上的平静, 明明灯笼明亮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温度,正对他的猜谜摊的摊主看清了这人的脸, 与刚才柔和的模样大相径庭, 只一眼他就觉得浑身寒冷,毛骨悚然。   这眼神,好可怕。   之前也没看出来这人是只变色龙!   小星星不会不和他说一声单独离开,这就说明是出了意外, 再结合刚才的刺杀一事, 再明显不过的声东击西。   陆一鸣一步步向摊主靠近,后者忍不住后撤一步, 挪开距离。   “你看清我夫郎是如何消失的吗?”   这口气格外冷冽, 要是对方答不出他想要的内容,摊主觉得下一秒这人就会暴起将自己丢出去。   “没、没有, ”摊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结巴,反正莫名其妙有些恐惧,见对方的脸色更加阴沉,他赶紧补救,“我真的没见到, 刚才我在写谜面,一抬头就看见有一个人拿着刀刺向他,至于这位夫郎, 是真的没看见。”   他用手指着冯廷玑, 又给他看墨迹即将干燥的纸张, 生怕对方不相信自己。   小星星会被带到哪里去?他会不会害怕?   来到这儿他没与人结过仇,所以这到底是谁干的?   陆一鸣的呼吸越发沉重,后面的四人组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怎么将人安抚下来。   冯廷玑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鸣,现在不是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我们分头去找,他们带着人肯定跑不远。”   陆一鸣这会儿一点儿都听不进去,要是小星星出了什么事……要是他受了什么伤……   他要所有人给他陪葬!   陆一鸣压抑下去的戾气一点点攀升,恍惚间又想起了末世时血雨山海的暴虐感。   【主人,你冷静!】   【我有小星星的位置!你忘了我的分枝了吗?他还在小星星身上!】   陆一鸣猩红的眼稍稍褪去,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他当真是乱了阵脚,现在才正是要冷静的时候,况且他怎么忘记了小星星身上还有他赠与的编织手镯。   【在哪?】   【正往城东门方向移动。】   这会儿出城门需要一个个盘查,不会这么快的,他现在不能慌。   小星星不会有事的。   ……   一个人影闪进城东门的巷口,朝着等候多时的人说道:“主子,我带了个哥儿回来。”   “不是让你去刺杀冯廷玑,你怎么带了个哥儿来?”   这位主子的声音低沉而充满颗粒感,从音色上不难判断,是一位中年人,此时的他带着钟馗面具,在黑暗的夜中更令人恐惧。   他关心的不是这个哥儿不哥儿的,而是自己的目标:“冯廷玑死了吗?”   背着裴星的人抬起头,这张脸分明就是当时刺杀冯廷玑的那位女子,这会儿头上盘的凌云髻松散下来,雌雄莫辨的脸略微惊恐:“属下告罪,任务失败了,因为……”   他主人没有再听他的解释,抬脚将人踹翻在地,裴星从他的肩头滚落在一旁,一动未动。   “任务失败,你还敢回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想带着一个哥儿风花雪月不成?”   被踹的人一愣,忍着肚子上的剧痛跪倒在地:“属下无能,这次又是被那陆一鸣搅和了,他最后关头发现我有问题,拉了一把冯廷玑。”   中年人显然知道这人,他愤怒道:“陆一鸣,又是他,上次让我们损失了一个影子,现在又来坏我好事!”   原本就在装睡的人心中一跳,他是被人捂着迷药药倒带走的,但不知为何,没过一会儿又清醒过来,不过在人的肩头昏昏沉沉,力气也没恢复,只知道有人扛着他在飞速奔走。   刚才那一摔倒是让他迷糊的大脑彻底清醒过来,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多亏了夫君的集训,现在他不像以前那个懦弱的他,遇上事只会哭哭啼啼,不知如何是好,他按照夫君所说的先冷静下来,装作什么都没改变的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找准时机再逃跑。   猝不及防听到夫君的名字,他放缓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   夫君何时遇到过危险,怎没有同他提起过?   裴星在黑暗中悄然隙开紧闭的眼睛,朝两人望去,然而这一处太暗,他只能看见两团黑影,一个人站着另一个人跪在地上。   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到底是谁。   跪地的人伸出手指着他这边,裴星赶紧闭上眼睛,心里却在打鼓,自己不会被发现了吧?   正当他紧张十分,这人又阴森森的语气再次响起:“这个哥儿是陆一鸣的夫郎,我见那人待他夫郎极好,既然对他本人没有下手的机会,不若将这股闷气撒在他夫郎身上,这可比他自己受伤难受多了。”   站立的人没有开口,像是在思考他的话,良久之后,他的脚步由远而近响起,最终停在裴星的耳边。   裴星的呼吸一滞,还是忍不住手心出汗。   中年人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这不会死了吧?”   另一个人也靠近裴星,语气听不出波澜:“用了一天的剂量,暂时死不了。”   中年人抬脚踢了踢裴星的手臂,对面前人说道:“别弄死了,我还想看见陆一鸣痛苦的表情。”   “遵命。”   一个人的脚步远离,而另一个人缓缓蹲下,靠近裴星,在黑暗中嗤笑一声。   “可怜的哥儿,怪就怪自己嫁了一个好夫君吧。”   他边说边拿出匕首,朝着人的脸上慢慢靠近,就在这人的匕首即将碰到裴星眼睛时,刀下的人睁开双眼,头往边上偏,一手摁住对方的手腕关节,另一手往抬拳揍向人的耳朵。   然而裴星的力气并未完全恢复,能缓解迷药也是多亏了小苗分枝的功劳,这力道不足以将撂倒在地,况且听到动静的中年人再次折回。   腹背受敌!   到底是通过残酷训练培养出来刺杀用的影子,这人很快反应过来,想掐裴星的脖子,然而比他更快的是一根从背后冒出来的绳子,紧紧圈着他的脖子,往后拽。   微弱的月光洒在他的面上,他搁置在脖子前的双手拉着绳子拼命挣扎,脸色涨红铁青,像是要被活活勒死。   裴星这会儿看清了,这哪是什么绳子,这是一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藤蔓!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一样,死死勒住人的脖子,还有半截尖叶戳进对方的血管,他亲眼看见人慢慢脱力倒地。   面带钟馗面具的中年人靠近,裴星已经拿上了刚才掉落在地的匕首,警惕地看着来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藤蔓从倒地的人身上抽离,一点点爬上裴星的肩膀,支起上半身,虽然没有眼睛,但中年人总觉得这是在看他。   裴星现在心跳如雷,他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法像平日里同夫君练习那样镇定自若,这会儿也就表面强撑着,紧紧咬着牙齿,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   这事他也回答不了,这藤蔓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越看越像是夫君送给他的草镯子?!   还没等裴星想出个所以然,巷子口又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影一晃而过,像是他的错觉。   一株比裴星身上更粗壮的藤蔓将中年人钉在墙上,一道人影向他靠近,打落他的面具,而他也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是他们口中的陆一鸣!正眼神晦暗地盯着他!   “鬼啊!!!”   一声尖锐的恐惧声穿透喧闹的街巷,传进紧跟在陆一鸣身后的人耳里,他们朝着声音的来源快步赶来。   陆一鸣抱着不知具体情况如何的夫郎站在一旁看着蜷缩在巷子尽头的人,神情漠然,像是无情的审判官。   冯廷玑打着灯笼照亮披头散发人的脸,看清两人的脸,这不是县丞和给他送花的人吗?   他震惊的同时愤怒又涌上心头,原来这一切竟然是县丞搞的鬼?!   这人想干什么?他与县丞无冤无仇,除了同他儿子有些小过节,但不足以让对方想取他的性命!   难道说是爹的原因?   冯廷玑心思拐了七八道弯,也没想出个因果关系,倒是对陆一鸣的手段有些心惊。   看着两人的模样活像是真的见鬼了,原本还以为这两人在装疯卖傻,然而现在是确信这两人是真的疯了,逮着人就疯癫地说着有鬼。   他们刚才也就慢对方半刻钟左右,不知道陆一鸣短时间内对他们做了什么,竟让人这么害怕。   好好的一个县丞和县丞的属下,现在竟然在巷子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使劲挠自己的脸,一条条猩红的爪印布满整张脸,他们才看着像是鬼。   他们看向陆一鸣的眼神带着审视和微恐。   出了这事儿,他们也没心思再逛元宵灯会,陆一鸣抱着有些颤抖的裴星,直接在镇上的客栈开了一间房。   “没事了,别害怕。”   陆一鸣轻轻拍打他的身体,企图以这种方式安抚怀中的人。   躺在夫君怀里,裴星早已镇定下来,他不是因为经历这些而害怕,而是……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手上的草镯子上,就算小苗没有眼睛,也被这长久地注视看得浑身不自在。   它思前想后,没放过一处细节,它应该没闯祸吧?   沉默的气氛在蔓延,陆一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裴星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一点点抬起头,伸手用指腹临摹他的脸,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他的神情从复杂转而渐渐镇定,原本该是温馨的场景,然而今日这般沉默却让陆一鸣有些紧张。   从眼角到唇瓣,裴星停下动作,直视陆一鸣的眼睛。   他缓缓起口,用干净而清冽的声音说道:“夫君,是妖怪吗?”   陆一鸣心中慌乱不已,这件事情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原本想过瞒着一辈子,今日却意外被捅出。   以前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古代人好像敬鬼神而远之。   那,小星星会因此而惧怕他吗?   他圈着裴星的手越发绷紧,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头略微低下,对面的人没有在意,反而用柔荑捧起他的脸,一字一顿柔声说道。   “否则怎么会勾了我的魂?”   作者有话要说:  致亲爱的友友们,如果你看到这个作话,不要惊讶也不要担忧,这说明我……   已经在通往北京的天上,大家明天见~   国庆旅游回来给大家加更,近几天是没机会了。   另:陆·妖怪·一·禽兽·鸣上线了!我夫郎太会了~害羞~   感谢在2021-10-01 20:16:17~2021-10-02 21:4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935603 3个;我要做一个淡然的女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CM520、表白太太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恐惧的, 远离的,他刚才脑海中想象的,统统没有具现。   陆一鸣略带酸涩的心被一个叫做裴星的人狠狠填满, 他再也忍不住, 低着头压上去,裴星承受着他的暴风血雨,听着陆一鸣骤然加速的心跳,比任何一刻都安心。   直到从嘴中尝到了一丝咸腥, 陆一鸣才放开他的唇, 转而抵着对方的额头,不加掩饰地看着他, 眼中流转着刚才不曾见过的暴虐。   裴星从没见过夫君这番模样, 像是一头雄狮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爱人面前。   “我很害怕,”紧紧抱住裴星的身体, 陆一鸣的声音带着微颤,“你不知道看见你消失的那一刻,我有多害怕。”   虽然知道夫君会担忧,会紧张,但他没想到夫君会如此害怕。   裴星笨拙地学着陆一鸣伸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轻轻安抚。   “如果不是有小苗的提醒,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裴星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对方的话, 他知道夫君在慢慢剥离他的心。   虽然夫君说过他今生只待他一个人好, 但他还会时不时恐慌, 夫君各个方面都很厉害,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一堵看不见的薄墙,戳不破也打不烂。   如今这隔阂像是悄然消去, 再也不见踪影,两人的心相拥着,再也没有阻碍。   将埋藏在心里的不安说出口,陆一鸣抱着人,真切感受怀里人的体温,他将脑袋搁置在对方的肩头,才敢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从自己的出身讲到穿越遇上对方为止,孤独的成长经历,充实的校园生活,末世的艰难求生,还有最后受亲信背叛死亡的经过,一点点说给自己的夫郎听。   裴星听完,沉默许久,才轻声说道:“夫君现在有我了,那夫君还会走吗?”   “不会走了,这里有夫郎在,我这漂泊的异世人才有了家,”陆一鸣把玩着手里的青丝,凑到他的耳边问道,“为夫吃定小星星了,那小星星怕吗?”   裴星摇摇头,郑重其事地肯定:“不怕,夫君什么样子都不怕。”   听到这话的人轻笑一声,热气打在他的耳边,明明什么都没做,裴星却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忍不住用肩膀擦过耳朵,企图蒙混过关。   抱着裴星,让其跨坐在他身上的陆一鸣自然感觉到了这一变化,但他暂时没有下手,既然敞开心扉聊,自然要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明白。   “夫郎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一块儿解答了。”   原本裴星想问夫君上辈子末世的事情,但见对方说起时厌恶的表情,显然不喜,便只问了一个不痛不痒,但他十分在意的问题:“夫君上辈子可有娶妻生子?”   “没有,小星星是我两辈子唯一的媳妇儿。”   裴星的脸微红,顺便还得到了一个吻。   在对方怀里趴了一会儿,他倏然想起让自己震惊的罪魁祸首,抬手让陆一鸣看那根已经变回草镯子戴在他手上的小苗。   它又变成乐平平无奇的模样,好似之前只是他的错觉。   “这就是夫君所说的小苗吗?”   陆一鸣朝某个一直在偷听的苗暗示,小苗从他的脑袋上冒出头,挥动两篇叶子朝裴星打招呼。   “你可以摸一摸,我头顶的是你那一株的主藤。”   他伸手拉过小星星的手放在头上,两张绿叶主动地在裴星手心挠了挠,这番可爱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之前气势汹汹将人钉在墙上用枝条抽打的模样。   “好可爱的小苗。”   终于能光明正大见小星星了,开心~   小苗卷着两片叶子将裴星的食指包裹在内,像是被挠下巴的猫咪一样舒服地蹭了蹭,果然还是小星星会说话,不像某个人……   刚被念叨,陆一鸣若有所感,将人的手抽回,用手帕擦了擦。   裴星由着陆一鸣替他擦手,只以为是之前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他想起之前那棵明显不太正常的葡萄树:“那院子里的葡萄是否也是小苗身上移植过来的?”   “嗯,夫郎真聪明,经过小苗重新生长出来的植株有药理效果。”   “怪不得我觉得自己好像白净了不少。”   神奇的是,裴星发现夫君头顶的小苗也人性化地点点头,像是在同意他的话。   裴星好奇道:“它会说话吗?”   陆一鸣点点他手上的分枝:“可以,但不是正常可以听到的,小心吓着。”   “嗯嗯,好。”   真的好神奇,他也只有在树哥儿同他讲述的话本里见过这样神奇的东西,但无一不是牛鬼蛇神,十分荒诞,听的时候觉得十分可怕,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夫君的东西,反倒不怕了。   这会儿全神贯注,一脸严肃地盯着手上的草镯子,等待它开口说话。   然而稚嫩如孩童的声音不是从手腕上响起,而是从他的脑海深处。   【小星星,我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我跟你说,主人在这根分枝上把我禁麦,我都无法和你聊天,呜呜呜呜!】   小苗的苦水如倒豆子一样倾泻而出,让裴星措不及防,刚才脑海中可可爱爱的模样彻底烟消云散。   好像,和他想象的小苗有些出入……   不过他还是礼貌打招呼。   “小苗,安好,可以听见我说话吗?”   【可以可以,小主子~你可以在脑海中和我对话,无需说出口。】   【好。】   【小星星,每次你暗示主人,我都有帮你加油哦!只是主人都把我闭麦,我想给你当助攻都不行!】   【但是冬至前一天小星星真的十分勇敢,都怪主人一直太过直男!】   没想到这件事情,小苗也知道,现在想来,当时自己真的够无畏,因为不知道夫君的心意,一直惶恐不安,但现在被这么一说,好像被人偷窥了一样。   虽然对方不是个人,但总觉得有些羞耻……   小苗天生顾及不到别人的情绪,自顾自说,越说越气愤,直接变成吐槽陆一鸣大会。   【小星星你不知道,主人有多可恶,他贪污我的钱,还不给我看直播……】   小苗分枝的对话,会直接反馈到主枝上,陆一鸣自然能够听见,见它又不正经,陆一鸣面无表情手动给他禁闭。   这苗又飘了。   怎么说一半没有声音了?小苗所说的直播是什么?   裴星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显然是非常不解。   被这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陆一鸣喉间微动,又想欺负人了。   “夫郎可还有其他要问我的?”   裴星思索一番,问起另一件事情:“那爹和娘的儿子……?”   陆一鸣将人拉开,开始扒自己胸前的衣服,裴星不知他为何突然说着便开始宽衣,有些害羞不敢看。   而陆一鸣拉着他的手盖在他的胸膛,沉重地说道:“这儿,我穿越时有一条丑陋且致命的刀伤,现在被小苗恢复了,看不清原本的面目,但因为这伤,他死了。”   裴星知道陆一鸣这里所说的“他”是指原身,他细细描绘,夫君的胸口平白光滑,没有半点受伤的痕迹,如果不是今日夫君说起,他根本不知道里头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想到这儿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原本的陆一鸣没有在边境死亡,或许就如原本的发展轨迹下去,那人大概是真的喜欢宋妍,会休了他,另娶一个女子。   那他也不会遇到现在疼他爱他的夫君,大概会过着悲惨的一生吧。   庆幸的同时又有些伤心,这是替阿爹和阿娘难过,他们唯一的亲人其实在边境时已经死亡。   这一时间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裴星抱紧陆一鸣,没有纠结很久,他喜欢的是如今的夫君,而非这幅皮囊,这一点儿他还是清楚的。   陆一鸣见对方没有深究,这件事情多说无益,对陆父陆母来说是打击而非帮助,既然无法改变,那便让他们一直生活在幸福中:“所以,有请夫郎帮我瞒着,可好?”   善意的谎言,并不是有意的欺骗,裴星明白这个道理,况且他也不想爹娘伤心,他自然同意:“嗯,好。”   “上辈子经历过许多有趣的事情,待他日再细细讲给夫郎听,现在嘛……”   裴星看着陆一鸣恢复往日捉弄他的模样,静等他的话说完。   “我今日心灵受了伤,夫郎可要补偿我一番。”裴星没有反对,陆一鸣继续说下去,“上次的画,我想今日实践,夫郎是否愿意?”   明明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陈述。   不待裴星回答,陆一鸣抱着人前往温水潭中,这可是他特意选的自带温泉的房间,可是得好好享受一番。   原本挂在枝头的月儿害羞地躲进云朵中,隔了好远还能听见这对小夫夫的声音。   “夫郎不是困惑直播是何物吗?如今知道小苗想看什么了吗?”   裴星满头大汗,陆一鸣看着眼前的景色,愉悦道:“夫郎真棒。”   裴星压抑许久地声音终于恼羞地响起:“夫君,你为何还随身带着这画!”   “这是怕夫郎不记得了,温故一番。”   见人还有力气,原本还想帮人的心歇下,眯着眼看着某人从笨拙到熟练的动作,身心都很愉悦。   嗯,这橙子不错,能自己剥开供他品尝,确实甜得很。   百尝不腻。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一鸣:好吃~作者快点再拿一篮上来~   上一章好友友还记得小苗呀~感动~   (说点三次元的话,今天逛了天坛,不过下雨了!这几天北京都下雨,呜呜呜,难受……另天坛前面的南门涮肉真拔错!!!)   再次卑微祈求审核君手下留情,鞠躬!!   感谢在2021-10-02 12:56:57~2021-10-02 18:4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表白太太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原本陆父陆母还担心两人的安危, 第二天见到两人坐马车回来后,眼神越发奇怪,特别是当看见裴星一回来就躺在床上, 看陆一鸣的眼神不加掩饰地带着不赞同。   陆一鸣摸摸鼻子, 认罪一笑。   昨天是过火了一点,主要是夫郎实在诱人的很,况且还是在上面……难免把持不住,绝对情有可原。   虽说他昨夜偷偷用异能加了点状态, 让人的疲惫感少一些, 但这不是气氛使然嘛,况且这十几天他都得吃素了, 昨日不做, 更待何时?   陆母见人死不悔改,白了他一眼:“没眼看。”   没眼看的人第三天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雇车雇船前往江州府。   上船没多久,裴星有些不适,江景也没顾得上,回到船房躺下。   “我就在这儿,夫郎放心睡吧。”   话音刚落, 船板上传来脚步声,这声音在他们门口停下,转而化为咚咚的敲门声。   “陆哥, 方便出来一下吗?”   这声音听着像是冯廷玑的, 陆一鸣轻轻抚摸裴星皱起的额头:“你继续睡, 我出去看一看。”   门外不止冯廷玑一人,其他几人都在。   陆一鸣看着对方递过来的一大包东西,挑起眉梢, 不明白他的意思。   “陆哥,前段时间我们家的事儿连累了你们,让你们受惊了,这是欠礼。”   马场和元宵的事情起因与陆一鸣无关,又有些关系。   县丞有一位二儿子很是受宠,为人却很傲慢无礼,结党营私还欺负弱小,被冯廷玑他们排除在江州府官学的居水镇小队里。   这人在官学里不仅不受他们待见,还不受江州府本地学子的待见,他怀恨在心,将源头归于居水镇的领头人冯廷玑,派人暗杀他。   至于陆一鸣,前段时间他在马场进步飞快,纯粹是嫉妒心作祟,想将冯廷玑的死顺利嫁祸给对方,准备来个一石二鸟。   县丞的二儿子和冯廷玑有仇,而县丞与县令也不对付,他是大皇子的人,只不过犯了一点儿小错被贬为县丞,而县令是三皇子的人,两人自然互相警惕。   最重要的还是这几年税收的事情,自从这位县丞上任,暗自加大税收力度说,还经常贪污钱财,拉帮结派。   这职位好使,还真拉拢了不少镇上的一些商人和秀才,为其效力。   作为一个还算廉政的县令,当然看不惯这些事情,他暗地里找人寻找县丞贪赃枉法的证据,已经有些眉目。   估计是最近的举动被人发现,对方展开报复性反击,父子俩仇上加仇一起算,找上头人要了两个影卫,对县令最爱的儿子下杀手。   没想到第一次任务失败,让他们损失惨重,怀恨在心,打算对这位农家子也展开报复。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县丞的二儿子已经招了,至于县丞和那位影卫,还是疯疯癫癫的样子,找大夫看了,也束手无策。”   陆一鸣听完他的解释,眉头都没皱一下,绑架裴星这件事对他来说不可饶恕,那两位对他来说,已经是两个死人了。   当日他下的致幻剂足够将人的脑子烧坏,虽说听着残忍,但他不想让人直接死去,便宜了对方,让对方每天活在痛苦之中,才是该有的归宿。   刚才那番话,冯廷玑隐含意他懂,但他不想给解药,死有余辜的人为什么要可怜对方?   更何况,这两人想伤害他捧在手心的小星星,没当场千刀万剐已经很仁慈了。   陆一鸣没有客气,接过他手中的盒子,直说道:“罪有应得罢了。”   冯廷玑见陆一鸣无动于衷的模样,知道这事没戏,但这欠礼还是真心实意的。   “这段时间多亏了陆兄的指点,我们几人才有今日的进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陆兄收下。”   这个木盒子比之前那个小一些,陆一鸣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回到船房,从书笼里取出姜先生给的武经七书。   “这是姜先生的注本,对你们的策论或许有帮助。”   姜润山的注释全面,更适合他们,而陆一鸣的思考方式和他们有些差异,反而让他们难以进步,甚至误入歧途。   “多谢陆兄。”   早就想见姜先生教陆一鸣的内容,能让陆一鸣的策论如此灵活,即使没有讲学,这本有姜先生的注本,也值得他们精度。   几人告辞后,陆一鸣拿着两个木匣子折返木板床边,发现裴星并没有睡着,而是一直静静地等待他。   “怎么不睡?”   裴星拉过他的手垫在自己脸颊上,缓缓说道:“夫君不在,睡不着。”   他说完这话,见陆一鸣迟迟未开口,抬起头溜着杏眼看着他:“夫君怎的不说话。”   陆一鸣撩开他的秀发,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我最近才发现,我的小星星如此会说情话。”   这解释裴星更是不解:“我没有说情话,只是实话实说。”   “那便是夫郎所有的话对我来说都是情话。”   裴星苍白的脸精神了一些,害羞地偏过头嘟囔:“夫君所说的话才都是情话。”   陆一鸣摸一摸他的头,没有与之争辩,转移了注意,这会儿心情好了,肉眼可见身体状况也好了不少。   “现在还睡吗?”   躺在床上的人摇摇头,之前想睡也不过是因为身体难受,如今好一些了,自然想同夫君多待一会儿,不想一个人睡去。   陆一鸣将他的枕头垫高,现下无事,他想了想,拿过冯廷玑赠的两个木匣子,两人一起开。   小木匣子率先被裴星打开,里面是一张居水镇的房屋地契,裴星将之取出,递给陆一鸣细看:“这,太贵重了吧?”   居水镇虽说不是什么大地方,但买一间店铺的银两也不便宜,特别是正中商业街附近的店面,少说一百两。   冯廷玑他们给陆一鸣的这个店面不大不小,怕是也要二百两,他们不像谢承和顾焕那般,已经官位在身,或者有其他收入渠道,他们如今还是个学子,估计是将自己的大部**家拼凑在一起,给他买下这间店铺。   自从上次他将葡萄酒送给他们,隔了两日,喝了葡萄酒的四人组向他订购剩余的葡萄酒,他只各卖了一坛,还有一坛多一些的他并未售卖,他打算自用和分装送人。   他们还没有店铺,这是知道他缺什么,对他所好,诚意十足。   陆一鸣思索道:“到时候再送两坛葡萄酒给他们,倒是可以替他们看一次病。”   自从陆一鸣向裴星坦白小苗的事情,说话越发无所顾忌,小苗的治愈功能他也说与对方听,当时他还从裴星脸上看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问就是微囧。   “夫君会受累吗?”   “不会。”受累的是小苗,与他无关。   陆一鸣将手中另一个木匣子打开,这东西说不上贵重,但能找来定是费了一番功夫,对每一位武科生都意义重大。   这是一盒往年各地解试、省试和殿试的策论考题与前三的考生答案。   看到内容时,不只是裴星沉默,陆一鸣也陷入沉思:“县令大人有心了。”   虽说有种现代收到五三的即视感,但这到底是有所区别。这里不像是现代,科技发展迅速,这些册子都是人为誊写,工程巨大。   朝廷的卷宗,普通百姓无法查看,普通官员是无法带走的,只能托人摘抄。这期间花费多少人力物力人情世故陆一鸣虽无法得知,但绝对不会那般容易。   这样看来,县令对自己的幺儿是真的重视和喜爱,否则也不会因为陆一鸣救了对方两次就舍得这般下血本。   “呕……”   一阵干呕声打断陆一鸣的思考,他赶忙转过头扶着裴星的身体,手忙脚乱地将木盆凑到他的面前。   “怎么了这是?”   裴星想要回答,但那恶心感越发强烈,苍白着脸,陆一鸣顺着他的背都没有任何作用。   头晕乏力、恶心干呕。   一系列熟悉的词出现在他脑海,他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时手指僵硬。   结合现代他仅有的一些生理知识,他神色复杂地将视线落在对方平坦的肚子上,缓缓向上移动,视线定格在裴星苍白的脸。   他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地问道:“夫郎,是有喜了吗?”   虽说他有些期待心爱的人能够为自己孕育后代,但这有些突然,他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说不上喜悦,总觉得有些难以言述。   裴星脸上闪过一阵迷茫,他低下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起头视线聚焦,有些难以置信:“我有了?”   哥儿不易有孕,两三年常有,他阿爹也好几年才有了他,他自然也以为自己没这么快就有孩子,现在反倒有些迷茫无措。   陆一鸣也不是很确定,之前夫郎说有些不适时他通过小苗尝试治疗,但并不能让这种症状消失,现在更是干呕,就算不是怀孕他也该找个大夫来瞧一瞧。   “你在这儿躺一会儿,我去问问船上是否有大夫,能缓解一下症状。”   当机立断,陆一鸣脚步匆匆,朝船板上去,为了尽快找到大夫,他直接大声喊道:“船上有无大夫出诊,诊金五两。”   就算是镇上老大夫问诊一次诊金也不会超过一两,陆一鸣怕人不愿意,直接花了五倍的价钱请人。   他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他再次开口:“十两。”   冯廷玑都被陆一鸣这声音炸出来,皱着眉头有些担心,陆一鸣的夫郎出事了?   不少人出来看热闹,但并没有人站出来。   良久,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人走出来,上下打量陆一鸣,欲言又止,最终对他说道:“我不是大夫,但曾在军中同军医学过皮毛,不知可否?”   价格已经加到十两,这会儿还没有大夫站出来,他推测这船上大概是真的没有大夫,退而求其次,他冲老人点点头:“多谢。”   船舱内,他不在的时候,裴星不只是干呕而是真的呕吐出来,他有些皱眉,上前让人半躺在怀里,舒适一些。   见陆一鸣找来大夫,裴星配合着伸出手,方便对方号诊。   陆一鸣从对方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见人收回手,追着问道:“如何?”   “无事,只是有些晕船。”   “没有其他?”   老人看了一眼有些慌张的小夫夫,自然知道这弦外之音,他肯定道:“这事儿急不得,哥儿不易有孕,顺其自然便好。这位夫郎只是有些晕船,我替你们开点姜,头晕时可放在鼻尖,能减缓。”   陆一鸣倒不是心急是否有孕,他只是见不得夫郎难受的模样,如今能有缓解的办法,他提着的心自然落下。   不过裴星倒是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有宝宝了,之前第一次听夫君说有孕时,他还有些不知所措,现在大夫说没有,他反而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老人离开前对陆一鸣说道:“后生,你刚才那番话,我能明白你焦急的心情,但财不外露,你这样很容易被有些人盯上。”   确实如老人所说,就算他仗着有小苗这样的外挂,但百密总有一疏,况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低调还是低调一些,否则阴沟里翻了船,都找不到地方哭。   陆一鸣自己知道有几分斤两,有小苗这个外挂,但别人不知道。对于这样善意的提醒,陆一鸣点点头,表示记下,他顺手送了老人一壶葡萄酒,亲自送人离开。   生姜去晕的味道并不好受,见小星星苍白着脸仍有些难受的模样,陆一鸣很是心疼,他们要走水路五天,现在才第一天。   “夫君,我没事,大夫也说了,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陆一鸣心疼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好,我在这儿陪你。”   裴星刚闭眼没多久,冯廷玑从门外闯入,风风火火的模样像是后面有谁在追着他。   他的脸色因为奔跑而有些红润,眼神对上陆一鸣,喜上眉梢,大声喊道:“陆哥,听说你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一鸣:我有了?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你怕是对攻的能力一无所知。   (今天差点被北京的天冻死……晚了点,给大家鞠躬)   感谢在2021-10-03 22:00:00~2021-10-05 00:4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935603、苏离、呆萌的大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935603 10瓶;DCM520、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还没等陆一鸣开口反驳, 冯廷玑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嫂夫郎有身孕了?”   冯廷玑恭喜的话还未出口,陆一鸣打断他:“只是有些晕船而已。”   原来不是有身孕, 他还以为陆一鸣这么焦急是因为裴星有喜, 这倒是有些尴尬。   陆一鸣想起店铺和考题的事,趁此机会一同问了:“你有陈年顽疾吗?我可以替你治疗一番。”   一个武生能医治别人的顽疾?   冯廷玑只当陆一鸣在调侃他,顺着对话笑着说道:“我这年纪轻轻哪有什么陈年顽疾,等我老了再来, 陆兄可得给我省些钱呐。”   至于真要给他医治, 这不是开玩笑呢嘛,他前脚碰到的大夫难道是鬼不成。要是陆一鸣真的会医术, 哪会重金聘请大夫出诊?   这显然不符合逻辑。   陆一鸣深深看了他一眼, 既然对方不信,他也不便多说。   冯廷玑抱着又一壶葡萄酒心满意足地回去, 虽说搞了一个乌龙,恭喜的话也没说出,但白拿一壶酒岂不是美滋滋。   看着冯廷玑做贼似的抱着酒坛子生怕被人看见的模样,陆一鸣摇摇头,这人显然对自己错过了什么一无所知。   江州府码头, 两方就此别过,再见时已是群英会。   休假月余,冯廷玑等人需要回官学那报道, 陆一鸣他们则就近找了一家民居租赁两个月, 安顿下来, 打算等两月后放榜再回,花销相差无几,却能省去来回的劳累。   在江州府的日子与在五河村相似, 上午马场,下午复习策论,晚上同裴星逛一逛江州府的美食。   姜先生这次同他一起来江州府后,留下一纸书信不知所踪,陆一鸣倒是不担心人的身体,最近先生恢复不错,想来或许不久会离开居水镇。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群英会。   裴星将刚完工的新衣裳替人穿上,眼前一亮:“夫君真好看。”   他近期在江州府的绣房当学徒,学了些新的手艺,自此迷上给陆一鸣做衣裳,别说这衣裳还挺有模有样。   如今这一身便是裴星按照江州府的武生衣服自行设计缝制,皮质束袖配上武生劲装,与陆一鸣十分适配,若说他是个将军,也无人反驳。   裴星直勾勾的眼神中,对他的钦慕之情毫不掩饰,陆一鸣将人圈进怀里,胸膛贴着对方的后背,下巴搁在对方肩头。   两人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铜镜之中,陆一鸣看着镜中人清秀的模样,用手背一点点划过这张小脸的一侧,缠绵道:“我的夫郎不仅好看,手还巧,特别是晚上时……”   裴星想起什么,轻轻挣脱他的怀抱,默不作声替他将最后的上衣扣子系上,整理一番衣领褶皱,催促道:“夫君该去群英会了,可别迟了。”   陆一鸣低头看不清对方的脸,他伸手将夫郎披在肩头的乌发捋到耳后,耳廓滚烫的温度从拇指传递过来,陆一鸣动作一顿,转而将手掌往后探,固定在他的后脑勺,低头轻吻他的发顶。   “中午兴许来不及回来,小星星自己做一些垫垫肚子,别亏待自己,我让小苗监督你。”   猝不及防被点名,小苗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将前不久分枝传给他的珍贵记忆重新藏好,虽然直播画面被某人屏蔽,但小星星换衣的画面……   咳,要是被主人知道,它会被打死的。   裴星看着手腕上的草镯子,那朵含苞待放的桂花缓缓绽开,表示小苗有在听,他乖巧地点点头:“夫君路上小心。”   走出巷口拐角,陆一鸣冷不丁地对小苗开口道。   【把分枝有关小苗日常的生活记忆去掉。】   【主人在说什么?】   就算本体装得如何无辜,陆一鸣都毫不动摇,别以为他没有发觉,分枝少了几分小苗的人性,在小苗接管前更为公式化一些,所以它在将内容传给本体后,顺便告知陆一鸣。   陆一鸣可没有出卖队友的习惯,他冷笑一声,炸一炸小苗。   【我刚看到你在偷看。】   【?!】   小苗震惊,主人如何得知它在想什么,做什么的?明明以前在末世不能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在想我为什么能知道你的想法和动作。】   陆一鸣一脸高深莫测,仿佛胸有成竹,这一回小苗是真的信了。   主人能力又提升了!居然比以前更厉害!   可恶,迫于恶势力的压力,小苗最终向他低头,记忆删除前,它在原本第一万零八十六个诅咒圈后,再添一个。   果然好骗啊,但他毫无愧疚感,夫郎不能给别人看,植物也不行。   群英会定在江州府郊外的一处山庄内,陆一鸣到达时,并未找到冯廷玑他们,反倒是之前的几位马场同窗,率先遇上。   不过他并没有上前打招呼,对方看见他也当做没有见着,估计是心虚得很。   这群人在背后早已人员齐全,那时说是让他等回复,其实不过是拖延时间,阻碍他科考罢了。   陆一鸣从冯廷玑那听闻这事,求证后,原本还因为有些歉意打算送人葡萄酒的陆一鸣后脚就将其中一人涉嫌替考举报给县令,还当真查出不少蛀虫,捣毁一个专门替考为生的团伙。   这五人帮有三人被抓,其他两个马场的人他没有关注,不过今日倒是见着了,看来是找到其他担保武生。   “冯廷玑你算是什么东西?不就是这次策论压我一头,有什么好嚣张的?我爹是谁知道吗,一只手都能把你这只蚂蚁捏死。”   “小爷我还真没怕过谁,不像某些人,自己技不如人,只能找家里官大一级的来压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看你连哥儿都不如。”   园子里,一个二十来岁的胖子被人拉着,手脚在空中挥舞,要不是有人阻挠,他真恨不得对面前**打脚踢。   这两人向来不对付,官学的人见怪不怪。   不过有一点是好的,这些年轻气盛的武生间说归说,但没几个人真的会告知自家长辈,要求暗中报复的。   武生看不起文人那般做派,他们更喜欢自己决斗,分出胜负,而非靠外力解决问题。   这对他们来说是示弱的行为。   所以现在胖子和冯廷玑两人争吵归争吵,但要说动真格,也就只有非官学的人相信。   靠爹?这不和直接认输有什么区别?   胖子的力气还是大的,他挣脱束缚,冲向冯廷玑,后者原本神清气定地站在一旁看他表演,这会儿见人没有阻碍了,反倒气被吓了一跳。   这胖子别的不行,撞人绝对比得上一头牛!   得赶紧躲开。   然而他的头到底没碰上冯廷玑,陆一鸣出手制止他的脑袋,将其定在原处。   “我头呢?怎么不动?”   胖子抬起眼,见自己还在原地奔跑,一脸不解,他不是撞到冯廷玑那货了吗?   感受到大掌的力道,他终于抬起头,明白自己的情况,力气比不过,但气势不能输。   “你他么是哪根葱?!”   然而陆一鸣和冯廷玑都没理这人,后者对前者道谢:“多谢陆哥出手相助。”   冯廷玑现在叫陆一鸣陆哥是越来越顺嘴,陆一鸣来了,还怕搞不定这头蛮牛吗?   胖子反应过来,这两人认识!   他一脸鄙夷地看着冯廷玑:“你居然找救兵!”   一股中二风袭来,陆一鸣收回手,挑眉。   怪不得这两人不对付,这冲的脾气简直一模一样,能和睦相处才怪了。   群英会虽说是非官方宴会,但举办人每年都是江州府有头有脸的人,他们曾经都是武生出生,不管是商户也好,官僚也罢,在这里都只是一个平凡的学子,相互切磋交流。   今年恰好是江州府上一任府尹,宋清举办。   不过邀请人参加,和举办人是否到场并无关系,往年群英会也有举办人不到场的例子,大多是到场后宣布群英会开始,才会离场或在一旁看着。   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其实有人看了全过程。   宋清落下一子,不解道:“今年不让那些老家伙来?”   都说今年群英会是他举办的,其实是对面这人心血来潮,否则他都告老了,悠闲一些不好吗?掺和这事儿干嘛?   “来了又如何,真正能做到交流的能有几人,不是一些老顽固就是一些小纨绔,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让年轻人自己玩。”   “不过你这后半场倒是有点意思,怎么,提前开始筛选人员了?”   宋清虽然远离朝堂,但还是有所耳闻,这天估计快要变了,他感慨道:“居然连你都不能置身事外。”   “如何,今年是否有好苗子?”   见人不再开口,宋清顺了一把自己花白的长须后转移了话题。   对面同他对弈的老者向楼下望去,摇头的动作一顿,他定眼看去,见到了一个熟人。   宋清发现他这一停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并未见到人,看着棋盘落下一子:“看来是有。”   二楼的帷幕隔着,陆一鸣只能粗略感受到有人在长久地注视他,他抬头向二楼楼阁望去,并未见到人,便被冯廷玑拉着换一处地方。   “倒是有趣。”   宋清对面的人发出一声感叹,收回视线,也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说这扑朔迷离的棋局。   如果陆一鸣在场就会发现,这老者并不是别人,而是在船上他重金聘请的那位略懂皮毛的大夫。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胖子见冯廷玑找了帮手,他自己也找了一个,要求与陆一鸣比试,结果武斗三战三败,这会儿被一旁的冯廷玑嘲笑。   原本对方还想比试其他,但陆一鸣拒绝了,切磋可以,但这绝对不是泄漏自身真实实力的地方,没见周围一圈人虎视眈眈看着他吗?   不是他看不起胖子这几人,而是确实有些小儿科,不足以他浪费时间陪人玩,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回去陪自家夫郎,多香啊?   如果说上半场是学子间的交流,那么下半场就是各种风花雪月,这哪是什么群英会,歌舞升平不说,一群武生醉倒在温柔乡,谁还记得今日的聚会性质。   融入不了,陆一鸣吃了顿午饭没多久,起身告辞。   冯廷玑和胖子等人接连离开,会场仍有一半的人,至于陆一鸣马场认识的那两人,还留在宴会中,见陆一鸣离开,还嘲笑他不会享受。   “如何?”   宋清看着输掉一个棋子的棋盘,听着下属的汇报。   老者笑着将座椅推开,看着从宴会离开的陆一鸣等人,说道:“走吧,下去瞧一瞧。”   出了那令人霏靡的地方,陆一鸣深吸一口气,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陆哥怎么不待上片刻?”   冯廷玑觉得宴会有这些还是挺正常的,不过既然陆一鸣离开,他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无事,只是不习惯这些胭脂水粉,要是让我夫郎闻到,怕是不允许我进屋。”   冯廷玑是知道陆一鸣疼夫郎的劲,倒是可以想象,但是一旁的胖子可不认为,他讽刺道:“你这也太怂了,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挺正常的吗?更何况还是个哥儿。”   陆一鸣不欲与之争辩,说了对方也不会懂,他的小星星是不是哥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是他的小星星。   胖子原本还想多说几句,眼角瞥到一个人,突然闭上嘴巴,这一异常举动引得冯廷玑侧目,这人还会有憋话的时候?   在他的视线里,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并肩走来,其中一位对着陆一鸣点点头:“后生夫郎可好些了?”   陆一鸣记得这人,点点头,拱手道:“多谢您的生姜,夫郎第三日便好了。”   对面人和蔼可亲,眼角笑出几道褶皱:“这可当不得,我倒是得多谢你的葡萄酒。”   陆一鸣的视线与老人对上,对方虽看着年长,但眼睛却犀利的很,仿佛通透的眼神仿佛所有人在他面前无所隐瞒。   他知道老人是真的知道葡萄酒的功效,没有再拐弯抹角,思忖片刻说道:“如若您还要,五两一小壶,同上次一样多少。”   这是标准价,陆一鸣不觉得葡萄酒不值这个价,反倒是觉得以后还会涨。   胖子在他身后倒吸一口冷气,老人听闻这价格倒是觉得不错:“有多少来多少,明日送到我住处。”   留了住处地址,两人没有久留,而是先他们一步离开山庄。   胖子见老者走远,用胳膊肘捅冯廷玑,压低声音问道:“你这位陆兄,什么来头?”   冯廷玑没理会他这个问题,反而皱着眉头问道:“这位老者是谁?”   他在船上也见过老者,以为他是一名普通的大夫,如今这模样看着也不像,瞧胖子忐忑乖张的模样,估计是认识的。   这一次胖子没有再怼人,而是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们,特别是陆一鸣,这人居然敢朝老者漫天要价,真是无知者无畏。   他看着这群没见识的人,扔下重磅。   “这是巡抚大人,应离,应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这个点我居然还没睡~   感谢在2021-10-05 00:48:08~2021-10-06 05:5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年底我必上岸 10瓶;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他就是巡抚大人?!”   陆一鸣对此没有太大反应, 倒是冯廷玑,差点跳起来。   “这是那位弃武从文的应大人?”   冯廷玑这么一说,陆一鸣在原身的记忆中找到了有关对方的信息。   这老者很是神奇, 年少时英姿风发, 是曾经的武科状元,那会儿武科学子并未困在京城,大多数被派到地方或边境,真枪实弹领军打仗, 也就是说应离是真正上过战场的。   不过后来有一些将领手握兵权却起了不少心思, 甚至发生叛乱,皇帝花了不少功夫平定后, 召回这些人, 剥夺他们的掌兵权利,自此武科进士授予的官职不再仅是营职, 一半变为宫廷卫职。   应离应大人,朝廷改制被剥夺兵权后,皇帝授予他宫廷一等侍卫做补偿,但他没有接受,而是弃武从文, 考了文状元,区区三年当上巡抚,这一做就是十年。   当年这事儿可是轰动整个大荆国, 应离普通百姓出身, 能文能武, 双料状元,简直是寒窗学子的最佳励志故事。   不少人想拜其为师,对方却只收过两个弟子, 还都是武生,不过外界不知道这两人是谁。   “你们怎么认识应大人的?”   胖子是真的好奇,据他所知,应大人并非爱管闲事之人,上次见到时也是一脸严肃,今日同陆一鸣说话时展露的和睦,看得他心惊肉跳。   难道应大人想收陆一鸣为第三个弟子不成?   “那你肯定想不到我们是如何遇到巡抚大人的。”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冯廷玑说起这事有些复杂,他将船上的经过简单说起。   “你是不知道当时陆哥那紧张样,我差点还以为嫂夫郎要临产了。”   面对冯廷玑的调侃,陆一鸣只当是没听见。   胖子听到军医的时候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认真说道:“应大人曾也是令对面闻风丧胆的英雄人物,他说的会治疗一二,怕是自己受伤多了,久病成医。”   “应大人戍边五年,参加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战役,生死之间徘徊过无数次,怕是阎王也觉得他命不该绝,不曾收他。”   “不过他早在大荆国和大莱国开战前被罢了兵权,所以此次前线的将领中并无他的身影。”   “倒是可惜,否则定会有所建树。”   陆一鸣听出他语气中的敬佩和惋惜,用现代语来说,应离怕是胖子的偶像。   胖子喃喃:“不知这次武科举,应大人是否会现身。”   从山庄回到院子,陆一鸣刚推开门,就见大堂里的某人急急忙忙将什么东西塞进娄筐中,藏在身后。   他眉毛轻挑,小星星也有秘密了。   “夫、夫君回来了。”   裴星靠在陆一鸣身上的动作一顿,原本因为陆一鸣回来而喜悦的脸瞬间垮下,他微皱着眉头仔细嗅了嗅,垂下眼没说话。   披风脱一半不开心,陆一鸣自然察觉到他的异常,他抬起人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群英会是否要去逛花楼?”   “嗯?夫郎缘何这么问?”   裴星的脸肉眼可见有些委屈:“夫君身上有胭脂花味。”   他自然相信陆一鸣不会自个儿逛花楼,但还是忍不住想,夫君这么好,定是很受女子和哥儿的欢迎。   这是,吃味了?   陆一鸣食指点在对方的额头上,裴星的脸微仰,那张看着就柔软的唇正好与陆一鸣低下的唇瓣触碰。   比起让人胡思乱想,他更喜欢用身体接触让对方安心。   陆一鸣将手放在腿有些酥软的人腰部,替他做支撑,嘴边却一点点解释:“这胭脂粉味大约是我在酒宴中沾上的,一会儿同你细细说来。”   抵在他胸前的脑袋轻微动了动,乖巧的声音传来:“好。”   裴星帮忙将陆一鸣的披风脱下,放入篓筐一起带走,等陆一鸣回到内室,披风挂在衣架上,而篓筐却不知被藏到哪里去了。   陆一鸣将人抱在怀中,将头搁置在对方的肩头,很是惬意,在小星星身边仿佛能将一切的疲劳都忘记。   “那位老大夫原来是巡抚大人吗?”   裴星静静听陆一鸣今日所做的事情,在知道这人身份时还是大吃一惊,明明见过,他回忆起老大夫的模样和举动,总觉得和脑海中的那些官不同。   巡抚是他见过最大的官,虽说他没犯过事,但不知为何,听到见官就莫名有些害怕。   陆一鸣将应离的事迹说与他听,裴星在他怀中频频发出惊呼:“这也太厉害了!”   历史上能有成为文武状元的人有几个,如今那位看着平平无奇的老人却是其中之一,怎不让人称奇。   虽说陆一鸣也觉得应离才华出众,当得上被人称赞,但这话从小星星嘴里说出来,还是有几分不同。   即使对方是一位老者。   他将人抱起换了一个方向,直视他的眼睛,小孩子般问道:“那是我厉害,还是对方厉害?”   这毫无对比可言,夫君当然厉害,但为何要与对方相比?   他盯了一会儿陆一鸣认真的模样,知道这人又不正经了。   “应大人厉害。”明明可以顺着夫君的话说,但裴星却实话实说。   还没等陆一鸣反应过来,耳边再次传来温热的声音:“他是黎民百姓的大人,但夫君却是我的大人。”   裴星近在咫尺的眼中闪着星光,他澄澈的瞳孔中只倒映出陆一鸣的身影,满满只有他一人。   陆一鸣骤然发觉这些问题毫无意义,不如看这人来的实在,他的拇指落在对方的眼睛,反复摩挲。   想起进门时裴星的举动,他好奇问道:“夫郎今日在家做了些什么?”   岂料这人莫名慌张起来,眼神飘忽不定:“没、没做什么。”   后日便是夫君的生日了,然而他的礼物却还未制作好,一想起那礼物,裴星就臊得慌,也不知道夫君会不会喜欢。   上一次他过生生辰,夫君为他准备的生辰礼物那般特别,而他却没有什么能够为夫君准备的,一想到这,他又觉得他的礼物也不是那般拿得出手。   陆一鸣从问出这话开始就一直观察夫郎的反应,结果这人一会儿脸红一会儿苍白的,就是不说在做什么,这让他更想知道了。   他将手放在人的腰部,手指微动。   裴星整个上半身剧烈往上抖动,但陆一鸣并没有因此放过他:“好痒,夫君别挠痒了,我说,我说。”   怀中人因为巨痒在他腿上扭动,陆一鸣眼神一暗,停下手中的动作,将人固定住,他很早就知道这人怕痒得很,特别是腰部,特别敏感,受不得一点触碰。   平时劳累后花痒痒虽说也有反应却不如现在这般剧烈,现在却能清晰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   裴星伏在他的肩头缓上片刻,才嘟囔着:“后天便是夫君的生辰,我也想给一个惊喜。”   生辰?   见小星星兴奋的模样,陆一鸣才反应过来,他上次与夫郎坦白后,说起过自己身份证上的日期,但其实他也不知自己真正是何时生日,孤儿院的院长将他捡到的那一日定为他的生日。   所以他从没自己过生辰。   小的时候见别人的父母给小孩子过生日,他也会羡慕不已,想自己的父母是谁,为什么不要他了?   后来大一些,懂事了,他明白想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便随他去。   人生在世总归要一个人走一段的,他不过是把时间拖长了而已。   所以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日期罢了,但如今为了夫郎的礼物,他也不是不能过一下。   “那我就期待小星星的生日礼物了。”   ……   翌日,陆一鸣前往应离的别院给他送葡萄酒。   开门的人并非院中的小厮,而是一位老熟人,刚陆一鸣向上抬眼时正巧瞥到那熟悉的玉扇,便觉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等这人的脸映入他的眼帘,陆一鸣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这世界当真小,在这也能遇上。   “顾兄。”   显然开门的人比院外的人更惊讶:“陆兄?”   刚才老师打发他来开门是怎么对他说的?说是可能要收关门弟子,让他先来认识一下,考验一番对方的品行。   他记得曾经老师收他时也是这么说的……   受了老师三年的关爱,把老师第一位门生硬生生挤下去,他荣升为最受老师喜爱人选,虽然只有两人,这也非常不容易!   如今却听对方说要收关门弟子?   他委屈,特别想知道能让老师破例的人到底有几分本事,人还没到竟然已经“争宠”成功。   考验内容顾焕早就想好了,不给人扒一层皮弥补他受伤的心灵,今天这人休想离开。   只是见到来人,他觉得又没必要了,只能将扒层皮的想法彻底掩埋,否则真不知道是他考验人还是人考验他。   回头一想,这人如果是陆一鸣,他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反正他确实争不过……   惊讶归惊讶,顾焕让开身让人进来:“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上次还是年初。”   陆一鸣和应老认识的事情他听说了,当时还感叹是哪个往江州府赶考的考生竟然还把夫郎带上,回去准要和陆一鸣说一说,有个和他一样想把夫郎拴在裤腰带的人,好调侃他几句。   万万没想到如今正主竟还是他。   “无巧不成书。”   陆一鸣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见到与应离对弈的另一个人,还是个老熟人,消失已久的老熟人。   “姜先生,应大人。”   听到这话的应离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扫向姜润山,挑眉。   “一鸣小子,竟是你?”   姜润山抬起头,很是诧异。   这话说的毫无道理,陆一鸣总觉得不是在说送葡萄酒的事情。   这回是应离不解,来回看三人的神色,开口问道:“你们都认识?”   几人说起彼此的认识方式,最后应老一巴掌拍在棋面上,感叹:“那可当真是那句,无巧不成书。”   姜润山看着这只手掌的位置,抿了一口茶,见怪不怪,老师还是如此,眼看着要输了,就开始转移注意。   从美食说到武科,应离问起陆一鸣的功课:“后生骑射如何?策论如何?”   陆一鸣瞥了一眼垂眼的姜润山,这熟悉的配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这次他倒是可以更加自信一些:“都尚可。”   问了功课,现场考验了一番陆一鸣,应离也不再绕圈子,他直言道:“你可愿意当我的门生?”   陆一鸣原本就觉得应老对一个送葡萄酒的人问的太多,后来隐约有这方面的猜测,等最终问了,才确定。   不过他不是很明白应老是看中他什么,他可什么都没做。   “应大人有所不知,姜先生是我的武科老师,这……怕是不和合礼制。”   姜润山差点将嘴里的茶喷出来,怎么火烧到他身上了?   他对上应老犀利的眼神,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同一鸣说了一些武科的内容,当不得收弟子一说。”   应老指着他对陆一鸣说:“你看,润山都说了,算不上你老师,你考虑得如何?”   这么隆重的事情不该让他回家沐浴一番再说吗?这么草率认真的吗?   还有姜先生,你的气势,怎么散了……   无论如何,这事儿应老提及,他没有合适的理由便无法拒绝,况且这事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他为何要拒绝?   陆一鸣神色自然地对着应老施礼,改口道:“老师。”   ……   姜润山和顾焕在前院对弈,而陆一鸣被带着前往书房。   “你现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如若有看重的东西尽管拿走,放我这儿也不过是蒙尘。”   应离匆匆离去,陆一鸣在书房环视一圈,这儿有不少武器和兵书,又经常翻阅的痕迹。   他走了一圈,视线定格在东南角窗台前的兵器桌上。   案几上摆放着一把有轻微磨损的刀,刀身锋利无比,看得出刀的主人时常擦拭。   陆一鸣手握刀柄将它提起,冷冽的寒光从他眼前划过,在墙面上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剑身周围寒意流转,可以想象它之前经历的血雨腥风。   一片落叶从窗外卷着风飘进来,陆一鸣找准时机,挥动手中锋利的宝剑,劈向叶子正中间。   叮当——   清脆的声音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格外清晰,陆一鸣抬起自己拿剑的手臂,只见那原本完好的剑身从中间断开一半,另一半被甩在远处的书桌下。   头身分离。   从剑距离陆一鸣的距离就可得知,他到底用了几成力,三米的左右,称不上多,但绝对不会将一把刀挥成两段。   陆一鸣检查剑身的刀口,那是上头被敲断的痕迹一览无余,看这些断口的新旧程度,估计是早就有的,不知道对方清不清楚。   他面无表情地收起这把断剑,将它断裂的地方合在一起放回原处,假装无事发生。   应老不知从哪里回来,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递给陆一鸣,说道:“这你拿着,以后有人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把这个给他看,在江州府,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   陆一鸣的神色有些复杂,他这是被人罩了吗?   末世大佬·陆一鸣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新奇归新奇,他收下令牌说道:“多谢先生。”   陆一鸣的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在应老身后响起。   他转过身朝声音来源看去,窗台前案几正中央的剑架上空无一物,而那供放在上头他最爱的宝剑此时断裂的残骸散落在地面上。   陆一鸣同样看过去,那最大片的剑身正冷冰冰地反射出应老沉默的脸,他将头一点点转向陆一鸣,神情一时难以捉摸。   不是,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这锅他不背。   他想等人说完后解释的,那缺口绝对是之前就坏了的,否则怎么可能被他轻轻一挥就裂开?!   这剑绝对碰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南方啦~真热……   昨天爬长城有点感冒了,昨天睡得早,没来得及更,对不起大家,鞠躬!   缺的两更过两天补上。   看到后台有位友友给我空投了月石,虽然不知道是谁,但非常感谢~   (感冒补充:昨天雨天爬长城,10度以下,北八楼有位老人家心梗晕倒了,医护人员一时上不来,耽搁好久!我和朋友一个人去打急救电话,一个人在现场维护,被冻得瑟瑟发抖,提醒!!!友友们和家人去玩一定要注意老人的健康问题!)   感谢在2021-10-06 05:52:41~2021-10-07 20:4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 2瓶;永远滴神、DCM5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应老弯下身将地面上断裂的刀拿起, 放置在案几上,将它拼成原状,招呼陆一鸣过来:“这刀从我二十入朝戍边起, 跟了我十年, 是我第一把刀。”   陆一鸣想开口解释,但被他制止:“对我来说,这仅仅是一把刀,也是和我并肩作战的兄弟, 它最后一次跟我上阵杀敌还是二十年前, 为我挡了一剑,自己倒是成了一把残剑。”   应老将受力的断面指给陆一鸣看, 正是之前他注意到的那一处。   “这刀杀过人, 也立过战功,原以为他的使命完成了, ”他认真看着陆一鸣,将这把用绸缎包裹好的断剑郑重地递给他,“如今,这把剑作为传承之剑,交到你的手中, 希望你能继续将它不屈的意志传承下去,身为大荆人,死为大荆人!”   应老望向这柄剑时眼中的不舍溢出眼眸, 像是在与自己的老朋友告别。   陆一鸣郑重接过, 他明白应离的心情, 如若有朝一日小苗离开,他大概也会这般怅然若失。   两人在书房面对面的坐下,应离感叹道:“如若早一些认识你, 我或许不会让你直接参与这一次的解试。”   陆一鸣自然地替他倒上一杯茶,不解问道:“此话怎么讲?”   “京城不太平了,如若你现在中举做官,或许会成为牺牲品也说不定。”   京城出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之前觉得遥远,与他无关,如今再看一眼身边认识的人,这种距离感早就随着他在大荆国的时间加长而缩短。   从他决定科考开始,这事他注定避不开。   “老师能否多说一些,我也好早做准备。”   应离看陆一鸣的眼神带着思索,他收门生看的是眼缘,对方虽是他的关门弟子,但认识陆一鸣的时间不长,照理来说他不该让人过早参与这些党派之争中,不少人入朝后恩将仇报的,为了权势倒打一耙自己的老师。   如若今日说起京城的事情,等于将一部分的秘密告知对方,倘若这人是其他皇子党派来的卧底,他们三人等于被一锅端。   良久,陆一鸣都怀疑对方从他的脸上看出花来了,应离才再次开口:“皇上快不行了。”   陆一鸣的心思回转,这话的隐藏意很大。   首先,皇帝身体欠佳这事在大荆国不是什么秘闻,但即便如此,五年内不该有问题,如若当真是皇帝病情加重,京城那边定然会有消息传出,但黎民百姓并不知道这事,说明皇帝这身病大概有些蹊跷。   其次,当朝皇后未有所出,皇帝未立太子,这必然会掀起腥风血雨。   大皇子是长子,只要没有诏书,他登上皇位继承大统,符合礼制。   偏偏朝堂之上还有一位德才更为出众的三皇子,遮掩其的光芒,三皇子更受官员的追随和百姓的爱戴,呼声盖过大皇子。   至于其他皇子,大多是母族那一边的人。   这些事情还是上一次谢承邀请他当教头后他细细打听的,这种皇权至上的生存法则与末世强者为王的法则不同,他既然生活在这片土地,当然得遵守这方世界的法则。   陆一鸣沉吟过后,问道:“皇帝还有多少时间?”   议论皇家的事被有心人听去很容易掉脑袋,应离警惕着环视一圈,竖起一根食指,压低声音回答:“不出一年,但朝廷内部党派之争已经开始了。”   陆一鸣垂下眼,替他重新续上一杯茶,毫无征兆地问了一个敏感的话题:“老师支持的是三皇子还是六皇子?”   气氛突然之间僵持,应离周身温和的气场散去,寒流涌动,像是一把随时都会出窍的利剑。   应离盯着陆一鸣看了许久,他才缓缓抿了一口茶,在桌子上轻扣六下。   陆一鸣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能让应离都支持的人,想来不会差,那民间流传的与窝囊皇帝最像的六皇子大概也是流言,光与顾焕合营悦来酒楼便能窥探一二。   两人从书房出来时,顾焕和姜润山两人正好结束一局。   “老师不用再送,我同他一起。”   顾焕起身同他一起离开,既然见到人,他可以将上个月的火锅店分成直接交给陆一鸣,顺便让人去火锅店考察一番,是否有菜色需要改进。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火锅店的热度始终居高不下。   火锅店在一月下旬成功开业,不过现在只在江州府和京城两地开设,前段时间陆一鸣和裴星路过商业街那家悦来火锅店时,原本想进去吃一顿,结果看见那门口的那一长条排队的人,最终放弃。   小财迷没吃上火锅还开心得很,人气旺是好事,要知道旁边不远处的悦来酒楼都没有这么热闹,这说明火锅店利润可观,夫君能分到好多好多好多钱!   想起小星星暗戳戳数钱的模样,陆一鸣不由笑出声。   身旁刚打算与他说话的顾焕一脸莫名其妙:“陆兄这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无事,不过是想到内子罢了。”   顾焕回想起为数不多在五河村陆家蹭吃蹭喝的日子,陆一鸣确实待他夫郎极好,他笑着感叹:“你家夫郎确实好福气。”   ……   两人到达悦来火锅店时,已经人满为患。   门口的小二眼瞎也不能认不出自己的当家,见顾焕带着另一个人进入店内,赶忙让开身,躬身让人进去。   这一幕落在昨日群英会的胖子眼中,顿时不满:“凭什么这样的乡巴佬也能进去?”   他昨日特意让人去查了,陆一鸣这人根本没什么背景,就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知道了人的身份,他顿时对自己后来那羡慕的模样有些恼羞成怒。   自己居然羡慕一个庄稼汉?可耻。   如今见人大摇大摆进去,自然不满,他都排了一个时辰队伍了,还不是乖乖在等,眼见着被自己看不起的人来得迟反而未受阻拦,怎能忍?   小二显然不知道他指的是谁,左顾右盼也没见其他人进去,不解:“宋公子说的是谁?”   “就刚才进去的那两个。”   店小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瞥见顾焕和陆一鸣消失的衣角。   这位宋少爷也不能得罪,小二好声好气地向人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左边那一位是我们悦来当家的,我们怎敢阻拦?”   悦来酒楼和悦来火锅,从名字上就能联想在一起,悦来酒楼的盛名去过京城的人自然知道,宋胖子也去过,但竟然不知这酒楼的主人竟这般年轻。   “那另一个呢?”   小二回想起那张陌生的脸,摇摇头:“这小的就不知了,想必是当家的朋友。”   听到这宋胖子才心里好受了一点,又变回原本瞧不起的人模样,小二放他进来也不过是沾了认识悦来当家的光,这人本质还是个庄稼汉,穷武生,说不定他自己进来一顿都吃不起。   陆一鸣不知道这人心里竟然有这么多戏,他正皱着眉头看火锅调料。   “你们将调料给人配好了,当做免费蘸料送给客人?”   顾焕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上一次在陆一鸣家吃火锅,要不是有对方示范,他都不明白该如何调制。江州府没人吃过火锅,自然不会调酱料,与其浪费,不如直接将配料调好,直接吃不是更方便吗?   紧跟顾焕的主厨也出来见识一下这一位火锅的创始者,他一直在京城的悦来酒楼当副主厨,试吃火锅后,自愿前来江州府当领班。   这三种制作出的混合调料他花了半个月才找到最佳口感,如今被人否定,等于成果付之东流,心中难免不喜。   他语气不善,直接问:“有何不妥?”   陆一鸣能理解这人的想法,大荆国可没有“自助”这一说法,他尝试打开人的思路:“这样的做法确实深得初尝者的欢心,但你们是否想过,如若每一次都是同样比例的调料,三次过后,他们便没有了新鲜感。如若将每种调料换成他们自己调配,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进行尝试,是否更有参与感?”   “但若是调不出好吃的料如何是好?”   陆一鸣看了主厨一眼,沾了一些水在桌子上写下“参考配方”四个大字。   见人懂了,他继续说道:“写下你之前调的配料放在自助台上,供客人参考,此外,可以放一些水果在这儿爽口,不限量提供但可收取两文钱的调料费。”   原本听见陆一鸣说要放置水果,主厨觉得这人有些不懂得经营,最后那句话一出来,他才明白不懂得经营的恐怕是他。   想起之前门外见到的场景,陆一鸣补充道:“如若有空余小商铺,可租下来,放置一些座椅和棋盘,供人休息等候,当然如若你觉得这部分的花费不值得,也无需这般周到。”   从悦来酒楼用的“取号服务”,在悦来火锅店通用,然而服务这一块,还是某捞做的更让消费者称心,在古代这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倒也不是必要。   顾焕送陆一鸣出门,看着他从应离那一直拿在手中的包裹有些出神。   他迟疑了许久,忍不住问道:“应老给你的,是那把传承剑吗?”   陆一鸣如实点点头,很是诧异,顾焕是如何知道的?   只见对方神色怪异,几次起口也没说出话来,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焕一脸同情地说道:“曾经,我也被寄予厚望交付一把断剑,后来我把它供在书房,看到它就时刻激励自己,不可松懈。直到有一天,我在姜大哥的书房也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陆哥就可以拆礼物了~哦吼~搓搓手~   又可以正常晚上十点更新了,我的微博是“是矮丫头呢”   感谢在2021-10-07 20:42:11~2021-10-08 22:0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年底我必上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年底我必上岸、一夜暴富、54935603 10瓶;伊然雪洛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所以应老特意将他拉到书房, 为的就是隔开姜润山和顾焕,怕谜底揭穿?   这套路真深。   什么光辉的智者形象,都是装的。   为了激励他们, 当真是煞费苦心, 又是老友又是传承,把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演绎效果逼真,他都被骗了, 这绝对是实力派演员。   陆一鸣与顾焕相顾无言, 应老的形象在他这面目全非,他已经无法直视应老和他的这一把传承剑, 甚至已经开始后悔, 现在把剑退回去还来得及吗?   无奈归无奈,陆一鸣回到租房还是将其放置在书房的架子上, 自己拜的老师,怎么也得含泪认下去。   “这是?”   裴星的面前递过一叠银两,他顺着手臂往上看,确认自己没看错。   陆一鸣将银两放到他的手心,摸摸对方因为惊讶而微愣的脸:“今日见到顾焕了, 这是他给的火锅分红,小财迷你数数看。”   看清面额,裴星一张张数过去, 到最后竟觉得有些烫手,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夫君, 这是不是给错了?多了十几张?”   说是这么说,但裴星的手紧紧拽着这一刀纸票,生怕一个不小心手里的银两变成蝴蝶飞走。   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看向陆一鸣时, 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眼中的金色光芒。   陆一鸣将这颗星星抱在怀中,逗弄他的耳垂:“为夫的钱都上交给小星星了,小星星想用这笔钱买什么呢?”   “夫君来保管,我怕弄丢了,这也太多了……”   这钱,都足够在居水镇买一套小一些的院子了!   想起半年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裴星总觉得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他将耳朵贴近对方的胸膛,感受对方强烈的心跳声。   将人圈紧,陆一鸣没有收裴星递给他的钱:“都说男人有钱会变坏,夫郎就不怕我拿着钱花天酒地?”   裴星从他的怀中抬起头,认真地反问:“那,夫君会吗?”   哪有人这般问法的,然而看着小星星澄澈清透的眼神,他却一点儿开玩笑的想法都没有,因为不舍得。   他直视人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我不会。”   怀中人微仰起头,在他的下巴处轻轻一点,圈着他的脖子,用脑袋蹭了蹭:“我相信夫君。”   最终这钱还是收在裴星的手下,陆一鸣以他花钱大手大脚的理由成功说服对方。   ……   翌日,清晨。   陆一鸣早早起床前往应离的院子,他没有上官学,对一些武科的注意事项不甚了解,应老观察他的骑射、技勇和策论后,决定这两日对他进行集训,以备三日后的解试。   应老不参与本次考核,自然不知考题是什么,教导起陆一鸣也无需顾忌那么多。   “你的策论虽别出心裁,但态度却容易让上位者不喜。”   应老看了三四篇陆一鸣的策论内容,   第一篇还只是觉得有些不妥,看了三四篇才真正发现令他不适的问题所在。   陆一鸣的字里行间透露着平等和公正的意味,这无形之中在挑战皇权。   这几篇策论在解试和省试都不会有任何问题,或许还会受考官喜爱,得以高分,但如若放在殿试,很有可能连一甲和二甲都够不上。   无论陆一鸣才能如何出众,朝廷都不需要藐视皇威的人。   这话一点即通,陆一鸣无需多想就能猜到问题所在,这与现代人人平等的观念不同,“官大一级压死人”才是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想法,更何况是大荆国的统治者,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策论,不仅要策,还要论,更要夸。   就算陆一鸣不懂心理学,几年的大佬经历和苦心研究这么久夸小星星的实践成果,这还能难道他?   不就是夸人吗?这题他会。   陆一鸣思忖半晌,重新写了一篇给应老,这回倒是把应老惊艳了。   他反复阅读这一篇新的策论,仰头大笑:“老夫果然没看错人,哈哈哈!这要是放在三年前,那殿前前三的名头,绝对有你一份。”   应老拿给陆一鸣的是当年殿试的考题,不过他事先没和陆一鸣透露,殿试的考题能拿到可不容易,之前县令给他的并不全面,有些更重要的内容,他的官级无法触及,自然没有应老来得细致。   “三年前考的是如何应对大莱国的进犯,今年倒是有可能说分封的事情。”   应老这么说也不是毫无根据,已经几十年没有出一个异地王,然而前段时间皇帝却将六皇子责罚一顿,赶出京城,确实让人捉摸不透。   要说皇帝在意这皇六子,怎么会在这重要关头剥夺对方的皇位继承权,但要说皇帝不在意皇六子,为何又要破例给他封地,直接在京城安一个王爷头衔,赐一座王府不就得了?   这事儿大概也只有皇帝能想得通。   “这些事对你来说还远着呢,最起码得明年这时候才会接触,到时候……”   应老长叹一声,后面的话没说,估计是朝堂上的纷争,只怕一年后的殿试不一定能准时开启。   这话题并未深究,因为应老从两个门生那听闻陆一鸣的厨艺很好,今日非得让人做一顿来吃。   这会儿老者吃得撑了,还得陆一鸣陪着他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你这本事还是藏着点好,万一哪天皇帝知晓了,你怕是要入宫了。”   虽然应老说得是他的厨艺,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应老迟疑片刻,停下脚步问出今日的最终目的:“你那特制的葡萄酒,还有吗?”   昨日陆一鸣送来那两小壶是他带来江州府最后的存货,全给对方送来了,他诚实道:“五河村的家中还有几坛。”   应老沉吟:“你能再做一些出来吗?”   陆一鸣有些诧异,如若不是有急用,不该这般问法,原本他不想多问,但见人殷切的神色,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老师有何难处?”   “我也不卖关子,我有一位老友,时常梦中惊魂,憔悴不堪,但近日喝了你的葡萄酒,晚上的睡眠好了不少,托我问你一番,是否还有存货。”   “他也不容易,老年丧三子,仅剩下一根独苗,他大儿留下的独子,宠着护着却让人养成了骄纵的性子,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进,当真愁白了头。”   从“我有一个朋友”开始,陆一鸣的眼神就有些奇怪,要不是应老没有子嗣,他都以为对方说的是他自己,果然是应老那把剑的后遗症太大,导致人在他的眼中已经是一个老顽童的形象。   见陆一鸣一时没有回答,应老再次开口:“当然这不是白送,听顾焕说你打算做一门生意?这位老友倒是有些人脉,可以替你打开销路,少走一些弯路。”   原本陆一鸣打算让爹和娘运几坛葡萄酒来的思路被打断,这倒是给了他一个方便,简直天上掉馅饼。   他没理由拒绝,倒是有另一个提议:“其实我的医术尚可。”   这话一说,应老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明显是想到了当日船上的场景。   不过陆一鸣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自若地说道:“如若老师信得过我,可以明日带人在此一聚,我可替人问诊。”   虽然有些复杂,但应老想起葡萄酒的事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约了今日同样的时间,明日再说。   ……   陆一鸣脚伴星辰回去,刚想抬手敲门,门向内大开。   这人早已在门后等待:“夫君回来了!”   裴星拉着他在饭桌上坐下,匆忙转身从灶房内取出一碗热乎乎的面,放在他的面前,笑容灿烂:“夫君生辰吉乐!”   被这破开黑暗的星星感染,陆一鸣第一次在生辰露出笑容:“多谢我的小星星。”   长寿面,面条自然越长越好,这一根手擀的长条面,这人也不知花费了不少功夫。   陆一鸣吃着这一碗专门为他做的长寿面,周身的寒意自然消去。   曾经的他羡慕别人,如今他有小星星了,闪耀又温暖,抚平了他心脏缺失的一角。   “好吃。”   受到表扬,裴星扬起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想起今日的礼物,他又是一阵脸红,完全不敢看陆一鸣,飞快将碗洗干净后,他拽着手里的衣裳,磕磕绊绊道:“我、我先去沐浴!”   小星星在这方面何时同他抢过时间?平时恨不得迟一些洗的人,今天却一反常态,是与那日所说的礼物有关?   陆一鸣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垂下眼帘掩去眼中流转的暗光。   会是什么惊喜呢?   待人出来,除了因为泡澡而有些微红的脸,陆一鸣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他拿上衣服去往屏风内,特意放慢动作,留给某个不敢正眼瞧他的人一些时间。   擦干身体,从屏风后出来,陆一鸣没见到人,正当他打算唤人时,粉红色的一角衣裳从床边的帘幕后一点点展露。   雌雄莫辨的脸盘起女子的发髻,那原本清淡的眼角点缀着一抹嫣红,流转着娇媚之情,粉嫩的小嘴上更是点上胭脂红,似是在邀人品尝。   小星星的脚步缓慢,似是不太习惯这女子的罗裙和鞋子。   他紧拽着绣帕有些紧张,不知道夫君是否会喜欢。   曾有一次夫君在夜晚暗示他女装定是好看,他便记在心里,但平日里他哪里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穿,更何况他一个哥儿,做不来女子那般妖娆的姿态,不伦不类的,不是让人笑话吗?   今日夫君生辰,他没有夫君灵活的点子,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礼物来。   他也不敢一个人前去布行买女子的成衣,只好自己暗地里偷偷地做一套女子的衣裳,满足夫君小小的一个愿望。   只是不知道夫君是随口一说还是认真想看,这儿没见人出声,反倒是不敢向前。   “夫、夫君。”   一声微颤的呼唤让陆一鸣回过神,他是真的没想到,小星星的礼物竟是女装的他,面若桃花,肌肤如蜜。   这不是……引他犯罪吗?   总算明白古人所描述的: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究竟是何等美艳之色。   美食在前,他会浪费时间?   陆一鸣一步步靠近裴星,拿着一把折扇抬起对方的下巴,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轻挑地说道:“哪里来的美夫郎,今个儿爷要押回山寨,当压寨夫人,不知美人可愿意?”   裴星的眼睛瞪大,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接。   “既然这位娇哥儿不反对,那我权当是同意了。”   将人打横抱起,丢在柔软的被褥上,陆一鸣翻身而上,将人的双手置于头顶,用另一只手和折扇一点点剥对方的外衣。   裴星微微挣扎,反倒被人轻舔了孕痣,瞬间软弱无力。   陆一鸣的动作并不粗暴,而是温柔地一点点擦过他的敏感点,让人身体放松下来。   仅剩最后一件里衣,陆一鸣停下动作,头抵在对方的额头上,哑着嗓子问道:“我原本已是三十而立,今又年长一岁,正好比夫郎大了一轮,夫郎是否会觉得为夫老牛吃嫩草?”   脑中一片泥泞的裴星清明了一些,他轻抬起脑袋,在陆一鸣的嘴角啄了一下,摇摇头认真说道:“我爱慕夫君,与世俗的年岁并无关系,吸引我的是夫君内在的魂。”   陆一鸣眼神晦暗,无法再忍,他将手伸进对方仅剩的里衣,一点点吻遍他的全身,最终在他空无一物的无名指上虔诚一吻:“小星星,此刻就算我是那一心向佛的圣人,也甘愿为你还俗世间。”   裴星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身上人炙热的眼神,尾音轻颤:“夫君……”   “加一个好字。”   “夫、夫君好。”   “叫好夫君。”   “好夫君,唔……”   裴星的话全部被堵在喉间,空中挥舞的手臂落不到实处,仿佛在云端沉浮又仿佛沉溺在海洋,再无停歇之时。   月光洒下点点星辉,落在无人理会的角落,斑驳的树影轻轻摇曳,春天的气息悄然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不满意,修了又修,晚了一些,给大家鞠躬!   听说凑整营养液需要加更?我也要卷起来了……记在小本本上,欠三章还没加更……   (请审核君手下留情,万分感谢!)   感谢在2021-10-08 22:00:52~2021-10-09 22:4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茯茶叶 3瓶;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透过窗户的一缕阳光落在裴星的脸上, 他抬手替人遮去,小星星微皱的眉目舒展。   陆一鸣倒是没想到,元宵那日随口一说的话, 小星星竟记在心里, 为了一句话竟真的穿女装。   这样乖巧的夫郎,当真是挑战他的自制力。   “唔——”   裴星的睫毛煽动,在他醒来之前,陆一鸣松开托着脑袋的胳膊, 在他唇瓣上蜻蜓点水印下烙印。   “我吻醒了睡美男。”   裴星刚睁开闭阖的眼睛, 听到的便是这一句带有笑意的话。   随着裴星的动作,被褥从他的肩头滑落, 露出大片深红的斑点, 陆一鸣拾起他的胳膊,放进被褥, 从被子下将人拥在怀中。   “夫、夫君。”感受到陆一鸣的变化,裴星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对方再来一次,他用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陆一鸣,活像是受了虐待。   “不动你, 让我抱一会儿。”   说是这么说,陆一鸣不安分的手还是在他的身上游走,看似在舒缓酸痛的肌肉, 每一个落点却都在敏感处,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裴星差点崩溃。   他颤巍巍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哭腔:“夫、夫君, 我不酸了!”   “真的不酸了?”   “真的,真的!”   陆一鸣最后在他的腰上揩了一把油,才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手掌依依不舍地离开:“今日同我一起去应老那。”   突然说起正事,裴星没反应过来,陆一鸣耐心等待他的回复。   他的小脸纠结在一块儿,虽然他不想每次都一个人留在这里等夫君,但更不想给夫君添麻烦:“可是,哥儿不该参与夫君的外事,况且夫君刚拜师,这般行为是否会令应老不喜?”   陆一鸣顺着他的后背,温声解释:“应老哪里会责怪小星星,昨日还向我提起你呢。”   见人没有动摇,陆一鸣换了一个说法:“我们几个汉子在那舞刀弄枪,经常到了正午还吃不上热乎乎的饭,夫郎不该心疼一下为夫吗?”   这么一说,小星星果然有些心疼,浑然不知陆一鸣睁眼说瞎话,偌大的应宅,没有一个伙房伙计,他都不信。   不过将人带过去的想法是认真的,昨日答应应老替他的老友治病,虽说对方没有明确的答复,但他觉得这人必定会来。   通过应老的叙述,三子精忠报国,这人的身份大概也不一般,与其让小星星在家担惊受怕,有要挟之嫌,不如将人带走,放在眼皮子底下,他也能安心一些。   裴星最终被说服,他慢慢吞吞起身,瞥见拿在陆一鸣手中撕碎的几块破布,他别过眼,脸却不争地气红了。   昨夜的记忆涌上脑海,原本他以为这衣裳只需穿一次,结果在半路夫君又为他亲手穿上,又再次撕开,好好的衣裳彻底报废。   一看见这衣服,他就忍不住想起昨日的事情,早知道夫君会如此,他……大概还是会这么做,就凭夫君饕餮餍足的模样,他便无法拒绝。   要是陆一鸣知道裴星现在心里所想,大概今日两人都别想出这个门。   他弯腰将这些布料全部捡起,放进包裹内没有扔掉,这可是他第一份生辰礼物,得好好保存下来,等哪一天,心血来潮,倒是可以再现一番。   今天难得两人一同出门,陆一鸣便没有做早餐,而是拉着人的手去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来吃。   “您的一笼包子,请拿好。”   陆一鸣将其中一个包着叶子的肉包递给裴星,没见到刚才递给他的小姑娘,樱红的眼眶,强忍着泪意注视着他们离开。   包子铺的老板娘也看见了这一幕,暗自叹息,她无意间知晓闺女心悦这位经常路过包子铺的青年。   她也见过陆一鸣许多回,这人样貌俊俏,很容易记得,她还特意打听了这人的身份,打算替自己的闺女问问亲,今日见人和另一位哥儿恩爱无旁人的模样,暗自叹了一口气,知道闺女怕是无望了。   “爹和娘过段时间替你找一门亲事,忘了这人吧。”   陆一鸣并不知道自己多了一朵桃花,他发现小星星的眼睛没有焦距,紧了紧手里的小手,开口问:“在想什么?”   “在想第一次见到夫君时,夫君将玉米让给我吃的事情。”   裴星吃着香喷喷的肉馅包子,突然有些煽情,这以前是他可望不可求之物,却因为夫君的到来,再也不曾觉得遥不可及。   陆一鸣也想起那日门前等候他的身影,以及那一滴滴进他心里的眼泪,或许是从那时起,他便无法将这人从他的生命中挪去。   心里想着这些东西,但嘴上说的又是另一回事。   “我也记得以前有一只小哭包,”裴星还在等他后面的话,陆一鸣凑到他耳旁,轻声说道,“现在却被我吃进了肚子。”   起先陷入回忆的裴星彻底脱离出来,自家夫君在家这般旁若无人就算了,在大街上还是这样不正经。   裴星撇撇嘴,决定吃完包子前,不理会夫君。   今日应老、姜润山和顾焕都在,见到陆一鸣带着夫郎来,略有些诧异,不过这种调侃的目光在吃到裴星的糕点后,消失殆尽。   应老回味这入口即化的松花糕,暗想着,要不认个干儿子得了?   没等他付诸实践,院门再次被敲响。   陆一鸣从打开的门缝看清人的脸,可不就是之前群英会时与应老同行的前任府尹,宋清吗?   不过他后面跟着的鼻子蹬得比天还高的人怎么好像有些眼熟?   “你怎么在这?!”   还没等宋清开口,宋胖子从后面窜上来,指着陆一鸣的脸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你这穷武生怎么也在应先生这?”   宋清眉头紧皱,呵斥道:“不得无礼。”   陆一鸣在宋清和宋胖子两人之间来回扫,到是没想到那一日宋胖子突然不吭声是因为见到宋清,他还以为对方是见到应离才端着稳重的架子。   既然大家都见过,那自然无需再介绍。   “这位便是说要替我医治的武生?”   宋清上下打量陆一鸣,看着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不像是招摇撞骗的人,他此次来见人也是因为对方是葡萄酒的制作者,对于能够缓解他头痛和失眠的话将信将疑。   毕竟他在京城时请御医老友替他把脉,也不过是得了些安神香,看不出什么毛病。   “是小生,说医治不敢当,大概能缓解一二。”   陆一鸣说完后,有人就开始冷嘲热讽:“切,乡下来的穷汉子,指不定是骗老人家的把戏,阿公万不可被他骗了去。”   宋清没有理会自家孙子的话,自行伸出一只手,方便陆一鸣把脉。   如果是一个上门来的一穷二白的武生,他铁定是将人打出去,骗财都骗到他头上来了?   然而眼前替他把脉的人却是应老的关门弟子,那就不得不重视了,况且有那葡萄酒事先铺垫,他也起了三分兴趣,倒是想瞧一瞧这人有何本事能让应离刮目相看。   幸好收徒一事应老还未传开,否则他这孙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宋清直视青年的眼,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如何?”   陆一鸣收回手,问道:“宋大人是否年轻时脑部受过伤?”   “你如何得知?”   宋清原本还有些怀疑,现在是真的觉得这人有三分本事,他年轻时也是戍边的将领,脑部受了重伤后才被皇帝调回,虽说静养后好了些,但夜视却出了问题,不过此事只有当年军营几人知晓,连应离都无从得知。   陆一鸣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接着说道:“宋大人的头疼之症便是由它引起的,且近几年已有病情加重之嫌,大人近日怕是睡不了几个好觉。”   【这老人要是再不治疗怕是没几个月好活,小胖真可怜。】   【你能治好?】   【那……肯定是不行的,但凭我的本事,拖个五六年还是可以的。】   【你还骄傲上了?】   【那当然,我是谁,我是宇宙无敌大帅比陆小苗!】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姓?】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陆一鸣严重怀疑这小苗最近是不是背着他偷偷找了媳妇,比平时安静了不少,挣钱倒是更为积极,也不知道打算做什么。   无声的沉默是宋清最好的回答,他确实有这些病症,近段时间不光睡眠不足,甚至时不时想起几个仙逝的儿子和老伴,他都在想是不是他的寿命即将到头了。   一旁的宋胖子不知道这件事,如今见宋清没有反驳,才开始慌张起来:“阿公,这是真的吗?”   宋清看着长得壮硕但心智简单的孙子,拍拍他的手:“别担心,没这么严重。”   这话明显让宋胖子冷静下来,他冲着陆一鸣高声掩盖自己的不安:“听见没!我阿公好得很,你定是在诓人!”   在场没人理会情绪激动的宋胖子,就连裴星的目光也带着一丝怜悯。   宋清摆摆手,现场只留下他和陆一鸣,他直言:“我的一位友人告诉我,我还能活一年,但近几日我却觉得异常疲累,力不从心,是否说明病情加重了?”   陆一鸣不知道这人原来对自己的身体有所了解,他见老者仍旧温文尔雅的模样,冲他点点头,没有隐瞒。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宋清食指轻扣桌面,沉吟片刻,也不说是否能治愈,而是问道:“你能拖几年?”   陆一鸣张开手掌,伸出五根指头。   “那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好上一些,”宋清得到回复,倒是笑了,这笑转而带着审视,“你想要什么?”   不愧是上过战场和混迹官场的老人,眼神非常犀利。   陆一鸣对上他的眼睛,要是常人,大概这会儿已经被对方的气势吓到,但他却没有这种感觉,只不过原本放松的脊背,挺得更直一些。   没人知道这两人在客房内说了些什么,不过不久后,江州府商业中心的一间酒肆铺子却悄然换了当家,新挂了一种酒名“摘星”,暂时不予售卖。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等12号之后呀~开始蒸包子啦~   感谢在2021-10-09 22:43:16~2021-10-10 22:0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殷観 50瓶;一夜暴富 20瓶;yy阴影面积有点大 10瓶;Comouflage 9瓶;郝多甜 6瓶;贤北 5瓶;永远滴神、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三月初三, 清晨。   “夫君,该起了!”   陆一鸣将轻轻推他的人拉进怀里,闭着眼睛温存片刻, 才缓缓起身。   有只小可爱比他动作更快, 自己的衣服还没穿戴整齐,已经开始帮他穿外衫。   陆一鸣替他整理一番胸前的衣襟,尽管已经开始入春,但如今的温度还是偏低, 刚从暖和的被窝里出来, 衣衫不整容易受凉。   “夫郎今日回来可以再睡一个回笼觉,我约莫日落才能归来。”   武科举分为内场和外场两场考试, 外场考试地点安排在郊外的兵场, 内场则在城内的帅府,第一场在三月初三, 第二场为初六,第三场初九。   裴星乖巧地点头,兵场外非考试人员不得逗留,他想去也不能去。   “夫君不带中午的食物吗?”他见陆一鸣没有带上昨日他偷偷准备的充饥物,有些疑惑。   “辛苦小星星了, 是我没提前知会,为保证的考试的公正性,中午的饭食是由兵部准备的。”   不过他也没有浪费, 将之当做早餐, 与裴星一点点吃完。   与文科举不同, 武科举需要带的东西不多,都是兵场给现成的,自带的无非是一些身体关节处的护具, 简而言之就是轻松上阵。   “就送到这里吧,小星星要是在家觉得闷,就和小苗说一说话。”   两人在城门口分别,陆一鸣与冯廷玑他们一块儿离开,走出城门有一段距离,他忍不住回过头去,那人在城门口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不曾离开。   陆一鸣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去。   看到这一幕的冯廷玑吹了一声口哨:“陆兄好福气啊。”   陆一鸣回过身,瞥了他一眼,也没恼,反倒笑着说道:“自然,不过未成家的冯兄怕是无法享受这幸福的滋味。”   寒风吹过,冯廷玑打了个冷颤,他隐约听见风中传来的一声“咕呱”,也不知是否是错觉。   他们到达时,兵场外早已排起长队,三个临时搭的小帐篷,三个检查口。   每一位进入的考生都需要检查他们的浮票和身上的衣物,是否携带违规用具。   “这地方看着就比那文科举的地方阳刚多了,可不像那地方,常年散发着霉气和湿冷的寒气。”   陆一鸣想起他高考时的场景,屈着身子坐在椅子上,那方寸之地连手脚都无法伸展,深有体会地点点头。   “将人带下去,军法处置。”   一个粗狂的声音在陆一鸣前面的帐篷里响起,一位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被士兵拖出去,嘴里喊着:“大人……小的真的不知这不合规矩!”   酒就像是现代的兴奋剂,在武科考试前并不允许携带和饮用,这位考生途经他面前时,他甚至能清晰闻出对方口中散发出的浓重酒味。   这条法令在报考武举考试前便由当地的录入官提前告知,怎会有人不知晓?   不过是存着侥幸心理罢了。   “下一位。”   陆一鸣抬脚进入帐篷,里面只有两个士兵,一个让他站到规定的位置,另一个拿着他的浮票检核身份,并记录着什么。   “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护具也要检查。”   陆一鸣依言照做,在北方读书时澡堂赤诚相见次数多了,脸皮自然厚实不少,除了在小星星面前,其他人倒是无所谓,都是男人,看一眼又不会掉一块肉。   更何况这是武科必检的内容。   士兵对他的衣物和护具仔细检查,翻到护腕时还凑到眼前辨别,确认上面的编号和字样后,还一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对方的神情有些复杂,却没说什么,只是语气不复之前的冰冷,带着一丝熟稔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看好你。”   陆一鸣不用多想便知道这前因后果,这套护具是应老给的,虽说在比试过程中帮不了多少,但是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老师有心了。   今日第一场上午考的是马射,也就是骑射,下午考的是步射。   武科与他想象中的相差不大,唯有天气略有些不如意,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萦绕着雾气,对于马射来说影响不大,不过对于距离更远的步射来说,视线微有一些受阻。   “这天气,与他们江州府的考生作对。”   “可不是,今年江州府的人才本就不多,这一下更是达不到标准。”   “都怪这天气,我原本还能够上那合格线……”   陆一鸣和冯廷玑几人听着不远处抱怨天气的武生,也忍不住感叹:“人都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吹得怕是寒冷的北风。”   “天气不佳,标准会降吗?”陆一鸣第一次参加武科,不是很了解。   一旁的田爱武抢答:“哪里会降,武生若是这点意外都处理不好,何谈领兵打仗。”   虽说平时田爱武性格急躁一些,但这一次却没人反驳,像是今日的突发情况,在边境常有,北方考场经常遇到环境更为恶劣的风沙天,江州府这天气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过正因为如此,在京城举行的省试,尝尝天气变化多端,许多南方的武生不适应,自然无法取得更为出色的成绩。   解试的考试顺序是按照年龄由大到小进行排号,他们五人都分在不同的组别,田氏兄弟更早一些,陆一鸣和栗元震不上不下,冯廷玑最晚。   今年的监临同样是总督,主考是巡抚,不过他们不参与外场和内场考试的直接考核,简单来说,设立的目的是为了维护考场秩序和监察那些考官,而非监考武生。   “兵者,君德赖以培养,生民赖以滋息,社稷赖以镇定……精忠报国,死而后已,乃是大丈夫所为。”[注1]   听着高台上总督慷慨激昂的宣言,陆一鸣不免想到百日誓师大会上年级主任的动员演讲,果然不管是哪个地方,都少不了领导者的洗脑。   坐在上头不时关注陆一鸣的应老眯起眼,敲打扶手的手一顿。   这小子胆子够大,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敢开小差!   总督致辞后,武科举正式开始。   马射果然如田爱文所说,标准并未降低,射马道旁放置距离相隔三十五步的箭靶,武生纵马三次射九箭,中三箭者为合格。[注2]   此次江州府报考武科的约有五百余人,录取七十人参与省试。   换算成数据,武举人的中举率约为百分之十四,除开家世等外在因素来说,确实武科举的比例高上一些。   冯廷玑用肘捅陆一鸣的手臂,指着刚才那位九中四的人说道:“这人要是正常天气,大概能多一到两箭,你觉得如何,有信心吗?”   武生是可以在场外观看考试内容的,只不过离得远,只能看见结果,而不能听见考官他们的声音。   这点天气对陆一鸣来说影响低,他平静地说道:“问题不大。”   “哧——”一位曾更在宋胖子身边的武生路过他们,正好听到这话,嗤笑道,“大言不惭。”   冯廷玑早就见这帮官学的人不爽,虽然这人确实实力不错,但这种瞧不起人的态度着实令人生厌:“有本事你去试试。”   “敢不敢赌,比谁中的多?”   这人没有理会冯廷玑,而是转向一旁的陆一鸣,最近几天宋胖子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退出他们的排外小队,还有意无意看向陆一鸣,他就觉得不爽,这人对宋胖子做了什么?   陆一鸣也一脸懵逼,怎么突然有人过来挑战他,锅从天上来。   不过,正合他意。   陆一鸣扫了一眼对方的号码牌,和他同一组。   巧了不是,他刚觉得没有压力,就来了一个人替他解闷,自己凑上来的脸他凭什么不打:“赌什么?”   那人没想到陆一鸣这么爽快,没有像个娘们似的推脱不已,意外的同时心里的警惕更上一层楼:“那就赌五百两如何?”   这人纯属看陆一鸣笑话,要是赌考试资格,两人都会面临兵部的责罚,但若是赌钱,那就无所谓,只要你赌的起。   眼前人不就是一个穷武生,哪里有这么多银两,估计家里供他学业的钱也都是东拼西凑来的,看他到时候怎么还。   想到这人不复傲气,为他当牛做马的模样,他就心里一乐。   “陆哥,你何必和这种人斗气?”   冯廷玑倒是不在意那五百两银子,陆一鸣一坛葡萄酒能卖这么贵,自然不会差钱,只不过这人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城守尉之子,这种时候不好得罪。   陆一鸣倒是不怕,甚至还觉得五百两不过瘾:“可以,只比马试吗?”   那人一听乐了,没想到这人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他玩味儿道:“你要是想比其他也可以。”   由突然过来的巡抚大人和总督佐证,两人甚至签了字据,三天比试,各五百两。   “怎么两位大人也过来了?”   这人嘟囔的话被应离听到,他和蔼一笑:“这不是年纪大了,就喜欢看一看年轻人的活力,多一些彩头也更精彩一些。”   兵部主持的武科举没有文科举那么文文绉绉,条条框框,应离看着一脸轻松的陆一鸣,自己下注:“哎,没人开盘吗?我也来赌一赌。”   押注这事儿在兵场时有发生,倒是正常得很,这会儿有心思玲珑的士兵咕噜咕噜转动眼睛,暗暗示意在场的兄弟上家伙。   这还有什么顾忌,巡抚大人都不介意,他们自然……乐意得很!   等赌场……哦,不是,马场热闹起来,城守尉大人才刚刚接收到下属的禀告,说是自己那儿子在武科上花一千五百两与人打赌,现场巡抚大人和总督大人也下了注,激动地差点把心爱的茶杯给砸了。   这个逆子!败家子!   儿子不清楚,做老子的他还不知道这个叫做“陆一鸣”的后生凭什么让宋清那孙子偃旗息鼓吗?   要不是这人有真本事,能让应离那个老狐狸神不知鬼不觉收为关门弟子吗?   之前的低调行事,为的就是这次武科举一鸣惊人。   结果倒好,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偏偏要撞枪口上,做那块垫脚石!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兵者……镇定”内容引用归有光评价郭子仪的话。   注释2马射内容引用知乎。   应老:这脑补,你真厉害,我都不知道我这么深谋远虑!   感谢在2021-10-10 22:01:05~2021-10-11 22:0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閻愛兒 10瓶;DCM5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不管城守尉大人如何想, 比试的两人都无从得知。   陆一鸣和郝永世虽是同一组,但不在同一个场地,只不过是同一时段进行考试。   他对陆一鸣的不屑在田氏兄弟马射侥幸九中三后达到了顶峰, 无言中带着一丝讥讽, 像是在说“不过如此”。   郝永世扬了扬手里的契书,仿佛已经胜利在望:“到时候输了可别耍赖。”   陆一鸣挑眉,对他得意的笑不置可否,据他所知, 这帮世家公子的钱怕是也没这么多吧, 可别到时候是横着来还钱。   “幸好最后一轮中了一箭,我都怕我第一项就无法及格。”   田爱武第一圈中两箭, 原本以为稳了, 但是到第二圈时却一箭未中,旁观的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至于田爱文倒是稳定发挥, 一圈一箭,比平时九中五略差,但相比那些私学的,已经好了很多,今日绝大数人都无法发挥最佳水平, 而未达标的人当中,私学的占大多数。   早晨的雾气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散去,反倒是愈来愈重, 可见度比之前更低一些, 排在后面的考生都在唉声叹气, 但却毫无办法。   “啧,这个天气是真的碍事。”   栗元震是目前他们这成绩最好的,九中六, 不过与他平时的成绩相比可差远了。   他从马场下来手还没拍到陆一鸣的肩膀,士兵开始报下一组的人选。   “贰佰壹拾壹,贰佰壹拾贰……”   陆一鸣朝他对拳,后者没有多说:“按照平时的来就行。”   面对突发情况,对手的实力普遍降低,此时心态则格外重要。   进场后,士兵将准备好的标准弓、箭袋和马交给他,再次检查和核验考生信息,考核才正式开始。   刚翻上马背,陆一鸣察觉后背有人注视着他,他回头看过去,是同样在马背上的郝永世。   对方朝他咧嘴一笑,还比了一个手势,虽然他没见过,但估摸着不是加油的意思。   出于礼尚往来的传统美德,陆一鸣沉思过后,觉得他也不能落了礼数,伸手回敬了对方一个,生怕对方看不见,他两只手都做了。   这下,只要没瞎,对方应该能收到他的礼貌问候吧?   “呜呼——”   一声号响,马射考核开始。   陆一鸣进入状态,单手勒马,右手朝身后抽箭,在距离箭靶不远处,他稳住身形,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和瞄准。   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围观的人一阵倒吸,不是没见过第一圈百发百中的人,但这么干净利落的,确实少见。   这要是放平时,他们也不至于这么惊讶,这鬼天气,他们眯着眼仔细看才能看清最远处的靶,然而陆一鸣在途径第一个靶时,已经射完两箭,并且将最后一箭搭在弓上。   “太厉害了!”   又是一箭正中靶心,原本屏息凝视的人忍不住发出惊呼。   另一头射完三箭的郝永世听到这边的喝彩声,偏了些视线看过来,正好看到正中靶心的一幕,瞳孔一缩。   就算是他,三箭全中,最后一箭还是偏离中心了一些!   这人怎么回事?!   他收回心神,现在万不能被对方的一时领先影响心态,还有两圈,胜负未定,他得收起原先的轻视,调整心态全力应对。   想想那一千五百两,如果被他爹知道……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又是全中!”   不管郝永世如何专心致志,隔壁围观的声音还是会渗透进他的耳朵,他一分神,第二圈的最后一箭,竟然从箭靶边上擦过。   完了,他丢了一箭!   容不得他停顿,三圈马射是有时间的,并不是慢慢悠悠定点射击,而他刚才第一圈结束后休息片刻,现在所剩时间不多。   他心中慌乱不已,不复先前神采飞扬的模样,要是输了,要是他输了……   不知道想起什么,他抖了抖身子,眼神坚定下来,他一定会赢!   郝永世一咬牙,踢着马肚子开始最后一圈射击。   不愧是官学的尖子生,陆一鸣转头见对方坚毅地脸庞,倒是对官学的那些人有所改观。   他这一次没有用小苗的恢复力,全靠自己的本事,倒不是说他觉得胜之不武,只是很久没有这种被紧追的压迫感,有些期待。   “陆哥!陆哥!陆哥!”   “郝哥!郝哥!郝哥!”   别看陆一鸣暂时领先,围观的人多,但是认识他的人其实并不多,押郝永世赢的人反而更多,光听这这鼓舞声就知道,喊“陆哥”队的声音一直被对面压一头,只有细细听才能辨别出来。   第二圈结束他缓了一口气,身心高度集中的感觉并不好受,一鼓作气再而衰的道理他也懂,所以他没有让自己休息太久,定了定神,直接进入最后一圈。   “嘶——”   冯廷玑倒吸一口气,陆一鸣的第一箭射偏了,而对面的郝永世却再次命中,他稍有些着急。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在边上说风凉话:“不行就是不行,再怎么蹦跶,这该输的比试还是得输。”   “乡下来的果然没见过世面,这心态不行啊,郝哥一追上来,就无法平衡,失误了。”   另一人见缝插针:“之前不过是这小子运气好,郝哥这会儿已经调整过来,这五百两必是囊中之物。”   周遭的声音从他耳边掠过,却没有进入陆一鸣的耳朵,他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就不会轻易被外界影响。   身体中的血液在沸腾,陆一鸣感受吹在脸颊上的自由之风,很是享受马背上的飞驰电掣。   刚才那一箭偏了,倒不是因为他心态问题,只是那一支离弦的箭好似有些问题,他从箭袋里抽出时就觉得它箭身有些弯,射出后果然在无风的情况下,往下偏了偏。   他射剩下两支箭矢时更为小心,如若有损坏他就得往上偏一些。   然而与他想象的不同,原本他怀疑是否有人暗自动了手脚,但剩下的两支并没有问题。   陆一鸣皱着眉沉思,难道是他的错觉?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震耳欲聋的声音穿透马场传入他的耳朵:“陆哥赢了!!”   陆一鸣还没看郝永世的最后结果,冯廷玑的大嗓门已经传来,见对方兴奋的模样,他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同样是九中八,陆一鸣更胜一筹。”   “郝永世最后一圈力挽狂澜,三次全中,但是对比陆一鸣的八发正中靶心,他其中两发有些偏离,所以最后的评分陆一鸣高一些。”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郝永世最后关头能够克服自己心境,光凭这一点,可不见得比陆一鸣差,老夫倒是有些期待下午的步射情况如何。”   总督大人顺着把花花的胡须在一旁点评道,这番话也敲定了这盘赌局的赢家。   应离在边上见他收钱的手速可不慢,暗自腹诽:呵,当真是老狐狸,如果下午不押他门生,他就信人三分。光说这控股能力,这人不当庄主可惜了。   周围一圈原本押了郝永世但输钱的人,听了总督大人一席话,茅塞顿开。   是啊,这大概只是陆一鸣运气好,郝永世第二圈状态差而已,这不是马上就调整回来了?谁没个失误了,他们就不相信那小子能把把赢!   就这么定了,下午继续押郝永世,信他!相信总督!   ……   人都有侥幸心理,古人也逃不出。   上午马射他们对郝永世有多信任,初六那一日的技勇就有多痛恨。   步射和举重连续两场持平后,下注的人越来越多,一边倒的现象却少了,但押郝永世的人都杀红了眼,这一场技勇,可是郝永世的拿手绝活,他们可是把全部的身家都押上去了!   城守尉之子,自小习武,从军十载,素有将星之称,是江州府最看好的武生之一,再输那就非常不应该了!   往年的技勇在武举考试中算是附加分,如若获胜则在同分段考生中排名更高一些,它允许武生自由挑选挑战对象,当然被选择者也有权不应。   这项考试的意义不大,但在挑选侍卫官时,会优先考虑技勇出色者,总的来说,是专门为皇家侍卫设置的。   不过历史上也有不少皇帝开设武科时,取消这一比试,直接取殿前前几位任命为侍卫官,近几年倒是又重视起来。   “一鸣倒是有几分斤两,不知巡抚大人从哪里挖来的人?”   总督抿了一口茶,与应老一起关注不远处的擂台,装作不经意说起。   “半路捡来的,是他哭着央求我收他为徒,我掐指一算,觉得我们有师徒缘分,勉为其难接受了他的恳求,也没教几天,只能说天赋不错。”   吹牛这种事情,应离向来不需要打草稿,至于对方信不信,就是对方的事情。   总督笑着摇头,应离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天赋不错大概是真的,哭着央求大概率只能存在对方的幻想之中,陆一鸣他虽然接触的不多,但人的性格体现在细微之处,他还是有这个辨别能力。   原本总督还有些觊觎陆一鸣的才能,想把人收到自己的麾下,一听应离这老狐狸这么护犊子,打消了念头。   “郝平今日晚上大概要暴跳如雷了,这一千五百两可不少,要是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来,巡抚大人是否会去郝府走一圈?”   郝平可不像陆一鸣一样有发家致富的酒肆和分红,他自诩是一个拿着朝廷俸禄的清关,除了他正妻带来的嫁妆外,没有其他发财的来源。   一千五百两可是整个家三五年的开销,他一个正三品的官员,加上养廉银,一年确实有这么多俸禄,但府上的开销也多,自然存下来的钱少了。   为了儿子一次打赌,花一年的俸禄,怎么看都得先把儿子暴打一顿。   应离淡定放下茶杯:“那也是巡按御史的事情,与我无关。”   总督笑了笑,没再说话,这滴水不漏的老狐狸,谁不知道这次代巡按御史的人是你二徒弟顾焕?虽说官级只能让他成为代巡按御史,但这权利可是实打实的督查官。   与观台上你来我往的氛围不同,擂台上可以称得上一边倒。   连四分之一注香的时间就都没有,郝永世从被陆一鸣压着打,到后来丢盔卸甲,周围的人看了也唏嘘不已。   更有愤怒者,将口中的利剑直接对向大势已去的郝永世。   “什么狗屁城守尉的儿子,还我赌输的一百两银子!”   “平日里看着有横扫千军的霸王之气,结果全他娘的是花拳绣腿,我看哪里是什么霸王之气,就一王八之气。”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可不就是嘛,瞧瞧这模样,当真是丧家之犬,我呸!”   郝永世一拳砸在地面上,抬起猩红的眼看着这一群人模狗样的官学子弟,平日里这群人在他身后尽献殷勤,如今不过是一场赌局,便暴露的真面目。   众人被他凶恶的眼神一吓,差点被喉间的话噎住,回过神又低声暗骂:“神气什么,我看你这将星之名徒有其表,叫什么‘好勇士’,改名叫‘好窝囊’得了。”   官学之中与城守尉同级的官员之子不少,平时都是郝永世和宋胖子带头,他们起哄,反正要烧也是烧那些高个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现在倒戈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做起来毫不心虚。   官学领袖?走了两个,再推选两个不就得了。   陆一鸣对此无动于衷,原本还对这人的坚韧有些动容,但一想到那箭上动手脚的人是谁,他回望郝永世的眼神便不再有多余的情绪。   可怜人必有可恨处罢了。   ……   “夫君今日很累。”   裴星第一眼看见陆一鸣就知道对方今日的心情不佳。   陆一鸣将人抱在怀中,一时没说话,裴星便将手贴在他的后背,耐心等着他开口。   过了许久,他学小星星亲昵地在对方脖颈处蹭了蹭,才开口将今日的事情说与他听。   “原本以为我自己能够看开,没想到还是忆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今日这么多人背叛郝永世的场景多么熟悉,当年他不也是如此?   内忧外患下唯一的一次战败,让受到他庇护的整个基地的人瞬间动摇,甚至连身边一直跟随的亲信朋友也是,选择的不是共渡难关而是取而代之。   千好万好也抵不过一次失败。   他是人,是血肉之躯,不是神,他也有心也会痛。   这些事情夫君没有同他细说,但他能感受到夫君现在的心情。   他看着这人第一次露出痛苦的表情,有些无措,只能将人圈紧,轻柔地吻在对方的眼角,一遍遍说道:“夫君,我在。”   看着怀中人温柔的眉目,陆一鸣轻轻抚上对方透亮的双眸。   上一世的事情他该释怀了,珍惜眼前才是他该做的事情。   陆一鸣抱着裴星往卧房走去,化言语为行动:“家中有些冷清,是该热闹一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老:没错,是他求我的,不是我倒贴   听到这话的陆哥:祭出我那把传承剑   (凌晨还有一更,但不定时间,码完就发,友友们早点睡~别像我一样,大油头,呜呜呜呜)   注:养廉银是清朝的加薪制度,有很多很多很多钱!!!是年俸的10-100倍,看当地的经济情况和税收所得给。   感谢在2021-10-11 22:00:24~2021-10-12 21:2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伊然雪洛、呆萌的大叔、青葱记忆染指悲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年底我必上岸 20瓶;伊然雪洛 10瓶;54935603 9瓶;茯茶叶 3瓶;永远滴神、DCM520、浅洛时安、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国庆补更)   就在三月初九陆一鸣解试第三场, 陆父陆母带着家里的葡萄酒提前一日赶到江州府。   那一日与宋老谈完事宜后,陆一鸣去信告知家中酒肆的开铺地点从居水镇移到江州府,需要家里的葡萄酒和葡萄做供应。   依照陆一鸣信里所说的那般, 陆父陆母不敢迟疑, 连夜打包收拾行李,第二日一大早就从家中出发,还带着一盆葡萄苗的分枝前来。   这次请人雇了镇上的镖局押送,所以到达江州府租房时, 裴星开门看到的不仅有陆父陆母, 还有好久没见的亲人。   裴星惊喜道:“爹娘,舅舅, 您也来了!”   原来前日夫君所说的热闹是这个意思。   陆父陆母到达信中地址时已接近正午, 今日夫君的策论只需考一个上午,他没有去绣房当学徒, 而是在家特意做了一些饭菜,不过只有两人份的,现在倒是不够了。   接夫君出考场的计划失败,裴星出门买了一些肉和菜,做了简单的盖浇饭给一大帮饥肠辘辘的人吃。   “薛哥, 你这侄儿的手艺可不比镇上那些酒肆差。”   押镖的人真心赞叹这厨艺,这一大碗盖浇饭他们三五下就吃完了,要不是看陆父陆母在, 他们都能把碗里的汤汁给舔完。   “扣扣扣——”   大门有人敲门, 没等陆母起身, 一个身影先她一步从灶房飞奔出去。   “夫君回来了!”   陆一鸣按照往常一样将人拥在怀里,今日在策论外没见到小星星,还有些失落, 不过感受到隔着衣服的体温,又觉得安心不已。   他低头想要和夫郎温存片刻,胸口却意外受到阻力。   小星星在推拒他?   他皱着眉轻声问道:“怎么今日不给亲了?”   没等陆一鸣委屈上,他抬眼时意外越过小星星的肩头瞥见灶房一群大老爷们瞪大双眼看着他们,有些人的嘴微张,筷子上的饭也没顾上,一点点从筷子落回碗里。   镖局总算有人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摆摆手:“你们继续,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真的,就当我们不存在……”   陆一鸣收回柔和的视线,重新变成面无表情的脸,看着怀里打算缩成鹌鹑的某人,被这么盯着,怪不得兔子的耳朵红成这样。   “爹娘,舅舅,你们来了。”   不似裴星见到他们时的喜上眉梢,陆一鸣的声音沉稳,同他的人一样,仿佛刚才那毛毛躁躁的模样是他们的错觉。   陆父陆母对此见怪不怪,原本以为儿子科考时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他们不在时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   陆母替两人盛好饭,笑着调侃:“小星,现在可以坐下来吃了吧?”   之前让人饿了先吃,结果裴星硬是要等陆一鸣来一起吃,她劝也劝不动,只好由他去,现在陆一鸣来了,倒是可以借机说上两句。   陆一鸣显然不赞同夫郎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这回和陆母站在同一立场,对他进行谴责。   “知道了,夫君,娘。”   陆一鸣听这人语气还委屈上了,替他夹了一块带肥肉的红烧肉以示惩罚。   看着一路风尘的陆父陆母,他快速扒完饭后将打算帮忙洗碗的人拉到椅子上休息:“爹和娘赶路辛苦了,剩下的儿子来做就好。”   他没说什么“让你们别急赶路”、“没事的慢慢来就行”这样的客套话,陆父陆母真心待他,他能够感觉出来。   为人父母的,总想着能够帮一帮自己的儿子,尽管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他们也觉得满足,所以他没有泼凉水,而是默默将这份温暖记在心里,收下他们的真情,换以真心。   送镖局的人出门后,陆一鸣将陆父陆母带来的这一盆葡萄藤放置在院子中,不过并没有直接种。   裴星不解地问道:“夫君为何不进行移栽?”   陆一鸣指了指这院子唯一一间屋子:“这屋子太小了,原本只有我们俩人时,倒是足够温馨自在,如今爹和娘来了,得另租一间才行。”   他没有说的是,日后小星星有宝宝了,还得加一间儿童房。   宝宝想和他们睡?那是不可能的事。   等一切安顿下来,陆母说起家中的安排:“家中无人看管我不放心,便托了小星的阿爹住下,如若院中的葡萄成熟,他可直接进行酿制。”   怕小星担心他阿爹和妹妹,陆母解释道:“大黑小黑都留在院子里,如今长得膘肥体壮,凶狠无比,平日里还真吓退不少人,那防贼的模样,连我和你爹见了都有些怕。”   说起这两条狼狗,她不免想起村里那偷鸡摸狗的小事,一并说给小夫夫俩听。   “它俩可还立过大功,你们是不知道,隔壁村的刘斌和他夫郎,不知从哪里得知咱家葡萄树的事情,大晚上的还来偷东西,被大黑和小黑咬了小腿,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   一说起这事儿,陆母就气愤:“还童生呢,竟然还做这些不知廉耻的事情,如今我看这腿伤了,看他还如何科考。”   陆一鸣听着刘斌这名字倒是陌生,裴星却觉得有些耳熟,他恍然想起来,这不就是显哥儿的夫君吗?   “那刘斌的夫郎是张显?”   听裴星这么一问,他也想起来这人,没什么好印象。   “诶,好像是这个名,隔壁村的里正来领人,叫的是显哥儿。”   果然是他,裴星有些复杂,自己村中人竟有人干这等不入流的事情,他都觉得蒙羞,再想起自家的事情,他长叹了一声,稍有些抬不起头。   陆一鸣注意到他的变化,伸手拍一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   陆母知道小星的心思敏感,主动说道:“这与小星无关,薛亲家将小星教的很好,我们都很喜欢。”   见裴星点点头,陆父顺便转移话题,他小心翼翼问起陆一鸣的解试情况:“一鸣感觉如何?”   “尚可,”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他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冷淡,补充道,“前面两场都已达到合格标准,今日策论的题目仅是默写《吴子》中的部分内容,并阐述自己的理解,不算难。”   尽管陆父不懂这些,但见陆一鸣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是安心不少。   想起另一件事,陆一鸣把今日收到的一千两摆在桌面上:“这是我与人打赌赢的一千两银子,加上之前火锅店得到的分红,我打算在江州府买一套院子,不知爹和娘意下如何?”   既然他们的生意在江州府起步,自然少不得在这里逗留,比起来回奔波和租赁房屋,他更倾向于买房,就算到时候他们不住,也可以租出去,在江州府这样的地方,至少买了也不会亏本。   陆父陆母面面相觑,没有当场答应,而是让陆一鸣细说这一千两银子的来龙去脉。   “也就是说你得罪了城守尉大人?”听完整个经过的陆父皱着眉头总结了这句话。   得罪郝永世和得罪郝平其实没两样,虽然陆父没有当场批评他的鲁莽,但陆一鸣还是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不赞同。   如果是刚到河村那会儿,陆一鸣大概只能将人记在小本子上,哪天神不知鬼不觉将人给暗杀了,现在倒是可以光明正大说给陆父听:“爹,遇事不怕事。”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还只是一个白身,未有功名在,就算中了举人,人家捏死你只需要动动手指,甚至无需亲自下令,就有人铤而走险。”   陆一鸣点点头:“所以我打算将院子买在巡抚大人边上。”   陆父一时哑言,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他刚震惊巡抚大人竟收自己的儿子为门生,这会儿自己坑人的儿子就打算将院子买在对方的隔壁,以求庇护。   当真是……有他居安思危的风范。   应离边上的两个院子,一个是姜润山的,一个是顾焕的,绝对安全得很,不过顾焕经常不住在那处,卖给陆一鸣也无妨。   前几日找他说起的时候,顾焕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前也没觉得陆一鸣这么厚脸皮,如今难道多了一层关系,完全不把他当外人了?   当然,顾焕因此得了葡萄酒股份的事情,暂且不说。   “可是在江州府买房子,这钱够吗?”   陆母将所有积蓄加在一起,发现三千两都没到,这巡抚大人边上的房子,现在怎么说都得八千两起,人家还不一定卖给他们。   “这娘就不用担心了,我打算买的那屋子是顾焕的,先支出两千两,剩下的钱直接从火锅店的分红扣,他要求也不高,给他留一间厢房,到时候有落脚之地就好。”   这也是为何顾焕觉得他厚脸皮的原因,钱还没赚到,先惦记他的房子来,简直空手套白狼。   “是顾焕的啊,那你下次见到了可不能再收取人家的菜谱钱。”   陆母见过顾焕很多次,不过一直以为这人只是一个人傻钱多的酒楼老板,没想到居然这么有钱,在江州府的巡抚院子边上都有房屋。   她想得简单,见人这么慷慨,儿子还从他那“骗”来这么多钱,有些过意不去。   陆一鸣点点头,他并没有将应离和顾焕的关系说给二老听,倒不是怕他们说出去,就算怕有心人听到了,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晚饭过后,陆一鸣和裴星并未居住在家里,而是将房子让给陆父陆母,他们奔波了一路,消了食便早早睡去。   “夫君,这个糖人好精美,我都舍不得吃。”   自从解试开始之后,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一同出游了,今日趁着无需看家,陆一鸣带着裴星逛夜市,买了上次没买到的糖人。   陆一鸣玩心四起,在小星星的兔子糖人上啃掉了一只耳朵,引得某人不满:“夫君!”   他握着人的手,将另一只兔子耳朵凑到裴星的嘴边,笑着说道:“我都咬了一口了,这样还舍不得吃吗?”   没等裴星回答,一旁路过的小孩见到这一幕,指着缺了一角的兔子糖人伤心欲绝:“兔兔这么可爱,你们怎么可以吃兔兔!”   阿娘从小就教导她,要爱护小动物,结果这里居然有人吃她心爱的兔子,都是坏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上补更一章~   可以猜猜是谁的女儿呀~   (说起小孩,蠢作者在此承诺,不出三章,绝对有包子的身影。)   感谢在2021-10-12 21:29:09~2021-10-13 02:2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昭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昭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一旁人的下人赶紧拉着女孩, 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生怕得罪了什么人。   这可比不得在居水镇,江州府这地方谁知道遇到的是哪位官家子弟, 一不小心给主家带来麻烦, 她被打是小,要是被贱卖到什么腌臜地方去,哭都没地方哭。   要是不说身份,还真没几个人把陆一鸣和裴星当作是农家汉子, 毕竟气质这一块, 陆一鸣拿捏的死死的,连带裴星也受这潜移默化的影响, 现在倒像是个温柔的书生, 而不是畏手畏脚的哥儿。   陆一鸣盯着女孩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裴星两眼便认出这个小女孩的身份, 他每次过年基本上都能遇到,所以不算陌生:“这是宋妍的女儿。”   挑明身份后,裴星不再钻牛角尖,对于宋妍之事,更是无从谈起, 他知道并夫君不喜欢宋妍,自然不在这方面过多纠结。   不过在江州府的晚市见到对方的女儿,他还是略感意外。   想起科举的事, 陆一鸣瞬间了然, 他替裴星解惑:“过几日是文科举的揭榜日, 他们在这儿倒也正常。”   文科举比他们武科举早一月举行,所以张榜也比他们早一些。   被抱在怀里的小孩拳打脚踢,呵斥对方:“你放我下来!”   或许是哭声吸引了大人的注意, 不远处的一对年轻夫妇终于察觉到异样,发觉女儿和仆人没有跟上,匆匆赶来。   “你们也在这?!”   宋妍看清眼前人群中间的陆一鸣,捂嘴惊呼,似是没想到能在这见到熟人,不过她很快掩去眼里的惊讶,而是装出见到两人很是惊喜的样子。   “鸣哥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早知道你们也在江州府,定会设席款待二位。”   那一日在布行相见时,陆一鸣说的话她回去后深想,鸣哥一定是因为她家里退了亲,下了面子,才会说出那般无情的话来。   今日见两人衣着低调华贵,不复那日的粗布短衣,定是在江州府攀上了什么富贵,千百心思辗转回肠,她又端起贤良淑德的模样来,上前接过女儿,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将人一点点安抚。   一旁的廖秀才原本还觉得女儿有薄他的脸面,见到宋妍此番举动,倒是满意不少。   他将视线从母女身上转向这对小夫夫,一个品貌非凡,一个清新俊秀,倒是气质斐然,不似寻常家的儿郎。   “两位是内子的同乡?”   廖秀才不见那日马车所见清高的姿态,而是朝陆一鸣作揖,儒生样十足。   陆一鸣嗤笑一声。   救命恩人?   也亏得宋妍能够编得出来,原身或许会对此忍气吞声,但他不一样,唯一的一次仁慈已经替人还清了。   陆一鸣对他这套近乎的举动无动于衷,扫了两人一眼,定格在廖秀才身上,想起曾经宋大娘和宋妍欺负小星星的事情,他轻勾嘴角。   “同乡是同乡,”陆一鸣见宋妍紧张地觑了他一眼,有些玩味,“宋家倒是与陆家颇有渊源。”   廖秀才显然不知里头的弯弯绕绕,他压下心中的一丝异样,疑惑道:“哦?内子与兄台两家竟还是世交吗?”   “那就要问你家夫人了,陆某可对参军五年家里发生的变故记忆犹新。”   陆一鸣对伤害小星星的人没有一丝好感,既然对方偏要撞他枪口上,他岂有不回击的道理?   出手,直击软肋才能痛不欲生。   一旁抱着女儿的宋妍脸色一僵,廖秀才只知道她与人订过亲,但却不知这是他们宋家主动退的婚,况且鸣哥这么爱她,她相信对方不会将这件事情捅出去。   但没想到……   廖秀才就算再愚钝也察觉出陆一鸣语气中的敌意,他瞥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宋妍,原本还带有一丝笑意的脸彻底沉下来。   因为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夫人为何要瞒着他?宋家和陆家到底有何关联?想起曾经从同僚那听到的传闻,他捏紧拳头,难道说这人真的是……   “你什么意思?”   不理会廖秀才的厉声质问,陆一鸣弹了弹手里莫须有的灰尘,丝毫不虚:“我什么意思,你回村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他们周围有不少人被女娃的哭声吸引过来,原本以为只是一场误会,现在发现竟有其他纠葛,他们还打算继续听下去呢,结果廖秀才沉着脸带人离去。   隐约还能传来女娃哭闹不已的声音,这次却无人安抚。   没戏可唱,人群自然散去。   陆一鸣牵着裴星的手走在闹市之中,刚路过一个巷子,突然觉得后背一重。   他停下脚步,没有动作。   许久过后,一道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多谢夫君。”   曾经只有他一个人,说不过他们又不想惹事,只能自己一个人受着,听着自己这“捡来”的幸福,心中的委屈堆积已久。   然而随着与夫君相遇、相处、相知,他已经将这些情绪慢慢淡去,今日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胸口被压住,消失已久的酸楚再次涌上心头。   这莫名的情绪又被夫君的三言两语安抚住,现在只剩下无边的感动与热意。   陆一鸣转过身将人抱在怀中,轻轻抚摸他的小脑袋,没有嘲笑突然多愁善感的小星星,而是任由他将以前的委屈宣泄而出。   平复心情的裴星擦擦眼泪,抵着他的胸口不愿抬头:“又让夫君看笑话了。”   “好久没见床下的小哭包了,可爱的很。”   这不正经的话成功让陆一鸣获得“爱的小锤锤”,不过这拳头软软的,他一把拽在手里,递到嘴边吸上一口。   裴星赶紧抽回,往街道上分去余光,见没人往这边看,才放心大胆地再次牵上陆一鸣的手。   耽搁了一段时间,夜渐深,陆一鸣摸着他的肚子问道:“饿了吗?”   这么一说,裴星还真觉得有些饿,明明晚饭吃的也不少,还吃了一个糖人,现在竟又觉得有些饿了。   他有些苦恼,这样下去,他不会要胖了吧?   “可是我最近好像胖了。”   不光裴星这么觉得,陆一鸣也察觉到小星星微微凸起的小腹,不是很明显。   他感受着手里触感的残留,心里一疙瘩,结合他现代的知识,如今这时间,这熟悉的症状,小星星这莫不是……   胃胀气了?   他仔细观察小星星,并没有打嗝之类的症状,暗自否定,大概只是最近疏于锻炼了吧。   “怎么会呢?长肉了这是好事,之前皮包骨的模样,我看了都心疼。”   就算夫郎当真吃成两百斤的球,他也不会嘲笑对方的。   在陆一鸣的鼓舞下,裴星买了许多糕点,他们大包小包打包带去临近的一家客栈。   今日租房内无空余的床铺,他们在客栈订了一间房,准备凑合一晚。   陆一鸣找了小二换完热水,从屏风后出来,正好看见某只小兔子饕餮餍足的模样,他走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星星吃饱了吗?”   裴星点点头,身后的人俯下身,温润的唇瓣擦过他的耳廓,低沉无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既然夫郎吃饱了,那是否该我了呢?”   “我喂给夫君吃。”   “好。”   陆一鸣将裴星递到他嘴边的一块松花糕叼在嘴边,打横抱起凳子上的人,径直往客栈的浴桶处走去。   “不是……要吃吗?”   “在吃。”   衣衫散落,屏风遮挡了一室旖旎。   ……   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回到家中的廖秀才暴露本性,不复外人面前温文儒雅的书生气,拿笔的劲打起宋妍来毫不含糊。   “说,这人是不是你那个姘头?”   灯光透过纸窗映出屋内的人影,一个人挥着布条凶狠地抽打地上抽泣的女人。   “相公……我没有……”宋妍的声音虚弱无力,赤丨裸的身上布满鞭痕。   “好你个贱人,那日同窗说看见你在布行门口与一男子拉拉扯扯,哭哭啼啼,我还十分信任你,结果你到好,当真给我戴了绿帽子,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宋妍一开始支支吾吾不想把那龌丨龊事告诉廖秀才,结果后者以为她是无从辩解,当场失去理智,扒了她的衣裳,扯过那打扫用的粗布条就往她身上抽。   试问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枕边人与其他男人有染?   一想到这画面,他都能把昨日的隔夜饭呕出来!   “相公,我与陆一鸣当真没有男女私情……只不过当年我与他曾有过亲事,但那是阿公定下的,我一心只有相公你啊!”   宋妍躺在地上瑟瑟发抖,她那张脸保养的确实不错,这会儿凌乱的样子,忍不住让人怜香惜玉,廖秀才也不例外。   如今宋妍所说的事情明显与宋母和他说的对不上,他已经从最开始的疯狂中冷静下来,可以慢慢听对方细细说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宋妍自己哆嗦着披上外衣,跪在地上断断续续说道:“我俩虽自小定下婚事,但也说好如若有一方礼前死亡,可自行毁去婚约,当年陆一鸣在边境,有人传信他过世的消息,两家解了婚约,父亲母亲才替我另寻一门亲事。”   这事真假参半,但是如果去村里打听,还真有不少人会说这个版本的流言,毕竟当年宋大娘做了准备,能保准廖秀才找不到他们毁约的证据。   至于去质问陆家?   廖秀才还要不要这个脸了?   所以如今宋妍说起来毫不心虚,非常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所以你娘把这件事隐瞒了?”   廖秀才当年娶宋妍时,她娘可不是这么说的,对方说的是那户人家未下聘成功,那人便戍边去世,他才娶了宋妍,毕竟娶一个不曾有婚约和有过婚约的人,对他的仕途影响可不一样。   “相公,娘确实有错,但我也是真心爱慕相公,相公这几年难道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   这几年间,廖秀才沉迷宋妍的美貌,确实对她宠爱有加,只要是宋妍想要的,他都会尽力满足对方。   他心疼地把人从地上扶起,将人抱在怀中,柔声安慰:“是我错怪你了。”   在宋妍看不见的地方,廖秀才盯着某处,眼中却不再有往日的深情。   夫人肚子一直未有动静。   或许,他是该做一些改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加更,今日临时有事,放在明天吧~   感谢在2021-10-13 02:23:15~2021-10-13 22:0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武科结束, 距离张榜还有二十来天,陆一鸣一家都无法空闲。   先不说要在新院子里种上小苗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水果植株有多累,酒肆挂牌的葡萄酒一经上架后被洗劫一空, 当天告罄, 他们不得不改变策略,排队预订和限时抢购双管齐下。   然而这还没完。   “一鸣啊,你看这葡萄酒存货还有吗?”   自打陆一鸣他们的“摘星”葡萄酒在江州府闯出名声,老头就忍不住在同僚面前炫耀, 现在有头有脸的人谁不知道这葡萄酒是应离老狐狸的徒弟卖的?   原本还想搞点事情的人把爪子默默收回去。   不过, 羡慕嫉妒不说,既然老狐狸你自己露出这个尾巴, 就别怪他们套了。   架不住每日被人在耳旁叨叨买不上葡萄酒,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对话。   “诶,也不需要多少, 就每天额外给我送三五壶呗?”   “这不是我要私吞,实在是被人烦得紧,你这葡萄酒现在供不应求,那些老家伙都求到我这里来了,卖给这些人等于多一条路子, 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应老都这么说了,陆一鸣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见陆一鸣点头答应,应老心里暗自窃喜, 今日留在陆宅的计划成功。   自从陆家搬到应老宅子旁, 要不是被陆一鸣明确拒绝, 老者恨不得将两户人家的院墙打通。   这难道不比走大门来得方便?   每次闻到对面飘来的饭香,他都馋得慌,厚着老脸都不知道蹭吃蹭喝多少回了, 倘若不是经常会有官场上的人士前来,他都恨不得住在陆一鸣家,提前享受晚年生活。   闻闻满屋醇香的葡萄酒,瞧瞧院子里硕大的翠绿西瓜,还有手边新酿的蜂蜜柚子茶,这小日子过的,可不比他这当官的舒服得多?!   等陆小子在朝堂站稳脚跟,他是不是该考虑考虑隐退的事情?   应老咬了一口西瓜,这水果不错,改天让这小子也给他移一些过去。   陆一鸣不知应老所想,他最近看小星星的眼神有些奇怪。   夫郎最近,真的胖了!   中年还没到,居然比他提前一步发福,不应该啊。   这种怪异感,在放榜日达到顶峰。   午后放榜,他们在衙门对面的酒楼提前找地方坐下,陆一鸣见裴星慢吞吞的动作,他不信邪地再次询问:“夫郎,你是不是这几日西瓜吃多了?”   夫郎爱吃西瓜,和他一样,喜欢半个西瓜挖着,他严重怀疑夫郎是不是背着他偷吃西瓜,才总是摸肚子消化。   裴星有些委屈,他明明没吃多少的,也就半夜起来偷吃几块糕点,怎么整个人看起来越发臃肿。   陆一鸣见人因为他的话心情低落,替他揉一揉越发凸出的肚子:“没事,或许只是消化不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一会儿就去找大夫看看。”   他用异能查探过,没发现异常,所以才不急着找大夫来看,前段时间忙,有些忽略,只当是饭后的正常现象,最近几日这弧度肉眼可见变大,才突觉怪异。   是他疏忽了。   酒楼二楼聚集不少人,往日都是往雅间去,今日大堂内坐满了人,对解试议论纷纷。   “张兄此次把握十足,上榜毫无悬念。”   除了策论内容,另外两场的成绩是公开的,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哪里哪里,比不得钱兄来的出彩。”   有高谈论阔的,自然有唉声叹气的:“我这一次上榜无缘,要是再多射中一箭,只一箭就好!”   “早知策论是《吴子》,我就该听夫子的,将它倒背如流,如今后悔晚已。”   众人说着说着不免说起一个陆一鸣熟悉的人:“也不知道郝永世此次能获第几,不过这解元怕是难咯。”   听者往陆一鸣这边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提那人做什么?”   陆一鸣对此不置可否,他只关心对方若是打赌输了,能不能把钱还上这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快看!衙役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酒楼一楼二楼顿时鸦雀无声,屏息凝视朝对面看过去。   一位衙役拿出一张红榜,郑重张贴在空墙面上,另一位衙役敲击铜锣,翻开名册开始宣榜。   一片寂然中,哄闹声和桌椅碰撞声骤然混杂,一大波人群朝对面你追我赶的奔去,生怕晚上他人一步,浩浩荡荡的人群瞬间将张榜栏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你留在这儿我过去,那边人多容易被挤到。”   陆一鸣按住他的肩膀,让某个欲和他同去的人留在这,独身前往。   “……于四月初三日揭榜晓示,解试第一名,第贰佰肆拾贰号,陆一鸣,居水镇人。”   他刚走进人群,就听那衙役报到他的名字,而周边认识他的人视线纷纷朝他射来,似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解元!陆哥好样的!”   “陆哥,这次解元是居水镇的!”   “陆解元,哈哈,恭喜恭喜,见者有份啊。”   冯廷玑几人替他高声喝彩,之前押陆一鸣赚了满盘的人也真心道贺,中了举的人和白身不同,指不定哪一天他们在官场上再遇,今日留下个好印象,他日也好相见。   官役没有因为他们的惊呼而停顿,语气毫无波澜继续播报:“解试第二名,第叁佰贰拾陆号,宋宽扬,江州府城人。”   宋宽扬就是宋胖子。   再次见到对方,宋胖子身上看上去少了几分轻浮,多了两份稳重。   对于宋胖子得了解试第二的成绩,江州府官学的人反应比他还大:“他怎么可能排名如此之高?”   不外乎他们诧异,宋胖子虽然在官学甲班,但比起他的成绩,他横行霸道的“威名”更令人印象深刻,再结合他的身世,难免让人怀疑这其中的内幕。   宋胖子不仅外表看上去沉稳了不少,心境也是。   面对一众冷嘲热讽非但没有理会,反而若无旁人地走到陆一鸣身边,朝他道贺:“恭喜陆兄高中,前段日子如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他的姿态放的很低,陆一鸣大概猜到宋清对这个宋家独苗坦白了什么,才让人变化如此之大。   “宋胖……宋兄客气了。”   宋宽扬没有久留,他阿公在解试考完后就将他扔进军营,他今日蹲榜后还得回去接受残酷的训练,就此作别。   陆一鸣看着人挺拔的背影,突然有些感慨。   士别三日必当刮目相看,不愧是将门之子,担当这一点刻在他们的骨子里,岁月难以洗去。   “解试第七十名……”   田爱武和栗元震两人排名五十几位不相上下,衙役报最后一名时,他们这一队人中还有冯廷玑和田爱文的成绩未曾揭晓。   “第叁佰伍拾柒号,冯廷玑,居水镇人。”   “怎么可能!我哥怎么可能没中!”田爱武心直口快,没考虑冯廷玑的感受,单纯为他哥抱不平。   冯廷玑听到自己的考号只激动了几秒,听了田爱武的话更是羞愧地低下头,不知该如何面对昔日同窗加好友。   就像是……抢了对方的名额。   陆一鸣也没想到,照理来说,冯廷玑和田爱武才是实力飘忽不定的人,如今的结果却是一向发挥正常的田爱文落榜了。   虽然意外,但想起现代高考失利的人也大有人在,又觉得正常不过,只是发生在周身,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在心底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冯兄,恭喜。”唯一没有中举的田爱文仍然向他道贺。   冯廷玑几欲开口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栗元震解围:“既然放榜了,哥几个都去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原本陆一鸣想找借口推脱,但几个人前往的方向正是裴星所在的酒楼,他只好后脚跟上。   酒楼靠窗的一角。   “啪——”   雅间内没参加武科举却在等张榜结果的人,看着远处被人群簇拥的身影,捏起一个茶杯就往地上砸。   他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没有中举,凭什么这个农家子能一举高中解元?!   猩红阴沉的脸盯着不远处欢声笑语的娘俩,气不打一处来,廖秀才快步上前紧拽宋妍的头发,使劲把人的脑袋往桌子上砸。   “相公!”   “爹!”   宋妍用手臂挡了一下,才避免悲剧发生,她揉着发麻的臂膀,一脸恐惧。   这二十几日简直像是生活在地狱。   相公自从那日起,一旦心情有一点儿不如意,就喜欢将气撒在她的身上,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的皮肤,全是青紫色的淤青。   廖秀才以往都是关起房门,今日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在女儿面前也如此这般,连平日里的慈父模样都懒得装!   廖如玉被廖秀才的举动吓得哭都忘了,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平日里抱着她在院子听阿娘教导她与人为善、乐善好施的人,真的是眼前这个神情扭曲的恶魔吗?   不,这不是她爹爹!   “你个败坏门风的女人,定是因为你嫁进来才令我的仕途这般不顺!怪不得陆一鸣不要你,简直丧门星!娶了你倒八辈子霉!”   宋妍对他的打骂不发一言,心里对廖秀才的怨恨却与日俱增,但她最痛恨的不是如今在她身上施加暴行的廖秀才,而是陆一鸣!   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向相公透露这一切,她怎会落到如今这一田地?   “李员外打算将女儿嫁给我,你既无所出,那回去安心当个妾吧。”   廖秀才摔门而出,神情绝望的宋妍跌坐在地,莫大的恐慌向她袭来。   相公要另娶?   她脑中一片混沌,隔着门捕捉到关键信息:“陆一鸣……解元……”   “原来如此。”   怪不得相公勃然大怒,竟是让陆一鸣中了武解元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妍笑得有些癫狂,她扶着门框见大堂内恩爱的夫夫俩,怎么看怎么碍眼。   她面无表情地收起这幅可怜样,整理自己的仪容,确认铜镜中的自己无任何异常后,站起身缓慢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藏进袖口。   恩爱吗?   很快就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挺晚的,不用等。   明天白天会修一下前面的bug,阅读更流畅一些,不影响后面,友友们无需担心。   感谢在2021-10-13 22:02:13~2021-10-14 21:0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洛时安 10瓶;40619438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国庆补更)   “夫君中举人了!”   陆一鸣还没上楼, 裴星喜出望外地朝他一路小跑,显然是从窗外的一幕中猜到了什么。   “嫂夫郎这可不止,陆哥厉害着呢, 他可是本次江州府的解元!”   冯廷玑刚才在门口喝了不少酒, 这会儿又是往日的话痨样。   “解、解元,那不是解试头名吗?”   裴星虽然知道自己的夫君厉害,但这也太厉害了吧?他才穿来半年!   后面的一群武生见裴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模样,朝陆一鸣投去戏谑一笑, 仿佛在说“看你怎么和你夫郎解释”。   堵在楼梯口总归不好, 陆一鸣上前两步将人拉到一旁:“是真的,过段时间下面的衙役估计还得去一趟原籍地报喜, 不过有小星的阿爹在, 倒是无妨。”   原本还在想他们一家都在府城的裴星放下心,最近是不是睡多了, 记性也不好,上次明明说过的事情都没记住。   该打。   不过他很快忘记这一点不愉快,他们家出举人了!   真开心!   “夫君好厉害,夫君好厉害啊,夫君真的太厉害了!”   裴星仰起头一脸崇拜地看着对方, 然而陆一鸣的脸色却阴沉无比,凶狠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聚焦在他的身后。   他察觉不对,刚才他的后背好像被一条手臂猛烈撞击到, 他以为是不小心挤到人, 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在意, 但夫君和周围人的表情显然不对。   所以是……怎么了?   “滴答——滴答——”   这一变故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寂静无声的片场,水滴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好像……不是水, 是……血。   裴星的笑僵在脸上,他缓缓转过身去,只来得及看到定格的一幕,周围的尖叫声将他淹没。   夫君单手掐着一个女人的脖子,提起悬空。   他的小臂处有一把小刀插着,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涌出,滴落在地上。   “夫君!!”   裴星的眼睛瞬间红了,夫君受伤了!   他心急如焚,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然而此时身体内却突然涌起一阵恶心,直逼喉间。   “呕——”   他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趴在楼梯的扶手处,闻着血腥味不停干呕。   “娘!你个坏人,不要伤害我娘!”   从雅间冲出来一个小女孩抱着陆一鸣拳打脚踢,被陆一鸣用另一只手拎起后衣领丢到旁边的人身上。   “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对面就是府衙,有人见情况不对,吩咐店小二赶紧去叫对面的衙役过来。   这一系列变故在极短时间发生,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咳咳咳——”   宋妍跌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拼命咳嗽,完全不敢抬头看陆一鸣。   好可怕,比廖秀才那种仗着家主权威暴打她时的眼神还要可怕,无情的眼眸中泛着常人看不见的波涛汹涌,像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她刚才以为,真的会死在对方手里!   陆一鸣低着头扫了一眼对方,将匕首交给冯廷玑,自己则用撕碎的中衣在外人面前假装止血。   他踩着对方刚才拿匕首的右手关节,眼神晦暗,刚才如若不是他提前察觉到危机,千钧一发之间用手臂替小星星挡下偷袭,躺在地上的人就不是宋妍而是小星星。   这样的场景,他绝不允许出现!   陆一鸣沉着冷若冰渣的脸走向一旁干呕的裴星,用完好的手轻轻顺着他的后背,全程一言不发。   裴星干呕了一会儿,弯着腰身,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拽着陆一鸣的衣襟,抬起那双因为干呕而沁满水雾的眼,虚弱地说道:“夫、夫君,我的肚子好像有点疼。”   一只大掌从后背挪到小腹,看似在替他导热,其实是用异能替他治疗。   见裴星苍白的脸回了些血,陆一鸣将人打横抱起,往酒楼不远处的医馆疾步走去。   突然腾空的裴星抱着对方的脖子惊呼:“夫君,你的手!”   “无事,你忘记小苗了?”   陆一鸣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裴星能听得出其压抑的情绪,像是突破爆发的临界点后被硬生生压回去。   “夫君……”   裴星想说什么,但被赶来的官差打断:“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然而心急夫郎的陆一鸣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脚步反而更快。   两个官差不依不饶,将他们拦下,当他们对上陆一鸣充满戾气的眼睛时,被吓了一跳。   “你……”   “滚!”   陆一鸣现在十分烦躁,一个是想要伤害小星星的丑恶女人,两个是想要阻拦他给小星星看病的官差,为什么总有人要挡在他们面前!   如果这里是末世……   他刚起的杀意,因一只温暖的手停下,渐渐压回深处,他转头看向怀里担心他的人,让裴星将他前襟内应离给的牌子丢给官差,才转身离去。   其中一人拿着这块雕刻着特殊花纹的“应”牌,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将即将爆发的脾气压回去,转而怒气冲冲朝着酒楼上去。   他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衙门前闹事!   “有没有大夫在?”   陆一鸣急匆匆冲进医馆,逮着一个空闲的大夫就让人替裴星把脉。   大夫被他脸上的寒气和手臂上的血腥气一吓,差点以为这人是什么山贼强盗。   “这是你夫郎?”   本着医德,他没有将人无理的举动放在心上,盯着陆一鸣手上的血迹一脸凝重。   这个位置出血……   他让陆一鸣把人轻轻放下,仔细号诊。   陆一鸣单手摸着裴星有些冰凉的额头,突然对龟缩起来的小苗出声。   【你今天没有保护他。】   主人的眼神好凶狠,它好怕……好像又回到了末世刚认识那会儿的主人,一点都不可爱。   【对不起!我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苗主动认错,刚才差点让小星星受伤了!它也好内疚。   【你最近很忙?说一说。】   虽然这话听着没有波澜,但它知道主人往往最生气的时候就越这样冷静,反而让它更加害怕。   【最近主人和小星星一直待在一起,我就放分株出去找各种美食吃……】   【但只要是小星星一个人,分株一刻都没离开!】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道理它懂。   没等陆一鸣想好怎么惩罚小苗,一道喜悦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猝不及防扔下重磅:“恭喜,令夫郎有身孕了。”   夫郎……有身孕……   陆一鸣大脑有片刻空白,小星星有身孕了!   不知道别人当父亲是种什么感觉,反正他看着病榻上那微凸的小腹,觉得特别不真实。   所以他问了一个在后来经常被小星星拿来嘲笑他,他自己也觉得蠢的问题:“大夫,内子这真的不是胃胀气?”   大夫的脸要笑不笑,总之十分奇怪,把怀孕当作胃胀气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起身一脸过来人似的拍拍他的肩膀:“看来你们是第一胎,小伙子恭喜了。”   想起之前呕吐和肚子疼的场景,陆一鸣拉住打算离开的大夫,严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令夫郎怕是情绪起伏颇大,才会造成胎儿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不过并不严重,你不放心就拿这单子多配一副安胎药,不过平日还需多多注意。”   大夫当场写了一副药方,塞到这个还有些懵的新手父亲手里,才抿着笑离去。   裴星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有些忐忑,夫君好像从来没说过喜欢孩子,他将手盖在小腹上,成保护姿态,而后才小心翼翼问道:“夫君,不欢喜吗?”   陆一鸣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不对,让小星星造成误会,他走到病床前,俯身克制地吻过他的发梢,直视他的眼睛肯定:“小星星为我生的,我自然喜欢又欢喜。”   先是他后是宝宝,裴星感动之余,贴着他的胸膛低声补充:“也是我们的结晶。”   如今有身孕的小星星眉目间多了一份柔情,他忍不住低下头凑近。   “咳咳,”大夫去而复返,不过没有靠近他们,而是目不斜视地提醒,“从脉象看胎儿大约有两个多月了,但三个月还未到,年轻人多多注意些。”   说完后,大夫匆匆离去,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他。   “两个多月……”   裴星不知道想起什么事,脸颊瞬间布满霞云。   陆一鸣替他补充:“那必定是元宵那日了,毕竟那一日的夫郎……”   两只温热的手交叠捂住陆一鸣的嘴巴,后者的唇瓣微微向前,亲在对方的掌心。   想到夫君生辰那日,他差不多有一个月身孕了,他们还那般激烈!怪不得隔天早晨起来他的肚子有些微胀,还以为是前一日太放肆的原因。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夫君生辰那日……不会出事吧?”   “不若我们去问一下大夫?”   一想到这事要公之于众,他忍不住退缩:“那还是算了……如若有问题他早该说与我们听了。”   喝了药,小星星小憩半晌,他们才离开医馆,不过陆一鸣还是趁小星星不备找了个时间问大夫这事,万幸并无大碍,只不过日后不能再这般折腾。   这头因祸得福,另一头简直大闹天宫。   衙役心情不好,自然责罚就重,了解情况后将宋妍扣押,找到在青楼花天酒地的廖秀才,告知亲属经过。   廖秀才正愁找不到理由休妻呢,就给他送来枕头。   不理会宋妍的哭天喊地,当场洋洋洒洒一封休妻书砸在她的脸上,彻底断了宋妍求助的念头。   三年荣华富贵,一朝阶下囚。   不过这都与小夫夫俩无关,裴星正为陆一鸣的小心翼翼发愁。   “饭菜?我喂给你!”   “袜子?我帮你穿!”   “如厕?我帮你脱裤……”   裴星无奈地看着陆一鸣:“夫君无需将我看成陶瓷娃娃,一碰就碎,五河村怀孕的哥儿下地干活是常有的事,我没这么娇贵的。”   原以为夫君一脸沉思,是有听进去,结果越发紧张他:“等等,你要下床?你会摔倒的,我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星星:你不会是想让包子叫陆胀气吧?   陆一鸣沉思……   小星星:你居然犹豫了!   包子:……?!   码着码着睡着了,想起自己的承诺……又爬起来,果然不能手机码,容易犯困,手速还慢……本来可以早点发,要是有友友等更我会非常愧疚的,一整晚都睡不……的跟死猪一样(bushi)   感谢在2021-10-14 21:03:03~2021-10-15 03:2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y阴影面积有点大 6瓶;DCM5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捉)   我叫陆一鸣, 之前是个穿越人士,现在是个家庭煮夫。   我最近得了一种名叫“产前抑郁症”的病。   我与其他病人不同,怀孕的是我媳妇, 得病的却是我。   看着他像是吹皮球一样大一起来的肚皮, 我甚至都不敢让人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而我的夫郎,大概有点嫌我烦。   “夫君,你的鱼糊了。”   裴星按照夫君的吩咐在院子里“赏花”,虽然待在凉棚下只看得见一片翠绿的瓜果蔬菜, 但他还是乖乖坐在椅子上, 不让夫君担心。   最近的夫君,大概有些敏感, 他察觉到异常, 所以对夫君的话言听计从,尽管以前也是。   要不是灶房里传来焦味, 他是不会擅自离开这个椅子的。   陆一鸣看着手里废掉的又一条煎鱼,有些无奈,这是知道小星星怀孕之后做坏的第十一道菜。   前段时间陆母实在看不过,接管伙房的事情,今日他们俩出门给酒肆那边送新的葡萄酒, 他才重新上手,没想到还是搞砸了。   “小星星身子重,站着累, 这里油烟重, 你回院子里坐着吧。”   陆一鸣将这一锅焦黑的鱼盛出扔掉, 将锅子重新洗干净后打算重做一份。   裴星见陆一鸣失落的表情有些不忍,按住他拿菜刀的手,犹豫着开口:“夫君, 要不我们今日出门吃吧?”   他怀孕已有四月,自从诊出有身孕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身体反应,一直见不得鱼腥味,今日陆一鸣问他想吃什么时,他不知为何突然特别特别想吃鱼。   真正进入灶房后又没有胃口,他怕说出来会惹夫君不快,才这般提议。   树哥儿曾经收集许多村内的传闻说给他听,其中不乏有女儿或哥儿怀孕后,胃口大变,情绪不佳,惹得夫家不快,打骂常有,甚至因此流产的也不少。   “这些算什么男人,有本事他们自己怀一次试试!”   当时他还被树哥儿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吓得说不出话来,暗想自己以后定会忍住,不劳烦自己的夫君。   等自己真正怀上后才知道,生理反应是不受自我控制的,和人饿了就要吃饭一样,不是说忍就能忍的。   然而陆一鸣却有另一番理解,他思来想去,最终问道:“小星星是不是嫌弃我做的不好吃?”   裴星摇摇头。   “那夫郎可是觉得我管的严了?”   裴星瞪大眼睛,有些困惑,夫君这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虽说平日夫君对他的安危担忧过度,但他知道这是在紧张他。   想起最近夫君的异状,他惊讶过后双手扶着对方的肩膀,也不嫌弃陆一鸣身上的油烟味,踮起脚亲在他有些刺人的下巴处,看着他的眼睛郑重说道:“我永远不会觉得夫君管的严,夫君是最好的。”   像夫君鼓励他一样鼓励对方,一定会让夫君心情变好。   这几日小星星醒的晚睡得早,白日里也都是昏昏欲睡的样子,要么就是看着肚子发呆,很少和他有交流,他都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要不是对他的依赖和眼里的爱意不变,他都怀疑小星星是不是喜欢宝宝胜过于他。   得到一个主动的吻和蜜语,他的心情又开朗起来,这几日的郁闷也消失殆尽,这几日确实有些紧张过头,心态与平日相比有些偏颇。   陆父陆母和应离卡饭点回来,调整好情绪的陆一鸣这一次倒是恢复了往日的水平,食物芳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相隔多日,终于吃上心心念念饭菜的应离打了一个饱嗝,与陆一鸣闲聊。   “你真不打算报考这次的省试?”   虽然他也有意让人沉下心再打磨一番,但如今陆一鸣主动提出来还是令他诧异。   “老师也见到了,夫郎再过三月就要生产,我并不想抛弃他们爷俩,独自离去。”   应离不得不感叹陆一鸣宠夫郎的劲,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对省试没有信心,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儿女私情。   不过想到如今京城的局势,他又看开:“罢了,不去京城也好,省得卷入纷争,殃及池鱼。”   “老师是否即将启程?”   待六月省试报完名,巡抚会随同督查返京,回京述职。   中秋佳宴期间,大荆国的皇帝历来会找见各省府的大臣,听他们汇报近期的政务情况,体恤臣子的半年辛劳。   “是啊,下半年这朝堂之上,怕是要掀起腥风血雨,这不知道这一去,能否平安归来。”   为官多年,朝堂上的异变他能敏锐的察觉,自签订停战协议后,内乱一直持续,他预感,或许这下半年,就会有结果。   所以就算陆一鸣不说,他今日来也会劝说对方郑重考虑省试的事情。   “无需过分担忧,老师我也不是没有后手。”   陆一鸣不置可否,虽然两人相处时间不久,应老偶尔为老不尊,但他是真的把对方看作是他的老师,并不希望对方出事。   “这个你带着,若是有人下黑手可以服用,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妙。”   他给应老的是一些解毒药丸和恢复药丸,是前段时间他陪小星星时琢磨出来的,以防万一用。   看着两个陶瓷小瓶,应老的眼神有些奇怪,他凑近陆一鸣悄悄打听:“其实你隐瞒了身份了吧?”   陆一鸣心里一咯噔,仔细回想自己暴露了什么。   应离接着补充道:“我猜你是华佗之徒,否则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药理东西,连传说中的解毒丸和恢复丸都能复原!”   陆一鸣嘴角抽搐,刚想反驳,见到老头一副“我已经看穿你的模样”,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对方也不会相信。   行吧,您老说啥就是啥。   ……   夜间,陆一鸣替人找换洗的衣服,刚离开不久,屏风后传来一声响动。   “哎呀——”   裴星一声惊呼,吓得陆一鸣赶紧上前,仔细查看他的全身,没发现受伤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磕到了?”   孕夫的身体更为敏感,明知道刚才夫君的手在他身上一处处检查是查看伤口,并非煽风点火,但他忍不住身体的自然反应,那些被擦过的地方此时燥热无比,他不自然地并拢双腿。   夫郎的反应陆一鸣尽收眼底,岂会错过一丝一毫?更何况刚才不经意间他还碰到了某处地方,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陆一鸣将到嘴的担忧吞回肚里,盯着小星星长长的睫毛处点缀着的几颗水珠,喉结滚动。   “没、没事,是宝宝动了!”   裴星慌张地说着,企图将陆一鸣的注意力放到这上面。   陆一鸣的视线一点点下移,仿佛能透过温热的水面看清夫郎藏在水中的大半个身子。   他将袖子挽起,大掌准确无误地盖在他滚圆的肚皮上,屏息静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肚子上安安静静,仿佛刚才的动静是裴星的错觉,他有些焦急,将手掌贴在陆一鸣的手背上,十分着急:“他刚才真的动了的!”   砰砰——   像是卖裴星一个面子,小包子感受到阿爹的心急后,象征性动了两下,没有刚才那般强烈,但足够两人感受到。   “宝宝动了!”   这是四个月来宝宝的第一次胎动,头一回当阿爹的裴星,激动之情无法诉说,连一向稳如泰山的陆一鸣也有片刻的怔忪,遂而嘴角上扬。   直至今日他才对宝宝有了真实感,这是活生生的会动的一只包子。   陆一鸣没有收回手,而是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他的肚子,含着笑说道:“包子都会和我们打招呼。”   古代没有宝宝等于包子这样的说法,裴星自然以为夫君给他们未出生的宝宝取名“包子”,他抬起头朝陆一鸣确认:“包子就是宝宝的小名吗?”   原本没有动静的肚皮发出抗议,似是对这个名字并不满意。   陆一鸣的手一顿,向他解释道:“包子只是宝宝的一种叫法,并非俗名,至于宝宝的小名如何取,不若小星星再想一想?”   “我、我来取吗?”   哥儿在家没什么地位,取名这种比较正式的活动,自然轮不到他们。   虽说平日里陆一鸣对他非常好,但他怕爹和娘有意见:“可是阿爹和阿娘……”   “无事,这件事爹和娘早前同我说起过,全凭我们做主。”   其实他们说的是,如今他也是举人了,取名一事自然他来更合适,若是让陆父陆母知道小名由夫郎来取,他们大概率不会反对,毕竟他们也是真的喜欢小星星的。   “可、可是我,”原本裴星想再推脱,但想起夫君并不喜这样犹犹豫豫的行为,他没再推辞,“万一要是不中意,夫君定要说出来。”   陆一鸣自无不好,表面上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就算小星星给包子取名“狗剩”他也不会有意见。   水温渐凉,陆一鸣搭手将人捞出来,快速替人擦干,套上衣服。   如今气温适宜,倒也还好,到真正生产那时,已经在中秋前后,天气转凉,倒也无需担心酷暑,这孩子来得巧,没让小星星受更大罪。   哥儿七月生产,还有三个月,如今小星星的肚子看着与普通孕妇五六个月大差不多,弯腰已经成不小的问题,所以这些基本都是陆一鸣在代劳。   将人抱进被褥,他快速洗漱后熄灯,往日这时候夫郎早已入睡,今日大概被包子刺激,有些激动,等他翻身上床还未入睡。   “夫君,还有三个月宝宝就要和我们见面了。”   “到时候你就可以卸下这些辛苦。”   虽然裴星怀孕不像现代电视剧里那样呕吐不止,但想到小星星每天迟缓的脚步和挺着肚子酸痛的腰,他就心疼不已。   裴星在黑暗中摇摇头,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处:“一点儿都不辛苦,这是我和夫君的宝宝,我很喜欢他。”   陆一鸣没有多说什么,俯身在他的额角上落下一吻,将无边的深情全部克制在这一吻里。   现在倒是可以行房,但他不忍心对方受罪。   “不知道宝宝会长什么样子。”   “大概像你。”他的脑海中浮现的一直是翻版的小裴星,又软又可爱,特别是小星星抱着小小星星的模样,萌他一脸。   裴星有些惊讶,夫君是何从判断出这个结论的:“可是我希望更像夫君一些,夫君又温柔又体贴又聪明,宝宝像夫君才好。”   这并无任何因果关系,这说的逻辑都不通了,陆一鸣揉一揉他有些犯困的脑袋,没有与他争辩。   身边人的呼吸绵长,只不过一会儿没说话便已入睡。   陆一鸣扯过被子,替两人盖到肩膀处,正当他要陷入梦乡时,隐约间耳边传来一声呢喃:“想听夫君唱歌。”   唱歌……唱歌?!   好可怕的噩梦,怎么梦到夫郎想听他唱歌。   “想听夫君唱歌……”   清晰的声音入耳,这一下,五音不全的陆一鸣彻底醒了。   夫郎竟然真的想听他唱歌,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让小星星突然想听他唱歌?   陆一鸣自认为唯一的缺点就是音律,这不能让小星星发现,有损他在夫郎心中的形象。   所以唱歌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包子:活生生的会动的包子?我谢谢你。还有“狗剩”,是人吗你?是人吗你?是人吗你?   陆一鸣:你再说一遍。   包子:very good(屈服淫威)   对不起晚了,给大家鞠躬,老规矩!   明天生日,今晚还在赶思想汇报的蠢作者,想哭!!   誊写到纸上果然手酸,好久没写这么多字了。   营养液的加更放到周日啦~明早八点半还得去开会……明天容我潇洒走一回。   感谢在2021-10-15 03:24:15~2021-10-15 22:4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活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前程似锦 4瓶;Comouflage 2瓶;永远滴神、DCM5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第二天裴星全然不记得睡梦中的事情, 让陆一鸣暗松一口气。   今日饭后酒肆的孙掌柜带着账簿上门。   “主家,这是三月以来酒肆的账目。”   宋老将商业中心的酒肆连同一众雇工全部过在他的名下,两人商讨过不少细节, 收益这一项,三月以前的账目归宋清,之后的才算给陆一鸣。   三月的账单没有呈报上来, 是因为他发现酒肆的记账太过繁琐, 密密麻麻一大堆, 看着不舒服也不清楚,况且他粗略算过,有些数目也对不上。   于是他当天把掌柜叫来, 手把手教人如何做统计之后, 让人重新做一份再报给他。   结果这一拖拖到今日,连同四月的一起给了, 以为他这是季度报告吗?   这个效率,他不喜欢。   陆一鸣没有直接接过,而是对着酒肆的孙掌柜严肃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宋家的账目单也是一个月呈报一次, 我只不过让你重新做一份,你便顺理成章拖到今日?”   孙掌柜略有富态, 微弯下身谄笑:“主家, 您不知道, 我们酒肆的账房在三月底便离开了,至今还未招到新的账房,我也是……力不从心啊。”   这种油嘴滑舌的姿态在顾客面前很受用,但在他这里并不起效。   “一个半月,招不到一个账房, 怎么,当江州府是五河村吗?”   陆一鸣中解元的事情基本大街小巷都知晓,尤其揭榜当日还闹得沸沸扬扬,谁都知道这位农家出身的武解元来自居水镇五河村,底裤都被扒空这一说法都不为过。   见过陆一鸣又凑过揭榜热闹的掌柜,自然也知道他的来历。   不过一个农家出身的武举人,他还没放在心上,这样的人估计银两都没见过多少,更何况经营酒馆生意。   也不知道宋家为何要把酒肆转让给他。   想归这么想,但他面上还是伏低做小,毕竟发钱的人可是陆一鸣:“主家您没经营过酒馆,不知其难易,账房也不是这般轻松便能招到的,首先起码得是个家世清白的秀才,长的需得入眼,更重要的是,品性能经得起考验,否则若是招来个白眼狼,都不知会暗自记下多少银两。”   陆一鸣失笑,这话说得有意思,容易动摇的人还真会信了他的邪,当真开始怀疑是否触及知识盲区。   像这样的人你越是同他争执,越是浪费时间。   他接过掌柜呈报的账簿,一目十行快速翻看。   掌柜确实有用他教的方法重新统计,但是这个数目,简直离谱到把他当成无知小儿,能随意糊弄过去的乡下汉子。   三月份的看完,他又拿起四月份的看。   这翻看速度,孙掌柜内心嗤笑一声,糊弄糊弄新人还差不多,他做掌柜的时间都快赶上对方的年龄了,是否装模作样他还看不出来吗?   有这闲工夫和人对账本,还不如想一会儿同老友去何处听小曲儿。   啪——   两本账簿准确无误地摔在掌柜的跟前,发出响亮的落地声。   孙掌柜眼皮一跳,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三月份的账目明细对不上,各个类别酒类的支出和收入同上一次相比,除了酒名没有一处相同一处。我倒是想问问孙掌柜,你这个账簿是变色龙吗?换个地儿还能改个颜色的?”   他并未将之前陆一鸣看过的原本放入今日的账簿,对方怎么可能还记得?还是说陆一鸣只是在试探他?   孙掌柜略有慌张,但很快镇定,陆一鸣看着他一系列反应,知道这人大概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宋清不追究,他可不喜欢吃亏。   “主家说笑,相隔这么久,兴许是您记错了,我这都是对照平日的记录汇总的,不会有错。”   孙掌柜越说越顺溜,自从店内的账房走以后,记账的是他,每日记录时他会偷偷昧下一些,就算是陆一鸣仔细查也不会查出什么不对,那克扣的银两根本不会出现在账目上,对方不可能知道。   更何况,武夫会去一点点算账吗?他不信。   这么一想他又挺起腰身,理直气壮起来,甚至有些被污蔑的一丝怒意:“主家要是不相信我,大可再找一名管事来检核,我话撂在这儿了,若是有一点出错的地方,您尽管解雇我,我也毫无怨言!”   孙掌柜在酒肆干了二十多年,眼观八路耳听八方,这群农家子在想什么他能不知道?   这帮莽夫一朝中举,打心里认为已经荣升为人上人,平日里就爱就爱标榜自己的实力,享受名誉带来的虚荣,就如现在的陆一鸣,一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实则就是在张显他当家的权威。   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去检核的,这太损他的面子。   陆一鸣听着这话不怒反笑,真不知该说这人自负还是愚蠢,真以为他仅仅炸他呢?   “三月的账本,光说这酿春酒,一两进价进六百四十三坛,还剩一百二十二坛,每坛利润半两,算下来一百三十八两半,这本账目上只有九十五两。”   “经典的女儿红,一两半进价进了……还剩……利润核算该是一百八十两,如今这账目上只有一百二十六两。”   陆一鸣一个一个数据报过去,每说一句话,孙掌柜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说到最后,他已经开始手脚颤抖,冷汗直冒。   “四月份的销量比三月份少了三分之一,我亲自定的摘星酒的数量和价格,能不知道卖了多少钱吗?三月月中上的摘星酒占账目的三分之一,它到四月能占三分之二了?只能到二分之一。”   “你动脑子好好想一想,这亏空的其他酒的销量去哪里了?它长了翅膀不成?自己飞到你的口袋去了?”   见人后退瑟缩,陆一鸣食指轻点座椅扶手,明明是坐着,却给人以无边的压迫。   “怎么,你是认为我考武科就不会九章算术?还是觉得我上次只是粗略翻看,就记不住原账本上的内容?”   陆一鸣差点飚出“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这句“至理名言”,不过最终忍住了,就算他说了对方也听不懂。   不等对方辩解,他继续说道:“我们酒肆除摘星酒外,有一十七种类别的酒,好酒十二类,劣酒五类,每次进的坛数和剩余的数量都能在酒窖里核查,如若你昧下酒钱,那这数量自然对不上。”   “只要我们一同前往酒窖再核查一次,自然会真相大白,到时如若我错怪你,我把冤屈还给你孙掌柜如何?”   孙掌柜这会儿用衣袖擦着自己两颊的汗,明明夏日未至,他却汗流浃背,热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被安排在大堂后旁听的陆家三人,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裴星一手托着沉甸甸的肚子,一手捂着嘴,忍住惊呼。   “夫君果然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怪不得往日的武经七书都无需经常翻阅,就能倒背如流。”   陆父的关注点不同,他轻声说道:“没想到这小子的算术如此厉害,当年怎么没发现?兴许现在已经是个文秀才了。”   陆母小声怀疑:“这么厉害,当真是我生出来的?”   “如何,我看孙掌柜这两个月过得越发滋润,想来这上五百两的银两花的一点儿都不愧疚啊,你看这借给你的钱,你是打算明日补呢,还是等官差来催呢?”   五百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想当初他刚穿越那会儿,五两都价值连城,把小星星开心坏了,更何况五百两。   当朝律法虽然比不上秦朝,但十两以上的偷盗罪,若是在五河村和居水镇,已经是重大罪过了,是要刺字服刑的。   噗通——   孙掌柜显然想到了大荆国的律法,曾经他也是小心翼翼,每一笔账每一个数字仔细核对,才敢偷偷昧下几百文,还时常担惊受怕宋家找他的麻烦。   后来发现坐拥无数产业的宋家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不会去细看这一二两小银,他胆子也就越发打起来,由最初的几百文到几十两再到现在的上百两,他已经“顺手”惯了,那律法在他眼里自然轻了许多。   前段时间酒肆猝不及防换了当家,他还担心自己的事情败露,但发现这人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家汉后,胆子又大起来。   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一疏忽,让他在阴沟里翻了船。   “我、我今日便去筹集银两,明日一定上门还清!还请当家看在老奴在宋家劳苦半生的面子上,放我一条生路!”   一个老掌柜身上牵扯很多,陆一鸣根基不稳,明面上不好得罪,但是暗地里嘛,就要看宋家那会不会追究了,不过那时候,与他陆一鸣又有何关系?   孙管家畏畏缩缩出门,门一关上,又换了一副面孔。   陆一鸣的听力不错,能听清隔着门响起的一阵咒骂:“黄毛小儿,不知所谓!老夫定要……以报今日之辱。”   待人离开,三人才从大堂后走出,一脸钦佩地看着陆一鸣。   “不愧是我的儿子!哈哈哈哈!”   “昨日送酒的时候没说,早就看那心高气傲的掌柜不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送酒的伙计,他才是那个酒肆当家。”   原本他们不想说的,但想想还是一吐为快,今日一鸣所做的也算是为他们狠狠通了一个气,刚才在后面听着简直大快人心。   陆父陆母一脸自豪,而裴星完全是崇拜。   陆一鸣搀扶着裴星,将刚才他坐的位置让给对方:“怎么不在院子里坐着?”   “娘说久坐不好,要多走走,利于顺产。”这话越说越轻,说到最后只剩下害羞的尾音。   夫郎还是这般乖顺又不经意间撩人。   “今日包子有闹你吗?”   裴星点点头又摇摇头,自从有了第一次胎动,宝宝像是证明自己存在一般,经常会动一动,踢他两脚,但用力的时间短且少:“宝宝定是像夫君,好乖,怕我受累,一点儿都不闹腾。”   好乖?   陆一鸣向他投去了然的目光,这不是形容小星星吗?   懂了,这一胎绝对是像夫郎。   陆母在一旁听了裴星的话,与陆父对视一眼,彼此之间相视一笑。   乖巧,那一定不是形容他们家一鸣小时候的词语。   ……   当夜,还是陆一鸣帮他洗澡,不过这一次没有宝宝打扰,他们俩顺利成章滚到了床上。   “夫、夫君……”   自从过了三个月,裴星不知为何,总觉得身体有些怪异,想和夫君贴贴,想和夫君亲亲,想和夫君亲、亲密接触……   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一点大概是被夫君发现了,所以今日……   “小星星别怕,这很正常,没关系的,我也同小星星一样。”   “唔——”   陆一鸣的舌尖舔过他敏感的孕痣,酥麻感传来,他的头脑霎时间一片空白,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陆一鸣见他出来了,摸摸他的小脑袋,起身去净手。   等他洗了冷水澡回来,见人还没睡,他盯了一会儿对方绯红的脸,俯首在他耳边柔声说道:   “既然小星星睡不着,不如……帮一帮为夫?”   作者有话要说:  陆禽兽上线   蠢作者卑微求审核君手下留情!   感谢在2021-10-15 22:40:56~2021-10-16 23:5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935603 2个;郝多甜、活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洛时安 30瓶;34295550、54935603 10瓶;yy阴影面积有点大、茯茶叶 6瓶;DCM520、苏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营养液加更)   裴星半个身子侧着朝里, 一手护在肚皮上,呈保护姿态。   陆一鸣一早便醒了,他紧了紧怀中的小星星, 放空心思盯着这张恬静的睡颜,凑近他的脸颊,轻轻碰了碰, 才缓缓抽出被压得有些麻的手臂, 起身穿衣。   躺在床上的人骤失温暖, 眉头无意识皱起,他的睫毛煽动,睁开朦胧的眼睛。   有些模糊的视线里一个身影朝他走来, 他轻声唤道:“夫君……”   来人将他半支起的身体放下, 轻柔抚摸他的额角,声音似从天边传来:“昨日睡得晚, 再睡一会儿。”   听着熟悉的声音,裴星安心无比,顺着涌上的睡意失去意识。   这一睁一闭间,已是日上三竿。   再次醒来的裴星习惯性摸了摸身旁冰冷的床垫, 有片刻的愣神。   他半坐起身,将两只手都覆在凸起的腹部, 日常和宝宝打招呼:“小玉米, 早安。”   腹部传来互动的两脚, 像是在和裴星说:“早安,阿爹。”   阳光照在柔和的面容上,让推门而入的陆一鸣心口一撞,他的脚步由慢变快,朝着人一点点走近。   “醒了?”   裴星抬起头, 朝他弯眼笑道:“夫君来了,我刚还想起身带着宝宝去找宝宝的爹爹呢。”   他还没把宝宝的小名说与夫君听,打算等晚上再同他细细说来。   陆一鸣坐在床边,将人揽在怀里,把手里的五百两交到他的手上:“孙掌柜一早将钱送来了,上交给我的小管家。”   等人收下,继续说道:“我把孙掌柜辞退了,这几日我和爹到酒肆里去顾一会儿,等招了掌柜,再将事情交给他,陪小星星待产。”   自从知道他怀孕开始,夫君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开过,这突然而来的分别,让他有一瞬间想拉住夫君不让他去。   不过只是一瞬,他很快懂事地说道:“夫君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陆一鸣亲了亲他的发旋,没再多说,只是心里告诉自己得抓紧时间。   ……   江州府有名的掌柜也就那么些,与孙掌柜自然长打交道,如今两人闹翻,陆一鸣招不到资历老的掌柜,这其中就是对方从中作梗。   “他一个毫无背景的武举人,哪里懂得经营之道,得罪了我,他也别想好过。”   孙掌柜举着酒杯对一旁的金掌柜笑着说道:“摘星酒出名又如何,他那酒肆招不到人,我看他如何收场。”   做掌柜这么多年,他又不是卖身给宋家,自然可以拥有自己的产业,被解雇,他也带走了一批跟着他吃香喝辣的雇员,现在每天喝着茶听着小曲儿,就等看陆一鸣的好戏。   他端起酒杯噙着笑,看向不远处的戏台子:“你要我五百两,我要你倾家荡产。”   古代雇佣不像现代,还能来个网上报名,线上面试,这里只能张贴招人单或向中介告知自己的需求,再替他招人。   陆父连续三日感叹:“掌柜和账房不好招啊。”   这几天倒是有不少人来询问店内伙计的,但条件良莠不齐,长得麻子脸但能说会道的,长得眉清目秀但不善言辞的,这都不行,最终也就招了三个人,还是看在陆一鸣给二两银子一个月的份上留下的。   至于掌柜和账房,至今还未有人询问。   天气逐渐升温,今日格外炎热,午后又容易犯困。   烈日下客流自然少,陆一鸣决定放他们半天休息,主要是他想夫郎了。   没等他关上大门,一个背着书箱的书生从远处顶着烈日跑来,没管那凌乱的头发和满头大汗的脸颊,他缓了一口气,朝陆一鸣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小二,你们、你们这还、还收账、账房吗?”   这人看着和他差不多大,不过从蜡黄消瘦的脸和身上起球的棉布上,还是能窥探出这人的家境恐怕并不好。   对这张年轻的脸看了半晌,陆一鸣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你是个结巴?”   “不、不是,”他深吸了好几口,才顺了气,“只不过刚才着急跑得快,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这阳光照在陆一鸣脸上他觉得难受,侧开身让人进来说。   陆一鸣与他面对面坐着:“你先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吧。”   “这……无需叫酒肆的掌柜来吗?”   他的目光越过陆一鸣,看着柜台上整理账目的陆父,以为那才是掌柜。   “我是,”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陆一鸣示意他可以将书箱放下,“说吧。”   年轻书生略有些诧异,但柜台上的中年人没反驳,他才将视线移回陆一鸣身上,颇有些不好意思。   “啊,哦哦,好的,”年轻人略有些拘谨,但说起话来倒是一点儿不慢,“我叫周江枢,绪申二十三年考取的秀才,江州府居水镇人……”   原来是那位在元宵节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兄”,倒是有缘。   这名叫做周江枢的人没注意到陆一鸣微闪的眼眸,心无旁骛地介绍自己的条件。   不过这人还是个秀才,也就是说这次的文科举他并没有上榜,那他病重的母亲呢?   等人介绍完,陆一鸣按照惯例让人做了一份简单的数额统计,题倒是不难,主要是看人对数字的敏感和细心水平。   虽然花了一些时间,等陆一鸣将陆父手里的账本核算完,这边也已经做完。   微颤着双手将纸递给陆一鸣,周江枢有忐忑,这一份工要是不能聘上,那母亲的病钱……想到这,他的眼神一暗。   能考取秀才的人字确实不错,条理也十分清晰,陆一鸣飞快扫了一眼,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对他说道:“账房一月五两,其他事宜招工启事上皆有介绍,你应该事先看过,如若还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他这是被……录用了?   周江枢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定神,倏的站起身朝陆一鸣一拜:“多谢掌柜雇佣在下!”   他是真心实意感谢陆一鸣,自从他在考前因同窗报复,没有成功参与本次科考,至今三个月时间,看尽人情冷暖,尝遍挫折苦痛,若不是阿娘一直陪伴他,他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然而在江州府,秀才并不值钱,更何况他的字画无人问津,他也试着做过体力活,但对于医治阿娘病的钱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眼见着付不起药费,阿娘日渐虚弱,他不得不满江州府找需要人手的地方,甚至差一点当了面首,想起那可怕的经历,他抖了抖身体。   要不是偶然间路过此地看见启事,他都不敢相信这样人流爆满的地方还会缺账房先生,但惊讶归惊讶,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会试一试。   “不知贵地,”周江枢的脊背有些弯曲,比在元宵节见到那会儿还要了无生气,“是否提供雇工的下榻之处。”   他脸色臊红,属于读书人的骨气让他有些难堪。   这间酒肆后确实接着一大间装潢还算不错的屋子,是原孙掌柜休息用的临时住房,他反正一步都未踏进去过:“有,之前有人住过,需要你自己打扫,若是你想将你的母亲接过来,记得走院后门,另外每月需额外付五百文租房和伙食费。”   “?!”   周江枢错愕无比,对方是如何知道他有一位病重的母亲?   对于周江枢的震惊,陆一鸣朝他点头致意:“我曾在居水镇元宵那日见过你,你同窗的‘名嘴’让我记忆犹新。”   他那日只有入城门时同他们一起,一想起那番羞辱他的话让如今的掌柜听去,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哑言。   “明日起到店来,你和你母亲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安排,不要给店里添麻烦。”   见陆一鸣表情未变,周江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朝他道谢。   在江州府,这个地段租一间房起码三两银子起,就算是偏远地方,也得一两银子,陆一鸣五百文加一日三餐的饭食,还是两个人的,简直想都不敢想。   雪中送炭,这份恩情,就算对方让他做牛做马他都任劳任怨。   陆一鸣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眼前人想了这么多,他现在好不容易招到人,还比较顺眼,懒得再花时间去另找一个。   应聘容易,让人长久留下比较难,既然能用五百文解决的问题,他为何不做,收买人心才能让人工作卖力。   这一来一去,等两人签订雇佣契约,已经过了申时。   陆一鸣望着空荡荡的酒肆长叹一声,又是想小星星的半天。   ……   等他回去,夜已深。   掀被子的响动惊醒裴星,他抱着陆一鸣的脖子蹭了蹭,睡意再次袭来。   咚咚——   是宝宝在踢裴星,陆一鸣抱着对方,对方滚圆的肚子贴在他的腹部,他自然能感受到这点响动。   被这么一搅,裴星彻底醒了,想起要说的事情,他自认为颇有心机地说道:“小玉米在和我们打招呼。”   说完还偷偷打量陆一鸣的脸,不过并未发现他有其他表情,不免有些失望。   陆一鸣将脸贴在他的肚皮上,隔着单衣感受肚子里面的胎动。   包子的一脚踢在陆一鸣的脸上,他一阵好笑,抬起头凑近裴星,猝不及防地在他薄唇上啃上一口:“宝宝叫小玉米,是因为第一日见到我时,给你吃的玉米?”   裴星原本还有些微怔,听到这一句话睁大杏眼,攀着他的衣襟,半惊半喜地看着他:“夫君还记得!”   他还以为夫君会问他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原来夫君什么都记得。   这比他一个人偷偷取了名字更令人开心!   看着裴星惊喜的眼神,他用食指在对方的鼻尖轻轻一刮,抵着对方的脑袋调侃道:“小星星是不是第一面见到为夫,就心生爱慕了?”   原本只是日常调戏自家夫郎,岂料对方当真认真回答:“不是的。”   正当陆一鸣被否定打击到时,只听小星星捧着他的脸轻声说:“夫君每一次维护我,关心我,心疼我时,我都会更深地喜欢夫君。”   这倒是没想到,原来小星星这么早就喜欢上他了。   心里美滋滋。   不过他面上还是克制的,轻捏他的鼻子:“没想到小星星这么会说情话。”   见人说完后一脸羞意,陆一鸣心思一动,昨日后半夜宝宝闹腾不已,他们歇了心思,今日倒是可以继续试试,他拉过小星星的手一路向下。   互帮互助,才是孕期的正确打开方式。   ……   第二日陆一鸣将酒肆交给陆父和新上任的账房周江枢后,带着银两前往人市,打算买几个下人。   一来是家中人手不足,小星星肚子大,许多行动不便,像是打扫等繁琐的小事都是陆母在操心,属实忙活不过来。等日后包子生了,带娃很累,交给陆母和小星星他都怕累着对方,能够买个乳娘最好,带娃省时省力。   二来是酒肆的事情,葡萄酒的事现在都是他们自己在做,雇人当然不放心,买人最合适,嘴巴相对牢靠一些,更何况往常都是他和陆父去送葡萄酒,一旦回来晚,家里两人还会担心,如果有下人就无需这般操劳。   最最重要的还是现在有钱了,买的起也供得起。   要是相中的人多,他还打算把酒肆里的人都换了。   身契可比雇佣来的强,若是再发生像上一次孙掌柜这样的事情,又是十分棘手。   “欢迎贵客到来。”   江州府的人牙子不少,不过正规的人市只有一家。   陆一鸣一进门还以为进了什么拍卖场,装潢高端不说,小部分人能在大堂内行走,端茶送水,穿着也不普通,起码比得上富商家的下人。   这些人除了脚上和手上的链子外,看不出与他人有何不同之处,他们甚至比关在笼子里的奴隶更自由一些,能够主动去寻找看得上的主家,如果对方将这人手里的牌子收下,就等于买下这个奴隶。   这是人市的规矩,店内的伙计边将陆一鸣引进大堂,边和他介绍。   “您可在此处随意挑选,如若看的中的,同我们的侍从说一声即可。”   由专人拿着一本小册子跟着他,陆一鸣看了一眼这些能够行动自如的人,暂时没有一人主动朝他走来,他低头查看自己今日的着装。   一个字形容,非常朴实。   算了,他也不喜这些攀龙附凤的人,没人来打扰他,他也能安静观察被关笼子里的奴隶。   人市高矮胖瘦应有尽有,甚至还有高鼻蓝眼的“外国人”,简直就是一件商品,在人权至上的时代想都不敢想。   见到陆一鸣盯着这个人看,边上的侍从提醒道:“这是大莱国边上的小部落人,被灭之后被当做奴隶售卖,这是刚从边境压回的一批,并非妖异之人。”   陆一鸣只是意外在这里见到外国人,并无惊恐之色。   惊讶归惊讶,他是要招下人,需要抛头露面的,这种明显不是大荆国人的,不太符合。   他继续往下一处走,在路过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时,停下脚步。   笼子中少见的有一个半大的小孩,他的目光略过一处角落,那唯一一个小孩被两位老妇老汉隐隐护在内里。   在他扫过时,那个十岁大小的小孩抬起头,朝他看来。   这人的脸不似两位老者一样安静,而是左右两边都有巴掌印,看着十分狼狈,唯有那双眼睛却有些熟悉。   好像……他爹?   陆一鸣精神一抖,自己在想什么。   正当陆一鸣要撇开视线时,小孩一点点站起身,朝他走来。   “我可以,”像是猜到了陆一鸣的所思所想,他盯着陆一鸣一字一顿,用许久不曾开口的嗓音重复,“我可以。”   陆一鸣沉默,实在是有些不愿,毕竟,十岁左右,在他眼里是童工。   刚才走了大半圈都没有满意的,他倒是对这两位老者有些心动。   “这两人怎么卖?”   问起这话时,那位鼓足勇气,第一次开口求人的小孩有些失望,重新回到原地将头埋进手臂间,不再开口。   “老人十两,小孩十二两,”基于人市的规矩,怕人买下后找他们,他将这一家三口的信息补充,“这户人家在京城犯了事,被贬为奴,家主曾是正四品官员,家中男人全部充军,其妇女孩童、下人等全部被贬为奴,这是这户人家的孙子和原管家和嬷嬷。”   陆一鸣没想到这个小孩居然比两个老者还贵上一些,不过也能理解,小孩子的年岁更长一些,所以价格更高。   听了侍从的介绍,他对这两位老者的好感度再次提升,管家和嬷嬷,他们家正好需要。   他开口问两位老者:“是否愿意跟我?”   身为奴,他们是没有自己的选择权的,但这里的人市不同,当家不知怎么想的,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所以当陆一鸣按照惯例问起时,两人同时摇头。   原因不用问,这两人也算是大户人家出生的下人,自然知道陆一鸣不打算买下他们以前的小主子,所以尽管第一次有人想买他们,有些心动,也没有动摇。   陆一鸣沉吟,没多说,而是将整个大堂重新逛一遍,挑选了几个顺眼的小厮和哥儿,才重新回到这三人面前站定:“和这三个一起,送到我府上。”   原本黯然的小脑袋瞬间抬起,陆一鸣没有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这么仔细一看,确实和自己爹很像啊,像是看见他做红烧肉时的眼神。   逛完最大的人市,陆一鸣又去了几家人牙子的地方,那里更像是菜市场,奴隶也是良莠不齐,什么人都有,他走了三四家,挑了两个嘴皮子利索一些的,打算让人去店里帮忙。   这一趟,总共花了近百两银子,还剩下二两出头。   陆一鸣看了一眼还未暗落的天空,脚步一顿,带着两个买来的下人,前往蜜饯铺子:“给小星星买点馋嘴的吧。”   想象一会儿小星星看到这些零食时的表情,还挺期待。   ……   陆家并不像陆一鸣想象中的那样平静,之前人市送来的人中,有一位较为年轻的哥儿,挑起了他的神经。   若不是知道这些都是夫君买回来的下人,他都怀疑夫君是不是近期禁欲久了,想要纳一房小妾,但看见人进进出出他和夫君的房间,还是不免有些难过。   陆一鸣一回来就见小星星生自己闷气的宝贝,坐在椅子上发呆。   “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回来。”   他只当是对方因为一天没见自己才脸色不佳,结果这一看,差点把陆一鸣的魂吓走:“谁欺负你了,嘴都撇到下巴去了。”   孕期的情绪容易多变,小星星看见蜜饯还是没有变开心,任凭他怎么哄也没有用。   等晚上看见那名买的哥儿给他们端来热水,替他们整理床铺和衣柜,才明白过来小星星的情绪低落是因为什么。   他单独找了那个下人,告诉他和嬷嬷换个地儿,让他去伺候阿娘,让嬷嬷来照顾小星星。   那人虽有些困惑,但还是照着陆一鸣的吩咐做。   “小星星吃醋了?”陆一鸣回到内室,和人来个鸳鸯浴,他将心情不佳的裴星抱在怀中解释道,“那个哥儿和灶房里的伙计是一对夫夫。”   裴星点点头,但心情却没有因此好转,反而更加低落。   他猜错了?   “怎么了?和夫君说一说。”   裴星将脑袋侧靠在陆一鸣的脖间,闷声闷气地说道:“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明明知道夫君不是这样的人,但那位哥儿进门时,竟然怀疑夫君会纳小妾。”   陆一鸣倒是没想到这人纠结这么久,原来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   不过他没有因此而嘲笑他,反而是抚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这没有什么的,我还经常害怕小星星会喜欢上别人呢。”   水中的人转过头,认真道:“我只喜欢夫君。”   陆一鸣耐着性子和人解释:“并非如此,我只是想告诉夫郎,正因为我的心中有你,才会对你有所不安,担心小星星哪一天会不喜欢我了,小星星现在的这种担忧正是证明心中有我,我很高兴。”   被陆一鸣的话安抚,小星星的心情雨过天晴,不过在陆一鸣看不见的地方,裴星半阖的杏眼轻轻转悠。   等将人抱上床,这回裴星没有立马睡去,而是借着月光,手指一点点爬上他里衣的带子,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夫君,我今日问过阿娘,阿娘说孕期也是可以同房的,只、只要轻、轻一点就好。”   陆一鸣原本是在等待今日的一点肉末,没想到直接给他来了一盘红烧肉?   原本还想让人少受一些罪,结果今日肉都到嘴边了,他会不吃?   不可能。   陆一鸣拉过对方乱动的小手,滚烫的气息喷在裴星的耳边:“夫郎啊,现在反悔也没有用了,一会儿磨得慌,你就算哭着向我讨饶,我也是……不会停的。”   说完也不等裴星的反应,将人的衣衫退去。   床帏落下,遮住一室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  嘿,香,这红烧肉。   感谢在2021-10-16 23:50:08~2021-10-17 22:2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呆萌的大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年底我必上岸 8瓶;DCM520、苏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修长的腿露出薄被, 陆一鸣穿着单衣,替他大腿根处擦软膏,破皮倒是没有, 但磨的有些红。   他摸着摸着就容易心猿意马, 自从夫郎无需做那些粗活后, 这身体被他养的白白嫩嫩的, 再加上各种特异水果日常改善皮肤,现在他时常忍不住掐一把, 看看是否能滴出水来。   “唔,夫君?”   做坏事被抓了。   软糯的闷哼声传来, 见夫郎醒了, 陆一鸣快速处理手上的动作,替他将亵裤穿上。   随着陆一鸣的脸逐渐放大, 裴星昨夜的记忆开始回笼,脸滚烫的都能冒出烟来。   昨日只做了一次……他便难受地讨了饶,转而用……   “咳, 想什么这么出神?”   陆一鸣清了清嗓子,含笑看着裴星, 害羞的兔子彻底钻进被窝里不出来,他看着床尾暴露在空气中的脚丫子, 一直来回动个不停,强忍着才没笑。   “夫君今日无需早起去酒肆吗?”   这就开始赶人了?   陆一鸣挑起小星星落在枕边的一缕秀发,缠绕在指尖, 一点点把玩。   他心情愉悦地逗弄,语气听着十分认真:“昨夜夫郎没守信用,害得我心软放过了你,今日我特意等夫郎醒来, 打算让夫郎补偿一次再走。”   当缩头乌龟的某人将被子一点点拉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有些瑟缩:“还、还来?”   “当然,小星星不会想当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吧?”   “可是、可是我……”   虽然昨日是他主动,但他真的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裴星皱起乖巧的脸,将手指伸出被褥,对着陆一鸣比了一个“一”,小心翼翼朝他商量:“那说好,只、只能一次!不能再多了!!”   这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配上小星星眉毛挑成八字的苦瓜脸。   “噗嗤——”   陆一鸣没忍住,夫郎真可爱。   自从和小星星呆久了,他是越来越容易被小星星逗笑,也多亏了小星星,抚平他孤寂的平野,在他心上安家落户,现在又快多一个小小家伙,想象日后的热闹场景,他便十分满足。   陆一鸣揉一揉对方一脸问号的小脑袋瓜:“逗你呢,我怎么舍得。”   两人温存片刻,陆一鸣替小星星套上衣服,牵着他的手打开房门。   门外几双青黑色的眼睛印入眼帘,猝不及防之下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陆一鸣示意握紧小星星的手,示意他别怕,才将目光转向这五人组。   新买来的管家和嬷嬷,陆父陆母,以及……陆一鸣低下头看着他胸口不到的小豆丁,齐齐站在门口。   陆父注意到他们堵在小夫夫俩门口的行为并不妥,一群人转移阵地,到书房再议。   这屁股还没坐热,陆父朝他和裴星扔下重磅:“一鸣,这是你弟弟。”   陆一鸣和裴星对视一眼,后者脸上明显对陆父失望透顶,不敢去看陆母的脸色,怕自己难堪的脸色给陆母添堵。   爹的私生子都这么大了,娘该多伤心啊!   陆一鸣沉吟之后对陆父沉重地说道:“爹,你这样对得起娘吗?”   “啪嗒——”   “咳咳咳——”   茶杯碎地和陆母的咳嗽声一起传入陆一鸣的耳朵,陆父甩了甩手里的水珠,嘴角有些抽搐:“这是你堂弟。”   陆父将自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狗血的私奔桥段。   彼时还未成家的陆父看上了陆家政敌家的庶女,也就是陆母,两眼放光,几头牛都拉不回来那种。   但两家水火不容到连下人见到了都互相眼红的,能成事?   那铁定不行,更何况陆父也是嫡长子,上有哥哥下有弟弟,无需承担太多压力,当年一朝热血,哪里想的了这么多,当真被爱情冲昏了头,什么都不管不顾。   所以他俩趁着人不注意,直接借着元宵灯会散心的借口,偷跑出来,连夜坐船跑到二十年前还比较偏僻的五河村定居。   这一待就是二十几年,他们也时常心有愧疚,但知道两人回去必是悲惨收场,所以当五年后陆家人找来时,他们一家三口拒绝了。   传信人说陆父的母亲三年前又生了一个妹妹,同陆一鸣同岁。   见陆父并未动摇,那人留下一些银两和断亲书离开,没再来打扰过他们。   没想到再次得到他们消息时,竟是物是人非,不知从何说起。   “所以说这个小孩是爹弟弟的儿子?”   “不然你以为呢?我对你娘一心一意,日月可鉴……嘶——”   陆母在一旁暗暗掐他一把,翻了个白眼。   陆一鸣的视线在陆父和小孩之间来回扫,眼睛确实如出一辙,要说是陆父的小儿子也能勉强找出一些痕迹。   他说怎么今年和往年清明时陆家只祭祖但没扫墓,原来阿爹还有这层身份。   不过想想也是,就算是亲戚再少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有远方亲戚,然而陆父陆母过年时却没有拜访过什么人,也没人来他们家拜访。   更可况五河村姓“李”的较多,陆阿爹听着名字就像是个外村人,还有十亩荒废的田,普通人家哪里买得起这么多田,再说他之前还发现阿爹和阿娘种田的水平其实一般……   很多细节,他只是没串起来,今日这么一说,平时疑点还真不少。   “所以你们昨日一晚上没睡,就是因为此事?”   昨日小星星的心情不佳,他自然先得顾着夫郎,将买的下人交给陆父陆母处理,他最后一次出门端水替小星星清理时,破天荒见发现陆父陆母的房间里还亮着灯,隐隐有哭声传来。   他觉得做晚辈的,这大晚上确实不太好进去问……要是与他和小星星情况相似,岂不是尴尬了?   没想到是他误会陆父了。   小星星好奇地问道:“阿爹是因为长相才认出人的吗?”   陆父下巴朝管家示意:“是唐坤把我认出来的,当年我走的时候还是他父亲在陆家当管家,他当副手,没想这么多年竟还能将我认出来。”   他们家以前的老管家是唐坤的父亲,后来等陆顺离开陆家七八年他才接手。   不过多年的管事经历让人沧桑的不少,他犹记唐坤只比他大三岁来着,现在看着像是大了十三岁……当然也有可能是最近他看上去年轻了些。   既然相认,那这个堂弟自然不可能继续当奴,被贬为奴的还是可以恢复白身的,这个只需买他们的人带着身契去官府重新换个身份就行,不碍事。   不过普通人家基本不会将奴改为白身,毕竟一个是私人财产一个是公家财产,花这么多钱买来的,不就是为了替他们卖命吗?   “那阿爹有何打算?”   陆家本家是今年年初犯的事,罪名是贪污腐败,但陆父知道以他爹这种人,要说小毛病确实不少,但贪污腐败,那是决计不可能的,毕竟他娘的娘家世代清官,最见不得这种人,他爹又爱他娘死去活来,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这点他倒是还挺像他老子的……   陆父的思想有些扯远了,察觉到一众人朝他看来,他假咳一声:“将陆安的户籍暂且过到我的名下吧。”   不管是对陆家的愧疚还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这都是他该做的事,至于那些被拆散不知道送往何地的亲眷,也只能慢慢找起来,特别是他年事已高的母亲。   “嗯,行,我一会儿托老师和顾焕帮帮忙。”   主要还是顾焕,他的酒楼和火锅店遍布各大省城,比他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更快一些。   不过大肆找犯罪之奴这事还是得在暗地里打听,否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特别是陆一鸣如今半只脚踏进官场,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住把柄。   “祖母可能在边城。”   一直没出声的小孩,也就是陆安对着陆一鸣怯怯地说道,兴许是第一次不太友好的见面,让他对陆一鸣一直有些抵触,不敢正面看他。   “嗯?你怎么知道?”   被陆一鸣这一声不咸不淡的声音质疑,他总算抬起头来,捏着拳头,鼓起勇气说:“我听见祖父有所安排,说是边城有人接应,但不知为何我们却被运往了南方。”   边上的管家同样说道:“大小姐嫁到边城的齐家,老爷当时确实有所安排。”   照理来说,女眷比他们先行一步,并未传回不妥的消息,怎么到了他们这反而出了问题。   “但明显出现了差错。”陆一鸣补充道。   大小姐是那位和陆一鸣同岁的,陆家唯一的女儿,全家上下都宠着她,自幼天性散漫爱自由,所以嫁给了京城北部的草原人,还是对方自己挑的丈夫,算是当年京城的一个奇女子。   男丁充军是去更往北的边塞,距离边城稍近,若是那边境局势不紧张,大小姐还能在冬天去探望一番,如若祖母他们被大小姐他们护下,也能安心一些,但怕就怕像他们一样,生了变故。   一想到这,嬷嬷忍不住开始担忧,但她不知道如今的陆顺一家什么态度,不敢贸然开口。   陆一鸣几人都是一脸愁眉苦展的模样,思忖片刻后对管家说道:“若是你知道那位四小姐的府邸,我倒是可以修书一封,让人去打探一下情况。”   “少爷此话当真?”   陆一鸣看了他一眼,之前这位老管家一直没叫他少爷,现在改口倒是快。   他们当即在书房内写了满满五张纸,陆一鸣带着陆安和信出门,一来是将信送出去,二来是将陆安的户籍尽快改好。   等信送出去没几日,应离和顾焕朝他告别,顺便蹭了一顿“最后的午餐”。   听了陆家的事,顾焕应下陆一鸣的请求:“这事我会尽早派人给你打听,一旦有消息,立马遣人来报信。”   对于京城陆家,应老虽接触不多,但也应下:“边城我倒是有些同僚,可以替你问一问,放心,都是信得过的人。”   “多谢二位相助,此去一路顺风。”   京城局势扑朔迷离,他们俩人的手下均为传来最新的消息,让他们有些不安,所以打算提前几日出发,好在京城外打听打听,以应对可能的局面。   不过在走之前,应老和顾焕对他的葡萄酒和西瓜可一点儿都不手下留情。   陆家的酒肆还未开出江州府,顾焕不能从其他地方喝到葡萄酒,于是趁着今日,带着两个小厮,把他院子里刚酿好的四坛酒搬走,至于还剩下的三坛……被应老从隔壁叫来的下人抬走了。   那西瓜地更别说了,成熟的全带走,一个不留。   看着被洗劫一空的院子和手里多出的应老死活要给他的上百两银子,陆一鸣长叹一口气。   种田种的好也是有烦恼的,有钱的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7 22:26:22~2021-10-18 21:5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unkte 44瓶;浅洛时安 5瓶;DCM5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应离和顾焕带着姜润山离开后不久, 原本眼红陆一鸣酒肆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再加上上次他将孙掌柜的事情告诉宋老家的管家,对方并未采取行动,这倒是让陆一鸣缠上了不小的麻烦。   这一日, 陆一鸣陪着小星星在院子里散步。   他一手扶着小星星, 一手帮他托着越发沉重的肚子:“再过两个月, 小玉米就该出来了。”   裴星将半个身体倚在陆一鸣的身上, 看着重新长出来的西瓜,轻轻嗯了一声:“时间真快, 现在的生活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从小苦惯了的人,一时间让他享受安逸的生活, 反倒有些不自在, 觉得活在梦里一样,心里总会有一丝恐慌, 怕一不留神这样的美好的生活就会离他而去。   这一片西瓜地和甜瓜地都是他之前闲得慌一点点种上去的,如今看着硕果累累的院子,莫名有些感慨。   夫君没进入他的人生之前, 他哪天不是背朝黄土面朝天,每天吃一顿饿一顿, 想着活着就好。   从裴家到陆家,当初心中极度惶恐的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是夫家不待见他,只要不是特别难以接受,比如将他卖到窑子之类的, 他都会感激对方,毕竟陆家在他们一家最困难的时候挽救了他们一家。   但事实上,陆阿爹陆阿娘以及夫君对他的好,远远超过他想象中的样子, 一开始非常惶恐,现在却觉得十分幸福,他时常感谢老天的馈赠,让他遇到夫君。   夫君对他的好不单单是指生活上,而是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他整个人,对方教了他许多,读书习字练武,自信自尊自爱,夫君没有仅将他当做继承香火的哥儿,反而将他当作平等的人,护他敬他甚至爱他。   如今还有了夫君的宝宝。   想到这,裴星抬起头,朝四周飞快张望,突然圈着陆一鸣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印上一吻,而后逃也般低下头,活像是做了什么坏事。   陆一鸣还在想小星星又在发呆想什么,却措不及防被小星星“偷袭”成功,有片刻的怔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鲜少见到白日里主动的小星星,以往的伦理纲常束缚着他,所以一旦有开窍的举动,陆一鸣怎会让人轻易逃离。   他俯首在兔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话轻声说:“现在小星星都学会白天勾引自家夫君了?”   鲜红的云霞飞上脸颊,不待裴星回答,   砰砰砰——   一阵急躁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等陆院的下人去开门,被他调去酒肆里帮忙的伙计大喊着朝他奔来,脸上的着急之色一览无余。   “少爷!少爷!不好了!酒肆出事了!”   “衙、衙门带人查封了我们酒肆!”   他说话气喘吁吁的,一看就是一路跑来没有停歇。   原本还在不喜被人打断了他与小星星温馨的午后,听到这变故瞬间严肃起来。   前段时间他就隐隐有些察觉,这应老还没走半个月呢,就开始对他动手了,当真是摘星酒挡了他们的财路。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后手。   最近摘星酒在江州府太热门,抢了不少风头,自然导致不少人红了眼,几大酒商联合一起,散布谣言和暗地里打压摘星酒的事情他知道,以前还是背地里现在逐渐摆到明面上。   早有预感会有人来找麻烦,但具体是谁,除了一直盯着的孙掌柜,其他人都在暗处,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一个个去找太费力,不如让人主动来找他。   陆一鸣扶着裴星在凉亭处坐下,这时候要是让人回去,依照对方的性子保不准会胡思乱想,反而会因为帮不上忙惶恐不安。   “简要说说怎么回事。”   那人歇了一口气,快速说道:“今日酒肆来了五六个汉子,抬着一个浑身长者糜烂红点的病人在酒肆门口大肆宣扬,说是因为喝了咱的养生酒才让人病情加重,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为了自证他还拿着一瓶摘星酒喝了一口,果然手臂上泛起了红点,甚至头晕呕吐。”   “原本店里喝酒的人凑过去热闹,结果这一证实,把店里的人全都吓跑了!还惊动了衙门的人,现在正要查封我们的酒肆,彻查摘星酒!唐管家说他先拖着,让我来禀告您。”   唐坤被陆一鸣调去酒肆当掌柜,留在这宅子浪费人才,事实证明见过大场面的人更能胜任这样突发的情况。   听到动静的陆父陆母朝他们走来,了解事情之后。   陆父猛的一拳砸在亭子的石桌上,愤愤道:“简直欺人太甚!”   摘星酒能害人?   酿制不当的葡萄酒确实会造成人的休克,但他们的酒每坛都是经过严格把控的,陆父甚至每次酿制完成分坛,他都会亲自喝上一口,确保不会出问题,才敢拿出去,绝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除非……   “他们定是拿了其他地方酿的葡萄酒栽赃嫁祸给我们!”   居水镇和五河村少见青葡萄,多是种的紫葡萄,但江州府这么大的地方,有心去找还是可以找得到的。   葡萄酒的葡萄香味还是容易辨别出的,如果有人想要仿制他们的青葡萄酒,反复试验可以做出来,但是能不能保证工艺手法正确,甲醇含量低,从市场上没有葡萄酒售卖就能窥探一二,陆一鸣觉得估计不太行。   更何况,他们的葡萄比较特殊,香味也比较特殊。   “走吧,我和爹过去瞧一瞧,小星星和娘在家等我们消息。”   裴星拉着陆一鸣的袖子不放,晶亮的眼睛明显在说带他一起。   后者这一次没有同意,他摸摸对方的脑袋:“人多,我怕有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你,若是没有小玉米,我肯定带上夫郎。”   大事面前,被留下的人心情不好受,但孰轻孰重,裴星还是能拎清:“夫君万事小心。”   ……   “没想到摘星酒竟然会吃死人,幸好我没抢购,不然遭殃的可不就是我了?”   “我看你是抢不到吧,不过确实,你说这要是咱不小心喝了,出了事,那可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道那些疯狂抢购的人后悔不后悔?”   “当然后悔了,我就说上次怎么喝了酒之后上吐下泻的,找不出原因,没想到竟是这养生酒的问题。”   “一夜之间风靡江州府的摘星酒,指不定里头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药材,才这么容易让人上瘾,细思极恐。”   起先不知道是谁带头把这节奏带起来,后来纯粹是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自己脑补,说是庆幸实则是在看人笑话。   他们总是喜欢看表面,偏心于弱者角度,而不是去深入思考,这其中是否有隐情,就算最后是冤案,也只不过是感叹一句:原来如此,真是可怜。   等陆一鸣他们赶到酒肆时,大门的封条正要贴上。   很不巧,那人恰巧是上次陆一鸣将应老牌子甩给对方的衙役,看见陆一鸣的脸,瞬间想起当日的场景,脸色不太好看。   特别是当陆一鸣表明他是酒肆主人时,突然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情涌上心头,心里这口恶气还没出呢,这就赶着来送,他语气不好地说道:“来人,把他带走,好好审问。”   边上的两个衙役带着囚链朝陆一鸣靠近。   陆一鸣躲开朝他走来的两人,直面逼近衙役头:“且慢,这位大人可有证据表明在下有罪?”   “呵,”张松指着竹板上的人,“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说?”   之前闹事的人并未离开,很是悠哉地在一旁看好戏,还和一旁的围观群众诉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见陆一鸣看过来,甚至还冲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接着那人完全变了一张脸,看着陆一鸣像是杀父仇人似的,跪在张松面前,撕心裂肺地大喊:“大人,您一定要还我这兄弟一个公道啊!他还没娶亲,这模样让他如何是好!”   “查封!”   “查封!”   “查封!”   一群看热闹只需一张嘴的人,在这个时候就特别团结,脑子都无需动,跟着人群一起喊就行。   那位满身溃烂,脸色苍白昏迷的人还躺在地上,边上蹲着一位拿着药箱的老大夫。衙门在陆一鸣来之前让人去请大夫来诊脉,确定中毒是因为这葡萄酒才下了查封令。   陆一鸣没有理会周围的起哄声,看着张松平静说道:“容我替自己伸冤。”   噗嗤——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嗤笑:“大人赶紧将人带走关押,免得祸害了咱们老百姓。”   张松虽然脸色铁黑,但秉持着职业精神,还是让陆一鸣把戏唱完,他倒是想看看对方还能从何辩解。   见人没有意见,陆一鸣走近那位还留在现场的大夫说道:“我有问题想请问这位诊断的大夫。”   虽然很诧异对方事到如今看上去还十分镇定,但作为一名老大夫,他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自然猜到陆一鸣问的内容肯定是与诊断结果有关。   然而他对自己的医术非常自信,容不得对方质疑,见人隐隐有怀疑自己医术的倾向,他语气不善:“你问。”   “您老是如何断定这人中毒与摘星酒有关?”   “老夫也算见多识广,医治过不少自酿葡萄酒中毒的人,一眼就能得知这人是喝了葡萄酒又饮食了过敏物才看上去这番严重,但那位只喝几口酒便有头晕呕吐四肢发麻此中毒症状的人,罪魁祸首定是那摘星酒!”   自制葡萄酒喝的人还是有的,但容易出事,所以平时在酒肆根本不敢卖,陆一鸣的葡萄酒一出原本还有不少人心有存疑,但见不少达官贵族都抢买,便将信将疑,买了再说。   喝上去之后并未发现异常,反而皮肤变好,睡眠质量提高,这么好的功效,摘星酒不火也难。   老大夫没喝过,他也不会喝。   百密一疏,当时得知市面上有葡萄酒流出,他就知道肯定会出问题!   老大夫看陆一鸣的眼神变得冰冷,若这人是知道有问题还大肆售卖……   “大夫说的确实如此,普通人自酿葡萄酒确实容易让人中毒。”   陆一鸣肯定的话让现场看热闹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摘星酒,居然,真的有毒……   就在他们忍不住骂人时,陆一鸣继续淡定开口:“但如果控制酿制手艺是完全可以排除后患的。”   围观的人一片唏嘘,显然不相信他的言辞。   “那你倒是说一说,你是如何做的呢?”   这混杂在一片唏嘘中的提问显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他们的眼珠子转溜一圈,这便宜可以赚:“是啊,那你倒是说说,你的摘星酒怎么做的。”   鱼儿上钩了。   陆一鸣不动声色地将制作葡萄酒的过程说了一遍,周围的人才将信将疑。   他说完看着快步离去的几人,掩下眼底的笑意,葡萄酒也是有品种之分的,毕竟,有对比才有伤害嘛。   亏钱的事情,怎么能怪他呢?   陆一鸣收回思绪,见张松叫人记下葡萄酒的做法,作为取证的一部分,他转头对着老大夫说:“况且,您老第一步推断纠错了,你是如何得知这里装的是我们酒肆的摘星酒?靠瓶子吗?”   陆一鸣没在意其他人,他边说边靠近那名拿着摘星酒壶的人,三两下将酒壶从对方手里夺过来,那人看着空空荡荡的手,突然升起一丝的惊慌。   他朝着衙役大声:“有人想要毁尸灭迹!”   “尸”当然是酒瓶。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陆一鸣已经先一步走到张松身旁。   后者有些紧张,因为他突然想起,这人可是本届的武解元,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打得过对方的,所以他这是打算对自己做什么?!   比起张松紧绷的神情,陆一鸣显然放松很多,他让管家去酒窖里拿一壶葡萄酒过来,把两个酒壶举高,让张松仔细看瓶底。   原本还以为陆一鸣要砸他呢,吓得他眼睛差点闭上。   才发现不是。   幸好没人看到。   他轻咳一声,眯起眼定眼仔细看酒壶底部,确实有不同之处!   左手边从闹事之人手中抢来的酒壶上空白无痕,右手边未开封的酒肆的摘星酒上有数字标记“生产编号壹佰玖拾捌”。   虽然“生产编号”这几个字陆一鸣让人打造的时候用的是简体,这会儿张松可能不太清楚意思,但“壹佰玖拾捌”这种敏感的数字样,很容易联想到是摘星酒的数字编号。   张松夺过两个酒壶,仔细比较,确实有特殊的字样,他没有看错。   像是不信邪一样,他打开摘星酒的酒壶,一股独特的酒香扑进他的鼻腔,令人回味无穷,再打开另一瓶葡萄酒……   张松将瓶塞赶紧塞上,再闻一次正宗的摘星酒提神。   他算是明白为何摘星酒如此出名,若不是有百来双眼睛的注视,他现在就忍不住当着人的面灌一口。   但不得不说,这真假摘星酒做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还有这酒瓶,他娘的别人家有编号都不知道吗?   张松现在特别痛恨那位背后搞鬼的人,你说你,栽赃嫁祸就栽赃嫁祸,能不能自酿葡萄酒的时候用点心,让他们这些衙役在抓人的时候显得有点技术水平?   不像现在,境地非常尴尬!   眼见情况发展不对的几个闹事之人,拔腿就跑,甚至连那位躺在地上的人也偷偷睁开眼,企图趁人不备偷溜走。   这些人全部被陆一鸣踹倒在地,欺负到他头上来了,岂会放人离开。   全场一片哗然。   特别是刚才人云亦云,最是义愤填膺的那几个,顿时哑了火,趁人不注意偷偷往人群里躲,反正刚才这么多人,谁知道谁是谁。   “大人,不若将这些人带回去好好审一审?”   陆一鸣给张松找了个台阶,张松看了他一眼,顺着往下走:“是该‘好好的’审问一番。”   听着对方牙咬切齿的话,被制服的几人忍不住抖了抖身体。   唯一镇定的陆一鸣,用余光瞥向人群中的孙掌柜,勾了一下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坏了,原本想日六来着……   感谢在2021-10-18 21:57:38~2021-10-19 21:3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酿圆子 30瓶;54935603 8瓶;DCM5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闹事之后的一段时间, 他们的酒肆人流骤减,显然还是对他们酒肆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不过摘星酒一夜爆红也并非好事, 它需要时间来沉淀。   自从那日陆一鸣将葡萄酒的做法公之于众, 不少百姓回家试验, 不过还需等待时日才能酿制成功。   倒是孙掌柜, 宋家人这时候出手了,将人亲自抓了送进衙门, 还附带之前的贪钱的证据。   不过他也成了那些酒商的替罪羔羊,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背后有多少只手在推动这件事。   陆一鸣听到这, 只不过一笑置之, 宋清这是在试探他呢,还是想借此机会让自己亏欠对方一个人情?   久经官场的人, 确实像是狡猾的狐狸,每一步都有深意。   不过那些想将摘星酒拉下酒坛的人,到时候打的谁的脸, 他就拭目以待了。   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甩在脑后,陆一鸣现在最关心的只有他夫郎。   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小星星, 他都怀疑里面的小玉米把夫郎的肚子撑破。   陆一鸣神情认真地戳了戳小星星越发滚圆的肚皮,转而把耳边贴在上面:“夫郎辛苦了。”   若是一年前谁告诉他一年后会有一个男媳妇儿, 还会给你生个娃,陆一鸣脑浆都给他打出来。   开玩笑先打个草稿,别闹出真笑话来。   不过他现在笑不出来, 毕竟这真真实实存在,他也没有当初刚听闻男子能生育时的五雷轰顶,完完全全接受这一新的性别和生活方式,特别是在有了这么可爱的夫郎后, 一日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不在感叹,我夫郎真好。   裴星垂着头,盯着夫君散落的繁密的发端,手指蠢蠢欲动。   想摸。   想像夫君摸他脑袋一样,他也想试试。   一只柔软的手附上陆一鸣的脑袋,轻柔地来回抚摸,像是对待艺术品一样,舍不得触碰他。   很舒服又……很痒。   陆一鸣从孕肚上缓慢抬起头,瞥见某人背过身的手,以及一双无辜的小眼睛,眼睛乱飘,就是不敢看他。   不就摸了一下脑袋吗,怎么一副做坏事的模样?   他心下好笑,朝他伸出右手,这人反倒缩起脖子紧闭上眼睛,暗自把小脑袋瓜往前凑了凑。   陆一鸣伸向发顶的手一顿,转而拂去他额角的一滴汗珠:“可是热了?”   “不、不热。”   话是这么说,但陆一鸣却注意到他鼻尖也冒出细小的汗珠,他站起身,大掌探上他的后背,入手果然已经是汗津津的模样。   “进屋吧,一会儿就该中暑了。”   六月、七月是最热的时候,他们起床较早,在户外不过一炷香时间,已经感觉到这股暑气的肆虐。   这时候就有点怀念以前蹲空调吃西瓜的日子。   “夫君这是在做什么?”   裴星见陆一鸣出去一趟,带了一大袋硝石回来,很是不解。   陆一鸣忙活着手里的东西,抽空回复:“天气太热了,容易中暑,我制一些冰,让屋子凉快一些。”   这还是他跑了好几家药房东拼西凑来的,硝石这玩儿关乎的古代火药的事情,很少在民间市井间流传。   他将倒入凉开水的小盆放置在大盆中央,在大盆里其他位置填充上硝石,再倒入生水,硝石溶于水吸热,利用这个原理,能够将小盆里的凉开水结成冰。   在硝石制冰的过程中,室内的温度也会明显凉快一些。   裴星坐在小椅子上观察这一奇异的现象,而陆一鸣出门走向水果地。   嘭嘭嘭——   陆一鸣手敲那些个西瓜,挑了一个纹路深且声音听着明显成熟的西瓜,洗干净后将里面的果肉挖出,去籽待用。   一见到陆一鸣回到屋子,裴星兴奋地朝他摆手:“夫君!夫君!真的有冰,凉凉的!”   后者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模样,叼起一块西瓜塞他嘴里,彻底让人安静下来。   硝石制冰,百姓家很少有人知道这种技术,基本掌握在商人和达官贵族手里,算是垄断。   更何况硝石也不算便宜,夏天不过两个月,忍一下就过去了,普通百姓未必舍得花这个钱,若是实在热得慌,去街上的茶楼、酒肆也能买到,一文钱三大桶,便宜着呢。   孕夫不宜吃太冰,陆一鸣只敢在石臼中加三个小冰块,多加一些西瓜肉,让小苗帮忙快速搅拌成冰。   【以前救人时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无用时叫人家搅拌机,做藤蔓太难了。】   陆一鸣没有理会小苗的戏精身上,反倒是裴星睁大眼睛一点点挪到石臼旁,好奇地看着小苗在那不伦不类地“舞动”。   【小星星,你看我!快看我!】   见裴星被它吸引,它扭得更加卖力,若是小苗是个人,夜店王子的名头它绝对能排的上名号。   陆一鸣听到分枝的反馈,冲它投去一眼,小苗自以为婀娜的身姿,从他的角度看来,诡异又好笑,像是龙卷风在那呼啸。   不像陆一鸣那样嫌弃,裴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还是十分好奇的。   自从夫君和他说过小苗的特别之处后,他其实并没有见过小苗的本领,他对小苗的印象还停留被绑架那日小苗帮他拖延时间中,平日里都是草镯子模样待在他的手上,还没在白日见过它清晰的模样。   小星星扭头发现陆一鸣不知不觉站在了他的身边,他刚有些害怕的心顿时安定下来。看着还在忘我扭动的小苗,他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戳了戳它上端的叶子。   小苗瞬间停下动作,害羞地将藤蔓一点点绕在他的食指上,甚至还亲昵地亲了一口,大有缠着小星星决不放手的姿态。   别问陆一鸣是如何看出来小苗耍流氓的,反正他就是知道,这大概就是来自情敌的第六感。   “咳咳。”   这两声咳嗽让小苗抖一激灵,以迅雷之姿瞬间退去,表面顺从,实则在心中暗骂。   不就摸了摸小星星的手指吗……至于这么凶么?   挤走刚才夺了小星星全部注意力的小苗,陆一鸣用勺子舀起一点冰沙递到裴星面前,示意他尝尝:“觉得太冰吗?”   “嘶——好凉爽!”   说着凉的人,吃到甜点后两只眼睛都紧闭,但那脸上洋溢的舒爽感却无声透露着,这冰沙味符合对方的口味。   虽说冰沙入口即化,但裴星还是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才敢咽下去。   “喜欢?”   裴星飞快地点点头,眼睛却直勾勾看着石臼中剩余的西瓜沙冰,摆明移不开眼。   陆一鸣又舀了一口递到他的嘴边,就在人张嘴快要吃到的时候,转而放入自己的嘴里,还指着裴星的嘴巴说:“口水要流出来了。”   听信夫君话的小星星瞬间红了耳朵,拿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他瞪大眼睛,气鼓鼓地看着陆一鸣,夫君骗人!   兴许是良心发信,他又舀了些许给裴星,后者盯着他的手迟疑片刻,像是在分辨这一次是不是又在逗他,见他没反应才一点点凑近,将沙冰含在嘴里,含糊道:“太好吃了!”   没吃上三口,陆一鸣便制止了:“你不能多食冷的。”   想起肚子里的小玉米,裴星伸长的脖子又缩回去,看着怪可怜的,但原则性问题,陆一鸣不会退让,这是为对方的身体着想。   “等小玉米出来,我再做给夫郎吃,如何?”   想想也是,夫君会制冰,什么季节都能做沙冰,只不过忍这两个多月,他可以的。   偷瞄了一眼夫君手里的西瓜沙冰,又偷瞄了一眼,他才依依不舍地低下头去。   眼不见,心静。   陆一鸣将沙冰分成两个小碗,原本打算出门去找陆父陆母的陆一鸣,路过书房时见到陆安在读书习字,他脚步一顿,转而轻扣房门,推门而入。   见到进书房的是陆一鸣,陆安显然很诧异,他的手一抖,将写了许久的字帖毁去大半,但他却无暇顾及,慌慌张张起身朝陆一鸣作揖:“堂哥。”   兴许是第一面时受到拒绝,他潜意识里觉得对方并不好相处,所以在让他单独面对陆一鸣时会不自然地带着一丝紧张。   更何况,这个书房原本是堂哥在用,如今伯父让他在这儿温习功课,他有一种占了对方地方的羞愧感,更加不敢抬头看他。   不知道这次堂哥来,是不是要赶他。   他有这么可怕吗?   陆一鸣听着这一声拘谨的叫唤,挑了挑好看的眉头,但并未说什么,只是在他的书案上留了一份西瓜沙冰:“今日做的甜点,趁着还没化赶紧吃。”   “啊?”   陆安显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想通这是给他的,但放下东西的陆一鸣早已走远。   看着陆一鸣消失在方向,他转身端起桌面上带着凉意的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入嘴里。   “好冷……”陆安回味着嘴里的味道,又舀起一大勺沙冰,这一次的动作明显加快,“但很好吃。”   三两下将西瓜沙冰吃完,甚至连一点冰都不剩,陆安看着手里的碗,眼神有些复杂。   堂哥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陆一鸣并不在意陆安怎么想他,他给陆父陆母送去解暑的沙冰后,又在小星星眼皮子底下做了一大盆让下人去分。   这么炎热的天气,确实难受的紧,吃些凉快点儿的东西,精神都好了不少。   “小馋猫,你不能吃,”看着可怜兮兮的小星星,他摸摸对方的头,实在不忍心,“明日我去买些茶叶和牛奶给你做些焦糖奶茶吧?”   某消沉的兔子瞬间两眼放光,虽然他不知这“奶茶”是为何物,但只要是夫君做的,那肯定很好吃!   过了半注香,裴星望着越发炎热的天,掰着手指神神叨叨,陆一鸣凑近才听清这人说的是:   都数到一千零一,不对……一千零二了,今日怎么还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啊,姨妈杀人了,永远不准点的亲戚,它又来了,我人没了。   短小无力又一章奉上,等好了再加更吧,昨天电脑,今天亲戚,蠢作者已die。   (我好像发现了写文的一个大问题,炮灰有点降智?打脸不够爽?下一本好好学习一下,多谢友友们一路以来的不嫌弃,爱你们~)   感谢在2021-10-19 22:04:08~2021-10-20 22:1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望各位日更 10瓶;茯茶叶 5瓶;郝多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听说了吗?刘家酒楼也出了葡萄酒, 那味道好极了!”   “对对对,而且那价格也便宜,一坛酒只要二两银子!可比那摘星酒便宜太多!我瞧那口味也差不了多少,都是葡萄酒。”   “是啊, 我自己都能酿来吃, 何必买这么贵的。”   江州府的各大酒楼一夜之间均上架新鲜的葡萄果酒, 陆一鸣走在街巷间耳边充斥着各种传言, 总而言之, 江州府算是掀起了葡萄酒的热潮。   “可别说,这摘星酒你有钱买, 还不一定有这命吃呢……”   一名挎着篮子的老妇人听闻这话, 拾起篮子里的鸡蛋就往人头上砸:“就是你们这些地痞流氓,广传流言, 诬陷陆当家!”   “臭老太婆, 你干什么?!”   脸上被砸一个鸡蛋的人一手把脸上的黄色粘稠物撸下来, 眼神凶恶地逼近老妇人,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一篮子鸡蛋,扔在地上。   老妇人毫不示弱, 如今她身体好一些了,有的是力气。   她一把抓住地上碎成一片的鸡蛋, 找准他的脸朝他一手心仍去,蛋黄和蛋清流了对方一脸,这一回是真的愤怒了。   “他娘的, 老东西,你找死!”   一个拳头呼啸而来,老妇人抱着头蹲下,但预想中的疼痛却未出现, 她一点点将头从臂弯间抬起,只见一名青年握住对方举起的手腕,毫不费力地一折。   咔嚓——   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那人后知后觉疼得眼泪直流。   “啊——痛——”   原本那几个和他交头接耳的人看见这一副场景,吓得赶紧后退一步,连连摆手他们什么都没做。   “呵呵呵,我好像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说话的人瞥了陆一鸣一眼,假装急切的模样,匆匆离去。   来不及反应的几个人,见陆一鸣看过来,完全一动也不敢动,武解元,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收回目光,陆一鸣将地上的老妇人扶起来,开口问道:“周婶,发生什么事了?”   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生病多年的周江枢母亲,不过近期周江枢也不知道从哪里听闻陆一鸣会医术,以他大部分工钱换他出一次手。   陆一鸣答应了,不过条件变成当陆安的教书先生。   半个月内,周婶的病情渐渐好转,人也越发精神,不过这还是陆一鸣控制度后的效果,一天治愈,他怕太引人耳目。   有了后盾,周江枢他娘是越发有气势了,指着这群人忿忿说道:“几个臭小子在酒肆门口说摘星酒的坏话,被我抓了个正行。”   想到刚才一路的听闻,陆一鸣大致能猜测到这几个人的来历,他淡淡朝几个人说道:“是刘家、孙家、金家还有谁?”   陆一鸣每说一个人他们的眼皮就跳一下,不为别的,而是对方居然知道这件事的背后主谋!一个都不落,一个都没错!   陆一鸣注意着他们的表情,看来自己都猜对了,他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用力掴自己两个耳光再走。”   看着周围渐渐围起来的一群人,他们的脸有些挂不住。   然而恶魔的声音再次响起:“要我帮你们吗?”   几声清脆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响亮,顶着红肿的两颊,他们捂着脸快速离开。   至于地上断了手的这一位,陆一鸣踢了他一脚:“道歉,赔钱,愿意吗?”   看似在征求他的意见,但仰头看到的陆一鸣明明就是明目张胆地逼迫,这人心里升起恶意,但在对上对方冰冷的眼眸时,心里一颤,什么气势都溃散无影。   “我道歉,这是一两银子,大娘你收好!”   末了他还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周婶,被眯起眼的陆一鸣又吓了一跳,才悻悻离开。   陆一鸣收起若有所思的模样,搀扶着周婶往酒肆去,不过后者却没动:“多谢陆当家了,不过老身还是从另一处进去,不打扰您。”   “无碍,今日还未多谢周婶挺身而出,下次不必如此,若是不长眼的冲撞了您,周江枢该找我算账了。”   “他哪里敢!”   说是这么说,她今日确实有些冲动,但若是有下一次,她还会这么做,陆当家这么好的人,为何要受他们的言语伤害?!   头顶有阴影落下,刚扬起笑打算朝客人打招呼的周江枢见到是他娘,有一瞬间错愕:“娘,你怎么来了?”   不过他紧接着看见跟在后头的陆一鸣,瞬间变了一张脸,他越过对方的肩膀,见酒肆内的人没注意到这边,压着嗓音愁眉苦脸地冲他哭诉:“陆哥,你可算来了!”   待他娘进入后院,周江枢将近期酒肆的账本交给陆一鸣过目。   陆一鸣看了一眼,自从那日闹事后至今,先是断崖式下降后逐渐回暖,近几日的进账又少了许多,大概是刚才听他们说的葡萄果酒的事情。   一目十行看完内容,陆一鸣将本子还给周江枢,后者见陆一鸣并未有一丝着急之色,好奇道:“陆哥,你都不着急吗?”   “不必过于忧虑,很快就会解决的。一会儿有客人来,麻烦帮我引到二楼雅间。”   哪位客人?   他心中有些不安,自从他当摘星酒肆的账房开始,从没见过陆一鸣在酒肆约见过什么人,难道说摘星酒当真被打压到难以翻身了吗?   没过一炷香时间,一位穿着官服带着官帽的人走进摘星酒肆,边上的两位差役之一走向柜台问:“陆当家在否?”   嘶——   周围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江州府专管商户的曹大人吗?怎么会来摘星酒肆?又有什么好戏看了吗?   周围前来酒肆喝酒的人转过来看热闹,见差役扫向他们不耐的眼神,识趣地转回去,不过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竖起耳朵仔细听,偶尔假装不经意转头去看进展。   “在、在,”周江枢也见过这位大人,他还以为陆一鸣让他接待的是其他商贾,万万没想到竟是曹大人,他赶紧从柜台前起身,“请大人移步二楼。”   他指着上楼的方向,让曹大人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这段时间的待人接物,倒是让他磨炼地更加圆滑,不似刚来时那般拘谨放不开。   周江枢将人带到目的地:“大人请。”   他没有留在这,默默关上门走出去,吩咐店内端茶送酒的小二帮人带一壶摘星酒和一些下酒菜上去。   “曹大人前来,陆某有失远迎。”   面对陆一鸣,曹意没有像之前那样摆着脸,而是眯起眼笑起褶皱:“你小子还跟我拿乔?”   应离离开前,借口前往应老家坑蒙拐骗葡萄酒的熟人中,就有曹意一个,来的次数多了,两人偶尔也能碰上,所以算不得完全陌生。   端着刚倒的摘星酒抿了一口,曹意长叹一声:“果然还是这酒妙啊,自从应离那老狐狸走了以后,我都没地方去买这摘星酒。”   “若是大人不嫌弃,可让小二一会儿取两壶来,您带走。”   见陆一鸣这么上道,他也不再拐弯抹角:“此次前来,有两件事与你有关。”   曹意边说边拿出一封信,递给陆一鸣:“这是应大人托人给你的。”   走官道比走私运快上许多,应离大概是怕他等的心急,才直接让曹意替他送来,尽管知道曹意也是应离一方的人,他还是没有当着人的面拆信,而是用手压着,不慌不忙问道:“第二件事是?”   打算趁机再喝几口葡萄酒的曹意,见人并未打开信封还有些诧异:“你不先瞧一瞧你老师给你写的内容吗?”   “无妨,不便打扰曹大人过多时间,不如先将事情处理过后再看不迟。”   曹意一噎,其实他真不介意对方当着他的面看信,巴不得他浪费点时间,好让他能抽空喝点酒。   不过见人拒绝,他也只能放下手里的酒杯,谈起第二件事:“每年这时候朝廷都会派人来各省选取宫廷贡品的名单,酒这一块,不知你是否有意向?”   对于宫廷贡品的事情,一旦上了地方贡品的呈报名单,必须得把酿制方法等一并封匣呈报,所以得在上报前争得对方的同意才行。   怕陆一鸣不清楚这一点,曹意还特意朝他解释:“保密这一点你放心,这批封匣是同我们一起进京的,谁要是胆敢抢夺就是与朝廷过不去。”   陆一鸣对此倒是不担心,他的核心是葡萄,并非酿制工艺。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我也要随大人一同进京?何时?”   曹意不知道陆一鸣夫郎怀孕的事情:“是的,宫廷贡品会带着酒样进行筛选,如若选上,陛下会召见你们,赐予御酒之称,往年接见均是十二月中旬。”   如今是七月底,等八月地方收集完名单,呈报上京也得九月下旬了,几轮筛选下来,确实得排在年尾。   打从一开始制作出摘星酒,他就没打算将它作为普通的葡萄果酒售卖,目的就是为了贡酒的名号,不过它比想象中来的更快,原本他还以为要再等一年,这倒是有些打乱他蜗居的计划。   陆一鸣想起家中即将生产的夫郎,沉吟道:“十一月要动身?”   曹意点头的动作做到一半,屏退两位官役,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在房间内。   他手指点了十下,压低声线盯着陆一鸣说道:“若是无事发生,十一月动身也无妨,不知应老是否有同陆解元提起过京城扑朔迷离的局势?”   “大人说笑了,我一介举人罢了,怕是有心无力,想帮老师也是无从帮起,更何况内子临盆在即,若是有事,也只能在江州府祈祷老师他们平安。”   相信应老和相信曹意是两回事,要是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岂不是害了自己一家又害了老师他们?   见陆一鸣这般说法,曹意将酒盅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没再说什么,转而回归话题:“那贡酒一事我便将摘星酒上报了。”   “多谢曹大人。”   离开酒肆,曹意面无表情回头看了一眼匾额,才快步离去。   两位官役以为曹大人是在为今年的进贡品担忧,劝说道:“大人不必太过忧虑,这摘星酒属下也有幸喝过,味道确实醇香独特,列为御酒必不成问题。”   按照道理来说,选择贡品得经过层层筛选,像是摘星酒这样刚出名不久的新酒是排不上号的,轮到它其实是无奈之举。   江州府已连续五年没有出御赐贡酒,实在找不出名酒才选择今年的新贵碰碰运气。   曹意面上点点头,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回到陆宅,陆一鸣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家夫郎。   单人塌上半躺着一个身材纤细的人,橘红色的油灯照在对方的脸上,那清秀的眉目和半张柔和的脸,配上隆起的肚子,俨然有了慈父的模样。   温馨又不忍破坏。   见到这样一幕的陆一鸣,驻足片刻,才放轻脚步,控制着发出轻微响动,朝他走去。   如今小星星可经不得吓。   裴星听见声音,放下手中的针线,听脚步就知道是谁,他抬起头笑颜逐开:“夫君,你回来了。”   陆一鸣接过下人的蒲扇,坐到他身边,替他轻轻扇动:“今日身体可有不适?”   前几日裴星突然肚子疼,吓得他以为小玉米要早产,请了大夫才知道是正常的孕前反应——假性宫缩,只发生过一次,却让陆一鸣差点又有产前抑郁的症状,一步都不敢离开裴星,直到今日。   裴星摇摇头,摸着肚子说道:“小玉米很乖,没有闹腾。”   尽管夫郎这般说,但陆一鸣还是照常通过小苗感受裴星肚子里的动静,刚开始时候,小苗对这方面不熟悉,还闹出过洋相,以为小星星又长了一个“瘤”,伤心大哭。   后来发现这哪是瘤,明明是胎儿,本着好奇的态度,每日将它感受到的情况告诉两人,包括胎心的每分钟次数,翻身时艰难的动作,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举动。   可以说是小玉米成长的真正见证者。   【今日的小玉米翻了好几个身,有一次被脐带绞住,我差点没忍住变成小胎儿去推他一把。】   如今裴星也能听到小苗说的话,才知道平时为何夫君不愿意搭理它,实在是嘴瓢强者。   不过裴星还是捧场的:“哈哈哈,那小苗你就要变成我和夫君的孩子了。”   一想到被陆一鸣追着打和温习功课的模样,它抖了抖看不见的身体。   就算打死它都不要!   这场景太可怕……它会做噩梦的!   等饭后,陆一鸣、陆父和管家三人在书房打开曹大人给他的信,信封是完好的,上头没有被拆过的痕迹。   “一鸣,应大人说了些什么?”   原本陆父看见信封上写着“陆一鸣亲启”字样的标签,暗想是应大人写的是找到他母亲的事情,但他见陆一鸣越发凝重的表情,他又有些担忧。   信确实是应离寄过来的,说了不用担心之类的官方话,不过信里还提及陆家的事情。   陆祖母他们,确实在边城,不过也是历经一番艰辛后才团聚,先前确实有人对他们的安排进行干涉,差点将陆祖母她们一群女眷卖到窑子去,幸亏阻止即时。   只是这背后之人,一时间还难以判断,对方显然藏得很深,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陆家一事却有蹊跷,有些地方实在仓促无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父听闻她们差点惨遭不测,把一个茶杯给摔得粉碎,虽然多年未见,这可是他的母亲还有侄女们啊!   要是被他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干的……他也不能怎么样……一时间,陆父有些泄气。   陆一鸣拍了拍陆父的肩膀,安慰自己的父亲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别扭:“爹,日后我定会还陆家一个公道。”   ……   于此同时,剑拔弩张的氛围在曹意府邸上蔓延开来。   对弈的两人你来我往看似轻松,实则暗自较劲。   “怎么样,那名应离所说的医术高明的人是他吗?”   曹意落下一颗黑子,看着眼前的人悠悠说道:“怎么,大皇子怕应离将人叫过去给圣上解毒?”   “曹大人慎言,圣上中毒乃歹人所谓,与大皇子可无任何关系。”   圣上病倒昏迷不醒,由大皇子暂代朝政,宰相辅佐。   京城局势诡秘难测,应离并没有对陆一鸣他们说起,免得对方操无用的心,不过这两人显然对此了如指掌。   城守尉郝大人执白子落下:“不过,说起来宋清宋大人闭门不出好久了,也不知道他这病是怎么回事,还有给陆一鸣酒肆的事情,着实奇怪。”   曹意将他的白子拦下,两人不分伯仲:“这老朽就不知道了,毕竟应离和宋清两个才是真正的老狐狸,我可比不上他们,倒是令郎,后生可畏啊,此次武举出尽风头。”   这话说得可不像是在夸人。   想起郝永世那个混账儿子郝平就脸黑,顿时没有心情再继续下去,直接站起身。   他离开前对曹意意味深长地说道:“现在可没有什么中立派,相信曹大人是个聪明人。”   没有去看人离去的背影,曹意看着棋盘落下最后一颗子,对着空气含笑说道:“聪明人啊……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包子要来啦!!!   (明天理一下京城线,然后……大家懂的,可能就要告别了)bushi   大修了一下,今天状态不佳,写得太急,感觉剧情推动不合理,所以大修了,晚安。   感谢在2021-10-20 22:11:29~2021-10-21 22:5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永远滴神 2瓶;郝多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夫君, 你说都正好满七个月了,小玉米怎么还不着急出来?”   今日中秋佳节,之前请的产婆说近期会临盆,不过眼见着中秋都快过了, 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家上下看着这滚圆的肚子, 嘴上不说, 但心里却同裴星一样担忧。   “兴许是觉得在小星星肚子里安全感十足, 舍不得出来。”   陆一鸣说得可爱些,但裴星却一点儿没觉得轻松, 他叹了一口气, 诉说办法:“我问过大夫了,他说若是今日还是无动静, 明日便可用催产药。”   哥儿生育, 不仅怀孕难, 生产也难,不少人用催产药催产,不过也有挺不过这道关卡, 一尸两命的。   这儿可比不得现代,还能剖腹产的, 手术不当、细菌感染只会死的更快。   裴星还想说什么,适时院外有人敲门,他们扭头看去, 暗想谁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来找他们?   透过门缝,高大的身影显露出来,陆一鸣视力极佳地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起身前去迎接。   薛舅舅一进门就说道:“你们许久未归, 阿清有些担忧,他原本想让人捎一封信来,我正好要来江州府走镖,便代劳一趟。”   上一次他们见还是送两人来江州府的时候,后面几趟押送葡萄酒时他去北方了,没见着两人。   说着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他:“哦,这是官府送来的举人捷报,我一并给你带来了,了不起啊,一鸣,居然中了武举人!还是解元!”   陆一鸣打开来,出了官府送来的捷报,匣里还有一个红包,一看便知是何意:“舅舅,这……”   薛阳的一巴掌拍在陆一鸣后背:“一点小意思,亲戚面上有人中了举人,我们也沾沾喜气,你不收,可是觉得我们微薄的礼上不了台面?”   陆一鸣见人这般说,也不再推辞,收下了。   见人收下了,薛阳笑着说起五河村的事情:“哎,你不知道,上次有衙役去你家报喜时,五河村的人像是疯了一样,嘿嘿,完全不敢相信。”   “特别是有一户姓宋的人家,一直胡搅蛮缠,最近听说那户人家疯了女儿,那妇人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还去你家闹事,被我赶出来了。”   陆一鸣沉默,这说的应该是宋大娘,宋妍被休坐牢,失去了背后的靠山,宋大娘的处境大概不太好过。   “这人的女儿想害小星,被我送去官府了。”   简单说了一下这里面的恩怨,薛阳听闻怀孕的小星差点被人捅伤,差点气得他到牢里把人捞出来再暴打一顿。   亏他之前还同情那位五河村的妇人,觉得怪可怜的,对方闹事也不过是将人驱赶,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深的瓜葛。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舅舅!”裴星被人搀扶着从屋里出来,见到薛阳时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裴星出来了,陆一鸣和薛阳停下对话看向他,前者上前一步扶着他的身子,后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然挺陆一鸣说了裴星怀孕的事,但见到裴星这么大的肚子还是吓了一跳,一个魁梧的大汉神色有些惊悚,迟迟不太敢靠近。   隔了大老远,陆一鸣都能感受到薛阳的无措。   “我还以为刚怀上呢,好小子,这都要临盆了吧?”   这肚子,大的跟西瓜球似的,距离上次送他们来江州府至今未见,也没见裴星胖多少,陆家如今的生活想来也不会亏待小星,估摸着都被里头的小家伙抢去了。   “我要是再晚来几日,都能见到孩子样貌了。”   想想还真快,阿星都嫁人生子了。   想当年阿清怀孕阿星的时候他是见过,不过那时候月份还小,看不出什么,等他走镖赶来,孩子都已经生了,所以如今近距离见裴星的状态,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中午的饭菜倒是丰盛,不过裴星吃的不多,陆一鸣给他夹的东西剩了不少,明明都是以前最喜欢的食物,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胃口一直不佳。   天气转凉,趁着还没彻底凉下来,陆一鸣说道:“许久未作画了,我替夫郎作一幅如何?”   原本信心满满的陆一鸣却见到夫郎红了脸:“不、不了,我、我不画!”   一想起曾经在五河村夫君的画作,裴星就忍不住脸红,酷暑来临前他翻找之前的衣服,从箱底见到了这幅画,羞得他差点脱手将它扔了。   不过想起小玉米就是那次怀上的,他又小心翼翼将它折叠起来。   岂料夫君正好见着了,三话不说将他拉回塌上坐着,抱着他当场就来了一次,事后还将这画面画下来,美其名曰日后再试!   一想起这事,他对作画彻底不忍直视,这已经不是他脑海中文雅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否太过激动,裴星甚至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痛。   摸着裴星滚烫的脸,陆一鸣大致能猜想到这人在胡思乱想什么,不过这也怪他,毕竟夫郎太美味,他忍不住。   “这次绝对不会做其他事,毕竟,”陆一鸣憋着笑,指着不远处的薛阳说道,“舅舅还在呢。”   裴星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薛阳也恰好看过来同他们打招呼,一边指着地上的西瓜笔画着:“这西瓜甜!”   有舅舅在,夫君应该不会做什么。   这才让有些担心的裴星松下来,他半躺在纳凉椅上,供陆一鸣作画。   “这个姿势可以吗?”   “夫郎什么姿势都好看。”   说起来第一次画完后,他嫌弃自己的画不够传神,还特地找老师学了如何作画,现在已经无需让人一直在场景中,也能随心所欲画出来。   比起香艳的私房画,这一次他倒是想把对方和小包子画到里头去,这里没有照片可以存储记忆,只能凭借这样的方式记录。   小星星不知道的是,之前跟随先生学习画画时,用来练习的内容千篇一律,都是小星星,坐着的模样,吃饭的模样,看书的模样,同小玉米说话的模样……都刻在他的脑海中,下笔如有神。   当时老师还调侃陆一鸣“倒是个痴情种”。   不过他不在意,那一幅幅画他藏在某处,等某只兔子挖掘宝藏。   一想到夫郎找到那些画时感动的模样,他已经想好让对方如何“感谢”他了。   想来一定又是少儿不宜,所以……儿童房的事情也该做起来了。   心里想着其他事,陆一鸣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一盏茶功夫,两幅画已经完成。   “好小子,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手,一鸣这画意可比那些秀才好多了。”   不光裴星凑过来看,吃完西瓜的薛阳闲着无事也过来凑热闹,他这可不是拍马屁,当真这么认为。   他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不少,见过许许多多因为生活拮据而售卖字画或者替人写字画画维持生计的人,大多数属于能画能写,但却规规矩矩的。   而陆一鸣不只字写得张狂,画也是如此有冲击感,若不是知道自家外甥生的如何,他都以为这是哪里来的祸国妖姬。   只看了一眼,薛阳便离开此地,让小夫夫俩你侬我侬去,像他这样的单身狗,还是不要在这吃狗粮的好……   见薛阳离开,裴星才撇着嘴嗔怪道:“夫君,我平日里哪有这般娇羞!都给舅舅看了笑话去。”   陆一鸣看着画面中低眉抚肚的人儿,再看看眼前的人,没有说话,而是俯下身凑近他,在他唇上碾磨半晌。   待那张微白的唇瞬间红润起来,陆一鸣才替他擦去残留的水渍,深邃的眼睛却未离开唇瓣半点:“这不就一样了?”   眼前人嘴巴张合想说什么,陆一鸣以为对方是不好意思了,伸手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脑袋。   裴星的眼中泛起水雾,他瘫软的身体靠在对方身上,慌乱的心跳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心情。   这般害羞吗?   然而不久,他就觉得有些异常,就算平日里小星星害羞,也不会这样安静。   下坠感一阵阵传来,裴星实在忍不住,左手托着肚子,右手五指用力攥紧对方的衣袖,关节都泛着白色,他磕磕绊绊说道:“夫、夫君,我肚子好像有点疼……”   身下有液体流出,大概是羊水破了。   虽然是第一次生孩子,但他这次却有预感,小玉米迫不及待要出来了!   在这种关头,他一点儿都不想打扰和夫君的兴致,但是实在是忍不住疼,最近几个月的小心翼翼,让他整个人都脆弱不少。   若是以前,他都不会哭的……   【主人!主人!你快点找人啊!】   陆一鸣心里的旖旎烟消云散,差点整个人动不了,还是小苗在脑海中提醒才让他回过神。   “小星星,你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去叫稳婆。”   抱着裴星他不敢快走,怕颠着对方,所以只能边喊边抱着人前往准备好的产房。   【小苗你先给小星星减点痛,他整个人都在出冷汗!】   【主人,这真的不行……我要是现在给他治愈,小宝宝就出不来了!】   陆一鸣暗骂一声,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没用,要是能替小星星生孩子就要了……   不是,要是能替他分担这种痛苦就好了……   今日过中秋,家中不少人在伙房里准备晚上的大餐和中秋月饼,这会儿听到陆一鸣的大声喊叫,才忙不迭出来帮忙。   一见是主家夫郎要生了,哪里还顾得着手里的东西。   一群人被陆一鸣焦躁的呼喊急得手忙脚乱,烧水、准备剪刀、干净的棉布等,等产婆到了产房,一切才开始有条不紊起来。   陆一鸣被赶出产房,一旁的薛阳见他来回踱步,上前安慰:“小星星是有福之人,吉人自有天相。”   听见这话的陆一鸣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频率更快了。   总算知道那日树哥儿生产时,唐修文的感受,真的是心里颤得慌。   “啊——”   “小哥儿你跟着我说的吸气和呼气,别乱用力,省点力气。”   “好、好……唔。”   产房里不时传来产婆的声音,但陆一鸣却只关注那一声声惨痛的叫声和闷哼,这时候他就特别痛恨自己过人的听力,当真是一声声打在他的心上。   陆一鸣这焦急的模样让陆母都看不下去,把人赶到伙房,让人去熬鸡汤。   从下午到夜渐深,等他鸡汤熬完,小星星还没生产。   里头的声音变得沙哑无比,听着小星星有气无力的痛呼,陆一鸣实在忍不住焦急的心,换了干净的衣服,冲进产房。   “哎哟,少爷怎么进来了!汉子不能入内,这这这……不合规矩啊!”   血气可是浊气,若是冲撞了举人老爷,到时候对方找她们算账可怎么好?   陆一鸣避开其中一位产婆拉他的手,朝着小星星走近,在外面等候看不见小星星实在让他不安,如今能够伸手摸得着才觉得好受一些。   从对方惨白的脸上移开,他轻轻吻在对方头发凌乱的发间,掰开他的手心,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这是下午我熬得鸡汤,你喝一点。”   尽管身体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睁开眼见到陆一鸣的那一刹那,裴星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心安,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稻草突然有了归宿,竟让他再生了一些力气出来。   一点点喂了些鸡汤,陆一鸣并未离开,而是将手臂放在小星的五指下,陪着他一起。   原本产婆还想将人赶出去,但见到裴星明显比之前好的状态,最终没说什么。   十足的疼意从手臂间传来,是裴星的指甲掐入他肉里的痛意,或许是略有所感,裴星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后松了些力,而另一头的稳婆却皱着眉头说道:“这位哥儿用力,不要松下来!”   陆一鸣看着对方因为疼痛而渗出的汗水,将他搭在一起的头发轻轻挪开,柔声在他耳边说道:“我在,放心。”   兴许是这话起了作用,裴星配合着稳婆的节奏,某一刹那,陆一鸣觉得手臂猛然一紧,裴星脸色涨红,整个像是随时断裂的满弓,紧绷着身体。   “出来了!头出来了!”   稳婆赶紧扶着婴儿的头,让裴星再用点力。   一声闷哼传来,躺在床上的人有气无力地喘着气,觉得浑身一松,又觉得身下已没有任何感觉,但他面对陆一鸣的脸却隐含着笑泪,无声说道:“夫君,小玉米来到世上了。”   陆一鸣替他松开嘴里的防咬物,轻轻说道:“小玉米也想在中秋和我们团圆。”   稳婆动作麻利地将婴儿的脐带剪下,替人包裹好。   “唔哇呜哇——”   清亮的婴儿声音穿透这个房间,屋外等候的陆母抱着陆父,擦了擦眼里的泪珠,喜极而泣。   看着疲惫不堪的小星星,陆一鸣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隐忍地说道:“夫郎辛苦了。”   大抵是真的累惨了,躺在熟悉的怀里,裴星只来得及看一眼新出生的宝宝,便安心地睡过去。   陆一鸣帮他揉一揉刚生产的肚子,瞬间输送异能进小星星的身体,见睡梦中人一点点紧皱的眉头松开,他才替人轻轻处理下半身,抱着人换了一床被褥。   等一切都做完,他注意到身旁一直站着的稳婆,才想起刚出生哭了没几声的小玉米。   入手这么柔软的一坨,没过一会儿,他的手臂就开始僵硬。   “恭喜陆举人,是个小子。”   接生多年,孙稳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紧张夫郎而忘记自己娃的,她教了好几声,对方才分神朝他看过来。   陆一鸣低头看着这张紧皱的小脸,翻看了一阵没见到红痣,又听见稳婆道贺的话,刚扬起的笑容一僵。   小子?可是之前这么乖巧,怎么会是小子呢?   我那么大一颗小小星星去哪里了?   陆一鸣看着小玉米心情有些复杂,初为人父的喜悦打了对折。   他将小玉米递给一旁的嬷嬷,给两个稳婆包了大红包,又不放心,请了大夫来替刚生产的小星星号诊,见没有任何异常才整个人松懈下来。   陆一鸣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两个宝贝,揉着自己有些发软的腿,心中好像被塞满了棉花,又充实又柔软,万分满足。   上辈子不曾感受到的亲情、爱情,这辈子他都幸运地拥有了。   望着温馨的一幕,他背靠着床框,就这样一直发着呆。   不过很快,陆一鸣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他的视线从襁褓中皱巴巴的婴儿脸上挪开,移到裴星的脸上,渐渐往下移动,看着被被褥遮盖的地方,平坦的胸脯看不出与平时有何不同。   越看,他脸上的表情越发怪异。   话说,哥儿有奶水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忙,看到友友们的评论,统一回复一下,还没这么快……不过京城确实是最后一站啦~   应该还有一点番外   感谢在2021-10-21 22:55:34~2021-10-22 22:0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希望各位日更 19瓶;54935603 10瓶;顾烟堂 5瓶;劫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这问题虽然困扰他多时, 但他却没有直接问出来,免得像上次问月事一样,被人笑话,等下次替小星星擦身的时候, 倒是可以注意一下。   听说孕后两三天就能自然哺乳?若是哥儿有这功能, 那这几日还得做一些好下奶的菜色给他补着。   不过明日得去雇一个奶妈或者买一头可以产奶的羊备着, 若是小星星不能……也能以防万一。   小星星闭着眼累得睡过去, 手却还是放置在肚子上, 仿佛在护卫着什么,而那个已经从保护区出来的小玉米, 陆一鸣在他身上停顿半晌, 薄嘴一抿。   啧,真丑。   陆一鸣这么想着, 外头的几个人敲门进来。   秋日有些转凉, 陆一鸣没让媒婆将刚出生的小玉米抱出去, 门外的陆父陆母虽然知道已经顺利生了,但还没见到小宝宝,现在正好奇地隔着外屏, 盯着床上看。   原本陆一鸣想叫人直接进来,突然想起来这地方男男有别, 不像是现代能围成一圈,看孕妇和看婴儿,爹和舅舅估计都要避嫌。   陆一鸣想起这回事儿, 遂四肢僵硬地把安静的小玉米从床上抱起,抱出去给他们看。   见陆一鸣出来,陆母上前一步关心问道:“小星怎么样了?”   陆一鸣将手里的襁褓交给担忧的陆母,朝她说道:“无碍, 只是已经累得睡着了。”   哥儿生产如过鬼门关,陆母听见这话,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旁一直关注小星的薛舅舅也放下心转头去看新生儿。   被陆一鸣抱着走了一路,小玉米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陆母仔细看小玉米的五官,一看乐了:“这鼻子和嘴巴,倒是和你刚出生那会儿长得很像。”   陆一鸣顺着陆母所说看向这两个地方,转身朝不远处的铜镜看去一眼,有些不解,陆母是怎么从这皱巴巴的一团中,看出来小玉米像他的?   他刚出生一定没这么丑。   陆父附和:“确实像,这眉毛倒是还看不太出来,不过婴儿长得快,过两天就该长开一些了,况且小玉米是足月生的,比早产的娃大一些。”   一旁的薛阳悄悄伸手掀开小玉米身上的裹布,朝他身下看去,又四处翻着什么,陆一鸣反应过来重新替小玉米盖上,解释说:“是小子。”   听见这话的薛阳松了一口气,暗想小星争气。   至今来看,陆一鸣的为人还不错,但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如何,还有待斟酌,所以他心里还是希望小星头胎生的是小子,这样也能够受夫家器重一些,若是日后犯错或者一鸣高升纳妾,小星有嫡子傍身,陆家不会亏待他。   陆父用粗糙的手指提了提小玉米的掌心,这对比下小玉米的拳头当真是小的可怜,自认为同小玉米亲热了一番,他开口问陆一鸣:“可取名字了?”   “嗯,取了乳名,叫小玉米,大名还未取。”   “小玉米,”陆父嘴边咀嚼这三个字,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小包子,点点头,“听着虽说像是女娃的名,但是寓意倒是不错,一来说小玉米长大后玉树临风,二来恰有玉米粒一样子嗣丰荫的意思。”   陆一鸣张了张嘴,到底没解释小玉米的名字来历,说了怕某个脸皮薄的人醒来要和他翻脸。   “不过,”陆父补充道,“大名可得近几日取了,好上报衙门按上户籍。”   陆一鸣点头表示记下,转头又把目光看向小玉米,陆母轻车熟路地颠了颠手里的重量,看得陆一鸣心惊胆战的,生怕把小玉米给摔了。   “这怎么说也得有个八斤,还真是大胖小子。”   一群人围着小玉米转,陆一鸣注意到陆父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才想起来全家人忙前忙后,一群人饥肠辘辘还未进食,当即说道:“爹娘、舅舅,你们先去垫垫肚子吧,我守着小星。”   原本今日是元宵佳节,准备了一大桌,没想到饭没吃上,迎来了一个小家伙,这可比过节更让人开心,陆母走出房门时眼底有水光闪过,她拉着陆父欣慰道:“一鸣有后了。”   几十年老夫老妻,陆父自然知道陆母所想,他拍拍对方的后背,柔声道:“这下可以放心了。”   他们家只有一鸣一个儿子,刚开始那几年他们也有努力,但一直没怀上第二个,陆母心中难免有些愧对。   不过陆父又是个痴情的,没有纳妾,所以他们一家只有陆一鸣一个独子,这日子虽然不热闹,但称得上温馨。   如今儿子平安戍边归来,一年内又添了新丁,回想起裴家的几两银子和后来接济的银两,她心里那点不舒服彻底烟消云散,这钱确实花的值,是裴家人不懂得珍惜这么好的小星。   陆一鸣等人出去后,抱着小玉米折回床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宝宝,挣扎着想要撬开眼皮,还没等他眯开小眼,小猫一样的哭声先一步从嘴里传出。   这哭声断断续续的,小脸更是涨得通红,像是在告诉陆一鸣什么。   哭声由小到大,陆一鸣赶紧往床上一瞥,果不其然,小星星的眉头皱起,他抱着小玉米远离床边,检查他的下半身,发现并不是尿了。   他学着陆母轻轻拍打对方的身体,发现并没有用,这是怎么了?   盯着小脸看了一会儿,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这是饿了吧?   奶粉,奶粉没有,羊奶,羊奶也没有。   陆一鸣转头看向床上的小星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把睡梦中的人抱在怀里,让小玉米靠在裴星的身上,轻轻扯开对方的前襟,调整位置,让小玉米的嘴能自然吸丨吮。   婴儿是这样喝奶的吧?   薄弱位置痛感袭来,裴星睁开沉铁重的眼皮,低头查看痛感传来的位置,只见一个一直在努嘴的婴儿,以及……他胸前不知为何多出的水渍和咬痕。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机械般转过头,似是不相信眼前的所见:   “夫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一鸣看着对方震惊又不解的眼神,沉默着把小玉米从他的身上抱起来,伸手用干净的手帕替他擦干,又替他将衣服合拢,一点儿都看不出脸上有尴尬之处。   他抱着娃一本正经解释道:“小玉米估计是饿了,所以自己爬到你身上想找奶喝。”   小玉米,爬到他身上,找奶喝……   裴星这一刻确定自己的听力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他僵着脸看着自己一直游刃有余的夫君,脸上少见的出现了空白。   若不是小玉米刚出生,小手小脚没这个功能,裴星当真能信他的鬼话。   第一次,裴星觉得自己的夫君,大约需要看一下大夫。   两人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这奇怪的氛围很快被匆匆而来的陆母打破,她端着一碗不知从哪里讨来的羊奶,顺手抱过小嘴已经向下撇的小玉米,一勺一勺将羊奶喂进去。   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古怪,陆母边喂边说:“我就知道他是饿了,下午特意吩咐人去羊圈买了一头回来,这会儿听到哭声估摸着是要讨奶吃咯。”   “小星你也用不着害羞,不知亲家出嫁前是否有同你说起过这事儿,哥儿不好下奶,若是以前家里大多是用米糊喂养,今儿倒是不怕,一头羊还是买得起的。”   “急匆匆的,我这脑子也忘记提前雇个奶娘来,明个儿就去挑一个来。”   火锅店和酒肆有多赚钱她知道,虽然银两都是放在小夫夫俩那,但就拿陆一鸣每月给他们的钱来看,雇一个,甚至买一个奶娘也绝对不成问题。   如今家里有些积蓄,该省则省,该花就花。   裴星快速看了一眼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陆一鸣,朝陆母“嗯”了一声。   小玉米暂时由陆母带着,为了给裴星有一个好觉,她抱着小玉米睡到陆一鸣准备的儿童房去,免得奶娃娃半夜饿了尿了的哭声打扰到他们。   只剩下陆一鸣和裴星两个新手面面相觑,之前的场景再次浮现在两人的脑海,裴星顾着他的自尊心没说什么,但陆一鸣却越发觉得当时的自己……大概真的有点脑抽。   受不住这古怪的氛围,陆一鸣撇下一句“我去给你端点吃的来”匆匆离开,这背影倒像是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   这两天裴星一直昏昏沉沉,陆一鸣给他看小玉米大多是对方喂了奶后,不吵不闹乖巧的样子。   不过小苗的治愈能力也不是盖的,没出三天,裴星的状态明显恢复了七八成,今日倒是心情不错,人也十分精神,心血来潮想要给小家伙喂一次奶。   喂到一半,裴星戳戳他的嫩脸,不解道:“他怎么都不哭?”   他的手指一会儿捏捏他的小脸,一会儿点点他肉肉的身体,但小玉米却没反应,裴星心下有些着急,拉着陆一鸣不安道:“小玉米不会是哑巴吧?”   看着他时不时挥舞的小手,陆一鸣忆起小玉米平日里的情况。   哑巴……倒是不可能。   毕竟当时刚出生还是象征性哭了几下,平时饿了拉了也会哭,只不过比起那些时不时用哭声引起人注意的婴儿,小玉米好像确实不怎么爱哭。   他思考半晌,从裴星手里接手羊奶,沾了一点凑近小玉米的嘴边,但没碰到又重新收回,来回几次。   明明有东西凑到他的嘴边,怎么好像只吃到了个屁?   小玉米的小嘴咂巴几下,还是什么都没有,他朝着空气呆滞片刻,清澈的眼中没一会儿蓄满了泪,他的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委屈地哭了出来。   这不就……出声了?   陆一鸣没觉得虐待小孩,反而指着小玉米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夫郎说道:“你看,没问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玉米:这是我亲爹???   感谢在2021-10-22 22:04:17~2021-10-23 21: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茯茶叶、549356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嗤豉魑 6瓶;茯茶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自此, 陆一鸣发现每当他带娃时,小星星倾注于他们身上的目光会增加,生怕一个不小心,小玉米就被他欺负了去。   对此, 陆一鸣倒是看得开, 虽然他确实更喜欢像小星星一样的哥儿, 但毕竟是他的孩子, 怎么会经常欺负他。   刚出生的婴儿一天一个样, 刚出生时皱得像是葡萄干似的小玉米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粉嫩又红扑扑的小脸, 迫于无法动弹的无奈, 小玉米经常被陆家一大家子的人欺负,特别是小星星。   如今裴星身体完全恢复, 但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小玉米身上, 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小玉米, 带着空余时间就赶紧做小玉米的小衣物,睡前最后一件事也是看小玉米。   陆一鸣越发觉得他这个做丈夫的地位好像有点下降。   “这脸摸上去好舒服哦,夫君要试一试吗?”   陆一鸣顺着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怀中的小家伙, 他对于夫郎的动作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睁着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明显不明白大人的举动。   他顺着小星星的意也伸手掐了一把, 或许是力道有些大,在小玉米弹性十足的脸上留下一道红印,清晰可见。   眼见着小家伙要哭出来了, 陆一鸣赶紧把小玉米塞在裴星的怀里,原本委屈的模样一下子消失不见,陆一鸣接过,小嘴一撇又有哭的趋势, 最终抱在裴星怀里。   陆一鸣满头黑线,这是碰瓷呢?   裴星哑然,他低声喃喃道:“夫君下手太重了。”   陆一鸣听着这一声不似责备的心疼,轻挑眉梢,他把落在小玉米身上的视线沿着胸口一点点往上,直到对方垂下的眼睛上。   说起来,小玉米最像小星星的就是这双天然纯净的杏眼,透亮传神。   兴许是陆一鸣的眼光停留过于长久,裴星偏过头朝他看来,带着迷茫和疑问。   陆一鸣莫名受到蛊惑,走近他的身旁在他的眼角落下蜻蜓点水的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无头无尾地说了一句:“今日满一个半月了。”   江州府城内他们无多少亲朋好友在场,所以小玉米的满月酒并未大办,只是一家子按照五河村的习俗万事从简。   如今听夫君又提起时间,左思右想最近也就满月酒的事情,犹豫着说道:“嗯……小玉米又长大了半个月?”   看着和小家伙如出一辙的一汪清水,陆一鸣沉默着没再开口。   算了,再等等吧。   ……   几场秋雨后入了十月中旬,天气已经彻底转凉。   今日少见的天气放晴,陆一鸣打算给小玉米做一个可折叠的摇篮推车。   材料也是前段时间就定制的,上午才送来,正好赶上时候。   他刚把底座固定好,门外来了另一批人。   一名衙役把信和路引交给陆一鸣:“恭喜陆举人了,贡酒的名单下来了,等月初我们即刻启程。”   若是不是曹意从京城来信他都快要忘了这一回事。   不过瞧这阵势,看来摘星酒成功入围了,只要等皇帝召见他们,昭告天下后,摘星酒算是真正站稳脚跟,到时候无需他动手,江州府其他模仿他们葡萄酒的酒肆就会被甩开一大截。   陆一鸣给三位衙役每人一壶摘星酒,又添了些碎银:“多谢大人报喜。”   送信和路引一个人便够了,陆一鸣也没拆穿他们的心思,毕竟这算是一件喜事,无需计较这么多。   见陆一鸣如此上道,三个人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他们赶紧把手里的银子揣进衣襟,领头的那位朝陆一鸣提醒:“时间定于十一月初三,因本次行程匆忙,大人吩咐我等须得在十二月前抵达上京,耽搁不得,陆当家早做准备。”   “多谢大人提醒。”   送了几位官差出门,陆父陆母等人围过来。   这件事情早前陆一鸣同意上报时早已经说过,此次进京,他们是举家行动,陆父、陆母、小星星、小玉米还有陆安都一起去,不过管家得留下,照看酒肆的事宜。   他们此次进京,一来是贡酒的事情,陆一鸣打算将摘星酒肆开到京城去,自然免不了人手。   二来是陆家的事情并未解决,边城距离京城又近,可以顺便让陆父带着陆安回去见一见主家人。   至于三嘛,陆一鸣可不想和小星星还有小玉米分开这么久,此次前去,一来一回都得一个半月,更何况皇帝召见的时间也未定,等回来都年后了,小玉米若是认不出他这个大爹爹可不就闹笑话了?   简短的开了一个家庭会议,陆一鸣继续手上的活,这东西也得打包带走,他可不想夫郎到时候还得一直抱着小家伙,手酸得没力气给他……嗯咳。   毕竟至少也得赶二十几天的路,他又不是和尚。   虽然现在已经差不多是了。   收起幽怨的心思,陆一鸣瞥了一眼逗弄小玉米的人,后者浑然不知。   折叠摇车是用榫卯结构搭建的,古代鲜少用钉子这倒是有很多不方便,比如这一块是怎么镶嵌的来着?   正当他还在苦恼手上这块是与哪一个相契合时,一只半大的手拿着木头递到他面前。   “堂哥,给你。”   陆一鸣见到陆安有些诧异,这个人很少主动和他搭讪,除非是在书房碰上了或者是吃饭前后遇上了,点头之交。   诧异归诧异,他还是伸手接过:“谢了。”   这两个拼好,陆一鸣拿起另一根,接过面前又多了一只手,将匹配的木条递给他,他看了对方一眼,没再多说。   等所有都组装结束,陆一鸣伸了一个懒觉,见人欲言又止,直言道:“说吧,什么事。”   这么简单五个字,若不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陆安都会觉得陆一鸣是不是看不起他。   克服心理障碍,陆安吸了一口气,攥着衣袖抬起头直视他:“堂哥等见了圣上真的要去边城见祖母?”   陆一鸣能理解对方忐忑的心情。   说起来陆父早已和陆家断了,其实他们一家都和陆家主家没有瓜葛,若是牵扯到这些,反倒不利于陆一鸣经商和科考。   陆一鸣摇摇头:“到达京城前我们兵分两路,我会雇人送你和爹前去,你无需跟着我在京城等待。”   陆安哑然,他太心急了,今日陆一鸣说会去边城,还以为他们是一家子全部都去,这会儿听了对方所说,心下有些懊恼。   对方在陆父陆母和在他面前的拘谨程度不同,陆一鸣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陆安时对方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毕竟才是十来岁的孩子,估摸着那日当真伤了对方的自尊心,才让人记到今日。   对待陌生人他可以不在乎,但对待自家人他还是有必要说上几句,陆一鸣抬起手轻轻拍了怕他的脑袋:“那天的事,抱歉。”   说完这话的陆一鸣推着折叠摇篮车前往儿童房,留下陆安一个人愣在原地,等凉风吹走刚才大掌覆盖在他脑袋的温度,他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头顶,裂开一个笑。   其实堂哥,是刀子嘴豆腐心吧?   ……   这一个多月与小玉米相处,陆一鸣发现一个规律:小家伙喜欢听他说话。   至于怎么感觉出来的?每次他在场说话时,小家伙的眼睛都会朝着他的方向,即使是自家夫郎抱着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过小玉米逐渐长大了,就有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会经常抓自己的脸,导致他的脸上会莫名多一些抓痕,一家人看着都心疼不已。   正因为这样,陆一鸣此刻正一本正经地坐在育儿车旁讲童话故事——《三只小猪》:“猪妈妈有三个孩子,老大叫……”   一个一米九的大汉坐在还没他屁股大的小板凳上,边摇摇篮边讲故事,看着还挺……和谐的。   事实证明陆一鸣确实没猜错,一听到他的声音,小玉米停下手上的动作,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盯着他,像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山后边住着一只大灰狼……”   陆一鸣低沉磁性的嗓音在秋日静谧的午后格外清晰,这样的场景温馨而无一丝违和,路过儿童房的人觉得这一刻仿佛时间都慢了许多。   不过,这不包括某只偷听的兔子。   小星星的产后抑郁来势汹汹,把陆一鸣吓了一跳。   他怎么发现的?   当然是发现小星星居然在房内偷偷喝葡萄酒,还早早洗漱好背对着他躺下,明明嘴巴都嘟起却还假装睡着。   这是怎么回事?   晚饭后好端端的怎的心情不佳了?   他回想一遍今日发生的事情,没有异常,所以是小星星的问题?   想起他的产前抑郁,他深深觉得产后抑郁是一件大事。   陆一鸣不顾小星星有些别扭的神情,大臂一展把人捞在怀里,像是哄小玉米一样哄他:“因何不开心?同为夫说说。”   怀里的人脸色微红眼神迷离,酒劲上来的裴星顺着他的力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起来,不平稳的呼吸昭示着这人尚未彻底醉去。   小星星都会借酒装睡了?   陆一鸣轻笑一声,掰过他的下巴,不允许他逃避:“嗯?”   昏暗的灯光下这人纤长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眼珠子也转悠个不停,但就是不睁开眼看他,陆一鸣目光凝集在他泛着水光的唇瓣上,眼底深色涌动,他毫不犹豫附上去,撬开对方紧闭的牙关,攻城略地。   “嗯……夫君轻点。”   裴星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喘息,原本闭阖的眼皮隙开一个缝,眼神更加迷离,与之前不同,这一次明显带着春光。   陆一鸣的手趁机挑开他的外衫,想要往里伸,但却被一双柔荑轻轻捏住。   他抬起头朝人看去,裴星的脸上晕染着红霞,像是真的醉了一般:“夫君,大夫说可以……”   用这种方式逃避?   陆一鸣舔了舔嘴角的水渍,回答裴星的是窸窸窣窣衣衫褪去的声音,至于其他问题,等明日再问。   良久之后,夫郎轻柔的声音像是从天边飘来,这回大概是真的醉得不轻,他抱着陆一鸣的脖子蹭了蹭,委屈巴巴地说道:“为何夫君只给小玉米讲故事,好哥哥从来都不曾给我讲过……”   温热的鼻息扑在他的耳边,陆一鸣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好哥哥”一炸,动作一顿,原本深陷的脑子重新启动。   这是在解释之前不开心的原因?   陆一鸣低头看着被困身下的人,因为他的停顿正不安分地扭动,好看的眉头皱起,像是不解他为何突然停下。   所以夫郎今日闷闷不乐,是因为撞见他给小玉米讲故事……吃醋了?   吃小玉米的醋。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陆一鸣看向裴星的眼神比刚才更加炙热。   危险的信号明显被裴星察觉,他原本酒意上头的大脑清明了片刻,想要抽身逃离。   原本顾及小星星刚生产的身子没有乱来,如今被发丝凌乱、脸色涨红又满眼爱意的某人这般说道,陆一鸣彻底禽兽了。   “小星星,别怕。”   裴星看着俯身下来的人,有片刻愣神,其实夫君不说还好,一说他反倒更怕了……   力量相差悬殊,可怜的兔子只得在大灰狼的追逐下丢盔卸甲,后悔晚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补这一场,嗯咳……特意去某棠看了一些……嗯咳。   (请审核君手下留情,鞠躬)   感谢在2021-10-23 22:00:00~2021-10-26 01:1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希望各位日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呆萌的大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堂本本 20瓶;苏离、永远滴神、贤北、郝多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吃素八个月, 陆一鸣总算饱了口福。   叫了水清理干净,陆一鸣拿起软膏替他上药,裴星的腿已经失去知觉像是瘫痪了一般,掰开对方软弱无力的腿, 陆一鸣的手刚触及对方暴露的皮肤, 头顶传来一声无意识的呢喃:   “不要了……夫君……”   陆一鸣呼吸一滞, 看着手下被自己摧残的身体, 再次放轻自己的动作。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安抚对方欲要醒来的小脑袋瓜, 温柔细语道:“乖,再睡一会儿。”   缓慢而轻柔的动作没再吵醒某个已经累到睡过去的人, 陆一鸣替夫郎穿戴整齐, 才起身走出去。   一夜未睡,他仍觉得神清气爽, 既然天已经亮了, 他也没再睡回笼觉的道理, 而是起来晨练,自从小星星怀孕后,他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   许久未曾锻炼, 他都有些生疏了。   【主人是在担心京城之事?】   陆一鸣练的这一套不是教小星星的那些简单的防御术,而是曾经他自己在杀丧尸时自己琢磨出来的杀招。   【嗯, 老师他们虽未详细说,但我总归有些不放心,此次去京城怕是没那么简单。】   老师、顾焕没有消息, 宋清那头闭门不出,甚至是江州府城近段时间的氛围也与往日不太相同,总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希望是我想多了。】   陆一鸣早早起来了,裴星这一睡又是日上三竿, 没人叫他起床,他睡到了自然醒。   “嘶——”   裴星刚动了动下半身,酸胀的感觉瞬间传来,歇了半晌,他缓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明亮的光线,决定起身。   他的双手支撑着上半身,腰部使不上劲,努力了三次都没从床上起来。   重新躺回床上,他的目光涣散,想起昨日的种种,还是觉得夫君太过分了。   最后一次叫水他迷迷糊糊有印象,原本以为他可以在夫君怀中睡过去,岂料夫君在水中竟又来了一次,当真是做到了天亮……   裴星深吸一口气,实在没力气起来,才委委屈屈地叫唤了一声:“夫君。”   纵欲伤身,他现在全身酸软无力,早知道就不该由着夫君胡来。   陆一鸣一进门就看见裴星两眼无神地睁着,见他进来也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他摸摸鼻子,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醒了?我给你拿些吃的来。”   “这不合规矩,我得起身了。”   陆一鸣见人挣扎着想要起来,上前一步托着人的后背让人从床上坐起。   兴许是之前三次起身的动作,裴星的单衣从肩膀处滑落,露出身上昨日陆一鸣留下的斑驳痕迹,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触目惊心。   陆一鸣的眼神在他肩膀处停留片刻,替他重新系上带子。   他其实有些懊恼,昨日有些过火,他又忘记替小星星输入异能,估摸着小星星现在全身酸痛无比,不过一想到是自己留下的成果,好像又觉得有些隐秘的喜悦。   不过顾虑到对方的身体,他借着按摩的时间替人治疗了一番。   两人在房间待了没一会儿,门外侍从的声音响起:“少爷,少夫郎,该用餐了。”   下人没有进来,平日里沐浴更衣这样的事情都是陆一鸣亲手亲为,不习惯倒是其次,主要是不想让别人见到自家夫郎浑身通红的模样,小厮哥儿不行,侍女更不行。   这会儿小星星起身也是陆一鸣替他穿戴,将他身上的痕迹一点点遮住,再替他束发合簪。   “必备的东西带上,其余的我们到达京城后再行购买即可,十一月初三出发,这段时间足够我们准备了。”   陆一鸣边替裴星剥鸡蛋边开口说道,“爹若是想在边城过年到时候修书一封,我与娘还有小星会在京城逗留些时日,若是顺利,明年开春后再回。”   “一鸣在京城万事小心,若是遇上陆家的仇人,万事不可冲动为之。”   敌暗我明,这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不过:“暂时陆家的祸事烧不到我们身上,除非是见过父亲和母亲的人,否则很难顺藤摸瓜查出我们的身世。”   二十多年未踏足过京城,不少人怕是觉得他早已死在外头,甚至是陆家的族谱上也没有他的名字,只当他是个死人。   想到这,陆父长叹一声,还是不放心地提醒:“小心为妙。”   陆一鸣见裴星将碗里的粥一旦点喝完,命人撤去这一桌子剩饭剩菜,打发其余下人离开。   当周围只有陆家人,他看着管家直言道:“陆家效忠于哪一位?”   管家的脊背一僵,这件事此前并未提及,一来是陆一鸣无需涉及这些,二来是怕隔墙有耳,怕被人抓着把柄。   如今陆一鸣前往京城,虽说是贡酒一事,与皇党之间无直接联系,但陆一鸣拜师应离,前往京城肯定会被牵扯进去,现在藏着掖着反而容易被暗处的人挑拨离间。   管家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沾着水在桌面上画了三横。   “陆家遭受陷害,陆大人可有怀疑人选?”   “此前大人除了……”管家看了一眼陆母,又低下头,“并未与他人结仇,与三皇子联系也是派轻信暗中前往,若是其他皇子想要报复三皇子,不该知晓陆大人的身份才是。”   管家说三皇子的时候明显低下了声音,有些草木皆兵。   “不过小人曾在书房内听见陆大人说起过一句话,‘栽赃陷害这种手段倒不是老家伙的作为’。”   一直沉默的陆母难得辩驳一句:“我爹不是这样的人。”   陆一鸣顺着管家的视线看向陆母,暗自思索,陆大人估计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报复,摆在明面上的是陆母的娘家,暗地里怀疑的是那些个皇子,陆家既然支持三皇子,那就属与三皇子斗的最厉害的大皇子嫌疑最大。   官商相互,也不知道此次地方贡品名单出来,进京宣召后会有多少人站队。   裴星的手悄然盖在陆一鸣的手背上,后者感觉手背一暖,看向手的主人,反手捏了一把,示意他无事。   身上的酸痛感减少,但困意来袭,裴星饭后没撑多久,难得没去看望小玉米,回到内室重新躺回床上。   不过这种困顿在床板上躺着后又消失不见,仿佛是刚才的错觉。   见人眼袋青黑却无法入睡,陆一鸣所幸脱了衣服和他一起躺在床上。   “夫君这是做什么?”   经过昨日这一遭,一想起早晨的种种他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戒备。   陆一鸣没有理会他的举动,伸手将人揽过,闭着眼睛在他的后背拍了拍,而后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昨日不是说想听故事吗?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讲给我的星星小宝贝听。”   星星小宝贝?!   他又不是小玉米!   裴星的脸瞬间红了,昨日要不是这件事,他怎么会被欺负的如此之惨,如今旧事重提,他的羞耻心瞬间炸开。   他居然因为夫君给小玉米讲故事而心生醋意!   不用想,陆一鸣都知道自家夫郎在想什么,他盯着对方因为羞耻而泛红的耳朵,心情愉悦地继续戏弄道:“所以夫郎是想听《霸道总裁爱上我》呢,还是《甜美小娇妻带球跑》?”   ……   十一月初三,官府门前一堆人集合。   下发到江州府的地方贡品名额,被选中的有三十来个,罗娘刺绣,江州宝米,江州白瓷等等,摘星酒是江州府里唯一一个钦点的酒类,其余或多或少都有两三个重复类别。   三十来个名额,前往京城的人可不止三十个人,像陆一鸣他们家,加上下人都有十个人了。   他们这还算是少的,拖家带口的人不少,甚至不少人还带着妾室前往的,马车一辆比一辆豪华,后面携带的箱子也是不下三辆。   “这走一个月都到不了吧?”裴星抱着小玉米轻声说道。   没等陆一鸣回答,衙门的人敲了两声铜锣,大声宣告:“所有前往京城的商户所带之人不得超过十人,所带之物不得超过两辆马车。”   一名挺着圆润大肚子的商户堆起笑语气和善地问道:“大人,可是去年不是都无所限制,怎的今年……”   刚才出声的衙役又一次敲响铜锣,对他这样的语气态度还算可以:“此次进京我们押送的人手不够,若是太多人和物,不方便护你们的周全。”   虽然他们走的官道,但保不准会有人胆大包天前来招惹,人手不够要求高一些他们也能配合。   毕竟,命,总归比这些死物来得重要。   大家一听是这个原因,抖一激灵,纷纷安排周身的人员,重新挑选人员和所需的物品,不少妻儿被留下,倒是美妾和下人反而带在身边。   陆一鸣他们无需重新整理,他们本身带的人不多,物品也都是从简,能用就行,很多都是小玉米的东西,他们几个大人倒是无所谓,所以只拉了一辆货物马车。   长长的队伍启程出发,偌大的阵势引得不少行人和摊贩围观,活像是送他们出城打仗。   裴星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势,撩开窗帘的一角,偷偷看向外面,末了还嘟囔一句:“原来大人们出行时我们送行是这样的场景。”   陆一鸣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他们雇了三辆载人马车,小玉米还有陆父陆母他们坐在另一辆车上,这辆马车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若是累了,就靠着我的腿睡一会儿,这次没有水路,到时候怕颠的屁股疼。”   这马车还算宽敞,躺下倒时没问题。   从陆一鸣嘴里说出这话来,裴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着脸看着窗外没有理会他,陆一鸣只当他是被外面的阵势吸引,也就没再说什么。   出了城门后,他们的耳边只有马车行进的声音,周围没有人烟,安静了不少。   夜幕降临,沿路没有驿站,护卫军找了一块空地停下歇息。   在马车内蜷缩一天的人陆续下车,火堆在不少地方亮起,陆家人围在一个火堆前,等待陆一鸣的菌菇鱼汤出锅。   “真香啊,蹭一碗呗?”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插入他们,陆一鸣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护卫军服饰的人,火堆映照下来人的轮廓分明,尽管脸上的肥肉减下来,陆一鸣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好久不见。”   宋胖子嘿嘿一笑,倒是没有以前吊儿郎当的模样。   陆一鸣腾了个地儿给他,见人坐下不解道:“你怎么在护卫军里?”   这人不是武生吗?如果他没记错这会儿该是省试的放榜阶段,此人不该出现在这才对。   “我没参加此次省试,被我爹扔进军营后一直在那训练,这次出来还是因为城守尉从江州府的军营调了一批人来做护卫,我恰好被选中了。”   他压低声音暗指马车队伍头部,努了努嘴:“那个和你打赌的人也在。”   陆一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撞上对方的视线,挑了挑眉。   他自然地撇开视线,正好鱼汤开了,便止住了话题。   第一晚他们并没有在夜间赶路,裴星午后没有像往常一样补觉,在马车上靠着陆一鸣没一会儿就哈欠连连,一副困顿的模样。   陆一鸣将马车上的折叠坐垫铺开,展开准备好的被子,揽着人躺下:“困了就睡吧。”   裴星在熟悉的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陆一鸣用眼神勾勒的这一张安静的脸庞,睡意逐渐涌上。   窸窸窣窣——   规律的响动让陆一鸣松弛的神经瞬间紧绷,他睁开眼放出小苗,自己则屏住呼吸,缓慢坐起身,挑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   与常人有异的双眼盯着远处,漆黑的夜幕并不能夺走他的视线,远处树林间晃动的暗影正是声音的来源,今日初三没有月光,但他还是看清了这群蒙着面的人手上拿着的,泛着冰冷光泽的寒刀。   以前电视剧看了一些,此情此景倒是与那夜黑风高杀人夜非常相似。   他就这样在暗中静静看着对方,直到这群人穿过远处的树林露出身影,他的眼神才危险地眯起,这群人的行动方向……   正是他们这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去了一趟上海回来晚了,还有一更估计更晚,大家久等了!   感谢在2021-10-26 01:15:29~2021-10-26 23:4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十七 9瓶;郝多甜、DCM5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大人吩咐的就是这一辆吗?”   “对, 传来的消息说就是这辆,箭头所指也没有错。”   “这两人到底和大人是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能让大人派你和黑鹰来劫杀,难不成是什么大人物的左膀右臂不成?”   “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 你知道猫为什么这么容易死吗?因为好奇心太重。”   提问的人背后一凉, 瞬间闭上嘴, 不敢再多说一言。   “行了, 陆一鸣是本届的武解元, 不可轻视,按照此前的分工, 小金负责放迷烟, 我负责刺杀,其他人在马车周围戒备, 嘉实我没有一击得手, 陆一鸣从马车内出来, 就一起围攻他。”   “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掉最好,若是他察觉,一定要速战速决, 万一失败了,迅速撤离!”   “明白!”   领头人抹去大树上的指示标记, 朝着不远处走向另一处的一堆人打了个招呼,紧了紧手上的刀,向马车逼近。   隆长的队伍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陷入深睡,守夜的几个守卫在静谧之中昏昏欲睡,不知这黑暗中有人伺机而动。   他们几人的话清晰地传到陆一鸣耳中,他听着指示看向另一队, 那个方向……陆一鸣皱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宋胖子他们的休憩地。   随着人悄无声息地靠近,陆一鸣回头望了一眼小星星,再次转头时眼神变得犀利无比,嘴角扯出一抹笑。   就像是一头,黑暗中逮捕猎物的狼。   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不知道这手法是不是还生疏。   外面的人不清楚马车里头的陆一鸣早就醒来,知晓他们的动作,那名叫做小金的黑衣人绕道马车的另一头,将烟管从窗户送入车厢,马车巨大的车体挡住了视线,小金的嘴刚贴上管子。   变故陡生!   一条婴儿手臂粗的藤蔓无声无息地靠近他的身旁,电闪火时间勒住他的脖子往后拖拽。   烟管掉落在地的细微响动被领头人察觉,马车另一头的人低声询问:“烟放了吗?”   小金被藤蔓拖离原地,他眼睁睁看着陆一鸣从这一处窗口跳出,顶替了他的位置,还冒充了他的声音:“可以动手了。”   脖子上的窒息感让他整张脸涨红,他身体挣扎地更加厉害,眼睛更是瞪得老大,企图以这种方式告诉老大。   快走!   陆一鸣已经醒了!   计划失败了!   但他此时此刻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无力阻止。   肩胛处有尖物刺入,小金的视线逐渐模糊,脖子上的手无力垂下,整个人失去意识。   听到小金的回复,领头人,也就是黑虎超周围打了个手势,其他人戒备以防万一,他提着刀掀开帘幕。   车板上有一个人的身形凸起,从身高判断应该是陆一鸣的夫郎,这人明显占了车厢空间的一半,但此时另一半空间里却空无一人。   陆一鸣没和他夫郎睡一块儿?   没道理啊,信息上明明记录着陆一鸣对自己的夫郎形影不离,万不可能放他一个人在这。   黑虎的心中略有不安,如今出现了变故,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脱离了控制。   他看着躺在车板上的人,转动手中的刀柄,一点点靠近。   一阵短促的惊呼打断他的动作:“啊!老大!救我!”   骤然听到车外小金的呐喊,他顾不得思考更多,快速冲出马车。   眼前的一幕令他目眦尽裂,只见他带来的五六个兄弟全部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悄然中没了声息,而陆一鸣手中还提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正是刚才呐喊的小金!   他愤怒到了极点,头脑却开始冷静下来,他一边盯着陆一鸣,一边将身体往马车方向靠近一步,对着陆一鸣说道:“你何时醒来的?”   陆一鸣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手里的人丢在地上,沉默着朝他靠近。   黑虎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身体甚至僵硬了半分,他突然喜上眉梢,对陆一鸣身后惊喜道:“黑鹰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陆一鸣的脚步只是停顿了一下,并未回头。   黑鹰的心沉到谷底,看着陆一鸣再次逼近的步伐,他转身想要重新回马车,打算以裴星威胁眼前人。   计划是彻底失败了,当务之急是把消息传给大人,陆一鸣根本不是寻常人!   他心下一寒,想到京城的局势,若是这样一件大杀器抵达京城,会给如今的平衡造成多大的影响。   应离是三皇子那边的,如果他也是,那么……   一定要将消息传出去!   想到这,他加快了脚步,从马车边上掠过,全然不顾地上的人,他放弃拿裴星来威胁陆一鸣的想法,遁入黑暗中逃跑。   现在最急迫的事情是通知城守尉大人!   树林与官道的分界处,黑虎脚步一顿,发现身后并没有脚步声响起,他没忍住回头,原本靠近他的陆一鸣,此时伫立在他刚才的位置,朝着他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静静站着。   一股比刚才更冷的寒意席卷全身,他敏锐的第六感嗅到了一丝不安。   忽然,黑虎瞳孔一缩。   凉风摆动衣衫,他清楚地看见远处的陆一鸣朝着他这个方向轻轻抬起手臂。   黑虎的头皮发麻,因为他看见一条脱离控制的藤蔓在空中笔直地朝他冲过来,速度极快!   恐惧无声袭上心头,他扭头不敢再看,只知道心中唯一所想,那就是赶紧逃!   极速飞来的枝条接近他的身体,黑虎甚至能听见它破空的声音。   怪物!陆一鸣是怪物!   一根枝条冲破衣物和大腿血肉,把他钉在地上,他看着一点点逼近的人影,身心上的折磨让他再也忍不住惨叫出声。   “啊——”   然而这凄惨的悲鸣并不能阻止陆一鸣靠近的步伐,他忍着剧痛拼命挪动右腿想要将自己的身体抽离,但比他更快的是陆一鸣的人。   脚步停在他的耳边,黑虎抬起头看着来人,莫大的恐慌将他淹没,他看见陆一鸣手中生出一根藤条,尖锐的一端戳向他的眼睛,堪堪在距离眼睛一寸处停下。   树妖,陆一鸣一定是树妖!   一声轻笑从他嘴边泄露,陆一鸣是轻松了,但他却更加惊恐,他发现了对方的秘密,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晚上好啊,远方来的朋友,是谁派你来的呢?”   见人没有回答,陆一鸣慢条斯理地逗弄手中的藤蔓,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试探过去:“是刘家酒楼的?还是孙家酒肆的……”   一个都没反应,陆一鸣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双阴霾密布的眼睛:“难道说是城守尉大人?”   黑虎的心脏剧烈波动,但面上却看不出神情,岂料还是被陆一鸣发现了异常:“原来如此,他为什么要派人杀我呢?与他儿子打赌让他损了脸面?”   黑虎自知难逃厄运,但又怕自己的身体反应泄漏秘密,他狠下心,当即咬下藏于牙缝的毒药,打算自尽。   等了半天并未毒发身亡,他不禁有些困惑。   陆一鸣蹲下身,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想死可没那么容易,至少你还有点用处。”   “所以为什么城守尉要来害我?”   黑虎的目光逐渐呆滞,内容脱口而出:“若你是应离所说的神医,怕你到了京城替皇上解毒。”   “城守尉是谁的人,在江州府有什么目的?”   “大人是大皇子的人,若是登基失败,大皇子将退居南方,以江州府为中心,自立为王……”   小苗致幻剂的剂量下的重,等陆一鸣问完,这人也差不多废了,他朝着小苗摆摆手,让它处理掉,自己则返回马车。   刚才的那声惨叫已经有不少人被惊醒,若是吓醒小星星,对方醒来看不见他,又该着急了。   不像陆一鸣这边局面一边倒,宋胖子那边被一群人压制,皮肤东一块西一块都是渗血的伤口,整个人看着很狼狈,若不是其他护卫军被惊醒,他差点死于这场无声的刺杀中。   “你还好吧?”   陆一鸣递给他一瓶药膏,宋胖子没有犹豫,伸手接过:“暂时死不了。”   蹲了一会儿见人只不过是累瘫了,不存在致命伤,他起身离开。   “小星星醒了?”   裴星朝他轻轻嗅了嗅,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夫君受伤了?”   说着便要去扯他的衣襟,乱动的手被陆一鸣制止,他把人抱在怀中,感受到了什么的裴星一动不敢动。   陆一鸣简单将今晚之事说给对方听,不过瞒下大皇子打算退居江州府的事情,他捏了捏对方的手心,有些庆幸,若是真到了那般地步,将小星星他们独自留在江州府会发生什么事,不敢多想。   “所以说是城守尉大人迁怒夫君,才痛下杀手?这手段也太卑鄙了。”   “嗯,宋胖子也受袭了,宋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陆一鸣没说的是,他让小苗主藤悄然离开,前往城守尉的府邸,给人下慢性。毒药,这人还不能死,若是引起背后之人的惊觉,定会怀疑到他身上。   现在顶多是认为他武艺高强,让人有去无回而已,不过恐怕这一路不会太平了。   隔壁的小玉米许久不见陆一鸣和裴星,突然哭了起来,裴星将小家伙抱到他们的马车,哄着对方入睡。   马车周围的人和物都被清理干净,陆一鸣接受有郝永世在内的护卫军搜查时,一点儿不慌,反倒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企图找出一丝破绽。   标记的事情,大概是他动的手吧?   里应外合,倒是一出好戏。   郝永世离开前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过多情绪,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按规矩办事。   等人走了之后,陆一鸣上车钻入被窝躺下。   小玉米被哄得睡着了,但小星星还没有,陆一鸣伸手把两个人都圈在怀里。   刚才出去了一趟,暖和的被窝已经有些冰冷,小星星的手和脚也没有之前那般暖和。   秋末初冬,最容易生病,陆一鸣拉过对方有些冰冷的脚放到大腿上,把对方的手放进他的胸口处,替人暖和。   裴星显然被这滚烫的触感吓一跳,指尖瑟缩想要离开,但被陆一鸣强硬按着,动不了。   “别动,热气散了,你的手脚暖得慢。”   温热的鼻息喷在耳边,裴星敏感的耳朵动了动,身体却逐渐软下,这一次没有再抽离。   陆一鸣被他乖巧的模样蛊惑,凑近在他嘴唇辗转了半响,等人失了力气才放开。   裴星的嘴角流了一丝晶莹,他刚要凑近替人擦去,忽然间察觉有些不对。   他垂下眼朝着胸口看去,小星星横着的手臂下,小玉米那双滚圆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不知何时睁开,正好奇地看着他们的举动。   这模样也不知看了多久。   明知道小玉米不知事,他还是眉间一跳。   总觉得那双轻轻转悠的眼睛仿佛在说,你们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被孩子看到亲热场面,该如何处理?在线等挺着急。]   昨天码到一半睡着了的蠢作者,早上给大家奉上另一章…   感谢在2021-10-26 23:47:38~2021-10-27 09:3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殷観 9瓶;永远滴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陆一鸣和小玉米相望片刻, 直到裴星回过神顺着陆一鸣的视线看去,才打断了这对父子的“深情”对视。   与陆一鸣的厚脸皮不同,他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幕被小玉米看了去,顿时羞耻地把头塞进枕头里, 赤红着耳朵彻底不想出来。   陆一鸣大掌盖在小家伙的眼睛上, 另一只手把人从枕头里拎出来, 之前被他亲吻过的嘴角微肿, 不知是被他轻咬到还是自己害羞啃的。   他的拇指在对方红润的唇上轻轻摩挲, 裴星眼神迷离,手指软绵绵地推拒:“夫、夫君, 小玉米……”   软糯的话被陆一鸣尽数吞进口中, 只剩下喉间压抑的“哼哼吱吱”的暧昧声响。   陆一鸣抵着对方的额头,黑暗狭窄的空间中小星星急促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他缓了一口气才挪开遮在小玉米眼睛上的手, 安慰道:“放心, 我刚才盖住了他的眼睛,他看不到。”   被如此对待的小家伙没有生气,或许是困意袭来, 他看了一眼陆一鸣后重新闭上眼,安安静静躺在两人中间, 毫无烦恼地睡过去。   折腾了半宿,陆一鸣也有些累了,他伸手拉近三人之间的距离, 扯过滑落的被褥覆盖一家三口,闭着眼紧了紧裴星的身体,陷入梦乡。   官道周围不是山就是树,他们基本都是过城而不入, 专心赶路。   这几日他暗中戒备,不过除了第一天的动静,直到他们离开江州府城地界也没有再遇到过袭击,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放松警惕,陆一鸣总觉得城守尉不会吃了闷亏还愿意善罢甘休。   “夫君,你快看小玉米,他能支起头了!”   夫郎惊喜的声音让陆一鸣的思绪抽离,他转头朝着地毯上的小婴儿看过去,正好对上小玉米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只对视了一秒,小家伙离开地面三四寸的脑袋支撑不住,重新低下,整个身体趴在地摊上扭来扭曲,想要翻身又无能为力。   今日距离小玉米出生正好满三个月,恰好是开始好动的月份,陆一鸣没将他束缚在襁褓之中,而是任由对方舞动小手小脚,尝试着替他翻身。   陆一鸣看着他奋力扭动的画面,突然有些遗憾没有相机可以记录下来。   等日后大了,还能用这个来调侃儿子一番。   “穿得多反而手脚更加不灵活了。”   看着臃肿的小玉米,陆一鸣伸出食指戳了戳对方鼓起的小肚皮,后者手脚快速团在一起,整个人像是个球:“怕痒这一点倒是和夫郎相似。”   好不容易脱离了魔抓,小玉米的手指头刚伸进嘴里,就被裴星拔了出来,一本正经教育尚未懂事的小家伙:“不可以吃手指,脏,下次再吃就要打手手,若是饿了,阿爹把你抱给奶娘。”   刚三个月的婴儿哪里听得懂这些话,见到手指被抽离,他愣了一下,继而有技巧地将手偷溜出裴星的掌心,重新塞回嘴里。   甚至还发出吸|吮手指的水声。   裴星无奈地替人擦去口水,尽可能通过互动转移他的注意力。   看着这一幕,陆一鸣大手一捞将他从小玉米身边带到他的怀里,将人圈紧后在对方耳边厮磨,半开玩笑道:“夫郎如今眼中只有小玉米。”   裴星身子一僵,仔细回忆近段时间的举动,好像确实没有以前那般时刻想粘着夫君。   小玉米长得快,以前的那些做了没穿多久只能换掉,最近天气又冷,许多衣物他都是赶着做,怕小玉米着凉发烧,如今他们赶往京城,若是一不小心发烧感冒了,倒是有的折腾。   他一门心思在小玉米身上,最近确实鲜少与夫君亲热。   经陆一鸣一提醒,裴星低头看了一眼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玉米,飞快转身在陆一鸣的唇角印下烙印,这速度之快,后者都没反应过来。   陆一鸣捏了捏对方像是做贼心虚的耳朵,入手果然滚烫无比,他哑着嗓子说道:“今晚把小玉米送到爹娘那去。”   明白陆一鸣的暗示,裴星诧异地回头看向他,这摆头的幅度差点撞上陆一鸣的鼻梁,他微微后仰,避开这一谋害亲夫的行为。   “可是……”   这是马车里啊!   外面这么多人!   听到裴星未说完的婉拒,陆·末世大佬·一鸣垂下眼,圈着人的手臂松了松,看似放弃又有一丝可怜的说道:“若是夫郎不愿意,那便算了吧。”   裴星张了张嘴,羞耻和内疚同时涌上心头,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拒绝还是接受。   等晚饭后,陆一鸣回到车内,发现原本小玉米躺的位置已经空无一物,他笑意盈盈的眼中划过一抹得逞的精光,冲后脚上车的人勾起一抹笑。   ……   与车队轻松的气氛不同,丞相府上阴霾密布,一书房的人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丞相忧心忡忡:“大皇子为了皇位丧心病狂,倒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竟下了猛药,圣上的病虽然被吊着,暂时压制,但若是再中一次,必熬不过去。”   “如今圣上昏迷不醒,大皇子暂代朝政,我们这边的不少人被莫名安罪下狱,若是再没有对策,局面将彻底一边倒。”   三皇子总算出声:“父皇突然昏迷未曾下诏书,他此次代理名不正言不顺,大将军那边已经对他克扣饷粮的行为不悦,倒是可以趁此机会拉拢过来。”   “他如今虽有头衔和权力,但政务上的独断独行惹得朝堂之上不少人对他的心生不满,其他皇子也蠢蠢欲动,我们只要搅浑里头的水,隔墙观花,做一只黄雀即可。”   “皇宫那头,我已做了部署,若是他敢逼宫,我定会让人有去无回,至于父皇那我安插了不少我们的人,大哥暂时没有动静。”   不知想到什么,三皇子朝着应离拱手:“还多亏了应大人的帮忙,若不是有神医赠予的解毒丸,父皇必毒发身亡。”   原本应该支持六皇子的应离三人都在丞相府,他知道六皇子支持三皇子上位时,气得差点告老还乡,不过与三皇子近段时间接触下来,不能不承认对方在治理朝政方面的能力,比六皇子强。   想起那个待在南方种田种的皇位都不要的人,他心里有些复杂。   “三皇子说笑了,能够尽些绵薄之力,是做臣子的本分。”   虽然他们不待见昏庸无道的皇帝,但在万事还未准备周全的档口,他们并不喜欢有这种意外发生。   对于应离有些客套的话,三皇子并未多言,不过对于神医的事情他再次确认:“先生当真寻不到神医的踪迹?”   “神医向来神踪不定,我也无法主动联系到对方。”   三皇子沉默半晌,对他的这番说辞不置可否,显然半信半疑,不过他没有追究,拧着眉说起另一件事:“监视的探子回报,他近日与江州府书信频繁,信中提及陆一鸣此人,不知应大人是否认识?”   “陆一鸣?”   从三皇子口中听到徒弟的名字,应离忍不住皱起眉头,自家徒弟怎么舞到大皇子面前了。   对于应离突然拔高的音量,三皇子暗中留意,能让江州府的城守尉和巡抚大人都另眼相看的人,看来这个人确实值得关注。   “他是……我的学生。”   应离没有隐瞒,这件事去江州府上层一打听就能知晓,算不得秘密。   “原来如此,那大人知道您的学生近日即将入京吗?”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陆一鸣这小子没有报名此次的省试,在家陪夫郎呢,照理来说不该出现在这才对。   一看应离疑惑的表情,三皇子便知对方不知道此事,他将摘星酒列为贡品的事情说与对方听。   “所以一鸣不日即将抵达?”   应离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把这臭小子骂了千百遍,上京也不来信一封,他还从别人口中知道对方的踪迹,这小子只知道抠自己的葡萄酒,完全没把他这师父放在眼里!   “是,应大人可留意一番。”   这一头丞相府算得上和谐,国舅府一点儿都不太平。   啪——   一声脆响,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大皇子怒气冲冲地朝着地上的暗卫发泄:“第三次失败了!暗营培养了你们几十年都是吃屎的吗?不过是一个酒商,你们都斗不过,本皇子要你们何用!”   说着泄愤一般在对方的胸膛上踹了一脚,一旁的皇帝母舅看着这一幕皱起眉:“殿下,稳重。”   对于国舅,大皇子还是不敢冒犯的,若不是有对方相助,他不可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大皇子重新坐下,但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是昭示对方愤怒的情绪。   “刺杀不了就无须花这么多心思,你要明白自己的主场在哪里,他此次必定要入京,你找个机会把人拦下不就行了?”   大皇子冷静下来,自己代理朝政,虽不是摄政王,但若要对一个无权无势的人下手还不是轻而易举?   “我冲动了,”他朝着国舅反思后,对着下面跪在地上的人说道,“陆一鸣之事暂时不用加派人手,等人到了京城随便按个理由把人抓来。”   “属下遵命。”   ……   从江州出发的第二十七天,陆一鸣一行人顺利抵达京城。   陆父和陆安按照原计划与他们分道扬镳,前往边城,而陆一鸣他们跟随江州府的队伍进京。   入城前的队伍检查排起长队,他们来的算早,没过多久便排到了他们。   原本的检查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拿着路引匆忙走到城卫头领处,描述着什么。   “他就是大人要的人……”   远处的话一字不漏传入陆一鸣的耳朵,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城卫头领走近,一双鹰眼看着他上下打量:“江州府居水镇人士,陆一鸣?”   “正是。”   城卫拿着他的路引,从怀中掏出一纸画像,反复确认后,眼神变得越发冷淡。   他冲边上的几人喊到:“来人,把他带走。”   周围一圈骚动不安,陆一鸣沉下心,想起一路的追杀,还有此前的安宁,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在这里等他呢。   他跳过一排排马车看向走在前头的郝永世,朝着这名城卫大声问道:“敢问大人,在下犯了何罪?”   “你自己通敌还问我何罪?来人,赶紧带下去好好审问!”   一片窃窃私语中,裴星红着眼与城卫头领对视,认真说道:“我夫君不可能是通敌卖国!”   城卫官的脸色不好,上前一步打算将裴星拉车开,却被陆一鸣挡住了手臂。   “通敌卖国?我戍边五年,差点死于大莱人手里,这虚无的罪名我可不当!”   撕拉——   一阵衣衫沉闷的扯动声被一片哗然掩盖,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看到了陆一鸣车开的前襟。   他们倒吸一口冷气。   与边上平滑的肌肤不同,陆一鸣的肩胛骨处明显有一道丑陋的伤疤,像是蜈蚣一样从肩膀到胸前,从伤痕就可知曾经受了多重的伤,如今活着才是个奇迹。   陆一鸣目光直视城卫头领,脖子处青筋凸起,隔着马车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这,就是证据!说我通敌叛国?原来我戍边五年保家卫国就是个笑话?怎么,卸甲归田当百姓了,我们就是贱命一条,随意按个头衔就能抓人?”   “我不知自己得罪了哪位大人,居然有权力让人在此处将我揽下,戍边数年竟抵不过大人的一句话!着实让我等心寒!”   “我远在江州府就听闻天子脚下律法严规,无一冤魂,心生向往,时常想来此地瞻仰天子的荣威,如今看来这京城怕是吃人的鬼城,随随便便就可以按个名头冤枉百姓,怎么,大荆国急着赶着逼良民投敌吗?”   “那我这一身荣耀的伤呢?看不起我等戍边战士不成?!”   被陆一鸣振聋发聩的声音感染,不少人替他委屈不平,面对着高耸的城墙,再无此前的惊艳之色,反而惶恐不安,生怕自己也不经意惹了某位大人物而死的不明不白。   想到这,周围不少人打了个哆嗦。   陆一鸣看着周围的反应,重新将衣物合上,官最怕什么?不是怕一个人闹事,而是怕一群人闹事!   近年来大荆国大大小小的战役不少,这个队伍中不少人曾经也是戍边将士,如今听了这话,想起近几年朝廷对待他们的所作所为,深有同感,他们冰冷的目光投射在城卫头领身上,宛如实质。   早就看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人不爽,刚过城门的人大声喝道:“兄弟我们挺你!若是今日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对不起万众死去的将士!”   “我曾经和他一个军营,我可以作证!”   “俺们虽脱离军籍,但若是集体恳请大将军前来主持公道,他必不会拒绝!俺就是见不得一个曾经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兄弟受冤屈!”   “太令人心寒了!求大人们还一个公道!”   城卫头领脸色铁青,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万万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闹事,这样下去怕是要闹大,他背上吓出一声冷汗,赶紧大声呵斥:“闭嘴,难道你们也想被抓?”   “我呸,被抓又如何!”一个脸上有条疤的男子挺身而出,“看看你们这副嘴脸,只差把我是坏人几个大字刻在脸上!不知道至今冤枉了多少好人!”   “来人,冒犯朝廷,把人给我通通抓起来!”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沉重的铁骑声,地面上的石子灰尘被地面的震动弹起,城卫和普通百姓心里一慌,而曾经戍边的将士却安定下来。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悦耳,刚才的他们有不少人其实是虚张声势,只凭一腔热血,现在才觉得真正有了依仗!   千万遍听过的声音仿佛尽在昨日,他们又想起边塞时热血沸腾的场景,心中强烈鼓动的心跳正是他们不平静的证明。   在边境,身后一旦有这样的声音想起,必定是戍边队伍前来支援!梦转回肠,熟悉的声音击打在他们的心上,他们不用回头也能知道,这是大荆国的铁骑声!   保卫大荆国的护国之狮——   大将军回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最近太忙了,尽量日更,时间上可能没法准点,周末开始会好一些,抱歉,鞠躬!   感谢在2021-10-27 09:35:21~2021-10-28 12: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9356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博君一笑(肖) 3瓶;DCM520 2瓶;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尘土飞扬, 铁骑破黄沙而出,上百个身着铁甲的将士纵马而来,这肃穆之气仿若将人置于边境战场。   距离由远而近,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   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将, 头盔上的红缨被流转的风吹得笔直, 隔着大老远都能窥探其少年时红衣怒马的风采。   身后一众将士神情严肃, 沉重的铁甲并未压垮他们的脊背, 当真有百战沙场碎铁衣的豪迈气概。   进京的队伍见到这个阵势纷纷避让, 清出一条道路,陆一鸣自然没有动, 这番举动下来, 他们挡住城门的马车此时格外突兀。   “吁——”领将勒住马绳,在他们面前止步, 宛若带着肃杀的血腥气, 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是否需要搜查本将?”   城卫头领率先反应过来,他收起看陆一鸣的阴霾,朝着他恭敬地行礼:“恭迎护国大将军回京。”   说罢, 他朝边上使了一个眼色,让人先把陆一鸣他们这些人拉到一边去, 免得他们这些贱民闹事。   之前有人维护夫君时他有听到,“大将军”会主持公道,如今突然而来的沉默让他有些慌张, 眼见着救兵即将离去,裴星顾不得其他,抱着小玉米上前一步拦下对方。   “大人,夫君保家卫国, 从边境九死一生归来,如今却被人诬陷通敌叛国,还请大人为民做主!”   穆大将军不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在京城门外,他本就执掌兵权,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无限放大,越职的行为会引起帝王家的猜忌。   裴星磕头请命,怀中小玉米天真无邪的双眼真好对上穆大将军有些老年浑白的眼眸,让他最终改了主意。   “真有其事?”   一旁的城卫首领心里一咯噔,大将军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怎会突然开口,若是今日一事让穆大将军截胡,大皇子和国舅爷的计划失败……他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尽管背后冷汗渗透衣襟,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有人提供陆一鸣叛国的证据,须得带回去审问,小人也是奉命抓人,还请大人不要为难小的。”   不知道是谁嗤笑一声:“三推六问,屈打成招,怕是没有这个命活着。”   见第一个人出来反驳,其他人胆子也大起来:“大将军,俺最见不得这种欺压出生入死的兄弟的行为,他们哪里知道我们这群人恨不得咬死大荆国的人,饮他们的血,喝他们的肉来偿还曾经死去的弟兄,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就喜欢傻了吧唧的给人扣帽子,还望大将军能给一同戍边的战士主持公道!”   在一片声讨中,陆一鸣再次走上前,他拉开自己胸前的衣襟展示给这上百位回京的将士看,那条刚才在众人面前展示的伤疤再次映入眼帘。   穆大将军视线从他结疤的伤口扫过,眼神犀利地移到城卫首领的脸上,暂时看不出神情,但后者知道大皇子这件事怕是悬了。   众所周知,这些个从边境不要命打仗回来的将军最大的毛病就是护短,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区区小兵,为何要坏他好事!   他的牙咬得发酸,只能继续说道:“大将军莫要听这些人的一面之词,这反贼说不定是在蛊惑人心,借此洗脱罪名。”   舆论确实是陆一鸣煽动的,但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刚才那是最快速最有效的办法,他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不这么做很难脱身。   况且若是让他在此动怒杀人,他自己当然能够脱身而去,小星星他们呢?一直跟着他亡命天涯吗?他舍不得。   穆大将军身旁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突然出声:“当日一别,陆兄倒是变化颇大。”   这声音有些耳熟,陆一鸣抬头望去,对上一双冷淡的凤眼,虽然对面的人黑了好几个度,但他还是认出此时风尘仆仆的这位,正是将近一年未见的谢承。   “好久不见。”   穆大将军这时候才把目光转向陆一鸣,上下打量。   “认识?”他问一旁的谢承,不过眼睛却盯着陆一鸣看。   谢承不管他有没有看到,无声地点点头:“是我上次说的那位拒绝我的教头。”   这么一说,穆大将军更有兴趣了,他的目光在陆一鸣身上逗留片刻,对着城卫首领面露讥讽:“正好本将提前返京,两日后才面圣,不若我们今日一起移步衙门听一听我这位士兵是如何叛国的。”   他的语气一变:“若是让我知道是有人冤枉……别怪我不客气了。”   被标上士兵的名号,这位穆大将军显而易见是接管了这件事。   城卫首领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没有面对陆一鸣时的趾高气昂,而是躬着身子低眉顺眼道:“将军路途劳累,怎好让将军屈尊前往。”   刚才他暗中派人前去通知国舅爷和大皇子,他这边拦不住,相信对方能够处理妥当,但是一旦想到他可能受到的惩罚,他心下一沉。   “走吧,本将正好想看看,这位曾经的戍边士兵是如何叛给差点杀死他的敌国的,说不定还能从我军营退伍的士兵里揪出几个漏网之鱼。”   穆大将军不想在这浪费时间,特别是看到城卫心虚的模样,一看就知道陆一鸣是被谁针对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京城的衙门前去,反倒是引来不少人围观,他们好奇这上百将士怎的一回来就直奔衙门去了?莫不是大将军受了什么委屈?那怎么行?   还有人注意到被包围在队伍中的唯一一辆马车,这里面坐的又是谁,竟然能让大将军护着走!   走走走,看热闹去!   事实证明,想抓陆一鸣的人非常精明,或者说权力大,一看到此事不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过错推到了一个酒商身上,让人心甘情愿当替罪羔羊,说自己是江州府人,但因为嫉妒陆一鸣被选中地方贡品名单而他没有怀恨在心,暗中举报。   此番说辞不说陆一鸣不信,就连围观的人也不信,一个酒商的口头证词不可能让城卫首领直接拦人,他们猜测背后之人权力不低,至于再多,不敢多想。   衙门对于这种事情最不喜受理,两头都是得罪不起的人,他们太难做了!刚才大将军的眼神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吞了。   此案以史上最快的速度了结,陆一鸣没有再深究下去,他抿着嘴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总归是自己还不够强,这个朝代可不崇尚个人武力,而是至高的权力。   不过多亏了这大阵势,陆一鸣还未把摘星酒的名声打出去,就提前火了,等开业后门庭若市,比江州府时更胜一筹。   当然这是后话。   ……   不远处的茶楼处有两人看了全过程。   “这人倒是有趣。”   大皇子和国舅爷日常对弈,听着下人的禀告,国舅爷感慨一句。   大皇子眼中暗光一闪而过,差点把手里的棋子砸了,但抬眼看到国舅爷眯起的目光时,他按下心中翻涌的暴怒,平日里他最怕的可不是皇帝,而是这位喜怒不定的国舅爷。   “应离、顾焕、宋清、谢承,甚至穆大将军,”他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棋子,勾起一抹莫名其妙的笑,“好一个平民百姓,牵扯的人倒是不少,这样的人可得好好查一查,我可不相信这人这么简单,不过他是三弟的人还是六弟的人呢?”   国舅爷落下最后一子,往后一靠,闭目养神:“莫要花太多心思在一个人上,你该想该做的,是如何将如今的政务处理好,如何拉拢那些大臣和近臣,你近日在朝堂之上太过心急,虽说我们与大荆国停战,但戍边的粮饷不该克扣,你如今还不是皇帝,容易引起那些将士的不满。”   又是这样,又是这副高高在上的语气,时刻提醒你该怎么做,你哪里做的不好……   看着再次输掉的棋局,大皇子突然心中有些不喜,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一跳,垂着眼平息后才顺从地说道:“您说的是,近日是我急躁了。”   国舅爷揉太阳穴的手一顿,转了一个话题:“皇帝近日情况如何?”   “半死不活,昏迷不醒,太医还说有所好转。”   大皇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是应离那老东西,他早该死了,哪需要做什么代理朝政的事情,他这会儿就该名正言顺地当上皇帝!   说起这事他又不免想起应离拿出的解毒丸,猜测起陆一鸣的身份,国舅爷闭阖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皱着眉头看着对方为一个平民百姓陷入苦思的模样,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支持错了人。   这名叫做陆一鸣的必须死,否则必定成为眼前人的心结。   他坐起身,收起慢条斯理的模样,冷着眼提醒:“你,莫要魔怔了。”   ……   比起外面的波涛汹涌,再次吃到陆一鸣做的饭时,应离差点感动到流泪。   今日之事不仅百姓看了热闹,应离在陆一鸣审问结束后把人接走,不过还带了些小尾巴。   他刚满足的身心对上穆大将军的脸,突然心情又不好了:“你这老东西为什么也在这?”   对于应离这种针对他的行为,他司空见惯:“你这徒弟可是我救下的,你该感谢我,而不是一声声的质问。”   不过应离确实没说错,这人手艺真不错,他给自己夹了一块三层的红烧肉,咀嚼完夸赞道:“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一手,听说以前在边境也是伙房的,怎么我不知道还藏着这么一位大厨。”   夸赞的同时又带着些试探,显然这人并未完全相信他。   不过,那又如何,他不是通敌之人。   “献丑罢了,都是自个儿私下里琢磨的,自然入不了您的眼,”陆一鸣替他倒上一杯酒,“今日多谢穆将军替草民解围,敬您一杯。”   陆一鸣干了之后,穆大将军摇晃手里的清酒,同样一饮而尽:“你小子,听小承那小子说身手不错?明日来我府上,帮我训一下跟我来的这一队人。”   谢承当日也曾邀请过他,但他无意党派之争,拒绝了。   今日之事,暗地里敲定了他不是三皇子那一派的就是六皇子那一派的,再无其他可能,所以当不当教头只取决于……他的心情。   他现在心情不错。   一群人聚在一起喝了不少酒,就算陆一鸣的酒量还算不错,回卧房的脚步仍然有些虚浮,他半靠在比他矮大半个头的人身上,嗅着身上独特的香味,有些口干舌燥。   裴星忙前忙后替他宽衣洗漱,陆一鸣难得受到夫郎的服侍,舒服的很,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借着酒劲黏在夫郎身上,看着人贴心的举动,任他摆布。   等两人躺在床榻上,裴星支起身用指腹描摹着他的眉峰,嗫喏道:“夫君好乖啊。”   很乖的陆一鸣一言不发,翻身下榻,走到他们的箱子旁,打开翻找着什么。   裴星以为他真的喝醉了,也从床上下来,生怕对方磕着碰着。   然而当他看到陆一鸣拿出的东西时,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过被某人牢牢抓住,禁锢在他胸前。   头顶的翻页声响起,明明他没有喝酒,却觉得浑身燥热。   “这一页,”陆一鸣从没撒过娇,末世大佬·大老爷们学不来这玩意儿,但今日他醉了,不妨放纵一下,“想和小星星一起试一试,可以吗?”   喝酒的夫君和平日里裴星所见的夫君完全不一样,此刻像是狗狗一样用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裴星总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胸膛。   这哪里能够拒绝?   怎么舍得拒绝?   裴星被这双眼睛迷了神,看也没看画册上陆一鸣翻开的到底是哪一页,被蛊惑地点点头。   小玉米不在,他们无需顾忌。   陆一鸣的唇擦过对方的耳廓,感受对方因为他敏感而变成软糖的身体,在自家夫郎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里哪有刚才纯真的模样,满是得逞的喜悦和……滚烫的欲念。   画册里的椅子倒是和房间里的有些相似,足以承担两个人的重量。   他的眼神晦明晦暗,将手里的画册扔在一旁,衣衫褪去,摇曳烛光下交缠的影子诉说着这一页的不平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友友们的不离不弃!!   我回来惹!!!   感谢在2021-10-28 12:59:31~2021-10-30 02:3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9356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精 26瓶;郝多甜 16瓶;余忆 10瓶;梦、贤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为了避免其他人再找陆一鸣的麻烦, 他们一家暂且居住在应离的院子,至于报酬,那必然是陆一鸣酿的酒和烧的菜。   等裴星自然醒后,陆一鸣才起身, 到底是在别人家里, 他没有做的很过分, 让人下不了床。   小玉米喂完奶正活力十足, 睁着个大眼睛东看看西瞅瞅, 见到他们两人来了,瞬间不理会逗弄他的穆大将军, 小手向上挥舞着, 嘟着嘴要抱抱。   若不是小玉米现在还不能说话,准得委屈巴巴地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老头盯着他, 为什么爹爹们还不来, 这凶神恶煞的人可真吓死宝宝了。   陆一鸣弯下身抱起他, 替小家伙调整位置,动作熟练,一看平日就没少抱。   小玉米到了陆一鸣怀里后, 一只小手牢牢拽着他的衣襟,等觉得安全了, 才把好奇的目光投向这个陌生的老人。   这是找到靠山不怕他了?   穆大将军直起身,倒是挺喜欢这个肉嘟嘟的小家伙的,当日对他的印象就不错, 现在更是觉得可爱。   见到小玉米依偎在陆一鸣怀中乖巧的样子,与刚才摆着脸不理会他的模样大相径庭,他笑着说道:“倒是个有趣的奶娃娃。”   陆一鸣晃了晃手臂,今日小玉米还是给他面子的, 平日里见到裴星都是目不转睛盯着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待在他的怀里,小家伙更喜欢夫郎抱他。   “将军、陆兄,你们倒是起得挺早,”谢承独自一人进来,昨日和他一起的顾焕倒是没见到踪影,像是知道陆一鸣所想,他解释道,“他还没醒。”   六皇子支持三皇子,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阻碍没了,只要他们不在意世俗的眼光,谁敢去评头论足,昨日敞开心扉“彻夜交谈”,效果颇佳。   “恭喜谢兄得偿所愿。”这次不止陆一鸣看过来,穆大将军也看了他一眼,这一脸春风的模样,这得以的语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有小玉米在,几个不善言辞的汉子挤在这屋子里,时不时能搭上几句,也不会觉得尴尬。   顾焕姗姗来迟,他大老远就看到倚在门框处的谢承,怒火中烧:“他娘的狗谢承,你是不是想弄死劳资!”   “不是,等等……”谢承上前一步替他揉腰,刚要解释这屋里还有人在,被某人骂的愣是没插上嘴。   “不是什么不是,你就是个禽兽,得寸进尺,我就不该看你醉得不轻扶你进屋,让你大冬天睡在外面冻死你得了,劳资都说受不住了你还来,狼都没有你横冲直撞,你是巴不得看我第三天笑话是不是?下次劳资要在上面!”   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屋里头逗弄小玉米的几人手里一顿,陆一鸣和裴星对视一眼,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浑然不知自己的话被人听了全的顾焕一口气骂完,见到谢承哑口无言、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心里舒坦了不少,一早起来某个罪魁祸首不在,他还以为这人又开溜了,气不打一处来。   “嘶——你轻点,你属狗的吗?”昨日的摧残差点让他起不了床,他骂骂咧咧继续说道,“看劳资下次在上面不弄死你,让你也尝尝屁股开花的滋……”味。   “咳咳。”穆大将军实在听不下去,出声提醒,小辈们果然敢说敢做,不过还是得收敛点,闺房之事不要搬上大殿的好。   除了尴尬外,他心里隐隐还有老父亲的自豪,之前见谢承那小子在顾焕那唯首是瞻的模样,还以为他才是被压的那一个,今日才知原来是这样,不错不错,压了应离那狐狸一头,就是爽。   听到穆老将军的声音,顾焕的动作瞬间僵硬,他回头无声望了一眼谢承,质问他为何不提前通知还有人在!   等等,那他刚才说的那些岂不是全部落入穆老将军的耳中了?他还没准备好让三老知道呢,现在岂不是直接在大家长面前自爆了?   他刚刚说了啥……   自己被谢狗压了?   受不住?   还说要睡回来?   卧槽!这叫他还有什么脸见人?!   “我刚才想说来着……”谢承也委屈啊,他想开口的,但媳妇嘴巴太厉害,他插不上话,现在又变成他的错了。   “嘶——”   自己的腰被人狠狠拧了,谢承倒吸一口冷气,这下手根本没留一点情面,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说他们都不止一日了……   “哎哟,我我我我我,”顾焕“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一个字来,直接落荒而逃,“这天还没亮,我再去睡会儿!”   谢承看着空空荡荡的手,顾焕因为跑得快的痛呼声从远处传来,他朝几个人告辞追了过去,留下陆一鸣他们三个大人和一个懵懂的小孩憋着笑大眼瞪小眼。   ……   大将军刚返京无需上朝,但应离需要。   他回来后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应离离开江州府前陆一鸣给他的解毒丸全部进了当时琼林宴亲近之人的嘴里,所以应离他们没事,但皇帝因为吃药后再次被下了毒,导致今日还没醒。   昨日他向陆一鸣讨要了两颗解毒丸,今日下朝后随三皇子进入皇帝的寝殿,给皇帝吞服,果然醒了,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醒来的皇帝虽然收回大皇子的权力,但封国舅爷为摄政王,自己则抛开奢靡荒淫的生活,开始一心一意追求长生之道,下旨寻找应离所说的神医。   “国舅爷本身就是大皇子的人,这无疑是在给大皇子铺路,圣上醒来甚至打算给三皇子封王,不过最后关头不知为何又收了口,暂且将此事搁置。”   陆一鸣安静地听老师的苦恼,仍有些不解:“皇帝既然偏袒大皇子,为何不直接立下太子之位?就算是磨刀石也该有那把刀才对。”   “圣心难测,圣上其实并不傻,他当年也曾经历过腥风血雨才成功上位,这样的帝王怎么可能是一个傻子?只不过……”   应离并未再说下去,千百年来多少贤君晚年失足,大概是被这至高无上的位置迷了眼,放纵自己罢了。   “另外,你的身份恐怕瞒不住,神医一事不少人知道,大皇子怕是已经有些眉目,若是让他在圣上面前参一本,知道你在天子脚下却隐瞒踪迹,到时候怕难以善了。”   他的异能本就是类似外挂的存在,放着不用才是傻子行为,更何况卖酒成为黄商以及参加科举成为朝廷官员,想要得到重用得要三五年,这太慢了,三年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皇帝都变了,既然不想过亡命徒的生活,如今有条捷径他为何不走?   在末世摸爬打滚的有几个好人?他当然也不是。   除了小星星还有这些亲朋好友外,他其实并不在意是谁当皇帝,若是有人想要他的命,他不介意让对方先死,哪怕对方是个皇子。   对他来说成为三皇子的属下和成为皇帝的属下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只要皇帝还没换人,保皇派的权力甚至更高,皇帝近臣的权力可不比皇子差,除非新皇上位,比如大皇子,他才会有生命之危,不过对方能不能顺利上位还是个谜。   “老师可将我的事情透露给皇帝,此事无需隐瞒,甚至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应离知道陆一鸣是有本事的,虽然他在对方面前经常为老不尊,但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异常,没有点破的必要而已。   况且这个关门弟子说的不错,国舅爷当上摄政王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一次打压,比起还稚嫩的大皇子,国舅爷才是真正的对手,他们在朝堂之上只会更为吃力,如果陆一鸣前往皇宫,反而是在帮三皇子的忙。   只不过:“这很危险。”   危机四伏的皇宫自然危险,想要皇帝死的人肯定比想要他活着的人多,所以他这个神医自然成为首要针对对象,但他不怕,他怕的是小星星他们受到威胁,比如昨日一事。   所以他不能一直被动,一介布衣和一名神医完全是两个概念。   陆一鸣正视自己的老师,认真说道:“我心中有数。”   一旁的裴星欲言又止,夫君的决定自有他的道理,不过想到夫君可能会遭遇的危险他就忍不住担心。   陆一鸣摸摸他的小脑袋,安抚他的情绪。   倒是穆大将军全程未发表任何看法,他是少数的保皇派,手握兵权的人站位很危险,一旦发现绝对是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人。   应离和自己徒弟谢承的站位他一清三楚,但他从不参与他们的事情,听过且过,这次的交谈他们也没有避讳。   皇帝昏迷不醒,神医的事情自然会有人传给他,他按照皇帝曾经的嘱咐从边境赶来,也是一份震慑,只不过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醒了,而那位神踪诡秘的人竟然是眼前的这个小子,当时戍边时怎么没有发现这么一个人才?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人,越发觉得有趣。   下午时陆一鸣同他一起去了一趟将军府,这一百号人只有十来个有自己的府邸,其他虽说是精锐但并未担任重要职务,所以被安置在将军府里。   教导他们的事情,穆大将军大概早有通知,士兵和武生并不相同,他们对于命令的执行有着严格的规章,所以不会明面上出来挑事,等陆一鸣教导他们以色格斗术时更不会多说什么,因为这种近战术确实很实用。   陆一鸣看着挥汗如雨的一帮人不得不承认,比起教小星星练习格斗术,教导受过专业训练的将士更轻松,他们更容易融会贯通和学以致用,至少一个下午的学习进度能赶上一周的早晨成果。   等他们回到应老的府邸,穆大将军突然对着陆一鸣说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师父?”   在一旁偷听的应离气炸了:“你他娘的找死?你的徒弟拐走我的宝贝徒弟不说,你现在还惦记我的另一个徒弟?穆狗比我跟你没完!”   听着应离的咒骂声,陆一鸣不免想到今早顾焕骂谢承的语气,果然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有的徒弟,顾焕倒是和应老最像。   穆大将军脾气很好地尝试劝说:“我就一个徒弟,你三个,匀我一个正好,不是吗?”   “狗屁歪理,我辛辛苦苦找来的徒弟凭什么要给你,说起来谢承那小子当时差点拜我为师,要不是你骗他说什么男儿志在四方,顾焕最迷恋这样的大将军,他能去你那吗?”   应离说起谎来眼都不眨,要不是知道事实真相他真能觉得谢承是被他坑来的。   “你都弃武从文了,一鸣这明显是一名武将,跟着你能有什么前途,你能在武职方面帮他吗?你不能,但我可以。”   “你可别说,指不定你哪一天就死在战场上了,看你怎么护。”   应离瞪完穆大将军,转头对陆一鸣气鼓鼓地说:“你跟他讲明白,让他死了这条心。”   陆一鸣确实拒绝了穆大将军的好意,毕竟他这师父虽然不着调但人其实还是不错的:“多谢大将军美意,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我自然不能忘恩负义,况且我已经接受了老师的传承之剑,必要光耀师门,不能给老师丢脸。”   当陆一鸣说出传承之剑的时候,应离脸色爆红,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怎么忘了这茬!   陆一鸣这分明是在报复!   “噗嗤——”穆大将军没忍住笑,整个人都笑得发抖,显然是知道传承之剑的事情,“你还用老师的传承之剑坑人呢,师兄。”   应离涨红脸,咬牙切齿道:“要你管!”   不过这么一打岔,穆大将军确实歇了和他抢人的心。   算了,师兄孤家寡人这么可怜,让让他吧。   ……   陆一鸣进门后,看见小星星撅着屁股在铺床,他没忍住,轻轻拍了一下。   “啊!夫君!”   裴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吓到了,见到是夫君又瞬间红了脸,夫君怎的、怎的这般……他鼓着脸,一时半会儿找不出词来形容。   “一起吧,我来帮你。”   京城比不得江州府,这儿的冬天更冷,这屋又是昨日搬进来的,被褥什么的都没有晒,躺的垫的都有些冰冷,所以他趁着太阳大天气好,拿出去晒了晒。   他们房间的事从来不假下人之手,这次也是。   暖和的垫背铺在下面,铺上毛毯垫子,瞬间暖和多了。   做完这些,陆一鸣去看了会儿小玉米才回来抱着他躺在床上,摸着他的头轻声问道:“夫郎会怪我吗?”   裴星趴在陆一鸣的胸脯上,听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知道他在说进宫的事情:“为何要怪夫君,夫君是因为京门外的事吧?夫君想保护我们,我知道。”   上次收粮也是,夫君其实是一个很懒的人,会赖床会不愿意干琐碎的活,不喜欢麻烦事,但是却为了这个家不受欺负,做生意考科举,甚至是此次以神医的身份暴露进宫,皆是因为他们,他怎么会怪夫君呢?   陆一鸣轻笑,有这样的夫郎有什么不知足的?   “夫郎真是我的贴心大棉袄。”   “那小棉袄是谁?”   “自然是……”陆一鸣差点脱口而出小玉米,但想到这个是儿子,瞬间改口,“以后同夫郎生的小哥儿。”   裴星小声反驳:“哪里来的小棉袄,夫君都不想和我生。”   最近夫君都……在外面,根本不能受孕,小玉米都快四个月了,他摸摸肚子,想再生一个,这一次还要像小玉米这样乖的!   陆一鸣没有多说,将他的胡思乱想堵在嘴巴里。   倒不是真的不想要三胎,毕竟为国家做贡献还是值得提倡的,但是小星星生产那会儿他是真的怕了,暂时还不想让他这么累。   况且近段时间也不太平,不是怀孕的好时机。   所以孩子的事,过段时间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越是接近完结越担心烂尾,呜呜呜…第一次写文好忐忑啊!不过见到这么多小可爱回复我真的很开心呀!   调整心态再粗发!   感谢在2021-10-30 02:38:54~2021-10-30 23:3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迁。 9瓶;表白太太们、苏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事实上, 和陆一鸣想的一样,皇帝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第三天应离和大将军上朝刚回来,陆一鸣后脚就收到皇帝的口谕。   “陆神医请。”   前来传召的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 李九仁, 这位是打小就跟在皇帝身边的人, 说一句情同手足也不为过,除了他自己,估计最信任的便是这一位了。   这位慈眉善目的大太监可没有表面看上的那般慈祥,他手上沾的血可不比大将军来的少, 就连那些个皇子皇妃在他面前也点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如今前来带人的是这位李九仁, 足以看出皇帝对他有多重视。   陆一鸣接旨后,取了些银两递给他。   李九仁掂了掂手里的银子, 倒是没有拒绝, 不过比起刚才笑不达意的脸多了几分真诚:“陆神医当真年少有为, 圣上此次能够苏醒还多亏了神医的灵丹妙药, 听闻陆神医尚在京城, 命奴才马不停蹄来请神医前去。”   “李大人说笑了,神医不敢当,不过是学了些皮毛,能够帮上圣上的忙, 当是我们大荆子民该做的事。”   李九仁被这一声“李大人”叫到了心坎上, 他是总管太监, 在皇宫内确实有侍衔品级,但一般人只会称呼他们为公公, 顶多语气与态度上放尊重一些,这一声大人倒是少见,但他喜欢。   他眯起眼打量这位神医, 若应离此次没有找人冒充,那这人将来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可不一定比他低,心里衡量了一番,李九仁上弯的嘴角咧开,恭维道:“陆神医切莫妄自菲薄,圣上的病就连宫里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而陆神医只需几颗药丸就能解了这毒,可见医术之高明,也不知师承何处?”   师承何处?   若是小苗也算师的话,那关系倒是有些复杂了。   总不能说自己的师父是根藤蔓,这不得被当成妖魔鬼怪凌迟处死,况且让他叫一个称呼他为“主人”的苗为师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听着李九仁若有似无的试探,陆一鸣云淡风轻地说道:“神医老人家四海为家,只不过途径五河村时提点了我几句,算不得拜师,我也不知他老人家到底是何人,现在在何处。”   原本还想打探更多消息的李九仁默默将话收回去,你都把我要问的问完了,我还能问什么?   不过他对于陆一鸣有师父这一点倒是深信不疑,对方这么年轻不可能自己搞出这些东西来。毕竟这是一位土生土长的农家子,不是医学世家,家底算是清白,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人士,不存在什么教派传承之说。   马车在皇宫的侧门停下,对他进行搜身后改为抬轿,第一次坐轿子陆一鸣还有些新奇,不过走了一段就觉得有些难受,还没他走路来的舒坦。   不过这皇宫确实大,尽管他们是从距离皇帝寝宫最近的侧门进入,也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从午门坐轿子,也不知该多久才能到。   “请陆神医跟杂家来吧。”轿帘子掀起,李九仁对着从轿子里出来的陆一鸣说道。   怎么感觉有种要进宫选秀的错觉。   陆一鸣沉默,这大概是以前宫廷剧太过泛滥的原因。   跟在李九仁的身后走着,他眼睛上下打量这些建筑。   红墙绿瓦,末世前他也曾去过故宫,不过那是翻修之后的景点,比这光鲜华丽许多,大荆国的皇宫从内景来看,与故宫结构倒是颇为相似,怪不得说是雕栏玉砌、富丽堂皇,就拿刚才路过的那些金碧辉煌的建筑来说,那些暴露在他眼中精雕玉琢的大殿内景,是真的用黄金和玉石铺成的。   雄伟豪华,只能说不愧是皇帝居住和办公的地方。   李九仁在殿门前停下,朝里禀告:“陛下,陆神医带到。”   虚弱但激动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快宣神医进来!”   陆一鸣入殿,还是被这红黄色的寝宫晃了眼,再次深切感受到这位皇帝的奢靡,不过只是看了一眼,他便目不斜视地朝躺在床上的皇帝走去:“参见陛下。”   皇帝从替他按头的宫女身上起身,正面露出那张气色亏空的脸。   怪不得这解毒丸起效这么慢,他还以为自己的能力下降了,原来是因为对方身体实在太差,治标不治本。   再看看这躺在龙床上的宫女和跪在地上服侍的美人,哪一个不是长得年轻貌美,妖娆多姿,他对皇帝的荒淫又加深了层认识。   皇帝从床上飞快下床,边穿鞋子边对着陆一鸣的方向说道:“来人,给神医赐座。”   这人大概是真的想要寻求长生之道,胡乱套上鞋子后外衣也没穿就来到陆一鸣跟前,拉着他的衣袖殷切道:“神医啊,朕可算找到你了!”   李九仁这狗腿子在他面前和在皇帝面前完全是两个模样,他忙前忙后,刚帮陆一鸣搬完椅子又从宫女手上拿起披风,掂着那发福的肚子殷勤地替皇帝穿上:“哎呦,陛下您可千万注意着身体呐!”   陆一鸣面露受宠若惊之色:“草民惶恐,不过是尽了微薄之力罢了。”   皇帝和颜悦色和陆一鸣因此趾高气昂是两回事,对方毕竟是皇帝,陆一鸣不得不小心应对。   皇帝像不在意陆一鸣的态度如何,他反正见到这位能帮他长生的神医异常激动:“来人!神医救了朕的命,赏千年人参、锦缎百匹、黄金万两、玉石十箱、医神府邸一座!”   见陆一鸣开口要推辞,他连忙热切地问道:“神医莫不是觉得东西少了?你要什么只管向朕开口,就算是天上的仙女,朕都能派人给你送来。”   陆一鸣连忙摆手:“皇上,草民不过是误打误撞,当真受不起这么大的礼。”   “神医这哪的话,朕受歹人投毒病倒,多亏了神医的解毒丸才得以醒来,如今身体欠佳,还望神医替朕调理医治呢,莫不是神医觉得朕这条命抵不上这些东西?”   “不敢,那草民便收下了,多谢陛下恩泽。”   皇帝收起上位者的威慑,笑着说道:“江州府出了名医,真当是地灵人杰的好地方,听闻神医此次进京是为贡品的事情,而这摘星酒又是以养生酒的名号递上来的,不知是否真有特殊的功效?”   陆一鸣心中一凌,这算是隐性威胁吗?才过了一个上午对方就把他调查地一清三楚。   皇帝看似说的是葡萄酒的事情,实则已经将他的身世全完打听清楚,那么家里有几口人什么身份,他曾经又做过什么,都在对方的脑海之中,甚至是小星星他们的一举一动也都控制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也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陆父和陆家本家的关系。   虽然才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荒淫无度的帝王,但他感觉对方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愚昧。   “摘星酒确实是养生酒,有助眠和美容的效果,其他作用甚微。”   皇帝感叹了一句“倒是有趣”后,没再多说什么,显然对此并不在意,他邀请陆一鸣:“听闻神医救治过宋清,不知今日朕是否有幸能让神医诊上一诊?”   这话听着像是在商量,实则是强硬的要求。   他连忙道:“陛下信得过草民,那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陆一鸣把手搭在对方的手上,假装看病,等小苗的回复。   【这人今年四十多,身体却已经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怪不得对你这么好,这是大概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找人保命来着。】   亏空和中毒是可以治疗的,但是身体的加速衰竭是无法复原的,只能减缓,皇帝早年沉迷酒色,挥霍太厉害,从脉象上看,就算他把对方身体的那些黑洞修复完成,顶多能活六七年。   【要是不帮他补,还能撑多久?】   【也就两三年最多了,啧啧,这皇宫真是名不虚传,这**下的,也不知道混合了多少种,这解毒丸都不够他吃的。】   不过陆一鸣想的却是另一件事,瞧大皇子、三皇子以及其他皇子的动静,别说两三年了,两三个月都已经不错了。   皇帝见他睁开眼收回手,赶紧热切地问道:“神医可看出什么了?”   “陛下,您这身体实在是亏空的厉害,毒并未清除,仍有些顽固残留,若是不出意外,当是这几日新增。”   啪——   一个看着精致不凡的茶杯被皇帝好不留情地摔在地上,脸上的笑容被震怒取代,寝殿的其他侍卫宫女跪了一地,生怕触及霉头:“果然如此!”   他让陆一鸣把脉其实存在几分试探,他没有亲眼见到这解毒丸的研制者,而醒来没多久就命人去找这位神医,结果这人好巧不巧就在应离家里,怕人寻了个人来冒名顶替,领取功劳,他对这位神医虽然热情但心里还是有几分怀疑。   如今见人,号诊的结果和太医们的结论一样,顿时心情不佳。   可别让他逮到是谁要害他,否则他定要人千刀万剐!   像是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吓人一跳,他收起情绪,看向一旁同样表现地有些惶恐的陆一鸣:“让神医见笑了,不知神医是否有办法祛除这些余毒?”   陆一鸣思考了半晌才回答:“可以,但这与之前的烈性毒药不同,得缓慢调理。”   皇帝肉眼可见笑了:“哈哈哈,不愧是神医,那些个太医院的废物一点办法都没有,朕要他们何用!还请神医在宫里住些时日,若是药到病除,朕重重有赏!”   进宫前他就知道他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所以对此并无意外。   “不过……”   陆一鸣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头,皇帝见状急切开口:“神医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并非如此,只是当年那位教导我医术的老人家让我承诺不可将此外传,若是写方子,那就得违背老神医定下的规矩,这……”   皇帝摆摆手:“无妨,朕封你为太医院的总管,看哪位太医能逼迫你交出医术传承!只要能救治朕的病,朕什么都能答应你,不过朕倒是好奇,若是一直调养下去,不知朕能否安享百年天伦?”   始皇曾追求长生,最后不过是大梦空一场,他自然不求长生不老,只不过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安乐无忧。   陆一鸣毫不违心道:“陛下所愿皆能实现。”   “哈哈哈哈,那便有劳神医了。”   看着陆一鸣走远,皇帝收起之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沉下脸询问李九仁:“这人如何?”   李九仁从怀里掏出陆一鸣给的银两,说道:“奴才前去应离府上时他给的,这一路接触下来,人倒是不错,不过与应离、穆大将军他们走得比较近。”   皇帝翻看派人调查陆一鸣的资料,嗤笑道:“朕虽然治理国家和打仗不行,但研究人心倒是通透得很,这人哪里是不错,精得很,一年时间,武解元、宫廷贡酒以及总管太医,还有与他接触的人,倒是有意思。”   李九仁没有附和,低着头侍在一旁。   “不过朕那几个好儿子倒是生的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既然给他们谋害朕的机会了,没让朕死的彻底,那就别怪朕秋后算账了,小李子,去一趟国舅府,说朕让他来查谋害朕的凶手,让……”皇帝停顿了一下,到嘴的话拐了个弯,“让应离协查。”   “奴才遵命。”   看着李九仁远去的背影,皇帝屏退所有人,对着空气突然开口:“暗七,去查一查陆一鸣在戍边时发生了什么,还有陆家其他人的身份,都给朕挖出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是。”   【皇帝还真是怕死,怪不得能让你直接进去,也不怕你害死他,这座寝殿的暗处藏了五个人,时刻待命呢。】   【你说会不会皇帝撒尿和嫔妃上床的时候这些人也盯着?】   【不过这当皇帝是真的有钱啊,这些东西说送就送,啧啧,末世你当一方基地大佬时都没有这么奢侈,我出苦力了,我要分一半!】   【……】   走出皇帝寝殿,小苗就开始在他脑海中疯狂吐槽,他进门时也注意到了,不过并没有表现出异常,皇帝向来多疑有容易遭到暗杀,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无可厚非。   陆一鸣被带着前往他的住处,不像是太医院几个人挤在一起,而是给他安排了单独的院子,他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强。   这还真特么有点像妃子的待遇,之前还是大家闺秀进来选秀,现在已经被定了名分,估计最低都是一个昭仪了……   想了些有的没的,陆一鸣看着冷清的床铺,躺下看着床顶。   哎,日常想小星星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的到来让我深刻意识到一件事:我真穷。(微笑面对生活.gif)   感谢在2021-10-30 23:38:44~2021-11-01 00:5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9356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马维斯 29瓶;Cheryl 10瓶;浅洛时安 5瓶;贤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这毛头小子凭什么当总管太医!他懂什么伤寒杂病, 针灸食疗吗,尽是些旁门左道,还大言不惭地称呼自己为神医!要真有那什么解毒丸, 天下的大夫均卸任归田去。”   第二天, 前总太医听闻自己的职位被撤, 顶替自己位置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奶娃娃,在太医院大为愤怒,一旁的几个资历轻的太医根本不敢出声。   暴怒的声音传遍整个太医院,其中一位老人见到陆一鸣进来, 拉了他一把使了个眼色, 提醒前总太医小心这事被有心人传到皇帝那去。   质疑皇帝的决议,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陆一鸣没有理会他们, 一名负责跟随陆一鸣的太监倒是默默把这对话记在心里, 等会儿如实禀告给李公公。   “陆神医, 陛下的药, 您看?”   陆一鸣抬头看了一眼天, 淡淡说道:“不急,这药等午后我前去问诊时一并送过去。”   他好奇地打量这座太医院,这一排排药柜,比之江州府的药馆, 当真是小巫见大巫, 大开眼界。   鹿茸、藏红花……陆一鸣一点点看过去, 象牙粉也有,当真是天下药材宝库。   瞧见陆一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前总太医打心里地瞧不起对方,就这么一个药材都不认识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神医?这不是在侮辱他们吗?   他们哪个不是从小学习医术的医学世家或者保举进来的, 从医经验能绕好几个京城,每年都得进行医术考核,才一点点从见习成为太医,结果这人到好,依靠旁门左道开后门,直接骑到他们头上来,皇上当真是昏了头,才会让这人来当总太医。   总太医气急攻心,一时提不上气,弯下身捂着胸口倒下,冷色苍白浑身冒冷汗。   大家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离他最近的太医最先反应过来,高声不知朝谁喊道:“快快快!给他拿药来!”   总太医年纪大了,自身有心梗史,集聚的怒气直冲云霄,他无法自我排解,反而伤了身。   “黄、黄太医,药没有了!”一个平日里兼职照看总太医的见习跌跌撞撞跑回来,拿着个空盒子差点哭出来,“昨日九公主突发急症,全被宫里人拿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总太医的脸色非常不好,惨白的脸像是蒙了一层霜,手也没力气搭在胸口上,整个人微微发颤,意识开始模糊。   “总太医!总太医你怎么样!”有人想要把他拖起来,但明显总太医现在根本无力支撑,他瘫软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   陆一鸣看着围在一堆的人皱起眉,他快步上前走到总太医跟前,朝着这群人随手点了两个人,一个是黄太医还有一个是刚才拿药的见习周生石:“让他平躺下,你留下,黄太医去煎药,其他人赶紧散开!”   “你小子不懂医术,别在这添乱!”   有一个太医要去拉陆一鸣,被他反手钳住伸过来的手,往后推离。   见没有人散开,他看着缺少流动空气越发难受的总太医,冷着脸警告:“若是不想他死,就赶紧照我的话做。”   重新煎药一个多时辰,根本来不及!   一群人干着急,但都是束手无策,陆一鸣再次重复:“让开!”   周生石突然哭着喊道:“总太医!你醒一醒,怎么没有脉搏了!”   周围焦急和哀叹之声同时响起,这病他们没法治。   急性心梗在古代是不治之症,见多识广的太医遇上过不少,这病一旦爆发,若是能吃药缓一缓或许还能救,如今心跳骤停怕是真的回天无力了。   他们看向总太医的眼神带着一丝哀悼,谁能想到之前还生龙活虎的人能一下子没了命。   都怪这个人。   陆一鸣没有多说废话,直接让那名跟着他的太监把摇头哀叹的这帮太医控制在一旁,自己俯下身,手指搭在对方颈动脉上,极其微弱的心跳传来,他在心里默数:“一零零一,一零零二……”   没数几下,心跳骤停,他轻轻拍打总太医的两肩膀:“能听到我说话吗?”   见对方没有回答,他将人仰头举颏,检查口腔异物,打开气道,判断他的呼吸。   陆一鸣飞速对一旁的周生石说道:“我做十五个按压,你捏着他的鼻子,给他做一次吹气。”   说着脱去总太医的衣物,袒胸露乳。   一旁的太医注意到他的动作,大声怒斥:“就算他骂你你也不该在人死后,随意羞辱他!”   陆一鸣没有理会对方,见侍卫拦下他也就没有去管,他将手掌交叠按在对方两乳正中间,开始按压报数:“零一、零二、零三……”   好在这位周生石并没有因为他怪异的举动而迟疑,两人在一片谩骂之中配合做了五个循环,陆一鸣感觉到手下心脏的颤动。   周生石突然惊喜地喊道:“陆神医,一气了!总太医有气了!”   陆一鸣输了一些异能过去,植物异能对于修复内外伤效果最佳,像这种病,虽有效果但是无法真正治愈。   周生石抹了一把眼泪,总太医的呼吸并不强烈,但暂时平稳地跳动,周围的太医沉默不语,以往若是有人突发急性心梗,那是必死无疑的!   原本咒骂陆一鸣的声音像是哑了火的鸣炮,刚才骂的最凶的人不信邪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刚才他们在不远处是真的看到总太医的心脏没有起伏的!   “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靠着异能以及缓解的中药吊着,总太医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总算又活了过来,他看陆一鸣的眼神没有刚才的敌意,双眼充斥着感激之色。   “切莫再动怒,不要胡思乱想,多加休息。”   若不是现在脸色苍白,总太医脸上能羞愧地抠出洞来。   倘若之前陆一鸣对他说这话,总太医一定会认为对方在讽刺他老了该退休了,但现在不一样,他承认这位年轻的陆神医有真本事。   一旁的周生石紧着嗓替一群人问道:“陆神医,这是什么医术?”   “心肺复苏,简而言之等于人工跳动心脏把血流供给给大脑,让人重新苏醒。”   “能、能教我们吗?”   周生石问这话的时候一群人的耳朵齐刷刷竖起来,陆一鸣瞥了一眼,对他说:“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被人无故冤枉他自然心里不舒服,但是能为医学拓宽一条路子,多救一个人,他还是乐意做的:“下次若是宫里派人义诊,请将这些教给更多的大夫。”   不光太医院的沉默,一旁的公公看陆一鸣的眼神也充满了惊异,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动物。   核心的医术向来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他们通过医术传承传给下一代,比如黄太医对治疗眼疾颇为擅长,钱太医则侧重体寒之症,总归有一长处,否则独家秘术泄露了,他们还能当这个太医吗?   陆一鸣能够把这“心肺复苏”之术教给他们已经非常难得,还愿意让更多医者学习此术,自然把这“医者仁心”四字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们扪心自问,难以做到。   这是有恃无恐吧?   如果这人的医术极其高超,那是不是能“顺便”替他们也把把脉?   他们看陆一鸣的眼神又变了。   把周围的人感动的一塌糊涂,当事人却并不把它当回事,刚才他做了模拟,早就算是泄露了,保密有个屁用,况且这又不是他发现的办法,只不过比它的诞生早了那么一千多年而已……   一场闹剧以陆一鸣稳坐总管太医结束,公公把这事如实报告给李九仁,李九仁又把这事原封不动说给皇帝听。   “原来当真是有本事,那说明朕还是有眼光的,不过前总太医年纪确实大了,让他回去修养修养吧。”   宫中的这几日也不是无事可做,除了给皇帝制作药丸外,陆一鸣静下心来认真翻阅医书,太医院的藏书多,对平日里的一些调养确实有颇多启发,除了思念小星星和小玉米外,倒是个进修的好地方。   至于太医院这些“同事”,对他的态度变化极大。   “咳咳,一鸣在忙啊,”前总太医回府修养去了,黄太医最近赖上了他,“哎哟,我这骨头疼的老毛病啊,一直没法根治,有没有空帮老头子看一看呐?”   亲切的话成功让陆一鸣起了鸡皮疙瘩,他放下医书没有拒绝,替人把脉后让他明日来取药丸。   倒不是不想用写方子的办法蒙混过关,只是这群太医若是自己熬出来没有效果,那不就穿帮了?还是药丸比较靠谱些,毕竟他治疗其实依靠异能。   黄太医刚鬼鬼祟祟离开,他刚拿起医书,钱太医后脚又偷偷摸摸进来……   来了还没几日,陆一鸣反倒成了这太医院给太医治病的太医。   ……   皇帝修养了一段时间,气色不错,连带心情舒畅。   十二月二十这一日,他难得心血来潮打算去接见地方的贡品商,顺便同意将陆一鸣放出去。   陆一鸣直奔礼部举办的贡宴处,他既然进宫,不知这次代表摘星酒前来的会不会是……   宾客按照地方落座,穿着地方统一的面圣官服,每位贡品商前面放着一个小桌子,对应摆放此次选中的物品,供皇帝和礼部官员再次筛选,用于年宴和来年祭祀之物。   皇帝还没到席,贡宴并未开始。   鹰眼横扫片场,陆一鸣在人群中搜寻的目光顿住,突然咧开笑容,曹意也在其中,他看过去时对方正好朝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陆一鸣移开灼热的目光与他对视。   对方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个穿着太医服饰从内廷出来的是熟人,他脸上的惊讶之情毫不掩饰,若不是礼部尚书在他不远处,他差点把下巴掉到地上去。   什么情况?   这人怎么回事?   江州府的队伍不是来了不到一个月吗,为什么陆一鸣都已经混到太医院去了?   在曹意浓浓的不解下,陆一鸣一点点靠近江州府的队伍。   一只柔荑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拉上他的手。   熟悉的形状,熟悉的手感。   陆一鸣反握住对方的手,克制不住自己将人圈进怀里,旁若无人地附在他耳边说道:“想你了。”   三个字成功捕获一只小哭包。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长久的分离,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夫君的安危,如今见到人才心里踏实起来,他轻声开口,饱含着无边相思:“我也想夫君了。”   陆一鸣没说什么,只是把双手圈得更紧,他并不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些有什么羞耻的,想自己的夫郎难道还得朝人报备不成?   抱着明显瘦了一圈的身体,他皱着眉在他腰上捏了一把:“瘦了。”   原本曹意还想询问陆一鸣,见到这一幕轻声咳了一声,提醒他注意场合。   想到皇帝快要来了,陆一鸣拉着人的手回到摘星酒桌前坐下,这才得以有时间好好看看自家分离半月的小夫郎。   裴星这次穿的是江州府发的统一服装,蓝靛色的长衫配上黑色的官帽,脸上画了些妆,看上去更加阳刚一些,甚至是那颗他最喜欢的红痣也被遮了去,乍一看确实像一个普通男子。   陆一鸣把玩着他腰带上的流苏,凑到他面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话不着调地问:“是不是想见我才穿这一身来的?”   半月未见思念早已成海,这相聚来之不易,裴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的害羞之中,尽管在这么隆重的场合,他也想让夫君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嗯,”没必要反驳,裴星炙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想见你。”   这话到底对于一个哥儿来说有些羞耻,在陆一鸣看不到的地方,裴星的手指紧拽着衣袖,早已没了告诉曹意他要代替夫君进宫时的沉着冷静,整个身体都因为突破了哥儿纲常而紧绷。   设想过夫郎害羞不答或者鼓着脸生气的场景,万万没想到小星星居然愿意在家之外的地方说情话,着实把他惊讶了一把。   这直白的话直击陆一鸣的心脏,他差点不管不顾亲上去,余光瞥见不少人注视着他们,他只得放弃动作,同人轻咬耳朵:“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  心肺复苏,当志愿者的时候培训过,如果哪里有差错,记得提醒我一下,谢谢。友情提醒,心肺复苏一定是要人没有心跳和呼吸才能做,而且这种东西要专业人士指导,不能随便给人做。   感谢在2021-11-01 00:51:56~2021-11-02 00:0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9356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lstars 5瓶;苏离 2瓶;DCM520、表白太太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裴星因为这句话彻底红了脸, 因为画的遮白的妆,他现在脸红耳赤也不会很明显,一想到这是什么地方, 他慌慌张张根本不敢抬头。   陆一鸣贪婪的视线从裴星通红的耳边扫过, 定格在被掩去的红痣的位置, 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一鸣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成太医了?”   见小夫夫俩停下你侬我侬的黏糊劲,曹意挪动位置,坐到陆一鸣边上。   他是真的被对方的官服吓到了,什么情况, 才多久没见, 对方的官职就与他相当了?那他岂不是也要唤对方一声大人?   不只曹意困惑,边上的一圈见过陆一鸣的也震惊不已, 当他们还在千方百计想用贡酒之名回去混个身份时, 这人直接去宫里头当官了, 而且还能见到皇上的那种官。   他们悄然竖起耳朵, 倒是想听听有什么秘密手段。   “陆某略懂医术, 碰巧对皇上的病有所帮助,在宫中暂住一段时日,至于这官职也是暂代而已。”   略懂医术,曹意才不信, 这太医都治不了的病, 陆一鸣可以治, 那说明对方的医术高于太医啊!   “一鸣莫要谦虚了,前段时间应大人说要换成你夫郎, 我还替你担心呢,如今见你在皇宫日子过得这般滋润,哪里需要我们操心。”   还没等曹意再次开口, 一道尖细的声音令所有人的动作停下。   “皇上驾到!”   贡宴在露天举办,朝南高位是皇帝与此次礼部大臣落座之处,而陆一鸣他们这些地方代表则坐于台阶下的空旷之地,皇帝从正中央往下看,一览无余。   锐利的目光从左到右扫视一圈,在陆一鸣这身与众不同的衣物处停顿半晌,才慢慢开口:“本次贡宴所选的贡品倒是比往年更出色一些。”   礼部尚书起身恭维:“幸于圣上的福祉,百姓得以安康,物产得以富饶。”   皇帝听完这话,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礼部尚书见皇帝没有开口的意思,宣布此次贡宴开始。   此贡宴非寻常宴会,这是带有展示和选拔性质的大型百家宴。   礼部尚书宣读完本次的筛选规则后,另一位礼部官员接手主持工作:“请各省糕点类贡品出列,依次摆放于长桌前,等待评级。”   “皇上是否要参与此次评选?”   礼部尚书位置于皇帝的右手边,按照惯例询问了皇帝一句,没期待能得到回应,然而这一次皇帝却并未拒绝:“那朕今日亲自来试一试这些佳肴,倒是想知道是否真如奏折上描述的那般美味。”   皇帝摆驾,一旁的宫女太监自然得跟着,浩浩荡荡的长队走下台阶,评级的御厨和礼部专员赶紧退开,给皇帝腾出位置,长桌旁围了一圈人,显得有些拥挤。   十三省三十三盘糕点,皇帝随手夹了一块绿豆糕,就往嘴里送。   “陛下!使不得!”一道尖锐的叫声差点把皇帝手里的糕点吓到地上去,他脸上有些不悦,李九仁赶紧说道,“哎哟,我的陛下,让奴才先来试毒!”   听了这话,皇帝心里才舒坦些,他朝着陆一鸣的方向示意:“陆神医在这,哪里有他解不了的毒,朕都不怕,你这奴才怕什么?”   “陛下的龙体乃是万金之躯,可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李九仁说完朝边上的侍卫递了个眼色。   “总太医,请吧。”   陆一鸣还打算和夫郎好好温存片刻,结果火突然就烧到他身上来了,李九仁派侍卫来请他,陆一鸣心里暗骂一声,手上动作不停,他拍了拍裴星发紧的手,才起身前去。   曹意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还以为对方能成为太医已经相当厉害了,没想到竟是太医院的总太医,总太医不是个胡子发白的老太医吗?怎么变成陆一鸣了?   陆一鸣是真的进京一个月不到,而不是已经来了十几年了啊,难道是他在做梦?这梦有点真实有点疼。   皇帝看也没看这边,咬了一口绿豆糕便放回去,咀嚼了几口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味道不错。”   边上的记录官赶紧记下,不管这糕点是否真的味道不错,它已经是最高等级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旁的绿豆糕师父被人踢了一脚才反应过来,激动下跪:“多谢陛下美赞。”   糕点之后是各系菜色,皇帝挑了几道他喜欢的,夸了几句。   “请各省酒类贡品出列,依次摆放于长桌前,等待评级。”   贡酒三十七种,唯有江州府只有一种特色酒被选上。   裴星捧着酒坛子,略微有些紧张地把它放在特定位置上,垂着头不敢抬头。   陆一鸣的视线落在他紧攥着袖口的指尖,克制自己想要上前安抚对方的脚步,岂料灼热的目光被皇帝逮了个正着。   “朕倒是第一次喝这种口味的酒,独特的香甜流转于舌尖,倒是让人回味无穷,哈哈,好酒!”他抿了一口摘星酒,话锋突然一转,“这酿酒师傅看着年纪倒是不大,抬起头来给朕瞧一瞧。”   周围鸦雀无声,第一次碰上这事,酒酿得好还要看脸……?还是一个男子……想起皇帝荒淫无道、喜怒无常的传闻,贡品商们把头低的都快埋到胸口去了,生怕下一个遭殃的是他们自己。   陆一鸣也被皇帝意料之外的举动惊到,不明白他这是何意。前段时间的接触,皇帝并没有向他发难,待他倒是一点儿不设防备,原本是在这里等着他吗?他想做什么?   “草民拜见陛下。”行完礼,裴星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陆一鸣,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才在对方的鼓励之下昂首挺胸正视皇帝。   盯了足足三秒功夫,皇帝才朝着陆一鸣的方向似笑非笑地说道:“陆神医与令夫郎两人夫夫伉俪,叫朕好生羡慕,不过……越是美好的东西,朕越是想破坏,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不是个男子是个哥儿。   周围的人瞥了一眼裴星的脸又同情陆一鸣,真不知道这人是心大还是怎么,居然把自己的夫郎送到虎口,这下哭都没去哭。   “陛下说笑了,说起伉俪情深哪里比得上陛下与先皇后,草民与内子不过是大荆国内普通的一对夫夫,当不得这声羡慕。”   陆一鸣不着痕迹地把吓傻的裴星挡在身后,再次开口,“陛下如今大病初愈该好生养着,临近午时,草民也该替陛下诊脉了。”   陆一鸣眼皮半阖,从容不迫的模样尽数落在皇帝眼中,他将酒盅内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他半退一步,剑拔弩张的气氛散去:“原本朕还怕陆神医没有尝过女子的滋味,留了些美人打算赐给你,现在看来怕是没有机会咯。”   “承蒙陛下厚爱。”   还是不卑不吭的语气,皇帝眯起眼,又命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目光停留在陆一鸣的脸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见到对方第一眼开始,他对这人的举止行为态度便有轻微不喜,回头细想才恍然,是因为他没有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哪怕一丝对皇权的敬畏,就算对方朝他屈膝行礼,他总觉得对方的脊背永远挺直,不曾屈服于奴性,这对上位者来说是绝对是一处禁忌,这是在无声挑战皇权。   基于这样的不喜,他便想看这人傲骨折断的模样,听闻陆一鸣的软肋是这位夫郎,所以他才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测试,没想到对方并没有低头反而借诊脉威胁他。   一个有勇有谋有才,不惧皇权的妙人。   有趣,当真有趣。   “那便来吧。”   皇帝重新回到座位上,把手递过去,自己像是没事人一样悠闲地半躺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裴星胆战心惊地回到位置上,尽管知道夫君所在位置也不敢抬一下头,是真的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了。   美酒美食、纺织物、陶瓷等相继展出,除了美酒美食外,皇帝均神情厌厌的没有兴趣。   等陆一鸣诊脉完成后他带着一众太监侍卫提前退场,而陆一鸣的休假从一天变成了两天,估计对方暂时不想看见他。   ……   返回应府的路上,陆一鸣尽情吻上裴星有些冰凉的薄唇,滚烫的手掌找着大衣的缝隙偷溜进去,顺着脊椎骨缓慢安抚,顺便吃点豆腐。   “夫君,别在这……”   感受着后背的手一点点偏离原来的地方,位置越来越往下,裴星忍不住推搡身上的人。   “嗯唔……”   唇齿间充斥着熟悉的味道,身后对方的指尖不知触碰到了何处,细微的酥麻沿着脊椎骨流遍裴星的四肢百骸,他的大脑瞬间空白,腰身无力地瘫在陆一鸣身上,止不住颤栗。   此时此刻,裴星已经彻底抛开贡宴上心惊胆颤的心,马车外的寒风袭过,一缕冰凉的寒风拂过他半裸的肩骨,令裴星清醒的片刻,他伸出柔软无骨的手抵住陆一鸣的脑袋,轻轻推拒。   陆一鸣感受到他轻微的阻挠,停下动作抵着他的额头,喘了一口气:“三十日未见,夫郎可想我了?”   明明贡宴上问过了,但裴星还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说道:“好想夫君,小星星想夫君了。”   委屈中带着浓浓的思念,陆一鸣实在忍不住,但又想到地方不对,硬生生憋回去。   他替裴星合拢半开的衣裳,包裹得一丝不漏,两人视线胶着在一起,但陆一鸣没有朝裴星靠近,反而远离了一些,生怕自己在这行驶的马车内忍不住。   马车刚停下,陆一鸣跳下车公主抱着夫郎大步流星走向卧房,一路上遇到不少捂着嘴偷笑的人,裴星差点把滚烫的脸用来煮鸡蛋。   陆一鸣轻柔地把人摔在软扑扑的床垫里,覆身而上。   两人隔着厚重的衣物相拥在一块,久别重逢的吻热烈又缱绻,小别胜新婚,多少带着点难以克制的索取,特别是注意到自家夫郎乖巧地回应后,他更加肆无忌惮。   两人唇间缠绵的声音清晰可闻,当裴星受不住下意识想要后退时,陆一鸣骤然将手掌插进他的发间,强迫着不允许他逃离。   裴星的手无力地环着他的腰,胸口因受不住绵长的吻而剧烈起伏,连指尖都微微颤抖,差点从腰间滑下。   “夫、夫君,门……”   陆一鸣的神志艰难地回笼,他的手一顿,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五河村时陆父陆母误会的那一幕,他看着好不容易找回一些理智、脸色涨红的人,视线越过他盯着敞开的大门不肯再继续,大概是被那场意外整怕了。   陆一鸣深吸一口气,舌尖沿着从唇瓣扫过,支撑着身体的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颇为无奈地起身下榻,拖着有些凌乱的中衣走到门口把门栓上。   冬日的暖阳被拦在门外,屋内暗落下来,无论是裴星还是陆一鸣均不会觉得寒冷,因为两人相吻相拥,不再分离。   这一次不再有人打扰,床榻的吱呀声伴着天黑。   从下午到晚上,裴星的喉咙像是火烧了一样,彻底发不出声来。   陆一鸣替他清理之后,端了一碗清粥进屋:“吃点再睡,否则明日该肚子疼了。”   全身酸软无力的某人靠在陆一鸣的身上,头枕着他的肩膀,实在累得抬不起手也睁不开眼,陆一鸣一勺一勺将粥喂到他的嘴边,看着他吃。   喝了三勺,某兔闭阖的眼隙开一条小缝,指尖挣扎着扯动他的衣袖,无声询问:“夫君吃了吗?”   “等小星星吃完后我就去吃。”   “嗯。”喉间发出细微如蚊的声音,虽然没说什么,但对方喝粥的频率明显加快了。   “慢点,别呛着。”   清粥见底,陆一鸣把碗搁置在床头的矮桌上,环着对方的身体让人静静躺下,这过程中裴星没再睁开过一次。   陆一鸣的指腹拂开对方额角搭在一起的湿发,在他额头上落下轻柔一吻:“睡吧,我在。”   沉重的呼吸逐渐变缓,陆一鸣等他熟睡后才起身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累了……希望审核君手下留情。   ps:最近更新应该是在00:00左右~   感谢在2021-11-02 00:03:57~2021-11-02 23:3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jq 7瓶;苏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饭后, 应离、顾焕以及许久未见的姜润山对坐在书房内。   刚坐下,应离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你被任命为总管太医了?”   陆一鸣点点头没有隐瞒,今日之事不少人知道亲眼目睹, 知道他的身份, 当时在现场的曹意定会找应离说起, 所以知道也不奇怪。   “你小子行啊,在宫内不到一个月晋升如此之快,原来的那位总太医估计要被你活活气死了,早看那人不爽了, 以前受了伤皇上派他给我治, 结果这人非要磨磨叽叽说个半天才动手,差点痛了我去了半条命。”   想起总太医的情况, 确实差点被气死……   应老痛得死去活来的模样演得惟妙惟肖, 一门三徒弟差点笑出声。   不过他们四人在书房座谈可不是为了总太医的事情, 气氛热闹之后陆一鸣切入正题:“朝堂之上局势如何?”   顾焕和姜润山没出声, 应离鼻翼煽动差点出口脏话。   “自从国舅当上摄政王, 连丞相都被他压了一头,还专门挑刺,弄得人心惶惶,若是再这样下去, 这皇位迟早换人, ”说起这事应离气不打一处来, 这暴脾气又开始发作,“国舅爷当真好手段, 前段时间我们差点阴沟里翻船!”   皇帝命摄政王彻查中毒一事,先是与大皇子两人唱双簧,趁他们不备时收买了三皇子殿内的宫女, 栽赃嫁祸。   幸亏被发现后处理掉,否则大理寺的人进来之时就该人赃俱获,百口莫辩。   “那日是大皇子组了个君子赏梅宴,我们几人在宴会上处处留心,以防其中发生什么意外,若不是三皇子突觉有异,暗中命人回殿一趟,当真要中了这调虎离山之计。”   “赏花宴后半场四皇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指着三皇子的鼻子肯定他就是谋害皇帝的真凶,拉着一大帮人要去三皇子寝殿证实。”   “皇上当时也在,惊魂未定,看三皇子的眼神都不对了,皇帝可不管三皇子有没有罪,只看他想看的,只要有一点怀疑他就想斩草除根,哪怕这个皇子贤才兼备,是个治国理政的好接班人。”   “你是不知道,事后拿到毒药的一刹那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完全被吓的,要是再晚一秒,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罪证被发现,三皇子殿里的人一个都留不了,都得下狱。”   顾焕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端起一口茶抿了一口,润润嘴,歇口气。   应离属于协办,自然也去了现场,他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咧嘴一笑:“你是没见着摄政王和大皇子那脸有多黑,老夫真是看一次笑一次,估计他们砸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煮熟的鸭子是怎么飞的。”   陆一鸣大致明白这个闹剧走向,他有些疑惑,他在宫里好像也没听说摄政王被罢免:“诬陷皇子可是重罪,皇上没有责罚摄政王吗?”   顾焕替他应老顺了一口气,应离继续说道:“哪有这么容易,枪打出头鸟,他们设了陷阱让四皇子跳进去,这罪名落不到他们身上,如今四皇子被皇帝罚了板子和禁足令,怕是在床上恨死摄政王这老东西。”   “摄政王最后让谁做了替罪羔羊?”   应离嗤笑一声:“替罪羔羊?没有,皇上给他期限是在年前彻查,他可一点儿都不急。”   “这事儿虽然查出是四皇子做的,但是皇帝已经对三皇子起了疑心,这老谋深算的狐狸可不打算让这事这么快了结,这可是嫁祸三皇子的一把好刀。”   “经过这事,大皇子那头倒是安静了不少,怕就怕暗地里又在谋划着什么对付我们,不过想要一击即命也得看我们同不同意。”   “他们下毒下得隐晦,当时知晓这些事的宫女太监都换掉了,恐怕早已被灭口,以至于我们至今都未能找到把柄反将一军。”   “若是……”应离原本还想说什么,到嘴后化为一声沉重的嘱咐,“近段时间注意着点,保不准对方会将矛头指向你,皇帝最近越发精神,甚至有意收回政权,这可不是大皇子他们想要的结果,我担心他们会对你出手。”   不仅应离,陆一鸣发现顾焕和姜润山的脸上也不见轻松之色,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大概是不好的事情。   “学生谨记。”   ……   陆一鸣单独从书房内出来,回头看了一眼,橙黄色的烛光映照在窗纸上,被灯光拉长的三个身影显现在视野中,带着说不清的隔阂。   他甩了甩头,自嘲一声,自己怕不是在宫中待久了,染上了宫里的坏毛病。   小玉米的房间内亮着灯,陆一鸣回房的脚步一转,先去了一趟陆母和小玉米的房间。   咚咚咚——   陆母疲惫的声音传来:“进来。”   陆一鸣推门而入,陆母背对着他在哄小玉米,身影看着比最后一次见时消瘦了不少。   他轻轻带上门,不让寒风侵袭了这一老一小。   走近陆母身旁,陆一鸣放缓了脚步,他的目光聚集在对方盘起的发间,二十日未见,不知不觉中母亲竟多了些白发,明亮的颜色夹杂在黑发之中,异常突兀。   见高大的影子立在身旁一动不动,陆母还在疑惑今晚奶娘怎么一言不发,微微抬起头后才发现是陆一鸣,她的眼睛弯成半月,眼角明显有岁月的痕迹。   回过神的陆母紧握着他的两臂,上下打量后才仰着头惊喜地说道:“一鸣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一股暖流从心口扩散,陆一鸣盯着她憔悴的脸五味杂陈,而后配合着放松手臂轻声说道:“嗯,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母再次一寸一寸用目光检查陆一鸣的身上,发现没有一处伤口才算真正松了一口,她拉着陆一鸣坐下,从大箱子里找出一个无尘的木匣子,匣子缓缓抽出,里头放着唯一一封信,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正中央。   信并未开封,但信封袋的表面明显有些细微的痕迹,一眼便知经常抚摸。   “这是你爹从边城托人寄回来的信,我一直想着等你从宫里回来了,咱们一起看你爹写了什么。”   陆一鸣接过信的手指微僵,说实话这种温暖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但今日这感受却最深。   他成年后,老院长将曾经捡到他时收起来的信交给他,信保留得很好,并未拆封,朴素的信纸上面只有一个取好的名字,和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故事,再无其他。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总觉得哪里好像缺了一块又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他面无表情看完后将纸烧了,若不是觉得没有必要,他甚至想把名字也改了。   怨恨谈不上,毕竟是对方将自己带到世界上,无悲无喜,除了小时候见到别的小孩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园玩耍羡慕外,好像没有多余的感受。   直到穿到这里,有了父母。   他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亲情。   他有时候甚至卑劣的想,原身死的好,他才得以鸠占鹊巢,感受到父母的关怀以及偷走一个乖巧的夫郎。   他越是幸福,这种偷窃的感觉越深。   看着还在期待他念信的陆母,陆一鸣小声唤了一句:“娘。”   这一声莫名其妙的叫唤可把对方吓了一跳:“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陆一鸣接过信,侧过头眨了一下眼睛,睁眼说瞎话:“没事,或许是染了些风寒。”   “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我给你去煮碗姜汤热热身,一会儿喝了赶紧躺下睡一会儿,明儿就能好一些。”   陆一鸣拉住陆母的手,让她坐下:“娘无需担忧,我早已吃过药了,等看完爹的信就去睡。”   “你这孩子……”   信封从头上小心撕开,陆一鸣拿出里面的信纸,一字一顿念给陆母听:“吾儿青览……”   信的大致内容说的是,陆父已达边城与祖母汇合,一切安好,让他们莫要担忧,还说了陆父今年春节会在边城逗留,询问他们是否过去团聚。   除此之外信里还说了一些边城的所见所闻,并不似想象中的荒芜,大片的草原,牧民们无拘无束,生活反而乐得自在。   陆一鸣看完后得出结论:“看来爹在边城过得不错。”   “是啊,”陆母欣慰有之,感慨有之,但更多是惆怅,“你爹这些年虽然嘴上不说,但我心里门清,他这是在自责,没有尽到一个儿子该尽的孝心,每次临近年关,他都会一个人发上一会儿呆,心里估计不好受,如今你祖母还愿意认他这个儿子,已是不容易。”   说的是陆父的事情,但陆一鸣或多或少听出了一丝她隐含在这些话里头的情感。   爹觉得亏欠陆家二老,那么娘呢,是否也有这种想法?   陆一鸣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娘,你……想回一趟金家吗?”   陆母的眼神闪烁,明显心动不已,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明亮的眼睛再次归于沉寂:“我怕……”   陆一鸣打断她的犹豫不决:“明日我休假,可以与娘一同前去,若是金家不愿承认,还有我们,我与小星总归站在您的后头,远在边城的爹必然也希望娘能够解开多年的心结。”   见人还是下不了决定,陆一鸣把打听到的事说给她听:“听闻金家的工部侍郎大人事已高,身子骨并不健朗,三代的子嗣不丰,怕是难以有往日的辉煌。”   工部侍郎就是陆母的父亲,她虽是庶女,但因为生母去的早,所以金老爹待她算是不错,生母过世后过继到二娘膝下,也没有受到欺负。   如今年事高了,越发觉得该回去瞧一瞧当年的故人。   只是有些怕金家并不承认她这个忘恩负义的不孝女,故而万分忐忑。   心思回转千百遍,陆母攥着指尖终于下了决定:“明日,要劳烦一鸣了。”   “娘,这是儿子该做的,一家人无需这般客气。”   从小豆丁到如今的参天大树,陆母看着这张刚毅的脸一脸欣慰,少时依赖父母,父母老时依赖子女,这就是传承吧。   咯咚——   摇篮里传来一阵响动打断他们母子俩的谈话,两人一齐看过去,只见小玉米袖珍的手里捏着一个小玩具,正朝木框用力拍打,见到他们看过去,又默默放回原处。   活像是在吸引他们的注意。   陆一鸣起身将小玉米抱起来,贴了贴他的脸颊,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够听懂他的话,柔声问道:“小玉米还记得大爹爹吗?”   精灵似的大眼睛轻轻转动,像是在辨别眼前人,没一会儿,怀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陆一鸣手足无措,心里有些酸楚。   不过二十天未见,这个没良心的小家伙居然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陆母见小玉米哭得实在伤心,上前一步从陆一鸣手里接回小家伙。   然而,小玉米紧紧扯着陆一鸣的衣服死活不肯放手,小小的手指力气不小,陆母拽都拽不下来。   陆一鸣失笑:“你这二十天的奶倒是没有白喝。”   哭了一会儿,小玉米从嚎啕大哭到小声抽泣。   陆一鸣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小玉米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没有移开半分。   不知为何,陆一鸣看着这纯净的眼神,心中突然一动:“是想我了吗?”   像是在回应陆一鸣一样,小玉米发出“咿咿呀呀”的几声,沾着水珠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怪可怜的。   陆一鸣心房一颤,在他弹性十足的脸颊上啵了一下:“没有不要你,大爹爹怎么会不要你呢?心疼还来不及。”   不管小玉米听不听得懂,他向小包子说着宫里的见闻,陆母退到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眼神格外慈爱。   兴许是哭累了,兴许是在陆一鸣怀里觉得安心,小家伙闭眼的时间越来越频繁,最后伴着陆一鸣低沉的声音逐渐睡去,不过手还是紧拽着衣服,怎么拉都拉不开。   陆一鸣轻声对陆母商量:“今日让小玉米和我们睡吧。”   陆母用手帕轻柔的替他怀里睡着的小家伙擦去眼泪,送他们俩出门。   “夫君!”   裴星从睡梦中惊醒,神情有些慌乱,他怎么好像梦到夫君回来了?   漆黑无光的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格外敏锐的耳朵在这安静的方寸之地没有捕捉到一丝响动,他发了一会儿呆,伸手一摸边上的位置,入手冰凉一片。   果然,只是一个梦。   咯吱——   木门的响动让他心里一紧。   这么晚了,是谁?   一个高大的身影爬上床,隔着被子将他往外挪了挪,在最里头放置了一个柔软的团子,而后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在脱衣服。   裴星在心里唤小苗,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一张大手掀开被子一角,夹杂着凉意的身体进入被子,大手揽过他的身子,将他圈在怀里。   熟悉的味道斥在鼻腔里,裴星整个人平静下来,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哭。   “夫君。”   “嗯。”   “夫君。”   “我在。”   “原来,不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居然翻车了……呜呜,艰难的一日过去了,加油!   感谢在2021-11-03 00:00:00~2021-11-04 00:5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9356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胖喵 10瓶;锦鲤本鲤 5瓶;永远滴神、表白太太们、苏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贡宴上见了, 马车里亲了,床上颠鸾倒凤,却依旧没让眼前人觉得真实, 这突如其来的分离, 这二十个日日夜夜, 小星星恐怕没有一个安稳觉。   夫郎如此,他亦然。   在宫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夫郎,关心他吃的如何, 睡的如何, 是否同样在想他。   每次洗漱后他躺在空空荡荡的床上,头枕着胳膊, 想的却是每晚抱着小星星睡的场景, 没了熟悉的体温,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才知失眠的是何感觉。   谁离不开谁?谁都离不开谁。   黑暗中, 陆一鸣的视线落在裴星的发旋,温热的脚动了动,勾住对方缺少热气的脚掌,将它们放在他的小腿上:“这样冷吗?”   裴星抽了抽腿, 奈何陆一鸣力气太大, 没抽动, 反而让被窝外虎视眈眈的冷气有机可乘。   他停下抖被子的动作,额头在陆一鸣的胸膛轻轻擦了擦:“不冷了。”   陆一鸣把横在上头的手臂收回, 大手拉过裴星两只放置在胸前的手,没有什么比亲自感受更加直观。   他才离开一个时辰不到,原本被他捂热的指尖又微微发凉, 他把裴星的手放在他的咯吱窝底下夹着,没有了衣物的阻拦,带着凉意的手接触到滚烫的皮肤,陆一鸣瞬间想把手臂松开,但实际上夹得更紧。   裴星偏寒的体质与他是哥儿身有关,但这一年的食补,已经好了不少,照理来说冬日里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体寒,明明来的途中还好好的,才二十日未见,又回到了老样子。   真叫人不省心。   陆一鸣发泄似的咬在他脆弱的后颈,听到自家夫郎疼得“嘶”了一声才松开力道,改为含在嘴里,又轻轻舔了一口才松开。   “不乖。”   一声重重的批评在黑暗中响起,先是后颈后是耳边,两处都是敏感的地方,裴星听着近在咫尺的低音炮,大脑炸的一片空白。   为了惩罚夫郎这二十日不珍爱身体,陆一鸣又将他的耳垂含入口中,牙尖用了些力,在黑暗中留下凹陷的痕迹。   “惩罚你,不好好吃饭,不好好锻炼。”   话是这么说,但一只手却在月亮看不见的地方煽风点火,偏偏还不负责浇灭,被挑逗的人哪里经得起他的摧残,张开嘴就要投降。   然而陆一鸣洞察他的想法,率先一步用嘴堵上,昏暗的房间里只能听到沉重又难受的喘息声。   裴星的手脚都被陆一鸣固定得死死的,想逃都没处逃,好不容易能了空隙,哑着嗓子求饶:“夫、夫君,我错了。”   “错哪里了?”   “……”   见裴星拉着他的单衣不肯说,陆一鸣浓眉微挑:“不说吗?不说惩罚继续,明日等我问了娘,惩罚更重。”   “我、我说……我不该胃口不佳吃得少,不该经常站在门口吹冷风,不该……”   “嗯?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这样子让我心疼?”   “唔……我没有……等等,夫、夫君不是说坦白从宽吗?”   “我可没说。”   房间外抬手准备敲门的陆母最终收回了手,看着手里的这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暗想今晚是没机会端进去了。   这俩小年轻哟!   这猴急劲简直就是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听着里头的响动,陆母红着耳朵快速离开,早在五河村她就知道小星会被自家儿子吃的死死的,果不其然,这小玉米还在他们屋呢,就这么肆无忌惮。   这狗粮她吃够了!   老头子怎么还不回来!   她是管不了了,随他们去吧。   眼里只有彼此的两人井不知道门房外还有人。   陆一鸣顾及着小玉米没有太过分,但是这种缓慢反而更磨人,不光裴星这么觉得,陆一鸣也这么觉得,怎么感觉惩罚的不只小星星一人,还有他自己。   所以他只做了一次,便搂着人睡去。   ……   翌日早晨。   小包子醒得早,他睁着眼好奇地看着陌生的床顶,没有第一时间哭泣,反而是侧过脸往边上看去,看得异常认真。   虽然他只能看到包裹在他身上的棉布。   平日这个点小玉米醒了,会有奶娘抱过去喂奶,但今天不同,身旁熟悉的气息让他十分安心,但是肚子里反馈上来的饥饿感令他十分难受。   他挪动着肉嘟嘟的小嘴,只吃到了无色无味的空气,心里顿时不开心了,又饿又不开心好像身下也湿湿的。   烦躁的小玉米越来越委屈,那张可爱的小脸不复刚醒来时的呆萌,嘴巴一撇,用力蹬了一脚。   可恶!   根本踢不开束缚的睡袋!   连小棉被也欺负我!   委屈!   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吵醒了两个大人。   陆一鸣赶紧披上外衣,先安抚大的,后抱起小的递给门外等候多时的奶娘,继续躺回床上去,松了一口气。   这下安静了。   被吵醒,裴星虽然闭着眼睛,但趴在陆一鸣身上井没有打算继续睡。   “小玉米?”   “嗯,昨夜抱过来的。”   混沌的记忆掀开迷雾,裴星想起陆一鸣昨天把他挪动的事情,原来那一团黑色的是小玉米啊,那他们昨日岂不是在他面前……   想到这,裴星朦胧的睡意彻底醒了。   “小玉米?!”   陆一鸣扫了一眼裴星胸前的春光,又把视线上移,被子被对方拱起的身体带走,两人中间的空隙一直有寒风吹进来,均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京城的冬天不是盖的,虽有暖炉,但还是冷。   他伸手把人拉下来,重新暖和后才说道:“昨日小玉米抱着我不放,我就把他带过来了,原本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没想到偷偷在想你家夫君吗?”   我家夫君可不就是你嘛,裴星腹诽。   想起昨日差点把夫君当成小贼,他不禁有些抬不起头。   这事可不能让夫君知道。   “你刚离开那几天,小玉米没见到你,哭得可伤心了,劝都劝不住,可把我们吓得团团转,后来还是娘灵机一动,把你的披风给他裹着才止了哭。”   昨日在摇篮里陆一鸣确实看到了一件男性大衣,他还以为只是因为热气不足才铺上的,原来还有这么个渊源。   “还算有良心,看来我这奶爹当的还算称职。”   裴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得意,嗔怪道:“哪有人这般说自己的。”   这短暂的温情持续了一盏茶功夫,他们不得不起身下床。   昨日答应了陆母要去金家,他得早起去准备一些上门礼才行,至于裴星,这天寒地冻的,陆母和陆一鸣都反对他和小玉米一同去受罪,要是金家不待见他们,岂不是要多受一份屈辱?   所以他被安排在家带小玉米。   备了礼,雇了马车,两人出门前往金府。   陆一鸣看了一眼陆母冻得有些发紫的手,把带的手炉递到她手里。   陆母抬起头扯了一个笑:“娘就是近乡情却,有些紧张,要是爹他……哎,我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等到了金府自然就知道了。”   陆一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如果是他,估计在见到真人之前也想不出会发生什么事。   等到了金府大门,陆母撩开马车的帘子看向熟悉的大门,有些恍然。   她闭了闭眼,昔日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   幼时二娘抱着她教她做针线活的,金府兄弟姐妹们在院子里嬉笑打闹的,爹爹虽然冷漠但是也会抚摸她的脑袋,一幕一幕被遗忘的画面再次呈现,仿佛就在昨天。   看着匾额上“金府”两个大字,她陡生怯意,收回跨出半步的脚,坐回马车。   陆一鸣沉默着看着这一幕,可以理解陆母内心的忐忑,他轻声提议:“那不然儿子替娘去一趟?”   他刚刚起身,身后的手就被陆母一把拉住。   后者深吸一口气,复杂的情绪在脸上一点点闪过,最终下定决心:“既然来了总不能一直逃避,我已是犯了不孝的大错,怎能让你在替我受罚。”   陆母理了理衣物,放下手炉下车。   陆一鸣扶着陆母,小厮拿着车里的上门礼跟在后头。   他们跨上台阶后,理所当然的被拦下:“来者何人?”   守门的护卫上下打量他们三人,前面的一老一少气质倒是不错,特别是年轻人,看着不像是普通人,但仅看他们的穿着,不算质朴但绝对称不上富贵,后头的小厮提着礼物,一看便知是来做客的。   只是这脸孔熟识瞧着陌生,不知身份如何。   金府的护卫虽然拦下两人,但态度不算差,毕竟京城这地方,一不小心就能得罪人,若是给金府惹下了什么麻烦就遭了。   这个护卫不是以前陆母认识的那些人,双方都不认识,陆母感叹了一句物是人非,递了些银子,朝他打听:“不知侍郎大人是否在府上?”   护卫瞧了他们一眼,没有收:“可有拜帖?”   陆一鸣之前也没有拜访过谁,除了应离和顾焕,这也算得上第一次,所以没有准备。   护卫见人没有拿出拜帖来,皱起眉头,瞧这两人也不像是平凡人家,怎么这点礼节都不知?莫不是远方亲戚来投奔金家的?   还是说,这是金大人遗留在外的……私生子?   在陆父不知道时候,突然乱了辈分。   陆一鸣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示意陆母稍安勿躁,从怀里取出备用的太医腰牌,这是皇帝允许他进出宫门用的令牌,这时候倒是排上了用场。   护卫接过,只看了一眼牌面,差点被吓到。   他把令牌给另一个人看,确认无误,这就是总太医的令牌。   总太医的令牌怎么会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难道说总太医和金大人还有他们不知道的恩怨瓜葛?   护卫看陆一鸣的眼神更加不对了。   不过态度倒是好上了不少:“大人还未下朝,若是这位夫人要寻金大人,可留下口信,我等可帮夫人代为转告。”   陆母有些犯难,她虽然想见许久未见的父亲,但更想见多年未见的二娘,若是父亲不在家,她没有上门过护卫认不出她,定然不能单独见金府的女眷,除非让二娘亲自来见她。   只是她哪里有这个脸……   陆母抬头看着紧闭的金府,开口问道:“不知金府二娘的身体是否安康?”   金府二娘?哪个二娘,大少爷还是二少爷的?   这关系越来越复杂了……   护卫大概能知道今日来找金大人的两位,主导者是这位中年妇人,所以把话直接递到对方面前:“夫人您说的这位二娘是?”   “金侍郎的二姨娘,不知是否尚在人世?”   “不知夫人的名讳是?”   “金荞。”   护卫张开嘴还未回答,车轮辘辘的声音在身后停下,护卫撇下他们俩赶紧上前行礼:“恭迎大人回府。”   金侍郎从马车上下来,拄着拐杖走了几步,那两条腿已经有些微颤,要不是有人搀扶着,陆一鸣都觉得这位老人会跌坐在地。   这么大岁数上朝久站确实不易。   金老稳住身体抬头看他们,有些浑浊的眼睛先是落在陆一鸣身上,眯了眯,又转头看向一旁已经热泪盈眶的陆母。   他皱纹纵横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像是认出他们来了,又像是没有认出。   盯了足足两三分钟,金老才淡淡地询问一旁的护卫:“这两人是谁?”   护卫不敢隐瞒,赶紧说道:“禀告大人,这位夫人名叫金荞,前来找您和二老夫人,另一位公子给了小人一块总太医的令牌,不知身份为何。”   金老嘴边喃喃:“金荞,金荞,小荞……”   他转过头在陆母身上反复横扫,像是在确认什么。   “小荞?”   “爹……”   听到再次从父亲嘴里念出来的称呼,陆母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下落,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去搀扶对方的身体。   手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袖,就被金老躲开了。   他的眼睛冰冷无比,连出口的话也成为刺向陆母的寒冰利剑:“我不是你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哭泣小玉米:不是说好我是你的小宝贝吗?你为什么扔的这么干脆???   陆父:我谢谢你???给你一块我儿子的就诊号,去看看眼睛吧…   感谢在2021-11-04 01:00:00~2021-11-05 01:2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935603、年底我必上岸、小光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光子 10瓶;苏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陆一鸣接住陆母踉跄的身体, 她虽然来之前就设想过这个场景,但到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说不出的受伤。   二十多年前与陆郎私奔的是她, 让爹抬不起头的是她, 不孝的也是她, 她没有理由去怪爹如今的无情。   可是如若当年不这样做,她与陆郎之间毫无可能。   金老在陆一鸣和陆母之间反复横跳,最后冷哼一声:“怎么,陆顺抛妻弃子了吗?”   陆母眼神黯淡, 陆一鸣替她回答:“没有。”   岂料听了这话, 金老的脸色更差了:“那你们娘俩来金府做什么?二十多年前斩断血亲,硬是要同那小子远走高飞, 如今生活窘迫又要回来不成?认爹吗?老夫可当不起。”   “不是, 我只是想尽一些孝道……”   “老夫不需要。”   现在才想回来!晚了!   金老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被人搀扶着就往里走, 铁青的脸活像是陆一鸣他们欠了他几万两黄金似的, 边上搀扶着他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不小心触及金大人的霉头。   陆一鸣想要开口安慰:“娘……”   二十多年未见,爹早已不复当年健步如飞的模样,陆母望着金老佝偻的背影摇摇头, 转过身用绣帕擦了擦眼睛, 失魂落魄地离开。   爹如今身子骨不太好, 但精神气看上去还不错,至少骂起她来铿锵有力, 看来无需她太过操心。   既然爹不待见她,那她离开就是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反倒是她的罪过。   金府外的马车缓慢离去, 金老被搀扶着在大堂内坐下,让下人给他沏一壶清茶上来,显然气还没消。   茶水换了两次,金老已经偷偷朝大门口的方向看了不下几十次。   没道理啊,他又没继续让人拦着,怎么没人影进来呢?   又等了一会儿,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大门外传来。   金老刚想起身的动作一顿,快速整理衣物,摆着一张脸,端起架子,眼神锐利地盯着门口,一会儿人进来一定要好好训斥,把她骂个狗血淋头,看她还敢不敢不着家!   二十三年,整整二十三年,她当真舍得!   脚步声越来越近,金老美滋滋地想,这心急的模样,肯定是想他了。   哼,他就知道这个不孝女肯定在外面哭完之后才会进来,他是不肯能心软的,就算多叫两声也不可能,除非叫三声!   玄色的靴子一角跨进门栏,半空中提着一盒盒礼物。   看到这,金老的脸色好了一些,心里暗自点点头,陆顺教出来的儿子还算礼数周全。   整个灰扑扑的身影跨进门栏,金老继续等待,小厮进来了这两人就在后头了吧?   他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端起茶杯,但余光却一直停留在大门口。   等到小厮走到跟前,他把视线收回,沉默地看着他,这个小厮好像有点眼熟?   怎么好像……是他们府上的?   金府负责采购的小厮一进门就看到三双沉重的眼睛聚集在他身上,一脸严肃,像是三堂会审,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几摞东西扔出去。   他快速回忆自己今日做了什么,确定没有出现什么差错,才哆哆嗦嗦地向金大人行礼:“老老老、老爷,吉祥。”   “我不叫老老老老爷,还没这么老。”   不是小荞他们的下人,金老没有再多分注意力在他身上,跪在地上的小厮在管家的示意下,心惊胆战地离开,一口气跑到库房才卸下忐忑的心,他拍拍胸膛舒了一口气。   刚才大人的眼神吓死他了!   大门归于平静,金老烦躁地再次叫人换一杯茶,一旁久站的管家提醒道:“老爷,这已经是您第三次叫茶了。”   意思是他在这里耗费了许多无用的时间。   金老手指一僵,放下手中的茶杯,装作不经意地说道:“这么久了,你去把外面的人接进来吧,想她应该知道错了。”   管家一阵迷糊,外头没人啊:“老爷您说的是?”   “就那个学人私奔,二十几年没来见我的不孝女,难道她还不肯认错?”   一旁的老管家欲言又止,最后硬着头皮说出事实:“老爷,三小姐在您进府的时候就驾车离去了,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回到住处了。”   ……   裴星注意到马车回来,抱着小玉米等在门口处。   原本还想问此行是否顺利,但见到陆母难过灰败的脸识趣地没有开口。   他抱着小家伙上前,让他的眼睛能看到朝他们走来的陆一鸣和陆母:“小玉米看看是谁回来了?”   小家伙吸吮着手指朝他们看去,等两人围过来,一见是熟人,舒展眉头,绽开一个天真的笑容,没有牙齿的小嘴巴笑起来能看到里头红润的舌头,莫名有一种感染力,非常治愈。   前段时间裴星经常梦中惊醒,好不容易睡着后又被小玉米的哭声唤醒,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不少,为了能让他有个好觉,陆母主动将小玉米抱到她的屋子里去,所以小玉米对陆母的气息也十分熟悉。   陆母从裴星的怀里把他抱起,小玉米十分乖顺地让他抱着,笑得很开心,仿佛是在同他在玩什么小游戏似的。   一老一小走在前头,裴星与陆一鸣并肩跟在后头,前者悄悄握着他的手,后者冲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裴星看不见的兔耳朵瞬间耸搭下来。   陆一鸣指了指前头温馨的两人组,又指了指他们自己,表示娘有他们,没事的。   裴星听懂了他的示意,郑重地点点头。   陆母虽然不知道后头两人在比划着什么,但是被小玉米这么一打岔,她的情绪也恢复不少。   爹既然还肯生她的气,那么在他的心里她还是有些分量的,今日是二十年后第一次上门,爹生气是应该的,等过了几日气消了些,她再前去试一试。   他们住在应离的府上,暂时还未搬出去。   应离知道陆一鸣种水果有一手,特意在他们厢房外的院子里开垦了一片土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如今居住在这儿一个月未到,带来的葡萄种和西瓜种已经结出果实,几个涨势好的,成熟可摘。   陆一鸣在葡萄藤架下做了一个双人吊椅,此时他正抱着裴星坐在吊椅上,享受片刻的安宁。   他摘了一颗葡萄,擦了几下放入嘴里咀嚼:“这葡萄依旧甘甜可口,这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冬日还有如此耐寒的水果,恐怕会惊叹万分。”   “嗯,多亏了小苗。”   【好感动啊,小星星还记得我……呜呜呜,我已经在黑屋里关了许久了……只能白天出来玩耍。】   陆一鸣听着他的哭嚎,自己又掰了一颗葡萄塞入小星星的嘴里,顺便问道。   【要来一颗自己的果实吗?】   【……】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好问题。   虽然按照人类的逻辑来说,从它身上剥离的植株,好像就等于它的崽子?那崽子生的果实就是崽子的崽子?那岂不是它的孙子?   小苗伸出的藤蔓在空中滑稽地停顿了一秒,就像是录影带突然卡带,静止不动。   过了一会儿它以更快的速度从葡萄藤蔓上摘下一串葡萄,藤蔓围成一个密不可见的圆球,一点点缩紧,等展开时已经没有了葡萄的痕迹。   裴星这次清晰地看见小苗进食的全过程,眼睛瞪的老大,没有恐慌满是好奇,小苗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它们消失不见的?   【不错不错,这孙子们很好吃,再来几个。】   ……   应离回来气色很差,他们与三皇子那头见了面,谢承安插在京城外的人手被大皇子他们的人揪出来,在对方严刑拷打之前服毒自杀。   而且不只一个,是安插在内部的暗探被一锅端,且悄无声息,像是布了天罗地网一样,没有一丝提前的异动,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自己内部出了奸细。   “那安插在大皇子寝殿和摄政王那边的呢?”   “那些人倒是安然无恙,传回来的消息与平日相差不大,今个儿远房欺凌弱小,明个儿哪个下属强抢民女,看着就不像样。”   没道理啊,皇帝苏醒,最着急的应该也是投毒之人,多多少少该有些行动才是,怎么会与平日里相差不多,否则他为何费尽心思做这些,还不是想早日登上那最高之处?   陆一鸣把自己的疑问说给他们听,应离也想到这一层,如今军营的探子全部折损,更是让他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奈何无法判断对方的行动,只能干着急。   “你明日进宫万事小心,大皇子可能会对你动手。”   这件事在陆一鸣公开自己是神医的时候就设想过,所以他不会掉以轻心。   次日进宫,前脚刚进太医院,皇帝就把他召过去谈话。   “坐到对面去,和朕来下一盘。”   陆一鸣直视皇帝的眼睛,没有从里面看出什么阴谋诡计,又扫了一眼屁股底下的垫子,确认没有针什么的钉在上头,才放心坐下。   皇帝一看这谨慎的模样,乐了,这是怕自己怀恨在心借机报复不成?   “陆神医倒是个妙人。”   “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横了他一眼,脸上的诧异根本无需掩饰,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盯着棋盘上的黑白阵营悠悠开口:“陆神医看惯生死离别,不知对天之道与人之道有何理解?”   陆一鸣不理解,这两天皇帝经历了什么,竟然和他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太医说这些,他沉吟过后老实回答:“草民没有看惯生死,也就给三四个人看过病,没有死的。”   撒谎是可耻的。   皇帝被他的话一噎,落子都错了一格,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良久后,他再次询问:“神医,人死可以复生吗?”   这是第一次皇帝这么认真的叫他神医,陆一鸣对上这双无波的眼睛,想起自己这个个例,肯定道:“不能。”   皇帝原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是眼眸暗淡了些。   陆一鸣突然想起进京以来搜集的资料,皇帝昏庸,其实一开始登上皇位时并非如此,他也是个爱国爱民的皇帝,只是后来听闻皇后被人害死,才成了如今这模样。   所以这问他的话,大概是仍念着皇后吧。   两人无言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只听到落子的轻微响动,皇帝重新收拾心情,再次开口:“你是如何看待朕的几个儿子的?”   又是大道又是皇嗣,陆一鸣突然不明白眼前人到底要说什么,不过他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在皇帝满怀期待的视线下,谨慎开口:“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一个脑袋两条腿,没有什么特别的。”   “……”   “医者看待问题果然与众不同,是朕格局小了,生老病死当是由天由命,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时限到了神医也留不住,时限未到阎王也不收。”   他停顿了一会儿,环视御书房里的金碧辉煌,感慨道:“就像是这皇位,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谁能说朕坐上这皇位不是老天安排的呢?都说人定胜天,怎知这不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生命路线,你以为改变了历史,其实还是在这条道路上。” ??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你为什么脑补这么多?   陆一鸣没有说话,皇帝又说了一句:“只是你以为的以为罢了。”   这棋局自然是皇帝赢了,他或许是觉得一个人说话无趣,下完这一盘就把陆一鸣赶了回去,只留下一脸懵的陆一鸣,行走在路上,还是没明白对方叫他过去的目的是什么。   等陆一鸣走远,皇帝垂着眼看着空空荡荡的御书房,突然自嘲一声:“我同他说这些做什么,偌大的皇宫,除了已故的皇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若有似无的话音回荡在大殿内:“婉儿,我原本想让整个大荆为我们陪葬,那鲜红的血与你最爱的玫瑰相配,是个不错的墓地呢,只是可惜,朕的谢将军不惜带着几个儿子死在边疆,也不愿意让朕的愿望实现。”   “当真是可惜了。”   “小儿子已经去了南方,听说日子过得十分滋润,还添了个孩子,只是不愿意回来看我一眼,大儿子不亲近于我,倒是个好皇帝人选,只不过还需锻炼,婉儿,别怪我狠心,只有经历过血雨腥风的人才能稳坐这位子。”   “不过我这父亲做得也挺失败的,大儿子小儿子都不亲我,连他们嫡子的身份都不能公开,当真失败啊,你定是在天上笑话我吧?不过快了,人间寂寞,很快我就能来见你了……”   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竟隐隐传来哭声。   过了良久,他叫唤了一声:“暗一。”   “陛下。”   “除夕前一日杀了吧。”   暗一没有现出身影,知道他说的是谁,默默答了一句:“属下遵命。”   “等等,”皇帝捏着手里的一颗配药,改了主意,“算了,弄点伤吧,下不来床就行。”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突然想起以前的文案梗:   管家:少爷,夫人已经被关在祠堂三天了。   少爷:那她知错了吗?   管家:夫人第一天就跟别的男人跑了。   (不知道有没有可爱的友友注意到我的笔名改了,这名字我暂时挺喜欢,但我朋友说有一点点鬼气四溢……)   感谢在2021-11-05 01:25:23~2021-11-06 02:0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茶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离、DCM5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诶, 听说了吗?皇上封太子了!”   “陛下在位二十年,皇子们相继成年后并没有颁布诏书下达立太子的事情,刚苏醒那一会儿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怎么等身子骨好起来反而变卦了?”   “谁知道呢, 兴许是这次从鬼门关去了一趟明悟了吧?”   两个宫女在墙角窃窃私语, 这个位置隐蔽,一般人见不着也听不见,奈何路过的是耳力不错的陆一鸣,听了个正着。   皇帝封太子了?   是谁?   陆一鸣突然想起来前一次皇帝与他莫名其妙的对话, 他当时只以为对方在试探他, 并未深思,反过来瞧, 那个时候对方就动了立储君的念头。   有迹可循啊。   他悄然靠近两人, 找了个地方隐蔽。   陆一鸣路过这一角时并未发出声响, 两个宫女没有发现他在偷听, 宫女小声议论, 时不时抬起头来警惕四周,她们手里还端着盘子,一看便知是刚伺候完主子回来,忙里偷闲八卦了几句。   其中一位宫女压低声线询问:“姐姐你告诉我吧, 是哪一位皇子?”   见人一直没有开口, 她妄自猜测:“不会是大皇子吧?前段时间咱们几个姐妹亲眼目睹他笑着把一个太监活活虐待而死, 可把我吓出三天噩梦!今个儿说起来还觉得毛骨悚然,你瞧我这手臂上的一粒粒的, 都是被吓的!”   另一道明显更为成熟的女声响起:“那必然不可能是大皇子的,陛下封的是三皇子。”   “哎哟,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是大皇子呢……若真是大皇子入住东宫,我们这些个下人就惨了!三皇子好啊,三皇子看着冷淡了些,但人更为温文尔雅,我从没见过如此俊朗之人……”   年长的宫女厉声打断:“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莫要再说了!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听见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是。”   陆一鸣在她们离开一段时间后,才从阴暗处走出,前往御书房。   他固然有总太医之名,却无总太医之实。   他现在是皇帝的专属太医,只服务于皇帝一人,看着轻松实际上等于被限制在太医院,后宫和皇子们的事情传不到他这里。   若他是某一位皇子特意安插进来的探子,除了对皇帝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外,根本无法从他身上获取有用的消息。   不过,皇帝的行为他着实看不懂。   今日皇帝重归朝政,宣布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封三皇子为太子,这让大皇子党如何自处?这无异于是在打他的脸,还是火辣辣的那种。   既然想封三皇子为太子,那为何让明显是大皇子党的国舅爷当摄政王?直接诏令三皇子代理朝政,丞相辅佐岂不是更方便太子稳固地位?   是怕自己三皇子危及他的皇位吗?   那大皇子那头呢?   他可不相信对方会放弃,皇帝昏迷不醒那一会儿大皇子可是享受了一把至高无上的待遇,如今让他将皇位拱手让人,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是逼着大皇子谋朝篡位吗?   越临近御书房,宫女太监的表情越严肃。   “陆神医您来了。”   一位殿外的公公将他拦下,欲言又止。   突然,御书房里传来一阵巨响,书页声和重物落地声清晰可闻,皇帝暴跳如雷的怒吼穿透门窗,落入陆一鸣的耳里:“金銮殿上一声不吭,御书房内结伴请奏,还要以死明志?好好好,你们几个,个个好样的,当真是朕的好臣子!”   门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门外亦然,皇帝的雷霆之怒他们受不起,更不敢受。   “请陛下三思。”   一人铿锵出声后,一群人附和:“请陛下三思。”   “陛下!陛下!来人,快传太医!”   里头焦急喊人的声音异常熟悉,陆一鸣听过许多次,是常年伴君侧的李九仁。   陆一鸣就在门口,自然无需去太医院请,门外刚在拦住他的公公赶紧起身,扯着嗓子喊:“陆太医到!”   他刚跨入御书房,不用抬头也知道一群人盯着他,**裸的恶意无需掩饰,若是眼神能杀人,他估计已经死了成百上千次了。   装模作样替皇帝诊了脉,御书房内安静无比,但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他的进入而打破,反而更加胶着。   他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皇帝,对方的脸色被气得惨白,不光脸白纯白连眉毛也有些白……   和重症病人挺像,就是近距离看好像有点……卡粉?   皇帝手指捂着胸口,整个人心脏剧烈起伏,但脉搏反馈并无异常,正常人的心跳,没有毛病,要不是小苗反馈及时,他都被骗了。   他严重怀疑对方是卡着点作秀,否则为何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是他固定时间号诊的时候气得心脏病发?   影帝级别的演技,当皇帝可惜了。   在皇帝犀利的眼神下,陆一鸣本着太医的职业素养实话实说:“陛下气急攻心,宜多多休息,切勿再动怒。”   皇帝轻哼一声,跪拜的几个人身体都三抖:“怎么?不是很能说吗?继续啊?气死朕把皇位让给你们!”   “陛下!我等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陛下,臣等有如此行为,是为大荆国的江山社稷着想啊!三皇子为民间女子所生,身份低位,历朝历代哪一位皇帝如此出生,这于理不合,有失大统!”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陛下无嫡长子,应先立皇后再立太子!”   “放肆!”   皇帝抽回放在桌面上的手,抡起砚台就往那人身上砸。   陆一鸣注意到,刚才离手的脉搏在提到皇后的时候陡然停顿一秒,皇帝这一次是真的气急了。   偏有不怕死的人,硬着头皮不管不顾手上被砸出的血迹,梗着脖子嘶声厉喊:“请陛下立后!”   附和声连绵起伏,皇帝眯起眼,怒极反笑。   立太子在他们眼中算不了什么,立皇后才是根本,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知道以三皇子之母的身份无法登顶后位,迂回战术撤太子吗?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朕还没有到神智不清的地步,朕的元后是怎么死的,朕比谁都清楚!难不成你们想再经历一次当年的血案?朕不介意让你们再次体验一遍!”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皇帝连病弱都懒得装了。   下排跪着的人一声不吭,显然是想起皇后的死因。   当年他们趁秋猎之时,派人暗杀皇后的事情,令皇帝大为震怒,血洗金銮殿,若不是太后出面,这事无法善了。   今太后已故,若是皇帝真的疯魔要翻旧案,恐怕无人能够阻挡,到最后怕是两败俱伤,让虎视眈眈的敌国有机可乘。到时候,可不是朝廷内部的事情,而是整个大荆国的生死存亡。   既然立后之事无法松动,此次领头的户部尚书咬着牙再次磕头请旨:“那便请陛下收回成命!”   废太子和立后保太子二者选其一,陆一鸣看了这么久热闹,倒是挺好奇皇帝会怎么选的。   亏他以为皇帝地位至高无上,一声令下号令百官,无人敢违背,如今看来这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受限于妃子背后的母族,若是触犯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连自身都难保。   这字里行间可以推测,皇帝估计连自己的爱人都无法守候,连自己的爱子都无法成为下一任储君。   可悲可叹。   皇帝看着底下几个跪地的大臣,眼神阴翳,今个儿若不能把事情解决了,这年也无需过了。   冤有头债有主,万事皆有源头,皇帝坐回龙椅,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李九仁,去把大皇子和三皇子叫来。”   大臣们闻言心喜,但没有抬起头,陛下一直未开口让他们起身,无非是心里不爽,想找他们麻烦,那就让他消消火吧,他们跪就跪了,犯不着此时再碰触对方的底线。   一盏茶功夫,收到口谕的大皇子与三皇子马不停蹄地赶来。   陆一鸣抬头望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两位传闻中势均力敌的皇子,两人金黄色的官服还未换下,陆一鸣仔细打量,其官服绣文两肩前后为正龙各一,襞积为行龙六,间以五色云,比之皇帝的龙袍显得更为“朴素”一些,但外放的贵气无与伦比,一眼便能看出,从小学形体礼仪,走路带风。   皇帝的容貌摆在那,皇子也不差,从眉宇间依稀能窥探出皇帝年轻时的模样,那宫女确实没夸张,丰神俊朗,气质非凡。   从外观来说,两位皇子确实和皇帝还挺像的,不过单看两人又觉得不是很像,只能说遗传的部位不太相同。   话是这么说,两人行礼又默契十足,话音重合,动作一致:“儿臣叩见父皇。”   大皇子起身时余光与户部尚书对上,至于三皇子,不着痕迹地朝陆一鸣这儿瞥了一眼。   两人起身后皇帝淡淡开口:“可知朕找你俩来所为何事?”   “儿臣不知。”   “恕儿臣愚钝。”   皇帝起身径直走到大皇子面前,皇帝的个头稍高一些,此时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神阴鸷地说道:“魏渊,朕问你,你想当太子吗?”   父皇这是何意?   他现在完全不敢去看户部尚书他们的表情,被皇帝的压迫感压得喘不过气来,天灵盖发麻,背后冷汗直冒,没有哪一刻觉得父皇如此可怕!   莫非父皇知道他这几日的暗中行动?   不光是大皇子,一众大臣都被皇帝直截了当的问话吓了一跳,一时半会儿愣在原地,也不管是不是会冒犯,抬头看向皇帝,但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皇帝的用计,这是打算让当事者亲口承认自己没有非分之想。   大皇子可万万不能中了计!   噗通——   被这突如起来的话戳破心思,大皇子连忙跪倒在地,慌张表明自己的态度:“臣不敢!”   完了!   跪地的几名老臣心下一沉,刚才那一番据理力争彻底化为虚无,完全做了无用功。   可悲!扶不起的阿斗!   皇帝垂着眼,低头看跪倒在地的大儿子,嗤笑一声:“既然如此,朕立三皇子为太子,你可有异议?”   “臣,儿臣,”大皇子没有接收到一旁大臣们的暗示,一心以为皇帝在敲打他,早已没有横行霸道的勇气,哆哆嗦嗦地回答:“儿臣不敢。”   “不敢?”   皇帝细细咀嚼这两个字,脚步后撤,绕着几位大臣走了一圈,冷笑一声:“朕看你们敢得很啊,听到大皇子的话了吗?他没有异议,你们几个还想说什么?让朕来听听。”   大皇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皇帝问他“想不想当太子”居然是认真的!   他带着懊恼的神色朝户部尚书看过去,希望对方能帮他一把,但这一次,对方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一场,输了。   这是几个人共同的心声。   皇帝看着这几张挫败的脸,感觉连外头乌云密布的天都晴了,扬眉吐气,心情格外舒畅。   一手好牌,架不住猪队友,能有什么办法?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是屎,也得给我咽下去。   一出好戏终有落幕之时,皇帝不光把大皇子几人赶出去,也让陆一鸣和三皇子离开。   “下雪了,”三皇子仰望天空感叹一句,“希望瑞雪兆丰年。”   陆一鸣伸出手接住雪花,入手即化:“但愿如此。”   ……   雪越下越大,颇有冻不死人誓不罢休的意味,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这个雪夜。   天寒地冻,幸亏皇宫有火炕,否则这么冷的天气,当真能冻死人,也不知小星星在家一人睡是否又忘记放脚炉了,可别冻着好。   北京的初雪早已过去,今天是近段时间下的最大的一场雪,无法与小星星一同赏雪,倒是有些遗憾。   天色暗得快,无风落雪又无声,时间尚早,陆一鸣拿着一本册子上床半躺着,打算看完再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陆一鸣的耳朵轻微动了动,他的视线从行字间挪开,微微上抬。   有人在靠近他的屋子。   而且人不少。   冬靴踩过积雪的声音令他警觉,听着不像是太监的步伐,倒像是侍卫刻意放轻脚步的沉闷声,匀速、有条不紊,听脚步目测有十来个。   呲噌——   拔剑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波动人敏感的神经。   “这天气有些冷啊,早点睡吧。”   陆一鸣边打着哈欠边下床,走到油灯处熄灭光亮,随后在黑暗中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跳上横梁,屏息凝视身下,顺便将小苗放出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领队的黑衣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暂停动作,积雪漫过鞋底,他们一脚下去发出细微的响动容易被听到。   领头人上前从门缝见确认陆一鸣躺在床上,先是从怀里掏出一根迷香,点燃后深入房内,让其燃烧一段时间后,再用积雪熄灭,放回包裹。   他们事先吃了解药,无需顾虑。   又等了一段时间,领头人朝后面的几个白发雪人下达指令:进!   陆一鸣有小苗自然不怕迷药,他在梁上等了老半天,这群人才进来,小心开门后,一群人直奔床铺。   陆一鸣挑起眉梢,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行动自如,看来平日没少来踩点,这就是大皇子的人?   暗一在床边站定:“主子说让他下不了床,暗十,你……”   另一个稚嫩的声音插入打断:“这……虽然陆太医长得确实好看,但……这也太残忍了吧?”   “这有什么残忍的,只是让他下不了床而已,又没说要他的命。”   “那大哥你来,我我我我、我还是喜欢柔软的女人,男人硬邦邦的,我可不好这口!” ??   暗十在想什么?想shi吗?   他一把拍在对方的脑袋上,这声音陆一鸣听着都有些疼:“你他娘的我是要把他的腿打断,和好哪一口有什么关系!快点做!一会儿来人了!”   暗十嘟囔着嘴:“凭啥每次这么血腥的事都让我来做?我还是个孩子,我怎么这么命苦……”   “那下次女装你来。”   一句话成功让暗十闭嘴。   他稳稳地提着刀走近,伸出手打算掀开隆起的被子时,突然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暗一低声喝道:“隐蔽!”   同样的招数来了两次,暗十靠近窗户,发现一根烟管插入房间内后疯狂向领队暗示,但是这漆黑一团的地方,暗一哪里看得见他的暗示。   陆一鸣倒是看到了,像是眼睛在抽搐。   不过,怎么有两拨人?这两拨人明显不是一个主子,除了大皇子,还有谁想要害他?   暗十过了一会儿也没见自己倒下,乐了。   嘿,这迷香居然是同款!   没想到吧,他们有解药!   悄咪咪的一波人在等待几秒后推门而入,与第一波人不同,这些人明显对地形不熟悉,有一个人还被桌角绊了一下。   他们没有多余的废话,找到陆一鸣床就是一顿砍,陆一鸣暗中都能清楚看到破碎的棉被散落在床上,空中飘着不少棉絮。   “咳咳,这不对,床上空的!陆一鸣人呢??”   “走!中计了!快撤!”   这十来个人想要离开,但是第一波人反而不乐意了,陆一鸣不在床上显然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但是捉拿皇宫刺客那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拿下!一个不留!”   战局一边倒,很快就结束,连隔壁的太医都没有惊醒,若不是天黑怕伤到同伴,暗一他们还能更快。   找不到陆一鸣,他们压着这几个刺客打算回去审讯,陆一鸣从梁上跳下来靠近暗一,后者只察觉到身边有位风刮过,令他毛骨悚然。   一道近在咫尺的声音在暗一耳边响起:“既然大家都打完了,不如坐下来聊一聊?”   “陆神医!”   暗一瞳孔骤缩,他什么时候靠近的?   为何他不曾注意到!   刚才他们打斗的时候,他也没有出面!   他躲在哪里?   他是如何得知他们今日会来的?   一系列的问题恰好说明,对方的身手居然在他之上!   陆一鸣心中一动,这个称呼……还真只有皇帝身边的人叫过,他是试探道:“皇上为何深夜让你们打断我的腿?”   暗十按捺不住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原来还真是皇帝,他图什么?   暗一呵斥: “小十!”   反应过来的暗十顿时气鼓鼓说道:“你诈我!”   “兵不厌诈。”说完后陆一鸣摸黑在椅子上顺势坐下,“那我换一个问法,如果我的腿断了,是否意味着我能出宫回家?”   暗一转过头面向他的位置,别的不能回答,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是。”   陆一鸣的指尖扣在桌面上,敲打在他们的心里,一下又一下,在黑暗中,声音更为敏锐,暗一、暗十的手都紧握着剑柄,若他敢有异动……   格杀勿论!   过了良久,陆一鸣淡淡开口,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今晚我的腿便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联盟了吗?立flag了吗?   惊心动魄,赢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想哭!   激动的我恨不得赶紧写一本电竞文!   码字都晚了,可恶!   睡了睡了~   感谢在2021-11-06 02:05:52~2021-11-07 05:0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935603、苏离、归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汜 10瓶;DCM52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翌日, 总太医陆一鸣,陆神医,因雪夜摸黑回房, 摔伤尾椎骨和摔断一条腿的事情在宫内口口相传, 沦为饭后笑柄。   而他本人, 正躺在床上欢快地吃着小星星投喂的青葡萄:“夫郎剥的,真甜。”   “夫君,”裴星欲言又止,“若是让皇上发觉……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今早夫君被人抬回来, 可把他吓坏了, 禁卫军说,自家夫君摔断了腿, 不良于行, 他听完这话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浑浑噩噩的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夫君这么厉害怎么会受伤呢?   后来发现夫君竟是装的, 气得他半天都没理他。   陆一鸣一把捞过裴星禁锢在怀里, 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碍事,这是皇帝特许的。”   见裴星拧着眉还想说什么,陆一鸣率先开口:“夫郎为何这般愁眉苦脸,莫非夫郎不想与我一同赏雪?”   “我想的!”裴星紧攥着他的衣襟重复, “我哪有不愿意。”   裴星的身子半挂在陆一鸣身上, 他趁对方不注意一点点挪动屁股, 免得自己沉重的身体压着夫君的腿。   陆一鸣看到这偷偷摸摸的动作,心里好笑, 这潜意识还觉得他受伤呢?他的腿一点事儿都没。   “夫郎不信我?那便试一试吧,看看我是否真的‘不良于行’。”   试没试成,穆大将军带着谢承从侧门进入应府, 前来探望据说卧病在床的陆一鸣,毕竟陆一鸣当过几日教官,效果显著,既然路过应府,顺道看看不过分。   穆大将军扫视陆一鸣藏在被褥下的双腿,意味深长道:“你倒是惬意,看着不像是受了罪,恐怕心里乐的很吧?”   陆一鸣留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顾焕反应过来,在他大腿上用扇子拍了一下,果然没有反应:“你竟是装病偷溜出宫!不要命了?”   他快速在裴星有些樱红的脸上瞥了一眼,注意到案几上残留的一小堆葡萄皮,一副我看穿你了的表情:“英雄难过美人关,陆兄也不例外。”   穆大将军的妻女还在马车内等候,他见着了人后并未打算久留。   今日除夕,正午皇帝设宴宴请百官,凡是三品以上官员一律携家眷到场,一来是笼络人心,二来是为皇子选亲。   最年长的大皇子成亲多年仅有一个女儿,本次宫宴贵妃有意替他寻一侧妃,二皇子体弱多病但却育有一子暂且不提,三皇子刚行弱冠之礼,至今还未娶妃纳妾,如今成为太子,必然不可能任由他一拖再拖,至于其他皇子,若是能选上当然双喜临门,选不上也可待来年再议。   “可传闻太子他不是……”喜好龙阳吗?   “太子的婚事他自己无法左右,如今上了这位子,可不比皇子时来的轻松,他没有正妃当然得受满朝文武非议,不管是为皇家子嗣也好,还是稳固地位也好,纵然他百般不愿也由不得他。”   又聊了几句,穆大将军起身离开。   “将军,万事小心。”   这是穆大将军和谢承离开前,陆一鸣说的最后一句话,应离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的波涛,他低声问道:“皇宫出事了?”   陆一鸣指了指自己的腿:“皇帝派人打的,将我逐出宫,老是认为陛下有何意图?”   “什么?皇上干的?”   应离拔高音量,惊异万分。   应离和顾焕的想法不同,陆一鸣虽然看着散漫,但不像是为了同夫郎团聚就会装病的人,他之前设想是大皇子派人袭击陆一鸣,对方趁机装病避祸,万万没想到这幕后黑手居然是皇帝?   可按照这段时间的探子回报,皇帝仍然对陆一鸣青睐有加,每日定时召见诊脉,如今皇帝能上朝陆一鸣功不可没,怎么会莫名其妙翻脸?   应离怜悯的视线落在被褥上:“那你这腿和尾椎骨是真的瘫痪了?”   太可怜了,幸好自己的关门弟子已经有了一个儿子,香火得以延续,否则,当真愧对这列祖列宗。   陆一鸣顺着他猥琐的视线看向他的下半身,黑着脸曲起腿表示自己无事:“收起你那龌龊的想法。”   原来没事啊,应老假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不是说皇上暗中派人打断你的腿吗?连暗卫都骗过了?”   “没,我找他们聊了聊,皇帝并不在乎过程如何,重要的是结果,我出宫休假,这就是皇帝要的结果,他为何费尽心思将我赶出来,我倒是百思不得其解。”   应离虽然好奇陆一鸣是怎么和人聊的,但最终还是把目光聚焦在皇帝把陆一鸣调离出宫的事情上。   “我会留心的。”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儿不似江南的雪下过一阵便停歇,风雪凛冽,若说昨日的它是一只温柔的雪兔,今日便是一头暴躁的雄狮,风卷着雪花不为宴会的举行而暂缓,反而有转为暴雪的趋势。   风雪吞噬应离和顾焕的背影,裴星枕在陆一鸣的肩头,眼眸随着大门晃荡的红灯笼晃动,半晌无言。   ……   与雪白的世界不同,红色的宫墙配以悬挂的红灯笼,为这寒冷单薄的雪地增添一抹暖色,双脚踩在大殿内红色的地毯上,脚下传来的热气取代外头的风雪。   大臣与亲眷并不在同一处,而是设在隔壁的另一处大殿。   穆大将军环视一圈,与丞相、国舅打了个招呼后,被宫女领着到位置上坐下。   “大将军号风采,硬是在乌北关死守三日,背水一战,将大莱国铁骑抵挡在外,护我大荆国千万百姓。”   “想起来就可笑,那大莱国竟被打的丢盔卸甲,逃得个屁滚尿流,连夜投降。”   一众周边的大臣笑起来,像是亲眼见证了那场面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穆大将军听着周围人的吹捧,默不作声地替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很轻松?若不是谢将军与其子在寒谷关替老夫挡下大莱国的三面围攻,硬生生拖走大半兵力,光凭援军,这一仗绝无可能胜利,我若将此战功劳尽数揽在身上,如何对得起战死沙场的兄弟们!如何对得起寒谷关战死疆场的将士!”   穆大将军替刚才说话的礼部侍郎和自己满上一碗酒:“喝。”   论酒量,文官哪里比得上这帮戍边的将领,喝酒如饮水,但话题是他挑起的,不得不苦着脸继续。   一碗下肚,礼部侍郎整张脸红的跟番茄似的,晕晕乎乎哪里还愿意套近乎,再来两晚,他就得躺着出去。   穆将军见状,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不过这次却只是端着抿了一口,这宫廷的酒自然是好酒,至于人嘛,可不一定是好人。   他借着抿酒的动作,用余光暗自打量宫宴周边的人和物。   东南角和门口两处的禁军每隔一段时间就往他这里瞥一眼,还有一些斟酒的宫女太监,不少人借着不经意回头将目光投向他这,是单纯好奇打量呢?还是隐藏杀机?   “皇上驾到!”   大臣到齐后,皇帝才姗姗来迟。   皇帝自从让陆一鸣医治后,病情有了起色,近几日膳食调养,容光焕发,不似之前躺了一个月消瘦无骨的模样。他此时绷着脸端坐在上首,又让底下一众大臣想起曾经残暴无垠的日日夜夜。   “参见陛下!”   等皇帝上座,宫宴才正式开始。   殿外风雪交加,殿内歌舞升平。   “这一年辛苦众爱卿,今日除夕不谈朝堂之事,只谈诗词歌赋,”皇帝的视线横扫全场,点名其中一人,“既是礼部操办的宫宴,不如让礼部尚书先赋一首如何?”   礼部尚书站起身,整理一番自己的衣物,毫不怯场,打仗不行,但论学问他还是能展露一手。   有人开了头,气氛算是热闹起来。   酒过三巡,大皇子起身提议:“几位大人诗词歌赋俱佳,但在场不仅有文官还有武官不是,不若儿臣和太子一同来舞一段剑,助助兴如何?”   在场的文武百官瞬间静声,大气不敢喘一声,刚才热闹的氛围霎时凝固,皇帝转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盯着大皇子那张浅笑的脸,像是要看出什么花来。   片刻,他兴意阑珊地摆摆手:“准了。”   李九仁见皇帝心情不佳,赶紧命人上了一壶陛下最爱的“竹叶青”,替他斟上一杯酒。   皇帝捏起酒杯,边看舞剑边小酌。   双人舞剑,若是非默契绝佳者,稍不留神,容易出意外。   大皇子拍了拍手,几个穿着劲装的侍卫拿着木剑将两人围在中间,皇帝眼神一凛,不过认出几人的面孔之后,又放松下来,专心看舞。   ……   与这头的风花雪月不同,应府上剑拔弩张。   “你居然没有受伤?果然传言是假的。”   陆一鸣此时站立在房间门口,一瞬不瞬盯着这一群不速之客:“谁派你们来的?”   应离等人离开后,上百个黑衣人明目张胆地破门而入,手中刀剑的寒光指向陆一鸣他们。   应府上下二十来个人被吓得高声嘶喊,周边的邻里根本不敢冒出头来,自身都难保,更何况去禀告官府。   “谁派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项上人头!”   陆一鸣沉默,身后是二十个手无寸铁的下人,面前是一百位手持凶器的兵人,力量差距悬殊,此番必死无疑。   他回头看了一眼抱着小玉米的裴星,沉声问不远处的人:“只要我一人项上头颅吗?”   领头者轻笑了一声:“陆大人果然年轻,天真无比。”   他唰得拔出剑,没再拖延时间:“陆大人放心,我会一刀毙命的,让你死得痛快。”   陆一鸣眯起眼,朝身后挥了一手,小苗从雪地底下伸出多根藤条,扎在其余十九人身上,除了裴星外,一群人瞬间倒下。   被这一幕深深震撼,领头者按下暂停键,一时半会儿没有下达指令。   怎么敌方突然倒下了?   是阴谋吗?   裴星轻轻扯动陆一鸣的衣角:“夫君……”   陆一鸣没有转身,语气还是独有的温柔:“他们没事,你进去吧,一会儿场面混乱,我可舍不得让夫郎长针眼。”   裴星紧了紧怀里的小玉米,将陆母一齐带入房间内后,听话地关上房门。   陆一鸣听到关门声,舔了舔干燥的嘴角,眼神阴鸷,不像是拼死一搏的孤勇,倒像是迫不及待的激动。   好久没有和小苗并肩作战了,他邪魅一笑,明明有众多优势的黑衣人却觉得心中一寒。   “走吧,一个不留!”   陆一鸣冲进人堆,一招一个小朋友,领头人看着陆续倒下的兄弟,眼神有些涣散。   这人是什么情况?   这藤蔓又是什么情况!   他们明明人多势众,为何局面一边倒?   年轻人不讲武德!   他为什么有外挂!   “等等,你等会儿!住手啊!有话好好说,认输还不行吗?!”   陆一鸣脚踩着最后一个人的头颅,把领头人的脑袋蹬进积雪之中,看着血流成河的院子,眼神却跳过大门望向皇宫方向。   他这里都如此这般了,那么皇宫内呢?   ……   “好!”   叫好声此起彼伏。   大皇子与太子的舞剑行云流水,外行人根本看不出里头剑剑致命的杀招,只觉得视觉冲击力强,穆大将军眯起眼,下意识摸向身侧,却抓了个空。   倒是忘记了,面圣前兵器被没收了。   “没想到大皇子和太子私下竟如此和睦,这来来回回,注重分寸,定是排练许久。”   叮当的兵器碰撞声,越来越响亮,两人你来我往的动作逐渐加速,气氛焦灼。   众人屏息凝神,期待高潮部分,一声突兀的轻响将他们沉浸的目光拉回。   啪嗒——   酒杯滚落在地,一路滚到了台阶之下,舞剑场地边缘,他们的视线从杯子处谨慎抬起,看向酒杯的主人。   上座的皇帝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看着地上的酒杯,像是愣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是谁最先反应过来,嘶吼道:“来人,护驾!”   禁军蜂拥而来,不是护在皇帝周身,反而将兵器对准文武大臣,而原本手持木剑的禁军将木剑砸向地面,露出包裹在里头的刀光剑影。   太子、满朝文武被禁军包围,大皇子喷笑出声,先是间断的笑声后是仰天狂笑。   他提着剑往皇帝方向走,边走边问:“父皇,这珍馐美酒如何?同琼林宴上的清酒是否味道相同?”   “是你下的毒。”   皇帝扫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利剑,顺着剑身往上移动,看清大皇子脸上猖狂的笑容,只停顿了一秒,没再搭理他,而是把视线从对方的脸上移开,转头看向垂着头立在一旁的李九仁。   他不解地问道:“为何?”   他推心置腹,视为半个亲人,除了皇后外最信任的李九仁,在最后捅了他一刀,比起大皇子挟天子,他更震惊于李九仁的背叛,属实想不通哪一步出了差错。   不愧是跟了皇帝几十年的人,一眼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推心置腹吗?奴才不就是陛下的跑腿工具吗,或者说是另一条腿来的恰当。陛下可从未把我当作可以信赖的人,否则为何与陆神医谈论立太子的事,而对我三缄其口,甚至当时还特意调开奴才?可不就是防着我吗?怕我也站队吗?”   “真是可笑啊。”   “陛下可知我为何叫李九仁?”李九仁抬起充血的眼,脸上的表情不复此前的谄媚,眼里满是憎恶,称之为扭曲也不为过,“是因为我家里有十口人,我为了牢记宫外的九个亲人,自己取的,最后竟真的成为了纪念九个族亲的名儿。”   “陛下,奴才进宫前家中爹娘、祖父祖母尚在,大哥娶亲生子,奴才排老二,还有一个刚会说话的妹妹,多么温馨的一个家,却在陛下游湖那天全毁了。”   李九仁回忆的温情变成凶恶的怒吼:“您猜,他们因何而死?因为当年你选中了我作为你的贴身太监,剥夺了我男人该有的尊严不说,你心中宅心仁厚的生母,将我的族亲全部控制起来。”   皇帝知道这件事,还曾李九仁说起过:“那你当时为何不拒绝朕?况且他们不是过得很好吗?”   李九仁注意到皇帝表情传递过来的理所应当,最后一丝恩情也断了:“呵呵,我一个平民百姓能拒绝吗?亲人确实很好,不用再受折磨,我净身进宫的第二天,九人全部被抛尸荒野!亏我还傻傻的忠心不二,将一文一文钱攒起来,托人递交给宫外的亲族!”   “可笑!我以为他们活得好好的,锦衣玉食,事实上呢,他们早就死了!而我,是在陛下生母死之后才发现端倪,醒悟过来!我困在宫中整整四十年!三十年都被蒙在鼓里,见不到亲人,只能借着仅有的书信知晓他们过得如何,到头来却发现这些信中的温情全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当了三十年的傻子!活在虚假之中!你说我为什么!你说啊!”   他摸了一把眼泪,挺直腰板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笑得很畅快:“陛下定然不曾想到,凌迟皇后的人是谁吧?”   李九仁时刻盯着皇帝,当然注意到他瞳孔骤缩,愤怒无比的样子,而这样的模样,让他十分舒服。   当年皇帝因为皇位放弃皇后,凌迟和厚葬时因为愧疚不敢看一眼棺椁,若是他看一眼便知,那华服下的身躯有多少刀痕和糜烂的伤口。   “我让人拿了大理寺女囚犯的刑拘,每一样都试了一遍,你是不知道那惨叫声有多好听,真想让陛下也听一听,自己深爱的女子受了多大的屈辱之后才坚持不住死去,整整八个时辰,若不是脸上脖子上不能有痕迹,我可真想把五官摘下来泡酒给陛下喝。”   皇帝攥紧拳头砸在桌面上,怒目而视,被架在脖子上的利刃划开一道口子。   “疯子!你这个疯子!朕要杀了你!”   “我是疯了,装疯卖傻十年,陛下怕了吗?哦,忘记说了,陛下还有一个关于皇后的秘密吧?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好不容易从已故太后那头找到证据呢。”   李九仁退开一步,朝着被禁军围困的太子投去目光:“太子殿下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吧?如今你叫的母后可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太子对上李九仁的眼睛,让他有片刻恍惚:“与那人的眼睛还真像呢,怪不得陛下这么偏心。”   “李九仁,闭嘴!你没有资格提她!朕命令你闭嘴!”   他朝着文武百官狞笑道,如一头来自地狱的恶犬:“哈哈哈,你肯定不敢相信,你和六皇子同出一母,而当年将你们抱给其他妃子养,不过是为了护你们的周全,原本待你们十年之后便能相认,但是……”   “李九仁!闭嘴!!”   皇帝不让他讲,他偏要说个痛快。   “当今皇帝为保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同文武百官妥协了,哈哈哈!狗屁恩爱如山,是他亲手下的旨,处死皇后,也就是你们生母的圣旨,不敢认你们,是他心虚!”   “他不管面对自己曾经的选择!所以他至今不认你们!不告诉你们,你们是嫡长子,继承皇位理所应当!就是因为他是个懦夫!他不敢!”   李九仁一口气说完,通体畅快,反正他也要死了,皇帝如今生不如此的滋味,他当真看得舒坦,终于为天上的亲人报仇了,死而无憾!   然而他的兴奋没有激动多久,在扫过太子时顿住,沉着脸问道:“你为何这副表情,你为什么不恨他?!”   太子的表情和其他人都不同,没有震怒,没有惊讶,仿佛早就知晓。   “你知道这件事?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报复的快感在太子这大打折扣,李九仁疯魔一般朝他怒吼。   皇帝忍着胸口泛上来的一阵阵刺痛,朝着太子看去,对方的脸色果然并无多少变化,甚至可以说,冷漠。   他的脸色一白,太子居然知道,但他一直没有说起过!也一直……没有认他。   他是不是在埋怨他?   太子没有反驳,冲他点点头: “我知道。”   你为什么知道?你凭什么知道?这不是我要的结果!你应该恨,恨不得杀了他!”   大皇子瞪了一眼李九仁,不满他抢了自己的风头,虽然他十分意外这个真相,但是那又如何?与他有关吗?   他都要当皇帝了,这太子生母是谁重要吗?   大皇子示意禁军将疯了的李九仁拖到一边去,继续拿回他的主动权:“父皇,下诏书吧。”   国舅爷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道空白的圣旨还有笔墨砚台,摆在皇帝的面前。   皇帝开口问道:“为什么要谋反?”   国舅爷随意道:“你知道的,太后既然愿意联手除掉皇后,自然想要大皇子的生母,也就是他的侄女坐上后位,我不过是帮他一把而已。”   “你就不曾觊觎过这帝位?”   大皇子打断他的话:“莫要挑拨离间!”   大皇子见他迟迟不动手,说道:“怎么?等你的暗卫吗?啊,忘记说了,他们被外面五百精兵压住了,进不来的。”   他边说边脱去外头的精装,露出里头金黄的龙袍,胸前绣着金色缠身的龙头,与皇帝身上沾着丝丝点点血迹的龙袍一比,靓丽许多。   他凑到皇帝面前炫耀,像是个讨糖的孩子:“父皇,你说,儿臣穿上这衣服好看吗?是不是比太子更加合适一些呢?”   久久等不到答复,他的脸阴沉下来,语气也更加阴冷:“父皇,怪不得你总是偏心太子呢,原来是皇后的种啊,而我呢?是不是只是你用来给太子弟弟磨牙的狗骨头呢?只是可惜啊,天算不如人算,我这根狗骨头硬的很,硬生生把狗卡死了,你说有意思不?”   皇帝的眼神自始至终未变,看大皇子就像是在看一个撒泼的孩子,没有之前面对李九仁的愤怒,也没有倾注多余的目光。   大皇子不喜他的眼神,怒火中烧,丢开长剑,一把拎住对方的前襟,把他拽起来丢到一旁:“老东西,起来让我坐一坐这位置!”   他宝贝地看着龙椅,东瞅瞅西摸摸,缓慢坐下,舒服地长叹一声:“啊,果然,皇帝的位置就是宽敞,哪里是下面曲着腿的矮桌比得上的。”   大皇子学着皇帝抬起手,对着下面百官字正腔圆地笑着说道:“众爱卿平身!”   他扫了一眼文武百官,同样把目光停留在禁军中央,腰杆挺直的太子身上,突然觉得扎眼:“来人,把太子的眼睛给我挖下来!”   一秒,两秒……   没有人动,太子平淡的眼神逐渐化为怜悯。   “没听到朕的口谕?!愣着干什么!”   刚才舞剑的几名禁军终于有了动作,在大皇子的惊愕中,他们将后背对着太子,将剑指着高座上的他!   预感情况不对,大皇子明显惊慌失措,指着太子一堆人喝道:“你们胆敢犯上作乱,来人,快把他们拿下!”   “呵呵哈哈哈哈!!”   皇帝狂笑不止,他吐出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喷在大皇子的衣袖上,对着太子面前其中一人说道:“暗一,动手吧。”   他猜想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出,不是不想提前办他,一来存着磨练太子的心,二来想把摄政王这一群老狐狸一网打尽,布局这么久,陆一鸣都送出宫外,把禁军和暗卫将计就计调离,他就不信大皇子和摄政王不会行动。   禁军听到暗一的信号鱼贯而入,而太子党的姜润山带着护城军及时前来救驾,几个武官,包括应离在内的几人,趁机解决身边的几个小罗罗,大将军自发挡在皇帝面前,以防万一。   反贼很快被缉拿,以皇帝自身为诱饵,一场戏剧就此落幕。   大皇子被拖离时还一脸难以置信,嘴里不停念叨着:“这不可能,我是皇帝!这不可能!”   国舅爷经过皇帝时,叹了一句:“你并不适合当皇帝,至于我,大概也有私心吧,皇帝的位置,谁不想试一试呢?”   还未离开大殿的大皇子冲着国舅爷破口大骂,似是不相信国舅竟然真的有这个想法!亏他一心信任他!   逼宫谋反的主谋下狱,皇帝挑了几个跳蚤小丑,并没有把大皇子党派的人全部下狱。   至于,李九仁,皇帝有些复杂。   他是真的把对方当亲信,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这细微的情感经过刚才的事情抖露,已经消失殆尽。   “呵呵,我输了,真是悔不当初,该把那壶酒换成致命毒酒,毒死你算了。”   皇帝抿着嘴没有多说,原本打算让他体验一遍皇后的痛苦,折磨致死,但最终还是改了主意,让人拉下去杖毙。   尘埃落定,太子与皇帝遥遥相望,亲父子不知该如何面对。   ……   雪夜,除夕夜。   皇帝披头散发,屏退旁人,写完诏书后一个人在偌大的寝殿内缓缓踱步。   空空荡荡的寝殿一丝没有人气,生母走了,皇后走了,太后走了,如今李九仁也走了,他俨然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他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均匀晃动后,看着酒杯面上的倒影,轻轻笑了笑,一饮而尽。   陆一鸣被他赶出宫,为的就是现在。   皇帝躺回龙床上,盖上被子,一阵钻心的疼和窒息的痛席卷而来。   原来直面死亡这么轻松,希望下辈子,能和婉儿成为一对普通的老伴吧,生在帝王家,太多逼不得已。   不过没能见到小六,倒是颇为遗憾。   雪到夜间渐渐停了,守门的太监搓搓手,推门而入。   很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沉寂,惊起千堆雪。   “皇帝,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我……半夜更新的人,权谋真难……确认过眼神,是我不配写的内容。大章奉上(很久之前说的双更?)正文应该还有最后一章。   说说皇帝吧,他这个人其实挺矛盾的,年轻时为了皇位牺牲爱人,失去后又再次情深,或许终究只是感动了自己吧。   友情提醒:蠢作者这儿今天突然降温了,一个下午降了十几度,冻死,友友们注意保暖~   感谢在2021-11-07 05:06:43~2021-11-08 01:5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493560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离 2瓶;DCM520、茯茶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正文完   皇帝驾崩, 新皇即位。   大赦天下,逾元改年号景安,大荆国开始进入盛世。   当然这后话。   谢承事先安排在城外待命的护国军将谋反的城卫缉拿, 与国舅爷和大皇子秘密培养的军队浴血奋战, 在傍晚时守住皇城, 护住京城百姓,这也是为何应府这么大动静也没人出来的原因。   【主人,好久没这么畅快淋漓了,甚至有点怀念末世屠杀丧尸的日子, 这一百个人都不够我杀的, 主人你别总是抢人呐。】   陆一鸣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打了一盆井水替自己清洗手上和脸上的血污, 他可不想小星星闻到血腥味后害怕。   【我更喜欢这里悠闲的生活, 末世提心吊胆的生活哪里允许人每天睡到自然醒?】   【你这是懒吧。】   陆一鸣没有否认, 不过再次和小苗并肩作战的感受却是不错, 尤其还是大规模的, 就像是将生锈的铁重新打磨,露出崭新的兵器,依旧锋利。   前段时间,他将火锅店和酒肆的大部分经营所得均投注在小苗身上, 天地珍贵药材进补多月, 总算恢复到穿越前的水平, 这也是他能放心进宫的原因。   除了充当打手,平日里小苗也不是毫无作用, 最直观的理解就是,院子里的水果好像药效更强了,能卖更多钱。   “夫君, 结束了吗?”   裴星听到屋外没有动静,小心翼翼拉开一条门缝,单眼窥探情况。   陆一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在拖动什么东西:“解决了,院子里冷,你别出来。”   白雪皑皑的地面上,只剩下红白黑三种颜色,裴星瞥到一个头颅扎进雪堆里的人,脖颈周围有血漾开,渗入雪中,他心中一跳,砰的一声关上门。   小玉米进屋后止住啼哭,这会儿正好奇的趴在床上往他这边看来过,裴星摸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捂住胸口自我催眠。   要是、要是有官兵前来询问,他就说这些人是被从天而降的雪砸死的!与夫君一点关系都没有!   十九人在暖屋排排躺,小苗下手重,这群人大概得到晚上才会逐渐苏醒,外头的雪还在下,他立在门口等待院子里的鹅毛大雪覆盖地上的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谢承的副官带信前来支援,肃穆的军队破门而入,即眼的是地上还未收拾的尸身,以及大堂门前孤零零的前任教官,此刻正端着茶朝他们微笑颔首。   副官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露出脚下的一块黑布。   他说为什么感觉脚下不对,感情踩在人身体上。   白雪覆盖四溅的血红,他们只能从黑色的劲衣片角分辨出这一堆堆隆起的雪包是一个个倒下的人,副官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陆一鸣,暗自决定将对方的危险程度提到最高。   同时,他又十分庆幸。   幸好,对方是他们这边的人。   副官神情复杂地叫了一声:“陆教头。”   陆一鸣点点头,询问道:“宫里情况如何?”   副官没有多说:“太子和大人自有安排。”   陆一鸣点点头表示知道后,没再开口,既然院子里的尸体有人处理,也无需担心再有人前来袭击,他便能抽身离开大堂。   下人全部昏迷,没了人帮忙,他转身亲自去伙房热了些奶。   夹着风雪推门而入,陆一鸣单脚把门关上,腾出一只手将门拴上。   等他靠近,裴星圈着他的腰埋头腹间,陆一鸣温热的大掌一下没一下顺着他的脑袋,柔声说:“让你担心了。”   裴星撤开脑袋摇摇头,拉过他头顶的大掌贴在脸颊上,闭着眼睛轻轻蹭了蹭,热度从紧贴的肌肤传递,他安心了不少,才缓缓起口:“平安,就好。”   给小玉米喂了奶,裴星哄着小玉米睡去,小孩子觉多,平时这个时间早就是小星星的午睡时间,但今天他却反常地睁着明亮的眼睛,盯着门外不肯睡去。   陆一鸣在小玉米的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父子同心,这是在担心我吗?”   或许是真的感觉到父亲传递的心安,小玉米缓缓闭上强撑的眼睛,这一次没再闹腾。   裴星将小玉米放在陆母的身边,替两人盖上被子,他看着陆母昏迷的脸,有些担心:“娘无事吧?”   “不用担心,小苗下的药只有昏睡效果,没有其他副作用,”陆一鸣把自家夫郎有些冰冷的手握在手中,哈了一口气,替他搓了搓手背,“门外也无需担忧,谢承的副官在外面收拾残局,宫中他们自有安排,我们静心等他们回来就好。”   无需裴星提问,陆一鸣将他忧心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裴星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陆一鸣顺势搂过:“夫君上一世是否每天都会经历这些骇人的场景?”   “嗯,”陆一鸣没有隐瞒,为了让裴星放松一些,他在对方的后腰敏感处用拇指缓慢摩挲,试图安慰,“前几年确实如此,后几年好一些。”   不过不是以一敌百,以一敌千的次数也不少,虽然这种情况他都会紧急避险,也就是三十六计,先走再说。   一个人的力终究是有限的。   裴星说好乖巧地躲在屋里,其实偷偷透过门缝,锁定陆一鸣的身影,好几次夫君都深陷囹圄,他咬着自己的手指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怕自己泄露的声音影响夫君的动作。   目睹夫君与小苗默契无比,酣畅淋漓的模样,他却突觉夫君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夫君想回原本的世界吗?   会觉得待在大荆国无趣吗?   夫君和小苗这么厉害,是不是有朝一日也会像神仙一样,位列仙班,不顾凡尘?   沉默了数秒,裴星终于将深藏的真正恐慌问出口:“那夫君还会走吗?像是来到大荆一样,又在哪一天悄无声息地到达其他地方,与他人结婚生子。”   裴星惶恐的眼神让陆一鸣的心狠狠颤悠一下,自从圆房后,他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对方如此害怕的神色,他凝视着这恍若星辰的鹿眼,没有答复,而是俯下身去够那一片柔软,由温柔到肆虐,舌尖香津缠绵,仿佛要将怀里的人揉到他身体里去。   他心尖上的人,到底为此承受了多少个日夜的煎熬。   小星星对小苗一直没有排斥现象,他以为对方已经彻彻底底接受小苗和他的异能存在,刚开始或许是真的只是好奇,但是随着接触越多,小苗和他展现的不似常人的地方也逐渐成为小星星的心病。   他们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让他好不容易替小星星建立起的信心再次动摇,不知不觉中已经根深难解。   而这一次的以一敌百,大概就是这种不安的顶点。   怕他消失,怕他离开。   唇间尝到了一丝咸味,陆一鸣停下狠厉的动作,轻柔地替他吻去眼角的泪珠:“没有夫郎的地方便不是家,你让我上哪儿去?”   小星星流转着晶莹的眼眸中只有他一个人,眼中浓浓的情深填满他整个心脏,心中的悸动再次喷薄而出。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陆一鸣俯首在他耳边正式表白:“我爱你,裴星。”   ……   应离他们彻夜未归,皇帝驾崩的事情传遍大街小巷,每家每户连夜换下红灯笼,挂上白灯笼。   国不可一日无君,按照先皇遗诏,众臣请新君。   大年初一新皇登基,主持大局,整个京城不见红绸,满城缟素。   陆一鸣早前向新皇请辞,他这个太医本来就当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尽管皇帝和太医们都有意向他继续留下来当职,但他志不在此。   他要回家!   他要当奶爸!   他要每天和小星星在床上……   为什么要留在这,在家陪老婆,混吃等死的日子不香吗?   他又不是没钱。   陆一鸣走的潇洒自如。   三个月后,开恩科。   他被打脸了。   当时在皇帝面前有多豪言壮志,扬言自己要在家当咸鱼,这次以省试第一参加殿试,见到似笑非笑的皇帝,脸就有多疼。   他辞官后,又重新当了教头,不过这一次是替顾焕训练精兵。每天睡到自然醒,下午教授一些格斗技巧和交流分享作战计策,晚上带娃,半夜和小星星负距离交流。   这日子确实过得逍遥,陆一鸣真的想这么过下去,但是被小星星醉酒后不经意的一句话打破。   最近京城里出了不少话本,自从小星星认识了字后,一直有读书的习惯,近期尤爱读话本,他曾经在书柜中不小心瞥到一眼,后来不知道被小星星藏到哪里去了,估计是臊得慌。   作为一个民主的好夫君,他当然不会剥夺夫郎这一点小小的爱好。   于是就有了某天醉酒时的故事。   一向在床上羞涩的小星星,破天荒在喝了酒后对他“耍酒疯”。   醉酒后的小星星说话磕磕绊绊,陆一鸣任由他推倒在床,饶有兴趣地听他细细讲来,他以为是情话,出口的却是文绉绉的官腔:“好个状元郎,穿着红衣裳,今个儿榜下捉婿,把你捉回去当我的压寨相公~”   裴星无骨的双手在陆一鸣身上煽风点火,后者眼眸渐深,抓着他的双手危险地问道:“哪里学来的官话?”   陆一鸣问了两遍,才让这个小酒鬼乖乖把藏在小箱子里的话本拿出来,他红着脸摇摇晃晃地将册子取出,动作熟练地翻到某一页递给他,他指眼睛迷糊看不清字,胡乱指了个地方甜糯地说道:“喏,这里学来的,这可是京城最热的话本,我这是孤本!”   还挺骄傲?   陆一鸣一目十行看完话本内容,里面那位勇敢的双儿还真是这么说的,小星星说的一字不落,这是把他当作练习对象了?   他挑了挑好看的眉,将视线落到封面上。   《刁蛮哥儿俏状元》?   没想到你是这样叛逆的小星星,当初果然没有错怪你。   陆一鸣捏着他的小嘴,眼神有些复杂:“小星星想看我穿状元服?”   裴星的眼睛一闪一闪,宛若星光洒进深海,他嘟着有些红肿的嘴,狠狠点头:“好看!想!”   说完还自顾自笑起来,不知道小脑袋瓜在暗戳戳想什么奇怪的画面。   陆一鸣看着这一幕心痒痒,冲动说道:“那为夫穿给你看可好?”   “好!”   激动的某人蹦起来差点磕到头,他赶紧把人拉住,结果两人双双倒在床上,陆某人顺势而为。   第二天醒来的裴星忆起昨夜的事情,虽然有些害羞不敢面对,但还是没有忘记陆一鸣的承诺:“夫君真要夺个状元回来?”   一听这话,陆一鸣已经后悔了,昨日他半分冲动半分借着小星星酒劲,还以为对方不会想起来,气氛使然脱口而出,并没有真的打算放弃现在的咸鱼生活。   更重要的是,这没有福利的事情,他不想做,若是夫郎能……   裴星见他不答,脸色垮下来。   陆一鸣见不得这表情,赶紧补救:“当然是真的,为夫何时骗过你?”   失落的小鹿眼再次放亮,看得陆一鸣心头一紧,难过美人关的某人自此结束悠闲的日子,于是有了今日与皇帝对视后,尴尬的局面。   今年的殿试策论有些不同,分为两场,一场是书写,一场是当面对论。   陆一鸣脸皮厚,真正校考的时候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心态,可以说对答如流,侃侃而谈,完全看不出心虚的模样。   走出大殿他才松了一口气,皇帝戏谑的眼神着实让人头皮发麻。   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但见到夫郎在家焦灼的模样,等结果的这几日,他也不免有些忐忑,不是怕自己中不了,而是怕小星星失望。   五月五日传胪大典,武贡生着统一礼服,等候宣读制诰。   “景安元年,武科揭榜晓示,第一甲,第一名陆一鸣,江州府居水镇人。第二名……”   听到名字的那一刹那,陆一鸣心中大定。   骑射技勇等,他无需担心,唯一不确定的是策论,毕竟他的许多想法与当朝当代有差别甚远,尽管刻意练习也无法改变一些细枝末节。   先皇对他的行为做派不喜他多少能感受到,新皇接触不多,不知是否会因此给低分,这是不确定因素。   听到宣读结果,他总算可以回去和夫郎交代了。   “第二甲,第一名宋宽扬,江州府城人。第二名……”   意外听到熟悉的名字,陆一鸣抬头扫事一圈,发现人堆中宋胖子,与上次将他们护送至京城时又不同,那双眼睛明显犀利许多,脸上的婴儿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棱角,士兵的刚毅在他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这段时间对方并没有松懈。   宋胖子对他的视线并不意外,偏了偏头朝陆一鸣点头致意。   三甲宣读完毕,接下来便是游街流程,他们朝着陆一鸣友善笑道:“状元郎,恭喜了,请吧。”   陆一鸣换上大红色的状元服,带上官帽,别入簪花,骑上骏马,被牵着走在最前面。   裴星、陆母带着小玉米早早坐在悦来酒楼的雅座等候,这儿的位置靠近主街,视线清楚。   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而近,大红色的队伍从拐角处拉长,裴星抱着小玉米无法探出头眺望,只能等待游街队伍靠近。   队伍即将到达悦来酒楼的视线范围,裴星只来得及确认状元郎的身份,便被小玉米的声音吸引过去。   “嗲……爹……爹爹!”   八个多月,小玉米开口叫人了!   平时在家,他和夫君一直逗小玉米,奈何小家伙不为所动,舍不开金口叫他们“爹爹”,如今夫君中了状元,小玉米竟然开口了!怎不让人惊喜!   他侧着身体让小玉米能够看清马上的陆一鸣,十分期待他能再叫一声响亮的给夫君听。   然而这一次小玉米没有给面子,他伸回脖子埋在裴星的脖子间,似是不开心。   陆一鸣作为年轻的状元郎,丰神俊朗仪表堂堂,引得不少京城女子哥儿为其脸红,特别是那双桃花眼,更是摄人心魂,裴星只正面看了一眼,便心跳如雷,他的脸上飞上霞云,不敢再看他,低着头开始哄小玉米。   陆一鸣为了得到状元,早起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拼死拼活研究策论,还被皇帝耻笑,结果只得到了夫郎的两眼。   委屈!无比委屈!   游街,酒宴和刻碑后,他迫不及待离开。   史上最心酸的状元郎回到他们京城的新住处,把小玉米丢给陆母,抱着小星星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里介意无比地问道:“你为什么在我游街的时候没看我?”   不是说喜欢看他穿状元服吗?   他去参加武科举不就是为了这一幕,想要惊艳自家夫郎,结果小星星的心思全扑在小家伙身上,都不分他眼神。   裴星想起街头被陆一鸣一眼勾住的魂,没注意到他语气里的酸意,结结巴巴说道:“夫、夫君太好看了……不敢看……”   不经意的情话让陆一鸣积了一肚子的火彻底浇灭,他当然注意到自家夫郎绯红的脸,此时听小星星亲口承认,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那你之前怎的只看了一眼。”   一听这话,裴星终于记起来小玉米会叫人的事情,同他分享喜讯:“小玉米会叫爹爹了!当时他伸出手臂指着你的方向叫你‘爹爹’,可惜你没听见。”   他作势要去把小玉米抱过来,被陆一鸣拦腰圈住,滚烫的气息喷在他队伍耳边:“夫郎,还未说我这状元服如何?”   “好、好看。”   “我与话本里的状元郎孰美?”   “夫、夫君美。”   陆一鸣很满意这回答,低低轻笑一声,将裴星打横抱起,走向内室。   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和金榜题名时已经历,那便只剩下一件,洞房花烛夜。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陆生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结束啦!第一本,很骄傲能够完结!没有坑文!给自己点个赞。   第一次写文,回过头来看,确实有许多剧情和人物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这是我喜欢的一鸣星!接受批评,努力改进,甜甜的恋爱谁不想看呢,坚持看完这本书的友友们,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一路的陪伴!爱你们~   说说接下来的安排:大概还有五章番外会写(二胎小玉米吃醋、陆哥唱歌、边城事宜和回江州府、副cp以及未来),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始白天捉虫,晚上十二点更番外,尽量日更。接下来准备写现代文了,先写电竞小甜饼(之前有说过先写那一篇),社恐腼腆玩游戏超六声控主播受x温柔闷骚前世界冠军现医生攻,不过改了一些设定,后写娱乐圈沙雕小甜饼,详情看文案啦,古代暂时灵感不足,大概要过段时间再填坑。   最后一句:求个收藏啦,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