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男配人人爱》作者:陌百桑   文案:   这是一个天天在言情小说里搞纯爱的沙雕文   我是炮灰男配,我一早就知道。什么邻家哥哥,绿头新郎,全是标准炮灰。只为推动剧情,给男女主的感情故事增加色彩以及曲折!   说真的,我很快乐!   因为干完活后,我可以就公费快活1个月,只要不干涉主线,我就是最快乐的打工人!   今天,我也要当个快乐的男炮灰!(不可能)   重点提示:天生缺乏情感受X各路大神   有NP情节!有虐攻和渣受情节!   沙雕狗血爽文。     第一卷 商圈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个富二代   第二卷 娱乐圈离我越来越远   第三卷 校园甜冰沙   第四卷 古代世界里我成天挨打   第五卷 虽然我不是人,但……   第六卷 大哥再爱我一次!   第七+八卷 大家都是神经病   番外卷 我和我的俩债主 第1章   我坐在南京路的大排档里大嚼盐酥鸡的时候,手机响了。“靠!人家吃的正香嘞!谁啊!”   路过的招待小妹正扭胯过来的时候,我对她吹了下口哨:“妹妹,能不能帮我掏下手机啊,就在我的裤兜里。”   我顶了顶臀部,试图让她帮帮忙。   “变态啊你!哥!有人捣乱!”招待小妹吓得花容失色,冲着身后大喊起来。   我支着两只油手,脖子一伸,就看到有个花臂壮哥哥冲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靠靠靠!   “哎,妹妹,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   “就是他,变态!让我摸他的屁股!”   花臂大哥站在我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忽然厚唇一咧,“哦?那我来试试好了。”说完邪魅一笑,伸出了他的巨掌,冲着我的臀部袭来。   吓得我向后一跳,手里抓着的盐酥鸡就扔了出去,“变态啊!耍流氓啊!”   周围的食客纷纷望向我们这边,花臂大哥手下一停,我趁机撒腿就窜。   好不容易保住了我的娇臀,就听见裤兜里的手机还在响个没完。   我撇了撇嘴,将手上的油渍擦在在我的高定西装裤上,然后拿出手机,眯着眼瞅了半天,“谁啊?”   “喂?”我按下了接通键,不耐烦地招呼了一声。   “你跑哪儿去了?婚礼当天新郎落跑,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囡囡哭的有多伤心?你怎么能这么做!”   手机那头的声音又气又急,完全失去了一贯的风度,简直快要原地螺旋升天了。   说真的,我现在很爽,简直不要太爽!   狗男女!   “囡囡哭啦?”   “废话!你知道其他人都怎么说她吗?!你怎么能这么对待……”   我压根不想再听他废话,“那你还不赶紧去安慰安慰她?”   “张大龙!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跟囡囡什么都没有!”电话那头的男人暴跳如雷,“凌繁,你在跟大龙说话吗?”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声从电话里传了进来。   “囡囡……”“让我跟他说。”   我翻着白眼,听着电话那段两个人在纠缠着什么,恶心的直起鸡皮疙瘩。   “喂,大龙。我是羽雅,今天这件事,我,不怪你。是我让你误会了。你现在能回来吗?我想当面跟你解释清楚我跟凌繁的事情,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真的!”   我强压着心里的膈应,深吸了口气,就闻到了我手指头上盐酥鸡的味道,勉强压制了我暴怒的心情。   “羽雅,我觉得没必要了。我摊牌了,我不在乎了。你跟他是朋友也好,男朋友也罢,都跟我没关系了,咱俩也没结婚,你还是单身,挺好的。就这样吧,以后别联系了。”果断挂掉,然后拉黑删除。   我Tui!什么玩意儿!嫌我脑袋还不绿是不是?   我从理发店出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通畅,怪不得人说“从头开始”呢。   给我染发的大妈一边染,还一边夸我发质好,长得帅,特像一个男明星,叫飞一。   要不说,有钱好啊,有钱真好!谁都能给你捧臭脚!   我对着旁边店铺的玻璃窗,捯饬了下自己的新发型,觉得为自己平凡的样貌增色了两分。可以了,满意了。   裤兜里的手机又开始啧儿哇乱叫,震得我下半身直发麻。   我赶紧掏出了一瞧,哦,是我的“哥哥”。   “喂。”   “在哪儿?”一如既往的冷酷。   “逛街。”   “回来。”   “我不。”   “嘟嘟嘟……”电话被单方面挂断了。   我在原地等了三秒钟,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少,我来接您了。”   我抬头一看,一个潇洒俊男就站在我的面前,面带钻石级职业微笑,身边停着一辆豪华轿车,闪闪发光,就连车标也是银光闪闪,看得我手痒痒。我早就想掰下来试试了,可惜,一直不敢。   “乔秘书,我今天刚吃了盐酥鸡,我觉得有点咸,跟你一样。”我抬头对他报以微笑,然后顺从上车。   “谢谢您的夸奖。”在我低头上车的瞬间,乔秘书弯了下嘴角,低声道。   “我没夸你。”我又补了一句,“我烦你。”   “那也没关系。”乔秘书缓缓合上车门,在缝隙间,微笑与我对视。   干!   车开到我家的豪宅门口时,乔秘书恭敬地替我打开车门,请我回家。   我根本没理他,飞快地闪到车头处,然后双手放在那个银光闪闪的车标上,使劲儿一撅,嘿,还挺结实!我接着再撅,三两分钟后,这车标只是被我撅的有点稀松,竟然还是没掉。   “挺结实啊。”我咧了咧嘴。   “您需要的话,我帮您。”说完,乔秘书手一伸,就跟折花一样,把那个车标扒了下来,放在了我的面前,“二公子。”   我讪讪一笑,把那玩意儿揣进兜里,“谢谢啊。”   “不客气。”   进门之前,我拨了拨头发,回头看着乔秘书,笑着问他:“我的新发型怎么样?”   乔秘书看着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一扭头,高喊一声:“我回来啦。”   这是我的售后服务,戏演全套,是我的职业操守!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开新坑,希望大家多捧场!!! 第2章   一进门,一溜儿的佣人排队跟我打招呼,充分表达对我的关切与爱护。   “二公子,您还好吗?”   “二公子,您可要撑住啊!”   “二公子,您您您!”   “二公子,呃……”   “二……”   我向大家一一问好,点头回应,脸上带着金刚石级的微笑,来到了客厅。   奢华宽敞的真皮沙发上坐着我的“妈妈”和“爸爸”,一见到我,我妈立刻站了起来,飞快的扑到我的面前,“妈的好大儿啊!你的头,头,头是怎么回事儿?”   我妈给我吓的说话都自动鬼畜了。   我赶紧解释,“妈,我觉得我应该从头开始,面对世界,所以就换了个造型,您瞧着,怎么样?”   “那你也不能染个绿头啊你!”   “我这是贵族绿,深沉,华丽,正流行!听说有个明星,叫飞一的,就是这个颜色。我很满意。”我伸手扒拉了两下我的刘海,微笑着。   “算了,你后面怎么想的?”我爸叹了口气,决定换个轻松点的话题。   “我想过了,这件事不怪羽雅,也不怪她的‘好朋友’凌繁,怪就怪这命运的无常。所以,我决定出国散散心,也不长,就1个月吧。回来后,我肯定又是一个崭新的我。我也不小了,到时候还要跟着大哥学学如何管理公司,替爸爸妈妈分忧。婚姻的事,我就先不想了。”   “你真想好了?”二老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了。我对真爱有些疲惫了,也许我这辈子也找不到了。”我脸上露出了些许忧伤和温柔。   “那就别自己找了,爸妈给你找,保准找个更好的!你放心,妈妈这回绝不能再让你吃亏了!”我妈一把把我搂住,在我的肩膀头子上抹眼泪。   我孝顺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完全不在意她把化妆品抹在了我高定的西装上。保不准,她脸上的化妆品还更贵。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横插出来,我浑身一激棱,身体里的DNA动了动,一扭头,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托出了他完美的身材。棱角分明的线条勾勒出一身的冷峻与不羁!细碎的黑发散落在眉间,半闭的黑眸透出点点寒星。好一个冷酷大俊男!   “哥,你咋躲那角角儿呢,嗨呀,我都没瞅见你。”我立刻笑靥如花。   张逸斐,我“爸妈”正儿八经的好大儿,我的“哥哥”,这部书里我唯一惧怕的男人!   这家伙,从小到大扣我零花钱扣的是毫不手软。爹妈都听他的话,他说东,我撒泼打滚,哭爹喊娘,也没人敢帮我说西。妥妥的笔直钢铁大俊男!   “既然你说要跟我去公司,明天就来我办公室报道。”   “呃,我说的是一个月以后,哥哥。”   张逸斐眼一抬,“嗯?”   就这一声“嗯”,立马调动了我刻在骨子里的DNA,老子腿都软了!   “嗯,那我还是明天去吧,哥哥。”   “乖。” 第3章   今天是我上班第一天,出门前我正儿八经的捯饬了自己一番,头上抹了半斤摩丝,弄得我的一头绿毛是根根分明,比钢丝还梆儿硬。其实我染的这绿色并不是那种扎眼的包菜绿,而是偏于墨色的低调绿,毕竟我也是个要脸的人。   原本想着这回能出国浪了,没想到被这个张逸斐杀了个回马枪,好家伙,一点儿不心疼弟弟,人刚被绿了,都不让疗疗伤的?   要不说有钱人心狠呢,又狠又抠!   从小到大,我的零花钱就没超过4位数,即使过了18岁,我正式提出零花钱上涨的合理要求,也被张逸斐无情的驳回了。原因是,怕我被骗。   我被骗?我被骗?瞧不起谁呢!我?长期混迹各大小说的炮灰男配!被人骗,那不是家常便饭吗!这不就是我存在的意义吗?   我真是越想越气!   早上8点,我一下楼,就看见乔秘书跟个柱子似得杵在我家,见我下来,微笑点头。   “二少,早。”   “你来接我?”   “是。”   “刘妈!”我高喊道。   “二少。”刘妈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抬头看我。   “我早上想吃卤牛肉了,越‘咸‘越好,跟乔秘书一样。”   “诶。”刘妈一点头,走了。   乔秘书也跟没事儿人一样,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毫米的偏差。   都是高手啊。   吃早饭的时候,桌上放了碟卤牛肉,我夹了一块,刚一咬,就差点吐了出来。   “刘妈,你这哪是卤牛肉啊,你这就是咸菜啊!”   刘妈呵呵一笑,乔秘书顺手给我倒了杯豆浆,让我压压。   乔秘书除了在对付我这方面特别闲以外,其余的确实没得说。业务能力一流,长相也是一流,如果换本书,肯定能当男一号。可惜我只是个男炮灰,如果我哪天成了男一号,怎么也得给他升升级,嗯,给个男配角之类的,再多给他两句台词,毕竟长得这么帅,不能浪费了!   出门的时候,我特意带了副墨镜,跨进公司大门口的时候,不少人都纷纷驻足,偷摸看我。   充分满足了我肮脏的虚荣心,哈哈哈。   “二少,您能步子再迈的大点吗?张总说3分钟后见不到你,他就准备亲自下楼提你了。”乔秘书微弯下腰,在我耳边低声说。   话音刚落,我蹭就往前一窜,挤进了早晨人满为患的电梯。   乔秘书在身后笑着眨了眨眼,随后也跟了进来。   22楼。总裁办公室的独占楼层。有人替乔秘书按了电梯,乔秘书温柔的回了声谢谢,然后就瞧电梯里所有的妹妹都一副娇羞颜色。完全掩盖了我的光芒。   我微笑地摸了摸我硬邦邦的刘海,目视前方。清了清嗓子,“乔秘书,你是不是快结婚了?什么时候办事?我给你包个大包!”   所有妹妹们一听,脸色齐刷刷的又白了,凄凄艾艾的偷摸瞧他。   乔秘书先是一顿,然后嘴角一弯,“没有,二少说笑了。我还没跟他表白呢,不过我倒是很希望跟他早日迈进婚姻。”   乔秘书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卡词儿了,好家伙,见招拆招啊,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跟我有一拼了。   这一来一去的功夫,伤心的妹妹们都出去了,只剩下我和他。   “乔秘书,没想到你说瞎话的本事也不小啊。”   乔秘书忽然往我身边一靠,一手搭在我旁边的扶手上,扭头看我,在我耳边低声道:“我从不说谎。”   话音刚落,叮咚,电梯门开了。乔秘书松开了手,先走了出去。我有些呆滞地盯着他的臀部。   好家伙,这是,勾引我呢?不对啊,这是书里的词儿吗?他按词儿说了吗?这是不是得另外加钱啊?   我似乎发现了乔秘书的秘密……   他竟然自己给自己加词儿!   放下乔秘书偷偷给自己加词儿这事儿先不说,我先跟着他来到了张逸斐的办公室门口。   “总裁在里面,您请进。”   我刚往前迈了一步,乔秘书手一伸,拦在我面前,“总裁不喜欢别人戴墨镜。”   我一听,正想怼他两句,“离三分钟还差五秒。”   呵,我白眼一翻,迅速地把墨镜摘了下来,塞回了自己口袋里。   我已经下班了,不需要再继续延续男配的作死风格了,从善如流才是我的本性。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张逸斐的办公室,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地儿是真的大,东西是真的少。一张大办公桌,一排文件柜,一把椅子,连个待客的沙发都没有,这是外间,后面还有个小门,里面有什么就不知道了。   “哥,我来了。”我恭恭敬敬,一如我当年问他要求增加零花钱一样卑微。   “嗯。”这家伙低头狂画,头都没抬。   我站了一会儿,正左脚倒右脚的打发时间,张逸斐终于抬起了头,瞥了我一眼。“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他说话淡淡的,虽然好听,还是带了股冷劲儿,跟三九天刮的穿堂风一样。   我下意识抖了下,然后谄媚地笑了下,“这不是显得精神嘛。”   “洗了。”张逸斐只吐了两个字。   “啊?去哪儿洗?”回家?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来了?   张逸斐站起来,一边朝我走来,一边解开衬衫的袖扣,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我呆滞地看着他裸露的小臂,有点没回过神来,就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子,然后跟着他往里面的门走去。   一进去,我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别多想,它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套间,里面有张床,还有一个卫生间。我琢磨了下,这么朴实无华的装饰绝不是金屋藏娇的风格,撑死就是张逸斐平时小憩的地方。   张逸斐把我往浴室里一推,让我在洗脸池前弯腰。   “哥,我自个儿来吧。”   “头低下。”   “哦。”我根本不敢反抗张逸斐,老老实实弯腰撅臀。   张逸斐用手试了试淋蓬头的水温,然后把水对准我的脑袋,动作倒是意外的温柔。这是他第一次给我洗头。   “水温怎么样?”   “可以。哥,你劲儿再大点,不解痒。”   “嗯。”   “哎~下边,再下边一点,用点儿劲。我这儿太硬了,得使劲儿揉。”   “舒服吗?”   “嗯,哥,没想到,你技术还挺好。嘶~”   “哎呀,疼!”   “怎么了?”张逸斐语气里带了一丝焦急。   “进眼里了!”   张逸斐将我的脸捧了起来,拿毛巾小心地擦拭着。我疼的眼泪水直流,半天睁不开眼。   拿水洗了又洗,才缓了过来。   张逸斐换了条浴巾给我擦头,我坐在床上,低着头,只能看到他的一双腿,又直又长,虽然穿着西装裤,但是我知道,张逸斐的身材相当不错。   “哥,你怎么不谈恋爱?”我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   张逸斐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手里的浴巾盖住了我的脑袋,“管好你自己。”   我知道张逸斐一直没谈恋爱,一心扑在事业上,如今公司也做的蒸蒸日上,可是张逸斐还是孑然一人,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完全不合理啊!   “哥哥,好歹我也是进过一回礼堂的人,你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啊。”   “进过礼堂,然后被人当面羞辱?”张逸斐脸上冷冰冰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倒是挺伤人的。   可是我不在意,我是谁?我就是个敬业的小炮灰!无所谓!   “哎,别提了。”我假意难受的扭过头去,“只要她幸福就够了。”   我是一个温柔的男炮灰。即使工作结束,我也要尽量维持我的人设。   “犯贱。”张逸斐把浴巾一扔,转头出了浴室。   嘿,你小子,嘴可真不积德啊!这么不给人面儿的吗?   我气哄哄地把浴巾往地上一扔,想跟他去理论两句,又有点不敢。我犯贱,我起码有对象给我犯贱啊!你呢?你个大面瘫!   等等,我好像知道张逸斐为啥没谈过恋爱了。书里没写!哈哈哈,好你个张逸斐,你牛什么牛?老子是犯贱,可书里至少给老子安排了。你牛,可书里压根没给你写老婆!哈哈哈哈。活该,憋死你!叫你骂我!   我在心里大骂了张逸斐十遍“大面瘫,老处男”后,浑身舒坦了。 第4章   刚从小套间出来,就看见乔秘书站在我的便宜哥哥跟前,然后轻声说:“总裁,早上的会准备好了。”   张逸斐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嗯”,然后一扭头,冷冰冰地看着我。   我怎么你了,你还生起气来了?毛病!   “哥,你有什么吩咐吗?我需要跟你去开会吗?”我笑靥如花,冲他直眨巴眼。   “你去买咖啡。”说完转身就走了。   “咖啡?”我扭头看向乔秘书,“咱们公司开会连水都不准备?”   乔秘书微微一笑:“可能总裁是希望二少能和董事们拉近关系。十杯冰美式,五杯摩卡,不加糖,去冰,其中两杯摩卡多加奶,少放肉桂粉,另外三杯放可可粉,麻烦二少送到21层大会议室了。”乔秘书冲我微微一弯腰,态度恭敬,无可挑剔。   “啥,啥啥?”我瞪着一双大眼,一脸痴呆。   “一会儿我把要求再发一遍到您的手机里。那,我先失陪了,二少。”乔秘书冲我点点头,扭头就走。   “哎,乔蜜!乔……”   那两条大长腿走的飞快,毫不留情。   “你倒是把钱给我啊!”   完了,全他妈完了。第一天上班,我就倒贴自己的零花钱。这难道就是张逸斐扣我零花钱的新招数吗?   工资不谈,福利不谈,一来就拉着我洗头,还套路老子零花钱!张逸斐,你真行!你真行啊你!   我在张逸斐偌大的办公室里,对着他的真皮座椅疯狂比中指!!!   十分钟后,我按着乔秘书发来的消息找到了附近的咖啡厅,把手机给点餐的妹妹看了一遍,然后让她麻烦搞快点,哥哥我很急。   小妹妹笑着对我点点头,“请您在那边稍候一下。”   “好的,谢谢。”我礼貌点头。   这家咖啡厅地理位置相当不错,在两座商业写字楼的中间,一天客流量都很大,进店来的都是附近的OL,而且人人都是一副精英打扮,神采奕奕。比一大早在店门口跳广播操的看上去有派头多了,不过本质却没差,都跟我一样,是打工人。   加油啊,打工人!   我坐在窗户旁,欣赏着周围的帅气的打工仔们,一边等着我的会议咖啡。   “大龙?”一个柔弱的女声忽然横插进来,打乱了我原本的节奏。   我头一抬,就看到本书的女主角“羽雅”站在我的面前。巴掌大小的脸蛋上略施薄粉就足以吸引他人的目光,秾纤合度的身姿曼妙而美好,一袭淡藕色的连衣裙有着别致的小心机,右腿处的薄纱刚刚露出一点肉色,看着若隐若现,挠人心尖。   我“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卧槽!老子不是杀青了吗?她怎么还来找我?这台本是又变了吗?我这是被迫又要加班了吗!!!   “囡囡,你,你怎么会来这里?”我眼里露出一丝丝忧郁与哀伤,脸上却故作平淡。   “大龙,对不起,婚礼那天……”羽雅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犹豫与悲伤。   “别说了,我都懂。你现在,过得好吗?”我压制着自己的深情,别开双目,不去看她。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暴露出我内心的怒火和愤怒!老子已经杀青了好吗?求求了,你赶紧走吧!   “大龙,我知道我现在再说什么都是对你的伤害。”羽雅低下自己美丽的脸庞,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腮边滑落。   我的心此刻也轻轻抽动,即使这个女人如此羞辱于我,即使她不爱我,可我,我……   按照剧情,这个羽雅在抛弃我之后,应该已经和那个凌繁开始暧昧升华了,所以她现在才一副对不起我的样子。也对,当初明明信誓旦旦说两人没啥,就是朋友。转头就打自己脸,凡是要点脸的都该不好意思。所以,妹妹,我不怪你,你赶紧走吧,别来找我了。别让你的愧疚之心再折磨你了!我只想休假!   “羽雅,你出什么事了吗?”   啊,我这张嘴!我这张为男炮灰而生的贱嘴啊!我为什么要继续问下去???   我这一问就跟划破了装满水的塑料袋一样,羽雅的眼泪稀里哗啦地就洒了出来。   “对不起,我失态了。”羽雅用手背拼命擦拭着眼泪,我实在瞧不过去,递给她了一张餐巾纸。   她在接过餐巾纸的时候,不小心握住了我的手指。一瞬间,犹如闪电劈过,她猛地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我,“大龙……”   “别哭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他对你不好?”我柔声问她。   “不,不是的。”她拉着我的手,频频摇头。   “那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妹妹,你能放开哥哥的手了吗?我一直举着,有点累……   “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件事的,但是我又不得不开这个口……”她酝酿了半天,“凌繁的公司最近遇到了一点事情。”   哦豁,重点来了。原来我还有利用价值,怪不得给老子加戏!   “什么事?”我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慢慢说。该举的时候,我能举!但让我一直举,我真的做不到……   “凌繁他说,你哥哥的公司最近在针对他。”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羽雅,有些不敢相信。我那抠门处男面瘫哥哥,竟然,竟然是个弟控??   羽雅看我表情不对,立刻接着说:“我知道这件事你一定不知情,一定是你哥哥为了给你出气才会……大龙,你能不能帮帮凌繁?他自己一个人打拼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地位,求求你!”羽雅双手拉住我的右手,轻声地哀求着我。眼眶里的泪水跃跃欲坠。   啊这,这,我是真没想到啊,没想到张逸斐还有这么护短的一面!好耶!!!   但我不能显露出我的喜悦,我得压住……就在我思考怎么开口才能不崩人设的时候,   “张大龙!你放手!”   中气十足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气急败坏。   店里所有人都转头去看,到底是哪个猛汉发出了这样的怒吼!   只见凌繁怒发冲冠地朝我走来,双手紧攥成拳,他的双眸冒火,俊脸扭曲,直冲我而来。   完了,这架势是要打我啊!   可我不能躲,因为炮灰不配。炮灰就是百分之百的倒霉体质,打群架永远是重伤的那个,摔跤永远是骨折的那个。而男主,永远是耍帅的那个!   我惊慌地想要站起来用假动作躲一躲,还不等我闪躲,一记老拳就砸在了我的颧骨上,打得我是眼冒金星,踉踉跄跄,直接坐在了地上。   “啊,大龙!凌繁,你疯了?”羽雅大喊着,要跑向我,却被凌繁一把抓住,“你还可怜他?你知道他有多恶心吗?”   我一直以为,我的戏份在假婚礼那里就应该结束了,没想到,我这瘦弱的肩膀上竟然还肩负着推动男女主产生误会,然后和好的关键戏份……   啊,我的俊脸啊!   “嘭!”又是一记重拳的沉闷声响,我吓得忙用手去挡,却发现挨打的人竟然不是我!   “啊,凌繁!你是谁?你为什么打人?”   我因为眼冒晶星,神志不清,了解情况全靠女主现场播报。   啊,凌繁被打了?我赶紧睁开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向前方看去。   只见乔蜜笔直地站在我的不远处,眼神凌厉地看着躺在我前方的凌繁,而羽雅则扑在他的身上,怒视着乔蜜。她的发丝凌乱而不脏乱,眼泪也没有弄花她的妆容,仍然保持着女主的美貌与光环。   难道,乔蜜升级成男配了?!!我靠! 第5章   乔秘书冷眼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女,然后快步走到我的身边,半蹲下来,低声问我:“二少,你还好吗?”   “我,还好……”就是脸疼,头昏,只想躺着。   我挣扎着想要起来,乔蜜一把扶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圈住我的后腰,将我扶了起来。   “总裁一直等不到您,让我来催催。”   ……他口这么渴吗?不能自己先喝杯凉白开吗!   这个抠门处男!之前我还为他针对凌繁的行为而感动,现如今看来,完全是为了公司利益吧!   “凌先生,针对您刚才对我家二少的施暴行为,我们的律师很快会联系您。”乔蜜冷冷地扫了一眼男女主,冷声道。   “好,我等着。”凌繁冷笑一声,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带着羽雅转身离去。   羽雅在离开的时候,还朝我看来,我正想回应,乔秘书就挡在了我的面前,“二少,总裁在等您。”   “哦。”最好渴死他!   “先生,您的咖啡好了。”柜台的妹妹适时地将咖啡准备好,一提8杯,总共2提。我准备去拿,乔蜜先一步顺手接过。纤长有力的手将两提一把勾住,另外一只手则圈在我的腰间。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我低头道。   乔蜜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向后撤了一步,手从我的腰间离开。   等我把咖啡送进会议室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张逸斐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一看到我的脸,脸色唰的一下暗了下来。虽然他本来就是个面瘫,可是此刻他的脸是面瘫抹了锅底,又平又黑。   “先休息两分钟。”张逸斐从首位站起来,向我走来。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脚软。   乔蜜把会议室的门推开,站在外面等我们。张逸斐走在我前面,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门关上的瞬间,我往会议室里望了一眼,只见里面的董事们一个个像个鹅一样,伸个脖子往外瞅。眼里都是对八卦的渴望和精光。   “怎么回事?”   张逸斐扫了我一眼,然后看向乔蜜。   “很抱歉,总裁。凌繁先生和羽雅小姐和二少碰了面,凌繁先生似乎认为近来的事情是二少所为,所以出手打了二少。”   “乔秘书赶到的时候替我揍了凌繁一拳,你别怪他。”我赶紧替乔蜜解释。   张逸斐扭脸看我,冷声道:“我为什么怪他?”   啊,这,因为我自作多情,以为你是个弟控……老子错了。   “让法务部解决这件事情。”   “我明白。”   “这件事要抓紧,是个好机会。”   “您放心。”   这两个人在我面前一来一回,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哎,我被人打了啊,看看我好不好?   “你对凌繁公司出手了?”我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件事超越了你的权限,你不用管。”张逸斐看了我一眼,眉头微皱。“更丑了。”   我tui你大爷的!我的右手跃跃欲试,想要触碰张逸斐的右脸,使劲儿扇他一个大耳刮!   “你不要为了我针对他!羽雅很伤心!”看看,什么是职业操守,什么是敬业精神!   张逸斐静静地看了我半天,然后对乔蜜说:“带他去医务部看看,是不是脑子被打没了?”   “哥!”我悲愤怒吼!   “你的零花钱可以再少一个零。”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压制了我全部的言语和动作。   “你不能……这么对我……”   泪水顺着我的眼角,缓慢地,缓慢地滑落。   “别演了。”然后他潇洒离去,留给我一个完美的翘臀。   干!   医务部的护士妹妹给我贴了非常可爱的OK绷,上面还有一圈一圈的小碎花。是我要求的,其实根本没破皮,就是有点青。可是我觉得不能浪费这次机会!我要利用我的工伤,向张逸斐进攻!让他放我走!老子要去度假,要去浪!   我先是拍了几张微微低头,面带忧伤的自拍发给了我的“爸妈”,然后再婉转的告诉了他们自己的经历后,我妈强烈表示,同意把我送出国。我爸也表示了默许。   “但是崽啊,你要先跟哥哥商量好,他同意才可以哦。”   “妈……你要帮我啊!我的心真的太疼了,我真的不想在这个伤心地呆下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会跟你哥哥说的,你也要好好跟他说。你哥哥吃软不吃硬的。”   嗐,装了半天可怜,全白搭。还以为能从我“妈妈”那里要张黑金卡然后浪荡世界,最后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张逸斐身上。   这可肿么办呀!   我在医务部刷了半天手机,最后还是决定去张逸斐那碰碰运气。   去找张逸斐之前,我先跟乔蜜发了信息,“在哪呢?”   “秘书室。”   “几楼?”   “21楼。”   我搭电梯去21楼的时候,同乘的三个妹妹们都不时拿余光扫我,充分满足了我虚伪的虚荣心。   “你们去哪层?”我压低了声音,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20层。”一个穿着珍珠白连衣裙的妹妹说。   “你们是一起的?”我露出一个淡淡地微笑。   “是,我们都企划部的。你是哪个部门的啊?”   “我是医务部的,你们如果哪里不舒服,欢迎来找我。”我微笑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OK绷,开了个小玩笑。   效果不错,电梯里的妹妹们都笑了起来。   电梯到的时候,我对她们摆手,还附赠了一个可爱的微笑。   没办法,长得不够帅,只能靠可爱!   电梯到21层的时候,乔蜜就站在门口等我。我冲他摇摇手,然后走上前去,“今天谢谢你了。”   乔蜜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笑,又似乎不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是我哥的秘书,又不是我的。”我一边说一边走近他的办公室。总裁秘书室,独占一间,空间虽然没有张逸斐那么阔,但是也绝不逼仄,整体的装饰也偏简洁,可是又有一些富有生活气息的东西作为调节,比如窗边的绿植,还有,桌上卡通造型的便利贴。   “这是你买的?”我有些惊讶。伸手拿起丸子造型的便利贴,抬头看他。   “不是,部门同事分的。”乔蜜给我倒了杯水,递给我的时候,仔细打量了我的脸。   “还好吗?”   “嗯,还好。”我点点头,顺手把便利贴放了下来。   “我哥呢?”   “在总裁室。”   “忙着吗?”   “嗯,最近有些项目在推进,需要总裁亲自跟进。”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午休,我可以帮你预约。”   “跟亲兄弟吃饭还要预约吗?”这就是大公司老板吗?怕了怕了。   乔蜜勾唇笑了一下,“我开玩笑的。”   我干笑两声,“乔秘书,你这么会讲冷笑话,只怕追人有点难哟。”   乔蜜抬眸看我,“请二少赐教。”   我看着他的脸,思索了片刻,“其实,你这么帅,就算笑话冷一点,估计也没关系。”   “二少觉得我帅吗?”他说话的时候,刚巧喝了一口水,轻轻地咽了下去,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看得我浑身一颤。   好家伙,我怀疑他在勾引我!   “帅啊,你跟我哥就是我判断俊男的两大标杆。”我赶紧喝了口水,润一润有些干燥的喉咙。   “那总裁和我,二少更喜欢哪一个?”他低声问,像是在我耳边说话。   “诶嘿,那我选不了。这个鱼与熊掌,不好说,不好说。”我拨了拨我的绿头,假装看了眼我的手表,“时间到了,我上去了。”   “我送您。”他接过我手里的水杯,转身放在桌上。背对我的时候,合身的灰褐色西裤勾勒出完美的臀部弧线。   我“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赶紧扭开脸去。   “二少,你刚刚是不是在偷看我?” 第6章   “呵,看你这话说的,大家都是兄弟,看两眼怎么了?我这不是羡慕乔秘书你的身材嘛,哪像我,都没肉。”   我讪笑着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是吗?我以为二少的身材也不错。”乔秘书一边说,一边朝我靠近,伸手就要去捏我的腰。   吓得我赶紧一闪,往后退了两步,“乔秘书,我哥还等我呢。我们下回再聊!”拔腿就开溜。   门关上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乔蜜的轻笑。   作孽啊!都怪我这双贱眼啊!怎么就,就让他发现了呢?他是后背长眼还是后脑勺长眼啊。   吃人豆腐果然有风险,尤其是张逸斐秘书的豆腐。万一被张逸斐知道了,那我还哪儿找活路去?   说来说去,还是怪乔蜜,身材太好,颜值太高!根本不给人活路啊!这种妖孽赶紧找个高人收了去吧,别祸害我这种小妖了。   来到张逸斐办公室门口,我抬手就去推门。这门刚开了一条缝,我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妈,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交给我。”   我心头一跳,赶紧调整状态,敲了敲门。“进来。”   我推门进去,微垂着头,耷拉着眼,慢慢地走到张逸斐的面前。   “哥,你忙完了?”   我缓缓地抬起头,嘴角微微抽动,拉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张逸斐坐在真皮座椅上,抬眼看着我。“你想出国?”   “啊?嗯,我是想出国。”   “想离开这个伤心地?”   “对。”   “就为了那个女人?”   “……是。”   张逸斐越说声音越冷,看着我的视线跟冰棱子一样。   “你那么喜欢她?”   “那都是过去了,她现在已经找到幸福了。”我又垂下头,只露出侧脸与侧耳,这个角度我自己专门琢磨过,既看不清我的整张脸,还能营造一种深情的感觉,是我拿手招数之一。   “即使她在你的婚礼上为其他男人流泪,还说对不起你,最后甚至让我们张家损失了一大笔现钞以及2个百分点的股价?”   “……”额这,损失了这么多吗?我以为只有前面半句……   我真是个败家子啊。   我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试图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失去的金钱,反正也不是我的。   “对不起,哥。”   “张大龙,我以为你只是傻,没想到你还学人家装情圣,被别人玩的团团转,还敢跟我提出国?”   我第一次听到张逸斐用这么咬牙切齿地声音跟我说话。我甚至怀疑他把这些话都当成了我,在嘴里使劲嚼了又嚼才吐了出来。   “哥哥,我……”我试图露出一丝讨好的笑,但是在我看到张逸斐的表情后,我选择闭嘴。   因为张逸斐在笑……我已经八百年没见过张逸斐笑了。我依稀记得,他最后一次笑还是在我小学的毕业典礼上。因为我的便宜爸爸给学校捐了一笔钱,所以我被选派成学生代表上台演讲。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我被红毯绊了个狗吃屎,不仅刚好碰掉了最后一颗松动的牙,还满口是血的哭着跑下台。而张逸斐就坐在台下,看着我笑。   王!八!蛋!   “张大龙,你准备离开这个家,去哪儿?”他勾起嘴角,低声问我。“你打算离开我,去哪儿?”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脚又软了……我似不似缺钙了……   我对张逸斐的感情十分复杂。   我对他一直是又恨又怕又爱。恨,恨他从小到大克扣我的零花钱,买根冰棍也要看他脸色!怕,怕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我按地上暴打一顿。爱,谁不爱这种身材爆炸的冷淡大俊男呢?   眼瞅着张逸斐离我越来越近,我的胯骨不受控制的想要开始抖动。   “咚咚咚。”门外的敲击声,几乎像是天籁一般,在我耳边响起。   “总裁,午饭给您送来了。”   哦!我的乔蜜!我的大宝贝儿!你这手打断,本二少要给你一千分!   张逸斐在距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站住,然后沉默了片刻,最后终于开了口:“进来。”   乔蜜推开门的时候,显然立刻就感受到了办公室里几乎让我窒息的恐怖氛围,然后十分贴心的,放下饭菜,转身就走。连一秒都没有多停留!完全无视了我对他发射的的求救信号!   “乔秘书!”我几乎失声般地叫住了他。嗓子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发出了棉裤腰般地细弱声音。   “是,二少。”他微笑地转过身来。   我慌张地眼珠乱转,“这个,这个盒饭是宫保鸡丁的吗?我对鸡过敏,吃不了辣!”   乔蜜挂着职业微笑,轻声说:“您放心,里面没鸡,也不辣。”   “啊,是吗?那我也吃不了,我想吃,吃萝卜!”我急的汗都快下来了,你刚勾引我的眼力哪去了?!快为了我,反抗张逸斐!我就免费让你摸我的娇臀60秒!绝不反抗!能进去,算你本事!   “二少,今天是日料。里面有您最喜欢的沙拉,我特地让他们放了萝卜,还请您放心食用。”   靠!我觉得你在骗老子!!!冷汗已经从鬓角流了下来……   “乔衡。”一直沉默的张逸斐忽然开了口。   “是。”   “大龙的工作岗位定了吗?”   “还没有,我想要先问问二少的意见。”   张逸斐转过身来,重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抬头看我。我在心里长嘘一口气。   “你想去哪儿?”   他的眉梢轻轻一挑,和他共处二十多年的我立刻就领会了这个抠门处男的意思。他逗狗的时候,都会先挑下眉,然后等着狗自己跑过来,如果不过来就是一顿修理。一开始我不明白,后来被他多次反复训练之后……   你做梦!老子必须要硬一回!   我挺直了脖子,大声说:“我要去坐台!”   话刚出口,二人齐刷刷地睁大了眼睛看我。妈的,怎么暴露了!赶紧改口,“我要去前台!前台招待!”   偌大的办公室里,明明站了三个人,却安静的好像无人的地下室。   “二少您考虑好了吗?”终于,乔蜜打破了这种古怪的寂静。他的眼神里带着惊讶与意外。   “是,我考虑好了。前台的工作是基层工作而且又能接触到各种人,我觉得对我这种腼腆又内向的人来说,是一种挑战和锻炼!”   前台是我目前脑子里蹦出来唯一离张逸斐最远的地方,而且人多口杂,他要是想出手揍我,也得注意场合,所以,我决定选择成为一名前台男接待员!   又是一段沉默的空白。   张逸斐淡淡地说:“按他说的办。”   “是,总裁。”   吃完根本没有萝卜的午饭后,我就被带到前台去站台了…… 第7章   乔蜜亲自带我去的前台部,前台部的经理是个保养颇佳的中年妇女,利落的齐肩短发,一身淡紫色工装套裙,胸口处别着名牌,笑起来看上去十分温和。   “乔秘书,您怎么来了?”   乔蜜和她交换了一个职业微笑后,看了一眼我,“这是新招来的前台人员,是我的远方表弟,希望徐经理可以照顾一下。”   徐经理早就打量过我,但是在乔蜜说完后还是露出了更深的笑容,“原来是新人,欢迎欢迎。”   乔蜜三言两句介绍完我的情况,就要离开。走之前,他拉着我,在我耳边低声说:“有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   我表面笑笑,连连点头,心里早就记着他刚才不帮我的那笔恶账了。   徐经理在我们身后,露出一脸的意味深长。   乔蜜走后,徐经理先是询问了我一些经验问题,我根据自己的经验,胡乱编造了几个答案,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反正徐经理一直笑,我也跟着她笑。笑嘛,谁不会?   “我已经基本了解了,小张,我觉得你基本符合我们公司的前台标准,欢迎你加入我们部门。”   “谢谢徐经理。”   “但是,你的这个头发,是你本来的发色吗?”   嘿,谁TM天生就绿头啊?骂谁呢!   “啊,当然不是。我这是才染的,不好看吗?”   “呃,是还不错……不过公司规定前台是不允许随意染发的,你能不能把它染回去呢?”   “可以可以,我今天下班就去染回来。”   紧接着,徐经理又给我说了点基本要求,就带着我去见其他的同事了。   现在还是午休时间,除了值班的两个,其余人都在休息间休息。徐经理把我领进去的时候,我的眼前像是沐浴在了阳光之中,明亮又美好!   里面坐着4个穿着淡紫色套裙的妹妹,一个个都跟花儿一样,不仅长相不俗,身材也是高挑纤细,踩着细高跟的腿又细又长……   “这位是新来的同事,叫做张大龙,你们认识一下。”   我立刻跨前一步,满面红光的进行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张大龙,请大家多多指教!”憨厚,可爱,无害,是我设立的第一人设!   “哇,大龙啊,你的头发颜色好酷啊!”   “你几岁啊?”   “我二十岁。”   “诶,比我还小啊。”一个长相娇艳的妹妹立刻惊呼,“那你可以叫我姐姐哦!”   “好的,姐姐!”   不知道为什么,年轻女性总是喜欢别人叫她姐姐,年纪稍大点的女性反而生怕别人把自己叫老了,也许这就是年轻的资本吧!   其实这个剧本里的我已经25岁了,但是根据我的经验,年龄小的男生更容易打入女性圈子!   午休结束的时候,我已经跟这帮妹妹们打成一片了。因为张逸斐的坏心情也彻底烟消云散了,前台真好啊!   “星星姐,你在这上了多久班了?”星星姐是带我的“师父”,长相属于温柔妩媚型,虽然妆容并不浓艳,可是她的眼线却丝滑纤长,显露出她眼角的风情。   “两年多了。”星星姐微笑地说道。   “那你真是大前辈了!”前台这个位置能做到2年以上的,都是有一定水平和实力的,这个位置不仅仅靠的是美貌,其中技术含量也并不低。   “还好吧。你是我们这的第一个男性员工,你放心,姐姐一定倾囊相授,只要你请姐姐吃饭。”星星姐眨了下她的美眸,露出一个浅笑。   我赶紧挠头,微笑道:“那算什么,那是肯定啊,到时候把大家也都叫上,我要跟大家好好熟悉熟悉。”虽然我喜欢漂亮妹妹,但是不代表我不想好好活着。   如果让张逸斐知道我跟这些妹妹们来往过密,估计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揍我!   “嗐,小笨蛋。算了,你今天先回去把头发染回来,明天我带着你上班。”   “好的,星星姐!”   下班后,我又回到之前染发的那家店,让大妈给我染回来。染回来的时候,大妈还有些可惜,“多好看啊,你没看电视里的那个飞一吗?现在这个色儿正流行!”   “呵呵,我要上班了,人家公司不让染发,等下次我能染了,再来让您给我照那个飞一重染一个。”   大妈跟我约定好了,以后我染发的钱都让她来赚。   染成黑发后,我照了照镜子,一瞧,嘿,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了。虽然不够帅,但是长得人畜无害。再想想张逸斐那张脸,我怀疑我家的基因到我这的时候,可能不小心倒退了。   下午到家的时候,我妈正在开贵妇茶话会。   一帮穿金戴银,无所事事的贵妇们正坐在一起,翘着兰花指,端着锡兰红茶,捂着红唇,笑声连连。这种聚会,在我初中之前,是每场必须参加。我妈压着我,跟一圈儿的阿姨表演节目。   甚至要提前排练,雇佣专业指导,节目水准之高,令你无法想象。   但是,张逸斐从来不用参加。因为他的名字只用在我妈嘴里滑上一圈儿,所有的阿姨都会露出真切的羡慕神情,别人口中的好大儿——张逸斐。   “龙龙回来了?上班累不累啊?”我妈激动地迎了上来,同时回过头给所有在场的阿姨解释,“我家大龙去上班了,特别乖,吵着要替哥哥分忧。”   “哎呦呦,大龙可真乖啊。”   “就是,长得也,也很帅啊。”阿姨你刚才迟疑了,不要以为我没有发现!   “对啊对啊,哎呀,张太太真是好福气啊。”   我妈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   “阿姨们好。”我微笑地跟他们点头问好。   “累了吧,快来快来,妈妈给你炖了甜品,解解乏。”   “妈,我先去换个衣服。”我想开溜,结果被我妈一把薅住,“没事,都是熟人,先打个招呼吧。”说完就拉着我往客厅里走。   我这边正纳闷呢,我妈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积极地邀请我参加他们的贵妇八卦会,结果一踏进客厅,我就明白了。   最里面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妹妹。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裙,嘴角带着一丝局促的笑。   “大龙啊,这个妹妹你没见过吧?”   嗯?这个台词有点熟啊。这还是我家吗?确定不是贾府?   “这位是……”   “是何阿姨的女儿呀,今年刚毕业,才从国外回来的,你不是想出国吗?你跟她交流交流呀,多好!”我妈拼了命的给我递眼色,仿佛眼角抽筋。   “……妈,我这才……”   “龙龙,你要是乖乖听话,妈妈从小金库里给你拨零花钱!”我妈在我耳边咬着牙说。   嘿,那您早说啊,“我知道了,妈妈。”我拨了拨刚染好的黑发,带着得体的微笑,坐到了何妹妹的身边,“你好,我叫张大龙。”   “我叫何梅梅。”   “好名字啊,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可以叫你梅梅吗?”   “可,可以。”   “哎呀,你俩真投缘,大龙,你带梅梅去你房间看看,好好聊聊吧。”我妈笑眯眯地对我们说。   我立刻站起身来,“走吧,梅梅,我带你参观一下。”   “嗯。”何梅梅顺从地跟我去了二楼。我特意没关门,拉着她在里面一通尬聊。从化妆品聊到染发护发,说到这个染发护发我最近还是有点心得的,美发厅的那个大妈相当话唠,给我灌输了一通这个养发护发的独家秘方。   就在我说到用何首乌混蜂蜜做发膜可以乌发生发的时候,何梅梅忽然站了起来,“大龙哥,我想去趟洗手间,可以吗?你也喝点水,我看你说了不少话了。”   多体贴的小妹妹啊。   “好的,好的。”我出门,让家里的佣人带她去客用洗手间,然后又让刘妈给我倒了杯水。刚喝了一口,我妈就出现在我的面前,眉飞色舞地问我:“龙龙,这个女孩可以吗?”   “挺好的啊。”我一边灌水,一边点头。   “那你觉得要继续下去吗?”   我润了润干涸的嗓子,然后微微扭过脸去,露出我的侧脸和侧耳,“妈,我觉得我现在还不想谈这个,我,我还……”   “龙龙,你必须要往前看!忘掉那个女人!你这么优秀,哪里找不到好人家?”   嗯?妈,你是娶媳妇,不是嫁儿子啊!   “我知道了,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也刚去上班,还是想以事业为重。”   “事业和爱情不冲突!既然你觉得梅梅不错,那就好好相处一下。妈妈给你拨一笔恋爱专费!”   嘶……恋爱专费……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那,我试试吧。” 第8章   我正抱着手机仔细查收我妈刚给我转来的恋爱专费,高兴的嘿嘿直笑。“个十百千万十万,个十百千万十万,嘿嘿,十万,十万啊!”真是一笔巨款啊。我这一个月,等的就是这笔宝贝儿钱啊!   “大少爷,您回来了。”楼底下传来了佣人的声音。   我赶紧收好手机,屁颠屁颠地跑下楼,“大哥,你回来了。”   也许是我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引起了张逸斐的怀疑,他一见我,就说:“有人给你钱了?”   我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钟,就立刻恢复如常。“怎么可能?我现在是成年人了,我要靠自己的能力赚钱!”   张逸斐伸手把包递给我,另一手解开自己的领带。   我赶紧双手接过,抱在怀里。   “哥,我干一个月,你能给我开多少钱啊?”我谄媚又卑微。   “看你表现。”   我直接好家伙!   “哥,我摊牌了。”   张逸斐一手刚抽掉领带,动作一顿,扭头看我。   “我不喜欢羽雅了。她给我戴绿帽,我很生气。所以,请你不要怪我了。”不要再扣我的钱了!   “我知道。”张逸斐顺手把领带扔在我的手上,丝质的触感像水一样,划过我的掌心。   “你知道?”我心里咯噔一下,你都知道甚么了?   “妈说你今天相亲了。”张逸斐站在我的面前,低头看我。   “也不是相亲……”   “你移情别恋的速度还挺快。”张逸斐低声道。   “还没恋呢……”我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你这回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我还没想到这呢。”我就再呆一个月,到时候谁还管谁啊。   张逸斐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手里的包顿时滑落在地上,厚重的地毯吞没了声响。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张逸斐收紧了握住我的手。   “你要恋爱,我同意了。你要结婚,我也同意了。你胡闹,我也同意了。怎么?现在你是蹬鼻子上脸了吗?”   “哥,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我干笑了两声,“我,我也不是故意要被人家骗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张逸斐忽然将我拉近,低头咬在了我的鼻尖上。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头发几乎炸开!   一把推开了张逸斐,我捂住自己的鼻子,低声嘶吼:“哥!我可是你的弟弟呀!!!”   我没想到张逸斐这个王八蛋竟然张嘴咬我!属王八的吧!   张逸斐冷眼看着我,没说话。   张母听见了动静,探出个头,“逸斐,别欺负你弟弟啊。”   张逸斐看了我一眼,弯腰拿起自己的外套还有公文包转身上了二楼,还把他的房门摔得震天响。   我怒目而视,他还生气了?他气什么啊?啊?他凭什么生气啊!   这个家真是没法呆了!我要离家出走!我要逃离这个地方!   晚饭的时候,我谄媚地给我妈削了个苹果,还切成了小兔子的模样。恭敬地端到我妈面前,“妈,你吃水果。”   “好。”我妈笑眯眯地插了一块,咬了一口。   我看时机有些成熟了,搓着手说道:“妈,我想搬出去一个人住。”   “好好的为什么要一个人住?”   “我年纪也不小了,可以独立了。再说,我后面谈恋爱,跟家里人住也不方便不是。”   她想了下,“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你哥不会同意的。”   “妈,你不觉得我哥管我管的太宽了吗?我都25了!”   “你哥不是担心你嘛。你忘了你小时候老受人欺负,不都是你哥帮你出面搞定的吗?”   “可那都是小时候了,我都这么大了,对吧。”我继续鼓动着她。   “那行吧,在书院门那有一套小公寓,你先住那吧。”   “成!妈妈,你可先别跟我哥说。”   “你觉得能瞒得住他?”张母白了我一眼。   “等我搬过去,再说吧。”生米煮成熟饭了,还有什么怕的。   后面两天也不知道是张逸斐太忙,还是他还在生气,我竟然两天都没见到他的面。趁着这段时间,我抓紧搬家,不敢浪费一点儿时间。   另一方面,我在前台部也混的挺好,部里的妹妹们都跟我打成了一片,说起八卦猛料的时候也不避讳我。   这也是我选择来前台的原因之二,这里绝对是全公司八卦最密集的地方,没有之一!   午休的时候,我帮着大家把盒饭垃圾收拾好,打包准备丢出去。   星星姐端着热咖啡,眯着眼睛看我,“大龙,你真可爱,有女朋友了吗?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一个。”   我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最近在相亲。”   “哦,相亲啊,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咱们的总裁最近好像也在相亲。”   “什么?!”此消息一处,犹如一道平地惊雷,震得我都合不上嘴了。   “真的假的?”小灵瘪着嘴追问道,她一直是张逸斐的脑残粉,虽然不敢寄希望于麻雀变凤凰,可对张逸斐也是一直抱有幻想的。   “嗯,我男朋友告诉我的。”星星姐拿出镜子,翘起嘴角,补着口红。   星星姐的男朋友是秘书部的,所以她的消息来源一般都比较快。   我的天,张逸斐这个王八蛋竟然相亲了!张太太也太强了,两手都抓,两手都硬啊!   我赶紧凑了过去,好奇地问道:“是谁啊?”   星星姐别了我一眼,笑着说:“大龙也对总裁有兴趣啊?”   我呵呵一笑,“那怎么可能,我就是好奇。而且,你们不觉得我长得跟总裁有几分神似吗?”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沉默了片刻,还是星星姐干笑了两声,“好像笑起来是有点像。”   放屁!张逸斐啥时候笑过?您可真是敷衍大师!   我干笑了两声,没再搭茬。总裁相亲的话题也继续了下去,“听说是商业联姻,对象好像是明晨集团的千金。”   明晨集团,我想了一下,这个词儿好耳熟啊。虽然我是炮灰男配,但是剧情我只记自己的那一部分,对于其他与我无关的剧情我都是一眼带过,所以这个明晨集团虽然很熟悉,可是一时半会儿却也记不起来。   “原来如此。”大家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只有小灵哭丧着一张脸,浑身的气好像一瞬间被抽走了。   “好了,上班上班吧。”徐经理这时走了进来,让我们准备上班。   今天下午是我和星星姐在一楼的前台,上班没有十分钟,就看到从大门口进来一队人马,两个黑衣壮汉走在前面,一名妙龄女子眼戴墨镜,只留出一张红唇,身穿黑白条纹的高定套装走在中间。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秘书模样的男子,距离她一臂。   “来了个大人物。”星星姐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微笑地站了起来,我也赶紧跟着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个女子。   “下午好。”星星姐弯腰行礼,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我也在旁边假笑。   秘书模样的男子上前来,拿出一张名片,“你好,明晨集团的向总想见张总。”   星星姐眉梢一挑,立刻笑着道:“请您稍等片刻。”我知道她这是要去向上面打电话确认。   十秒后,星星姐挂上了确认的电话,再次弯腰,“张总在20楼的会客室等您。”   “谢谢。”秘书转身走到墨镜女身边,侧耳说了什么,就看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电梯间走去了。   “好大的派头。”我小声说道。   星星姐笑着眨了下眼睛,“这是来验人了吧。”   “验人?”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虽然张逸斐对我老是抠抠搜搜,可是他对我也还是不错。这个明晨集团也不预约,说来就来,似乎有点看轻了张逸斐,也看轻了张家。   “星星姐,我肚子有点疼……”我捂着肚子,假意难受地看着她。   “怎么刚上班就肚子疼?赶紧去吧,快去快回啊,你让圆圆先来替一下你。”   “好的,谢谢星星姐!”我麻溜的跑到办公室,让圆圆替我站10分钟,然后就奔上了20楼。 第9章   我到20楼的小会议室的时候,就看到秘书室的美女秘书正端着茶水准备进去。   我对她笑着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但她显然知道我是谁。连忙微微弯腰,“二少。”   “我来吧。”我伸手要接过她手上的茶托。   小秘书迟疑了一下,就把茶托递到了我的手上,然后说:“绿茶是那位向总的,咖啡是张总的。”   我了然的点点头,“辛苦了。”顺便附带上一个大大的微笑。   小秘书对我笑笑,转身走了。   我端着茶托,敲了敲门,然后低着头推门进去。   “张总,我今天突然造访,是不是有些冒昧?”这个向总的声音利落而清脆,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都咬的清清楚楚。   我往前走了两步,微微抬起头,就瞄见张逸斐正准备开口,却在看到我的时候顿了一下,眉头微皱,然后低声道:“不会,我们俩家手上有合作的项目,而且领域正好互补,本来也应该多合作。”   我挪到那位向总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下这位向总的长相,是个美女。还是美强的那种类型。眉眼间藏着凌厉,红唇微勾,气态不俗。   哦豁,这个向总有点配张逸斐啊。我甚至已经能想像出这两个人联姻后,相敬如宾,互相利用的美好画面了。   我把瓷杯端放在向总的一旁,然后又将咖啡送到了张逸斐的手边。   张逸斐拿余光扫了我一眼,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说起来,上次我和张总见面还是在令弟的婚宴上。”   我向外走的脚步下意识放缓,竖起了耳朵。   “张总,我素来知道您的手段,也很欣赏你,所以,我选择了你。”   好直白!这个姐姐我爱了。完全的利益交互,说的是明明白白。   “我不是看上了你,而是看上了你这个‘人’。”   “我的荣幸。”张逸斐淡淡地说道。   我慢慢地挪动着自己的脚步,希望能再多听两句,还不被他们察觉。   “张总,你手下的人都这么爱听八卦的吗?”说完,就见这位美姐姐扭脸看向了我,脸上笑着,眼里却一片冰凉。   “抱歉。出去!”张逸斐冲我射来两道激光一般的眼刀,吓得我赶紧往外跑。   一出去,就撞进了一个高大的怀抱。   “二少在这里做什么?”乔蜜的声音带着笑意,在我头顶响起。   我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我想偷听他们说什么。”   “抱歉,这里都是隔音的。”乔蜜微笑地说道。“二少,为什么对他们说什么这么感兴趣?不惜端茶送水。”   “我觉得那个向总可能会成为我的大嫂。”我摸着自己的下巴,皱着眉。   “你不喜欢?”乔蜜低声问。   “那倒不是,他俩太像了,不适合在一起。张逸斐应该找个甜豆型,比较符合现在的流行。”   “甜豆?”   “就是很甜很可爱,但是智商也不差的那种。”感觉傻白甜最近有点退流行了呀。   “不过这都不是我能操心的事。”我就是个炮灰男配。   “二少对这方面没想到还有些心得。”乔蜜脸上的笑意微微加深。   “我胡乱说的。”我摆了摆手,准备回去上班。   “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乔蜜忽然说。   “嗯?”我扭头看他。   “到我办公室去说。”乔蜜一手接过茶托,带着我去了他的办公室。   “喝什么?”   “白开水。”   乔蜜替我倒了杯水,递给了我。我接过喝了一口,然后催他:“快说。”   “有传闻说,明晨集团的向总喜欢凌繁先生。”我眨了眨眼,恍然大悟,我就说这个名号有点耳熟,原来是恶毒女配向月菱!哦豁,有意思了。   “现在明晨集团和我们合作的项目原本是打算和凌繁先生的公司合作,但是,在凌繁先生和羽雅小姐传出谣言的时候,明晨集团选择了我们。”   怪不得羽雅会突然来找我,凌繁那个神经病还会打老子一拳。原来这个世界的剧情在走的时候,还顺带又刮到了我这个小炮灰!哎哎哎!这可是额外加班,必须给我加班费!   我低头沉思,怎么向上面讨要加班费的事情,乔蜜忽然开口:“二少,你准备怎么做?”   “我?”我抬起头,我当然什么也不做啊,我这回肯定是彻底杀青了,坚决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加班!   我苦笑了一下:“这已经不是我能管的事了。何况,我也没那么贱。”说完,我黯然地低下了头。   我难过,我装的。   “那就最好不过了。”话音刚落,乔蜜的大手忽然握住了我端着杯子的右手,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却被他按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慌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乔蜜,只见他唇角微勾,灰褐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我,像是一只……成了精的妖怪!   “二少,你真可爱,让我有点想弄哭你。”   乔蜜你果然是个腹黑变态!我强烈建议你和张逸斐凑一对!   我一曲膝,正正顶在他的胯下,“乔秘书,咱俩不合适。”我就是一只小型动物,不想被吃干抹净。   乔蜜轻笑了一下,温柔的气息略过我的鼻尖,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我以为二少一直对我有兴趣。”   “有兴趣不代表要拥有。”我仰头看他,除了他的脸庞,唇角,余光正好扫过他的喉结,还有紧束的领带。那是一条有着银色暗纹的藏蓝色领带,衬得乔蜜的肌肤有些……可口。   安静的空间里,只听得彼此的吐息,在耳边轻轻涌动。   “乔秘书,如果我现在吻你的话,你不会误会吧。”我盯着他的喉结,低声说。   “这是我的荣幸,二少。”   话音刚落,我就一口咬上了他的喉结。干!   乔蜜从喉咙里溢出几声低笑,震得我浑身发麻。没被他握住的手紧紧地牵住他的领带,微微使力,就轻而易举的逮到了他的唇。   果然很甜,像蜜一样。   有些坏东西,总是想要勾引我!   我被乔蜜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勉强把他推开后,用手背擦拭着嘴上的唾液。   “我该走了。”   乔蜜松开了我的手,然后靠在桌边,双手撑在两侧,低头看我。   我没有与他对视,胡乱的抹了抹自己的唇,然后把水杯还给了他。   “我走了。”我低着头站起来,快步走出他的办公室,直到在电梯间里的时候,我还觉得嘴唇有些烫。   这家伙果然早有预谋。   唇齿间的茉莉香气,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这只老狐狸!不,也许我才是那只狐狸。偷了腥的狐狸。   我用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从电梯里踏了出去。   十分钟后,向月菱带着自己的人马又呼啦啦地穿过大堂,准备离去。我和星星姐弯腰鞠躬,等待他们离去。   “你,是不是刚才端茶的那个小秘书?”向月菱的声音冷的发寒。   我愣了一下,心里暗喊:糟糕。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我,一旁的星星姐有些迷惑地看向我。对于向月菱我有点摸不准,因为她跟我不同,她是有相当戏份的女配,而且心思细腻,如果我有什么说的不对了,恐怕会影响剧情,那我的罪可就大了。幸好,向月菱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婚宴当天,因为还没进行仪式,我就跑了,所以她没有见过张家二少的脸。   我低着头正思考,我是大众脸这种狗屎理由会不会让我惊险脱身?毕竟这是小说嘛,什么事情都能发生的,对吧?赌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加深了脸上的笑容,“向总,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我是大众脸,所以,您刚才看到的人一定不是我。”   向月菱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忽然弯起红唇,“你把我当傻子吗?你的衣服都没换。”   惊了!   果然,我没有主角光环……是我错判了自己的定位!!老子是倒霉炮灰……   我脸上的笑容摇摇欲坠,旁边的星星姐也是一脸呆滞。   一时间,大厅安静的让人想死……   “认识一下吧。”一个冷淡的男声忽然跳了进来。   只见张逸斐和乔蜜向我们走来。向月菱有些奇怪地看着张逸斐。张逸斐和乔蜜则看着我,一个在笑,一个想杀了我。   “这是家弟,大龙。”   向月菱转头看向我,眉梢一挑,“原来是令弟啊。”   我咧嘴一笑:“向总,您好。我叫张大龙。”   “二公子怎么会在这里呢?”向月菱微笑地看着我。   “体验生活,体验生活。”我干笑了两声。   “那刚刚是?”   “我对向总您太好奇了,所以就胡闹了一下,您别生气!”伏低做小,我是一把好手。   “让向总见笑了,我一定会好好约束家弟。”张逸斐冷声说道。   “没关系,当时婚宴上没有好好认识,今天虽然时机不对,但是相聚不如巧遇,你好,我是向月菱,以后可能会常常碰面。”向月菱向我伸出手,我盯了她精致的指尖片刻后,也伸了出去,笑笑没说话。   向月菱走后,压根不用张逸斐开口,我就跟着他乖乖的上了22楼。   电梯上升的同时,安静的像是真空地带。我在心里拼命祈祷,愿上天助我一臂之力! 第10章   我的哥哥,张逸斐,是一个大俊男!从小就对我特别特别好!总是给我花不完的零花钱,还带我去玩不完的游乐场,我真的特别特别的爱他!   我在踏进张逸斐的办公室之前,脑子里不知为何飘过了这篇我小学写的作文。   当时为了让张逸斐给我涨一点零花钱,我煞费苦心写了这篇与事实全然相反的作文,还特意在大人面前高声朗读了这篇快乐的作文,赢得一片喝彩,家里人都说应该奖励我一朵大红花。然后,张逸斐就真的给我买了一朵大红花……还告诉我这是预支了我的零花钱买的,下个月要扣掉。   去他妈的大红花!   张逸斐绝对是我在这本书里最大的克星!   而我,却一点儿也不敢反抗……   尤其是现在我处于绝对理亏的地位,我只怕自己有去无回。   跨进办公室的时候,乔蜜站在门外,贴心的准备帮我关门。我一只手扒住门,对他低声说:“救我!”   乔蜜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在我耳边低声说:“二少,是你让我不要误会的,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可没法救你。”   ……   我震惊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为什么我身边都是这种人啊?!!!   “还不进来?”张逸斐的声音又低又沉,几乎要把我压垮。   乔蜜微笑的脸庞渐渐消失在关合的门缝之中,我的手心里全是汗珠。   完了完了完了,我要完了!   我的求生欲在此刻急速爆炸,希望能急中生智,救我狗命。   “哥哥,我错了。”   我不作,不蠢,趁能道歉时立即道歉。   站在我对面的张逸斐背对着窗户,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将他照进光影之中,让他的脸庞变得阴郁可怕。   其实张逸斐真的很帅,戳人心眼的那种俊。在我看来,那个凌繁和他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但他现在的这张俊脸只让我觉得浑身哆嗦。   造孽啊!   我哆哆嗦嗦地等着他开口。   “你今天为什么进会议室?”他的声音还算平稳,但是我已经慌张地觉得他每个字背后都蕴藏着惊雷。   “我就是想看看那个向月菱到底长什么样。”我努力地撑起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他们说你正跟她相亲呢。”   “我绝对不是八卦,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相亲对象。”   “你对我的相亲对象感兴趣?”张逸斐朝我走了一步,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说呢,以后也是我大嫂,我还是想了解一下的。”偌大的办公室里只飘着我干巴巴的笑。   张逸斐站在据我两臂的地方,沉默地看着我。   那眼神盯着我直发毛。   我觉得我得再补两句,争取宽大处理。“我觉得她有些看轻你,看轻咱们家。所以才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何方神圣。哥,我真的错了!你可以打我,但是轻点,不然妈妈看了会心疼,爸爸看了会叹气!”   “张大龙,你这张嘴真是话太多了。”张逸斐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然后伸手拉住我,将我向前一勾,牢牢地将我抱住了。   窗外的夕阳橘红里带点粉红,落在了桌子上,张逸斐的后背上,还有我无措的手上。   “哥?”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我和他交错的呼吸声。   张逸斐的侧脸贴在我的脖颈,略微火热的温度让我有些颤栗,想把脖子微缩一下,却做不到。   在张逸斐突然把我抱住后的五分钟里,我都在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你是要打还是要做,你倒是来个下一步啊,不然叫我怎么防啊?   “哥?”我迟疑地又叫了一声。   张逸斐只是挪动了他的侧脸,在我的脖颈处蹭了蹭,又不动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扭头去看他的脸,发现他的眉头微皱,双眸紧闭着。   “我的哥,你都发烧了还搁这带病上班呢!”我无语地叹了口气,就你这敬业程度,你不赚钱谁赚钱?   张逸斐太会隐藏了。从懂事开始,他生病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已经达到了变态的程度。原因我不清楚,但是也知道个大概。这也许就是天才的人生吧,不会生病,不会失败,更不会认输。   可每次他生病,我都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想去找大人,却被他死死拦住。哪怕自己烧得面色通红,也不准我去。最后,我只能偷摸给他去拿药。弄得那段时间,刘妈以为家里进了只嗑药的耗子。   我把他扶到里间的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问:“吃药了吗?”   张逸斐闭着双眼,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昨晚。”   我想了一下,这几天他都早出晚归的,估计是过于劳累了。   “你真是能忍啊,我的哥哥。”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张逸斐眉头紧皱,手里还扯着我的手。   我想给他弄条毛巾,刚站起来,张逸斐就睁开了眼睛,“你去哪儿?”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我去给你搞条冰毛巾。”我摇了摇自己的手。   张逸斐这才慢慢松开了我的手,“快点回来。”   “你在心里数二十下,我就回来了。”   我从卫生间里弄了条冰毛巾,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床边。把毛巾整整齐齐地盖在张逸斐的额头上,然后看了下时间,快到下班时间了。   “哥?”我小声叫他,发现他没什么回应,应该是睡着了。   明明不是铁人,非做什么当代王进喜!   看着他睡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感觉眼皮有点沉,就趴在床边,想闭着眼休息一会儿。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屋子里的光线也变得昏暗下来。   我打开床头灯,看了下张逸斐的脸色,已经不是那么红了。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已经退下来了,呼吸也平稳,还继续睡着。   “醒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一扭头,就看见乔蜜倚着门边,微笑的看我。   “几点了?”我揉了揉睡得僵硬的脸。   “8点左右。”   “你怎么不进来?”   “这间房间只有总裁一个人可以进去,不对,还有你。”乔蜜轻声说。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你知道他病了吗?”   “嗯。不过总裁自己说没事,还照常处理工作。现在看来,确实是过于劳累了。”   “他工作起来不要命,你还是多劝劝他一点。”要是我不在,他估计只有晕倒了才能叫人发现。   “在我看来,总裁更听二少的话。”   “那你是真错了,从来只有我听他话的份,哪有他听我话的那一天?”   乔蜜慢慢地走了进来。   嗯?说好的不进来呢?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二少和总裁的关系真是亲密,让我很羡慕。”乔蜜说这话的时候,离我很近,近到我能看到他眼底的冰冷。   “废话,我们是亲兄弟啊。”我干笑了两声,觉得此刻的乔蜜古怪的让我有点发毛。   “如果你们不是亲兄弟呢?”乔蜜红润的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灰褐色的眼眸直直的看着我。   我的大脑立刻警铃大震。   这种类似于揭露身世之谜的前瞻话语,让我顿时汗毛竖起。   “打住,你别说了!”我吓得赶紧制止他,老子已经杀青了!我求求你们了,把注意力放到男女主身上好不好?别来CUE我了!   “不管他是不是我亲哥,我永远都是他的亲弟!” 第11章   我知道乔蜜不是什么好鸟,从他开始勾引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家伙是个猎人,想拿我开刀。   可我是谁?我就是个炮灰,在主剧情走完后,我谁都不想搭理,更不想掺和。我就是个快乐的小男配~   管你肚子里装了多少坏水,我瞅都不瞅你一眼,你能把我怎么着?   张逸斐醒来之前,我就溜了。把这个大俊男扔给了乔蜜,留着给他刷好感去吧。我感觉这货正在憋大招。我得离得远远的,免得把我误伤了。这年头,工伤报销太繁琐,周期又长,划不着。   从公司出来后,我直奔书院门的小公寓,参观了一下我之后的秘密巢穴。我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准备过两天就正式入住。临走前,我还洗了个澡,哼着小曲,心里美的不行。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妈专门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问我:“跟何小姐联系着吗?”   “还没来得及,一会儿就联系。”我一点吃着橙子,一边说道。   “妈,你是不是给我哥也相亲了?”   “嘘!”我妈一把捂住我满嘴橙汁的嘴,又跟被蝎子蛰了一样,撤回了手,“嘴擦干净,像什么样子呀。”   我嘿嘿一笑,继续吃我的橙子。   “是介绍了一个,明晨集团的千金,听说人很干练,也有本事,两人在一起对双方都有利。”我妈用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你哥你也知道,女的不见,男的也不见,就知道工作,如果我不出面,他这一辈子估计都不打算结婚了。”   “急什么,我哥这种钻石王老五,就算80岁,都有20岁的小姑娘往他身上扑。”   “净胡说!”我妈白了我一眼,“你哥跟你不一样。他的婚姻他说了不算。”   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却是一个不容置喙的定论。   我擦了擦嘴,没说话。   “你上着点心,知道不?”   “知道知道。”我点点头,“我哥回来了吗?”   “还没有,今天晚上他说要加班,不回来了。”   加班?好家伙,还真是不要命了。   我想了下,跟我妈说:“那我明天就搬过去了。”   我妈点点头,“自己在那好好照顾自己,周末必须回来住。”   “嗯,那肯定,我才舍不得您呢~”我甜甜一笑,奉上一个马屁。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给张逸斐打了个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喂。”他的声音还有点沙哑。   “感觉好点了吗?”   “……没有。”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还不早点休息?”   “我在等你电话。”   我顿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早点休息啊。”   “你也是。”   握着电话,我想不起还有什么没说的,好像能说的都说了。   沉默了片刻,我终于想起来一件事。“哥。”   “嗯?”   “明天我是不是不用去上班了?”   “为什么?”   “我的太子身份都被戳破了,还怎么和群众们打成一片啊。”   电话那端传来了一声低笑。   “随你。”   我想起今天的事,又补了一句,“你小心点凌繁。”人家可是男主角,千万别硬肛啊。   “今天为什么没等我醒来?”张逸斐突然了吐出这么一句。   “我有点事,乔秘书也在,我就没等你醒来了。”我挠了挠头。   “下次不许走。”张逸斐的语气硬梆梆的。   “哦,好好好。”我赶紧答应。   “那我睡了,你也快睡觉。”   “好,晚安。”   “晚安。”   我又双叒碰到羽雅了!   苍天啊,大地啊!难道我不是男炮灰,其实是戏份十足的男主配?   而且这一次,我不仅碰见了羽雅,还正好撞到她和乔蜜在一起的场面。这画面一看,就是剧情的重要转折点啊!阴谋,背叛,这些词语都快要贴到我的脸上了。   事情很简单,我搬家之后,就按照张太太的指示,约那位何小姐出来吃饭。地方选的也很有品味,是一家私人开的私家菜,位于一个郊外的别墅里。地点是张太太特意挑的,她说这家是别人专门推荐给她的,正合适暧昧期的男女,味道好,环境也佳。   我现在细想一下,这不就是给乔蜜这个二五仔私下会面的绝佳地方吗?隐蔽,有情调,还贵!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发现坐在我们隔壁包厢的就是乔蜜和女主,我们来得早,他们稍晚一些。怪就怪在,我和何小姐吃完饭,刚刚踏出包厢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乔蜜和女主也从包厢里出来。   你说巧不巧?真是半夜里跑肚碰到了贼——贼他妈碰巧!   八目相对,真是尴尬到家了。   羽雅看到我的时候,被吓得花容失色,乔蜜那个二五仔倒是面色不改,眼睛在我和何小姐身上还转了一圈。   我看了一眼羽雅,又看了一眼乔蜜,思考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相信,我压根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碰巧撞到了?   “大龙……”羽雅捂着嘴巴,细声细气地叫了我一声。“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吃饭啊,姐姐!谁都像你们一样天天活在剧情里啊?   “我来吃饭,这位是我的女朋友,何梅梅。”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嘴角挤出了一个微笑。   何梅梅一听,立刻看了我一眼,但是很有眼力的没有戳穿我。   “女朋友……”羽雅有些惊讶地看向何梅梅。   何梅梅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你们俩也是来吃饭的吧?真是巧啊。有空再叙,我们就先走了。”说完,我拉起何梅梅的手腕,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上了车,何梅梅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刚才那个是你前女友吧?”   我苦笑了一下,“对不起,刚才我说谎了。”   “没事。不过她旁边的那个男人确实很帅啊。”   我懂她的意思,潜台词就是,怪不得我被甩了。   我微笑着撩了撩头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其实很优秀的,只是我跟她不太合适。”   何梅梅了然的点点头,然后说:“其实我并不想和你相亲,你不是我的那个菜。”   “所以,我回去后,能不能跟我妈说我们不合适?你也跟你妈说咱俩不合适,行吗?”   我有些哑口,半晌才点点头:“好的。”   我又被人甩了!这狗屁剧本!!天天都在侮辱我!!!   我把何梅梅送回家后,悲愤的回到了我的小窝,正准备打开游戏,大杀四方,出出恶气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按了监控,发现乔蜜就站在门口,银灰色的西装里面穿着一件圆领白T,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干嘛?”我接起了语音,冷声冷语。   “二少,我想跟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不关心,别来烦我。”   “你确定不开门?”他话音轻轻一转,嘴角带着一抹笑。   “嗯!”   “那我就给张逸斐打电话,说你离家出走。”   王!八!蛋! 第12章   乔蜜进屋后,我连一杯水都没给他倒。   乔蜜脸上仍带着一贯的微笑,“今天那位女士是何小姐吗?”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这家伙不知道。他不应该当秘书,国家需要他!安全部需要他!   我冷着脸没回应他。   “没想到二少这么快就投入了新恋情。”   关你屁事!   “这是我的私事。乔秘书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先说好,我对你跟囡囡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   “囡囡?”乔蜜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没想到二少还会这么亲密的称呼羽雅小姐。”   我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冷声说:“没想到乔秘书这么关心我,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还挺忙的。”张逸斐可不是个笨蛋,连我都能发现的事情,我觉得他应该也有察觉了才对。   乔蜜点点头,“我是挺忙的,但是二少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我眯着眼睛看他,等着他下一句话落地。   “我下面说的事情,你可能不相信,但是还请你听完。”乔蜜微笑地看着我。   “凌繁想拉拢我,我拒绝了。”   “通过羽雅?”我眼睛眯得更小了,透过一条缝看着眼前的乔蜜,觉得这个男人亦正亦邪,绝不能随意相信。   “是的。羽雅小姐身上似乎有一种力量,能让异性很容易相信她。”乔蜜露出有些兴趣的表情。“那你为什么拒绝她?”我明白,这是女主的光环——降智光环。   “因为我对二少你更有兴趣。”他的侧脸笼罩在阴影之中,笔挺的鼻子遮住淡淡的阴翳,眼神深情而压抑,嘴角噙着微笑,低声说。   这个男人用如此华丽的皮囊说出这种暧昧的言辞,说实在的,能顶住的都不是一般人。   而我,正好就是一般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说实话,面对如此赤裸的引诱,我的身体已经自动做出回应了。   我的嗓音已经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直发虚。   我尽力挺直了自己的后背,但是下腰已经有点软了。   “你在勾引我。”我咽了口唾沫。   乔蜜粲然一笑,“是,我在勾引你。”   好吧,既然都打明牌了,那我也不端着了,我摊牌了,我想吻他。   两只手握住乔蜜的后颈,一口就咬住了他柔软的唇。妈的,又是茉莉味。这货真的太懂我了!   乔蜜的手扶住我的后腰,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掌很大,手指有力,仅仅是抚摸,就让我觉得后腰阵阵酥麻。   微凉的指腹触碰到侧腰的肌肤时,引起了一阵颤栗。我忍不住粗喘起来,想要离开他的唇,却被牢牢束住,他缠绕着我,不准我抽身离开。   他果然是个妖精。   而我也不是什么圣人。   所以,我们一拍即合。   我们是被张逸斐的电话打断的,此时的我已经“犹抱琵笆半遮面“的躺在桌子上了。眼看着就要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了。我亲爱的哥哥打来了电话。   对于张逸斐的电话,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不接的。   我伸手推了推乔蜜,然后清了清嗓子,试图赶走一些靡靡之气。   “喂?”   “你在哪?”   “外面。”   “书院门79号?”张逸斐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我浑身一震,嗓子开始发紧。   “啊,那个,哥……”   “……嘟嘟嘟”   张逸斐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无语的看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乔蜜已经穿好衣服,站在我的面前,然后俯身在我的唇角亲了一下,“看来你有麻烦了。”   “你为什么这么悠闲?”我白了他一眼。之前的激情气氛全然没有了。   乔蜜轻笑了一声,“我先走了,总裁应该很快就到了。”   “祝你好运,我的二少。”说完,转身就走了。潇洒的像是一个熟练的嫖客。   操!   几乎是前后脚,张逸斐就到了。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刚才还和乔蜜在楼下打了个招呼。   我局促不安的站在他面前,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在网吧被逮到的离家少年。   张逸斐站在我的面前,低声说:“跟我走。”   我咬牙摇头,“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张逸斐眉头紧皱,墨黑色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我。   “不为什么。”我不能说是因为你吧。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张逸斐,大脑迅速的反应起来,我身上是又背了什么奇怪的设定了?比如身世之谜之类的……乔蜜那时的话……我好像懂了……   “我不是你的亲弟弟吗?”我试探的问了一句。   张逸斐没说话,完全是一副默认的样子。   我咧开嘴笑了一下,“其实没关系,哥,我永远都认你是我哥。咱俩交情多深啊,我从小就跟你在一起,有没有血缘关系根本无所谓。”   “我不是你的哥哥。”张逸斐沉默了许久,低声说。   “什么?”我有些慌了,难道他打算跟我连表面关系也不认了?彻底不给我零花钱了?别啊!   “我不想做你的哥哥了。”   他的眼眸暗了下来,有什么东西似乎被破坏了,又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了。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有些慌张了,我怎么觉得张逸斐不大对劲儿了。   他靠近了我,然后伸出手来,抚上了我的脖颈,拇指的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他的眼睛像一块无垢的墨玉,静静地看着我。   “我不会放你走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张逸斐的唇也是柔软的,他在上面轻轻地摩擦着,然后轻舔着我的下唇,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印证。然后,就是暴风雨般的狂烈。   我的理智拉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插在他柔软的发丝里,呼吸粗重,眼神迷茫。   而他一直仰头望着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像冬日湖面上的灿阳。   这是我第三次看到张逸斐笑。   极度温暖。 第13章   我一天之内被两个俊男勾引,现在的我觉得自己是个渣男。   我甚至对自我产生了一丝怀疑。我穿的还是言情小说吗?为啥这一个两个的俊男都往我身上扑呢?是因为我长得太帅了吗?凭良心讲,我的长相最多算中等,即使染了绿头,也是山寨版那个什么飞鱼,绝对不是什么绝美俊男。   还是,他们真的被我朴实无华外表下的优秀品质所吸引?啧。   张逸斐也就算了,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他又是个别扭怪,对我日久生情我觉得还算合理,可乔蜜呢?他又是为了啥?   我感觉我在言情文里下班后,又无缝连接的进了一个耽美纯爱文。但是,注意!工资它只给我发一份!   我觉得我亏大发了。虽然我是一个富二代,但是张逸斐从小就对我严格管制,导致我到现在都没有过挥金如土,奢靡人生的经验,还被迫疯狂加班,劳心劳力。最后竟然背上了道德的枷锁!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从我的小窝里出来,拿着我妈给我的恋爱经费,先是去吃了一顿好的,然后又去一家看上去很上档次的百货店买了标价最贵的倒计时日历。17天,我还有17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前往下一个世界了。我得做点计划,再抓紧时间弥补一下自己。   我的护照在家里放着,如果拿走就会被张逸斐发现,那就全完。所以,我只能选择国内的某个度假胜地,销声匿迹的去享受一番。我坐在一家咖啡店里,蹭着店里的WIFI,翻阅着网上的旅游信息。   突然,我翻到了一条新闻,标题上赫然写着“股价动荡!张氏集团二子身世曝光!”   张氏?二子?这是啥?   我赶紧双手抱住我的手机,仔细的往下划。   哦豁,全完!   我没想到自己还有上八卦头条的一天,里面甚至还贴了一张我在前台上班的照片,幸好脸上的码还算厚,基本上辨不出五官。   里面详细的介绍了我二十五年的人生,什么天资平平,行事低调,惨遭家族雪藏,只因不是亲生子。但是全文里,对于我最有爆点的那场假婚礼却是一笔带过,只是说,我曾有过一次婚姻,不过惨遭对方悔婚,完全给我塑造成了一个无所事事,悲惨可怜,还被家里对外隐瞒的悲惨人设。   这是哪位天才编的稿子?真是东拼西凑,全靠脑补。我甚至觉得他这篇稿子的质量和这本小说的质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他妈是扯淡!   我赶紧又查了查金融版,发现张家股价下跌确实是事实,虽然不至于动荡,但也确实有些损失。   我一时间思考了这篇稿子的出处有哪几个可能,思来想去,又结合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觉得最大的嫌疑犯就是凌繁那个王八蛋!   这家伙做事倒真是不讲武德,拿竞争对手的家人开刀,哇,真的是好棒棒!如果他再知道我和张逸斐已经那啥啥了,只怕张家就要原地起飞爆炸了。   我翻了翻信息,发现张逸斐没联系我,我爸妈也没联系我,他们真以为我没流量上网吗?现在张逸斐一定在处理事情,那我只能去找张太太了解一下情况了。虽然我不想接受身世之谜这种无聊的设定,但是有人要用,那至少也得经过老子同意吧!你稿子的稿费,你起码得分我7成吧!   拨通了我妈的电话后,她的语气还故作无事,“这些都是假新闻,你怎么能不是妈妈的孩子呢?你不要去看这些东西,都交给你大哥去做。”   “妈,我大哥已经跟我说了。”   “……这个不孝子!都不跟我商量,什么都讲!”   我忍不住笑了下,“我马上回家,您给刘妈说给我准备点水果,要又贵又甜的那种。”   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妈正端坐在客厅,一见我回来,赶紧上前,“回来啦?快来吃点水果。”   我插了一块蜜瓜,往嘴里一放,又香又甜,果然是高档货!   我又插了两三块吃完,把叉子放回盘里,对张太太笑着说:“说吧,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太太面露犹豫,思考再三,才开了口。   听完后,我就明白了。事情很简单,我确实不是张家的亲生儿子,也不算养子,因为我的亲生父母还活着。   我这个身体的爸妈是极地探险家,因为工作原因,在我小的时候就把我丢给了老张家,张家爸妈跟他们是关系极好的朋友,所以这对心大且不负责的父母就潇洒的离开了。只是每年给我家寄一封信,报平安。至于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是因为我原生爸妈坚持,他们认为既然孩子已经给老张家养了,就算是他们家的儿子了,要不是因为法律不允许,我估计早就过继给老张家了。   所以我不是老张家的儿子,也不是养子,而是好朋友的孩子。   哦,原来是这样!   不愧是小说,什么都敢编啊。就连我这个炮灰男配的身世都花了力气编排,真的是尽职尽责!无话可说!   “龙龙,你是不是很生气?”张妈妈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   “我不生气,你跟爸爸把我养大,对我这么好,我哥也,对我很好!我有什么不满意的?虽然一开始有些震惊,但是我现在已经平复下来了。”我温柔的抚上张妈妈的手背,“而且我已经成年了,也不需要监护人了,对于我来说,您和爸爸就是我的亲生爸妈。”   张妈妈一听,感动的泪都下来了,抱着我,又是在我肩膀头上一阵哭。   等她心情平复下来后,问我,“这段时间你是要回家住,还是?”   “我还是先住在外面吧,等这事过去了,我再回来。”我微笑地说。   张妈妈点头,表示同意。   “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你放心吧。这事很快就会解决的。”张逸斐的手段,我知道的。凌繁那小子怕是有段日子不好受了。   该!   等我弄清了自己的真实ID,晃晃悠悠回书院门的时候,发现乔蜜就站在我家门口,不是平时的精英打扮,而是一身休闲装束。半靠在我家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张嘴就是一句惊雷:   “二少,我辞职了。” 第14章   “你说你怎么了?”我张着嘴,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乔蜜。   “先进去说。”他倒是自来熟,接过我手上的东西,让我开门。   乔蜜一进门,就脱去了外套,拿出我从家里拿回来的水果,径直走到厨房,挽起袖子洗了起来。   他今天穿着件半领烟灰色薄毛衫,黑色牛仔裤,紧贴着他的臀部,弧线上翘,落下,像一条优美的抛物线。   我就站在他的身后,看他的臀部,呃,不是,背影。   把水果洗好后,他转身看着我,勾唇一笑,“现在要吃吗?”   “吃什么?”我有点恍惚。   然后看了眼他手里的水果,立刻摇了摇头,“不吃不吃,我不饿。”   乔蜜把水果放到餐桌上,然后看向我,“我辞职了。”   “为什么?”你做二五仔被发现了?   “我觉得这个位子似乎不适合我了。”他揪了颗葡萄,用干净的手指轻轻地剥掉果皮,莹白色的果肉露了出来,衬得他的指尖也变得可口。   他把葡萄递到了我的嘴巴。我下意识张口,嘴唇碰到了他的指尖,凉凉的。我赶紧拉直了身体,和他拉开距离。   “我哥同意了?”   他笑着点点头,然后又扯下一颗葡萄,这次却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不过有要求。”   我下意识地想问,但是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他们之间的事,我不大想掺和了。我跟他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微妙,不适合知道太多。   “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无家可归,能不能在二少这,住几天?”他嘴角上扬,眉梢微挑,笑得像个妖精。   “不行!”我毅然拒绝!这要是被张逸斐知道,我还怎么活?我已经打算和这两个人划清距离了,远离美色,珍重生命。   “那,我只住一晚。明天我就去酒店。”他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晚饭,洗碗,打扫卫生,我来做。”   嘶,这个条件确实有点诱人。   “二少喜欢吃辣吗?晚上我们吃火锅好不好?”   “火锅可以。”我决定了,只让他住一晚,明天就滚蛋。   “那我们现在去买菜。”乔蜜伸手拿过我俩的外套,然后先帮我穿上。   “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吗?”我嘟嘟囔囔地跟着他走到门口。   刚打开门,就看到举起手,准备按门铃的张逸斐。   …………   死一般的寂静,在我们四周弥漫。   我眼都不敢眨的盯着张逸斐,嗓子发干,浑身的血液一瞬间都奔向了我的大脑,试图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让张逸斐别杀了我。   “总裁。”乔蜜先打破了寂静。   张逸斐看了一眼乔蜜,又看向我。他的眼神深幽又沉寂,似乎在等我解释。   “乔蜜说他辞职了今天想在我借助一晚明天他就走。”我一句话说完,连气都没敢喘。   “为什么?”张逸斐看向乔蜜。   “我跟二少关系还不错,就想来这借住一晚。”   “对,他说晚上给我做火锅吃。哥你要留下来吃吗……”   十分钟后,我带着两个绝世大俊男来到了我家附近的大超市,被人围观。   一路上,我哥面无表情,我全身僵硬,乔蜜倒是不以为意,推着推车走在前面,挑选着货品。   张逸斐就走在我的身边,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人字纹薄大衣,里面是一件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他向来只用这种味道熏衣,对我来说已经熟悉的像是自己的味道。   乔蜜走在前面,拐弯的瞬间,张逸斐的手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去看他,被吓了一跳,又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幸好周围没人。   “哥?”   张逸斐低头看我,黑色的眼瞳里全是我。   他的手心有些潮热,似乎有些出汗。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似乎有话想跟我说,却什么也没说。   许久,乔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总裁?”   乔蜜似乎在往回走,张逸斐松开了我的手,然后向前走去。   火锅在屋子里“咕嘟咕嘟”地响着,温暖的热气在屋里氤氲上升。   张逸斐和我并排坐着,乔蜜坐在对面。明明是吃火锅这种热闹的食物,气氛却安安静静的,像是恐怖片现场。   “哥,你吃这个。”我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张逸斐的碗里。   “二少,我也想吃这个,能给我夹一块吗?”乔蜜微笑地看着我。   “好。”我顺手又夹了一块牛肉给乔蜜。   “咚。”张逸斐把碗往我面前一蹲,没说话,只是扫了我一眼。   我赶紧又给他夹了一个蛋饺。   “二少……”   等桌上的食材基本吃完,只剩了几片萝卜和菜叶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碗里酱料还是满满的,老子几乎就没吃几口!   淦!   我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心里跟猫抓一样。这两个“断臂”青年一顿饭全靠我夹来夹去,跟打擂台一样!   “二少,吃萝卜。”乔蜜夹了一块萝卜放到了我的碗里,嘴角的笑看上去带了一丝恶意。   “我不吃了!”   吃完饭,乔蜜按照之前说好的,在厨房里洗碗,我和张逸斐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的男男女女来来回回,看了快10分钟,我也没看出个眉目。   张逸斐就坐在我的旁边,一点儿也没有要走的样子。   我觉得张逸斐肯定是有话想跟我说,但是又不说,自己就在一旁憋着。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靠近张逸斐,轻声说:“哥,你陪我去买点吃的吧。”   张逸斐看了我一眼,又扫了一眼厨房,没说话。   我拿起我俩的外套,对着厨房喊了一句,“我出去买点东西。”然后拉着张逸斐就出了门。   我随便找了家便利店,买了两个热包子外加一袋豆浆,付钱的时候,我是让张逸斐付的。我的钱都得用到刀刃上!   坐在便利店里,我嘴里嚼着包子,扭头去看张逸斐。见他只是看我,还是不说话,像个木头。他的睫毛很长,微微抖动,掩住了眼里的光芒。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我把嘴里的包子咽完,先开了口。   “跟我回家。”   我摇了摇头:“我不能回去。”   “那边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我点点头,我知道张逸斐的本事,那种报道不会掀起什么波浪。   “那我也不能回去。”我喝了口热乎乎的豆浆,一张嘴都能看到白色的热气。   张逸斐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刻进眼里。   “我已经不是你弟弟了。”我这话说的婉转,但是张逸斐听得明白。从血缘上,我不是他的弟弟,从感情上,他也不把我当弟弟了。所以,张家我是回不去了。   我俩没结果的。   “张大龙,我说过不会放你走的。”张逸斐沉声道。   我当然知道,我好歹跟他处了二十多年,他什么性格我一清二楚。   他又闷又憋,像个老王八,一张嘴咬住你,就是死都不会撒口,即使剁了头,嘴也死死的咬着你。   所以,对付张逸斐,得骗。   “我知道,但是咱俩现在情况很特殊,你知道妈和爸对你多大期望吧,要是他俩知道咱俩在一起了,得,彻底断子绝孙。那这俩老人还不得当场去世?”   张逸斐没说话。我又喝了口豆浆,继续说:“所以,咱俩要慢慢来,给他们点时间。”   “再给他们时间,他们也不会答应。”张逸斐看着我,一句话就把我给堵死了。   我瞪圆了眼睛,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幸好,他从未失去理智。   “我把事情处理好,就来接你。”   “啊?”   张逸斐忽然朝我靠近,然后在我的唇上亲了一下。速度快到让我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离开了。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低声说:“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少耍花招。”   张逸斐果然是个千年王八精! 第15章   张逸斐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没问他乔蜜辞职的事,因为我今天看出来了,这俩人背地里肯定有戏要唱。但是不是唱给我看,应该是唱给男主看的。   而我是炮灰男配,无所谓~   我回家的时候,乔蜜已经把家里都收拾好了,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看电视。   张逸斐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一时间觉得有点怪。他见我回来,笑眯眯地看着我,“张总走了吧。”   “你知道他会走?”乔蜜这话听着像已经料到张逸斐会离开。   “今晚他跟向总有约。”   “哦。”我点点头,不继续问下去。   “你不想问下去?”乔蜜一手支着头,笑着看我。   “不想。”   “你不怕她成了你嫂子?”   我顿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怕什么。她是我嫂子,我还是她小叔子呢。”   乔蜜笑着没说话。   我跟他坐了一会儿,他又给我剥葡萄,手伸过来的时候,我赶紧自己用手接住,“谢了。”   我现在有点害怕,不是怕他,是怕我自己。万一一个把持不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吃了葡萄后就赶紧站起来,“我去洗澡,睡觉。那间是客房,你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多谢二少。”乔蜜点了下头,就看着我离开。规规矩矩的,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这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老是怀疑人家在勾引我。   张大龙,你飘了。   洗完澡,我拿着浴巾擦头发的时候,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打开门,往外瞧了一会儿,发现乔蜜已经进客房了,门还是关起来的。   我点点头,把门也关起来。   我睡眠质量一向不错,也许是因为没心没肺,沾枕头就着。秋夜里的气温正合适,不冷也不热。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意识,只觉得身体一阵阵的发酥,想要翻个身,摆脱这种扰我清梦的感觉,却发现那酥麻感从腰顺着脊背,像发电一样,一个劲儿的往上涌。   湿润而又柔软的唇就贴在我的唇上,软软的,凉凉的,让我忍不住轻轻含住,仔细舔了一下。   等承受的力度加大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一个吻。又深又长的吻。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从唇齿到鼻尖。   我懒懒地不想睁眼,只觉得浑身很舒服,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手被轻轻地握住,十指交错。   偶尔我想要挣脱,却被他紧紧地拽回。   甜黑的夜里,我看不清他的眉眼,却听到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抓到你了。”   懊悔,醒来后我只觉得懊悔!   其实昨天半夜我就醒了,但是我仍然放纵了自己,完全沉溺在乔蜜给我造的感官牢笼之中。   他是个骗子,而我是个赖子。谁都不比谁强。   我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着乔蜜在厨房里折腾了半天,然后给我端出了一段还算丰盛的早餐。   “用你冰箱里的东西随便做的。”乔蜜擦了擦手,然后看着我,“你自己吃,我去上班了。”   “上班?你不是辞职了吗?”我走到餐桌边,咬了块吐司,疑惑地看着他。   “我去凌繁的公司上班了。”   “啥?”我惊地差点被吐司噎死。   这两个人到底在玩什么?   “这两天我会很忙,你照顾好自己。”他递给我一杯牛奶,笑着说。这么温柔的乔蜜让我有点不适应。   他穿上自己的外套,准备离开的时候,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低头看我。   “你,昨天晚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眉毛拧成了一疙瘩。   “哪一句?”他弯下腰,用指腹擦过我的下唇。   你搁这演什么呢?你总共就说了那一句!   “我抓到你了。”我盯着他的双眸,想要从他的脸上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   很可惜,这家伙是个高手,而我是个菜鸡。   他的嘴角微弯,“字面意思。”   我听你在胡扯!你那是的语气明明暗有所指!难道我以前就和乔蜜有什么过节?他打算先靠近我,让我爱上他,然后再依靠我打压张逸斐,最后再狠狠甩了我,让我生不如死,众叛亲离,自我了断?   好毒的男人!好俗的剧本!我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吐司,把他当成了乔蜜的头。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反正我也快走了,不怕他骗我。   至于他去凌繁的公司上班,这件事一定是张逸斐也知道的。不然昨天晚上张逸斐不可能就那么轻轻松松的走了,否则不说杀了乔蜜,至少也要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才对!   张逸斐身手不错,我是知道的。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家里慢吞吞的把早餐吃完,继续上网看旅游指南。他们俩的事我只会在吃早餐的时候想一想,不会再多占用我自己的时间了。   我这边看着旅游介绍,一边喝着香气四溢的咖啡,快活似神仙。   就在我思考是去山上还是去海边的时候,手机传来了一条短信。   我拿起手机,眯着眼睛瞧了一下,心里猛地一惊,感觉心跳当场停掉!   “尊敬的客户您好,您尾号0987卡人民币活期09:53转出100000.00元……”   “转,转出?”   “等等,个十百千万十万,不对,个十百千万十万……”   我紧张地手里出汗,双腿发颤,立马拨通了张妈的电话,开口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声音都在 颤抖:“妈,我,你给我的那10万……”   “大龙啊,你哥哥说你跟何家千金已经分手了,用不到这么多钱了。他说,你还小,不能一次给你太多钱。我把钱已经转给你哥了,你需要钱就跟他去要吧,乖。”   “欸?妈,妈,不是,妈妈,你不能把钱给我哥,妈……”   “今天晚上回家。”下一秒,张逸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冷冷地传了过来,像对我的心脏开了一梭子机关枪。   张逸斐……   我跟你拼了!!! 第16章   我一路杀回老张家的时候,看到张逸斐正坐在餐厅,和二老在吃晚饭。   看到我回来,二老先是一愣,然后是惊喜,连忙让刘妈添碗加筷。张妈妈高兴地让我坐到她旁边,“龙龙,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啊?说了,我就让刘妈再做几个你喜欢的菜了。哎呀,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们都回来吃饭了,真好啊!”   我冷眼扫了一下坐的四平八稳正喝汤的张逸斐,然后微笑地跟张妈妈说:“妈,我就是想你们了。哥,你今天怎么也在家吃饭?”   张逸斐抬头看了我一眼,“今天事少。”   你个千年王八精,还装!   “在外面住的习惯吗?”张爸爸和蔼地问我。   “挺好的,挺好的。”   饭桌上二老对我嘘寒问暖,张逸斐一个字都没说,也没再看我一眼。   吃完饭,张逸斐就回到自己的书房去了。我端着张妈妈准备的水果,站在他门外,先把最大最甜的那块瓜芯吃了,才抬手敲门。   “哥。”   “进来。”   我一进门,就看见张逸斐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一本正经。   我脸上堆着笑,把瓜放在他的面前,“哥,你吃点水果。”   “先放着。”   张逸斐眼都没抬。   “哥……”   “等会儿,我正在忙。”   一句话把我堵的哑口无言,只能乖乖等着。寄人篱下,难熬啊!   我在他书房里胡转了半天,把他书架子上的书随意的抽出来翻了翻,又塞了回去。又去看他摆置物品的柜子,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竟有不少我小时候为了讨好他,送他的小东西。什么玻璃球,干纸花,还有一些我得的奖状,甚至还有我写给他的那片小作文。   我有些惊讶地翻看着这些东西,还觉得十分怀念。这些都是我在这个世界生活过的痕迹啊。不过我很快就要走了,这些东西也不能带走,就再多看两眼好了。   感慨完了过去,我又看了一眼张逸斐,发现他还在那敲敲打打。得,存心晾着我,是吧?   我三两步走到他跟前,笑着说:“哥,先别忙了,吃点瓜吧,可甜了。”   话刚说完,他忽然伸出手来,将我的右手捉住,猛地一扯,我身形不稳,斜着栽下来,另一手急急地撑住了桌面。我被吓了一跳,一时气急,扭头去瞪他。   只见他一双黑眸,只看着我,嘴唇边的硬朗线条也变得柔软起来,“公事忙完了,可以做私事了。”说完,身形微微前倾,侧着脸,敛着眉眼,吻了过来。   “是挺甜的。”他在我的唇边,轻声说。   我忙推了他一下。   张逸斐松了手,然后插了一块瓜,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你把我的钱还给我!”我低声怒道。   张逸斐咬着淡绿色的瓜肉,斜眼看我,“看你表现。”   “嘿,你给我玩赖啊!张逸斐!”我终于忍不住了,喊出了他的名字。   “大龙,没大没小,怎么直接叫哥哥名字啊。”张妈妈端着饮料正好走了进来。   我干笑了两声,站直了身体。   “妈,你让我哥把我的钱还给我。我需要那笔钱!”   “你要钱做什么啊?”张妈妈把饮料放在了桌子上,“你要的时候,只管跟他说。”   “我现在就要啊。”   “你写个计划表给我。”张逸斐淡淡地说。   “什么计划表?”   “要多少钱,用途是什么,都写给我。”   “啥?”我简直惊呆。   “对,你哥哥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这都是为了培养你的理财能力,以后才好把公司业务给你管啊。”   “妈,别别,咱们再商量下。”   “你们哥俩商量吧。”说完,张妈妈笑呵呵地就走了。   张妈妈前脚走,后脚就听见张逸斐冷森森地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叫你大爷!   “我的哥——哥!”   秋风吹拂的夜里,飘窗的窗纱轻轻扬起。月亮撒下莹白的余辉,落在枝头,落在树梢,落在窗前。   张逸斐仰头看着我,轻轻地在我的唇上亲了亲。   “叫我的名字。”   “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听了后,轻声笑了一下,借着淡薄的月光,我看到了他弯着的眉眼和唇角。   “叫我的名字!”   “……淦!张逸斐!王八蛋!”我憋着一口气,直接叫了出来。   “呵。”他笑得越发满意了,箍着我的手收了又收。   早晨醒来的时候,张逸斐已经去上班了。   刘妈上楼来叫我起来吃早餐。“大少刚走,太太还在等着二少你了。”   我心里一惊,但是看刘妈没什么异常,也强装镇静。   “我马上就来。”套了身家居服,洗漱后就下了楼。   一下楼就看见张妈妈坐在餐桌旁,也没吃东西,只是坐着,像是若有所思。   “妈,早啊。”   “啊,早,你起来啦。”她抬眼看了我一眼,又闪躲似的垂下了眼眸,“快来吃饭吧。”   “早上吃汤包啊!”我有点兴奋的搓了搓手,坐到了张妈妈的对面。   她给我舀了一碗粥,慢慢地放在了我的左手边,抬头看着我。   我先吃了两个虾仁汤包,又喝了两口粥,这才抬头看向张妈妈。   我看着她,然后笑了一下:“妈,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以往,不用我搭茬,张妈妈都能一个人从头说到尾,她从来不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   张妈妈盯着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勉强弯起嘴角:“龙龙,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要去国外吗?妈妈有个好朋友在国外教书,你可以去那,顺便再提升下自己,你觉得怎么样?”   我捏着勺子,舀着碗里的粥,沉默了片刻,“好呀,我老早就想去念念书了,去镀个金,回来也更好唬人了。而且,我还想去见见我的亲生父母。虽然他们不负责任,可是我好歹也是他们亲生的,该去看看他们了。”   “对对对,去看看他们,你放心,妈妈出钱给你,你放心去玩,不要担心钱的事。”   “妈,我可就等你这句话了。”我咧开嘴,笑了起来,“你也先吃饭,吃完了咱们再好好商量我出国的事。”   “欸,好,好,吃饭。”张妈妈的脸上这才似乎有了点喜色,她高兴地给我夹了一筷子小菜,从头到尾没提过张逸斐一个字。   吃完饭,张妈妈就给她的好朋友通了电话,让我先以旅游的身份出国,读书的事他们再慢慢张罗。   事情办的是出乎意料的快,几乎是分分钟,就给我买好了机票,先去的是个落地签的国家,风景宜人,就在海边。   事情办妥后,张妈妈的眼圈有点泛红,可我当作没看见。   “妈,我出国的事,你就先不用跟我哥说了,说了他肯定不同意。他就见不得我高兴,从小就欺负我,我这回可脱离他的魔掌了!”我一边笑着,一边插了块甜瓜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嘴里黏黏糊糊的,可是话也说的明明白白。我得让她放心。我不想让她难过。   “好,我不跟他说。”张妈妈眨了眨眼睛,“我不会告诉他的。”   “等到了那边,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压着自己。”   “那当然了,我,你还不放心吗?怎么能亏待我自己呢?”   “等我学成归来,咱家的公司还有我的份吗?”   “当然有,怎么能没有?我跟你爸爸都商量好了,你们一人一半。”   “哎呦,我的妈呀,你对我可真好!”   我高兴地抱住了张妈妈,用手拍了拍她微微抖动的肩膀,“您放心,等我回来,我哥也结婚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也给你带回来个外国媳妇!”   “臭小子!”   张妈妈狠狠地在我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声音虽然响,可是一点儿也不疼。   “你二老好好保重身体,等我回来啊。”   我笑着说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谎言。   我虽然只是怀疑,但是已经肯定了六七分,张妈妈应该是知道我和张逸斐的事了。昨天晚上,张逸斐是在我房间的,他色胆包天,夜里也不走,非要抱着我睡。我原以为他天不亮就会回自己的房间,可看张妈妈的样子,她应该是察觉到了点什么。又或者是,张逸斐故意让她察觉到了什么。   我想起张逸斐说过的话,再长的时间,他们也不可能答应。张逸斐这个龟孙,这是要破釜沉舟了啊。   我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趴在桌子上,盯着窗户朝外看。   其实,这样也挺好。我终于能去逍遥快活了,张逸斐再也看不住我了。等他找到我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这本书了。   说到底,我就是个炮灰男配,戏份早就没了,也该下工了。   蓦地,心里突然有点发涩,就跟啃了一口生柿子一样,看着红彤彤的,十分诱人,可是入口是又涩又硬,难吃的要死。   我有些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有些吃不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人说,我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小时候,小兔子死去的时候,小朋友们都围在一起哭泣,我却思考是烤着吃还是卤着吃好。小朋友哭泣的时候,我觉得能用棒子把他打晕才是止住哭泣的最快办法。可大家都觉得十分可怕。   这个孩子是个怪胎。他们都这么偷偷地说。   凡是用情感可以表达的地方,我通通不会。喜爱,讨厌,依恋,憎恶,这些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个普通的名词。   快穿是我目前唯一可以学习情感的地方。我必须按照书本人物的设定表演哭泣,难过,快乐,爱恋,憎恶。久而久之,我学会了在应该难过的时候和别人一样哭泣,应该开心的时候咧嘴微笑,面对心爱之人表达爱慕。他们说,这才是一个正常人。   而我,正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正常人。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穿越了多少本书,做过多少个可有可无的炮灰。从没有台词,到有独立的剧情。我学习的情绪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熟练。哭泣,微笑,兴奋,激动,我信手拈来,嘴角的弧度也是最完美的模仿。可我,还是不会真正的微笑。因为,这些情感不是存在于我的内心,而是附于我的表皮。   我还不是一个正常人。   可是,此时此刻,我的心像是吃了一口生柿子一样的开始发涩,它从里到外,慢慢渗出,像是茎叶的汁液,果实的汁水,来源于我的体内,扩散到全身。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的情感。既不是憎恶,也不是愤怒,我把它命名为“涩柿子”。   它很奇怪。 第17章   作为我第一个自我产生的情绪,我对“涩柿子”并不是很满意。因为它让我感觉不是很舒服。既没有原始欲望的兴奋感,也没有看到金钱的满足感。它近似于痛苦与失落之间,也不知徘徊在左还是右。反正,它不是个让人舒服的情绪。   但是,这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我应该是一个可以自我产出情感的人。我离正常人又靠近了一点!好耶!   我趴在桌子上又仔细咀嚼了一下“涩柿子”的味道,这让我有点儿兴奋。感觉工作又有了冲劲儿!   我忽然很想庆祝一下这一盛事,也算是为我在这一本书里做出的贡献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我从老张家出来,打了辆车出发。没叫家里的司机,是因为这会让张逸斐掌握我的行踪。   出租车司机把我带到最近的修仙娱乐一条街,路上的时候还跟我聊天:“小哥,大白天就来找乐子啊,潇洒啊。不过这里白天没什么开业的,最多只能洗洗脚,按按摩。”   “那也够了,哈哈哈。”我笑着打哈哈,多的也没敢问。扭头看着街两边的商铺,然后找了家看着最贵,最豪华,最奢靡的洗浴中心!   那金碧辉煌的装饰,差点闪瞎了我的双眼!门口那对风光闪闪的大狮子,看着就霸气十足,价值不菲!   车刚停到门口,就有一个穿着小马甲的帅弟弟替我打开了车门,“先生,早上好。”   “哈哈,你好你好。”   小弟弟替我拉开大门,就见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正在里面候着呢,“先生,早上好。”   “我第一次来,你们这有什么好的项目,你给我介绍介绍。”   那侍者一听,立刻带着职业级的微笑为我引路,一边走,一边介绍。   “我是您今天的服务管家,先生,您可以叫我小陈。”   小陈带我上了电梯,告诉我他们这个洗浴中心是一站式豪华服务,既有按摩搓澡的,也有胡吃海塞的,更有打球,看电影这些其他娱乐活动,一句话,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新。一应俱全,保证让我玩得开心,玩的舒服。   我兴奋的两眼冒光,连连点头。   “那我就先按个摩,你给我找个手艺最好的技师过来!”   “您放心,您这边请。”说完就把我安排进了一个大包厢里。包厢里既有床,也有冲澡的地方,布置的也是十分高端奢华。随后有个穿着制服裙的小妹妹先是给我捧了一个硕大的果盘,造型凹的是个凤凰展翅,又给我准备了一桶冰镇的香槟,然后笑语盈盈地向我弯了弯腰,“先生请慢用。”   我先吃了个葡萄,嘿,甜啊!又插了块蜜瓜,正咬的咯吱咯吱,就听到有人敲门。   “先生您好,我是二号技师,您可以叫我小沈。”   我抬头一瞧,嚯,帅气!阳光!清爽!不错不错!   我脱掉了鞋袜,坐在床上让他给我洗脚,就看见他抬起头,笑着对我说:“先生,您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吗?”   我一听,心里就一阵猛跳。哎呦,这里,这里还是那种地方?那刚才那个小姑娘怎么不问我,上来就是个猛男呢?   “没有!我没有其他要求!你就正正经经给我洗脚!”我眉毛一竖,冷声冷语道。   那帅弟弟一听,笑着点点头,“好的。那我就按照正常流程给您按摩一遍,如果您有需要加力的地方,请您务必告诉我。”   泡了脚,他让我躺下,从头到脚给我捏了一遍。中间疼的我是龇牙咧嘴,但是我硬是忍住没吭声,第一次来这地方,咱可不能露怯!   “先生,没想到您还挺吃劲儿,那我给您再加点力。”   “别别别,够了够了!”这一顿按完,我感觉自己花钱被人按在床上暴打了一顿,浑身都疼。   “那您去二楼泡个澡吧,这是您的浴袍。”说完,小沈就把一身浴袍摆在床边,向我弯了个腰,转身走了。   我换了浴袍,一出门就瞧见了那个小陈正在门口候着呢,“先生,我现在带您去泡澡。”   因为是大白天,人不多,淋完浴,我就把每个池子都泡了一遍,最后还去汗蒸了十分钟,蒸的我是头重脚轻,飘飘欲仙。   一个字,爽!   我出了一身汗,鼻尖儿上都是水珠,摇摇摆摆的往三楼的餐饮区走。坐电梯的时候,我眯着眼,也不大瞧路,跟在小陈的后面只是个走。   “先生,三楼到了。”   “好。”我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正准备出电梯,忽然身后有人拽了我一把,我一扭头,就看见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才泡完澡,热乎乎的身子一下就有点儿凉……   “二少?”   我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乔蜜,又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他,小陈以外,还有三四个人都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瞧着我俩。   “好巧啊。”   我咧嘴一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头顶有点发懵。   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去凌繁的公司了吗?难道凌繁的公司这么好混?大白天就随便摸鱼?   乔蜜看着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有点儿张逸斐二号的意思。   我心里有点儿敲鼓,笑着说:“你是公干还是?”   乔蜜还是没说话,倒是似乎跟他同行的一个秃顶男士先开了口,“乔总,这位是?”   乔总?好家伙,真是升了官啊!   乔蜜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弯嘴笑了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大龙。”   啥???你放什么屁……   我惊地半天没回过神,一时间电梯里的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尴尬。   “来,介绍一下,这三位是贺总,刘总还有俞总。”   好家伙,全是总打头的。我讪笑着一一问候,“各位老总好。”   那三位显然也摸不清楚状况,也只好笑着跟我打招呼。   一行人都除了电梯,乔蜜搂着我的腰,带我走在后面。   “你搞什么!”   我抬头用胳膊撞了乔蜜一下。   “他们都是凌繁公司里的大股东。”乔蜜低头看着我,嘴角带着一抹轻笑。   “你出门公干,不能当作不认识我吗?还胡说八道什么?”我简直无语了,这家伙还说自己从不撒谎,现在张嘴胡说的本事简直绝了。打得我是措手不及,哑口无言。   “我这可都是为了张家,为了二少啊。”乔蜜眉头微皱,似乎还带了一点儿委屈。   绝了!这妖精拿张家压老子!老子马上就要出国的人,临走了还要陪你在这演戏!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却没有一点儿办法。他拿张家压我,我却还真不能完全不管不顾,只好低声说:“我是来放松的,你别扯上我,一会儿随便寒暄两句,就放我走!”   “当然。这都是为了张家。”乔蜜脸上的微笑变得更深了几分。   我觉得我是上了套了,却还是不得不咬这个饵。   一行人进了个大包厢,两个服务管家一刻不停的上菜,倒酒,没多久,桌上就摆了满满一桌的菜肴,每人面前都放着酒水。   我坐在旁边跟个陪酒的一样,笑得脸颊僵硬,连饭菜也没好好吃上几口。中间我好几次跟乔蜜使眼色,可他跟没看见一样,只是一手拿着酒杯,另一手在下面握住我的手。   后来我看一时也脱不了身,其他人也酒意正浓,就只好安安分分的低头吃菜,连个屁也不敢放。   这乔蜜跟张逸斐一模一样,都是千年的妖精,把我这个小妖吃的死死的。   眼看饭吃的差不多,乔蜜提议去楼上的棋牌室玩玩,另外三个立刻一口答应。   “那诸位老总先上去,我随后就来。”乔蜜把人送上楼,转头看向我。   他让我身边的小陈去取两杯清口的饮料,把人全都支走了,包厢里只剩下了我们俩。   这包厢是和式的,我们就盘腿坐在地上,屋里灯光照的正暖,只穿一件薄薄的浴衣也不觉得冷。   “一会儿我可不陪你上去了。”我坐在原地,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颊,低声嘟囔。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乔蜜就坐在我的面前,摘取了眼镜,平日里看上去有些硬朗的面容,此刻看上去变得柔软了几分。微敛的眼睑上浓密的睫毛纤长而带着湿气,饱满的双唇也变得如红酒般剔透亮泽。   我看着他,嗓子有点发紧,但还是保持克制,轻轻摇了头,“我可不是你的男朋友,不用跟你报备。乔总。”   乔蜜忽然轻笑了起来,拿起酒盏,微一仰头,然后一手拉过我的胳膊,唇舌交缠,唾液混合着火辣的白酒,顺着两人的嘴角缓缓滑落。这并不是一个温柔的情人间的吻,更像是野兽之间的搏斗。我的舌尖又烫又辣,似乎完全被灌下了一口的白酒。   我急忙想要推开乔蜜,却被他紧紧困住,完完全全将那白酒咽进了肚里,然后竟是满嘴芬芳。   他伸手将我的脖颈牢牢地固定住,狂野而凶猛的吞噬着我口腔内的每一寸。胸膛也紧紧地贴在一起,隔着衣衫,似乎心跳都变得一致起来。   也不知是酒还是因为他,我的头开始有些晕眩。   “差不多行了!”我一把推开了乔蜜。   “虽然还差的远,但今天确实只能到这了。”乔蜜露出了一丝不满意,隔着浴袍,轻揉着我的后腰,在我耳边亲了一下,“记得想我啊,二少。” 第18章   乔蜜离开后,小陈端着两杯饮料姗姗来迟。一拉开门,然后对我笑了一下,“先生,您的饮料。”   “谢谢啊。”我接过饮料灌进一大口,试图清洗掉嘴里的白酒味。   “呕……”饮料灌的太急,我差点反胃。   “先生,您还好吗?”小陈适时的给我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到我的手边。   “还好还好,今天先到这吧。”   因为乔蜜的原因,我连后面的服务也不能继续享受了,倒霉啊!   我怀疑张逸斐和乔蜜这两个人就是来方我的!   从这家店出来,我原路回了老张家。在我离开之前,不能打草惊蛇,如果被张逸斐知道,我不好跟张妈妈交待。到时候场面难看起来,谁都不好受。   一到家,刘妈问我要不要吃饭。   “不了,我在外面吃过了。我回房间睡一会儿。”   “好的。”   我回到房间,一趴到自己的床上,没两秒就睡着了。等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脸旁边就是张逸斐。这小子靠在我旁边,双眸紧闭,一只手还搭在我的腰上。我吓了一跳,赶紧推了他两把。   “你怎么在我这?”好小子,你这胆儿也太大了吧!   张逸斐把一只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微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低声道:“几点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下午3点多。   “3点。”   张逸斐“嗯”了一声,也没继续说话,似乎十分疲惫。   “你回你房间去。”   “妈不在家。”   “妈不在,还有刘妈,还有别人呢!”   张逸斐放下手,看了我一眼,“你不用太敏感,我以前也还在你房间里睡过。”   我眨了眨眼睛,回忆了一下,“那都是我初中的事了!”   “别吵。”张逸斐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额头在我的肩膀旁蹭了蹭,“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我知道张逸斐最近在和男主角对刚,再加上他让乔蜜去了凌繁的公司,这几个人估计正在下好大一盘棋,所以张逸斐才会露出如此疲态。   我低头看着他的侧脸,黑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反而有了一丝隐隐约约的禁欲味道。高耸的鼻梁,唇线分明的薄唇,这个男人确实好看。   可是与我无关。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却被他一把拉住,藏进了怀里。   嘿!睡着了还玩赖!   我翻了个白眼,又抽不开手,只好也闭上眼继续睡。   这一觉就睡到了刘妈来敲门。   我眼一睁,发现张逸斐已经不见了。伸了个懒腰,回了刘妈一声。   “该吃晚饭了,二少。”   “好,马上来。”   我趿着拖鞋,穿着睡衣,慢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就看到张妈和张爸都坐在餐厅里,我赶紧跑了过去,“爸妈。”   “早上去哪了?这么累?”张妈轻声问我。   即使我跟张逸斐已不是兄弟了,张妈妈也仍旧关心我,保护我。我微微一笑,“早上去捏了个脚,吃了顿饭,回来就一直睡到现在。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们也刚回来不久,今晚你哥哥不回来,就咱们三个人。”   我顿了一下,没说话,夹菜吃饭,中间偶尔跟他们聊两句家常。饭后,张爸把我叫住,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出国?   “是,我早就想出国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插了一个草莓,一口就吞掉一个。   “那好吧,你去,但是差不多了,就回来。这公司还有你的一份呢。”   “好!”不说别的,我先答应着。“这事您别让我哥知道。”   “嗯,你妈跟我说了,我让我身边的人去办。不过你哥到时候发起火,我可帮不了你。”嘿,老爹,你这锅甩的倒是快!   “明白!您这边能帮我拖多久,就拖多久。”我说完,眨了眨眼,又吃了七八个草莓,然后才和老头说拜拜。   我回自己的房间前,忽然很想去张逸斐屋里再转一圈。我推开他房间的门,仔细地看了看他的房间,还在他书柜上放的那堆东西里挑了一件拿走。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里想要留一件东西在身边,也许是为了纪念,也许不是,这感觉我也不是很清楚。   把东西收好,我盖上被子,慢慢的进入了梦乡。梦里,我和张逸斐都还是少年,他上高中,我上初中。我被坏小孩欺负,他来帮我。明明是个少爷,却用自己的拳头把对方打的抱头鼠窜,拳拳到肉,我在旁边看的直拍手。等有大人快过来的时候,张逸斐拉着我的手就往前跑,一直跑啊一直跑。跑的我实在累得不行了,我对他说:“哥,我实在跑不动了,你把我丢下吧,我死也不跑了!让他们打死我吧!”   张逸斐一听,就松开了我的手。   我心里一颤,这个孙子,还真放手了!   然后,张逸斐就半蹲了下来,扭头对我说:“我背你。”   那双黑色的眼眸像无瑕的墨玉,至纯至净,只有我一个。 第19章   张逸斐忙了3天没见人,我的日历也撕了三张。老头那边也抓紧办事,终于定下了我出国的日子。明天一大早的飞机,直飞到H国。   行礼已经提前打包寄走了,到时候我就一个人轻轻松松的出发。   这两天张逸斐虽然人没在,可是电话依旧没停。   虽然每次都能听到他那边忙得热火朝天,可是张逸斐的声音总是轻轻淡淡的,问我在做什么,吃了什么。   我每次都是吃着零食,看着电视跟他汇报,但是说不了几分钟,他那边就有人找他。而每每结束的时候,张逸斐都跟我说:“你不要有事瞒着我,少耍花招。”   “是是是!张总!您快忙您的去吧!”   我当然有事瞒着他,还是天大的事,是那种一被发现就会被他打死的大事!   可我也没办法,就算我留下来,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我俩的剧情估计连一集也演不到了,还不如干干脆脆,眼不见心不烦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张逸斐通完电话,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跟演电影一样,在梦里面,全是我和张逸斐小时候的事。他从小就像个太阳,所有人都得仰着头看他,而他只低下头瞧我。   最近我每次想到这些过去的事,心里就在吃“涩柿子”,越吃越涩,却又控制不住。感觉这个故事对我来说,跟以往已经截然不同了。张逸斐他好像,把什么东西留在我心里了。   是什么呢?我还不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背包,把日历留了下来,反正也用不上了。到了国外就不用再数日子了,到时间了就离开了。张家爸妈陪我一起去机场,到了机场的时候,张妈妈哭的梨花带雨,她虽然没说,但是我知道她舍不得我,而且也觉得对不起我。其实,她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没有拒绝把持住!拒绝张逸斐!   “行了,别哭了,孩子又不是不回来了。”张爸爸劝慰道。   “就是,等我学成归来,我天天在你眼前烦你。”我咧着嘴笑着说。   “龙龙,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就是别跟坏孩子玩,要交好朋友。”这叮嘱的跟送我上小学一样。   我赶紧搂住张妈妈的肩膀,拍了拍她,“您放心,我肯定擦亮眼睛交朋友,坚决不交坏孩子!”   “差不多了,过安检吧。”张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   我点了点头,“您照顾好自己和我妈的身体啊。我到了就给你们打电话,发视频!”   和张家父母终于告了别,我也过了安检,登上了飞机。张家爸妈给我定的是头等舱,一上机,就有个长相非常甜美的空乘姐姐微笑的问我,要不要换拖鞋。   我立马点头,“麻烦给我来一杯你觉得最好喝的饮料,谢谢。”   “好的,请您稍等。”空乘姐姐对我眨眼一笑,款款离去。   我舒舒服服地躺在座椅上,扭头看着玻璃窗外。   “二少,您的饮料来了。”   这声音一出,我浑身一震,猛地扭过头来,差点扭了脖子。   “你怎么在这?!”   只见乔蜜带了副宽片墨镜,正端着给我的饮料,微笑地看着我。   “这是我的座位。”说完就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身边。   “你怎么知道我坐这趟飞机的?”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伸手摘下了墨镜,把饮料放好,笑着说:“你出国的事,是我一手经办的。”   “啥?”您老都这么闲的吗?   “你不是和凌繁在前线正斗智斗勇吗?”   “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我从那也离职了。”你可真是个专业二五仔啊!我都快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凌繁那边怎么样了?”我有些惊讶这帮人的速度,那可是男主啊!就这么容易被扳倒了?闹儿么不是!   “向月菱联合张逸斐快速收购了凌繁公司的所有散股,我这边又劝说了几个股东出手了手上的股权,打了凌繁一个措手不及。所以,现在凌繁公司的最大股东已经变成了向家。张家继续和向家合作。除了凌繁的位置,什么都没变。”   我的乖乖,那个美姐姐可真不好惹啊,不愧是本书的恶毒女配,又有脑子,又有钱,谁和她对着干,这不是找“shi”么!   “那你在这干嘛,你不应该回去吗?”   “我不打算给人打工了。我要自己当老板。”乔蜜弯起嘴角,微笑着看我,“谁让我喜欢的人喜欢钱呢,我要是不多挣点,怎么抓得牢他?”   嘿,你看我干嘛?老子有的是钱!   “下了飞机咱俩就各奔东西。”   “不可能,我说过,我抓住你了。一旦抓住,我可不会轻易放手的,二少。”   听完乔蜜这话,我的汗都快下来了。我的妈呀,这是被恶鬼缠住了啊!   我正想再跟他掰扯两句,忽然兜里的手机开始乱叫。我拿出来一看,又是一身冷汗。   张逸斐!   我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唯恐张逸斐也从天而降,当场把我掐死。   “他没来,放心吧。”   放个屁心!我能放心吗?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我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然后小心翼翼地接通了电话。   “喂,哥。”   “下飞机!”张逸斐一张嘴就是直戳要害。   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大龙,我再说一遍,现在给我下飞机!”   我的手心里开始往外冒汗,变得潮湿一片,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不行,哥,我不能回去了。”   “我说过让你不要耍花招的吧?张大龙!”他的声音夹着冰雪,像刀子一样,冰冷渗骨。   我扭头看着窗外,觉得嘴里和心里都开始发涩。   “哥,算了吧。”   我用潮湿的指尖,碰着窗框,低声说。   “张大龙,我不会等你。一旦你走了,我就会彻底忘了你。”   我有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指尖,耳边的呼吸声弱不可闻。张逸斐,你可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难怪你当不上男主。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你听到了没?”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他似乎在奔跑。   “现在,下飞机!”   “先生,飞机即将要滑翔了,请您关闭手机或调至飞行模式。”那个空乘姐姐微弯着腰,微笑地看着我。   “好。”我点了点头。   “哥,再见。”我挂了电话,使劲按着电源键,指尖用力到微微颤抖。然后把手机扔进了口袋里,伸手去拿饮料。   手一摊开,有一个纸团落了下来。   乔蜜弯下腰,帮我捡了起来。那纸团已经被汗水浸得软趴趴的了。   “这是什么?”乔蜜伸手递还给我。   我笑了一下,“我小学时候写的作文,不知道怎么会在我口袋里。”我接过纸团,又塞回了兜里。喝了一口饮料,我忍不住抬头道:“这饮料怎么有些涩口。”   一旁的空乘姐姐立刻向我道歉,“很抱歉,我马上帮您再换一杯饮料。”   “不用了,帮我倒杯水吧。”   空乘姐姐跟我一直道歉,弄得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乔蜜一直看着我,忽然将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你在想什么?”   “涩柿子。”   “什么?”   “那杯饮料的味道好像涩柿子,我的舌头都麻了。”   “那是葡萄汁。”   我抽回了自己的手,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我想睡一会儿。”   “好,你睡吧。我陪着你。”   “谢谢。”   舌尖的涩味还在扩散,从心里渗出的汁水源源不断,浸透了我的全身,那感觉,太难受了。   飞机开始滑行,等待起飞……   我的脑子里一直重复着一段话:我的哥哥,张逸斐,是一个大俊男!从小就对我特别特别好!总是给我花不完的零花钱,还带我去玩不完的游乐场,我真的特别特别的爱他!   再见了,张逸斐。 第1章 番外 乔蜜(一)   乔蜜篇<1>   “眼镜儿,今天哥找你有事,放学了记得在班里等我们啊。”三个打扮的流里流气的少年形成半包围圈,把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围在正中。   少年微低着头,缩着肩膀,似乎在恐惧,可仍然倔强地不肯吐露一分惧怕。   “听见了没?”其中一个身形高胖的少年伸手推了他一把,他脸上带着嘲弄和不耐。   他在吓唬这个少年,这套流程他已经熟练的掌握了,从表情到言语,从动作到神态,他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用力,什么时候威胁,余光还扫着周围的人,提防有师长经过。   带着眼镜的少年依然没有说话。他的嘴巴抿的紧紧的,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一小截高挺的鼻子和嘴唇。   高个儿少年脸上的不耐越发明显起来,他没想到这个烂眼镜儿竟然还敢在他面前装死。这种行为无疑激发了他作恶的兴趣。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狠狠地把眼镜少年推搡在墙边,瘦弱的身躯撞击着留下沉闷的声音。   “我再说一遍,要是放学你敢跑,我们就上你们家去堵你。”他扔下了最后一句警告,然后三人转身离开。   那小子要是识相,肯定会乖乖等他们,否则他就是不想活了。   新买的弹簧刀还藏在他贴身的衣服兜里,这是他作恶的最大资本和依仗。老子谁也不怕,谁要是敢惹老子,叫他死全家!   眼镜儿为什么会被盯上,他自己并不知道。他甚至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垃圾存在?除了妨碍他人,伤害他人,他们没有任何的生存价值。但是,学校却无法将这种人完全剔除。只要他们假装上一下,年长者就会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让他们继续与其他人共处,生活,毒害他人。   他是被毒瘤缠上了,至于原因,他从没想过,也不会去想。这种无端的侵扰根本不是他的错,错的是这些人渣。   晚上的放学铃声幽幽响起,师长相继离开教室。学生们像潮水一样,从教室里退去,整座校园顿时变得冷清起来。   “老子他妈的说了让你在教室等着吧?”高个儿的男孩儿在大街上拦住了正在回家的少年。只有他一个人找到了眼镜儿,另外两个帮手分路去了其他地方寻找,还没有靠拢过来。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等你?”眼镜儿抬起头,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让他直面眼前的渣滓。   “还敢顶嘴?”他扬了扬手掌,直接挥向眼镜儿的嘴角。   他甩了眼镜儿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让他又再次扬起手来,“把你身上的钱给我,快点儿!”   清冷的眼眸透过透明的镜片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垃圾”,被羞辱的愤怒让他暂时忘记了恐惧。   “我会报警的。”   “报警?”高个儿男孩挑高了眉梢,伸手又是一巴掌,这次被眼镜儿的手肘挡住,没有正中目标。   这落空的一击,似乎激怒了他。   “你他妈的还敢躲,我让你再躲,我让你再躲!”他一边挥舞着手击打着,脚下狠踹着。   在挨了好几下之后,眼镜儿奋力将他推开,想要夺路而逃。   高个儿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将他往暗处拖拽。   “你他妈往哪儿跑?”   这小子太不听话了,他得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他一边拖拽着,一边从衣兜里摸索着那把弹簧刀。   “哥!哥!”一道像是窜天二踢脚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炸开。   俩人一扭头,就瞧见一个少年低着头直直地朝他们冲来,一边还大喊道:“我把爸叫来了,你别怕!”   “你放开我哥!”那少年穿着初中部的校服,粉白的小脸上满是愤怒,在不远处站定。   高个儿少年被他弄得有些慌神,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扭头朝着身后招手大喊,“爸爸,就在这,哥哥就在这!”   高个儿男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一个成年男子望向这里,顿时慌了手脚。他一把推开了眼镜儿,连句狠话也没说,就急匆匆地朝人群里钻了进去。   那男孩儿来得快,跑得更快,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喂,你没事吧?”   眼镜儿抬头的时候,发现小少年正蹲在他的面前,与他平视。   “你是谁?”   “雷锋。”小少年咧开嘴,露出两排银灿灿的牙齿。   “你伤的严重吗?我刚看那个货甩了你好几个大耳刮。”少年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咬字又轻又准。   眼镜儿皱了下眉,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初中生救了。   “谢谢。”他支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舔了舔嘴角,幸好没破。   “你这么软柿子一样,还会被他收拾的。”小少年站起来,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老练的模样。   “喂,要不要请我做你保镖。按天计费,1天20,工作时间是一个小时。”   “保镖?”眼镜儿忍不住嗤笑,“你才上初中吧,赶紧回家吧。”   “我刚才的演技你也看到了,绝对能救你与水火之间,关键时刻还能帮你喊人救命。十块钱绝对不贵!”少年挡住了他的去路,“今天算是免费试用,你考虑下,如果愿意,就来三中初一二班找我,我叫张大龙。”   “你不是叫雷锋吗?”眼镜儿扶了下自己快滑落的眼镜,看着眼前的小少年。   “那是代号。”小少年还想再多说两句,就听见裤兜里传来一阵铃声。   “靠,我得走了!想好了就来找我啊!”少年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跑了。   那少年像是一只灵敏的小猴,三两下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他乔衡竟然可怜到要靠一个初中生来保护,简直有病! 第2章 番外 乔蜜(二)   乔衡课间去接水喝的时候,在教室外面又看到了那个高个儿男孩。他跟另外两个男孩就靠在围栏边上,校服大氅着,露出挺起的肚皮,像一只肥猪。   那三个人像恶狼一样盯着他看了半天,上课铃声响的时候,才准备离开。走之前,高个儿的眼神对上了乔衡,他咧了下嘴角,露出一口凌乱的牙齿,笑得即猥琐又恶心。   他应该去向师长求助。借助他人来保护自己,这是最明智的方法。   “诶诶诶,最近高二那几个混混怎么老来咱们班门口转悠?”怪异的情况引起了他人的议论。   “不知道啊,是不是谁倒霉的被他们盯上了?这几个听说老师都拿他们没办法。每回被告上去,最后都不了了之。反正他们不在学校犯事,老师也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那怎么办啊?”   “躲着他们呗。他们跟咱们不一样,又不用高考,出了事他们最多被处分,真正影响的可是被他们欺负的人。”   乔衡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攥起。他不能被影响,他必须要学习,他要取得最好的成绩,考上最好的大学。   与其把钱给那些蠢猪,倒不如……   初中部和高中部只有一个操场的间隔。   初一二班。班里的学生三五成堆的在玩着,笑着,只有一个人把语文书立在桌上,挡住了自己的脸。他低着头,双手不知道在下面捯饬什么,旁若无人。即使周围再吵,他连头也不抬一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语文课本之后。   “张大龙,有人找你。”一个男孩走过去,喊了一声。   男孩从语文书后面抬起脑袋,朝外面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着,像个小老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他立刻把语文书后的东西刨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站了起来,飞快地朝教室外面跑来。   “想好了?眼镜哥。”张大龙喜滋滋地看着乔衡。   “我有名字。”乔衡用手推了下自己的眼镜,冷声说。   “那不重要,反正咱们都是背景。”张大龙摆了摆手,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打算雇我多久?如果超过一个月,我就多送你1次,超过两个月就多送2次,以此类推。”   这小子倒挺有做生意的头脑。   “你这么缺钱?”这里的学费并不便宜,男孩虽然穿着校服,可是里面的内搭瞧着也不廉价。他不应该是拮据家庭的出身。   “谁还嫌钱多啊?”张大龙翘起了嘴角,似笑非笑。   “我要试用1周。每次10元。”   “10元?你小子挺狠啊,张嘴就是砍一半!”张大龙的眼睛圆滚滚的,像是一只小松鼠。   “做不做?”   “15!反正被打的又不是我!”他准确的抓住了乔衡的困境。   他发现这个小子是真的贪财。才小小年纪,就找到了这种生财之道……   “成交。”   谁能想到,一个高中生在一个与往日无差的午后,用15块钱给自己雇了一个才上初一的“保镖”,为期一周。   真是一个敢做,一个敢用。   张大龙做了乔衡的护草队队长之后,天天放学后就站在乔衡班门口等他。一开始班里的同学还好奇这个小弟弟是谁家的小孩,然后就被张大龙一口一个姐姐,哥哥的拉拢了过去。没两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小孩是来等乔衡的。   “呦大龙,又来等你哥啊。”班里的女生见到张大龙后,笑着递过去一支棒棒糖。   张大龙甜甜一   笑,接过糖,“谢谢姐姐。”   等乔衡收拾好东西,两人一前一后的朝校门外走去。   “你下次放学能不能收拾的快一点儿,我最近回家晚,已经被我哥有点儿盯上了。”张大龙叼着棒棒糖,一边走,一边追着踢脚下的石子。   “你真有哥哥?”乔衡有点儿惊讶地看着张大龙。   “是啊,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张大龙白了他一眼,继续追着石子踢。   “你这么想赚钱,是为什么?”乔衡跟在他后面,眼睛追着张大龙的背影。   “不为什么。就是缺钱!”张大龙一脚把石子踢到了远处,然后走到乔衡身旁,“我哥特别抠,成天借故克扣我的零花钱,没办法,我只能自力更生。”   “你赚这么多钱,想做什么?”   “什么这么多钱,我一次就收你15!而且你到现在还没给我结账呢!我知道你家在哪了,你到时可别赖账啊!”   乔衡弯起嘴角,他没想到这小孩还这么有意思。   张大龙把乔衡送到离家门口不远处的地方,他朝乔衡摇了摇手,背着书包转身走了。   乔衡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路灯下越拉越长,然后融进了人群,心里忽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他如果真有一个弟弟,像这小子一样,似乎也不错。   第二天又到了放学时间,乔衡这次早早收拾好了东西,等张大龙。   一个熟悉的初中校服站在门外,乔衡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却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诶,乔衡,你弟弟怎么换人了?”坐在门口处的女生笑着说。   乔衡向门外走去,就见那个穿着同样校服的陌生男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开口说:“你是眼镜哥吗?”   乔衡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了两下,然后点点头:“张大龙呢?”   “他让我给你捎个话,他今天来不了了,晚上有社团活动,他被抓壮丁了。还说让你今天走人多的大道,要是遇到坏蛋了就大喊‘非礼’,那样就没事了。”   传话的小弟弟说的是一本正经,听的人满头青筋。   “我知道了,谢谢你。”乔衡几乎是咬着牙说话。   那小孩点了点头,背着书包转身就跑了。   虽然心里疙疙瘩瘩的不舒服,可今天张大龙确实来不了了。乔衡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家。被张大龙陪着一起回了三四天,如今又变成了他一个,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心里竟没由来的觉得有些空。   耳边没了张大龙絮絮叨叨的声音,乔衡觉得回家似乎也变得无趣了几分。   他旷工一天,结账的时候,得狠狠砍他一笔!乔衡一想到张大龙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脸,就忍不住想笑。那家伙怎么能这么爱钱呢?   “呦,这不是我们的烂眼镜儿嘛,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呢?”一个粗哑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乔衡浑身一僵,扭头一瞧,下意识就要往前跑!   “抓住他!”高个儿呼喊着,让身边的两个人追了上去,一人架着一只胳膊,将乔衡牢牢地固定住。   “你他妈还敢跑?”高个儿恶狠狠地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拳头来,直接砸在了乔衡的肚子上,乔衡弓着身子,忍不住发出闷哼。   “艹你妈!你跑啊,你跑啊!”他说一句,就是一记重拳,打在乔衡的身上,脸上,还有头上。   温热的液体从乔衡的鼻子里流了出来,落在了前襟上,地上,染得斑斑点点。在这个几乎没什么人来往的小巷里,乔衡被抵在墙上,遭受着一拳又一拳的殴打。   架着他的两个人松开手时,乔衡的双腿已经变得瘫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王八蛋,谁让你们动我哥的!” 第3章 番外 乔蜜(三)   高个儿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儿,冷笑一声:“又他妈是你。上次让你耍了,今儿老子让你知道厉害!你们兄弟俩,一块儿揍!”   乔衡趴在地上嘶哑地喊着:“跑!快跑!”   “跑?老子来了就没想跑!”张大龙朝来到自己跟前儿的高个儿的脸上先是吐了一口唾沫。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高个儿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小屁孩竟敢当着他面,孤身一人的挑衅他!   原本不算高涨的怒火瞬间达到了临界点,直接伸手从兜里去掏那把弹簧刀!   张大龙抡着自己的书包,直接砸到高个儿的身上,砸的他直接趔趄着倒在了地上。   那书包重的像是藏了三四块板砖,砸的高个儿胸口直发慌。   “艹你妈!看老子要你的命!”愤怒使他的肾上腺素迅速飙升,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冲着张大龙就扑了过来!   张大龙一瞧,这疯子竟然动真格的了,赶忙把书包向他扔去,转身想跑。   高个儿用手肘一挡,直接将书包打开,然后快步追上了张大龙,拉扯着他的胳膊,举起手就要往他身上扎。   “救命啊!救命啊!!!”张大龙一瞧那明晃晃的刀子,忙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完了完了,这下玩完了!为了15块,把命要搭上了!血亏啊!   “张大龙!!!”乔衡在后面看的心中猛颤,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另外两人牢牢按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刀子落了下来。   张大龙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任凭命运宰割。   “啊!”一声痛苦地呻吟在耳边炸开。   乔衡恐惧地望向前方,却看到一个身形高挺的男生一脚踹开了高个儿手上的凶器。   “哥?”张大龙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的浑身开始哆嗦。   “哥?”所有人都抬着头,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生,他穿着高中部的校服,肩膀上是代表高三的靛蓝色横线。俊美的脸上满是冰凉。   “哥?你他妈到底有几个好哥哥?”惊慌地捂住自己手腕的高个儿忍不住喊了出来。这个男的一看就不是善茬,自己的手腕被他踢的阵阵发麻。   高三的男生先是看了一眼张大龙,“回去收拾你。”随后就是一记重拳,直接砸在了高个儿肉乎乎的的脸上,当场鼻血横流。   “啊啊啊啊!”接下来,就几乎是那男生一人的单方面出击,拳拳到肉,打的高个儿像杀猪一样嚎叫着,往前挣扎着想要逃跑。另外两人见状,想要上来帮忙,直接被拉着一起挨打,三个人整整齐齐,喊的是惊天动地。   “好!打的好!让你们再欺负人!”张大龙跟看戏一样,竟然还在旁边拍手叫好,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哆嗦的怂样。   “嘿,你们干什么呢!住手!”巷口终于出现了一个成年男子,指着他们大喊,却不敢上前。   “报警了啊!快住手!”   高三男生收回最后一击,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三个人,然后拉起张大龙就往另一头跑。   “哎,哥,还有他,他……”张大龙指着还坐在地上的乔衡,想带着他一起跑。   那男生看都没看乔衡一眼,直接拽着张大龙的手朝前跑去。   乔衡坐在原地,望着他们奔跑的背影,却无法追上。   很快,警察赶到,询问乔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敲诈殴打我,还动了刀子,我是正当防卫。”乔衡用沾满血迹的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轻声说。   旁边的三个人哼哼唧唧的直翻白眼,连话也说不出来。   张大龙自从那天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乔衡。先是听说他在养伤,学校的处分也下来了,开除了高个儿,另外两个是记了大过。   再过了一段时间,就听说乔衡出国了。他彻底见不到那家伙了,也没拿回自己的酬金。   白干5天,一毛钱没赚到!还被他哥关了整整一个寒假,连门都没出去过!   乔衡正式成为张逸斐秘书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张大龙。   他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这回我肯定会抓住你,贪财的小“雷锋”。 第1章 番外 张逸斐(一)   我是总裁的第二任首席秘书。我的前任是乔秘书,他也是我最仰慕的前辈。   在成为秘书的第一天起,我的目标就是成为像乔秘书一样的首席秘书!像他一样,成为被辅佐之人的左右手,在这片广阔天地下,大有作为!   乔秘书是我的标杆,更是我的偶像。我热衷学习他处理问题的一切手法与技巧,就连他每天早晨熨贴的西装裤角也让我觉得心潮澎湃,啊,这才是真正的首席秘书啊!就连裤脚都比一般人笔挺!干净!   作为新入职的我来说,想要成为像乔秘书那样的人,也许要奋斗一生!但这也是我职业生涯的最终规划——成为首席!比肩乔秘!   “何贰,这是秘书室的调令,从明天起,你将接任乔秘书的职位,成为首席秘书。”人事部老总微笑的站在我的面前,双手递给我一份薄薄的调令,“恭喜啊,何秘书,这可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啊!”   “怎么可能是我?我才入职3年啊。”埋头苦干三年,才刚刚踏进秘书大门的我,竟然成了这家公司的首席秘书?我震惊地看着那份调令,一脸呆滞。   “刘总,是不是搞错了啊?”我迟疑地接过那份调令,完全失去了秘书该有的冷静与理智。这是发生甚么了?我才是一个入职3年的小秘书啊?难道是同名同姓?发错人了?   “没有错,就是你。幸运儿!”刘总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了。   周围的同事立刻沸腾起来,像是着了火的炒锅,翻了天!   “我的妈呀,竟然是何贰!”   “刘总竟然亲自送调令!”   “秘书室是怎么想的?就算乔秘书辞职了,也不能随便找个菜鸟来填补啊!”   “疯了疯了,真是活见久!我的顶头上司什么时候也能辞职不干啊!”   “来人,快把朕的速效救心丸拿来!”   “何贰,你小子真是天上掉下大馅饼啊!请客,必须请客!”   我呆立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完全听不见其他声响,只觉得天昏地转。   “何贰!妈呀,怎么晕了?快,把速效救心丸先给他吃!”   第二天早晨,我穿上自己最昂贵的一套西装,浑身上下熨烫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带着紧张与兴奋,踏进了21楼的秘书室。   接待我的的室长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只叮嘱了我一句,“干好自己的事,其余的不要多说多问,祝你好运。”然后,就让我上22楼去见总裁。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乔秘书在离职的那天,我还因为难过偷偷买了啤酒在家痛哭,谁知道一转头,我竟然就站在了乔秘书曾经的位置上!简直跟梦一样!   我能干好这份工作吗?   我一定要干好这份工作!绝不能给乔秘书丢人!这是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我必须要守护!   怀揣着守护乔秘书岗位的激情心态,我终于站在了总裁室门口。   我深呼一口气后,轻轻地叩响了总裁室的大门。   “进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穿透大门,进入我的耳朵。   我使劲握住门把,用力推开,抬头的瞬间,就看到总裁正在伏案工作。   “总裁您好,我是今天调入总裁室的秘书,我叫何贰。”   “10点,跟我约明晨集团的向总。我要跟她通电话。下午准备一份礼物,送到明晨集团。”   “是!”战斗来的如此之快,没有给我丝毫的喘息时间。这就是顶楼的生活,这就是乔秘书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也即将成为我战斗的地方!   “何贰,你天天喝浓咖,会不会猝死啊?”秘书室的同事眼底眉梢里都带着怜悯与同情。   “应该不会吧。”我连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是一个通宵加班,这哪是总裁?这他妈就是铁人转世啊!乔秘书,您到底是怎样的神啊,竟然能在总裁手下干了这么久才辞职!   “其实,总裁之前也没这么拼的。”秘书室长端了一杯绿茶递给我,“喝点这个吧。”   “谢谢室长。”我双手碰过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也是从二少走了以后,才这样的。”   “二少是去留学还是去赌博啊?这总裁赚钱的拼命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啊!根本不把自己当人看啊!”有人接茬开起了玩笑。   “胡说什么!”室长立刻呵斥道,“敢开上面的玩笑,你是不想干了?”   说话的人连忙收声,假装自己是哑巴。   “总裁疼二少的事你是见得少了?就是亲弟弟也没有这么好的!哪像我,天天跟我那个倒霉弟弟对打。前两天那个王八蛋还把我的化妆品全都扔进浴池了,气得我差点拿刀砍他!”   “哇塞,那你还是克制了,要是我,就直接找根绳先勒死他!”   话题很快就转开了,所有人都避开了这个敏感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二少走的那天,总裁从明晨集团的签约会上直接离开,然后在机场一直呆到了深夜。 第2章 番外 张逸斐(二)   “总裁,时间快到了。”何贰小声地在一旁提醒道。   原本伏案的男子慢慢地直起身,揉了揉眉头,低声问:“还剩多久?”   “1个小时。路上还需要近30分钟。”   “嗯。”张逸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看了一眼窗外,天边已经开始泛着浅紫色,落日已见不到轮廓,只剩余辉。   “衣服已经送来了。”何贰双手托着一个暗黑色的礼盒,随后轻轻打开盖子,揭开一层墨色的天鹅绒,露出了下面放置的礼服和领结。   张逸斐瞥了一眼那礼服,点了点头。   何贰立刻放下礼盒,转身离去。   五分钟后,那套原本躺在礼盒之中的西装已穿在了张逸斐的身上。海军蓝色的面料中杂揉着云母,动静之间泛着点点光泽,领结上点缀着的碎钻和袖扣上的钻石融为一体,显得既优雅又不失格调。与平日不同,今天他出席的场合需要穿着的更正式和华丽一些。   今天,是张逸斐订婚的日子。   在路上的时候,何贰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总裁,略微黯淡的光线落在他高挺的鼻翼,看不清他的双眸。   “总裁,我们一会儿会从酒店的后门进入,之后您和向总汇合,两人一起进入酒宴。”何贰小心翼翼地说着之后的流程。   “嗯。”张逸斐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订婚的日子不应该是高兴一些吗?为什么车里的气氛这么冷……他几乎想要打开车内的暖气了。   “何娱公司的付总会出席吗?”张逸斐开口问道。   “付总的秘书已经给了回复,付总会准时出席。”何娱公司是下一次合作的对象,目前还正在接洽之中,所以邀请对方来参加这次重要的宴会是必须的。   张逸斐闭上了双眸,暂时的养精蓄锐以应付今晚的所有活动。   向月菱今天穿着一身曳地白色长裙,裙摆和领口处缀满了点点碎钻,和张逸斐的礼服相搭配。两人站在一起,宛若天作之合。   向月菱宛如天鹅颈般纤细的脖颈上缀着昂贵的宝石,动静之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美吗?”向月菱微笑地看着张逸斐。   “嗯。”张逸斐抬起自己的右臂,向月菱微笑着将手搭在他的臂弯之中,靠近了他。周围的闪光灯不断闪烁,将他们的模样映了下来。今晚,他们将是这座城市里最完美的一对。所有人都将在此见证张向两家的结盟。   “你弟弟还没回来吗?哥哥订婚这么重大的事,他也不露面?”向月菱和张逸斐向前缓慢地走去,她的声音只有张逸斐能听到。   张逸斐看了一眼向月菱,没有开口。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管,也不会在意。我说过,我看上的是你这个‘人’。”向月菱的红唇轻轻弯起,她完全明白张逸斐的心情,那种求而不得的悲哀,是她也曾经历过的。   “凌繁今晚会来。”张逸斐在通往前厅的大门被推开之前,轻飘飘地抛出了一句话。   “是吗,那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向月菱扭过头来,与张逸斐四目相对,露出最完美的笑容,门打开的那一刻,如潮水般汹涌的掌声将他们包围住。   今晚,是他们俩个人共同的舞台,谁也不能砸了他们的台子,坏了他们的场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张逸斐牵着向月菱的手,慢慢地走过。   那是一条用香槟色玫瑰铺就的路,鞋底踩踏在娇艳的花瓣之上,留下一片破碎。   高耸的香槟塔闪着耀眼的光芒,这一对壁人共同举起香槟,淡粉色的酒液从顶端处倾泄而下。台下掌声如雷。   张逸斐和向月菱捧着酒杯,走下台来。   真正的战争这才正式拉开。   “恭喜了,张总,向总。”   “真是郎才女貌啊。”   “谢谢金总今天拨冗前来。”向月菱微笑地与宾客碰杯。站在她身边的张逸斐则与另外的来宾交杯碰盏,他们像是一对合拍的搭档,以他们为圆点,合力击退着周围的一切挑战者。   “何娱的付总来了,我去见一下。”张逸斐侧着头,在向月菱耳边低声道。男才女貌,耳鬓厮磨,这画面落在别人眼前,已是另一番含义。   “好。一会儿我也过去。”向月菱微笑地点点头,顺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张逸斐领口处并不存在的灰尘。   二人合作,变为了各个突破。   “付总。”   “哎呦,张总,恭喜了,娶了向家女儿,你可真有魄力啊!”付总调笑道,嘴角的唇须微微抖动。   “哪有付总魄力十足,前几日收购的那片地皮可让不少人垂涎欲滴了。”张逸斐轻轻地与付总碰了杯,“不知付总可有合作的意向了?”   付总微微一笑:“这件事不急,我们可以慢慢谈。”   “自然,我们有的时间。”张逸斐轻轻地点了下头。何贰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张逸斐的身后,低声道:“总裁,凌繁来了。”   张逸斐立刻抬起头,看向入口处。   穿着一身银色西装的凌繁正大步而来,在他身边的正是险些成了他“弟媳”的女人,羽雅。   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向月菱的身上,不过那个女人并没让他失望,她嘴角的笑容反而越发灿烂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花豹。   “嗯,向总会自己处理。”张逸斐将目光移开,继续和其他人交谈着。   何贰退在了一旁,距离张逸斐不过2米。虽然今晚是总裁的订婚宴,但是对他来说,还是工作时间,甚至是更为重要的工作。这里能出席的人非富则贵,再细小的事情也绝不能大意处理,否则就可能会留下无穷的麻烦。   他的视线不断的在周围扫动着,按照时间来提醒张逸斐去与下一位来宾交谈。今晚,绝不能遗漏掉任何一个宾客,否则就会失了张向两家的面子。   他就是张逸斐今晚的耳朵,眼睛。   “先生,您需要香槟吗?”穿梭的侍者停在了他的面前,轻声询问。   何贰自然地取下一杯香槟,并向那人致谢。但是这酒他却不敢入口,只是端在手里,做个装饰。   过了今晚,他就算闯过了一关,也朝乔秘书更近了一步。今晚是他这段时间作为首席秘书的一次大考,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何贰的双眸像雷达一样,不断在周围人的面孔上扫过。   忽然,一张熟悉的面容像灯火一样落进了他的眼中。手中的酒杯猛地抖动了一下,酒液差点洒落在他的手背之上。   何贰微张着嘴,眼里满是震惊,几乎有些失态地看着那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3章 番外 张逸斐(三)   “总裁!”何贰几步走到张逸斐的身边,他有些失态的动作引起了张逸斐的注意。张逸斐与眼前的宾客碰过酒,便转过身,看向何贰。   “怎么了?”眼前的何贰显然很不正常,他的脸上带着红晕,双眸藏着喜色,甚至失去了秘书该有的稳重。   何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微低下头,低声道:“是乔秘书。”   话音刚落,张逸斐猛地转过身去,望向前方。   乔衡依旧带着一贯的微笑,朝着他缓步而来。   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确认了无数次,始终没在他的身边看到另一个人。   乔衡由远及近,终于站在了张逸斐的面前。   他微笑地伸出手来,“恭喜您。”   张逸斐也伸出手,“谢谢。”   两人的手轻轻交握,随后分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我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微笑地说。   张逸斐沉默地看着乔衡,他的眼神幽暗而无绪,像是一片黑夜。   “我受人之托,还给您一样东西。他说他带不走,还是还给您吧。”乔衡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从内衬口袋里抽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张。   那纸显然被揉搓过,上面留下了龟裂般的褶皱。   张逸斐低头看着那张纸,并没有伸出手。   时间已经耽搁的太久了,已经有宾客看向他们了。何贰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忙上前小声提醒:“总裁,时间有些久了。”   张逸斐伸出手,接过了那张纸。   “我的任务已完成,告辞了。”乔衡慢慢地转过身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等宾客散尽,已至深夜。   张逸斐推开家门,只有刘妈出来迎他。   “大少,您回来了。”   张逸斐轻轻地点头,脸上带着一丝不寻常的红晕,深夜般的眼眸里似乎蒙着一层雾霭。   “大少,要喝点解酒茶吗?”   张逸斐摇了摇头,他径直走向二楼,推开了自己房间旁的那扇门。   刘妈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没有制止。   房间还一如他没离去时的样子。   张逸斐将身上昂贵的外套随意地丢在地上,然后蜷缩在柔软的床上。冰凉的丝棉拂过他滚烫的双颊,让他忍不住轻轻的在上面蹭了蹭。   十指紧紧地抓着身下的棉被,却越抓越虚,好似什么都没有握住。   今夜是一个明月夜,飘窗外的明月落下白瀑般的月光,照亮一隅。   半梦半醒间,他觉得浑身发冷,高大的身躯蜷缩成了一团,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胸前,像是在守着什么。   模糊中他听到有人在发牢骚。   “喂,你怎么又生病了不说?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要是我不在,你还能不能好好活下去啊,我的哥!”   白瀑般的月光中,张逸斐轻轻地弯起唇角,将双手紧紧藏在怀中。   有传闻说,在月亮最明亮的那一晚,只要诚心思念,便能唤回自己最相思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明天我们进入第二个故事~希望大家多多留言给我~ 第1章   “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了!”一个穿着精致套裙的女性站在我的面前,眼睛里满是嫌恶和鄙夷。似乎跟我多说一句话都嫌脏了她的嘴。   我紧张地双脚开始发软,身上直哆嗦,“红姐,我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别让我走,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红姐冷眼瞧着我:“李大龙,你这种行为已经犯法了你知不知道?我没报警抓你已经是给你网开一面了,如果你再纠缠,我就叫保安上来了!”   “红姐,我真是喝多了点酒,才,才跟着米莎小姐,我不是跟踪狂,也不是变态!我是真的喜欢她,也很支持她的!我连门都没有碰,别的更是想都没想啊!”   “你不走是吧?”红姐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楼下保安室,叫人上来。   我看准时机,拨开面前的红姐,直冲进房子里,跪在了一个身穿淡蓝色半裙的少女面前,“米莎,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哪怕不在你身边工作了,你把我远远支走也行,但是请你不要开除我!好不好?”我的双目发红,凄凄艾艾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   “啊!红姐,救我!”那少女惊恐地往后退,“滚啊!你!”   “李大龙!”红姐惊慌地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紧接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一边一个,将我的左右手扭到了身后,那剧烈的疼痛几乎让我瞬间窒息,一时失去了任何的行动力。   “啊啊啊啊!!!”我咧着嘴哀嚎着,像是一只待宰的活猪。   两名保安一左一右压着我下了楼,临走前,我抬头最后看了一眼米莎,却在她的脸上只看到了惊恐。   我真的只是喜欢你啊,米莎……   两个保安将我扔到了大楼外面,然后又猛推了一把,我脚下踉跄了两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两只胳膊,从膀子到手腕都火辣辣的疼。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可压根于事无补。   “快滚!”   “神经病!又是一个!”两个保安摇头叹气的走了。   夜里,冷风袭来,冻得我浑身哆嗦。   我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走到无人处,我左右仔细地瞧了瞧,才一屁股坐到了马路牙子上。   那两个杀千刀的保安,差点把我弄成了残废!   这种挨打的剧本以后还是要少接!加的钱哪里够得上老子受的罪啊!幸好正经的戏份短,从我进入女主的娱乐公司,费尽心力的当上了她的助理,再到跟踪女主,前前后后不过三个来月。   终于完事了!老子当牛做马了三个多月,最后再被人扔出来,这种憋屈的日子终于结束啦!   我刚想振臂高呼,就疼的龇牙咧嘴起来。   呸!王八蛋,下手真狠啊!   后面的剧情我记得是,女主会因为我这个“变态小助理”而向公司申诉,然后和联星娱乐公司的总裁碰面,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剧情完美展开。   至于我这个炮灰男配,摆在面前的首要问题就是,我到底该怎么回去?   现在是夜里11点,好半天也没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我拿手机搜了搜方圆数里,也没有网约车的接单。   完了,这刚杀青就要露宿街头了?   我翻着手机里的通讯录,翻来覆去了好几遍,最后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拿着手机,心里盘算着对方的生活节奏,这个点儿他肯定没睡,估计在玩游戏,电话通了后,我是不是应该先嚎几嗓子?   正盘算着,电话通了。   “呜,贺均之,我,我……”   “有屁快放。”还没等我掐出眼泪,那边已经打断了我的输出。   透过电话,隐隐约约能听到激烈的游戏特效。   “你能来接我吗?我被开了。”   游戏的音效仍旧存在着,只是没人说话。   我屏息静静等了快一分钟,忍不住又开口:“我实在是打不到车了,你能不能抽空来接一下我呀,贺导?”   “定位发我。”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我赶紧照着人家的指示,发了定位,乖乖的坐在原地等他。   半个小时后,就见一辆银色大众停在了我的面前。车里面,贺均之一手握着方向盘,扭头看了我一眼,“上车。”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路灯的光影打在侧脸上,描绘出深邃的轮廓。留着些许唇须,连着下巴,也不遮掩他的俊美,反而透着两分优雅。这造型,最好骗小姑娘!   我屁颠屁颠地就往车上坐。   “贺导,麻烦您了,这里大晚上的实在不好打车。”   贺均之也没说话,一踩油门就走了。   今天温度有点儿低,我又在外面冻了半个多小时,一坐到车里,被暖气一烘,就打了个喷嚏。   贺均之扫了我一眼,“你的痴汉行为终于被人家发现了?”   我脸色有点僵,“我这是追求真爱!”   “我看你就是变态!”   贺均之嗤笑了一声,“死乞白赖进到人家公司,跟进跟出,你贱不贱啊?”   “我不跟进跟出,我怎么能知道我没机会呢?”我扭头怒视着他。   “那你现在死心了?”他白了我一眼。   我有些垂头丧气,低低哼了一声:“嗯。清醒了,以后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这就对了。”贺均之注视着前方,“找个人好好的谈个恋爱,别折腾了。”   “真爱不就是折腾吗?”我轻轻叹息道。   “李大龙,请你少看点垃圾电视,行吗?”   “哦,人家的是垃圾,就你拍的是神片?”我反呛回去。   “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扔下去?”   “别,贺导。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看垃圾电视了,我只看您拍的片,成吗?”   对付这种口恶心善的,就得哄,跟张逸斐一个样!   贺均之把我拉回到公寓楼下,他一下车,我才发现这货上身穿着高领毛衣,薄羽绒背心,脚下却踩着凉拖……是冷是热啊?   我俩一起坐了电梯到10楼,出了电梯,一个朝左一个朝右。   “今天谢谢了啊。”我冲贺均之挥了挥手。   贺均之看着我忽然蹦出来一句:“要不要吃夜宵?”   “好的。”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跟着他进了他家。   贺均之家跟我家从小就挨在一起。大学分开了一段时间,没想到我毕业后,我俩又做了邻居。   一进他家门,就看到漫山遍野的衣服裤子,沙发上,椅子上,桌子上,电视上,就连吸尘器上都搭着一件衣服。   “贺均之,你能不能把你的衣服稍微收收,哪怕堆到一起呢?”我伸手把他的衣服从沙发上拨了拨,勉强腾出了两块人坐的地方。   “阿姨会来收拾。”贺均之从厨房里掂出两个袋子,又把桌子上的衣服抱起来扔在了沙发上,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炸鸡啊!还热着!”我一闻到这味儿,唾液立刻分泌下来。   两个人一边吃着炸鸡一边喝着可乐,不到半小时就吃的干干净净。   “东西收一下,放到门口就行了。”贺均之说完就进了厕所。   我站起身,把垃圾装进袋子里,想了下还是准备给他扔到一楼的垃圾站。   刚出他家门,等电梯的时候,就见到两个戴着口罩的男子,体型瘦弱,獐头鼠目,在我家门口转来转去。   我侧身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也正好回过头来,和我一个对视。   还没等我开口,这两人先咋呼了起来:“就是他!”   啥?啥啥?   我这边手上还拿着垃圾,脚下踩着拖鞋,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俩。就见这俩货直接朝我大步而来,左手边那个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右手边那个一记老拳就砸在了我的脸颊,蹭着划过了我的唇角。   我被他俩瞬间的重拳出击直接打蒙了,眼冒金星不说,更是惊慌失措,下意识就抡着手里的垃圾袋往他俩头上砸,才抡了一下,袋子就破开了,什么鸡骨头,餐巾纸,撒的满地都是。   “让你骚扰米莎,打死你!”   这俩货一边锤我,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骂道。   这边又在我肚子上捶了两拳之后,叫我差点呕了出来。   “救命!救命!”   话音落下没多久,我就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了,只见贺均之赤着脚,冲了出来。先一脚踹飞一个,又一拳打倒一个。   贺均之赤脚站在我身前,挡住我,冷声说:“我已经报警了。”   那俩小子一听,脸色一白,吓得顺着楼梯就往下窜。   贺均之也不去追,转过身来,把我慢慢地扶了起来,“怎么样?”   “疼!嘶……”嘴角肯定是破了,肚子也闷疼。我这副身骨差点就散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留言和收藏! 第2章   “这两天你先跟着我住。”贺均之用棉签沾着药膏往我的嘴角抹。   “嘶……你这儿哪还有我住的地儿?”这地方,跟衣服成了精一样,爬的到处都是。   “明天我要进组,你跟着我一起去。”贺均之一手抬着我的下巴,仔细地瞧了瞧,然后松开了手。   “进组?你最近要拍新片?”   “嗯,要拍三个月。”   “我怎么跟着你去啊,我又不是工作人员。”我拿起镜子看了看我的脸,幸好伤口不大,就是有点发红。可里面是破了,这两天是不能吃辛辣的东西了。   他奶奶的!   “你给我当助理,一天200。星级酒店,包吃包住。而且,还在海边。”   我一听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300!而且我只干1个月!”   贺均之瞟了我一眼,“想美事,200,爱来不来。反正挨打的又不是我。”   “哎,别啊,贺导,再商量下,给个266怎么样?”   “200。滚回去睡觉。”   “260!行不行!”   “250。”贺均之扭头看着我,嘴角挑起一丝轻笑,看上去十分欠扁。   “251!”   “行。”   第二天十点钟,贺均之给我打电话,叫我过去他家。   门一敲开,我就被里面的景象震惊了。原本到处堆放的衣服裤子终于消失了,整个家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贺均之,原来你家的地毯是黑白的啊。”   “少废话,拿着我的行李,去机场。”   贺均之今天扎了一个后辫,中分的刘海微微遮住他的眉眼,再加上一副黑色墨镜。也许是因为出门的缘故,贺均之今儿穿了一套黑色西装,9分的裤子,露出一截光洁的脚踝,手插在裤兜里,走路都昂着头。   “你不冷啊?今天可是零下。”我看着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贺均之低头看了我一眼,“你把你自己裹严实了就行。”   嘿,不识好人心!   我一手拽着贺均之的黑色行李箱,一手拉着我的黄色行李箱,紧跟着来到小区外面。贺均之一手插兜,拦了辆车,然后坐了上去。等我吭哧吭哧地把行礼放好,才跟着上了车。   “贺导,您出门怎么也没见来个专车啊!”差点累死我!   “经费紧张。”贺均之掏出手机,不知道在翻些什么,说话也是简简单单,往外蹦字。   我也是给人打工,不好驳老板的话,只好乖乖地坐在一边,等着到机场。   下了飞机,我取了票,一看,都是经济舱。   “贺导,您的座怎么也是经济舱啊?”   “经费紧张。”贺均之把手插进裤兜里,用下颏点了下,“行李一存。”   “……”   等我发现我的座位就在紧急出口旁边的时候,我觉得我可能被这个王八蛋给骗了。   贺导OS:幸好还能买着票。   “贺导,这就是您说的星级酒店?”   我指着眼前的快捷酒店,尽量控制自己轻声细语地对自己老板说话。   “嗯,二星级。”贺均之双手插在裤兜里,大步往前走。   “嘿!你……”我正准备骂他,就被打断了。   “贺导,贺导您来了!”酒店大厅里迎出来三四个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容,“路上还顺利吗?真是辛苦了呀!”   贺均之摘下墨镜,伸手跟为首的中年男子握了握手,“一切都顺利,谢谢陆总关心。”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贺均之微笑地说着交际的场面话,明明是些让人耳朵都磨出茧的恭维话,可是经过贺均之的嘴一讲,让人听得也是舒舒服服。那个陆总的脸上笑得都跟开了花一样。   “贺导,是这样的,我有点私人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您看……”那陆总说话的时候,表情微妙,嘴角还带着一丝渗人的笑。   贺均之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我,“你先把行李拿到房间去。”   陆总身后立刻有人站了出来,微笑地对我说:“小兄弟,来,我带你到房间去。”   我赶紧笑着点点头,拖着两个箱子跟着那人往前走,一扭头的时候,就看到贺均之和那个什么陆总两个人往外走了。   往房间走的过程中,我看到不少人进进出出,神色匆匆地模样,就顺嘴问了一句带路的男子:“大哥,咱们剧组是不是把这包下来了?”   “是啊,小兄弟。你是贺导的助理?”   “对。我叫李大龙!”   “我叫刘普。场务组的。这地方咱们租了一个月。所以,这里几乎都是咱们剧组的人。”   “一个月?不是要拍三个月吗?”   “总进度是三个月,但是这里的取景只有一个月,剩下的就回市里了。”   “哦,原来如此。刘哥,我也是第一次进组,您有事没事多带带我。”我笑着说。   “哎呀,说什么带不带的,你放心,哥哥肯定把你照顾到!”   一番哥哥弟弟的称呼之后,刘普把我带到了三楼东侧的最里面,指着一间房说:“这间是贺导的,你的在对面。”   “谢谢刘哥了!”   “没事,你先收拾一下,晚上6点开饭,海鲜自助。”   “好的好的!”送走了刘普,我赶紧把箱子拉进自己屋子里,这地方的温度和来时几乎隔了一个季度,让里面套着保暖衣裤的我浑身直冒汗。嘿,贺均之这个贼葫芦,怪不得穿那么少!一点儿不跟我讲!   我把衣服全部甩下来,就冲进了淋浴间。   洗完澡,我围着一条浴巾,从卫生间刚出来,就听到“咔哒”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我愣在原地,一抬头,和迎面进来的男子正好四目相对。   那人身材高大,头原本微低着,见到我时,就抬起了脸。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着实好看。眉目俊朗,体貌英逸,衣着简洁,混合着成熟与温润的气质,出奇的令人心动。   我呆在原地,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有点想捂住自己赤裸的胸口,又觉得有点别扭,手不上不下的悬在半空,似乎更尴尬了!   “遇哥,您的房间是这间!”   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提醒他走错了。   “抱歉,我走错房间了。”他的声音轻柔低缓,道了歉后,想要退出去,忽然又停了下来,看着我说:“你房间的门没有锁,不太安全。”   “哦,谢谢。”我干巴巴地道了声谢。就看着那人离开,还帮我锁上了房门。   这人谁啊? 第3章   我换好衣服后,就听到对门有了动静,知道贺均之回来了。我拉着他的箱子跑到门口,敲了敲门,“贺导。”   “门没锁。”   我一听,就直接推开了房门,先是扫了一眼房间的格局,发现比我那边明显大了一些,餐桌上还摆着不少水果饮料,显得更丰富些,但总体来说,还是二星水准,再不能往上走了。   “贺均之,你这次拍的是什么戏啊?”我伸手揪了个香蕉,剥开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警匪缉毒。”贺均之正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头也没抬。   “那男女主角都是谁啊?”   “没有女主角。”   我一听,眼睛有点发亮,硬汉片啊!“那男主角是谁?”   “给你说了你也不知道,吃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贺均之把手上的资料一合,随手扔到了桌子上,“走,吃饭去。”   我看了眼时间,确实快到6点了。   往餐厅走的时候,我俩碰到了个40岁左右的女子,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裙,戴着副金丝眼镜,脸上笑眯眯的,瞧着慈眉善目的。   “贺导。”见到贺均之,对方先开了口。   “夏编。”贺均之露出笑容,热情地伸出了右手,和那女子握了握。   “这位是夏编剧,问候下。”贺均之话刚说完,我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握住了夏编剧的右手,“夏编,您好。我是贺导的助理,李大龙。”   “你好你好,小伙子挺精神啊。”夏编笑着点点头。   “今晚听说有贵客要来。”夏编松开手,扭头看向贺均之。“希望靠谱点。”   贺均之笑了下没说话。这显然是他们俩才知道的话题,我在旁边假装小聋人。   我们仨一起走向餐厅。   这家酒店的餐厅不算小,瞧着能容纳7,80人,演员和后台工作人员虽说混在一起,但只要眼没瞎,抬下眼皮就能分辨的出谁是明星,谁是素人。   好家伙,群英荟萃啊!七八个帅气弟弟往场中间一站,长腿宽肩公狗腰,一个个长得有棱有角的,瞧着就赏心悦目。一见我们过来,这帮弟弟们轰隆隆地全围上来了,旁边的夏编乐的脸都笑开花了。   我也咧着嘴瞅,头上却挨了一掌,我眼一抬,就看见贺均之冷眼瞧我,“一会儿别丢我的人。”   我撇了下嘴,顺手拿了杯饮料,“贺导,男主角到底是谁?”   贺均之扫了我一眼,从我手里接过饮料,“你看这里面谁是?”   “谁都不是。”我挑了下眉梢。   “你眼睛倒是不差。”我就当他夸我了。对于俊男的分辨,我还是有两三分自信的。   话没说两句,就听见入口处有点骚乱,我抬眼望过去,就见着那位陆总和一个高了他足足一头的男人走了过来。嚯,熟人。   那人穿着件宝石蓝法兰绒西装,胸口处叠着一块淡青色的手绢,嘴角始终带着一抹轻轻淡淡的微笑,既不谄媚也不冷淡,分寸掌握的恰到好处。无论是闯我空门的时候,还是现在,他的表现都有礼得体,气度自成。   我站在贺均之的身后,看着对方缓步而来。两人四目相视的时候,周围的说话声也渐渐弱了下去,整个餐厅变得安静下来。   “贺导,久违了。”那人说话的声音像是一缕薄烟,绕着你的耳尖就过去了,闹得人心头有点儿痒。   “好久不见了,费遇。”贺均之伸出手。   这俩人竟然是旧识?周围的人惊讶的目光在他们二人的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想挖出来的什么陈年往事,以供饭后余谈。   但我的全部注意,都被一个名字吸引了过去。   费遇?这个名好熟悉啊……还是个明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头,头发,绿头发……我在脑子里玩了会儿词语接龙,终于想起来,这个名字为啥熟悉了!费遇,飞一……那个绿头明星飞一?   那个,阿姨,您是哪里人啊……这个普通话不太标准啊。   贺均之和费遇礼貌的寒暄。   导演和男主站在一起,身边立刻围上了不少人,。我还没回过神,就被人挤了出去。   “哎呀!”   我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再一扑腾,似乎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哎呀!”   我扭头一看,刘普咧了下嘴,“小兄弟,脚挺重啊。”   “刘哥,对不住,人太多了。”   “没事没事。”他跟我一样,也是被挤在了外边。   我俩一对难兄难弟,站在外围,伸着脖子朝里望,只能看见贺均之和费遇的两个脑袋。   “刘哥,你认识费遇吗?”   刘普点点头,“瞧这架势,谁不认识他啊。”   我缩回了脖子,想了下,“刘哥,我问你个事。”   “你说。”   “费遇老师他,以前,有没有染过绿色的头发啊?”   刘普脸上立刻露出古怪的表情,似乎想笑又不敢笑,“你怎么提这个?”   “我好像,大概记得有这么回事,是不是啊?”   刘普朝前面看了看,然后点点头,“有,当年可火了,而且,还是个大新闻。”   我的妈呀,还真是他!   原来他不是叫飞鱼,也不是飞宇,而是费遇!他真是染发大妈口中的那个大明星啊!   这,这,这两本书怎么还搁这联动起来了??   我的大脑产生了一丝混乱,明明应该是独立的两个世界,为什么会出现同样的人物?甚至时间线都是连接的。几年前的话,那不是在张逸斐的时间线之后吗?难道这其实是个系列故事?   这我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啊。   以往的我进入的都是独立故事,这个系列故事该怎么个搞法?会不会碰见……老熟人啊?   我的思想一直抛锚,压根没听到刘普后来又说了什么。   “诶,有人叫我,我先过去了啊。“刘普碰了碰我。   “哦,好的,刘哥。”我脸上立刻带上笑,看着他离开。   周围的人来来回回,压根没人注意到我。   这就是我的实际定位,炮灰男配,哪还能有什么蝴蝶效应呢?杞人忧天!   一旦弄清了我现在是身处系列故事中,我立刻就恢复了自如,但是脑子里还是飘过了张逸斐和乔蜜的身影,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里,他们……跟凌繁的架打完了没。   我端着盘子刚夹了几个生蚝,贺均之就凑到了我的身边。   “你机灵点。”他在我身边低声说。   “知道。”我一边往嘴里塞生蚝,一边点头。   “别喝酒,看我眼神。”他又叮嘱了我一句。   我继续点头,嘴里也没闲着。嚯,这辣椒带劲啊,我刚吃了第一口就被呛住了,捂嘴猛咳。   贺均之瞧我这样子,赶紧帮我拍背顺气。顺手将他的饮料递给了我,“喝口水。“   你这不是酒吗?我瞪着眼睛指了指他的杯子,贺均之立刻说道:“不是酒。”   好家伙,还挺贼!   我拿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清甜的葡萄汁下了肚,算是救了我的命了。   “这辣椒可真带劲啊!”我抹着眼泪说。   “谁跟你抢啊?”贺均之无奈地看着我。   “你跟费遇之前就认识?”我把酒杯还给他,小声问了句。   贺均之顿了下, “问这个干嘛?”   “哦,我以前是他粉丝。”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你不是一直都追女明星的吗?”贺均之一只手肘支在我旁边的台子上,冷声道,“那个什么米莎的,还被人家当成了变态。”   “能不提这个吗?谁规定男人不能喜欢男明星?”搞性别歧视啊?   贺均之皱着眉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别人请走了。   我见他走了,又去给自己夹了两个生蚝,几只大虾。随便找了个位置,屁股刚碰到椅子上,就看到餐厅里又走进来三四个人,远远瞧着就光彩熠熠,派头十足。   我眯着眼一瞧,汗都下来了。又是熟人!   今儿这宴会是什么重要剧情点吗?   迎面而来的正是红姐,她旁边的米莎还挽着一位男士的胳膊,款款而来。三个人朝着贺均之就走了过去。   以后看剧情可不能只看自己的了!人全怼一块儿了,绿头飞鱼,红姐,米莎,正好凑桌麻将!   “贺导,这位是联星娱乐公司的柳毅儒柳总,而这位是他旗下的艺人,米莎。”   “贺导您好。”米莎微笑的向贺均之问好。她今天穿着一身点缀珍珠的胭脂色纱裙,身上的配饰也是珍珠,既凸显了少女的娇俏又不失优雅。   我赶紧拿着餐盘,往角落里缩。   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吃不准这剧情到底是怎么走的,怎么感觉乱七八糟的。似乎就在我身边打转转。   “你认识他们?”一个轻缓的声音在我耳边忽然响起。一扭头,就看见费遇站在我的身旁,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嘴角露出浅浅微笑。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收藏,留言和鱼粮,特别感谢那位把250个收藏变成251的朋友!哈哈哈哈 第4章   他为什么会来找我搭茬?我有些惊讶地看着费遇,手有些局促的举起又放下,“费老师,您好。”我有点摸不准费遇的身份,先摆出恭敬的姿态。   费遇礼貌的向我伸来杯子,示意与我碰杯。我连忙去找自己的酒杯,却忘了,我根本就没拿饮料。刚喝的还是贺均之的。   费遇看了一眼我空空的手边,“你不喝酒?”   “不好意思,费老师,我酒量不行,不好喝酒。”我局促地笑了下。   “听说你是我的粉丝?”费遇嘴角带着浅笑,彬彬有礼,坐到了我的身边。   “啊?”我赶紧往旁边挪了挪。   “刚才你跟贺导说话的时候,我正好路过。”   你,你这不是偷听吗!   我屁股又往旁边挪了挪,“对,我一直很喜欢您的作品,我是看着您的作品长大的!也很荣幸能这么近距离的跟你说话,我特激动!”我深吸了口气,调动着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既紧张又兴奋。   “你今年多大?”   “20,虚岁。”我瞎说的。   “没看出来。”费遇笑了一下。   我抿嘴笑了一下,害羞带臊,“别人都这么说。”   “你最喜欢我的哪部作品?”费遇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哪儿有明星追着人问喜欢他哪部作品的?   “哪一部都非常喜欢。”我矜持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   “那,我可要谢谢你了。”费遇嘴角的笑容愈发温柔。   我心里刚松了一口气,看着他慢慢站起身来,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挺能撒谎。胡说八道的劲儿,我都快信了。”   ……   费老师,你当着面拆穿我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何必呢……   我嘴角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费老师,我说的都是真话。”   费遇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朝前方挥了挥手。   我顺着他挥手的方向望去,就看到红姐米莎那边一撮人朝这边看了过来。我的脑袋当场跟被大锤抡了一下似的,脑仁嗡嗡的,“你似乎也很喜欢米莎,我介绍你们认识,就当作是我给你这个‘小粉丝’的小礼物。”   我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费遇。   “李大龙?你怎么在这!”红姐的声音并不大,可面对面的这么一说,好像对着我的眉心当场开了一枪。   我扭头看了一眼费遇,费遇回头给了我一个温柔的笑。   杀人诛心啊!   米莎,红姐,贺均之,还有那几个制片人,夏编,几乎剧组里有头有脸的都站在一起,看着我。   众目睽睽中,逼得我几乎无地自容。我想站起来,又不敢,犹犹豫豫地最后还是站了起来,走到他们面前。   “你是不是还在跟踪我们?”红姐指着我,怒声发问。   “他是我的助理。”   贺均之站到我的面前,将他人的目光拦下了大半。   “贺导,这人是个变态,跟踪狂!”红姐咄咄逼人,米莎躲在同行的男子身后,瑟瑟发抖。   “他怎么了?”贺均之单手插在裤兜里,先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冲他露出苦笑。我是真冤啊!休假第三天,接二连三遭遇小人!   “他跟踪米莎到了公寓门口!”   “那你们报警了吗?”贺均之反问道。   红姐没想到贺均之会这么问,犹豫着摇了摇头:“没有。”   “为什么不报警?”   “我们是心善,放了他一条生路。”红姐瞪了我一眼。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落回了我的身上,跟踪,变态这几个字足以给众人无限遐想的空间。这个屎盆子如果我不解释清楚,别说我自身难保,就连贺均之也会被连累。   我低头叹了口气,心里默念,乌龟王八蛋!然后使劲揉了揉眼窝,低声道:“不是这样的。” 群众的目光全都贴到了我的脸上。   “红姐,我那天确实去了米莎的公寓,但我只是守在她的门外!我连她的房门都没碰,门外的摄像头和保安都可以作证。我只是……喜欢着米莎。事情发生后,我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了,无颜再留在米莎身边,连工资都不要,就离开了公司,如果这样做还不能弥补我的过错,那我,我就给你跪下!”我的眼眶通红,微微垂下头,只露出我的侧脸和侧耳。朝前走了几步,正准备跪下,就被贺均之一把抓住了。   外围有人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气氛不对,往这边看了过来,却不敢围上来。   “他跪了,这件事就能算完吗?”贺均之看向红姐,冷声说。   红姐有些犹豫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贺均之的脸色,“我们也没让他跪啊……”   “他是我的助理,我保证,他没有跟踪你们,这点我想你们应该明白。”贺均之说这话的时候,扫了一眼米莎身前的那个男人。   “以后还要共事,所以,这件事今天就解决了吧。你们是要他跪还是不跪?”   我低眉顺眼的站在贺均之身后,偷偷瞄了眼前的几个人,红姐是一脸犹豫,米莎还在那可可怜怜,而她旁边的男人,柳毅儒,哦,我想起来了,柳毅儒和米莎,本书男女主角!   “贺导,我想这是个误会,这位李先生,既然是您的助理,我想他的人品自然有保证。米莎进组第一天就扫了大家的兴,我替她给大家道歉。之前的事我们正好揭过,您看如何?”柳毅儒微笑的看着贺均之,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瞟我。不愧是当总的人啊,嘴上说着误会,眼里却揉不得沙子。   这台阶只要有人愿意铺,立刻就有人往下扶着你走。陆总跟周围的人立刻打起了圆场,缓和气氛,“都是误会,误会解开了就完了,贺导,柳总,还有这位小兄弟,大家一起喝一杯,和气生财啊。”一边说着,一边叫住了端酒的服务员,一人拿了一杯酒,说是要举杯。   夏编也笑着附和,“明天就开机了,让我们预祝这次拍摄顺顺利利,又稳又好!”   场面立刻又是一片和乐融融。只是红姐和米莎脸上的表情显然没有之前自然了。   我抬头看了一圈,就见到费遇和夏编站在一起,他眼神扫过来的时候,顺带赏了我一个轻飘飘的笑容。   王八蛋! 第5章   我肯定把费遇得罪了。瞧着文质彬彬,慈眉善目的,竟然对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就下毒手!   真黑啊!   关键,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搞我?我回房间后,给自己泡了碗面,一边吸溜,一边苦思。   吃面的时候,我拿手机搜了下费遇这个人。大致扫了一遍他的履历,完全和我没有重合的地方啊,除了贺均之。   我放下手机,脑子开始捋剧情。烦死了,又是剧情!   首先,费遇他肯定不认识我。其次,他和贺均之是旧识,而且他还听了我和贺均之的谈话。   我一想到这块,觉得脑子一下子就通了,全他妈都合情合理了!   他针对的是贺均之!我他妈还是个炮灰!   这狗屁剧情!又侮辱我!!   我在房间里恨得转圈圈,想了半天,还是把自己劝住了。我惹不过,还是闪远些吧。   吃完面,我窝在床上又看了会电视,都快睡着了,手机忽然“吱哇”一声,震得我心脏都是一突突。   是贺均之的短信。   他让我去接他。   这是贺均之之前跟我说好的,把他从酒桌上带回来。   当然了,这是额外的工作。1次50,按次付费。   收到短信后,我洗了把脸,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头有点动静。   我透过猫眼儿一瞧,就看到贺均之的房间前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那人个头不低,头上还带着鸭舌帽,背对着我。我正寻思着这人是谁,就见那人拿出房卡,直接刷开了贺均之的门,钻了进去。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潜规则?!我浑身的血液一下就沸腾起来了。没想到啊,第一天就能撞见这么刺激的事情!好家伙,还是个男的!不愧是硬汉片!管他导演是男是女,都敢往里冲啊!   我通过猫眼盯着对面的房间,赶紧给贺均之打电话。   “喂?”吐字清晰,情况看来还算良好。“你怎么还不到?”贺均之直接发问。   “我正打算去找你,但是见到有个男人钻到你的房间去了。”   “……你咽什么口水?”   “啊?我咽口水了吗?”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你在房间等我。”说完就挂了。   五分钟后,贺均之一身酒气的出现在我门口。   我刚打开房门,他直接闪了进来,关了门,还上了暗锁。   “你干嘛?”   “今晚我在你这睡。”   “凭啥?”   “凭我付你工资!”贺均之挺起胸膛,拿鼻孔看我。   “那对门那个怎么办?”   “他等不见人,自己就走了。”贺均之挥了挥手,转身进了浴室。   十分钟后,贺均之光着上身,套着大短裤,边擦头发边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宽阔的背肩上还沾着些许水珠,发梢上滴落的水珠滚在结实的胸膛,顺着弧线又滑落下去。   他将湿发捋到后面,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湿漉漉的黑眸,微微抬眸,无限绮丽,这小子确实有让人想被他“潜规则”的资本啊。   “贺均之,我看人家都是女明星深夜敲门,怎么搁你这就成了男人?莫非你其实是……”   “你最好住嘴,不然我现在就把你压到床上。”贺均之头上搭着浴巾,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穿着大短裤的裆部正对着我。   哦豁,威胁老子!   “你要是给我200,这事我就替你保守了。”我拿眼扫了一下他的裆部,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样。   “放屁。”贺均之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   贺均之根本不鸟我这一套,掀开被子就躺下了。   “都大导演了,还这么抠门。”我在他背后嘀嘀咕咕。   我和贺均之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贺均之在旁边划拉手机。   “你能不能把手机关了睡觉?”我扭头看着他。   “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你的光晃我的眼。”   “那你转过去。”贺均之一只手直接捂住我的脸,将我的头往另一边一推。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冲到你的房间,把那个猛男换过来?”我挣扎着扭过头来,在指缝间瞪他。   “你去吧,你出去我就锁门。”   “淦!”   “我现在没兴致,改天吧。”贺均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贺均之,你真的喜欢男的?”我好奇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贺均之叹了口气,把手机关上,“怎么,现在是打算午夜心语吗?”   “我就是问问,因为我刚才想到,咱俩小时候一起去过澡堂子来着,我就是想确认下,你是一开始就喜欢男生,还是……”不等我说完,贺均之直接翻身,骑在了我的身上,两条结实的手臂就撑在我的头两侧。他低下头,借着月色,我看到他的双眸又明又亮,还带着光。   “你是不是想试试?”他说话的时候,表情还挺认真。   “玩笑,嗐,你怎么还生气了呢?”我干笑了两声,伸手推了推他,没推动。   “睡觉,睡觉!”我闭上了双眼,感受到悬着半空的体温停留了片刻,然后又翻身躺回了原处。   “怂货。”他嗤笑一声。   我伸出一只脚,直接将他踹到了床底下。   “嘿,李大龙!你小子欠收拾是不是?”   “快睡吧, 12点了。明儿还开机呢,贺导。”我把被子一卷,转过身去。   紧接着,我就听到贺均之在我背后轻笑了一声,然后也躺回去了。   第二天凌晨5点,贺均之就把我摇醒了,“收拾一下,早上要举行开机仪式。”   我眨了眨还很困乏的双眼,使劲让自己恢复清醒,缓了半天,才坐了起来。   贺均之带了副墨镜,将头发用皮筋扎在脑后,一件简单白T搭配牛仔裤,就准备出门。我哑声问:“穿的这么随便吗?”   “就是个仪式,紧接着就拍戏了。”   “你先去。”   “给你5分钟。”贺均之说完,转身出了门。   黑心老板!   我趿着一双凉拖出门的时候,住在前面房间的费遇正好打开门。   身着白色衬衫的费遇,头发有些蓬松,看上去和昨晚的样子大相径庭,简简单单的像一个纯情俊男。他纯情,我不信。   费遇看到我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早。”   他还有脸跟我说话!   “费先生早。”我可真没骨气。   也不知道是我腿太短,还是人家腿太长,无论我怎么加快步伐,费遇都能轻轻松松的走在我的旁边。   这么宽的路,为什么非要走在我的旁边啊!   因为距离过近的关系,我甚至闻到了费遇身上的香氛,是茉莉。   我忍不住扭头,看了费遇一眼,却与费遇碰了个正着。   我赶紧把头扭了回来。   “你叫李大龙?”费遇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像山岚间的风。   “嗯。”   “感觉你跟贺导的关系很不错。”费遇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施施然地说。   “就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问到正题上了。   “你以前是米莎的助理?”他话锋一转,又搞隔靴搔痒这一套。   “嗯。”   “这部戏结束了,要不要做我的助理?”费遇话头又是一转,猜不透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抬头看他,“为啥?”我长得很像做助理的吗?   “我觉得你很有意思。”费遇微笑地看着我。   “谢谢费先生的厚爱。”我扯了一下嘴角。   “可以先考虑下再回答,我给的待遇很丰厚。”说完,他就潇洒离去。 第6章   开机仪式挺简单的,贺均之带着一群人点香拜拜,然后领导讲话,最后宣布开机。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一群人。万绿从中有一抹极其扎眼的红——米莎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连衣裙,脸上的笑容既娇俏又带着一丝妩媚。   她果然进组了。   “开机前,我们请联星娱乐公司的柳总来讲两句吧。”仪式主持人忽然端着话筒来了这么一句。   再看米莎,只见她的脸上带了点羞臊,眼神在男主身上转了一圈,又赶紧挪开了,似乎怕别人发现些什么。   他们现在在暧昧期吧。小女孩果然还是小女孩,你没看现场都多少双眼睛都黏在男主身上了吗?谁还在意你看哪呢?   我摇了摇头,也看向站在台上的男主。我也不想看她。   联星娱乐公司的总裁——柳毅儒。温文儒雅型总裁,样貌自然不坏,而且还拥有一双温柔的眼眸。这放在早几年,就是男二的标准模板,现在一跃成了男主,真是时代不同了。   等金主讲完,主持人又让贺均之再讲两句。贺均之拿了话题,直接说了句:“开拍。”   这部影片主要讲的是一个缉毒特警卧底大毒巢,最后直捣毒巢的精彩故事。其中的看点就在于人性的复杂与多面,还有缉毒警察的英勇与无畏。   米莎饰演的男主何子乐的初恋情人白絮。因为一次缉毒行动,她意外的被负隅顽抗的毒贩作为人质,最终惨死在毒贩刀下。何子乐也因为她,才成为了缉毒警察,踏上了这条荆棘之路。   这段剧情并不长,但是会作为回忆,贯穿在何子乐的缉毒之路,反复出现。   夏编为米莎设定了一个极为讨喜的角色,既展现了她少女的纯情美丽,又可以通过悲剧结局来加深观众整体印象。最绝的就是,她拍摄的戏份虽然不多,但是会在整部影片中以回忆形式数次闪现!这么算下来,她的戏份时长甚至可以与男三比肩。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今天第一场拍的就是米莎和何子乐的戏份。米莎后面还有别的档期,可以先拍先走,两边都不耽误。   场景已经搭好,就等演员到位。   我坐在贺均之的旁边,看他不断和不同的人商讨具体的细节。事无巨细,他都要一一确认。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贺均之工作的样子,难以想像,这家伙两天前还是一个家里乱成盘丝洞且酷爱游戏的过熟青年。   认真工作的男人真帅啊!   “给我倒杯水去。”贺均之忽然扭头看了我一眼,似乎见不得我闲着,张嘴就给我布置活儿。老板的通病!   啊,这个男人真事儿啊。   “哦。”我起身去给贺均之找水喝。   场务是哪位?对了,午饭的盒饭什么时候来?几点能收工啊?我就是个助理,应该可以摸鱼吧?我一边瞎想,一边往前走。   正准备拉个人问一下,就看到前方有人从一间临时大棚里抱了一箱水跑了出来。   我赶紧上前,笑着拦住了他:“哥,水是在这拿吗?”   “对对对,快让开。”着急的像是火燎了屁股。   看来整个剧组就我一个闲人。   我钻进大棚,看到了堆在一起的矿泉水,还有一些零食和水果。   水一箱一箱的堆得不少,我绕到后面去取那些放在地上的。我蹲在地上撅着屁股拆水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估计是哪个小场务又来拿东西了,我也没在意。抱着两瓶水,正准备起身,就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   “你为什么躲着我?”那个人声音低沉,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有点耳熟。   “我没有。”   答话的是一个细弱的女声。   这个声音我熟。是米莎。   “柳总,我们不要在这里说话,被别人看到会传出闲话。”   我瞪圆了眼睛,没想到这种重要的剧情,我竟然是唯一的听众!我屏气凝神,特别想看到画面,只可惜我不敢转身。我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机会,现在被发现了,变态跟踪狂的身份就彻底坐实了。   “你我已经有了婚约,就算传出去,也不用怕。”那男人说话的声音温柔,可是内容却劲爆十足!   “那是我爸爸随意定的,我可没说同意!”米莎有些着急,立刻辩驳。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考虑好,但是,请你不要让我等待太久。”他的声音里似乎藏着一泓柔柔的春水,轻柔温纯。   我蹲在原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柳毅儒竟然和米莎有婚约!这本书的名字原来叫《早婚!我的总裁大人》吗?   米莎的爸爸是谁?听着也是个大资本家的小姐啊。不愧是女主,这设定,真是一步到位。   她爸爸一定不克扣她的零花钱。   我羡慕到流泪了。   外面柳毅儒和米莎又拉扯了两句后,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叫米莎。   “你先去,我等会儿再走。”柳总果然十分细致体贴。这边米莎的声音也变得轻轻柔柔,“嗯。”   “等拍完戏,我再联系你。”   我蹲在原地,感觉腿已经有点麻了。   他俩不搞点什么亲密举动吗?   “你!”两人似乎肢体有了摩擦。   我的兴致一下又被提起来了,这才对嘛,四下无人的,不做点什么,对得起谁啊!   “一会儿你演戏的时候,要记住这个。”   哪个?哪个啊?嗐!我又想偷看,又不敢。   “我走了!”米莎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气愤与羞涩。   说实在的,有点亏,我的位置如果再好点就好了。至少给我个二号机位啊!这后脑勺机位,啥都看不见!   我回到贺均之身边的时候,戏已经开拍了。   这场戏是米莎作为初恋与何子乐短暂的快乐时光。先拍这场,也是为了让两位演员尽快进入状态,好拍摄后面的重要情节。   贺均之坐在镜头后面,聚精会神的盯着镜头里的两人,眉头轻皱,一脸严肃。   我站在他的身后,抱着水,抬头看向场内,这段是何子乐和白絮在大学时期的场景,米莎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略施薄粉,通透的肌肤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第一眼看上去确实让人怦然心动。   费遇饰演的何子乐,穿着一件纯白衬衫,微翘的头发,轻抿的嘴角,微笑的眼眸,竟流露出一种青涩的味道。   “费遇今年多大了?”我忍不住问了下旁边的场记。   “快30了吧。”   “看不出来啊。”我惊讶地说。   “可不是,明星就是明星啊。”我俩同时发出了羡慕的叹息。   “卡!”画面在两人牵手时被喊了停。   贺均之从镜头后面探出脑袋,对着场上的两个人喊道:“米莎,请你表现的再明显一点。你现在演的太轻了。你俩是恋人,还是初恋,牵手的时候应该再心动一些。”   “好的,导演。”米莎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费遇,你多带一下她,让她快速进入状态。”贺均之给费遇开始排活了。   要我说,米莎把刚才在大棚里的那段照搬出来就够用了。   第二遍开始。   “卡!”贺均之又在同样的地方喊了停。然后站起身,向米莎走去。   我伸着脖子,像只鹅。   “米莎,你谈过恋爱吗?”贺均之看着米莎,轻声问。   米莎连忙摇头,但是目光下意识地在场外扫了一圈。   “真没谈过恋爱吗?”贺均之眉头紧皱。   我心里嗤笑一声,你不也没谈过恋爱吗?搞得还挺真。   “真没有,导演。”米莎红着双颊,娇羞地摇摇头,声音小的不行。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谁?暗恋之类的。”   “爸爸,妈妈,哥哥,算吗?”小姑娘脸颊通红,似乎头顶羞得都快冒烟了。   啊,这……我是真没想到。这本书的台词可以这么羞耻……女主可太辛苦了……   “贺导,不好意思,我家米莎还小,没有过恋爱经验,你再让她想想,她肯定可以演好的。”红姐急忙走了过来,笑着对贺均之说。   “没关系,米莎,你跟着我的步调,我们再试一试,虽然有些为难,但是还请你暂时喜欢上我一下吧。”费遇说出的话又体贴又温柔。   米莎脸上的红晕更重,含羞带臊的点了点头。   我忽然懂了,这小姑娘的XP原来是温柔体贴这一挂的啊!   只可惜,柳毅儒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眼前这个,貌似是个芝麻馅的。   费遇跟小姑娘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结果后面一条就过了。好家伙,我都不知道该夸谁了。   “这是?”忽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一回头,就看见柳毅儒跟枭一样,目光炯炯地盯着场上牵着手,歪着头,即将亲吻的两个人。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柳毅儒身边没有别人,显然他问的人就是我。   “柳总好。”   “吻戏,是之前就有安排的吗?”   “对不起,我就是个助理,剧本问题我也不太清楚。”我赶紧划清责任。   柳毅儒的眼神随着镜头里的两人越来越亲密,也变得越发暗沉起来。   我看着他的眼神,赶紧后退,唯恐伤及我这个无辜。照目前来看,费遇也许是男二。   倒也合理,女主是明星,费遇又是个人气不低的前辈,做个男二分量也是够的。   这个漫长的接吻镜头终于结束了,顺带一提,两人用的是借位。提出这个要求的是红姐,理由是她家米莎还小,不适合真吻。但显然,柳毅儒还是接受不了自家的未婚妻接拍这种亲密戏份的。镜头一停,他就大步上前,站在了米莎的身边。   费遇也正好抬头,看向柳毅儒,眼里的柔情已经在下一秒消失不见了。   米莎紧张地看着两人,似乎陷入了为难境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我立刻扑到贺均之的旁边,他这里是一号机位!   “你干嘛?”贺均之扭头看向我。   “嘘!快看!”我示意他朝前看。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了这三人身上。   “费先生的演技真是了不起,刚才站在场外的我,差一点以为你和米莎小姐真的是一对热恋的情侣。”柳毅儒含笑的看着费遇。   反观费遇,他脸上的笑容也不落于人后,又轻又纯,再配合着他今天的妆发,简直活脱脱一出《出墙记》啊。   米莎的脸颊还余留着红晕。柳毅儒低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在笑,眼里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多谢柳先生的夸奖。”费遇没叫他柳总,而是称呼了先生。“演技并没有多好,只是多了些经验,让镜头里这些假的看着像真的而已。”   此话一出,柳毅儒眼神里的冷意似乎减了两分,伸出了手:“希望费先生能多多照顾我们公司的米莎,毕竟这是她的第一部 大银幕作品。”   “那是自然。”费遇也伸出了手,嘴角的笑容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   一个剧组看两出戏,在座的观众都觉得意犹未尽,还想继续白嫖! 第7章   午饭吃的是盒饭,除了蔬菜就是海鲜了。我翻了翻自己饭盒里的小虾米,又看了眼贺均之盒饭里的大海虾,眉头皱成了一团。   贺均之扫了我一眼,就把饭盒里的海虾夹到了我的碗里。   “谢谢贺导!”我立刻喜笑颜开,夹起海虾,去头剥壳。不愧是新鲜海虾,肉质紧弹,吃起来鲜甜可口。   不远处,米莎竟然和费遇坐在一起吃午饭,当然,红姐也守在旁边,防止费遇污染了她家纯洁如白花的小米莎。   “柳毅儒呢?”我嚼着虾,小声问。   “走了。”贺均之又夹给我一块排骨。   “他这么放心米莎和费遇?”这就是正宫的气度吗?   “你管那么多!吃你的饭。”贺均之低头扒拉着饭菜,一边翻看着下午的分镜剧本。   我当然要管了!白看戏,哪嫌事儿大?   另一边,费遇和米莎借着相互熟悉的名头,在那边说说笑笑,周围似乎还弥漫着点粉红色的泡泡。   吃过午饭,我端着我和贺均之的空饭盒往回收处那边走。   费遇也端着两个空饭盒走了过来。费遇亲自帮米莎扔饭盒,这是我没想到的。才见了两面,就喜欢上了吗?不愧是总裁文!万人迷设定万年不衰!   我假装没看见,扔了垃圾,就准备转身离开。   “你好像挺喜欢看戏的?”费遇抽出纸巾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然后抬起头,对着我笑了一下。   完了,白嫖被当场抓住!   费遇还带着妆,看上去一派纯情少男,可是眼神却让我有点不寒而栗。   “费老师,你真爱开玩笑,哈哈哈。”我干笑了两声。   费遇低头笑了一下,“我看你早上在贺导后面看的聚精会神,难道不是喜欢电影吗?”   我扯起嘴角,“对对对,我是挺喜欢电影的,从小就喜欢。”   “你最喜欢哪部电影?”费遇态度亲近,说话的方式像是与我很熟捻一样。   “我喜欢最喜欢周星星的《功父》。”感觉被班主任逮住问话,我浑身都跟爬了虱子一样难受。   费遇是个刚捞出锅的芝麻汤圆,不是我能下嘴的。吃得不好,就跟吞了块火炭似的,从上到下,穿肠烫肚!   费遇将双手插进裤兜,微弯下腰,忽然靠近了我,嘴角上翘,像三月的梨花枝,风一摆,簌簌地就落下雪瓣来。   “你不是最喜欢我的电影吗?露馅了啊,大龙。”说完朝后看了一眼,笑了笑,转身走了。   “李大龙。”   我一扭头,就看到了贺均之一脸愠怒的看着我。   “你跟他说什么呢?”   我他妈说了吧,这就是块炭!烧心烧肺,就是不让你好!夺笋啊!   你俩的事,非扯上我干嘛啊?我拿的钱里,可不包括受气包这种服务啊!   “贺均之,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面惹祸了,才叫我过来当你助理,做你的挡箭牌!”   我走到贺均之面前,昂着脖子,冷声冷语道。   贺均之脸色有点变,眼神闪了又闪,然后说:“你去吃点水果吧,有山竹。”   我脸上带着笑,后槽牙狠狠地磨着,“还有昨晚上的猛男,贺均之,你小子这两年整挺好啊!怪不得你妈不让你出去念书呢。” 成天都折腾的是些甚么啊!   贺均之推开了我,“胡说八道。晚上我再给你说。” 脚底抹油,溜了。   下午的拍摄还算顺利,按照之前的计划,基本准时收工。   吃过饭,我去了贺均之的房间。   贺均之给我开了门,然后让我先在这呆着,说他临时有事,等会儿就回来。   “你赶紧的!”我啃着手上的菠萝蜜,含含糊糊地喊道。   在房间里等了大约5分钟的样子,有人敲了房门。   我洗了把手,去开门。   门外的是本该出现在今晚讨论里的主人公——费老师。   贺均之行啊贺均之,这屋里够热闹啊!一个接一个的来。   费遇看到我的第一秒,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屋内。   我立刻说:“费老师有事吗?”   费遇戴上了微笑面具,“关于明天的戏,有部分问题想请教贺导。”深夜来导演房间,请教剧本?我怎么觉得这剧本我好像看过呢?是跟昨晚的那位一起排的戏吗?   “真不巧,贺导刚出去了,得一会儿才能回来,您看您是等一会儿还是让我给您传个话?”我笑脸迎人,举止得体,但是门没开多大的缝儿,我压根不想让他进来。现在贺均之没在,他要是进来了,我怎么办?   “我在这等一会儿吧。”费遇说着就一只脚挤了进来。   我心里叹了口气,只好向后退了两步,让费遇进来。   费遇穿了一件黑色运动衫,褐色长裤,和白天相比,显得随意了许多。嘴角的微笑跟打印出来的一样,又温柔又朦胧。他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衣衫下的曲线流畅而美好。   这个男人有毒,我得离他远点。   我要时刻自保,防止卷入剧情之中。   “你是贺均之的男朋友?”费遇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房间里跟死了一样静滞了一分钟。   “啊?”我张大了嘴,脑子里有根弦好像崩了。我现在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我脑子缺弦,还是他缺弦了……   我们这不是本言情小说吗?啊?难道不是吗?   我挠了挠头,让自己冷静了一点点。   “费老师,你误会了。贺导不是GAY,我跟贺导也不是一对。”身为助理,我还是要维护贺均之的形象。   “我跟贺均之是大学同学。而且,还曾经是兄弟。”费遇弯起了嘴角,“他是不是,我很清楚,但你是不是,我并不知道。”   原来他俩是这么一种关系啊!   我一听,眼睛就亮了。好家伙,那我反要怀疑你俩了!你是不是暗恋贺均之?你俩是不是好过啊?你个猪八戒,还给我打倒一耙!怪不得你从第一次见面就欺负老子,把老子欺负死了你!   我挺起了胸膛,清了清嗓子,“哦,原来您跟贺导的关系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昨晚看到他睡在你的房间里。”费遇笑了一下,根本不在乎我的态度,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那是有原因的。”我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开,“昨晚有人混进贺导的房间,贺导为了避嫌,就到我房间休息了。”   “有人?”费遇调整了下位置,抬头看着我,“如果是这样的话,贺均之为什么不叫酒店的人来调查,不把那人赶走,反而睡到了你的房间里?不奇怪吗?”   我一听,有点哑口无言,确实,因为我和贺均之从小长到大,两家来回的窜门,他跟我睡一屋子的事,我早就习惯了,倒是在别人眼里,确实有点不对劲。   对不住了,贺均之,死队友不死贫道了!我得解释。   “其实,他跟我是发小。”我搓着手,难为情地说。   “发小?”费遇黑黢黢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对,我俩从小就是邻居。这个助理还是他开后门,带我进来的。”咳,这一说就真说开了,我希望费老师能放过我,不要再欺负我了。   费遇坐在沙发上,看了我半天,看的我都快毛了。   “原来是这样。”他语调平平,听的我直犯嘀咕。   “对啊,就是这样。”我干笑着说。   费遇乌黑的睫毛轻轻地扇了扇,然后抬眸看着我。“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放什么心?对谁放心?   “我先走了。”费遇站了起来,回头看着我,“等贺均之回来了,你告诉他我来过就行了。”说完转身就走了,爽快的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他到底是来干嘛的?不是问戏吗……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说了,贺均之是GAY??? 第8章   贺均之这临时一走,就走了两个小时。我等他等到睡过去。睁眼的时候发现他正坐在旁边看剧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贺均之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我坐起来,发现身上披了条毯子。   “费遇来过了。”他握着笔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我酝酿了半天,然后开口道:“你俩到底是啥关系?”我先试探他一下,迂回前进。   “我跟他是大学同学。”贺均之抬眼,看着我。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只是大学同学?”我斜乜着看他,好家伙,一点儿都不老实!   贺均之白了我一眼,“就是同学。”   “那你俩是有过节?”从他俩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没有一丝熟络甚至熟悉的感觉,冰冷冷的,只有最基本的客气。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贺均之放下了笔,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然后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他说你是GAY。”   “噗!!!”   我平静地看着他嘴跟猎枪一样,把水射出去老远。   “咳咳,他这么跟你说的?”贺均之脸色涨得通红,眼神慌乱,但是一直在看我的眼色。   这件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能理解,他这是被动出柜,冲击确实挺大。他估计也是怕我不理解,一直瞒着。   我叹了口气,“贺均之,咱俩这关系多少年了,你说,你怎么还瞒着我哪?是兄弟,我能不理解你吗?”   你运气不错,摊上我这么个炮灰弟兄,见多识广的,一般人都得离你远远的。   贺均之把水放到桌上,用纸擦了擦嘴,没说话。   “费遇是不是喜欢你?”我顺势继续问下去。   “不是。”贺均之立刻否认。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还瞒着我?他可亲口跟我说了,你俩大学的时候是兄弟。还是说,你不知道他其实喜欢你?所以你俩闹掰了?”   贺均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这个真不是。”他停了一下,估计做了会儿自我斗争,然后继续说:“他有一个表弟,比我们小一届,喜欢过我。”   “你俩在一起过?”我一下就嗅出了里面的不同之处。贺均之说话从来不黏黏糊糊,磨磨唧唧,一旦他开始闪躲,那一定是有问题。   贺均之果然没说话。低着头,拿手反复捏着纸杯的边缘。   虽然我们从小在一起,但我们分开了有近五年的时间,他大学生活是怎么样的,我一概不知。没办法,我那时候忙着高考,忙到焦头烂额。虽然我是炮灰,但是这个世界真实的可怕,如果考不上大学,就不能进入米莎的公司,就完不成任务……真寸啊……老子太苦了!所以我不愿意搞这些校园剧情,反复受苦,简直是阿鼻地狱!   “在一起没多久就分开了,”贺均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意思,有些复杂,让我有点辨认不清。   “为什么?”   “我并不喜欢他,但是他让我知道了我喜欢的并不是女生。”   贺均之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   我大概明白了……费遇他表弟是贺均之的引路人啊。我就说呢,贺均之从小到大就没有暴露过他喜欢同性的苗头,甚至小学还在我的搭桥下,跟自家班里的王二花做过两天短暂的小情侣,结果一上大学就出柜了,原因原来在这啊。   我听完后,挠了挠头,“明白了。那费遇为什么和你变成了这样?你当时是不是把人家弟弟甩的特别不留情面?”   贺均之无奈地咧了下嘴,“我跟他弟拢共在一起了两个礼拜,然后就和平分手了。但是他一直认为是我玩弄了他弟,欺骗了他弟。”   没想到费遇还挺护短,这点跟张逸斐有点像。   “为啥啊?”   贺均之长出了口气,“这个跟他自己的经历有点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但是,我没有玩弄过任何人。”   我明白,这其实就跟异性谈恋爱一样,两个人谈恋爱,发现不合适,就分开了。自己没觉得什么,反倒是旁人觉得不对劲,总觉得是谁犯了错。尤其是那种特别护短的类型,弟控之类的,还总认为是对方欺负了自家人。   “你的事我明白了,但是费遇好像还不太明白啊。他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天天盯着我不放,弄得好像我跟他表弟搞过对象一样。   贺均之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他看见你在我房间睡觉了,以为你在剧组里金屋藏娇,然后打算从我这下手,试图通过勾引我,达到给你戴绿帽的肮脏念头。”   “什么?”贺均之一下就坐直了身体,紧张地看着我。   看把孩子吓得……   “但是我已经跟他坦白我是你发小了,就是不知道他信不信。以后你别进我屋睡觉了,免得说不清。” 我三言两语的跟他说完我的推理,然后站起身来,“我回去睡觉了,你自己小心点。”   贺均之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我低头看他,他抬头看我。   “该小心的应该是你吧?”贺均之露出无奈的神情。   “我又不是你男朋友,我小心什么?他就算想泡我,也绿不了你。”   贺均之眉头皱成了一坨。   “而且,他真的想泡我的话,我也不吃亏。”我打着哈欠,挠了挠头,“你放心,我绝不能让他占了便宜去!”   “你不是喜欢女孩吗?”贺均之看着我,低声道。   “啊,那个啊。追星和谈恋爱是两码事。”我挠了挠头,哂笑道,“不过我不可能谈恋爱的,不管男女。”   我从贺均之手里抽出手来,随意地挥了挥,拍拍屁股走了。   今晚这出戏,唱的可真是长啊。贺均之出柜了,费遇脑回路清奇。我们这本书的主题到底是啥呢?难道是“报复”?   今天晚上没有贺均之跟我分一张床,我睡得特别舒适。   第二天,我在餐厅碰到了独自吃早餐的费遇。我本来想调头就跑,结果他像额头上长了眼,正好抬头。我冲他笑了一下,准备捡张空桌子坐下。   费遇回我一个微笑,然后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示意我去那坐。   我思索了片刻,餐厅里还有别人,我不能当众落他的面子。这家伙的心眼儿比针尖还小,我得小心点。   “早啊,费先生。”   “早。”费遇喝了一口饮品,“昨晚睡的好吗?”   “挺好的。”我夹起一筷子面条,小声吸溜进去。早上我吃的是牛肉面加卤蛋。我不是明星,不用保持身材,不多吃点根本等不到中午的那个盒饭。   一顿饭吃的有点痛苦,勉强自己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老憋了。硬是把面吃成了粥……   费遇吃完饭竟然没先走,反而坐在原地等我。   “费老师,您吃完就可以先走了。我吃饭慢。”我咧嘴笑道。   “没事,我不着急,还有点时间。”费遇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水。   等我吃完饭,费遇竟然伸手要替我放餐盘。我愣了一下,赶紧抢先拿起来,“费老师,不能麻烦您,我来吧。”原本我们只要各拿各的,现在我连他的盘子也要拿……   费遇没有阻止,只是微笑地看着我,“那谢谢你了。”   我怎么觉得我被摆了一道?   费遇的经纪人这时匆匆走了过来,“遇哥,刚才通知,今天临时加戏,马不停蹄的拍,可能也要到晚上了。”   “为什么?”费遇问。   “好像是这两天预报有台风靠近,米莎还有其他档期,要赶飞机回去。”   我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大暴雨?米莎?听着就会发生点什么绝佳时间点。虽然之前人物有点走样,但我相信我们这本书的主题还是谈恋爱,我觉得作者不会随随便便安排这么一个契机。   爱的台风,转转转~   费遇和经纪人离开前,费遇竟然问了我一句,“一起走吧。”   我看他身后的经纪人急的都要抓耳挠腮了,赶紧摆了摆手:“费老师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到。”   “遇哥,快走吧。”   “那一会儿见。”费遇倒是不急不躁,微笑和我说再见。   费遇是不是男二,这两天应该就一清二楚了。   作者有话说:   一大早的更新~ 第9章   今天拍摄不太顺利,也不知道是因为台风即将来临的原因,还是米莎着急要走的事情,从第一场戏,米莎就演的不太顺。贺均之的眉头越皱越深,米莎的脸色也越来越胆怯。看得出来,她是越想演好,越演不好。甚至已经背熟的台本都还会出错。整个剧组都是低气压。   “先休息10分钟吧。”贺均之脸色已经有点变了,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米莎已经感觉快哭出来了。如果这场是拍哭戏,估计她能一条就过。   一离开摄像头,红姐就赶紧走过去安慰她。   片场大家都是安安静静的给自己的找活做,唯恐被导演恼了,把邪火发到自己身上。我也一样,主动给贺均之递了瓶水,也没敢多说话。   今天演的是场重头戏——白絮和何子乐初次约会,却被毒贩意外劫持,最终身亡的场景。这段戏会穿插在男主的记忆当中,不断出现。   米莎来了好几条,脸上的表情都很奇怪,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太看重这场戏,从台词到表情,都僵硬的像个木偶。即使费遇一直在引导她,都没有把她扽回正轨上,弄得费遇也是哭笑不得。   “米莎,你不要太紧张,再试着入戏,想想怎么演。”红姐也是干着急使不上力,可又不敢太催。   米莎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临死的那场戏。那场戏,是她被毒贩挟持后,被匕首割了颈动脉,睁着眼睛,死在男主的怀里。可以说非常残忍和凄惨了。可是米莎的表演总是硬邦邦的,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紧张的光剩紧张了。   用贺均之的话说,米莎演不出濒死的感觉。不过濒死这种事,一般人肯定没什么心得,但我还是有点经验的。   我曾经有好几次的任务都是出场没多久就挂了的炮灰。刺杀,开枪,抹脖子,毒药,我都试过。有正儿八经被杀死的,还有被误杀的,甚至有被主角扔的酒碗砸死的……想想还挺有意思。   但是平心而论,无论经历过多少次,那种濒死的恐惧都会让人两腿发颤,大小便当场失禁。   我站在贺均之的身后,瞧着米莎又一次被喊了卡,脸上的表情已经明显挂不住了。孩子小嘴努了又努,努力控制自己别掉金豆豆。   红姐也有些看不过去了,站了出来,笑着凑到贺均之身边:“贺导,米莎确实经验不足,您能不能再给她讲讲戏?”   贺均之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我还要怎么跟她讲?”贺均之在心里一定已经爆粗口了。   这话一出,米莎的脸彻底挂不住了,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女主一哭,梨花带雨的,现场的男性同胞们几乎都露出了怜惜的神情。我扫了一圈,除了我,贺均之还有费遇。   贺均之是被米莎气的够呛,费遇估计也是被米莎折磨的够呛,俩都对女主的泪容没有多大反应。甚至贺均之的眼里还浮现了一丝不耐和憋屈。   “导演,米莎可能太紧张了,要不然找个人跟我搭一下戏,让她在旁边观摩下,说不定会好一点。”费遇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提议道。   换个角度观察,可能会有别的启发,这也是入戏的方法之一。   “找谁搭?”贺均之看向费遇。   “大龙吧。”   “我?”在场的所有目光都搁到了我的身上,把我像个物件似得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我咧嘴干笑了一声:“我也不会演戏啊,费老师,您别开玩笑了。”   “不需要你演的多好,只是给米莎一点儿启发。”费遇笑着说。   我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米莎和红姐的表情也不大自然。   费遇一句话出来,直接膈应了四个人,我,贺均之,米莎和红姐。   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导演,您觉得呢?”费遇看向贺均之。贺均之看了眼天色,然后皱眉道:“那试试吧。”   好一出赶鸭子上架,完全无视了我的意见。   行吧,不就是演戏吗?这活儿我熟。干啥不是干呢?   我伸手把头发往后捋了捋,走到场子中间,让毒贩把小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面。   “老师,您这刀没开刃吧?”我架刀之前,又问了一遍。   “放心,当然没有。”演员老师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还在我眼前比划了两下,“你看。”   “好好好”,我拼命把头往后咧,“老师,一会儿您划拉的时候轻一点,我就是个示范的,没必要太认真。”我小声对他说。   “行。”演毒贩的演员也挺上道,笑着点头答应。   “Action!”   冰冷的匕首架在我的颈动脉上,费遇就站在不远处,他惊慌失措地望着我,拼命冲过来,却还是晚了。   冰凉的匕首在我的脖上划过,我迷茫地看着前方,双目逐渐失焦,然后瘫软在了地上。   一声枪声响起,毒贩在我的身后倒下。   费遇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我的面前,失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白……絮……”   他的手紧紧捂住我的脖子,另外一只手紧紧搂住我。身体颤抖,手掌冰凉,他悲泣的像一头孤兽……   我继续扮演一具奄奄一息的身体,直到炽热的唇落在了我的额头……   费遇的唇滚烫,碰到我的时候,我的全身都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太亲密了,亲密到仿佛他真的深爱着我。微微颤抖的双唇和温热的泪水,都落在了我的身上。鼻尖萦绕的茉莉香气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时间,我甚至有些迷惑,身边的时间和空间似乎都错乱了。   “哥……”   费遇睁开了双眸,静静地与我对视。他的双眸像海一样无边,却没有一丝波动。   “卡!”   一记惊雷将我从错觉中抓了出来,直接回到了现实。   费遇放开了紧搂着我的手,然后站了起来。我沉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扭头看了一眼贺均之,“导演,可以了吗?”   贺均之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有些古怪。   “米莎,你来一遍。”贺均之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米莎,低声说。   米莎点点头,场上重新开始布置,刚才被击倒的毒贩大哥也从容的站起来,重新架起刀,准备再吃一颗枪子。   一切都仿佛时光倒流一样,只是刚才的我变成了米莎。   我安静地看着米莎瘫倒在地上,费遇将她紧紧地抱住,然后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几乎一样的动作,台词,神情,还有亲吻。   这次贺均之没有喊卡,而是一镜到底。   这条终于过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忽然产生了一种陌生感。我像一个沉默的过客,站在屏幕外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没有泪水,没有笑容。他们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空洞而缓慢的流过。   这是角色抽离的前兆。这种感觉只有在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出现。为什么会在现在出现?难道这个世界会提前结束?我要离开了吗?   我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望着天空,要离开了吗?我轻轻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身体被抽离。   “你在干吗?”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我耳边跳了出来。   我猛地睁开双眼,就看见贺均之站在我面前,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你为什么摊着手站在这,要升天啊?”   环视一周,场内所有的工作人员和演员都盯着我,脸上全是一副看到神经病的惊讶表情。   “我早说过了,他有病。”红姐低声嘟囔着。   费遇拉着米莎起来,两人都看着我,一个神情平淡,一个一脸惊慌。   这,这他妈的是个什么情况啊???系统被打断施法了? 第10章   为了赶进度,贺均之拉着全剧组的人从早拍到晚,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对于我之前的“升天”事件,大家也都没时间八卦了。最后我饿得实在不行,就溜到之前取水的地方,藏在水箱后面,吃水果。   脑子里还在思考之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就是要离开的节奏,为什么最后没走成呢?   我边皱着眉头,边嚼香蕉。   我甚至基本可以肯定,如果不是贺均之当时开腔,我就要离开了。   现在有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我会在时间没到的情况下,产生脱离世界的情况?二是为什么贺均之能中断我脱离世界的状态?   我又扒开了个山竹,乜着眼继续想。首先,我产生离移状态的时候,是因为我感受到了嗅觉的错乱。我当时甚至把费遇误认成了张逸斐。其次是重来一遍的拍摄顺序,让我有了视觉和听觉的错觉。嗅觉,视觉,听觉的三重错乱,碰撞在了一起,才让我产生了突发性的离移状态?如果那个时候贺均之没有开口,也许我真的就离开这个世界了。那我的假期福利就等于只休了不到一个礼拜!好险啊!这里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漏洞!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刚把山竹全塞进嘴里,腮帮子鼓着,一抬头,就看见费遇就站在水箱前头,低头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眨了眨眼睛。   “听见声了,还以为是只小老鼠。”费遇手里拿了瓶水,嘴角微微弯起。   “戏拍完了?”   “我的部分结束了,导演让米莎单独拍她的部分。”费遇说着,竟然绕到了后面,和我并排坐在了水箱上面。   “吃水果吗?费老师。”我露出讨好的笑容。   费遇扭头看着我,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长得很像你哥?”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哈哈,不是的,我第一次演戏太紧张了,看你突然靠过来,就下意识地喊了你一声哥。”我睁着眼一顿瞎扯,也不管他信不信。   我的话刚说完,费遇就突然向我靠近,两张脸几乎就要贴在了一起。气息突然的交错,让我直接发傻。   倏地,费遇忽然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洒在我的唇间,痒的让我有点想舔。   “李大龙,你确实挺会撒谎的。”   “啥?”   “我现在靠你这么近,你为什么不喊我‘哥’?”费遇注视着我,低声说。   ……难道您就是传说中的鉴骗大师?   我干笑着往后退了退,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人嘛,应急反应也不是每次都一样的,对吧?”   费遇微笑地拧开水瓶,喝水之前轻声说了句:“那你以后就叫我哥吧。”   嗯???这怎么一个个的都想当我哥?你给我零花钱吗?就让我叫哥!   “那当然是我的荣幸了!遇哥!”   费遇就坐在我的旁边,微仰起头,缓慢地喝着水。   我抬头看着他的侧脸,费遇真是生了一具好皮囊,光是侧脸就足以让人动心。   他的眉眼并不凌厉,带着天然的柔和感,微微一笑就好似春天的柳絮,桃瓣和着细水。皮肤并不是时下流行的白皙,而是如蜜饴一般的肤色。举手投足间带着男性的诱惑力。   喝完水后,他的唇瓣闪着潋滟的光泽,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好家伙,又是一个妖精般的人物。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费遇拧上瓶盖,歪头看着我:“你今年多大了?”   “23。”   费遇挑了下眉。   “……也可能是26。年纪一大,就不记生日了,哈哈哈哈哈。”   “你跟贺均之是发小?”   “我俩从小就是邻居。”   “他跟我是大学同学。”费遇说话的时候,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我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总觉得他要跟我说些我完全不想知道的秘密。   “也曾经是我的兄弟。”   费遇的声音又低又缓,仿佛在我的耳边呢喃。   我缩着脖子,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这些事,我从贺均之嘴里知道和从费遇嘴里知道,完全是两码事,所以,我不想知道。   “可惜,现在不是了。”   所以你就找我做兄弟吗?您是不是从小缺爱?   “遇哥,”我干笑了两声,“我虽然跟他是邻居,但我俩的关系也没多铁,真的。我们就是塑料发小,谁都不搭理谁。” 你俩的事我也真的不想掺和。我露出一个笑容,总觉得比哭还难看。   “我给他打工,他是我老板,我俩现在就是纯粹的金钱关系!”   “他给你开多少钱,我给你3倍。”费遇一手支着下巴,微笑地看着我。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遇哥。我就是个打短工的,什么都不会。”我连忙摆手。   “你不用害怕,我没想让你做什么。”费遇轻声说。“我只是对你有点兴趣。”   哦豁,这也是个实力派,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跟我养过的一只狗很像。”   ……王八蛋! 第11章   台风比想象中运行的还要慢。米莎竟然加班加点的拍完了自己的戏份,后面补拍了点,然后就杀了青,黑着两个眼圈,被红姐拉上了开往机场的车。   她这两天跟贺均之两个是互相折磨,她折磨了贺均之,贺均之也折磨了她。   我在旁边看戏。最关键的是,费遇竟然也在旁边看戏。   我是炮灰,他又是什么身份呢?除了第一天开机时的粉红泡泡,我就没再见过这俩人独处过。   好几次,米莎都有点和费遇搭讪的意思,反倒是费遇彬彬有礼的躲了开来。好像这柳毅儒一走,观众没了,他也没兴趣表演了。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费遇还真是个天生的演员啊。真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我直到米莎走的那天还抱有幻想,觉得这飞机一定会停飞或者延误什么的,结果看来,是我想多了。米莎就这么走了,这个台风是到了也没赶上她离开的尾巴。   台风来临的前一天,空气格外清新,视野的能见度也十分良好。贺均之加班加点的想再多拍两个室外的镜头,毕竟台风来临后,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我揣着两瓶矿泉水,站在后方,看着远处几个猛男在海边大战。打的是有来有回,拳拳到肉,看的人是热血沸腾,口干舌燥。尤其是费遇,一身黑色T恤被汗水浸湿后,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肌肉的曲线暴露无遗,看的周围的小妹妹一个个气喘吁吁,面红耳赤的。   “费遇的身材好棒啊!”站在我旁边的化妆小妹妹一边吞着口水,一边低声道。   “是啊,听说他为了拍这部戏,增肌了三个月!”旁边管服装的姐妹也激动地低吼。   “我要是能摸一把他的腰,就算让我增肥10斤,我也愿意!”   “哎呀,能进这个剧组可真是太幸运了!”   “快看,他的臀!啊,我不行了……”   说话的小妹妹满脸红晕,一头栽进了旁边小姐妹的怀里,满脸幸福。   “海水湿身,这里一定是天堂!”   “快睁眼!天堂来了!”   “什么!”   我这边听墙角听得正开心,就听到她说“天堂来了”,一抬头,就看见浑身湿漉漉的费遇迈着两条修长的腿就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远远看着,迎面可见他那结实的臂膀,坚硬的腹肌,还有那双修长的腿,确实是天堂……   费遇在众人的注视下,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咽了咽唾沫,脱口而出:“天堂,啊不,费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能给我瓶水吗?”费遇对着我露出一口粲然的白牙,我就听到后面传来了几声倒吸凉气的动静。   我看了一眼他身后面色古怪的经纪人,没说话,默默地把手里的水递了一瓶给他。   “谢谢。”费遇接过水,拧开盖子,灌了两三口,接着把剩下的水全部倒在了头上,清澈冰凉的水从他的头顶倾斜而下,直接溅了我一脸。   我面无表情的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费遇见状,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把你弄湿了。”说完还用湿漉漉的大手拍了拍我的头顶,“一会儿见。”然后转身离开了。   把老子顶毛都弄塌了!   “大龙!”   “你老实交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好想让他摸我的头啊啊啊啊啊!”   这也太过了点吧……我几乎当场阵亡。   费老师这做作的让我浑身发麻,差点人没了……   至于他为啥要当着人面搞这么一套呢?这事要往前捋一捋,时间要回到我和他在水箱后头交谈的那一次。   费遇这个王八蛋说我长得像他养过的一条狗,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这货在阴阳我!我当时就火冒三丈,直接站了起来,“遇哥,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你是有钱,你是大明星,可你也不能用这么点钱来侮辱我的人格!”   “收工后,你陪我3个小时,每个小时我给你300。”费遇微笑的看着我,“如果你做得好,我还能再加。”   ……有钱果然能为所欲为。   谁能想到,我明明已经收工,却还能从天而降一份豪华兼职?   我脑子里的小算盘开始疯狂拨动。如果我答应了他,每天就是900块,我只要兼职两个礼拜,就能拿到1万多。   “遇哥,我是个人,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吃吃饭,聊聊天,这也不行吗?”费遇歪着头看我,深邃的眼眸闪动着如水一般的柔光。   说的他多可怜似的!想吃饭聊天,他随便拉个人,不用给钱,人家倒贴都愿意!   如果我长得多么国色天香,我可能还怀疑他是不是肖想我的美貌,可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这货是想借刀杀人。   我眯着眼睛看他在我面前演戏,“你拉着我对付贺均之是没结果的。”   “我知道。但是我想试试,说不定会有好玩的事情出现。”费遇慢慢勾起嘴角,笑得极美又邪,像一朵恶之花。   他还是挺开诚布公的,面对他这种态度,我觉得我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只吃饭聊天,其他服务我一概不提供。”   谁跟钱过不去啊?我肯定不会! 第12章   下午,天边出现了一片紫红色的晚霞,白羽般的云层被染成了瑰丽的颜色,像是游乐园里卖的棉花糖,一层一个色儿,浅粉,靛蓝,粉紫,水红……让人移不开眼。我是第一次见到这幅景象,趴在阳台上好想张嘴咬一口,嘿,肯定很甜。   “李大龙。”   一个愠怒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一扭头,就看见贺均之的那张俊脸又黑又沉。   台风即将来临了。   一个个都是爷,我他妈的都得伺候!   我的脸上立刻调出做低伏小的笑容。“贺哥,你来了。你看这台风天多美!”虽然贺均之比我大,但我从来不叫他哥,叫哥的时候都是犯错的时候,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一叫哥,他就能饶我点儿。   贺均之瞅都没瞅我身后的晚霞,一双眼阴沉沉的只是看着我,阴得都快下雨了。这次好像有点儿不好使了。   屋里屋外都下雨,嗐。   “说吧。”   这是贺均之生气的表现之一,单刀直入,快进快出,绝不拖泥带水。   贺均之半靠着坐在沙发上,我站在他的对面,畏畏缩缩,低眉顺眼。   “费遇想雇我气你。”我转手就把费遇卖了,根本不犹豫。   死队友不死贫道!   “气我?所以你同意了?”贺均之眉梢动了动,嘴角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完了,气疯了!   我咽了口唾沫,“我觉得咱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他眉毛皱在了一起,似乎想听我能放出点什么屁来。   “哥,我问你,你觉得你欠不欠费遇或者他弟弟的?”   “不。”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想拿我气你,那他的算盘绝对打错了!你不仅不会生气,我还把他的钱给赚了,让他人财两空!你看我这个主意美不美!”   贺均之听完,垂眸思索了片刻。又抬起眼睛瞧我:“他雇你做什么?”   “吃饭,陪聊,没了。你放心,有关你的我一概不聊!”我拍着胸脯保证。   “多长时间?”   “一天3小时,我绝不支持任何形式的加班!”到点就走。   “你就是为了赚他的钱?”贺均之眯着眼睛看我。   “当然!咱俩关系多铁啊!小时候我还帮你送过情书你忘了?你妈拿着扫帚问我是谁给你写的,我硬是没开口!我口风多紧啊!”   “那你是怕她知道情书是你送来的。”贺均之冷笑了两声。   “我那不还是为了守护你和王二花可爱的爱情吗?”我皱了皱鼻子,让自己显得可怜一点儿。   “好像是她给了你1块钱吧?”   这个败家二花,咋啥事儿都往外说呢!   “你放心,我拥有绝对的契约精神!坚决不会做任何有损你的事情!”我把手举到头顶上,发誓保证。   贺均之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我招了招手,我赶紧过去。他伸手在我头上就是一记脑瓜崩!   你们一个个的这么瞧不顺眼我的头吗?是跟它干上了吗?   “你记住你说的话,别的我也不管你,但是,别拖了我工作的进度。”   “那是当然。这点职业操守,我和他都有。”费遇是专业演员,我是专业炮灰。拿多少钱,干多少活。   “李大龙,赚两份钱,你是不是很爽啊?”贺均之扯着嘴角问我。   “多劳多得,劳动光荣,呵呵。”只要给够加班费,当牛做马无所谓。   “你记住了,你还是我的助理。”   “那是当然。”我白天伺候你,晚上伺候他,两头不耽误!   “财迷心窍了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份苦心,您就多担待吧!”我咧着嘴,嘿嘿一笑,“顺便再跟你说个事。我在你这只能干2个礼拜了。”后面的时间我要去好好的花钱消费一波。   “说好一个月,你这刚找好下家,就给我反悔了?”贺均之脸色又是一变,这一晚上,都快赶上专业变脸了。   “那不是,我妈让我回去相亲。”这不是假话,毕竟人还没走,做事要做全套,不留烂摊子,也是我的专业之处。   “相亲?”贺均之愣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暗沉下来,像一缸水被翻搅后,有什么东西漂浮着,游动着,然后浑浊起来。   忽然窗外传来雨滴砸下来的声音,噼里啪啦的,我一回头,呦呵,好大的雨啊!楼下的棕榈树叶子被风吹的已经开始左右摇摆起来了。   台风真的来了。   “贺导,你有衣服要收吗?我帮你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去医院了,来回跑,明天搞发长的!觉得看着还行,您就点点收藏,留留言吧~感谢送的海星~ 第13章   晚上的时候,暴雨倾盆。窗户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雨水极速的冲刷着玻璃,之前的梦幻美景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面对如此的暴雨甚至会让人心生畏惧。   晚上7点,我准时敲响了费遇的房门。   开门的是费遇本人。   他穿着一件米色针织衫,搭配同色系的裤子,嘴角还带着一抹淡淡浅笑。   “欢迎。”   做明星的笑都不值钱,啥时候都能笑出来,值得我学习。   我也咧嘴笑了一下,进屋之前,我往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在。   桌子上摆放着一些水果,甚至还插了一根白蜡。屋内灯光昏暗,烛火摇晃,屋外风声鹤唳,呼呼作响,有种诡异的氛围。   “遇哥,你不喜欢屋里太亮是吗?”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有情调。”费遇在我对面坐下,拿起一支开好的红酒,缓缓地注入我面前的酒杯。   暗红色的酒液顺着杯壁缓缓注入,泛着血腥的色泽。   这是哪门子的情调?   我干笑了一下,把手机掏了出来。   “遇哥,那我们就开始计时了。”   “可以。”费遇点点头,看着我按下了开始。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然后在裤子上搓掉了手心里的汗,举起酒杯对着费遇,“遇哥,我先敬你一个。”   烛火下的费遇嘴角轻弯,一双眼眸像黑夜一样深邃,烛火在他的眼眸里不断跳动。   不行了,我腿肚子怎么有点软?   忽然窗外发出一声巨响,我猛地转过头,看着窗外。杯里的红酒也差点晃了出来。   费遇扭头看了一眼窗户,“应该是树枝。”   “原来是树枝啊。”我往嘴里灌了一口红酒,连滋味也没品就咽了下去。   费遇坐在我的对面,微笑的轻啜杯中的红酒。   我和他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红酒,听着屋外的风雨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一直都很诡异。我甚至怀疑费遇是不是在他房间里装了什么隐藏摄像机,拍摄整蛊节目。   “你大学是在哪里读的?”终于,费遇还是先起了话头。   “B市,就在我家附近。”   “你和贺均之为什么不读一所大学?这样我还能早点认识你。”费遇微笑道。   我干笑两声,“我考不上他念的大学,而且我跟他差了几岁,就算考上了,他也快毕业了。”我捏了一个草莓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立刻充满整个口腔。   “你似乎很缺钱?”费遇看着我,轻声说。   我摇了摇头:“不算缺,可我也不嫌多。”   “如果我给你钱,让你跟我谈恋爱,你愿意吗?”他的嘴唇被红酒浸润的柔软而剔透。嘴角的笑容像午夜静开的红玫,带着平静之下的诡异气息。   “不愿意。”我一口就回绝了。   “为什么?”他略感兴趣的放下手中的酒杯。   “有危险。”我认真地看着他,“太危险了。”   费遇的眼神随着桌上的烛火轻跳了两下,随后一切如常。   “给你多少钱,你才愿意冒险?”   “这就不是钱的事了。”我剥开一个荔枝,本来想直接塞进自己嘴里,可觉得老是自己吃,似乎对客户有点不尊重,就递给了费遇。原以为他会拒绝,谁知他竟然低下头,就着我的手,将那颗荔枝咬了起来。   我有点惊讶。   他吃完嘴里的荔枝,用餐巾捂住嘴,吐出了荔枝核,“接着说。”   我清了清嗓,“我只是个小助理,你是个大明星。拿的钱不一样,做的事也不一样。我不会拿我不该拿的钱,也不会做我不该做的事。”   窗外的雨势似乎已经渐渐缓了下去,风声也弱了几分。   我又拿起一颗荔枝,剥掉外壳,露出莹白的果肉,然后放在费遇的面前。“就好比,我可以帮你剥荔枝壳,但是我不能喂你吃下去。”   费遇看着面前的荔枝,忽然笑了起来,“可你刚刚就喂我吃了。”   “那是你自己低下头吃的。”我撇清关系。   “所以,我也可以低下头,请你跟我谈恋爱吗?”他的声音低缓而轻柔,像丝帛一样,从我的耳尖划过。   我瞪圆了眼睛,看了半天费遇,又斟酌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费老师,您是不是暗恋贺均之啊?”   费遇端着酒杯的手一滞,嘴角的笑容也有些凝固了。   我一瞧,这,这是说中了呀。   “我跟他真不是恋人关系,您没必要这么牺牲自己啊!您想想,到时候贺均之不吃这一套,您再迁怒到我身上,那我可承受不起!”   天地良心,我说这话都是好心。费遇这么帅,又是明星,如果折我手里了,且不说费遇自己,就是他的粉丝也能活吃了我啊!   费老师,您不是男二吗?这转场往耽美纯爱界走,是不是走岔了啊?   窗外的风声渐渐停止,雨声也由大转小,落在窗户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费遇静静地看着我,烛火在他的眼眸里跳了又跳,好似星芒藏在眼中,细看便是一片璀璨。   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房间里静的怕人,我甚至好像听到了兜里倒计时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费遇轻轻垂下眼眸,然后吹灭了眼前的蜡烛。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是有人过生日吗???费老师您干嘛突然吹蜡烛?   我正准备开口去问,就感觉到一个人靠近了我。他低下头,一只手覆上我的侧脸,温热的指尖摸索着我的侧耳,我下意识地扭头去躲。   黑暗中,他用唇追逐着我的耳朵,低声说:“有时候我觉得你很聪明,有时候又笨的无药可救。”   “这都是你装的吗?”   其实,我也是一名专业演员。   哈,开玩笑的!   我连忙用手去推他,黑暗中,我只能听到窗外的雨声,耳边的呼吸,还有心跳声。   “费老师,咱们把灯先打开,行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嗓子展现出轻微的颤抖。   “我有点怕黑。”   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万一我碰到他哪儿了,他告我职场性骚扰怎么办?   “你对着贺均之也是这么张口就撒谎吗?”他在我耳边低声说。温热的气息就落在我的耳边,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这话一出,我就有点卡壳儿了。   人精啊这都是!不知道为啥,费遇总是能一下就看穿我的谎言,莫非因为我俩撒谎的脑回路一样?同道中人?   “费老师,你这是何必呢?我就是个小助理,你干嘛非粘着我不放呢?”我抬起头,试图在黑暗里找寻他的脸,虽然看不见,我也要认真的跟他说明白,求您了,放过我吧。   头刚抬起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   费遇不知道为什么也刚好往下低了低,温热而柔软的唇碰了正着,只是这次不是额头……   黑暗中,他的唇正好落在我的唇上,我想往后躲,却被费遇先一步握住了我的下颌。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在我的唇上缓慢厮磨,然后弯起了嘴角,分明在笑。   我的大脑有点儿发懵,满脑子都在想,原来费遇不是男二?   他跟我和贺均之一样,也仅仅是这个世界的背景板和剧情拐点?   触碰的唇微微分离,但并不远,温热的气息还落在我的唇尖。我与他在黑暗中对视,虽然看不见彼此,却能真实的感受彼此。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我的心底里冒了出来,失去了最依仗的视觉,用另外一种感官去观察世界的时候,竟会如此奇妙。   费遇的一只手轻柔地握着我的下颌,另外一只手则落在我的左肩,似乎在扶着我。   “费老师,我认真的问你几个问题,请你不要撒谎。”   “好,你问。”他做出了承诺。   “你喜不喜欢米莎?”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她。”费遇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但声线稳定,体温正常。   “那你喜欢贺均之吗?”   “不。”这次的回答更加笃定,完全是一口回绝。   “那你喜欢我?”   “目前还没有。”   我的心一下子就松下来了。费遇不是男二,我再不用操心影响主线的事了。   “太好了。”我笑着说。   “好在哪儿?”   “好在,你说的都是实话。”   费遇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低沉,十分悦耳。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留言~比心 第14章   兜里的计时器开始跟电动车报警器一样的“吱儿吱儿”响个没完。   “费老师,我的钟到点儿了。”黑暗里,我咧着嘴奉上了一个甜美的笑容,甭管他看没看见,反正咱服务意识一流。   灯打开的时候,我缓了会儿才睁开了双眼,费遇已经坐回了原位,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但是这个笑容跟一开始的有点儿不太一样,之前的像是挂上去的,这次的却是从脸上泛出来的,特别的好看。我下意识地有点想揣摩这个笑容,说不定以后能用上,可费遇一直盯着我,吓的我赶紧收回目光,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说了声:“费老师,晚安。”   费遇点了点头,“晚安。”   窗外的雨已经变成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说不定明天早上就能停。   我从费遇屋里出来的时候,十点刚过五分。走到我房间门口的时候,对面的门就开了。   贺均之双手抱在胸前,对我歪了下头,示意我进来。   我这一晚上,可真够忙的……   一进门,贺均之就问我:“他跟你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问了下我的简历。”   “简历?”   “对啊,摸清我的底细,保证他的安全。”我揉了揉的我的太阳穴,又补了句:“你放心,我没吃亏,他也没占便宜。”我俩各亲各的,谁都不吃亏。   贺均之站在我的面前,细细的审视了我半天,才轻哼了一声:“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别想了,我都不费这个脑子,赚我的钱,让别人猜去吧。”一晚上就是1千啊!   “你是不是喜欢费遇?”贺均之眉头紧皱,一脸苦大仇深。   “不是。”我赶紧摆手,“而且人家费老师也不喜欢我,你就别浪费这宝贵的脑力了,赶紧拍你的电影吧。”一天到晚,老瞎操什么心呐。   贺均之沉默着,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今天晚上下雨,特别适合睡觉,我能不能先回去睡个觉,明天我再来您这报道?”   我特别喜欢听着雨声入眠,所以不想浪费今晚宝贵的睡眠时间。   “回去吧。”贺均之也许是没琢磨出什么,还是决定先放我一马。   夜里,我伴着雨声,安逸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我房门。   我顶着一头乱发,打开门一瞧,竟然是后勤组的刘普。   “大龙,赶紧起来,昨晚几棵树被刮倒了,弄得片场一塌糊涂,人手不够,你来帮个忙。“   “哦,我洗把脸就来。”我粗着嗓子说。   “快来哦。”   我随便套了身衣服,趿着人字拖,连早饭都没吃,就往片场走。过去一看,嚯,遍地狼藉。不仅有着不少横七竖八的断枝,还有不知道从哪刮来的垃圾和沙石。简易板房也被整个掀翻,倒在了地上。   我站在边边扫了一眼,发现贺均之也在帮忙清理场地。小跑着到了他身边,“你怎么也在这?”贺均之真是亲力亲为,连这种事也要参与其中。   贺均之带着手套,正拖着一段树干,看到我过来,扫了一眼我脚上的鞋子,“回去换双鞋,这里有玻璃渣。”   我一听,赶紧点点头,转身就往回跑。换了双厚底的运动鞋,回来的时候,发现费遇竟然也在。   我还有点摸不清状况,就听见刘普冲我喊了一声:“大龙,快来搭把手。”   “哎,来了。”   原本靠着场务和酒店的员工估计要折腾一早上,谁知道导演亲自下场,不少人也跟着动了起来,再加上男一号下场,有些演员也跟着加入了。两个小时左右,就把片场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扫尾工作则交给了场务来做。   我扶着有些酸痛的腰,拿了两瓶矿泉水,打算自己一瓶,贺均之一瓶。谁知我找到贺均之的时候,就看到费遇和他正面对面的站在一起。   我蹲在远处,看着他俩,这个时候,我就算再蠢,也不会走过去。   不过蹲在远处的缺点就是,只能看见嘴动,听不见声。不过贺均之和费遇脸上的表情,我倒是看的比较清楚。贺均之眉头紧皱,费遇则一脸微笑。从表情上来看,贺均之应该是落了下风。   他俩到底在说啥呢?   贺均之的脸色越来越黑,费遇倒是风轻云淡。两人聊了大概有两三分钟,我双腿蹲的实在有些酸麻,只能站起来活动活动。然后一下子,就被抓了个正着。   只见费遇冲着我挥了挥手,两个人直刷刷地看着我,摆明了让我过去。   我抱紧了怀里的水,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两人先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我怀里的水一眼,我一下就懂了,赶紧一人一瓶,送了出去。   “导演,费老师,你们喝水。”然后我自己吞了吞唾沫,试图滋润滋润我干渴的喉咙。   俩人谁都没跟我客气,伸手就接了过去。   喝完水,费遇先开了口:“大龙,今天晚上我有个节目录影,你跟我一起去吧。飞机来回,三个小时的钱照付,外加一晚五星酒店。”   我下意识地看了贺均之一眼,发现他竟然没开口反驳。   “今天不拍电影了?”   “今天片场不能完全恢复,要停工一天,早上我们出发,明天一早回来。”费遇微笑地说。   “导演,您看呢?”我还是想先问下贺均之的意见,毕竟他是导演,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你想去就去!”贺均之说完,扭头就走,留下我和费遇两个人。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因为时间太仓促,我的助理赶不过来,所以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费遇说的倒是诚恳,但是我总是觉得他这就是为了气贺均之,当着他面撬墙角。   “我还是不去了,您再找找看别人吧。”我挠了挠头,干笑着说。   “胡焱老师也会去。”费遇轻轻淡淡地又加了一码。“我可以要到签名照。”   哦……怪不得贺均之没有直接拒绝费遇……   胡焱是多年影帝,更是中老年妇女之宝。包括我妈还有贺均之他妈在内,都是胡老师的忠实粉丝。贺均之他妈妈之前同意贺均之学电影,就是借了胡老师的光。当年他骗他妈说,等他火了,就能给她要来胡老师的签名照。后来他有了点名气后,被他妈按着头去要签名照。贺妈那股疯狂的劲儿,可比如今的小青年厉害多了。   “你也知道贺妈妈喜欢胡老师?”我惊讶地看着他。   费遇笑着点点头,“如果你去,我就帮他去要签名照。”   我恍然大悟。敢情,贺导演是把我卖了啊?   那你小子刚刚还一副我欠了你的模样!横什么横! 第15章   我背了个背包,准备去酒店外面和费遇汇合,刚打开房门,就看见贺均之杵在门口,脸色奇奇怪怪。我拉着门,抬头看他,“有事?”   贺均之脸色微沉,看了我半天,低声道:“你真的要去?”   “对啊。”   “不去行吗?”贺均之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听得我有点迷糊。这俩人也太对立了,一个瞧不上一个,一个闷着恨一个。把我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什么意思啊?”我挠了挠头,贺均之以前也没有这么公私不分啊,这是得多讨厌费遇啊。那为什么还请他当男主呢?这俩人搁这到底唱的到底是哪出啊?   “大龙,该走了。”费遇突然出现,笑着走了过来,一手拉着我,另外朝贺均之点了点头,“再见,贺导。”那语气里,我明显嗅到了一丝得意。   贺均之冷冷地看了费遇一眼,转身走了。   这一局,贺均之,败。   “你等着我回来啊。”我在他背后喊了一句。   贺均之回头瞪了我一眼,然后怒气冲冲地跑了。我懂他那意思,他说:你给我等着!   我一下有点打退堂鼓,为了千八块钱的,把贺均之得罪了,不值当。结果费遇拉着我就走,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都是行动派。   上了飞机,费遇直接带我坐在头等舱,空姐过来问我换不换鞋的时候,我感觉我又成了张大龙了,浑身都泛着滋润。   “麻烦给我一杯最好喝的饮料!”我笑着对她说。   空姐露出甜美的微笑,“好的,先生。”   哎,舒坦!   “费老师,你到底跟贺导怎么说的,我怎么瞧着贺均之有点不大对劲呢?”我吸着饮料,扭头看他。   费遇将脸上的墨镜刚一摘掉,我就听到不远处的空姐小小的“啊”了一声。   我拿余光扫了一下,只见那个空乘姐姐惊讶地盯着费遇看了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去,手里假装在忙碌着,一边还冷不丁地再瞄一下我们这边。   费遇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连嘴角的弧度也没变过,看着我说:“我跟他打了个赌。”   “什么赌?”我放下了手里的饮料,认真地看着他。   “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录节目,他就不能阻止。”   我一下就懂了。贺均之还是太老实了。老实人就容易受骗!费遇太坏了!真是个乌龟王八蛋啊!不过是个金蛋蛋。   “哦,所以你才说要我帮贺均之拿签名照。费老师,您是两边一起骗啊。”这才是真正的大师啊!   我瞄了一下刚才的空姐,发现她已经去服务其他乘客了,只是脸颊还带着淡淡红晕。   费遇笑了一下,拿起水杯轻啜了一口。   耍心眼,别说贺均之,就是我和他加到一起,都不一定是费遇的对手。这人太损了,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那种。   “你会生气吗?”费遇轻声问。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其实我不生气,做炮灰久了,对于被欺骗,早就习以为常,家常便饭了。我根本不在乎被骗,只要对我有利,被骗也就被骗了。炮灰不就是被拿来利用和踩踏的吗?而且,费遇态度也挺诚恳的,多直白啊,直接承认,我就喜欢这种。   “本来还有点生气,不过我也坐上头等舱了,贺均之也能拿到签名照了,费老师你也录影了,大家都没吃亏。”我嘬着饮料。就是贺均之可能不会这么想……   费遇闻言,嘴角的笑容更盛,笑的像朵玉兰花,清清淡淡,韵味悠长。   “费老师,贺均之他到底怎么你了,你非要这么针对他,可他的电影你又来拍,感觉有点前后矛盾啊。”我插了一块芒果,边吃边问。   “给他的电影当男一号是我以前就答应过他的。”费遇放低了声音,头微微靠近我,我甚至能闻到他发丝间的味道。甜甜的,淡淡的,是茉莉的味道。   “至于针对他,”费遇忽然轻笑了起来,“年轻的时候不成熟,确实和他因为一些事情渐渐疏远了,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太在意了,否则我也不会和他一起合作这次的电影。”   “那你还拿我气他。”   “不是我拿你气他。”费遇说这话的时候,双眸一直看着我,淡墨色的眼眸似乎藏着水色。   “那是什么?”我疑惑地问他。   “你以后就知道了。”费遇忽然弯起嘴角,伸手拍了拍我的头,转头望向窗外,没再说话。   我正思考他刚说那话的意思,就瞄见之前的那名空乘妹妹惊讶地看着我。   嘿,费遇刚是不又拍我头了?又把老子当狗!   下了飞机后,费遇走的是VIP通道。加上他是从剧组直接过来的,行程的保密性比较高,所以在机场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大批粉丝拥堵机场的场景,让我还觉得有点可惜。虽然我不是明星,但是惟一一次沾明星光的机会还就这么没有了……   车子走的也挺快,出了机场,行进了近1个小时,下午快2点的时候,我们才到达今天录影的地方。   “费老师,您好。我是《问答将对将》的副导演,非常感谢您能拨冗前来参与我们的节目录制啊。”一进三楼的演播室,一个三十多岁的光头男子热情的走了过来。   “能参加这档节目也是我的荣幸。”费遇又恢复了我第一次见他时的贵公子模样,脸上笑容的耀眼程度几乎要将我融化了。这就是营业时间的微笑吗?绝了!   “距离录影还有两个小时,我先带您去化妆间,顺便把我们节目的流程给您看一下。”   我跟在费遇的身后,进了一间独立化妆间,门上面贴着费遇的名字。   造型大姐早就等着了,一见到费遇立刻露出激动的笑容,“费老师您好,我是今天负责您的造型师,小蔡。”   “今天麻烦你了。”费遇微笑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彬彬有礼。   “费老师,这是今天的节目流程,您和胡老师是我们的特邀嘉宾,没什么特别的环节,我们这是一档答题过关节目,关注点主要在我们的选手身上,所以您只要适时的和我们的选手及主持人互动一下就可以了。”副导演拿出一份台本,递给费遇。   费遇点点头,笑着说:“我明白了,我有看过你们的节目。”   “您看过我们节目啊?那真是太好了。”副导演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没想到费老师也看过我们的节目。”   “我记得你们有一个非常厉害的选手,已经两次登上总关主了,是吗?”   “对对对,叫做萧韫。那孩子才15岁,简直就是天才,非常厉害!只可惜后面他就不来了。”副导演说到这个萧韫的时候,完全是赞不绝口,夸奖之词都快在嘴里装不下了。   “那孩子人气相当高,不过今天有费老师在,我觉得我们节目的人气又能创造新高啊!”   副导演不失时机的又奉承了一波。   “不,我只是借了胡老师的光。胡老师从不参加综艺的,你们能请来胡老师确实也让我很惊讶。”   “今天是影视专场,能请到您二位老师,我们也着实费了大力气啊。”两人又寒暄了两句,副导演就被人叫走了。   副导演离开后,费遇开始熟悉节目流程,造型师则在一旁快速的打理着费遇的妆发。   我坐在费遇的后方,从镜子里看着他。   微长的黑发烫出略微翻卷的弧度,高耸的鼻梁轻轻扫过一层阴影,变得更加挺拔。微微抬头,山眉海目间便翻涌着云雨。   我用手撑住下巴,仔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只觉得赏心悦目,看上一天也不会腻。   忽而,费遇抬眸,对上了我的双眼,他弯唇一笑,周围似乎都失了颜色,只留下他的风情。   “费老师,您太好看了!”完成后的造型师不由地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谢谢,辛苦了。”费遇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向那人道谢。   “遇哥,胡老师来了,就在隔壁房间。”经纪人推开门,轻声说。   费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脑袋,“我去打个招呼。你在这等我,很快回来。”   “费老师,别忘了啊。”我小声提醒他签名照的事,虽然被骗了,但是该得到的还得得到。   “嗯。”费遇笑着离开了化妆间。   另一边,造型师开始收拾东西,见费遇刚离开,就和我搭话。“小弟,你是费老师的?”   “蔡姐好,我是费老师的助理。”我露出甜甜的减龄微笑。   “费老师待人真是亲切啊,我还以为你是费老师家的亲戚呢。”   “是啊。”我连忙笑着点头。“费老师对我们都特别好,特别亲切,特别大方!”   “真羡慕你啊。”造型师露出艳羡的神情。我能理解她,我第一次见费遇的时候,也这样,后来就不了,被现实鞭打了。   十分钟后,费遇回来了,手上拿了两张胡焱的签名照,递给了我。   “谢谢费老师!”我连忙双手去接,脸上喜笑颜开。   “录影的时间差不多到了。”经纪人从外面走进来,过来通知。   费遇点点头,然后看了我一眼,“你跟着陈博去观众席上吧。”陈博就是费遇的经纪人。   “好的。我会在下面给你鼓掌的,费老师。”我讨好地冲他笑了笑。   “那我就等你的掌声了。”费遇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说:   我第二个故事会比第一个写的长一些~ 第16章   说是录影2个小时,可真正录完,已经过了3个多小时。我奔波了一天,坐在台下除了开场鼓了鼓掌,后面听着台上那些我一辈子都不想知道的问题,听着听着就上眼皮跟下眼皮打起了架。再听着听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大龙,李大龙!”   “嗯?”我眨了眨眼,然后猛地坐了起来,又“啪啪啪”鼓了两三下掌,等我清醒过来,才发现整个录影大厅已经没什么人了,陈博站在我面前,无奈地看着我。   “睡醒了?”一个声音从我旁边飘了过来,我一扭头,就看见费遇就坐在我旁边,紧挨着我。   我左右看了一圈,“节目录完了?”   “早就录完了!”陈博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你倒舒服,整场都靠在我的肩膀上,节目结束您都没醒。又倒到遇哥肩膀上继续睡,真是厉害!”   我扭头看着费遇,摸了摸嘴角,“我靠在你肩膀上睡着了?那你咋不叫醒我呢?”   费遇脱去了外套,穿着一件月白色暗纹衬衫,弯起的嘴角也像个月牙儿,“没事,刚好我也累了,想休息一下。”   “遇哥,我们回酒店吧。”陈博小声说。   “嗯。”   费遇动了动自己的胳膊,然后撑着扶手站了起来,   一整场下来,我也睡的是脖子酸痛,左右活动活动。   坐在车上,费遇在闭目养神,我趴在车窗上往外瞧,忽然看到街上已是张灯结彩,挂着不少红灯笼和彩灯,猛地转过头来,“是不是快到新年了?”   费遇睁开眼,看着我,“是啊。”   在那个似乎与世隔绝的海边过得我差点都忘了这一年马上就要结束了。掐指一算,这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度过的第26个新年了啊。   “费老师,新年快乐啊!”我笑眯眯的看着他,“祝你在新的一年里事业蒸蒸日上!”   “谢谢。”费遇笑着说。   “费老师,那你不给我个新年礼物吗?”我恬着脸问他要礼物。   “别急,晚上再给你。”费遇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只是嘴边的笑容还没有褪去。   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费遇下榻的酒店是真正的星级酒店,不像贺均之那个骗子,拿个快捷酒店糊弄我。   我和费遇的房间就挨在一起,一进房间,我先泡了个澡,纾解了一整天的困乏。然后换了身睡衣,朝着床一个鹞子翻身,就滚在了上面。   “嚯,舒坦!”我眯着眼睛,摊开手脚,想好好的享受这难得的一晚。一想到明天我还要回去睡那张一动就有点晃悠的床,我就有点泪目。   手机这时开始震动,我从枕头下面扒拉出来,一瞅号码,直接接通。“喂?”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啊,不是说了吗?”我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感觉困意又有点慢慢悠悠地往上浮。   “节目今天就录完了,为什么不现在回来?我给你定机票。”   “贺均之,你家跟周扒皮有什么关系吗?我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住个五星级酒店,你还让我当天往返?”我皱了皱眉头,把手机搁在耳朵边,声音越来越低:“乖啊,等哥哥我回去了,给你带礼物。”   “那你现在就回来。”   “别闹,我明天一早就回来了。”哈,好困。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一个人住一间吗?”   “嗯,费遇可比你们剧组大方多了……”我感觉自己说话都有了回音,也不知道贺均之在那边又说了什么,脑子困乏的显然无法继续思考了。   “……”   “不说了,我好困,明天见……”   我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一睁眼,也不知道现在是清晨还是夜里,更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扭头看了眼窗外,已是一片甜黑。   几点了?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   “哎,来了。”我一张嘴,就觉得嗓子有点发软。   我挠着头,拖着睡得酥软的身体起了床。   一打开门,费遇就站在门外。也不知道是他天生精力过人,还是明星都异于常人,不管何时见他,都是神采奕奕的,一点儿也看不出疲惫与劳累。   “睡着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眨了眨还酸困的双眼,“该出发了吗?”   费遇笑了起来,“现在是晚上9点半。你饿不饿?”   九点半了啊?我的身体还处在半梦半醒中,他这一说,我才感觉到有点饿。   “饿了。”   “去我房间吃点东西。”   “好。我先洗把脸,等会儿就过来。”   等我洗了脸,才觉得理智慢慢回归,拿出手机瞧了一下,发现有十来个未接。三个是费遇的,剩下的全是贺均之的。   我有点无奈了……以前也没觉得贺均之这么粘人啊。这是肿么了?难道一天没见我,激发出母性了?   我随手给他回了条消息,然后把手机又扔回床上,踩着拖鞋就去了费遇的房间。   走到费遇门口,我刚敲了两下门,门就被打开了。   我下意识的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今天费老师没点蜡,心一下就放到肚子里去了。   “进来吧。”   我一进房间,就看到小餐厅里摆了一桌的佳肴,外加一瓶塞在冰桶里的香槟。   费遇坐在我的对面,先是打开了香槟,边倒酒边笑着说:“今天虽然还不是新年,但权当我们提前庆祝好了。”   “谢谢费老师。”我诚惶诚恐地双手握住香槟杯,和费遇轻轻地碰了一下。   “新年快乐,大龙。”费遇弯起嘴角,深色如墨的眼眸温柔而清澈。唇边的笑容像是新春刚出的嫩芽,不细察,便会错过,若细看,便坠入一片春色。   “新年快乐,费老师。”我有点恍惚,只能傻愣愣地喝下一口淡甜的酒。   “今晚我送你一份新年礼物。”费遇低声说。   “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我绝不撒谎,或是隐瞒。”他的声音温润而清朗,吐字清清楚楚,好似金玉碰撞。   我瞪着眼睛,仔细地看着眼前的费遇,手指不由得扣紧,喉咙也有些发紧,“真的?”   “嗯。”   “那,费老师,你到底为啥会染绿头呢?”我是真的特别好奇! 第17章   费遇明显停顿了一下,眼里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复而弯起眉梢,“你可真有意思。”   我也不管他说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只是笑笑。   “您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又夹了块小排,本来想放在自己盘子里,斟酌了下,又放到了费遇的面前。   “费老师,你吃菜。”他一口没动,光喝酒了。   “你为什么对这个好奇?”费遇放下酒杯,夹起小排,放到嘴里细细咀嚼,同时微笑地看着我。   我挠了挠头,咧着嘴说。   “我就是问着玩。”   “如果我说,那只是个造型而已呢?”费遇用餐巾掩住口,吐出骨头,动作优雅美观,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那我就信。今天晚上,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伸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了嘴里。吐骨头的时候也学他,吐在餐巾里,可怎么都觉得是在东施效颦。   “今天怎么这么好骗?”费遇半开玩笑道。   “我一直都挺好骗的。”这是实话。   我一边说,一边继续吃菜。白天我就早上吃了一顿,中午陪他录影,一直饿到现在,早就前心贴后背了。   “你这么说,我以后都不舍得骗你了。”费遇只喝不吃,迟早要成仙。   我急忙摆了摆手,把嘴里的菜咽了下去:“费老师,你不必这样,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助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要不是我跟贺均之认识,咱俩这辈子也不可能搭上茬。你骗我也好,不骗我也罢,我都能接受。”   费遇凝视了我片刻,忽然站起身来,转身走到小厨房,在冰箱里提了一打啤酒,然后将桌上的香槟丢在了一旁。   我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费遇,“现在的气氛似乎不太适合喝这种东西。”费遇拿眼瞟了一下之前的香槟,然后打开了两瓶啤酒,放在桌上。   看这架势,费遇是打算跟我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了!   “费老师……”   费遇将其中一瓶推给我,举起酒瓶,宽阔而骨节分明的手掌握着酒瓶,蜜色的肤色在翠绿色玻璃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好看。   “你喜欢过别人吗?”   这个问题直击我的要害,费遇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我,似乎已经把我看穿。   但是他忽然又说:“你不用回答。今晚,回答的人是我。”他微笑着和我碰了下杯,咽喉滚动,冰凉又苦涩的酒滑过喉头,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费遇瞧着我,轻笑出声,“几年前,我因为一部电影,一夜而红。”   “有个人说他喜欢我,希望可以跟我在一起。虽然当时将信将疑,我还是给了他机会。不过很可惜,我被骗了。他只是想从我这里沾染名气。”   费遇半仰着头,又喝了一口啤酒,“世界上哪有突然降临的好事?如果有,那一定是骗人的。” 冰凉的酒液沾在嘴唇上,使的唇瓣更加的红润晶莹。他笑的像个演员,看不到他的真实情绪,只能看到他的表演,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费遇是个优秀的演员。   我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菜。   这,我还真是没想到……所以他在片场对米莎,还有我……这他妈的是惯犯啊!恃美行凶啊!   “那你喜欢他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应该是喜欢的吧?”费遇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但是应该也没那么喜欢。只是厌烦他骗了我。”他戏谑道。“所以我就去染了个头发,结果出镜效果倒是不错,也算是因祸得福。”   “主要是你的脸好看,就算剃了光头,估计也不差。”我有些忿忿不平,世界不公平啊。   “你这么说,也有可能。要不要我去剃个光头试试?”费遇弯起嘴角,打趣道。   酒话不当真,我就当他在放屁。   “费老师,你这是被渣后,反渣?”我皱着眉头,给他下了定义。   “嗯?”费遇一手支着头,挑眉瞧我。那眉眼,好看的叫我心里猛地一抽,造孽啊!   “那你跟贺均之到底怎么一回事?”我赶紧换了话题。   “我跟他?”费遇笑了一下,“都是陈年旧事,当年是生气,不过后来想想,应该是误会了他。”   ……好家伙,贺均之同志苦啊,天天在跟假想敌打游击。   “你别逗他了,贺均之那家伙是个死心眼,你说个什么他都当真。”   “死心眼?确实。”费遇轻笑了一下,“你知道他今天从早到晚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嗯?”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他,“他也给你打了?”贺均之是不是闲不住啊?好家伙,劳碌命啊,我妈都没他这么操心的。   “我手机现在还在那充电呢。”费遇笑着啜了口酒。   “所以啊,你可别逗他了,他以为你要拿我对付他,敏感的不得了。”我苦口婆心的劝他。   “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你不知道吗?”费遇瞧着我,轻声说。   “当然是因为你啊!”   “我懂了。”费遇忽然点点头,似乎悟出了什么,“怪不得他不喜欢我弟。”   “你弟?为什么?”   “类型不同。”费遇扬起唇角,举起酒瓶,跟我碰了一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赶紧跟他碰了一下,“你弟什么类型啊?贺均之交往过的我只见过一个。”   “哦?什么样的?”   “很可爱,学习也不差,家境也不错。”我回忆王二花身上的优点,一个一个数出来。   “你说的是他什么时候交的对象?”   “小学4年级,他班里的班花。情书还是我递的,女追男,小小年纪就能追求真爱,有魄力!”   “哈!”费遇仰头大笑。   “可怜的贺均之啊。”费遇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摸我的头。   “能不摸我头吗?你还真当我是你家狗了?”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躲过了他的手。   “那只狗可是我最喜欢的。”费遇舔了舔沾着酒液的嘴唇,“不过现在,你排到它前面了。”   “我谢谢您。”我谢谢您全家!   “今天我很高兴,买一送一,再送你一个新年礼物。”费遇忽然站起来,一只手撑着桌子上,身体朝前倾倒,直接靠近了我。   “新年快乐。”最后的尾音,结束在了我的唇上。   湿润的双唇辗转摩挲,带着酒液的苦甘滋味,层层加深。 第18章   费遇虽然说他不喜欢我,但是我知道他此刻在引诱我。   我说过,费遇勾引我,吃亏的绝不是我。所以,他吻我的时候,我也回吻了他。啤酒的回甘在我们的口中漾开,他用一只手握住我的后颈,轻柔地吻着我。   我懒洋洋地半耷着眼,他侧着头,温柔的吻我的唇。从我的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到他迷人的眼眸,半垂着。   我的双手搭在他的胳膊,轻轻的回吻着他。那滋味儿就像是喝了点烈酒,让人醺醺欲醉。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无论是扶着我的后颈,还是摩挲着我的侧腰,都细腻而温柔。   这是欲望最本质的表现,也是我最能感受快乐的时候。   现在我有点喜欢费遇了,即使他把我排在狗的前面,我也不是那么介意了。   费遇似乎很喜欢亲吻。如果我有回应,他的情绪会更亢奋,身体绷成一张漂亮的网,将我全部笼罩住。   他的头发柔软而坚韧,我的手指滑过他发根的时候,柔顺的让我有点忍不住反复深入,然后滑出。我举起手轻嗅,上面残留着淡淡的花香,似乎是茉莉和橙花。   这份新年礼物着实不赖。   我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插上电,发现罪魁祸首就是贺均之……他打了无数的电话,生生把我的手机打关机了。   我喝了点水润了润嗓子,然后给贺均之拨了回去。   “喂?”电话接通的时候,那边一点儿响声都没有,我先开了口。   电话那头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挠了挠头,“昨晚你把我手机打关机了,我今天早上才发现。你没事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贺均之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外露情绪。   “马上,我在收拾东西了,很快就要去机场。”   “嗯。”说完,贺均之就挂了我电话。   有点不对劲。这跟他平时和我说话的调子完全不一样,平直的像是一条线,没有一点儿起伏。他是不是在生气?不,应该比生气的程度再抬高一点儿。   他在气什么?我可是请了假的人啊。   我赶紧从包里翻出胡焱的签名照,确认无误后,才开始收拾其他行礼。半个小时后,我们坐上了开往机场的飞机。   “昨晚睡得好吗?”费遇坐在我的旁边,侧着身,低声问我。   我朝前面看了看,然后也侧过身去,低声说:“挺好的,不过后面就别再提这事了。”礼物拆完了,就不要再提了。   费遇挑了下眉,坐直了身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怎么办,我早上已经告诉贺均之了。”   “告诉他什么?”   “你昨晚睡在我的房里。”   ……   作者有话说:   一辆脚踏车!咯吱~咯吱~   明天请个假! 第19章   我拖着行李箱回到海边的时候,看到贺均之在和副导演沟通,脸色阴沉的掐一把都能挤出水来。我在门口等了半天,等副导演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他一瞧见我,就立刻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回来啦,大龙!”   “嗯,回来了。”我笑着点点头。   “后面可别再走了,哥哥们年纪都大了,就想顺顺利利的拍完这部戏啊。”   我咽了口唾沫,“啥意思?”   副导演苦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导演一早上训了一圈儿人了。”   我捂紧了胸口的签名照,干笑了两声,看着副导演微偻的背影。赚钱真不容易啊!   我趴在门边,朝里面望了望,就看见贺均之拿着本子,眉头紧皱,手里握着支笔,没写两笔就立刻划掉,力道重的我都听到了“呲啦”的声音。   他的心情是真的差啊……   我抬手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就见贺均之跟鹅一样,一下就抬起了脖子,冷冷地看向门外。   我微弯着腰,对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贺导,我回来了。”   贺均之停下了手里的暴力行动,冷眉冷眼地看着我。他的眼睛里像是刮着大暴雪,冻的人直打哆嗦。   “我给你带了礼物。”我进了房间,把藏着怀里的签名照小心翼翼地呈了上去。   “胡老师的签名照,贺姨一定喜欢。”我顺便奉上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灿烂之余还带着点讨好和谄媚。   贺均之拿眼睛扫了一下那张签名照,又看向我。   他坐在沙发上,我低着头,双手捧着签名照站在他面前,卑微的没有一点脾气。   不对啊,我为什么这么底气不足?我都是为了谁啊?   我直接抬起头,把手里的签名照甩在了他怀里,“赶紧接着,我为了你这张签名照来回跑了有两千多公里。”   “谁求你去了?”贺均之冷笑了一声。   “贺均之,你没良心了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回家的时候能少看点你妈的脸色啊。你就这么回报我的?”我一屁股坐到了他的旁边,用手扇了扇风,“还是这暖和啊,一点儿要过年的感觉都没有。”   “贺导演,我下下周能回家吗?”   贺均之扭头看着我,挑着眉,“你是为了我?”   “不是为了你还是为了谁?”我盘腿坐在沙发上,“这事我问了,是费遇不地道,他两头骗,让我以为你是想让我帮你去要签名照。”   贺均之眼神陡然一变,站起身似乎要往外走。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你要去找费遇?”   贺均之咧开嘴,笑了一下:“我找他干什么?我找我手机,给我妈报告这个好消息去。”   “哦,那你去吧。”我笑着放开他的手,“快邀功去吧。”   贺均之走了两步,然后转过头来,“你昨晚和费遇在一起?”   我挠了挠头,看着贺均之,“是。”也没打算瞒他。   “你喜欢他?”贺均之幽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   我摇摇头。   “你俩打算交往了?”贺均之直直地看着我。   “当然没有。”这怎么可能?我又不傻,费遇也没疯啊。   “那你俩现在算什么关系?”贺均之低声问。   “以前什么关系,现在还是什么关系。”基本没啥关系。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应该是。人家费老师是什么身份,也不可能跟我谈恋爱啊。”   贺均之沉默了许久,然后生生地吐出了三个字:“那就好。”转身就出了房间。   我想了一下,然后冲着门外大喊:“你去哪儿找手机啊?这不是你的房间吗?”   贺均之有点不对劲。   恢复拍摄之后,整个片场里就听见贺均之不停的在喊“卡”。   “那边是怎么回事?灯光怎么打的?”   “这个道具是谁准备的?我要的是这种塑料刀吗?”   “武术指导,再教一遍。他的动作还不够漂亮!”   喊到最后,片场里安静的像是被静了音,所有人噤若寒蝉。除了这些,遭受最大火力的就是我们的男一号了。   “卡!费遇你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隐忍,懂吗?”   “卡!你的走位不对!”   “费遇你的台词是什么回事?捧读啊?”   这场戏是整部电影的重头戏,何子乐卧底多年,终于见到了最终的大毒枭“老蛊”。这是一个长达十分钟的对手戏,一镜到底,十分考验演员的表演和台词功底。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个镜头开始,贺均之就在对费遇疯狂输出。一开始费遇还表情淡然,到最后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费遇的眼神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卡!你昨晚到底有没有好好读本子!”   贺均之这话一出来,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就连大毒枭“老蛊”也是一副尴尬的表情。   这话明显是针对费遇昨晚没在组里的事说的。这话像是在问费遇,可听到我的耳朵里,我觉得他就是在针对我俩……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导演和男一号两个人身上来回移动。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贺导这么大的火气,一时间人人自危,风声鹤唳。   费遇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他的嘴角逸出一丝冷笑,“抱歉导演,我们再来一遍,今天因为我耽误的时间,我后面会全部补给大家。”   “哎呀,没事没事,”制片人上来打圆场,“先休息个5分钟,然后我们再来一条,这次肯定可以过!”   “导演你喝点水。”旁边的副导演递给贺均之一瓶冰水,希望他能冷静一点。   我站在最外面,看着他俩,觉得这俩身上的火花都快把片场点燃了。   这还是我第二次见贺均之生这么大的气,第一次的时候,是他为了报导演专业跟他妈大吵了一架,然后离家出走跑到我家住了快一个月。   贺均之是个闷炮仗,平时没动静,一旦点燃就是天崩地裂。   五分钟后,重新开拍。   老蛊邀请何子乐到他的内宅见面,镜头跟随着何子乐从门口一直来到内院,这是一栋藏身于密林里的老宅。   老蛊亲手泡茶请何子乐品尝。   “尝尝,这是新茶。”老蛊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满头花白短发,样貌普通,脸上的笑容像是一层面具。   “喝了这杯兄弟茶,以后就是命拴在一起的兄弟,富贵同享。”   何子乐双手接过茶盏,眼睛盯茶杯,余光里的老蛊面带微笑,慈眉善目。   这杯茶里有东西。何子乐知道,老蛊也知道。可何子乐必须喝,为了他的任务,为了他的兄弟,也为了白絮。   何子乐的眼睛里闪烁着迟疑与畏惧恐惧,他的鼻翼微微翕动。   老蛊也不催促他,只是微笑地注视着他,眼底的狠戾一闪而过,像雪夜里的头狼。   何子乐最终喝下了这杯兄弟茶,松开杯子的时候,紫砂的茶盏上沾着两枚汗湿的指印。   “以后就是兄弟了。”老蛊大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   “是,大哥。”何子乐仰起头,露出一个微微胆怯的笑,眼里却带着光。   镜头从何子乐踏进老宅开始,直到他喝下那杯茶,就没有中断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防止影响到演员的发挥和状态。等镜头全部拉完,才有人小声地吁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摄像机停下来的时候,费遇转过头来,看向镜头后面的贺均之,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   贺均之与他对视片刻后,忽然高声喊了句:“李大龙。”   “到!”我赶紧应声,冲到贺均之的身边。   “我要喝水。”他对我说话,可眼睛还看着费遇。   “是。”我立刻打开一瓶水,双手递到了贺均之的面前。   费遇扫了一眼我,又看向贺均之,嘴角的笑容更盛。   我的身体到处都在报警,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第20章   贺均之不对劲,他是真的不对劲。   晚上我洗过澡,坐在床上擦头发的时候,脑子里使劲儿倒腾着这两天的事,我忽然琢磨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一出来,我浑身就一哆嗦,头顶的毛巾从手里滑了下来。   “咚咚咚。”有人敲我的门。   “谁?”我从床上下来,去开门。   门外站的是贺均之。他的脸色微微发红,眼眸也泛着红丝。   我的余光扫见了斜对面的门也打开了,费遇就站在门后,静静地看着我。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贺均之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看,费遇也盯着我看。   我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叹了口气,“进来。”然后把贺均之一把拽了进来,关上了门,挡住了门外的视线。   贺均之一进来就坐在了沙发上,一手捂住双眼,一边说:“给我水。”他说话带着鼻音,有点儿像在撒娇。   我赶紧给他拧了瓶水,递过去,他一手接住,直接灌了好几口,透明的水从他的嘴角溢出,顺着下颏流了下来。   乌黑的前发遮住了他的眉眼,细长的轮廓深深浅浅,干净的下颌上留有淡淡的青色,他才刮了胡须,却看着比之前还要颓些。   他微低着头,也没看我,只是看着手里的水瓶。   那个想法在我脑子里转了千百回,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贺均之。”我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叫他。   他放下水,用手背擦掉嘴角的水渍,抬眸看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   房间里安静的只留下他和我的呼吸声。   我弯起嘴角,露出一丝干笑:“我是不是自恋了?嗐,我肯定是想多了。”   “是,我喜欢你。”   贺均之握着水瓶,用泛红的眼睛看着我。   我半张着嘴,也看着他。   “如果我这样了,你还装疯卖傻,老子肯定揍你。”贺均之低声说。   我合住嘴,咽了口唾沫,“贺均之,咱俩虽说是发小,可也没必要亲上加亲。”   “李大龙,你可真贫啊。”贺均之歪着头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仰着头,心跳跟开拖拉机一样,突突突跳个不停。   “之前我以为你喜欢女人,所以打算这辈子都不说了。”他弯下腰,微凉的手指轻轻抚着我的侧脸,认真的看着我,“我没有开玩笑,李大龙。”   贺均之说他喜欢我。我知道,他没有开玩笑。   所以我也不能开玩笑。   “贺均之,我不喜欢你,对不起。”我望着他,低声说。   贺均之的眼神似乎凝固了,他静静地看着我,许久才开了口。   “你喜欢费遇?”他轻声说。   我摇摇头,“不是。”   话音刚落,贺均之忽然低下头来,抚摸着我的手微微用力,将我的脸抬起,我错愕地望着他,而他的唇落在了我的唇角。   “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什么不能跟我试试?”   我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一时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是啊,既然都不喜欢,为什么我能跟费遇上床,却连一个话都不愿意给贺均之呢?   那一刻,我也开始自我质疑。我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率先移开目光,将眼神落在了地板上。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能给贺均之希望。   我可以跟费遇上床,但是却不能跟贺均之做同样的事情。   因为,张逸斐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   贺均之和张逸斐一样,对我来说,既是兄弟,也是朋友,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止十年八年,而是更长。我在心里,也许早就把他们和别人划开了。   他们对我是真的好。打从心眼里的喜爱,从头到脚,甚至头发丝儿里都藏着喜欢。就像嘴里含着的冰糖,那股清甜一点一滴的淌出来,可以消好长时间。如果咬破了,满嘴甜的直发腻,眨眼就甜过去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嘴里好像已经含着一块冰糖了。和涩柿子一样,它来的悄无声息,又突然袭击。   这回不是涩,而是甜。是冰糖块儿一样的甜。凉丝丝,甜滋滋。   他握着我的手微微颤抖,低垂的眼眸里藏了许多我看不到的东西。   “从今天起,别他妈的再做朋友了。”他猛地抬起头,墨色的眼眸浓的晕不开。   “我喜欢你。”   贺均之是真的不对劲了……   贺均之的眼睛像玻璃球一样,闪着水光,静静地望着我。   我转身去卫生间拿了条湿毛巾递给他。   贺均之抬头看着我手里的毛巾,一手抓住我的手腕,用我的手将毛巾按在了他的眼睛上。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瓮声瓮气地说:“如果我这次能拿到最佳导演,你就答应跟我试一试,行吗?”   他微低着头,只露出半张脸来,乌黑的发梢落在我的手背上,痒痒的。说完话双唇就紧抿着,另一只手紧攥成拳。   “那你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贺均之沉默了半天,才小声的说了句:“高中。”   “贺均之,你可真是个禽兽啊,我那时候才上初中啊。”我差点被他气笑了。   “所以我没打算告诉你!”他猛地推开我的手,露出一双湿漉漉的黑眸。   我收回了握着毛巾的手,蹲在他的面前,双手抱住膝盖,抬头看着他。   脑海里不由得回忆起高中时候的贺均之和那时的我。明明是从小打闹到大的玩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在心底藏着一种叫做暗恋的情愫。而那个对象竟然是我。   他看我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脸上开始泛起紧张的神色,双手有些局促地捏起,“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喜欢我什么啊?”我好奇地望着他。   贺均之耳尖开始泛红,眼神也有些慌乱起来,“李大龙,你是不是就想听我夸你?”   “是!”我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做梦!”   “贺均之,我记得你高三毕业的时候还在我家住了一个月,你不会是故意跟你妈吵架想住我家吧?”我狐疑地看着他,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他哪里都很可疑!   “李大龙,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把我想成什么了?!”贺均之涨红了脸,呼吸又急又短。   我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斜眼瞧他,戏谑道:“你说呢?”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站了起来,“你别给我打岔,刚才我说的你还没回答我。”   我抬眸看着他,“好,你要是拿了最佳导演,咱们就试试。”   贺均之仿佛在用瞳孔呼吸似的,缓慢的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眸里,反射着我头顶的灯光,还有我,看上去犹如深邃的黑夜。   他的眼里全然是喜悦,发自内心。   我知道,我把冰糖咬碎了。   我把毛巾拿回卫生间搭起来的时候,无意扫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我惊讶地看着镜子里的我,不知何时弯起的嘴角,像半个月牙儿。   我竟然在微笑。   我惊讶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指尖轻轻地敲了敲镜子里的嘴角,那笑容似乎是从我的脸上泛出来的,不同以往。   嘴角的弧度虽然不够明显,可确确实实算得上是微笑。   我的嘴里,心里都泛着甜腻的滋味,但是却不闹人。   作者有话说:   后面要搬家,更新可能会不稳定,但是会尽量多更!谢谢大家的留言~啵啵 第21章   第二天拍戏的时候,费遇和贺均之平静的像没事人一样,片场里一片祥和之气。仿佛昨天的剑拔弩张只是一场梦,除了这俩人醒了,我们这一帮人还在梦中云里雾里的不知所措。   临开拍之前,王副导拉着我悄悄问,“今天没事了吧?”   我想了下,“应该没有吧。”   “嘿,你别应该啊,给哥哥我个准话啊。”王副导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我。   “我也不是贺导肚子里的虫啊。”我干笑了两声。   “谦虚是吧,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小同志!”王副导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教育我,搞得好像我成了贺均之身边的宠臣一样。   “您别给我戴高帽了,贺导找您呢。”我朝他后面指了指,就见贺均之正朝我们这看呢。   王辅导一瞧,赶紧走了。   另一边,费遇也上好了妆,在现场待机。从位置上来看,费遇,我,贺均之,正好站成了等距的三点一线。我在中间,俩人一左一右。   今天拍的是水上追逃的戏,毒贩逃,费遇追。今天天气也不错,天蓝海碧的,拍下来的画面一定非常不错。但是毕竟年末了,天气还是有点凉,水也挺凉的。可是拍的时候,展现的季节是夏天,一帮壮汉露出结实有力的上躯,看的周围一帮场务双目放光。费遇倒是套了一件白色T恤,看上去精瘦结实,正低头翻看着手上的剧本。这场戏台词不多,但是走位多,动作也多,也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安全组已经提前做好了一切的设备调试,救生员和医护人员也在一旁待命。   这场戏是从游艇上开始的,王副导喊了几个人一起上船,特意还挑了懂点水性的,万一出了事,还能自救一下。   “大龙,会游泳不?”   我赶紧摇了摇头,“不会,我连狗刨都不会。”   其实我会,作为一个炮灰,如果不会点儿保命技能,估计连说台词的机会都没了。   “没事,有救生衣,你跟我们一起上去。”   “我上去干嘛啊?我就不上了吧。”我嘿嘿一笑,往后躲了一下。   “你上去跟着贺导啊,万一他发飙了,你就上。”   “我上去找死啊?”我又往后躲了一下。   王副导一看,伸手就抓住了我的袖子,“少废话,快走。”   我脚下扒着地,还是被王副导拽到了游艇上。估摸着是昨天贺均之和费遇的样子实在是吓着他们了,大家综合考量了一番,还是决定找个能堵枪子的拉上,比较心安。   老子真是欠他俩的!   等上了船,所有人就了位,埋藏在各个角落,机位打开,准备就绪。   等最后一个镜头完成的时候,所有工作人员都长吁了一口气。   切,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揣着手,站在人群后面,看着他们一个个喜笑颜开,跟过年了一样。   “今天拍的顺利,咱们中午给大家加餐!”王副导高兴地手舞足蹈,唾沫四溅。   眼瞧着几坨白花花的唾沫星子朝着周围人的脸上就喷了过去,大家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哎呦!我靠!”   我大腿被后面的低围栏一顶,上半身没了依靠,脚下一个打滑,翻了个跟头,就大头朝下的栽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我腿都软了,张着两只手在海水里胡乱扑腾,完全忘记自己还会游泳,脑子都懵了。   我他妈也太倒霉了!   咸涩的海水落进我的口中,又从耳朵里灌了进去,我似乎听到了海浪的声音,起起伏伏,来来回回。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从后面托住了我的身体,将我齐胸抱起,“别乱动!”   他的声音一出,我立刻冷静下来了,手也不动了,脚也不踢了,乖乖的让人家把我拖着往船边游。   身后的人一边游,一边费力喘息。   “费老师,辛苦你了啊。”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脚下也倒腾一下,让我省点儿力。”   “诶。”我顺从地脚底下动弹了起来,然后就见其他几个救生员带着救生圈游到了我俩身边,费遇先把救生圈套在了我的身上,这才自己套了一个。   靠近船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贺均之面色苍白的盯着我。   我冲他笑了一下,这才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松了下来。   等我上了船,才发现自己在浑身哆嗦,贺均之用厚毛毯拢住我,我想回头看费遇,贺均之掰着我的头,不让我回头,然后把我送回了房间。   医护人员给我做了检查,说就是有点受凉,吃点药,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贺均之要陪我,我让他赶紧走。一个小助理病了,大导演陪着算怎么一回事啊?贺均之只好离开,临走的时候让我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我说好。   结果,当天晚上我还是发烧了。躺在被窝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跟练了乾坤大挪移一样。   凌晨的时候我实在有点熬不住,才给贺均之打了电话。   “贺均之,我好像发高烧了。”   之后,我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了贺均之的声音,还有他放在我额头上的冰毛巾。   “张嘴。”我机械性的张开嘴,眼睛紧闭着,也不知道吞了些什么东西下去。   “睡一觉就好了。”他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后背,低声说。他的声音又低又缓,跟催眠曲一样。再接下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眼的时候,屋子里暗沉沉的,窗帘紧拉着,也不知道是天亮还是天黑。   忽然房门被推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我睁开困乏酸胀的双眼试图看清那人的模样,一只微凉的手按在了我的额头上,“烧退了,感觉怎么样?”   是贺均之的声音。   “嗯,还行。”我一张嘴就愣住了,这是我的声音?又沙又粗,完全陌生的声音从我的嘴里发出来,差点把我逗乐。   “几点了?”我又说了一句话,觉得这个声音特别逗趣。   “快10点了。”   “你早上没拍戏?”   “我中间回来看看你。”   “谢了。”   “想不想吃饭?”   “不太想吃。”   “那我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回来。”   “嗯。”   贺均之将我扶起来,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把药吃了。”   “空腹能吃药吗?”我粗着嗓子问他。   贺均之想了一下,“那你等着,我给你去找点东西吃。   我叹了口气,“贺均之,一看你就没有当男主的命。”正牌男主照顾女主都是细心呵护,小心翼翼。怪不得他跟我一样是背景板。   “什么?”贺均之皱着眉头看我。   “没啥。”我眼巴巴地看着他,“贺导,我这算工伤吧?”   “……算。”   贺均之走了没多久,就听到房门被再次推开的声音。   “谢谢啊,你把饭放在桌子上就行了。”我半睁着眼睛说,头还有发晕发沉,这一病起码要两天恢复。   那人没说话,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停在了床边。   我睁开眼睛去看,暗沉的房间里,我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他的身形高大,像一座黑山一样伫立在我的面前。   我思考了两秒钟,立刻反应了过来。   “费老师?”   “感觉怎么样了?”   果然是费遇。   他坐在了我的床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好多了。”   费老师摸我的头,又拍了拍。“活该。”   “什么活该?”我迷糊地看着他。   “谁让你贪心,两个都想占。”   “……冤枉啊。”我是真没这个想法啊。   我抬头看着他,居高临下的他翻去了以往的温柔,眼里的波云翻涌交织着,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我正想着说点什么解释解释,就看到费遇忽然弯下腰来,将我压在身下,然后顺手给了我两个大耳刮子。   “醒一醒,别睡了。”   “醒来,吃药。”   费老师使劲地推了推我,“醒来。”   费老师,你刚还打了我两耳光,现在是打算把我摇吐吗?   “别摇了,我晕……”   “快醒醒。”   “费老师,别摇我了……”我慢慢地睁开眼睛,双目慢慢聚焦,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扯开了,房间一片大亮。   眼前的人脸逐渐清晰起来。   我使劲眨了眨眼,操着一口性感的烟嗓,低声道:“贺均之?”不是费老师?刚才难道是梦?   贺均之脸色阴沉的看着我。   “你刚才听见我说什么了?”我迟疑地说。   “你说,‘费老师,别咬我了’。”贺均之咧开嘴,扯出一个渗人的笑。 第22章   之后,我跟贺均之费了好久的口舌,才让他相信我当时说的是摇,不是咬!贺均之看我是带病之人,这才勉强放过了我。   等我病好的差不多了,我想着去跟费遇道声谢,谁知道费遇这两天的戏份紧,我连跟他说话的功夫也找不到,只好让陈博捎给费遇一句谢谢。   “贺均之,我申请离职。”我的病刚一好,就向贺均之提出要走人。   贺均之扫了我一眼,“理由。”   “我感觉我现在在这剧组呆的有点尴尬。”   “离职去哪?”贺均之一边伏案工作,一边问我。这两天剧组里的人都挺忙的,除了我。   “回家。”我挠了挠头,掰掰手指头数了数,来这已经两个礼拜了,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还不如先离开这里。   “刚好你也专心工作,省的还老要操心我。”我认真地看着他。   我说完这句话,等了足足有二十分钟,贺均之才抬起头来。他看了我有一秒钟,然后说:“好吧。”   “谢谢贺老板,那我的工资您给结一下吧。”我立刻扬起谄媚的笑容。   “等拍完了再跟你结工资。”   我的脸一下就垮了,合着这两个礼拜全白干了?等你拍完,我在哪还不知道呢。   “贺导,我是你私人助理,也不走剧组资金,干嘛非要等拍完才给我结呢?”我卑微讨薪,希望贺均之能有点良心,不要太过分。   贺均之想了一下,“那就等下个礼拜结束。”   “为什么?”我有点不明白他这么安排的用意。   “下个礼拜这里的戏就全部结束了。”贺均之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刚好新年放假,到时候连工资一起给你包个大红包。”   “不用了,不用了。”我笑着摆手,“咱俩谁跟谁啊,还客气个什么劲。”   “那不行,这个红包我一定要亲手给你。”贺均之微笑地看着我,没有一点儿余地。   我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想急死我……   从贺均之房里出来的时候,费遇正好从房间里出来。我已经好几天没跟他搭上话了。他似乎刚休息过,眼角眉梢还带着淡淡的倦意。我每次见到费遇都是精神奕奕,可今天这幅模样我倒是第一次见。领口的纽扣开了三四颗,线条分明的锁骨毫不遮掩,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眉梢眼角的慵懒混杂着冷漠。他正好抬眼看到了我。   “费老师。”我拦住他,笑着说。   费遇站在我面前,轻轻的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陌生的像是第一次见面。   我心里有点奇怪,但还是继续说下去。   “前几天谢谢你了,真的。”   “没事。”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   我有点愣住了,看着他,有点局促。   “还有别的事吗?”他看着我,淡淡地说道。   “啊,没,没了。”我摇了摇头。   “那我先走了。”说完,他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   与我交错的时候,他的身上还飘来一阵淡淡的茉莉香气。   我从这一刻才知道,费遇不是忙的没时间,而是故意晾着我。   “嘿,大龙。”费遇的经纪人后从屋里出来,见到我倒是起手打了个招呼。   “陈哥,你和费老师要去片场了?”我笑着说。   “是啊,病好了吗?”   “好多了。”我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陈博哈哈一笑,“那就好,多休息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目送陈博离开。他三两步的跟上了前面的费遇,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看来,我是该走了。我把费遇给得罪了。   我来的时候没带什么行李,走的时候更没多少东西。一个箱子拉着就走。走之前跟谁都没打招呼,拉着箱子,叫了辆车,拉着我就去了机场。   等好不容易回到家,太阳眼瞧着就要落山了。我回家的时候,门一开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妈,我回来了。”   我探着头,往里瞧了一眼,就见我妈和贺均之他妈正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打毛衣。   “哎呦,大龙回来了!”贺阿姨一见我,立刻眉开眼笑,“看看,大龙多孝顺,早早就知道回家来陪爸妈!”   “贺姨。”我赶紧跟她打招呼。   我妈放下手里的毛衣,拍了拍身上的线头,笑着问我:“饿了吗?”   “还行。”   “那就等会再做饭,你先收拾一下行李。”   “哎。”我拖着箱子先扔到房间里,然后就蹭了出来,坐到沙发上,陪她们聊天。   “大龙,有女朋友了吗?”贺姨一张嘴就直戳靶心,一点儿不玩虚的。   “还没呢。”我剥了个橘子,边吃边说。   “可要抓点紧啊。”贺姨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别跟贺均之一样,不着四六,到现在也不解决自己的大事。”   我赶紧点头,“我明白。”   我妈抬头看着我,“这周六我帮你约了人家姑娘,你把自己好好收拾下。”   “对,把头发啊,衣服啊,好好的搞一搞,要重视人家!”贺姨不失时机的补充道。   “我肯定重视!”我立刻举手表态。   “也不知道均之什么时候能闲下来,我老早就给他张罗了,可他一直忙,都不见。”贺姨愁得眉头直皱。伸手拨了拨自己满头的羊毛卷。   “贺姨,你这头发烫的好看啊!哪烫的?我也去收拾一下自己。”我咧着嘴,笑着说。   “哎,那你可问对人了,一会儿姨给你个电话,你去了就报我的名字。”贺姨拿手敲了敲桌子,大力推荐。   话题一下就从贺均之转到了美容美发上面,这一下就戳到了贺姨的专长上了,从发质侃到发型,一个小时里你不用插嘴,光听她说就得。   “对了,贺均之那兔崽子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贺姨好不容易歇了口气,喝了点茶,又转了回来。   “他手头工作还没弄完,估计得等过年了吧。”   “哎,这兔崽子简直不把他妈放在眼里,什么话都不跟我说。”贺姨长叹了口气,“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娘俩好好聊聊。”   “得嘞,贺姨,我送您出去。”我将贺姨送出了门,才觉得家里清静了许多。   “你过来给我搭把手。”我妈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叫我。   “来嘞!”我吆喝了一声,进了厨房。   晚饭后,我把胡焱的签名照给了我妈,把老太太高兴的跟什么似得,怄的我爸直叹气。   “您先别跟贺姨显摆,贺均之那张要等他回来才能给贺姨。”   我妈一听,点点头,“那我得先收好了,不然她可有的闹。”   洗漱后回到房间里,我先给贺均之回了条信息,向他报了平安。   消息刚发出去,贺均之的电话就戳了过来。   “忙完了?”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觉得有点儿困。   “还没,你在做什么?”   “躺着。”我听见他那边还有翻动纸张的声音。   “早点休息。”   “你也是。”我挠了挠头,张嘴打了个哈欠。   “晚安。”   “晚安,大导演。” 第23章   第二天一大早,我妈就把我喊醒了。   等我洗漱好,坐到餐桌旁边的时候,就听见我妈正跟老头辩论呢。   “我觉得费遇就挺好的,那个小姑娘也不错,就是年纪小了点。”   “我记得这个费遇之前还和男人有过绯闻吧?这娱乐圈就是乱啊!”老头一脸痛心疾首,夹包子的手都有点颤抖。   我的头一下子就抬了起来,盯着二老,“你们聊啥呢?”   老头老太太同时看我,“费遇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我眨了眨眼,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有报道说他跟你之前特喜欢的那个女明星好像有绯闻了。”   “米莎?”只听“啪”的一声,我筷子上夹得包子就掉到了豆浆里,滚烫的豆浆溅了我一手。   “嘶……”我烫的倒吸一口凉气,疯狂甩手。   “手被烫了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妈探头瞧了我一眼,“没事,没红。”然后二老又开始讨论国家大事,世界局势去了。   费遇和米莎有绯闻了?我低头用筷子从碗里把那个湿答答的包子夹了出来,吹了吹,咬了一口。   费遇会和米莎传什么绯闻?他俩就只在偏僻的海边拍了几天戏,知道的只有剧组的工作人员。而且,柳毅儒竟然允许自己的未婚妻陷入和其他男人的绯闻之中?   吃过饭,我在手机上搜了下费遇的新闻,果然看到费遇和米莎的绯闻热度已经上去了。   这条新闻的下面紧跟着一条费遇与同性男星的旧闻链接。里面还有费遇和那名男星的亲密照片。照片里的费遇一只手搭着那人的肩膀,侧着头,在那人的耳边不知道说着什么。费遇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而另外一人的正脸却没有露出。   另一方面,米莎的公司深夜发文,极力澄清谣言,否认与费遇的恋情,表明两人只是前后辈的正常交流。而目前为止,费遇方面还没有任何发声。   再往下翻,就看到米莎近日参与了一档综艺节目,预计年后开播,已经开始预热了。   我端着手机,低头沉思,这都是啥跟啥?   费遇是又被利用了吗?   这次,他们给了费遇什么好处?还是又骗了他?   柳毅儒那边又是怎么想的?为了捧红米莎,所以不择手段吗?即使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妻,也会选择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我陷入了沉思。   这是主线原本的剧情吗?费遇这个炮灰也到了被人利用的时候了?我有点儿替费遇感到可惜。 费老师长得可比那个柳毅儒好看多了,只不过一个是明星,一个是资本家,一个给人打工,一个雇人打工,身份高下立判。   哎……   “妈,家里有冰棍吗?”我扔下手机,扯着嗓子问。   “什么天气,还吃冰棍?不怕你的肚子冻成凉拌小肚?”   “不怕。吃完我再喝杯热水,中和一下。”我咧嘴一笑,裹上羽绒服,趿上鞋就出了门。   在家的日子太潇洒,一晃眼就过了好几天。贺均之那边忙着赶进度,也顾不上我。我也乐得自在清闲。   周五的时候,我妈又叮嘱了我一遍明天去相亲的事。   “哦,差点忘了。”我丢下吃到一半的零食,去小区门口的社区理发店修了下头发。剪发的老大爷手艺已经磨练了五十年,手下活又好又快,人还健谈。   “大龙,收拾这么精神是做啥去?”   “相亲啊,大爷。”我笑着说。   “诶,那我可要好好给你修一修。”   “是啊,您可得把手里的绝活都给我用上。”   “要是成了,可得请我吃喜糖。”   “那肯定,要是成了,我就把人带来给你瞧瞧!”我玩笑道。   大爷乐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手下的动作又细又好,末了还在我头上打了发蜡,收拾的我整个人精精神神,一笑还真有几分帅气。   “大爷,你这手艺可比外头的强几倍!”   “嗐,这大爷可有自信,毕竟是吃了一辈子的家伙事儿。”跟大爷又闲聊了两句,我就手揣衣兜,回家了。   周末的时候,我挑了家像样的馆子,在一家大商场里。早早就候在门口,等人家姑娘。我妈非要我打上领带,勒得我呼吸都有些不畅了。拽了几次领带,又怕把领带拽的不成样子,只好罢手。   我妈跟人家约的是中午11点半,我到的时候才11点10分。先是在楼上转悠了几圈,然后发现一楼西边的广场有活动,似乎有什么明星要来,围栏外面围了不少人,还有不少人举着牌子。   我慢慢走过去,眯着眼睛想瞧清楚那牌子上写的是什么。口袋里的手机正好响了起来,我看了一眼,竟然是贺均之。   我思考了两秒,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儿?”   “外面吃饭呢。”   “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定。”时间也不好定的太死,吃着聊着,谁知道到什么时候呢?   “我妈说你去相亲了。”   我沉默了两秒钟,“嗯,我妈早就安排好的,不去不行。”   “你是怎么想的?”   我一只手搭在栏杆上,转过身来,“打算给人家道个歉,我这情况哪能耽误人家女孩。”   贺均之那边沉默了半分钟,然后说了句“早点回来,我买了李记烧鸡。”   我一听到李记烧鸡几个字,眼一下就亮了,“嗯,我知道了。”   刚挂了电话,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叫我。   “你好,请问是李大龙先生吗?”   我立刻挂上一个礼貌的笑容,转过身来,“我是!” 第24章   对方是一位非常得体有礼的女孩,说话温柔,笑起来的样子也非常可爱。   聊到工作的时候,她知道我曾经做过明星的助理,立刻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方便透露一下是哪位明星吗?”   我喝了一口清茶,笑了一下:“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助理了,但这个确实不太方便透露。”   女孩立刻了然的点点头,“不好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因为普通人很难接触到明星嘛,都只是在电视里见到,就觉得很神奇。”   我认同的点点头:“确实,隔着荧幕似乎就变成了不平凡的人,光鲜亮丽,很难接近的感觉。”   “诶,你也有这种感觉吗?”女孩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当然,我也是普通人啊。”我笑着举起茶杯,和她轻碰了一下。   用餐至尾声的时候,我斟酌着开了口:“崔小姐,今天的见面真的很愉快,但是我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   女孩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我。“你请说。”   “我并不喜欢女生。”我轻声说出了这句话。   随后就是一段沉默,那女生看着我先是惊讶然后眼神逐渐冷却下来,最后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原来如此。”   “很抱歉。”我低下头,低声说。   对方沉默了许久,“我明白,你应该也是有着自己的苦衷吧。”   “实在抱歉。”   “嗯,我明白了。那回去之后,我也知道怎么回答他们了。”那女生语调渐渐恢复轻松,“其实你是个很不错的男生,如果你没说这句话的话,我可能会考虑跟你多接触接触。”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走运,可以碰到这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其实我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了。   “虽然你是被迫来的,但是我也看的出来,你很认真的对待这次见面,所以,我很高兴。”女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来,“很高兴见到你。”   我的嘴角也逐渐弯起,伸出手来,轻声说:“谢谢你。”   用餐结束后,女生忽然对我说:“今天这个商场有活动,会请一个我很喜欢的明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陪我去看一下?”   我立刻点头:“当然可以,是谁啊?”   “费遇!”女生眼里顿时迸发出激动的光芒。   这,你说巧不巧……   五分钟后,我跟着我的相亲对象站在台下,给费遇老师应援……   “费老师!费老师!”刚才还温柔娴静的少女下一秒就化神为疯狂迷妹,在我的耳边热情尖叫。“费老师,你看看我呀,费老师!”   “费老师可真好看!”身边的少女们一个个仰头沉醉,满面春霞。   有些妹妹们激动的不能自已,泪流满面……   “费老师,费老师!”   我僵着一张脸,站在一群妹妹里,觉得自己原本不算高的个子也变得鹤立鸡群了许多。   台上的费遇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熨贴整齐的黑白拼色西装,嘴角带着完美的笑容,举起右手,朝着底下的观众频频挥手。   “非常感谢今天费遇老师亲临我们的活动现场,活动也即将结束,请费老师最后跟大家再讲两句吧。”主持人满面笑容地看向费遇。   费遇笑着点点头:“感谢大家的支持,也感谢活动方的邀请,谢谢大家。因为今天现场人很多,离开的时候请注意安全。”说完冲着不同方向的观众微微鞠躬。朝向我这边的时候,我连忙扭过脸去,一手掩住脸,一手拍着手背,假装拍手。   人群里又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尖叫和掌声。   “他看到我了吗?”崔小姐激动地拉着我尖叫。   “看到了,肯定看到了。”我捂着脸,频频点头。   这谁他妈能想的到我竟然会和我的相亲对象来追星?世界就这么小吗?   费遇快步走向后台,随后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好难过,我只看了费老师不到5分钟!费老师都没有看我!”崔小姐沮丧地盯着空荡荡的舞台。   “不好意思……我今天可能占用你太多时间了。”我干笑了两声。   “啊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很感谢你愿意陪我过来!我本来以为见不到费老师真人了,”崔小姐连忙对我解释,接着说:“不过,我现在要回去看费老师活动的重播了,所以,今天我们就到这吧!”崔小姐激动地对我说道。   “……好,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家很近,骑车更快!”说完提着包,抬脚就钻进了人群中。   ……这,这算个怎么回事啊?   我挠了挠头,决定还是先回家去吃李记烧鸡,顺便跟我妈汇报一下今天的结果。   “李大龙!”   人群中有人似乎在叫我。我回头张望了一下,没看见熟脸,还以为是听错了,正准备离开,又听见了一声“李大龙!”   我四下张望,转了好几圈,才在舞台旁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博。他挥舞着手,正冲我笑呢。   崔小姐,你的费老师刚才肯定看到你了……我可以保证。   我怎么就挑了这个地儿吃饭呢?悔得我真是想把自己的头拧下来! 第25章   “陈哥?”我故作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陈博咧嘴笑了一下,“海边的戏已经拍完了,后面的戏份都在这边了。贺导给剧组放了3天假。”   “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巧了。”这都能叫我碰上!   “遇哥想见你。”陈博在我耳边小声说,“走吧。”   我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怎么了?”陈博看着我,“你有事要忙?”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眼时间,“快着点吧,要不是遇哥坚持,现在这敏感时期,我可不敢让他在外面呆太久。”   我挠了下头,“走吧。”老子还是心太善了,欠不得别人人情。   我跟着陈博通过商场的工作通道,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场。他将我带到了一辆黑色保姆车前,然后转头叮嘱我,“二十分钟后我就回来,你抓紧时间。”   我抓紧时间?该抓紧时间的不是费遇吗?不对,抓紧什么时间啊?他到底想对我做啥!   陈博转身走开后,我拍了拍车门,车门自动打开。费遇套了一件黑色大衣,带着一副墨镜,端的像个黑道大佬。   他微微歪头,墨镜轻轻滑落,露出他的眼眸,然后就听见他说:“上来。”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清淡淡,像一缕烟一样就飘了过来,将我勾了上去。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扶着车门,跳上了车。车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闭合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他。   一时间,谁都没开口说话,安静的让人有些难受。我又感觉到领口有些紧,伸出手,想要松一松领带。费遇摘下墨镜,看着我。虽然只有几天没见到他,但是总觉得过了好久,我张着嘴就是不知道说些啥好。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还是说,你跟米莎怎么闹绯闻了?这些我都说不出口,只能低着头,绞尽脑汁地想句开场白。费遇也不着急,就是不说话。我俩似乎在暗暗较劲,看谁先开口。   想到他最近绯闻缠身,闹得还挺凶,也许他现在也正头疼着。我是不是该给他打打气,加加油?   “费老师,”我微握着拳,在身前轻轻比划了一下,“加油……”   车子里更安静了……   我的嘴角僵硬的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像是生锈的零件,无法控制了。   费遇看着我,眼里一开始有点迷茫,然后似乎反应了过来。握着墨镜的手轻掩嘴角,“谢谢你的加油。”   淦!有点丢人是怎么回事?   费遇抬起头,嘴角还残留着笑意。“你今天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我抬头看了他两秒钟,不用说话,费遇就露出了了然的神情。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省事儿,他一眼就能把我看穿。我在他面前撒不了谎,这我都知道。   “今天和你一起来的女生是哪位?”他又抛出一个问题。   我想了下:“是您的粉丝,特别喜欢您。”   “我问的是,她跟你是什么关系?”他微笑地看着我,又清清楚楚的问了一遍。说话的时候,他的嘴角似乎在笑,可是眼睛里却冷冰冰的。费老师是个演员,有时候在演戏,有时候又不耐烦演,但还保持着礼貌。   “呃,她是我表妹。”   “撒谎。”他嘴角的笑没变,可眼睛里又冷了一分。   我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咳,她是我妈朋友的女儿,算是妹妹。”我还在负隅顽抗。   “那你的妹妹还挺多。”费遇虽然没动,可是他的目光步步紧逼,几乎要将我逼迫至角落,缩成一团,可怜兮兮。   费老师你要是和之前一样对我冷冰冰的该有多好,我就不用这么忧愁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难道费老师也深陷在我的魅力之中了?不应该啊……贺均之那个没见识的喜欢我倒算了,可费老师喜欢我啥呢?   “费老师,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费遇漆黑的眼眸凝视着我,嫣色的薄唇微弯,突然话锋一转,“你想过我吗?”   我的后背贴在车门上,身上有点发虚,喉咙也有点发紧,只思考了一秒钟,就点了点头,“想过。”   “又说谎。”他说完这句,我就觉得后背一凉,汗都下来了。   他忽然将我拽到身边,一手拽住我的领带,另一只手撑在我的肩上。   我差点被他勒死……   他歪着头,在我耳边低声说:“不过我也挺高兴的。”   您高兴就好。   “费老师,我的领带……有点紧……”   费遇低头看我,松开了抓着领带的手,然后用食指轻轻一划,就扯开了我的领带。   领带从领口被抽走的时候,我一把抓住了领带的尾端,“费老师!”我惊慌地语调都有了颤抖。   费遇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说点什么。   “这不太合适吧,衣冠不整的,不礼貌。”我干笑地看着他。   费遇闻言,忽然笑了一下,“你怕我做什么?”   我赶紧摇了摇头,手还拉扯着领带。   “费老师,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他伸出手,从喉结滑过,轻轻勾起我的下巴。   他的手指细长而有力,触感微凉顺滑。   哎,别别别!我忍不住轻轻抖了一下。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费老师!“我一把推开了他的手,抬头看着他。   费遇停下来,看着我。   “你别逗我了。”   费遇看着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我有点慌张的脸。   我觉得我有点给脸不要脸,甚至有点蹬鼻子上脸。可是我不想再继续了。   我等着他骂我,让我滚下车,别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正准备承受费遇的怒火时,却听到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没逗你。逗你,没意思。”   我没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再看他时,他已经把墨镜重新戴了回去。   “你走吧。”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按开了身后的门。   “咔嚓,咔嚓。”车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快门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立刻转头去看,只见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手上端着一台相机,镜头都快怼我脸上了,他对着车里连续按下快门。   “费遇,你是不是真的和米莎在谈恋爱?”   “你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费遇冰冷地盯着对方。   我连忙伸出手去,想要盖住那人的镜头,“你是谁?谁准你拍摄的!”   “费遇,你是不是在利用我家米莎!”那人忽然怒吼道,想要越过我去拍摄费遇的脸。   “死变态,同性恋!”   我使劲用手将他推了出去,然后跳下车。   陈博这时也赶了过来,大喊着跑来:“干什么的!”   我趁那人扭头的瞬间,抢过相机,扔进了车厢里。那人见相机脱手,伸手就要抢夺。   我直接呸了一口到他脸上,他惊慌地向后退了两步,用手抹着自己的脸。对不起,这是老子的抬手技,百试百灵!   我有些兴奋地转了转胳膊,老子今天终于要打人啦!   我一拳就砸到那人的肚子上,那人被我一拳打的有些趔趄,陈博也赶了过来。   那人一瞧局势不对,踉跄着向外跑去。   “快报警!”我对着陈博大喊。   “不必了,先上车。”费遇冷声道。   陈博让我上了车,然后开着车离开这里。   “好像是米莎的死忠粉。”我坐在车上回味我刚打的那一拳。浑身热血沸腾,甚至还有一丝激动。   这一切都是因为费遇和米莎的绯闻。米莎的粉丝大多是疯狂的男友粉,癫狂而不理智。从某种程度来说,我曾经的角色也是这种人……   费遇为什么会跟米莎有绯闻呢?在片场他们就相处了三四天,之后甚至再没有联系。这次的绯闻显然是有意炒作。难道是为了捧红米莎?他俩也不是一个公司的人啊……   你跟米莎炒作是公司安排的吗?我真的很想问出这句话,但是我好像没什么资格问他。   费遇低着头摆弄着手上的相机,一直没说话。   直到车子开到我家周围,费遇都没再和我说一句话。   车门打开的时候,我回头看了费遇一眼,然后笑着说:“费老师,再见。”   他抬起头,墨镜遮住了双眸,让我看不到他的眼神。   “嗯。”他轻轻地吐了一个字,然后关上了车门。   费遇这么冷漠的对待我,反而让我有了一丝安心。   我只是一个跑龙套的,到了退场的时候,没人会叫喊着让我安可。我的戏份早该结束了。就像我之前做的那个梦,太贪心,最后就会被甩两个大耳刮子。   我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扭头回家。家里还有个李记烧鸡在等我呢,我得赶紧回去。 第26章   我双手插兜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贺姨跟贺均之坐在我家沙发上。贺姨满面通红的跟我妈说话。   “今天晚上咱们去贺姨家吃饭。”我妈见我回来了,笑着说。   “大龙,今天你叔叔做了好多好吃的,晚上到阿姨家吃。”贺姨兴致高昂,显然碰见了什么大喜事。   “行。”我点点头。“我先去洗把脸。”   进了卫生间没多久,贺均之就跟了过来。他双手环在胸前,倚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伸手要去拽毛巾,却被递到了手里。   我拿过来,擦干脸上的水珠,然后透过镜子看着贺均之。   “想说什么别憋着。”   贺均之扯了下嘴角,“相亲怎么样?”   “你知道还问。”我白了他一眼。贺均之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显然他的心情不输他妈。   “你们海边的戏拍完了?”我走回自己的房间,贺均之跟在我的身后。   “嗯,后面就回来了。”贺均之直接靠在我的书桌边,“你还跟我去剧组吗?”   “不去。”我又不是有病,找罪受。“你赶紧把钱给我。”   “不着急,现在给了你,你就跑了。”   我指着他,哑口无言。你小子还挺懂我!   我盘腿坐在床上,“最近米莎那事你知道了吗?”   “嗯。”贺均之点点头。   “你不担心会影响作品的风评吗?”   贺均之抬起头,“好作品靠的是质量。”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光芒,自信且骄傲。   可真耀眼啊,像个太阳。   我眨了眨眼睛,“那就好。”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一脸疲惫?”贺均之自然而然的走到我的面前,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没生病。”我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   “要不要睡一会儿?”   “一会儿还要去你家吃饭呢,吃完再睡。”   “贪吃。”他轻声笑了一下,然后拿开手,坐到我的旁边。   我感觉有点累,头一歪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贺均之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又慢慢松弛下来。   “靠一会儿。”   “嗯。”   “别让我睡着啊。”我低声说。   “那我打你两巴掌,你就不困了。”他声音里含着笑意,轻轻的,淡淡的。   “不愧是你。”我闭着眼睛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听着贺姨在门外叫我们。   “走了。”贺均之轻声说。   我听到他的声音,但是还不想开口回答。   贺均之似乎也不着急,微扭过头,似乎在看着我。   我慢慢地张开眼睛,眼神呆滞的盯着前方。   “你像个傻子。”贺均之忽然笑着说。   我眨了眨眼,身体往上一抬,头顶撞在了贺均之的下巴上,就听见他“噢”了一声,身体向后倒去。   我坐直了身体,扭头看他,“活该。”   “李大龙,你的头可真他妈硬!嘶……”贺均之揉着下巴,无奈地看着我。   我咧了下嘴,然后从床上下来,小跑着去了厕所,又洗了把脸。   吃完晚饭,贺姨拉着我妈还在说胡老师签名照的事,兴致依旧不减,瞧着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我一头钻进了贺均之的房间里,站在书柜前看他里面收藏的电影VCD。贺均之端了一盘水果走了进来。   “吃水果。”   “吃撑了。”我摇了摇头,“你妈要是见过你在外面的房间是什么样子,估计能气晕。”   “所以,我不让她去。”   “这是什么?”我看到最靠边的地方有一本类似相册的本子夹在里面。我从里面抽了出来,贺均之看了一眼。   “相册,应该是从小到大的毕业照片。”   我翻开一看,第一张就是贺均之小学毕业时的照片,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因为个子高,站在最后一排的最中间,五官虽然还没长开,但是已有了帅气的模子。跟他短暂拉过手的王二花则站在第一排。再往下翻就是他初中毕业的照片了,外貌已经定型,眉宇间满是朝气。高中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意的一瞥,就被按下了快门。   最后一张则是他大学的毕业照。他穿着学士服,脸上带着微笑,旁边站的人就是费遇。   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潇洒肆意,一个清雅俊美。   “看完了没?”贺均之站在我的身后。   我合上相册,扭头看他,“幸好我跟你差3岁。”除了小学同校上过学,之后他都比我大一轮,等我上去的时候,他刚好毕业离开。   “怎么了?”   “要不我得给你送情书送到死。”   贺均之闻言,笑了一下,“那你不是赚钱赚到手软?”   ……贺均之是真的懂我。   我在贺均之家吃了一顿大餐,饭后又用水果填了缝,那边贺姨拉着我妈聊个不停,我酒足饭饱后这困意就开始上头,眼皮渐渐发沉,眼睛发直。   “你是不是困了?”贺均之看着我,低声说。   “嗯,我不行了,我要回家睡觉。”我扶着桌子,想站起来走。   “你妈跟我妈还没聊完呢。”   “没事,他们先聊着,我先回去了。”我摆了摆手,实在有些顶不住了。   贺均之忽然拽住了我的胳膊,我扭头看他。他站在我的身后,犹豫了片刻,额前的碎发微微遮住了双眸,他低声说:“你睡这吧。”   “啥?”我愣了一下,困意让我的大脑转动的慢了一拍。   “在这睡吧。”   我眨了眨眼睛,“贺均之,你这是打算气死你妈还是吓死我妈?”   “我就是让你先睡一会儿,等你妈跟我妈聊完了再叫你,你想什么呢!”贺均之似乎被我逗笑了,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我。   我看了一眼贺均之的床,被子蓬松,枕头松软,看上去确实很好睡。“好吧,我睡一会儿。”我放弃了与睡意抵抗。   脱了外衣,就钻进了贺均之的被窝里。贺均之的被子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花香,又像是木质香,让我昏昏欲睡。   我半眯着眼睛,贺均之就坐在书桌旁,从书架上抽了本书,扭开了台灯,一手拿着书。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落下淡淡阴翳,和平时有些不同。   我翻了个身,转过身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贺均之。”   我听到身后的他动了一下,然后说:“嗯?”   “你真的喜欢我吗?”   身后沉默了片刻,“嗯。”   “什么是喜欢?”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紧闭着。   “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做兄弟也能一直在一起,做家人也能一直在一起。”   我听见他把书放在桌子上的声音,然后是他从椅子上起身的声音,再接着是他走到我身后的脚步声。   温热的手指拽住了棉被,我愣了一下,他将棉被往下扯了扯,露出了我的鼻子,一直掖到我的下巴。   “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对兄弟,也不是对家人的喜欢。你少胡思乱想了。”他的声音低沉轻缓,和记忆里的少年逐渐重合。   他高三毕业那年,躺在我的床上,忽然对我说:“我想一直这样和你呆下去。”   贺均之从来不说慌。他跟我不一样。他把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然后一一试图兑现。   我漫无边际的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贺均之穿着睡衣,正用毛巾擦头发。   我眨了眨眼,缓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   “几点了?”   贺均之扭过头来,“快十二点了。”   “我妈呢?”   “回去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   “叫了,你睡得跟猪一样。你妈说算了,让你在这睡。”   我呆滞地看着贺均之,我睡的这么死吗?我怀疑你在骗我,可是又没什么证据……   “要不要洗澡?”   我想了一下,慢腾腾地爬了起来,既然醒来了,洗漱还是要的。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递给我,“我的牙杯里那根蓝色的是新牙刷。”   我懒洋洋地接过衣服,去洗澡。   我挺喜欢贺均之的牙膏的,茉莉花茶味。   洗漱后,我又回到贺均之的房间,贺均之躺在里面,留出靠边的位置给我。他一只手垫在后脑勺,另外一只手握着手机。   我刚钻进被窝,贺均之就拧灭了床头灯。整个房间暗了下来,只听得到他在我耳边的呼吸声。   一只手悄悄地伸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干燥而温暖,轻轻地交握着。   “晚安。”   “嗯。”我哼了一声,没抽回手。   作者有话说:   拖着酸痛肿胀的脚,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觉得我是个劳模,值得大家的表扬!(自豪) 第27章   第二天在贺家吃完早饭,贺均之跟着我又去了我家。这整的跟回门一样,一来一回的……   刚进门,就听见老头老太太又在激烈的争论什么。   “我就说他俩不可能有关系吧!”   “谁说不可能,说不定只是掩人耳目,偷梁换柱呢?”老太太知道的词儿还挺多。   “你俩一大早吵什么呢?”我一边换了拖鞋,一边朝里面喊话。   “李叔李姨。”贺均之比我动作还快,人已经进去了。   “你俩回来了。哎,没聊什么,就是聊聊那个叫费遇的明星,最近不是正闹绯闻吗?”我妈笑着张罗贺均之坐下。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扫了贺均之一眼,他却没看我,坐到了我妈的旁边。   “他怎么了?前两天不是还跟女明星闹绯闻吗?”我跟着进了餐厅。   “今天他开口了,说自己跟那个女明星没关系。你俩吃了没?”   “我俩都吃过了,李姨。”贺均之笑着说。   “哦,那不就结了,你俩还吵什么?”我一屁股坐了下来,又摸了个包子啃了一口,皱了下眉,然后塞到我爸碗里。“萝卜的?”   “你别给我,我吃饱了。”我爸把包子往我跟前递,却被贺均之截了胡,“我就喜欢吃阿姨做的萝卜包子。”他顺手接过那包子,咬了一口。   “那你一会儿走的时候,我给你带点。”我妈一听,笑的直眯眼。   贺同志真会讨妇女们的欢心啊。我白了他一眼。   眼看着老李夫妻俩各忙各的去了,我低声问贺均之:“费遇发声了?”   “嗯。”贺均之显然早猜到了,一点儿也没觉得奇怪。   “这事算完了?”   “不知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贺均之眉头微皱。   “嘿,我这不是关心你的演员嘛。”   “你以后少管他,多管管你自己。”说完,伸出手推了一下我的头,我一时重心不稳,差点被他推倒。   “你给我过来!”我气的站起来就要锤他,贺均之弯着嘴角,用手来挡。   我反击了两下,就放过他了。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提费遇。占有欲这个东西,虽然我没有,可是我见过太多了。贺均之现在对我就有占有欲,他对费遇自然抱有敌意。可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不适合费遇,更不适合贺均之,我不正常,哪还能去祸害一个正常人呢?那不是害人吗?   我现在忽然有点后悔。后悔那天晚上答应他。我当时就应该再狠狠心……   狠狠心……这个词从我脑子里蹦出来的时候,我直接愣住了。   我当时是对他不忍心吗?   “想什么呢?”贺均之嘴角边还挂着刚才的笑,眼神却因为我的注视变得不自在起来。   我当时是因为对他不忍心才说了那样的话吗?   我忽然很想印证一下我对贺均之到底是什么感情,随后站起身来,走到了贺均之面前。   贺均之渐渐收起了嘴角的笑,手按在桌边,背挺得笔直。   我的双手按住了贺均之的肩膀,他的眼神明显带着惊讶,“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   “李大龙,你有病啊?突然笑什么?”贺均之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似乎想要躲开我。   我一手托起他的下巴,弯着腰,吻在了贺均之的嘴唇上。   贺均之这下是真慌了,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浑身都抖了一下。   我低头唇对唇的停了他五六秒,最后被贺均之挣脱开。   “均之啊,阿姨给你装了五个包子,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拿啊。”   贺均之脸色涨的通红,眼神慌乱的跟做了贼一样,看都不敢看我,然后胡应了一声:“噢,我,我现在就走。”说完,磕磕绊绊地往外跑。   “均之,你跑啥啊,别摔了。”我妈在他身后担忧地说,“包子!”   贺均之折回来,接过包子,又跑了出去。   我妈回头看着我。“他怎么了?跟狼撵了一样。”   “噢,估计吃多了。”我摸了摸嘴。   “都怪你,让他多吃了个包子。”我妈埋怨道。“均之从小就吃你的剩嘴,你也好意思。”   我摸着自己的嘴,没吭声。   我把贺均之强吻了,却总觉得和那天晚上的感觉完全不同。虽然当时我没有触碰他,可内心却似乎颤抖的更为剧烈。   我甚至现在还清楚的能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每一帧细节。   激烈近乎愤怒的言语,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有灯晕下那双似乎会呼吸的双眸。   但是现在,我却只记得贺均之的嘴唇很柔软,带着温热的体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以为我喜欢上了贺均之,原来不是。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我似乎触碰到了一些属于情感的情绪。   可惜,我还是个怪胎。   我给贺均之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刚才贺均之是真被我吓到了,估计等他回过神来,可能要过来把我暴打一顿……   我琢磨了一下,今天还是少出门,就算贺均之要动手打我,至少看着我爸妈的面,可能还会有所收敛!   再之后,我就看到了费遇昨晚的发声。大致浏览了一遍,声明很短,也很官方。大致意思就是两人只是工作关系,希望媒体不要过度揣测,会对女方造成不必要的困扰。一如既往的绅士,体贴。   我大概知道费遇为什么不是男二了。他和男一撞人设了。这是硬伤啊。   费遇其实挺惨的,好像又被人利用了。不过,他这么聪明,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里面应该有点别的东西。   哎,我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懂了,难道这个世界,除了男女主角在一心一意走言情,其他人都往男男方向奔走了?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啊?还是说,我特别吸引同性?嗐,我这幅长相在男人堆里这么吃香?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嗯,是挺光滑的,虽然不白。   眼睛不大,但是有神!鼻子不高,但是有型!   你别说,他们还挺有眼光。   我穿着拖鞋,去厨房打算拿瓶饮料漱漱口,结果冰箱里空空如也。   “妈,家里没饮料了?”   “没了,你一天天的少喝些饮料啊。”我妈坐在客厅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打毛衣,她这两天正给我爸打毛裤呢。   电视里忽然传出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我凑过去一瞧,竟然是费遇。这是他最近上的一部古装剧。费遇的长相本身就偏清雅英逸,穿上一身月白长衫,宛如工笔画卷中的俊美雅公子。   “这是宁采臣?”   “什么宁采臣,这是姚玉泷。”我妈眼都没盯我一下,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电视。   “妈,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你不是喜欢胡焱吗?”怪不得最近我家的餐桌上,他总是头号讨论对象。   “这个剧就是胡焱和他一起拍的,我一看,觉得这小伙也挺俊,演技也不错,尤其一双眼睛,特别有戏。”   “哦。你知道他正在贺均之手底下拍戏吗?”我不动声色的甩出一个惊雷。   我妈一听,眼睛跟灯泡一样,唰地亮了起来。   “真的?”   “嗯。”我喝了一口水,觉得嘴里没滋味,还是决定趁贺均之没来之前,出去买瓶饮料。   “那你去给均之说一下,让他帮我要张签名照吧。”   “那我得问问他,不能影响人家工作。”我好言好语道。   “是是是,不能影响工作,能休息的时候签一下就好了。”我妈微笑地看着我。   “我出门去买瓶水。”   “嗯,去吧去吧。”我妈的态度一下和蔼了许多。   出了门,我在我家小区外面路上的便利店里买了瓶饮料和一根冰棒,正“咔嚓咔嚓”嚼着,忽然,有辆车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咬着冰棒,还以为自己挡了人家的道,正准备绕开,就看到车窗缓缓滑下,费遇的脸露了出来。   我愣了一下,嘴里的冰棒也忘了嚼。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鼓励~~ 第28章   我坐在车里,手里捧着陈博刚才买来的咖啡,嘴角的笑容摇摇欲坠。   费遇喝了一口,抬眸看我,“抱歉,现在情况特殊,只能这样请你喝咖啡。”   我干笑了两声,“没事,挺好的,还是移动的。”然后低头喝了口咖啡,味儿不错。   费遇的车子就围着我家附近一直绕圈,倒真成了移动咖啡厅。   “最近你尽量不要出门了。”费遇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   “昨天那个人偷拍的照片上传到网络了。”   我愣了一下,“我们不是把相机抢到了吗?”   “他应该还用手机拍了照片,相机只是打掩护。”费遇低声说。   好鸡贼!丢出来个诱饵,来了个金蝉脱壳!这下真是大意了。   “那我上电视了?”我抬头看着他。   费遇也看着我,忽然莞尔笑了起来。   “应该是。”   “明白了。”我点点头,又喝了一口咖啡。   “这次是我的错,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费遇说的这话十分合情合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费老师,你能给我一张签名照吗?我妈最近挺喜欢你的。”   费遇闻言愣了一下,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许久,才蹦出了一句,“李大龙,你真是没心没肺的厉害。”他这句话后面藏了很多,但是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弄明白。   我弯起嘴角,笑了起来,“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费遇看了我一眼,然后抬手敲了敲前面的格挡,陈博的脸从后面露了出来。   “给我张签名照。”   陈博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费遇,然后抽出了两张签名照。费遇接过签名照,伸手递了过来。   我双手接过,然后看了一眼,斟酌着开了口,“费老师,这张上能不能再给我加上一句?”   费遇看着我,冷声道:“加什么?”   “麻烦你加上一句,给可爱的张禾禾女士。”我抬头,对他微笑。   费遇爽快地拿回照片,在上面按照我的吩咐,加上了这句话。   “完了?”   “嗯,完了。谢谢费老师!”我把签名照抱在怀里,扬起脸,看着眼前的费遇。   “这段时间我就不出门了,等风头过去了,就没事了。”娱乐圈都是这样,风头一阵接一阵,永远不缺话题和热度。   再说,拍的那些照片,即使我没见过,也知道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做没做,我个当事人还不清楚吗?肯定是一篇捕风捉影的报道。背后应该是有人想搞费遇,只是借用了我这个小棋子,试图搅乱风云。   我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水墨色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我,眼神锐利的几乎要把我看穿。   费遇风头太劲了,肯定招人恨。只是这新闻一出,不仅恶心费遇,也沾到了贺均之。毕竟这是贺均之的电影,先是传出剧组男女演员有恋情,又是主演疑似同性恋的,整的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   我现在也不知道,这背后的人到底是针对费遇,还是贺均之了,亦或者是,二者都有?   哎,我现在才觉出做个普通人有多幸福。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你不要不识抬举,赶紧顺着台阶往下走。   可惜,我就是不识抬举。   我挠了下头,憋了半天,然后说:“费老师,祝你幸福,平安。”主要是平安。   毕竟米莎的粉丝大部分都是疯子。   费遇咧开嘴,冷笑了一声,回了俩字:“下车。”   我一听,赶紧下车,头也不敢回,生怕他憋不住,抬腿对我的屁股就是一脚。   我又在外面溜达了两圈,才手插裤兜摇摇晃晃地回了家。一开门,就听见我妈说话:“你买个东西买的不回来了?又去哪儿逛了?手机也不带。”   我伸手一摸兜,哦,真没带。   “我在外面又溜达了一会儿,散散步,锻炼身体。”我低头换鞋。   “均之可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我愣了一下,抬头喊了句:“你替我接了?”   “没,你设的震动,我哪听得到。刚均之来了一趟,说晚上找你吃饭。”   我妈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的格外亲切,“别忘了给均之提提签名的事。”   “哦。”我点点头。决定晚上回来的时候,再把签名照给我妈,假装是贺均之给的。   由于晚上贺均之说要请我吃饭,所以我妈就没做我的饭,等他们开吃的时候,贺均之还没影儿呢。我空着肚子闻着饭菜香,可真香啊!   “贺均之,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找我?”我跑到阳台,拉开窗户,对着隔壁大喊。   没多久,就看见隔壁的窗户打开了,贺均之穿了身家居服,一点儿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我怒声问他。   “你今天不也没有接我的电话吗?”贺均之扯了下嘴角。   “我那是忘拿了。”   “你做什么去了?”贺均之冷声道。   “我出门买水了。”   “我给你打了十个电话,平均五分钟一个,你买水能买一个多小时?”贺均之冷眼看着我。   我挠了下头,“碰上了个熟人,多聊了两句。”   “和费遇?”   我一愣,贺均之行啊贺均之,这敏感的都快赶上狗仔了。   “你给我身上装摄像头了?”我伸手扯了扯我的裤兜,往里瞧了瞧。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出名了。这两天别乱出门,免的被热情粉丝开了瓢。”   贺均之轻叹了口气,“你过来吧。”   “哦。”我转身回房间,一分钟后,双脚已经沾到贺均之家里的地了。   “你爸妈呢?”   “遛弯去了。”   “带着胡老师的照片?”   “嗯。”   我就知道。   贺均之从厨房里端出来好几盘菜,我看了看样子,又闻了闻味道,应该是贺姨提前做好的。   吃饭的时候,贺均之叮嘱我,“你这几天确实别出门了。”   “我知道。”我一边嚼着肉,一边频频点头。贺妈的手艺真不错,油大,解馋!   贺均之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我是嘴占着也没法说话,一顿饭吃的没听见人声,只听见我用牙齿切割食物的声音。   吃完饭,贺均之把碗筷端到厨房,挽起袖子,准备洗碗。   “你的电影会不会受影响?”   我端了杯贺均之给我泡的绿茶,一边吸溜,一边问。   贺均之摇摇头,“你不用替我操心了,这几天你自己注意点安全。”   “只要不影响你的电影,我自己无所谓。”反正我就快要离开这里了。   贺均之回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又扭头去洗碗。   贺均之一直喜欢电影,为了学电影,差点跟他爹妈闹翻。所以,电影对他来说很重要。那是他的理想。   虽然我没有理想,更没有什么伟大志向,但是我不介意去守护一下别人的梦想。   有梦,是一件很不错的事。这点上,我很羡慕贺均之。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不像我,没心没肺,只会吃喝玩乐,满足最底层的欲望。   “你怎么忽然不说话?”   贺均之撇了下嘴,“光会说好听的。”   我咧嘴一笑,“那是,我嘴多甜啊。”   我一边瞅着贺均之,一边扳着手指头细想我还剩几天在这。   哎呀,这掐头去尾一瞧,竟然不到一周了。   我抬头瞄了一眼还在洗碗的贺均之,心里似乎有点空落落的。我还有点想看贺均之的电影拍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之前他拍的电影我都没看过,如今这部我却是参与过的,虽然零零碎碎,可还是有种想要看到完整版的念头。   贺均之弯着腰,他的身体弯成一道漂亮的弧线,英俊的脸轮廓分明,他认真地擦洗着手里的盘子,眼神专注,跟他拍电影时一模一样。贺均之是一个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高三为了学电影,离家出走,晚上住在我家,白天就出去打工攒学费。一个暑假晒得黝黑,一咧嘴,牙白的晃人眼。最后钱还是差一大截,就问我爸借了钱,工工整整的写了一张欠条,五年后连本带利的还回来。大学毕业一年后,他就赎回了他的欠条,帅气的比任何男人都男人。   这么帅气的一个男人说他喜欢我,谁能不动心呢?就像是被人用手指戳了一下灌满水的气球,颤颤巍巍,摇摇晃晃的。   那天晚上,他浑身冒邪火,握着我的手也微微颤抖。   我心里的水球好像也跟着他微微颤抖。所以我跟他说:“你要是拿了最佳导演,咱们就试试。”   这话我没骗人。   贺均之肯定能拿最佳导演,我也不会食言,如果我还在的话。   我望着贺均之的背影,心里的水球随着他晃啊晃的……   “李大龙,你别再盯着我看了!”贺均之忽然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我,只是脸皮和耳朵都有点泛红。 第29章   “贺均之,你现在可比以前娇气了,我看你两眼你都不让了。”我弯着嘴角,笑着说。   贺均之用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转过身来。   “李大龙,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我逗他,我很少瞧见贺均之脸红。今天早上,他脸红的跟个猴屁股一样,走的时候,左脚绊右脚,还差点摔个狗吃屎。   贺均之,真可爱啊。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的?还是从小就这么可爱?脸颊上的红晕,耳尖红的逼人,还有一双眼眸也是水淋淋的。   我盯着他一直看,贺均之忽然走了过来,停在了我的面前。然后低声道,“你就是故意的。”   我没说话,彼此的眼睛早就说的一清二楚了。   他的唇落在我的唇瓣之上,柔软而细腻,像软糖一样。明明是同一个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不知道贺均之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可贺均之的双眸却让我浑身发酥,软的一塌糊涂。   我的双手搂住他的后颈,鼻尖是他身上的淡淡香气,说不上来的好闻,撞的我胸口的水球左右摇摆,几乎要破裂开来。   我仰着头大口喘息,闭着双眸不想睁开。   贺均之的吻压迫着我,让我无法闪躲。我只好全力迎合。   “大龙……”我似乎听到他在我耳边的低语。   我睁开了双眸,看着贺均之,他静静地凝视着我,眼眸里充斥着陌生的情绪,浓得散不开,团成一个漩涡,几乎将我吞噬。   “我爱你。”   急促的呼吸猛地一滞,我张着嘴,几乎忘记了呼吸。恍惚之间,我似乎把嘴里的“冰糖”咬碎了,淌出甜水来,渗进我的四肢百骸。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爱”。   原来,这就是爱……   甜的发齁,甜的让我呼吸凝滞,甜的让我浑身颤抖,甜的让我……   我双手微微用力,将贺均之向我压紧,仰起脖子,轻轻地吻着他,太甜了,我得找一个人来分享。   贺均之拉着我的手,轻轻交握着。   他扭头看着我,笑的像个傻子。   他说:“李大龙,你在笑什么?”   静默了片刻后,我说:“我笑了吗?”   贺均之用另一只手轻抚我的嘴角,“嗯。”   如果没记错,这是我第二次在没有自我察觉的情况下露出了笑容。   我的身体似乎正在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我的嘴里是甜的,身体也轻飘飘的,像是要飞到天上去。   “贺均之。”   “嗯?”   “谢谢你啊。”我低声说。   贺均之看着我,沉默了许久,吐了俩字出来:“笨蛋。”   我和他相视许久,然后同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笑些什么,只是在笑。他看着我笑,我也瞧着他笑。   贺均之露出一口粲然的白牙,嘴角的酒窝在我的眼前晃悠。   笑起来的贺均之比我更像个傻子。可我却挺喜欢的。   我俩的笑是被贺均之的手机铃声打断的。贺均之接起电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笑容,电话听到一半的时候眉毛已经皱起来了。   贺均之放下电话的时候,开口就是:“费遇爆了。”   “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贺均之低头搜了下新闻,然后递给我看。   费遇的热度“爆”了。现在米莎的粉丝在全网联合抵制他,说他伪装异性恋,拉女星炒CP,是个令人作呕的变态。   接下来,贺均之的电话就没停过。费遇出事,受影响第二大的就是贺均之的剧组。   一时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因为费遇是同性恋这件事弄得即将大爆炸了。   网上到处都是贺均之的名字,什么妖魔鬼怪都来分一杯羹,攀附在费遇的身上,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贺均之这边临时要召开视频会议,让我先小心点回家。   我点点头,走的时候还带着贺均之他妈高中给他织的毛线帽。这是贺均之非要给我套上的,他说害怕有人拍到我。   我头上顶着个毛线球,摇摇晃晃地走了。   一回家,就看到老头老太太坐在电视跟前,上面正播放着费遇的新闻。幸好,没有我的照片出来,反而是费遇那个“前男友”的照片打在最醒目的地方。   “他是不是同性恋啊?”我妈皱着眉问道。   我爸抖了抖报纸,抬起头,从老花镜的上方望着电视,“哼,谁知道,你以后也少看他的电视了。”   “是同性恋也没什么错吧。”我插了一句。   “同性恋就不正常啊。”我妈扭头看了我一眼,“长得多帅气啊,怎么不好好找个小姑娘过日子呢?你戴谁的帽子?”   我爸赞同的点点头。   “贺均之的。”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睡前翻了翻网上的消息,费遇还没有发声,反倒是他之前的那个“对象”在自己的账号下发了些模棱两可的东西,什么不是我不说,该来的总会来,如此之类的屁话。一看就是落井下石,吃人血馒头。   地下的评论有骂费遇的,也有骂他的,还有骂米莎的。可是我翻来翻去,竟看不到关于我的一个字。所有人都说费遇有一个秘密情人,但是发出来的照片也是一个模糊的背影。那模糊的程度浑然天成,我这个当事人都是靠衣服勉强分辨出那是我自己。   这事似乎有点儿不对。   费遇此时正因为我这个“同性情人”被全网辱骂,可关于“我”的消息却少得可怜,全网几乎搜索不到除马赛克照片之外的其他内容。网上对“我”的猜测满天都是,同剧组演员,演员后辈,甚至还有猜是费遇助理。   这里面除了这个助理还有点沾边,其余的全是胡乱猜测,张嘴就来的东西。   我想了想,自己好像被费遇保护起来了……   在电话簿里找到了费遇曾经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我不知道该不该打这个电话。   也许现在这个号码已经疯狂占线或者关机了吧。   我虽然这么想,还是拨了出去。   “嘟嘟嘟……”手机没有任何阻碍的拨通了。   “喂。”对面接的很快,我反倒有些塞住。   “喂?”他又问了一边。   “费老师?”   “嗯。”他的声音并没有任何异样,还和平时一样,清清淡淡的。   “这个号码是你私人的?”   “嗯,只有家人和经纪人知道。”他淡淡地说道。“其他的都已经关机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没想到自己的待遇这么高,让我还有点惶恐。   沉默了片刻,我说:“费老师,你现在还好吗?”   电话那边空了一下,然后才听到他轻声说:“还好。”   “那就好。”我点点头。   他忽然笑了一下,微弱的气息似乎落在我耳边,“这么好骗?没听出来我在骗你?”   “听出来了,但是你还能有心情骗我,说明还不差。”   “这个时候倒是挺聪明。”他的声音里带着余留的笑意。   “费老师,吃好喝好,没什么过不去的。”这是我的生活箴言。其实后面还有四个字,一路走好。不过后面这半句,不大适合他。这是我炮灰生涯的座右铭,每次任务前只要填饱肚子,后面任打任杀,我都坦然接受。   说白了,我是在低谷中天天摸爬滚打的。幸好我天生情感缺失,否则早就像我朋友铁拳那样精神崩溃了。现在我没事的时候,还去医院看看他,每次他都像个木偶一样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好像一夜之间,被剥夺了所有的情绪与感官,成了一具木偶。   咳,扯远了。   费遇沉默了片刻,“好。”   我并不会安慰别人,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算是安慰人的话。我只是觉得,我需要给费遇打一个电话,表达我的谢意。   所以最后,我对费遇说:“谢谢你,费老师。”   “谢什么?”费遇低声问。   “谢你保护了我。”我握着手机,轻声说。   费遇在那边低声笑着,“原来是这样。”   许久,费遇忽然说了一句:“李大龙,你觉得我承认了怎么样?”   “承认?”   “开一个发布会,然后把他们想知道的都告诉他们。”费遇的声音平稳,我根本听不出他这是假话还是真话。   我斟酌了片刻,然后说:“那你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坦然面对,就不必再惶恐害怕黑暗会何时到来,因为它已经降临。之后要做的,无非是与黑暗对抗。输,赢,都有可能。   “那你,愿不愿意站在我这一边?” 第30章   “费老师,我相信胜利会站在你这一边。”我轻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李大龙,我觉得你确实很有意思。”他笑着说。   “我原以为会让你喜欢上我,没想到却是我着了你的道。”费遇轻笑着,“我现在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费老师,我也挺喜欢你的,不光我喜欢,我妈也喜欢你。”虽然现在她老人家不一定是这个想法了。   “那你愿意抛弃贺均之,跟我在一起吗?”费遇话音里带着笑。   我握着电话,摇了摇头,“你跟我待久了就知道了,我其实特俗,也没什么用。”   “那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待到你身边彻底了解你,如何?”   费遇真是太厉害了,见缝插针啊。   “费老师,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对这个真的最为好奇。   “其实,我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你了。”费遇低声说道。他的声音舒缓温柔,在安静的夜里流转,让人想一直听下去。   “我是从均之的口中知道了你。”   “贺均之喜欢你,但他自己却一直否认。我表弟的追求不过是给了他一次自视的机会,让他明白自己的心。”   “在没见到你之前,我一直认为贺均之是利用了我表弟。”费遇轻笑几声,“但是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如果我是贺均之,一定早就把你牢牢抓住。”   费遇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听得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咽了口唾液。   “还记得我对你视而不见的那短时间吗?”   “嗯……”   “我是在试验自己能否放下对你的兴趣。见面会那天,在人群中见到你的时候,我似乎能感受到自己血液涌动的热度,差点让我发了狂……”   “……”   “我让陈博去把你留下,如果你答应了,那我就按照自己的心意继续走下去。”他说话的时候,嘴唇似乎轻轻弯起,尾音带着一丝轻颤,“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已经做好准备去深入了解你了。”   我微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对。   “新闻的事我会好好解决,你不必太担心。不过,你现在也许更担心的是我刚才说的话。但无论你怎么想,都请记住,我没有在开玩笑。”   费遇的态度认真而郑重。   即使隔着电话,我都能听到他语气里的认真。   这一次,费遇没有演戏。他把原本的自己暴露在了我的面前,他把最脆弱的自己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沉默了许久,电话那端的费遇也没有开口。   “虽然有些不妥,不过这几天能否安排和我见一面?”我低声说。   费遇思索了片刻,随后道:“好,我会让人安排时间。”   “那我就等你的电话了。”   “好。”   “这段时间你要好好保重,费老师。”   “嗯。“他轻声应道。   “晚安。”我开口向他道别。   “晚安。”   在我等待费遇电话的日子里,网上又翻起了巨浪。   网上散出了一段视频。视频的主人公是柳毅儒和米莎。   他们在相隔三五分钟后,从同一间房子出来,神情愉悦,好像出门踏了一趟春,从头到脚都沾染着春色。   这段视频我也熟。   他们出来的时候,我正躲在几大箱水后面,浑身僵硬,双腿酸痛。   这段视频一出,网友们又沸腾了,挥舞着勺子,不知道到底该吃哪一块瓜!哪个保真?哪个保甜?   潜规则,金主,上位……这些带有歧视性字眼的词语全部都往米莎身上贴了过去。   我作为这个新闻唯一的现场观众,一时间也沉默了。这视频是谁拍的?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了电影的保密性,贺均之甚至连手机都不准我们带进片场,为什么会有摄像头出现在现场?   我打电话给贺均之,问他这段视频是怎么回事。他也是一无所知,正在彻查这件事。   虽然在情理上我不愿意相信这是费遇做的,但是从现在来看,费遇是这段视频背后最大的受益人。几乎一夜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米莎身上。过往泼在费遇身上的脏水又反噬到了米莎的身上。   她从大众眼里的清纯少女彻底变成了潜规则上位的“艳星”。   我想到了那群疯狂的粉丝,甚至有点替米莎害怕。   这肯定是一段重要的剧情,虽然我没有读过后续的剧情,但是从目前的发展来看,这绝对是剧情运作的结果。但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我似乎出现在了好几段重要的剧情点中,或是观众,或是当事人。这让我一度开始自我怀疑……   我不是炮灰吗?我不是已经杀青了吗?我他妈的不是在度假吗?   贺均之那边忙的天翻地覆,甚至无暇顾及到我。另一方面我也安分守己的待在家里,防止节外生枝。   两天后,晚上十点的时候,我接到了费遇的电话。   “这么晚打给你实在抱歉,但是现在的我只能腾出这段时间来见你。”费遇轻声道。   我表示理解,毕竟现在确实比之前还要更风险些。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一旦被抓到把柄,可能情况又会反转过来。   “现在方便出来吗?”   我想了下,我爸妈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出门只要小心些,应该是没有问题。“可以。”   “那五分钟后,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我放下电话,套了一件羽绒服,抓了手机和钥匙就出了门。   刚下楼没多久,就看到一辆黑色奔驰停在我的面前。车窗落下来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了费遇的脸,“上车。”他快速说道。   我赶紧坐到了副驾驶上。   车子立刻发动,开了出去。   车子平稳行驶后,我才敢开口。   “怎么是你自己开车?”我很是惊讶。   “因为我想跟你独处。”费遇看了我一眼,弯起红润的唇角,露出笑容来。   他的声音轻快而放松,心情似乎很愉悦。   车子行驶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车内的暖气徐徐送出,温暖着整个车厢。   “我很久没有一个人开车出来了。”费遇笑着说。“你会开车吗?”   “嗯。”作为一个炮灰,开车这种基本技能还是要掌握起来的。我甚至还略懂一些偏门的技术,例如:打更,试药,泅水,还会编草鞋。   “你要试试吗?”费遇扭头看着我。   “不用了。”我开,怕是要出事。我开车十回有九回必出事。轻则残废,重则报废。   费遇轻笑了起来,俊美的脸上带着丝丝柔意。   夜里,路灯下的费遇似乎被笼上一层光晕,乌亮的发梢,轻弯的嘴角,修长的手指,浑身都散发着迫人的魅力。   车子开了有大半个小时,越来越远离繁华的市区,路上只有不断闪过的路灯,周围甚至没有一辆车。   “网上的那段视频是你散播出去的吗?”我扭头看着他。   “嗯。”费遇毫不闪躲的看着我,“是我。”   “你是什么时候拍的?”   “从米莎接近我的时候开始的。”费遇勾起嘴角,“那段视频也不算冤枉他们,你应该知道比我要清楚些。”   我的心漏了一拍。   “她为什么要接近你?”   “应该是柳毅儒授意的。”费遇看着前方,轻声说。   “我从没有刻意隐秘自己的性取向,虽然外界不知道,但是跟我相交过的人都知道,柳毅儒也知道。”费遇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用食指敲着方向盘。   “这只是一段简单的利用关系,他想让米莎走上大银幕,就需要找到踏板。”   我惊讶地看着费遇,“柳毅儒是这种人?”   “你以为他是什么人?”费遇看着我,微笑道。“他是从底层爬起来的,跟黑道也有些关系,十年前进入娱乐行业,一连挖了好几家的红人,是个豺狼一样贪婪的家伙。”   好家伙!我倒是真没想到,柳毅儒的欺骗性竟然如此之大……那米莎呢?她是不是也和外表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跟你说过,世界上哪有突然降临的好事?如果有,那一定是骗人的。”费遇水墨色的眼眸里透射出淡淡的光晕,温柔如水。 第二卷 第31章   费遇将车行驶到一处平缓的山坡上,周围静的连虫鸣和鸟叫都听不到。这天气冷的连虫子都不愿意出来活动,我们俩却冒着寒风来到这里。   抬头的时候,夜幕低垂,星星不算多,可是亮的有好几颗,像是挂在天上的明灯。见不到月亮,繁星的光芒才得以显现。   费遇将车缓慢停下,转头看向我,“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估计我一路上都欲言又止的太过明显了。   我在脑子里捋了一遍自己想说的话,然后斟酌着开了口。   “费老师,你之前跟我说了很多,刚才跟我也说了很多,信息量真不少,我脑子不算好,但还是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想跟你说说。”   费遇闻言笑容愈盛,“你说说,我听听。”   “费老师,你把真话和假话掺杂在一起告诉我,让我差点就相信自己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能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了。” 我抬起头看他,“但是幸好,我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是个炮灰,从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也会一直是。   费遇的眼睛温柔而明亮,像明月一样,映的我如繁星一般黯淡。   “你从前就反复告诉我一句话,世上没有突然降临的好事,如果有,那一定是骗人的。所以,我听你的。”费遇几乎就要将我骗过了,如果他没有提醒我这句话,也许我真的会以为他喜欢上了我。   我不想跟他打转了,费老师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太多了,我玩不过他,索性就地躺倒,你来吧!   “我分不清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那就统统当做是假的吧。”我微笑地看着他,“这就是我的想法。”   费遇静静地看着我。他眼里的情绪陌生而复杂,我根本无法分辨。费遇和我是两个极端,他就像是一台情绪的完美生成器,各种情绪信手拈来,完美应用。而我则是一台天生残缺,无法自我运作的残次品。我们没办法相通,更别提什么深入了解了。他和我永远都不可能相互了解。   费遇是个高手,我无法相信他,只能选择相信自己。我相信费遇说对我有兴趣是真的,否则他不会跟我周旋了这么久。但是他说他为了我发狂,那一定是假的。   “看来你已经给我判了死刑。”他忽然笑了,笑容没有之前那么耀眼,仿佛云彩遮住了明月的光辉。但我知道那只是一时。明月永远是明月,星辰永远是星辰。   最后的最后,我也学不会费遇这般的出神演技。   我挠了挠头,闪躲开他的双眼,避免自己沉陷在幻想之中。   费遇的手机忽然闪烁起来,我低头看了一眼,正想提醒他,费遇却轻声道,“陪我再坐一会儿吧。”   我摸了摸脖子,没说话。   我们两个人坐在山顶上,天空像是电影的幕布,由黑转白,我第一次发现从凌晨到清晨,天空的颜色竟然可以变幻出这么多种,鸦青,乌青,青白,月白,浮金,红日……繁星从明到暗,彻底消失在天边。   费遇的手机闪了一夜,终于被他接了起来。   “嗯,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他转过头来,望着我,“我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   车子徐徐发动,我们又驶入了新的一天。   下车前,费遇跟我说了再见。我没回答他,只是冲他挥了挥手。他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升起了车窗,将彼此的视线切断。   老子真是牛逼啊!我插着腰,在大街上站了一会儿,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赶紧缩着脖子回家。   回到家,我蒙着被子大睡了一天,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妈给我留了半碗稀饭,一个馒头,半块酱豆腐。我咬着馒头,吸溜着碗里的稀汤,我妈坐在沙发上继续给我爸织毛裤,一边继续看电视。   电视里的声音又变成了费遇,我一扭头,发现我妈又开始看费遇的电视剧了。   “你之前不是不看他的电视了吗?”   “谁说不看了?我就是歇歇。”我妈手下飞快的翻织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电视。   我喝了口稀饭,懒得说她。   闲的发慌,我打开手机网上冲浪,发现舆论又发酵了一轮。目前网上的派系分成了四大派,有费遇派,米莎派,上位派,还有墙头派,哪边风势强,就往哪倒。   但是从人数和热度来看,费遇同性恋的新闻已经被米莎卖色上位的势头压倒了,不少米莎的铁粉都纷纷哭诉怒骂米莎欺骗了大家,骂她不知廉耻,打造清纯人设。不过也有铁杆粉丝依旧选择支持米莎,认为这都是虚假的新闻,是被人陷害,她只是被资本家剥削的可怜牺牲品。但更多的人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卖身上位,吸人资本,都不干净。   我随意翻了两页,就倒足了胃口。这帮牛鬼蛇神像嗅到血气的绿头苍蝇,围着肉叮咬,骂声不断,唾沫横飞,可是再骂,人家也是主角,总有一天会华丽转身,亮瞎群众的狗眼。这就跟唐僧取经一样,少一劫都不成。这都是剧本,是铁律。   贺均之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刷完碗,站在阳台上消食。   “在干嘛?”   “站在阳台,呼吸。”   那边沉默了片刻,随后我就看到对面的阳台门被拉开,贺均之拿着电话走了出来,站在我的对面。   他不知什么时候把脸上的胡子剃掉了,一下子从颓废青年变成了精神小伙。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握着电话,“我明天就回剧组了。”   “这么快?”   “进度已经落下一些了。”   “米莎和柳毅儒那边呢?”   “米莎的戏份删了,柳毅儒虽然还没退出,但正式在谈了。”贺均之低声说。   “那你的资金链不是少了很大一部分?”   “费遇带资进组了。”   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惹得贺均之笑了起来,“他前几天以私人的名义带了一笔资金入组。所以,电影照常拍摄。”   “不愧是费老师。”费遇牛逼!   “你还跟我一起去吗?”   我摆了摆手,“算了吧,我还是老实待着比较好。”   现在还去费遇眼前晃悠,那我也太不是东西了。   贺均之把手肘搁在围栏上,微弯着身子,凝视着我,“那我岂不是很久都见不到你了。”他的声音从我的眼前以及手机一同传进了我的耳朵,虽然他的声音我已听了千百次,这次却完全不同。   我眨了眨眼睛,觉得贺均之把手指放在我胸口的水球上,一下一下的碰着,让它晃悠来晃悠去。   “见我得付费,贺导。”   贺均之低笑一声,“钱串子。”   我也咧开嘴笑了起来,“等你的好消息。”   贺均之一双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笑。   “好。”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快结束了 第32章   贺均之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等他走了之后,我才想起来,好家伙,还没给我结账呢!王八蛋!给我灌了壶迷魂汤就跑了!   我也不能追到剧组去讨要我的工钱,只好哑巴吃闷亏!   贺均之人虽然走了,倒是没断过联系,忙里偷闲的时候总给我打个电话,再不济也会发段语音。   贺均之很忙,既要料理米莎和柳毅儒的烂摊子,又要赶金华电影节参选的截止日期。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能听到他声音里的疲惫,有两回他刚跟我说了两句话,一扭脸,那边就没声音了,只能听到他轻缓的呼吸声。   我躺在床上,耳边听着他的呼吸声,仿佛他就在我的身边,陪伴着我一同入眠。   今天早上我吃早餐的时候,我妈突然把视线从电视调转过来,声音生硬的对我说:“你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余额不足三个快穿日。”   我咬着夹了腐乳的馒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我妈的头又扭了回去,对着电视开始乐呵。   这是我即将离开当前世界的系统提示。也是我还身处在快穿世界的警示。   我还有3天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啊。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咀嚼着嘴里的馒头,忽然觉得不太饿了。   “你不吃了?”我妈见我把手里的馒头放下的时候,还有点惊讶,“今天早上怎么吃的这么少?”   “哦,不太饿,昨晚我偷吃炸鸡来着。”我挠了挠头,“这个放着,我晚上吃。”   “又吃些垃圾食品!以后不准点外卖了!”我妈继续唠叨了两句,皱着眉毛唠叨起来。   我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看电视。   电视上的费遇依然那么俊美清雅,衣袂飘飘,一颦一笑间眼波流转,宛如晚枝的梨花,簌簌而落。   “他叫什么啊?”   “姚玉泷啊。”   “干什么的?”   “是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皇子。”   “皇子还背负血海深仇?女主是谁啊?”   “这个,就是这个穿紫色衣服的。”   “长得也挺漂亮啊。”   “嗯,我觉得没有另外一个姑娘长得好看。大龙,你之前见过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不合适。”   我妈白了我一眼,“你要是长得像费遇一样,我也就不愁了。”   “我要是长得像费遇,那我爸是不是得跟您老说道说道了?”   “嘿,讨打啊!”   我笑着闪过我妈的魔掌,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掐着指头数日子,等着离开这里。离开之前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给贺均之留了封信,让我妈到时候交给他。   说起来也奇怪,我以往离开的时候,说走就走。可是从上次开始,我也会想着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一些交代,即使我知道这个世界没了我也会正确运转,无关痛痒,可我还是想要留下一些东西。   我想这种心情应该就是“挂念”吧。   我“挂念”过张逸斐,“挂念”过乔蜜,现在也开始“挂念”贺均之了……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心口悬着的水球,摇摇晃晃的,还一直没有着落。   哎,真难啊。   我这边正感叹着,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   “喂?”   “是我。”   “费老师?”我有些惊讶,我没想到他还会跟我打电话。   “今天我会召开一个记者通气会。”   “通气会?”   “嗯,类似于内部的通知会。”他说的轻描淡写。   “那我祝你一切顺利。”我只能送上自己的祝福。   “今天过后,你就可以恢复之前的生活了。”我没想到费遇会给我这样一个承诺……   “……谢谢。”除了道谢,我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遇哥,时间快到了。”陈博的声音从电话那段传了进来。   “嗯。”费遇应道,然后对我说:“那再见了。”   我握着电话,沉默了片刻,然后笑着对他说:“再见,费老师。”   费遇当天召开媒体通气会,首先把自己和米莎之间的关系掰扯干净,他果然留了一手,把自己和米莎摘得干干净净,连朋友也算不上,就是前后辈的共事关系,相处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连一个巴掌都用不完。最后,他承认了自己的性向。   费遇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当场出柜,这份勇气震惊全场。   所有人都忘记了米莎这档子事,把全部的焦点都落在了费遇的公开出柜。   他没有承认之前的那个“男友”,更没有承认我这个“秘密情人”。当时他露出了一个最完美的笑容告诉大家,他还在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爱人。   “我相信缘分这件事,也相信人在缘中,缘随人走,如果我碰到了那个人,就会牢牢抓住,不再放手。”说这话的时候,费遇的眼里有光,像天上的明月,已散去了云彩。   这场通气会一结束,柳毅儒的联星娱乐公司也正式宣布撤资了。   但电影的拍摄照常进行,夏编删掉了增加的情节,继续以硬汉猛男为主打,反而更有亮点和张力,在一众谈情说爱的影片里脱颖而出,剑指今年的金华奖最佳影片。   另一边米莎和柳毅儒的公司出面回应,说两人的恋情纯属无稽之谈。两个当事人倒是沉默不语,假装没事人一样。   嗐,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聊斋。我估摸着这回的事情可能就是男女主人公的一道坎,迈过了这坎,就是蜜里调油的二人世界了。当然,这都是后面的剧情,与我无关,和费遇贺均之也无关。我们都是背景,都是剧情工具人。只是费遇如果不是聪明,有背景,也许已经成为了剧情推动的滚滚车轮下的一个可怜人,而贺均之的电影也一定会因此泡汤,作为炮灰的我们,活的就是人下人,一切以为男女主服务为主旨。失败,雪藏,都不是读者在意的。他们只在意男女主角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们相爱的时候有多少糖可以撒下来。哪怕划开血管,流出的是蜜糖,他们也甘之如饴。   我突然有点为费遇和贺均之感到高兴。高兴他们能继续完成自己的梦想。即使是在一个虚假的时间,完成一个梦想。   我没有梦想,但是我很乐意去看别人实现梦想。看到别人脸上发自内心的微笑时,我的心底也会有些许的触动。   贺均之的笑容触动了我内心的水球,我把嘴里的冰糖咬碎了,淌出甜水来,渗进我的四肢百骸。让我也忍不住弯起嘴角来。   我最后还是把留给贺均之的信给扔了,想了想,还是别留下什么念想比较好。留点儿东西下来,总觉得事儿没办完,心里还欠点什么,让人不舒服。   我坐在家里看着时钟,看着最后的时间一分一秒的从自己眼前流逝。脑子里总是闪过贺均之的脸。   从我第一次见到贺均之,到他高三毕业后跟他妈吵架,然后敲我家大门,让我给他开门。我俩并排躺在床上,他在我耳边说,想要成为一名导演。我说:那就当呗,拍了电影,我做你的头号粉丝。其实,他的电影我一部都没看完。   后来,他还和我是邻居,搬到我隔壁的第一天就跟我说,我发工资了,请你吃饭。   到最后,他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握住我,对我说:从今天起,别他妈的再做朋友了。   我喜欢你。   嘴里的甜味似乎一直泛到了心里,让我忍不住咂摸着,回味着,然后心想,原来喜欢是甜的。   头顶的光忽然逐渐黯淡下来,那是我退场的信号。   我仰起头,双手张开,这回不会再有人打断我,问我是不是要升天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就是番外了,贺均之和费遇都有。   59 番外 贺均之(一)   贺均之从小就认识李大龙。   他第一次见到李大龙的时候,觉得这小孩就是个钱串子。那天他放学回家的时候,刚好碰到才搬来隔壁的李大龙准备出门帮他妈跑腿。   “妈,你要给我五毛的跑腿费,如果距离超过10分钟以上的,你要每分钟多加我一毛钱。”   “李大龙,你成天想着法儿赚你妈的钱啊!”   “亲母子明算账。”李大龙右肩上挎了个大菜篮子,架势十足。   “行吧行吧,你快去吧,等着烧菜呢。”李大龙他妈无奈地摆了摆手。   李大龙小屁股一扭,兴冲冲地往外走,贺均之这才看清楚了这个小钱串子的模样。白净的小脸上浓眉大眼,脸颊上肉嘟嘟的,嫩的能掐出水来。笑容从嘴角跳到了眉梢,喜滋滋地往外走,右肩上挎着一个大菜篮,那大小几乎能装进去半个他。   那一年,李大龙才5岁,贺均之8岁。   李大龙6岁的时候,跟贺均之已经混的很熟了。早上俩人一起去上学,家长也不用担心。李大龙一年级,贺均之四年级。李大龙一年级放学早,天天站在贺均之教室门口,两只肉呼呼的小手趴在窗户上朝里看。时间长了,贺均之的同学和老师都知道了李大龙是谁。有时老师想拖堂,一扭头,看见那个圆溜溜的小脑袋,盯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就不好意思多拖堂了。贺均之班里的学生也跟他混的滚熟,没事给他个糖块或者是虾条吃吃。李大龙嘴也甜,见谁都叫姐姐,哥哥,人见人爱。   贺均之不大爱说话,可是长得帅,有些小女生就想通过李大龙在贺均之面前混个眼熟。有时候故意趁贺均之叫李大龙回家的时候,走过去给李大龙一点儿吃的,然后偷偷瞄一眼面无表情的贺均之。   “你少吃点零食。”贺均之看都没看那小女生一眼,只是盯着李大龙训。   “谢谢雪婷姐姐的糖,再见~”小嘴倍儿甜。   有一天下午放学,李大龙背着他的书包,屁颠屁颠的跑到学校门口。贺均之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了。   “你干嘛呢?”贺均之有点不耐烦。平时李大龙都是在班门口等他,今天竟然让自己在校门口等他。   “有人让我给你送封信。”李大龙说话的时候,挤眉弄眼地笑。   “什么信?”贺均之白了他一眼,抬脚往回走。   李大龙忙扯着贺均之的校服角,一快往前走。那个时候贺均之已经开始抽条了,李大龙才到他的胸口,两只小短腿倒腾的没有贺均之的快,只能扯着贺均之走。   走了一会儿,李大龙忽然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淡粉色的信封。   “这是什么?”贺均之拿着信,左右翻看了下。   “情书啊!”李大龙拍着贺均之的胳膊说道。   贺均之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一下就红了。他捏着信,眼神慌乱地看着信,像是看一颗定时炸弹,“你给我这干嘛?”   “哥,有人跟你表白啊,就是你们班的王二花,长得特可爱,学习也好。”   李大龙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贺均之脑子里半天才闪出这个人的长相。他从来没和这个女孩多说过一句话,更没多看过她一眼,这怎么就突然给他递什么情书了?还是李大龙代送的?   “你还给她。”贺均之冷言冷语地说道。   “还什么啊,人家女孩的一片心意,多可爱的。你就算不喜欢人家,也起码要写封信回复人家一下吧。”李大龙摇头晃脑地说道。   “你先看看内容吧。”   “要看你看。”贺均之把信扔给了李大龙,快步往前走。   “我字还没认全呢,那我可叫我妈给我读了啊。”话刚说完,贺均之就转过身来,一把抓过情书,快步向家走去。   临进门之前,贺均之扭头冲李大龙喊了一句,“以后你再敢给我送这种东西,你就自己回家!”   李大龙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肉乎乎的,瞧着就可爱。   李大龙可比王二花可爱多了。   第二天,贺均之去拒绝王二花的时候,稀里糊涂的跟她拉了手,又跟她一起上下学了两天。那两天李大龙没跟贺均之一起回家。   再之后,贺均之觉得王二花太吵,也不跟她一起上学了。王二花眼泪汪汪地对贺均之说,“我讨厌你!”   贺均之心想,你讨厌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他一放学就跑到李大龙班门口,看着李大龙在里面拿着把小扫帚,磨洋工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扫地。   “你干嘛呢?”他站在门口,叫李大龙。   李大龙还以为是老师来了,吓得立刻弯下身子,手底下扫的飞快。   “李大龙。”   他一抬头,发现来得是贺均之,这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   “你不跟王二花回家了?”   “嗯。”贺均之把书包放下,接过李大龙的扫帚,弯着腰快速的清扫着,没多大功夫就干完了,然后提着李大龙的书包和李大龙,一起回家了。   他又继续和李大龙一起上下学了。   “哥,跟王二花一起上下学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哦。”李大龙点了点头,背着小书包,慢腾腾地走着。“看来你是不喜欢她啊。”   “你以后少干这种事,明天把她的一块钱还回去。”   “那不成,我都吃到肚子里了。”李大龙头一扬,朗声道。   “钱串子!”   “我就是个钱串子!”李大龙还很骄傲。   贺均之和他并肩走着,扭头看了李大龙一眼,   “吃不吃炸鸡腿?”   “吃!”耳边立刻传来李大龙的欢呼声。   贺均之觉得还是跟李大龙一起上下学更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先写贺均之的~   60 番外 贺均之(二)   贺均之8岁至18岁的十年里,李大龙几乎与他形影不分。他小学毕业念了全省最好的中学,李大龙小学毕业的时候,贺均之帮他补习了快一年,让他也考上了那所中学。他高中照样念了全省最好的重点高中,李大龙初中毕业之前,他硬是把李大龙在家绑了整整一个暑假,盯着他做题,背书,让他也考上了和他一所的高中。然后,他高中毕业的时候想要念全国最好的导演专业。   高中三年他拼尽全力,终于考入了自己梦想的学府,却被他爸妈挡住了去路。他妈希望他念医生或者律师,他毅然拒绝。他妈威胁不给他学费,甚至要赶他出门,贺均之都抗下了。他出了门,转头就进了李大龙他家。李大龙给他开门的时候,穿着一身短袖大裤衩,手里攥着一根冰棒,“你跟贺姨吵架了?”   “嗯。”他轻车熟路的进屋,换鞋,然后去冰箱里也拿了一支冰棒,随意的比在自家还轻松。   “你打算怎么办?贺姨不给你学费的话。”他们两家挨的实在太近了,贺姨稍微提高点调门,隔壁就听得一清二楚。   “我自己去打工。”贺均之剥掉冰棒的袋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那你得打到什么时候去啊?一学期的学费加住宿费,起码七八千呢。”李大龙眉头轻皱。   “我自己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给人当家教?去发传单?”   “嗯,我可以白天发传单,晚上当家教。”贺均之扭头看着李大龙,觉得他这个想法不错。   李大龙把冰棍咬碎,翻了个白眼,“那你先住这吧,到时候差的钱,我叫我爸借你。”   贺均之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个暑假我也给你辅导功课,否则以你的基础,你肯定考不上沈大。”   “打住!贺均之,你要是想在我家住,就别逼我学习了!”李大龙吓得直摆手,提出了唯一一条要求。   这点他倒是同意了,反正李大龙还有三年高考,不急于一时。   他在李大龙家里一住就住到了开学前一个礼拜。那天晚上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李大龙忽然开口说:“你还差多少钱?”   “五千左右。”   “哦。”   贺均之睁着眼,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没想到自己忙了一个暑假,竟然还差这么多钱,如果只差一两千他还能开口问李叔借,可是五千太多了……   “别愁了,我爸会借你的。你又不是不还他。”李大龙开口就戳破了贺均之脑子里的担忧。   贺均之沉默了许久,久到李大龙几乎睡着了,意识模糊间像是听到了一句贺均之的叹息,“我想一直和你这样呆下去。”   李大龙实在太困了,光是用鼻音回了他一个:嗯,就用尽了他最后一丝的神智。   第二天早上,李叔叔拿给他1万块钱,跟贺均之说这是借他的,等他毕业一年内再还回来就行了。   贺均之也没推辞,冲着李叔叔深深地鞠了一躬。李大龙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吃冰棍,眉头皱成了一团,看上去表情似乎很沉重。   贺均之一去上大学,就不得不放松了对李大龙学习的督促,大学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心潮澎湃,自然有些无暇顾及李大龙。结果到李大龙考大学的时候,即使贺均之亲自视频从早到晚的盯了他一段时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渴。李大龙没考上他的学校,甚至没和他在一个城市。   李大龙去报道的时候,贺均之脸黑的像一块炭,从头到尾都没笑过,李大龙倒是高兴的一路上没合上嘴。   再之后,贺均之只要有时间都会跨越两个省市去看李大龙,然后和他一起回家。   李大龙大一的时候,贺均之已经临近毕业了。成天为了毕业作品忙的到处跑。他希望自己能通过这份毕业作品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尽早的把李叔的钱还上,也向他爸妈证明自己的能力。那段时间的他恨不得把一天分成48个小时,不得不疏忽了对李大龙的关注。最后他拿着自己的毕业作品买了一张站票,在拥挤的车厢里站了七八个小时,怀揣着一个沸腾的心去找李大龙的时候,发现李大龙迷上了一个女明星。   李大龙对他说:“贺均之,我喜欢她。我想做她的助理,呆在她身边。”   贺均之看着李大龙,对他冷声道:“那我祝你如愿以偿。”   贺均之从此之后就呆在离李大龙很远的地方,埋首工作,毕业不到一年,就把当初借的钱连本带利的拿给了李叔。   李叔叔拿到钱的时候,告诉了他一个小秘密。   “这钱不是我借你的,是大龙借你的。这些都是他从小到大自个儿攒下来的。你别说,这小子还真挺有一手,比他老子我还能攒私房钱!”   贺均之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人抓了一把,又疼又痒。李大龙是个钱串子,他从小就知道,那小子爱钱如命,他从没见过比李大龙还爱钱的人了。   那年暑假,李大龙把他攒了整整十年的钱借给了贺均之,让他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李大龙自己没有梦想,但是他不介意去守护别人的梦想。看到别人的梦想成真,就好像他自己的梦想成了真,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完整的人。   61 番外 费遇   费遇又拿影帝了。这是他职业生涯的第三个影帝。也是他认为最意义非凡的一次获奖。   当晚,他和贺均之穿着晚礼服坐在台下,两人偶尔低声交谈,无非是聊些近来的生活与工作。自从电影杀青,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贺均之了。贺均之剃去了他的唇须,微长的黑发随意打理过,发梢轻轻遮掩住他的侧耳,增添了几分英逸与沉稳。   “何琼今晚想请你喝酒。”何琼是费遇的表弟,也曾跟贺均之短暂交往过。   贺均之抬眸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有一个地方要去。”   “原来是和别人有约。”费遇嘴角的笑容完美无暇。头顶的灯光落在他的眉梢,嘴角,还有眼眸之中,闪着细碎的光芒。   他保持着一贯的风度与优雅与周围的人交谈,微笑,玩笑。只是与去年不同,和他交谈的人群之中,明显少了许多面孔。如今还能同他打招呼的人,都是平日里交好的朋友。   这是他公开出柜后的第一个电影节。他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以为自己对获不获奖并不在意。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参加颁奖典礼,更不是第一次入围最佳男主角。可是当他的脸出现在最佳男主角候选人的屏幕上,他还是有一秒的屏息。他坐在台下,嘴角保持完美的弧度和曲线,双手交叠在膝盖之上。   “你在紧张?”贺均之忽然扭头看着他。   费遇回视他,只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竟然说不出反驳贺均之的任何一个字来。   他确实在紧张。他的手心已经冒出了细汗,他随意地抽出胸前叠放的丝巾,轻轻地握了握,然后将丝巾随意地塞进了口袋里,继续看着台上。   “肯定是你。”贺均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几乎被身边的声音掩盖下去,可费遇还是听到了。   贺均之没有看他。   “要是没中,你可要请我吃饭。”费遇开了个玩笑。   “嗯。”贺均之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头扭了回去。   费遇的嘴角有一丝僵硬,几乎只是眨眼的瞬间费遇就恢复如常。片刻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须臾间,所有的灯光,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单手系上了礼服上的扣子,微笑着站了起来。这是储存在大脑里的记忆,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外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一丝不妥,只有贺均之瞥了一眼落在座位上的丝帕。   他在离开座位之前,与贺均之对视了一眼,贺均之和众人一起鼓掌,然后看着他离开。   费遇站在台上,聚光灯下的他扫视着台下的每个人,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我没想到我会拿到这个奖。”底下的人也跟着他笑。   “但是我坐在台下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我一定要得到这个奖。”   “是不是很矛盾?”他笑,“确实很矛盾。”   “从我踏进演艺圈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变得矛盾不堪。现实的我和演戏时的我,有时会让我自己都感到混淆。”   “前进会让我渐渐忘记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台下的人逐渐安静下来。   费遇朝贺均之那个方向望去,台上的他有些看不清贺均之的表情,但他依旧在笑,这个笑恐怕是他笑过最难看的一个,完全失去了他以往的水准。朦胧的灯光里,他已看不清前路,只觉得一团光亮,刺得他的双目发痛。   他的声音继续透过话筒传向每一个角落。   “我一直相信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突然降临的好事,如果有,那一定是骗人的’,但是,因为这句话,我反倒错过了一件也许会让我遗憾许久的事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举起手上金灿灿的奖杯,“最后,我要感谢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是你们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愿我能再与你相遇而不错过。”   费遇微笑地弯腰鞠躬。   场下掌声如雷,灯光闪烁。   贺均之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费遇,只有他知道费遇说的是什么。   费遇拿着奖杯坐在贺均之身边的时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只是并排坐着,安静地看着台上的主持人。   周围的掌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费遇像个提线木偶,随着众人鼓掌微笑,然后又恢复如初。仿佛预设好程序的机器人,完美而精确,唯独缺了情感。   大屏幕上出现贺均之的时候,费遇看着他,“我们再打个赌。”   “赌什么?”   “赌你拿不上这个奖。”   贺均之看了一眼费遇。   “如果我输了,我就再给你拍一部电影。”   贺均之忽然笑了,说了声:“好。”   所有的入围影片播放完毕后,胡焱精神抖擞,步伐矫健的走上颁奖台。   “很荣幸,今晚我能站在这里宣读这个奖项的获得者。”胡焱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微笑地看着手中的信封,“获得最佳导演的是……”   贺均之坐在台下,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妈和李姨这会儿一定守在电视前盯着胡焱看,他爸和李叔坐在客厅里抽烟。   他妈还让他再带回去一张签名照,李姨倒是没说要胡焱老师的,她想要的是他旁边这个人的……   贺均之扭头看着费遇,今晚的费遇依旧俊美非凡,同当年他们大学毕业时几乎没有任何改变,那时他们还是兄弟。   费遇也扭头看向了他,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他说,“你赢了,我输了。”   贺均之被这句话拽回了现实。身边已爆发出了如雷鸣般的掌声,许多人都站起身等待与他握手。   贺均之眨了眨眼睛,站了起来,环视四周,所有的人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几乎将他淹没。   “贺均之导演,请你上台领奖。”胡焱老师的声音从话筒里扩散开。贺均之慢慢地走上了舞台,从胡焱的手中接过奖杯。   费遇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贺均之,看着他脸上逐渐漾开了一抹笑容。   他举起手中的奖杯,使劲挥舞了一下。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笑他轻狂,笑他沉不住气。   然后他看向费遇。   费遇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贺均之等这个结果等得早已不耐烦了,他等得像是熬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费遇输了。输的毫无悬念,应该是一开始他就输了。   他以为他看穿了李大龙,其实是李大龙看穿了他。   他以为自己说了喜欢就是真的喜欢,其实他喜欢的从头到尾只是自己。到最后,他还是给自己留了退路,而贺均之一早就绝了自己的所有路,咬着牙拼到了现在。   他忽然记起,他第一次从贺均之嘴里听到李大龙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笑的肆意,他还没见面,就已有些瞧不起了。他只是有些好奇,一个能叫做李大龙的人竟然能让贺均之露出那般满足的笑容,他想见一见这个李大龙。   他第一次见到李大龙的时候就戏弄了他,他发现他喜欢看李大龙的各种表情,丰富的像是一台表情贩卖机。   他忽然也想要一台表情贩卖机,叫做李大龙。   作者有话说:   马上开始第三个世界。 第1章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扔进滚烫的砂锅里,秃噜了一滚又一滚,熬的我差点就要人魂分离了。   从高考考场踏出来的那一刻,我几乎瘫倒在人群之中。   “沈大龙?沈大龙?”跟我一个考场的同学架着我把我硬拖出了考场,一堆人呼啦啦地全涌上来了,“沈大龙,你怎么了?头晕吗?是不是中暑了?”班主任伸手拍了拍我的脸颊,他那宽厚粗糙的手啊,在我的脸上打的是“啪啪”作响。   “老师,我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我倒吸了一口气,忙摆手制止住他准备掐我人中的手指。   老子实在是太苦了!   我这次的任务点是在一所驰名全国的高等学府!   从我接到这个任务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老子早晚得猝死到这,死的时候,手里还得攥着一张模拟卷……   我是天天挑灯夜战到凌晨,头发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额头上的痘叠了一层又一层,跟堆宝塔一样。每天洗脸的时候都不敢照镜子,怕这具身体受到一点儿刺激就心肌梗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高考,出考场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人没了。   我要是这个时候挂了,那我可真是死不瞑目啊!老子这回可是用了老鼻子功了!   好不容易挨过了估分,报志愿,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的一颗心才算放进了肚子里。安安生生的找了家食堂去打工,挣学费。这回我跟贺均之一样,得自己挣学费,不过我不是爸妈不给钱,而是不够给。我爸妈都是农村出来打工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还要给老家寄钱。   打了两个月的零工,开学的时候,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晒得黝黑的我,一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不学习了,额头上的痘也没了,人虽然还丑点,但是好歹脸上还是光净的。   我拖着箱子,拿着录取书就踏上了开往异地的火车。临走前,我妈给我塞了一大包干粮,又给我拿了一张银行卡,临上车前还叮嘱我注意安全,钱要省着花,一定要好好学习。   “明白。”我把钱装进内衣兜里,冲着母亲笑了一下,“妈你快回吧。”   “唉,我看着你进了站再走。”我妈两手紧握着,对我点了点头。   我冲她摇了摇手,跟在人龙后面,进了火车站。回头的时候,还看见她伸着脖子瞧我,我赶紧冲她挥了挥手,让她回去。   她对我咧嘴一笑,冲我也挥了挥手。   我被人群推搡着向前走,逐渐看不到她的脸,只好转过身,跟着人群移动。   这次去上学,我买的是硬座。经过软卧车厢的时候,我下意识往里瞧了瞧,里面可真宽敞啊,四个床,又宽又大,还罩着一层雪白的床单,看着就干净舒服。我紧了紧身上的背包,往后继续移动。前面忽然有一扇门被推开,从里面跨出来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我和他同时抬头,视线对了个正着。   嚯,这小孩长得可真精神啊。眉眼舒展,鼻梁高挺,唇红齿白的,穿了一件白色短袖,黑色运动裤,脚上踩着双黑白帆布鞋,青春的直逼我的眼!   我往旁边让了让,他也往旁边挪了挪,我往这边走了走,他又朝这边动了动,来来回回了两次,我忍不住笑了,“你先走。”   少年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侧过身,从我旁边穿过去了。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清爽的气味。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朝前走。等我找到自己的座位,放好行李坐下的时候,车厢里的人已经逐渐多了起来,有些人还是站票,只能站在过道或者车厢连接处,或站或蹲,等着火车到站才能结束这熬人的事情。   我在座位上坐了一整晚,快到站的时候,感觉从后脖到尾椎都硬的发疼。我怕座位被人占了,不敢随意离开座位,只能偶尔站起来活动活动,好不容易挨到了站点,提着行李就奔下火车。   外面舒服的像是夏天里的穿堂风,迎面吹过我的脸颊。我长吁一口,提着包往车站外边走去。   出站的时候,我旁边站的就是刚才在软铺碰见的小孩,高高瘦瘦的,像根竹子。   我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人家跟没看见我一样,黑白分明的眼仁直直地瞧着前面。   我也不尴尬,背着包,拉着箱子跟着人潮往前走。   出了站,我就看到印着学校大名的大巴就停在停车场里,车门口拉了张桌子,上面铺了张红色的牛津布,写着“乘车点”。我拉着箱子凑了过去,两个女孩就坐在桌子后面,手里还摇着两个小彩旗,“欢迎新同学!”   “学姐好!”   两个小姑娘立刻笑了起来,“欢迎学弟啊,你是什么专业的?”   “汉语言文学。”   “哎呀,是你们系的。”披着长发的小姑娘对她旁边的短发少女说道。   我的目光立刻落在了那个短发少女的身上,“学姐好,我叫沈大龙!”   “你好你好,你这名还挺好记。”学姐一笑满口的白牙,“快上车吧,车上凉快!”   “学姐你们是在这迎新生吧?我跟你们一起,你们两个换着坐这吧,外面多热啊!”我热络地说道。   俩人对视了一眼,笑着说,“这不好,这是我们的工作,谢谢你了。”   “没事没事,反正现在没什么人,我一个人在车上也是无聊。”我一边说着,一边把行李塞进大巴底下,然后就站在了她俩旁边,和俩小姑娘聊了起来。   长头发的叫何叶芝,短发的叫封玲。一个是马克思主义学院的,一个是文学院的。俩人都是学生会的干事,这个火车站每两个小时学校派一辆校车过来,他们负责登记新生然后安排他们坐校车。这个点儿刚好是她俩跟车。   我跟她们站在一起聊的正热乎,封玲忽然压低了声音,“那个男生,是我们学校的吗?”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似乎在仔细审视某个人。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时间,我们三个人跟猫头鹰一样,齐刷刷地看着前方。   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向我们走了过来。   我一瞧,呦,见过。这不就是刚才那个冷酷少年嘛。   “他长得是不是好像《问答将对将》的那个萧韫啊?”封玲有些激动地扯了扯何叶芝的衣服,低声道。   “是啊,真的好像啊……”何叶芝的语气也明显有些兴奋起来了。   “《问答将对将》?”我挠了挠头,“那是什么?”   “你不看电视吗?”封玲拽了我一把,“就是那个闯关的答题节目啊!萧韫是唯一两期全通的总关主!”   “他过来了!”何叶芝眨了眨眼睛,顺道咽了口唾沫,笑靥如花地站了起来,“你好,坐校车是吗?”   那少年点了点头,“能上去吗?”他的声线低缓之中带着一丝属于少年的清亮,像风一样,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就擦着耳边过去了。   “啊,能啊,能!”封玲显然已经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了,只是顺着少年的问话往下说。   “学姐他还没登记呢。”我出声提醒道。   “哦,对!登记!学弟,麻烦你在这登记一下!”封玲立刻拿出登记表和笔摆放在少年面前。   少年只背了一个双肩包,弯下腰的时候,从他的后颈可以看到他微微隆起的颈曲,清瘦而秀气。   “好了吗?”少年放下笔,直起身体。   “好了,你上去坐吧。”何叶芝笑着说。   人刚一上去,这俩姑娘就拿着刚才登记的本子死命看。   “果然是他!”   “天呐天呐,萧韫竟然到我们学校了!”   我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萧韫,历史系。   我想起来了。   《问答将对将》是我陪费遇一起录过的节目,当时我还叫他帮我问胡焱要了两张签名照讨好贺均之。所以说,两个世界又串联在一起了吗?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坐在窗边的萧韫,黑色的碎发略微遮住了他的侧脸,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和高挺的鼻梁。我突然生出了一种不良的预感。上次遇见费遇的时候我起码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进入了度假模式。这次碰见萧韫,我的任务才刚刚进入实质性阶段……稍有不慎,我这四千多个挑灯夜读的日子恐怕就要付之东流了!   任务手册:1、远离变数(萧韫)!   几个班次到站后,陆陆续续的新生就坐满了整辆校车。   我拿着登记册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本书的女主角,梁一萤。   “大龙,走,我们也上去。”封玲和我一起收了桌子,放到了大巴的行李舱。   “哦,好。”我点点头,跟着她上了车。   有点可惜,我没碰到女主!   嗐,真不走运啊!   上了车,封玲和何叶芝坐在前排,我往后走了走,发现只有萧韫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周围不少学生都看着他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敢坐在他的身边……   没想到啊,我这么快就要破了自己刚立下的第一条铁律……   “同学,快坐下吧,要发车了。”司机大叔对着我喊了一声。   “哦。”我咬了咬牙,坐到了萧韫的身边。拿余光扫了一眼他,发现人家正扭头看着窗外,活脱脱一个冰冷美少年。 第2章   多好啊!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我这人有个习惯,就是有人主动跟我说话,无论好孬,我都得答上两句,哪怕是赔上声笑,也要给人家个回应。低眉顺眼的做惯了,改不了了。   幸好萧韫是个酷男。   我喜滋滋地抱着自己的背包安心的坐了下来。   车刚启程,封玲就站了起来,笑着对大家说:“感谢各位学弟学妹加入胡大这个大家庭。我谨代表学长学姐们欢迎各位可爱的学弟学妹们。”   车厢里立刻响起一片掌声。   “距离到达主校区还有近2个小时的车程,我就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学校的基本情况吧。”   封玲娇娇小小的,说话利索又条理清楚,不仅介绍了胡大的情况还连带解答了一些新生的问题。   “如果你们还有什么关于自己学院的具体问题,到时候可以去问每个学院负责新生接待的学长和学姐,他们都会热情解答你们的每个问题哦!”   我坐在座位上,咧着嘴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笑,可是别人笑,那我也就笑。有样学样,总不会错。   “你在笑什么?”耳边窜进来一个声音。   我一扭头,就看见萧韫正看着我,一手支在窗沿上,脸上冷冰冰的。   “啊,没笑什么啊。”我回答道。   我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就忽然跟我说话了?   “你从在火车上就笑,现在也笑,你是不是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我觉得他在变着法说我有病。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试图缓和怪异的气氛“同学你说什么呢?我不太明白。”   “你好像在模仿别人。像刚刚,那个女生笑的时候,眼睛微微地眯起来,你看着她,也把眼睛眯了起来,就像小孩在模仿大人。”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封玲。   “谁规定的,我笑的时候就不能眯眼?”我眯着眼睛看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起。   “刚才大家鼓掌的时候,你盯着一个男生,他笑的时候咧开嘴,你也咧开了嘴。相差的间隔大约只有眨眼的一瞬,但是两次以上的重合,我认为这不算是巧合。”   “在火车上,你对着我笑,以及下火车后,你看着我笑,都是一模一样的笑容,眉梢微挑,嘴角上扬,看着很假。”   我一下就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冰凉的像是面对一个试验对象,声音平静而没有起伏。白瞎了他一把好嗓子。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家伙,搁这分析上我了!难道您就是传说中的贤德耽腾?   “你放屁。再看我,我就喊非礼。”我的声音也变的冰冷,嘴角拉了下来。   “你的想法挺有创意。”他的视线在我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又落在了窗外。   自顾自的展开话题,又一刀切断,你可真他妈的厉害啊!我虽然是个炮灰,可我也是有尊严的!   “大龙,你有什么要问的吗?”封玲微笑地看着我。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竟然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我的身上。   我微笑地扫了众人一眼,然后视线回到萧韫的身上,“学姐,萧韫说他想找个女朋友,不知道你能不能给他介绍一个?”   于无声处听惊雷。   长久的静寂之后所有人都震惊了……   车上几个好事的男生猛地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声,“哇啊!牛逼啊!”   封玲也没想到,一张脸飞满了红霞,不过封玲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立刻强作镇静道,“那也要看萧韫喜欢什么类型的呀?”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瞬移到了还靠着窗边的萧韫身上。   我的身边依旧沉默。   “我喜欢话不多,不爱假笑的。”蓦地,萧韫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一屁股就坐下来了,假装看风景。脸上的笑假的能腻死人。   冲动了,冲动了啊!   我一个炮灰要什么尊严呢?我被剧情侮辱的还不够吗?竟然还要自取其辱!   萧韫忽然开口说话,周围的女生像是看到失声多年的人突然张口对她们说了声“哈喽”一样激动!   “萧韫,你是哪个院的?”   “你为什么后来不参加《问答将对将》了呢?”   “我特别喜欢看你参加的那几期啊!”   所有的问题像是倒垃圾一样,一股脑儿地堆在了我们这里。我就坐在萧韫身边,可所有人的目光都自动越过我,像是黏在蜜糖上的蜜蜂一样,贴在萧韫身上。   我假装低头扣手,打死也不抬头。   萧韫不愧是萧韫,对于这些问题一个也不回答,沉默的像是又丧失了语言功能,仿佛刚才只是一个短暂的医学奇迹。   封玲立马出来打圆场,“同学们,你们的问题也太多了,叫萧同学怎么回答啊。学校就快到了,大家先收拾一下,准备下车啦。”   众人一听,依依不舍的拉回了投向萧韫的炽热目光。   我也抬起了头,看向前方,学校大门就近在眼前。   黑底金漆的大理石上刻着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胡立大学。为了它,老子默默拼搏了四千多个日日夜夜!   我站在大门口,几欲洒下热泪。太苦了!学习真他妈的太苦了!   下一个世界,就算把绳子套我脖子上,老子也不参加高考了!   跨进校园,道路两边的梧桐树伸展着纤长的枝丫,舒展着叶片,遮住了头顶的骄阳,落下斑驳的光。抬头望去,牵连在一起的枝芽如同脉络舒展的河流,顺着同一方向,缓缓流动。   图书馆前悬挂着一条红艳的横幅,“热烈欢迎83级新同学!”仔细看,那个3字上面还打了补丁,估计已经用了不老少年了。   没想到这个学校跟我一样会省钱!   “同学们,请先去各自学院进行报道,然后去自己的宿舍楼登记入住。”何叶芝对着众人大声喊道。   我凑到导视牌那正找文学院,身后有个人拍了我一下。   我扭头一看,就见封玲对着我笑:“大龙,你跟着我走。”   “好嘞!”我一听有人带路,正好方便了自己。   “你等一下。”封玲示意我等下。然后就见她跑到了萧韫的身边,抬头对他说了什么,萧韫还是一脸冷漠,充当一个聋哑人。   封玲回头虚指了一下我,然后又跟萧韫说了什么,就见萧韫跟着封玲走了过来。   “大龙,萧韫跟我们一起走,历史院就在我们旁边,我们带他一起去。”   我干笑了两声,“好好。”   幸好文学院不止我一个,历史院也不是只有萧韫一个,我们一行人七七八八加起来快十个人,一起在封玲的带领下往学校深处走去。   “文史不分家,咱们两个院也是经常走动,还会联合办一些活动,以后我有些问题可能还要请教你,希望萧学弟你不吝赐教啊。”封玲这话说的谦虚,简直给足了萧韫面子。   萧韫点了点头,还是没开金口。但至少他也有了点回应,算还了封玲面子。至于其他人跟他说话,他就又变成了五感尽失的木头人。我在旁边听得有时还搭两句,不至于让场面变得太古怪。大夏天的,可别把人冻感冒了……   夏末的天气依然炎热而燥闷,我们一行人拉着行李,走的时候汗流浃背。这学校面积可不算小,以后恐怕得搞辆自行车。我扭头看了一眼萧韫,发现他白净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点点汗水。不过人家即使流了点儿细汗,也不像我们一样狼狈,依然挺直腰杆,默默地朝前走。   封玲先把历史院同学的送到学院门口。“那以后再见了,萧学弟。”封玲眨了眨眼睛努力克制着自己脸上的笑容。   等萧韫一走,封玲立刻轻嘘了一口气。   “学姐,你怎么了?”我适时的展现了自己的温柔与贴心。   “大龙,我刚才的笑容怎么样?会不会太过了?”   “啊?”我反应了一下封玲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明白了……   长得帅真他妈占便宜啊!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叹了口气,“学姐,你刚才表现的特别好,热情又大方!”   封玲捂着嘴大笑起来,“大龙,你可真有意思。”   封玲把我们带到学院门口,又准备迎接下一波新生了,临走前她给我留了她的号码,让我有事可以随时找她。   小姑娘可真是个热心人啊!   等把报到的杂事搞完,我就要投入到我自己的本职工作里来了!   我在脑子里捋了一下本次任务的几个关键点:1、女主梁一萤入学后,我要与她无意邂逅,并对她一见钟情。(完全没有难度!)2、我对梁一萤告白被拒。(轻车熟路!)3、我跟踪偷拍梁一萤被男主发现,并被殴打一顿,随后男主提出把我告到学校,以绝后患。4、我被圣母女主软心放过。   任务完成:促成男女主的第一次见面以及交好。   多狠一男主啊!   整个剧情基本没什么难度,如果我能不被殴打一顿的话,我会更高兴……   我发现最近我扮演变态的几率似乎大大增加了,如果沿着这个路子继续下去,迟早我得进局子,吃牢饭…… 第3章   我在院里报了道,提着行李又往宿舍楼走。这段路不算短,太阳毒辣的照在我的后背,我感觉自个儿的后背都快要着火了。   我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觉得脑子被热的嗡嗡响。完了,平时太拼命学习了,营养又没跟上,身子好像有点虚……   我强打着精神眨了眨眼,脑子里想的是赶紧找块阴凉地,先坐着歇歇脚。要是开学第一天就晕倒在大路上,实在不太美气!   我脚下有些混乱,一脚重一脚轻的往前走,不远处有一处绿树遮蔽的小台阶,我赶紧拖着箱子往前走。   眼瞧着就要到了跟前,脚下忽然一软,一个踩空,脑子一晕,就仰面朝天的摔了下去。等我回过神来,箱子已经摔在了远处,整个人躺在地上,双肘撑了一下,起到缓冲作用,避免了后脑勺直接着地。   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坐在地上缓了半天。好家伙,差点人没了……我急促呼吸着,茫然地愣了半天。   “怎么了?”   一双黑白帆布鞋停在我的面前。我下意识仰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又是你?”我嘴比脑子快,话直接溜了出来。   萧韫把行李箱放在一旁,弯腰帮我捡起倒在地上的行李箱,然后走到我身边,半蹲在我面前,平静地看着我:“头撞了?”   我摇了摇头。   他点点头,“能起来吗?”   我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好像还行,“应该可以。”   他伸出一只手,架着我一只胳膊,我借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萧韫确认我能靠自己站稳后,就松开了手。重新拉起自己的行李箱,继续往前走。好像他刚才只是顺手救了一只小猫……   “谢谢”两个字就卡在我的喉咙里,差点把我憋死。   这就是天才的助人方式吗?真他妈酷啊!   “谢谢啊!”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可算把气顺了……   这小子真是个怪人,说他不近人情吧,还能伸手帮你一把。说他乐于助人吧,又行为乖张。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我好容易到了自己宿舍,除了我其他三个床铺都已经有人了。一打招呼,发现都是自己人。   三个人分别叫王一,李二,张三。   嗯,炮灰的室友也是炮灰,起名就是如此简单粗暴。作者显然是懒得费脑子给这些人起名,反正也不会出现在主线之中,叫什么都无所谓了。能有个名就不错了,得知足,知足者常乐。   虽然是炮灰,可是这三个室友着实不赖,王一见我腿脚不便,立刻走了上来要帮我拿行李,“兄弟,怎么?腿脚不便?”   “刚摔了一跤。” 这王一怪会说话的……   “哦,那你快先坐下,我帮你放箱子。”   “谢谢啊,兄弟。”   “别客气,以后都是兄弟。”王一微微一笑,胖乎乎的脸上就只剩下了三条缝,两只眼睛一张嘴,看着和善可爱。   李二和张三也帮我搭搭蚊帐,收收桌子什么的。   三言两语之间,大家就热络了起来。   王一也是中文系,肉乎乎的,李二是兽医专业,运动少年,张三是学法的,长得白白净净。   我住的这还是个混寝。混寝好,消息多,八卦也多。   “咱们四个里面谁最大啊?”王一扒了个香蕉,随口问道。   “我吧。”我扫视了一圈,笑着说。“我复读了两年。”没办法,脑子不够,只能拿时间硬怼。   “那你还怪不容易的。”三个人点点头,这小哥仨有点儿对我凡尔赛了啊。   “没事,要不是复读了,哥哪能跟你们住一起呢?”我咧着嘴笑了起来。   “嘿,占我们便宜!”三个人指着我笑骂。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的腿脚已经不疼了,老子又是生龙活虎一猛男。我们宿舍四个哼着小调,摇着胯就去了食堂。   宿舍三个人都打的鸭腿饭,我就打了两个素菜,一个炒青菜,一个麻婆豆腐。   “吃这么素?”王一凑过来,问了一句。   我憨笑一下,“晚上不想吃太多油荤的,容易积食。”   “大小伙子还怕积食?我从来不积食,饿的贼快!”王一打了两个鸭腿,饭盘上饭垒的高高的,都快堆出来了。   吃饭的时候,我一边吃一边东张西望,以我的直觉,女主她也是人,肯定也要来吃饭,说不定在这就能碰见。   我把饭盘放在嘴巴往里扒拉着米粒,唯恐溜掉一颗。眼睛还滴溜滴溜地到处转。   眼看着饭也吃完了,王一剔着牙,提出要回去洗澡。   “嘿,瞧那边!”张三忽然说了一句。   我立刻站了起来,左右张望,“哪儿哪儿哪儿?”   哥仨抬头集体看着我,张三说:“你这么惊讶干啥?我就是想让你们看下那家有卖小火锅的。”   “……”我摸了摸头,“哦,小火锅啊,嗐,大惊小怪!”我还以为是女主来了呢。   “……到底是谁大惊小怪啊!”   “那明天来吃吧!”王一提议道。   我咽了口口水,立刻摇了摇头,“明儿我有事,你们去吧。”   “啥事啊?”   “哦,有个学姐找我帮忙,都一个院的就帮帮忙。”   王一一听来了劲,“咱们院的?谁啊?”   “就那谁,跟你说你也不一定认识。”我冲他点点头,“走,回去洗澡。”   “嘿,你不说,我哪儿知道是谁啊?”王一边走边嘟囔。   “回去说,回去说。”我笑着说。   我们四个并排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两个姑娘闪了进来,手挽着手,笑靥如花。   正对着我的那个一头长发飘飘,皮肤雪白,一双眼眸灵动的像是会说话,红唇白齿,像是春天的笋子,从里到外都透着水灵。   “一萤,你想吃点什么啊?”她旁边的卷发少女扭头问她。   那女孩边想边走,“我不知道呢,你想吃什么?”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全身都兴奋起来,肾上腺素急速分泌!   梁一萤!   我算准了跟她的距离,脚不打弯儿的直接撞了上去。   “啊!”小姑娘轻呼了一声。我撞了下她的肩膀,然后借力假装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谁知身后有个只脚,好巧不巧就定在我后退的路上,我脚下一崴,身子往后一倒,还被人顺手推了一把,直接坐到了地上。一点儿缓冲都没有,后臀墩的发木,这力可使大发了,疼得我倒吸了一口气,半天没缓过劲来。   “同学,你没事吧?”   身边的几个人包括被我撞到的梁一萤都前踏一步,低头看我。   我回头想看刚才是哪个鳖孙绊了我,还顺带手推了我一把。   我眼睛一和那人对上,脑子里当时就冒出了两个字——“造孽”啊!   真是造孽啊!   又他奶奶的是萧韫!   萧韫双手插进兜里,也低下头,拿鼻孔看我,“走路看路。”   “你在我后头,我要是能看见你,那我就是脑后长眼!” 放你娘的屁!我差点被这货气笑了。   萧韫没搭理我,从旁边绕着走了。   “大龙,你没事吧?”   我胡乱点点头,借着李二的手站了起来,扭头就去找梁一萤,幸好人还没走。女主就是女主,多善良啊!   “同学,不好意思,我刚才把你撞了,你没事吧?”我强扯出一个笑,对着梁一萤说。   “大龙,好像是你摔得更重点吧?你这胳膊可都青了。”张三在我身后小声嘀咕。   我一听,脑门都快绿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同学,你是哪个院的,刚刚实在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都摔了,都受伤了。赶紧去买点药擦擦吧。”梁一萤伸手捋了下腮边的长发,温柔地说道。   “同学,你是文学院的吗?”   “不是,我是心理学院的。”梁一萤摇了摇头。   “一萤咱们走吧。”梁一萤身边的卷发姑娘小声说。   “嗯。”梁一萤对我笑了笑,和同学挽着手走了。   “那人看着傻不拉几的,是不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卷发姑娘边走边说,声音还不小。   “小点儿声,别胡说。”梁一萤连忙拉了她一下,快步走了。   我在她们背后看了她俩一眼,然后一扭头,说了句:“走!”   “哪儿去啊?”我身边的哥仨一脸迷茫。   “买药啊!”卧槽,疼死我了!我捂着胳膊就往外跑。我刚偷偷扫了一眼胳膊,确实青了一大片。   我跟萧韫肯定八字不合,这货一定是来妨我的!   “沈大龙你看着点儿路,别又摔个狗吃屎!”   回了寝室,洗了澡,王一帮我擦了药,我才算安安稳稳地躺在了床上。   “嘶,你们谁认识心理学院的啊?”我躺在床上,问坐在下面的兄弟们。   “我有个高中同学是心院的。”张三应了一声。   “真的?”我立刻从蚊帐里探出个脑袋来。   “嗯。”   “那你能帮我问问你同学认不认识梁一萤啊?”   “就是今天把你撞了个屁股墩的那女生?”李二提着热水壶回来。   “那是她撞的我吗?明明是后面那个!算了,不说了!”我又看向张三,“你帮我问下吧。”   “行啊,你为什么找她啊?”张三往脸上正抹润肤液呢,王一走过去,凑着头看了一眼,“挺精致啊,张三同学。”   张三笑了一下,“不把自己保养好点,哪有女生要你呢?”   “真的?那你让我也抹一点。”王一伸着手,问张三要。   “李二你要不?”张三顺嘴问了一句。   “我不要,我从来不用这东西,用不惯。”   “张三!”我伸长了脖子又喊了一句。   “哎哎哎,听见了,给你问,给你问!催命啊!”   “你是不是被人家撞出感情来了?”李二抬头看着我笑。   我羞涩一笑,“还行吧。”   我宣布,我已对梁一萤一见钟情! 第4章   “哎,太他妈热了。”王一一身迷彩整个被汗湿,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王一,你赶紧喝点运动饮料补充一下,别脱水了。”我看着王一的模样,唯恐他一会儿晕倒了,我们还得把他往回抬……就他那体格,往那一倒,基本上就等于倒了棵树,绝对死沉死沉的。   “是是是,我得赶紧买瓶水。”王一晒得满脸通红,连眉毛都晒得发红,跟涂了染料一样。   军训的日子确实有点难熬,我这身板又虚,每天过得也是生不如死,累成了死狗,每晚往床上一趟,就人事不省了。根本没有功夫去管梁一萤……   “大龙,你又自己带水了?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整点冰的?”李二买了瓶冰可乐,咚咚咚三口,就喝了个精光,还打了个响亮的嗝。   我咧嘴一笑,拧开自己的水瓶,“这么热的天反而不能喝太冰的东西,伤身体。再说,水可比饮料解渴多了。”我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水。这里面我放了点白糖和食盐,防止自己的脱水。   李二一听,无奈地摇摇头,“你活的跟我妈一样,老养生家了。”   “没办法,身体虚啊。”我把喝了一半的水瓶小心拧好。   “今天终于是最后一天军训了。”张三感叹地说道。   “是啊,我们终于要解放了!熬到头了!”王一有气无力的抬了下手,意思了一下。   “下午搞开学典礼,后面就正常上课了吧?”   “对!”   “张三,你帮我问的事问好了吗?”   “哦对!问了问了,我同学说他和梁一萤就是一个班的。”   我一听,眼睛都亮了。“那你给我搞份课表吧。”   张三想了下,“那你不得请我吃个饭?”   “我请你喝瓶饮料!”我咬咬牙。   “抠门样!行吧,一瓶饮料!你俩要是成了,你可得必须请我吃饭啊!”   “我俩作陪!”王一和李二举手说道。   “行!没问题!最好的馆子,你们随便选!”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你们选吧,反正我是跟她成不了的。   “那我可得加把油,给你俩好好牵牵线了!”张三一听也来了劲儿,摩拳擦掌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得展现自己的诚意!”   下午开学典礼的时候,我们一起赶到体育馆,正准备分散就位,各找各班的时候,张三忽然拉了我一把,“喏,人来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瞧了过去。就见梁一萤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连衣裙,长发编成一束,斜放在胸前,脸上略施薄粉,瞧着有一丝娇媚,耳朵上各垂着粉蓝色的月亮耳坠,摇啊摇的。   “把握机会啊。”张三撞了我一下。   我握着拳头,点了点头,“我去了!”   “上啊哥们!”小哥仨成了我的后援团,为我摇旗呐喊。“为了我们的大餐!”   “放屁!”我笑骂道。   我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脸上带着适宜的微笑向梁一萤走去。梁一萤刚坐下,我就走到她身边,轻轻打了声招呼,“你好。”   梁一萤愣了一下,扭头看我。眼神有些迷茫,她似乎没认出来我。也是,上次一面之缘,中间又隔了两个礼拜的军训,我又黑了一个度,她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我是上次在食堂不小心撞了你的那个。”我赶紧做自我介绍。   “哦,是你啊。”梁一萤冲我笑了笑。   我羞赧地点了点头,“我叫沈大龙,是文学院的,上次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   “噗。”梁一萤还没回答,反倒是旁边的女生没忍住笑。   我抬眼看了一下,哦,还是那个卷发女生。   那女孩见我看她,眉毛一扬,“同学,你文学院的位置在东面,你跑到我们北面干嘛啊?就为了做个自我介绍?”她说话的时候,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我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是,嗯,我是想跟梁同学打个招呼,做个朋友。”   那女孩嗤笑了一声,然后看向梁一萤,“一萤,这位同学想跟你做个朋友诶。”   梁一萤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贝贝,你别这样。”   卷发女孩抬头看着我,“同学,自我介绍也做过了,做不做朋友的再说吧,你先回去坐好吧,典礼快开始了。”   我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嗯,是,我是要走了。”我把目光落回到梁一萤身上,“再见,梁同学。”   梁一萤对我干笑着点了点头。   我转身走的时候,听到卷发女孩笑着说:“做朋友,谁信啊?”声音里藏着嗤笑。   我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这么明显的埋汰人,嗯,是恶毒女配庞贝贝没错了。   圣母女主配恶毒女配,是校园言情的那味儿了。   我走回原位,小哥仨还站在那等我呢。   “怎么样?”三个人凑了上来。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上话了,就是人太多了,没说几句。”   张三一瞧,笑着说:“没事,慢慢来。追女孩不能心急,这事我有经验。”   “你追过女孩?”王一看着他。   “我都是女孩追我。”张三把头一扬,露出一副过来人的神情。   “行了,你俩赶紧去你们院的位置吧,晚上再聊。”我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凡尔赛发言。   我们四个人一时分散开来,各找各妈。   开学典礼的流程不管在那个学校都大差不差,领导讲话,优秀学生讲话,新生代表讲话,散会。   我们这种闲鱼只能在下面拍拍手,鼓鼓掌。   我听着听着,只觉得双眼皮有点沉,“呼……嗬……呼……”   我打呼噜了?我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嘴巴,就发现呼噜声还在。一扭头,就发现打呼的是王一。   我伸手拍了拍他,“起来。”   “嗯?散会了?”   “散个屁。”   王一眼神迷茫地看着周围,“这会怎么这么长?”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   “那人是谁啊?长得还挺帅。”他忽然对着台上来了一句。   我一扭头,就看到一个又高又帅的俊男站在了台上,穿着白衬衫,九分牛仔裤,白板鞋,露出一截粉白的脚踝,冲着大家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眯着眼想了一下,“谁啊?我不认识啊。”   “你不是一直醒着吗?”王一白了我一眼,然后拍了拍他旁边的一位同学,问道:“兄弟,台上这个是谁?”   “大三的学长,物理系的,叫江潮声。”   “哦,谢谢啊。”然后扭过头看着我说:“大三的学长,物理系的,叫江潮声。”   “谢谢,我也听到了。”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那我继续睡了,等散会的时候再叫我。”说完眼一闭,呼声顿起。   我已经顾不上他了。江潮声,本书男主。也是后面要殴打我的刚直男人。我眯着眼仔细瞧他的体格,还有他沙包大的拳头。   我的脸皱成一坨,只替自己感到悲哀。真他妈是钱难挣,屎难吃!   江潮声在上面侃侃而谈,我在下面苦成一块黄连。   轮到新生代表上台讲话的时候,我发现上台的竟然是梁一萤。竟然不是萧韫,我还有点意外,不过也能想的明白。萧韫那种装聋作哑的本事,就算把他捆巴捆巴送到台上,估计他也能从台上蹦着下来。   梁一萤穿着那身水蓝色的连衣裙,脸上露出像海棠花一样娇美的微笑,耳朵上的月亮晃啊晃的,晃得台下的观众都乱了心神。等她鞠躬的时候,台下的新生们不仅鼓掌,还有人趁机喊了几声,让前排坐着的领导蹙紧了眉头,扭头往后瞧,看看到底是哪个系的学生这么不守规矩。   我坐在离主舞台的左后方,江潮声就坐在我的右前方,我一抬眼就瞧见他双眼跟着台上的梁一萤一起走了下去,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原来江潮声这个时候就对梁一萤有好感了。   散会的时候,我把王一拍醒,在他耳边喊了一声,“吃饭去了!”王一立刻睁开了眼睛,眼睛还没清醒过来,嘴里已经念叨着,“吃饭了?”   “嗯,吃饭去。”我站起身来,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跟着人流往外走。   快走到场馆门口的时候,我就瞧见了守在门口等我们的李二和张三。“沈大龙,等等我。”   我一扭头,发现王一被挤在了人群后面,他个子低,差点被淹没在人群里,只能看见他半张脸在后面晃悠。   我往旁边站了站,给身后的同学让开位置,等着王一走过来。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还带着一股风。   萧韫跟往常一样,冷着张脸,面无表情的从我面前走过,我下意识地想给他个微笑,又硬生生的收住了。我这该死的习惯性表情啊!见谁都想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可是萧韫不是,他专打我这个笑脸,打得我是脸颊生疼。   他明明往前已经走过去了,却还转过头来,看了我几眼,似乎又在审视我。   我对着他用口型说了句:看屁啊!   他点了点头,“嗯,看你。”说完就扭头走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脑子才转过来。   他刚才是不是骂我呢? 第5章   心院303。   心院的大楼是一栋造型现代的教学楼,白墙青漆,303是一间大教室,估计能容纳三个班级的人一起上公共专业课。我站在教室后门,伸着脖子往里瞧。后面几个哥们儿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反正没有干正事的。这帮人里没有梁一萤。梁一萤这种好学生肯定坐在前面,二三排的那种。   我低头看了看塑料袋里的冰茶,上面已经凝出水珠。背靠在墙边,等着他们下课。今天我打算跟梁一萤告白。既然男女主已经见过第一面了,我就可以搞快一点推进剧情了,早干完早下班,长痛不如短痛,反正迟早要挨打!每天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还有多久挨打,实在犹如凌迟一般,让人受不住。   我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我顶上的毛发滑溜溜的,一拨拉,还有种飘逸潇洒的感觉。   我又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虽然短袖洗的有点发白,裤子也是条旧牛仔裤,脚上的旅游鞋还是高一时候买的,但是我没穿袜子,把裤腿一挽,也能露出一截不算白皙的脚踝。   课铃准时响起,后门猛地被撞开,刚才后面坐的那几个哥们哗啦啦的就往外冲了。   我赶紧往前走了两步,候在了前门口。等教室里的人走了快一半,梁一萤才不紧不慢地往出走。今天她的身边没有出现庞贝贝的身影,我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就是今天这个时机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一步跨了上去,挡在了梁一萤的面前,轻声喊了她的名字:“梁一萤。”   梁一萤应声抬起头来,看到是我,眼神里明显有了惊讶。不同于之前的茫然,这次她显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是你,你是……”但她显然没记住我的名字。   “沈大龙,我叫沈大龙。”没关系,我热情地再一次自报家门。   “啊,对,大龙。”梁一萤自然而然的就叫了我的名字,显得十分亲切。   女主对谁都很亲切,就连街边的流浪汉都能让她露出疼惜而温柔的笑容。作为一个生长在贫苦家庭,缺少他人关爱的“我”来说,她就像太阳,而“我”就像是压在青石板下的草种,渴望阳光胜过自己的生命。   我的脸上露出欣喜而紧张的笑容。“这些饮料是我买给你的,天好热,你快喝吧。”我手心的汗将袋子捏的汗湿,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梁一萤低头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冰茶,摇了摇头,“我不渴,你自己拿去喝吧,谢谢你的关心。”她亲切而温柔地看着我,像领导对下属的关心与慈祥。   “我也不渴,这是专门给你买的,你,你拿着吧。”也许是我眼底的渴求触动了她,梁一萤最终还是接过我手中的冰茶。   “那好吧,谢谢你。”   教室里的同学在我们这三言两语中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教室也变得空荡起来。   我看了一眼教室,紧张地看着梁一萤,“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可以吗?”我嘴上念着词,心里却在想一会儿晚餐吃什么。这两天吃素都快吃成个兔子了,该稍微打个半荤吃吃了。   梁一萤点点头,她的脸上满是天真烂漫,“好啊。”   “能进去说吗?”我指了指空无一人的教室。   梁一萤欣然同意,跟着我走进了教室。   我和她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蝉鸣悠长不断,窗外的小鸟偶尔叽喳地叫几声,穿插其间,在闷热的夏末午后,似乎形成一曲夏日奏鸣曲。   我的手心在膝头轻轻地摩擦了几下,然后在心里默念了两三遍后面要说的话,防止出错。   “大龙,你要跟我说什么?”梁一萤微偏着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抬头望着她,心里像是坐着一锅即将沸腾的水,犹犹豫豫,将响未响。   “我,嗯,我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好,梁同学。”我左手扣右手,眼神不敢落在梁一萤的脸上。   梁一萤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紧接着说了句:“大龙,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嗯?女主这么敏感的吗?我还以为是迟钝型女主呢。   “是,我喜欢你,我知道我条件并不好,人可能也不太会说话,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我鼓足了勇气,抬头看着她。   倏地,窗外吹来一阵风,微微扬起梁一萤鬓边的发丝。   她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个我十分熟悉的笑容,夹杂着遗憾和抱歉。我知道,她脑子里正想拒绝我的词呢,怎么婉转点会比较好呢?起头估计就是,很抱歉,谢谢你……   “大龙,很抱歉,谢谢你,但我现在才入学,只想将全部精力都放到学业之上。”   “对不起。”她似乎觉得很对不起我,不停的对我道歉。   “你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我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是我有点不自量力了。”   “不是的,大龙,你很好,温柔、体贴,也很善良、上进。但是,我还不想现在谈恋爱。”梁一萤话里话外都在向我诉说我的优秀之处,我自己都没想到她能一口气找出这么多词语来安到我身上。同时一再表明拒绝我的原因是自己现在还不想把精力放到其他方面,绝不是我的原因。   我胸间冷却的心又开始温热起来,“我明白了,我暂时不会去打扰你了,你好好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上!我会永远为你加油的!”   “谢谢你!”梁一萤脸上立刻露出放松的笑容,“那我先走了,我后面还有课。”   说完她起身就走了,似乎有点着急,甚至忘记带走我给她的饮料。   “饮料!”我提着桌上的饮料想要叫住她,可是梁一萤没有听到,快步消失在了教室外。   我站在原地,窗外的夏日奏鸣曲还没有停歇,时间缓慢流动的几乎静止,只是空荡的教室少了一个人。   我的心……一下就松下来了。   二阶段完成。   我挠了挠头,轻舒了一口气。   “哗啦。”一声书页翻动的声音闯进了我的耳朵。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几秒后,“哗啦。”又是一声。我猛地扭过身去瞧,空荡的教室并没有第二个人影。   ……什么情况?   不会有鬼吧?   “谁在啊?”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往教室后排走去。   “哗啦。”书页翻动的声音清晰的在空荡的教室响起。   “谁?”我高声又喊了一遍。   我走到教室中部的时候,教室右墙边有一根凸出来的承重柱,越过这根承重柱,就见一个人托着一本书,坐在一把椅子上,线条流畅的纤细手指翻动着书页,发出纸张的清脆声响。   我惊讶地看着那人,“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那人抬起头来,现出一双淡漠的眸子,然后说了句:“我比你先到。”   “我明明看到教室没人了啊!”这小子是忍者吗?   他低头继续看书,“你挡着我的光了。”   我回头一看,果然有一束光线穿过窗外的梧桐树丫,正好落在我的身后。   这个萧韫不说别的,装逼倒是一把好手。   “那你刚才都听到了?”   他没回答我。   我叹了口气,肯定是听了全折戏。估计这小子是我和梁一萤在外面说话的时候,从后门进来的。   算了,听了就听了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只要知道是人,不是鬼就好。   我转身回去,把放在桌上的冰茶拿了过来,已经有些褪冰。一瓶放到他手边的桌子上,“请你喝。”   另外一瓶自己扭开,这冰茶可是拿钱买的,不能浪费了。   萧韫抬眼瞧了一眼冰茶,并没有伸手。   我不管他,喝完自己的,将空瓶扔到垃圾桶,转身就走了。也不必跟他说再见,我俩连朋友都算不上。   我已完成自己的任务,即使梁一萤的拒绝听起来遮遮掩掩的,反而更容易让别人误会。什么你很好,不是你的原因,我现在还不想考虑。像“我”这种缺爱少年,又没什么自信和恋爱经验的,听到这话还不激动到飞起?被喜欢的女生如此夸奖,还说只是暂时不想考虑,那我等不就行了?   所以说,拒绝对方的时候虽然要注意方式方法,但是关键的部分绝对不能含糊不清,黏黏糊糊,到最后烦的还是自己。等你再拒绝人家的时候,也许反而会激怒对方,让对方觉得你耍了他。   不过这一版的小说里,女主是个圣母,这种说法显然更符合她的人设。   走出心院大楼的时候,听到保安跟人唠嗑,“跟你说,这楼上死过人。”那保安看着五六十岁,皮肤黝黑,头发乌黑,是个小个子,说起话来,眉毛一动一动的,眉飞色舞的。   “现在303的后半部分,就是二十年前的院长助理室,当年的助理就吊死在屋里的电风扇上,哎呦,好惨呀。”   我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在心里转了半天,刚才萧韫坐的那地方,是不是头顶有个吊风扇啊?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但还是决定回去提醒一下他。毕竟那教室就剩了他一个人,万一他出点什么事,恐怕我就成了头号嫌疑人!   我快步跑回303,见教室门还开着,忙跑了进去,朝着后面大喊了一声:“萧韫!”   萧韫应声抬起头,淡淡地看着我。“做什么?” 第6章   暖金色的余晖落在他的侧脸上,高挺的鼻梁遮住了一半光,投下淡淡阴翳。他眸子像琉璃球一样,在半明半暗间闪着潋滟的波光。昏黄的光让整间教室显得暧昧起来。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一时间我忽然忘了我想说什么。他也不着急,等着我开口。我脑子倒了下带,然后想起来了:“这间教室死过人,你赶紧换个地方装逼吧。”   我说话的时候,嘴比脑子快,想的是什么,直接就说了出来。等说完了,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刚说的是什么。我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我缓解尴尬时使用的笑容,嘴角上翘,眼角下垂,显得我比较的无辜可怜。   萧韫也不知道在不在意,反正他的脸上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我觉得跟我相比,他更像一个怪胎。而且,他似乎并不想改变自己,融入这个世界。   笑容,一直是我认为融入这个世界的利器,可是萧韫却从来不笑,也许他是不屑,又或者是不想。反正他不笑,身边也不乏拥趸者,不像我。我长得没有他那么好看,头脑也不够好,只能老老实实的按部就班。对着每个人去笑,微笑,大笑,苦笑,浅笑……   我忽然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悲哀。我是多可怜啊,对照着书里的人物,竟然能自怜来……   我为了找回面子一般,又小声嘀咕了一句:“随你便吧。”转身就要走。   “你是谁?”   他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忽然响起。   我扭头看着他,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你是在问我?”   他用两只修长的指头夹着书,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踱步到我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我认真的看他,发现他似乎也是认真的在问我这个问题。   原来,他这个天才也有硬伤,那就是记性不好。   “你还记得开学送你去你们学院的那个学姐叫什么吗?”我盯着他问。   萧韫的眼神忽然飘忽了一下,我立刻明白了。他果然记性不好……   “那你知道和你住上下铺的那个兄弟叫什么名字吗?”   他的眼神更飘忽了。   我的猜想得到了彻底的印证,他果然什么都没记住。   我清了清喉咙,“行吧,人嘛,哪能没个缺点呢?”这一瞬间,我觉得我跟萧韫也能平起平坐的说上话了。   “我只是记不住名字。”他忽然开了口,冷静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那我也没必要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反正你也记不住,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他微抬眉毛,低声说:“我想记住你的名字。”   我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萧韫竟然会说出这么“暧昧”的话来。   “什么意思?”我得问清楚了。   “你的笑很有意思。”他这个“很有意思”,我也不知道是褒义还是贬义,但是我觉得萧韫说对我的“笑”感兴趣,那肯定就只是笑,不是哭,也不是怒,更不会是对我感兴趣。天才的世界一般比较简单,我们这些凡人才容易想的多。想的全是些乱七八糟,没完没了的小事。   我伸手拨了拨自己头顶上的柔毛,觉得这个萧韫也挺有意思,“你也挺有意思的。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他看着我,“赌什么?”   我想了下,“赌你到底在我重复第几次的时候才能记住我的名字。”   “谁输了,谁请吃饭。”我微笑地看着他。我这个笑里包含着志在必得。我决定靠这个小天才来改善我的伙食了。   他竟然没有反驳,直接说了好。   我伸出手来说:“我赌10次,每次见面算一次,10次之前你记不住我的名字。”   “好。”他伸出另一只手,和我的手握在了一起。他的手掌干燥而微凉,摸起来十分舒适。   “我叫沈大龙。沈阳的沈,大小的大,金龙的龙。”我认真地介绍自己。   “沈大龙。”他一个字一个字的从舌尖滚过,像是要把我的名字楔在脑子里。   我站在他的面前,竖起了一根手指头:“第一次。”   我觉得萧韫肯定不可能在10次内记住我的名字,他这毛病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作为怪胎,我和他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而这种特殊,不可能一夜之间消失。就跟我不可能一夜之间成为情感正常的人,萧韫也不可能很快就记住别人的名字。要能记住,他早就记住了。   我现在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萧韫那么高冷孤僻。原来这个小天才他记不住人名。一旦他跟别人熟络一点,立刻就能暴露这件事。   萧韫看着我,点了下头。   我挠了下头,“你为什么要跟我打这个赌?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秘密?”   “你很有意思。”他剔透的眸子看着我,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我却似乎读到了一种情绪。我愣了一下,有些惊讶。   经历了这几个世界,我觉得我的思路有点打开了,不再局限于眼前的言情世界了。我觉得书中的世界充满了可能!   “萧韫,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不是。”   ……他妈的,同样的话,为什么被拒绝的还是我?梁一萤拒绝了我,没想到萧韫也直接拒绝了我……梅开二度啊……   原来被拒绝是不分A角还是B角的啊?反正小丑都是我沈大龙!   “再见。”我觉得我跟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在这个下午,我先是告白被甩,然后又被以为跟我告白的人甩……我就是个拖把,成天被甩!   “萧韫。”第二天一早,我拎着四袋早餐,站在历史院门口拦住了他。他穿了一件白色短袖,灰色棉质运动裤,纯白色运动鞋,似乎刚晨练完,身上带着清爽气息。   我抄了萧韫的课表。   今早没课,我起床给舍友带早餐,顺路在萧韫面前晃一下,再睡个回笼觉。   他站在我面前,他周围的同学都纷纷侧目注视着我俩,脸上,眼神中都明显带着诧异。   我只是洗了把脸,头发睡得乱糟糟,形象虽然不佳,但我仍然露出灿烂的笑容:“萧同学早上好,我是文学院的沈大龙。”   他先是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然后点点头。   “沈大龙。”他念了一边。   “第二次。”我提醒他。他点头表示明白。   周围的人都侧目瞧着我们,尤其是在听到萧韫开口叫我的名字是,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嚯,萧韫竟然不是个哑巴!   “再见。”我打了个哈欠。   “再见。”他竟然跟我回了一声再见。   这样的萧韫似乎才开始像一个人了。   之后我又去找了萧韫两三次,食堂,学校,图书馆。见着他就开始做自我介绍。   两三次之后,张三忽然问了我一句:“大龙,你是不是在追萧韫?”   “啊?”我嘴里正咬着五香茶叶蛋,腮帮子里满是鸡蛋,噎的我差点翻白眼。   好不容易用豆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我张嘴就问,“谁他妈造的谣?”   “你不知道吗?历史院都传疯了!说你是唯一一个跟萧韫搭上话的!”说完他坐直了身子,假装是我的神态,嘴角咧的老高,压低了嗓子说话,“你好,我是文学院的沈大龙,沈阳的沈,大小的大,金龙的龙。”   学完后立刻看向我,“你出名了,你知道吗大龙?现在大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你是文学院的沈金龙了!”   “沈金龙?!”   怪不得最近我去食堂的时候,总有人在我周围指指点点,我还以为他们指的是大妈手里的饭勺呢!   好家伙,搁着把我当猴看呢?再这样下去,我可得跟他们收票!   “你真的在追萧韫吗?”   “当然不是!“我斩钉截铁地说。我这边还有任务在身呢,要是梁一萤误会我喜欢萧韫,我还怎么扮演变态,跟踪她,偷拍她呢?剧情要是断了,我这四千多个学习的日夜,可咋办啊?!   不行,我得找萧韫谈谈。   我又在心院303找到了萧韫。   “你又不是心院的,干嘛老跑人家这来看书呢?你们院容不下你的一方书桌了?”   萧韫抬头看着我,没说话。   我叹了口气,“我,沈大龙。”   “嗯,沈大龙。”他点点头,“这里有位老师最近在研究宣朝的一本心经。我的老师把我推荐给他,帮助他收集资料。”   “宣朝的心经?心理老师为什么要研究经书啊?”   “古代名著里的心理学智慧,这是他的解释。”他淡淡地说。   “哦。”我明白了。这是我不想涉及的领域,还是别多问了。我直奔主题:“我最近找你的频率有点高,搞得大家现在怀疑我在追你,这种绯闻不大合适,容易影响咱俩的生活。”   “我无所谓。”萧韫说。   “……容易影响我的平静生活。所以,我希望咱俩以后私下见面比较好,就在这个教室吧,等人都走完了,我再过来。”   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在脑子里又想了一遍,万一有人离开了又折回来,看见我和萧韫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了……妈呀,那我彻底是救不回来了。   “不行,不行,要是被人看见,我是真没救了。”我双手抱着头,使劲摇了摇。   “在校外见面吧。”萧韫出声提议道。 第7章   “校外?”我思索了一下,“没必要吧。搞得我们好像有什么奸情一样。”要不算了吧,为了顿饭,没必要。   我张嘴打算把这个赌约推了,我还是干正事比较要紧。   萧韫对我突然招了招手。   我一愣,吃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身体往前倾了倾,微微靠近我,“我有份工作给你,你愿意接吗?”   “什么工作?给钱吗?”我立刻弯腰,靠近了他。   他的脸和我的脸之间只空出了不足20公分的距离。他的眼睛眨了两下,纤长的睫毛微微扇动。   “每周陪我去博物馆一趟,帮我做记录。每次3小时,给你150块钱。”   “为什么?”我有些惊讶。   萧韫指了指自己手上的书,“这位老师给我分了一笔经费,让我找个助手。”   我的眼睛有点发光,我的心也有点触动。   一周一次,每次3小时,就给150?听起来相当不错!我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还能赚点零花钱。现在的生活确实有点苦了。我连个荤菜都不敢连着吃,隔三差五才能吃顿肉,委屈的我现在闻见肉味就想掉眼泪。我虽然是个炮灰,可是在这些世界里,我何时过的这么可怜巴巴?   “去吗?”萧韫坐直了身体,远离了我,给我时间考虑。   “去!”为啥不去?打一份工也是打,两份也是干!   我完全可以周内去跟踪梁一萤,周末去和萧韫逛博物馆,两头都不耽搁。老子真是个赚钱小天才!也许我真该叫沈金龙,而不是沈大龙!   “这周六早上9点,胡立博物院门口见。”   “好!”我一口应道。   周六早上,我8点就爬起来洗漱。李二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问我,“你起这么早干嘛去?”   “打工。”   “打什么工?”   “速记员。”   “啊?”   “你睡吧,中午你们别等我吃饭了。”我背着包,蹦着出了宿舍。   等我到博物院门口的时候,萧韫已经站在那了。戴了顶黑色棒球帽,白色短袖,浅灰色的运动裤,脚上踩着一双银白色的篮球鞋,价值不菲。萧韫家境应该不错,至少吃穿不愁。脑子又好,上了大学也是众星捧月。   这就是人家说的天之骄子吧。   我什么时候也能体验一把天之骄子的滋味呢?我在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然后踏步上前。   “早。”   萧韫看着我,只是点了点头。   “我,沈大龙。”我说的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萧韫依然跟第一次听到我名字的反应一样,点点头,“沈大龙。”   “进去吧。”萧韫说完,转身向取票处走去。我跟在他的后面,也准备取票。   今天是周末,来博物馆的人并不算少,还有不少穿着古代服饰的小妹妹们,兴致勃勃地跑过来,笑容灿烂,头上的发饰摇摇晃晃的,闪着绚丽的光。   我下意识多瞄了两眼,等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人目光都落在我的前面。   我抬头一看,萧韫就排在我的前面取票。真是鹤立鸡群啊!这一溜儿排队的,就他个头最高,虽然带着帽子,可也掩不住皮骨的好看。   “身份证带了吗?”他忽然回头问了我一句。   “带了。”我连忙把身份证递给他,他接过身份证的时候,看了一眼上面,“和你挺像的。”   “这不废话吗?不像能是我身份证吗?”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他拿着票,递给我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嘴角似乎有一丝上挑。不等我看清楚,他就把帽沿又压了压,说了句,“走吧。”   我们跟着人流,进入了博物院的展厅。这里的展厅是按时间排列的,第一个展厅就是远古时代,刀耕火种,然后发展到铁器牛耕。萧韫的目的性显然很强,他带着我直接去了封建士大夫时代,然后停在了一个特殊的展厅前。我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标识,“宣氏王朝?”这个朝代我当年复习高考的时候,书本上也仅仅是带过一笔,似乎这个朝代只持续了几十年,但是也有过一段文化和经济十分兴盛的时期,还留下了不少的诗篇和名曲。   “你们研究这个?”   萧韫抬头看着“宣氏王朝”这几个字,然后点点头,“嗯。”这是萧韫对我说的最后一个字。等他进了展厅之后,就再没有跟我说过话。不论我问他什么,跟他讲些什么,他都充耳不闻,又成了一个木头人。只是当他看着展厅里的那些瓷器,玉器,画卷,文字的时候,一双眼睛亮的吓人,他就像是饥肠辘辘的野兽被扔进了血肉的天堂,无论他怎么放开肚皮去吃,他都无法穷尽所有,也欲罢不能。   我见他这么专注,只好自己背着双手,在展厅里晃晃悠悠地走马观花。   看了一圈儿文物展览和介绍,我才发现这个宣朝真是个短命王朝啊,笼统五十三年的历史。   开国皇帝是从上个朝代起兵造反成功,当了两三年的太祖,龙椅还没捂热,就蹬腿升天了。临死前把位子传给了大儿子——宣鹤允。这大儿子也挺争气,没辜负他爹的心血,励精图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将国家从兵荒马乱带着往繁荣昌盛的路子上走。只可惜有句老话说得好,创业容易守业难。他之后的三个儿子没一个能成事的。老大贪,老二怂,老三虽然少年老成,但是耽于美色,为个女人不惜和自己老爹闹翻。皇帝日日心绞痛,不知道选谁好。最后,矮子里面拔将军,传位给了老三。但是老三压根无心朝政,他就是个情圣。勉强当了几年皇帝,就把烂摊子留给了他跟大老婆生的嫡子。这大老婆的嫡子生来懦弱,如果是在顺世登基也还可以,只可惜他爹是个情圣,情诗爱曲倒是留了不少,光谈恋爱不治国,硬是把二十年的家底倒了个底朝天。国家逐渐衰败,奸臣当道。这小皇帝也镇不住手底下的人,没两天就被他的堂兄,也就是他二皇叔下面一个名叫段群山的私生子把持了朝政。让他做了两三年的傀儡皇帝,就取而代之了。段群山改了姓氏,换了朝代,开始了段氏王朝,这宣氏至此就算没了。   看完这些,我还是有点儿唏嘘的,我要是能当皇帝,就算是傀儡,我也愿意。活的快快乐乐,无忧无虑。治理朝政,多累啊。好多明帝就是累死的!   萧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的,他忽然开口说:“走吧。”   我被他吓了一跳,“你看好了?”   “嗯,下周再来。”他说完这句话,就往外面走。   “下周?下周还看这个?”我紧跟在他后面说。   “嗯。这个展厅只有两个月的展出时间。”萧韫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放慢了脚步,等我追上。   “哦。”原来还是个限时的。   “饿了吗?”萧韫问我。   “饿了。”其实我早饿了,我早上就没吃,肚子都叫了好几回了,可是每次看萧韫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也就忍住没说了。   “吃饭去。”   萧韫带我去的是家本地菜馆,一进门就是看菜点菜,鸡鸭鱼肉摆了一遛烟儿。我看着那些诱人的食物,猛吞了一大口唾沫,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   “我没钱在这吃,你自己吃吧。”   “我请你。”他这句话一出,我立刻就脱口而出:“老板,点菜。”   我是真饿了,也不讲什么羞耻不羞耻的,既然他要请客,那我就不推辞。吃饱了才能继续矫情。   我们俩人点了一份牛肉锅子,外加三个炒菜和一大盆米饭。饭菜上来的时候,我根本顾不上跟他说话。我吃饭的状态,就跟他刚刚在博物馆里一样,眼里发光,只有饭菜,根本听不见别的,也看不见别的。等我风卷残云的吃了个七八分饱,才抬起头,发现萧韫早就停下筷子看着我了。   “你缺钱?”他见我放下筷子,轻声说。   我点点头,大大方方地说,“嗯,我家经济状况不好。跟大部分同学都比不了,说实话,这顿饭顶我一个月的伙食费。要不是你请客,我的眼睛都不敢往这里瞟。”   萧韫沉默地看了我半天,然后从裤兜里掏出200块钱,放到我的面前。   “多了50块钱。”我抬头看他。   “给你了。”他说。   我摇了摇头,把那一百还给他,“跟下周一起算吧,凑个整。”   萧韫看着我把钱推了回来,没说话,最后还是把钱收了起来。   “后面你也不用请我吃饭了,当时可没说管饭的事。”   “现在加上。”   “你们研究经费这么充裕的吗?”我好羡慕!   “嗯。”萧韫点了下头,“不差你这一顿。”   我一听这话,更高兴了。“行,那我后面一定好好干,争取为你们的研究做出一份微薄的贡献!”   萧韫看了我半天,然后说了声:“好。”   我听清他说什么,我的注意全被他的脸吸引了。他的眉峰像浸润过春雨,缓慢地舒展来,微薄的嘴唇也顺带着软了下来,整张脸散发着柔和的气息。琉璃球般的眸子倒映在右手侧的玻璃上,闪着水波般的光泽。   萧韫的脸把我的思绪全然打乱,甚至忘记了呼吸。   萧韫长得真好看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特别忙……游戏体力天天爆掉……谢谢大家的留言和订阅! 第8章   萧韫逐渐变得温和的脸庞,让我竟产生一丝了想要看到他微笑的急切感。如果萧韫笑起来,那会是怎么一种模样?我光是想像,就觉得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但显然我是没这个资格看到的。   萧韫结了账,我俩就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他要去图书馆查资料,而我要回宿舍补觉。起的太早,吃过饭,这困劲儿就泛上来了,哈欠打的眼泪水直流。   等我一觉睡醒,天已经黑透了。我睁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晚上还是凌晨,自己身处何方。   缓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回了宿舍。   “有人在吗?”我张嘴叫了一声。   宿舍里一片静悄悄,安静的让我有点儿发慌。   “王一?李二?张三?”我叫了一圈儿人名,结果没有一个应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睡了一觉,难道睡进异时空了?   我伸手想摸摸我的二手手机,结果它已经不争气的自动关机了。嘿,这黄鼠狼专咬病鸭子啊!我是真有点儿慌了。摸黑从床上爬了下来,想要开灯照亮。刚走了没几步,脚趾就撞上了桌腿,疼得我眼泪立刻掉了下来,浑身直抽抽,疼的差点就要背过气去。   “怎么了?”头顶的灯忽然亮了起来,我眼泪汪汪的望向门口,就见三个人提着饭,站在门口,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大龙,你是想我们都想哭了吗?”王一小声地来了一句。   “想个屁!我脚踢桌上了!”   李二帮我低头看了眼脚趾,摆摆手,“没事,没出血也没掉壳。”   那钻心的疼劲儿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我伸手一抹眼泪,“几点了?”   “八点了,看你一直没醒,我们就帮你把饭也买了。老样子,西红柿炒蛋盖浇饭。”张三递给我一份饭,笑着说。   “谢了谢了!”我连连道谢,把钱给了他。   “今天打工怎么样?”四个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聊。   “还行,不累。”我含糊其辞地随便说了两句,就把话题绕开了。但是说了两句,话题又绕回到了我的身上。   “大龙,你最近是不是不追梁一萤了啊?”张三忽然看着我说。   “嗯?”我嘴里塞满了饭,根本腾不出空来讲话。   “我听我同学说最近有好几个他们系的男生正追她呢。”   “嗯??”我扒着盒里的饭,继续用眼神表达我的震惊。   “最近有个男生跟她走的很近。”   “嗯???”我嚼着嘴里的西红柿炒蛋,还伸手把嘴角的饭粒扒拉到嘴里。   “你听错了吧?”我咽下了嘴里最后一口饭,才腾出空说话。   “怎么可能!我亲眼见到的!那个男生是我们院的!!”   “叫什么名字?”我解决了肚子问题,才开始进入角色。   我语气急切,眉毛紧蹙,神情紧张。   “就是那个优秀生学长——江潮声!”   “啥?”我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是他?他俩不是因为我才认识的吗?我还没出现,他们俩就走一起了?那我存在的意义何在?   此时此刻,我是真的有点慌张了。   如果一个炮灰没有存在的意义,就会很快消失。那我的工资还有假期可能就都没戏了!   不行不行,我得加快脚步了!我必须得赶在系统判定之前,把任务做完!   我从床上拿下来我的手机,插上电,好不容易开了机,对着一阵摆弄。这像素跟老年机一模一样,拉的稍远一点,脸糊的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你们谁有相机借我使使?”我扭头对他们说。   三个人想了会儿,都摇了摇头,李二插了一句:“我认识个摄影社的,他自己有相机,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借出来。你打算干嘛用?”   我想了下,“嗯,拍几张人物照。”   “人物照?拍谁啊?”   “拍萧韫。”   “啊?”   我说出口的时候,才发觉不对。我竟然将萧韫的名字脱口而出了……   宿舍里一时间静悄悄的,正啃鸡腿的王一也停了口,呆滞地看我。   “大龙,你……不会……真的……”   “大龙,你够变态啊……”   我眼一闭,心一横,“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帅,想偷拍他两张照片倒卖出去!”   ……   三个人齐刷刷地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你胆子大,脑子活!”   “大龙,你以后去干销售吧,肯定是把好手!”   “这点子绝了!金点子啊!”   我挠了挠头,羞涩地一笑:“我也实在是捉襟见肘了,这事儿你们可别往外说啊。”   “大龙,你干这个可有风险啊,这是侵犯他人肖像权。”学法的张三提醒我。   “我知道,我就拍两张,是有个学姐实在想要,之前欠她点人情,我也是没办法了。实在不行,我不要钱,白给她。”我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满口胡说。   “那行吧,我去帮你借借。”李二确实仗义,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帮我。   “谢了,大兄弟!”我实在有点感动了!我的好兄弟,晚上擦背我多给你使点劲儿!   李二效率挺高,第二天下午就给我把相机借过来了,说晚饭前就得给人家送过去。   我看了下相机,好家伙,还是个单反。垫在手里怪有分量的。   “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完事。”   跟李二分开后,我就满学校找梁一萤。今天她下午没课,照我的情报网分析,她现在应该在图书馆。   我把单反藏在书包里,进了图书馆,一层一层的找她。幸好我情报靠谱,梁一萤就呆在最顶楼的古籍借阅馆。这个馆区里的书只准看,不外借,所以梁一萤只能待在馆里。   我把包放在门口的存包处,带着相机就进了古籍馆。发现梁一萤就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子,杏黄色的光辉顺着窗沿,斜打在她的肩膀上。她秀气白净的脸庞和脖颈微微低着,双手捧着一本古籍,正看的专心致志。   我悄无声息地走到离她最近的一层书架,从书架上掏出了三四本书,然后将相机架在上面,嘿,正正好!角度也是一级棒!刚好可以看到梁一萤的侧脸和微笑的嘴角。   我赶紧把脸凑过去,正准备按下快门,一本书忽然挡住了我的镜头,我的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江潮声来的这么快?老子还没拍呢!   我连忙抬起头,朝我的斜上方望去,透过书籍之间的空隙,一张熟悉的脸庞就站在书架之后,一双眼眸冷冷地看着我。   我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怎么会是这位爷?!   “萧,萧韫?”我说话的时候,紧张地差点咬了我的舌头。   萧韫低头看着我手里的相机,又看看我,“你在做什么?”   我张着嘴,不知道该不该当着他面撒谎。说实话,那也太蠢了点儿吧!   哦,我的老天爷啊!谁来救救我,让我顺利走完剧情啊!   “哦,我就是正好路过,我现在就走啊。”我讪笑着准备抽回相机。萧韫也收回了遮住我镜头的书。   “你在做什么?!”   忽然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   我和萧韫同时去看,只见江潮声正捧着一本书,从另一排书架后面转出来,正好看到我和我还未收起来的相机。   卧槽!剧情竟然走起来了!   我激动地双手发抖,胸口发烫,正准备举起相机趁机拍两张作为我偷拍的证据,却被萧韫一手把相机抢了过去。   “诶,诶,诶,你抢我相机干嘛?”我一下就急了!这相机到你手上去了,江潮声一会儿还凭什么打我啊?   萧韫一个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几乎要在我身上刺出个洞。   他一手举着相机,然后回头看着江潮声。原本坐着的梁一萤也扭头看向我们,脸上也是一愣,显然她还不太明白眼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潮声三两步走到我们面前,指着萧韫手里的相机,怒声道:“你是不是在偷拍?”   萧韫压根没理他,只是用眼睛扫了他一下。   江潮声是谁啊?人家可是这本书里正儿八百的男主,日后法律界呼风唤雨的精英男人,哪能受得了萧韫这种装逼的态度?   只见他冷眼对上萧韫,两个人站在那四目相视,暗暗较劲。   我和梁一萤各站在两边,局促不安。   这,这他妈算是个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杀出个萧韫呢?本来这会儿江潮声那沙包大的拳头应该已经落在我的身上了!   我愁得没法,可是眼下这出戏显然已经不受我的控制了。但是我还得努努力,死命把剧情给撅回来!   “学长,是我!是我在偷拍梁一萤!然后被这位同学发现了我的不轨行为,并且及时制止了我!”我把我的罪行说的跟检讨书一样。   来吧!快打我吧!   我脖子一挺,眼一瞪,看着江潮声。   “什,什么?”江潮声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我这样的“罪犯”,被我弄得直接愣住了。   “大龙,你,你……“梁一萤适时地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我,眼里充斥着对我的震惊和厌恶。   “对不起,梁同学,我实在是太喜欢……”   “你给我闭嘴,沈大龙。”   说话的人眼神冰冷地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第9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于萧韫的身上,而萧韫则看着我。他的眼神严厉到冰冷。   我与他对视着,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记住我的名字了?我得请他吃饭了?!好家伙,本来指着他来改善我的伙食,结果反过来了?   “你,我……”我看着萧韫,又望望还傻着的江潮声,觉得自己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哭都流不出眼泪……   “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就跟我去警卫处!”江潮声伸手就要去扯萧韫的胳膊,被萧韫反手一抽,扑了个空。   他身子微微趔趄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眼神明显已经夹带着愤怒。我能理解他的想法,江潮声作为本书的老牌骄子,当着梁一萤的面,连着两次被萧韫落了面子,心里这哪能受的住?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再去抓萧韫的肩膀,“跟我走!”   萧韫举着相机,往后轻轻一退,颇有点武侠人士的潇洒劲儿,又躲开了江潮声的擒拿。   我在旁边看的是目瞪口呆,我的妈,老子借的相机还在他手上呢!要是摔坏了,那我真是当牛做马也给人家还不上账了!   “萧韫!”我急切地喊了他一声,脚下扑腾着就往他们身边靠。梁一萤也往这边走了几步,就在这一来一回间,萧韫跟江潮声已经交上手了。两个人身高都差不多一般齐,可江潮声的体格明显比萧韫的要结实些,前两下他使了巧劲躲了过去,可是后面他可就不一定能晃悠过去。   虽然馆里人不多,可是这边的冲突明显加深,已经有些人往这边凑了过来。   我瞧着江潮声冲萧韫挥了两下拳,江潮声明显有些急眼了。   第一下萧韫略略闪了过去,第二下江潮声沙包大的拳头就冲着萧韫的下腹袭来。   我瞅准时机,略微推开萧韫,既不让他被江潮声打中,也不至于让他失了准心,摔倒在地,砸了他手上的相机。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同时完成手上和脚下的完美配合,推开了萧韫,又让江潮声的拳头落在了我的侧腰。   “唔……”我闷哼了一声,只觉得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奶奶个腿,你小子下手可真重啊!   “大龙!”   梁一萤惊呼着我的名字,然后拦到了我的面前,挡住了江潮声。   “学长,你干什么!”   “我,是他自己扑过来的……”江潮声刚才也是一时怒气上头,等拳头真落在了我的身上,他也有点慌了。   萧韫半跪在我的面前,低头问我,“伤到哪了?”他压低了声音,冷语问我。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忍着疼,叮嘱他说:“我没事,看我眼色行事!”我不能再让萧韫砸了我的饭碗了!   萧韫看了我一眼,没再有多余的举动。   那一头,梁一萤还和江潮声对持。   “学长,你不能打人。”   江潮声铁青着脸,指着我,“首先,刚才是他自己扑上来的,其次,他偷拍你,就算我打了他,也是他罪有应得。”   “就算他偷拍了我,我们也应该把他交给学校或者是警察处理,你不能动手打他啊。”梁一萤完全站在了弱者的一方,似乎偷拍这件事上也可以原谅我了。   好耶!剧情终于回来了!   我握紧了拳头,紧张地看着那边两个男女主,此时圣光已经打在了梁一萤的背后,衬得她像天使一样的纯洁善良。   萧韫见我没什么大事,也抬起头望向那两个人,眉头紧锁。   “梁同学,你知不知道,偷拍已经构成犯罪了!他这种行为用两个字归纳,就是变态!我这是在帮你!”   梁一萤沉默了片刻,然后扭过头来,终于望向了我。   “沈大龙,你真的偷拍我了吗?”   我捂着自己的侧腰,面色苍白,嘴唇微微抖动,“一萤,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他们说,你和别人走的很近,你当初明明说自己要专注学业……我以为你喜欢上了别人。”   梁一萤听完,脸色微变,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江潮声又站了出来,“她喜欢谁,愿意跟谁在一起,都是她的自由,你无权干涉,更无权借着爱的名义来做出这些伤害他人的事情!”   江潮声的这番话说的我脸色更加苍白,我看着梁一萤,发现她不愿与我目光相对,便微垂下头颅,惨笑了两声:“我明白了,是我自作多情,对不起……你们,送我去保卫处吧。”   “算你还不是无药可救。”江潮声说完,就向我走来。   “等一等。”萧韫又突然冒出来。   江潮声从刚才就看他不顺眼,此刻更是觉得他碍眼的很。   “你还想帮他怎么开脱?”   萧韫举起手里的相机,“这相机根本就没电。”   “没电?”我愣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相机,发现这相机果然已经黑屏关机了。   我的手机这时忽然响起。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来得正好,是李二。   “喂,大龙啊,不好意思啊,我朋友说,他昨晚忘充电了,那相机估计现在没电了吧,你拿回来,我让他给你充点儿电。”   草!   我又在众目睽睽之中,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不用充电了,我不拍了。”   “哦,那你快把机子拿回来吧,该还人家了。”   “……好。”   我把电话一挂,然后微抬起头,看着江潮声他们,“你们还要带我去保卫处吗?能不能让我先把照相机还回去?人家那边催着要了。”   ……   二十分钟后,我跟着萧韫从图书馆里出来了。   跟剧情一样,梁一萤放过了我,我也答应了她,以后也再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双眸含着泪水,在眼窝里打着转,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了!   说实话,我这是激动的泪水、喜悦的泪水!我竟然把剧情又撅回来了!我可太强了!   从这一刻起,我可以宣布,我收工了!杀青了!迎来新世界了!   不过我对有件事还是存疑的。为什么这个世界里,剧情会和我之前拿到的剧本有些许出入?为什么萧韫会在这里横插一脚,硬生生的占了一个戏份,还跟男主有了一场打戏!难道是作者临时改戏?   我忽然觉得这个作者极不靠谱!说改就改,连个招呼都不打!幸好我经验丰富,随机应变,才没有砸了这场好戏!   我扭头看着萧韫,“你来图书馆做什么?”   萧韫看着我,冷声道:“我来图书馆不学习,难道是去偷拍别人吗?”   萧韫这句话直接把我噎到翻白眼,好家伙,张嘴就是大阴阳师了。我理亏,我说不过你,我不跟你说了!   “今天谢谢你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就当没见过我。”说完,我就想开溜。   “沈大龙。”他在我身后淡淡地叫了一声。   他竟然真的记住我的名字了……   我生硬地转身,对着他笑了一下,“还有事吗?”   萧韫忽然挑了下浓黑的眉梢,“我记住你的名字了,第七次。”   ……他竟然也还记得这个赌约。我真是自己挖坑,顺带手把自己卖了。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我叹了口气,“能不能等两天,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   “你有宽裕的时候?”   ……我现在才发现这个萧韫平时跟个哑巴一样,真说起话来,够损的啊!   “……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再缓两天,等我把下个礼拜你给我的工资凑到一起,请你吃顿好的。”我咧嘴苦笑。   “好。”他直接搭茬,顺着我的话就往下走了。   我发现了,萧韫其实蔫坏!坏透了他!   我瞪着大眼珠子看他,他也看着我。忽然,他挑了一下眉峰,然后连带着弯起了唇角。虽然弧度微小,但那显然是一个笑容。像岚间清风,又似过云烟雨,倏忽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竟然,在对着我笑?   我甚至有点傻了。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东西吗?我是不是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对着我点了下头,“周末见。”然后就像事了拂身去的侠士,转身走了。   我还在原地回想琢磨,刚才是不是我看花了眼?   “沈大龙!”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钻进我的耳朵。我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身体,回头一看。一双桀骜不驯的黑眸生生闯进了我的视野。   他的头发乌黑,带着天然的弧度,微卷的刘海随意的拨在脑后,露出他的全脸,俊美而野气。   他对着我咧嘴一笑,流露出一口白牙,两个月没见,他似乎又变黑了一点儿。穿着一件黑T恤,两条结实的臂膀跟钢筋水泥一样鼓着,双手随意的插在破洞的牛仔裤兜里,大摇大摆的向我走来。   “大龙,想哥哥了吗?”他笑的时候,浓密的眉毛轻轻挑起,老练而随意。   “你怎么在这?”我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他。   “我想你了啊,所以来找你了。”他与我越来越近,身上的烟草味立刻钻了过来。   “你上学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真是没良心。”他微笑着,眼神却有些发冷。   他一点儿都没变,还是像毒蛇一样,让我浑身发寒。   “你有病啊,陈瑜生。”   作者有话说:   他来了! 第10章   陈瑜生冲着我轻轻一笑,勾起的嘴角带着他整张脸都充斥着邪性的美感,他的眼神总能让我联想到蛇这种生物,警觉,锐利。   我从小就怕陈瑜生,像是弱小动物对高等食物链生物的天然畏惧感。我是个好孩子,陈瑜生是个坏孩子。   换句话说,我怂,他孬。   陈瑜生十五岁就跟着街混子在路边蹲着喝汽水,抽香烟。周边稍微正经点的小孩都不敢来我们这条街玩,怕被欺负。但是陈瑜生从来没有欺负过本街的小孩。这些人顶多是替他跑腿买点汽水,零食什么的。   陈瑜生他家很有钱。别人家小孩还是一天五毛零花钱的时候,他已经能把小卖店里的一块钱一瓶的汽水包圆,请他的兄弟们喝。周围的小孩都喜欢替他跑腿,因为他总是能顺带着也赏他们点吃喝。   我也替他买过东西,一块钱一瓶的橘子汽水,两块钱的炸鹌鹑……他每次都让我买两份,一份给他,一份给我。   他在街边和兄弟们抽烟的时候,我从他对面的马路上走过,他站在那群半大的少年里,格外的显眼。他就像只野凤凰,落在我们这片穷乡僻壤里,格格不入。   他也不好好上学,有一天没一天的去,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念高中,我念高中的时候,他早就辍学了。   我上了高中,见他见得就更少了。我住校,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家。回家的时候,还是看他站在街边,和一帮兄弟们抽烟。他用两只指头轻轻夹着烟,眉头微皱,吸烟的时候,那姿势瞧着比谁都好看。   我每次从那经过,他都会抬头看我一眼,然后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   陈瑜生是个危险人物,我不敢靠近他。   我上大学前,最后一次见他。他路过我家门口,看见我,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沈大龙,听说你考上名牌大学了,厉害啊。”他突然跟我说话,吓了我一跳。   我冲他胡乱点头,然后转身把门关上了。   所以,当我说完:你有病啊。我就后悔了。眼神飘忽着,不敢落在他的身上。   我觉得我有点飘了。我恐怕低估了陈瑜生。太久没见他了,都忘了他是个危险人物。刚才挨打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我希望陈瑜生不要对我出手,否则,我恐怕要去医院过完这一个月的假期了。   “你怎么到这来了?”我的声音一下就降了八度,跟蚊子一样嗡嗡。   他轻笑了一声,“我办点事情,正好路过这,想起来你在这上学,所以来看看你。”   我倒是没想到,陈瑜生竟然会专门来看我。   他伸手在裤兜里轻掏了一下,估计是想掏烟,然后把手又拿了出来,笑着说:“走,我请你去吃饭。”   “我不饿,你自己去吧。”我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他抬眼看我,“你这从小爱说谎的毛病还没改呢?”   嘿,要不是看他是陈瑜生,我今儿还非要顶他两句了!   “我没说谎,真不饿。”我小声说。   “我请你去吃涮羊肉。”   “咕嘟。”我自己都听到我咽口水的声音了……   “走吧。”他憋着笑,转身向前走。   我在后面犹犹豫豫了半天,还是跟了上去。我是真的有点馋肉了。   哎,生活实在太苦,稍微遇到点诱惑就顶不住了。   “我吃完饭就得赶快回来,我晚上还有课呢。”我嘴里还在犟。   “嗯。”他头也没回的朝前走,出了学校大门,我才发现,陈瑜生竟然开了一辆车来。   是辆大奔,暗绿色的,瞧这颜色就知道是台进口车。他上了车,我坐在后座上。屁股刚挨上座位,他就把头扭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你以为你打车呢?坐前边。”   我赶紧坐到前面去,双手规矩的放在双腿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这上学习惯吗?”陈瑜生扭头看了我一眼。   “挺习惯的。”   “吃的习惯吗?”   “也挺习惯。”   “你是不是瘦了?”他眉头轻蹙,看着我说。   “没有,我一直都这样,胖不起来。”我感觉他像一个关心我的长辈,我像一个疲于应付的晚辈。这一路上,他问我答,结果还硬是说了一路。   到了馆子,他带我去了间包厢。能容纳10人的包厢,就坐了我们俩。   点菜的时候,陈瑜生压根没让我看菜单,跟服务员对着菜单说,这个给我先来十盘,那个给我再上十盘,到最后,我都不知道他到底点了多少东西。   “还叫了别人吗?”我犹豫地问了他一句。   “就咱们两个。”他用服务员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等菜上来的时候,我发现光是鲜切羊肉和牛肉,他就点了二十份。   “这么多,咱俩能吃完吗?”我扭头看他,嘴巴里的唾液疯狂分泌。铜锅里的汤已经咕噜咕噜的在叫了,我的肚子也在咕噜咕噜的叫。   “少废话,快吃吧。”陈瑜生笑着说。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端着了。敞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捡着羊肉牛肉,沾着麻酱料碗,就开始吃了起来。   饭桌上,陈瑜生没再跟我说话,我也没工夫跟他说话。逮着肉,只是个吃。这下可解了馋了,我都一礼拜没吃这种大荤了。   陈瑜生的饭量也不小,一桌子菜,让我俩基本上平分了。   吃完饭,他让服务员上了一壶茶,又买了包软中华。我腆着肚子,啜着茶水,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天堂。   陈瑜生细长的手指夹着烟,轻轻地弹了弹烟灰,任凭烟灰带着星火花落在了地上。   他吸烟的姿势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老练而随意,轻轻吸了几口,就摁灭了。   “吃饱了吗?”他问我。   “饱了。”我说话的时候,还差点打了个响嗝。   “我最近在这有个工程,这段时间有空了就来看你。”他突然这么说了一句,我还有点儿没从羊肉的香气中回过神来。   “啊?”   “走吧,送你回学校去。”说完就站起身来,手插在裤兜里,向外走去。   结了账,陈瑜生又开车把我送了回来。临下车前,我问他:“陈瑜生,你到底来干嘛的?”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看着我没说话,等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那笑轻飘飘的,跟当年一模一样。   “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容易考上这么好的大学,我也替你高兴。”   我看着车里的陈瑜生,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陈瑜生,我家欠你家钱了?”   他握着方向盘,大笑了起来,“别瞎想,我走了。”   我目送着他的车离去,然后我拔腿回了宿舍,拿我的破二手电话给家里拨了过去。   一开始我妈在电话里什么都不肯说,直说什么都好,什么都好,让我别担心。我问她,家里是不是欠债了?最后她才告诉我,我爸在工地上受伤了,断了条腿。要做手术,不然可能要残疾。工地里不肯全款赔,他们只好先去借。亲戚朋友谁都拿不出十几万,他们走投无路,然后陈瑜生不知道从哪儿听了消息,送了钱上门,还找了最好的骨科医院把我爸转了进去,现在人也躺在病房了,手术过两天就做。   我妈问我,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握着电话支支吾吾了半天,嘴里一打嗝还是羊肉味。   我知道这事不简单了。   我让我妈先给我爸治病,还钱的事我这边也会想办法。   “陈瑜生跟我有点儿交情的,您放心吧。”   “哦,怪不得他会借钱给我们呢。大龙,你好好学习,别担心还钱的事,慢慢还,爸妈肯定能还上的。”我妈笑着跟我说。   “好。”我也笑着说。谁能让你慢慢还呢?人家又不是慈善家。   挂了电话,我就知道全他妈的完了。但我是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到底图啥呢?   我在寝室里,想了一晚上,想到最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最后我只想到了一个原因。   陈瑜生他一定是看上我了!我身上一定有某种不可描述的魅力,让他无法自拔了!也许是我单手给他递汽水瓶的样子特别帅,又或者他冲我笑的时候,我表现的十分冷漠,让他觉得我很特别!   总之,虽然我总是被女主无情拒绝,总是被剧情无情侮辱,但是我总是能在言情世界里,找到一片属于纯爱的天!   我可太他妈绝了!   我要是生到古代,也许就是男版妲己!整得老皇上五迷三道的那种!   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想自己能挣点儿是点儿。学校的勤工俭学岗,我肯定得报名。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生,找份家教兼职估计也不难。萧韫那我也得腾出时间来安排,3个小时150,还是不少了。   我一边在心里盘算,一边儿托宿舍的人帮我打听家教的事。   周六之前,王一就给我找了个家教试讲,说是男孩,初一,爱玩,需要补习数学和英语。每小时100元,每周两次,每次2小时。   我一听,眼都亮了,跟王一不停道谢。   王一直摆手,“没事,没事,都是兄弟。不过大龙,你把自己排这么满,可注意身体啊。”   “好,好。”我一边答应,一边把家教的联系电话记了下来。   没想到啊,书内书外,老子都是打工命! 第11章   “哎,那个男同学,你把这个箱子搬到历史院的古籍室。”   “好的,老师。”我腰一弯,臀一撅,双手抱着那个瞧着不大,但是分量十足的纸箱,从图书馆往历史院走。   按理说图书馆到历史院的距离并不算长,走路十来分钟,可是我抱着这二十多斤的纸箱,中间走走停停,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走到历史院的大楼下面。   后背和额头上早就沁出了汗珠,我在大门口稍稍喘了几口气,就又抱着箱子上了楼。历史院是老楼,总共四层,没电梯。   “老师,我是图书馆来送书的。”我抱着箱子,对着古籍室里坐着的一名老师笑着说道。   “哦,辛苦了,把箱子放这吧。”那老师站起来,指着墙壁边的角落,对我说。   一滴汗珠顺着我的额头留了下来,正好顺着我的右眼皮溜了下去,带着盐分的汗珠流进眼睛里,辣的人睁不开眼。我腾不出手来擦,只好睁着一只眼睛,往墙边走。   忽然,我觉得箱子一轻,一双手帮我托住了箱底。   我抬头一看,就见萧韫站在我面前,两手托起箱子。说了句:“我来。”   我的双手确实酸困的要命,就松了手,看着他把箱子放到了墙边。   “谢谢你啊,同学。”   我立刻笑着转过身,“不客气。”   “萧韫,你找到要找的书了吗?”那老师对萧韫笑着说道。   “找到了。”萧韫点点头,然后拿着书去做了登记。   我把东西送到,也准备回图书馆,却被萧韫拦住,“一起走。”   我也不着急,等着他登记完,拿着书出来。   “你去哪儿?我回图书馆。”我歪着头,用肩膀头上的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   他看着我,“你去图书馆做什么?”   我先愣住,然后无奈地说:“反正不是去偷拍。”   他不说话,还是看着我。   得,我在他那似乎没什么信用了啊。   “我在图书馆找了份事做,勤工俭学。”   萧韫看着我,然后“嗯”了一声,“我跟你一起走。”   我随便地点了下头,跟他并排走着。   一开始,谁都没说话。两个人之间静悄悄的,说实在的,有点儿怪。萧韫估计不觉得,他跟谁都不爱说话,早就习惯了。我是因为上次梁一萤的事,觉得跟他说话底气不足,也没开口。   眼看着瞧见图书馆大门了,萧韫突然开了口:“你最近很忙?”   我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一直没有看见你。”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淡淡的,扭头看着我。   “咱俩又不是一个院的,看不见很正常。”我揉了揉自己酸困的手臂,笑着说。   “上周的马哲课你逃了,大学语文你逃了,大学英语你也逃了。”   “哎哎哎,你快打住吧!”我赶紧叫停,眉头紧锁地看着他,“你不好好上课,管我去没去啊?你是纠察队的吗?”   萧韫扫了一眼我的手腕,“你最近很缺钱?”   “嗯。”我点了点头,“但这是我的事,你就别多管闲事了。”我总不能借萧韫的钱去还陈瑜生的钱吧。   “图书馆到了,我走了。”我冲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沈大龙。”他在身后叫我,我扭头看他。   “记得吃饭。”萧韫琉璃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他站的笔直,右手上夹着一本书面已经枯黄的书,像一幅画,静静地立在我的对面。   我愣了一下,然后弯起嘴角,“哦。”   又对视了两三秒,我再次转过身去,快步向自己的工作岗位走去。其实我中午就没吃饭,实在是太忙了,没什么时间去食堂。饿劲儿早就过去了,但是被他现在这么一提,我这脑子似乎又记起这回事儿了。饥饿的感觉在我的胃里开始折腾。整理书目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已经在想我一会儿去食堂吃什么了。   西食堂的素炒面分量大,管饱,价格也适合我现在的经济情况。下了班,我就去那点一份炒面,再用三碗免费汤填填缝儿,估计就差不多了。   我一边想,感觉活儿越干越没劲,脑子里全是西食堂的素炒面了。好不容易把手上的活干完,跟值班老师签了签到单,出了门就往西食堂跑。   “沈大龙。”有人忽然叫住了我。   我一扭头,就看见萧韫站在我身后,手上提了一袋东西。   “还有事?”我嘴里的口水已经被西食堂的素炒面勾的泛滥了,只想插着翅膀飞过去。   萧韫提着东西走到我面前,把手伸了过来。我低头仔细一看,发现那里面装的全是吃的东西。   “给我的?”   他点了点头。   “为啥?”我寻思着我也没做什么过分对得起他的事啊?   “要吗?”他不理我,直接说道。   “要。”我伸手就接过了他手里的袋子,分量不轻。   他见我接过袋子,手就抽了回去,“好好吃饭。”说完转身就走。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潇洒的背影,越看萧韫越觉得像一个侠士!大侠中的大侠!   “谢谢啊!”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萧韫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轻轻点了下头。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扶我这个弱,但是这袋子东西对我来说,确实有用,能让我可怜兮兮地伙食费再多撑上几天。   但是我也知道,我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我家欠了陈瑜生十几万,就靠我这三五百的攒,就算攒个十年,也还差好多钱。我得找陈瑜生谈谈,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如果要人,那我咬咬牙,就从了他。如果要钱,那我咬咬牙,看能不能劝他要人。   我吃了素炒面,又从萧韫给我的那袋子东西里拿了两个面包塞了下去,就找我妈要了陈瑜生的电话。   打电话之前,我还打了个腹稿,准备先跟他约着见一面,当面详聊。   电话响了几声就通了。   “是陈瑜生吗?”   “沈大龙?”他说话的声音微挑,似乎在笑。   “对,是我。”我站在操场上,紧张地跟他打电话。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亲亲我我,你侬我侬。   “宝贝,我好喜欢你。”   “我也是~大宝宝。”   “咳咳,那个,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见一面。”我赶紧把嘴贴到话筒上,一边说,一边走动着。   “小笨蛋,这个不是这么玩的,你看我的。”   “哎呀,你好讨厌呀。”   ……整个操场,不管我走到哪,都能接受到360度无死角的甜言蜜语攻击,给我都整不会了。唯恐电话里的陈瑜生误会点儿什么。   “就是,我想见你一面。”   陈瑜生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好,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坐公交过去。”其实我本来想说打车,后来觉得我现在不配,连忙改了口。   “好。”陈瑜生也不坚持,给我报了地址,“到了就打电话给我。”   “嗯。”   我坐着公交车,倒了两趟车,才到了陈瑜生说的地方。那是一片洋房区,门岗的门卫站的笔直,胸前挂着对讲机,一双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小区大门口有一个老大的水池,喷泉的水柱足有三米高,随着音乐和灯光,不断变化,律动。   我老远的瞄了一眼,立刻就拨了陈瑜生的电话。   “我到小区大门口了,麻烦你给门卫说一下,放我进去。”   “你等着。”说完,陈瑜生也没挂电话,我拿着手机,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又过了会儿,他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在哪个门?”   “门口有喷泉那个。”   “嗯,知道了。”   三五分钟后,我就看到陈瑜生穿着白色短袖,黑色棉质长裤,趿着一双凉拖鞋就出来了。   我赶紧小跑着过去。   门卫对着陈瑜生敬了个礼,“陈先生。”   他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我,“来。”说完对我伸出手。   我走到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陈瑜生明显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我抓住他的手。旁边的门卫也愣住了……   我也低头看了一下,难道他不是要我抓他的手?原来他刚不是对我伸手,只是对我招手吗?   你看这,误会了,误会了!   我赶紧松开手,把手插进裤兜里,“走吧。”   陈瑜生低头闷笑了两声,“几年不见,你倒是大胆了不少。”   我低头清了清嗓子,“那什么,刚才误会了。”   陈瑜生没再说话,带着我往前走,然后在一栋三层高的小洋房门口停了下来。他打开门,示意我进来。   一进门,过了门厅,他脱了鞋,赤着脚走在铺着薄毯的地上。我也脱了鞋,赤着脚踏了进来。房间里的温度十分凉爽,一点儿没有闷热的感觉。   “吃过晚饭了吗?”陈瑜生走进全开放的厨房里,打开占了一面墙壁的内嵌冰箱,扭头问我。   “吃了。”   “那吃点儿水果吧。”他拿出四五样水果,用水洗净,握着刀,一各一个的切开。我看他用刀的动作,没想到竟出奇的熟练。   我虽然早就认识了陈瑜生,但是我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对我来说,崭新的还像一本未拆封的书,无论翻到哪一页,都新的没有一丝褶儿。   “坐吧。”他指着他对面的酒吧台,又取了一支白葡萄酒,看着我说:“成年了吧?”   我点点头。   “嗯,那就行。”他自顾自地打开瓶塞,将琥珀色的葡萄酒倒进两只酒杯里。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似不似想灌我酒? 第12章   陈瑜生把酒杯推到我的面前,我低头看了一眼酒的高度,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酒量,这杯喝完,我的头就该有点儿晕了。   我拿起酒杯,先抿了一下,然后抬头发现,陈瑜生端着酒看着我笑。“渴了?”   我赶紧双手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他似乎并不急着说话,也不急着听我说话。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静悄悄的,我俩好像在玩一个游戏,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又碰了两次杯,吃了一小肚子水果后,我斟酌着先开了口。   “陈瑜生,谢谢你借钱给我妈,帮了我家一把。”我双手举着酒杯,向他敬酒。   他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酒杯,又看了我一眼,“跟我敬酒,可得全喝完。”他如炭笔勾勒的眉梢一挑,似乎在问我敢不敢。   其实我不敢,但是我不能说不敢。话赶话说到这,我硬着头皮也得往下说,喝是肯定要喝的,但是我得把事情说清楚了。谁知道这一杯喝完,我是坐着还是躺着呢?   我点点头,脸上带着笑容,“是,我知道。但是我主要还是为了感谢你,你看我们非亲非故的,咱俩也不是朋友,就是一个街上的街坊,还帮了我家这么一个大忙,我确实很感谢你。但是,你借我家的钱,是怎么个还法?那个,如果三五个月的,我们家肯定拿不出来……但是现在我也在努力打工,争取能早点把钱还给你,所以,你能不能再给我们点儿时间?”   “说完了?”他淡淡地说。   “完了。”我点点头。   “那就先喝了。”陈瑜生一只手点着额头,看着我说。   我看了一眼杯里的酒,还有半杯,举起酒杯,眼睛一闭,嘴一张,酒在嘴里都没尝着味儿,就咽了下去。嚯,真冰啊!   我被冷酒激着了,冰的浑身一抖。   喝完酒,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陈瑜生弯着嘴角,看着我笑。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我觉得他的笑变得更轻飘飘了,好像就挂在嘴角,稍微一动,就飞走了。   可是他的眼睛却像黑夜一样幽暗,瞳仁里似乎跳动着什么,跳的我心慌意乱。好家伙,陈瑜生的眼睛会勾人。   “你父亲那里先安心治病,钱的事不着急。我帮你们找了律师,应该可以从工地那拿到全额的赔偿。”   “你说你在打工,什么工作?”   他看着我,轻飘飘地说。   “就是勤工俭学之类的。”我觉得自己的头已经有点发晕了,眼神也有点涣散了。完了,这酒后劲儿来的可真快啊。我眯着眼睛看着陈瑜生,觉得他的脸朦朦胧胧的,但是好看的抓人心神。   我从来只老远看过他,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他。他是个危险人物,我的直觉告诉我。即使大家都是背景单位,他也永远是比我更厉害的那一个。   “陈瑜生,你的命可真好啊。”我叹息道。   “你说什么?”   我摇着头,摆了摆手,“不说了,没意思。我就是命不好,永远摊不上一个富贵命。大龙,大什么龙啊,我下把就改名!”   “改什么?”   “富贵儿!甄富贵!”我举起手来,大喊道。   我听到陈瑜生又笑了一声。   “你缺钱?”   “缺啊!谁不缺钱啊!”我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你肯定不缺!我可真羡慕你呐!”   “你想要多少钱?”   我愣了一下,眉头紧蹙,“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想要多少钱呢?”   我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猛地拍了下桌子,“十万吧。”   “只要十万?”   我咧着嘴一笑,“十万够了,就一个月,花十万,够了。”张逸斐那个王八蛋,连十万都不给我。   “为什么是一个月?你后面不要了?”   我摇摇头,“不要了,够了。一个月够了。”我觉得自己脑袋有点儿重,用手撑着脑袋,抬眼看着眼前的人:“我这辈子算是穷怕了,老子现在吃个炒面都不敢多加个蛋!只能加两勺咸菜疙瘩。”老子可真苦啊!   这几天体力有点透支,又喝了点酒,我觉得困意小人已经拿着锤头在砸我的脑袋,直接把我砸晕了。   微凉的指尖触摸我的眉头时,我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别动我……我困。”   让我做会儿美梦吧,梦里啥都有……红烧肉,炸鸡腿,京酱肉丝,汆丸子……   第二天,我是在一米八乘两米的大床上醒来的。身上的丝绵薄被柔软的包裹着我的身体,我睁着眼,看着头顶那盏陌生的吊灯,思考我在哪里?   陈瑜生!   我猛地坐起身,左右看了看,没人!   陈瑜生呢?我满屋子看了个遍,发现这个屋子里确实只有我一个人。   嗐,跟小说里怎么不一样呢?按照一般的常规套路,这个时候,陈瑜生应该睡在我的旁边,性感地对我说,你的身体我很满意之类的使用感言啊!   还是我会错意了?这里确实是个正经的言情世界?我这个男版妲己要下岗了?   我摸了摸脑袋,正琢磨这事呢,就听到门口有人敲了下门。   “请进。”   门一开,陈瑜生就站在外面,“你今天有课吗?”   “好像有。”其实有没有的都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怎么去上了。   “好像?”陈瑜生眉头微皱,“你自己的课表你不清楚?”   我被他突然严厉的语气搞得措手不及。“啊,这……”   “吃完饭我送你去上课,你快点起来。”   这是个什么套路?严厉的爱?陈瑜生他不对劲儿啊!   我从床上跳了下来,随便梳洗后,下楼就看见陈瑜生坐在他那和大厨房紧挨着的大餐厅里,桌子上放着水果和牛肉面,里面的牛肉浇头又大又厚实。   我一看,口水都掉下来了。   “这是你买的?”我抬头问他。   “做的。”陈瑜生递给我一双筷子,“你昨晚抱着我哭,说你好久没吃肉了,想吃牛肉面。”   ……真的假的?   “快点吃,吃完我送你上学。”   这突然的角色变换,打得我有点措手不及啊!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咬着嘴里的牛肉块,支支吾吾的说道,还差点咬了嘴。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他扫了我一眼,低头吃饭。   ……   我连汤带肉的把热乎乎的面条吃进了肚子,陈瑜生的手艺还真不错。肉烂面香,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堕落富家公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严父型男人。   明明自己高中没上两天就辍了学,但是竟然对我的学习生活如此严厉,倒让我真是有点搞不明白他老人家到底想的是啥了。   吃完饭,陈瑜生把锅碗洗好,换了身衣服,还是短袖牛仔裤,简单的白加黑。我怀疑他可能同样的衣服买了十几件。   他从车库里开出了那辆墨绿色大奔,戴了副墨镜,载着我去了学校。   车子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在路边停了下来,他扭头看着我,“昨晚你的手机里有三个人给你打电话,都是找你面试的,我帮你推了。”   “啥!”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瑜生。老子费了多大劲儿啊,你凭什么接我电话啊!王八蛋!   我正想破口大骂。就见陈瑜生把手一抬,露出了一张卡,“这里面有十万,给你。”   “咕咚。”我把话全咽下去了。   “为什么给我这么多钱?”我被他手中的卡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买你一个月。”他看着我说。   “买?”我一下就警觉起来了,觉得陈瑜生这个时候才露出他的狼尾巴了!原来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都给我装的是一本正经啊!   “你做那种苦力工作,哪有时间和精力去读书?好不容易考上这么好的大学,难道你不想毕业了?”陈瑜生看着我,“给你十万,你给我打工。”   “打什么工?”我盯着他手里的卡片,眯着眼问。   “来我公司实习。不管干多干少,这十万都是你的。”   “你不怕我拿着钱跑了?”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你可以试试。”他的瞳仁黝黑,幽幽地看着我,让我觉得有点儿发冷。   “勤工俭学可以继续做,其余的别干了。”陈瑜生说话的样子,让我觉得我好像被包养了。   我想了下,“我家的钱可以先不急着还,对吗?”   “嗯。”   “那我不干这十万的活儿了。”我都不用急着还债了,干嘛还累死累活?虽然钱少点,但是老子快活啊!   陈瑜生一听,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然后他对我说:“好,如果你想做,随时来找我。”   “谢谢你啊,陈瑜生。”我真诚地对他说,我是真的挺感谢他的,说明他是真的人善钱还多,我以前是误会他了。他是个好人!   陈瑜生把卡随手甩在车窗前,“别废话了,上课去。”   我跟陈瑜生告别后,又给王一打了个电话,问他今天在哪上课,顺便让他把书给我带上。   十分钟后,我按照王一说的,去了马院的大阶梯教室,一进门,就发现情况有点儿不对。   前两排空空如也,只坐了一个人。我定睛一瞧,嘿,萧韫!   他也看到了我。   我冲他点了下头,就往后排走,王一就不可能坐第一排,那货都在最后一排玩手机呢。   经过萧韫身边的时候,就听见他不大不小的叫了我一声:“沈大龙。”   我停下了脚步,然后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感觉我被推到了舞台正中……   作者有话说:   突然的更新~ 第13章   我扫了一眼后排,看见王一呆愣地抬起头来,对我目前的处境,露出了疑惑且担忧的目光。   我用眼神对他示意,莫慌,都是小场面。   我转身走到萧韫跟前,低声问他:“叫我干嘛?有事不能发短信说吗?”   “我不知道你的号码。”   “……说吧,什么事?”   “今天怎么来上课了?”他的眼角柔和,露出一丝近似于笑容的表情。   “我是学生,当然要上课了。”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还有事没?没事我闪人了。”   “既然是学习,就坐到前面来吧,听得清楚。”   “我不!”我断然拒绝,我还准备到后面补觉呢。说完,扭头就要走。   萧韫忽然扯住了我的衣服,阻止了我的脚步。我就听到身后明显传来几声吸气声,“嘶!嗬!”   “他拉住他了!”   “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我神情复杂的低头看着萧韫抓住我的手,如同白泥塑成的手指,细长而有力。   “你扯我干啥?”   “坐前面。”   “我没带书!”   “看我的。”说完把他手里的书推到了我的面前。   “同学,这位同学,上课了,麻烦你赶紧坐下了。”上马哲的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对着我说。   我实在没办法,顺势坐在了萧韫的旁边。   萧韫把一张纸推到我面前,“把你的手机号写下来。”   我看了一眼他,他看了一眼纸,示意我动笔。   我觉得我像被推着往前走的木头人……哎,写就写吧。我拿过笔,在纸上写下我的号码,然后塞了回去。萧韫拿着纸条,顺势夹在了书页中。   一整节课,前两排只坐了我和萧韫两个人,离我们最近的学生中间还跟我们隔了一排。我俩就像在汪洋上的一个孤岛,岛上就我和他俩人。老师就像在我们前面巡游的大白鲨。我时刻警醒着自己,千万不能睡着。睡着就会被吃掉……   中间我偶尔回头看看萧韫这个王八蛋,发现他一手支着头,另一手翻着书。   一开始我以为他在认真听课,可扫了两次后,我发现他手里的书好像跟马哲完全没有一丝关系。   “你看什么呢?”我压低了嗓音。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然后把书翻了回去,让我看到书封。   他妈的,这个鳖孙,刚刚说的义正言辞,结果自己上课看课外书!   “你自己说的有板有眼,结果在这看课外书!”   “我是怕你坐后面听不清。”萧韫扭头看着我,嘴角略微往上飘了飘。   你大爷!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隐约听到身后几排有人小声激动地说:“他们在对视诶!”   “萧韫是不是笑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有几个女生立刻把脸埋在了书后面。   萧韫伸手点了点我面前的课本,“听课。”   这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关心我的学习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这本书的主题不是谈恋爱吗?   你们不跟我谈恋爱就算了,还逼着我学习?老子任务都做完了,还学什么习!   我对着萧韫扯开了一个微笑,“你自己学吧。”说完书往前面一摆,我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我这一觉睡得有点儿沉,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萧韫还坐在我的旁边看书,可是老师已经不见了。   我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下课了?”   空旷的阶梯教室只剩下了我和他,成了真正的孤岛,连鲨鱼都走了。   “嗯。”他发出了一个漂亮的鼻音,又翻了一页书。   “几点了?”   “11点。”   我慢慢地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去吃饭,你去吗?”   萧韫把目光从书页上移到我的脸上,神情柔和,我觉得萧韫的表情近来似乎变得丰富了一些。   “你请我吃饭。”   噢,我都忘了这茬了。   “行,我请你。吃什么?贵的我可请不起。”我站起来,往外走。   我俩走到学校外面的商业街,萧韫指了家普通的大排档。   “就这家?”我扭头看他,觉得有点儿太寒酸了。   “嗯。”又是一个漂亮的鼻音。   “那进吧。”我和他走进这家大排档。现在还不是饭点,店里客人稀少,只有两桌坐了两三个人。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服务员给我们拿了一壶茶还有一张塑封的菜单,上面黏黏糊糊的。   “想吃什么?”我低头看着菜单,上面有烧烤,有主食,还有炒菜和凉菜。   “你点。”   萧韫端坐着,十分坦然与随意。   “你来过这?”我抬头看他。   “没有。”他摇了摇头。我倒是没想到萧韫会让我带他来这种地方吃,总以为这地方和他格格不入,可真坐到这,发现倒也不是这么回事。   我问他是否有忌口,他也表示没有。   我叫来服务生,点了两个热菜,一些烧烤还有两份炒饭,又要了两瓶水。   等菜的空隙,我和他之间还是挺安静的。他没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明天还去博物馆吗?”明天就是周六了。   “嗯,还是同样的时间。”他点点头,拧开水瓶,然后递给我。我说了声谢谢。   “你现在打了多少份工?”他看着我,轻声道。   “不多了,除了你这份,还有学校的勤工俭学。”其余的全被陈瑜生给我推了。   “不缺钱了?”他看着我,露出了明显的好奇。   “缺,但是不那么急了。”我摆弄着桌上的卫生筷,笑着说。   “你之前为什么急着用钱?”   “家里出了点事,借了别人钱,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可以慢慢还钱。”我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   菜上的挺快,我招呼萧韫赶紧吃饭,别耽误了他学习看书的时间。   “萧韫,之前谢谢你。”既谢他帮我在梁一萤那解围,又谢他送吃的给我。   萧韫看着我,并没有说什么。   我也看着他,忽然笑了:“你把我当朋友了,对吗?”   他依然没有说话,但我已经从他的眼睛中读出了答案。   我觉得萧韫单纯的很,他把我当成了朋友,就愿意帮我。而周围的人之所以他不去理会,也只是因为他们不是他的朋友,他的世界似乎有一条明显的界限,把身边的人分成两类,朋友,陌生人。简简单单,就像一块豆腐被切成两块那么干净利落。   我举起水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很感谢你愿意把我当成朋友。”   萧韫就像古代行走的独侠客,遇到自己乐意的事就要管,遇到不合自己眼缘的事情,他连看也懒得看。即使我是一个偷拍女生的“变态”,他还是选择了先站在我这一边。   他也举起水瓶,在空中和我轻轻地碰了一下。   吃饭的时候,我们随意地聊天,关系似乎很正常的就拉近了。虽然还是我说为主,但是他会恰到好处的给我一些回应。他像是冰封的河水,一旦凿开了上面的冰,下面的水其实是温热的。   我问他为什么不继续参加《问答将对将》了?他说参加节目太浪费时间。当初也是学校推举,他才参加了两期。比起参加节目,他更愿意去图书馆。   萧韫说,阅读古籍的时候,让他有一种和古人沟通的感觉。跨越了千年的时光,他的指尖触碰的文字是当时他们也曾触碰过的。   时光是一种让人觉得遗憾的东西。也许因为它一直在流动,所以当你找到可以将它凝固住的东西时,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萧韫讲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眸更亮了。他的嘴角甚至明显的在上扬,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清楚的看到了他的笑容。像一缕穿过林间,打过泉水的晨曦。   我敢打赌,现在的萧韫一定才是真实的他。简单,热忱,坚毅。而不是冷漠,冰凉,复杂。   “我要走了。”他看了眼时间,身边的食客早已翻了几桌。   “嗯,明天见。跟你聊天还挺有意思的。” 我笑着说。   “嗯,我也是。”   我不得不承认,萧韫确实让我有些惊讶。他似乎主动打开了一扇门,然后站在门边,也不说话,但是在无声的邀请我进去。   他下午还有课,而我要回寝室。临走前,他还告诉我,别再逃课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让他赶紧走。   我俩进了大门,就分开了。夏末的日头还是毒辣的,但是我的心里却像被泉水荡涤过,让我觉得舒爽而平静。   手机震动了两下。   “有好好上课吗?”是陈瑜生发的消息。   我想了下,然后回了他一个“嗯。”   “那就好。”他几乎秒回。   我觉得这一天,我突然多了一个爹和一个兄弟,两个人一个扯头,一个抬腿,把我往知识的海洋里拽。   我觉得我逃不过去了。   我是真没想到,上了大学还有人督促我学习。我愁得头疼脑胀,一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大龙,你怎么回来就睡觉?”王一坐在下面打游戏。“你今儿睡了一早上啊。我想去叫你的时候,都没敢叫。”   “为什么不敢?”我懒懒地问道。   “我的乖乖,萧韫跟个守护神一样,就差圈住你了,我哪儿敢上去啊。”   “下次请你叫醒我,谢谢。我更想睡在床上面。”   “你跟萧韫是怎么回事?”三个人都好奇地竖着耳朵。   “朋友,我俩已经是朋友了。”   “朋友?”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我的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对,我跟萧韫是朋友。”   作者有话说:   大家给大龙点爱的海星吧~ 第14章   今天是周六,萧韫发消息给我,让我9点的时候和他在博物馆门口碰面。   他看见我的时候,眼睛像淋过水的琉璃石头,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萧韫依旧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短袖卫衣,运动裤,清爽的像是夏日里的葡萄汽水,喝一口就能让人浑身颤抖。   我手揣在裤兜里,走到他面前。“今天学习哪个朝代啊?还是宣朝?”   “嗯。”   “得,那走吧,抓紧时间。”   他靠近我身边的时候,我似乎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暗香。那味道让我觉得有点熟悉,甚至是有点怀念。   我微怔地看着他,他也回头看着我。   “怎么了?”   “你身上好像有茉莉的味道。”我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跟浆糊一样翻腾着,为什么以前我没有闻到呢?   他想了下,“是吗?”说着低头轻嗅了一下。“不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味道?”   我挠了下头,“不是,我就是问问。”我朝前继续走着,脑子却飘了很远。从张逸斐一直飘到贺均之,脑子里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你心情不好?”萧韫走在我的身边,距我不足二十公分。   我在想我的事,被他这么一问,我立刻回过神来。   “没有啊。”我对着他笑了一下,证明我并没有心情不好。   萧韫看着我,“不想笑就别笑了,很丑。”   我的嘴角立刻僵住了,嘿,这小子,真不会说话啊!“走快!”   我三两步走到前头,拉开了和他的距离。我走在前头,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萧韫这小子真厉害啊,差点就被他戳穿了。   我们去了之前的特设藏馆,萧韫走在前面,我走在后头。他是细细观察,我是走马观花。他靠近玻璃展柜的时候,上面映出了他的脸庞。俊美,冷峻。他的眼神带着一种致命的柔和,观察着每一件玉器,瓷器,画卷的时候,就像是在用眼睛将它印刻在心中。如果他用这种眼神去看一个人,那个人一定抵抗不了。只可惜,估计萧韫永远不会用这种眼神去看一个人,他的深情对死物更多一些。   他是个天才,我不是天才,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知道,观察古物的萧韫看上去可真好看啊!这是我第二次被萧韫的美貌晃了眼。他的帽沿微微压低,露出一双眼眸和高挺的鼻梁。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薄唇微抿,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靠在他的后面,没看古董,光看他了。   饶是这样,萧韫都没把视线往我这边扫一扫。眼睛只是看着眼前的古物,看的专心致志,忘乎所以。   他在一幅画卷前,停留的尤为长久,差不多有二十分钟。我实在有些无聊,顺嘴问了他一句,“这画是不是很值钱?”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这是佚名作者。”   嗐,我还以为是什么有名的大师之作呢。“所以不值钱?”   他瞥了我一眼,“脑子里别光是想着钱。”   我扭头看着这幅画。上面是一个穿着长衫宽袖的男子,褐色的衣衫,一头青丝用玉簪绾起。他的身形清瘦,眉眼普通,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老实说,这画上的男子长得并不好看,也许古代的审美和我不同,在我看来,凡是古画上的人物,长得都不算标致。   “我觉得他有点儿像你。”萧韫忽然说。   “我?”我吓了一跳,赶紧仔细看这幅画,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我的英姿,“哪儿像了?”   “笑容。”萧韫用手隔着玻璃,轻点着画卷上的人。“像假笑。”   嘿,拐着弯儿骂我是不是!   “看完没!看完了赶紧走,我可不加班!”我白了他一眼,他对着我忽然弯起了嘴角,笑了起来。像月亮一样洁白的牙齿从嘴唇之间露了出来,眼角也带着迷人的弧度。   “该吃饭了。”我把眼睛从他的脸上错开来,不去看他的笑。但是我得承认,萧韫的笑很好看,像根羽毛一样,撩着你的心脏,不让你平静下来。   我知道萧韫为什么不爱笑了。这小子笑起来跟诱人犯罪一样,容易让人胡思乱想,然后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事情。   我可得保持理智。   “饿死了!”我捂着肚子小声嘟囔,“走吧,走吧。”   他跟在我的后面,忽然大步跨了上来,然后站在了我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东西。我低头一看,是一块包装成橘子瓣模样的糖。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给我的?”   “嗯。”他点头道。   我从他手中接过糖,剥开糖纸,白砂糖的颗粒黏在指尖,是软糖。我把糖放进嘴里,白砂糖在嘴里咬的咯吱作响,浓郁的橘子味冒了出来,在我的唇齿间流窜,酸酸甜甜的。   “想吃什么?”他轻声问我。   我嚼着嘴里的橘子糖,想了下,“去吃砂锅吧。”   一人一份砂锅菜,外加一块烧饼。身边坐了不少穿着校服的中学生。虽然今天是周六,但是中学生仍然要上学。我坐在他们中间,就想到了我之前痛苦的日子,觉得自己一下高大了起来,看这些小朋友也有了几分过来人的自得。   小店里店内店外都热闹的很。   和我们坐一桌的两个小姑娘,都绑着马尾,一个有刘海一个没有。我和萧韫坐对面,他俩也坐对面。其中一个无意间扫到萧韫,立刻用眼神示意对面的同学,脸上带着窃窃的笑容。   我眼多尖啊,一下就看到了,看了一眼萧韫。萧韫压根没注意,帮我从筷筒里抽出来双卫生筷,递给我。   “谢了。”我含糊地说。   “嗯。”萧韫发出了一个鼻音。仅仅是一个鼻音,似乎包含着无限的磁性和荷尔蒙,旁边的两个小姑娘眼睛一下就亮了。想要窃窃私语又觉得坐的实在太近了,只好拼命忍耐着,不断用眼神交流。   我跟个路人一样,看着她们,觉得自己好悲哀。哎,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吃饭呢?自己一个人不好吗?简直是自取其辱啊!   “吃饭。”萧韫抬头看着我。   “哦。”我愤愤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烧饼。   “吃完饭回去吗?”他低声问我。低缓的声音带着清亮的音色,像山风一样。   “嘶,回吧。”我咬着粉丝,被烫的嘶哈嘶哈的。   “马哲布置作业了,两人一组,我和你一起。”他接着说,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啊?什么时候的事?”我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看他。   “你睡觉的时候。”他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块烧饼,慢慢地嚼着。吃东西的时候,他从来不张嘴说话。   我有点麻了。马哲还有作业的吗?我以为只要上课,然后考试就行了啊!   靠!   我觉得萧韫有点烦人了,吃饭的时候,干嘛讲这么让人难过的事情啊!   他咽下嘴里的东西,然后抬头看着我说:“下午和我去图书馆做作业。”   我彻底麻了。   中午吃完饭,萧韫和我一起回学校。我感觉我中午这顿饭吃的都有点消化不良了。   我甚至不知道作业题目是什么,反正萧韫给我了一台电脑,又给了我几个关键词,让我给他筛选论文,我就昏头昏脑的给他筛了一下午。做了个表格,把东西汇总后,发现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余晖,几乎看不到它的踪迹了。夜色已经降临了。   我的肚子立刻叫了一声。   我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萧韫,“我饿了。”   萧韫也抬起头,看着我,“嗯,吃饭去吧。”   我一下来了劲儿,帮他收拾手上的东西,自告奋勇的帮他抱着电脑,准备离开图书馆。   我们坐在最里面的座位,因为不是考试周,周六的图书馆里基本没什么人。尤其是我们这一溜,更是空无一人。   我抱着电脑和书,刚站起身,头顶的灯忽然全灭了。突然陷入昏暗,我觉得眼前一黑。   “停电了?”我惊讶地抬头去望。   “嗯,应该很快就会来电。”萧韫平静地说。他就站在我的身边,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温热的气息。   “趁着还不黑,我们先走吧。”我往前走了两步,周围的光线昏暗,四下有些发昏,我这个身体在夜里的视线有些不佳。   我的脚被凳子磕了一下,疼得我差点脚下一软,一手紧撑着桌面,害怕把怀里的电脑摔下来。这东西要是摔坏了,那我真是新账旧账一起背,压得老子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了。   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扯住我的臂膀,将我向上拉起。“还好吗?”   我借着他的力气,站稳了身体,扭头向后面笑了一下,“幸好电脑没摔。”   昏暗之中我看不清萧韫的脸,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他像一个不具名的黑影站在我的身后。周围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余晖早已不见了踪影。四周昏暗的越发临近黑暗。   萧韫瘦高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中,形成一片。   我使劲眨了眨眼,想要辨认周围的黑暗和他。“好黑,我有点儿看不清了,你能不能开一下手电筒?”   他微低下头,似乎在找手机。白净的脖颈在昏暗的四周变得格外显眼,像一轮弯月,带着淡淡的皎白光芒。   空气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甜香。   我犹豫地看着低头的萧韫,他的温度就在我的身边。我猜测他距离我不过七八公分。   我慢慢地靠近他,想要仔细辨认那股甜香。   他抬起头的时候,手中的手机亮起来光,落在我和他的脸上。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我,那眼神细致而柔和。他看我的样子,让我想到了那幅画卷。恍惚间,我似乎成了画卷里的人,而他隔着玻璃,安静的看我。   手机屏幕被遮盖住了,我靠近了他,闭上眼睛,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那股甜香在我的鼻尖缓慢流动。 第15章   他低下头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但是他的唇落在我嘴角的时候,我吓了一跳。盖住手机屏幕的手微微颤抖。在黑暗中,我和他都屏住了呼吸。   此时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公分。   甜香的气味在我们之间萦绕,我仰着头,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我并不想颤抖,但是身体似乎已经被另一个我所掌控。我的眼皮在抖动,呼吸错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胸口乱撞。   这绝对不是原来的我。   灯亮起来的时候,我向后退了一步。   萧韫低头看着我,他的眼神还是像刚才一样,细致柔和。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皮有些发红,微烫。   到底是我占了他便宜,还是他占了我便宜?   事情发生了,估计不能当做无事发生。   我清了清嗓子,“电来了,我们走吧。”我试图蒙混过关。   “沈大龙。”   “刚才是你先亲的我!”老子恶人先告状。   他看着我,然后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嗯,是我先亲你的。”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淡然,嘴角带着一丝淡笑。“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他的声音低沉中夹着微弱的轻颤。   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我没有误会的话,他在跟我告白?   我张着嘴,看着他。这剧情是什么时候又从好好学习拐回谈恋爱上的?   他安静的看着我,还在等我的答复。   我把电脑放在桌上,然后转头就跑。   等我一路狂奔回宿舍,才觉着自己竟然浑身发麻,头皮发酥。   这剧情有点不大对劲了。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用手指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嘴角。那温柔的触觉似乎还停留在上面。   我不太理解萧韫的想法。明明只见过几面,怎么就到了喜欢的地步?   话虽然这么说,可我的心脏到现在还咚咚咚快速跳动着。我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就觉得头皮发麻。   那股茉莉的甜香让我几乎沉沦了。无论是张逸斐,乔蜜,还是贺均之和费遇,那种香气让我不止一次的想起他们。我想起张逸斐西装上的熏香,乔蜜唇间的气味,贺均之毛衣上的留香还有费遇……   明明之前和萧韫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未闻到过这股香气,但是今天却出现在了萧韫的身上,让我觉得浑身发麻。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味道的?   打从我记事起,我就有一块毯子。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会抱着那块毯子,用鼻子仔细嗅着上面的气味。那是一种混杂着暖意的茉莉甜香,让我觉得安心和舒适。毯子不见的那一天,我觉得自己似乎缺了点儿什么。说不太明白,就像是吃西瓜的时候,最甜的那一块掉在了地上,即使吃再多,也弥补不了那种缺憾感。   直到遇到张逸斐,我趴在他的肩头,再一次找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那味道像是一条绳索,把我牢牢的捆绑着,让我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那味道开始让我有点儿分不清现实和虚拟。让我分不清这是小说还是生活。   总是有人带着这种香气,靠近我,让我无法自拔。   他们像是有预谋地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希望这只是我的胡思乱想,毕竟这种费脑子的事情,我希望千万别发生在我的身上。   “大龙,你还好吗?”被子外面有个轻飘飘的声音。   我掀开被子,新鲜而凉爽的空气瞬间把我包围。我差点被自己热死。   “你没事吧?”王一略带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我用手摸了摸自己有些汗湿的头发。   “有事你可要说啊,别一个人憋着。”王一还是不放心。   我三两下从床上爬了下来,拉开门又准备出去。   “你又干什么去?”   “找人。”   “早点儿回来啊。”他在我身后喊道。   我跟个炮弹一样,又冲回了图书馆。浑身是汗的站在图书馆大门口直喘气。   等气喘匀了,我给萧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他。   萧韫几乎是撂下电话的同时就出现在了图书馆门口。他还穿着早上的那套衣服,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我额头上的汗水从额头上滑落下来,落在领口,将浅蓝色的棉衫晕染的斑驳起来。   萧韫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   我深吸了两口气,然后抬起头问他:“下午说的事还算数吗?”   他微怔,然后看着我,没说话。   “算的话,那就在一起试试吧。”我接着往下说。   他的眼眸慢慢地明亮起来。   “不过只有一个月,时间可能有点儿短,但是这是我最多能给你的承诺了。”我把话得说明白,不然人家可能会以为我是个感情骗子。   “同意吗?”我仰起头,看着他。   他还是没说话。   身后忽然有人从图书馆出来,看到我们两个站在大门口,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多看了我们两眼,就匆匆地从我们身边走开。   这地方好像有点儿太醒目了。刚才有点激动,现在回过神来,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   “我们去旁边说吧。”我挠了下头,“这里人挺多的。”   “可以。”萧韫开了口。   我点点头,“那就去那边吧。”我转身想往前走,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腕。   一回头,就看到萧韫站在我的身后,对我说:“我说‘可以’。”   “啊?”我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的脸“腾”地一下跟着了火似的。看着他,觉得嗓子发干,不知道该接点什么。   我也许是在害羞。   身体像火一样的燎烧着。   他握着我的手腕,皮肤相连的地方,似乎燃起了一小撮火花,燎着我的全身,烧了起来。   他的眼睛像琉璃一样剔透,明亮。   天上忽然落下雨来。滴在我的头顶,身上,他的脸庞以及宽阔的肩膀上。   他像个初次涉世的侠士,看到第一个人就决定奋不顾身的喜欢,如火如荼。   他的眼神明亮而迷人,认真地看着我。柔和而细致,像要临摹一般的仔细看我。   我的心跳变得比雨声还大。   我知道我变了,我已不是以前的我。   作者有话说:   写到萧韫告白,大龙逃跑的时候,正好521个字。一切好像已经确定了,接下来只用一步一步的慢慢走下去就好。   这个故事没有前生来世,有的只是现在。   这章短了点,给大家先说声抱歉,明天会继续更新!争取多更! 第16章   我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谈恋爱。恋爱经验严格来讲,应该就是零。   但是我觉得,萧韫肯定不比我强到哪儿去。   我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白天他在历史院,我在文学院,一墙之隔,谁也见不着谁。   午休的时候,我们宿舍一起去吃饭。跟往常一样,他们吃肉,我看着他们吃肉。   “下午有课吗?”李二抬头问道。   我摇了摇头,“没课,对吧?”又问了一遍王一。   王一点点头,“没有。”   “你呢?”李二看着张三。   “我命苦,要去找导师。”他们法律系是双导师,校内加校外,从大一开始就要被“蹂躏”。   “那就不算你,你们两个,都给我去加油。”   “加什么油?”   “下午我们院打比赛,篮球赛。”   “哦。”我跟王一都兴致缺缺。   “来不来!”李二拍了下桌子。   “来!当然来,怎么不来!必须来!”我和王一异口同声地说道。   “能坐这吗?”有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我们四个齐刷刷地抬头,就看见萧韫端着餐盘,站在我的旁边,低头看我。   “你怎么在这?”我嘴里刚填了一口饭,还没咽下去。   “来吃饭。”萧韫看着我,“我能坐这吗?”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其余三个人,好家伙,刚才还搁这高谈阔论呢,现在一个个都把头低下去了,假装自己是聋哑人。   “啊,那你坐吧。”我往旁边挪了挪,坐在我旁边的王一早就坐到对面去了,他们三个贼眉鼠眼地偷看我们俩,彼此之间频频眉目示意。   “你下午去做什么?”萧韫扭头看着我,轻声问。   “去给他加油。”我指了一下李二。萧韫顺着我的手指,看向李二。   李二明显有点慌了,“那什么,你要是没空,来不了也行。”   “哦,那我也没空,不去了。”王一紧跟着插了一句,笑眯眯的说道。   “你得给老子来!”李二恶狠狠地瞪了王一一眼。   “凭嘛啊。”王一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有事儿?”我扭头看了萧韫一眼。   “我要去古籍馆。”他说这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我。   我觉得周围有点安静的过分,一扭头,就看见对面三个跟猫头鹰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我俩,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我得给他加油去,先答应了的。”其实我不想去看什么比赛,多热啊,可是我更不想去看什么古籍。   萧韫不说话了,低头吃饭。   “咳咳,下午你要不然跟萧韫去图书馆吧,我这比赛只是初赛,你决赛的时候再来就行了。”李二眼神在我和萧韫身上来回扫视。   萧韫头一抬,看着我。   我被萧韫看着,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点点头,“好。”   话音刚落,萧韫就把他盘子里的排骨全夹到了我的碗里,然后吃完了自己的午饭,说了声,“下午见。”起身就走了。   一时间,饭桌上的四个人都盯着碗里的排骨看。   谁都没说话。   好半天,王一来了句:“这是……奖励?”   我他妈……管他奖不奖励呢,反正我吃了,很香。   下午,我坐在萧韫旁边打瞌睡,初秋的阳光开始变得柔和起来,窗外的树叶也开始翻边,变成焦糖色。我趴在桌子上,面前摆了高高的一摞书,全是萧韫拿的。我闭着眼睛,鼻尖上是纸张和油墨的气味,还有萧韫身上淡淡的茉莉甜香。   那股味道让我昏昏欲睡,不想张嘴说一个字。   萧韫在旁边翻动纸张的声音,清脆而缓慢。我闭着眼睛都能看到他翻书时候的样子,细长的手指轻捻着页脚,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   时间流动的缓慢,好像一天有48个小时,一小时有120分钟。半梦半醒间,我觉得什么都变慢了。   我好像没睡着,可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朦胧之间,我感觉到萧韫用手指轻轻点过我的额头,眉眼,还有脸颊。微凉的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他坐的端端正正,手里捧着书,看得专心致志。   我揉了揉眼睛,探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看了多久了,之前是不是也是这一页?”   “这块儿有点难,要多读几遍。”他说的风轻云淡,一本正经。   我打了个呵欠,挠了挠头,“几点了?”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四点多了。“打算什么时候回?”   “你有事?”他扭头看着我。   “我在这睡,感觉影响不好,而且怕感冒,空调劲儿太大了。”我跟他打商量,希望他能放我回去。   “我跟你一起回去。”他把手里的书收好,放到推车上。   回去的路上,天色还透亮,路上已经有些许从校外回来的学生在路上三三两两的走。我和他并肩走着,从空调房里走出来,感觉外面燥热的像是打开了烤炉,热气烘烤着身体。   “你刚才是不是偷偷摸我了?”我扭头看他,他回头看我,显然没打算承认。   “萧同学,做了就做了,不要偷偷摸摸的嘛,我又不会怪你。”我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们朝前走着,穿过一片香樟林,枝繁叶茂的香樟粼粼地拨动着叶片,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落日的余晖打在枝叶上,留下一条斑驳的小路。   “是不是?你怎么不说话?”我追着他问,觉得有点儿意思,想逗逗他。   他忽然转过头来,轻轻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后,头顶的叶片发出簌簌的轻响。   我惊愕地抬头看他。   琉璃色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我,他的目光从我的额头,鼻尖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我的唇角。   我浑身有些发僵,还有点手足无措。   他用手牵着我,侧弯着身体,眼眸半阖,缓缓地靠了过来。我的眼神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像初月一样优美的弧度,然后,他的唇叠在了我的唇上。   这是他第二次吻我,小心翼翼地释放着他的气息。   我闭上眼睛,只听得见耳边风吹过叶片的声响,还有他细弱的呼吸,淡淡的茉莉甜香混合着香樟的香气将我笼罩起来。   我怕是醉了。醉在茉莉和香樟的交缠之中。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觉得步伐虚浮。一推门,宿舍三个人都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的后背贴在门板上,惊慌地看着他们仨,“出事了?比赛输了?”   “放屁!”李二直接走了过来,另外两个也围了上来。   “你不是说你跟萧韫是朋友吗?”   “我咋瞅着你俩不对劲儿呢?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挠了挠 ,咧开嘴一笑,“看出来了?”   三个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俩不会……”   “对。”我点点头,“我俩拜把子了。”   “……”   “我现在是他哥,他成我老弟了。”我面不改色的占了萧韫的便宜。   “你说啥?”   “胡说吧?”   “你放屁!”   小哥仨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得,快赶上哥仨小组合了。   “就萧韫那眼神,就那眼神,怎么可能是拜了把子,你俩拜了天地还差不多!”张三指着我说道。   我脸一红,没吭气。   “你不老实啊,沈大龙。”   我只是笑,死不张嘴。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王一痛心疾首地问我。   “爱信不信。”我嘴一撇,把手往裤兜里一插,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这人太坏了!”哥仨指着我说。   我笑着推了张三一把,“吃饭走吧,我还没吃呢。”   “你跟你弟去图书馆了一下午,你都没请你弟吃顿饭?够抠的你!”三人明显不信,但是又不敢确认。   “到底去不去吃饭?”   三个人骂骂咧咧的架着我往外走。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呦,不会是你弟约你吃饭了吧?”李二打趣道。   我推开他们,掏出手机,一瞧,债主来了。   “你们先去,我一会儿来。”   三个人没办法,只好先走,让我快点跟上。   等他们都离开,我接通了电话。   “喂?”   “晚饭吃了吗?”陈瑜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还没有,正准备跟同学去吃。”我如实相告。   “那正好,跟我走吧。我在学校门口等你。”说完,陈瑜生就挂了电话。   我想了下,还是发消息给王一,跟他们说我不去食堂了。   学校门口,陈瑜生站在垃圾桶的旁边,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衬衫,西装裤,领口有两颗扣子没系上,露出浅褐色的皮肤,乌黑的头发随意的被束在脑后,显出刚毅的侧脸,他正在抽烟,轻轻一吸,烟头闪着红星。   他很快就看到了我,顺手将烟蒂在垃圾桶上捻灭,然后扔了进去。   “走,带你吃饭。”   我没法拒绝陈瑜生,我家还欠他一大笔钱呢。说白了,我得看人家眼色过活。   我跟着他坐上车。陈瑜生把我带到一家小酒楼,门面装修的特别精致,古香古色的,就连门口的两盏宫灯上都刺着兰草。   陈瑜生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他一进来就有人笑着迎了上来,恭敬地叫了他一声,“陈先生,您来了。”   陈瑜生点了下头。   “包厢已经给您备好了,这边请。”那人将我们引上二楼,打开一扇门,迎面就是一面屏风,上面绣着高山流水,祥云仙鹤。   八人的包厢,八角桌子,只坐了我们俩。   “这包厢大了点吧。”我抬头看着陈瑜生。   陈瑜生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急忙说:“抱歉,是我的失误!我这就给您换一间。”   我一听,有点儿折腾,“算了,算了,这也挺好。”   “换吧。”陈瑜生忽然开了腔。那人忙出去给我们安排了,片刻之后,就把我们安顿在了一间稍小的包厢,桌子上铺着暗绣的黑色绸锻,四角垂着流苏。   我和陈瑜生对面坐着。 第17章   这家做的是正宗淮扬菜。分量不多,可是装盘极为精致。每道菜连盘子都配合着菜肴的特色,细致而美妙。   坐在这地方,我吃饭的动作也变得小心起来,唯恐勺筷碰撞,发出什么不雅的声音来。这种方式吃饭可太难受了。   陈瑜生随便夹了几筷子,就放下了,端着茶杯,不时轻啜一口,然后就是一直盯着我看。   我被他都盯毛了啊。   “你不吃了?”我抬头看他,被他盯着,我觉得这饭吃的都有点不得劲了。   “嗯,这菜不合我的胃口。”   “那你为什么还来这家吃?”我一脸迷惑。   他笑了一下,反而问我:“把那些工作推了吗?”   “推了。”我吃了口蟹粉狮子头,味儿不错,挺鲜的,就是太清淡了。吃了一口肉,却没有吃肉的扎实感。   “最近有好好学习吗?”他放下茶杯,轻声说。   我愣了一下,也点了点头。我觉得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似乎跟我隔了一辈,张口就是学习工作,比我爸还像我爸。   陈瑜生这是父爱泛滥了啊。   “我家欠你的钱,等从工地上要回来,就还给你。”   他闻言摇了摇头,“拿去给你爸妈买些营养品,你自己这身衣服似乎也穿了不少年了。你这个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   我觉得脑子有点儿懵。   “陈瑜生,你比我大几岁啊?二十?三十?”   他笑着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从里头弹出来一根,然后对我说,“我比你大6岁。”   我摇摇头:“你不像比我大6岁,你像是比我大26岁。”大16岁都说小了。   我怀疑陈瑜生是不把我当儿子养了。他不会是想认我作干儿子吧?   他夹着香烟,然后吸了一口,轻吐出烟雾。“你谈恋爱了吗?”   “你要给我介绍对象吗?”我轻啜了一口清茶,口中回甘,应该是好茶。   “没谈就不要谈了。”   “为什么?”我抬起头看他。   “毕了业也要分手。”   “为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瞅着他。   “你毕业后,来我公司上班。”   这次我问不出为什么了,问了也白问。陈瑜生说这话的样子不是在跟我商量,他是在给我安排。   我握着杯子的手轻微抖动了一下。   他吸了一口烟,漆黑的眼眸轻轻地瞥了我一眼。   “为什么是我?”我低声问他。   他抬眸看我,然后笑了起来,他似乎在笑我傻气,净问些没意义的问题。   “我喜欢你。”他大发慈悲的告诉了我答案,语气清淡。   陈瑜生说的喜欢绝不是恋爱之中的喜爱,而是对小猫小狗或者对他有用的事物的喜欢。   我一早就知道,哪有商人会这么好心?俗话说的好,商人无利不起早。   他非亲非故,凭什么上门给我家送钱?   现在我明白了——这笔钱是他把我定下来的定金。   我还不起,所以只能接受。   我连“不”都说不出口。   我的嘴张了又张,然后无力的闭起来了。   “吃好了吗?吃好了我送你回学校。”他站起身来,扫了我一眼,然后走出包厢。   我坐在原地好一会儿,然后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陈瑜生站在大厅,一个男子点头哈腰的站在他面前,手上捧了一个大果篮,里面还放了一瓶香槟,“陈先生,这是我们老板送您的礼物,感谢您赏脸光临敝店。今天实在不巧,老板他人去外地了,托我向您赔礼道歉。”   陈瑜生看了我一眼,“拿着吧。”   我看了一眼那个大果篮,默默地走上去,伸手接了过来。   那人亲手替我们拉开大门,车子早就停在了大门口。   我抱着大果篮,坐在车里,心情复杂。   等我回过神,陈瑜生已经把我送到学校门口了。“回去吧,周五下午我来接你。”   我把果篮要放在车上,“拿着跟同学们分了吧。”   随后,陈瑜生开着车消失在我的面前。   我怀里抱着大果篮,看着车子消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我现在是该高兴吗?还没毕业,工作都找上门了。   管他呢,不说是毕业以后吗?到时候你要是找得到我,我跟你姓!   我捧着大果篮,屁颠屁颠的跑回宿舍。   一进门,就只看到了两个人,“李二呢?”   “嚯,好大一个果篮,谁给你的?”王一立刻围了上来。   张三坐在原位,笑着说:“李二洗手去了,都洗了一个多小时了。”   “什么意思?”我把果篮放到桌子上,把里面的东西归置成了四份,给他们散了。   “下午吃饭的时候,李二他们老师临时加课,把他们叫回去了。”王一和张三对视了一眼,明显在憋笑,“你肯定不知道他们下午都干什么了。”   “干什么?”我把那瓶香槟掏出来,直接打开,倒在了大家的水杯里。   “给公猪打飞机!”   “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听,差点笑喷了。“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李二说他们班几个女生摸的时候,猪疼的直哼哼,笑死老子了!”张三拍着桌子大笑道。   “他们老师还说,你们那样摸,猪一点儿快感也没有,怎么可能成功?哈哈哈哈。”话音刚落,李二就一脸菜色的回来了。   一边走还一边说:“老子一定要转专业!一定要转专业!”   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招呼李二过来吃东西,顺便又问了点细节。李二一边犯恶心一边给我们说,笑的我们三个东倒西歪,成了今晚绝佳的下酒菜。   晚上我躺在床上,觉得自己有点儿微醺,另外三个已经发出了鼾声。   打开手机,发现萧韫之前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睡了吗?”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喂。”   我张嘴就问:“你是不是想我了?”我借着酒劲,随意说道。   “嗯。”他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   我闭着眼睛,让自己沉醉在秋夜里,耳边听着萧韫如山风般拂过的声音。   “你在哪?”我问他。   “外面。”   “没有回宿舍?”   “我在等你。”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萧韫会这么回答。   “10点半前,我会在外面等你的电话。”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10点半过后,宿舍楼就要被锁起来了。   “幸好我在10点半前打给你了。”   “嗯。”   “下次你可以直接打给我。”我低声说。   “好。”他轻声应道。   我记不清自己后面又跟他说了什么,只觉得微醺后的困意渐渐泛了上来。   最后,我问了他一句:“你喜欢我吗?”   他说:喜欢。   为什么?   他说,不知道。   我才知道,喜欢是没有为什么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没有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陈瑜生说他喜欢我,是想利用我。萧韫说喜欢,是想和我在一起。   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手机从耳边滑落,也记不清是不是挂掉了电话。只模糊记得,窗外有凉风拂过我的脸庞,如白瀑般的月光落在地上。   我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然后梦到了萧韫。   梦到他在那棵高大的香樟树后,低头看着我。他的脸一会儿变成了张逸斐,一会儿又成了贺均之。   最后变成了陈瑜生。他笑着对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是期末挂科,就立刻跟我走。”   好家伙,吓得我浑身一激灵,睁开眼发现才凌晨3点多的。   我被尿憋的膀胱疼,最后只好半闭着眼睛去了厕所。   经过李二床铺的时候,还听见他说:“老师,我要转专业!”   后面两天都是我们的专业课,我白天见不上萧韫,晚上的时候他又忙心院那个老师教给他的事。说白了,我们俩这恋情刚开始,就面临着见不上人这一道坎了。   不过睡前,萧韫总会给我打个电话。我有时在阳台,有时候在楼梯间接他的电话。聊的都是些最平常的事情,比如晚饭吃了什么,上了什么课,看了什么书,某某老师很有意思之类的。但是很奇怪,这些琐事我就是想说跟他听,听他在耳边偶尔附和两句,似乎就觉得心里舒坦起来了。   王一有一次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应该是吧。”我挠了挠头。   “好家伙,背着我们脱单!是谁?哪个学院的?”   宿舍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张三去校外见导师了,李二去给苦命的公猪取种了。   “历史院的。”   “好家伙,动作真够快的!之前还见你追梁一萤呢!”   “梁一萤有喜欢的人了。”   “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我想了下,“不到一个礼拜。”   “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啊你!”王一拍了我肩膀一下,脸上露出笑容。   “我也是第一次,没经验。”我羞涩地笑了一下。   “那你问我啊!”王一激动地往前凑了凑。   “你有经验?”我惊讶地看着他。   “我的经验都来源于书本。”王一神秘地笑了一下。“谈恋爱我还是比你懂得多些。”   “比如说?”我狐疑地看着他。   “你送花啊,请人吃饭看电影啊!”王一说的眉飞色舞,“平时来点小惊喜啊。”   “可是他毕竟忙,没什么时间。”我摸着下巴说。   “挤时间啊!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你挤挤,总会有的!”   我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这些我之前追女主的时候都做过,如今轮到自己实战倒是忘了。   嗯,我得好好跟萧韫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五一,我还在劳动……所以……我摊牌了,我对你们手里的海星有想法,哈哈哈,希望大家给我撒点海星~祝大家五一快乐!   (给公猪那啥的事,是真事,出自于我一个朋友,他就是兽医专业,我听得时候笑死了!!!) 第18章   我拿着两瓶饮料,站在萧韫上课的教室门口,偶尔有人从我旁边走过,诧异地看了我几眼,然后快速走过。也有人走远后窃窃私语,轻飘飘地瞟我一眼,然后又赶紧把头转过去。   这种目光我经历的多了,早就稀松平常。   老师下课后,学生三两人的从里面出来,等老师都离开了,我还没看到萧韫的影子。   探身朝里望,我没看到萧韫的身影。   难道他今天逃课了?好家伙,之前还跟我说别逃课,今天就叫我抓了个现行啊!   我拿着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同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从教室里传了出来。我拿着手机,往教室后面走了两步。跟心院差不多的教室结构,萧韫依旧坐在同样的位置上。   看到我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怎么老是坐在这?”我挂了电话,一屁股坐到了他前面的位置上,把手里的饮料放在桌上。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饮料,“你专门给我送来的?”   我点点头,“专门给你送的。”   我俩说这话的时候,都笑了。   萧韫拿起饮料喝的时候,我有点儿好奇的问他:“你为什么不问我跟梁一萤的事?”   他将口中的饮料咽下,“你并不喜欢她。”他说的笃定,甚至让我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的?”我惊讶地看着他。难道我的演技退步了?还是说,萧韫知道些什么……   “你对她笑的时候,就像带了一张面具。”萧韫抬起手,轻轻点了一下我的嘴角。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看着他问,“那我对你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的嘴角抿着笑,脸上散发出淡淡的暖意。   我透过他的眼眸看到了自己的嘴角也是轻抿着的,淡淡的笑容在我脸上鲜活的流动。   这种笑容,我在许多人身上瞧见过,却从没有在我的脸上见过。像是见到云舒云卷,亦或是繁花盛开,心情放松的像是躺在云彩上。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深爱之时的笑容。   萧韫任我拉着他的手,然后朝前探着身体,将我扯了过来,轻轻地在我的侧脸吻了一下。   窗外的光晕落在他的侧脸,投下一层淡淡的阴翳。他微闭着双眸,光影交叠的部分,带着温柔的热度。   我的手抚摸着他的脖颈,然后在他的耳垂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我怎么也想不到,在一个午后,我会和萧韫在一间空教室里接吻。我像成了一本书的主角,被人认真的喜欢着。这一切都太梦幻了,完全不应该是我这个炮灰可以接到的戏份。   我是自动升级了吗?还是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可太甜了,好甜好甜。   如果这个梦醒了,我会变成什么样?   我闭上双眼,心里想着,去他妈的,我不管了。   我和萧韫一起去食堂吃了饭,然后在食堂门口分手,他去图书馆,我去宿舍。   我还是那个不爱学习的男人。谁也别想让我学习!   我理直气壮的回了宿舍,看到李二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王一正在打游戏,张三去做“民工”还没回来。   我趴在李二的床边,关心了一下他:“兄弟,还好吗?”   “还行吧,已经从每天吐五回,变成两回了。”最近李二开始搞动物解剖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兄弟。”   王一扭头看着我,笑着说:“回来了,怎么样?”   我伸出了个大拇指,“效果拔群!”   “那必须的,哥们儿专业的!就差实战经验了!”说完,他的脸色浮现出了一丝痛苦,然后扭头继续投入战斗了。   我看了看手机,今天已经是礼拜四了。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昨天打电话给我妈,我爸的手术挺顺利的,再过一周就能回家休养了。工地赔偿那边也在进行着,陈瑜生请来的律师听说非常厉害,基本上没有败诉的可能。   我妈说这些的时候,高兴地一直说太好了,太好了,这都要多谢陈瑜生,大龙啊,你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我笑着说,那是肯定的。这么大的人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我妈一听这也发了愁,是啊,人家这可是在水火中拉了我们一把,算是救命的恩情了。   老太太又开始发愁了,一直念叨,这人情可太大了,我们怎么还呐?   别多想了,我来想办法,您放心吧。   我只能这么宽慰她。否则,她恐怕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挂了电话,我也开始长吁短叹。陈瑜生不好糊弄啊,万一被他发现了我不仅要跑路,还半道儿谈了恋爱,恐怕没我好果子吃。   考验我实战经验的时候到了。   我现在给我的人设是——奋发图强,好好学习的大好青年。为了报恩,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里,不仅学会了游泳,还灌了一肚子的墨水!   陈瑜生就是我的老板!   我他妈混了一圈儿,又给人打上工了!嗐!   周五下午,我刚下课,就收到了陈瑜生的消息。刚走出校门,就看见陈瑜生的车停在路边。我走过去,拉开车门,就看到陈瑜生扭头看着我,嘴角勾着一丝笑容。   “你知道我几点下课?”我有些惊讶。   “嗯。”他发动了车子,向前开着。   “你辅导员说你一直缺课很严重。”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我,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车开的很稳。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也太他妈变态了吧!他什么时候都联系上我导员了???   “你认识我导员?”我干咽了口唾沫,扭头看着他。   他瞟了我一眼,“为什么逃课?”   我的脑子里瞬间就想到萧韫了。他会不会已经知道我跟萧韫谈恋爱了?   我的天!   我的大脑开始急速转动起来。   “我之前打的零工这周才算结束,下周开始,我就好好上课了!”我赶紧表态。   我浑身绷得紧紧的,如同一张满弓。   陈瑜生看了我一眼,许久才“嗯”了一声。他继续开车,没再开口。   像被一根针扎透了皮肤,我的身体一点一点松懈了下来。   陈瑜生把车开到了他家,从车库上了一楼。   一进房子,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是肉的香味!我的鼻翼已经忍不住翕动起来了。   我的妈,我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孜然混合着油脂的香气,几乎没有人能抗拒!   陈瑜生从烤箱里取出烤的焦香四溢的肉排,在上面点缀了生菜、小番茄还有黄瓜片。那个托盘足有半米长,上面整齐的摆放着烤的金黄流油的肉排。   “这是鹿排,尝尝看。”陈瑜生带上手套,将肉排撕开,然后放了一大块在我面前的盘子里。   我的嘴巴跟自来水管一样,完全不受控制了。   这个老板,我跟定了!   陈瑜生给我和他一人倒了一罐冰啤酒。饭桌上,我专注干饭,中间抬头喝酒的时候,才发现他吃起肉来不比我差到哪儿去。两个人没多大功夫就把肉排吃的光净。   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嗝,惹得陈瑜生大笑了起来。   “吃饱了吗?”他笑着问我。   “差不多了。”我其实还能再来一点儿主食。   “要不要再吃点儿饭?”   “有饭吗?”我的眼神里一定带着渴望,被陈瑜生一眼看破。   他站起身来,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盒冷饭还有鸡蛋和蔬菜。   “蛋炒饭可以吗?”   “可以!”我激动地走到他对面,靠在流理台旁边。   陈瑜生熟练的打蛋,切葱,然后炒饭。油爆起葱花的时候,香味一下就飘出来了。   我的肚子就跟没吃过饭一样,看着锅里金黄雪白的炒饭眼都直了。   陈瑜生就是我的神啊!   吃完饭,我自觉跑去洗碗。陈瑜生拿了罐冰啤酒,靠在旁边,一边喝一边看我洗碗。   “你做饭可真厉害啊!”我真的太佩服他了,没想到他做饭的手艺这么好。   “学过一段时间。”陈瑜生低声说。   “为什么去学做饭?”我抬头看着他。   “没为什么,想学就学了。”他的眼神落在手中的啤酒。“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做,你喜欢就好。”   “真的好吃!”我禁不住又赞美起来。   “嗯,那就好。”他点点头。   我俩之间的关系似乎因为这顿饭才真正拉近了一点,话题自然的引了出去。我甚至问了他为什么辍学?   他靠坐在沙发上,重新打开了一罐冰啤酒,喝了一口后,笑着说:“叛逆吧。”   他咧开嘴笑了一下,额前的发丝滑落下来,略微遮住了他漆黑的眼眸。   “当老板后才发现,多读点书没坏处。知道的比别人多点儿也没坏处。”   我有点噎住了……我忽然发现,我拼命读书后,毕业了也只能给他打工……   陈瑜生他妈的命真好啊!   “老头在我高中那会儿搞了个私生子出来,我就没心情读书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显然并不在乎那段历史。   “你爸妈对你挺好的,所以你也好好读书来回报他们,对吧?”他看着我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近似单纯的表情。   我有点儿迷惑了。   陈瑜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第19章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给我递话呢?   先让我好好学习回报爸妈,又让我好好学习毕业后给他打工?所以,他是不是意思我要像报答我爸妈一样报答他?   好家伙……陈瑜生搁这给我打哑谜呢?   我眨了眨眼,点点头,“是,那是肯定的。”我低头喝了一口水,根本没敢接他的话。   “今晚别回去了。”他忽然沉声来了这么一句。   我浑身一哆嗦。   “我们晚上查寝的,我得回去!”我立刻抬起头,缩着脖子说。   陈瑜生看了我一眼,“下雨了。”   “你怎么知道?刚才还是晴天。”我们过来的时候,夕阳像流油的咸蛋黄,完全没有下雨的兆头。   “你去看看。”他仰头喝着冰啤酒。   我小跑到窗边,扒开白纱窗帘一看,竟然真的下雨了。雨势不算大也不算小,正正好回不去的那种程度。   那雨声只有从房檐落在地上,才能听得到。   我把脸贴在窗户上,有点儿懵了。陈瑜生是不是提前看过天气预报?   如果陈瑜生不愿意开车送我,我还真没法回去了。这是高级住宅区,打车都打不到。   我只能留下来过夜。   睡得房间还是之前那一间,收拾的一尘不染。肯定不是陈瑜生自己收拾的。他能自己做饭已经很厉害了,我可想象不到他穿着围裙,拿着吸尘器到处吸尘的样子。   “晚安。”   他靠在门口,对我颔首。   我也跟他说了声晚安,然后看着他转身走了。   衣橱里有崭新的睡衣,丝质的,黛蓝色,穿着身上滑溜溜的,让我有一种什么都没穿的错觉。   我觉得我完全被陈瑜生把玩在手心里了。   我这一次留下来过夜的心情与之前截然不同。之前我是抱着献身还债的想法,如今却是有点儿担心陈瑜生饥不择食。   随便冲了个澡,我靠坐在飘窗边,听着窗外的雨声,感觉自己昏昏欲睡的时候就掐自己一把。   掐着掐着,我就掐过去了。   等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倒在飘窗台上了。头撞在上面,疼的我当场清醒。   一看表,凌晨1点了。   我大脑短暂的清醒了一下,膀胱的尿意变得明显起来。我去上了个厕所,听着流水声,又觉得口渴的厉害。晚上的烤肉吃太多了,口干,特想喝水。   虽然我觉得陈瑜生他家的厕所一定是装了最先进的净水装置,但是我没有在厕所喝水的魄力。   我决定去楼下喝口水,再回来睡觉。都这点儿了,我觉得陈瑜生同志一定早就睡了,我纯粹是杞人忧天了。   我从楼上下来,拖鞋的声音被地毯吞没,整栋房子静的让人发慌。这么大的房子,讲真的,我一个人还真有点儿不敢住。房间里到处开着夜灯,光线柔和,不至于让我看不清楼梯,从楼上滚下来。   快步走到厨房,我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水。水灌进口中的时候,我浑身打了个冷颤。   我眯着眼睛,让身体适应这股冷意,接着一口气喝下了小半瓶水,打了一个嗝。   原路返回的时候,一扇门忽然从里面拉开,刺目的光从里面照了出来。我半眯着眼睛,看着半裸的陈瑜生站在我面前。他穿着一条宽松的裤子,赤着脚,宽阔的肩膀上搭着一条浴巾。乌黑的头发被水打湿后,更加明显的卷曲着,随意地垂在肩头,往下滴着水。   陈瑜生的身躯就像商场里的男模衣架,线条分明,没有一丝赘肉,肌肤像牛奶咖啡一样,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还没睡?”他开口问我。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没,口有点渴,起来喝了点儿水。”我把我的视线固定在他的脸上,尽量不让自己偏移。   “你还没睡?早点睡啊,晚安,晚安。”我讪笑了两声,想溜。   “要不要吃冰淇淋?”他微歪着头,忽然对我这么说。   五分钟后,我和陈瑜生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一人抱着一桶冰淇淋。他吃牛奶巧克力,我吃海盐香草。   咸甜的冰淇淋在我的嘴里融化开。   巨幕荧屏里演的是斯皮尔伯格导演的《E.T》。   我扭头看了陈瑜生一眼,他靠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电影,吃着巧克力冰淇淋。   我没想到,凌晨1点半,我和陈瑜生坐在沙发上看家庭科幻电影,吃冰淇淋。   而且,我俩都看进去了。从头看到尾,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说实话,电影挺好看的。小男孩和ET分别的时候,确实有些感人且美好。   电影接近结尾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陈瑜生,发现他专心致志地看着电影,双唇紧抿。   陈瑜生就是想看电影,凑巧拉着我一起而已。   我觉得我飘了。我还以为陈瑜生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陈瑜生完全是父爱泛滥!他小时候没享受过的,全在我身上找补了。换句话说,我成了他儿子,他成了我老子。   我现在啥都不怕了,唯一担心的是,陈瑜生让我开口喊他爸爸……   我释然了,直接躺倒了。   我知道我现在就算裸在陈瑜生面前,他都不会把眼睛从电视上移开一点点。   脑子一放松,困意就来了。   我头一歪,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电视也关了。我从沙发上爬起来,发现身上盖了一条毛毯,陈瑜生就睡在沙发的另一头,跟我脚对脚,身上也披着一条毛毯。   嗯,父子款。   我神情复杂地看着沉睡中的陈瑜生。这种局面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啊,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   我挠了挠睡得糟乱的头发,起身回去洗漱。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发现沙发上只留了两条毛毯,陈瑜生不见了。   我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陈瑜生换了一身衣服,灰色鸡心运动衫,鸦青色的长裤,趿着拖鞋从楼上下来。   “早。”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儿睡意。   “早。”   “早上想吃什么?”他语气平常的问道。   “我都行,带肉最好。”   陈瑜生做了一份简单的美式早餐,煎蛋,培根,火腿,面包,还有一杯鲜榨果汁。   我吃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喝咖啡看报纸。   “你不吃?”   他摇了摇头,“不饿。”   陈瑜生老派的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保养得当,生活富足。   而我是他二十岁刚出头的儿子,刚考上大学,爱吃肉,生机勃勃。   我觉得陈瑜生给我似乎强行增加了设定。我俩跟绞成一股的麻绳,只要在一起,就自动成了父子模式。   我的内心是拒绝的,可是我拒绝不了嘴里的肉。   “陈爸,呃,陈哥。”   他的视线从报纸上挪到我的脸上。   “你是不是把我当儿子养了?”我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陈瑜生把报纸折起来,放在手边,“为什么这么说?”   “你照顾我的感觉,就像我多了个爸。”我艰难地说道。“你又给我吃,又给我喝,还给我钱,昨天晚上还拉着我看家庭影片……”   我话还没说完,陈瑜生就轻轻颔首,“我懂了。”   嗯?他懂什么了?   “如果你觉得这种关系让你觉得奇怪的话,我可以改变一下。”他弯起嘴角,笑着说。   我看着他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一手按住桌子,一手摸着我的下颌,然后低头吻了下来。   咖啡的香气萦绕在我的鼻尖。   头皮瞬间炸开,脑子发出“嗡”地一声。   这是快进到父子不伦恋了!?   我想推开他,可是力量相差悬殊。   我像一只软掉的气球,被陈瑜生环抱着,他身上有一股柑橘香气,混着须后水的味道。   “我其实不介意你把我当儿子养……”   陈瑜生松开手,低头看着我,“你说晚了。”   他妈的……   陈瑜生果然是个神经病。   “下周五我要出差,周三你下午没课,我来接你。”他坐回到原位,继续喝他的咖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拒绝。”我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晚了。”他抬眸,笑着说,乌黑的双眸流露出阴冷,“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告诉我你想卖身还债,我同意了。”   我惊恐地看着陈瑜生。   难道是我喝醉的时候胡说八道?那他为什么一直不说,现在才摆到桌面上来?   “一开始我打算让你先来上班,现在看来,你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   他坐在椅子上,微笑地看着我,晨曦落在他的侧脸上,一半阴郁一半柔和。   我人傻了。原来陈瑜生是想玩养成系,结果硬生生被我把主线进度条拉快了……   我想起身,却动弹不得。   我像被一只蛇缠住了脚踝,轻举妄动就是一口,直接毒发倒地。   “我不想。”我喃喃道。   “我可以给你钱,一个月20万,你的父母弟妹我来赡养,我让你读书,正常交往朋友。”他轻声说,语气柔和。   “如果你还不同意,我就停掉对你家现在的援助。”他的眼眸黑白分明,黑的是阴冷,白的是诱惑。   我真的慌了,这剧情发展好像不大对头了!   作者有话说:   陈爸说他不装了,他也摊牌了。 第20章   我坐在椅子上,觉得浑身有点儿哆嗦。   心里只觉得懊悔和难受。我这张贱嘴啊!好好的提什么父子情,好好享受不就行了吗?你看,触伤陈瑜生的痛点了吧!一个大小伙子谁愿意别人喊他爸爸呢?这不是让人知道他就是个变态吗?   “陈哥,你看,我们还能不能再商量一下?你是看上我哪了?咱们摊开了说,说不定其实你并没有对我那么感兴趣呢?”我抬头,眼里带着卑微的好商量。   “吃完饭我送你回学校。”他把咖啡杯放在流理台上,然后走到我的面前,微弯下腰,嘴在我脸上碰了一下,“给你十分钟。”   对方完全不想跟你商量,还扔出了一个吻。   完了,全他妈的完了。   我看着盘子里已经有些冷掉的火腿跟培根,食欲一下就没了。   这下出大问题了!   我该咋办?咋办?咋办?   不知道,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啊!   我的大脑里现在处于黑洞状态,黑茫茫的一片,只觉得绝望。   十分钟后,陈瑜生换了一辆玛莎拉蒂,载着我从他家出发。   他的手搭在线条流畅的方向盘上,手腕上戴着一块百达翡丽的表,神情冷漠地直视前方。   我坐在他的旁边,沉默地像是成了哑巴。   我觉得我好像一头跳进了一本豪门纯爱文,故事是从我被包养开始讲起的。   一个是出身寒门的高材生,一个是高中辍学的富二代,狗血,实在狗血!   一路上我都在反思,为什么我不能老实呆着?吃吃冰淇淋,看看家庭影片不好吗?为什么要戳破陈瑜生?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幸好,陈瑜生并没有开着他的玛莎拉蒂停到我的学校大门口,而是停在了稍远一些的路边。   他漂亮的踩了刹车,然后将车子停稳,转头看着我。   “好好上课,周三我来接你。”   后视镜里我的脸皱成了一团,完全不想开口。   他笑了一下,然后解开安全带,俯身在我的左颊上吻了一下,带着薄荷的清凉气息。顺手替我解开安全带。   “你放心,除了谈恋爱,其余的我都不会阻碍你。”他好心的宽慰着我。   笑死,好像我除了谈恋爱还会干别的一样……我他妈只想跟萧韫谈恋爱啊!   但是我不敢说。   “不睡觉,行吗?”我提出了我的建设性意见,希望他能采纳。   陈瑜生略微阖着眼眸看我,许久说了句:“暂时可以。”   草!我就知道!他馋我身子!   “暂时是多久?能不能是一个月?”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看着我,“这件事以后再说。”   车门自动打开,陈瑜生中止了这段谈话。   我从车上下来,看着玛莎拉蒂在我面前绝尘而去,内心波涛汹涌。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我和陈瑜生,到底谁的问题更大一点?   到底是陈瑜生太变态,还是我不够变态?   我还没有思考出答案,脚下已经自动走回了宿舍。王一见到我的时候,不停的挤眉弄眼。   我刚坐下来,他就迫不及待的问我:“昨晚去哪儿了?你小子进展真快啊!”   我挤出一丝苦笑,“没,我昨晚打工去了。”   “打工?”   王一愣了一下,“你去当网管了?”   我“呵”了一声,然后陷入了发呆。   王一撞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   “回魂了,吃饭不?”我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快12点了。   我胡乱点点头,跟着他往食堂走。 感觉早上吃的东西还没消化,这是我第一次对吃饭提不起劲。   路上王一见我状态不佳,话也变少了。   “诶,快看。”王一忽然对我说。   我把涣散的双眼努力聚焦,看向前方。正前方,有一男一女迎面走来。   等我看清那两人是谁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半张着嘴。   是萧韫和梁一萤。   他俩为什么会走在一起?   梁一萤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搭着一件天蓝色的坎肩,长发垂腰,脸上漾着笑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萧韫。   萧韫脸上虽然没笑,但是表情柔和,并没有平日的冷峻和疏离。   这,这是个什么情况?对等报复?消息传的这么快吗?   我的脚下自动踏步,直直地挡在了他们前面。   “大龙……”梁一萤吓了一跳,用小手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瞅都没瞅她,剧情结束了,谁还理你啊!   我只看着萧韫,用眼神质问他,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萧韫看着我,并没有先开口。   倒是梁一萤主动说了话:“大龙,你怎么在这?”   “我下课。”我硬邦邦地说,眼睛仍然盯着萧韫。   “哦,我和萧韫现在要去老师那里,你有什么事吗?”梁一萤发现我只是看着萧韫,下意识地走到了我和萧韫之间,试图挡住我的目光。   嘿,她是不是以为我吃萧韫的醋,怕我打他啊?   我咧开嘴笑了一下,“没事,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你们忙。”   说完,我转头走到王一的身边,用胳膊把王一的脖子一搂,“我们走。”   “嗯??”王一被我猛地一搂,身子趔趄了一下。   我跟王一勾肩搭背的往回走,王一在我耳边小声问:“你是不是吃醋了?你不是不喜欢梁一萤了吗?”   我心里顿时跳漏了一拍,脚下也迟疑了起来。扭头看向王一,“你刚才说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梁一萤了吗?”   我摇了摇头,“不对,是上一句!”   王一愣了一下,“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我吃醋了?   我回忆了一下刚才我的大脑在看到梁一萤和萧韫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她为什么对萧韫笑的那么好看?萧韫为什么在温柔的注视着她?   我是在吃醋吗?   嫉妒是因为想要占有,我对萧韫已经有了占有欲?很显然,是的。我不想看到萧韫跟梁一萤在一起。我更不想看到他跟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在一起。所以,萧韫是不是也对我有占有欲?他会不会也不想看到我和其他人在一起?   我忽然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打电话给萧韫,第一个电话他没有接到。我想他应该是在跟老师见面,我等了半个小时再打给他。这半个小时,我的内心莫名有一种焦躁感。我想赶紧得到问题的答案,我觉得这个答案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就如同地球人第一次登陆月球一样重要,那一步改变了地球的历史。这个答案也许将要改变我的整个世界。   萧韫还是没接电话。   我的脑子像冒着泡沫的饭锅,几乎要顶破锅盖,溢出来。   我得去找萧韫。   我从宿舍一路跑到心理学院。我跑得很急,汗水顺着后背,额头往下淌。半袖的衣衫几乎贴在我的身上。   我扒在每一间教室后面寻找萧韫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萧韫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找不到他。   我怎么都没有找到他。   他的电话没有人接。   我守在他的宿舍门口,直到宿舍楼大门上了锁,我都没看到萧韫。   他去哪儿了?   他是不是出事了?   如同幼年时期,我失去了那块心爱的毯子一样,恐惧像夜色一般渐渐覆盖我的内心。   我一夜没睡,我不断打电话给萧韫,发消息,可是手机就像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除了我单方面的发送,没有任何回应。我甚至怀疑我的手机是不是欠费了?我偷偷打了王一的电话,那铃声突兀的在安静的宿舍里响起,就被我立刻挂断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找到了正准备去上课的梁一萤。   “你知道萧韫去哪了吗?”我没有时间跟她寒暄,直接奔向主题。   梁一萤被我吓了一跳,缓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昨天我们一起见完教授,萧韫说要去博物馆收集资料,怎么了吗?”   我转头向外跑去。   等我到了博物馆,我将里面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看到萧韫的影子。   我跑到服务站询问里面的工作人员,问他昨天有没有看到一个长相俊美,个头高挑的男生。萧韫的长相那么显眼,如果他来过,一定不会被轻易忘却。   “见过的。”那人肯定的点点头,“但是昨天人太多了,他离开的时候我并没有见到。”   “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其他工作人员,看看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用手拭去脸上的汗珠,气喘的无法连贯的说完一整句话。   这名工作人员很友善,他立刻答应了我的请求,帮我询问昨天值班的其他同事。但是得到的答案很一致,见过,可离开的时候没看到。就连门口的保安也是一样的说词。   所有人都认为是昨天客流量太大,所以没有注意到。   我木然的向他们道谢,然后去了宣朝的特设展厅。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副其貌不扬的画卷前。   我静默地看着眼前的这幅古画,时间像是在我周围静止了。   我的眼里没有其他,只剩下了这幅古画。   画上的人还是一样的装扮,样貌,普通到甚至有些不合审美。画卷上没有任何落款和留名。完完全全的佚名,萧韫却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很久。他说他一直在寻找可以将时间凝固住的东西。   直到工作人员轻拍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   他对我说:“先生,对不起,今天的展出时间已经结束,我们要闭馆了。”   我向他点头致谢,然后在落日的余晖中离开这里。   我想我知道萧韫去哪里了。   他应该是像我一样,完成了自己的情节,然后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站在那幅画面前,我想通了萧韫的去向,也想到了很多人。说实话,我从没有想过自己在离开每一个世界后,是否还会有人记住自己。   我原以为,离开就是离开了,世界不会停止转动,日月不会停止轮转。时光绝不可能被凝固,无论这是虚拟还是现实。   我觉得心口有些发酸,发胀。它自发的产出了一种类似酸柠檬的难过情绪。   这恐怕叫做思念。   我学会了思念,因为我想到了我应该也被人思念着。   一旦学会,我想我将不会停止思念。   作者有话说:   我不会停止想念你,如同你还在我的世界。 第21章   认清了萧韫已经离去的现实,我开始反思,我之前是不是也是这么混蛋?走也不打声招呼?   反思过后的结果是,我他妈比萧韫还混蛋!   我在萧韫离开后的这几天里一直在观察,整个学校似乎除了我,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消失了一个人。即使这个人曾受到他们的追捧和议论。   我试着问过王一,说萧韫不见了。王一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啊,萧韫不见了啊?是不是出国留学了?然后唏嘘了两句同人不同命,就继续打游戏了。   他们给消失的人安了一个适当的理由,然后继续过自己的生活,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这就是书中的世界,只要男女主角还存在,还没有崩溃,这个世界就永远能自洽的不断运行下去。直到大结局,男女主过上了甜蜜的生活。   我明白这个世界,也完全理解。萧韫和我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炮灰,都有任务结束的一天。我和他都会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然后奔赴下个世界。   简单,流畅,像是工业里的瓷砖,生产线上的瓦块,整整齐齐,有着自己的作用和位置。任务一旦完成,我们就会被丢掷在分类垃圾里,连可回收都算不上,只是其他垃圾。最后的命运就是填埋在土里,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下。   我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会想念一下萧韫,然后开始新的一天。我得抓紧时间,趁着还没有被当做垃圾填埋进土里,我要尽情的在这个世界里享受下去。   周三下午,我下了课乖乖地等在学校门口,看着陈瑜生开着他那辆玛莎拉蒂漂亮的停在我的面前。   陈瑜生穿着一件银灰色的半袖衫,黑色的针织衫随意地系在肩头,黑色裤子,简单而深具成熟的魅力。   车里弥漫着一股不具名的木质香气,不同于花的甜香,更偏向于冷冽。   陈瑜生真是一个谜。   我在他的身上闻到过很多种味道,可都不是真正属于他的味道。   “今天时间紧,还没有准备材料,饿不饿?”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我,语气随意而轻松。   “还好,不太饿。”萧韫走后,我的食欲似乎也清减了下去,不再是天天馋肉吃的食肉动物了。萧韫似乎带着我的食欲一起消失了。这是个好消息,至少我不会因为一口肉就出卖自己的灵魂。   “那就先去买材料。”陈瑜生转动方向盘,车子平稳的向前方开动。   陈瑜生带我去了一个大型农贸市场。他把他的玛莎拉蒂随意的甩在街边。   “你不怕被罚款吗?”   “这个位置不会,正好是摄像头的死角。”陈瑜生指了一下头顶的摄像头。   我惊讶地看了一眼摄像头,又看向他,“你经常来这?”   “偶尔。”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朝前走去。熟稔的像是走在他自家的菜地里。   陈瑜生先逛了禽肉区,又顺路去了海鲜区,最后来到蔬果区。这里规模不小,而且品种齐全,货物新鲜。陈瑜生走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我甚至不用担心和他走丢,抬头看一下,就能看到他的背影,与众不同。   他低头挑选货物的时候,老练的像是一个熟客,一点儿生硬别扭的感觉都没有。   我跟在他的身后,只是帮他分担一些重量。他偶尔回头问我想吃什么,有什么忌口。   “我什么都吃。”我认真地告诉他。   他点点头,顺手挑了四只大闸蟹。“晚上吃蟹。”   “好。”我没有任何异议。   买了菜,买了肉,买了螃蟹,还买了水果。陈瑜生把买来的东西放进他的玛莎拉蒂里,一点儿也不介意海鲜的腥气充斥在车内。   开车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7点钟。   “会做饭吗?”他忽然问了我一句。   “会一点儿。”这是实话,确实会,而且只有一点儿。   “帮我打下手。”他吩咐道。   我点点头,系上围裙,然后听他差遣。   他吩咐我帮着他洗洗切切,等菜全部上桌,已经八点多了。   “喝点黄酒。”他拿出两只布满冰裂纹的酒杯,搁在我的面前。   黄酒的醇香四散飘开。   我和他举杯相碰。   醇厚的滋味在我唇齿间浸润开来。   吃蟹的时候,餐桌上安静的只能听到拨弄蟹壳的声响。我认真的和这两钳八爪的东西搏斗着,陈瑜生在旁边啜着黄酒。   “心情不好?”陈瑜生忽然说。   我脑子里满是螃蟹,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看着他,“啊?”   “你心情不好。”他重复了一遍。   我嘬了下指头,蟹油流的满手都是。“嗯,我失恋了。”   陈瑜生看着我,然后单手给我斟了一杯黄酒。   琥珀色的酒液沿着壶口落在剔透的酒杯里,色泽诱人。   我举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你这么喝会醉。”陈瑜生沉声说。   我入口就后悔了,想吐又觉得掉面子,生生咽了下去。   “没事!”我梗着脖子说。   “什么时候的事?”他笑了笑,接着问。   “前几天。”我捡了几口菜,压压酒劲儿。   陈瑜生放下酒杯,支颐看我。“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看着他,轻声说:“离开这里。”   我想离开这个世界了。   陈瑜生安静地看着我,冰冷地吐出了几个字。“不可能。”   “为什么?”我迷蒙着双眼问他。   “因为我需要你。”   我迟疑地看着眼前的陈瑜生。   “你说……什么?”酒劲儿冲着天灵盖就上来了。我挣扎着不让自己的眼睛闭起来。   这个身体的酒量可太他妈差了!   我的手撑在桌上,头开始有点摇晃。   “我是不是在摇头?”我眯着眼睛问陈瑜生。   “没有。”   “那你是不是在摇头?”   “没有。”   “那你他妈的怎么在晃悠?”我翻了个白眼,两只手终于失去了力气,一下扑在桌子上,脸上全是蟹壳和菜汁,我的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闭上了双眼。   陈瑜生沉默了许久,任我趴在桌子上,照旧喝酒。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我架起,一只手扶在我的腰间,另一只手架着我的胳膊。幸好不是公主抱。   他将我放倒在沙发上,替我盖上一条毛毯,随后用温毛巾替我擦拭脸颊上的残羹余渣。   随后我听到他在厨房折腾了许久,最后关了灯,上楼了。   黑暗中,我睁开了双眼。   我确实醉了,但是不至于人事不省。我只是想躲过刚才的场面,刚刚那场景太惊险了。陈瑜生一张嘴的时候,我觉得他就要讲故事。我不想听他的故事。我这个人心比较软,万一听到了什么催人泪下的故事,我怕我忍不住。   整栋房子静的不像话。我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客厅里,黑暗中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我忽然有点后悔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听陈瑜生的故事,也不想一个人躺在这里!   好黑!好可怕!   黑暗的空间一旦变大,就会滋生出恐惧。我甚至怀疑我身下的沙发底下会不会埋藏着什么地狱的恶鬼,暗中潜伏着,就等我的手垂下去,然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拖下去!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竟然一点儿睡意也没了。   我的手机甚至还不在我的身上,不知道陈瑜生把它藏到哪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我把毛毯掖在我的下颌,紧张地闭着双眼。   我小心的管理着自己的四肢,防止我把四肢悬在半空,让恶鬼有机会把我拖走。   这怕是我第一次失眠,我甚至没有一点儿准备!   我的脑子里跟熙攘的火车站一样,一会儿一辆火车进站了,一会儿一辆火车出站了,来来回回,永不停歇。   头顶的灯忽然被打开。   我猛地坐了起来,一扭头,就看到陈瑜生穿着黑色的棉质睡衣,站在楼梯处,漆黑的眼眸幽幽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了一下,“你也睡不着?要不要一起吃冰淇淋?”   陈瑜生显然今晚没有吃冰淇淋的心情。   “不装了?”他轻声问。   我一下卡在那了,啥也说不出来。   弄巧成拙啊!   他从冰箱拿出六罐冰啤酒放在桌子上,“过来。”   我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向他靠近。他把啤酒打开,放在我的面前。   “我喝不了多少。”   他轻笑了一声,压根儿不搭理我。   完了,作茧自缚了。   冰凉的啤酒入口的时候,我被冰的哆嗦了一下。   “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陈瑜生忽然开口道。   我望向他,思考了一会儿:“长得好看,身上还有好闻的味道。”   他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你这说的不像一个人。”他忽然靠近了我,“像一个死物。”   “没心,没肺,只要好看,好闻就行了。”   “你不是喜欢他,你只是喜欢他。”   陈瑜生恐怕是快醉了,说的话像是绕口令。   “有什么区别?”我疑惑地问他。   “没关系,你可以不用喜欢我,只要我好看,好闻就行了。”他笑着说,然后抬起我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上来。他的唇因为啤酒而变得冰凉。   他贴着我唇轻轻地说了几个字,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也不会再重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喜欢我很久很久了一样。 第22章   陈瑜生问我需要什么,除了钱,车子?衣服?手表?   我说:“有钱就够了。其他的我能自己买。”   陈瑜生点点头,给了我一张卡,说密码是我的生日。   “你知道我的生日?”我惊讶地抬头看他。   他忽然说了句:“我看过你的身份证。”   “什么时候?”我挠了挠头,我身份证丢过?没有啊,他搁哪儿看到的?   他拿起车钥匙,对我说:“我送你回去。”   我坐在车上还在想,他是不是偷偷调查我了啊?陈瑜生真是个变态啊,这跟踪,调查,包养,他算是玩全了。   坐在他之前的墨绿色奔驰上,我问他为什么不开那辆玛莎拉蒂了?   “不喜欢了,准备扔了。”他看着前方,轻声说。   ……不愧是书里的世界,连一个背景人物都这么敢装逼!   “你要吗?”他扭头看我,“给你了。”   “我不要,你扔吧。建议扔到报废站,不要污染环境。”   陈瑜生轻轻地笑了一下,他将我送到校门口。离开前,他对我说:“周六收拾下,我来接你出去玩。”   “去哪儿?”我猫下腰,将头靠近车窗里的他。   “去山里,两天一夜。” 他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轻飘飘的。   “不去行……”吗?我“吗”还没说出口,车子就开走了。   他奶奶的!话都不让说完!   周六早上5点我的手机就嗡嗡震动,震得我还以为地震了。   我勉强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债主!   “喂?”我小声接起电话,害怕影响到其他人休息。   “给你二十分钟,我在外面等你。”陈瑜生的声音听上去神清气爽,和我的喑哑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我气的差点捶床!星期六!五点钟!我的肺都快炸了!   痛苦面具!我在床上使劲蠕动了几下,还是坐了起来。   快速解决了大号,洗脸刷牙,背上包就往外冲。   陈瑜生不知道从哪儿又搞了一辆黑色的斯巴鲁,显然比大奔和玛莎拉蒂都适合开山路。   他坐在车里,手肘搭在车窗上,看着我跑过来。   “你迟了两分钟。”   “哦,那我不去了。”我转身就要回去。   “你试试。”他在我身后轻轻地说。   我立刻乖乖地坐到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咧开嘴对他说:“对不起,出发吧。”   陈瑜生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最后一个小时是山路。在踏进山林的那一刻起,吹过发丝的风立刻变了温度。裸露的肌肤上逐渐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我连忙关上了车窗。   “这里晚上一定很冷吧?”我看着车外的密林,担心的说。   “房子里有供暖系统。”陈瑜生低声说。   “你在这也有房子?”我真有点儿佩服陈瑜生了。   “问朋友借的。”他看了我一眼。   等我们开到住的地方,已经过了午后。那是一栋建在半山上的小平房。被两米左右的铁栏围着,透过空隙可以看到黑色的屋檐和白色的墙体。一排连着有三间屋子,雕花的门窗,连翘的屋檐,都透着一股古韵。   房前种了几棵石榴树,花已经谢了,留下了火红的石榴果,还没完全饱满,但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绿叶间点缀着红宝石般的果实。   “这里有人住吗?”   “夏天的时候有。”陈瑜生从车上卸下行李,“过来帮忙。”   我赶紧跑过去,接过一部分东西,跟着他进了院子。左右两间分别是洗漱间和厨房,中间的是正房。   房间里布置的干净整洁,家具都用白布罩着,推开窗,阳光就落了进来。尘埃在空中轻轻跳动着,安静而轻盈。   我看着地上的灰尘,并不算厚,但也表明这地方有段时间没人来了。   “先收拾一下,我去做饭。”陈瑜生给我布置了任务。   我在储藏室找到了吸尘器和抹布,把房间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打扫了一遍,又把带来的东西归置了一下,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饭香。   我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奔向了隔壁厢房。   陈瑜生炒了个蛋炒饭,又做了个蛋花汤,我俩面对面,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大锅的炒饭。   “房子收拾的怎么样了?”   我打了个饱嗝,“差不多了,这地方不算脏。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这里真的有供暖系统这种东西存在吗?”   陈瑜生闻言愣了一下。   “我从头到尾都没发现能产生热能的设备,哪怕它是地暖,也该有个开关吧?”我抬头望着他,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   陈瑜生一言不发的放下饭碗,去主房里转悠了一圈,然后回来了。   “有吗?”我期待的看着他。   他对我笑了一下,“柜子里有两条被子,我们晚上叠着盖。”   ……他妈的!   “我刚才给屋主打电话了。他说因为只有夏天才来住,所以他家里人没装供暖设备。”   我一听,眼都直了。陈瑜生还是会忽悠人啊!   老子差点被他忽悠瘸了!   “大佬,虽然现在是初秋,但是这里可是深山,上下差着至少8度,你觉得两条被子够吗?”我笑着问他。   “你可以把我抱紧点。”他面色不改的说。   你可真是个计划通啊,陈老板!   幸好虽然没有供暖,但是还有热水。快到晚上的时候,我洗了个热水澡,穿着睡衣钻进了被窝。太阳一落山,山里的寒气立刻像孤魂野鬼一样窜了出来,顺着裸露皮肤的地方就往肉里钻。   陈瑜生擦着头发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已经钻到了被窝里,笑了一下。   “你不吹头发?”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事,我头发短,一会儿就干了。”   陈瑜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吹风机,“我给你吹干,别感冒了。”   我盯着他手里的吹风机,想了下,还是爬了起来,坐在床边,让他替我吹头发。   陈瑜生的手指穿梭在我的发间,轻轻拨弄着我的发根,仔细地替我吹干。陈瑜生的手指并不如外表那样生硬结实,反而意外的柔软。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头皮,软软的,像是猫咪的肚皮。   温热的风拂过我的脖颈,让我觉得逐渐温暖起来。   陈瑜生替我把头上的毛发烘的蓬松,然后关了吹风机。   山里的虫鸣在静寂的夜间格外热闹。“吱吱,喳喳……”混合在一起,也算和谐。夜里的门窗必须紧闭,否则就会有巴掌大的扑棱蛾子飞到你的脸上,或者头上。   玻璃的窗户上,偶尔能听到“啪啪”的声音,那是有英勇的虫子想要冲击,却被拦截下来的哀鸣。   我被窗外突然的撞击声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只看到一团漆黑。   “晚上上厕所怎么办?”我有些担忧地问陈瑜生。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陈瑜生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你要不要喝?”   我赶紧摇头。我才不想晚上起来上厕所。   他似乎毫不在意,直接喝完一杯热茶。   “关灯了。”陈瑜生对我说,然后伸手关掉灯。借着月色,他走到床边,揭开被子,躺在了我的旁边。   陈瑜生隔衣躺在我的身边,可我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上源源不绝的热气。好家伙,跟个超大号暖宝宝一样。   我尽量往旁边靠了靠,还是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陈瑜生没说话,仰卧着,不知道睡了没睡。   灯光灭掉后,窗外的撞击声终于弱了下来。   安息吧,我的蛾子大兄弟。   “晚安。”我小声说。   “嗯。”他回应了我一声。   我慢慢地闭上眼,也许是因为陈瑜生就躺在我的旁边,心里莫名的安稳了许多。我几乎没有多花力气,就陷入了睡梦中。   梦里我又见到了萧韫。我看到他和梁一萤站在一起,他们的身后是一棵高大的香樟树。梁一萤靠在树后,萧韫侧弯着身体,轻轻地低下头。   我像是一个大号的电灯泡,就杵在他们的旁边,认真地看着他们。   萧韫的唇即将碰上梁一萤的时候,我心里不乐意了,大喊了一声:“住嘴!”   这一嗓子直接把我吓醒了。   我睁着眼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喊出了声,还是在现实里喊出了声。   我扭头看向一边的陈瑜生,他没什么反应,还是仰面睡着,闭着双眼,安详平稳。   原来是在梦里喊得啊。我虚惊了一场,然后抬头望了望窗外,月亮正好落在窗户正中,就像是拿宣纸剪了个月牙贴在了玻璃上,发出莹莹的白光。   我看了一会儿月亮,准备再度入眠的时候,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我好像,有点儿想尿尿……   这尿意来的凶猛,刚还是一点,很快就变得不可收拾了。   我的妈……我望着黑黢黢的外面,我胆怯了。   算了,忍忍吧。睡着了就好了。我侧过身去,在心里劝自己的膀胱。你争点儿气,等天亮吧,同志!   但是,这位同志它似乎不同意我的建议……   我夹着双腿,辗转反侧。   “你身下面有刺?”陈瑜生终于被我折腾醒了。睁着眼睛,皱眉看我。   “你能不能陪我去上厕所?”我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   五分钟后,我推开厕所门,就看到陈瑜生脸黑的都在黑夜里看不清他的五官了。   “好了,咱们回去睡觉吧。”我讨好地对他说。   “沈大龙,我是不惯着你了?”陈瑜生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牙齿。   我浑身一哆嗦,跟打了一个尿颤似的。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你们有见过这么帅,戏份这么多的跑龙套吗?萧韫肯定不是龙套!修罗场肯定虽迟但到!   这个故事结束后,有1-2个番外,然后就是古代世界了!感谢大家的留言和海星!谢谢! 第23章   陈瑜生同志显然气的不清,笑得格外灿烂。有种人是越气越笑,跟食人花似的,看着灿烂艳丽,一张嘴就能生吞活吃了你。   “对不起,陈哥,我实在没忍住!我这次一定乖乖睡觉,连身都不翻!”我举手保证,夜里的风冷的刺骨,我忍不住浑身哆嗦。   “你哆嗦什么?我能吃了你?”他眉头紧皱地瞧我。   “我冷……”   陈瑜生叹了口气,扭头进屋了。我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亦步亦趋。   上了床,钻进还有余温的被窝里,陈瑜生躺在左边,我躺在右边。“再折腾,我就把你丢到外面。”陈瑜生翻了个身低声道。   “哎。”我连忙应道。   ……   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距离我上完厕所,可能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又或者是两个小时。我瞪着铜铃般大眼睛,跟夜猫子一样瞅着窗户上的月亮,浑身绷得紧实。   我他妈的又失眠了。   可是我又不敢动,我怕陈瑜生收拾我。   浑身难受的像有一万只蚂蚁在上面爬来爬去,我还不敢拨拉它们,只能任由它们从我的脑门爬到四肢,从四肢又爬到胳肢窝。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左边往右翻,一边侧耳倾听,生怕把陈瑜生又吵醒了。   等我好不容易翻过去,躺了没两分钟,我又想仰面睡。   这一通折腾,我的汗都下来了,身后浮了一层薄汗,将衣衫捂得潮热。   窗外的虫鸣还在“吱——吱——”的直叫唤。   我仰面躺着,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体位,看着窗户上面的月亮,发现它似乎有点儿偏移,但更明亮了。莹白的月盘散发着牛乳般的光晕,从三十八万千米的远方,钻进了这扇窗户里,来到我的眼前。   我的思绪开始涣散,飘荡出去,似乎顺着夜空,一直飘到了三十八万千米外的月亮上。   我忽然想到了萧韫,他说他一直在寻找能让时间凝固的东西,那月亮算不算?   它存在了上亿年,没有离去也没有消失,更是几乎没有变化。   萧韫真是个傻子,明明一抬头就可以找到的东西,却一直没有发现。   我看着眼前的月亮,很想对萧韫说:你还没我聪明,真笨啊。   夜色在我的眼前飘荡,我慢慢地闭上了双眼。空气中充斥着青草和树木的独特味道,生涩的,还未成熟的气味。   我闭着眼睛,仔细分辨。   倏地,一股馥郁的香气在青涩的味道中被我捕捉到。我下意识地翕动着鼻翼,想要仔细分辨这味道的来源。   似乎是夜来香。   我猛地睁开了双眼,想要寻找。我缓慢地起身,陈瑜生还在熟睡。我放心的掀开被子,想要靠近窗户,看看窗外。   忽然有一只手从后方伸出,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吓得浑身一哆嗦,扭头回看,就见陈瑜生冷眼看着我。   “我说了吧,再折腾就把你丢出去。”   “你没睡着?”我那么小心,怎么可能还会把他吵醒?这小子是不是演我呢!   他不搭话,直接将我拽了过去,单手勾住我的后腰。将我整个人压在了他的身上,动弹不得。   我看着眼前的陈瑜生,浑身立刻紧绷起来。   陈瑜生抬眸看着我,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藏着幽幽的光,像是一条在黑夜里蛰伏的蛇。   夜来香的香气逐渐浓郁了起来,其间似乎混杂了一种熟悉的香气。   陈瑜生潮湿的嘴唇落在我的耳廓上,我在他的身上闻到了夜来香掺杂着茉莉的气味。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的身体逐渐柔软下来,缓慢地闭上了双眼。窗外的月光落在陈瑜生的鬓角,映照着他微敛的眉眼。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像铁爪一样紧紧攀附在我的后背。   他沉默不语,却几乎将我捆绑着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陈瑜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在他耳边低声问。   他抬起头,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的眉眼微舒,然后轻笑了一声。   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陈瑜生的那个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反正肯定不是喜欢我的意思。   他果然只是想利用我!   第二天我们打道回府之前,我专门去院子外面转悠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夜来香的踪迹,那股味道应该是陈瑜生身上的。可是在此之前,我却一点儿也没闻到,真是神奇。   还是说陈瑜生趁我上厕所的时候偷偷喷香水了,然后搁那演我?   下了山,气温立刻回升。我坐在车里,觉得昨晚就跟做了一个梦一样,有点儿不真实。   我扭头看着陈瑜生,他看着前方,操控着方向盘。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不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随意与野气。   “陈瑜生,如果我走的话,一定会跟你告别。”我有感而发。   陈瑜生瞥了我一眼,“你准备去哪儿?”   “不知道,看组织上怎么安排了。”我摇摇头,一般都是随机的,谁知道下个世界是哪儿。   “什么时候走?”陈瑜生打了一把方向盘。   “下周吧。”   “不上学了?”   我一听头都大了,恨不得现在就走。   “换个地方也能学。”我扯着嘴角笑着说。我能学习,我装的。   “你想逃债?”他挑着嘴角说。   我挠了挠头,“你不是说不着急还吗?”   “不着急还,不是不还。你还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呢,这语文怎么学的?”   “……我爸妈会还的。”我有点儿后悔开启这个话题了,我应该静悄悄的离开,多什么嘴啊。   “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欠了钱还让爸妈给你还?”他嗤笑了几声,眼底里载着嘲弄。   这小子怕是讹上我了。   “那我打个欠条行吗?”陈瑜生不愧是早早辍学去经商了,真是个奸商苗子啊。   他直接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抽出一根烟,点燃后吸了一口,然后扔给我一张纸和一根笔,“写吧。”   大家都是炮灰,这是何必呢?就不能一笔勾销吗?   我趴在车头,开始写欠条。   “欠条:今欠陈瑜生贰拾万元整……欠款人:沈大龙。”   我把欠条递给陈瑜生。他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没写还款日期,怎么,是打算跟我熬一辈子?”   我一听,赶紧伸手,想把欠条拿回来补上日期。谁料,陈瑜生手一抽,“就这样吧,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结束。”   “下周三我来接你。”   我一听不对啊,“我欠条都给你写了,你干嘛还来接我?”   陈瑜生笑了一下,“欠条是欠条,现在你跟我是恋爱关系。”   “啥?”我脑子都麻了。   “谁跟你谈恋爱了?”我呆愣地瞅着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沈大龙。”他伸出手,指着我,笑的极为灿烂,像一条花蛇。   “我拒绝!”   我大声喊道。   “拒绝无效。”他扬了扬手里的欠条。   “这是欠条,不是身契,陈老板!”   他直接在上面又加了几个字,一切解释权归陈瑜生所有。   好样的,当着我面改啊!   “玩赖啊,陈瑜生!”我冷笑了两声。   “我得监督着你,免得你跑了。”他把欠条塞进了口袋里,重新发动车子。   你爱改就改吧,反正我也马上要走了。   我靠在车座上,懒得理他。陈瑜生明显心情很不错,顺手打开了广播,里面正播放着某位男歌手的一首老歌。   “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付出永远不会太迟……”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我背着包下车后,陈瑜生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他,他扬了扬手里的欠条,“下周三来接你。”   “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过去。你把地点发给我就行了。”反正我就要走了,顺着他一回也不是不可以。   陈瑜生嘴角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他看着我,沉默了片刻。   “到时候我再联系你。”说完,升起了车窗,阻隔了我的目光。   我目送他的斯巴鲁消失在眼前。   回到宿舍的时候,王一他们三个久违的都呆在宿舍。   一见我回来,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我。“听说你谈恋爱了。”张三先开了口。   我挠了挠头,这怎么说呢?说我又失恋了?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刚才我看见你在学校大门口从一辆车上下来,你不会找了个富婆吧?”李二紧接着问。   王一冲我眨了眨眼,表示他什么都没说,与他无关。   我信你个大头鬼!   “嗯,找了个富婆,她还有好几个小姐妹,要不要给你们介绍?”我往椅子上一瘫,有气无力的说。   三个人哈哈一笑:“可以,我们早就不想努力了!”   我白了他们仨一眼。   “没力气开玩笑,昨天哥哥我去深山里挨了一晚上冻,现在朕有些累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张三他们也懂得分寸,见我不想多聊,就自个儿忙自个儿的去了。   我躺在床上,下一秒就人事不省了。等再睁开眼,宿舍里已是一片漆黑。我想起自己还没刷牙洗脸,翻了个身,继续睡。   宿舍里阒无声息,甚至听不到王一的呼噜声。   我屏住呼吸,暗自细听,隐隐约约似乎又听到了虫鸣,和昨晚的一模一样。   我把被子掖在下巴,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看到这里的应该都是老家人们了,但是我还是想多说两句:咱们这本书的主题就是狗血,沙雕,有NP,渣受,虐攻情节。大龙有时候确实挺不靠谱的,希望新来的家人们能包容他,他也在慢慢改变!最后还是呼吁一下:家人们,请留下你们的评论和海星吧!感谢! 第24章   第二天我一睁开眼睛,就下定了一个决心。   我得走了。   我在辅导员那请了一周的假,说要回去看望父亲。辅导员很痛快地就批了我的假,还说如果父亲那边需要多照顾几天的话,还可以再帮我请示一下,让我回家多待一些时间。我向他表达了谢意,然后回了宿舍。   我跟王一他们都告了别,三个人也很不舍,直说我有需要帮助的就吱声。最后我们四个人在食堂吃了顿张三开学就念叨的小火锅,算是送别宴。   我背着包离开学校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梁一萤,她的身边陪着一位长相俊美的男生,个头又高又大,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含情脉脉地盯着梁一萤。这人我压根没见过。   我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从我眼前经过,有说有笑。   我不禁思索,这本书里到底是几角恋?   梁一萤真是我心中的女超人!   坐上回家的火车后,我就关了机。等到了家,我爸还躺在床上,不过已经好了很多。他的腿最后保住了,这都是多亏了陈瑜生的那二十万,不然他恐怕就要残废一辈子。家里的重劳力没了,那就相当于塌了一半儿的天。   我妈一见我回来,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是笑,笑着笑着又哭了,“你咋回来了?咋不好好在学校读书呢?”   她粗糙黝黑的手一直在我的身上拍打着,又是笑又是哭。我爸看到我回来,挣扎着想坐起来,“你咋回来了?我没事了,挺好的。你要安心读书嘞。”   我坐到他身边,掀开被子仔细看了看:“还疼不?”   “不疼,不疼了。”他咧着嘴笑,一口老黑牙斑斑驳驳的满是烟渍。   “咋能不疼呢?之前还疼的直哼哼,不过现在好多了,伤口也开始往一起长了。”我妈看着我爸的腿,小声嘀咕道,转头又说:“妈中午给你擀面,等你走的时候再给你包顿饺子。”   我咧开嘴一笑,“我老想吃你做的饭了。”   中午吃的西红柿鸡蛋面。我碗里的面又多又稠,洋柿子和鸡蛋盖了满满一层。吃完饭,我把碗抢着洗了,又把屋子收拾了一回。拿着我之前赚的钱,跑去超市又买了牛奶和排骨。   我妈看见了有点儿心疼,“买这么多干啥,之前陈瑜生送来的东西还没吃完呢。”   我愣了一下,“陈瑜生送东西了?”   “对啊,他每周都送东西来。奶啊,水果啊,营养品,你爸一个人哪儿吃的掉,我们叫他别送了,可第二周他还照样让人送来,太不好意思了。你说,咱家还欠人家那么多钱,这恩情可难还啊。”我妈一边把我买的东西收拾起来,一边说。   我是真没想到陈瑜生竟然会做到这一步。   晚上吃完饭,我帮着给我爸洗漱擦背,再伺候他躺下。刚回到自己房里,我妈就过来了。她显然心里有事,全写在了脸上。   “大龙啊,你跟陈瑜生到底是咋回事啊?你们小时候也没见着多亲啊,人家平白无故为啥要这么帮咱家呢?”   女性天然的敏感让她似乎嗅到了点儿不对劲儿。她出于天性想保护儿子,担心我受欺负。   “我给他打了欠条,陈瑜生开了公司,他之后想让我去给他帮忙。而且,二十万对咱来说是个大数字,可对人家来说就是个零花钱。花个零花钱帮帮别人,那是行善积德。”我笑着宽慰她。   我妈虽然想开了一些,可是脸上似乎还带着担忧。她离开之前,还回头跟我说:“你要是有难处了,可一定得跟爸妈说啊。我跟你爸就算回老家去借,估计也能把账还上,你晓得不?”   我连忙点头,“你放心!我晓得的。”   我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套了件汗衫,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一扭头,发现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大洞。   我咧着嘴,对着镜子里的破洞笑了一下。这下可更凉快了。   好久没睡在家里的这张小床上了,一闭眼,闻着被褥上熟悉的味道,我几乎是瞬间入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了家里,这一晚上我做的梦全是关于我以前的事情。我梦见我坐在初中的教室里考试,明明是我最拿手的科目,可是卷子上的字怎么都看不清出。我越看越模糊,急的是抓耳挠腮,直到考试铃响,我都没有看清卷子上的字迹,只能交了空卷。那种无助和绝望,差点把我当场送走。   我睁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到底是不是交了白卷?再然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是在做梦,虚惊一场。   真是吓得我够呛。   我穿着破了洞的汗衫,趿着拖鞋,往厕所走。   “大龙,陈瑜生来了!”我妈见我出来,大声道。   “哦。”我点了点头,又走了两步,然后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一扭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我家狭小的客厅沙发上。他对我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   “快去洗漱。”我妈在我旁边催促道,又转头对陈瑜生说:“他昨天才回来,太累了,起得有点晚。”   “没事阿姨,是我来的太早了。”他笑着说,文质彬彬,态度和气。   我的后背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满脑子都是:他来的也太快了!   我原本想着,他起码再过两天才会发现我走了,等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再启程往回走,这一来一回算上中间的时间差,正好把最后的时间晃荡过去了,我也不用再见他了。   谁能想到,这小子不讲章法。明明说好周三来学校找我,结果今天就坐到了我家。   我草草洗漱,又回房间把那件破了洞的汗衫换掉,穿了件T恤出来。   陈瑜生已经坐到我家饭桌前,吃着我妈早上包的大菜包子,喝上大豆子稀饭了。   “快来,坐下吃饭。”我妈让我坐在陈瑜生的旁边,然后又招呼陈瑜生多吃点,她去伺候我爸吃饭,让我俩先吃。   我妈一走,狭窄的客厅就更安静了。   我的后背僵硬的像是焊了铁条,我怀疑陈瑜生是不是在我身上安了跟踪器。   我看着桌子上的饭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   他慢条细理的吃着包子,“昨天你的手机关机了一天,我打电话去了你学校。”   “哦。”我干巴巴的吐出了一个字。想了下又补了一句,“我想回家照顾我爸一段时间。”   “嗯。”他把手里的包子吃完。“是该照顾你爸。我可以给他找一个特护。”   我扭头看着他:“不用了,我爸妈不会答应的。”   陈瑜生也看向我,“你想逃。”   我竟然说不出谎话来。在陈瑜生的面前,我觉得无论我说什么谎话,都能被他一眼看穿。陈瑜生的眼睛太犀利,如果他去当警察,估计也是把好手。   “我还没想好。”我低下头,左手扣右手,脑子里开始拼命想对策。   “可以,我给你时间。”他忽然宽宏大量了起来。   “啥意思?”我有点懵了。   “我住在你家,直到你想好为止。”   我心猛地一跳,立刻坐直了身体,“我想好了,我把钱还给你,其他的我不想干。”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不,你没有想好,你可以慢慢想,直到想好为止。”   王八蛋……你这是让我想吗?这不是逼老子点头吗?陈瑜生就是个赖子!   他忽然抬起头,对着我身后说:“阿姨,我这两天能住在您家吗?”   我和我妈都愣住了。   “不行,我家太小了。”我立刻否决掉。   陈瑜生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嘴角的笑容还是淡淡的。   我妈端着空碗走了过来,“你要是想住,我当然欢迎了。就怕你住不习惯我们家的小房子。”   “我以前也住的是小房子。”陈瑜生笑着说。   胡扯!他什么时候还住过小房子?   我都差点被他逗乐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陈瑜生住在我家,跟我挤一个房子,我妈让我支了张架子床,陈瑜生睡我的床。   白天的时候,陈瑜生陪着我妈说说笑笑,中午还亲自下厨,炒了两道菜。晚上的时候,陈瑜生先去洗澡,我坐在架子床上,愁得没法儿。   这是被恶蛇缠上了啊!   陈瑜生洗过澡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着我的衣服,有点儿小,绷在他的身上,把躯体和肌肉的线条全勾勒出来了。   我挠了挠头,把视线从他的身上挪开,低声说了句:“我去洗澡。”   等我回来的时候,陈瑜生躺在我的架子床上,双手交叠着垫在脑后。   “你怎么睡这?”   “你去睡那。”他指了指我原本的床。   “这床太小了,你睡不下。”陈瑜生躺在架子床上,脚丫子完全悬在了外面。   他把脚往里一缩,蜷缩着,“可以。”   ……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可真有意思。”   他抬眸看着我,嘴角也噙着一丝笑。   我拍了拍床沿,“你去睡那张床吧,这样太难受了。”   “不难受,没有昨天难受。”陈瑜生轻飘飘地说。   我愣住了,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你昨天一天没开机,我以为你出事了。”他看着我,低声说。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有点晚了,谢谢大家给我的留言!!!谢谢!!! 第25章   我觉得陈瑜生在跟我灌迷魂汤,他看着我的眼眸黑白分明,黑的是担忧,白的是落寞。黑的对我,白的给他。   我别开脸,坐在我的床上擦头发。   我确实有点儿理亏,也说不出个三四五。   陈瑜生一只手枕在脑后,静默地看着我。狭小的屋子里,因为多出了个人而显得更窄小,周转不开。   我擦完头,想要把毛巾放回洗手间,经过陈瑜生床边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揽住了我的腰,我被他扯着跌坐在床边。他把头贴在我的后背,温热的气息喷洒着我的后腰上,让我觉得浑身酥麻。   “陈瑜生,你干什么?”我扭头看他,想要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他把额头抵在我的后背,低声说:“为什么要走?”   我停在了那里,想了想然后说:“我就是想回来看看我爸,过一个礼拜就回去了。我也只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你没想着要跑?”他低声问。   “当然没有了。我跑到哪儿啊?我还得上学呢,好不容易考上个名牌大学,怎么可能不读完呢?”我信誓旦旦地骗着自己。只有把自己骗过去了,才能骗过去陈瑜生。   我捏着手里潮湿的毛巾,不敢回头去看陈瑜生的眼睛。我怕我一看他,就露馅。   我的后背猛地一僵……陈瑜生掀开了我的衣服,在我的后腰上落下了一个温热的吻。   我下意识地滑动喉结,吞下唾沫。头皮发麻,我几乎喊了出来。   “别!”我低声阻挠。   他握住我侧腰的手像钢箍一样坚硬。他压根不听我的意见,只是一意孤行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的唇比想像的还要柔软,温热,像是水里的水蛇,轻轻贴着我的后腰滑过。触碰皮肤的时候,我几乎是应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种过电感从我的后腰涌向后颈。   “陈瑜生!”我想要转过身去,但是他紧紧箍着我,一只手在衣服下的空隙处摩挲着。   太卑鄙了!狗日的,色诱我!   那张床确实太小了,我得承认。 就连我的脚都悬在外面。   床铺晃动的时候,我几乎吓得快要窒息。他有力的手指插进我潮湿的发丝之中,又顺着我的脖颈向下滑去,落在我的后腰。   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后颈,似乎在笑。   即使我看不到,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笑意。他的手掌贴在我的小腹上,在我的耳边低声说:“千万别忘记我。”   “为什么?”   “因为你已将我忘过一次,所以,我只原谅你一回。”   我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把你忘了?我怎么不记得?”   他闭上眼睛,将下颌抵在我的头顶,呼吸轻轻起伏,完全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   我觉得他在吊我胃口,可是我这个人偏偏不吃这套。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问了。玩深沉,我还是有一定经验和水平的!   我闭上眼睛,也装睡。   装着装着,再一睁眼,天色就已大亮了。   陈瑜生不见了踪影,我翻身起来,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他走了?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陈瑜生推门又进来了。   他刚洗完澡。   我看着他,“你没走?”   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眉毛一挑,“大清早的就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赶紧住了嘴。我确实不想大清早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早饭吃我妈炸的油饼,她切了一碟咸菜,拿油泼了,又撒了一层芝麻,香气四溢。   我用油饼卷着咸菜,就着稀粥吃的不亦乐乎。   陈瑜生坐在我的旁边,吃的慢条斯理。   我咬着油饼,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我正想拿纸去擦,陈瑜生已经拿着纸巾,一手抬起我的下颌,轻轻地替我擦掉嘴角的油渍。   当时场面静极了。我妈就坐在我俩对面,连饼也忘了咬,神色呆滞的看着我和陈瑜生。她的表情就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对。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手悬在半空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个人里最正常的是陈瑜生,他把擦过的纸巾自然的扔进垃圾桶,然后继续吃早饭。   屋子里静的只能听见陈瑜生微弱的咀嚼声。我和我妈都沉默了。我妈放下了手里的油饼,犹豫了半天,对我说:“大龙,你来,帮妈个忙。”   我撑着桌子站起来,跟着我妈进了厨房。   她在厨房走来走去,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妈突然扭过头来,“你,你们……他是不是喜欢你?”   我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他?”我妈紧接着又问。   “我……”我挣扎了半天,“都不是。”   我妈的表情更古怪了。她看了我许久,忽然叹了口气:“大龙,我希望你知道,咱们再穷也绝不能去干违背本心的事情。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大大方方的去喜欢,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即使有几百种理由,也不应该是让你违心去喜欢他的理由。”   “陈瑜生帮了咱家,妈感谢他,但是你不能做糊涂事。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你还年轻,不能走上歪路!”   我妈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严肃。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严肃的样子,她虽然仅仅初中毕业,但是早就明白了许多事情,也看过了许多事情。   她对我和陈瑜生的关系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陈瑜生表现的太明显了,只要不是个傻子,谁都看的出猫腻。   陈瑜生显然是故意的。   “咱家这个房子可以卖了,卖了后还了账,我和你爸就回老家。等你大学毕业,再找个好工作,人生还长着呢,你懂吗?”她拉着我的手,低声道。   “阿姨,饭菜要凉了。”陈瑜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笑着说。   我和我妈都吓了一跳。我妈连忙干笑着说:“对对对,快回去吃饭,油饼凉了就不酥了。”   回到饭桌上,我妈把饭吃完,就去屋子里伺候我爸。临走前,她还多看了我几眼。我对她笑了笑,表现的很轻松。   她离开后,我立刻对陈瑜生说:“我想好了,你先走吧,等我这边假结束了,我就回去。”   陈瑜生扫了我一眼,慢条斯理的用纸巾擦拭着手指。他的动作又轻又慢,我顺着他的动作,扫了一眼他的手,发现手背的骨节上面有一些发白的疤痕。估计是以前打架时候,留下的痕迹。   我怕他不信,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我肯定回去。”   他抬头看着我,“好,我信你。”   陈瑜生终于要离开我家了。我送他下楼,那辆熟悉的大奔就停在楼下。   他坐上车后,放下车窗,忽然对我说:“你说过,如果离开的话会跟我告别,还算数吗?”   我干笑了两声:“当然算数了。不过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你怎么忽然提这个?”   他对着我笑了一下,“我就是问问。”   我笑着对他说:“再见,注意安全。”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启动了车子。   车子起步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目送他离开。   眼看着车子刚开了两步,却忽然停在了原地。我观望了一阵,还以为他车子出了问题,想要上前询问的时候,陈瑜生却一脚油门,车子就径直地向前开去。   我站在原地,脑子里开始思索他昨晚说的话。我到底什么时候忘记过他?   是小学,还是初中,亦或者是高中?我明明都记得啊。   我记得高中前,我确实和他厮混过一段时间。确切来说,是他使唤了我一段时间。我是跑腿小弟,他是有钱大哥。   别人曾经叫过我小跟班,还让我帮他跑腿,陈瑜生一把扫掉我手上的钱,然后让那个人滚。所有人立马乖乖闭嘴,然后喝着陈瑜生用钱买来的汽水,抽着他买的香烟,再度嘻嘻哈哈起来。没人想惹陈瑜生不高兴。   我那时就想,陈瑜生肯定是童年有阴影,小时缺爱,长大缺钙,才会喜怒无常。我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那段时间,小心谨慎,就怕他一个不高兴,把我捶一顿。   我上高中的时候,我跟陈瑜生说我课业紧张,不能再跟在他屁股后面了。   陈瑜生沉默了好久,然后点了点头,对我说:“好好学习,别辜负你爸妈供你读书。”他说话的样子像个大叔。   我考上大学的时候,陈瑜生忽然路过我家门口。我以为他又来找我了,心里还有些紧张。谁知道他就对我说了一句:厉害啊。   所以,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忘记过他?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好转身回家。   脚上的拖鞋吧嗒吧嗒的响着,我把双手插进裤兜,慢悠悠地往回晃。刚刚那次告别,就算是我对他的告别吧。我没骗你,陈瑜生,我离开之前,已经向你告别了。   一天后,陈瑜生给我家请的律师登门了,他告诉我们,官司打赢了,我们胜诉了,对方不仅要赔偿全部医药费,还要赔偿我爸的误工费和精神损失。   压在我家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给陈瑜生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淡淡的说:“赢了就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笑着搪塞,“快了,再等等。”   “嗯,我等着。”   “别骗我。”   87 番外 陈瑜生   (一)   陈瑜生站在街边,冷眼看着簇拥在他周围的同龄人,他的脸上流露与他人截然不同的冷漠。他不像是一个15岁的少年,嘴角的弧度没有似乎感情,只是冷眼旁观着周围的一切。   “陈哥,您那还有香烟吗?”一个精瘦的男孩脸上挂着谄媚逢迎的笑容。   陈瑜生扫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默不作声地扔给了他。他甚至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只见过两面。   “谢谢陈哥!”那男孩喜笑颜开的接过钞票,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拉住了路过的一个小男孩,那男孩瞧上去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头发一截长一截短,剪的像狗啃的一样。一双乌溜溜的眼眸盯着拉住他的精瘦男孩,“什么事?”他一张嘴就是脆生生的,没有一丝胆怯。陈瑜生眉毛轻轻抬了一下,看着那个小男孩。   “去,给哥哥买包烟。”精瘦男孩虎着一张脸,对那男孩喝道。   “未成年人不准吸烟,更不准卖烟给未成年人。”小男孩朗声道。那声音又清又脆,像山麓里雨落在水面上的声音。   陈瑜生在他的眼底看到了鄙夷,不过他藏得很好,没叫他对面的男孩发现。   “你是不是欠打?不去买,就打你!”精瘦男孩往前迈了一步,恶声恶气地吓唬道。   小男孩往陈瑜生这边扫了一眼,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我买不到可不怪我。”说完拿过钱,就往前跑。   精瘦男孩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钱就被夺去了。他傻站着原地,有点儿摸不清头脑。那小子是给他买烟,还是抢了他的钱?   幸好,五分钟后,那小男孩跑着回来。“喏。”他伸手把烟给了对方。   “剩余的钱呢?”精瘦男孩问他。   “我不知道,人家没给我找钱啊。”小男孩摇着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难道不是一张钱换一盒烟吗?”   “胡扯,那可是100块!”   “那我哪知道啊,你自己去问吧,我得回家写作业了。”小男孩扭头就要跑,被精瘦男孩伸手抓住后颈,“好小子,钱是不是被你吞了?”   “我没有!我不知道!”那孩子张着嘴大哭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小男孩的嗓门确实够大,但他是干嚎不掉泪,   周围已经有人看向这里了,但是还没人有进一步的动作。   陈瑜生扫了一眼周围,轻飘飘地说了句:“放开他。”   那男孩刚被松开,就想跑,陈瑜生说了句:“你敢跑。”小男孩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他扭头看着陈瑜生,乌溜溜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陈瑜生。他知道这帮人里最不好惹的就是这个男生。高高瘦瘦,眼风凌厉。   “你叫什么名字?”   陈瑜生走到他的面前,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沈大龙。”小男孩抬起头,和他对视。   “沈大龙。”陈瑜生在嘴里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这名字听着挺土,但是也显然寄予着父母的期望。   “在哪上学?”   “合力二小。”陈瑜生问什么,沈大龙就答什么。凭他天然的直觉,这个人他恐怕不能逆着来。   突然乖巧的沈大龙让陈瑜生身后的精瘦男孩惊地目瞪口呆,这小孩行啊,这么小就这么厉害,竟然知道谁是这里拿事的。   “明天放学还来这里。”陈瑜生笑着说。   “做什么?”沈大龙微歪着头。   “你来了就知道了,不会让你吃亏。”   然后沈大龙就跟在陈瑜生的屁股后面快3年。小男孩一转眼也窜成了个半大小子,头发早已经不是狗啃的了,沈大龙他爸的手艺已经磨练的差不多了,给沈大龙剪个小平头轻轻松松。   陈瑜生还是那个样子,不过更结实了,个头也又窜了一头,和沈大龙站在一起还是高他一头。   沈大龙天天跟着陈瑜生后面吸二手烟,人家吸烟,他就躲在旁边吃东西,什么炸鸡腿,炸鹌鹑,平时日里吃不上的荤腥,他全靠陈瑜生改善。   陈瑜生觉得沈大龙就像个嗷嗷待哺的幼崽,永远都吃不饱,永远都张着嘴等吃的。   “你天天这么吃,也不见你长肉。”陈瑜生伸手掐了掐沈大龙的脸蛋子,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脂肪。   沈大龙没躲,任陈瑜生掐着他的脸蛋。“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听过没有?”   陈瑜生挑了下眉,“那我是你老子?”   “我吃穷你了吗?”沈大龙回嘴道,才请他吃了几年东西,就敢当他爸爸?做梦!   陈瑜生笑了一下,忽然发现沈大龙脑袋后面被剃秃了一块露出青生生的头皮来,特别扎眼。   “你的头发怎么了?跟鬼剃头一样!”陈瑜生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沈大龙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爸今天手抖了。”   陈瑜生笑的头往后仰,差点头磕到后面电线杆子上。沈大龙伸手拽了他一把,还一边说:“有这么好笑吗?”   陈瑜生低头看了一眼沈大龙拽住他的手,又抬头看向沈大龙。   沈大龙顺势抽回手,斟酌了下说:“我后面要中考了,不能再来帮你跑腿了。”   陈瑜生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好,你好好学习。别辜负你爸妈对你的期待。”说完,伸手摸了摸沈大龙的后脑勺。   沈大龙没想到陈瑜生这么好说话,咧开嘴笑了起来。“那肯定,我得考个名牌大学。”   陈瑜生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起来:“那你加油,等你考上了,我就去看你。”   “好。”沈大龙眯起眼睛,笑着说。   沈大龙转身走的时候,步子迈得雄赳赳气昂昂,就是后脑勺那块鬼剃头看的人直咂牙。   沈大龙上了高中后,就开始避着陈瑜生了。好几次,陈瑜生在街上看见他,沈大龙都把视线移开,步伐匆匆地走了。他觉得沈大龙这小子不老实,嘴上和做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是他不着急,他想看看沈大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有的是时间,反正他也无人可想,心里勉强放下个沈大龙,毕竟,这家伙有意思的很。   沈大龙考上名牌大学的那一段时间,陈瑜生特别高兴,比他自己读书有成还高兴。他专门绕到沈大龙家门口,等着他出来,对他说了声:“厉害啊,沈大龙。”   沈大龙不说别的,这次倒是没食言。虽然他复读了两年,学的一脑门疙瘩,但是陈瑜生还是为他高兴的很。   沈大龙真成了一条龙,马上要腾飞了。   (二)   沈大龙确实不老实。他跟陈瑜生说很快就回来,再等等,他就回来了。   他骗人的确有一手。   陈瑜生足足等了两个礼拜,都没等到沈大龙。   他还想好了等沈大龙回来,给他做一桌子什么菜来替他接风。肯定得有肉,沈大龙最爱吃肉。其次,他也得准备些蔬菜水果,营养得均衡,才能让沈大龙多长几两肉。他抱着他的时候,觉得甚至有点儿硌手。   他一直等到沈大龙说要回来的那天,结果沈大龙的电话再没人接了。   他做了一桌子的菜,从热气腾腾等到冰凉冷却,都没打通沈大龙的电话。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菜,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还是走了,丝毫没有留恋。   其实他也骗了沈大龙。在沈大龙家里的那一晚,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千万别忘记我。   他骗沈大龙,你已将我忘过一次。   他知道沈大龙听了这句话一定会反思思考,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忘记过他。   他想让沈大龙想他,在心里反复想他,像牛反刍一样。   他的心里早就放了一个沈大龙,从他觉得沈大龙有意思开始。   他专门去学了做菜,看到沈大龙吃下他做的东西,他有一种满足感。   他不想捆着沈大龙。只要他想着他就够了。   他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开始回想他和沈大龙以前的事情。想他因为沈大龙和人打了一架。   那时他也是年少轻狂。   那人当着他面奚落嘲笑沈大龙是个穷小子,连肉都吃不起,爸妈还是农民,天天跟着陈瑜生的后面,像条狗一样的讨吃的。   他一拳就打在了那人的脸上,鲜血一下就涌了出来。他一拳又砸在那人身后的水泥地上,吓得那人浑身哆嗦,眼泪,鼻涕,混着鲜血糊了一脸。   他向他求饶。“陈哥,我错了,陈哥,你饶了我!”   陈瑜生冷声地说了个“滚。”   等那人连滚带爬的跑了,陈瑜生才觉着手背上有些疼。低头一看,骨节上一片鲜红,皮肉都烂了。   “啧,手下重了。”他自言自语道。   回家之前,他去药店包扎了一下。到家的时候,偌大的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没人想分享他的喜怒哀乐,这玩意儿一文不值。   又过了两天,他因为养伤没有出门,结果就听说了他爸搞了个私生子。   他连失望的感觉都没了。   烟也抽完了,他只好上街去买。路过街口的时候,他遇到了买馒头的沈大龙。   “你的手怎么了?”沈大龙惊讶地看着他。“跟人打架了?”   “嗯。”他从口袋里抽出一百:“帮我买烟。”   沈大龙接过钱,然后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兜吃的。“你脸色不好,先别抽了,吃点儿东西。”他拿出一罐牛肉酱,打开盖子,用冰淇淋送的勺子挖了几勺,加进馒头里,然后递给陈瑜生。   陈瑜生差点被他逗笑了。   “你这是干什么?”   “这个酱特别香,我之前闻见别人吃过。你试试。”   陈瑜生看着他手里的馒头,最终接了下来。沈大龙顺便舔了一口流在手上的油。   “……”陈瑜生简直无语了。这家伙是多欠吃啊?   最后,陈瑜生和沈大龙两个人蹲在马路牙子上,脚边放着一瓶牛肉酱,两人一人手里攥着一个馒头,大嚼特嚼。   他妈的,这牛肉酱确实香!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结束了,陈瑜生并不是另一个快穿者~   我们下个世界见吧,家人们!谢谢!(今天更新晚了,实在太忙了,对不住大家!) 第1章   我是一个暗卫,我的刀很快,山岚间的风,冬夜里的雪,都快不过我的刀!   “贺大龙,你的刀能再快点吗?”   “不能。”我冷冰冰地说,眼角连弧度都没有变化。我专注的盯着我手里的刀。   “锅里的水都开了好久了!你他妈的鸡毛什么时候能剃干净?”周吴激动地对我大喊大叫。   “这刀太钝了,刮不干净,怪我吗?”我也急啊!好不容易抓到只羽毛艳丽的长尾花鸡,我的口水在刮鸡毛的时候就没断过。   我俩都是暗卫,不过武功太差,就被发配到皇宫最深处的冷宫看守。来的第一天,上头的人就对我们俩说,这里虽然现在还没来人,但是一旦有人进来,那一定是顶重要的人物,所以你俩一定要兢兢业业,恪守其责,不准离开这里半步!   放你娘的屁,我跟周吴从来到这里,一晃都五年多了,就没见到第三个人踏足这个鸡不拉屎的鬼地方!   我的任务也止步不前,没有丝毫进展。每天都跟着周吴在冷宫后面的废林子里转来转去,看看能不能抓到只野鸡,野兔什么的,打打牙祭。   这地方太偏了,就连御膳房的人都常常忘记我们这还有俩活人,成天有一顿没一顿的给我们送饭。我在这待了三个月后,就决定和周吴在后山里开垦土地,皇宫嘛,土是不差的,自己种菜种粮,才勉强算是肚里有粮,心里不慌了。   “他妈的,天天说自己的刀快,我才把刮毛这么重要的活交给你!”   “来来来,你把脖子伸过来,看看老子刀快不快!”我一听,挥着刀对他怒骂。   “少放屁,速度放快,不然锅都烧干了,咱俩都吃屁去!”   切,他怂了。   我勉强把鸡毛刮干净,提到厨房,扔到锅里。周吴给里面又放了些他路过太医院“捡”来的当归,何首乌,人参之类的残渣,扔进去拿勺搅了搅,把锅盖一盖,就等着煮成鸡汤了。   “这鸡看着漂亮,毛一剃,才巴掌大小。”我撇了撇嘴,和周吴并排蹲在灶火旁烘手。   “就是,样子货!哪有上次咱俩抓到那只肥兔子有肉?”周吴擤了把鼻涕,然后用干草蹭了蹭手。   “哎,那兔子可真不错啊。可遇不可求啊。”我眯着眼睛,回味着当时的那只肥兔子。不知道是哪家小主养的小玩意儿,正好叫我俩出门打牙祭的时候碰到,养的那叫一膘肥体厚,油光水亮。那兔子皮还叫周吴做了顶毛帽子。   “这只鸡你是在哪抓的?”我扭头问周吴。   周吴嘿嘿一笑:“辰华宫。”   “嘿,你小子胆啊,皇后娘娘的花鸡你都敢碰。”   “它自己扑闪着从墙里飞出来,正好落在我的怀里,你说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我想了想,“确实,说的对,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炉灶里的柴火烧得正旺,烘的我跟周吴两个人红光满面,浑身暖洋洋的,没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鸡肉的香味。   我跟周吴如痴如醉地闻着这股肉香味,吸溜着哈喇子,等再烧一会儿,就把面条下进去,再撒点儿香葱,那滋味,绝了!   “我下个月可能就要调走了。”   我脑子里还想着锅里的鸡,一时没反应过来。   “啥?”   “给吴王当暗卫。”周吴接着说。   我才反应过来,一扭头,看着周吴,眼睛瞪地浑圆。“吴王?”   “嗯。”周吴脸上虽然带着一丝离别的伤感,但是眼里的激动是骗不过人的。   “吴王是第几个儿子来着?”   “笨!就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儿子啊!”   我一听,切了一声,“激动什么,第一个怎么了,不还是个庶子吗?轮也轮不到他啊。”   “这可说不定,嫡子是个那样的……现在朝野上下都看好这个吴王。”周吴天天在皇宫里乱窜,对于这些嫡庶之争,早就掌握的一清二楚,他一心想为下一任皇子效命,不愿默默无闻的在这个鸟地方呆一辈子。   “那恭喜你了,兄弟。”我衷心祝愿他在仕途之路上一帆风顺。就是以后打鸟的时候只剩我一个人了,还是有点儿寂寞的。   “谢了!”周吴伸手在我肩上使劲儿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我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如果跟对了主子,那以后的日子自然比在这里强上一万倍。   但是我知道,这都是昙花一现。   剧本里说的明明白白,最后坐上龙位的根本不是这个庶长子,就是人家正儿八经的嫡子。那样了又怎样,人家不还是登了基,做了两年皇帝,又被人撺掇下来了吗?   当然这些事我不能跟周吴讲,这都是剧情,我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能瞎讲,否则要扣工资的!   没错,我又联动了。这次的剧本,完完全全就是萧韫当时痴迷研究的那个宣朝……   能和上个世界的架空历史联动,我是真没想到的。我推测,这估计是一个作者写的东西,套中套,套中人啊。我觉得他可能是撒懒了,懒得想背景了,扯着上个故事里的设定就拿来继续写。   反正我已轻车熟路,见怪不怪了。我就是个炮灰,只要正常完成任务就行了。   吃完这碗鸡汤面,我就要和周吴分别了。我俩就着鸡汤,权当成酒,碰了一碗,为他送行。   “兄弟,出了这地方,外面可是一片凶险,你自己小心。”我叮嘱他几句。   “谢了兄弟!”   周吴激动地给我了一个熊抱。我拍着他的背,兄弟,你很快就要杀青了,我真羡慕你啊!   周吴似乎早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又等了几天,初雪来临的前一周,他道了别,背着包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这就是我们暗卫的宿命,永远躲在暗处,无论来去。   周吴离开的第六天,宫里上下就传出了一个消息,皇帝陛下还是把皇位传给了嫡子,吴王没戏了。   这消息太大了,大到整座皇宫上上下下,就连给皇帝倒夜壶的地方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我顺着周吴以前“捡”东西的路线,去御膳房“捡”点吃的时候,在房梁上,听守夜的两个小太监说的。   我坐在房梁上,嘴里嚼着凉了的虎皮蛋,那蛋黄差点噎死我。我伸着脖子,翻着白眼,就着这个天大的消息,勉强把喉咙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第二天夜里,下了入冬的第一场初雪。那雪下的稀稀拉拉的,还没落在地上就悄无声息的化了,根本成不了气候,就跟选择在今晚起兵造反的吴王一样。   我窝在被窝里,听着窗外的动静,从远方隐约飘来人声,狗吠,刀剑碰撞的声响,心里默念道:别了,兄弟。   第二天,一切又恢复如初。昨晚的雪和那群人都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   我早起,从院子的井里打了一桶水,洗脸,漱口,然后浇菜地。又把前几天从御膳房拿来的吃食热了热,就着热水吃了。   “又过了一天啊!”我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又回房里睡觉去了。   没办法,我的任务点没到之前,我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老皇帝没了,新皇帝登基了。   我还在这个破院子里种菜,种粮,去周围改善伙食,时常拿点儿东西回来,等着任务时间节点的到来。   三年后,我在御膳房的老位置吃饭的时候,从下面守夜的小太监嘴里又听到了一个消息。   “要翻天了,要翻天了!”那两个小太监神神叨叨的,脸色慌张,手足无措。   “怕什么,反正谁做皇帝咱们都是一样伺候,别怕!”另外一个小太监还算稳重,勉强地说。   我在上面嚼着冷掉的烧鸡,虽然冷了,但是还是酥,吃的我满嘴是油。   “小周子,我想回家,我害怕!”那个小太监扯着另一人的衣袖,竟低声啜泣了起来。   “别怕,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我吃完了手里的烧鸡,又顺手拿了一屉豆沙包,那俩小太监显然已经慌了心神,完全顾不得周围的事情了。我连他们躲都不用躲,直接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出去了。   整个皇宫都陷入了惶恐不安的境地。谁都不知道自己和身边的人还否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如今的圣上以后又会怎样?   春夜里,幽幽花香顺着春风吹入了满宫墙。   我的任务点快到了,我得开始准备了。   段群山推翻皇帝的速度,比我吃完一大笼屉馒头还快。不过半个时辰,皇宫上下的人就换了个遍,顺带着连龙椅上的人也换了。   我正在后山给菜浇水的时候,听到了下面传来了人的说话声。   我扔下水瓢,就往回窜。   我趴在后面墙根的一处龙眼大的窟窿,往里瞧。   “陛下,你以后就安心住在这里,王爷说了,他会好生待你的,只要你安心在这里待着,王爷时常还会来看望你。”   说话的人声音尖细,一张嘴就能让人起一身疙瘩。语气里早就没了恭敬,颐指气使地拿鼻孔说话。   “闭嘴,你这个贱人!”那声音尖锐而愤怒,像孩童一样,把满腹的委屈与怨气全撒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新世界来了!希望大家喜欢! 第2章   被骂的冷笑了几声,“陛下,你也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当。彩月,云霞。”   “是,高总管。”两个娇滴滴的声音应声道。   “打今儿起,就由你俩来伺候陛下的饮食起居,务必要尽心尽责,明白吗?”   “是,高总管。”   话音落下之时,我已轻身落在了后墙房檐的阴影里,虚蹲着身子,瞧着下面的人。   只见一个身着绛红色圆领长衫,外罩玉色纱衣的男子,帽子上的宝石差点晃瞎了我的眼。 他长眼轻挑,双眉插鬓,肤色白皙粉嫩,容貌清秀,看着不过三十岁出头。   “得,陛下,那你早点儿歇着,我这就告辞了。”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也不得对面的人答话,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就走了。刚才还热闹的院子,转瞬之间,就又冷清了下来。   我朝前望了望,就看见那两个婢女,穿红戴绿,模样娇俏,水灵灵,软绵绵的。“陛下,您累了吗?奴婢服侍您歇息吧。”   好家伙,这真是带着任务来的,大白天就拉人上炕。   “滚!你们都给朕滚!”皇帝大喊大叫着,挥舞着明黄色的衣袖,张着双手,挥赶着眼前的两个莺莺翠翠。   “啊!”俩小姑娘惊叫着向外跑去。   “滚!你们都滚啊!”   我盯着他的背影,仔细瞧着,虽然看不到正面,但是光看这背影,也知道这皇帝年纪不大。骨架清瘦,那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又白又细,瞧着还没刚才那个什么高总管粗。只怕还没到弱冠之年,还是是个少年呢。   真可怜啊。   从小锦衣玉食的伺候大,如今皇帝龙椅还没坐热几天,就被自己信赖的哥哥一把给掀下来,谁能接受呢?   我撩了撩鬓边的一缕长发,正准备跳下去,安慰安慰这个受伤的少年。   这次我的任务对象,就是他——宣朝末代皇帝,宣煜然。   对,这次老子终于不用再追在女主屁股后面自取其辱了!   院子里的少年大喊着将那两名女子赶跑后,重重地甩上了院门,然后气喘吁吁地滑坐在地上。   他背靠着门板,伸手用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宽大的衣袖落下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模样。   如柳叶般裁剪的两条眉毛微弯着,低垂着眼眸,不知在看向哪里,鼻梁不算高,可是长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合适,让人瞧着舒服。嘴巴窄小,色泽红润,像是一粒嫣红的红豆。他的眉眼还没全然打开,已九分俊俏了。脸上还稚气未脱,但贵气十足。   他坐在地上轻喘了一会儿,等气息匀了,才站起身来。身上昂贵的五爪龙袍已经沾染了地上的泥土,变得没有先前那般耀眼,可是他的脸庞却依旧明亮如明珠。   我止住了自己想要跃下的步伐,又蹲了回去,眼看着他进了屋子。手脚麻利的在房顶上跳跃着,比野猫还灵敏。这地方我已经住了快十年,连每一块瓦的位置都了若指掌。行廿,列进,轻轻移开那块瓦片,正好是小皇帝的头顶。   他进了房间,先是四下观察了许久,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落满灰尘的凳子上。   这房间是周吴的,他走了之后,我也没打扫过。   我趴在房顶上,耐心等着。我想看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直到夜色渐浓,那俩婢女才颤颤巍巍的跑回来,站在门外候了许久,其中一个鼓足勇气,去推门的时候,被小皇帝一声大喝,吓得又退回去了。“朕要洗漱!”   俩姑娘一听,连忙去找盆,找水,等烧好了水,送晚膳的人已经来了。   一个姑娘端着面盆,一个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在门口轻唤了一声:“陛下。”   “还不快进来!想饿死朕不成!”小皇帝高声吼道。   那俩侍女连忙进去伺候他吃饭。吃饭的时候,小皇帝安安静静,举止风雅,等筷子一放,其中一个婢女想拿手帕替他擦嘴的时候,被他一巴掌打开了。那婢女吓得在地上抖抖索索。   “谁准你碰朕的?凭你也敢碰朕?信不信朕现在就掐死你!”   “陛下,您饶命,饶命啊!”那婢女哭喊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另外一个也赶紧跪下。   “你们是不是也瞧朕落魄了?想要欺负到朕头上?告诉你们,痴心妄想!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小皇帝像发了心疯一样,大喊着,举起桌上的筷子就要捅向跪在地上的女子。另一女子一瞧,连忙拉起那姑娘,夺门而逃。   小皇帝举着筷子,冲到了院外,大喊大叫,“你们瞧不起朕,谁敢来,朕就杀了谁!”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小皇帝无力的愤怒与吼叫。他像困笼里穷途末路的兽,只能做最后的挣扎和嘶吼。这小孩确实挺可怜的。   我躲在房檐上,盯着屋里的三菜一汤,一边想,一边咽口水。真可怜啊,真可怜。但是再可怜,哪有老子可怜?   我正想着一会儿我怎么把这些东西送进自己肚子里的时候,就看到小皇帝又折回来了,然后反手关上了房门。再接着,他的动作忽然敏锐了起来。他快速地解开自己身上的龙袍,从床下的暗格里找到了周吴的夜行服,直接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乖乖,他怎么知道这地方有暗格?我瞪圆了眼睛,死盯着他看,脑子这会有点发懵。   他以前来过这里?   小皇帝换好夜行衣,冲着门外大喊大叫道:“来人,来人啊,你们是不是聋了,哑了?信不信朕杀了你们!”他大喊着,喊了许久,都没听到任何响动。那两个侍女怕是吓坏了。   我瞪着眼珠,看着他点燃房里的所有蜡烛,然后推开后窗,跳了出去。   靠!   这剧本好像不太对劲儿了!   我托着自己掉下来的下巴,跟在小皇帝的身后,眼看着他进了后山。又看着他在后山里翻来覆去的,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我停在树梢上,看着在下面累的气喘吁吁的小皇帝。又听见他喃喃自语道,“怎么不见了?不可能,不可能。”   他确实在找一样东西。   而且我也很肯定,他一定来过这里。   我有三个问题待解答:他什么时候来过这里?老子在这片地头住了小十年,何时见过他?再说了,他一个皇帝,就算再不济,在位的时候也是前呼后拥,怎么可能会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明明就是在这棵萃华木下面的!”他痛苦地跪在地上,用白嫩的双手使劲刨着树根。   我沉默了。这一刻,我彻底悟了。   他妈的,这个小皇帝好像重生了……   我觉得我脑子“嗡”地一下,跟过了电一样,全明白了。   这小皇帝在找什么东西,我知道。   这棵萃华木是这片山头唯一的一棵,一到秋日便满树金黄,犹如金箔翻涌,微风吹拂,便铺满一地金叶。   周吴杀青后的某个晚上,我晚上拿着“捡”来的桂花酿,在这树下赏月,陶冶我那贫瘠不堪的情操,顺便纪念我曾经的室友。我犹记得那晚月亮十分明亮,又大又圆,像个大发糕。我回想自己这一辈子,忽然诗兴大发,张嘴便吟,“老夫聊发少年狂,体健貌端无婚房。年年岁岁花相似,少男情怀总是诗!”吟罢,酒壶一扔,就听见“咚咚”两声,顺声一看,就瞅见一个木头盒子在我脚下不远处。盒子里装着一本书,封面上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萃华经”。   我顺手掂了掂,觉得拿来垫床角正合适,趁着酒兴,就把这书垫了床脚。现在还在我床底下压着呢。   这系统有问题!有大问题!为什么我拿到的剧本和他的不一样?难道现在时兴现场发挥?   我转身向回窜去,从床脚下扯出那本书,又奔回原处,只见那小皇帝还搁那锲而不舍的挖着,眼看着挖出的土都快堆成了一个小丘。   我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然后找准时机,直接把书扔到了他身后。   小皇帝猛地一回头,抬头看向我的时候,我已跃向了另一棵树。   “谁!”   我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回到屋子里,我的心还在加速跳着。刚才逃跑的时候太用力,这会儿气息有点儿不稳。   我躺在床上,慢慢平稳气息。   这剧情越来越怪了。上一个世界,偷拍梁一萤的剧情就明显对不上号,幸好我经验丰富,才能及时扭转回来。如今到了这个世界,系统直接把重生这么重要的剧情给我隐了!有问题,有大问题!   虽然小皇帝不是主角,但是他是这个世界的重要推动线,如果他的线乱了,那这个世界可能就会崩了……那我在这就白呆了这么多年……   好家伙,差点前功尽弃了!   我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的胸口,仔细捋着自己这次的任务。   这次我的任务第一步是成为小皇帝宣煜然的暗卫,第二步替他挡剑,然后死在乱剑之下。一、二,就两步,简单明了。   虽然听上去疼了点,还凄惨了点儿,但凡是在剧情中死亡的炮灰都能获得额外补助,就跟演员中扮演死者的导演都要给他包个大红包,一个道理。   所以这次,没有休假。一旦杀青,就是终结。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家人的留言和投喂! 第3章   这次任务的难度明显有点儿加大。这是个重生的主,又被人背叛过,肯定生性多疑,哪能轻易相信我是自己人呢?   我在屋子里围着墙根直转悠,思考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个事情给办妥了,办好了。   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心里受过创伤的男人信任你?   靠近他,温暖他,关怀他?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天天伺候他!   不行,老子做不到。好不容易不追在女主屁股后面,这回换成了个男的?这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那就反其道!欺负他,打他,骂他,折腾他!折腾个他几年,然后等着小皇帝彻底黑化,把我灭了。   ……   好像也不大合适。   我到底该啷个办呢?   我摸着自己的下巴,一时片刻还想不到一个好点子。   算了,待我再观察观察当事人,然后再思考对策好了。   我从自己的窗户跳了出去,顺着房檐一路走到小皇帝的房顶上。选了处十分隐蔽的地方,掀开了一条缝儿。屋里的烛光还是大亮,小皇帝也已经回来了。他脱掉了周吴的那身夜行衣,换上了原来的行头,坐在桌子旁边,伴着烛光,翻看着那本我刚扔给他的萃华经。   那书我看过,是门武功,可是不是什么厉害玩意儿。练成了顶多和我现在的身手不相上下。   宣煜然想拿这称霸武林估计不可能,但是趁人不备,偷偷离开这座皇宫还是可以的。   宣煜然不是这本书的主角,这我很确定。男女主那栏分明写的是……诶,写的是谁来着?我怎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我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愣是想不起来。那名字似乎就在嘴边,滑来滑去,就是吐不出来。   算了,反正也不是宣煜然。虽然他重生了,但他和主线无关,这也不是他的主场。也许后续,作者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给他再安排一本书,也不是不可能。从这个作者目前的行事风格来看,他是能少想点,就少想点,偷懒成性。   大晚上的,饿着肚子,我趴在妙龄美少年的房顶上偷窥。说出去,这怎么也不可能是个主角,甚至配角该干的事啊。我幽幽地叹了口气。算了,谁让我是炮灰呢?   小皇帝在屋里面挑灯夜读,我在房上面陪读……有高考复习那味儿了。   我揉了揉酸困的眼睛,眼泪水直往下淌。小皇帝看的认真,连屁股都不带动的,身体坐得笔直,跟一截翠竹似的,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笼罩住了他瘦弱的身躯。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让人唏嘘。   我躺在屋顶上,望着头顶的月亮,果然,知识决定命运,学习改变人生啊!重生的人都懂这个理儿!   后半夜的时候,宣煜然终于趴倒了。我熬了一晚上,总算把他给熬倒了。   我听着他平稳和缓的鼻息,确定他已熟睡,直接从房上跳了下来。推开后窗,钻了进去。   小皇帝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双眸紧闭,手上还攥着那本萃华经。   我探头看了看,发现他已经读了一半。估计之前练过,现在只是复习,自然速度快些。   他的双手如白玉般细腻修长,如今甲缝里却满是泥土,甚至还有些血迹。   我皱了皱眉,就着屋里的一盆清水,替他小心清理了双手。擦拭后,上面虽然留了些伤口,不细看却是看不出来。   那俩婢女明显是来监视他的,如果他就顶着之前那么一双手,那他的便宜哥哥怎么能不起疑心?到时候,武功没复习好,人先没了,那我的任务可咋办?   小皇帝还略显青涩的脸庞隐隐透着一抹憔悴。他柳叶般细长的眉毛在梦中还紧皱着。   我将他的龙袍盖在他的身上,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母后……”   他低声呢喃着。   我的手直接僵住了……这是被人认成娘了?   小皇帝的鼻尖微微抽动了两下,又没了动静。   我连忙抽回手,顺着原路又返回了。折腾了一夜,我一回到自己的狗窝,沾枕头就着。   等醒来的时候,左拥宫那只五更天就扯着叫唤的长毛彩鸡已经打了三遍鸣了。   “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你做成辣子炒鸡!”我眯着眼睛,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眼睛还困的睁不开。   不行,我得起来了。   算了,再眯一会儿,我马上就起来。   我靠在墙上,脑子里这两个念头轮番折腾了几个来回后,一闭眼,又睡过去了。等再睁眼的时候,日头已经爬到头顶上了。   我随便用干布擦了擦脸,就从窗户翻了出来。为了掩人耳目,我的屋子前门被堵死了,平日里只能从窗户走。   我一出门,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气。   是肉的味道!   我的鼻翼狠狠地翕动着,根本不受控制。   “陛下,您的午膳到了。”两个小侍女站在门外,瑟瑟发抖,纤细的肩膀摇摇晃晃,像是暴风天里摇曳的细枝。   “东西放下,你们可以滚了!”小皇帝的声音从门里面冷冷地传了出来。   两个婢女对视了一眼,鼓足勇气又说:“陛下,我们来伺候您用膳吧。”   “我说滚,你们听不明白?难道要朕出来亲自跟你们说?”话音刚落,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巨响。   那是凳子砸在地上的动静。   那声音吓得两个婢女花容失色,她们忙将食盒放下,逃似地跑了。   我在阴影里微微摇了摇头,他这么做其实不大好。这俩婢女天天近不了他的身,拿不到情报,总有一天会被换了,到时候来个更厉害的,只怕小皇帝就要露馅。   希望宣煜然能在他那个便宜哥哥觉察前,武功速成。   又到了夜里,小皇帝依然支开所有人,独自熬夜攻关武术难题。我躺在房顶上,陪读。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后半夜的时候,小皇帝又握着书睡着了。我熟门熟路的跳下去,给他盖衣,又看了眼他今天看的内容。他好像在某一页上停留了许久,应该是遇到难处了。   我低头观察,发现他看的是书上的经穴,这东西是有点儿抽象。要是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   我歪着脖子想了半天,该怎么给他点提示。   这些穴道虽多,其实真正的大穴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只要大方向不对,细枝末节无伤大雅。   我想了半天,把烛台端了过来。上面插着火红的蜡烛,已经燃了一半,蜡窝里满是蜡油,往下不断的滚落。   我举着蜡烛,往重要的几个穴位上分别滴了一滴红彤彤的蜡油。等到时候,小皇帝醒来,他肯定会扣蜡油,这样就能看到我标记的那几个穴位。可以说,这是本天才想出来的古代版刮刮乐。   第三天,长毛鸡照常把我叫醒,我把昨天从御膳房拿来的花卷什么之类的吃食就着半杯水,塞进了肚子里。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热食了……   门外面,照旧听到了小皇帝怒骂侍女的声音。   我吃完饭,抹了嘴,然后照旧去后山上浇菜。顺道摘了点儿野果,塞进衣兜里。   夜里,我拿着白天摘来的野果,一边嗑牙,一边等小皇帝睡着。今天晚上有些奇怪,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茶喝多了,比以往多学了一个时辰,还没犯困的意思。   我手里的野果已经吃完了,他还没睡。   难道他今晚要通宵?   孩子,急于求成可是容易走火入魔啊。   宣煜然披散着长发,脸色发白,双目泛着血丝,神情骇人。我思索了片刻,将手中的果核瞅准他脖后的穴位,扔了过去。小皇帝应声倒下,趴在了桌子上。   我这才跳了下来。仔细查看了他的情况,幸好,只是过于疲劳,还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不过这小子显然急于求成,有点儿不择手段了。他这模样有点儿像我期末考试周的样子。反正,学不死就往死学。   年轻人,就是不懂得爱惜自己。一点儿都不明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有多么的重要!   我弯下腰,直接将他打横抱起。嚯,这小子真够轻的。   我低头看了看他憔悴的脸庞,眼皮下面是乌青的一圈。看着可怜兮兮的。   我将他放在床上,仔细替他将被子掖好。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眼看着他呼吸逐渐平稳,才离开。   我觉得小皇帝这么搞,迟早要猝死,我得防患于未然。每晚规定他学习到12点,如果他还没睡的意思,我就亲自出手,直接送他上炕。   昨夜我把他抱到床上后,自己回去也迷迷糊糊地睡了。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婢女的惊吓声吵醒的。   等我穿好衣服过去的时候,院子已经静悄悄的一片了。小皇帝的房门紧闭,两个侍女不见踪影。   我四下搜索了一般,发现她倆正蹲在水井旁洗衣服。我在旁边的房顶上朝下一看,那盆里装着的东西有些眼熟。略略一思索,嘿,那不是小皇帝的床单被褥吗?   “这件事我们要往上报吗?”叫彩月的那姑娘,小声地对云霞说。   云霞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说吧,好不容易抓到了点儿信息,要是再不拿到点信儿,咱俩怕是都要完蛋。”   彩月一听,连忙点头,“那我一会儿就去。”   “嗯。快洗吧,洗完赶紧晾起来,趁着天好。”   说完,两个小姑娘埋头搓着手里的床单。   我一听这,心想,陛下这是累的尿炕了啊!我说吧,可不敢这么劳累。他年纪还小,哪能熬得住呢?哎,还是我得把关啊! 第4章   这天夜里,我坐在房顶,望着天上的月亮,等着时间一到,就把小皇帝放倒。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亮的夜空都笼罩了一层白光,望向远处的视野也格外清楚。   又是一个迷人的夜晚啊。   我把头枕在胳膊上,盯着头顶的大月亮,思绪中出现了萧韫的身影。仿佛他也躺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看着天上的明月。   “你看,我比你先找到了能凝固时间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那不是能凝固时间的东西,只是能记录时间的东西。”   “麻烦。”我吐槽他。   他轻笑,然后扭头凝视着我,眼里藏着点点月光。   在白瀑般的月光中,我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凉。   “大龙。”   我愣了一下,望着四周。   夜里的冷宫静的出奇,安静地像墓地一般。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慢慢地坐了起来。三更天的梆子刚刚敲过,我像是从梦里清醒了,但是还有些茫然。   刚是鬼上身了?   我挠了挠头,低头看了一眼房里的小皇帝。嗯?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着了?难道是昨夜尿炕,伤了龙体,所以今天没精力了?   我熟门熟路地从房顶上跳下来,轻盈地钻进了窗户里。走到小皇帝身边的时候,他手里还是攥着那本萃华经。跟个宝贝一样。   真用功啊。   这要是在上个世界,估计一次就能考上胡立大学,反正比我聪明。   我从他手里抽走萃华经,准备抱他去床上睡觉。   手腕刚碰到他的时候,一只瘦弱白净的手就扣在了我的手腕上。我头一抬,就对上了一双如深夜般幽静的眸子。   他的手扣在我的脉门上,虽然轻柔,但拥有绝对的力度。   哦豁,被扮猪吃老虎了。这个小皇帝果然不是一般人,好阴险!   “你是谁?”他说的话与他白日同那两个婢女讲话的腔调完全不同。冰冷的像是隆冬的残夜,冷酷而孤寂。   “田螺公子。”我开口道。   他扣住我的手收紧了两分。   “嘶……”我的眉头紧皱,这小屁孩一点儿也开不起玩笑。   “祁门暗卫——贺大龙。”我老老实实的自报家门。   “祁门暗卫?”他纤细的眉锋犹如利刃,没有一丝柔软的迹象。   “祁门暗卫早就一个不剩了。”   听到这话,我有些惊讶,“一个不剩?”   他细细地看着我,没说话。   我原以为上头是忘了这里还有我这一号人,没想到竟然是……大家都杀青了?!卧槽!就剩老子一个了?他奶奶的!   “祁门暗卫真的一个不剩了?”我有些绝望……   他冰冷地看着我,“你的主子派你来假装祁门暗卫?”   小皇帝的杀意几乎要凝成一把匕首,刺穿我的胸口了。   我叹了口气,“我真是祁门暗卫,我的主子就是陛下您。”   他的指尖已经扣进了我的皮肉,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给你看证据!”我忙说道。   他并不为所动,分寸之间就要取我性命。   “别!别!”我大喊道,“你看我的胸口,看我的胸口!”他指尖的力道略微减去,虽然只有一毫,但是我已经感受到了一丝机会。   我用另一只手直接扯开自己的衣衫,衣带解开的同时,我一口气吹灭了眼前的蜡烛。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小皇帝的指尖先是收紧,随后又止住了势头。   他的目光应该是落在了我的左胸口。确切的说,是落在了一枚纹身上。   那是一个朱砂色的纹印。我从来没看明白它到底画的是什么,像花又不是花,似鸟又不似鸟,好像是什么混合在一起后的图案,拇指盖大小。那是祁门暗卫的唯一标识。用特殊的汁液所纹,只有在夜里才能显露出来。说白了,这就是个夜光的防伪标志。老子当个暗卫,还混了个夜光纹身。   黑暗中,我几乎听不到小皇帝的呼吸。我明白了,前几夜他都在演我。这小子一直就有武功,并且他早就发现了我。从气息来看,他的武功应该在我之上。   前几天,其实是他在观察我。   钓鱼反被钓了。   “你叫什么名字?”黑暗中,他低声问我。   “贺大龙。”   “祁门暗卫只剩你一个了。”这不是疑问,而是告知。   他承认我了。   扣在我脉门的力气卸了下去。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快十年了吧。”   “为什么?”   “武功太差,不配保护陛下。”   “确实。”他冷声道。   我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   我的陛下,这个时候您就别挑了啊。   漆黑的房间里,我与他对面而坐。虽然我看不清他,他也看不清我,但无伤大雅。我们凭鼻息就能判断对方的位置,并交换信息。   “你是否还愿效命于我?”他没有自称朕。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赶紧表忠心。   “怕死吗?”他轻声说。他的声音比白日里听上去更加沉稳,我的眼前似乎已经显现出了一个更为成熟的他。这恐怕才是真正的宣煜然。   “不怕。为了陛下,我现在就能献出这条命!”死了就能杀青拿钱!快,捅我两刀吧!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   哦,我谢谢您嘞。   “只要你永不叛我。”   我一听,直接单膝跪地,一手握拳,放在左胸口,按压在那纹身之上,“此生此世,永不叛主!”   “好。起来。”   他淡淡地说道。   我立马站了起来,“陛下,只要您一声令下,臣这就带您离开这里。”   “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他冷声道。   “鸠占鹊巢,总有一天是要百倍奉还的。”   他的声音冰凉渗骨,让人不寒而栗。   “你轻功似乎不错。”   “臣惶恐。”   “想必跟你总做梁上君子有一定关系。”   我干笑两声。   “去过熙辰宫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那地方是皇帝的地盘,高手如云,我没事去那儿是吃拧了?   “想办法混进去。”   “陛下,虽然臣没什么能耐,但是留下来应该还是有点儿用的。”你让老子去熙辰宫,怕是想让祁门暗卫彻底绝种啊。   “你放心,我有一条暗道,可以绕开所有人。”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自己一个人呆久了,角色还没太转换过来。   话音刚落,屋子里一片寂静。   “臣的意思是,陛下,请您尽快把路线告诉我,微臣这就杀赴熙辰宫!”   黑暗中,他似乎轻笑一声,“你胆子也不小。”   “臣惶恐。”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丝响动。   我俩同时屏住呼吸,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有人在靠近。听脚步声,是个女人,脚步又软又细,却不会武功。   应该是那两个婢女之一。   胆子变大了啊,竟然搞夜袭。显然是他俩今天去汇报的时候,有人教他们了点儿什么坏东西。   嘿嘿嘿。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我在黑暗中,看向宣煜然,然后准备向窗边退去。后面我懂,肯定不方便我在场了。   我刚挪动了一步,就又被扣住了手腕。   干嘛?我看向他,虽然看不见,但是下意识地还是要目光去询问他,您老想干甚么?   “给我打发了。”他在我的耳边,低声道。   “是。”   我显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那臣冒犯了!”   说完,我一把把他打横抱起,直接放到了床榻上。帘子一放,被子一盖,就把我俩藏在了一个被窝里。   “你做什么?”他低声道。   “嘘。”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   他一下就不作声了。   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愈发靠近,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陛下?”那人低声细语地唤了一声,是云霞。   她的脚步越发近了,耳听着来到了床边。   我捏着嗓子轻喊了两声:“嗯……陛……下……”我嗓子里的声音破破碎碎的,引人遐想。   床边的脚步声一下就顿住了。   我随后一把掀开被子,冷声道:“谁在那?!”   那人吓了一跳,转身就向外逃,急急匆匆,慌不择路。   耳听着那声音远了,我才从床上跳了下来,“陛下刚刚冒犯了。”   宣煜然躺在床上,半晌才开口:“没想到你还学的挺像。”   我嘿嘿一笑,“都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你还会些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臣还在后山种了一亩地。”   “……你倒是没闲着,把这弄成了个桃花源。”   我笑了笑,没说话。   “为何朕从没见过你……”他这句话说的又低又轻,幸好我耳力过人,才抓住了这句。   其实我也纳闷。   为什么剧本要把我安排在他重生后?   我于他来说,是已知中的唯一未知。不知是福是祸。   而他对我来说,也是未知。我甚至不知道下一步剧情是什么。我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任务。保护宣煜然,然后替他挡刀。   请叫我挡刀小弟——贺大龙。   “明日三更,你来这里。”   “是。”   临走前,我想起一件事,转身对宣煜然说:“陛下,您年纪还小,还是少熬夜的好,不然容易把控不住,有伤龙体。”   说完我就走,一刻都没耽误。   “贺!大!龙!”   陛下竟然记住了我的名字!好耶!   作者有话说:   虽然没赶上520,但是赶上了521!哈哈哈哈哈 第5章   宣煜然给我派了个大活。我觉得他就是想让祁门暗卫这个没用的组织彻底毁灭。   他竟然让我去暗杀段群山???想啥美事呢?   我觉得他自己去,都比让我去靠谱点儿。   我算是明白了,宣煜然就是想让我去死。   但是我还不能死。我的任务里说的明明白白,我得是替他挡刀而死。   就在我思索该怎么样在暗杀未果后,把段群山引到小皇帝这里,然后再替他挡刀而死的时候,宣煜然忽然开腔了。   “你先去辰华宫取一幅画。”   辰华宫?那不是上代皇后住的寝宫吗?周吴还在那抓过一只长毛鸡。我记得这小皇帝好像还没立过后,那地方如今应该是个空宫。   “是一副什么画呢?陛下。”   “是什么你不必管,只管取来给我。”宣煜然轻飘飘地说完,随后告诉了我这画的具体方位。就在皇后寝宫的凤榻底下,有一个鸡翅木雕花的盒子。   “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取!”   今晚的夜色颇重,天上的浮云偶尔遮住明月,夜空之中忽明忽暗。我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躲过巡逻的侍卫,提灯的太监,还有私会的男女,终于来到了辰华宫。   朱红色的宫门外还高悬着两盏灯笼,可门却是紧闭的。   我脚下一蹬,就越过高墙,落在院中。偌大的宫殿里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一点儿活人的气息。要比人气的话,我现在住的冷宫都比这地方好些。   我推开主殿厚重的大门,一股湿冷的霉味扑面而来。我紧皱着眉头,小心掩了宫门,然后点亮火烛。烛火亮起的那一刻,我才看清了这座宫殿的模样。   老实说,这地方不愧是皇后曾经住过的地方。即使闲置了好几年,可里面的物件瞧着无一不富丽且精致。金鹤样式的烛台,孔雀翎做成的巨大羽扇交叠在一起。就连脚下踩着的地毯也是最巧手的匠人不知耗费了多少个日夜精心赶制而成。   撩开水晶和流苏串成的珠帘,我来到皇后的凤榻之处。巨大的五彩凤凰落在凤榻之上,即使已经蒙上一层尘土,仍难掩其瑰丽之姿。   我小心翼翼地将火烛放在地上,防止燎了被褥。高大的床榻之下,空无一物。   我趴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都没找到什么盒子。我只好端着烛火,钻进了床榻,四处摸找。不知是碰到了哪里,只听“噔”地一声,一个木盒子从床榻正中落了下来。我忙用手去接,拿来一看,果然是个雕花木盒。沈甸甸的,上面雕着祥云、星辰与明月。   我拿着轻轻摇晃了几下,却没听到什么响动。估计是仔细包裹起来了。   我一手拿着木盒,一手端着火烛,脚下一蹬,从床底下又窜了出来。小心吹灭了烛火,顺着原路又回到了冷宫。   我把画交到小皇帝手上的时候,他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微笑。那笑容古怪的让我忍不住浑身一抖。   他抬头看我:“你抖什么?”   “尿颤。”   “你说什么?”他瞪着眼睛问我。   “没事,憋回去了。”我一本正经地说。   他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   宣煜然不再看我,直接打开了木盒,一副画卷就躺在里面。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取出,轻轻解开绳扣,手一推,整张画就摊开了。   我低头扫了一眼那画,心头一阵猛跳。这画……这不就是博物馆里那幅佚名画嘛!画上那个样貌朴素的男子,我现在瞧着也觉得像他乡遇故知一般,觉得顺眼多了。   “你见过这幅画?”   宣煜然忽然看着我,冷声道。   “没,臣就是觉得这画上的男子长得挺朴素……”   “这是朕的父皇。”   “仔细一看,太上皇这面相就是真龙天子啊,果真是真人不露相!臣眼拙了,眼拙了!”   宣煜然冷笑一声,反手将画卷反转过来,将画背用纸刀小心裁开,露出了画心。   上面赫然是一幅地形图。   “这是皇宫的地形图。”宣煜然伸手指了指最东南角的御花园,“这里的假山下有一道暗门,可以直通朕的寝宫。你明日三更,就去刺杀段群山那个叛臣!”   我低头看着他指的那处地方,沉默了片刻,随后抬起头,看着宣煜然:“陛下,如果臣此行未能回来的话,您就连夜离开这里吧。”   宣煜然看着我,没说话。   难道我演得不像吗?   “杀不掉就跑。”他轻飘飘地扔了这么一句。   陛下,看来您重生前学到了很多东西啊……   “臣谨遵圣旨!”   第二天,晚上我先去了一趟御膳房,替新皇尝了尝菜,一会儿再替旧皇杀个人。我还怪厉害的,接触的全是这个国家最高位的人物。   酒足饭饱过后,我又去了一趟太医院,趁着那帮太医喝酒吃菜吹牛皮的功夫,在药房里配了包迷魂散,药方还是我在不知道多少个世界前学到的,小小一包,往空中一撒,撂倒个汉子还是不成问题。   我怀里揣着迷药,躲过侍卫,来到东南角的御花园。皇宫里有大大小小七八个御花园,这座算是最僻静,最荒凉的,离皇帝妃子也最远。当初设计这个,也许就是为了修暗道,好方便皇帝在遇到紧急事件的时候,及时逃离。   我拨开近一人高的苇草,靠近假山,顺着石缝仔细摸索,这才摸到了暗门的机关。如果宣煜然不告诉我,我还真发现不了这扇暗门。做的以假乱真,根本瞧不出这还藏了道门。   我一边点头,一点推开暗门,猫腰钻进只能容一人的暗道。   暗道里又阴又冷。我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打了好几回,才点燃。这地方湿度过大,又闷又潮,不是个久待的地儿。地上甚至已经长了一层滑腻的青苔,稍不留意就得摔个屁股墩。   我小心地垫着脚尖,半走半滑的前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地道的尽头。   我趴在门后面,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寂静一片,压根儿什么都听不到。   我吹灭了火折子,落入一片漆黑之中。将双手搭在暗门上,我长吁了一口气。这外面是生是死,就看我这次的造化了。大不了任务失败,从头再来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吸了一大口潮气,呛的我差点吐了出来。完蛋,忘了这是地道了……他妈的,可不敢咳嗽!我双手捂住嘴,使劲想把咳嗽憋回去。   酝酿了半天,硬是把这口气咽了回去,难受的我眼泪水都差点被憋出来了。   这真是越小心,就越容易出意外。   等我缓了半天,这才小心地把暗门推开了一条缝。并没有光线从缝隙间流进来。   宣煜然跟我说过,暗门外面就是龙榻。也就是说,现在的新皇帝就在我头顶上酣睡。   我从怀里掏出迷药,往外一甩,就赶紧关上暗门,等待迷药挥发。静候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将解药抹在自己的口鼻处,小心翼翼地再次推开暗门。   外面一片岑寂。   我打开暗门,慢慢地从地道里爬了出来。身上沾着水气和青苔的腥气,像是从湖底爬出来的一只乌龟,又慢又沉……我伸着脖子,爬到龙榻边缘,然后将头伸了出去,发现地上有一双明黄色的软鞋。   我用手推了推鞋子,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确认药效后,我才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双手扒着床沿,一使劲,就从床底下滑了出来。   层层床幔之后,模糊躺着一个人。   我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轻轻地撩开床幔,屏住呼吸。一层,两层,三层……竟然有五层床幔……他们就不怕把皇帝老子闷死在床上吗?   我撩开全部床幔,然后钻了进去。举起匕首,对着床上的皇帝就要刺下去。   ……   匕首停在半空之中,我呆滞地盯着床上的人。还以为是自己缺氧,意识不清了。   我深呼吸了几次,使劲眨了眨眼睛,身下的这张脸庞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绝不是我的幻觉!   “萧韫?”我惊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眉眼,轮廓,竟然和萧韫一模一样!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着,几乎就要伸出手,把他给摇醒,大声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怪事,真是怪事!   我松开匕首,扑倒在“萧韫”的身边,仔细看着沉睡中的他。真的一模一样,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咽了口唾沫,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着他的脸庞。他真的是萧韫吗?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是这个倒霉作者懒得再刻画一个新人物,所以就把上个故事里的脸照搬过来了?   我的脑子乱糟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完了,心乱了。对着这张脸,我哪能下的去手?   我趴在他的身边,轻轻嗅着他发丝间的味道,淡淡的熏香在发丝间萦绕。我几乎要醉在这股气味之中了。   “萧韫?”我轻声唤他。他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一具人偶,任我予取予求。   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唇已经吻在了他的唇瓣之上。我亲吻着他的嘴唇,又舔又咬。   我的手环抱着他的腰,贪恋地抚摸着光滑的皮肤。   等等……我在干什么?我他妈好变态啊!   我猛地抬起头,才反应过来……   老子好像把新皇给性骚扰了!   作者有话说:   好好吃饭,认真生活! 第6章   我回去的时候,小皇帝还坐在灯下面,看他的武功秘籍。   我站在门外,心情非常复杂。   新主子跟老情人,咋办?   “为什么不进来?”   小皇帝头都没抬,冷冷地说。   我一听,伸手推开了门。一进门,我就单膝跪地,老老实实地说:“陛下,臣失手了。”   沉默了片刻,小皇帝抬起头来,“也没指望你能成功。”   嗐,那您早说啊。   “你进到暗道里了?”   “是。”   “为什么没得手?”   “那狗叛贼今日没在寝宫,一定是宠幸哪位妃子去了。”我张嘴就胡说。   “那就明日再去。”宣煜然淡淡地说。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翻了一页,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我:“你过来。”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把衣服脱了。”他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   我想了一下,“陛下,要不我把彩月,云霞叫来吧。”   半个时辰后,我的身上被宣煜然用墨汁画满了穴位。   “我戳这里,什么感觉?”他抬头问我。   “麻。”我咧着一张嘴,口水顺着合不拢的嘴角留了下来。   “这呢?”他在我的几个大穴上又戳了几下。   “……*&#¥@,(&**%。”   宣煜然直接戳了我一指头,我的嘴立刻灵活了。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流口水的嘴角,活动了下面部,对他说:“疼。”   其实我刚才说的是,草泥马,爷好疼!   “把衣服穿上。”宣煜然用水洗了洗手,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默默地捡起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是,陛下。”   “明日再去,就算杀不死,也至少要摸清他的行迹。”   “是!臣定不辱使命!”您放心,我肯定摸得门儿清!   第二天,夜半三更,我又去太医院配了一大包迷药,这次我配了足足二十次的量,肯定能把新皇的情况摸得透透的!   打开暗道的时候,地上这次躺着一双白稠做成的软鞋。我把迷药一扔,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火急火燎地出来了。   掀开床帘,萧韫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我张开手,就从床的这一头,滚到了“萧韫”的身边。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安静而迷人,嘴角似乎带着一丝弧度,温柔而戳心。   我一手支着头,一手在他的脸颊上缓缓抚摸。他的眉眼,鼻梁,唇角,和我记忆里的萧韫都是一模一样。   我将脸贴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没掉过。“萧韫,你到底是不是萧韫?”我在他耳边轻声问。   我抬起头,然后轻轻地吻过他的额头,眉毛,眼角,鼻梁,最后落在他柔软的嘴唇。   虽然他的身上没有茉莉的甜香,也没有香樟的气息,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轻吻着他,一点又一点儿。   我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指尖轻轻扯开丝绸衣带的时候,衣服像水一样,一下就滑落下来,露出了大片光洁的肌肤。   我看着眼前的“萧韫”觉得心跳如鼓。   我趴在“萧韫”的耳边,小声说:“你现在拒绝我,我就停手。”   说完这话,我缓了缓,弯起眉梢,笑了起来。“你没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没错,我卑鄙了。老子就是卑鄙。   我把侧脸贴在他的胸口,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一只手拉着他的另一只手。宽大的手掌贴合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两个心跳声。一个“咚咚咚”,一个“嘣嘣嘣”。   “我还是挺想你的,萧韫。”我把玩着他宽大的手,细长而有力的手指在我的掌心里划拉着。   我捉着他的手指,在我的手上写字。本想写萧韫,觉得笔画太多,就写了个“XY”,又写了一个大龙。还是我的名字好写,好记。   “你还记得我吗?”   我抬起头,看着闭着双眸的“萧韫”。   “算了,你还是别记得我了。”不然到时候,你肯定舍不得杀我。   我把头靠在“萧韫”的肩膀上,本想着闭着眼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我睁眼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久,我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看“萧韫”,发现他还闭着眼睛,没想到,这迷药劲儿还挺大的。   我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快速还原现场。等把一切收拾完了,我在萧韫的嘴上亲了一下:“明天我再来找你。”说完跳下暗道,扬长而去。   回去的时候,我才知道已经过了四更了,好险。再过一会儿,就该有人来叫新皇起身,伺候他上朝了。   等我回到冷宫的时候,小皇帝屋里的灯已经灭了。我想了一下,小皇帝一定睡了。孩子嘛,年纪还小,是该多睡觉,才能长身体。   没成想,我经过他屋前的时候,门一下就被推开了。小皇帝冷冷地看着我,一张嘴就是:“事办成了?”   我立刻跪倒在地,“陛下,臣无能啊!”   屋子里黑漆漆的,小皇帝连蜡都没点,似乎就等着我回来。   “陛下,这么晚了,您还没睡?熬夜可不好啊,陛下。”您忘了尿炕的事了?   “闭嘴!”小皇帝冷声道。他显然没忘。   我赶紧照办,闭着嘴,老老实实站在他面前。   “你今晚去,可有什么收获?”宣煜然斜乜瞧我。   嘿,今晚收获可大了去了!   我斟酌下,开了嗓:“回陛下,今晚那个叛贼又没在熙辰宫就寝!真真是荒淫无度,夜夜笙歌啊,陛下!”   小皇帝听完,眉头紧皱,在屋子里踱了几圈步,“你没骗朕?”   “臣怎敢骗您啊!”   “如若是这样,那他这位子也坐不了几天了。”小皇帝冷笑两声。   我赶紧点头如捣蒜。   “明日你就不用去了。”   我一听,有点儿急,“陛下,臣还没完成您交给臣的重任,您放心,臣一年半载之内,一定能杀了这狗贼!”   “一年半载?”小皇帝脸都黑了。   “那就三五个月?”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小皇帝。   “快滚!”   我一听,得,谈崩了。我还是赶紧跑吧。   小皇帝不让我去暗杀叛贼了,我也见不上“萧韫”了。   我一想到晚上见不到“萧韫”了,连浇菜的力气也没了。我坐在石头上,看着我这一亩三分地,脑子里想的全是昨晚的萧韫。   真是美色误人啊!   我现在一看见萧韫那张脸,我整个人都软了。虽然我心里清楚,这个新皇应该不是萧韫。如果真是萧韫的话,那这个世界,可真就乱了。   夜里,小皇帝又把我叫到他房中,一见面,就让我宽衣解带。   “陛下,今晚能不能不脱?”我手握着腰带,试图再挣扎一下。   小皇帝连口都没张,就是看着我。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半个时辰后,宣煜然对着我胸口上的穴位一个劲儿的直捣。捣的我脸都绿了……   “陛下,今天就到这吧,臣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我强忍着不适说。   “哪儿不对劲?”小皇帝抬起头,“今天朕点的都是外穴。”   我憋着气,点点头:“是,但是臣觉得有点儿不舒服,今天能不能先到这?”   “你哪里不适,说来听听,朕帮你再点点。”小皇帝一听来劲儿,又把袖子往上捋了捋,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双手直接捂住自己的胸口,“陛下,虽然臣是个男人,但也是个血气方刚的正经汉子,您这么戳戳点点的,臣也是会有反应的!”   “反应?”小皇帝眨了眨眼睛,“什么反应?是天池还是神封?”   “是乳中!”我怒吼道,然后抓着衣服就从窗户窜了出去。   毛头小子就是麻烦!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觉得心里燥得很,脑子里老是飘过萧韫的脸,想他在香樟树下吻我的样子。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能想,不能想。   半个时辰后,我猫在暗道之中,手心里抓着迷药,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连里面的衣衫都濡湿了。   我觉得我真是色胆包天了!   可是只要我一闭眼,脑子里想的全是萧韫,我就跟被萧韫下了蛊一样。   我酝酿了半天,伸出潮热的手,推开了暗门,看到那双熟悉的软鞋,心里的燥热又像浇了油的火一样,“腾”地一下就燃起来了。   放过迷药,我来到“萧韫”的床前,低头看着他。   “我肯定是着了你的魔了。”   我吻着他的时候,唇齿间满是黏腻的声响,听得我心跳加速。我觉得自己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我差点就想要把“萧韫”吃进身体里去。   我俩的皮肤都像火一般灼热,几乎要烫伤彼此。   我坐在“萧韫”的身上,低下头去,乌黑的长发顺着我的肩头滑落,散落在床上,掩盖住了我和他相碰的地方。   此时就算他醒来,说不认识我,老子这回也值了!   我抱着“萧韫”又睡到了后半夜。我的头发和他的头发交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了。   离开熙辰宫的时候,我跟喝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地就顺着暗道走回去,途中还差点摔倒好几次。   “嗐,轻功白练了。”我笑着自言自语道。 第7章   推开暗室门的时候,一双黑黝黝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我。要不是眼白的部分,我压根看不到这还站了一个人。   我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正想着这人是谁,我一会儿怎么跑的时候,就听见那人开了口。   “你骗朕。”   这三个字跟响雷一样,“咚咚咚”直接砸在了我的脑袋上,砸的我胆战心惊,冷汗淋漓。   “陛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您要是被人发现就糟了。我们先回去,臣一定原原本本的告诉您来龙去脉!”我得稳住,老子可不能乱!   也许是老天助我,我这话刚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巡逻的禁军。   宣煜然看了那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我跟在他的身后,掩护着他,顺着夜幕,溜回了冷宫。   一回到冷宫,小皇帝反手就抽了我一个大嘴巴子。   腥甜的血在口中漾开,我抬起头,对着小皇帝笑了一下,“陛下,您莫生气,气坏了身子那微臣万死莫辞。”   “朕要你现在就死。”宣煜然冷漠地看着我。   “要臣死,不难。可是臣死了,陛下可就剩下一人了。”我望着他,低声说:“臣从没背叛您。”   “没背叛我?那你说说,你今晚去做什么了?”宣煜然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他俊雅的眉眼中藏得全是鄙夷与厌恶。   “我去试探他。前几次臣都失手了,觉得实在有愧圣恩,所以今日想再去一探究竟。那狗叛贼断不可能夜夜不归,总有一日,臣一定能逮到那小子,再将他的狗头割下呈到您的面前!”我说得慷慨激昂,单膝跪地,唾沫横飞。   宣煜然冷冷地看着我。   我一瞧,这小皇帝难缠,还得加把劲儿!   “臣今日已经见到那狗叛贼了!”   小皇帝一听,微微抬起了下颌。   “只是他身边还另有他人,臣武功低微,怕不能全身而退,就暂时搁置了。”   “所以说,你还是没杀了他?”宣煜然吊着眉梢,冷冷地说。   我顿了一下,低下头没再说话。   他妈的,这小屁孩不好糊弄啊!   宣煜然站在我的面前,脚上的靴子上光洁如新,没沾上一点儿泥土。他的轻功显然不差,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那你既然杀不了他,又为什么呆到这么晚?”他怕是从我出门的时候就跟上了我。   “臣在等待,谁知等了一夜,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小皇帝一听,蹲下来,看着我说:“他在做什么?”   啊这……我斟酌了半天,想了一个词:“学习。”   “学什么?”小皇帝冷声问。   我又想了半天,“不知道,臣没看到。反正床吱吱呀呀的响,他们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估计学的东西还挺难。”   小皇帝猛地站起身来,“住口!”   我立刻闭了嘴。   “滚下去!”   “是,陛下!”   我扭头就跑。明明没束冠,懂得倒是不少,还跟老子装小白兔!   我知道宣煜然已经起疑了,只是他没有抓到真凭实据,还不打算轻易动我。但是我最近确实不能去找“萧韫”了。   这几日我乖乖地待在冷宫,白天种菜,晚上就守在小皇帝的门外,给他当免费保镖。   所幸,春夜还不算是寒冷。夜风中偶尔夹杂着不知从哪座宫殿里飘来的花香,越过重重宫阙,我守在门外的时候,顺便猜猜这是什么花,丁香,夜来,桃花……   打发时间呗。   彩月,云霞偶尔晚上还是想来搞个偷袭,被我吓跑了两次,俩姑娘还以为这冷宫闹鬼,哭着喊着要走,之前的那位公公又来了一次,敲打了她们一番,总算是把人留下了。   有小皇帝住在这最大的好处就是,我吃饭也能按时按点了。小皇帝饭量小,剩下的饭菜全进了我的肚子。   “陛下,您得多吃点饭,您吃的太少了。”我啃着手上的鸡腿,一边吃一边说。   “吃饭的时候把嘴闭上!”小皇帝嫌恶地别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闭嘴吃饭。   吃完饭,我负责把食盒放在屋子外面,云霞他们会过来收走食盒。   “陛下,今天的茶点是桂米苏。”是一种用桂花和江米做成的小点心,甜味略淡,最适合配清茶。   我把食盒最下面的茶点掏出来,摆在桌子上。   小皇帝用鼻子“嗯”了一声,似乎多一句都不想跟我说。   不过,话虽说的少,但小皇帝最近晚上会拉着我陪他练武,折腾的我是腰酸背痛,白天又拉着我伺候他吃喝拉撒,我觉得我不是暗卫,我就是个老妈子。   人一忙,就想不起来很多事。我一忙,就不像之前那么想萧韫了。晚上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累的连鞭炮都炸不醒。   小皇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似乎越来越适应这里了,一点儿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你带我去看看你种地的地方。”有一天,他忽然来了兴致,要看我的一亩三分地。我只好带他去了后山,让他欣赏了一下我的成果。最近刚播了种,除了些好长的青菜,其余的才刚冒出一点绿色,瞧着嫩人心尖。   “嗯,这地方不错。”   小皇帝围着前后转悠了半天,说晚上就来这练武。   “你再搭个房子。”宣煜然抬着下巴,对我说。   “房子?”我愣住了,这去哪儿搭房子啊,我又不是泥瓦匠。   “对,房子。”他又重复了一遍,“给你五天。”   “五天?”我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盖得出来朕就免你死罪,盖不出来,朕就亲手送你上路。”他眯着眼睛,笑着对我说。那笑容瞧着渗人,说笑不笑,就跟贴上去的一样。   宣煜然想对我动手了。他还是觉得我不值得信任。   也是,我也觉得我不值得信任。如果不是这次的任务,老子老早就去找萧韫了。   但是我还不能死。   宣煜然那个王八蛋,白天让我伺候他,晚上让我陪他练武,中间只给我一点儿指缝间漏出来的时间去搭房子。我只好在他睡觉和如厕的点点时间里去山上砍树,撬石。然后再费老鼻子劲,把它们组合在一起。   我觉得我就像一只勤劳的蚂蚁,天天扛着比自己重几倍的物体,运来运去。   “等老子找到机会了,看老子不收拾你!”   “老子收拾不死你!”我一边砍树,一边骂骂咧咧,衣服全被汗湿,汗水顺着鬓角滴了下。   我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抬头看了一眼日头,糟了,那个小祖宗该吃饭了!   我扛着刚砍下的树,将它放到菜地旁的空地上,就转头奔向山下,跳上房檐的时候,云霞正好将食盒放在门口,然后低声道:“陛下,晚膳到了。”   说完,云霞就赶紧走了。这地方她可不敢多呆,就怕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眼见云霞逃也似地跑了,我这才跳下房顶,将食盒端起,然后推开了房门。   “陛下,该用膳了。”我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坐在书桌前的小皇帝,拿眼睛瞟了我一下,“一身汗臭,滚出去。”   我一听,只好把食盒放在桌上,“那臣先去换个衣服。”   小皇帝没说话,这就是默许了。   我赶紧又退出来,去后院的水井旁打了盆水,稍稍擦洗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衫,马不停蹄的又赶去伺候宣煜然。   我去的时候,食盒还是原封不动的摆在原处。我过去把食盒打开,又把菜碟一样一样的取出来,两荤两素,外加一盘点心,一碗米饭。   “陛下,该用膳了。”   小皇帝这才挪到餐桌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眉头微皱,随意吃了两口,就把碗筷一推。   我赶紧把茶给人家奉上。宣煜然端着茶杯,看了我一眼。   我懂这意思,这意思就是我可以吃了。   我拿起他的碗筷,接着吃起来。我不在乎吃他的剩饭,吃进肚子里还不都是一样?   “房子搭的怎么样了?”宣煜然捧着茶杯,轻啜了一口,眉梢微微舒展开。   我抬头看着他,把嘴里的饭菜全咽下去,才开口说:“一切顺利。”   小皇帝一举一动的范儿都特别足,我从来没见他喝茶的时候会把茶叶吐回去。他都是用白皙纤长的手指,捏着茶盖,轻轻地撇开茶叶,然后用他那红润的嘴唇轻轻地啜一口。   不愧是锦衣玉食堆起来的人,喝个茶都比一般人墨迹。   我埋头继续吃饭,连菜带肉,随意嚼了几口就咽了下去。宣煜然眉头微皱地看着我,脸上写满了嫌弃。   “还有两天。”他看着我,眉眼间似乎带着淡淡笑意。   我觉得后背一片冷汗。开始思索,泡茶的时候是不是该把那迷药给这小子也下一包?   我这边还没想明白,宣煜然就抬起手,我的身体下意识地靠了上去,把茶杯接了过来。啊,我这充满奴性的身躯!   给小皇帝添水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子,见他正低头钻研那本武林秘籍呢。   我心里一阵冷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从衣袖里直接掏出迷药,倒进了茶杯。   宣煜然接过茶杯的时候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毕恭毕敬,脸上带着恭敬的笑。   他低头吹散热气,然后在我的注视下,轻啜了一口。   片刻之后,小皇帝就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走你吧!”我伸手将他接住,抓紧时间,直接将他塞到床上,然后一扭头就奔上了后山。   深夜,后山,一壮汉挑着担子,扛着木头,一趟一趟的在月色下奔波。   啊,这万恶的旧社会! 第8章   第二天早上,宣煜然醒来的时候,目光如刀,他张口就问我,昨晚为什么他喝了茶就睡过去了。   我赶紧解释:“陛下,臣见您这几日劳累,就在茶里放了些安神的草药,想让您好好睡一觉。您要是休息不好,伤了龙体可怎么办?”   宣煜然下了床,啪啪,在我脸上就连甩了两个大嘴巴,疼得我呲牙咧嘴。   “自作主张!如果再有下一次,朕直接要了你的命!”   “是,陛下!”我赶紧伏地答应。靠,下手真重啊!   我打了盆水,对着照了一下,嚯,直接肿成了猪头,还挺对称。我拿冰水敷了敷脸,然后又准备伺候小皇帝用早膳了。   吃早饭的时候,我有些张不开嘴,只能一点儿一点儿地咬东西,这是我第一次吃饭吃的这么秀气。   不过这都值得,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后山上的那座小房子已经差不多了,再归置归置,就完工了。   这狗皇帝想取我的命?想得美!   第六天,小皇帝去收工。   “这就是你建的房子?”宣煜然看着前方,低声道。   “是,陛下。此屋冬暖夏凉,且外形隐蔽,十分符合您的要求。”   “冬暖夏凉?外形隐蔽?”宣煜然挑着眉毛,转身看我,“就这个?”   我咧着嘴,对着他笑。   宣煜然上去,抬腿就是一脚,踹在房上,我听见石头错位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   “你建这个东西,是想砸死谁?”宣煜然指身后手的茅草屋,上面盖着一层树枝乱叶,中间用几根木头支撑着,墙是用碎石围成的,勉强从外型上算是个房子。   我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宣煜然的面前,“陛下啊,臣真的尽力了!您要打要杀,臣都没有二话!”   我喊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低着头。   等了半天,宣煜然吐了句:“这次就饶了你的命。”   我心里长吁一声,“谢主隆恩!”   我赌对了。我赌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也赌这个世界里即使是我这么一个小炮灰也要演完自己的戏份才会消失。   不过这事不算完,宣煜然这小子又给了我十天时间,让我继续建,原话是:下次如果还是这种东西来搪塞朕,朕就割了你的脑袋!   我闯了这么多个世界,撂狠话还是这小子厉害!   我朝手里吐了一口唾沫,继续砍木头。头顶的太阳晒的我心发慌,觉得下一秒就能晕倒,可惜咱这身体素质太优秀,怎么都晕不过去,硬是咬着牙干完了今天的活。   晚膳的时候,我打开食盒,瞅了一眼今天的菜色,嚯,竟然有七八个碟子,甚至还有一壶酒。   我喜滋滋地对宣煜然说:“陛下,今儿有酒。”   宣煜然一听,快步走到我身边,低头看着食盒里的东西,脸色发青,双手一挥,直接将食盒踢里哐当全部扫在了地上。盘子碗酒壶都砸了个稀碎。我心疼的直跺脚,哎呀,哎呀,您不吃,您也别砸啊!   谁知道这小皇帝又犯了什么病,砸完东西就钻进了里屋,没声没息了。   我痛心疾首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鸭啊肉啊,全都洒在了地上,是一点儿没剩啊。   我看了里屋一眼,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我又要久违的光临一次御膳房,“拿”点儿东西回来了。   夜里,我熟门熟路地猫进了御膳房,嘿,今天御膳房里面的东西真不少,比平时的花样瞧着还多一倍,鸡鸭鱼肉,酥皮点心,瓜果梨桃,玲琅满目,看的我眼都花了。莫非今儿是宫里的哪位贵人过生辰?我一边猜测,一边拿了一屉碧玉包,还端了一碗不知什么的粥,闻着就香气扑鼻。临走前, 顺手又塞了两个金银馒头藏在我的胸前。   “哎,今天皇帝在太祠祭拜先帝,那阵仗可真够大的。”门外忽然有人说话,我连忙跳上房梁。   “对啊,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嘘,不想要脑袋了?快走吧。”   “是是是。”两个小太监各端了盘菜就赶紧出了御膳房。   我坐在房梁上,嚼着金银馒头,暗想:原来今天是宣煜然他爹的忌日啊,这段群山够损的啊,把人家皇位夺了,还挑人家心里的刺,怪不得小皇帝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但是一想到段群山的那张脸,我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变软起来。哎,美色误人啊。   我回来的时候,宣煜然还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吭声。我端着碧玉包和粥,敲了敲他的房门,小声说:“陛下,臣给您拿了碧玉包,您吃点儿吧,不吃可扛不住啊。”   里面没声。   我又说:“陛下,晚上咱们还练武呢,不吃点儿能顶得住吗?”   里面还没声。   “陛下,您正长个子呢,要是营养跟不上,可就长不高了。”   “滚!”   得,出声了,那就是人没事。   “那行,臣等会儿再来。”我端着东西回到厨房,把吃食架在锅上,给他热着,防止那祖宗一会儿又饿了。   眼看着都到了后半夜,小皇帝那边还没动静。我端着东西,又来了。   房门还是紧闭着。   我在门口轻声喊了一句:“陛下。”   里面静悄悄地,没动静。   我心里有点儿担心,万一这傻小子出了事怎么办?连忙伸手将门推了一下,还好,门没插,轻飘飘地就被我推开了。   我端着吃食进了卧室,发现小皇帝没点蜡,屋子里只有窗外漏进来的点点月光。   我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四处瞧了瞧,发现床上伏着一个人。我连忙上前,借着月色,发现小皇帝已经睡着了。乌黑纤长的睫毛还湿哒哒的,柳叶般的眉毛紧蹙着,就连在睡梦中还是一脸苦大仇深,咬牙切齿。   看着他这样子,我的同情心不由得有些泛滥。   虽然他醒着的时候很可恶,可是此时的宣煜然,瞧着只让人觉得可怜。爹妈都没了,皇位还被同父异母的哥哥夺了,如今就蜗居在这小小的冷宫了,平时只能拿我撒撒气,确实……够他妈活该的!   我瞪着床上的宣煜然,眼看着他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的。   “哎。”我长叹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边,一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手抚摸着他的眉头。   “哭吧,哭吧,哭过就好了。再难也有哥陪着你呢。”我低声说。   “再难你能有我难?我连个爸妈都没有,天天给你当牛做马,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段群山那个王八蛋咱早晚能收拾的了他。”   我一边拍着,一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反正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说着说着,我就说迷糊了,头一歪,也不省人事了。   早上,我是被宣煜然的大耳刮扇醒的。   “谁准你睡着这的!”宣煜然冷冷地看着我。   我刚醒,就被他打了个蒙圈。“啊?”   “去,给朕打盆水,朕要洗漱!”宣煜然趾高气昂地对我说,一夜之间,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欠揍的小王八蛋!   我赶紧从他的床上爬下来,去给人家打洗脸水去。   宣煜然洗完脸,一伸手,我就立马把擦脸布递了上去。   “以后由你每天来伺候朕洗漱。”他瞥了我一眼,低声说。   “那云霞,彩月呢?”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去处理,处理不好,朕就要你的命!”   “……”他奶奶的。   我把早膳端到他面前,他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就说不想吃。   “陛下,您昨晚上就没吃,今天再不吃,可真的不行了。”我赶忙劝他。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朕想吃碧玉包。”   我一听,犯了难,“陛下,碧玉包有是有,可是都是凉的。”   “你不会给朕去热热?废物!”宣煜然那双俊眸跟刀子一样,直刷刷地戳了过来。   我赶紧去给人家热包子。等伺候宣煜然吃完早膳,早上已经过了一半了。   宣煜然又说要看书,我只好候在他的旁边,等着人家招呼。   老实说,段群山损是损,但是东西上是一点儿没怠慢宣煜然。桌上摆的都是上好的湖笔,徽墨什么的。   宣煜然就像是被圈养着的小鸟,吃食都是最好的,可就是不让你飞出去,把你圈着,养着,直到把你养废为止,彻底没了气候,这事儿才算完。   宣煜然捏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就惦记着中午吃啥,还有什么时候我才能得空去盖那该死的房子!   “烦了?”宣煜然瞟了我一眼。   我赶紧上前,替他磨了几下墨,“哪儿能烦啊,伺候陛下是臣的福气。”   宣煜然冷笑了一声,“滚下去吧。”   我一听,赶紧谢主隆恩。   “一个时辰后回来,要是晚一点儿,爷就打断你的腿!”   “是!”   我觉得我现在对他的狠话已经免疫了,听着也当没听见,否则我迟早得吓死自己。   我盖好茅草屋的那一天,宣煜然告诉我今日是段群山生母的忌日,他一定会去祭拜自己的母亲,然后独自一人呆在寝宫。   “你去杀了他。” 第9章   我心里跳了一下,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里早就缩成一团。   我知道这件事没有讨价还价的地方,宣煜然早就想杀段群山这个叛臣了。   但是我不能说:陛下,我杀不了段群山,因为他长得像我旧情人。那估计宣煜然当场就能一刀捅死我。   我只能领命,我只能说:“是,陛下,臣一定全力以赴。”   宣煜然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我,沉默了片刻,然后说了个:“嗯。”   我吃过晚膳,又在自己的房子里等到了后半夜。等待的过程里,我的脑子中一直在设想我之后的行动该如何进行。   今天为了保险起见,我怕是要撒两包迷药,无论成不成,我都得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但是所有的行动到了最后一步都卡了壳。我到底能不能对着那张脸下手呢?   答案怕是早就出来了。   现在的我矛盾的抓心挠肝,一方面,我要完成任务,另一方面,我又舍不得萧韫。   听见宫墙外梆子敲了三声,我立刻起身,将身影隐在夜色之中,顺着墙根,溜进那座无人的御花园之中。   我拨开杂草,走到暗道之前,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一猫腰,钻进了地道。   同往常一样,我先确认了屋里是否只有段群山一个,床榻下果然只有一双软鞋。我甚至怀疑这个段群山是不是不太行,怎么我每次来,他都窝在自己的寝宫里,既不召见妃子,也不去找妃子,自己一个人天天搁这养生呢?   我将迷药扔出去,然后又钻回地道之中,给自己抹了解药,等了两盏茶的时间才打开暗门。   我从床底下爬出来的时候,段群山正乖巧地躺在宽敞的床榻之上。他的神情平和,双手交叠在腹部,依然在熟睡。   我站在床幔之外,静静地看着层层叠叠之中的段群山,心里竟藏着一种酸胀的感觉。   唉,这次我怕是又要跟你错过了。   虽然你在几百年后对我说过你爱我,但是如今的你却根本不知道。   我把眼前的段群山还是当成了萧韫。上个世界没有来得及跟他告别,如今还是想跟他好好告别一下。今夜之后,你就是段群山,我就是贺大龙,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我伸手掀开床幔,悄悄爬了上去。我躺在“萧韫”的身边,紧紧地看着他,生怕看漏一眼。   “希望这个世界之后,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了。”我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萧韫”的眉眼,指尖经过他的眉头,双眸,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   “再见了,萧韫。”我咧开嘴巴,想要抽回手。   下一刻,一双淡漠的眸子竟与我对视。   我浑身一颤,收回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使劲地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是一双如远山般清冷的眼眸,他静静地看着我,我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眸中的云雾层层叠叠,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冷漠地看着我,如同在看一件死物。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只是看着我。   我的手比我已经停滞的大脑先行一步,手指伸向他的穴位,试图点晕他!我甚至想不到,为什么扔了两包迷药,他还能张开眼睛来看我。   我惊恐地只能凭本能去行动。   我必须点住他的穴位,才能从这里平安脱身,否则,我怕是会死的很惨……   他伸出一只手来,轻松地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的攻势直接阻挡下来。   他妈的,这兄弟俩竟然都比我武功高!   没活路了!   我几乎是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任凭段群山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他散落的长发落在我的身边,几乎将我包成一个茧。   我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段群山,身体紧张地在微微颤抖,没办法,我根本控制不住。   他低头看着我,“你是谁?”   他的声音清雅冷清,犹如九十月山间的薄雾,轻轻淡淡,但是冰冷透心。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喉咙被紧紧卡住,勉强挤出了几个字,“贺……大……龙。”   “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并不着急,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我的命。   我没有张口回答这个问题,喉咙处的手收紧了两分,空气更加稀薄了,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挣扎的呼吸声,支离破碎……   “嘶……嘶……”   他静静地看着我,似乎在审视我,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如果让我现在死去,我怕也不会有太多遗憾了。   因为我确认了一件事——段群山不是萧韫。   空气终于被掐断了,我的眼前开始冒起金花,再下一秒,我的眼前一黑,再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是被冷水泼醒的。一桶冰水从头顶直接浇了下来,我被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前方,眼前的水花流进我的眼中,让我的眼睛干涩难忍。   停留了片刻之后,我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我的身体被捆扎着竖着绑在木头上,被扎成了一个“十”字。身处的显然是牢狱之类的地方,昏暗的油灯,是所有光线的来源。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丝光亮从其他地方照射进来。   我抬头看着前方,段群山就坐在我的面前。他身下的椅子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把手上的雕花繁复的让人惊叹。   我环视四周,除了他就是我,再没有三个人。   这里安静的吓人,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见我清醒后,段群山抬起下颌,低声说:“是宣煜然派你来的?”   我没说话。   下一秒,一道鞭声破空而来,狠狠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惊醒般的疼痛过后,我的身体留下了一道翻着皮肉的伤痕……   “啊!”我一时没憋住,直接喊了出来。   打我的并不是段群山,他甚至没有挪动一根指头。鞭子是从角落挥出来的,原来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那人就躲在暗处,没有露出一丝一毫,他的气息我甚至都无法察觉到。   此时我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间牢房里,所有的人武功都比老子高!   我疼的有些发抖。   他妈的,太久没演过这种角色了,身体还有些适应不了。   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之前在段群山身上讨得油水,怕是今天就要连本带利的还回去了。   “你怎么进入朕寝宫的?”他继续四平八稳地问下去。   我咬紧牙,争取再扛几下。   “啪啪!”又是两下!我疼的直翻白眼,张大了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火辣的刺痛感交织在我的胸前,几乎要将我的前胸活生生割下来。   “杀了。”两个字冷冰冰地从段群山的嘴里吐出来,没有任何回旋。   我被判了死刑,我要死了,我的任务失败了……   我看着眼前的段群山,在暗处的人出手之前,先大声喊了出来:“你还记得我吗,萧韫!”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怒吼道。   我确实有些不甘,觉得这个人顶着萧韫的脸却如此对我,让我觉得心里跟被人戳了一刀一样。   段群山不为所动地看着我。暗处的鞭子甩了出来,卷在我的脖颈上,我的呼吸被全然的扼住,他只消稍一用力,我的脖颈脆的就像刚摘下来的黄瓜。   “谁是萧韫?”他再度开口,冷漠地看着我。   我想咧开嘴,开始却做不到,我的喉咙溢出破碎的声音,甚至连不成一个字。   段群山忽然抬了一下手指,脖颈上的鞭子倏地又松开了,我的脑袋一下子就耷拉了下去。   我几乎就要被迫杀青了,只差一点儿。   段群山从那张铺着明黄缎垫的椅子上站起身,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他伸出冰凉的手,抬起我的下颌,看着我。   “谁是萧韫?”他又问了一遍。   我干咳了几声,然后冲着他咧开嘴笑了一下,“你。”   我说谎了,他才不可能是萧韫。萧韫怎么可能会这么对我?   段群山看着我,“你进入朕的寝宫是为了什么?”   “反清复明。”我咧着嘴,笑着说。   段群山退后了两步,又是一鞭子抽在了我的身上。   “啊!!!”我疼的鼻涕眼泪一起流,嘴巴里全是咸味。   操!   宣煜然你个小王八蛋,老子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让你也尝尝这个鞭子的味道!   我浑身颤抖地跟痉挛了一样,翻着白眼几乎要昏过去。   鞭子停了下来,我浑身冷汗淋漓,汗液里的盐分蛰着伤口,疼的老子死去活来。   段群山忽然转过身去,向外走去。   这回怕是真的要凉了。   我试图闭上眼睛,希望阴影处的那位大哥下手能利索点,别让我遭太多罪。   我闭着眼睛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下一鞭的落下,再睁开眼的时候,牢房里已空无一人,只留下那把铺着明黄缎垫的圈椅,上面雕的是两条蜿蜒盘旋的飞龙,我甚至能看清那一片片的鳞片,栩栩如生。   岑寂的牢房中,我的理智也开始恢复,一些细节逐渐浮现出来。   老子不是撒了两包迷药吗?!难道是配方搞错了?!   那之前两次,难道他也没有中招?我越想越不对劲,浑身打起摆子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说:   大龙这个世界受老罪了!但是别急,我们先苦后甜,慢慢来~ 第10章   伤口刺痛着我的神经,大脑似乎混成了一团浆糊,意志全部用与痛苦做对抗,打得我浑身疲软,气息微弱,我快被这种复合的痛苦逼得有些神经了。   段群山没有杀了我,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我还有完成任务的可能。   去他妈的任务吧!   我试图让自己忘记任务这件事,口舌发干,身体时冷时热,被束缚的身体僵硬的像一根棍。   牢里一片昏暗,现在是什么时辰,我压根儿就不知道。灯芯微微闪烁,我的脑子开始有些涣散。如果我今晚没回去,宣煜然会不会自己一个人逃掉?   段群山到底是不是萧韫?   他怎么那么狠心,打的老子半死不活!   恍惚中,我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茉莉甜香,我忍不住翕动鼻翼,试着抬起头颅,却沉重的无法挪动分毫。   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再睁开双眼的时候,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太监装扮的男子。他正替我松绑,见到我醒了,忙拿来一碗水,凑到我面前。我的眼都直了,直勾勾地盯着那半碗水,等水凑到我嘴边时,我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像是丧失了理智,纯凭本能生存下来的兽。那太监端碗的手差点被我的动作弄翻,他忙用双手端住碗沿,小心翼翼地喂我。甘甜冰凉的水从嘴里进入食道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那太监喂我喝完半碗水后,就将碗放到了桌子上。   “水,我……还要……”我挣扎着说,声音沙哑地像是吞了一捧沙子,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   他对着我摇了摇头,然后继续低头替我解绳锁。   “你是……谁?”   我低头看着他,勉强地问。   他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又对我摇了摇头。   他是个哑巴。   我迷茫地看着他,一时想不到他到底是谁派来的,是宣煜然?还是段群山?   小太监手脚麻利的将我手腕上的绳索解开,我直接就倒了下来,被他身手接住,才没让我脸磕到地上。   我靠在他的身上,身上的伤口已全成了血痂。但是我却没有多少力气,靠在他的身上缓了半天,才勉强站直了身体。   他取出一块黑绸布,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几下,我一下就明白了,这是要给我蒙上眼睛。   我没有拒绝的力气,也没有拒绝的想法。老子现在已经是躺平了,你们爱咋咋地吧。   黑绸布蒙在眼上的那一刻,周围陷入了一片漆黑。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几乎同时丧失了。   我的身体显然哪儿也去不了,我浑身都疼,疼得我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   我一定被关了至少两天。   既没水,又没饭,还被人抽了好几鞭子,身体自然虚的很。   那太监见我走不动道,直接把我的腿一抱,我整个人就大头朝下的趴在了他的背上,被他扛着走了。   “咳咳咳……你慢,慢点!”我挣扎着喊道,憋闷的感觉让我觉得五脏六腑都瞬间移位了。   那太监肯定听到了我的声音,但是他的脚步依然未缓,跟飞一样,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走路带起的风吹过我脸颊。这里的人连太监都比我武功好……   我被颠的差点背过气的时候,那太监终于停了下来。他抬腿走进了一道门,迈过高高的门槛,然后穿过种满了花草的院子。我闻到了金银花,薄荷还有丁香的味道,夹在里面的,还有茉莉的甜香。满院子的香味混在一起,混杂在风里,四处飘散。   这是什么地方?   我试图抬起头,却只是徒劳。就算抬起来了,也看不见。   我暗自思索,这处地方应该是皇宫的哪里?凭我在皇宫穿行这么多年的经验,能种下这么多花草的地方,除了先皇后的小花园,就是太医院后面的药圃了。   那太监终于将我放了下来,让我靠在他的身上,然后伸手拍了拍门,没过多久,就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沉默一直萦绕在我们周围,混杂着花草的香气,让人觉得极不舒服。   我仔细分辨着,越发肯定这里绝不是太医院,这些香味中,我并没有闻到藿香的气味。   太医院的药圃里种了一簇藿香,味儿冲的一夏天都没有出现过蛇蚁蚊虫。那味道我最受不了,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难道就里是先皇后的辰华宫?那个早就无人居住的华丽宫殿?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这里还有他人?   不等我再多想一下,那太监就抱着我进了屋子,空气里早已没了湿冷发霉的气味,萦绕在我鼻尖的是淡淡的龙涎香,美妙,柔润,带着海的气息。   那太监将我放在一张床上,紧接着有人用剪刀剪开我身上的衣服,皮肉和衣服粘连的地方,撕扯时,疼的我浑身冷汗直流,哑着嗓子直嚎。偌大的房间里,只听得到我嘶哑的干嚎声,那人手下的动作又快又准,清理完伤口,就将敷料直接贴在我的伤口上,清凉的敷料瞬间缓解了我的疼痛。我不知道他给我贴的是什么,现在就算他往我的伤口上撒毒药,我也没辙。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那人替我收拾好伤口,就离开了,行动迅速,训练有素。我扯开眼罩的时候,房间里早已变得空荡,金雀烛台上的烛火慢悠悠地摇晃着,照的满室光亮。   这里果然是辰华宫。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下躺着的就是那张凤榻,我早先还在这下面找到了那副佚名画,只不过之前那只瑰丽的凤凰不见了踪影。   我身上批着一件月白色的绸衣,像水一样的在我身上流动,轻轻一动,就晃动起来,闪着柔和的光泽。   我躺在凤榻上,一阵夜风夹杂着花香不知从哪里飘了进来。   他们为什么把我抬到这里?下一刻,我听到木门沉重开合的声响。   我一抬头,就看到穿着玄色长衣的段群山越过光彩四溢的珠帘走了进来。   我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他,他赤着脚,踩在厚实的毛毯之上,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他的衣服微敞着,露出干净的肌肤,结实的曲线在衣衫下起起伏伏。   他站在我的面前,静默地看着我,忽然伸出手来,我下意识地向后一躲,就见他的手略过我,反而抓起了床上的那块黑绸布。纤长的指尖轻轻捻起绸布,然后抬起眉眼,然后看向我,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他就像是一个刚刚出厂的机器人,情感匮乏的让人觉得害怕。   他拿着那块布,忽然系在自己的脸上,遮住了淡漠的眸子。   我惊讶地看着段群山,实在不明白他这是个什么意思?   但我的身体已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我想躲过他,逃离这里。这个段群山只让我觉得害怕,我对他完全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他绝不是萧韫!   我绕过他身旁的时候,段群山的手准确地抓住了我的脚踝,他猛地一拽,就将我拉在了他的身下。快速,准确,有力。我这个病鸡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   我惊慌地看着他,看着覆着黑绸的他,面容俊美,神情冷漠。我根本看不透他,我只是害怕,怕的浑身发抖,这不是我装出来的,而是身体下意识地反应,抖得我的胃都缩成了一团,让我难以呼吸。   “放开我!”这三个字软绵绵地从我嘴里逸出。   他妈的,完全落于下风了。   我现在身无寸铁,且身负重伤,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我身体健全,我也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   他完全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头上的金簪散落的时候,乌黑的长发将我包裹起来,宛如一个茧。   “放开我!”我再次重复,嗓子颤抖着发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声线。我恐惧地像是一个绝对的弱者,除了惊叫,我做不出任何举动。   冰凉的唇落在我唇上的时候,我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他一手就将我的双手桎梏着,举在我的头顶。我被迫仰起头,像接受圣物一样,接受他冰凉的吻。   他拥抱我的时候,没有一丝温度,仅仅是拥抱。   他似乎想在我的身上获得某样东西,通过这种程序性的动作,从我的身体里挖出某样东西。   我的身体僵硬地跟之前被绑在木桩上一样,没有一丝柔软和放松可言。   “放松。”   他用冷漠地声音说着截然相反的话语,我差点被他逗笑了。   “你是不是疯了?”我仰着头,看着他,然后一手抓下来那块绸布,露出了一双冷漠的眼眸。   极度恐惧过后,就是极度的愤怒。段群山彻底把我的火挑起来了,这个王八蛋怕是脑子出问题了!   他纤长的睫毛轻轻地眨动了几下,“你没有提问的机会,再多嘴,朕就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台词我太熟了,你兄弟天天跟我说。是不是当了皇帝就喜欢用杀人来威胁别人?   不等我说出这句话,他忽然一手扯开了我的前襟,我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裸露的肌肤,愣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段群山一把将我推进床榻之中,层层床幔将我们严严实实的遮起来了。   “操你妈……唔……”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收藏过4000了,谢谢家人们的支持啊!哈哈哈哈 第11章   我蒙了。   我想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梗……   我扭头看了一眼靠在我身边的段群山,他轻阖着双眸,呼吸均匀,一手搭在我的腰间,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完完全全的熟睡了。   睡着了?挨着我睡着了?   这个画面好熟悉啊……我好像曾经在若干年前的世界里见过这种情况,男主日常失眠,直到遇到了女主,一秒入睡,之后男主就将女主捆绑成了自己的人形安眠药,两个人由此产生感情,顺利进入下一步。   ……所以,我是成了女主吗?   我仰头望着头顶的床幔,思索我现在的境遇,皇后寝宫,凤榻,皇帝……我悟了。   老子成皇后了!   等等,容本宫捋捋剧情。   我这次的任务是成为宣煜然的暗卫,替他挡刀而死。宣煜然在逃跑的过程中,一名神秘女子从天而降,此人正是本文的女主——祁露。女主才是祁门暗卫最后的一位祁姓高手,却在护送宣煜然的过程中失足落下山崖,得到一本绝世武功,风餐露宿五年,成了绝世高手。她也在寻找宣煜然的过程中,邂逅本书男主,异族王子——依兰玉丰,两人目的相同,皆为推翻段群山,从而一拍即合,开始了相互利用,情愫暗生的剧情。   总而言之,我是炮灰,宣煜然也是炮灰,段群山更是活在男女主口中的终极大炮灰。我们这是炮灰他妈给炮灰开门,全是炮灰,聚一堆了。   段群山这个失眠的梗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缺德啊!狗血啊!   我睁着眼睛,愤慨地不能入眠。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尊严的蔑视!谁爱给他当安眠药谁当去!反正老子不当!   第二天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在那个阴沉潮湿的牢房中。我瞪着一双眼睛,呆滞地看着周围,这是啥情况?做梦了?不等我反应过来,一鞭子就抽到了我的身上,旧伤叠新伤,血肉模糊,疼得我嗷呜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那人连抽了三鞭子,疼得我眼泪鼻涕一起掉,“别打了,别打了,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我痛哭流涕,鬼哭狼嚎。   那人抽完第三鞭之后,把鞭子一收,转身就走了……   我张着嘴,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出卖宣煜然了……他妈的,这到底是行刑逼供,还是例行公事来了?他是不就是为了抽我几鞭子?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汗水又将衣衫湿了个透。不知道过了多久,昨夜那个高大的太监又出现在了我面前,我刚抬头看他,他就端了半碗粥凑到我的嘴边。这是我这么些天,第一次吃到东西,那香甜的味道差点让我流下一地的口水!太监喂我吃完粥,又掏出一块黑绸布来,蒙住了我的眼睛,一把把我扛在肩上就健步如飞的跑起来了。   我使劲闭着嘴,防止刚吃过的饭被他颠出来。   又是一个人替我敷了药,还往我嘴里喂了个甜甜的药丸,我连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现在不管喂我吃什么,我眼都不眨,直接就给吞下去。我实在太饿了!饿的我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那人帮我上完敷料,又跑了。   段群山来的时候,还是携着花香和夜风。我闭着嘴,冷冷地看他,恨不得在他脸上啐一口。   他根本不在乎我是什么表情,什么眼神,他只是按照他的想法,拥抱我,亲吻我,最后睡在了我的身边。   我恨不得双手合在一起,掐死这个狗日的!   可是我没力气,我只能躺在他的身边,虚弱地喘息着。身上的伤口不知道敷的是什么灵丹妙药,只要抹上,伤口就不疼了,第二天就能结痂。   段群山还是靠在我的身边,一手揽着我的腰,下颌搭在我的肩头,睡得一脸安稳。   我只不过闭了一下眼,再睁眼的时候,自己就又到了牢房。我一看到那个黑衣人浑身就开始哆嗦,不是我想,身体根本控制不住。   他还没扬起鞭子我已经大喊起来了:“别打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但是没用,那鞭子还是结结实实的落了下来,炸开旧伤,血溅了我一脸。我睁着眼睛,然后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被黑布蒙上了。有人在帮我敷药。   我觉得我太亏了,怎么现在才醒来,这可是漏了一顿稀粥啊!   他替我敷完草药,又给我喂了一粒药丸。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等段群山。   段群山替我解开眼罩的时候,我对他笑了一下,“陛下,我觉得我还是就住在这吧,您每天让人把我搬来搬去的怪不方便的。”   他冷眼看着我,没出声。   我有点儿急了,缓慢地坐起身来,“您放心,我一定不跑,乖乖的当您的安眠药。”   段群山跟没听见一眼,伸手抬起我的下颌,迫使我的眼睛落在他的脸上。我俩之间的距离容不下一根手指的宽度,但他并不同往常一样主动吻我,他的鼻息就落在我的唇上,温热湿润。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动,看着他想了半天,然后试探的先靠近了他,我轻轻舔了他的下唇。他并没有拒绝,仍旧安静地望着我。   我这下全懂了。   我闭上双眼,贴了上去。他的唇并不冰冷,反而柔软温暖。如果仅仅是吻着他的唇,我绝想不到这个人是多么的变态!   我的手搭在他宽阔的肩上,微一使力,段群山就被我推到在床榻上。我低着头看他,他的长发散了满床,我的五指压在他的青丝之上,柔顺而浓密。   他半阖着眼眸,看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然后慢慢地伏下去,我亲吻着他的嘴唇,又舔又咬。虽然我想一口咬下去,咬的他满口是血!但是我不敢。我身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我的四肢还软绵绵的,如果我咬了,我怕是真的没命了。   我的手环抱着他结实的腰身,轻轻地在上面抚摸着。   我越摸心越凉,我觉得我熟练的像一个老道的宠臣……   段群山伸手拔掉我的发饰,任凭我的头发散落下来,然后相互交缠,谁也分不清。   第二天我醒来看到头顶的床幔时,我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我终于看到了阳光,穿过窗台,落在地上。越是普通平凡的东西,失去的时候,越觉得难能可贵。我现在看着那束日光,都觉得感动的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妈的,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短,后面一定补上!!! 第12章   那个太监给我送饭的时候,我感动的当场掉泪。捧着碗的手微微颤抖,半天怼不到嘴边。那太监瞧着,终于看不过眼了,伸手帮我稳住了饭碗,一手扶着我,帮我喝到了嘴里。   这怕是我喝过最好的白米粥,软糯香甜。他夹了一筷子鸡丝放到了我的碗里,我细细嚼着,觉得越嚼越香。我把粥喝的吸溜直响,这要是让宣煜然听到了,肯定得给我一个大嘴巴子,让我把嘴闭上再吃饭。   我觉得我被这哥俩整的够呛,一个接一个的打我……段群山和宣煜然不愧是兄弟俩,都是暴力狂,心理还变态!   我觉得我搞完这个世界,怕是要申请工伤了。我的心灵已严重受挫!吃不饱饭,还天天挨打!虽然老子感情缺失,但我也是人啊!   那大太监喂我吃完饭,就把碗筷麻利的收拾掉。他虽然五大三粗,但是手脚特别利落,精巧。把盘子码的跟积木一样,垒的整整齐齐,然后对我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哎。”   我轻喊了他一声。   他停下了,扭头看我。   “你中午还来吗?”我眼巴巴地问。   他点了点头,快步走了。   我躺在床上,开始发呆。我现在的身体还不允许我生出一些冒险的念头,什么逃跑啊之类的,我想都不想。我被打成这样,每天只能喝点儿稀粥。这我要是早上吃完饭出门,等我爬到大门口,估计中午送饭的就来了,得,当场被抓,又是一顿毒打,何苦呢……   我叹了口气,勉强翻了个身,继续发呆。   我在思考,为什么段群山会如此变态?是不是童年有阴影?嗯,说起这个,陈瑜生是不是也一样?把他俩要是放到一起交流交流,说不定还会擦出什么火花来。   宣煜然现在干嘛呢?我希望他不会没义气的抛下我一个人先走。起码也得等我回去,替他挡了刀再走啊。   我这挨了几顿打,都没把他供出去,可算够意思了。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好久,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那大太监又揣着食盒来了。   我一下来了精神,勉强爬了起来,眼神贪婪地盯着他手里的食盒。他把食盒打开,端出稀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我小心翼翼地吃完粥,眼巴巴地看着他把碗装起来,忍不住问道:“晚上能给我带点干的吗?”   大太监扭头看了我一眼,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又走了。   晚上又是一顿稀粥,配了些豆渣,吃起来油咸油咸的,跟鸭蛋黄一样。   吃完饭,他又拿出敷料,替我换药。   我才知道,原来之前都是他替我换药的。上药的时候,那太监靠的我很近,微低着头,认真地盯着我的伤口,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   “这里头有茉莉?”我疑惑地问他。浓郁的草药里,我闻到了茉莉的甜香。   大太监抬头看着我,然后摇了摇头,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我看他替我换完药,然后向我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这人不仅身手不凡,还不会说话,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这宫里真是卧虎藏龙啊!   我胆战心惊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之前被鞭子勒的印子估计还在。   我想了一整天,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利,宣煜然自顾不暇,更不可能来救我,那我只能自救。先顺着段群山,在他手下讨生活,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见缝插针地完成任务。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夜里,我睡得正熟,忽然被人推醒。   我迷茫地睁着眼睛左右看,发现床边站了个人,黑乎乎的也看不清。等我看清他的脸,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谁,在哪儿。   段群山端正地站在床边,冷飕飕地看着我。   我仰着头看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陛下?”   他看着我,忽然伸展开了自己的双臂。   我低头一瞧,今儿他里里外外都穿的整齐,我琢磨这是让我替他更衣?   我思索了片刻,然后从床上爬了起来,半跪在床边,伸手拉开了他的腰带。他慢悠悠地闭上了眼睛,任凭我解开他的腰带,衣衫。   前几日段群山都是脱好来的,今天为什么穿的这么整齐?难道他是忙完了直接来的这里?我边脱衣服,边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这给他宽衣,陪他睡觉,好像就差给他生个娃了!   ……   宽衣后,段群山就直接躺了下来。我把龙袍胡乱一折,就搭在了一旁的衣架上,然后也爬上了床。   我被段群山这么一折腾,睡意所剩无几,只能瞪着眼睛,屏息等待。   段群山就躺在我的身边,呼吸均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我扭头看着他,他的侧脸平静而俊美。起伏的线条优美而干净,完美至极。他闭着眼睛的时候,跟萧韫一模一样。   只不过一个像细风,一个像暴风。   即使我知道他不是萧韫,可是看到他这张脸的时候,我还是不由地被迷惑,然后开始思索,他为什么不是萧韫,而是个变态?   段群山忽然睁开了眼睛,吓了我一跳,赶紧闭着眼睛,假装熟睡。不知过了多久,我偷偷睁开眼睛,看到段群山又闭起了双眼,就继续看他。我在看他的时候,把他想象成萧韫,这样似乎才能好受几分。   “再用那种眼神看朕,就挖了它。”段群山闭着眼,忽然开口。   “什么眼神?”我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他。   他睁开双眸,看着我。   “看死人的眼神。”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才发觉身上冒了一层冷汗。   “陛下您会放了我吗?”我哽着嗓子问他。   “放掉一个刺客?”他冷眼看着我。   “那您会杀了我吗?”   他闭上眼睛,嘴角似乎带着一丝不耐。   “你什么时候会杀了我?”我今晚似乎吃了八个胆。   “你想死?”他复又睁开双眸,静静地看着我。   我的嘴唇轻轻颤抖,“不想。”谁想死?   “那就把嘴闭上。”   我忽然觉得胸口腾起一股无名火。   “那你还不如扎个纸娃娃,天天陪着你,还不说话!”我终于忍无可忍了,觉得胸前满是怒火。   我猛地坐起身来,死瞪着段群山。   话刚脱口而出,脑子就已经开始后悔,妈的,冲动了,冲动了!   主要是他顶着萧韫的那张脸,对着我冷声冷语,张嘴闭嘴都是要我死,我脑子一热就……   段群山盯着我看,忽然笑了。   我看的真真切切,他忽然弯起薄唇,对着我笑了一下。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窜到脑门儿了。   这回怕是真的要完了,完了。   我有点绝望,我不怕死,就怕他折磨我……   他看着我,笑着微微启唇,似乎想要说话。我闭着双眼,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扑了上去,用嘴封住了他的唇。   段群山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看就要发力推开我,我死命抱着他,嘴巴在他的唇上卖着力,舔,啃,咬,嘬,能使上的招全都用上了。   我吻得干巴巴,却不敢停下来。所幸段群山没有推开我,只是任凭我吻着他。我吻的有点儿绝望,现在有点儿不上不下,骑虎难下……   现在停下,怕不是立刻被拖到牢狱之中,被人用鞭子抽个皮开肉绽,死去活来。   段群山硬的像根棍儿,一点儿反应没有。我觉得从脸到脖子都火烧火燎起来,却不敢停下来。这就算是个石人儿,也该被我磨出火了吧!   他的唇一直紧闭着,然后慢慢打开了一条缝,最后将我推倒在床榻上。   他半阖着眼眸,似乎在瞧我,又似乎没有。   我睁着眼睛,看着他,双手攀住他的脖颈,忍不住将脸贴在他的脸边。   我上辈子一定作了很多孽!很多!   我觉得我抓到了段群山的短处,段群山也抓到了我的短处。   我怕死,他怕磨。   我得在保证自己不死的前提下,充分利用这一优势。   我开始在段群山枕头边吹风,跟他说,我想出去晒晒太阳,天天囚在屋子里,怕是要得脆骨病。   第二天,大太监就送了一碗苦的齁死人的药,连送了七天。   我跟他说,没人跟我说话,长此以往,我怕是要成个哑巴。   第二天,大太监送来一只只会说万岁万万岁的彩头鹦鹉,笨得要死。   我又跟他说,鸟太笨,我想换只鸽子,段群山直接把我摁在床上收拾了一顿。   我算是明白了,段群山这是把我囚禁起来了。   段群山白天从不见人,可是晚上按时报道,一天不落。我怀疑他这情况后面到底还能不能有儿子了?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他后面传位给谁了。   哎,考完试就全忘了。   我现在天天琢磨,怎么能让宣煜然知道我在这,好让他来找段群山。既然我出不去,他来也行,反正都是挡刀,在哪儿挡不是挡呢?   只恨这段群山是滴水不漏,连上厕所都不让我出门。   我天天坐在皇后娘娘的孔雀屏风后面方便,多少觉得有点儿亵渎,可是没辙。   每天除了吃饭,逗鸟,能看到的就是那个大太监。   他每天放下饭菜,在旁边看着我吃完,再收拾好东西离开。沉默安静,手脚麻利。   我吃饭的时候,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转。段群山派他来,估计就是怕我和人搭话,弄个哑巴,好像我就没法了。   我心里冷笑两声。老子闯了这么多世界,还能被这区区小事难倒?   他肯定比段群山那个王八蛋好骗。   我打定了主意,吃完嘴里最后一口饭,眼看着大太监就要过来收拾碗筷,我一手拿着一个碟子,两个一碰,就见上好的官窑青瓷在我手里瞬间碎成了片,尖锐的棱角只要碰到就是一个血口子。   我把瓷片抵在脖子上,对大太监说:“放我出去。”   大太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你要是不放我出去,我就割了啊!到时候,你把我的尸首交给段群山吧!”我高喊着,手里的瓷片离喉咙只差分毫。   大太监跟没听见一样,继续低头收拾碗盘,还将地上的碎片小心归置好。   “哎,你看看我好不好,我真的会割哦!”我对他大喊道。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盖上食盒的盖子,挎着食盒转身就走。   “干!你回来!你给老子回来!”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留言~ 第13章   我失算了。   没想到这个大太监他不仅是个哑巴,他还装聋。以前我跟他讲个什么,他还点点头,摇摇头。自从我威胁他之后,他好像一夜之间就失聪了,跟他说什么他都没反应了。   每天送完饭就走,过半个时辰再来收碗。做的真是滴水不漏啊!   现在这里会说话的,除了我,就是那只彩头鹦鹉,天天只会叫万岁万万岁。   “你叫什么名儿啊?”我摸了摸它骚气的羽冠。   “万岁万万岁。”   “哦,叫万岁啊。好名儿!”我点点头,“你多大了啊?”   “万岁万万岁。”   “嘿,活的够久啊,那你怕是成精了吧!”我搔了搔它的下巴,笑着说。   万岁把头一扭,往旁边躲开了。   “你还跑?你往哪儿跑!”   我伸手就去抓它,谁知这家伙扑通的还挺快,从我的双手之间灵活地窜了出去。   它脚上拴着锁链,飞也飞不走,只能左右闪躲,身手灵巧的几乎可以媲美武林中的三流高手。它一边飞一边喊:“万岁万万岁!”   我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抓住了这家伙,伸手点了点万岁的头,“你飞啊,你跑啊,你脚上拴着链子,你能去哪儿?你哪儿也去不了,乖乖的跟哥哥我呆着这吧。我走不了,你也走不了。”   万岁这家伙似乎听懂了我说的话,也不扑腾了,在我手心里乖的像个鹌鹑。   “这就对了,乖乖的,才能有好处,别人才能放松警惕,你才有机可趁。”我笑着摸着它的小脑袋,轻轻地抚摸着它颈上的绒毛,软软的,毛毛的,真舒服。   反正那太监也不跟我说话,我就逗这万岁吧。小家伙虽然嘴笨点,但是越来越听话了,我往天上扔个豆,它扑闪着翅膀,飞起来就用嘴接住了。   “万岁,真棒!”   “万岁,真牛!”   “万岁,真帅!”   我跟养儿子一样,天天花式鼓励万岁。这小子眼瞅着跟我越混越熟,没事就停在我的肩膀上,跟我脑袋靠脑袋,坐在屋子里晒着窗户外落进来的日光。   “万岁,你这么聪明,怎么就只会说一句话呢?”   “万岁万万岁。”   “能说我的名字吗?”   “万岁万万岁。”   “不对,我叫大龙。贺大龙。”   “万岁万万岁。”   “大……龙!大龙!”   “万岁万万岁!”   我反复试了几次,就厌了,算了,不会叫就不叫了。反正它是只傻鸟。   夜里,段群山张着手站在我面前,我恭敬地给他宽衣。我现在已经很熟练了,繁琐的皇袍我不仅能脱下来,还能给他穿回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布料摩擦的声音,我的手指灵巧地翻动着,很快就将皇袍脱了下来,搭在一旁的衣架上。   我最近有些想明白了,段群山为什么扣着我。除了我能当他安眠药以外,恐怕跟宣煜然占绝大部分的关系。   宣煜然那小子虽然手贱,但是绝不可能弃我于不顾,他一定在外面想法设法找我!段群山扣着我,就是为了让宣煜然露出马脚,然后一举彻底收拾掉宣煜然这个隐患!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这兄弟俩谁都不服谁,虽然现在段群山占了优势,但是这皇位毕竟来的言不正名不顺。人家正经皇帝还没死呢,就逼着人家退位,朝廷中肯定有一波大臣是不满的。所以,只要这两个人都活在这个世上,就不可能安宁。   这么说来,这俩兄弟,势必要完蛋一个。   我一想到这,还觉得有点儿可惜。这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无论折了哪一个,都是人民的损失。   “怎么了?”段群山忽然开口。   我一抬头,就见人家垂着眼眸,正看我呢。   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陛下,都好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一听,心里头直叫唤,真是个人精啊,我就停了那么一小下下,他都得问个清楚。   “我在想,陛下您的衣服一定很贵吧。”我抬头,对着段群山微笑。   “说谎。”段群山冷飕飕地看着我。   “臣没有说谎。”我咽了口唾沫,笑着说。   “你叫宣煜然什么?”   这个问题来的太突兀,我都来不及反应,有些呆愣。   段群山伸手,微微托着我的下颌,让我的眼睛与他相对。   “你也叫他陛下?”   他说话的语调慢条斯理,像丝帛一般,轻飘飘的在耳边卷过。   我张着嘴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毕竟答得不好,恐怕得挨鞭子。   段群山垂眸看我,不待我回答,忽然说:“你可愿做朕的不二臣?”   “不二臣?”   我茫然地看着段群山,“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臣不就是臣吗?”   我轻轻地笑了,“君只有一位,其余的都是臣,哪来二不二的。”   段群山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松开了手。   整夜里,我都睡得提心吊胆,唯恐段群山睡到一半,然后把我掐死了。   幸好他同往常一样,睡得平稳,没有异样。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我就为段群山更衣,然后看着他迈出大门。   门合上的时候,我的心才算堪堪放回了肚子里。   当天晚上,段群山没来。我等了他一晚上,都没见他的踪影。   第二天,段群山也没来。   接下来一连五天,我都没见到段群山的影子。   每天只有大太监来给我送饭,万岁陪我逗乐。   我琢磨着,段群山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是把我关死在这?还是等时机找人处理了我?   我觉得我得先下手为强。   我自从进了这屋子,就没有踏出去过一步。我装巧卖乖了这么久,也该有点儿效果了吧。   “万岁啊,爹对你不错吧,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还陪你唠嗑,你是不是该回报你爹我了?”我双手捧着万岁,笑嘻嘻地对它说。   前两天我已经把它脚上的铁链子去掉了,现在的万岁可以自由飞翔了。   “万岁万万岁!”万岁尖锐地喊了一声,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变得十分不安,翅膀扑闪着想挣扎出我的桎梏。   我赶紧闪到门口,一把推开窗户,大喊着:“哎呀,万岁,万岁你往哪儿飞啊,万岁!别跑,万岁!”然后一把把万岁从窗户扔了出去。   紧接着,我就扒着窗户朝外瞧。只见一个黑影“唰”的一下,就掠了过去,下一刻,万岁就被扔了回来。   我赶紧伸手去接,把万岁兜在了自己的怀里。   万岁显然被吓到了,冠子都蔫了,耷拉着翅膀,缓了一会儿,然后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个不停:“万岁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边骂,还一边啄我脑袋。   “万岁,万岁!别,爹错了,爹错了!”   “万!万!岁!”   我第一次听到这傻鸟如此中气十足的声音。   后面,我足足哄了它一整天,才算让它愿意在我手里吃饭。   外面看来有高手,就是不知道有几个。难道我要多扔几回万岁?我斜乜着看万岁,万岁往后趔了趔,然后对着我叫了两声。发冠都立起来了,看来孩子是惊着了。   显然这个方法不太可行。这家伙心眼儿比它眼睛还小,扔了它一次,就差点把我的头啄成了鸡窝,要是多扔两回,估计直接就把我头发薅没了。   这天夜里,段群山还是没来。   我觉得他一定是对我丧失耐心了,恐怕我再不走,就真的要死在这了。   我在床上挺到后半夜,三更过后,我换好衣服,猫在窗户后面,仔细辨别着周围的声音。   深夜,人的呼吸容易变得比白日里沉重些,再加上夜里又安静,说不定能让我找到什么机会。   我屏息静听了许久,倏地,只是片刻的呼吸被我终于抓住,即使只有几秒,我已抓住了他的方位。   我欣喜若狂,正欲跳上窗户,忽然头皮一阵撕痛,我一扭头,就看到万岁扑闪着翅膀,揪着我的头发。   我用手去拍它,它灵巧的躲过了我的手,依旧盯着我的头发攻击。   完了,这傻鸟要坏我好事!   我想摆脱掉它,可是这傻鸟灵活地很,总是能从我手间逃脱,然后再啄上我一口。   我差点想掐死这个傻鸟,可又抓不住它,如果带着它这么出去,肯定会被当场抓住。   我实在无奈,只好退了回来。   我一回来,万岁就不再啄我,安安静静地停在不远处。一旦我有起身的动作,它就会扑上来。   这傻鸟今天是怎么了?专门克老子是不是!   我干瞪着这傻鸟,没办法。没想到,我今晚如此完美的计划竟然会算败在它身上!早知道当时就不把它的脚链子卸了,弄的我今天作茧自缚!   万岁跟没事儿鸟一样,啄啄自己的羽毛,梳理梳理自己的冠子,不过两只小豆豆眼紧紧地盯着我,一点儿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我长叹一声,算了,今天这么一折腾,怕是不成了, 回去睡觉!   第二天,我趴在窗户边上,万岁就站在我的肩膀上,跟我一起望着外面。   “万岁,你就不想飞走?现在也没什么拴着你了,你走吧。”我小声对它说。   万岁扭头,拿它的小豆豆眼瞅我,然后又开始梳理自己羽毛,没理我。   这傻鸟,听不懂人话!   结果当天夜里,段群山来了。   我看到他的时候,心脏都快吓停了。   我以为他要杀我,结果他站在我的面前,张开双手。我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夹杂在熏香之中。 第14章   我手上顿了一下,然后假装无事的替他宽衣。   替他卸下头上的金簪,束冠,一头青丝倾斜而下。   我吃不准这血腥气是他的还是别人的,下意识往他怀里靠了靠,想再闻闻。   “做什么?”他忽然开口。   我抬头一瞧,自己已经贴在了他的身上,手还搭在他的腰间。   段群山低头看我,青丝落在颊边,双眸似皓月。   “陛下,您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是沉香吗?”我傻笑着说,想离开他,却被他拽住手,然后低下头吻住我的唇。   段群山一定被我迷住了。   我就说,老子来到古代,一定是男版妲己!这不就把段群山整得五迷三道了?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都是轻飘飘的,搔的人不上不下,一点儿也不解馋!   我心一横,手扳着他的后脑勺,就开始反攻。老子还能让你把我给整住了?   段群山这次配合的很,我一吻过去,他就全盘接下了。他的手紧紧地箍着我的后腰,将我贴在他的身上。我被他箍的甚至有些难受,想要推他一把,却没有丝毫撼动。   段群山好像被我带出来了,这吻技见长啊!我觉得头一阵阵的晕眩,好像有点儿缺氧……   “唔……”我伸手想要拍拍他,让他缓一缓,别把我给憋晕了。   门忽然被猛地摔开了。   那声音震天响,吓了我浑身一颤。   谁敢在这里摔门?我下意识扭头去瞧,这次段群山没制止我,松了劲,我一扭头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男子站在门外。夜风夹着花香从门外卷了进来,吹得他的衣角微微颤动。   我睁大了眼睛去看,觉得这个身影好熟悉,熟悉的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有点儿不敢猜,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段群山吻到缺氧,然后出现了幻觉?   “门口那是不是站了一个人?”我小声问段群山。   “嗯。”他回答了我。   我猛地抬头看段群山,又看看门口的黑衣人,来回两次后,我觉得天好像要塌了。   段群山一手揽住我的后腰,看向门口的黑衣人。   老实说,现在的构图很诡异。段群山搂着我站在屋里,门口的黑衣人站在我们对面,手上握着一柄长剑,闪着银光。   冷汗顺着我的鬓角留了下来,我呆滞地看着那个黑衣人。   “别怕,有朕在。”段群山说。   那声音显然也传到了黑衣人的耳朵里。   我亲眼看着他握着剑的手腕轻转了一下,就刺了过来。   段群山一转手,将我推在身后,随后抓起衣架上的龙袍,翻卷着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势,长剑被卷进龙袍之中,只听“撕拉”一声,那件集无数能工巧匠所制的龙袍就裂开了。   我在两人身后,看着他们来回交手。一人执剑,一人空手,一人攻,一人挡。   段群山虽然手无寸铁,却不落下风,屋子里的东西被打的乱七八糟,可是屋外却没有冲进来任何一个人。之前逮鸟那老兄呢?   我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这是个圈套。段群山这个龟孙,想杀人诛心。   我在旁边缩成一团,肩上忽然一沉,就见万岁这个傻鸟落在了我的肩上,两只小豆豆眼盯着眼前单挑的两个人。   我的肩膀成了这傻鸟绝佳的看台。   眼看着这两个人在我俩面前打的有来有回,观赏性极强。我一不小心就看的津津有味起来。   等等!现在难道不是我完成任务的绝佳时刻?!   我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起来。不过,现在情况不太对,剑是握在宣煜然那小子手上,段群山没办法刺他。我得想办法把宣煜然的剑夺过来,递到段群山手上,然后再挡在他俩前面!   哈哈,老子终于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老子终于不用再挨打了!下个世界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选古代了!   我看着眼前两个人打的是有来有回,段群山的武功显然在宣煜然之上。宣煜然握着剑都半天刺不到段群山的身上,看的我都有点儿替他着急。   反观段群山,身形轻盈,游刃有余,像在逗弄对方,只躲不攻,神情自若。   果然,百招一过,宣煜然的呼吸就沉重了起来,步伐也有些沉滞。   有机可趁!   我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往两人之间冲,忽然头皮又是一痛,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万岁那只傻鸟!   我伸手脱下外衫,一转身,直接将万岁裹在里面,往床榻上一扔,就冲了出去。   那两人见我过来,都是一顿。我趁机插到两人之间,一手握住宣煜然的手腕,只见他双眸一瞪,几乎要喷出火来。我哪管得了这些,手上一使劲儿,就要夺走他的剑。   宣煜然低声道:“贺大龙!”   我对他粲然一笑,“信我。”   宣煜然一时失神,话音刚落,手中的剑就被我夺了下来。我转过身去,就要刺向段群山。   段群山冷眼瞧着我,脚下步伐微动,向后撤去。我踩着祁门独有的轻功步法,追了上去。这祁门武功里,我其他学的不咋样,但是轻功学的可是一顶一。   段群山只躲不攻,哪里闪的开我,我跟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去,随手一戳,就朝着他的胸膛刺去。   段群山伸出手来,微凉的指尖握住我的手腕,轻轻一击,我的手腕就开始发麻,眼看就要拿不稳剑。   我奋力翻转手腕,将剑柄顺势递在了他的手中。段群山眉头轻皱,抬眸看我。   我笑着对他说:“我不愿做你的不二臣,我要杀了你。”   段群山双眸微沉,抬起手来,剑锋闪着白光,冲着我的胸膛直直而来。我挺身迎上,嘴里大喊着:“快走!”   最后一刻,我也不忘表现一下。   再见了,这个变态的世界!再见了,变态哥俩!   我缓缓闭上了双眼,只觉得胸口一凉,耳边是皮肉破裂的声响,紧接着是剧痛。腥气的血水涌了上来,顺着我的嘴角淌了下来。   我的身体变得沉重起来,意识也开始模糊。   老子终于也杀青了。   我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不是熟悉的中转站,而是一间黑黢黢的房间。   双眼困乏酸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钻进了我的鼻孔。我浑身一僵,有种不妙的预感。我想要坐起身来,仔细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但身上的剧痛让我差点当场哭出来。   角落的油灯,灯火晃晃悠悠。那个大哥拿着鞭子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泪毫无预警地掉了下来。   “大哥,怎么又是你?”我的双唇颤抖,看着眼前的黑衣大哥,“我没死成吗?”   那人没说话,举手抬起鞭子的时候,我双眼一翻,晕了。   直到那人走了很久很久,我才敢睁开眼睛。   我竟然没死?段群山那一剑竟然没有要了我的命?   我竟然还留在这里……   我现在根本不敢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只要一想起我对段群山说过的话,我就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本以为那是仅剩的几句台词,适当的装下逼也应该是允许的……   “我不愿做你的不二臣,我要杀了你。”   ……   他妈的,我没想到我的任务竟然失败了。   如果宣煜然以为我死了,然后出逃,被女主所救……完了,我怕是这辈子要老死在这里了。如果段群山打算把我囚在这里,天天抽我鞭子,再喂我吃药……   试想想,一个头发花白,骨瘦嶙峋的老汉,牙都没了,还要天天被抽鞭子……   不行,我必须要想一个补救措施。这个任务我放弃了,做不来了,我认怂了!   我捂着胸口,忍着口中的腥气,趁现在,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头撞死好了!   我刚坐起来,就觉得头昏眼花,眼前直发黑,头一歪,又倒了下去。   这回是真晕了。   梦里,我梦见了宣煜然,段群山,还有万岁。他们一个拿剑戳我,一个扇我大耳刮,一个啄我的头发,三面围攻。   宣煜然说:“你敢背叛朕!”   段群山说:“你想杀了朕!”   万岁说:“万岁万万岁!”   我被逼到角落,仰头大喊,“谁来带我走吧!谁带我走,我就给谁当牛做马一辈子!”   我是哭着醒来的,鼻涕眼泪糊了一枕头。   一睁眼,就感觉牢里多了个人。我用余光一扫,就看见段群山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张铺着明黄缎垫的圈椅上,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   谁都没立刻开口。   “宣煜然逃了,你开心吗?”沉默了许久,段群山先开了口。   段群山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眼前直发黑。   “当然。陛下是真龙天子,自然有天神保佑。你一定不会找到他的!”我咬着牙说。   段群山看着我,“他是你的君,你是他的臣,所以你要替他杀我。”   他说话时语调平平,像一条拉长的直线。   我语塞,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接下去。如果我现在搓他的火,他会不会杀了我?   “你会杀了我吗?”我问他。   “你想死。”段群山看着我,忽然弯起嘴角,“我偏不让你死。”   “你想让宣煜然活,我偏要你看着他死。”   ……   段群山第二次对着我笑,那笑冰冷渗骨。   作者有话说:   求一波海星!谢谢! 第15章   我觉得这个剧情就像脱了缰的野狗,撒着欢,打着滚,让我根本追不上。   段群山这个王八蛋算是盯上我了。   我又恢复了之前牢狱的生活,还是那个哑巴太监给我送饭,除此之外,他还负责给我送药治伤。   段群山那一剑把我捅了个透,但是避开了最要紧的部位,所以才让我活了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哑巴太监喂我喝粥喝药,我都是闭着嘴,挤着眼,死活不张嘴。愣是把粥和药撒了一地。第二次,他一手捏着我的下颌,“咔嚓”一声,直接给我把下巴卸下来了……   然后,眼泪,鼻涕混着药一起给我灌了下去。   第三次的时候,我就学乖了。他让我张嘴,我就张嘴,他让我闭嘴,我就闭嘴。   这里谁都比我厉害,谁都是我大爷。我他妈就是一只小蚂蚁!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抱着发臭发霉的枕头,呜呜地哭,越想越觉得委屈。老子这是图什么啊?任务任务没完成,还搞了一身的伤,想死都死不了,真是生不如死啊!   “段群山,你个嗝……王八旦!”我说的微不可闻,就怕被人听到人,然后传到段群山的耳朵里。   晚上,我哭的迷迷糊糊,抱着枕头正准备躲进梦乡,让梦抚慰我这个遍体鳞伤的少男,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抚上了我的脸颊,我浑身一哆嗦,想躲,但是没躲开。   我迷迷糊糊地想睁眼,但是太困,只扯开了一条缝,看到了一抹绛紫色的衣角。   谁?   我不知道是谁在摸我的脸,只觉得他的手凉飕飕,滑溜溜的,让我舒服的闭上了双眼。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眉毛,额头,鼻梁,最后落在我的唇角。   他似乎以指为笔,在细细描绘我的轮廓。   是谁?段群山?   我的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甜香,熏的我睡得愈发深沉。   后半夜我醒来的时候,牢房里只有我一人,油灯早就灭了,借着窗外的月光,我才想起,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胸口的伤钝疼,一跳一跳的,如果有止疼药就好了。   我忽然觉得有点儿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不其然,我发烧了。   烧吧烧吧,把我烧死最好!   我敞开手脚,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又闭上了双眼。   我真的太累了。   身心俱疲。   最好能让我一觉不醒,直接嗝屁,那就太好了。   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怼在我的眼前。我眨了眨眼,仔细分辨了片刻,想起来了,是那个哑巴太监。   他从食盒里掏出一碗稀粥,又拿出一碗药。   我想伸手接碗,却发现胳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我的身体像是变成了棉花蓄成的,软乎乎的,没了骨头。   那太监觉察到了我的不对劲,忽然伸出一只胳膊,将我直接捞进了他的怀里。   我靠着他,软成了一坨泥。他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小心翼翼地将药喂进我的嘴里。   “咳,咳……等等……”这药也太他妈苦了,他还一勺一勺的给我喂,犹如上刑。   我轻声制止道。   那太监一听,眉梢一挑,伸手就准备卸我的下巴。   “操!听我说完……行不行!”   他停下了动作,静静地看着我。   我轻喘了两口气,“能不能一气儿给我灌下去?”   太监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药,又看了我一眼,似乎用眼睛来问我是不是确定?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一碗药下肚,我的脸都皱成了一坨。   “下次,能不能给我带点儿水果?”   那太监想了下,然后点点头。   “对了,我那只鸟呢?”我想起万岁那只傻鸟,顺嘴问了一句。   那太监用手指沾着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飞了。”   “哦,飞了啊。”我点点头,然后抬起脸,笑了一下,“你的字写的还挺好看的。”   那太监扫了我一眼,没说话, 用脚抹掉那两个字儿,然后提着食盒走了。   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渐渐消失。   他前脚走,后脚那个黑衣大哥就来了,他偶尔会出现一下,看看我什么情况,人站在门外,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   我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我想开了,既然死不了,还是先把身体养好,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什么都干不了,就连勒死自己都费劲。   后面半个月,我主动配合治疗,积极干饭,身体总算恢复了个六七分。   段群山也终于露面了。   我跪在他面前,他坐在圈椅上,拿鼻子看我。   “抬起头来。”   我抬起头,看着他。   “瘦了。“他忽然对我说。   我没敢搭这话茬,谁知道这句话后面藏着什么陷阱呢?   “如果你背弃宣煜然,朕就饶了你,接你回去。”   他大发慈悲的开始跟我谈条件。   “背弃?”我挑起尾音,有些漫不经心,“什么叫背弃?跟您说:我要背弃宣煜然?又不是小孩儿玩过家家,说两句话就算数了?您别忘了,我可会骗人。我要是再骗了您,可怎么办?”   段群山看着我,没说话。   我笑了笑:“算了吧,我还是呆在这,虽然床硬了点,枕头馊了点儿,但是心里舒坦。”   “我抓到宣煜然了。”段群山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他看着我,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他?”   他在骗我,他一定在骗我。   宣煜然怎么可能被他抓到?女主光环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不能上了这变态的当!   “您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呗,哪儿还用问我的意见啊。”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就见段群山从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扔到了我的面前。   我低头一瞧,觉得呼吸都滞住了。   那是一卷书,落在我面前的时候,正好摊开,书衣上写着三个大字“萃华经”。   ……宣煜然真的被抓了?   女主呢?死哪儿去了?老子身负重伤,舍生取义,结果你们一个都没跑掉?!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段群山。   “你想做什么?”我如今受制于人,除了说些干巴巴的硬话,什么都做不了。   “我说过,让你看着他死。”他轻飘飘地说了这句话。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陛下!”我扯着嘴角,对他说,“要不然您把他囚禁一辈子,把我杀了,行吗?”我提出了一个相对中肯的建设性意见。   “过来。”他说。   我跪着挪到他面前,他垂眸看着我,忽然伸出手,一把扯开了我的衣襟,露出了里面的胸膛。   我没敢动,只是看着他。   他低头看着我的胸口。“祁门暗卫,终生侍主。倒是不假。”   那都是高层的事,像我这种小啰啰,身上盖个章子后就被发配了,一辈子也许都见不到皇帝,哪儿还有什么终生侍主啊。   “除了这个纹身,我就听你的,放了他。”段群山微凉的指尖抚摸着我左胸上的纹身,低声说。   我的喉结上下滑动,咽了一大口唾液,“真的?”   他抬眸看我,“朕绝不食言。”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好,一言为定。”   我没想到段群山说的除纹身就是在上面重新覆一个新的。   这是把老子当猪了?搁这一个摞一个的盖章呢?   段群山似乎早有准备,直接召了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进来。这人身形消瘦,形若枯槁。   他抬起头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就见他的右脸上纹了一条盘着的玄蛇,覆盖住了他的全部右脸,直接延伸到脖颈之下。   他先向段群山行礼,然后说:“陛下万岁万万岁。”   我一听到这句话就想笑,这人说话还没万岁吐字清晰,嘴巴里黏黏糊糊的像是含了一块石头。   紧接着,那人就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低头查看了一下我胸口上的纹身,“是龙血印。”   龙血印?什么意思?   那人抬头看我,眼里扫过一丝鄙夷,“龙血印是由宣氏一脉的血液混调所制,一旦纹上,终生不可抹去,否则意为叛主。”   这玩意儿竟然是宣煜然的血?我的妈呀,宣煜然的血竟然是夜光的!   讲道理,这个设定不应该是放到女主身上的吗?   什么眼泪变珍珠啦,眼睛亮的晚上不用蜡啦,身上香的能招蝶啦……   那人仔细查看后,从他背来的箱子里取出一套工具,瓶瓶罐罐,还有一套牛皮卷起来的银针,大小粗细,按序排列,闪着寒光。   那人从他那些家当里折腾了半天,然后对段群山说:“陛下,臣冒犯了。”   说完,就见段群山伸出手来,直接被那人在手腕上划了一刀,深红色的血就淌了下来,然后接进一盏朱色小碟之中。   我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段群山竟然用自己的血调新的染料……   这兄弟俩是真兄弟啊!我觉得你俩要不坐到一起,好好聊一下算了,说不定能成为彼此的知己呢?   宣煜然的血是用来调龙血印的材料,段群山也是宣氏一族的血脉,也能调龙血印,所以我是要被他俩都盖戳了吗?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留言和海星!!! 第16章   那老头一手端着朱红色的碟子,一手拿着银针,缓慢靠近我。他的脸靠近了看更觉得可怕,那条盘着的玄蛇,满身的细鳞,竖瞳里甚至可以看到一簇邪光。   他一靠近我,我身上就跳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捏着银针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后躲,却被他一把钳住了胳膊,让我不能挪动分毫。   我眼看着那尖锐的针头就要扎进肉里,我扭头对段群山说:“你把我打晕吧,我受不住这玩意儿。”   “陛下,刺这龙血印必须为活血,如果将他打晕,怕是不能将龙血印完全展现出来。”   你他妈的快住口吧!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附加设定?我气的嘴都快歪了。   “陛下,我真的不行,我怕疼,一会儿纹的时候我肯定叫的像杀猪一样。”我苦苦哀求道。   段群山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片刻后,他忽然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开始。”   听完这话,我张着嘴,人都傻了……您这还不如捂我的嘴呢。   整个过程中,我除了看不见,该受的罪一样没少,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浑身都被汗湿了。   刚开始纹没多久,我还咬着牙,硬撑着没让自己喊出来,到中间,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一只干燥微凉的手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我反手握住,死死捏着,试图将身上的痛楚转移到他的身上。   等那老头说了句:“陛下,好了。”我才浑身瘫软下来,直接窝进了段群山的怀里。   汗水沾湿了他的衣襟,他似乎并不在意,反手将我牢牢抱住。   “伤口结痂前,绝不可见水。”说完,那老头又拿出一瓶药膏,“每日涂抹这药膏,伤口便可三日内愈合。”   “嗯,出去。”段群山低声道。   老头将药放下,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段群山手拿巾帕在我额头上沾着汗水,我抬眸看他,只见他虽然脸上没有表情,手上的动作却是万分轻柔。   “陛下,您会放了宣煜然吧?”我哑声道。   段群山看着我,一双如墨的眸子凝视我许久。他的眼眸里一片沉静,波澜不兴。   我也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只要他不再生事端,朕自然不会为难他。”   “那是什么意思?”我要问个清楚,不然我岂不是白受一场疼。   段群山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将我抱到床上,低头查看我的伤口,又拿过药膏,用食指沾着,在上面轻轻涂抹。   我低头去看,现如今上面还是一团血红,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图案,反正瞧着血淋淋的一片,让人头皮发麻。   我看了一眼,就赶紧撇过眼去。   那药膏效果着实不错,原本火辣辣的伤口立刻变得舒适许多,让我终于舒展开了眉眼。   “陛下!”我捉着他的手,继续追问。什么叫不再生事端,你刚才拿针扎我之前,可没说这条啊!如果不生事端就是让宣煜然不再跟你对着干,不再想着复仇,那这辈子估计是没戏了,那我也白被扎了一回。   “你既然唤我陛下,那你就是我的……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段群山说臣的时候,声音又轻又低,几乎微不可闻。段群山低头看着我,我仰头看他,这个角度的他像极了萧韫。他的眼眸似乎闪过一丝水光,轻轻柔柔,不再冷酷,冰凉。   段群山离开没多久,太监就提着食盒进来了。我仰面躺在床上,没什么食欲,也没瞧他,轻声说:“这顿不吃了,你给我攒着,下顿一起吃。”   耳边没什么动静,我一扭头,就看见那太监盯着我的左胸瞧。我被他直勾勾地目光盯得还有点羞涩,往旁边侧了侧身子,想要遮盖一下。   “你走吧。”我侧着脸,也不看他。   那太监把目光移到我的脸上,也是直勾勾的,许久才转身走了。   到了晚上,那太监没来送饭,第二天早上,那太监也没来送饭。   说好了攒着一顿吃,这一晃,我都三顿没吃了!中午的时候,我趴在门口朝外望,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忙坐的端正,等着他开门进来。   那太监提着食盒进来的时候,我的眼睛估计都在发光。   “你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怎么没来?”我一边质问,一边扑了上去,掀开食盒,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饭香!肉类的油脂混合着米饭的香甜,让我的口水直往下淌。   吃过饭,那太监便凑到我身边,替我上药。身上的剑伤早就好了,如今只是又添一处,就是这个龙血印。   老头给的药膏效果确实好,这才过了一天,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用这个。”我指着桌子上的药膏,对太监说。   他扫了一眼,伸手取过那药膏,用白净的手指轻轻点着,然后涂抹在我的伤口上。   我低头看着他的指尖,低声说:“你个头不小,手却不大。”   那太监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替我抹药。   等药上好,我拢了衣襟,对他说:“下次送饭别再晚了啊。”   那太监闻言点点头,收拾好食盒转身要走。   “对了,下次带点桃来。”我笑眯眯地说。   第二天,我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痂,并且逐渐褪红。段群山在夜里的时候又来了。我已经习惯他来这还自备椅子了。不过今天他没坐在那张椅子上,而是坐在我的破床上。   他伸手撩开我的衣襟,查看伤口。   “好的差不多了。”我轻声说。   他没说话,但是看上去心情不错。查看过伤势,他还小心的替我拢好衣襟。我顺势问了一句:“宣煜然现在怎么样了?”   牢笼里一片寂静,阒无声息,我看着段群山,段群山却没看我。宣煜然显然是个禁忌的名词。段群山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下降。他的眉头轻拢,冷眼看着我。   “咳,最近胃口有点好,能不能多给臣添几个菜,午饭与晚饭间,再给我加顿水果吧,陛下。”我立刻调转话题,笑着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何必非跟他拧着干呢?反正已经这样了,还是以自己为主吧,也能少遭些罪。   段群山陪我聊了好久的天,虽然都是我说他听,说的我唾沫都干了,段子也没了,段群山才抬起了屁股,似乎准备走人。   “陛下慢走。”我笑着对他说。   段群山眉眼微抬,站在我面前,“我已放了宣煜然。”   我一听,立刻站了起来,“真的?”   “我将他送出宫了。”   “送出宫?”我惊讶地看着段群山。   “你乖乖留在朕的身边,朕自然不会为难他。”段群山低声道。   我立刻咧开嘴,“那是那是,陛下您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然不会骗臣。”   他临走前,还在我的唇边亲了一下,亲的毫无感情,跟陈瑜生一个样儿。   我一边用手背抹着脸,一边思索着段群山刚才说过的话。   他说他已经把宣煜然送出宫了。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假的。如果我是段群山,如果我已经抓到了宣煜然,我要么杀了他,要么囚禁他,怎么可能会将他送出宫去,送到自己无法掌握的宫墙外面呢?   呸!老骗子!   第二日早上,太监来送饭的时候,明显看着菜品多了一倍,吃的我肚皮浑圆,满口流油。   虽然我住的不怎么样,可是饭菜倒是比我在冷宫时候吃的要好上百倍。   那太监就站在一旁,看我吃的满嘴流油,咂咂直响。   吃完饭后,我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然后坐在床上,看他收拾碗筷。   “今天还有桃吗?”   那太监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继续说:“有的话,就给我多送几个,马上就过了季了,再不吃就没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哑巴。”   我笑着问他。   他不理我,我再接再厉,“你不是会写字吗?你给我写下来。”说完,我把茶杯推到他的面前。   他低头看了一眼茶杯,然后用手指沾了茶水,在地上写了“来福”两个字。   我咂了咂嘴,“这字儿可没你上次写的漂亮,不经夸啊,小来福。”   他低着头,不再看我。   眼看着他提着收拾干净的食盒要走,我对他又说了一句:“再见。”   午饭的时候,小来福提着食盒又来了。我兴致缺缺地半躺在床上,“现在不饿,你拿走吧。”   小来福跟没听见一样,把饭菜还是取出来,今天吃的是烧鸡腿,炖羊肉,炸丸子,还有两个炒时蔬。   我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大声道:“我说我不饿,你是不是也聋了?”   小来福端着饭菜径直走了过来,伸手就要碰我。我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放肆,谁准你碰我的!大爷我不想吃,怎么着,还逼我不成?滚!快滚!”   小来福冷眼瞧着我,伸手一碰,我的半个身体就麻了,头一歪,直接栽倒,小来福伸手抱住我,舀起一勺丸子,就要塞到我嘴里。   “我不吃,就不吃!”我还在硬撑。   只见一道残影过后,我的下巴就不受我的控制了。   ……他妈的!   作者有话说:   我困得眼都睁不开了,可能有错别字,我明天再改!爱你们! 第17章   我觉得我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胃袋,一口一口的被人往里面投掷食物。我着实无奈,也只能看着来福把最后一口饭菜塞进我的嘴里,然后“啪”地一声,我的下巴完好的就跟从来没遭遇过什么非人的待遇一样。   我瘫软在床上,用眼神恶毒地瞪着收拾碗筷的来福,我张嘴想骂他,但是嘴还疼着,就作罢了。   收拾完碗筷,来福一反常态,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坐下了,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拿着甜桃,坐在那帮我削皮。他削皮的手艺可没他卸我下巴的时候灵巧。拳头大的桃子,削到最后足足小了一圈。他把桃肉片下来,放到碟子里,端到我面前。抬头扫了我一眼,似乎在问我是自己吃,还是他喂。   “我来,我自己来,不劳烦你了。”我可用不起您老!   我用银签插起一块甜桃,缓慢地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浓郁香甜的桃汁一下就涌了出来。   “来福,你什么时候出宫啊?”我一边吃桃,一边低声问他。   他沉默不语。   我抬头看着他,“这宫里可不是个好地方,它吃小孩。专吃你这种小孩!”   “你快走吧。”我对他说。   来福抬了一下眼眸,我才发现他的双眸如深夜般幽静,而这双眼眸我早就熟悉。   他沉默,忽然伸出手来,在我的唇角蹭了一下,我低头一瞧,似乎是桃的汁水。   吃完桃子,来福把碗盘收好,向我行了一礼,然后走了。   我躺在床上整宿睡不着觉。   我也是最近才认出宣煜然的。之前遍体鳞伤,自顾不暇,所以直到最近才察觉。   那下手卸我下巴的狠劲儿,一看就是宣煜然那个疯子。   这哥俩轮着番在我脆弱的身躯上留下沉痛且不可磨灭的痕迹……   段群山留我,看来是想骗宣煜然出来;宣煜然不走,估计也是想找机会做了段群山。好家伙,这俩兄弟把我夹在中间,形成包夹之势!   我虽然头疼,但是也没办法。现在任务做成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扭回来。   啊,我多想在后山度过我平凡的一生啊!我那还有一亩菜地呢!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女主呢?她到底来没来?   她到底来没来啊?   我叹息着,觉得现在情况复杂的已经不像是一篇狗血言情文了。女主到现在不见踪影,老子天天被人虐待。啊,前途真是一片黑暗。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胸,那个什么狗屁龙血印已经褪去了血色,图案逐渐清晰起来。   我低头瞅了半天,扭得脖子都快断了,也没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图形繁琐的程度倒是比之前的更胜一筹。   哎,有这闲工夫,做点儿别的不好吗?   第二天,小来福给我送早膳,我一瞧见他,就拿鼻子冷哼了一声,“小来福,今儿可来的晚了啊,是不是偷懒了?信不信爷拿小棍儿抽你!”   来福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识抖了一下。   他冲我行了礼,然后默不作声的把东西摆好。   我坐在桌子旁边,想了想,然后对他说:“你来喂爷吃。”   小来福的眼睛闪了一下,没动。   我又咬着牙说了一遍,“你来喂我吃。”   小来福走了过来,拿起银筷,替我捡了一块酥饼。我摇摇头,“我要吃咸的!”   他又替我夹了一个小笼包,我眉头一皱,“这么烫,是不是想把我的舌头烫坏?”   他夹起那汤包,放在嘴巴轻轻吹了吹,又递了过来。   “你吹过,那上面不就沾了你的口水了?你是想叫我吃你的口水吗?”我怒声说。   小来福看着我,也不作声,又放下了汤包,给我夹了一块酱牛肉。我这才勉勉强强张开嘴。小来福直接一筷子差点捅到我的嗓子眼儿。   这小子怕是想一筷子捅死我……我捂着嘴巴,在那干呕。   “哼。”小来福冷笑了一声,那声音轻弱,但是我与他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这小王八蛋!   哥哥我为你吃了多少苦啊!   “明天你别来了!笨手笨脚,还不会说话!赶紧滚吧!”我冷声道。   小来福抬头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对他说:“明天起你别来伺候我了。”   空荡的牢笼里只有我和他,我们共同被囚禁在这一方牢笼之间。磨蹭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要么是宣煜然滚,要么是我滚。   小来福充耳不闻,将碗筷收拾好,跟我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嗯,看来他不想滚。   那我滚。   夜里,我拍打着牢门,大声喊叫着。“来人啊!我有要事禀告陛下!陛下!”   片刻后,黑衣大哥跟鬼魅一样不知从哪个角落,就窜了出来。   我一见到这个大哥,身体就不由自主的想抖。   我勉强稳住自己的嗓子,低声说:“我要见陛下,你带我去见他。”   那人快速在我面前消失,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太监掌着宫灯,走到我面前,“陛下召您面圣。”   我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身上的土,“见之前,我要先洗个澡,不然冒犯到陛下就不好了。”   那太监恭恭敬敬地说了声“是”。   我走在后面,那人替我在前面掌灯,步步小心,态度恭敬。   能在这深更半夜面见圣上的,足以让他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小太监将我带到一处宫偏殿,里面早已备好了热汤,还有两个小太监候着。我大手一挥,“都下去,好了我自然会唤你们。”   那三人自然没有异议,对我行了礼,有序地退下了。   我衣服一撂,直接跳进了热汤里,水温正正好,泡的我浑身一酥,氤氲的热气一蒸,整个人就好像浮了起来,在热水里晃晃悠悠,舒服极了。   什么段群山,什么宣煜然,都给爷往后稍稍。   我窝进热汤里,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昏昏欲睡。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靠在了一具温热的肉体旁。肌肤是完全的贴合,没有一丝隔阂。   我还在狐疑,我刚刚不就闭了一下眼,怎么就变出了个活人?难道是什么妖精?   那人比我略高一些,我一扭头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膀,再往上瞧,才看到了他的脸。他闭着眼,似乎也陷入了温热的梦境之中。   温热的水及至他的胸膛,露出略泛蜜色的肌肤,上面还沾着水痕。他的青丝散落在池中,随着水波摇晃,甚至缠在了我的身上。   这个妖精我认识。   我放松了身体,继续靠在他的身边,半阖着眼。   这热汤泡的人太舒适了,我浑身都懒得不想动,只想就这么泡一辈子。   耳边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变化,然后就听他说:“醒了?”   “嗯。”   “我等了你许久,来这时,看你差点淹死在这池子里。”他嗓音轻柔,像一团雾气。   淹死就好咯。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出来吧。”他半低着头,在我耳边低声道。   我抬眸看他,忽然莞尔一笑,“你抱我出去。”   段群山看着我,片刻后,竟真的微沉身子,然后将我一把横抱了起来。从水里站起来的那一刻,像是挣脱了束缚,又像是戴上了镣铐,整个人沉得往下坠。   段群山抱着我,走出了池子。   我倒没想到他会真的听我的话。我忙勾住他的脖子,“陛下,臣刚才开玩笑呢。”   他充耳不闻,抱着我,将我放在了木兰簟之上。冰凉的席子冰的我浑身一抖,段群山伸手扯过衣衫披在我和他的身上。   那衣衫丝滑如流沙,覆盖在我的身上。   段群山看着我,忽然伸出手,拉开我的衣襟。   “不疼了?”他抬眸看我。   “不疼了,还有点儿痒。”我老实说。“陛下,这纹的是个什么?”   段群山把衣服替我拢好,“你总会知道的。”   总会知道,但是不是现在。   夜里,我躺在他的身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在我耳边轻轻吐纳。   “陛下。”   他没说话,但是我知道他没睡。   “您是什么时候就醒着的?是我第一次从暗道里出来?还是第二次?”   耳边沉默了许久,蓦地,就听他说:“第一次。”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那您为什么不抓住我?”   “你下的迷药虽然没有迷晕我,确实叫我无法动弹。”   “而且,我也想知道萧韫到底是谁。”段群山侧卧着身体,低声道。   我扭头看着他,夜色中,朦胧能看到他的面容与轮廓。   “他与朕是否一模一样?”   我穿过夜色,望着他的脸,觉得喉头开始发紧。   完了,性骚扰被当场抓住……   “你看着朕的时候,到底是看着谁?”   黑夜里,他问的问题我竟然一个也答不上来。额头渐渐渗出汗水,我舔着嘴唇,想先随意说个答案糊弄过去。   段群山忽然伸出手来,一指头戳在我的身上。   这一个个都会点穴,都拿我练手是怎么回事?   我眼睁睁地看着段群山用指尖轻轻扯开我的衣带,大片肌肤裸露了出来。   他趴在我的耳边,低声说:“你现在拒绝,朕就停手。”   我惊慌地张着嘴,想说却说不出来。他点了我的哑穴,还有麻穴,我现在浑身半麻半软,什么也说不出口。   夜色里,他似乎勾起嘴角,“你没说话,那朕就当你答应了。”   他妈的,段群山比我还卑鄙!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端午安康! 第18章   我趴在段群山的胸膛之上,听着他平缓而有力的心跳,“咚,咚……”这是活着的证明。   我抬起头,看着闭眼的段群山。闭着眼睛的段群山太像萧韫了,我甚至希望段群山永远都不要睁开眼睛。   不用看到他眼里的冷漠与随意,也不用一边看着他一边去想萧韫。   “你想跟朕说什么?”   段群山忽然开口道。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茬了。我哪是想跟他说什么啊,我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从那个牢狱中逃出来。   “陛下,我投降了。我弃暗投明,以后我就是您的不二臣!”我信誓旦旦地说。   段群山半张着眼睛瞧我,没说话。   好半天又闭上了眼睛,“你不想在牢里待了?”   谁会想在牢里呢?我又不是受虐狂,我也是个好人啊。   他用手捋着我的头发,指腹柔软,动作缓慢,一盏茶的功夫才开了口:“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他是相信我说的鬼话了?还是仅仅是知道了?   段群山这一点我也不喜欢,讲话太过言简意赅,我又不敢张口去问,万一他闹得不高兴,受苦的还是我。   “陛下?”我小声唤他。   “嗯。”他懒懒地答我。   “那我明天还回牢里吗?”   “不用了。”   “谢主隆恩!”我高兴地直咧嘴。   我窝在段群山宽厚的臂弯里,虽然头枕在他胳膊上有些难受,但是我也不敢不枕着,人皇帝都没说手麻,我还敢说硌头吗?好不容易从牢里被放出来了,我可不能再犯傻回去了。   我已经想通了,这个任务估计是完不成了,那我就老实在宫里呆着,段群山想起我了,我就陪着他,他要是忘了我,我就找个机会回我的后山去。反正怎么样都能活,前提是,不要惹怒段群山。   至于宣煜然,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他要是不识好歹,我也没辙。   清晨,豆黄色的薄纱在我的眼前飘动,鼻尖萦绕的是水沉香的气味,潮湿腐朽的气味似乎已经完全远离了我。我满意地弯起嘴角,慢慢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清了清嗓,“来人啊,我要用膳!”   片刻,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跨了进来,手上捧着瓷水盆和手巾。   我坐在床边,等他走到我的面前,只见他腰背微沉,然后抬起头,看着我。   我的呼吸都停了,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还在这?!”   作孽啊!宣煜然这小王八蛋竟然真的不识好歹,还敢跟到这来!   宣煜然忽然把手往前一伸,我下意识也伸出手去,直接将面盆接了过来。   “去把脸洗了。”宣煜然眉头紧皱,冷声道。   我端着脸盆,愣在了原地。“你不装哑巴了?”   “你都知道了,还装什么?”宣煜然冷眼看着我。   “你为什么还不走?”我把面盆放到桌上,凑到他面前,低声急问。   “你现在对朕敢直呼‘你’了?”宣煜然把眉梢一撩,看着我。   这小王八蛋还真是不装了,直接开始摆谱了。   我咽了口唾沫,“陛下,您为什么不走!您知不知道段群山正到处抓你?他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诱你出来!”   宣煜然抬眸看我,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   “但是我有事还没做。”   “啥事?”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慢慢悠悠地,根本不愁。大哥,你知不知道,你可是个炮灰,没有主角光环!不小心点,说不定明天就得谥号了!   “我要救一个人。”宣煜然看着我,如夜的双眸映出我的身影。   我的心停了一下,忽然觉得有点暖暖的。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有点儿良心,不枉费哥哥我为你受这么多苦,遭这么多罪。   “你就别管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关键是你,你现在处境可是十分危险!”我极力劝他。   宣煜然看着我,忽然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我看着他的笑,觉得不太对劲。   他笑的十分随意,眼底也没添上笑意,“谁说我要救的人是你?”   他的声音冷清,像是寒夜里的残雪,指尖碰到一点儿都能冻麻冻木,叫人浑身哆嗦。   他用手挑开我的衣襟,看着我的胸膛,眼里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嫌恶与冰冷。   “你不是已经背弃朕了吗?”   我张着嘴,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词都想不起来了。   “祁门暗卫,永不叛主。贺大龙,你已不是祁门暗卫了。你成了那个逆臣的走狗,懂吗?”   他冷笑地看着我。   我站在他的面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确实,他说的都对,无论是什么原因,我确实背弃了宣煜然。不管是我说的,还是做的,无一不是背叛,我无可辩解。   他在我的耳边低声说: “原来你早就背弃了朕,从第一次进入暗道开始。”   我猛地睁大了眼睛,呼吸一滞。   “你真是下贱啊。”他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身形有些不稳,朝后趔趄了两步。   “抬起头!”他喝道。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贺大龙,朕要你救出祁露。”他冷眼看着我。“你务必用尽一切办法,救出她!”   “她和你不同,她是真正的祁门暗卫。”   “如果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就给朕救出祁露!”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襟,将我的身体拽向他,他的气息落在我的脸庞。我想闪躲,却被他紧紧抓住,逼着我与他直视。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   宣煜然的眼眸漆黑如夜,牢牢地将我抓住。   他恶心我,嫌恶我,但是还用的到我。   “是,臣遵命。”我扯开嘴角。   宣煜然看着我,他的唇几乎贴上了我,温热的气息落在我的唇边,让我想要闪躲。   “躲什么?”他冷笑,“昨晚你与那个逆臣都在这做了什么?”   我紧闭着嘴,眼眸低垂,不去看他。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难以启齿?没想到,你竟然还有羞耻心。”   宣煜然一个字一个字,就像小刀一样,往人心里扎。   我想推开他,却发现,只是徒劳。哦,我忘了,这里的人武功都比我高。   我不想看他,希望他能结束这段对话。   我的脑子里全是祁露的事情。原来祁露是被抓了,怪不得剧情变得这么古怪。   那夜段群山身上的血腥味,难道就是祁露的?   “为什么不说话?”   我的思绪被宣煜然抓了回来,再度看向他。   “陛下,臣无话可说。”   “住口!谁准你叫朕陛下?你早就不是朕的臣了,你就是只下贱的狗!”   我没想到小皇帝竟然能说出这么多的粗鄙之言。   他紧紧地抓着我,墨黑的眸子在我的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审视我,又或是在羞辱我。   我的视线和他对上,只觉得他的双眸中似乎跳动着火焰,额头上的青筋鼓着,抓着我的手也在收紧。   “陛下……”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家伙不会是想掐死我吧?我试着推开他,却像是触碰到了宣煜然身体隐藏的开关,他直接收紧了双手,将我禁锢在怀中,吻上了我的双唇。   愤怒的宣煜然如同一头野兽,啃咬着我,释放着自己的怒火。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是真的没想到局面竟然会变成这样。宣煜然将我扑倒在身后的床榻之上,我的衣襟松散开来,完全变成了一副凄惨无助的模样。   “陛下!”我怒吼道。你他妈的是不是得寸进尺了!我还治不了你了!   我伸手就要打晕他,却被宣煜然一扭手,直接扭到了我的头顶上,疼痛让我不敢贸然行动,如果我动了,他绝对会掰断我的手。这是个疯子,之前卸我下巴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宣煜然!你他妈的有病啊!”我骂道,“你看我不顺眼,你可以打我,你这是做什么?”我试图骂醒他,让他恢复理智。小屁孩年轻气盛,虽然脑子是重生了,可是身体还是黄毛小子,稍微一激,就不知天南地北了。   “宣煜然,你冷静下,你要是想泻火,你打我一顿算了,行不行?”我从怒骂变为哀求,“陛下?天王老子?”   宣煜然似乎不耐听我说话,反手将我的腰带抽下,直接捂在我的嘴上。   他妈的,这是要强上老子啊?!   “呜呜呜!”我拼命摇头,可是无济于事。   操!操!操!   今天老子怕是要彻底开花了!   宣煜然低头吻着我,这个吻绝对和情字扯不上任何关系,更像是野兽之间的搏斗。宣煜然这头恶狼,简直要将我拆骨入腹。   骂也骂不动,打也打不过,完了,全他妈完了。   永远不要沾惹毛头小子,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   宣煜然走后,我握着面巾,沾着面盆里的水,替自己擦身。   狗日的宣煜然!   果然还是要用功练武啊!不说打架,主要是防身!   我现在也迷糊了。宣煜然对我到底是什么变态感情?还是说,他本身就是疯子,不能用常人的目光来衡量?   我发誓,终有一日,一定要好好暴打这个小王八蛋!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留言,海星,还有投喂!明天继续更新! 第19章   我坐在宫墙根儿晒太阳,今儿太阳足,暖烘烘的,落在我的脸上,身上,一会儿就烘的发烫。天气开始热起来了,春天就要结束了。   我呆在这个破烂世界里已经许久,如今是一点儿也看不到完成任务的曙光,前途黑暗的让人调头就想走,一回头,谁知道连后路也没了。   段群山留着我,是想抓到宣煜然;宣煜然留着我,是想救祁露。好嘛,这帮人全围着我,可没一个是为了我。这恐怕就是炮灰吧,悲哀啊!   我无奈地摇摇头,看了看日头,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身后有动静,我一扭头,就看见宣煜然冷着一张脸,提着食盒。   幸好,他没有因为恶心我,就不给我送饭吃。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和他废话了。   “吃饭。”他冷冷地对我说。   我点点头,然后自己打开桌子上的食盒,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不错,我的心情好了一点儿。   我吃饭的时候,宣煜然就坐在我的对面,跟监视一样,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连头都没抬,闷头吃饭。我现在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噎得慌。   “你为什么不说话?”宣煜然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吃饭。   之前是他装哑巴,如今调了个个儿,成了我装聋作哑,不想搭理他。   我恍然大悟,之前宣煜然装哑巴,难道也是不想搭理我?   “你装什么哑巴!之前话不是多的很?”宣煜然冷着声继续说。   我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吃饭。   “贺大龙,你休要跟朕装聋作哑,朕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宣煜然伸手忽然钳住我的下颌,迫使我抬头看着他。   我把眼睛往旁边扫,就是不看他。   “再不看我,信不信我就把你这双眼珠挖下来!”   宣煜然确实是说狠话的高手,妈的,现在不装哑巴了,又开始对着我放狠话,我忽然很怀念他装聋作哑的那段时光。   我不想跟他纠缠,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也许眼里的厌烦太过明显,宣煜然反手就甩了我一巴掌,打得我脑子发懵,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   他猛地站起来,伸着手看我。   我摸着自己的脸,刚想破口大骂,就听见门外有动静。这处宫殿,除了“服侍”我的宣煜然,能来的只有一个人。   我立刻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没有红肿。宣煜然也收回手,微弓着身子,往后撤了两步。   段群山进来的时候,我下意识看向宣煜然,幸好,他还不傻。见到段群山的时候,他就跪了下来。   “陛下!”我也跪着行礼。   “在用膳?”段群山低声问。   “嗯,刚吃了一半,来人,把这些收拾下去。”我高声道。   “不必了,朕也还没用膳,我们一起吃。”   我愣了一下,“那就再加两道菜吧,去,快着点儿。”我对着宣煜然低声道。   段群山这次没有阻止,宣煜然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偏殿里只剩我和段群山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段群山不爱说话,只能我先开口。   “陛下,今天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了?”我这话一出,就觉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这口吻怎么听怎么像是后宫里的女人……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今日事毕,就想同你一起用膳。”段群山轻声道。   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第二次送菜来的不止宣煜然一人,皇帝要用膳,一口气儿竟来了四五个小太监,人人手里捧着一个食盒,排在最末尾的就是宣煜然。   他上菜的时候,装作无意地扫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叫我抓住机会打听祁露的情况。   我没搭理他,专心看着桌子上的菜,不愧是给皇帝加菜,直接上了一桌席面,八凉,八热,外加点心水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陛下,这我恐怕吃不完啊。”我边说边咽口水。   段群山没说话,旁边布菜的小太监先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小排,我也不客气,说了句:“谢主隆恩。”张嘴就吃了。   然后就见另一个小太监也夹了一块小排放进段群山的碟子里,反复了两三次后,我咂摸出味儿来了。我这是不是搁这给段群山试毒呢?   ……   算了,人贱不值钱,试毒就试毒吧,最好把我直接毒死,给我个痛快。   我可太怀念现代世界了,至少我不能被人欺负成这样!   用膳的过程中,除了些许细小的动静,安静的不像在吃饭。原本我还打算好好吃一顿,好好补补,没想到这顿饭吃的这么别扭。   好不容易吃完饭,小太监们撤了碟子,给我和段群山上了香茗,就排着队离开了。   宣煜然还是走在最末尾,但是他没敢抬头再看我。段群山不是个傻子,这么明显的举动,他连做两次,绝对会引起段群山的注意。   我也不看他,低头喝茶。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落了进来,尘埃在空中跳动,屋子里静悄悄的。   我抬头看向段群山,然后说:“陛下,臣有问题想问。”   段群山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看着我。   “您能答应我只说真话吗?”   段群山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好。”   “宣煜然真的是被您放走的吗?”   “不是。”   我凝视着他,“那他是自己逃走的?”   “是。”   “您还在找他?”   段群山没有直接回答我,反而啜了一口清茶。   他很狡猾,答应了我说真话,却没答应我知不无言。   “宣煜然是被人救了吗?”我轻声问。   段群山放下茶盏,叉起一块雪梨,递到我的嘴边,“嗯。”   我愣愣地张开嘴,将雪梨咬住。   “是祁门暗卫救了他。”   我抚上了胸口,苦笑道:“原来除了我,还有祁门暗卫,那我怕是活不长了。”   祁门暗卫一旦叛主,就会被其他暗卫诛杀,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都无法躲避。   “那人已被囚禁。”段群山看着我,“你不会死。”   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倒希望被人干掉。   “您留着他,是为了什么?”   段群山忽然站起身来,轻轻地扫了我一眼。我明白,这是话题结束的讯号。   “陛下,您不能放过宣煜然吗?”我又接着问了一句。   段群山弯下腰,伸手抬起我的下颌,“斩草要除根。”   话毕,段群山松开手,转身走了。   我浑身冒着虚汗,一时有些恍惚。   晚膳的时候,宣煜然提着食盒进来,关上门后,就走到我的身边。他皱眉看着桌面,“你在这坐了一下午?”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桌上还放着我和段群山喝过的残茶。   我抬头看着他,“祁露被囚禁了,暂时没死。他想靠祁露引你回来。”   “她被囚禁在哪?”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之前被关的地方。”   宣煜然在我对面坐下,沉默了片刻,然后看向我:“你为什么失神?”   我恍惚地看着他,“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宣煜然眉头紧皱。   “如果他是要用祁露引你出来,又为什么要留下我?还是说,其实我对你来说,也算是诱饵。”我扯着嘴角,勉强笑着。   宣煜然看着我,沉默了许久,然后说:“吃饭吧。”   这是什么回答?还是连回答都不屑回答?   我觉得自己真是一肚子委屈没处说,越憋越难受,就快要爆炸了。   “你觉得凭你自己可以救下祁露吗?”我冷笑地看着他。“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太监,谁都能呼来喝去,还想救人?别逗我笑了。”   宣煜然眯起双眸,静静地看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下去:“你不会是打算靠我把祁露救出来吧?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就是个废人?谁都打不过,说也说不动,你还敢指望我吗?”   我一把撩开衣衫,指着自己的胸口,“谁都能在我身上盖个戳。都不用软禁我,我连这个院子都飞不出去。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吧,别做梦了。”   我大吼大叫着,就跟疯了一样肆意发泄着。再不说点儿什么,我怕是要被憋疯了!   宣煜然一直沉默着看我,随后伸出手,在我身上快速地点了几处穴道,我的身子一软,就掉在了他的怀里。嘴里有些咸味,我愣了一下,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这绝对是被宣煜然和段群山气的!这俩王八蛋疯狂给我的任务加码,弄的我不上不下,不前不后,被卡在了原地。   我原本的任务只是帮宣煜然挡剑,可如今当我知道我的任务从挡剑变成救女主出狱的时候,我彻底崩溃了!这他妈还是一个炮灰该有的任务吗?   我有气没力地躺在宣煜然的怀里,闭着双眼,不想看他。   温柔的指尖划过我的眉眼,似乎以指为笔……   我猛地睁开眼睛,与头顶的目光触碰在了一起。   “你这是做什么……”我看着他,喃喃道。   宣煜然望着我,眼底一片复杂。   原来那晚,在牢中的也是他。   “我恨不得掐死你,贺大龙……”   那你动手吧,我感谢您八辈儿祖宗! 第20章   “你就算掐死我,我也救不了祁露。”我冷笑了两声。   宣煜然眼风凌冽,恨不得在我身上戳几个大窟窿,让我当场开膛破肚,凄惨而亡。   “你快走吧,我累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快滚吧,但是我还是怂,没敢说出口。   宣煜然一把推开我,转身就走。   我沉默了片刻,忽然对着他大喊:“你他妈把穴给我解了啊!”   没用,人家脚都没停,直接拿着食盒走了。   我躺在地上,饿着肚子……我有点儿后悔了,我应该吃了饭再跟他吵。   啊,这个狗屎世界什么时候才能毁灭啊!毁灭吧,赶紧的,我累了。   我在地上躺了半夜,幸好天气已经变热了,后半夜凉气起来的时候,我的身体也能动了。   我扶着床沿,慢慢地爬了起来,他妈的,腿躺麻了……   等身体不再发麻,我坐在床边思索,我现在出门去御膳房,会不会被人发现?段群山是不是还派人在监视我呢?   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搏一搏,毕竟肚子是真饿的有点儿受不了了。   我从柜子里翻出来一套鸦青色的外衣,随便一裹,就从窗户口窜了出去。走窗一直是我强项,上次如果不是万岁那只死鸟,我早就出去了。   我打开窗子,踩着边缘,轻轻一翻,跳了出来。还好,轻功没退,幸好段群山没有想到挑我手筋脚筋,把我囚禁这种变态招式。   夜风习习,拂起我腮边的发丝,我朝外张望着,大致判断了一下自己的方位,我就沿着墙根,朝外走去。无论我在这个宫里的任何一个角落,我都能正确的找到御膳房的位置。   如今刚过了三更,整座皇宫都静悄悄的,檐下的宫灯亮亮堂堂,灯穗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我朝天上看了一眼,今晚的月亮不算明亮,应该不会暴露我的行踪。我迈着轻快的步伐,直奔御膳房。   刚跨出了宫墙,就觉着肩头一沉,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哪位高手擒拿住了我。我一扭头,就见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蹲在我的右肩上,我惊地下巴都要掉了。   “万岁?!”我用气音低声叫道。   万岁这只笨鸟歪头看着我,也没喊万岁万万岁,只是用喙轻轻啄了一下我的头发。   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时候,我想了下,对它说:“你乖乖的,你爹我带你吃好的去!”   万岁没说话,只是用一双小豆豆眼盯着我。   嗯,它同意了。   我一手将它抓住,直接塞进了我的衣服里,万岁奋力的从里面伸出来一个鸟头,左右瞧着。   蒙蒙夜色中,我沿着宫墙根儿快速地向御膳房移动,怀里还揣着一只只会喊万岁的傻鸟。   到了御膳房,那我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随意极了。什么东西摆在哪里,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当班的小太监耐不住困意,早已经靠在外面的柱子旁睡得口水直流。我跳上房梁,窜进了御膳房。   御膳房一般从不熄火,以便早早给宫里的贵人做早膳,也防止有些贵人晚上忽然饿了,如果断了火那可就惹了麻烦,恐怕要掉脑袋。   炉子上煨着些汤汤水水,熬了足足一宿,就等着早上给宫里的贵人送去。   我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嗯,党参老鸭汤,不错不错。   我寻了个白瓷碗,舀了一碗,一口喝完,觉得不过瘾,又舀了两碗,三碗汤下肚,浑身暖洋洋的。炉子里的汤也少了一大半,我顺手又加了三碗水,然后就寻摸其他吃的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我就风卷残云的吃了四五个小蒸糕,两碗杏仁粥,一碟八宝腌菜。虽然不算饱,肚子也总算不饥了。   万岁顶着小脑袋,张嘴喊了一句:“万万岁!”   “哦哦哦,把你给忘了。”我赶紧在御膳房里找了一圈,最后找了一罐五香瓜子,塞进衣服里。   “走,咱回。”我笑眯眯地对万岁说,然后顺着原路又回去了。   其实我是想回冷宫的,但是防止我到时候真的走投无路,那也算是我的最后堡垒,我现在还不能轻易暴露。   我又躺在辰华宫的大床上,双手伸开,瘫在床上。万岁就站在我的脸旁边,走来走去的,跟巡逻一样。   我掏出瓜子,给它撒了一把,它用爪子握着瓜子,磕的贼带劲。   我一边看它嗑瓜子,一边在想祁露和宣煜然的事。   现在段群山已经不藏着掖着了,他就是要杀宣煜然,而宣煜然要救祁露。两个人在宫里转悠,就是没有正面碰着。   我一边想,一边伸手从万岁脚边想拿一把瓜子吃吃,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啄了我一下!   “嘿,你倒是翻脸比脱裤子还快!吃独食啊!”   万岁张着翅膀,叫了几声万岁万万岁,就不理我了,继续磕它的瓜子。我翻了一个白眼,转过身去,搅动脑汁想着到底能不能把祁露救出来。   关键我得知道祁露在哪儿,才能考虑救不救的了。   虽然我的任务不一定能完成了,但是这本书的故事线还是得维持,尽量让它别崩,否则别说我了,就连这本书的作者恐怕都会被牵连。   虽然我觉得现在的剧情乱七八糟,有一半的原因是他剧情逻辑不完整,出现漏洞了。但是没办法,既然进来了,就还是继续往下走吧。   但是等我离开这个世界后,我一定会去写投诉信,给他一个教训!   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我原本还想再眯一会儿,可是听到门外那个人的声音,我的睡意就没了。   我懒洋洋地说了声:“进来。”   门一开,就见宣煜然捧着脸盆进来了。   我现在想通了,他能伺候我的日子不多,该用就得用,千万不能省。   “门别关了,太热了。”我大声对宣煜然说。   宣煜然愣了一下,然后脸色阴沉的走了过来。   我把手浸在水盆里,沾着水又抹了抹脸,然后把手往前一搭。宣煜然低头看着我一双湿答答的手,又看了我一眼,然后阴沉着拿起面巾替我擦了手和脸。   “早膳吃什么啊?”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抬头看着他,连唇角都扯得平平的,一点儿不给他好脸色看。   “这就给你拿。”宣煜然说的咬牙切齿。   “注意称呼,小来福,下次再乱叫,小心本大人打你板子!”我眉毛一竖,冷声道。   宣煜然估计是没想到我一晚上就变得如此突然,脸色难看的厉害。   “快去,本大人饿了。”   我对他摆了摆手。   宣煜然端着食盒进来的时候,他专门关上了大门。   我看着他关门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眼看着他把食盒扔在桌上,“自己打开。”   我看了他一眼,自己打开就自己打开,喊什么。   一打开食盒我就傻眼了,这个汤盅怎么瞧怎么像是晚上我溜去御膳房掺水的那碗啊。   我拿勺舀了一口,嘴里一咂摸,得,还真是那个,这汤现在就是白水加盐……   我伸手把汤盅一推,掉头去吃别的了。   宣煜然就在一旁看着,也没说话。   等我把饭吃完,我扭头看着他,“你知道祁露在哪吗?”   宣煜然看着我,“知道又如何,你不是说你救不了她吗?”   “我试试。”   宣煜然略微蹙眉,看着我说:“什么意思?”   “她是最后一个祁门暗卫,你还得靠她逃出去呢。”我拿巾帕擦了擦嘴,“明白吗?”   宣煜然冷眼看着我:“你为什么又变了?之前不还说什么都做不了吗?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脸上有点发僵:“我后来想想,即使如此,我也比你强,至少我现在是段群山的眼前人,总比你说得上话,对吧?”   宣煜然眯着眼看我,似乎想看穿我的内心。看吧看吧,你就是有透视眼,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   “你别管我什么意思,最迟七天之后,我就把祁露给你带出来,到时候你就赶紧消失在我面前。”我冷冷地说。   宣煜然忽然站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又硬生生的止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我是叛徒,说要杀了我,是吧?歇歇吧,先把命保住,再想着怎么取我的命吧。”我摆了摆手。   宣煜然走的时候,脸黑的像块炭。   我心里暗爽的不得了,他一走,万岁就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飞到了我的肩上。   “万岁,你刚看到你爹的英姿了吗?我骂的他连嘴都不敢回,真他妈的爽!”   爽过之后,我就开始思考怎么救祁露了。宣煜然刚才把祁露所在的位置告诉了我,这是他探听了许久的结果。   祁露没在我之前呆的牢狱里,而是在宫外的大狱。我之前呆的地方,是宫里关押犯错宫人的私狱。虽然都是牢狱,但是级别完全不同。祁露那是正儿八经的死牢,一般人进都进不去。   我摸着万岁五彩斑斓的脑袋,思考着怎么才能让段群山带我去趟大狱,去看看女主。   我之所以敢说七天后就能把祁露救出来,是因为我始终相信一样东西存在这本书里——女主光环!   虽然我没有,但是女主一直都有,只是欠缺一个时机。而我,将握住时机的把手,把它再送到女主的身边。   赶紧结束吧,老子快受不了了! 第21章   自从我说完七天后救出祁露,段群山就再没露过面……   宣煜然天天给我送饭,嘲弄的表情像面具一样挂在脸上,就没卸下来过。   我全当没看见,该吃吃该喝喝,假装一切尽在手中,然后晚上偷偷咬被角。段群山怎么就不来了?难道他不打算和我装了?   一晃过去了六天,眼瞧着最后一天的期限就要到了,宣煜然脸上的嘲弄已经刻在他脸上了。   “今天可是第七天。”他对着我,笑着说。   老实说,他笑起来还是格外英俊,虽然易了容,可并不是什么丑陋的面容,柳叶眉微微上挑,红润的嘴巴斜勾着,戏谑地看着我。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祁露救出来。”   他已经不在我面前自称朕了,阴险的跟他哥一个样。也许是因为血脉的流通,宣煜然某些神情特别像段群山,不过两人都不自知。   哎,都是兄弟,大家坐在一起打两圈麻将,有什么解不开的仇呢?大不了,我给你俩都喂牌啊。   我冷眼瞅了他一下,呵,小人得志。   “如果你现在给我磕头认错,我就留你一个全尸。”   我一听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敢情您之前不仅要我死,还没打算给我留全尸啊?这小王八蛋!心是真狠啊!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收拾收拾。”我把空碗往桌上一丢,一抹嘴,冷声说。   宣煜然现在也不生气了,他似乎心情很好,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微笑。   等他收拾完,宣煜然似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我坐着,他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还有什么招数?再让我看看。”   “我招数可多着呢,不过你怕是看不到了。”我冷笑道,过嘴瘾谁不会?   宣煜然忽然伸手捏住我的肩膀,将我扯到他的面前,他的手像捏泡沫一样,捏的我肩膀咯吱作响。   “那你就趁这最后的时间,留给段群山看吧。”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我咬牙切齿地对他说。   宣煜然脸上的笑容逐渐冰凉,猛地低下身子,靠近了我。我正想后撤,却被他捏着肩膀,不能逃脱。   眼瞅着,他就要贴上了我,忽然听见身后有翅膀扑闪的声音,万岁一边大喊着万岁万万岁,一边像个二踢脚一样,冲着宣煜然的脑袋而来。   宣煜然松了手,向右一跳,闪开了万岁的攻击。   我赶紧把万岁护在怀里,一人一鸟,戒备地看着宣煜然。   宣煜然眼神凌厉地看着我怀里的万岁,忽然冷笑了一声:“你养的鸟倒是忠心耿耿。”   我一听,这是说我连禽兽都不如呗。   我也冷笑一声:“我的鸟跟我一样,只对对的人忠心耿耿。”   宣煜然眼光一闪,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最后还是止住了。   宣煜然走了,我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我得开始制定B计划了。如果段群山没来,那我就直奔冷宫后山,当个山中野人算了。   不过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   我带着万岁,打开大门,对着外面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等我喊到喉咙都有些发疼的时候,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我这是被抛弃了?难道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弃子?还是说,段群山认为有了祁露这个筹码后,我就已经不重要了?   我忽然有点儿高兴。那我干嘛还帮那个小王八蛋?反正我任务也做不了了,还不如趁现在带着万岁跑路!   我越想越激动,转身就回去打包行李。   万岁就乖巧地待在衣架上,嗑瓜子。   这家伙随我,只要有吃的就不闹腾。   我其实也没什么收拾的,这里的东西都不是我的,衣服我也用不上,只用换了件轻便的衣衫,把长发束起,又在屋子里打了套拳,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对万岁说了句:“走,儿子。”   万岁慢悠悠地磕完最后一颗瓜子,然后跳到了我的肩膀上,狠狠地啄了一下我的脑袋。   “哎呀,啄你爹干嘛?”   我说完,它又啄了我一下。我赶紧求饶,现在没时间跟它打闹,我得趁段群山和宣煜然都没来的这段时间,赶紧跑路。   我已经想好了,先回后山躲一阵,等风头过去了,我就出宫,浪迹天涯!   哈哈,老子把任务做成开放地图了。   我推开窗户,刚从里面跳出来,就发现一个人影杵在我面前,金线缝制的靴子,针脚绵密,就算在夜色中也是闪闪发光。我头一抬,对着那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陛下,大晚上的还没睡呢?”   段群山低头看我,“为什么不走门?”   “走这方便,比门近。”我干笑了两声,站起身来。   段群山看着我,“你要去哪儿?”   “晚上吃多了,想消消食。”我继续胡扯。   段群山忽然弯起唇角,笑了一下,“那我带你去个地方,消消食。”   我一看段群山这个笑,就有点儿犯嘀咕,但是绝不敢当场拒绝。段群山和宣煜然那个废帝不同,他是实打实手里有权的,他想让我怎么样,我就得怎么样。   我点点头,然后看着段群山朝我伸出手来。我乖乖地把手放到人家手上,然后跟着他向外走。   出了辰华宫,就见一顶大轿子正候在外面。我一看,就明白了,今晚原是段群山安排好的,他本来就打算带我去个什么地方。   他会带我去哪儿呢?   我不去猜测,对段群山我从来不猜测,因为我猜不出。段群山自始至终对我来说,都是个谜。无论是他的行动,还是他的容颜,都让我无法看破。   我甚至越来越觉得他是一个罩着萧韫面具的神秘人。   他甚至能知道我在想什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轿撵穿过重重宫门,向着未知的前方不断前进。我看着身后的皇城大门,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此时已是深夜,宫外的大路上没有行人和车马,安静的只能听见轿夫的脚步声。   轿子停下来的时候,段群山原本闭着的眼眸慢慢地睁开,然后对我说:“到了。”   外面的人打了轿帘,然后跪在地上。   段群山拉着我一起出来,我抬头的时候,后背已是一片冷汗。   眼前的铜钉大门大敞着,檐下悬着两盏黄绸灯笼,映出匾额上的字。   监律司。   “这是什么地方?”我扭头看着段群山,段群山轻声说:“大狱,关押死囚的地方。”   我咽了口唾沫,我充分怀疑,宣煜然的行踪已经被他知晓,他只是在和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要不说,宣煜然斗不过段群山。即使重生了一次,还不是被人家遛着玩。   很多人以为重生一次就能改变很多东西,就能扭转乾坤,焕然一新,殊不知,你可能只是再输一次,鲜血淋漓。   “陛下,为什么带我来这地方?这地方怕是不能消食吧。”我干笑了两声。   “我以为你想来这里,见一见故人。”   “故人?”我愣了一下,“难道宣煜然在这吗?”我假装糊涂地看着他,瞪大眼睛,展现出了我的惊讶与震惊。   “那倒没有,他不会在这里,他有其它的去处。”段群山在我耳边说着这段话,轻声细语,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走,随朕进去。”他的手跟他的话语一样,温柔而没有温度。   我被段群山拖着,走进了监律司。   刚走下台阶的时候,一股浓重的异味就飘了出来,那是霉菌,泥土还有腐臭血肉混合的气味。   味道刚飘上来的时候,我差点呕了出来。   段群山看着我,然后从衣襟里掏出个小瓶,在里面拈了点药膏抹在我的鼻尖下,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冲淡了异味。   “这味道你怕是闻不惯。”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不觉得难受?”   “朕早就习惯这味道了。”他淡淡地说,拉着我继续前行,“战场上的味道比这里还要难以忍受。”   我怔怔地看着他。   深夜,我同段群山行走在气味腥臭的牢狱之中,他的手一直抓着我的手。大牢里一片静谧,只有靴底踩在地上的声响。   段群山带我走到大牢的深处,随后停了下来。   “你的故人就在前方。”他突然松开了手,我的手立刻变得空落落的。   我看向前方,又扭头看着段群山,“陛下,不一起吗?”我的嗓音有点轻微的抖动,微不可察。   “朕在这里等你。”他对我说。   我转过头,向着前方缓慢走去。   一盏灯,两盏灯,我走到第三盏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段群山就站在原地,静默地看着我。   我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走到第五盏同第六盏之间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右手边的监牢里我听到了虚弱的喘息。   我正视着它,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睛很秀气,是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妩媚。   她静默地看着我。   我朝前走了几步,透过栏杆望着她。   这人虽然我从没见过,但我知道她是谁。   她就是本书的女主——祁露。 第22章   灯火在凌乱的闪烁,像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天晚上一定不一般。   我咽了一口唾沫,伸手缓慢地打开牢门。走进去那一刻,血腥气更为强烈,甚至有些呛人。   祁露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即使她已经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她纤细的眉头也没有一丝褶皱。现在的祁露像一个面对着敌人严刑拷打,也绝不低下头颅的女英雄,而在她面前的我就像一个投敌叛国的叛徒,我甚至在她灼灼的目光下觉得有些惭愧与不安。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分不清原先的颜色,浑身上下遍布伤口,苍白的脸色显示出她身体的虚弱。   “你是谁?”她冷声问我。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审判的罪犯,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是谁?我就是个炮灰,还是一个畏畏缩缩的小人。   我不由自主地别开视线。   “是新人吗?那你下手可要用点儿劲。”她轻蔑地笑了一下。   我呆愣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我该怎么救她?段群山到底在卖什么药?   忽然,祁露张开嘴,冲着我啐了一口,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搂着闪在一边。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段群山那张冷峻的脸庞。原来祁露啐的是段群山。   “狗贼!”祁露冷笑着骂道。   她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脖颈上,纤秾合度的身躯即使伤痕累累,也有一种脆弱诱人的美。   不用段群山出手,一个黑衣人就跳了出来,我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我的身体还残留着对黑衣人的恐惧。   接下来,我亲眼看着黑衣人拿着长鞭,在祁露娇美的身躯上留下血痕,皮肉已经模糊成了一片,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肉。我看的心惊肉跳,冷汗直流。   我仿佛就是站在祁露身边的一只猴子,将她身上所遭遇的痛苦全部假想到了自己的身上,我的双腿甚至开始有些发软。   我终于知道段群山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了。   他在杀鸡儆猴。   他让我透过祁露,感受到了双倍的恐惧。   祁露一开始还咬着唇,闷声不吭,到后来,她的嘴角被生生咬破,留下一缕鲜血,有一种凄厉的美。   “陛下,她会死的。”我颤抖着说。   段群山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你不要小瞧了祁门暗卫。”   ……我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嘲讽我?说我不配当祁门暗卫?虽然我确实不配……   单方面的酷刑还在继续,祁露眼看着已然奄奄一息,黑衣人仍没有住手的迹象。   “陛下!”我还是按捺不住了。   段群山终于抬了一下手,黑衣人停止了鞭笞。祁露已经垂下了头,呼吸脆弱。   “大龙。”段群山握住了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说:“你和她不同,你已不是祁门暗卫了。你是朕的人。”   我哑言。   女主会经历这么凄惨的一段酷刑,这是我从没想过的。我原以为段群山只是囚禁她,没想到他下手如此凶狠。跟祁露比起来,之前的我算是好过多了。   “陛下,能否让我跟她谈谈?”我转过身,对着段群山说。   段群山看着我,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到外面,给我和祁露留出空间。黑衣人也消失了,就如同他从未出现。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紧接着走到祁露的身边,她显然已经有气无力了,凭着坚毅的意志在苦苦挣扎。   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宣帝没有死,他一直在找你,你一定要撑下去。”   祁露的睫毛忽然震动了几下,随后半阖着眼睛看我。   “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我快速地说下去。   “你,是谁?”她的语气虚弱而无力。   “我也曾是祁门暗卫。”我露出一丝苦笑,“如今只是个命不由己的小人物。”   祁露挣扎着看我,她的嘴角忽而露出一丝笑容。   我快速地转身,走出牢狱,段群山在外面等我。我走到他的面前,抬头看着他:“陛下,请您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一定能从她的嘴里问出宣煜然的下落。”   段群山闻言,看着我。   “我不需要你问出他的下落。他自然会出来的,朕有的是法子。”   段群山平静地看着我。   “她的存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段群山一字一句地说,“朕要你杀了她。”   我的内心此时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而是如同陨石撞击地球一般,让人呆滞。   你他妈在这胡说什么呢?这可是女主啊!   我干笑了两声:“陛下,您不能杀了她,杀了她就打草惊蛇,前功尽弃了啊。”   剧情不可能这么崩的,不可能的。   哪有女主死的?这不是开玩笑吗?   黑衣人忽然出现,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段群山伸手接过那把匕首,看着我:“她已经很痛苦了,去结束她的痛苦吧。”   他伸出手,对着我说。   “不,不行。”我看着他手里的匕首,“陛下,祁露死了,宣煜然就不见了,您就再也找不到他了,不如您再给我三天时间,不,一天,再给臣一天时间,我一定能问到宣煜然的下落,到时候,您再……”我的话还未说完,段群山忽然握住了我的手,将我猛地拉进他的怀中,顷刻之后,我已面对着祁露,手中的匕首闪着冷光,锋利无比。   “这不行,这不行!”我挣扎着想要阻止段群山,他疯了,炮灰怎么能杀掉女主呢?这个世界会崩溃的!   “你不能杀她!”我大喊着。   “大龙,我要你亲手杀了她,我要你彻底成为我的人。”   “什么?”我回看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觉着身体朝前倒去,随后是切入皮肉的声音,温热的血顺着刀柄,涌了出来。   我转过头,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祁露,她睁大了双眼,似乎也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温热的血带着生命,从她的身体里流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是我的一场梦?能不能让我快点醒过来?   祁露死了。死在了两个炮灰的手中。   我和段群山怕是要完。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我也懵了。   段群山掰开我攥紧到痉挛的手,沾满血迹的匕首跌落在地上,他拿着丝帕轻轻地替我擦拭手指,“不用再想了,人已经死了。”   “怎么会这样……”我看着祁露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她高傲的头颅终于低了下来,再无扬起的可能。   “你快去找个太医来!快救她!她不能死!”我用手拼命堵住祁露身上的伤口,大声喊道。   这不合理,段群山不应该这么轻易的杀了祁露,更不应该让我杀了祁露。   我一直以为段群山是个变态,没想到他其实是个疯子……   后面会怎么样?这个世界会怎么样?我忽然开始有些后怕。   “她已经死了。”段群山冷眼看着我。   “不可能的,没这么快,她肯定还能救回来!”这他妈可是女主啊!她是女主啊!   段群山将我扯了过来,一手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   “朕说她死了,她就死了,谁也救不了。”   “她不能死啊!”我急的要跳脚,这个王八蛋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   我甩开段群山的手,向外狂奔而去。   奔出监律司的时候,天上忽然雷电交加,震耳欲聋。   完了,这个世界怕是要崩塌了,我们都得被雷劈死了。   我仰着头,看着被银练般的闪电劈开的墨色天空,顷刻之间,豆大的雨点砸在我的脸上,脑门儿,身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像是之前的雷电劈开了天空,然后一气儿漏下了所有的雨水。   一把明黄色的油纸伞打在我的头顶,遮住了我的视线。   “该回去了,否则要着凉了。”   现在是考虑着凉的时候吗?现在我们怕是都要嗝屁着凉了!   我的脑子一直在嗡嗡作响,我转身走回监律司,浑身都滴着雨水,完全就是一只落汤鸡。   我站在祁露的面前,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伸出手指,在她的鼻尖下试探。   人是真的死了,估计现在已经一路小跑着到了阎王殿了。   我也不是孙悟空,救肯定是救不回来了。   女主死了,还是被炮灰捅死的。我已经能预计到后面的世界会糟乱到什么程度,怕是不会亚于原子弹落下的程度。   这个世界恐怕存在不了多久了,也许下一秒大家就会集体消失。   我挠了挠头,转身向外走去。   段群山已经坐在轿撵上了,轿帘打着,小太监还跪着,浑身淋得湿透。   他看到我的时候,轻声说了句:“上来,该回去了。”   我面无表情地钻进轿子里,也不在乎身上是否已经湿透。   段群山握住我冰凉的手。   “你到底是不是段群山?”我忽然转过头,看着他。   段群山也看着我,紧接着弯起嘴角,“还记得萧韫吗?”   我眨了眨眼睛,平静地看着他。现在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惊讶了。   比如,段群山忽然对我说,朕就是萧韫。 第23章   我平静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段群山对我说:“朕就是萧韫。”   我听完,想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你不是萧韫。萧韫不会自称是朕。”   段群山伸手拂过我的脸庞,撩开我潮湿的刘海,“一直待在朕的身边吧,大龙。”   “我这是被囚禁了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朕只是不会让你走。”   这他妈的有什么区别?   “留着我干嘛?我武功差,身板脆,长得丑,没什么值得你留下我的地方。”我认真跟他分析,希望他清醒一点。反正任务已经无望了,我现在就想拿它个几千两银票,浪迹天涯。   “既然你武功差,身板脆,长得丑,为什么不能留在朕的身边?”段群山说。   “因为我不想。”我摊牌了。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任务让人疲劳,我打从心底里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我转过脸去,躲开段群山的指尖。   轿子外的雨声格外浓重,整个世界似乎都要被这雨水淹没了。   “你在厌烦朕?”段群山忽然说。   我愣了一下,转头去看他。   他看着我,脸上并没有发怒的迹象。   段群山的话启发了我,原来我这种浑身从里到外都说不上来的难受劲儿属于厌烦……   我仔细把这种感觉套到我最近身边的人事物,我觉得段群山在这一刻似乎成为了我的人生导师。   他说的真是对,我确实是厌烦了!厌烦段群山,厌烦宣煜然,更厌烦这个变态的世界!   段群山可太有眼力见儿了!   “陛下。”我看着他,“臣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段群山忽然笑了,他那如远山般清远的眼眸轻轻地弯了起来,嘴角也抬了起来。“朕不怕你烦。”   “朕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除了皇位和自由。   我嗤之以鼻。君王的情话听听就算了,更何况,这还是个疯子。   等等,现在宣煜然的命是悬在我的裤腰带上了?我是不是能为所欲为了?   我缓慢地弯起嘴角:“陛下,我需要在这个皇宫里拥有绝对的自由,任何地方任我出入,一个伺候我的人,还要三千两银票,如果有,我就留下来。”   “好。”段群山一口答应。   宣煜然,你终于落到老子手里了,桀桀桀桀桀!   电光火花之间,我都想好了。祁露死了,我还送他出去干嘛?送他出去,他也不记老子的好,还是算了,我也不想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下轿子的时候,天色亮了,雨也停了,只是云还没散去,仿佛水墨画上晕开的几笔,瞧着有些压抑。   折腾了一晚上,整个人都快麻了。   段群山要去上朝,我要回去补觉。   临分别前,我转过身,看着轿子里的段群山,“您之前给我说的那事,我不信。”   段群山静静地看着我,也不开口问我到底是哪件事。   我跟段群山还是有一点儿默契的,真不错。   我不信他是萧韫,他不可能是萧韫。即使他和我都是扮演者,我们也被明令禁止不准泄露自己的真实信息,一旦说出口,就是永久吊销,当场烟消云散。所以,段群山在骗我。他只是知道萧韫对我来说很重要,他只是想借萧韫来勾住我。   我说过,老子是男版苏妲己,早就把他迷得五迷三道了。   不过,我现在得去找另一个纣王了。   晌午的日头忽然毒辣起来,我躺在床榻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   门外的敲门声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时辰了。其实我早就醒了,但是我不应声,他就别想进来。   耳听着那敲门声逐渐暴躁,我才清了清嗓,“进来。”   门打开时的动静差点震聋了我。   宣煜然就站在门口,还是那身太监衣服,不过袖口从青色换成了红色。他该谢谢我,我让他升了级,从小太监升成了管事太监,虽然他手底下也没人,但是在这宫里的权限可就大的多了。   我斜乜着瞧他,“呦,来了啊,小来福。”   宣煜然冷眼看着我,他估计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再片了我全身的肉涮火锅吃。   我压根儿不为所动。   “小来福,去,给大人我打盆水来。”   宣煜然忍着怒火,去给我端来了水。   “这水凉了,去换!”   “热了,去换!”   “冷了!怎么这么笨啊!”   “算了算了,就这样凑活吧。”宣煜然的脸色越发暗沉,但他还算忍耐。   “大人我饿了,你去给大人到御膳房弄点吃的,要有荤有素,有山珍有河鲜,再来个水果拼盘,荷花酥,枣泥酥,蛋黄酥,杏仁豆腐,一定要趁热,新鲜!要是断了热乎气,大人可要罚你哦!”我笑眯眯地吩咐道。   宣煜然冷冷地转过身,我看到他把拳头藏在身后,捏的青白。   我“咕咚”咽了口口水。   富贵险中求啊!   等宣煜然把吃的送过来,我又让他一样一样给我试菜,以前都是我给人家试菜,这回也该我享受一把了!   我端坐的真像个正宫,动动嘴皮子,就能支使的起前任皇帝,诶嘿,多能耐啊!   吃完饭,我又让他给我捶背,捏腰,本来还想让他捏脚,思索了下,还是作罢。   宣煜然是真能忍啊,竟然还没有发飙。看来孩子进步了,有长进。   我捏着葡萄,一口一个,宣煜然在旁边剥皮剥的满手汁水,但是笨拙而认真。   我认真地瞧了他许久。   “小来福,你过来,大人我有要事跟你说。”我冲他招了招手。   宣煜然抬头看我,面色不愉,估计已经临近爆点了,然后直接两步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我。   我半坐在床榻上,抬头对他说:“祁露死了。”   宣煜然猛地怔住了,“什么?!”这是他今天开口的第一句话。   “段群山杀了她。我亲眼看到的。”我将事实全部告诉他,没什么好瞒的了。   “我答应你的事是做不到了,你可以杀了我。”我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螺钿八宝盒,捅开锁,打开盖子,推到他面前,“这是三千两银票,你杀了我之后,拿着银票,先躲到后山那个小石屋里去,避避风头,然后再走。”   宣煜然沉默地听我说完,半晌没有开口。   “没有祁露,凭你现在的身手,你也跑的掉。”我继续说:“今晚你去太医院配点毒药来,一会儿我把方子给你,你放心,这是慢发作的,但是一旦发作,就药石罔效,而且死状极其凄惨,不比你之前想的招差。”   “你就趁我发病前的这七天,准备准备,然后就跑吧。”我把所有问题都帮他想好了,几乎做到了万无一失,一条龙服务。   “你还要什么想问的,快问吧。”我看他憋的脸都黑了,把话语权交到他的手里。   “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他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竟然,竟然自己……”   我看着他,一脸迷惑:“不是你之前对我喊打喊杀吗?怎么我现在都不能自己选一条死路了?”   “我要你跟我一起杀了段群山!”宣煜然冷声道。   我摇了摇头:“不。”   “贺大龙!”宣煜然气的青筋都绷起来了。   “宣煜然,你不适合做皇帝。即使你重活了一次,你满脑子只想的是怎么复仇。你确实没有段群山适合当皇帝。”我认真点评,而且历史书也那么写了。   “放肆!”他扬起手,眼看着就要给我一个耳刮子。   我看着他,“你想想吧,是继续留下了复仇,还是离开。”   我反正是想好了,如果宣煜然执迷不悟,那我就拿着那三千两银子跑路;如果他从善如流,我就服毒自尽,进入下一个世界。   我是真的厌烦这里了。   乱七八糟不说,一个两个还都是变态,我这种人跟他们一比,都正常的过分。   他抓住我的衣襟,“我要你跟我一起杀了那狗贼!”   我看着他,沉声说:“祁露已经死了,你现在的武功最多只能自保,刺杀什么的就别想了,现实点吧,宣煜然。”   “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狗贼了?”他忽然看着我,低声问我。   我望着他的眼睛,忽然发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昨晚熬夜了?   “你昨晚去找我了?”我轻声问。   宣煜然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下,“你胡说什么!我做什么找你这个废物?我是去找祁露!”   我低头笑了几声,这个小王八蛋,别扭起来还有一点儿可爱。   “宣煜然,好不容易又活了一次,还是别找死了。离开这里,好死不如赖活着,知道吗?”   我苦口婆心的劝他。   “你跟我一起走,祁露死了,你得保护我!”宣煜然看着我,低声说。   我摇了摇头,“我得留下来,稳住段群山。而且,我这武功,帮你?只怕会拖累死你。”   “那我也不走。”   “你真不走?”   “不走!”   “好,那我知道了。”我点点头,默默地把盒子收起来。   “你想做什么?”   “帮你杀了段群山。”我说。   宣煜然没想到我变得如此之快,一时哑言,“你……刚……”   “人还能没个乙计划?年轻人,还是年轻了啊!”我伸手拍拍他的肩,露出老练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留言、鱼粮和投喂啊!谢谢! 第24章   我让宣煜然今天晚上要了两壶好酒。今夜月明星稀,我叫宣煜然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我跟他对面坐着,桌上摆着猪耳朵,酱牛肉,花生米还有尖椒皮蛋,全是下酒的好菜。   听说厨房为了搞这一桌子菜,抓耳挠腮。毕竟皇帝老子的后厨里,好东西不少,可这些平民食物,反而不多见。   “来,满上。”我握着白瓷酒壶,先给他斟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满上。宣煜然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举起酒杯,“来,第一杯庆祝你我大难不死。”   宣煜然看着我,许久才端起酒杯,“你到底是谁?”   我拿着酒杯,主动和他相碰,然后眯着眼睛,把杯里酒一饮而尽。好酒啊,入口绵柔,后味回甘,是好东西。   “我?贺大龙啊。”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又给自己满上第二杯。   “你不要打马虎眼,你知道的东西显然超过了一个……普通人。”他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词来形容我。   我夹了一块牛肉,大嚼着,随后又举起杯说:“第二杯庆祝你我劫后余生。”然后将杯中酒饮尽。   “这跟第一句有什么区别?”宣煜然皱眉看我。   “喝吧!”我伸手催他。   喝酒嘛,随便想个由头,喝下去就行了。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话!”宣煜然端着酒杯,坚持道。   “我只是一个活的比较久的普通人。”我笑着说。   宣煜然想了一下,然后冷声道:“难道你是妖怪不成?”   我摇了摇头:“不,老子要做也要做那神仙!自由快活,无情无欲,也没人觉得奇怪。如果神仙有情欲,那才叫奇怪,叫不正常哩!”我仰头又喝下一杯,觉得脸上热气腾起,“只要吃吃喝喝喝,然后墨守成规,多轻松!”   宣煜然皱眉看着我:“你胡说些什么?难道醉了?”   我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你以后可千万别问一个喝酒的人醉没醉,他一准儿没实话!”   “就跟你一样?”宣煜然冷眼瞧我,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紧接着替他和我又满上。   “第三杯祝,祝你我即将就要解脱!”我高喊着,对着天上的月亮微笑着。   “解脱什么?”宣煜然忽然抓住了我的手,我低头看他。   他的双眸湛湛,似春水流动,桃花飘落,自带风情。   “从这深宫之中解脱出来。”我认真地说,“宣煜然,你该从这里走出去看看,那才是一片广阔天地!当皇帝能有什么意思啊?”年轻人,要有多样的择业观,别老盯着皇帝这一个职业啊,就业面太窄了,那能不失业吗?   “凭你这身手,做个少侠,绰绰有余!”我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他分析。   “放着皇帝不做,我做少侠?”宣煜然冷笑道。   我有些语塞,瞪着眼睛看他。你现在还是皇帝吗?你被人扒拉下来了,小兄弟!   宣煜然脸色暗沉,“等我杀了段群山那狗贼,我就能夺回帝位!”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立刻帮他又满上一杯,瞧他情绪不对,连忙附和,“对对对,您说得对,杀了那狗贼,您又是皇帝!”   “那位置,本就是我的!”他抓住我的衣襟,冷声道。   “你知道吗?那位置本就是朕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连忙用手轻拍他的肩膀,让他别太激动。这才喝了几杯啊,就小孩酒量不行啊……   宣煜然像是被打开了身体的某个开关,光喝酒不吃菜,刚开始还喝的缓,到了后面越喝越急,几乎没有断歇的时候。   “别喝这么急啊,又没人跟你抢。”   “抢?”宣煜然猛地转过头,死瞧着我,“你也要同我抢?”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这孩子现在对“抢”这个字多敏感啊,可不敢说抢了。   “不不不,不是那个什么,是你慢点喝,不然要醉了。”   “朕没醉!”他挥开我的手,猛地站起身来,脚下一趔趄,大头朝下,眼瞧着就要栽倒,我赶紧上前,接住他。   他躺在我的怀里,抬头看着我,春水般潋滟的眸子闪动着波光,“我曾经信任过他,原以为他会愿意辅佐我……”   哎,少不更事啊。   “我身边的人不知不觉中就全成了他的人,我被他架空,又被他赶下皇位,我真是个废物……”   他用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侧腰,“你是不是也成了他的人?”   他的双目泛红,抓住我的双手微微颤抖。   “你是不是也要骗我?”   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攀附在我的耳边,低声说:“你知道吗,我寻了你一夜,见到你的时候,我才放下心来。但我怕,怕你已成了段群山的人。如果你说,你喜欢上了他,我就会立即杀了你,匕首早就藏在我的衣袖之中。”   我浑身一僵,想要扭头去看他,却感到耳上一热。   宣煜然环抱着我的腰,认真而笨拙地亲吻着我的耳朵。   那笨拙的舔舐让我浑身发麻,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   我慌手慌脚地将他推开,捂着自己潮热的耳朵,紧张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   宣煜然的脸像菡萏一样嫣红,他伸手扯住了我的衣袖,想要将我扯到身边来。   我推拒着他,“宣煜然,喝酒就喝酒,你别趁机耍酒疯啊!”   他抱住了我,低头看着我,眼里似乎含着水气,“朕,我,我不愿放开你。”   他含糊地说着什么,耳朵连着脸都烧红一片。   “我怕你也离开我。”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甜香,是不知名的香气,顺着衣缝里的热气散了出来,他抱着我,不愿撒手。   他肯定是醉了,醉的胡言乱语起来。   我看着他,却无法推开他。   每次我一推他,他就抱的更紧,眼里甚至带着哀求的神色。   “求,求你。”他在我的耳边说,神色卑微。   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身体猛地僵硬,又软成一团。   这怕是宣煜然第一次求人。如果清醒着,恐怕他这辈子也不会说出这几个字。   “你放开我。”我低声说。   “不!我不放开,放开你就飞了。你就飞到我抓不到的地方去了。”他将头埋在我的脖颈,柔软的头发撩的我浑身发痒。   “你这是耍赖。”真卑鄙啊!   有时候,我也想,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啥就不能推开这个小王八蛋,然后再甩他两巴掌,把自己受过的苦都叫他吃上一遍!   这到底是好,还是坏?我也不知道了。   宣煜然将我抱在他身上的时候,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他伸手揭开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模样,俊气而羞涩。他脸上比之前还要红,原来他的脸已经这般红了,连面具都藏不住。   他不停的唤我的名字,我有时不耐烦地回他,他更高兴了,激动地在我脸上胡乱啃起来。   他叫着叫着,我甚至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大龙这名,似乎越听越好听了。   他趴在我的背上,偷偷问我:“你当时为什么要替我挡刀?”   我困的很,随口说:“因为我是你那头的。”   他激动地抱住我,心跳“咚咚咚”地几乎吵醒我。   他在我耳边说,“我都记得,你跟我说过,再难你都会陪着我。”   我抬了抬眉毛,算是回应了他的话。脑子已经困成浆糊了,根本不能反应他说的是什么。只觉得他的声音又轻又柔,特别催眠。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我就醒来了。一扭头,宣煜然还睡着,嘴角微弯,不知道乐什么呢。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换上衣服,从窗户跳了出去。   说起来,万岁这个傻鸟自从我上次跳窗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我也不担心它,那傻鸟除了嘴上不灵光以外,脑子倒是灵光的很,绝不会被人抓去烧了吃。   我先去逛了一圈太医院,又逛了一圈御膳房。看了下今天早上吃什么,顺手拿了几个垫肚子的糕饼,听小太监又说了会儿闲话。   “听说昨夜陛下一夜未睡,一直在批改折子?”   “嗯,是我去送的甜汤,陛下忙的都没空喝,我来来回回去了好几趟,都是原封不动的撤回来,又换上热的送去。”   “陛下可真是勤勉啊。”   我一边嚼着糕饼,一边点头,从这点看来,段群山确实比某个昨晚哭鼻子的小王八蛋适合当皇帝。   我回到辰华宫的时候,宣煜然早就起来了,还把面具已经贴好了,又是普普通通的一张脸。   “你去哪儿了?”他见我回来,立刻皱眉问道。   这是酒醒了就不认账了?   “我去御膳房了。”我随手扔给他一块糕饼。   宣煜然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然后放到了怀里,“为什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熟,就没叫。”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他伸手夺过,“等我回来。”说完就走。   没多大功夫,他就提着食盒回来了。   我喝着热乎乎的鸡米粥,才算是解了宿醉。   “这几日吧,我就把段群山引来。”我抬头看着他说。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我。   “下毒。”   作者有话说:   这个变态世界也开始收尾了,大家可以猜猜下一个世界是什么~   感谢大家的留言、鱼粮还有投喂!!!谢谢谢谢! 第25章   我手里掂着一个苹果,朝上抛起,又轻松接住,反复几次,苹果被再一次抛到空中,被一人用手抓住,我扭头去看,宣煜然站在我的旁边,“在想什么?”   “想中午吃什么。”我说。   自从我说出要下毒之后,宣煜然就像一根凭空长出来的尾巴,天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我走哪,他到哪,我醒着,他绝不睡着,我睡着,他也盯着。他不仅天天盯着我,还要时时刻刻弄明白我在想什么,那势头怕是要做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先头还讲两句,让他别这样,我怪有压力的,可是他照旧不改,我行我素,甚至有了变本加厉的势头,我就知道我还是闭嘴吧。他什么时候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了?他和段群山一样,只听自己想听的话,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他弯起嘴角,问我:“那你中午想吃什么?”   “没想好,我再想想。”我摇摇头。   宣煜然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别想太久了,时间快到了。”   我点点头,也懒得把下巴挪开,索性就搁在他手里,随他去吧。   宣煜然挑起嘴角,笑了起来,他最喜欢看我顺从,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低头,在我的嘴上轻轻地亲了几下。   我也扯起嘴角。   随后他把苹果递给我,我张嘴咬了一口,嗯,好甜。   到了中午,我告诉他今天我想吃牛肉锅子,里面要有老豆腐,嫩豆腐,还要有豆皮,豆芽,牛肚,牛筋……   我说了一长串的配菜,宣煜然听完,“我很快就回来。”   我点点头,“早点回来,我饿了。”   他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宣煜然一走,我就钻进了屋子里。每天只有吃饭前这一段时间,是我能独处的时间。时间不长,最多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他知道我好吃,一定会好好的等着他回来,不会作什么幺蛾子。   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做什么,都是他逼的……   他把我盯得太紧了。我知道他早已经和一些旧臣取得了联系,现在他们所有人就只等着段群山两眼一闭,驾鹤归西。   一时间,我仿佛成了宣煜然回归帝位的关键点。   我曾问过宣煜然,如果我失手了怎么办?   他将我搂在怀里,低声在我耳边说:“那我也会护你周全。”   我咧着嘴笑了一下。   “到时候能逃一个是一个吧。”我劝他。   “你不信我?”   我直接闭嘴,话说到这,哪还有继续的必要?   宣煜然看着我,似乎需要我当场表态。   我赶紧举起手说:“我当然信您!”   他笑,然后在我鼻尖上咬了一口。   我进了屋子,钻到了床下面,用手在下面摩挲着,摸到一处凸起后,用力一按,就听见“噔”地一声,一个小盒子掉了下来,落在我的手上。   这地方还是当时宣煜然告诉我的,他爹的画像就藏在这里,如今这里成了我藏东西的好地方。   我将盒子塞进怀里,然后爬了出来。   估摸了一下时间,赶紧换了一套颜色相近的衣衫,又在原来的衣衫上泼了一杯茶。   等我换好衣服,坐在桌边的时候,就听见了脚步声,我抬头一瞧,宣煜然已经提着食盒回来了。又比之前快了。   我点过这道菜,他来回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没想到今天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回来了。   宣煜然这轻功可以啊,如果到现代去,说不定可以送个外卖什么的。   他走到我面前,正欲打开食盒,忽然问道:“你怎么换了一身衣服?”   “哦,刚才喝茶的时候把茶泼身上了。”   他看着我,轻声说:“你可比以前讲究了。之前你把菜汤撒到衣服上,都不换。”   我咧嘴一笑,“从简入奢易啊。我饿了,快吃饭吧!”   夜里,我在床上躺下来,宣煜然就坐在床边,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闭着眼睛,复又睁开,“你这么一直盯着我,我睡不着啊。”   宣煜然看着我,双眸微微闪动,随后抬起一只手,覆在了我的眼眸上,“这样就能睡着了。”   我愣了一下,这他妈不是掩耳盗铃吗?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行,您说啥就是啥吧。   我闭着眼睛,试图催眠自己。盖在眼皮上的手温热而轻柔。   我从没想到宣煜然也有对我这么温柔的一天,好像他拿这手甩我大耳刮子还是不久前的事。   果然帝王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啊。   黑暗中,温热的唇轻轻地贴在我的额头,他的唇在嗫嚅着什么,我不知道,也分辨不出。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宣煜然第一次死去的时候,是多大?十七?十八?亦或是二十?   放到什么时代里,都是最鲜活怒放的年纪。   我替他觉得有些可惜,少年皇帝,被人欺辱,童年缺爱,心理变态!   如果他之前再对我好点儿,我可能……哎,算了,想这些都是白搭。   我假装睡着了,不去再想。   可是我这脑子啊,你越不想什么,它非和你作对,偏要去想。   我从宣煜然想到段群山,又从段群山想到被他杀了的女主,这个世界眼看着就要崩塌了,书里的人却还在按照之前的路线继续前行。   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是一个充满七情六欲的物体,反而如同一只沉默的黑色皮球。你把它丢出去,它就按照轨迹一直滴溜下去,不声不响,直到停止。   宣煜然不知道,段群山也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如果我也不知道就好了,也许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我才能真正的学会真正的情感,而不是成为包裹着这个世界的黑色皮球,没声没响,沉默无趣。   我想试着理解自己,试着理解段群山,理解宣煜然,最后,我试着试着,就睡着了。   覆在我眼眸上的那只手一直没有离开,温热而柔软。   从祁露死去那夜之后,我再没有见过段群山,宣煜然默默地做了许多准备,但是他也从未催促过我。   日子照常过着,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摆在我们面前的矛盾。宣煜然想杀了段群山,段群山想杀了宣煜然。   我想杀了我自己。   我有点儿想万岁那只傻鸟了。每天听着他叫万岁万万岁,还是挺有乐子的。   但是我再也没有找到它,也许它已经先我一步离开了这里。   毕竟它只是一只鸟。   又过了几天,我对宣煜然说:“你准备好了吗?”   宣煜然刚打开食盒,一股肉香就飘了出来。   我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先吃饭。”   我把饭菜推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里面是剧毒,我打算下在段群山的酒里。”   宣煜然摆放碗筷的手停顿了一下,抬眸看着我,“不急。”   我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先吃饭。”他把我手中的小盒子拿开,将筷子塞到我的手中。   宣煜然冷静地完全不像那个一点就着的炸毛少年。他似乎在一夜之间,成长了十几岁。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不知道这里面突发了什么。   我吃饭的时候,宣煜然把小盒就放在手边,也不瞧它,只是忙着替我布菜。   等我吃完了饭菜,他又开始收拾碗筷。   我等他把一切归置妥当,想着他总该说正事了,谁想到他竟然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儿?”我拉住他。   “御膳房。”他扭头看着我。   “那不着急。”我抢过他手上的食盒,将他摁在座椅上,“我现在要跟你讲它的事。”我拿起那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瓷瓶。   “这里装的是剧毒,沾上就死,是我前段时间偷摸去太医院配好的,打算这两日就把段群山约来下手。”   “你什么时候去了太医院?”他忽然插嘴。   我愣了一下,这是我话里的重点吗?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宣煜然脸色一冷,抓住我的手腕,低声说。   我有点儿懵。   “宣煜然,你还想不想当皇帝了?是男人就要不拘小节!你管我什么时候去太医院了,我拉稀跑肚,去配点药不行吗?”   宣煜然忽然笑了一下,“看来以后我得把你看得再严点了。”   我彻底懵了。   “你什么意思?”   他环抱住我的腰,将脸放在我的小腹上,低声说:“以后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视线了。”   ……谁能告诉我,宣煜然这是肿么了?这是进化成病娇了?   “宣煜然?”我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他抬起头来。   “你不想让我杀段群山了?”我问他。   “我会亲手杀了他。”他笑。   我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宣煜然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把人吃坏了?   “我不会给你机会离开我,背叛我的,大龙。”他温柔地对我说。   这个宣煜然明显不对劲。   就像是一夜之间分离出了另一个宣煜然,是个病娇,还恶心人……   我看着他,不算灵光的脑子开始超负荷地运转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就像是世界要崩坏的前夕,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支离,扭曲……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开始崩坏了。   今天回来的晚,所以更新晚了,对不住哇!!! 第26章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世界崩坏,之前我只是听人说过,那是千分之一的概率,相当于我用两块钱中了千万元的大乐透。   它不是快速的分解,崩坏,而像是浸润式的毁坏,从里到外,逐渐变化。   我是从宣煜然身上开始感受到的。   他从一开始成了跟屁虫,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等他说出病娇的标准台词后,我就彻底悟了。   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时候会结束,正常的离开渠道已经被段群山斩断了。   “宣煜然,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看?你天天这么盯着我,盯得我都毛了啊!”   他把添了新茶的茶盏推到我的面前,“晚上想吃什么?”他露出像夏花一样灿烂的笑容。   笑的我汗毛都起来了。   “不是刚吃完午饭吗?就是喂猪,你这频率也太高了吧?”我愤愤地把茶杯一推,里面的茶水顺势泼洒了出来,溅在了宣煜然白皙的手背上。   那茶水是滚烫的。   我亲眼看到宣煜然连眉头都没皱一分,只是对着我笑。   “你不疼吗?”   “这不算什么。”他用指尖拂过茶水,又替我添满茶水。   我咽了口唾沫,沉默了片刻,“你们准备的如何了?”我抬起头,看着他。   “不急。”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背上的茶水。   “三天后,我约段群山在这见面,你们早做打算吧。”我定了最后的时间。   宣煜然思索了片刻,然后点点头:“好。”   他扯过我的手,仔细地也替我擦拭。   “我手不脏。”我对他说。   宣煜然抬眸对着我笑了一下,然后低头在我的指尖上吻了一下。   我坦然地接受着这一切,我这几天被宣煜然整的已经彻底习惯了。无论他做出什么古怪的举动来,我都能做到面色不惊了。   我对自己说,再忍忍就好了……   天色刚暗下来的时候,我就听到了段群山龙辇的声音。   我推开门的时候,月色和段群山一起映入眼帘,他夹带着夜风而来。   今晚夜色不错,是一个适合谈论杀伐之事的夜晚。   “陛下,今晚可否与臣一起在院内饮酒赏月?”   他点点头,不疑有他。   我请段群山去后院,那里我早已摆上了菜肴,乳白色的酒盅与月色、烛火相映,带着淡淡的柔光。   桌上放着两个酒杯,我一一斟满,清亮的酒水之中,落下一轮小小的明月。   我举起酒杯,望着里面的月亮,笑了起来,“今晚真是不错,还能将明月一口吞下肚去。”   段群山望着我,嘴角也微微扬起。   段群山身后的小太监走上前来,正欲试菜,我叫住了他,然后看向段群山,“陛下,我来吧。”   那小太监望了我一眼,又看向段群山,段群山扫了他一眼,他就退了下去。   我伸出筷子,将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吃了下去,随后端起酒杯,“那臣就先饮月了。”   段群山看着我,忽然说了句:“慢着。”   我停了下来,抬头看他。   他端起手边的酒,举了起来。   我望着他手中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上去。   酒杯之间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段群山将目光从我身上收回,落在了杯中之物,“倒真是一轮明月。”随后,将酒一饮而尽。   我看着段群山微扬起的脖颈,喉间上下翻动,那杯酒是真真正正的被他喝下。   我的眼神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段群山身后的假石,随后也将杯中之物吞了下去。   “最近陛下似乎政务繁忙。”我重新将酒斟满。   “嗯,近日有些大臣蠢蠢欲动,”我替他布菜的手顿了一下,“他们想将这皇位从朕手中拿走,再次拥立宣煜然。”   我将菜夹在他的盘中,笑着说,“那不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宣氏已经没了,朕要将这江山改姓为‘段’。”段群山的眼眸比头顶的明月还要明亮。   “朕也要你一直陪着朕。”   “那怕是不行了。”我轻声说。   段群山沉默地看着我。   我举起手中的酒杯,“这酒里我下了毒,沾唇既染。”   段群山望了一眼自己眼前的酒杯,忽然莞尔:“你的杯里也有?”   我笑了笑:“我不会做与自己无益的事。趋利避害,可是动物的本性。”   “你选择了宣煜然?”段群山继续问我。   “对,他选了我。”一个黑影慢慢地从假石后走了出来,借着月色,我看到了宣煜然原本的容颜。他已经将面具除去了。   段群山并未回头,仍旧看着我。   久违的三人麻将,终于凑齐了。   “菜里可有毒?”段群山忽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没有。”   段群山点点头,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我的盘子里,“试试这个。”   我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雪白的鱼肉,又看了一眼段群山。   这处石桌正好摆了三张石椅,宣煜然撩起下摆,也坐了下来。   “这毒还有多久会发 ?”   我抬头想了一下,“大概一个时辰。”   段群山点点头,“那应该够了。”   段群山像是一个胸有成竹的大侠,哪怕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也是临危不乱,神情自若。   宣煜然眼神阴郁的看着段群山。   “陪朕吃完这顿饭吧。”段群山微笑地看着我。   宣煜然完全被抛在对话之外,他的双眸中燃着阴冷的火焰。   此刻场上的气氛古怪而尴尬,我坐在他们面前,局促地像是和自己的前任以及现任领导聚在一起吃饭。   宣煜然肯定不会动筷,段群山一直给我夹菜,到最后,反倒是我一个从头吃到了尾,愣是没有浪费这顿饭。   饭吃完了,酒也喝了,我觉得似乎该谈正事了,就清了清喉咙,“大家聚在一起也挺不容易的,有什么心里话我们可以都讲一讲,免得带着遗憾走。”   段群山终于看向了宣煜然,两人目光相交之时,我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你觉得今天能置朕于死地?”   “试试又有何不可?”   段群山点点头,“原来你并无全胜的把握。朕应该告诉过你,做事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就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可给今日的自己留了后路?”   “多谢‘兄长’教诲,定不会叫你失望。”宣煜然勾起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那你呢,可给自己留了后路?”段群山忽然话锋一转,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还没张嘴,宣煜然立刻道:“大龙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朕给过你多次机会,贺大龙。”段群山轻声说。   我苦笑了下:“我是祁门暗卫,永不叛主。即使纹身没了,可忠心还在。”宣煜然满意地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交叠的手,落在段群山的眼中。   “朕杀了祁露,就是为了让你脱身,没想到你却从来没有识清朕的心意。”段群山抬眸,望着我。“为什么?是因为朕不是萧韫吗?”   “谁是萧韫?”宣煜然握住我的手猛地一紧。   我心里一抽,糟了。   “谁是萧韫?”宣煜然用力地将我扯了过去,低声问我。   “我发小。”我的嘴比脑子快,立刻道。“陛下,大业为重,可千万别叫奸人挑拨了我们啊!”   段群山低笑了两声。“你当时趴在朕身上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这种话。”   “陛下,别等毒发了,臣这就一刀,刺死这个叛贼!”我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却被宣煜然按住了肩膀。   只见他对着我,粲然一笑,露出白生生的一排牙来,“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他的瞳仁开始闪烁。   我抬头看向段群山,真毒啊,比我这毒酒还毒!临了还给我玩了一出反间计,不愧是斗争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了!   我推开宣煜然按着我的手,向后跳了出去,站在不远处,叉着腰破口大骂,“你们两个王八蛋,老子一个都不想搭理。什么狗屁皇帝,根本就是心理变态!”   我伸出手指着宣煜然的鼻子:“你天天甩老子耳光,”又指向段群山,“你天天拿鞭子抽老子。”   “我是脑子有病才会喜欢你们。”   段群山和宣煜然就站在我的面前,两个人直勾勾地看着我。   “如果不是老子技不如人,老子早就把你俩摁在地上猛锤一顿了!”   我喊地上气不接下气,鼻子喘着粗气,嘴里也喷着热气。   “以后少跟老子提什么情啊爱啊的,你俩一个没心一个没肺,才应该凑一对,谁看的打过谁。”   我越骂越起劲,一脚踩在石凳上,骂不停口,把这段时间以来的怨气全都撒了出去。   段群山和宣煜然两个人也不回嘴,只是宣煜然的脸色越来越黑,活像一块黑炭。段群山倒还算是平静,但绝算不上舒服。   我骂到最后,骂的上气不接下气,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的我浑身颤抖。最后,我拿手一捂,缓了缓,随后用袖子把嘴一抹,继续骂:“从今天开始,老子不伺候了!”   段群山冷笑了两声:“你倒是真豁出去了。”   “朕应该告诉过你,你配的药从来就没有对过。上次的迷药也是,这次的毒药也是,区区毒性,对朕毫无作用。”   我当场哑口无言。   原来这毒药也配错了?哎,业务生疏了,生疏了。   我有点儿尴尬地望向宣煜然:“后面能否干死段群山,就靠你自己了。”   “你给我过来!”宣煜然气的双眸喷火,眼看着就要伸手来抓我。   我提着气,向后退去。   和他们拉开距离,直视着二人。   “虽然我毒不死你,也打不过你。但是……。”我弯起嘴角,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今晚的月亮真是又大又亮,一如既往。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不断从我的口鼻往下淌。   “贺大龙!”我听得宣煜然忽然惊呼。   再看他时,他的脸色已大变,段群山的脸上也浮现出惊慌。   我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想到吧,咳咳。”   老子终于也玩了他们一把! 第四卷 番外篇   番外 段群山   贺大龙的嘴角一直冒着血沫子,宣煜然用他的衣袖怎么擦也擦不净。   “贺大龙,贺大龙……”   “去叫太医啊!段群山!”宣煜然扭头对着段群山大吼。段群山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贺大龙,满脸鲜血。   他原以为贺大龙贪生怕死,他原以为贺大龙是真的想毒死他。他原以为贺大龙是真的走到了宣煜然那一边。   原来,他谁都不要。   宣煜然不断地擦拭着贺大龙的口鼻,可血还是不断流着,暗红色的血在夜色里阴沉的怕人。   他听着宣煜然不断念着贺大龙的名字,可是那个人闭着眼睛,嘴角带着笑意。他是真的厌弃了朕,厌弃了宣煜然。   “别叫了,他已经死了。”段群山张嘴的时候,嗓音微哑。   宣煜然猛地扭头,死死地看着他。   他的眼里有恨,有怨,有痛。他从没在宣煜然的眼里看到过这么实质的怨恨,即使他将他推下龙椅的时候,他的眼里更多的是对背叛后的错愕与不甘。   他想他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从贺大龙爬出那条只有历代帝王才会知道的暗道时,他就知道贺大龙和宣煜然在一起。他想利用贺大龙,将宣煜然的幼爪和獠牙彻底折断。贺大龙贪生怕死,又贪口舌之欲,自然是一个极好把控的人。他威逼利诱,想让宣煜然再一次尝尝背叛的滋味。他不会直接杀了宣煜然,弑君,从来都是大逆不道,即使那人已成了败寇,如果杀了他,就连朝上的朝臣只怕也会强烈反对,所以他用了更歹毒的计谋。   他杀了宣煜然身边所有的人,独独留下贺大龙。他想让贺大龙成为宣煜然唯一的依赖与寄托,再将其连根捣毁。   他谎称自己是贺大龙口中的那个萧韫,为了达到目的,他连自己都完全可以利用。   但是贺大龙似乎比他一开始想的还要聪明一点儿。   他看穿了自己的伪装,甚至不屑一顾。   有时,段群山在想,萧韫到底是谁?   但他还是使了些手腕,利用贺大龙,将宣煜然和那帮旧臣钓了出来,让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今晚的酒宴,他早已有准备,他只是想看看他们到底会使什么计谋。下毒,还是行刺?   贺大龙那么懒散的性子,怕是下毒更得他的心意。   果然,他确实在杯子里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现在并不是茉莉开放的季节,这一点足以说明,眼前的这杯酒是被动过手脚的。   他从喝下去的那一刻,就开始逼毒,但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这次和是上次一样,这个家伙又不知在哪找的山野方子?   他甚至有点儿想笑,他怎么就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呢?   宣煜然握着他手的时候,段群山觉得十分扎眼,他甚至想将宣煜然的手当场折断。   难道贺大龙从头到尾就没有选择过站在自己身后?即使是这张脸也没用?   他明明对这张脸如此在意,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背弃宣煜然?   “为什么?是因为朕不是萧韫吗?”他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他在想,还是说这个萧韫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可是在他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贺大龙突然变化的眼神。   不,萧韫很重要,不重要的只是朕……   他的心忽然有些酸涩。他冷笑着看贺大龙急于向宣煜然撇除关系,甚至编出了一段瞎话。   什么发小,你当时趴在朕耳边的时候,叫的可不是发小。   他张嘴冷笑道:“你当时趴在朕身上的时候,可没说过这种话。”   贺大龙指着他和宣煜然鼻子大骂的时候,他先是气,后又觉得好笑。总在想,后面他该如何收场?他倒好,一次得罪两个,彻底没给自己留下后路。   “这毒根本无效,朕死不了,你该怎么办?”他这句话含在嘴里,正准备说的时候,宣煜然已经气的伸手要去拿他。   段群山还在思考,一会儿等墙外的御林军冲进来后,该怎么吓吓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他最终一定会屈服于朕的脚下!   “贺大龙!”   宣煜然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所有思路,他的眼神已经第一时间去寻那个人,看到他口鼻淌血的时候,他的呼吸一滞,竟发怔起来。   他根本没想到,那么贪生怕死的一个人,竟然会选择自戕。   你果然如此厌烦我。   是因为朕要杀了宣煜然,还是因为朕利用了这张脸?你还什么都没告诉朕,你怎敢自戕……   院外的御林军在宣煜然想要抱起贺大龙离开的时候,冲了进来。   “将他拿下。”段群山冰凉地说。   宣煜然披散着长发,像一只呜咽的野兽,用凶猛地攻势阻止着靠近他的御林军。   贺大龙始终在他的后背,垂着脑袋,软成一段。   他休想带走他。   “陛下,那人逃了,追吗?”   段群山望着躺在地上的身影,“追。”   所有人离开的时候,院子里又变得静悄悄,头顶的明月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几个时辰于它来说,无异于沧海一粟。   可对这所有的世人来说,惊心动魄,足以改写一生。   段群山走到那人身边,伸手擦掉他脸上的血迹,那乌黑的血迹已经干涸。   “原来你根本没给朕下毒,你倒是狡猾,让朕和宣煜然同时放下戒心,自己倒做了了断。”   他轻笑出声。   “如有来生,朕一定会像你现在这般,百般来折磨你。”   后夜,段群山身边的大太监眼看着陛下抱着一具尸体离开了辰华宫,不准他人跟随。   这大半夜的,陛下真是真龙天子啊,竟一点儿也不怕。那太监浑身抖了抖,老老实实的守在原地,不敢再想。   番外 宣煜然   宣煜然也没想过,死去的人竟然还能复生。他被带到冷宫的时候,甚至有些惊慌,看着面前背叛自己的侍臣,无人的冷宫,监视自己的侍女,竟然同之前一模一样。他是做了一场梦吗?还是回光返照?   等他发现这一切竟不是幻境之时,只觉得浑身都在轻微发抖。难道佛祖显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曾在这冷宫度过了十年,对这里熟悉的犹如自己的双手。他打发开了两个试图爬上他床的美艳侍女,夜里去了后山。   那里有一本秘籍,虽不是什么上乘武功,却能助他一臂之力。第一次练的时候,他琢磨了快十年,才算有所成,如今重活一遍,他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取回这本秘籍。   他翻遍了那一片所有的地方,包括落叶下面,石缝低下,就连耗子洞都找了好几个,也没看到那秘籍。   难道是有人捷足先登?   当秘籍从天而降的时候,他就知道,原来真有人捷足先登。   那人是谁?明明其他都一模一样,为什么这里出了变数?难道这又是什么别的机遇?   他知道那人天天盘在房檐上朝下望,他甚至不大掩饰自己的气息,似乎不在乎被发现。他暗中装睡的时候,那人从房顶上翻下来,做了许多在他看来无聊至极的事。   至少他没有恶意,也许并不是段群山那狗贼的人。   也许戒心那时已经放下一分。   “你是谁?”这人武功还不如自己。   “祁门暗卫——贺大龙。”   ……祁门暗卫竟然还有如此废物的存在?文不成,武不就,连伪装都不会。   怕是被随便打发到了这里。   宣煜然一时甚至想不到这废物能做什么。   “你去刺杀段群山。”他随口一说,虽然不抱什么希望,可还是做了些安排,画卷,密道,全都告诉了他。   他想看看,这个贺大龙到底是不是个废物。   事后,……他果然是个废物!   可,还算一个心眼好的废物。   他听到贺大龙在他耳边说:“段群山那个王八蛋咱早晚能收拾的了他。”他从没听过如此出气,舒爽的话了。所有的人都告诉他要忍耐,他的母后,旧臣,所有人都说要韬光养晦,终有一日能推翻段群山,重新扶他上位。   呵。   他们日日在段群山面前低眉顺眼,连个大气都不敢出,说什么推翻,不过是骗他这个小孩子的谎话。   而他信了。   现在想想,即使要信,他也要信贺大龙的这种话。他要杀了段群山,叫所有人看看,他宣煜然才是正统的皇家血脉,而不是什么杂种都能顶替的。   只可惜,贺大龙是个废物。他被抓了,音讯全无。   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怎么保护主子?他都快被这个废物气死了。   祁露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宣煜然拒绝了。   “不杀了段群山这狗贼,朕心难安。”   其实他也想再找找贺大龙这个笨蛋。   当他以为贺大龙喜欢上段群山,转而背叛自己的时候,他觉得的身体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变成了两个人。   一个想要杀了贺大龙,一个又不愿意相信贺大龙会背叛自己。   他日日夜夜在与自己争斗。   贺大龙告诉他祁露死的时候,他原以为是贺大龙下的手。   但,幸好不是。   他原来早就知道,朕又活了一次。那他到底是谁?神仙?妖怪?   无论他是谁,他都是朕的暗卫。就算是将他捆在身边,朕也愿意。   作者有话说:   下章,我们进入新世界! 第五卷 第1章   我对着镜子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红棕色的毛发,正中间是一缕白色,朝右耷拉着,拨动的时候左右晃悠了两下。   看着有点儿非主流,有点嚣张,还有点儿装逼。   这不是哪家托尼老师的杰作,就是我本来的发色。   乌溜溜的眼珠,只有边缘有一圈儿眼白,看上去就像是用了大直径美瞳,亮晶晶的。   我左右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容颜,觉得似乎比之前顺眼了一点儿,尤其是这对眼睛,放大了一倍,瞧着也精神了许多。   “龙龙,记得每天都要修炼哦。”镜子里忽然露出一张美女的脸庞,优雅的红唇一张一合,对着我甜甜一笑,“妈妈和爹爹去东海参加你龙伯伯的寿宴,三天后就回来啦,你要好好照顾青青哦!”   “……”我还没来得及张嘴,镜子里的美女就消失了。   我揉了揉头发,看了一眼时间,海里三天,地下仨月,看来这仨月我都要和那个臭小子度过了。   造孽啊!   我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到里面的房间门口,喊了两声:“晚上吃什么啊?叶润青。”   里面静悄悄的。   “方便面行不行?”   我趴在门上,听了半天,还是没人答应。   小孩子,真是有够难搞的。   我拨了拨头顶的白毛,拿着手机出门了。   自从离开上个失败的世界后,我休整了一段时间,才重新投入快穿世界。我在家闷头大睡了一个礼拜,才算缓解了上个世界累积的疲惫。   这个世界里,我不是人。我是一只浣熊精。   虽然不是神仙,但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妖后代。我爹妈已经修炼了千八百年,还和东海的老龙王是发小,虽然不是神仙,但是地上也没哪个能轻易欺负的了我家。   听说,我爹妈因为太爱洗东西,所以住到了东海边,就和老龙王成了发小,关系融洽,没事串门。   年轻的时候,我爹妈经常拿着一堆东西,去找老龙王,跟他一起洗,一起吃,一起唠唠嗑。   但我和叶润青都觉得水里憋闷,不爱去,所以这次老龙王过寿,我俩成了留守儿童。   这个世界是修仙爽文。女主睡了一觉,发现自己从修仙菜鸟变成了修仙大神,还和男主成了道侣,夫妻两人从欢喜冤家变成鹣鲽情深,最后代表人族和仙魔两族相互交涉,三足鼎立。   我平时一般对这种修仙爽文没什么兴趣的,因为这种题材,容易踩雷,你一觉起来,发现身边可能除了你,都是修仙大能。所以作为炮灰,一般都会死的很惨。   但是这次不一样,我没有直接和男女主接触的戏份,我这次是个十足的背景板。原剧情是我妈手里有一份仙药级别的易容丹,女主会来找她,还用了些小花招,从我妈手里骗走了易容丹。我妈一时气不过,去找她的发小东海龙王,才掀起了女主和仙族矛盾的一角。不过这都不是什么重要剧情,不过是后来女主被仙族指责的众多罪条之一——欺骗良善。   女主前期小白,后期傲视天地,千万字数的长篇巨作,哪里有人会记得住我们呢?   所以我专门挑了这本,就是想好好歇歇。   但是我没想到,我竟然还要帮着带孩子,真难啊。   叶润青,我弟。不爱说话,不爱见人,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都不愿意喘气。   无论我什么时候去找他,他都在睡觉。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冬眠,忘记了醒来。   我把手揣在裤兜里,刚走出大门的时候,一阵寒风顺着我的脖子就窜了进来,浑身打了个寒颤。   真冷啊,三月份,还根本没有回暖的迹象。   我缩着脖子,磨磨蹭蹭的往前走,我记得出门左拐就是一条商业街,两年前我跟着我妈出来过一次。   我低着头,走到路口的时候,往左一拐,继续往前走。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周围似乎有点儿不对。路上压根看不到一个行人,街边的商铺全部拉着铁卷门。路边的路灯三三两两的昏黄的亮着,有些的灯罩被砸碎,有些甚至连铁杆都被撞弯,了无生气的耷拉在一边。初春的夜晚,吹来的穿堂风仍带着渗骨的寒意。   我前后左右瞅了瞅,这是要被拆迁了?城市变化的真是快啊。   但是饭不能不吃,我已经饿了。家里还有一个等着我带东西回去呢。   如果转身回去,似乎很浪费时间,还是继续往前走走看吧。   幸好,我还有点儿运气。   往前又走了两三百米,我看到了一家营业的便利店。店里的白色灯光,没有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反而透出一种森冷的气息。   我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朝里探头看了一眼,在柜台后坐着的老板,正支着下巴打瞌睡。正值中年的老板,皮肤黝黑,一脸浓密的大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紧闭的双眼和高挺的鼻梁。   看来是营业的。   我从玻璃门里钻了进去,从柜子里取出两瓶罐装牛奶,又拿了四盒方便面。走到柜台前,还未开口,那个刚才还呼呼大睡的老板就睁开了双眼,睡眼惺忪地说了句,“25块。”粗犷的嗓音里带着沙哑,听上去好像磨石纸打磨石头的声音,沙沙作响。   我掏出手机,想要电子支付。   老板睁开眼睛,浅褐色的眼仁静静地望着我。   我也看着他,“在哪扫码啊?”   他看了我许久,“现金。”   我咽了口唾沫,看了看手上的东西,默默地放了回去,“我一会儿再来。”   “出去了就进不来了。”   “嗯?”我抬头,看着老板。   一瞬间,老板浅褐色的眼眸变成了金黄色的竖瞳。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就闯进鬼域?”他的喉间发出嘶嘶声。   我挠了挠头,“鬼域?这是鬼域?我还以为是快拆迁的烂尾楼。”   老板冷哼了两声,“赶紧滚吧。”   我一听这话,转身就走。   鬼域啊,这地方可不能随便进来。说白了,这里遍地都是鬼,有游魂,有厉鬼,还有鬼王,不是我这种小妖能擅闯的地方。鬼域是鬼族的入口,时常有倒霉鬼不慎进入鬼域,然后再也找不到的消息。   我的手刚挨上玻璃门,想要推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达声。那是重型机车才会有的动力,狂烈的仿佛可以震碎窗户上的玻璃。我的手甚至在轻微发抖,这是共振的结果。我往门外望去,一辆耀眼的火红色机车稳稳地停在了外面。那艳丽的色泽,优美的曲线,仿佛黑夜中的一束火焰,灼热的令人咋舌。   “哎呀。”身后的老板轻呼一声。   我一扭头,就看见他立刻站起来,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像一位标准的迎宾门卫。   一个头戴银色头盔的男子翻身从车上下来,高挑的身材分外惹眼。   他大步上前,手指刚挨到玻璃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俩四目相对,透过头盔的缝隙,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我感到一种莫名的颤栗,就像是被野兽舔舐过脸颊时的感觉。   我赶紧收回手来,向后撤了一大步。   他推开门的时候,老板立刻叫了一声:“野哥好。”   被称作野哥的男子看着我,血红色的眼眸紧盯着我。他忽然单手摘下头盔,火焰般炽热的红发从里面甩了出来。惊艳的甚至让我有一瞬间的屏息。中长的头发泛着艳丽的色泽,柔顺的散落在耳边。   他的皮肤雪白,像是常年没有照射过太阳。脖颈上青色的血管藏在薄薄的一层皮肤下面,清晰可现。   他一直在看我,看的我头皮发麻。   “你叫什么?”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却高低分明,末尾处还带着一丝喑哑。   这肯定不是个人啊,虽然我也不是人,但是这位显然跟我不是一个档次的。也许他是个鬼王……   “我叫富贵,甄富贵。”我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野哥好。”   “甄富贵?”他低声念了一遍,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衣领,直接将我摁倒。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玻璃的碎屑在我的身后像水晶一样飞射过来。   我睁大双眼,脑子一片空白,刚刚是发生什么了??   我来不及回头,就被一件黑色外衣罩住了头。   耳边充斥着奇异的声音,有的像是骨骼碎裂的声音,有的像是皮肉撕裂的声音,还有扎破耳膜的尖啸。   我捂着耳朵,使劲把自己缩成一个团。   他妈的……买个方便面也能遇上打群架?   等我头顶的衣服被拿开的时候,周围和之前一模一样,玻璃完好无损,老板还站在我们身后,只是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了,似乎浑身在颤抖。   我扭头看了看周围,又看着眼前的男子,“我……能走吗,野哥?”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把我扯了出去,随后双手握住我腰,将我托上了机车。   “诶?诶?诶!”   红色机车犹如一道火焰轰隆着消失在原地。   身旁的街景飞速倒退,瞬间只留下残影,仿佛油墨画的留痕一直延伸到脑后。   润青,大哥今晚可能回不去了,不好意思,得让你挨饿了。希望在你饿死之前,大哥可以回家……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现代修仙的故事,哈哈哈哈!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2章   狂烈的风劈头盖脸的刮来,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只能紧紧地闭着嘴和眼睛,将头埋在那人的后背,耳边的风声呼啸着,甚至发出了尖叫。我用双手紧紧地圈住他的腰肢,虽然细窄,但是相当有力量。   我闭着眼,一直不敢撒手。   车刹停的时候,我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   心脏“咚咚咚”地快速跳动着。   “睁开眼。”他低声说。   我迷茫地扫视着周围,这是一条豪华的主干道。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飞驰着从我身边不断穿过,发出呼啸声。   野哥把车就停在路边,脱下头盔,扭头看着我,“下车。”   “这是哪儿?”我看着他。   “鬼域。”他咧开嘴,对我笑着说。   ……我是不是被人绑架了?   下了车,野哥拉着我的手,径直向前走去。他的机车就被孤零零地丢在路边,我回头的时候,看到一个半透明的灰色身影窜了过来,然后开着他的车离开了。   “野哥,你的车被人偷了?”   野哥回头看了一眼,平常地说了句:“那是鬼侍。”   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鬼侍,但显然他的车并不是被偷了。哎,老子真是操心的命,都被绑架了,还操心绑匪的车被人偷了。   同刚才便利店旁那条破烂的街道截然不同,这里繁华的让人眼花缭乱。高耸入云的大厦,富丽堂皇的商铺,简直是个五光十色的新世界。   他拉着我的手,一直走到最为高耸的摩天大厦脚下。我仰着头,也看不到它的顶处。   所有的窗口都是灯火通明,将整座大厦变成了一根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巨型荧光棒。   “跟紧我。”他拉着我的手,朝自己紧了紧,让我跟上他的脚步。   我有些慌张地跟着他的后面,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野哥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似乎放慢了脚步。   走进大楼的时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站了不少男男女女,有老有少,半透明的鬼侍穿梭其间,如果忽视掉他们死白的脸色,触目惊心的面饰和五颜六色的头发,这地方其实也挺正常的。   从我们踏进大厅的那一刻,吵杂的大厅立刻安静了下来,仿佛有一个开关掌控着所有的声音,被人按了一下。   野哥拉着我,笔直地朝前走着,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和我的身上。落在他身上的是畏惧,落在我身上的是惊疑。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被他们看出来了。手心开始微微出汗,心头发慌。   我压根不知道,我到底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以及,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所有人无声地看着我们,直到进入电梯,关上门的时候,我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您为什么带我来这?”我把“我”这个字咬的特别重。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甄富贵啊。”   他冷漠地看着我,“好难听的名字,还是大龙好听。”   ……   我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我说,大龙这个名字好听……   不对……   “你认识我?”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是谁?”   他忽然笑了一下,随后扯着我的手腕,将我拉出了电梯。   半个钟头后,我半裸着上身,坐在汗蒸房里……   事情变化的太快,我有点接受不来……   野哥低着头,推开房门,带着一股凉风进来。他直接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围着浴巾的野哥,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头发搭在肩膀上,湿透的红发颜色更深了几分,好似归于平静的炭火。   偌大的汗蒸房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连空气都是热的。   热的就像热恋中的男女,又燥又热。   “你是不是我小学同学?”我胡诌的,老子压根没上过学,我就是想诈诈他。   野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汗珠了。   “那你是我邻居?”   他还是没动静。   我额头上的汗有了往下流的迹象。   我伸手抹了把脖子,“那你是我爸妈的朋友?”难道他不是野哥,其实是野叔?   他半睁着眼睛,瞄了我一下。   我立刻赔笑,“您能不能提示我一下?”   汗珠顺着我的脖颈流了下来,温度似乎越来越高,脑子已经开始有点儿晕乎乎了。   我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也不敢放松警惕,但是这蒸拿房里又热的人发慌。我被这两头一激,觉得心里有点儿发燥。   我不由得偏了偏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野哥,你热不热?”   “你说什么?”他说话的时候忽然靠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指那么宽,冷清的声线里带着让人浑身发痒的低沉。   “你热不热?”我向旁边侧了侧。   他的声音更加轻柔,似乎飘在空气里,像氤氲的水汽在我耳边轻抚而过,“你很热?”   我没好意思直说,“我是问你热不热?”   他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我一瞧,只好也闭上了眼睛,我本来想问他热不热,如果他也热的话,就可以顺势跟着他一起出来,这样也不会觉得丢人。可是他这么一说,那我哪里好意思说我受不住了?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我觉得自己都快热爆炸了,终于忍不住的睁开了眼睛,决定不管他走不走,我都要走了。谁知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的眼睛正直勾勾对着我,甚至还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像逗弄一只小动物一样。   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我 “腾”地就起来了,直接往外走。   往冷水池子里一钻,全身的毛细孔都打开了,浑身打了个冷战,我才觉得活过来了。余光扫到一个人,又坐在了我的身边。   他雪白的肌肤被热气蒸的微微发红,艳丽的让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我见过不少美男子,但是谁都没有眼前这个让我觉得只能用艳丽来形容。   他的眉梢,眼角,都透着动人心魄的艳丽,微微一挑,轻轻一扯,就让我觉得浑身发痒。   就像是一只艳鬼。   “你到底是谁?”我眯着眼睛问他。   他忽然伸出手,揪了一把我头顶的白毛,疼得我直皱眉,“嘿!”   他弯起嘴角,“你都骗我,为什么我要告诉你真话?”   我立刻挺直了背,“我叫叶大龙,甄富贵其实是我的诨号。”   他支颐展颜,“叶大龙啊。”语气意味深长,“我叫古野。”   古野?完全没有印象……   “我们到底在哪里见过?”我是真的对他一点儿都没有印象,按理说这么漂亮的人,就算是只见过一面,我也应该会有些印象,除非我失忆了,否则怎么可能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他抬起手,忽然轻抚着我的脸颊,“几百年前,有一只被你起名叫做万岁的鸟,你还记得吗?”   “万……万岁?!”我惊地差点从水池子里蹦出来。“你是万岁?”   “你,你的头不是五彩的吗?!”   我指着他的红发,惊呼道。   好家伙,竟然是万岁,我的妈呀,它竟然成精了!我就说嘛,那么聪明的鸟,虽然嘴笨了点,肯定不是省油的灯啊。   他扯了下嘴角,“笨蛋。”嘴上在骂,脸上却带着笑容。   “不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惊疑地看着他。   古野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些许得意。   我也是真的高兴。我没想到我竟然还能碰到万岁,而且他竟然还能找到我。   等等……万岁是上本书里的,如今竟然在这本书里找到我……难道说,我还在同一个系列里没有出来?那宣煜然和段群山那两个王八蛋呢?   我的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儿了。   我紧紧扯住古野的胳膊,低声问他:“万岁,段群山和宣煜然最后怎么样了?”   他看着我,眉头微皱:“你还忘不了他们?”   “说什么胡话呢!”我一脸的痛心疾首。   古野看了我半天,然后对我说:“他们自然是死了,过了奈何桥,投胎去了。”   我轻舒一口气,幸好这俩是人。   如果他俩也像万岁一样,修炼成精,再满世界找我……   我有些后怕的闭上了眼睛。   确认了身份,我一下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万岁,啊不,古野,你为什么在鬼域?你不是妖吗?”我和他一起挪到了热水池里,舒舒服服地聊起天来。   “不告诉你。”他把嘴一弯,眼睛似乎在笑。   “成了精,你的嘴倒是厉害了许多,秘密也多了。”我有点儿怀念那个只会喊“万岁万万岁”的傻鸟了。   他伸手揪了揪我头顶的白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别走了,和我留在这。”   “那哪儿行,我还有个小弟在家等着我回去呢。我今天晚上出门,就是为了给他买吃的。他要是饿死了,可怎么办?”   “这是鬼域,饿死了正好过来。”古野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你可真他妈是个计划通啊。   “我爸妈会打死我。”我干笑两声。   古野听完,立刻抱住了我,光滑的肌肤贴合在一起的时候,我怔住了。   “有我在,这次谁都不能伤了你一分一毫。”他说话的时候,嗓音低沉,似乎藏着怒意。   我沉默了许久,轻声问他:“我死的时候,你在旁边?”   他没说话,但是抱得我更紧了。   好小子,有良心!不愧是我当亲儿子养的。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次不会了,你放心,这次谁都不能把我欺负了!”   这次我有爹有妈,还有弟弟,外加一只傻鸟,怎么还能叫人欺负了呢?   古野抱了我许久,我深吸了一口气,对他说:“我饿了,万岁。”   作者有话说:   噔噔噔!万岁登场! 第3章   我吃饭的时候,古野就拿了杯坚果,开了一瓶啤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放,慢悠悠地嚼着。   我不想跟他聊上个世界的事,那是一段不太愉快的回忆,但是我对万岁修炼成精这件事很感兴趣。   “你是一开始就叫古野,还是后来改的名啊。”我嚼着手上的鸡腿,看着他说。   “这是我在鬼界的身份。”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修炼成妖的?”我特别好奇这件事。   “又过了快两百年吧。” 他举起酒瓶,宽阔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酒瓶,雪白的皮肤在翠绿色玻璃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好看,水红色的嘴唇被酒液染得晶莹剔透。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甘心。都是妖怪化形,怎么他比我好看这么多?我也就是换了个发色,带了个美瞳,脸还是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怎么万岁就这么好看呢?   我承认,虽然万岁之前也挺好看的,但是……   “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好看?”我不甘地问他。   他对着我微微一笑,低声道:“雄性的艳丽是为了吸引配偶。”   古野说这话的时候,赤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的我胸口直跳。   “哦,原来如此。”我连忙低下头,拼命扒饭。   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我把剩下的饭一扫而光,擦了擦嘴,对古野说:“送我回去吧,我小弟还等着我呢。”   他抬头看着我。   “你要是想见我,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劝慰他。万岁虽然是个成男的身体,但是思想上还是很依赖我这个“爸爸”的,我懂,小男孩嘛,总是想跟“爸爸”黏在一起。   古野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我能随时来找你吗?”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低声嘟囔。   “当然可以,我答应你。”我使劲点头。   古野看着我,似乎在思索与权衡。   “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啊?”   我有点儿懵。   “我家还有个小弟,他有点儿怕见人,多了陌生的人,他会不熟悉的。”我委婉地劝他。叶润青确实从来没见过外人,如果见到古野,他会做出什么反应,我都不知道。万一,他突然离家出走,我还没找到他,等我妈回来,我怕是好日子就到头了。   “我不会碰见他的,我会躲开他。”古野伸出手,环住我的腰,笑着说。   ……我下意识地想往后撤,但是古野环住了我的腰不准我走。   万岁啊,不是爸爸不答应,关键是你二叔他胆子真的小啊。出了什么事,爸爸担待不起啊。   “你听我说,”我把他的手从我的腰间松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万岁啊,你要是想见我,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我来找你,但是你不能住在我家。”   “我想一直一直都能见到你。”他看着我,半垂着眼眸,似乎有点儿难过。   我有些为难的挠挠头。   古野抬头看着我,忽然说:“我知道了。我想你的时候,就随时去找你。”   我没想到古野这么善解人意,立刻使劲点头,“没问题,你要是想找我玩了,来找我,或者我来找你都可以。”反正我也不想修炼。   回去的时候,我坐在后座上,双手牢牢地抱着他的后腰,身后还背着给叶润青的带的饭。   车子熄火停下的时候,我连忙松开手,从后座跳了下来。   头发被吹得东倒西歪,像是一团鸡窝。   我伸手抓了抓头发,然后抬头看着古野。   “我到了,你也回去吧。”   古野看着我,抬起手,替我拨了头发,低声说:“头发都乱了,可爱。”   我抓了抓头,头发乱了有什么可爱的。   估计万岁修行不久,讲话还有点儿词不达意。   “头发乱成这样哪能说是可爱啊,要是我妈看到,肯定会说我邋遢。”我一本正经的纠正他。   他的大半张脸都藏在头盔里,但是透过的他的眼眸,我能看到他在笑。   万岁原来这么爱笑啊,第一次见得时候还以为是个不苟言笑的冷酷俊男呢。   “你快回吧,我也要回去了。”我拍开他的手。   他立刻露出了一丝不满。   “明天我来找你。”   我想了下,“那还这个时间吧。”   “好。”   我对他挥了挥手,“晚安。”   “晚安。”他坐在机车上,看着我上楼。   深夜里,我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的身影,一直守在原地。   好像他一直这样等了我好几百年。   我跟万岁的缘分还真是奇妙啊。   我转头上了楼,一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   我走到叶润青门口,“叶润青。”   我抬手敲了敲他的门,无人应声。   叶润青其实严格意义上讲,不算是我的弟弟,而是我的哥哥。   他是我爸妈在海边捡到的,一个圆溜溜的蛋,我爸妈原先以为是个石头,拿着到海边一洗,发现这竟然是一颗蛋。   我妈也是心大,拿回来就孵,一孵就孵了几百年,直到我出生,都没有破壳。等他破壳的时候,我那时已出生许久了,便成了他的大哥。   叶润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睡觉。我妈说他天生虚弱,只能靠慢养,才能存活。不过,小伙子睡是睡,吃倒是不耽误,从小我给他送什么,他就张嘴吃什么,被我一口气喂了几十年,最近几年才算有了些起色,但还是不爱动弹,不爱说话。   “我进来了啊。”我敲敲门,然后转动把手,推开了一条缝。   床上躺着一个人,我走到床边的时候,借着月色,看了看他的脸色,肤色透白的像是一张白宣,左半张脸上却落着类似雷电纹路的黑色印记,一黑一白,极为显眼。嘴唇是些许青白,但还好,跟我走的时候一样。   “吃饭吗?润青。”我低声问他。   他的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深色如墨的眼眸温柔而清澈,微微勾起嘴角,那么温柔,欣喜的笑容,仿佛和我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相见。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这么看我?饿傻了?”   他抿唇,轻轻摇了摇头。   “吃饭吧,今天给你带的可全是好东西。”   我把背包打开,取出里面的鲍鱼鲜虾粥。我把叶润青扶起来,让他靠在我的身上,“自己吃,行吗?”我扭头看他。   他看了一眼粥,然后把脸扭过去,搭在我的肩膀头。   我只好拿起勺子,“那你好好吃饭,别跟上次一样,撒了我一身。”   他立刻把头扭过来。   我小心地舀起一勺粥,递到叶润青的嘴边,看他张口,慢慢地把粥吞下。那海鲜的香味引得我鼻子也微微抽动。   “好吃吗?”我问他。   他笑着点点头。   “那就好,你要是瘦了点,妈可要骂死我了。”我一边嘟囔着,一边手下不停。   这种活我已经轻车熟路,手一戳,就能准确无误地落在叶润青的口中。   上个世界,我手养万岁,这个世界我又喂养叶润青,我觉得我下个世界可以考虑接个已婚男性的角色了。   完全没有难度,已经岗前培训完美毕业了。   瞧瞧眼前这个俊小伙,可是我一手带大的!   吃完饭,我替叶润青把嘴擦干净,然后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爱发热,有时又会发冷,我得随时替他添减衣物。   “困了吗?”一般吃过饭,他就要陷入睡眠了,我顺嘴问了一句。   “哥,你今晚去哪儿了?”他的声音温润而低缓,似雨打青叶,轻轻点点。   我抬头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开口问我。   “去给你买饭了呀。”我支吾着说。   他靠近了我的胸膛,低头轻声说:“你身上有阴魂的味道。”   我没想到叶润青的鼻子这么灵。   “你去哪儿了?”他抬头看我,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严肃。   “润青,你是不是属小狗的?这鼻子也太灵了。”我干笑了两声。   他脸上没有任何笑意,认真地看着我。   我挠了挠头:“我不小心闯到鬼域里去了。”   叶润青猛地抓住了我的手,仔细地翻看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找什么呢?”   “受伤了吗?”他猛地抬起头,厉声问。   我有些惊讶,这副样子的叶润青,我竟从未见过。   我的弟弟,原来这么关心我!   “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吃了顿饭就回来了。你哥我有个朋友在那,熟得很。”我拉住他的手,笑着说。   “润青长大了啊,知道关心哥哥了。”哎呀,我这心里暖烘烘的。   “朋友?”叶润青微眯着眼睛,他的眼眸细长,轻轻一阖,反添了一丝瑰逸之色。   “对啊,老朋友了,你放心吧。”说完,我将他按了下去,又替他掖了被角。   “你什么时候有了朋友?”他盯着我,轻声问。   “虽然你哥我成天窝在家里修炼,但是交友面还是挺广的,可别小看了我。”我哼了两声,“好了,小孩子就要多睡觉,赶紧睡吧!”   叶润青看着我,眼睛里一点儿困意都没有,直丢丢地盯着我。   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命令道:“快睡!”   “你只能有我一个……”他低声说。   “什么?”我有些没听太清他说了什么。   他反而翻过了身子,不再说话了。   我看着背过身去的叶润青,想了下,这是叛逆期到了? 第4章   他来的时候,踏着夜风,携着夜雨。   我站在窗户朝下无意中看到一个人站在雨里,仰着头看我。   我趴在窗户上仔细辨认了一下,赶紧拿着伞就冲了出去。   “你为什么站这淋雨?”我有些惊讶地看着浑身湿透的古野。这是什么独门修炼方法?   猩红色的头发水淋淋的,上面浮了一层细密的雨珠,荧白色的路灯落下来,像是染上一圈光晕。   他只是笑,然后伸手抱住了我。   古野像是无家可归的漂亮小狗,站在我的面前,对我露出微笑。这谁能顶得住?   我屏息静听,他的心跳声沉重而有力。   “古野,你大半夜站在这淋雨,是不是有什么预谋啊?”我抬头看他。他低头看我,艳丽的嘴唇轻轻勾起,“我想看你会不会同情我,让我住进你家。”   “那不可能。”我摇摇头。   “好狠心。”他松开了手,将双手插进风衣外兜。   “我请你去喝茶。”我想了下,对他说。   “茶?”古野歪着头,眨了眨眼睛。   看着他这幅模样,我忍不住想到了之前的万岁,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见我笑,也笑起来。   雨声打在伞上,滴滴答答的。   “走吧。”   这么寒冷的夜里,必须喝一杯茶暖暖身子。   “老王茶铺”是我常去的一家茶水铺,老板是只老狐狸,差1年,就成了千年狐狸,如今为了早日登仙,天天吃斋念佛。   老王茶铺门脸不大,且十分隐蔽,就是怕人类误闯。   我带着古野绕到一条暗巷后面的一片民居区。巷子里的灯光昏昏沉沉的,聊胜于无,我停在一扇已经有些脱漆的绿色铁门前,轻轻地敲了几声。   门应声而开,一个容颜妩媚,衣着翠绿色旗袍的女子撩开门帘,走了出来。“大龙啊。”   屋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装修摆设没有什么统一的风格,主要是干净,舒适。里面摆着的都是老王这几百年里自己淘换来的,随便拿起一件东西,都是老物件。   我笑了一下:“小桃姐,老王呢?”   右边的房门立刻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身材妖娆的热辣美女,一身黑漆紧身皮衣,身材凹凸有致,一头火红色的大卷发搭在她高耸的胸部上。烟灰色的双眸在看到我后弯了起来,笑的张扬而艳丽,“呦,大龙来了,阿弥陀佛。”   老王轻笑着踩着10公分的黑色细长高跟鞋,哒哒哒的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涂满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挑了挑我的下巴,笑着说:“气色还挺好,就是修为没见涨啊,是不是在家偷懒呢?阿弥陀佛。”   老王手下不闲着,嘴里还念着阿弥陀佛。   人家是心里念佛,她是嘴上念佛,我觉着她再念个一百年,也不一定能飞升。   “放开他。”古野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老王扭着我的下巴,同我一起看向古野,“他是谁?”   “朋友。”我赶紧扒拉下老王的手。   老王媚笑道:“倒是挺能吃醋的,阿弥陀佛。”   我摆了摆手:“给我来两杯茶。”   老王笑着点点头:“坐吧。”   我拉着古野坐了下来,老王亲自端着两杯茶,袅袅地走到我们面前,弯腰放茶的时候,胸前白花花的一片,她还冲古野挑了下眉毛,古野像没瞧见一般,只是看着我。   老王轻哼一声:“喝吧,有事叫我。”然后扭着坐到吧台,拿了碟瓜子,一边跟小桃姐开始说话。   “这个傻子,还朋友呢,哪天被人家吃了估计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呢,阿弥陀佛。”   “啧啧,真笨。”   “你俩是当我聋了吗?”我扭头对着老王那边大吼一声。   老王笑得乐不可支,东倒西歪的,“你啊,你不是聋,你是笨!阿弥陀佛。”又转头对古野说:“你们慢慢聊,我们给你们让地方。”说完,扯着小桃姐就进屋里去了。   我端着茶,轻啜了一口,嗯,今天是桂花陈皮,酸甜生津,唇齿留香。   “你的是什么?”我抬头问古野。   老王上的茶从来味道不同,我在她这喝了许多年,总能喝到不同风味的茶水,让人欲罢不能。   古野低头尝了一口,“是茉莉。”   “茉莉?”我愣了一下,我从没有喝过茉莉的甜茶。   “要尝吗?”他把茶杯推过来,一股淡淡的茉莉甜香飘散了出来,撩过我的鼻尖,我的鼻翼微微翕合。   真的是茉莉。   我看着他杯子里赭红色的茶水,又抬起头看他。   “不用了。”我将茶推了回去。   古野看着我,然后问我:“怎么了?”   “茶喝多了晚上要睡不着了。”   古野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我可以给你施法。”   ……   我谢谢你啊。   夜雨还在下,湿冷的空气被隔绝在窗外。彩色玻璃上落满了雨珠,折射出不同的色彩。   “你以后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提议道。   古野说:“我不想通过手机和你联系,那样会让我觉得你要随时消失掉。”   我略为惊讶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说?”   古野挑了下眉,没继续说下去。   “你平时都在鬼域做什么?”我闲扯了一个话题,问他。   他抬头看着我:“杀鬼,杀人,杀神。”   “啥?”   “我的工作。”他又补充了一句。   “杀人?杀神?”我惊讶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对这四个字有什么理解性的错误。   “擅入鬼域的都可以杀掉。”他轻啜了一口茶,赤红色的眼眸淡淡地看着我。   “所以,那天你是来杀我的?”我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他忽然笑了,笑的极为俊气:“对。”   如果他不是万岁,我早就没命了……想想我就觉得后怕。真是应了一句话,“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那天的打斗是怎么回事?”我皱眉问他。   “孤魂野鬼罢了,想趁机附你的身。”他单手支颐,看着我,似乎在用眼睛细细描绘我。   我哑口无言。   古野的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已很满足。   “这次我们有很长的时间能在一起。”他低声说,“我原做好了你忘了我,然后陪你几度轮回的打算。”   我一时语塞,看着古野:“为什么?”   “这还有什么为什么,自然是我喜欢你,看中了你。”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理解我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你现在年纪尚小,等你过了百岁,成了年,我就去上门提亲。”他弯起嘴角,笑的像个月牙。   “提亲?”我浑身一震。   “万岁,不,古野啊,咱俩怎么能成亲呢?咱俩,不是那什么,父……”“子”还在我嘴里,古野的眼神已经变了,似乎只要我敢把那个字吐出来,他就能掐死我,然后直接扯我到鬼域去拜堂成亲。   我咕咚一声,把话全咽下去了。   “哦,那就再等等吧,我现在确实还小,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的。”   古野脸色这才变柔,“没事,三五十年,我并不在意。”   我低头喝茶,想要压惊。   万岁竟然想要跟我成亲……   我又不是陈瑜生,我养万岁的时候,可是一心一意,把他当儿子来养啊,这咋就把自己养成人家的对象了?   我偷偷瞄了一眼古野,发现他看着我,赤红色的眼眸也变成了暖红,像是冬天里的炭火,烘的人浑身暖和。   万岁说的话,就像是窗外的夜雨,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让我连遮蔽的地方都没有。   我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在找我,甚至做好了陪我轮回转世的准备……我明明不过是一个炮灰。   难道是因为,我未曾和他好好告别?   “万岁,如果我当时与你好好告别,你是否还会如此惦念我?”我轻声道。   他认真地看着我,沉默了许久,“你在躲什么?”   我呆愣看他。   “你支支吾吾的,说出来的全是谎话。你对其他人说谎,对我也是谎话。你可以不喜欢我,三五十年,甚至三五百年,我也愿意试,愿意等,可是我不想听到你张口就是假话。”古野的眸子热度渐冷。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打乱了头绪。   “我不喜欢听你对我说谎。”古野猛地站起来,眼神微凉。   我惊讶地抬头看他,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呦,砸了吧,阿弥陀佛。”老王扭着软绵的腰肢,走了出来。“那么好的苗子,你小子倒是暴殄天物,阿弥陀佛。”   我坐在原地,脑子有些乱,耳边还听着老王满口假佛,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怒意:“你懂什么!”   “呦,给你脸了是不是,小崽子!”老王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尖。   “哎呀!放手,放手!”我捂着耳朵哀嚎道。   “你小子,天生就是没心没肺,胆子还小。一点儿都不识货!”老王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我捂着耳朵,低头不语。   “快走吧,姐姐我今天要下班了。”   “姐,电视开始了,快来呀。”小桃在里面喊道。   老王挥了挥,直接将我赶出去。   门外,雨势渐小。古野就这么把我丢下了。   我往回走,脑子里想的全是他刚才说的话。   他说的没错,我在躲,在骗。我就是个炮灰,这就是本书,难道我哪里做错了?   无论是他,还是我,完成自己的任务,就会跳脱出来,消失不见,留下的那个该怎么办?   就像当时的萧韫……   我扬起脸,抹了一把雨水。   老子没错,就是没错!   下次还这样!   作者有话说:   直球万岁VS闪避大龙,谁更技高一筹?! 第5章   雨势又变得猛烈起来。我打着伞,也挡不住雨水被风吹到身上,浑身湿淋淋的一片,什么都没有遮住。   我甚至生出了把伞收起,然后在雨中奔跑的想法。反正我是个妖怪,就算淋了雨,也不会轻易感冒。当了妖怪最好的地方就是,寿命长,身体壮。   我收了伞,大步朝前走去。   回去的路有两条,一条近路,一条远路。近路要穿过人类街道,而远路是穷巷小道,十分安全。   今天雨实在是大,虽然我不会感冒,但是一直被冰凉的雨水淋着,也是不舒服。如果走近路,只要小心些,还能在店铺下躲躲雨。   我思索了两秒钟,还是决定抄近路。   近年来,我家周围发展的越发快速,路上的灯,街边的店铺,即使到了深夜也是常亮不熄。人的世界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向前小跑着,路上不断有车辆穿行而过,溅起水花,直接落在我的身上。   我连头都没低,浑身都湿透了,哪还管这一星半点的。   一家面包店正在关门,穿着厚重大衣的小姐姐有些吃力地想要把门锁锁好。我快走两步,来到她身边,对她说:“我帮你。”   那女孩扭头看了我一眼,有些惊讶。   我手上利索地帮她锁了门,随后将钥匙交给她。“雨太大了,我能不能在这躲躲雨?”   这家店外搭了雨棚,正好能躲下我一人。   “好啊,不过可能会有些冷。”女孩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没关系,只要等雨小了,我就回家了。”我对她微笑道。   那女孩同我告别,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檐下的雨水,估计着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不追上去?”低缓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下意识地向旁边看去,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边。眼前的男人一头短发微微竖立,带着一些天然的弯曲度。双目澹澹,嘴角噙着一抹笑,看上去无害而温和。明明是寒冷的天气,他却穿了一件轻薄的黑色外衫,衣襟大敞着,里面只着了一件黑色背心,高大的身材结实而紧致,从脖颈开始,盘踞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顺着右肩连绵而下,尖锐的牙齿锋利的仿佛可以一口咬断人的脖子。   捉妖师……   我只用一眼,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冷汗在瞬息间就冒了出来,浑身僵硬。   捉妖师,生来以捉妖为生,无论好坏,只要是妖,必定赶尽杀绝。   明明是大雨,那人手上只握了一把黑色长骨雨伞,点在脚下,身上没有一点雨迹,跟他相比,我狼狈至极。   我想跑,但是浑身无力。我的修为在他面前,应该不值一提。这个男人肯定很强……   我眼神慌乱,呼吸也乱了起来。   “原来是只小家伙。”他弯起唇角,低缓的声线里带着一丝嗤笑,难以琢磨。   “这么晚了,小朋友应该在家乖乖睡觉哦。”长骨伞轻轻地在地上点了点,发出“噔噔”地脆响。   耳边的雨声没有丝毫减弱的势头。   难道今晚,我就要命断于此了?   难道这就是我拒绝古野的惩罚?   我哆哆嗦嗦地看着他,“我在等雨,马,马上就走。”   他慢慢地靠近了我,“今晚,你恐怕回不了家了,小家伙。”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觉得膀胱开始有些胀痛,嘴巴也有点儿哆嗦。   “能商量一下吗?大爷,我家还有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弟弟,等着我回去照顾,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码。”   他忽然笑了一下,温暖的气息轻轻柔柔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恐怕不行啊。”   伞尖已经抵在了我的心口,我感受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抖得我自己都快尿了。   完了,又开天窗了。这已经是第二个要失败的任务……   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哭。   造孽啊!   这就是血与泪的教训啊。让你偏走近路,走近路!   “哗——”是水花溅起的声音,原本抵在我心口的伞尖忽然脱离,几乎是同时,挡在了我和他的面前。他甚至伸手拉了我一把,将我拉进他的怀中。   我惊慌地抬头看他,他也正好低头瞧我,眼底似乎带了一丝古怪。   只是短短一瞬,那人已将我推开,同时收起雨伞,冷眼瞧着前方。   一辆黑色宾利稳稳地停在我们面前,雨水冲刷在车体上,在灯光下闪着不一般的光芒。   车窗落下的时候,露出一张半藏在黑暗中的脸。我看不清,只窥得一隅,就已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种人显然不能招惹,他甚至比我身边这个还要危险。   他身上也许连血都是冷的。   我下意识地向后撤了几步,让旁边这个高大的身躯,将我遮蔽。   “好久不见啊,萧老板。”身前的男子笑着说,话音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客套的厉害。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人的声音清冷如金玉,一字一句,说的轻轻楚楚。   “我只是路过,这就离开。”男子轻笑道。   阴影中的脸庞忽然偏转,似乎将视线投到了我的身上。   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身前的男子微微偏移,将我完全罩在身后。   下一秒,车窗升了上去,车子平稳地驶去。一切戛然而止,让人摸不着头脑。   “小家伙,你运气不错。”身前的男子忽然转过身来,“如果落在他的手上,你怕是生不如死。”他微笑着:“我可救了你一命。”   ???你他妈不刚还要杀我吗?你搁这跟我玩变脸呢?   我青白了一张脸,但是屁都不敢放。   “你欠我一命,记住了。”说完伸手在我脑门上拍了一下,“赶紧走吧。”   我一听这话,拔腿就跑。再不跑,是孙子!   那人在我身后轻笑:“记住,我叫夜覃。”   我连头都没回,脚下恨不得生出翅膀来,飞着走。   今天能捡回命来,实属我命大。   直到我回到家里,死死的关上大门,心跳还在100上下波动。   我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缓了许久,才觉得脚下酸软,往前迈了一步,就瘫在了地上。   以后可不敢晚上随便出门了,太可怕了。   我脚步虚浮地往自己屋里走。   叶润青的房门忽然大开,我一扭头,就看到叶润青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我。   “起夜啊?晚上少喝点水。”我干笑了两声,想赶紧钻进自己的房间,却被叶润青挡住了去路。   我扶着墙,抬头看他,“怎么了?”我强打着笑容,看着他。   他一言不发的拉住我的手,将我推进我的房间。   “今天,我想跟你睡。”叶润青将我推到床上,然后靠了过来。   “多大了你,叶润青。”我想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抱住。   他紧挨着我,身上的气味也飘了过来,是淡淡的茉莉香气。是我给自己买的洗发水,他总是每天用一遍。   此时闻到这个味道,竟让我莫名的心安,我还是忍不住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散发着茉莉香气的叶润青,就像是我小时候的那块旧毯子,软软的,香香的。   他伸手轻轻地抚摸我着我的头顶,动作轻柔缓慢。   “别怕。”他在我的耳边低声说。   我抬起头,对他说:“别对我用读心术啊。”   他微笑起来,“没用。”   我安心地把头靠在他的肩旁。   我的心思太乱,不能让叶润青看到。   我是大哥,我得保护他。   “叶润青。明天你就滚回你的房间。”   “嗯。”他的声音里藏着一丝儿笑意。   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睡梦之中。梦里,我又看到了那个自称是夜覃的捉妖师,他的伞尖藏着一柄尖刀,直直地刺进我的心脏,我疼的五脏六腑都缠到了一起,无法呼吸。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我的头埋在叶润青的胸膛里,怪不得无法呼吸……   我想推开叶润青,却发现被他紧紧抱着。   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啊。看来,我得给他买个抱枕了。   天亮之后,下了一夜的雨也停了。我已经醒了,叶润青闭着眼睛,似乎还在睡,他睡得十分安稳,看得我都不忍心叫醒。   一个小时后……   “叶润青,我要尿尿,你赶紧给我撒手!”   他一动不动。   “我数三个数,你再不撒手,我可收拾你了啊!” 我咬着牙,在他耳边说。   “一,二,三!”我数完最后一个数,正准备推开叶润青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清澈的眼眸似四月的溪水一般明亮。   “早安,哥哥。”   “早个屁!都几点了!”我一把推开他,冲进了厕所。   其实我早就想上厕所了,这小子抱着我死活不撒手,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   我从厕所出来,叶润青已经坐起身来。   “回你房子去。”   他忽然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摸不着头脑的凑到他的跟前,“怎么了?”   他忽然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早。”   那手心微凉而干燥。   我推开他的手,也反手在他头顶摸了摸,“嗯,早。”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给我的留言和海星啊!谢谢谢谢! 第6章   我开始变得谨慎起来。   我实在不想梅开二度,空手而归。   如果昨晚那个捉妖师不是碰到了对手,我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地离开。就算不死,也起码去了半条命。   我一想到那个叫夜覃的捉妖师,就觉得胸口一阵抽疼。   至于万岁……   我挠了挠头,准备给叶润青准备午饭。   吃完饭,叶润青又陷入了睡梦之中,而我则呆在自己屋子里修炼。   说是修炼,其实就是干坐着,任灵气进入体内,控制其形状,为自己所用。   控制灵气的过程就像是一个捏橡皮泥的过程,只是这个橡皮泥像水一样无形,你得费上高度的精力才能实现它的塑性,进而为自己所用。   一旦能控制灵力,就能操控其他万物,因为灵力蕴含其中。   我到现在为止,也只能堪堪将一团灵气聚在一起,离塑型还差的老远。   但是叶润青不同。我亲眼见过他在手心凝聚过一团夜明珠一样高浓度的灵气,让人匪夷所思。   我猜,他一定是只仙力极为充沛的灵兽,碰巧被我的浣熊爸妈捡了而已。   我跟他的兄弟缘分,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不管多久,能有个灵兽做兄弟,无异于找了棵大树,日后也好乘凉。   但是叶润青不知道能活多久,一旦他中途夭折,即使他是大罗金仙下的坐兽,也没有用。   所以,我得好好照顾他。至少要帮他撑过幼兽期,到了亚兽期,就不至于那么脆弱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日头已经落下去了,天色渐沉。   哦,我又睡着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东西从肩膀上滑了下去。   我一手接住,发现是一件绒毛披肩。   叶润青那小子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叶润青。”我站在他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发现里面静悄悄的。   推开一条缝,瞧了一眼,又睡着了。   嗜睡是他现在快速成长的表现之一。   晚上还是吃烧鸡,给我和他都好好补补。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离开了家。   我谨慎地隐去了自己的气味,又裹上了一件到脚踝的大衣,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小心的走出门去。   我活动的范围基本就是我家附近,郊区市外,人口密度低,还能满足生活所需,总比生活在深山野林里好太多了。   随着城市的发展,森林,植被,海洋等等被破坏,生存环境逐渐恶劣,大多数妖都选择融入人类世界,与人类世界达成协议,或和平相处;或相互利用。可总是有一撮人,不喜欢和平,喜欢搞事。捉妖师就是这么一撮人。   他们天生以捉妖为己任,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把持着各自的地盘,以实力为量尺,进行划分,站队。力量强的为头,力量弱的依附力量强的,逐渐形成各自的势力。   我昨夜碰到的那两个,显然不对付,而且那个叫夜覃的应该是溜达到了别人的地盘,差点就触了霉头。同时也说明,这个夜覃一定实力不俗。否则,他昨晚也不可能带着我全身而退。   幸好,我家附近并没有捉妖师的存在,所以聚集了不少小妖,也有像海龙王这样差一步就成神的存在。   所以,只要我小心些,就一定不会再碰见他们。对,没错!   “请问。”   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下意识扭过头,就看到一张素描画像出现在眼前,那上面的脸莫名的有些熟悉。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那人轻声道。   我仔细地瞧了瞧那张画,越看越眼熟,又有些不敢确定。   “这,这个……”   “啊,找到了。”不等我说完,那人猛地收起画,露出自己的脸。   “呃!”我向后连退了几大步,转身就想逃。却被那人一把抓住肩膀,定在了原地。   “跑什么?小家伙。”那人微笑地看着我。   微薄的嘴唇轻轻翘起,一副心情舒畅的模样。   我背抵在墙上,退无可退,紧张地看着眼前的高大男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凑近了两步,低头看着我,似乎有些疑惑:“昨天我在你额头上打的那道咒呢?”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润青……   “你身边竟然有能解咒的人。”他玩味地看着我,“看来不能小瞧啊。”   他穿着黑色风衣,手上还握着那把长骨黑伞。   “你想做什么?”我紧靠着墙壁,冷声道。   他微微笑了起来:“很简单,做我的式神吧。”   “式神?”我痴愣的消化着这两个字。   这年头神经病这么多吗?   “凭啥?”我站直了身体,“我凭啥当你式神?”   他抬高了眉毛,眼神猛然玩味起来,“胆子倒突然大了不少。”   我一下顿住了,衡量了下自己目前的处境,“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是我呢?我人小力微的。您可以找个更厉害的,更聪明的。”   他忽然抽动雨伞,在空中虚画了一下,空中的灵力倏地波动了一下,就像水池的水塞被人拔了下来,灵力都被一个无形的漩涡吸了进去。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她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长发在脑后挽成一髻,用一根蔷薇花枝束起。   她抬起头的时候,我浑身的血都凉了。   那张脸,竟然是祁露的脸……宣国的末代祁门暗卫,被段群山杀了的女主角!   我吓得浑身微微抖动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又是巧合?这也太他妈的邪门了!   夜覃双手按在伞把上,锐利的眸子看着我:“她可以在一招之内杀了你。”   他说的简单极了,语调平静而无趣。他似乎没什么耐心,估计是没想到会被拒绝。   “如果你死了,我就不需要你了。”他对我笑着说。   这人八成有什么大病。   我甚至越看他,越觉得他像宣煜然那个王八蛋。自私,变态,从小缺爱!   我好想对他说,给爷滚!   “您这么看重我,那是我的福分,我自然是一百个愿意!”我咧开嘴,露出卑微的笑。   “但是,我家里还有个弟弟,我不能丢下他。您看,要不这么着,我白天来您这上班,晚上回去照顾弟弟,两头不耽误,行吗?”   夜覃眯着眼睛,似乎被我逗笑了。   “上班?”   “对。”我赶紧点点头。“朝九晚五,我是没什么问题,您看呢?”   他拿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笑了两声:“你倒是真有意思。”   “好,我答应你。”随后,他竟然一口答应,“你叫什么名字。”说完,他在空中一握,一道黄符凭空而现。   我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嘴,开始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叶大……”   “闭嘴!”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闯了进来,在我的左手方向。   我一扭头,就看见一头如火焰般燃烧的头发,赤红色的眼眸几乎燃起火来。   夜覃直接举起黑伞,指向古野。形似祁露的女子犹如一道残影消失在空中,下一瞬,她已靠近了古野。   也许是刀,又或是别的什么,我只看到了一道光,像一根银丝,顺着古野的头颅劈来。   我原以为古野只是一只修炼了几百年的傻鸟,就算厉害,也一定不会多么厉害。   但是今天过后,我才知道我多么的大错特错。   万岁,不,古野,他就是我的神啊!   他竟然用一只手就拦住了“祁露”的手腕,“咔嚓”一声过后,“祁露”的身体发出一阵闷响,下一秒,就见她的右手软绵绵的垂了下来,摇摇晃晃,毫无支撑。   夜覃也许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红发男子竟然有如此实力。   他对我忽然笑了一下:“原来你比我想的还要抢手。”   不等我回应,夜覃冷静地说了一声:“回来。”下一刻,“祁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半空中。   “看来今晚的事情遇到了些阻碍。”夜覃用伞尖轻点地面,“那就下次见吧,下一次,我要知道你的名字。”他冲我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夜覃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原地的古野。   “不追上去?”我想了许久,才说。   古野瞥了我一眼,“你去。”   我赶紧小跑到他的身边,“什么情况?”   他看到夜覃消失后,才低声说:“他很强,而且这里不是鬼域,我不能施展完全。”   我赶紧点点头:“我们先走。”我拉着他,向另一边跑去。   这次我带他去的是鬼域入口的那个便利店,老板还是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一听到有客,就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古野,又萎了下来,假装自己没在。   “今天多亏了你。”我心有余悸地说。   古野冷眼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想了想:“我跟你道歉,同时也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道什么歉?”他的脸色稍缓。   “我不该骗你。”我满脸认真地说,“以后,我绝对不会再骗你。”   说完这句话,古野忽然伸开手,将我扯进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我。   我发现古野和鸟形态的万岁一样,一个喜欢啄我头发,一个喜欢抱我。   “不准再骗我。”   “行!”有什么不行呢?只要不是为了任务,我也一般都不愿意骗人,显得我这个人人品有问题。   “我不会再骗你了,骗你是小狗。”   “你不是狗,你是浣熊。”   “……你话可真多啊。”   古野忽然笑了,虽然我没看到,但是他靠在我的肩头,笑的浑身轻轻颤抖。   “让我摸摸你的耳朵吧。”古野忽然在我的耳边低声说。温热的气息,打着旋,落在我的耳窝,引得我浑身一哆嗦。 第7章   万岁这个老流氓,这几百年不说别的,话学得倒是不少。好的坏的也不挑,全学了。   他看着我,嘴角的笑搔着我的心尖,让我有点儿犹豫。   其实,让他摸摸也可以。   我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那就让你摸一下吧。   柜台后面的老板怕是终于看不过眼了,憋了许久,假意干咳了两声。   古野一个眼神飘过去,那老板就蔫了下去,继续假装睡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再说吧。”   古野的俊脸明显垮了下去,眼神似刀,刀刀戳到老板身上,吓得老板连头都不敢抬。   “走,陪我去买菜。”   古野一听,眼睛又立刻亮了起来。   古野跟在我的身后,凡是我拿过的东西,他都要拿起来再仔细观察一遍。见我回头看他,他又会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假装若无其事。   “你有没有想吃的?”我一回头,就看见他拿着我之前放下的草莓面包,仔细观察着,还用鼻子轻嗅了两下,像是一只大型犬,小心翼翼,时刻保持好奇。   听到我说话,他立刻放下手里的面包,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瓜子。”   我立刻点点头,这么多年了,即使成了妖,万岁同志还是难以摆脱本性啊。   我将他带到买干果的地方,“选吧,看你喜欢哪种。”   古野微弯着腰,仔细看着货架上的东西,从这头看到那头,再从那头看到这头,眉头轻皱,表情严肃。   “怎么了?没有喜欢的牌子?”我凑到他的身边,帮他一起看。   他忽然扭头,对着我说:“这些跟你给我的都不一样。”   我愣了一下,“我给你的?难道是宣朝那个时候?”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我要那个。”   我回头看了一眼货架,思索了片刻,伸手拿了包原味薄皮葵花籽,放到他的手上,“就是这个。”   古野看着手里的瓜子,面容像细雨冲洗过一般,瞬间柔软了下来。   “嗯,就是这个。”   我望着他的脸庞,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痒,越过了几百年,他似乎什么都没变,还是那个喜欢靠近我,吃瓜子的傻鸟。   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古野的头顶,柔软细腻的红发在我的掌心顺滑如丝。   古野也回望着我,他的嘴角越发柔软起来。忽然,他一手将我拉近。   双眸相视过后,柔软的唇轻轻相贴,在这人来人往的超市,暂时无人的角落,大胆的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我喜欢你。”   那声音被埋没在周围的杂音之中,在两个大妈推着手推车过来之时,我俩稍稍分开,然后一同向前走去。   古野的手搭在手推车上,紧挨着我的小指。   古野的耳朵嫣红的几乎同他的发色一般艳丽。我假意将头偏到一边,胡乱翻着手下的食材,脑子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今晚要给叶润青做什么菜。   等结完帐,古野拿着我买给他的瓜子,将我送到小区门口。   “晚安。”我举起手,挥了挥。   “下次再一起去喝茶。”他忽然说。、   我愣了一下,想到了那个雨夜,事情虽然才发生不久,但是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我点点头,“没问题。”   “我会再来找你。”他昂着脖子,轻声对我说,表情里似乎夹杂着些许紧张。   “好。”我点点头。   “你不要嫌我烦。”他补充了一句。   “不会。”我摇了摇头。   他脸上的笑容像孩童一样灿烂,毫无保留。   “今天,我很高兴,我许久都没这么高兴了。”他低声说,尾音还带着笑意。   我忍不住弯起嘴角,“傻鸟。”   他并不介意,伸出手,轻轻地揪了揪我头顶的白毛,“晚安。”   “晚安。”   我觉得有什么情愫应该是在我和古野之间生长出来了。   他和我是彼此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旧识。   他与我,我与他,都不一般。   万岁就像头顶的月亮一样,即使外形变化,可内在一如既往。与万岁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时光似乎凝固了……   我提着菜回家的时候,叶润青还在睡觉。   我尽量轻手轻脚的将菜炒好,然后去敲叶润青的房门。   叶润青微微睁开一条缝,然后看着我。   “吃饭了。”   他的长发从肩头滑落,星星点点的斑白犹如初雪落在上面。   叶润青的头发破壳的时候还是黑色的,但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的头发从发根处开始有了星点的银色。什么原因,没人知道,但似乎于他的身体无碍,我们也就顺其自然了。   有时我还会笑他是少白头,叶润青也从来不恼。   “你头发好像又白了一截。”我伸手拨了拨他的发丝。   叶润青也握住我的头发,轻轻翻动,“要是我跟你的头发一样颜色就好了。”   “为什么?你喜欢这个颜色?”   “不。”他莞尔,将我的头发握的发紧。   “哥,你剪一撮头发给我吧。”   “为啥?”我瞪圆了眼睛,不明白这孩子在想什么。   “我想要。”他仰着头,轻声说。   “不行。”我白了他一眼。“赶紧起来吃饭。”   “你不给我,我就不吃饭。”   嘿,这小子还威胁我。   “你爱吃不吃。”我扭头就走。   “现在行了吧?”我一手握着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润青手里的那撮头发。   他妈的……   叶润青坐在餐桌旁,低声问我:“你又去鬼域见朋友了?”   “嗯。”我点点头,给嘴里塞了一筷子油焖虾子,嘴里把虾皮嚼的咯吱响。   他抬头看着我,“妖如果总去鬼域,不仅伤身,最后还会被阴气蚀体。”   我愣了一下,这小子吓我呢是吧,万岁不就好好的?   “你才出壳多久,懂得还挺多。”我白了他一眼。   叶润青看了我许久,一言不发的。   “我知道了,以后我少去。”我举起手,向他保证。   听到我的保证,叶润青才开始继续吃饭。   这小子现在已经拿捏我死死的了,总是拿吃饭来威胁我。   收拾好碗筷,一回头,就看到叶润青还坐在客厅,半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眼睛半眯着,半睡半醒。   “怎么不回去睡觉?”我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发凉。   “我想陪着你。”他睁开眼眸,如秋日草木般的色泽,闪着淡光。   我随手取过一块毯子,抖开盖到他的身上,“润青,你的头发以后会不会全部变白?”   他眨了眨眼,秋香色的眼眸如琥珀一般潋滟清透,“你不喜欢吗?”   “不,我觉得肯定会很好看。”老实说,我有些羡慕。   我家老二长得又漂亮,又乖巧,日后再有一头银发,一定不得了。到时候怕是莺莺翠翠一大堆的来骚扰。   说实在的,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润青的兽体到底是什么。他出生的时候是毛茸茸一团,说是禽类,又有四肢;说是兽类,他又是从壳里出来的;说是鱼类,他又不爱水;说是人类,那更是不可能。奇奇怪怪,好像是个四不像。   “回去睡吧,小伙子。”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顶,示意他回去。   叶润青终于乖乖听话,回了房间。   “别趁着我睡着,又胡乱跑了。”他闭眼前,还小声嘟囔着。   我当然不会再出去了,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我得好好捋一捋。   我回到客厅,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捧着茶杯,眼睛盯着客厅的电视,可脑子却在乱转。   为什么那个捉妖师想要我这么一个废柴做他的式神?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厉害的式神……还长得和祁露一模一样,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呢?   难道我的身上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藏设定?比如关键人物之类的?   快算了吧,我一个炮灰,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关键设定,那我不成主角了?   我嗤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目前不知道那个夜覃脑子哪里有问题,非要我成为他的式神,但我能肯定一件事。   妖,是绝不愿成为人类的附属,更何况是以杀妖为己任的捉妖师。   在这个世界里,虽然妖勉强与人类和平相处,但是强者压迫弱者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我是弱者,可也不会乐意上赶着去为强者所压榨。   无论是那个夜覃,还是那个坐在车里的男人,作为妖的我,都应该和他们离得远远的。   这是个养老世界,我绝不能自己作死,把它活成另一种样子。   我低头轻轻吹开茶叶,啜了一口。   啊,真好喝啊。是不是该配点甜的?   我起身去厨房寻觅了一番,忽然发现了一个草莓面包。嗯?这东西是我今天买的?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记得这个被我最后放了回去。   嚯,是万岁那小子。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万岁那家伙,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把一切自己的心意都偷偷的藏起来,然后一点点的想让对方发现。   这小子真是可爱啊。   我撕开了面包袋,轻轻地咬了一口面包,柔软的面包包裹着酸甜的草莓酱,一半是酸,一半是甜。   好!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完成任务!   作者有话说:   今天会二更,晚上再更一章! 第8章   我在家里窝了三天,几乎没有夜晚的外出,只在白天的时候出去过一次。   古野还没来找过我。   我每天守着叶润青,一边自己修炼。   自从被夜覃堵了两次后,我觉得我应该至少也要有些逃跑的能力,不能总是指望队友来救。   人不能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我在家钻研我爹妈留下来的修仙宝典,从头翻到尾,除了引气,控气,凝气,一点儿实操的指南都没有。   我思索了下,还是决定把命不交给别人手上,交到老天手上好了。   这就是天命!   这两天,小阳台里的迎春开了花,嫩黄色的花瓣星星点点的开了一团又一团,在阳光下一照,总算是有了点暖春的意思。   最近叶润青似乎陷入了更深一层的睡眠,有时到了饭点也叫不醒。起初我还很担心,跟爹妈通了信,二老喝的满面红晕,醉眼迷蒙的对我说:“莫慌莫慌,没事的。”   “说明他正在突破,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真的?”我狐疑地看着喝的明显乐不思蜀的二老。   “大龙,你放心吧。真出了问题,我们立马就回来。就这样,挂了。”我爸说完,直接掐断了电话。   我又去摸了摸叶润青的额头,看了看他的脸色,确实面容祥和,只是睡着了而已。   家里的食物也到了该补给的时候,刚好叶润青熟睡,又是白天,我去买些食物,争取再窝上个三四天不出门。   虽然日头不错,可春风一吹,还是有些微凉。   我套了件外套,牛仔裤,外加一双一脚蹬,就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应该是春日的原因,街上多了不少人,我融入其中,没有丝毫不妥。   这里有人,有妖,大家遵守着共同的法则,谁也不去为难谁,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大龙,出来买菜啊。”生鲜店的老板抖动着他的长须,湿淋淋的大手上面满是毛发。   我冲他点了点头:“对。”   “来条鱼吗?新鲜的,早上才抓的。”他冲我眨了眨眼。   我摆了摆手,“今天不了,就我一个人,吃不掉。”   这老板是只熊精,店已经开了几十年,他从自己的爷爷一直演到了自己的孙子,掩人耳目。叶润青有时会想吃鱼,我总是去他家买,已经成了老主顾。   “大龙,今天不给你弟弟买些山芋回去?”蔬菜摊上的鹿精对着我笑脸盈盈。   我摆了摆手:“等会儿,等我吃了早饭。”   我溜溜达达的继续朝前走,打算先去吃个早点,完了再去买菜。   我常去的早点铺是老朱包子铺,老板是只山猪精,只卖牛羊,不卖猪肉。   老远瞅见我,老朱就对我挥手,“大龙,来。”   我快走两步,发现店里人似乎不太多。一屁股坐下来,我扭头看了看,“今天人不多啊。”   老朱麻利地给我上了一笼牛肉葱包,外加一碗胡辣汤。   “嘘。”他忽然在我耳边小声嘀咕道:“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夹了一个包子,蘸了老朱特制的辣子醋汁,塞进嘴里。   “昨天晚上,死了一个人。”   “人?”我的眉头一皱,“怎么死的?”   “不知道,听说不是正常死亡。”老朱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珠,“最近小心点,少出门。虽然死的是人,可是死在这附近,怕是会有人来查探。”   我一下就明白老高的意思了。   虽说人类生老病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一个非正常死亡的人类出现在人妖相交的地带,这件事情就会变得格外复杂。   “捉妖师会来吗?”我紧张地连包子也吃不下了。   “那应该不会。现在还是初步调查阶段,怎么也到不了这一步。”老朱摇摇头,但是他脸上明显也带着担忧与不安。   如果一旦认定是妖下的手,捉妖师就会出动,那这里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我匆忙地吃完早饭,随便买了些菜,就准备回去。   这两天外面不太平,叶润青又陷入熟睡,我还是老实在家呆着为好。   我实在是被捉妖师这三个字搞怕了。   路过老熊摊子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正站在老熊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戴着墨镜,全身上下一丝不苟,而站在他面前的老熊则面露恭敬。   见我望过来,老熊立刻对我使了个眼色。   快走。   那是妖之间才能接受到的信号。   我立刻低下头,朝前加快了脚步。   “站住!”一声厉喝,吓得我脚下一顿。就在我思索是跑,还是乖乖就擒的时候,一道黑影从我身边略过,随后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喊。   我抬起头,就看见鹿精被摁倒在了地上。   那黑衣男子行动迅速地用一条黑色的绳索捆住了她的双手,就要将她带走。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等我回过神来,才觉得浑身微微发软。   “你们凭什么抓人!”忽然几个壮汉窜了出来,堵在了那男子的面前。   鹿精萎靡地耷拉着脑袋,一双眼眸里满是泪水。   “治妖局办案,闲杂人等快快散去!”那男子虽然一人被围,但是没有露出一丝胆怯,声音凌厉,气势逼人。   “你是治妖局的哪位?为何我从未见过你!”为首的男子冷声道,这是开干洗店的老于,是一只鹤精,已有百年道行。平日里瞧着慈眉善目,言语和善,如今却是满脸冰霜,气势不弱。   “区区小妖,竟敢拦我去路。”那男子眼风锐利,气势陡然变化。   “小心!”老于大喝一声,双手置于胸前,一道半圆形结界将我们罩在了里面。   只见几道紫光就落在了结界外围,发出金玉相碰的声响。   “他妈的,竟然想杀我们!”一妖怒喝,双拳相撞,浑身的肌肉便顶破衣衫,露出满身凶肉。   那黑衣男子冷哼一声,右掌翻转,似乎再欲出招。   “住手!”有人忽然大喊一声。   我们顺着声音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只见一中年男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老夏!”老于显然认识这人,对着来人质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治妖局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人,还使出杀招,莫非你们是想将我们赶尽杀绝?”   来的竟然也是治妖局,可气势同黑衣男子明显差了一大截。   被称为老夏的男子立刻摇着手,挡在了那黑衣男子面前:“你这是做什么?哪能这么做呢?”   那男子冷哼一声:“不过是区区小妖,竟敢阻拦捉妖,杀了便是。”   他竟是捉妖师。   此话一出,众妖脸色皆是一变。我站在人群后面,也是浑身发紧。捉妖师竟然来了?   老夏忙说:“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这样出手,那就是撕毁和玉之约,这是,这是要出大事的!”   那男子不以为意,“你们治妖局只会做和事佬,和稀泥,才叫这帮妖长了胆子,竟然杀人。我奉萧主之命,调查此事,你敢阻拦?”那人将一指抵在老夏的胸口,冷声道。   老夏闻言,一时哑口,他似乎也忌惮着男子口中的萧主。   那男子瞧老夏不再言语,一手抓住鹿精的后领,抬起头,望向我们:“她,我带走了。你们再敢多话,我就当场切了她的脑袋。”   说完,他一手抓住鹿精纤细的脖颈,转身离去。   鹿精被拖着朝前走,同时回头向我们求救,“救救我,救救我!”泪水顺着她的眼角不断滑落。   所有人都知道,她一旦落入捉妖师的手中,定是有去无回。   强盗!恶匪!疯子!   我张着嘴,想要呵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连老于都没再开口。   “就这么放他带人走?”有人低声道。   “那怎么办……那可是捉妖师……”所有的小妖,对捉妖师有着天然的恐惧感。那是一帮专门屠妖的刽子手。   这里没有一个够得上等级的大妖,哪能出手救人呢?   我看着她眼里的绝望越发深重,逐渐失去眼里的光芒。   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一个小时前,她还对我微笑,问我要不要买山芋回家,下一秒,她就要被拖走,我也喊不出一个字。我浑身都在哆嗦。   我只是个炮灰。   一旦开口,最后的结局也是加上我和她一起死在当场。   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的双手冷的发寒,轻微颤抖。   我不能死,我死了叶润青怎么办?我不能出头……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亲眼看着鹿精眼里最后的一丝光亮灭掉,然后被拖着消失在我们眼前。   所有人都沉默了。   怒火在我们胸口沸腾,挣扎着必须释放。   老夏成了唯一的对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于怒吼着。所有人都将老夏围在其中,几欲将老夏生吞活剥下去。   老夏额头不断渗出冷汗,他的浑身也在微微颤抖。   “我也没办法,那可是萧家的人啊。哪里是我能拦下的?老于,你们冷静点,冷静点。”   “今天他们能随便拖走一个鹿精,明天保不准就能将我们这里所有的妖都带走!是当真欺负我们妖界没人了是吧?”老于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脸上甚至现出了几片羽毛,那是他即将幻化原型的前兆。   “我会跟我们的头说的,一定给你们个说法,一定会给你们个说法的!”老夏举着手保证,否则他怕是活不到下一秒。   这帮妖势必要将怒火迁怒到他的身上。   “他们拖走了鹿精,那我们也拿他做人质!让他们把鹿精换回来!”   有人高喊道。   “那不行,那不行!捉妖师不会放过你们的!”老夏吓得浑身哆嗦,“老于,你忘了和玉之约了?”   老于冷眼看着他,“和玉之约,是你们先撕毁的。”   “你们抓了我,捉妖师就有名目来这里除妖了,你们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老夏颤声说。   “给我点时间,我会把这件事反映给上面的,我一定会的!”   “等你反映了,鹿精就能回来吗?”老于红着一双眼睛。   “你们人界,分明就是欺人太甚!”   “我们跟他们拼了!”   “去找龙王!找龙王!”   我站在人群后面,看着群情激愤的众妖。   人妖之间积累的矛盾,似乎在今天这个小火花下,被点燃了。   女主如今应该已经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修仙大能。   剧情显然已经转动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二更了,希望大家多支持!! 第9章   我飞速地逃离了这里,脑子里想的全是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得赶紧让那两个贪杯的浣熊夫妻回家!   我一路小跑着回来,冲进家里,结果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里。抬头,发现叶润青竟然醒来了,脸上带着笑容:“怎么这么慌张?急着上厕所?”   我立刻反手关上大门,“你才醒?”   他点点头。   我上下细瞧了他一番,发现他的头发又白了些许,但是精神瞧着好多了,脸上的倦态也少了许多。   他反观我,随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怎么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我眉头紧皱,丢下手里的东西。“我得赶紧把爸妈叫回来,搬家,赶紧搬家。”   我急地在屋子里团团转,像一只无头苍蝇。   “别急。”叶润青抓住了我的手,微凉的手心握住了我,一股灵力顺着掌心流进了我的身体,清清凉凉的,像吸了一口纯氧,让我着急上火的心渐渐舒缓下来。   “好些了吗?”他看着我,轻声说。   我点点头,深吸了口气,“出事了,早上我买菜的时候,有捉妖师带走了鹿精。”   “为什么?”叶润青眉头轻皱。   “说是昨晚有人类死在了这附近。”   “你仔细把今天早上碰到的事情跟我说一遍。”叶润青让我将所有的事情给他捋了一遍。   “为什么带走的是鹿精?”他低声问。   我也逐渐理智回笼,开始思索这件事的前后。   “捉妖师虽然对妖绝无善意,但是他们并非一群毫无秩序的刽子手。虽然手段毒辣,但是百年来,还算是按照和玉之约与妖界共处,只有遇到了妖界侵犯人类的时候,才会出手。这次难道真的只是一次随意的屠杀?”叶润青扭头,看着我。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溪水一样涤荡我混乱的思绪。   “如果只是为了除妖,为什么找了鹿精?灵力低微,如果除掉,势必会让我们产生最大的反抗。如果我是捉妖师,为了立威,或者别的,我也会找灵力高些的妖怪,杀鸡儆猴。而不是拿一个十足的弱者来开刀。”   我将目光落在叶润青身上,“所以说,这里有隐情?”   “你认识那个鹿精吗?”叶润青轻声问。   我点了点头:“我总是去她那买菜,大概有两三个月吧。她的菜新鲜,有事没事还多给我搭点东西,说话也温温柔柔的,非常可爱。”   “可爱?多送你点东西,你就觉得人家可爱了?”叶润青忽然眯起眼睛,看着我。   “哎哎哎,那些东西可大部分进了你的肚子啊,二少爷。”我白了他一眼。   叶润青没继续说下去,话头一转,“两三个月,那就是才来不久。”   我猛地睁大眼睛,望着叶润青:“难道真是她杀了人类?”   叶润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这里面似乎不是表面这般简单。”   “捉妖师虽然残暴,但是有秩序。如今四门捉妖师,萧门,玄门,黄门,朱门。哪一门,都不能随意诛妖,必须师出有名。”   我用指尖轻叩脸颊,仔细想想,确实,捉妖师虽然以除妖为己任,但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杀妖的野路子。治妖局作为中间派,虽然不如四门强硬,但一直以调和两界为己任,按理说不应该出现今天这种事。   “难道我们误会了捉妖师?”   叶润青摇摇头:“捉妖师确实对我们残忍无情,他们对妖做的事也不仅仅是这一件,不必站在他们的角度体谅他们。鹿精确实被他们抓走,而且有凶无吉,这是事实。”   “早些年,捉妖师杀了不少妖怪,这些年不过是因为和玉之约才堪堪平静了几十年。妖怪寿命本就不短,对于我们来说,这些血仇,从来就没有忘却。”   我听完叶润青这一番话,有些怔住了。   叶润青握着我的手,随意翻看,“可能有人想做什么吧。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他抬头,对着我一笑。秋香色的眸子微微弯起,像是被什么晃了眼睛,眯起来看我。   “叶润青。”   “嗯?”   “你一天天窝在家里睡觉,怎么还知道这么多东西?”   我看着他,“你是不是对我瞒了什么?”   叶润青看着我,没有开口。   我当下了然,“我懂了,只要你觉得合适,你也不必告诉我。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别伤了自己。我把你养到这么大,可不是让你自己糟践的。”   叶润青忽然弯起嘴角,紧握着我的手。   “我自然不会浪费你的心血,也不会让你担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使命与设定,我不必全部知道的清清楚楚,只要知道叶润青平安,不会胡来,让自己陷入险境,就够了。   既然我是大哥,他是小弟,那我自然得罩着他。   我开始收拾买来的东西,才发现丢了两斤鸡肉。我心疼的直肉疼,现在就算出门找,估计也是无功。   哎,今天运气不大好啊。   不过和两斤鸡肉比起来,我的命还是重要些。   中午吃过饭,叶润青又眯上眼睛,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我问过他要不要回房间,他说不用,结果又睡着了。   我翻看着电视里的节目,发现来来回回没什么有意思的,就连电视剧也是看一两眼就觉得无趣。   怪不得叶润青能睡着,连我都快睡着了。   我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两点了。   我将叶润青放倒,给他又盖了一床薄被。   经过阳台的时候,发现一簇簇盛开的迎春花十分灿烂,顺手打开阳台。   这两天有些干,要花些心思来照顾一下这些娇花。   我拿着水瓶,对着根部浇水,专心致志,眼睛的余光忽然扫到一双鸦青色的绸面绣鞋。   那鞋子就踩在阳台边沿,只用脚尖轻点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汗毛自动起立。   我家在十九层。   好家伙,这是杂技团空降我家阳台?   下意识地抬头,只见一身黑衣长裙的“祁露”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扭头就往里跑,可惜,我只有一双腿,否则我肯定能跑掉。   “祁露”揪着我的肩膀,像一把铁钳,牢固地提着我飞走了。   我像一具提线木偶,看着自己离自家阳台越来越远。   希望在叶润青醒来之前,我还能回来。   飞了八九分钟,我俩就落了地。她松开了手,然后向后撤了一步。   眼前的男子微笑地看着我,手里拄着一把长骨黑伞。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好像不太愿意见到我。”他的嘴角弧度完美,笑的像个翩翩浊公子。   “我是妖,你是捉妖师。”鬼才想见到他。   他点点头:“确实,你应该是不想见到我。”   “但是,我想见见你。”他话锋一转,又落到了我身上。   “我对你现在兴趣十足。”   他笑的灿烂,像一个变态。   我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祁露”。   “为什么?”   他慢慢地踱步到我面前,抬手握住了我的下颌,玄色的眼眸闪着明月般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映着一轮盈月,“笑一个。”   “哈?”你这确实多少有点儿病,都这样了,家里人怎么还放你出来到处乱跑呢?   他用手使劲掐了一下我的下巴。   我疼地直皱眉。   “笑一个。”他笑着说,声音里却没有多少情绪。   ……我勉强浮动嘴角,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开始我只觉得你的这张脸有些眼熟,却忘了在哪见过。直到,我发现了一幅画。”   画?   我脸上还维持着笑容,嘴已经开始发酸了。   夜覃伸出手,“祁露”立刻双手奉上一卷画。   那画卷虽然略微泛黄,但依然保存的极为精细,无论是扎带还是画轴,都依然鲜艳柔亮。夜覃轻轻地拆解开这幅画卷,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下意识地绷紧,总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画完全展开的时候,我差点心脏骤停。   画上的男子一双眼睛微弯,咧着嘴巴笑,瞧着莫名有些色迷迷的。   这张脸,分明就是我……   谁他妈把老子画到画上了!还画的这么写实!   我的目光扫到夜覃脸上的时候,他的嘴角含着一抹奇异的笑。   “这幅画一直藏在我家的祠堂。我小时候无意中翻到过,过了太久,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我死死地盯着那画上的落款。   火昱。   好家伙,当时装的挺像情圣,老子一死,小日子过得不也挺好?   既然过得这么好,还把我画下来做什么?想害老子?!   我如今基本已经确认,眼前这个人就算不是宣煜然转世,也是宣煜然的后代。一想到,祁露即便死了,还成了宣煜然家里的式神,我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抬头看着夜覃,“所以呢,你拿着这幅画想说明什么?大千世界,长相难免有相互抄袭的。怎么,只准这画上的人长这张脸?”   “那倒不是。”夜覃收起画卷,又交给“祁露”。   “我只是觉得既然你是妖,也许这画上画的就是你。”   “这画怕是有几百年了吧?我连一百岁都没有,这怎么可能画的是我?”我冷酷地说。   夜覃听完,也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但是,我还是想让你成为我的式神。”他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为什么?”我有些慌张地向后退了一步。   “由你来看守祠堂,一定很合适。”   他妈的!宣煜然,你损就算了,没想到你的后人比你还损!守祠堂?这是人能想出来的?   我现在怀疑宣煜然就是缺德事做多了,这基因有明显缺陷啊!   “我干不了!”我梗着脖子,冷声道。   “我虽然是妖,但也是受和玉之约保护的,你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是不能将我收为式神的!”之前我被他吓得够呛,忘了这么回事,如今才想起来。   夜覃点点头,“那就让你自愿吧。” 第10章   我往后退了两步,戒备地看着他。   夜覃将伞尖在地上轻磕了两下,“祁露”像烟雾一样消失了。   我看着朝我步步紧闭的夜覃,“你做什么?”   他但笑不语。   下一秒,他忽然伸出手,卡住了我的下颏,直接往我嘴里扔了一样东西。没等我咂摸出味儿,就咽了下去。   他手法高超,几乎是一瞬,那东西就滑溜溜的顺着我的喉咙掉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握着喉咙,想扣嗓子,但是那玩意儿就跟水一样,一下就化没了。   “回兽丹。”他对着我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   回兽丹……我的身体忽然瘫软下来,倒在地上。张大嘴,急促地呼吸着,涎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眼前的夜覃逐渐模糊起来。   我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求救,却毫无作用。   夜覃的脸越来越模糊,那把黑伞被打开,罩在了我的头顶。   随后,我便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我似乎躺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温热的指尖轻轻抚摸着我的身体,从上到下,温柔而缓慢。   “醒了?”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   我眯着眼睛,仰起头,夜覃笑眯眯地看着我,他的手指有力而纤长,轻轻地捋着我的脖颈。   我扭头看了一眼。   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我的眼前扫来扫去,像一个大扫把。   我慢慢地抬起自己的两只手,眼前有点发黑。我的两只手变成了两只黑黢黢的爪子,又细又尖,指甲乌黑发亮。   嗯,我要杀了夜覃这个王八蛋!   我呲着牙,冲着夜覃的喉咙扑了上去,被对方一把掐住喉咙,“吱吱!”我嘶哑地吼叫着,四肢疯狂朝前抓去,却碰不到对方分毫。   “脾气真是差啊。”夜覃对着我轻声笑道。   我笑你奶奶个腿!你竟然把老子打回原形了!你知道老子修炼了多久才化的形吗?   我张嘴就骂:“王八蛋,咬死你!”   “王八蛋?”夜覃眯着眼睛,揪着我的后颈。   我愣了一下,原以为我变回了兽型,讲话也应该是退成兽语,没想到一张嘴还是人言。   “这张嘴真是厉害啊。”夜覃冷眼看着我,“看来还要想个办法堵住这张嘴。”   我奋力挣扎,却毫无作用。   四肢在空中一阵折腾,连人家的皮都没碰到。   “你有本事把我变回来,欺负小动物算什么本事?”我张着嘴大叫。   “等你愿意成为我的式神,我就把你变回来。”夜覃笑的灿烂,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我的鼻尖。我张嘴去咬他的手,没成功。   我算是明白了,夜覃和宣煜然一个狗样,都怪会折磨人。   我挣扎的浑身发热,口吐舌头,累成了一条狗。   夜覃悠哉地抚摸着我的皮毛,以指为梳,梳理着我的皮毛,“喝水吗?”   “滚!”   他抚摸的动作逐渐加重,几乎卡死我的脖子。   “别太闹了,我喜欢乖孩子。”他微笑地看着我。   夜覃的身上有杀气,那是手刃众妖后,被妖血浸润的杀欲之气。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夜覃轻轻地松开了手,改为抚摸我的后背。   “乖孩子。”   我从心里生出了一种恐惧。   我不知道夜覃到底想做什么,我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他是捉妖师,我是妖。   如今的他,对我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我似乎又成了上个世界的贺大龙。而他,成了宣煜然,仍然主宰着我的性命。   这两个世界,就像扭曲的莫比乌斯环。我好像被困在这群人的身边了,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要回到起点。   也许是我突然的沉寂让夜覃觉得有些奇怪,他一手托着我的肚子,将我放到面前。   “闹别扭了?”他弯起嘴角,忽然摸了摸我的鼻尖。   我愣住了。   “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会很高兴。”他忽然笑的像个孩子,将我抱在怀中,脚步轻盈的向前走去。   夜覃将我带回了他家。而且和他之前说的一样,他似乎是将我带回了自家祖屋。   这座老房子建在半山腰,灰墙根下覆着青苔,门口被参天古树遮掩,阳光只能渗透下星星斑斑的金屑,四周绿树环绕,郁郁葱葱。夜覃抱着我跨过大门,绕过影壁,来到前院。   前院摆着一个大水缸,里面养着两条锦鲤,一红一白,躲在浮萍下,池水清澈,皆若空游无所依。   “二少。”一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恭敬地站在中庭,对着夜覃弯腰行礼,抬头的时候,目光自然落在了我的身上。浓密的眉毛轻皱,像两条毛毛虫。   “二少,您这是……”   他低头看了一眼我,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这是我新养的式神。”   谁是你式神?放屁!   “二少,您知道主宅是不准妖进入的。”   我忍不住抬头看着夜覃。   夜覃微笑地看着那人,“大哥回来了?”   “是。”那人答道。   夜覃一听,转身就走。   “二少。”那人在他身后唤了他一声,夜覃连头都没回。   看来夜覃跟他大哥不对付。他俩的感情可没我和叶润青好。他大哥一定不会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他拉扯大。   “你带我去哪儿?”夜覃带着我从前门出来,又绕到了后山,绕来绕去的,走了快半个钟头。   “快到了。”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又过了大约十来分钟,我终于听到夜覃说了句:“到了。”   抬起头的时候,我的嘴就长大,合不上了。   “这是我家的小祠堂。”他对我说。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个小祠堂,好像是当年我建在皇宫后山的那个小房子啊!   这一块块厚实的石块都是以我的血肉之躯一步一步搬下来的。我怎么会认错?   我忽然有了一种,自己随手扔的石头,如今都成了古董的怪异感觉。   “这里供奉的是谁?”   “我不知道,只是那幅画一起被供奉在这。”   夜覃将我抱起,用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头顶。“看来,你我百年之前就有缘分了呢,小家伙。”   孽缘啊。   “你带我来这干嘛?让我守祠堂?”   “这个不急,你先乖乖呆在我身边吧。”他微笑地摸了摸我的头,凭空抓出一副画卷,随后推开祠堂门,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抬头一瞧,这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显然经常有人祭拜。   是他吗?我抬头看了夜覃一眼。   一张长木桌上放着一尊空白牌位,牌位前摆着细枝木架。夜覃上前,伸手将那画卷放在了木架上,正正好。   “牌位是空的?”宣煜然好歹也是个皇帝,为什么死了牌位无字,还没入皇陵?段群山当真做事这么绝?   “嗯。”   夜覃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无字牌位。   我抽动着鼻子,这花香,是茉莉吗?   为什么在这深山的小祠堂中会有茉莉的香气?现在倒也不是茉莉盛开的季节。   我望着那块无字牌位,开始思考。从张逸斐开始,我似乎一直在有联系的世界里穿行,费遇,萧韫,古画,万岁……到了现在,不仅是万岁,甚至连宣煜然都出现了。茉莉的甜香,总是若有若无的随时出现在我的身边。   好像背后有一只手,在搅动风云。   我抬起头,脑子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念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我?上个世界的失败,会不会压根不是老子的失误?   怎么看,段群山那个疯子都不像是按着剧本走路的人。他妈的,他都跨栏飞起了!踢倒了一切秩序,破坏了所有规矩。   我觉得我似乎悟了。   我怕是被人盯上了……   我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我难道真的招惹了什么人物?不应该啊……我,我就是个小人物啊。   同一时间,夜覃站在,我被抱着,两个人都心怀鬼胎。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绞尽脑汁,从我幼儿园一路想到现在,就连门口天天定点拉垃圾的大爷都想到了,我也没觉得自己能得罪谁。   我眯着眼睛,死活想不出来。   算了,不想了,我好饿。   我盯着头顶的夜覃,“虽然我不想打断你沉思,但是我是真的饿了。”   夜覃低头看了我一眼,“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呢?”   “等一个人离开。”   我有点儿不明白,但是我明白他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现在还不走,我还得在这待着。   我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里想的是叶润青。   如果他醒来了发现我没在,怎么办?   啊,这龟儿子夜覃!   我心里骂的再带劲儿,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人家怀里。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夜覃终于动了。他抱着我原路返回,又去了中庭。此时已经夜色降临了。   “二少。”   “大哥走了吗?”   “大少已经下山了。不过他临走前,让我叮嘱您,他要出趟远门,玄门暂时交给您来打理。”   夜覃低头轻笑了一声,手指轻轻地揉捏着我的耳朵,“去准备饭菜吧。”   “是。”   饭菜准备妥当后,夜覃让所有人退下,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一人一妖。   他将我放到桌子上,“吃吧。”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吃?”   他摇了摇头。   我就不管他了,伸爪就抓。见啥拿啥,拿啥吃啥。   等我把肚皮填饱,夜覃都没有动一筷子。老实说,跟他比,我觉得我更像个人,他像个禽兽。   作者有话说:   一大早的更新! 第11章   我被夜覃关起来了,像一只圈养的宠物。   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把我抱在怀里,拿水果喂我。   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子,落在他玄色的眼眸上,像是水洗过后的黑宝石。他微低着头,手里捏着葡萄,嘴角噙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真变态啊!   我嚼着嘴里葡萄,心里狠狠地鄙夷着眼前的这个变态。   自从我被他圈养后,就再没有见过第二个人。每天一睁眼,只能看到这一张脸。他也不避讳,无论是吃饭,洗澡,还是换衣服,都当着的我面。   我这两天看他身上的大老虎,都看厌了。   “晚上想吃什么?”夜覃洗完澡,赤裸着上身,蜷起的胳膊浮起健硕的肌肉。微微弯曲的腰部,凸显出八块腹肌,雕刻般的曲线深入腰际。我头直接扭到一边去,瞟都不想瞟。   夜覃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我莫名觉得宣煜然上身,完全一模一样的台词,甚至一模一样的变态笑容。   “随便。”我不想搭理他,越搭理,他越来劲。   他伸手揉搓着我的耳朵,低声笑着,好像被人戳了笑穴。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有病啊?”   他掐了一把我的肉,疼得我呲牙咧嘴。   “你这张嘴总是学不乖。”   我对他呲牙。   “如果敲掉这口牙,是不是会好一点?”   我立刻收起牙齿,露出一个笑容。   “覃哥,晚上我想喝鸡汤。”   他笑了笑,似乎很满意。   晚上鸡汤没来得及喝,就被意外的访客打断了。   “二少。”   那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外。   “进来。”夜覃双手环抱着我,让那人进来。   我正想抬头,却被他压了下去,只能听到声音。   “二少,打扰您进餐了。”   “什么事,陈叔?”夜覃用手轻轻抚摸着我光滑的皮毛,低声问。   “萧门来访。”   我的耳朵一下就支楞起来了。夜覃低头看了我一眼,用手掌把我的耳朵摁下去了……   “是谁?”   “雷堂主。”   “请他在中堂等我。”   “是。”   说完陈叔就走了。   夜覃松开了手,将我抬高,“你在这吃饭。”   我抬头看着他,“你快去吧,我一人能行。”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松开手,“等我回来。你要是乱跑,被我抓到了,可要受苦。”   我差点炸毛,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夜覃走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   祁露不能入主宅,所以此时应该是我目前逃跑的唯一机会。   我该不该听他的话,乖乖等着?   当然不应该!   能不能逃走,就看天命了。   我说过,不要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我要交给老天。   我从桌子上轻轻一跃,重重地掉在地上。   ……这几天光胡吃海塞了,好像有些笨拙了。幸好,皮糙肉厚的,不疼!   我扭着屁股,挤到门口,推开一条门缝,左右瞧了瞧,又嗅了嗅,没人。   挣扎着挤了出去,还差点被夹了尾巴。   我想好了,如果能逃出去,那最好。逃不出去,我就说我出来遛弯了。   我竖着尾巴,大摇大摆的从夜覃的院子里走出来。我在空气里嗅了嗅,有饭菜的气味从东北方传了过来。   凭我的经验来分辨,这肯定是后厨的位置。   我调准了方向,向后厨奔去。小跑了三四分钟,路上没遇见一个人。好像这偌大的宅子,只住了夜覃和那个陈叔两个人。   越往前走,油烟的气味儿越重。   真香啊。油脂的香气混合着调料的香味儿顺着风向,飘进来我的鼻子里。   找到了后厨,就能找到后门。   我轻跳到后厨门口,躲在墙根朝里望。   里面只有一个大个子厨娘,围着一条围裙,忙来忙去,嘴里还念念叨叨:“哎呀,洪大个儿怎么还没送酱油来?”说完忽然转过身来,朝外面望了望,“怎么搞的!这龟孙子!”   我朝后退了几步,躲了起来。   就见厨娘跨出门来,向厨房右侧的小路走去。   我跟在她的身后,悄无声息。   果然,后门就在这。   我点点头,虽然宣煜然不当皇帝了,但他家宅子的结构,还是跟皇宫有点儿相似之处,老子当年呆了那么久,经验还是有几分的。   厨娘在门口朝外望了望,那门敞的老大,分明就是在诱惑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憋着劲儿朝外冲。   “哎呀,耗子?!”   厨娘尖叫了一声,没等她看清,我就窜出了后门,向外面的广阔天地奔去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恁大的花耗子?”   我听着那厨娘的声音越来越远,心里忍不住激动起来,可还是憋着口气,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我不知道夜覃能在多长时间内就会发现我的踪影,我只知道,一旦他发现我逃了,被抓到也是片刻的事情。   所以我得一直跑,一直跑。   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一道寒光闪过,我堪堪侧身躲了开,身上的毛被削去了一些,飘散在空中。   我扭过头,看见祁露就站在不远处,手中虚捏着什么。   虽然没有看清,但是我知道她手里捏的是灵力所化成的银丝,吹毛立断,削铁如泥。   我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夜覃的身影。   也许夜覃还在陪客人,他应该觉得只要祁露一个就够了。   我能打过祁露吗?当然不能。我人形的时候都不是祁露的对手,更何况是现在这幅模样,伸出四肢来,短胖短胖,低下头,只能看到自己的肚子。   “你是祁露吗?”我大声问她。   她直接略过了我的问话,捏着银丝就甩了过来。   我连忙就地一滚,滚了一身的泥土。   “你还记得我吗?”我又喊了一句。   夜覃一定给祁露下的命令是活捉我,所以她手下留招,只想抓住我。   我左扭右扭,试图争取一点儿时间。   “祁门暗卫,永不叛主!”   这句话落下,祁露的动作明显一滞,手中的银丝缠绕在她雪白的指尖,闪着银光。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眼里似乎有一丝疑惑。   这句话,既是誓言,也是暗号。   我只是赌一赌。赌一赌祁露成了妖,还是将这句话记在心里。   夜覃一定不知道这句话,知道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更别提像我这种已经死了一轮的人。   我等的就是她的这一愣,我抬起大尾巴,对着她就是一阵臭气喷射,然后转头就跑。   妈的,太臭了。熏的我自己都鼻涕眼泪往下直淌。   这招我从来没用过,这是第一次,我发誓以后如果不是紧急关头,我绝对绝对不会用!   他妈的,损敌一千,自伤八百啊。   我流着眼泪鼻涕,朝前狂奔。   眼瞧着出了林子,来到了路边。   一辆黑色轿车忽然停在了我的面前。   车门打开的时候,约莫50多岁的男子坐在后座上,脸上全是风霜的痕迹,方正的脸型看上去不怒自威,头发已经花白参半,身形魁梧,是个练家子。   他看了我一眼,“就是你小子啊,让夜家二小子突然变了脸。”   他朗笑几声,震得我双耳疼痛。   “敢不敢上来?”   我看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直接祁露已经追了上来。   我一咬牙,跳上了车。车门随后关上,绝尘而去。   祁露停在身后,竟然没有追上来。   我趴在车上,看着祁露转身离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小子,我要是你,就不会放心的这么早。”老头老神在在的对我微微一笑。   我盯着他,不敢说话。   “是个有灵根的,别装哑巴,张嘴,说话。”他的嗓门比我想的还要高。   “你想怎么样?”我用爪子捂住耳朵,愁眉问他。   “上了我这贼船,可别想下了。”他哈哈大笑,那声音震耳欲聋。   “大爷,有人跟你说过,你这嗓门实在太大了吗?”   老头止住了笑,低头看着我:“怪有意思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看着他:“捉妖师,萧门。”   这座山上只有夜家一家,一般人肯定不能随意上山,今天晚上能下山的,还有灵力的,肯定只有萧门的来客。   “哎呀,你小子怪聪明的。怪不得夜家老二要到处抓你了。”   “你打算怎么对我?”我看着他,紧张地问。   “其实,我本来没打算带你走。不过姓夜的那小子,之前惹得老子不高兴,所以老子我就顺带着还他一手。”   我一听,心里一动。   “不过,我也不能放你走。如果随意放你走了,到时候姓夜的问我要人,我拿不出来,恐怕不好收场啊。”   我冷哼一声:“既然敢得罪人,还想退路?萧门这么怕夜家?”   老头闻言嘿嘿一笑:“小子,牙尖嘴利。你别激我,我不上你的当。”   他笑得古怪,看得我浑身一阵寒颤。   说实在的,我确实后悔了。但是,跳上这车是我的权宜之计。除了他,没有人能将我带离那座山。   “你要带我去哪儿?放了我不行吗?”   “我发现你有些意思,也许还能有别的用处。”老头咧着嘴,对我微微一笑。   我这是不是后有虎,前有狼,就我是只大白羊?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攒文,因为后面要出门,估计碰不到电脑,要设定自动更新了。攒文攒文!   谢谢大家! 第12章   我就知道,不能变成兽型。人类对幼崽总是天然有着莫名狂热的喜爱。   一群孩子,女人围在我的身边,对我扯耳朵,摸肚子,拽尾巴,折磨得我奄奄一息。   “爸,这小东西你是哪儿买回来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兴奋地摸着我的脑袋。   “爷爷,我想要它!”七八岁的小胖丁用手揉着我的后背,高兴地不愿意撒手。   “我也要!”   “是我的,是我的!”   “吱——!”我不知道被谁硬拽了一把耳朵,差点把我的毛薅下来,好疼!   “小心些,它疼了!”   “这个啊,咱们可不能留。”雷蛟摸了摸自己长满坚硬胡茬的下巴,意味深长地说。   “为什么啊?”说话的人太多了,我甚至都没空看说话的是哪位,只知道是一个女孩,声音清脆,俏生生的。   “它是只妖。”   “妖?”摸我的手都放缓了动作。   “它还小,没什么危害的对吧?”有人怯生生的说了一句。   “能不能别杀了它?”   “它这么小,要不把它养大再杀了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家庭啊?当我是猪啊?   我惊慌地将耳朵耷拉着,装出一副楚楚可怜,哆哆嗦嗦的样子。   “它好可怜啊。”小姑娘就是心软。   我怯生生地抬起头,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子,环绕了一周。   周围大的小的都露出了一副不忍心的模样。   “杀不杀的也不是我能做决定的。”雷蛟大手一挥,下了定论。   “明天我得把它带到大宅去。”   “大宅?”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有一个小娃娃甚至还哭了出来。   “呜呜,不要,不要。”   ……大宅是什么地方?   “好了,都去睡吧。大晚上的都不睡觉,赶紧上楼。”   一时间,大的哄小的,纷纷离开,没剩下几个。   “爸,你真要把它送到大宅去?”说话的女子声音轻轻柔柔,像风一样细柔。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温柔的声音了,听的人格外熨贴。   “怎么?你也舍不得?”   “只是看它还小,确实有点儿可怜。”   “小?这小子可都能吐人语了,少说也修炼了五六十年,比你还要大上一轮呢。”   老头,你可真会说话啊!我气的咬牙切齿,又不敢说话,继续装哑巴。   “哦?那说明它还挺机灵的,说不定送到大宅,还能活下来。”   ……原来你们是真打算送我去死啊。那你们直接送我去火葬场得了呗。盒一盖,全村老小等上菜。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雷蛟旁边站着的女子瞧着三十出头,神态优雅,举止婀娜,姣好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她伸出染着透明甲油的纤纤手指,轻轻地在我头上摸了摸,“祝你好运,小家伙。”   我谢谢你们全家了!   夜里,雷蛟为了防止我偷跑,将我关到带有结界的笼子里。吃喝没有,连厕所也没有。   我靠坐在笼子旁边,双爪搁在肚皮上,唉声叹气。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提出把我放了呢?难道他们就没从我的眼睛里看到对自由的渴望?   想我,叶大龙,专业炮灰,只想求得一方清闲,好不容易挑了个没我多大戏份的世界,千载难逢啊!结果就因为一次抄近路,把自己的后半辈子全毁了……   人、妖合适才能真正共存?和平共处?难道只能等到女主崛起,代表人类和妖王谈和?   可是现在妖界无王已经许久了,老龙王如今也日渐式微。人类中,女主还没成气候,捉妖师四门反而是日渐壮大。两方势力已经悬殊,等两方重新坐下来谈判,怕不知道要等多久。   “嘻嘻。”   一阵诡异的笑声在空荡的房子里响起。   我身上的毛不受控制地炸了起来。扭头去看,黑暗之中一个身型婀娜的女子款款而来。海藻一样浓密的长发垂至腰间。   女妖?还是女鬼?   不会吧,捉妖师家里还有妖鬼?   一阵馥郁的花香随着她的步伐飘了过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好可爱的小东西,嘻嘻。”她笑的像个恐怖木偶,声音带着妖媚,让我头皮发麻。   我翻了个身,摆出防御的姿势。   “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她轻笑道。   “我是来救你的。”她对着我忽然伸出手,我立刻蜷缩在了角落,那纤长的指甲几乎就要掐住我的脖子。   “啊啊——唔——!”我惊声尖叫,刚张嘴,就被捂住。   “别喊!把人喊醒了,笨蛋!”   ???   她一屁股坐到了笼子旁边,将我拉到身边,虽然隔着笼子,还是将手搭在我的身上,使劲揉搓着。   “好柔软啊!”她一边撸我的毛,一边发出由衷的赞美。   ……   “大姐,你哪位啊?”   “谁是你大姐!”她美目一横,沾着鲜艳口红的嘴巴微微一扯,“我叫陈澄。”   “陈澄?”   “姐姐可是来救你的。”她对着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你能放我出去?!”我激动地靠近她,双手紧紧抓住她的指头。   “那不行。你走了,老雷拿什么交差?”   交差?   交什么差?   她点了点我的脑袋:“这里消息灵通的吓人,你从踏进萧门地盘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知道你了。”   她伸手撩了撩自己的长发:“你明天铁定要被送到大宅去。”   “那你怎么救我,骗人呢?”我气急败坏。   “错,我虽然放不了你,但是我能告诉你几条保命法则,让你在大宅里保住这条小命。”   我瞬间从她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别不信,你要是不听我的,保准你当天就被送去鬼域。”   我怕你啊,老子在鬼域也有熟人!   “什么保命法则?”我眯着眼睛问。   “一、远离萧家家主。他天生厌恶妖类,一旦被他碰到,九死一生。”   我眨了眨眼睛,又往她身边凑了凑:“陈姐,还有呢?”   “二、千万别张嘴说话,假装自己灵智未开。”   “要是不张嘴也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雷蛟就看出来我会说话了。   “那种实力的不算多,只要你机灵点,躲着他们走,起码还有一线生机。”陈澄伸手挠了挠我的下巴。   “还有吗?”我躲开了她的手。   “三、装傻卖萌。最好被萧绎的那个傻白甜未婚妻看上,让她罩着你。”   “未婚妻?”   她点点头:“是他表妹。”   “近亲结婚呐?”我有些惊讶。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有讲究血统纯正的傻子?   “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陈澄摇了摇头。   “哦。”   “叫什么名啊?”   “岳雪婷。”   岳雪婷?岳雪婷?这个名有点儿熟悉啊。   女主叫什么来着?岳雪娉。   “她跟岳雪娉什么关系啊?”我挠了挠头,看着陈澄。   “呦,你也知道岳雪娉啊。岳雪娉是她姐姐啊。”   哦,懂了。典型的政治联姻。   “小家伙,懂了吗?如果被岳雪婷看上了,你就能被岳雪娉护住了。岳雪娉虽然性子冷了些,但是对她这个妹妹呵护有加,就连未婚夫都拱手相让了,所以保护你一个小妖,又算得了什么呢。”   卧槽,信息量巨大!   “就是说,萧绎原本的未婚妻是岳雪娉?”   “是啊。”   “那为什么换人了?就因为她妹妹喜欢?”   “是啊。我是觉得那个岳雪娉平时修仙,把脑子都修坏了,连未婚夫都能让。不过萧绎那种冷冰冰的男人,给我我也不要。只有天生不缺爱的小女孩才喜欢。”陈澄冷哼了一声。   我们之间的话题一下就从如何解救我变成了萧岳两家的豪门宅斗。   精彩,着实精彩!   但是,我这不就算离女主又近了一步?这有违我的初衷啊。   我抓了抓头上的白毛,“除了这条路,没别的了吗?”   “有啊。”陈澄一下就乐了,“除非你被萧绎看上。”   “萧绎?”   “萧家家主。”   真有你的,陈姐。我有点儿怀疑,你是不是就是这本书的作者了。够狗血!够激情!   “姐姐,你到底是哪位啊?”   “我啊?我就是老雷的亲亲娇妻咯。”话音刚落,房间的灯光大亮,我俩齐刷刷地向门口望去。只见一脸铁青的雷蛟站在门口,“你在这干什么?大晚上作什么幺蛾子?”   陈澄翩翩地站起来,“听说家里来了个小客人,我来问候问候。”   “赶紧回去睡觉。”   “讨厌,你都不欢迎我回家吗?宝贝!”说完,陈澄就张着手,噔噔噔地奔向了雷蛟。   雷蛟满脸无奈,“搞什么,丢人现眼。”   大哥,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是不是张的有点过大了?   眼看着这对中年夫妻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在我面前消失,房间又陷入了黑暗与安静。   我顺着窗户望着外面的月亮,不知道叶润青醒了没有,如果他醒了,希望他能第一时间把爸妈给叫回来。不知道在我死之前,还能不能等到他们救我出去。   小猫小狗都是怎么逗主人的?   摇尾巴?伸舌头?我摇了摇自己的大尾巴,又试着伸了伸舌头,希望小姑娘也吃我这一套。   靠人不如靠己。   在叶润青把我爸妈叫回来之前,我得先自救,拖延时间!   这一夜,我彻夜未眠,反复练习宠物的究极卖萌大法。什么摇尾巴,伸舌头,露肚皮,反正我能想到的都做了好几遍。   现在的我如同大考来临前,奋笔疾书的莘莘学子。   老天啊,求求你保佑我,让岳雪婷看上我吧! 第13章   第二天一大早,雷蛟就来接我,倒是没见到陈澄。   雷蛟连笼带我的放到了车里。   “到了大宅,是死是活,就看你本事了。”   我都不想搭理他,搁这跟老子装什么人生导师。有本事你把我半路放跑,说是妖界派人援救啊。   不过是把我当成玩物,进献给自己主子而已。   “路是你自己选的,车是你自己上的。你可别怪老子。”雷蛟看着我,低声说。   “放心,我要是死了,不会做鬼缠着你的。”我对着他咧嘴一笑。   “哈哈哈哈。”雷蛟仰头大笑,“小子,你真是有意思。”   我脖子一缩,蜷缩着,眼都懒得睁。   车子开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就听见外面有人开车门。   雷蛟连人带笼的提起,向外走去。   我睁开眼看向笼外,这是一处独栋。周围再看不到另外一处房屋,宅子外面栽着一圈的青竹,大门外悬着两盏红灯笼,不同于传统的灯笼形状,这两盏灯笼是圆柱形的。刷着乌漆的大门小小一扇,从里面被人打开。   古色古香。虽然不是老宅子,风格更近乎近代与古式相融合。   一进门就是一处小园林,瞧着有几分苏园的味道。流水,奇石,芭蕉,门洞。   雷蛟提着笼子,步伐沉稳而不缓慢。   我想张嘴问他,是不是带我直接去见萧绎。但是我想了想,还是没开口。进了这园子,我还是把自己当成个哑巴比较好。   一位穿着苏式旗袍的中年女子伫立在前方,见到雷蛟的时候稍稍欠身,“雷堂主。”   “我来见门主。”   “门主正在处理事物,您请先去偏厅稍候片刻。”她说话的时候,只有樱桃般红润的嘴唇微动,脸上带着一丝得体的微笑。漆黑的眼眸都没看向我哪怕一秒,寂静如一潭死水。   “好。”雷蛟点点头。   进了偏厅,那女子就退下了。   我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这里有妖。”而且妖气极浓。   雷蛟一听这话,咧嘴一笑,“这有什么稀奇,这里除了门主,全是妖。”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雷蛟:“不是说萧门门主最恶妖怪吗?”   “你就没发现刚才那女人有什么不同?”   我浑身打了个寒颤,不敢细想。   “这里的妖,都被炼化过。说是妖,也早就不是妖了。”雷蛟低头笑了一下。   寒气从我的脚底板一直往上爬。   厌恶妖怪,却将他们炼化成无心无情的傀儡,终身服侍……好恶心……   我想逃,这一刻我是真的想逃了。   妈的,老子后悔了,肠子都青了。我宁愿回去让夜覃圈着,也不愿意来这个鬼地方!   门忽然被打开了,进来一个身形纤细的白衣女子,袅袅婷婷,水袖随着步伐摆动。素白的双手托着茶盘,由远及近,走到我们面前。   乌黑的长发盘起,用一支光滑如兽骨的钗子挽住。白净的脖颈如素瓷一般光滑剔透,她微一低头,我的心脏都似乎停止跳动了。   她……她……怎么会是她!   我睁大了双眸,牙齿紧紧扣着,浑身微微颤抖。   “怎么了?”雷蛟见到我这样子,眉头紧皱,看向眼前的女妖,“你认识她?”   我死死地看着她:“几天前,你们的人将她带走了……”   鹿精原本灵气十足的双眸此刻已经死寂一片,毫无生气。   “你们杀了她就算了,还炼化了她……你们,你们比禽兽还不如!!!”我嘶吼着,觉得胸中被点了一把火,怒不可遏,双手紧紧抓着笼子。   雷蛟见状,直接一指点在我的额头,我浑身一软,就瘫坐下来,喘着粗气,像一只突然被人放了气的皮球。   “小东西,冷静点。萧门只炼化恶妖。你这只鹿精,哼,不知手上沾了多少血。我们追了她许多年,她狡猾至极,费了我们不少气力。这种恶妖,我们怎么能留她在?”   “恶妖?你们说是恶妖,可有证据?”我喘着粗气,质问道。   “你要是想看,我就给你看她的灵智。”灵智蕴藏着妖从出生到死亡的全部记忆,绝无篡改的可能。一旦灵智被炼化,妖也就没了神智,成了行尸走肉。   雷蛟伸出手,点在鹿精的眉心,猛地一抽,一缕红光就从眉心被抽出。   “她的灵智成了鲜红,你难道还认为她是无辜的?”灵智染血就会变成红色,越深的颜色,代表手中扼杀的性命越多。   难道这雷蛟说的是真的……鹿精其实是隐藏在我们之中的恶妖?   “小子,凡事可不能光看表面。”雷蛟冷笑两声,将鹿精的灵智又放了回去。   那鹿精浑身抽搐了两下,又恢复如初,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就算她是恶妖,你们也该按照程序调查,然后将证据告知我们,你们这么独断专行,势必会挑起人妖之间的矛盾!”   雷蛟看了我一眼,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低声说:“就这,已经是极其忍耐的结果了。”   “什么意思?”   “别问了,问了也没用。你管好你自己吧。”雷蛟中止了谈话。   一盏茶后,之前的美妇人在门外抬手轻叩,柔声道:“雷堂主,门主有请。”   雷蛟应了一声,掂起笼子,向外走去。   我的心也随着笼子摇来晃去,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什么。   那夫人将我们引到中庭,推开一扇房门,一股松墨的气味在空中流动。   “门主。”   屋子里静悄悄的。   我抬头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一个人。   忽而,传来搁笔的声响。   一人从里屋撩帘走出,雪白的衬衫,墨色的长裤,身型高挑,我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庞。   “呵!”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厥过去。   一双眼眸冷峻而锐利,直直地望着我。   我的大脑只转动了一秒钟,就想出了十来种拯救自己的方法,最后我选了应该是最靠谱的一种。   我对着他摇了摇尾巴,然后仰面躺倒,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噗!”雷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屋子里再无声息,一片寂静。   “将它放下。”萧绎的声音清冷而干脆。   我紧闭着双眼,就听到雷蛟说了一声:“是。”然后将我放在了地上。   “这是在夜家附近发现的小妖,夜家老二似乎在找它。”雷蛟交代了我的来历。   “你回去吧。”   “是。”雷蛟顿了一下。随后,耳边响起雷蛟转身离去的声响,门被合上,脚步声随后渐远。   “睁开眼睛。”他低声对我说。   我在思考要不要装傻。但直觉告诉我,千万不要这么做。   我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对上了一双如松墨般漆黑的眸子,那眸子似乎还泛着丝幽蓝。   我实在没想到在这还能看到这张脸。   俊朗不凡的容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让人晃动心神。   萧韫啊萧韫,你可真是老子的劫!   我悠悠地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和萧韫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庞,就连眼睛的褶皱都一模一样。我甚至有种错觉,这人怕是段群山的转世或者后人。不,这么像,应该是转世,而不是后人吧。   “叫什么名字?”他单刀直入。   我想了下,还是说了真名:“叶大龙。”   我觉得在他面前还是不要说谎的好。   我知道,他就是萧绎,萧门的门主。   在发现宣煜然是夜覃之后,我对于萧绎可能就是段群山这件事也不觉得奇怪了。没事,来吧,世界人民大团结。   我露着白花花的大肚皮,觍着脸看着他。老子豁出去了,脸算什么,只要能活命。   他看着我,并没有多余的表情,黑眸静默地看着我,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忽然将我从笼子里抓了出来,“吞了回兽丹?”   我点点头。   他忽然皱起眉头,眼里露出一丝古怪。   伸出手,摸了摸我柔软的肚皮。轻柔的触感让我浑身一哆嗦,差点挣扎起来。   好,好难过!   肚皮有点敏感,失策了!老子应该摇尾巴,吐舌头才对!   “您……”   我刚吐出来一个字,萧绎就揪着我的后脖颈,然后让我仰面躺在桌子上。   木制的桌子上,光溜溜的躺了一个我……   我觉得我好像成了一个裸模,而萧绎正用学术钻研的目光,观察我。   我想稍微捂一捂自己的下半身,但是被萧绎直接用手推开。   ……这是个啥情况?   他仔细的翻看着我的毛皮,耳朵。   看牲口呢?   “萧先生,您这是……”   他抬抬眼皮,看了我一眼。   “你是我第一个见到吃了回兽丹,还能张嘴说话的。”   ???什么意思?这是夸我呢?   我有些愣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橡皮手套,仔细戴上,随后掰开了我的眼睛还有嘴巴,细致的像是我的私人医生,我却觉得胆战心惊。   他是不是想解剖我?   “萧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收回手,褪去手套,就有一名女子款款而来,恭敬地将手套收起。   门外忽然传来一位女子的娇声,“绎,我听说雷堂主送来了一个小家伙。”   话音刚落,我扭头一看,就见一位穿着冰蓝色连衣裙的女子落落大方的走了进来。她的眉眼俏丽,一头短发看上去干练精致。这是岳雪婷?我还以为会是位温柔缱绻的女子。   岳雪婷小跑到我面前,露出惊喜的笑容,“真可爱,能不能给我?”   我像是一只小宠物,说要就能要,说给就能给。   我左右看了一眼,思索片刻后,立刻躺下米,对着岳雪婷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这次甚至还吐出了舌头。我得加码,争取一次把岳雪婷搞定!   一只手忽然抓住我的肚皮,使劲将我拽了起来。   “唔……”我吃疼地喊了一声。   岳雪婷吓了一跳,“你这样他会疼得!”   萧绎置若罔闻,抓着我的肚皮,将我塞进了他的怀里。   岳雪婷惊讶地看着萧绎,“绎,这只小狸猫你要留着吗?”   “呜呜呜!”我挣扎着摇头摆尾。我拒绝!   “嗯。”萧绎低声道。   岳雪婷忽然笑了一声,“那好吧,既然是绎开口了,那我也没办法了。”说完,岳雪婷忽然低下头来,凑近了过来,轻声在我耳边说,“抱歉了小家伙,我也救不了你了。”   卧槽!   我浑身一阵颤栗,如坠冰窟。   岳雪婷别起耳边碎发,对萧绎笑了笑,“晚上就不陪你吃饭了,我姐醒了,状态不太好。”   岳雪婷离开后,萧绎看着我,忽然轻声说:“你是对着谁都露肚皮吗?” 第14章   我咧开嘴,对萧绎笑了一下。   乌黑的眼睛与我对视许久,我感觉我在跟他玩瞪眼游戏,谁先眨眼谁就输了。   这我能输吗?那我肯定不能!但是我得让着他,得顺着他。   我眨了眨眼,“我这也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露,还没什么经验,是不是不太合适?”   萧绎伸手忽然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将我搂紧在怀里,温热的指尖一点一点摸索着我毛茸茸的脸颊。   我有些惊讶,有些疑惑,还有些手足无措。   难道萧绎看似冷酷无情,其实内在是个热爱小动物的美男子?   我仰头看着他,觉得实在无法揣测他的心意,又不敢随意去问。   万一被我戳破他酷哥的粉嫩心,他杀我灭口怎么办?   我伸爪挠了挠自己的头,萧绎看着我,忽然对着我勾起了嘴角,轻轻柔柔的一个笑,像岚间的山风拂过。   我一时有些怔住。   现在,他不仅长的像萧韫,就连神态都一模一样了……   我觉得我被一招击中了。   萧韫应该已经消失了,为什么我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见到他?   我忽然有些烦躁,觉得自己最近开始老是爱联想,总是胡乱猜测容貌一样的人是一个人。   我别开头去,不想再看到这个极具迷惑性的笑容,它轻易的就能搅乱我平静的心情。   “为什么不看我?”他轻声问。   “你在怕我?怕我杀了你?”   他用手轻轻揉着我的头顶,“别怕,别怕我。”   我抬头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句话说的是个什么意思。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让我放心不下。   “你只会杀恶妖,那你会放了我吗?”   “可以。”   意外的回答,让我睁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幻听。   萧绎表情认真,不像是随口玩笑。   “你真的会放了我?”我再次确认。   萧绎点了点头,转身抱着我走向内厢。   内厢里摆放着一张书桌,一把木椅,窗台下放着一只青瓷盆,一汪水里养着几片睡莲,几尾淡蓝色的观背青鳉在水里灵动的穿梭着。   他将我轻轻的放在书桌上,随后伸手点在我的眉间,一瞬间,强大的灵力像一股狂风冲进我的身体。   我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猛地变长,变高。   眨眼之间,我又变成了一个人。   这几日天天仰着头看别人,忽然恢复同等的视角,我差点平衡不稳,一头栽倒。   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我的双臂,我略微抬头,就看见了萧绎的脸庞。   我坐在书桌上,萧绎与我靠的很近。   “谢谢。”我低声道谢,“能不能往后靠靠,这儿有点儿挤……”   萧绎垂眸看了看我们之间的距离,又抬眸看着我的脸。   他的眼神温柔而细致,像在仔细描绘我的模样。   我像一幅画,被他仔细观瞧。   画……   他的眼神像那时的萧韫……   “原来你是这副模样。”   我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情绪。也不知是夸奖,还是别的什么。   我的心忽然像被猫抓了一下,火烧火燎的。   忽然,他收回了双手。   我坐直身体,与他平视。   “夜覃为什么让你吃下回兽丹?”他的语气平常而无绪。   “他想让我成为他的式神。”我如实以告。   “让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妖成为式神吗?”他低声道。我总觉得这不是一个问句。   忽而,外厢有女子柔声道:“门主,玄门夜覃来访。”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浑身发麻,视线落在萧绎身上的时候,我的内心竟然是希望他可以保护我。   唉,这就是弱者的悲哀。   我大龙何时能站起来?!   下次能不能让我当一个孤独的绝世高手?   即使是炮灰,也不能让人随意欺负了。   萧绎看了我一眼:“他在你身上下了禁锢,我刚去掉,他就来了。”   夜覃这孙子!搁我身上叠buff呢?   又是丹又是咒的!   “你在这等着我。”他低声说。   “是是是!”我忙不迭地答应。   “别想着跑,你的运气不会一直够好。”   ……   他说完这句,就走出了书房。   我站在原地,脚下硬是不敢移动一步。   萧绎走了大约半小时,屋里莫名刮起一阵冷风,吹得我浑身哆嗦。打了一个喷嚏后,再睁开眼,面前已经站了一位一米三四左右的小女孩。一头金色的头发柔顺的垂至腰间,腮边别着一朵雪白的小雏菊,她抬起头的时候,那美丽的容貌让我不由得为之一动。冰冷、疏离、美丽、纯洁,神奇的柔和在一个看上去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少女身上。   她也是萧绎炼化的恶妖吗?她犯过什么错?天真美丽的脸庞让人难以置信她可能是只食人血肉的恶妖。   她微抬起头,睁开一双黄金色的眼眸,然后皱了皱秀气的鼻子,轻嗅了两下。   “妖王之息。”   妖王?   “小妹妹,你是萧绎派来……”   我话还没有说完,小姑娘忽然伸出双手,抓住了我的衣领,冷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看着我:“你身上为什么有妖王之息?老娘追了几百年,难道就找到了你这么个软蛋?!”   软……软蛋?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小美人。我是招惹她了吗?干嘛她一见面就骂我???   “小妹妹,你哪位啊?我认识你吗?!”   “啐,倒霉。”小美人啐了一口,脸上满是嫌恶。“妖界真是要玩完了,弄了这么个玩意儿当妖王。”   说完,她猛地将我的衣领往下一扯,让我的头靠近她,目光与她持平。   “听好了,我是狮精繁离,妖王的右侍。自从上任妖王成仙后,我追寻新任妖王已经好几百年了。你身上有妖王之息,虽然不想承认,你这个软蛋恐怕就是下任妖王,现在你要跟我走。”   我听她说完这一连串类似贯口的话语之后,彻底傻眼了。   我?软蛋?   老子为什么要被一个少女辱骂!还有,妖王是什么情况? 这是什么时候增加的设定?难道我刚才在心里许愿成为绝世高手的事情,被突然实现了吗?   老子是新妖王?   “喂,软蛋,你叫什么名字?”金发萝莉恶声恶语地说。   “叶大龙。”我本来想教育一下她什么叫做礼貌,但是衡量了一下她拽我衣领的力度,我觉得还是回答她比较好。   “名字起得还挺好,还想当龙。”她碎金般的眼眸里满是不屑。   我哑口无言。她好厉害,我好害怕……她会不会不耐烦我,然后给我一拳?   “你真的不是萧绎的手下,来试探我的?”   我有些害怕地往后想退一步,被少女薅住领口,“放什么屁?老娘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哪有时间骗你!”她对我破口大骂,几乎要把我生吞活吃了。我现在开始相信,她应该是一只狮子了……   “好好好,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繁离忽然静止了。   片刻后,她眨了眨眼睛,“我没想好,这地方结界太厉害,我的修为又被封印了一部分,能溜进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请问,我和你该怎么出去呢?”   她一把松开了我的衣领,双手抱胸,“你是妖王,这种事当然是你来考虑了。”   ……这个右侍我能开除掉吗?   “你的修为为什么会被封印?”   “妖王离去,我们的修为都会折损一部分,只有新妖王顺利登位,众妖的妖力才会恢复如初,甚至大涨。要是以前的我,这结界老娘根本不看在眼里!”少女冷哼一声。   “所以说,我们想离开这里,必须让你的妖力恢复,而你妖力恢复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妖王登位。而我这个新妖王又出不去,没法登位,对不对?”我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想了下,然后点点,“对啊。”   “那我们他妈的不是这辈子出不去了?!你有没有脑子啊,活了这么多年,只长年龄,其他都停滞了是吗?”我扯着嗓子大骂。   繁离被我喷的还不了嘴。   有这样的右侍,怪不得会有我这种妖王。   行了,妖界完蛋了,等着毁灭吧。   我拉了张椅子,翘起二郎腿,“好了,等死吧。”   繁离一听,急忙跑到我的面前,“你这是统治妖界的态度吗?你都不觉得丢人?”   “你都不觉得丢人,我干嘛要觉得丢人?而且,咱俩都出不去,谁也不知道的,你放心吧。”我已经认命了,反正暂时回不去家里了,就先这样吧。   “你,你……”繁离被我似乎气着了,指着我的鼻子,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骂我。   “我没志气?愧为妖王?”我替她补充了几句。   她想了下,然后说:“对!你没志气,愧为妖王!”   我挠挠头:“就我这样的,还是别当妖王霍霍妖界了。就让我当个没志气的闲散小妖吧。”   “或者,你想出第二个咱俩能出去的法子。”我说完,倒了一杯茶给自己。   繁离美眸一瞪,一屁股坐到了我的身边,抢走了我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   好家伙,这是找我,找渴了。 第15章   我跟这个漂亮妹妹大眼瞪小眼,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喂,你不走吗?”我问她。   “你不走,我也不走。”她俏眉一横,大有死磕到底的架势。   我一边叹气一边挠头,唉,头秃啊。这小妹妹光长年纪,怎么脑子一点儿都不好使啊。   “你坐在这,等着吃晚饭吗?”   繁离眨了眨金眸,“晚上有饭吃吗?”   得,这不仅渴了,还饿了。   堂堂妖界右侍是怎么混成这副模样的?   我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如果我就是妖王的话,那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呢?   一时间,我觉得我们妖界马上就要完蛋了,内心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末代妖王,听着就很惨……   “你为什么露出那幅快死的样子?”繁离嫌弃地看着我。   “算了,大人的事,小孩不懂。”我摆了摆手,“我给你找吃的去。”   “你?你要去哪儿?”繁离似乎不相信我的本事。   我走到门口,回头冲她一笑:“离开这里我不行,但是找吃的,哥哥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你在这乖乖等我。”   说完,我拉开大门,向外走去。   外面空无一人,我左右瞧了瞧,凭着直觉,朝右边的小路走去。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大户人家都喜欢将厨房修在右侧,家大业大的主,厨房就越大。   我左瞧右看,溜溜达达的,也不怕被人发现。我也算是客,没必要鬼鬼祟祟的,抬头挺胸就是了。   只可惜一路过来,都没瞧见人影。   我抬头瞧了瞧,日头已经高升到头顶了。夜覃那孙子还怪会来的,专挑人饭点过来。不知道萧绎会不会留他吃个便饭?   我在空气中嗅了嗅,嗯,有食物的气味。甜甜的,似乎是茶点之类的。   我顺着气味朝前走,东拐西拐,进了一进院子,小天井下面隔着一口大青缸,里面养着几朵浮萍,几尾锦鲤,红白相间,悠悠哉哉。   我低头看了半天,“你们在这么浓的灵气里活着,早晚要成妖,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不好。”   我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香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我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来,顺着门缝儿往里瞧。   “嘿,我就说吧。哥哥我找厨房可是有绝活儿。”   推开门,炊烟袅袅,一位白衣女子正坐在火前,拿扇子轻轻摇着,灶上架着蒸笼,里面似乎正蒸着什么糕点,混着奶香和果味,闻着就让我口水直流。   我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可算饿着了。   “这位姑娘,你好。”我举起手,打了个招呼。   话音刚落,那姑娘转过头来,看向我。   我愣了一下,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坐在灶前的,正是鹿精。   她看着我,手里的扇子却没停,还轻盈盈地扇着,皓月般白净的腕子柔软的摆动。   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喉咙似乎被塞了一团棉花,又堵又涩。   她那双漂亮清澈的眸子,此刻一片死寂。   “您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仍然柔软,和之前一模一样,但是却少了让人高兴的情绪。   我想靠近她,又不敢。   “你……还记得我吗?”我轻声说。   她莞尔一笑:“您是主人的贵客。”   我也对她笑,却觉得嘴角生硬,完全笑不出来。   “您有什么事吗?”   我看着她,脑子里转了半天,才猛地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原由:“有,有吃的吗?”   “您饿了?真抱歉。我正准备给您送饭。这里有些菜,您看您爱吃哪几样?”话音刚落,鹿精就站了起来,走到不远处的一张长桌前,“主人说要等会同您一起用饭。”   “一同吃饭?”我吓了一跳,那房里的那头傻狮子怎么办?   “萧门主什么时候会客结束?”   鹿精轻轻地摇了摇头:“主人没吩咐。”蓦地,她愣了一下,几秒后,她又对我笑了一下:“主人刚传来消息,说您饿了就请您先用餐,他还有一会儿才能脱身。”   ……原来萧绎可以通过这些妖怪看到所有他想看到的事物。怪不得他告诉我不要想着逃跑,又是结界又是监视,萧绎做的可比夜覃老练多了。   想到萧绎此刻正监视着我,我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走到长桌前,点了八九个菜,“就先这些吧,米饭要多点,来上一大盆。”我仔细地吩咐道。   “是,您请先回,我马上就来。”她笑语盈盈地看着我。   我挺着胸脯,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好。”   出了厨房,我又顺着原路返回,之前来的时候,院子里空无一人,等我回去的时候,路上一连遇见了三四个人,有男有女,只要我一出现,他们都会停下手里的活,用空洞的眼睛笑盈盈的看着我,看得我遍体生寒,走路都不知道迈哪条腿。   等我逃一般的回到原来的地方,一推门,就看见繁离坐在椅子上,正喝茶呢。一见我回来,立刻质问道:“你去哪儿了?”   “我去给咱们找饭去了。”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饭呢?”   “路上呢,等会儿就……”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叶先生,我给您送餐来了。”   妈呀,这么快!   我赶紧将繁离从椅子上提溜起来,一把甩到里屋。“千万别出来!”   繁离识相的点了点头。   我推开门,让鹿精进来。   “好快啊,我也才刚回来。”   鹿精笑了一下,款款地将饭盒搁在桌上,轻轻打开,掏出里面的菜。   摆好菜后,又将手伸出,倏地,一木桶米饭就稳稳地落在她的手里。   “叶先生,饭菜已经备好了,您要是有其他吩咐随时唤我。”   我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转头看着我,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您就叫我二十四吧。”   “二十四?”我不解地看着她。她原来是这个名字吗?   “我是主人第二十四个带回来的。”说完,她对我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哎,人都走了,你还发什么呆?”繁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面出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胳膊。   “吃饭吧,我饿了。”说完,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之后也坐了下来。一顿饭,竟吃的有些不知味。繁离却是一边吃一边愤慨:“肉怎么这么少,菜这么多?喂兔子呢?!”   我看着她,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不知道愁呢?唉,愁人!   一顿饭下来,我包圆了桌子上的所有蔬菜,一丝肉都没尝到。   “这饭可不行。”繁离显然很不满意。   “吃完饭了,你打算怎么办?萧绎应该快回来了,这满院子都是他的眼线。我们逃不出去的。”   繁离抬头看着我,想了一下。   “是啊,怎么办呀?”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啊,头好疼……   “对了,你说你是右侍,那左侍呢?叫他来救我们啊!”我忽然想到这个主意,连忙说。   繁离摆了摆手:“没戏。那家伙我都好几百年没见过他了。”   “为什么?”   “那家伙是个情种,为了自己的爱人早就离开妖界了。”   “那你们就没有什么能联系的方式?”我还是心存一丝希望。   “没有。那家伙眼里除了自己的爱人,谁都看不见,独来独往的,妖王一飞升,他就不见影儿了,听有的妖说,在鬼域附近似乎见过他一次。切,谁知道呢?那家伙可没我靠谱。”   ……这家伙的优越感是哪儿来的???   我使劲挠了挠头,“那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繁离看着我,“跟着今天上门的那个家伙来的。”   “夜覃?”我有些惊讶,“他没发现你?”   “没有,他火急火燎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我就在门口的时候,趁机藏在他的气息里,混了进来。”繁离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们可以再混进他的气息里离开。”   “怎么混进去?我不会啊。”我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是个笨蛋!”繁离愤怒地双手握拳,金色的眼睛里似乎在冒火。   “克制一下好吧,好歹我也是你的新上司呢。”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繁离白了我一眼,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你为什么会在这个鬼地方?害得我也出不去了!”   我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繁离同志,希望能博得她的同情与怜悯。   “你说,那人是来抓你回去做式神的?”繁离气地一蹦三尺高,“好家伙,够欺负人的!看老娘我……”话还没说完,繁离忽然扭过头来,眼里闪着异样的火花。   “我好像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繁离咧着嘴,笑了一下。   “你出去,让那个来抓你的人知道你就在这。你说这两个人会不会为了你打起来?就像雄狮争夺配偶一样!”她的语气越来越激动,眼里都在发光,快赶上灯泡了!   “你可真他妈会想办法啊……”   “这个办法一定可行!到时候,趁着他俩打作一团,我就带着你离开这里!”   “哈哈哈,老娘真是天才!喂,到时候把左侍那家伙踢走,让我做妖界老二啊!”   ……这孩子可真有上进心啊! 第五卷 第16章   我觉得繁离这个孩子可能有点儿不明白人类的世界,天真的可怕。   对于我,夜覃是当作玩物,萧绎是将我当做实验品,反正两个都没安好心。我要是傻了吧唧的冲出去,估计两个人一起对我开炮,我就彻底粉身碎骨了。   “走吧!”繁离激动地拉着我的手,要往出走。   “咱们能不能再想一个更安全的方法?比如,你先藏在这里,我跟他斡旋一番,看有没有机会离开这里。”我笑着和繁离打商量,孩子嘛,就得哄着,供着,伺候着。   “那要多久?我得多久才能恢复力量,当上妖界老二?”   “我现在就封你为妖界第二大妖,行吗?”这孩子,有官瘾。   “那不行,你现在还不是妖王,说的话不算数。”繁离翻了个白眼,似乎带着鄙夷。   她显然还不能接受我这幅德行的小妖是真正的妖王。   其实我也在怀疑,是不是她搞错了。她说我身上有妖王之息,那如果我曾经接触过妖王,会不会也能沾上这种气息呢?   我将我身边数得上号的妖怪都琢磨了一遍,觉得只有一个人有成为妖王的可能。   那就是万岁。   我和万岁差的显然不是一星半点儿,如果说我身边能胜任妖王这个职务的,显然只能是他了。   但是,繁离一旦知道我不是妖王,必然撂下我,拍屁股走人。   “繁离啊。”我笑眯眯的看着她。   “干什么?为什么笑的这么恶心?”   ……这孩子一定没朋友。   “咱们俩待在这里,谁也走不了,以你我现在的能力,谁都保护不了谁,留下来就是一起搭伴死,所以,我有一个好主意。”   “什么?”繁离凑了上来,认真地看着我。   “你先离开这里,去找我的一个朋友来救我。”   “你的朋友?你还有朋友?”繁离狐疑地看着我。   ……你没朋友,就觉得老子也没有吗?   “对,他叫古野。”我没空跟她扯淡,把古野所在的地方和情况全告诉了她,让她赶紧去搬救兵,别在这一起等死了。   “那,我走了,你怎么办?你要是死了,那可怎么办?”   这孩子嘴可真“甜”啊……   “我尽量撑住不死,你速去速回好吧?”   “如果你的朋友对付不了这里的人呢?”繁离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那就只能等死了。”你再磨叽一会儿,我可能就真活不了多久了。   啊,人生果真没有回头路啊。即使是快穿世界,世界线也是在朝前推动,没有回头的可能。   经过我的反复劝阻,繁离终于点头答应先离开这里去搬救兵。   临走前,她忽然拉着我的手,对我低声说:“软蛋,你可别死了啊。”   “借您吉言……”我苦笑了一下,随后看着她像一只灵巧的白猫,快速的跳跃、穿梭在房檐,砖瓦之间,然后无影无踪。   几乎是前后脚,繁离刚刚离开,房门就被推开了。   来的是萧绎。   我有些惊讶。   “看到是我,失望了?”萧绎看着我,略微抬起头。他的眼眸冷冰冰的。   “夜覃呢?”   萧绎慢慢走到我身边,抬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他走了。”   我的肩膀一下子松了下去。   谢天谢地,古野和繁离联手对付一个还不知道行不行,一但对上两个,那肯定是白给。   “谢谢你。”我是真心的。   对夜覃那个变态我是真的有些怵了。   萧绎抬眸看着我,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顶。   “不客气。”他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半个小时后,我和萧绎站在他家大门口。   “你真的要放了我?”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嗯。我答应过你。”   ……这,这小子还挺善解人意啊……   那我的救兵,岂不是白搬了?   我挠了挠头:“你真的放了我?”   “不想走?”萧绎看着我。   我立刻摇头。   他点点头。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了不远处,萧绎看了一眼车子,轻声说:“你应该不会飞。”   “……嗯。”   司机恭敬地将车门打开,等我上车。   我坐在车里,扒在车窗上看着他。   他看着我,忽然弯下腰,轻声在我耳边说:“我们还会见面的,叶大龙。”   他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我的名字,这点倒是和萧韫完全不一样。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会节外生枝,还不如守口如瓶,当个哑巴。   车子启动的时候,萧绎还站在原地,浓墨般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我,如高山一般沉静。   萧绎说的没错,我们恐怕还会再见面。   但,那都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了!摆在我面前十万火急的就是,万岁要是来救我了,该怎么办?!   谁能想到,萧绎竟然直接放了我。   我现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前面开车的大哥,我端详了他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大哥,你是人吗?”   那大哥透过后视镜瞥了我一眼,没有开口。   ……是人。   “大哥,我肚子忽然有点儿疼,你能不能把我就放在路边,我方便一下,后面你就不用管我了,我能自己回去。”   大哥又瞥了我一眼,“方便可以,回去不行。”   我扒着窗户,眼看着萧绎家离我越来越远,无可奈何。   “嘶……”我坐在后座,呲牙咧嘴的捂着屁股。   开车大哥带着墨镜,瞄了我一眼,吓得我立刻坐直身体,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停了下来。   “只能送你到这里,前面就是妖界了。”   我连忙推开车门,忙不迭向大哥道谢。   大哥对我微微点头示意,随后驱车离开。   此刻已是夜幕低垂,华灯以上,我站的地方,后方是人界,前方是妖界。   人界一片繁华,隔得老远就感受到了热闹与繁华。而身前的妖界一片黝黑,看不清前路,只有头顶的月亮和草丛里的萤火虫,照耀前方。   我扭头看着人界繁华的世界,觉得有些恍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属于前面还是后面这个世界。   “大龙?”   有人轻声唤我。   我茫然地抬起头。   那人像一阵风,吹到我的面前,将我紧紧抱住。   “万岁?你可真聪明啊。”我笑着说。   “谁都像你一样,竟然拔自己的尾巴毛做标记。”繁离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出现。   “闭嘴。”古野轻喝一声。   繁离就闭上了嘴巴。   这孩子,果然吃软怕硬,就这还想当妖界老二。   “古野,你是妖王吗?”我趴在他的怀里,低声问。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说:“不是。”   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火红色的眼眸里似乎藏着一丝苦寂。   “你不是,那谁是呢?”   “你啊,我都说了是你了!”繁离还是忍不住插了嘴。这一次,古野没再呵斥他。   我抬头望着古野,“真的是我?”   古野将我抱进怀中,“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难道闻不到吗?”繁离走到我的面前,摇着双手,对我说:“你身上的妖王之息浓郁至极,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竟然真的是妖王?   妖王竟然是我?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就大了。   这,这还是我第一次当这么大的官……以前我不是小厮,就是仆役,这次竟然还能混个妖王当当?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要登位啊?”   “你好像很跃跃欲试啊。”   繁离回头看向古野,“你还担心他,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家伙没心没肺的,像个傻子。”繁离忽然笑了起来,她一笑,嘴角处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更可爱了。   “你俩这么快就认识了?”我有些惊讶这俩人说话的熟络程度,好像熟识已久。   “对啊,这家伙就是……”   “我们先回去吧。”古野忽然打断了繁离的话,拉着我的手向前走去。   繁离跟在我们的身后,神情郁郁。   “我要回家。”我已经离家许久了,这次叶润青怕是要饿死了。   “我送你回去。”   “你怎么能送他走呢?你得带他去举行妖王即位典礼啊!”繁离蹦在我们面前,张开双手,大喊道。   “让开。”古野冷冷地对着繁离道。   繁离畏缩了一下,又鼓起勇气,仰着头,大声道:“不走!”   我扭头对着古野说:“即位时间久吗?要是不久先去也可以,反正叶润青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对啊对啊。”繁离赶紧附和。   古野多一句话都没对繁离讲,他只是轻飘飘地递了一个眼神过去,繁离就静悄悄了。   繁离竟然如此害怕古野,这是为什么?她不是妖界右使吗?古野又不是妖王……   我在古野和繁离之间来回扫视,忽然想起繁离之前讲过的左使,鬼域,独来独往……难道,古野是身兼数职?   “古野,你难道是妖界左使?”我小声地对他说。   古野看了我一眼,将我的手拉的更紧了。“那是以前了。”   “明明是自己瞎搞。”繁离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扭头看了一眼繁离,又看向古野。   “你从妖界离开,去了鬼域多久?”   古野看着我,许久才开口道:“忘了。”   我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二三百年可有?”   “可不止了!”繁离咋呼了一句。   “妖……也能在鬼域呆这么久吗?”我低声问。   即使是妖,也不能在鬼域长久停留,否则会被阴气入侵……   “那你现在还是妖吗?”我用手指轻轻地触碰着他的指尖。   怪不得他的手指那么凉……   “为什么要去鬼域……”   “为了找一个人。”他忽而弯起嘴角,艳丽的眸子此刻温柔如水,他反握住我的手。   “我已经找到了,不用再找了,所以,别替我难过。我很高兴,从没有这么高兴过。”   我静静地望着,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王八蛋。   他竟然为了寻找我的魂魄入了鬼域,在阴冷可怖的鬼域一年又一年的等着我……   这是为什么呢?   我实在不明白……   “我要是不会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你该怎么办?等了几百年,还继续等下去吗?”我的心里也想弄清楚一个问题,寻求一个答案。   “几百年,哪怕是几千年,只要我不消散,还会等下去。我说过了,我喜欢你,看中了你。”他舒展着眉眼,轻声说。   “三五十年后,我就要向你提亲。”   “你们俩……”繁离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几乎是震惊地看着我们。   “你们……古野你好卑鄙!你竟然要和王结成配偶!那我岂不是永远当不了妖界老二了!我不准,我不准!”繁离跺着脚,大喊道。   几乎是一瞬,繁离的声音忽然被掐断。   古野将我拥在怀中,让我看不到繁离气急败坏的模样。   “你不要心有愧疚,这也是我的计谋。”他语中含笑:“等你,找你,让你不能忘记我,第一时间看到我,最后跟我在一起……都是我想了许久的事情。”   我仰着头,被他紧拥,说不出一句话。   沉默了许久,我在他耳边低声道:“如果,我不能爱上你呢?” 第17章   夜风顺着未知的方向流动,无人语的此刻忽然响起了零星的雨声。滴落在脸上,身上,还有草叶上。   又是雨。   “为什么?”   这次发问的是古野。   他收紧了手,闷声问。   因为这根本不是我的任务,我也从没有学会什么是爱。   爱一个人就会想得到他,如果得到了,也许会快乐,也会猜疑,担忧,如果得不到就会痛苦,愤怒。太复杂了,我从来没学过,也懒得去学。   我不想学会这么复杂的情感。   我只要学会简简单单的喜怒哀乐悲,在现实的世界里不会被认为奇怪的人,就够了。   只要能让关心我的人放心就够了。   我仰起头,伸手抱住古野,“万岁,我是浣熊,你是鹦鹉,咱俩这算是跨物种了,是注定得不到幸福结局的。”一个胎生,一个卵生,这怎么能走到一起呢?   我们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啊。   “放屁。”   我浑身一震,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古野似乎已经懒得跟我讲道理了。   “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放弃这种狗屁想法?”   ……   “还是说,你确实只是想要随意找个借口拒绝我?”古野松开了双手,站在我的面前,“或者说温柔派的其实你不喜欢?”   几乎是一瞬,古野如水的眼眸忽然闪动,露出凌厉的光芒。   ……靠!这货套路我?!   他伸手拨了拨火红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俊丽的眉眼,轻瞥了一眼身后的繁离,小姑娘立刻背过身去。   我呆愣地看着他俩,还没反应过来,古野就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扯到身边,嫣红的唇在我的注视下覆在了唇上。他在离开的时候,甚至轻轻咬了我一口。   我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环住。   “叶大龙。”他微笑地看着我,眼底却带着怒意,“我的耐性已经告终了。”   “你一直是装的?”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好家伙,好几百年没见,这家伙现在学的这么鸡贼,比我变脸还快了!   “一半一半。”他用手揪着我头顶的白毛。   “我还是跟你学的。”他笑着说。   果然儿子随爸!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你骗我!”我有点愤怒。   “你有资格说这句话吗?”古野猛地一揪,疼得我直哎呦。   “哎!疼!”他立刻卸下了力道。   “我在你身边这么久,发现了一个你最大的弱点。”   “什么?”我警惕地看着他。   “吃软怕硬。”   ……   “谁,谁说的?”   他瞥了我一眼,松开手。双手插进裤兜,站在我的面前,“看来我以后要对你再强硬一些,你才会乖乖听话。”   “万岁,你少威胁我,你爸爸我不吃这一套!”   “那好,你别回家了,跟我去鬼域吧。”他微笑地看着我,伸手就要抓我。   我立刻朝后退了一大步:“今天多谢你了,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啧,真没出息!”一直背过身去的繁离忽然开了腔,下了判词。   “我真得回家了,我们以后再见,当妖王的事,咱们下次约,不着急,不着急。”   “好热闹啊。”一个轻轻淡淡的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出现。   我一扭头,就傻了。   “叶润青?”这祖宗怎么出门了???   叶润青就站在我的身后,细长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   “哥,你好久没回家了。”他轻声说,余光带过其余两人。   “我……”   “怎么?还不打算回家吗?”他弯起嘴角,笑着说。   那笑容轻轻淡淡地犹如一缕薄雾,凉飕飕的。   “那不是,这就回了。”我下意识地想往叶润青那边靠。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叶润青出门,这让我有点儿慌。他脸上的雷电般的黑色纹路诡秘而妖异。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我,像钢钳一般。   叶润青的眼神几乎是一瞬就冷了下来。   “这就是你弟弟?为什么不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古野的声音带着笑。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摞一层。   “这是我弟,叶润青,这是我朋友,古野和繁离。好了,认识完了,今天太晚了,我们下次再约打牌。”   我干笑着,想要挣脱古野的手。   古野的手劲不是一般大,我挣脱了许久都没有挣脱开,反而被他拽到了身边。   “说错了,我应该是你的未婚夫。”古野低笑道。   “……说什么冷笑话呢,哈哈哈。”   “未婚夫吗?什么时候的事?”叶润青轻飘飘地看着我,“爸妈知道吗?”   “没有的事,不是什么未婚夫。哥哥我可是不婚者!”我开始胡言乱语起来,面对眼前的情况,我觉得我心乱如麻,只想快刀斩乱麻。   “差不多得了,我要带我弟回家了!”我扭头看着古野,“其他的事,等我回去想想再说。”   我现在只想回家洗个澡,躺在床上大睡一天!   古野点点头:“好,下次见。”说完,弯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晚安。”   我浑身僵硬的抓着叶润青的手,向家走。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叶润青忽然止住了步伐,我回头看他。   “哥。”他也看着我。   “那个古野,就是那个让你身上沾染阴魂气味的朋友吗?”   我没想到叶润青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我试图转移话题,“我这次临时有事出门了,都忘记跟你说了,哈哈哈哈。”   “有事?去了人界办事吗?”叶润青轻飘飘地说道。   我浑身一僵。   手握着钥匙,不知该往哪边转。   叶润青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轻轻旋转后,打开了房门。   “他为什么亲你?”   “你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回家?”   他妈的,叶润青问的问题,竟然没有一个我能回答的……   “叶润青,这次我出去这么久,确实是大哥不对,你饿了吧?我现在给你做饭去。”我试图避重就轻。   “他喜欢你?”   “你喜欢他吗?”   “润青,这个话题可以别再问了吗?”我转过身,面对着叶润青,脸上热的发烫。   我对着叶润青根本解释不了古野的事情,太他妈尴尬了。就好比自己看毛片,被未成年的弟弟推门发现了一样。   “为什么不能问?”叶润青看着我。   “因为,这是隐私!”我脸涨的通红,只能粗暴的打断他。   “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隐藏。”叶润青忽然微笑起来,“因为一个外人。”   叶润青的笑容仅仅停留在表皮,没有一丝深入。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表情的他。   “你这是怎么了?”我有些慌乱。   “你哥我还不能有点儿小秘密吗?”我还在负隅顽抗。   这小子不对劲啊!我在他面前,似乎成了弟弟,他成了我大哥。   “叶润青,你怎么对哥说话的?你这个态度很不对!”我试图找回大哥的颜面。   “外出七天,夜不归宿。留下生病的弟弟一个人在家,滴水未进。哥,这种话我可以告诉爸妈吗?”   ……   叶润青真坏啊!   “润青,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去做啊。”   叶润青忽然拉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轻轻触碰着。   我惊讶地看着他。   黑色的纹路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并没有凹凸感,反而像玉脂一样光滑。   “叶润青?”   他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我,许久后,他松开了我的手,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没有下一次了,哥哥。”   我连忙点头:“绝对没有下一次了。”我是再也不敢上阳台浇花了。   “润青,我们搬家吧。”这个地方太可怕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又天降马戏团,把我带走守祠堂去了。   叶润青的眼眸闪着光芒,嘴角轻弯,“好。去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   “那不行,只有咱俩,我去哪儿买菜啊?让我想想,就先去老王那住两天吧。”我眯着眼睛想了想,老王的房子其实是个洞穴,用幻术化为了一片居民区,说白了,她其实是个包租婆。卖茶,是她的个人爱好。因为人来人往的多了,才能听到八卦,掌握最新的三界资讯。   “就去那!”我手一拍,扭头对着叶润青说,“你去收拾一下,多的东西也不用带,就带点关键的。”   叶润青看着我,也不说话。   “快去。”我推了他一把,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半个小时后,我把打包好的东西背在身上,出来看叶润青收拾的怎么样,却发现叶润青两手空空。   “你什么都不带?”   “我带了。”他举起手,一缕红丝缠绕的东西落了下来,悬在空中。   我仔细一看,那不是我的头发吗?   “带这个干嘛?不带点衣服?”   叶润青手一挥,身上的衣服就换了模样。   ……我怎么就不会这一手呢。   我大包小包同时带着叶润青来到老王茶室门口的时候,手还没抬,门就打开了。   “欢迎光临!”老王和小桃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只对着一个人微笑。   “……哎,来的是两个人啊。”   老王瞥了我一眼,“你成天来,还欢迎什么欢迎啊,阿弥托佛。”转脸又换了笑脸,对叶润青说:“快请进。”   我跟在叶润青的身后,一进门,就对老王说了来意。   “能不能在你这借住一段日子?等我爸妈回来就行。”我小心翼翼地说。   “润青也一起住吗?”老王闪着一双媚眼,期待的问。   “嗯,当然……”我嘴刚一张。   “没问题!”   “啊?”   “就住在我这!阿弥托佛,阿弥托佛!”   她为什么突然说了两句阿弥托佛…… 第18章   晚上睡觉的时候,叶润青这小子非说自己认床,要让我陪他一起睡。   我要不是确实对他有愧,根本不可能答应!   “快睡吧。”我一只手被他抱在怀中,他的呼吸均匀而悠长。   “哥,我突破了。”他忽然说。突然睁开的双眼,睫毛像是小刷子一样,落在我的胳膊上。   我想挪动胳膊,却被这小子抱的死紧。   “突破了?”我惊讶地看着他。同样是吃五谷杂粮,他怎么跟吃了激素一样,这灵力增长的程度简直是日新月异。   他弯起嘴角,“我会努力修炼,然后保护你。”他用脸颊轻轻摩挲着我的胳膊,像一只小狗。   “别蹭了,多大了都。”我用手去推他的头,却被他反手压在身侧。   好大的力气……我瞪圆了眼睛,看着侧躺在我身边的叶润青。   “你现在到底什么修为了?”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松开了我的手,然后翻坐起身。   素白的手掌翻转,一颗纯白如乳脂般稠密的小球托起在他的手掌之上。   这,竟然是灵力所能凝出来的程度?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轻松地将手中的小球一抛,那小球打着旋,慢悠悠地就落在了我的嘴里。   我张嘴一含,那灵力就化在了口中,五脏六腑都瞬间舒展开了。   “叶润青,你现在……这么强了吗?”我震惊了。啊,我弟好强!老子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被人抓去守祠堂了!   叶润青用手拂开我的碎发,静静地瞧着我。   “爸妈知道了,一定高兴死了!”我忽然有了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兴奋感。   “咱们老叶家竟然出了一个天才!我现在就去给爸妈说!”我激动地想爬起来,却被叶润青抓住了手。   “哥,你高兴吗?”他看着我,轻声问。   “当然高兴了!”我使劲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露出笑容,侧脸上的雷纹似乎也淡了几分。   “那我可以保护你了吗?”他笑着问。   我想了一下,“应该可以了。”能不能我不知道,但我还是以鼓励为主,孩子都喜欢听鼓励的话。   他伸出双手,环抱住我的腰,“那就好。”   我摸了摸他的头顶,不愧是我拉扯大的,心里还是有他哥的。   我没有睡意。一点儿都没有。   叶润青是听着我的呼吸声,慢慢入睡的。   确认他真正睡着后,我还是睁开了眼睛。   果然,我还是没睡着。   我从床上爬起来,又替叶润青掖好被角,推门出去了。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上方每隔两米,便挂着一盏宫灯,抬头望去,这条长廊竟长的似乎没有尽头。一排排宫灯,像一条线,延伸下去,望不见终点。   我趿着拖鞋,慢悠悠地在走廊上散步。   这里是老王幻术所造,无穷无尽,如果走错一扇门,就会迷失在幻境之中,永远也走不出去。   我不知道走过多少扇门,忽然心血来潮,想要推开一扇门,瞧瞧里面是什么。反正就算迷了路,老王也能把我捞出来,怕什么。   我起了兴致,抬起手,正欲推开面前的一扇朱红色的木门,上面雕着一副寒冬腊梅图,梅花尖上还落着一层雪。   “想死啊?”一道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身回看,老王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着我。   她白了我一眼,伸手打开了右手边的一扇门,回头说了句:“进来。”   我乖乖地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走了进去。   进了这扇门,就来到了茶室。小桃坐在柜台边打瞌睡,口涎顺着嘴角流了一桌。   我坐在窗边,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又坐这里?上次那个红发帅哥呢?”老王在我面前放了一杯茶,自己则端着一杯酒。   我愣了一下,好像确实上次和古野也坐的是这张桌子。   我端起茶,轻啜了一口,差点吐了出来:“这是什么茶?又苦又酸又涩!”   老王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这是老娘的特调,专门给你的。虽然又苦又酸又涩,可是回味却是甜的。”   我听完,仔细回味了一下,发现这茶确实回甘,清甜的滋味甚至让我惊奇。   “好神奇!”   老王微微一笑。“不错吧。”   我没回答,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那入口的酸苦涩让我直皱眉,但回味的清甜却让我欲罢不能。   “这也太奇怪了吧!”我实在有些不明白老王有时一些古怪的想法。   老王喝了一口酒,支颐着尖细的下巴,看着我一口又一口的喝茶。   “你才奇怪,明明觉得奇怪,还一口接一口的喝。”   我抬头看着她,笑了起来:“对,看来我和这茶还挺搭。这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   “没名字?”   “嗯,懒得起。”老王用一只指头卷着发尾,一圈又一圈的玩。   我和她一人一口茶,一口酒的对饮。   “谢谢你了,愿意收留我俩。”我向老王表达了感激。   老王扭头看了我一眼,“不用谢了,我又不是为了你。”   “啊?”   老王笑了一下:“我是看上你弟了。”   “啥?”我吓得差点站起来。   “你怕什么?老娘又不会霸王硬上弓。我只是为了在他那留个好印象,日后也好……”   “老王,我弟还小……你俩……”我本来想说完,但是想到现在我们寄人篱下,是不是应该婉转点比较好?   “你想多了,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你把自己管好吧。傻子。”她嗤笑一声。   “喝完这杯,就回去睡觉吧。”她劝我。   我摇了摇头:“不困。”   老王看着我,半天憋出了一句:“没心没肺的人不是都睡得特香吗?”   ……   我皱眉看着她,“你是不是一直在说我傻?”   老王挑了挑眉,“大龙,姐姐好歹也是千年的狐狸了,送你一句箴言:别想东想西的了,就你这脑子,白搭。还是走一步看一步,适合你。”   “老王,虽然你借我房子住,但不代表你可以侮辱我。”   老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句实在的,自从鹿精被抓走后,人加大了对人妖两界接壤地段的巡查,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老王面色一变,正经起来。“龙王已经正式和人界接触了。最近可有些乱,你呆在我这,不要乱跑。”   一听到鹿精,我就觉得口中发涩起来。   虽然雷蛟告诉我,鹿精是恶妖,才会被炼化,但我心里却始终有芥蒂,觉得这件事怎么说都不可能全是妖的错。为什么鹿精会杀人?明明人与妖已经和平共处了一段时间了,如果是因为食物,那更是说不过去。谁都知道鹿精一族一向温顺,怎么可能会随意杀人呢?   还是说,这背后有阴谋?   诶,不对,这么复杂的问题我考虑它干嘛?我只要安心等着女主来我家抢东西就行了,管他阴谋还是阳谋!   我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大声道:“再来一杯。”   “别喝了,回去睡吧。”   “我不困。”   “可是有人困了。”老王说完,扭头看向紧闭的木门。   “咯吱”一声,门开了。叶润青穿着睡意,斑白的长发落在脚踝处,他抬眸看着我。   我下意识站了起来:“你怎么醒了?”   叶润青没说话,对我伸出手。   “快走吧。”老王小声嘀咕道:“老娘这千年迷宫,还是第一个人这么快能闯进来的。”   我起身走向叶润青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看着老王:“老王,你怎么不说阿弥陀佛了?你不会已经快飞升了吧?”   老王愣了一下,然后说了句:“你管我!”   叶润青拉着我往回走。   “傻子,还挺聪明的。”我听到身后老王的声音。   老王快飞升了,所以不用满口阿弥托佛了。   一想到以后再听不到她的阿弥托佛,喝不到她的茶,我就觉得有点儿难过。   妖的生命太长,少了一项爱好,妖生就更乏味了。   算了,要不我也上山当和尚吧。   叶润青拉着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我带回了房间。   “诶,你方向感真好啊,叶润青。”要是我,肯定走不出去这迷宫。   叶润青没说话,他扯着我,直接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手还抱着我的胳膊。   他几乎还在睡眠中,竟然都能找到我。   “你不会是小狗成精了吧?”我感叹道。   不知道是因为老王的茶,还是因为老王的话,这一次我竟然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我做梦了。梦里一直在下雨,而我在到处找厕所……   那雨太大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在雨里狂奔,哪里都看不到厕所,就在我放弃尊严,准备随地解决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我一下就收回了扯拉链的动作,假模假样的整了整衣服,然后抬手对着前面的人喊了一声:“兄弟,这附近有厕所吗?”   那人没有回答,他几乎是瞬移到了我面前,然后伸手抱住了我。   我吓了一跳,浑身一抖,差点尿了出来。   正想推开他,却发现他浑身发软,直接瘫在了我的怀里。   “你怎么了?碰瓷吗?!”我大喊着,却只能看到一团漆黑的脸。   我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奔向厕所。   憋死老子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留评,海星~ 第19章   我一开始以为老王收留我是好心,后来才知道,她是人手不够……   “小桃要回老家探亲,你替她一段时间。”老王微笑地看着我。   我扭头看了小桃姐一眼:“桃花也有亲戚吗?”   小桃伸手打了我脑袋一下:“谁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你放心回去吧,小桃姐。”我呲牙咧嘴地笑着。   “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桃啊。”老王叮嘱道:“要你表舅妈那棵上面的,那棵结的果又甜又大!”   小桃姐笑嘻嘻地点头答应。   “老王,你天天吃人家亲戚,也太残忍了吧?”   “你懂什么,又没发芽,烂在地里多浪费!”老王白了我一眼,“少废话,来洗杯子!”   我撇了撇嘴,哎,少爷的身子,杂役的命。   住在老王这里的这段日子里,我收到了浣熊爸妈的信,信里说他们要帮着龙王处理和人界接触的事,暂时还不能回来,让我好好照看叶润青。   我想了想,叶润青自从我回来后,就又陷入了睡眠之中。说是睡眠,更类似于昏迷。我担心他出事,还让老王帮我瞧过。老王说这是他正在加速修炼的过程,让我放心。   我知道叶润青一直在修炼,甚至加速成倍的在修炼,争分夺秒的在修炼,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好像有什么事在等着他做一样。   作为大哥,我只能替他守好大门,让他安心修炼。   小桃姐走后,我就扛起了老王茶室的重担,招待客人,收钱,洗茶杯,忙得脚打后脑勺,没想到老王茶室这么红火,以前我来的时候,也就仨瓜俩枣的,现在几乎门庭若市了。   老王也是忙的满面红光,天天拨弄她的算盘珠子,乐得睁不开她的一双狐狸眼。   来的大小妖怪一个个都是面色凝重,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好几次我刚伸出耳朵,想听一听,他们就止住了谈话,冷眼看着我。   “嘿,几位,您的茶,慢饮慢饮。”我放下茶就赶紧离开。   我的妈呀,那山鸡精的爪子可老长,要是让他挠上一下,估计肉就没了   我回到柜台边上的时候,老王正笑靥如花的送客,“下次再来啊,阿弥陀佛。”   我揉着后腰,奇怪地问老王:“以前你这有这么多客吗?这段时间是怎么了?”   老王看了我一眼,凑在我耳边说:“跟你说了最近不安生,肯定要出事。”   好不容易打了烊,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我揉着酸痛的两条膀子,明天肯定要疼。   “小朋友,平时要锻炼啊。”老王打趣道。   “我就搁您这好好锻炼了。”我对她皮笑肉不笑。   她伸出食指,对我勾了勾。   我赶紧凑到她面前。   “妖界到现在还没有妖王,你知道吧。”   说到妖王,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胡乱地点了点头。   “老龙王虽说有修为也有年岁,但到底不是妖王级别的,和鬼界,人界不同。对了,前段时间不是捉妖师抓了个小鹿精,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正僵着呢。”   老王给我倒了杯茶,让我坐下来,大有一副长篇大论的架势。   “今天来的有几个消息灵通的讲,捉妖师那边称鹿精杀了不少人,证据凿凿,他们是替天行道。咱们这边大多数都不相信,吵吵着要怎么报复呢。”老王拿着丝绢折扇,轻轻摇了几下。   “诶,你怎么不说话?我讲的不好吗?”   “哦,好,真好!”我抬起两只手,稀稀拉拉的拍了几下。脑子里乱糟糟的。   鹿精的事我是亲眼见过的。人,确实是杀了,但是我总觉得里面有问题,又不知道哪里有,也不敢说。   至于妖王的事,繁离和古野不会坐视不理的。如果我真是妖王,那这妖界以后可咋办呀?   哎,可愁死我了。   “好了,你皱什么眉,又不让你出面解决问题,赶紧休息去。”老王对着我挥了挥手:“厨房里有饭菜,你去吃吧。”   我一听有饭吃,立刻来精神了。   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我提着饭盒回到房间里。   门一推开,叶润青还躺在床上,神情平和,像个睡美人,而我蹲在睡美人的床边吃晚餐。   “叶润青,你天天睡觉,不吃饭能顶得住吗?”我一边嚼着排骨一边问他。   我看着叶润青,越看越担心,他不会在梦里咽气了吧?我暂停了咀嚼,仔细地看着他浅浅的呼吸起伏,嗯,好着呢,继续吃饭。   我最近开始怀疑,叶润青会不会其实是只乌龟?   是个蛋,又是在海边找到的,还这么爱睡觉……嗯,感觉好像有点儿靠谱。   是王……那什么精吗?   我赶紧低头吃饭。饭干了一半,门突然被推开了。   我嘴里还叼着一根鸡翅,一扭头,就看见老王面色难看的站在门口。   “出事了。”她的脸上带着难以言表的凝重。   小桃不见了。   消息是小桃的表弟送来的。他说他亲眼看到小桃被人类抓走了。   小桃的表弟面黄肌瘦的,一点儿不像桃花妖,反而像颗小白菜。   “表姐让我去摘桃子,她在前面等我。等我提着桃子去找她的时候,老远就瞧见一个人用符咒定住了表姐,然后一下子就不见了。”表弟说话的时候,眼泪一直在眼圈里打转,小弟弟用衣袖抹了抹眼睛,继续说:“我当时就慌了,想去救表姐,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来找您,老板,您救救表姐吧!”   符咒?难道是捉妖师?我和老王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 相同的疑问。   为什么捉妖师会抓一只桃花妖?   与兽类不同,植物类的精怪甚至连荤都不吃,又为什么会被人类盯上呢?   “你先别着急。”老王耐下性子先宽慰小表弟。我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温柔,一副美人大姐姐的模样。   “你在我这里先住着,小桃的事我肯定会帮忙的。你叫什么?”   “小南。”小表弟抹着眼泪,抽抽搭搭的说。   小南?小男啊。我懂了,都是炮灰兄弟的名字。我伸手拍了拍小南的肩膀,“饿了吗?吃个桃?”   小南一听,眼泪直接断了线。   “要死啊,给我闪一边去!”老王直接在我脑门上就是一巴掌。   老王把小南带走安顿下来。我回到房间里继续吃晚饭。   鹿精被抓走了,是因为杀了人。那小桃被会用符咒的人抓住又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做式神?有些捉妖师会违反和玉之约,偷摸抓些小妖来做式神。   这么看来,夜覃还算是个人。   我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叶润青,他的头发似乎比我离开房间的时候还白了一些。   我坐在他的身边,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别太勉强了啊,叶润青。世界又不是非等着你来拯救。”   小桃被抓走了,老王这几天都在外奔波,老王茶室就剩下我和小南一起帮忙了。   好家伙,店里只剩下房客,老板不见了。   我作为前辈,指点小南如何泡茶,招待客人,送客。小伙还挺聪明,基本两天就上手了。   我们两个互相搭档,还算默契。店里的客人依旧多的要死,每天两眼一睁,忙到熄灯。   五天后,老王回来了。   没带回来任何消息。   小桃还是渺无音讯。老王拜托了她的朋友,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土里钻的,多方打探。可小桃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什么都没了。   老王对哭泣的小南说:“小桃这次凶多吉少。”小伙哭的更伤心了。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哭了,我再帮你问问。”   小南立刻抬起头来,哭的烂桃一样的眼睛里,迸发出了一丝期待。   我要出门,老王拦住了我,不准我去。   我挠了挠头:“说句难听的,如果小桃真不在人世了,她肯定会去鬼域。如果鬼域没有,那她至少还活着,也比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好。”   老王咬着红唇,想了许久,“不行,你不能出去。外面太乱了,也许你帮人不成,自己还搭进去了。你这么弱,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抓走。叶润青要是醒来没见到你,那我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小桃呢?”我问她。   老王一时语塞。小桃对她来说,不仅仅是员工,更是小姐妹一样的感情。这两天老王跑前跑后,眼都快急红了,可是茫茫人海,找一个小妖,实在如大海捞针。   小南站在我们身后,一言不发。   屋子里静悄悄的。   “这样,我再等三天,如果你这边还没消息,我就去。”我提出了我的想法。   我要去找古野,但是又不能把古野叫来这里,叶润青也在这。   老王沉默了许久,终于同意了。   这三天里,我再也没见过老王。我和小南默默地在茶室里帮忙,等着老王的消息。   第三天夜里,老王挟着夜风而来。   黑色的风衣被风吹的飞起,她浓密的长发也随风飞舞着。   老王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答案很明白了。   我脱下围裙,对小南说了句:“早点关门吧,我跟老王出去一趟。”   我自己当然不敢一个人乱跑了,有老王这个千年狐狸当保镖,还是稳妥些。   我带着老王直奔鬼域。   便利店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搞了台电脑,正眯着眼睛不知道看什么呢,一见到我们,立刻扣上了电脑,“你们干嘛!”   我笑着走到他面前,“等个人。你看你的,我等我的。” 第20章   老板讪讪地关了电脑,半耷拉着眼皮,似乎用余光瞄了一眼老王,被老王直接瞪了回来,吓得他赶紧低下头。   我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望着外面。   今晚的风不小,外面呼呼的风声呜咽的像鬼哭狼嚎。   古野踏着夜色,行走在烈风之中。   黑色的风衣在风中扬起,他的身体瘦削而高挑,V领的灰色开士米绒衫可见一抹苍白肌肤。   他推开门的时候,我站了起来。   古野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扫了老王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的走到老板面前,扔了一张钞票,老板立刻恭敬地拿出一盒烟递给他。   古野拿着烟,转身向外走去。我立刻追了上去,同时用眼神示意老王呆在原地。   风将古野火红的发丝吹起,像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点燃了一支烟,轻吸了一口,烟雾吐出的时候,瞬间就被风刮散了。   “找我是因为什么?”古野轻声问。   “想请你找一个妖,看她是否还在人世。”   古野抬头看着我,“叫什么名字?”   “小桃,是桃花妖。”   古野沉思了片刻,“是茶室那个?”   “对,就是她。前段时间,她似乎被捉妖师抓走了,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如果人不在鬼域,至少还有一丝希望。”我轻声说。   古野扔掉烟头,任夜风将它卷走。   “明天给你消息。”他看着我,低声道。   “谢谢。”除了道谢,我也不知该讲些什么。   我觉得我像个王八蛋,恬不知耻。明明拒绝了古野,还要来找他帮忙。也许在我心底,我始终认为我与古野是不同的。我认识他,比叶润青还久。   古野转过身去,向前走。   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   他的前方是鬼界,漆黑无光,永世无日,在那里他不知道熬了多久。   我站在他的身后,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幻觉。   几百年前,他也是这么走进鬼界,漫无目的得寻找我。   两个同样的身影交叠在了一起,最终变成了一个人。   “万岁。”   他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血色的眸子黯淡无光,似乎覆盖了一层寒冰,包裹住了火焰。   我伸手挠了挠头发,想了许久,然后重新抬起头看着他:“那啥,记得来喝茶,我现在在那打工了,我请你。”   古野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他的笑清清淡淡的,若有若无,他举起手,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   “不后悔吗?你把人家的心好像戳透了。”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边。   后悔吗?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看着万岁走进那团黑暗之中,我有些发抖。   我果然是个没心没肺、胆小如鼠的王八蛋。   “走吧。”我捋了一把头发,转身向反方向走去。老王跟在我的身后。   回到茶室的时候,小南正坐在柜台边昏昏欲睡,听到动静,他连忙站起身来,紧张地迎了上来。   我虽然没什么心情讲话,还是将进展告诉了他。   “明天应该就会有消息了,再耐心等一等吧。”   小南激动地点点头。   老王脱掉脚上的高跟鞋,赤足着给自己倒了杯酒。   “小南,你对小桃这么紧张,没想到你们的感情这么好。一片桃林,那么大,全是亲戚,要是我,都认不清谁是谁。”老王咂了咂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这两天她真的是累着了,脸上的疲态可见。   小南一听,小白菜般的脸上竟然覆上了一层桃花胭脂般的红晕。   “表姐她,不,小桃她是我的未婚妻。”   一时间,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我和老王好像都被塞了一把狗粮。   桃花应该不存在什么近亲结婚不允许的事情吧……   我和老王面面相觑。   “哦,原来是这样。”老王笑着说。   小南羞赧地点了点头:“等小桃这次平安回来,我就要和她成亲。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盼了好久。”   一直羞涩的小南,此时却变得大胆起来,将心里的话一箩筐的全部吐了出来,虽然脸红的像红椒,但仍然说着。   “我们从小定亲,家里人说要等我修炼有成才能成亲。小桃她,每十年都会回来找我,我们说好了,一旦我能有所小成,她就,就嫁给我。”小南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了一股类似火焰灼热的光芒。那闪着光芒的眼眸,让他平凡的容貌也变得闪闪发光。   我惊讶地看着小南。   “我想娶她,想和她生生世世在一起。幸好我们是妖,还有很多年岁能相伴。”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她。”他说出类似承诺的言语。   “哪怕用我这条命,我也要找到她。”他眉眼坚毅,字字清晰。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顺着他的头顶忽然划过,略过他的眉梢,唇角,周身。   我和老王惊讶地看着他,小南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异象,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竟然突破了。   妖的誓言不同于人类的随意无章,它以灵力为媒,一旦出口,必须践行,否则就会受到惩罚。   “恭喜你。”老王先打破了沉默,“这是个好兆头,得庆祝!”老王兴奋地拿出酒瓶与酒杯,倒满三杯,率先举起酒杯,“我们就等着喝你俩的喜酒了。”小南满面红光的双手举杯,“谢谢老板,谢谢大龙。”   我茫然地也举起酒杯,三人碰杯。   夜里,我觉得嗓子干的冒火,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发现小南在地上睡得东倒西歪,脸上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笑。   忽然,他叫了一声:“小桃,等我……”说完,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我将他搬到沙发上,又替他盖了条毛毯,转身去找水喝。   冰箱里的水都喝干喝净了,重新烧水又太麻烦,我只好去找老王,看她睡了没,问问她哪还有水能喝。   迷宫般的房间里,我穿来穿去,连老王的影子都没看到。   “你在干嘛?”天花板当间忽然垂下来一个头,黑色长发覆着全脸,吓得我当场心脏差点骤停。   “靠!”我捂着胸口,朝后退了一大步。   “你能不能别吓人?!”我看清了那颗“头”后,忍不住大喊。   老王露出一个妩媚的笑。   “醒了?”   “我找水喝。”   老王忽然伸出一只手,“上来。”   我抓住她的手,被她一使劲,就拽了上去。   房顶上的夜风减弱,像扇子轻轻扇过,打来一阵凉风。   老王的旁边放了许多水瓶,她随手递给我一瓶。   “原来你把水都拿走了,怪不得我找不到。”我拧开一瓶,大口喝了起来。   “屋里太闷了,出来吹吹风。”老王捧着下巴,望着夜空。动作娇俏的像个少女,纯真而烂漫。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还能看到老王的这一面。   “我就快走了。”她幽幽地说。   我没说话。这个话题有点儿伤感。   “在我走之前,我一定要找到小桃,看着她幸福出嫁。”老王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是不是很棒。”   “确实,等你成了仙以后,想见就难了。”我又喝了一口水。   “……我没有成仙。”老王低声说。   “嗯?”我扭头看着她。   她微笑地看着我:“我没有成功,成不了仙啦。”   “那是什么意思……”   “我渡劫没有成功,伤了灵脉,快不行了。”她笑着说。   “胡说什么呢你……你明明这么精神……”我握着水瓶,喃喃道。   “笨蛋,我是狐狸啊,狐狸多会骗人啊。”她轻笑。   我的心绪如云海般翻腾,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想了许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以后只能去鬼域找你了。”   老王伸手掐了一把我的脸蛋:“傻子,灵脉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连魂魄都没了,去什么鬼域啊。”灵脉不会轻易被毁,一旦被毁,就无力回天,烟消云散。   她忽然振臂高呼:“老娘我要遨游整个天地了!”   我坐在原地,仰头看着她,她在夜空下笑得明媚。忽然天边露出一丝光亮,落在她的脸上。   “快,太阳出来了!快许愿!”   “……哪有见到太阳许愿的。”我哭笑不得。   “快许一个!”老王不管,仍然催促我。   我只好学她一样,双手握成拳,望着天边渐渐露出来的初日许了一个愿望。   “小桃一定还活着,等着我去救她。”老王用手抹了把脸,动作豪迈,像个战士。   “喂,大龙,你得长点心眼了。不要再没心没肺了,太伤人。”她顺带着叮嘱了我一句。   我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果然是个话唠狐狸。”   “我会想你的,老王。”   “谢啦。”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俩肩并着肩,一起看着旭日冉冉升起。   第二天夜里,有人敲门。   推开门的时候,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影站在门口。我吓了一跳,想了想,这应该是古野的鬼侍。   那鬼侍见到我,立即向我递来一封信。我刚接过,那鬼侍如同风一般,消散了。   我连忙拆信,老王和小南也凑到我身边。   我快速看完里面的内容,忍不住长嘘一口气。“好消息,小桃没在鬼域。”   所有人脸上都暂时露出一丝宽慰。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我问老王。   “既然是捉妖师干的,就只能去找捉妖师了。”老王眼眸暗沉。   “怎么找?”   捉妖师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怎么找?   “小桃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只要碰过她的人,身上都会留下这种气味,我能辨认出来!”小南对着我们低声道。   “那也不能一个一个的去闻吧。”我有些黔驴技穷了。   “对了,捉妖师的地盘分明,决不允许有越界活动的可能。小南,小桃是在哪里被抓的?”   “是林山脚下。”小南肯定地说。   林山……   “是萧门的地界。”老王猛地抬起头,眼风凌厉。   作者有话说:   争取日更 第21章   我们决定去萧门的地盘打探,风险是有的,但是只要隐藏好妖气,小心谨慎些,骗过大多数人还是可以的。   地方太大,人手不足,只能分散开来。小南将小桃送给他的一个用自身桃瓣做成的荷包拿出来,让我们仔细辨认。   老王拿着那深深浅浅绣着桃花的荷包,酸溜溜地说:“这么久了,这丫头也没说给我绣一个。”   我白了她一眼,伸手拿过荷包,“等她回来,让她给你绣100个!”   小南又红了脸。   我们都是夜里出动,白天回来交流各自得到的信息。   一周后,事情确实有了一些进展。小南在萧门的地界里发现了小桃的身影。   那天小南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对我们说他见到小桃了。   “在哪?人呢!”老王扯着他大声问。   小南恍惚地抬起头,“我,我跟丢了。”   我给他递了杯水,让他先压压惊。他脚下的鞋子已经跑丢了一只,脚上鲜血斑斑,而他毫无察觉。   “好奇怪,好奇怪,我一路喊她的名字,可是她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直朝前走,最后上了一辆车……”小南摇着头,低声说着。   “车?你是在哪发现她的?”我握住小南的胳膊,试图让他振作一些。   小南抬起头,望着我,轻声说:“一家叫做罗夜的店。”   “罗夜?”我和老王都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   “你确定那是小桃?”   “不可能错的,那股味道,绝对是她!”小南说的斩钉截铁。“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从那家店里走出来,穿着细细的高跟鞋,银色的裙子,完全是另一副样子……”小南抱着头,“我大声地叫她,可是她就像没听到一样,一个劲儿的朝前走,最后上了一辆车。我跟在那辆车后面追了一路,最后追丢了。”   “车的号码记得吗?”我问他。   小南摇着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是一辆黑色的车,很漂亮。”   “如果再让你看一遍,你能记起来吗?”   小南想了一下:“应该可以。”   我抬头看着老王,“去看看吧。”   夜色降临之后,我换了一身衣服,是老王给我准备的,平时的运动衣,大裤衩穿惯了,忽然换了一身像样的行头,我反而觉得有些不适。   老王穿着一身侧开叉黑丝绒长裙,脖子上的钻石闪的人差点瞎掉。小南也换了一身衬衫西裤,鼻梁上还架了一副无框眼镜,看着有几分小少爷的味道。   老王看着我,拍了拍肩膀,“挺帅啊,平时怎么一点儿没看出来呢?”   我挑了下眉梢:“哪能让你随便看出来?我都藏着呢。”   “呸!”   临走前,我去了叶润青的房间,见他还熟睡着,便在他床边留了一张纸条,告诉他缘由,让他别担心。   今晚我们以打探为主,如果能将人带回来那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行,那也不硬碰硬,先撤回来再商量。   我仔细叮嘱了小南,让他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能冲动。小南慎重地点了点头,说他一定听我们的指挥,不乱行动。   出了妖界,我拦了辆车,三个人坐着就去了罗夜。   在车上的时候,我问老王他们,去没去过这种地方。两个人都摇摇头,表示没有去过。   我清了清嗓子:“那就不好意思了,在下去过。一会儿为了不露出马脚,你们一定要听我指挥。“   老王白了我一眼:“德行。老娘是不爱出门,不然还有你的份。”   我哪管她说什么,就当没听见。   下车的时候,老王让小南付钱,小南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一下愣住了:“你俩都没带钱?”   老王摊开了手:“我出门从不带钱。”   “我没有……”   靠!那今晚岂不是全由我叶公子买单?   大局为重,我只好忍痛拿出手机,付了车钱。   一下车,就看见一座摩天大楼,灯火辉煌,银灰色的建筑表面透着冷漠与无情。旋转门里一片金壁辉煌,让人眼花缭乱。   我捂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今晚过后,里面还能剩下多少钱……   老王甩了一下头发,踩着高跟鞋,径直朝前走去。我跟小南连忙跟在后面,“你慢点!”   “你俩快着点,小桃可等着我们呢!”老王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狐狸眼里满是兴奋。   ……我感觉不太好。   我们先去停车场绕了一圈,很快小南就指认出了那天他看到的车。   一辆黑色的法拉利。   我围着这车左右转了两圈,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这小桃不会是暗地里兼职,傍上大款了,然后……   忽然有人伸手打了我头一下。我一抬头,就看见老王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瞎想什么呢?”   “没。”我赶紧摇头。   “进去吧。”   那两个钱包空空的人反倒走在了前头,我跟着身后。   等侍者拉开门的时候,他俩自然而然的把胳膊搭在了一起,而我站在他俩后面,好像一个小跟班。   他妈的,这不太对啊!你们带钱了吗?就往前冲!   “请问三位有预约吗?”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身上别着麦克风,微笑地迎了上来。   这个问题一出,前头两个人几乎是一秒就转过了头,老王对着我笑了一下:“预约了吗?”   我呆愣地看着他们,“啊,我来预约吗?”   老王对着我挤眉瞪眼,显然不太满意我的答词。   “那很抱歉,如果没有预约的话,请恕我们无法接待。”那人似乎看出了什么,保持微笑,语气疏离。   “哎呀,怎么可能没有预约呢?你等等,我再问问他。”老王打断了侍者的话语,那侍者也不恼,微笑地站在一边,显然他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也许脑子里这会儿已经想出了八九条赶走我们的法子。   老王将我拉到一边,“你怎么没预约呢?”   “我怎么知道要预约,再说了,我上哪儿预约去啊我。”我挠了挠头。我在以前的世界里进这种地方的时候,从来没被人拦过,哪里知道还需要什么预约呢?我只知道里面什么好吃,什么好喝。   “你不是夸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这都不知道!”老王压低了声音。   我哑口无言。   “老板,那人一直在看我们。”小南紧张地推了推眼镜。   “现在怎么办?”我问老王。   “别急。”老王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从容地走到那人面前。“我们预约了。”   “那请问您预约的名字是?”   “叶先生。”老王微笑着点点头。   “叶先生?很抱歉,我这里好像没有见到有关叶先生的预约……”话音刚落,老王轻飘飘地在他脸上吹了一口气,那侍者顿时有些迷蒙起来。   “叶先生的预约,有吗?”   “哦,叶先生的预约,有……”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好像有妖气。”   那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显然有人正在朝下赶。   好家伙,这里难道还装着妖怪报警器呢?这反应也太迅速了!   我连忙伸手在那人脸上扇了扇,将老王的迷烟收了回来,眼瞧着那人眼神又恢复清明。   “什么?”那人呆愣了一秒,立刻眉头紧皱,看着我们,脸上带着明显的怀疑。   “小雨,今晚萧先生要来,你一定要警醒些!”那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了下来。   我们一抬头,就瞧见那人带着六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冲了下来,吓得我们三个呆立在原地。   等等,萧先生?   今晚萧绎要来?   我连忙拽了老王一把,“快走!是萧门的人!”   老王立刻反应过来,扯着小南就要溜。   “等等。”那人对着我们大喊一声。   我扭过头,看着他,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有事吗?”   “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明显是个管事的模样,带着保镖步步紧逼。   “这三位没有预约。”名为小雨的侍者扭头对着那人恭敬地说。   我看着他们,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保镖。不能在这打起来,要是被萧绎发现了……   出门不做攻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这就好比,你到了一处热门景点,排了三四个小时的队,好不容易该你买票了,结果发现自己不符合要求,不能在这排队一样可怕!   “我们下次预约后再来。”我讪笑道。   “我从没有见过你们,请问三位是我们的客人吗?”那人说话步步紧逼,几乎要把我逼死在这了。   “我……”我正想着再编一个理由的时候,大厅外忽然开来三辆车。   “经理,是萧先生!”小雨紧张地低声道。   “既然你们没有预约,那就这边请。”那位经理明显也紧绷起来,做出了请的动作,让我们从侧门离开。   随后,他带着一行人立刻走出了大厅,留下叫小雨的侍者带我们离开。   我扭头看了外面一眼,那经理带着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车上的人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恭敬地向他行礼。隔着玻璃门,影影绰绰的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我知道,那一定是萧绎。   “先走吧。”我拉着老王,奔向侧门。   虽然萧绎曾经放过我,但是我并不想再和他对上。那张脸,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了。   即将踏进侧门的时候,“叶大龙。”   在偌大的大厅之中,清清楚楚,让我想当作没听见也不可能。因为我身边的两个人已经回头了……   作者有话说:   日更继续,希望大家给我多一些爱的支持和鼓励! 第五卷 第22章   “回什么头啊!人家又不是叫的我们。”我扯着身边的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他好像叫的就是你啊。”老王和小南异口同声的说。   “听错了听错了。”我扯着俩人,头都没回。   “叶大龙。”   那人又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分明只差一点儿,我就可以逃走了。   如果我身边这两个没有回头的话……   我转头,看见萧绎。他穿着黑色西装,长身玉立,站在我的面前,直直地看着我。   “大龙,你认识吗?”老王在我耳边嘀咕。   “现在这情况,能不认识吗?”我咬牙切齿地对她咬耳朵。   “行啊,桃花不断啊。”老王碰了碰我的肩膀。   我咧嘴笑了一下,“咱们今晚找的不是这种桃花好吗……”   老王不说话了,耸了耸肩,示意我自由发挥。   我迎着萧绎的目光,走到他的面前,“萧门主,您好。”我僵硬地伸出手,扯着嘴角。   萧绎将目光从我的脸上落在了我的手上,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我。   “祝您玩的愉快,我就先行一步了。”我想要撤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握着。   他的手心是暖的,指尖有力。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   “刚来为什么要走?”他问我。   “钱没带够,下次再来。”我讪笑道。   萧绎用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那位经理,那人已经适时地站了出来:“原来是您的客人,是我们唐突了!叶先生,请您一定要海涵!”   他低着头,微弯着腰,连同那些侍者保镖都对我弯腰低头。   “我……确实没带够钱。”我抬头看着萧绎,咧开嘴笑了一下:“要不下次吧。”   “您说笑了,今晚是我们失礼了,还请您和您的朋友给鄙店一个机会,让我们好好赔礼道歉。”   如今这种情况如果我继续执意离开,这帮人怕是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行吧,反正不花我的钱。   我欣然同意了。   来这种地方消费,还不用花自己的钱,多好的事啊。   “那我就不推辞了,多谢萧门主。”   萧绎松开了我的手,低声问我:“跟我一起?”   我愣了一下,“那不了吧,我还有朋友在。”   还没等我回头,就听见老王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去你们的,我们玩我们的,对吧,小南。”   回头的时候,老王已经挽着小南的胳膊,对我笑眯眯地摇手:“甭管我们了,咱们各玩各的,晚上不用着急回家,都不是问题。”   ……   老狐狸冲我眨眨眼,我懂她的意思。舍己救人呗。我搁这陪着,他们去打探消息。多完美,多缺德!   我对她呲牙咧嘴一笑:“玩的时候记着我,别玩疯了。”   “那不会,我们先走一步了。”说完,那经理赶紧派人伺候着这俩人上楼。   我扭头看着萧绎,“萧门主是约了朋友吗?带我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你也认识。”   我认识?我愣了一下,开始思索,我的交际面何时能跟萧门的门主重叠在一起了?难道是雷蛟和他的亲亲娇妻?   萧绎和我一同乘上了一部明显有别于其他的电梯,也许是什么VIP专用,其他人就站在电梯外,目送我们上楼。   好家伙,多大的派头啊。想当年,我当富二代那会儿,也没这派头大。   特权这种东西,一旦你享受过了,就很难再戒掉,跟毒瘾一样,所以最好别碰。   我仰着头,看着电梯上变化的数字,几乎没有任何感觉,我们就已经升到了21楼。   不说别的,这会所楼修的还挺高。   门打开的时候,我立刻站出去了半个身体,挡住了电梯门:“萧门主,您请。”   我得摆好我的站位,不能错位。   萧绎看了我一眼,忽然伸出手,拉着我的胳膊,带我朝前走。   整个楼层都是静默的,没有一丝杂音,只有我们在地毯上行走的轻微声响。   我低头看着地上的毛毯,又看了看我自己的鞋,总觉得这地毯比我的鞋还干净。   他拉着我,站到了第一扇门前。那门是双门,实木做的,有两三米高,瞧着就敦实。几乎是同时,门被推开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浮在半空的妖怪,那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人身鱼尾,双耳处的鱼鳍闪着七彩的光芒。推着门的双手上满是半透明的鳞片,在灯光下闪着美妙的光泽。他半低着头,摆出恭敬的姿态。   “这是你的式神?”   萧绎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我不养式神。”   难道,这是这里的妖怪?我愣住了。   经过那少年的时候,他略微抬起眼睛,是冰蓝色的,然后对我笑了一下,那笑容就像海上浮起的气泡,转瞬即逝。   萧绎带着我走进了房间,越过一处六扇屏风,才发现,这是一间茶室。八仙桌,木椅,瓷瓶,莲花,焚香,处处藏着精心。八仙桌是红木的,木椅是配套的,瓷瓶是上了年头的,莲花是刚开的,就连焚香也是清淡雅致的。   还未落座,就有一名妙龄女子身着浅青色旗袍,梳花冠,头上簪着一朵莲花,身姿曼妙,嘴角含笑,缓慢上前,替萧绎褪去外套,又走到我的面前,伸手也要替我脱去外衣。   我连忙摆手,“我不热。”那女子对着我笑了一下,也不纠缠,就退下了。   其实我这件西装里面穿的是件假领子短袖,我嫌热,硬是没穿老王给我的衬衣,谁能想到今天还能享受到如此高级别的待遇,早知道,热死我也穿上了。出门在外的,不能丢人。   落了座,那女子又替我们各上了一杯香茗,是什么茶我没喝出来,但肯定是好茶,至少也是一两千金的那种。我多喝了两口,想咂摸出点儿回味,品了半天,还是觉得老王泡的茶更合我意。   “饿了吗?”   萧绎扭头问我。   “不饿。”他说之前我不饿,他一问,我倒真有点儿饿了。   “那陪我吃点东西。”   菜不多,就是精致,连萝卜花雕的都比外面繁琐,层层叠叠的。萧绎用餐的时候,举止优雅,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盘菜浅尝辄止,没几分钟就停了筷子,端起茶杯了。   我瞅着眼前的一桌菜,抬头问他:“你不吃了?”   他点点头。   多浪费啊!   浪费多不对啊!   我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举起筷子,我这人就是见不得人浪费粮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直到我吃完饭,美女姐姐又给我上了一杯新茶,我都没见到第三个人进来。   “你不是说来见朋友吗?”   “嗯,如果顺利的话,他应该快到了。”   我更好奇了。一开始我猜的是雷蛟,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雷蛟敢让萧绎等这么久,除非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打算自立门户。   萧绎明显不准备揭开谜底,我只好另起话头。   “这里为什么这么多妖?你们不是一向,嫉妖如仇?”   萧绎抬眸看我,“我不讨厌你。”   ……我问的是这意思吗?   他继续说:“恶妖必诛,至于其他,我不管。”   我愣了一下,这话好像与我平时听到的传言并不相同。不是说捉妖师嫉妖如仇,尤以萧门为甚吗?   “你不信?”他轻声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哪有什么答案呢?信与不信的,哪需要我来回答。   “怪不得你怕我。”他单手支着下巴,如墨的眼瞳注视着我。   “那就从认识开始。”他话锋一转,“我叫萧绎,一个捉妖人。”   我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张着嘴看他,“到你了。”他轻声催促我。   “哦,你好,我叫叶大龙。叶子的叶,大小的大,金龙的龙,是一只浣熊……”   我说完,萧绎没有开口,他只是看着我,墨色的瞳孔倏地放大了一倍,几乎同时,他攥住了我的手,我被他吓了一跳。   “萧门主?”难道他不满意我的自我介绍?太简单了?我是不是还应该再加些个人爱好和特长?那我也没准备啊……   门被同时推开,“看来,我来的时间刚刚好。”那人笑着说。   我扭头去看的时候,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是夜覃……   “萧门主这是在做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呢?”   夜覃穿着一件类似透明雨衣的外套,黑色无袖上衣,肩头的猛虎看的人依旧胆战心惊。他手里的黑色长伞点在地上,嘴角含笑,看着我和萧绎交握的手。   “萧门主,凡事不都该讲个先来后到吗?”   萧绎看着他,“我先来,你后到。”   夜覃嘴角含笑,眼角发冷。“你借走他够久了,也该还给我了。”   “还给你?”萧绎扭头看着我,“你是他的式神吗?”   我赶紧摇头。   “他说他不认识你。”萧绎冷声道。   ……诶,我是这个意思吗?认识还是认识的,就是不熟……   夜覃大步走来,坐在我的旁边,正对着萧绎:“萧门主是当我聋了?”   夜覃扭头看着我:“你倒是比我想的还要闹腾。”他的语气宠溺,似乎我是他的心头肉,让人打不得骂不得。   靠!   “老实说,你俩我其实都不太熟。”我讪笑道,嘴角的笑容僵硬而难受。   夜覃微眯起双眼,“是吗?你在我怀里吃葡萄的时候,可比现在乖多了。”   夜覃这王八蛋还是战斗经验丰富啊,随便一句,就能让人浑身发麻,想抽他。   萧绎握着我的手有些发紧。   ……何必呢,大家都没见过两次面,坐一起打两圈麻将不就熟了嘛,大不了我还给你俩喂牌。   他妈的,我觉得我似乎回到了上个世界,左右这两个一个叫段群山,一个叫宣煜然……   作者有话说:   明天我们看情况,休息一天吧。 第23章   “你俩今天见面,不是谈我的吧?”我小心翼翼地发言。   我这有点儿喧宾夺主啊。本来我现在应该跟着老王他们一边打探消息,一边享受着酒水,在舞池里摇啊。   夜覃看着萧绎,“没错,加上你这一桩,萧门主要跟我解释的东西可就不止一件了。”   萧绎低头啜了一口茶,一只手还拉着我,只不过从桌面上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桌下。我试着抽出自己的手,没成功。   他的眼睛没有看我,但是手却紧握着,生怕我跑了一样。   我瞟了一眼他握着我的手,只好假装若无其事,用另外一只手横在胸前,将另一只手盖住。   之前的女子走了出来,为夜覃上了茶,转身又不见了。片刻之后,屋子里不知道哪里响起了一阵古琴声。   ……不得不说,这屋子里的气氛更诡异了。   我低着头,听着琴声,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能跑。   “萧门主,为何前几日扣住了我们玄门的人?”夜覃冷眼瞧着萧绎。   “你们越界了。”   夜覃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可是得到了邀请。”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两枚徽章模样的东西,我低头看了一眼,写着“治妖局”三个小字。   萧绎面色如常,只是扫了一眼那徽章。   “这可是治妖局的岳局长亲自发给我们的。”夜覃微笑地看着萧绎,“所以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的人。”夜覃话说的客气,可语气里没有一丝“请求”的味道。   治妖局的岳局长?谁?我眯着眼睛想了许久,终于从脑子里扒拉出来了这个岳局长是谁,岳雪娉。换句话说,就是萧绎他未来的的大姨子。   这女主够厉害的,刚醒来就和她妹的未婚夫杠上了,甚至还联合了玄门来对付萧绎。   “可以放,下次再来,还抓。”萧绎语气平平,意简言赅。   “萧门主这是将治妖局没放在眼里啊。”夜覃笑着拍了拍手,“果然厉害。只是萧门主这么做,只怕会让岳局长难堪。毕竟,她和你马上就成一家人了。”   说完,夜覃看向了我,眉梢眼角都说着,你赶紧给我过来。   我低下头去,假装没看到。   毕竟这是萧门的地盘,你这么嚣张就算了,我可不敢。老王,小南,还有小桃都在这,我不能得罪萧绎。   我的眉梢猛地一跳,脚趾头都抠起来了。   萧绎竟然用手指与我交握……   十指相扣,他妈的,我觉得心脏都快跳超速了。   温热的掌心与我相贴,严丝合缝。   我觉得我快昏过去了,得自己掐自己人中一把才行!   夜覃还看着我,我谁都不敢看,眼睛也不知道该放到哪去。   后背的汗濡湿了我的假领子半袖。   “谁来,我都抓。”萧绎四平八稳的,仿佛他的身体分成了两半,一半跟夜覃正常说话,另一半跟我在桌下玩缠手……   “之前萧门无故抓走一只鹿精,没有告知任何人,连治妖局也是后知后觉,事后,萧门又不愿交出那只鹿精,甚至没有任何解释,这件事总不是一个闷不做声,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夜覃笑着说。   “这事,我自会跟治妖局交待。”意思是,关你屁事。   “那你交待你的,我得把我的人带回去。下次,我还来。”夜覃完全一副挑衅的模样。   夜覃就像是一只盯着伤口专门攻击的恶狼,即使对手是一头猛虎,他也狠狠抓住对方的要害,狠狠出击。   “现在,我要你把叶大龙还给我。”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萧绎紧握着我的手,“不给。”   夜覃眼神逐渐锐利,脸上的笑容消失,空气中的灵力开始波动起来。   我轻咳了两声,“那啥,轮到我发言了吗?”   二人扭头看着我,一副你说我听的模样。   “我既不是你的式神,也不是你的式神,也没卖给谁,这个给不给的,你们说的算数吗?”我看着他俩。   “其实,我今晚是来消费的。我坐在这听你们聊了半宿,感觉这里也不太适合我,后半夜能不能让我先回了?”我扭头看着萧绎,毕竟这地方是他的,我得先问他。   “你的朋友说你不着急回家。”萧绎轻声说。   “他们不了解我的情况。”我试着抽出自己的手,但还是被萧绎抓着。   小伙子手劲儿还挺大。我用了两次劲儿,硬是没抽出来。一扭头,看见夜覃脸色难看至极,一副捉奸在床的模样。   我觉得我有点儿冤。   我应该在外面,不应该在这里。   “我是妖,而且是良妖,没有烧杀掳掠,也没有偷鸡摸狗,所以既轮不到萧门来管,也轮不到玄门来管。”你俩自己玩去吧,别带上我了。   这回一使劲,终于从萧绎的手心里逃出来了。   我抬头看着他俩,“我现在走了,两位继续。”我站起来,整了整衣领,转身走了。   “那我也告辞了。”夜覃说完,也想离开,却被萧绎绊住了。   如果现在不走,至少有一个会缠上我。如果现在走了,剩下两个谁都走不掉。   他俩是冤家,我看出来了。   出了茶室,我就去找那个经理,幸好经理好找,我问他老王他们去哪儿了。   那经理说他们早走了,不过留了一个口信给我。   “他们让您先回去。”   “回去?”我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看来他们应该是找到关于小桃的蛛丝马迹,跟着跑了。   “就他们俩走的吗?”   那经理顿了一下,“他们似乎是跟着林老板和他的女伴一起出去的。”   “林老板?哪位林老板?”   经理笑着摇了摇头,“实在抱歉,我们不能随意透露客人的信息。”   “哦。”我点了点头,“那我去问萧先生吧。”   那经理一听,脸色微变,“今天天气真是热了,不知道冰还够不够,一会儿要叫人去宁光路运些冰来了。林老板家的冷库可是咱们这最大的。”   哦,宁光路,冷库。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我也去买点儿。”   经理冲我略微尴尬的笑了笑。   我出了罗夜,叫了辆车直奔宁光路。一问车程,竟然要十公里。也不知道老王他们是怎么过去的,俩人谁都没带钱啊。   一想到他们可能坐了霸王车,我就一哆嗦。   司机直接将我送到了林老板的公司门口,是一家大型制冷公司。   我一到门口,就看到小南站在不远处左右徘徊。我快步走过去,“老王呢?”   小南回头一见是我,立刻面露欣喜,“我们跟着小桃坐的车来到这,老板让我守在这接应她,她自己进去了。”   我想了一下,问他:“你们怎么过来的?”   “飞来的啊。你不是吗?”   我愣了一下,我要会这一手,哪还需要花几十块钱车费呢?!   “哦,我也差不多吧”那司机车子开得四舍五入也跟飞起来差不多,“咱们也进去。”我含糊其辞,拉着小南去找老王。   小南将我拉到公司的侧围墙处,“老板是从这里进去的,里面全是冷库。”   “林老板为什么要带小桃到这地方?”我有些不明白,但还是决定进去和老王汇合。   “那你继续守在这,我进去看看。”说完,我就要翻墙。   “你行吗?”小南脸上明显露出了对我的不信任。   “我怎么就不行了?你见没见过,就说我不行?”我鼻子里喷着粗气。   “这么低的墙,不用爬。”说完,小南拉着我,一纵身,就跳了进去。   一回头,我已经从墙那头到了墙这头。   我问他:“那你还回去吗?”   小南回头望了望,“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我原以为小南跟我比还是差一点的,没想到我如今倒成了这个团队里最拉垮了……   越过一排又一排的大型冷库,压缩机的声音围着我“嗡嗡”作响。   我嗅着空气里老王残留的气味,一路跟着来到了倒数第二排冷库,远远望见中间有一扇大门虚掩着,留出了一条缝。里面的冷光倾泄出来,宛如一道冰棱。   我同小南快步上前, 我扭头对小南说:“你在这守着,万一这门关了,我们都得成冷冻肉。”   小南虽然也想进去,但还是以大局为重,决定留守在外面,替我们望风。   我侧着身子钻了进去。寒冷的空气瞬间弥漫了上来,呼吸间立刻成了白雾状。   这地方的温度起码在零下二十多度,可不能多呆。   我快步在一排排摆满货物的架子中穿梭着,仔细寻找着老王的身影。   忽然,我在压缩机的工作声中听到了一丝诡异的声响。   “咯吱……咯吱……”   像是什么在撕扯和碾碎的声音。   我连忙循着那声音朝前小跑着,越过一排排货架,那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似乎就在我右手边的某处货道里。   我屏息静听,快速地奔跑起来。   “老王!”我见到老王的时候,她已经倒在了地上,呼吸微弱,但是并未失去神智。   我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老王眼神似乎有些呆滞。听到我的询问,她愣了许久才望向我,“大龙,小桃她……”   “小桃怎么了?”我有些着急。   那咯吱咯吱的声音越发明显,似乎就在我们隔壁的货架后面。老王伸出一只手,指着货架,“小桃她……”   “你他妈能急死我!”我放下老王,直接跑到隔壁货架。   那血红色落在我眼中的时候,我差点跌坐在地上。   粘稠的血已经冻结凝固,骨肉也成了冰碴,散落在地上。一个穿着白色露背连衣裙的女人正匍匐在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边,埋头吞食着。   血溅在她白嫩的脸上,像桃花一样,开得到处都是。   我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嗓子颤抖地发不出一丝声音。   小桃成了恶妖……   作者有话说:   这么晚,还有在线的家人吗?   明天更新章大的! 第24章   她在大口啖食着那个已经称不上“人”的物体,破碎的肢体,冻结的血液,看得我头皮发麻。   她的指甲尖锐的犹如钢爪,轻轻一扯,就将皮肉撕扯下来,机械地填进自己的口中。   那个“人”应该就是这个冷库的林老板。   我强忍住心底的恐惧与恶心,叫了两声小桃,“小桃姐,小桃姐。”   她的目光缓慢而呆滞的落在了我的身上,她的眼眸已成了暗红色,血点落在她的脸上,嘴唇鲜艳而娇嫩。   她虽然看着我,但是手底下的动作没停,依旧机械地进食着,只是她看着我的眼神逐渐起了变化。   那眼神……逐渐收紧的瞳仁,好似攻击的前兆。   她显然失去了神智,彻彻底底成了一只只会进食的恶妖。   不行,得逃。否则,等她吃完林老板,下一个恐怕就是我和老王了。   我来不及细想小桃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现在我只能先保命。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到老王的身边,扯着她起来,“快,快走。”   “小桃她……”   “她已经没理智了,再呆下去,咱俩都要被她拆骨入腹了!”我扶着老王快步向外走去。   身后的咀嚼声逐渐弱了下来。   我扶着老王,根本走不快。几乎是半拖半走着朝前移动。   “大龙,你把我放下。”老王忽然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我连头都没扭,直接骂了她一句:“你放屁!”   “我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留下我还能给你拖一阵时间。”老王试图推开我。   “老王,现在我没功夫骂你,你给我老实点!”   我急地向前跑,压根没有功夫分心到别处。来时明明不算长的路,如今走起来竟觉得格外漫长,冷库的大门就像是马拉松的终点,不管怎么跑,都还差着一大截。   “她追上来了!”老王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大喊。   我的心咯噔一下,脚下连跑带蹭的,只恨自己不会飞,要是小南进来就好了!   “大龙,飞啊!”   “老子不会啊!”我扯着嗓子大喊。   “靠,你个笨蛋!”   我们两人四脚,怎么也加不起速。   “她来了!”   我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张血淋淋的脸就在一米之外,木然的脸庞,空洞的眼神,活像一只死尸。   “完了,死了。”我脚下一软,彻底走不动了。   我和老王抱在一起,看着眼前丧失神智的小桃,浑身哆嗦起来。   “她真的成恶妖了?”老王显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小桃,小桃!”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小桃的脸庞。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疯了?你伸过去,她就能当猪蹄啃了!”   “小桃,是我啊,老王!王美丽!”   王美丽?这是老王的名字?!   “王美丽?你叫王美丽?好土哦。”我扭头看着老王。   “现在是他妈的讨论我叫什么名儿的时候吗?你的名字又好到哪儿去了?”老王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赶紧转过头去,对着小桃大喊:“小桃姐,是我们啊,王美丽和叶大龙!你快醒醒啊!”   “……”小桃忽然停在了原地,呆滞地望着我们。   “她怎么不动了?”我小声问着老王。   “你再敢叫一次我的名字,我就掐死你!”   老王完全抓错了重点。现在这里似乎有两个想杀了我的女性……   我觉得我有点儿腹背受敌。   小桃似乎想起了她追上来的目的,又伸着手朝我们靠近。   我和老王吓得往后倒退着,“小桃姐,是王美丽和叶大龙啊!”   “呃……救命!”老王掐着我的脖子,我差点没气。   “谁他妈让你喊我名字的!”   “你看……”我翻着白眼,指着小桃。   老王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小桃又站在原地不动了。   “怎么回事?”老王松了手劲,惊讶地看着小桃。   “看来她应该是神智还没有全失,只要听到我们的名字,她就会有一些反应。”我胡乱猜测。   老王有些激动:“那她是还有救了?”   “现在是我们有没有救的问题,王美丽……呃……别掐……”   最后的最后,我们一路喊着叶大龙和王美丽,跟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一步步挪到了冷库的大门。期间,我差点先被老王掐死。   “这不是办法啊,我们不能一路喊回家吧!她又怎么办啊?”我在老王耳边低声道。   老王显然也没了主意。   “回家……对了,我怎么把他忘了!”老王拍了一下手,“把她带回家!有人肯定有办法!”   “谁?”我愣了一下。   老王没搭理我,拉着我朝冷库外一瘸一拐的跑去。   刚跑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我和老王双双回头,就见小南手里举着一个木棒,满脸震惊地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小桃。   “小,小桃?我把小桃打了……”   “打得好!”我欢呼道,小南啊小南,干的漂亮啊!   小南眼眶里满是泪水,扔掉了手上的木棒,扑到小桃的身边,泪水涟涟,“怎么回事?我以为出来的是那个老板!”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老王受伤了,小桃出事了,小南,现在就靠你一个人了!”我把他从地上抓起来,迫使他振奋起来。   “什么?”小南稀里糊涂地看着我。   “带我们飞!”   “……四个?”   “有困难?”   “有……”   十分钟后,我一个人坐在出租车上,司机问我:“去哪儿啊?”   我木然地报了目的地,然后瘫坐在座位上。他妈的,今天晚上还真就光花我一个人的钱了?!   我回到老王家的时候,他们都围在一起,中间是昏睡的小桃。   一见到我回来,老王立刻高兴地跑了过来,“你回来了?快,去把你弟弟叫醒!”   “为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病急乱投医了?   “他一定有办法,能救小桃!”我不明白为什么老王好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叶润青身上。   “我弟?为什么?”我挠了挠头。   “没时间了,你快去叫啊!”   地上的小桃忽然抽动了一下,我吓得拔腿就跑。   我跑到叶润青房里的时候,叶润青还在熟睡。我赶紧趴到他身边,推搡着他,“润青,润青,快醒醒,快醒醒!”   润青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唤,睫毛微微闪动,随后逐渐睁开双眸。见到我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伸手抱住了我的脖子,“早,哥哥。”   “早什么啊,现在都凌晨了!”我拍了他一下,“快起来。”   “吃饭吗?我不想吃,你陪我再睡一会儿。”叶润青勾着我的脖子,低声道。   叶润青刚睡醒的时候,声音低低哑哑的,像丝绒般摩擦,轻柔而迤逦。   “快起来,出事了!”我掰开他的手,“小桃变恶妖了!”   叶润青眼神微微一变,“你受伤了?”   “没有,王美丽让我叫你去看看。”   “王美丽?”叶润青眉头微皱。   “就是老王,她不准别人叫这个名字。”我拖着叶润青,将他带了过去。   一进房间里,就见小南手里又举着一根棒子,泪水涟涟的看着地上的小桃。   “呜呜呜,对不起小桃。”   “又打了一棒子?”我扭头看着老王。   老王虚弱地点点头:“以防万一。”   我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请您救救小桃!”老王说这话的时候,满眼都是恳求的看着叶润青。   我不明白老王为什么要求叶润青,虽然叶润青是个天才妖怪,修炼速度很快,但是不代表他就能救小桃。   他还是个孩子啊。   叶润青走到小桃身边,略低下身体,查看小桃的情况。   “她杀了人?”叶润青抬头看向老王。   老王痛苦地点点头。   “弄醒她。”叶润青站起身来,轻声说。   “你能制服她吗?”我小声问叶润青。   叶润青朝我笑了笑,“不是还有他吗?”说完指了一下还红着双眼的小南。   小南痛苦地往后退了两步,“呜呜呜,不。”   孩子真痛苦啊。   我咬了咬牙,从他手里接过木棒,“不难为你了,我来吧。”   小南哭泣着握着木棒,“不,我来,呜呜,我能控制力道。”   “行,那你来。”他显然已经打出经验了。   万事俱备,只等着把小桃唤醒。   叶润青伸出素白的手指,轻轻地在小桃额头前点了一下,下一秒,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就倏地睁开,吓了我一跳。   “润青,小心!”我连忙拉着叶润青往后站,将他掩在我的身后。   叶润青双手抱住我的腰:“好。”他语中含笑,轻轻柔柔的。   小南哭着握紧木棒,所有人的注视着小桃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脚上的高跟鞋已经不知道丢到了哪里,赤白的双足沾着灰尘,踩在地上,她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周围。   猛地,她张开血口,张牙舞爪地就要冲上来。她选择的是小南,被打了两棒子,就是兔子也该急了。   小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举起棒子就要再次落下,谁知小桃刚往前冲了一步,就被弹了回来。   所有人都懵了,就看着小桃像一只被囚禁在玻璃罐中的跳蚤,不断向前冲着,又被弹回来,反复不断。   “这,怎么回事?”我扭头看着叶润青。“你做的?”   叶润青点点头。   “撞了这么多次,她怎么不知道停啊?”这学习能力也太差了。   我们三个逐渐靠近小桃,小南还一个人在犄角旮旯哭呢。   “她是怎么突然成了恶妖的?”我疑惑地看着小桃,近距离看她,还是觉得胆战心惊。她的牙齿尖锐,舌头猩红,锋利的指甲不断地向我们挥舞。   老王看了一会儿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是被催化的,应该是被人控制了。”叶润青低声说。   “是人?”老王又惊又气,她脸上的须毛和獠牙开始浮现,愤怒几乎要冲破身体。   “冷静点,老王!”我连忙劝她。   “应该是捉妖师。”叶润青看着眼前的小桃,“刚刚催化不久,还不够稳定,所以给了你们机会逃回来。”   说完,他看向老王:“为什么带他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叶润青的声音淡淡的,可老王却浑身抖动了一下,脸色苍白,面色萎顿。   “我主动要求去的,我们当时都不了解情况,哪里知道小桃成了这个样子。”我连忙开口说。   “既然不清楚情况,为什么不叫醒我?”叶润青看着我,低声道。   我想了一下,老实说:“是我们低估了问题的程度,大意了。”   “如果不是你们侥幸逃脱,也许今天你就回不来了!”叶润青声音略微加重,眉头紧皱。我惊讶地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叶润青生气,还是对我生气。   我一直以为这孩子清清淡淡的,除了睡觉,就是睡觉,竟然还有发脾气的一天。   我连忙安抚他:“对不起,润青,是我大意了,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叶润青轻轻地叹了口气:“绝不能有下一次。”   “绝没有下一次!”我赶紧保证。   今天这事确实突然,我也是千小心万小心,没想到我们三个人,没一个能打的。   “你们后退。”叶润青说完,将我护在了身后,“站我后面,别乱动。”   我点点头。   随后,叶润青上前,用手在空中虚画一下,就见原本应该撞上透明罩的小桃,直接冲叶润青扑了过来。   叶润青一手竖掌,小桃就被定在了原地,随后他另一手在小桃额前虚点一下,就见一张黑色的符咒从小桃的额头里扯了出来,然后飘在了地上,小桃也立刻瘫软了下来,在一旁的小南连忙上前接住了她,将她抱在怀中。   老王看着小桃,欲上前,又止住了步伐。   我低头看着那黑色符咒,发现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是一张黑纸而已。   “这上面怎么没写东西?”   叶润青将那符咒隔空托起,“写了,不过是用血写的,看不清罢了。”   我连忙凑上前,仔细地看了看,模模糊糊地,上面确实有些字痕。   “好邪门的东西!”上面的邪气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有什么用。”叶润青看着那符咒:“这符可以摧毁妖的心智,吸取妖的灵气,最后为下符者所用,增长修为。”   “邪术啊!”我惊讶地看着叶润青。   “嗯,百年前就有捉妖师发现可以将妖的灵力纳为己用,只是如今妖与人有了约定,没法光明正大的做,就想了个招数,让妖杀人,再吸取获得血肉滋养的妖力,以提升自己的修为。”   呸,真恶心啊!   作者有话说:   又是半夜的更新,比心心 第25章   “那现在小桃还能救回来吗?”我担忧地问,她的灵智应该已经被染红了,就相当于被打了印记,恐怕这一世都要被捉妖师抓捕了。   老王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抬头看向抱着小桃的小南,“别哭了!”   老王突如其来的一喝,止住了小南的呜咽。   老王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抓住小南的衣领,冷声道:“你不是说要给她幸福吗?你能答应我,护她周全吗?”   小南惊讶地看着老王,随后神情慢慢变化,终化成一片坚毅。“我能,拼了这条命,我也能护她周全!”   老王低头看着昏迷的小桃,终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好,我信你。她就交给你了。”   她的嘴角似乎带着淡淡的笑容,“你还欠我一筐甜桃呢,臭丫头。”   她猛地收回手,“带着她现在就回桃山,永远别出来。”   桃山在妖界深处,身处青丘之中,那是老王的老家。人是不能轻易踏足的。   老王在脑后抓了一把,松开的时候,手心里是一只红宝石簪子,“拿着吧,要是遇到难处了,就去找狐族。”   我愣了一下,立刻转到老王的身后,仔细观察,这簪子她平时是藏在这头海藻里吗?   老王转头瞥了我一眼,“看……什么啊!”她张口的模样明显是想骂我,但是又生生掰了过去。   “不急,先问清楚情况,再作打算。”叶润青轻声说。   老王扭过头,不再说话。   “你叫醒她。”叶润青对小南说。   小南连忙点头,在小桃耳边柔声轻唤,“小桃,快醒醒。”   我们四人眼看着小桃逐渐苏醒,睁开了眼眸,眸中已经恢复一片清明。   她看到小南和老王的时候,眼中的泪水一下就涌了上来。   “老板,我……”   “哭什么,没事了。”老王伸出手,替她抹去眼泪,自己却红了眼睛。   这也算是大难不死,劫后余生了。   我站在叶润青身边,觉得今天我们都出了力,都是功臣,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了,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让老王请客!   那边三个红眼的红眼,流泪的流泪,我跟叶润青站在旁边什么忙也帮不上,就随他们去了。   “你今天又瞒着我偷偷出去。”叶润青扭头看着我。   我赶紧摇头:“我可是给你留了字条!”   叶润青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是吗?那我回去要好好看看。”   我抬头看着叶润青,觉得虽然我们从小一同长大,但是我似乎还是不够了解他。为什么老王那么怕他,为什么他可以轻轻松松的解除掉符咒,又为什么他的修炼速度可以如此突飞猛进?   叶润青身上显然也有很多谜团,但我不会深究。之后的事,且等之后再说,我相信,到了时候,叶润青总会告诉我。他不会骗我。   “我现在怀疑之前的鹿精也是被人催化,背后的人似乎总是在挑一些良善小妖,即容易制服,又不容易让人发现,还能轻易挑起人妖的矛盾。”   叶润青点点头:“你猜的有一定可能。不过这人下的符咒并不算稳,功力也不足,应该是急于求成。”   “急于求成?”我愣了一下,那这人不是走火入魔,就是心肠如毒蝎,或者两者皆有。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叶润青轻轻拉住了我的手,“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抬头看着他,觉得心里确实踏实了许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觉得叶润青比我强太多了,可能是我发现就连小南都会飞,而我不会的时候吧……   我可真菜啊!   “叶润青,我是你哥对吧?”我看着他,认真地问他。   他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怎么了?”   嗯,虽然他比我强,但他还是那个我拉扯大的臭小子!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没事了。”   叶润青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眼里带着柔光。   那边好不容易哭完了,我凑了过去,“该问正事了,美丽。”   老王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小桃擦干眼泪,低声说了她这段时间的遭遇,自从她在山下被人掳走后,记忆就开始断断续续,她只记得有一个黑衣人给她下了符咒,不过那人穿着兜帽,看着不高,身形瘦削,一双手倒是白白净净,看着不像是男子的手。   之后她的记忆就时断时续,有时能记起来,但是很快就忘记了。最近能记得的就是我和老王在冰库里大喊名字的时候。   “女人?”我思索了一下,这个世界里女捉妖师倒是不少,但是厉害的不多。叶润青说这人下咒不稳,而且急于求成,那一定不是个高手了。   “你一直在萧门的区域活动吗?”我问小桃。   小桃使劲回忆了一下,却还是没想起来:“我不知道。”   “就算她不是一直在萧门的地界活动,可她出手也是在萧门,否则不用等到我们,她早就被人抓了。”老王皱眉道。   “那奇了怪了,那人为什么选择让小桃去萧门的地方下手杀人呢?一旦被发现,不就前功尽弃了?上次抓鹿精的不就是萧门吗?其余三门以及治妖局对萧门现在都有不满。”我说完这番话,所有人都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其他人对萧门不满呢?哦,对了,你跟萧门门主认识。”老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哥哥,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了个萧门门主?”叶润青看着我,微笑道。   王美丽想害朕!   我一下有些结巴,“是,是巧合,就是他救过我。”   “救你?”   呸!我这张嘴!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你遇到什么事了,需要人搭救?”叶润青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我一看,瞒不过去了。只好把事情简化了告诉叶润青。   我没敢说夜覃想让我给他守祠堂,也没敢说萧绎发神经一般的跟我玩缠手,更没敢说他俩跟争玩具一样争我。   我这辈子是妖,绝不想跟捉妖师纠缠在一起。   交代完这些,叶润青不说话了,老王他们一看气氛不对,也不敢说话。   “气氛好怪啊,哈哈哈,现在不是皆大欢喜吗?我都饿了,老王做点吃的吧。”   我干笑着想要缓解气氛。   “你还想吃饭?”老王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想得美。”   “……”   老王拉着小南,说要带小桃去休息,把空间让给了我和叶润青。   叶润青看着我,秋叶色的眼瞳似乎暗沉如暴风前的海面。   “润青?怎么了你?”我干笑了两声,看着他。   叶润青一头半白的长发垂下,好似皓月的莹华染了白头。他静默地望着我,俊美的脸庞竟露出一丝痛楚。   “你怎么了,润青?”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哪里痛吗?”难道是刚才的符咒伤了他?我有些慌张地走到他身边,想要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是否发了热。   叶润青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力气好大,牢牢地卡在我手腕上,几乎要在我的手腕上留下指印。   “叶润青?”   叶润青凝视着我,轻轻地抬起手,将我的手递到他的唇边。我惊慌地睁大了双眸,看他轻柔万分地在上面印下一吻。   我下意识想要抽走自己的手,却被他倏地抓紧,他半抬起头,眼眸在我的脸上,晦涩难辨。   “你做什么……”   “我嫉妒他,我嫉妒一切能除了我之外能在你身边的人,无论他是人是妖还是鬼。”叶润青紧握着我的手,他的眼中带着苦涩与疼痛,“我只想让你的身边有我一人。我不想看你与别人在一起。”   我后退了一步,看着叶润青,“叶润青……”   “我从能看见的那天起,就只有你一人,心中,眼中,全只有你一人,你的手指温暖而柔软,你看着我的时候,嘴角总是带着笑,你说你会一直带着我的身边,陪着我……”   他握住我的手,“我努力修炼,只想好好的保护你。”   我看着他,竟不知能说什么,我的心绪忽然被叶润青搅乱了,我对他从来只是尽到一个大哥的职责,呵护他,陪伴他,那都是因为我是他的大哥,我应该照顾他。   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在叶润青眼里,我对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超出了兄弟之情。   他说他嫉妒……   他的脸上显露出了明明白白的痛苦,如果是以前,我愿拿出一切来哄他快乐,逗他开心,因为我是大哥,我得照顾他。可是如今,我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攥着我的手,贴到我的身边,他早已高过我一头,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好像是茉莉……   我睁大了双眼,他用微凉的手抬起了我的下巴,吻了下来。   我的浑身绷成一条线,只感受到叶润青用唇轻柔的辗转。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着我。   他的双臂如钢条,牢牢地将我紧拥,几乎要将我嵌进他的身体里。   我从他的身体里感受到了愤怒,痛苦,还有激动与兴奋。   叶润青低头看着我,低声对我说:“别去看其他人,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哥?”   我抬头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眸只映着我一人。   我一把推开他,转身向外跑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二更啦 第26章   身后叶润青想要追上来,我立刻喝道,“别过来!”身后的脚步止住了,我拔腿狂奔出去。   刚跑出去的时候,老子就后悔了。   妈的,我这么菜,这个时候胡乱出门,岂不是很危险?   我望着前方的道路,总觉得如果这么走出去了,肯定会倒霉。   我是个炮灰啊,也没有什么主角光环。如果我有主角光环的话,我在上个世界也不用自尽了。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浓墨般的空中撒落几颗明星。我蹲坐在门口,望着天上的星星,觉得自己的手边应该有根烟,此刻的我应该是忧郁的,复杂的,糟心的。总需要点儿什么排解的方式,让我能松快松快。   我觉得我一直是按照正常大哥对小弟的喂养方式对待叶润青的啊?为什么他会成长的这么古怪?竟然喜欢上了我?   不,不不,我仔细分析了一下,恐怕这是一个天生死宅的少年因为没有接触外界的广阔天地而造成的误判!   这就对了。   我抽了一口两指间夹着的幻想香烟,叶润青从破壳那天就只见过我和浣熊夫妻,关键那对夫妻还极度恩爱,总是不管孩子。叶润青从小就在那对恩爱夫妻的熏陶下接受我的照顾,自然容易产生小鸟般的恋母情结。   我挠了挠头,叶润青确实也到了该长大的年纪了。他的身边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我总有离开的一天,我不希望我的离开对于他来说是天地的崩塌。   天际泛着一道青白,将天与地割开,变成两个部分。眼看着那道青白像鱼肚一般翻开,将繁星的光芒逐渐压了下去,天地之间彻底分成了两块。   暖红色的晨曦落在我的脸上时,我有些睁不开眼,下意识反手挡在了眼前,那红光转为金光,刺的我双眸紧闭。   身后的门被拉开。   我一扭头,就看到叶润青立在我的身后。   “润青啊。”我拿出了大哥的稳重口吻,“你确实已经长大了,但你的想法有些是不对的。”   “你说你嫉妒我身边出现的其他人,这点我完全理解。你从小到大身边都只有我,自然不满意我身边不是只有你一个。可是,我们都要长大,你也要长大,你以后的身边也应该有别人的存在,而不可能只有我一个。”   叶润青静默地听着。   “以前你是身体弱,不适宜出门。但是今后就不同了,你修炼有成,日后就能奔走在这广阔天地之中,你会发现,除去我之外,这世间还有许多有趣的人,即使有一天我离开了,也还有其他人陪着你,关心你,爱护你。”   我苦口婆心,耐心细致的给他解释。即使他现在一时不能接受,至少也应该有个心理准备。   “你以为我是无知孩子?”叶润青忽而低声道。   我惊讶地看着他。   叶润青弯起嘴角,脸上黑色的雷纹像活了一般,从他的脸上散了个干净。   我忘记了呼吸,屏息地看着这突然的异变。   失去了雷纹的叶润青展露出一张光洁的面容,眉目清朗,一双黑眸心无旁骛地望着我,十分动人……   “我并不是一张白纸而来,我见过的,听过的,遇过的,比哥哥你多多了。”   他缓慢上前,伸出素白的手指轻轻地点着我的眼角,“我阅尽千年,最后只想留下你。”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添着柔光。这双眼竟阅过千年时光?   我愣住了。脑子里有些混乱,到最后只留下一个念头:“你到底是谁?”   ……   我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带了一丝生分与惊慌。   可我也没办法,明明是朝夕相处的小弟,一转头却藏着千岁,我确实有些慌了。   叶润青看着我,他并不急迫,他知道急迫也没用,我还在消化。   “你骗了我?”骗了我这么多年事无巨细的伺候他,把他当作宝贝弟弟一样的照顾?   叶润青扶着我的脸庞,忽然探过身来,脸离得我极近。我有些不适应没有雷纹的他,下意识想躲。   他摆正了我的腰,让我逃不脱,闪不开。   “我从没有骗你。”他说,“只是没有告诉你。”   好家伙,这概念偷换的,我都哑口无言了。   “好,你为什么瞒我?瞒着爸妈?”亏我天天以为你年纪小,对你千依百顺,做饭,喂饭,喂药,成了你小子的贴身佣人!   “对不起,哥哥。”他又摆出那副略微苦涩的表情,在我面前假装弱小。   这小子,忒会抓我弱点。   我是真的狠不下心气他。   “好,这件事就算了。”他高兴地露出笑颜,随后在我脸边亲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忙推他:“哎哎哎,你都千百岁的人了,还这样子?”之前我以为他小子是不懂事,所以将我当作唯一的依恋,如今他已经脱了马甲,还给我玩这一套?   他抱紧我,“正因为我已经千百岁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深思熟虑,才去做的。”   我抬头看着他。   眼神相触,他含笑瞧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哥哥。”   叶润青总是不吝啬告白,他脱下了伪装,用那张宛如新生的脸,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想往我心里钻。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古野。   他用百年的岁月等我,而我用近百年的岁月陪着叶润青。   世间这事,总是千奇古怪。   所以我就说,不能选择连续的世界,总有一天要出事。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出现在关联的故事里,没有任何选择,就是将我往里面摁。   我挣脱开叶润青的手,对他说:你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这是我的逞强,我哪儿能收拾的了他?人家是千年大妖,而我只是不足百岁的小妖。说白了,他要是不认我这个哥哥了,也就不认了。在这点上,妖的规则比人少多了。   我趁着东方既白,向前奔跑而去。   以前我为了照顾叶润青,脑子里想的全是菜谱,如今他都千百岁了,哪还需要我照顾?我只觉得胸口先闷后畅,从没有这么舒服过。就好比长久做着一项工作的人,忽然决定辞职一样舒畅。什么工作群,什么同事关系,统统丢进垃圾桶,让他们见鬼去!   我不知道要去哪儿,随意找了条街,一头扎了进去。胡吃海塞了一通,什么奶茶,蛋糕,炸串,火锅,吃的肚皮浑圆,心满意足。   要不是舍不得钱,我甚至想去酒店开间房,住他一个多月,等浣熊夫妻回家,好好教训那个臭小子!   我从天亮吃到了天黑,眼瞅着街上路灯忽然亮起,我才反应过来,天黑了。   我嘬了一口奶茶,思考自己下一步怎么办。   回去?不行。不回去?我去哪儿啊?   我的心糟乱一片,明明选的是个休假一般的轻松活,结果横七竖八的插来了好几脚。   我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回去。   最近不太平,我一个弱鸡,走到哪儿都不安全。万一被哪个变态抓去炼丹,那我可没地儿哭。   我吸着奶茶,转头往回走。   离开了繁华的街道,我独自走在小路上。   自从上次走大路被夜覃抓到后,我也学乖了,专挑小路去走。耳边不知名的小鸟在黑暗中轻啼着,我走在小路上,磨磨蹭蹭,眼看着就要跨进老王的地头,身后忽然有人叫我。   “喂。”   那人声音纤细,轻缓温柔。   我转过头,就见一个穿着黑色兜帽的人站在我身后。他的身形纤细,个头不高,似乎比我还矮上一些。   藏在兜帽里的脸只露出了一小截下巴,红润的嘴唇妩媚地弯起。   黑色兜帽?身形瘦削?   我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老王,王美丽!救……”话未说完,我的眼前就是一黑。   真他妈倒霉啊!   我醒来的时候,双手被捆绑着,身处在一间昏暗的房间,头顶的灯瓦数显然不够,光线昏沉,什么都是昏昏沉沉的。   一抬头,眼前就站着那个套着黑色兜帽的神秘人。   我已经确认他就是那个催化小桃的变态捉妖师了。   我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伤口。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我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我确实有些害怕,害怕我也被他控制,成为杀人的恶妖,最后死在捉妖师的手中。   那人低笑了两声。   我仔细分辨着,确实是女人的笑声。   我死死地盯着兜帽下的那半张脸,想要看清她的全貌。   “你坏了我的好事啊。”她笑着说,“你救走了那只桃花妖,毁了我的符咒,真是厉害啊。”   我赶紧摇头:“不是我,是我大哥做的!我大哥是只千年狐狸,你快放了我,否则他循着味儿来,肯定要收拾你!”   “千年狐狸?”她笑了一下,“那就看他有没有本事找到你吧。”   “你要杀了我?”我紧张地盯着她。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那红唇像红玫瑰一般红润,艳丽。“既然你们救走了一只,那就赔我一只吧。”   “不不不,我特别差,连飞都不会,只会打车。你要是选我,肯定要花不少钱!我还不会勾引人,长得也不好,肯定没人喜欢我!”我认真地向她坦白,试图让她改变想法。   那神秘人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丝冷笑。   “哼,想骗我,今天你就算叫破了喉咙,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完了,这家伙不听劝啊!人就是比妖复杂,你说真话他以为你骗他,你说假话,他还是以为你骗他。   “真的,姐姐,我说的都是真……”话又没说完,一道黑色符咒悬在半空之中。我吓得瞳孔放大,浑身抖动。   下一刻,那符咒就迎面而来,直接钻进了我的脑门儿。   “啊啊啊啊啊啊!”我仰头大喊,几乎撕心裂肺!   “喊什么!又不疼!”一声怒吼打断了我的嘶吼。   我顿了一下,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实不疼。   ……   嗐,吓死我。   “你别放心的太早,只要你不听话,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她轻笑着,那笑声十分渗人,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姐姐,你选了我,肯定要后悔。”   她止住了笑声,低头看我:“你以为我怕你大哥?区区一只狐狸,敢来,我就正好将他拿来增长修为。”   我摇了摇头:“我是说,你会对我后悔。”   作者有话说:   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哈哈哈哈哈哈 第27章   我上岗的第一天,就有了业绩任务。   “给你三天,你去找一个人来,吃了他。”   “男的女的?”我认真问她。   “管他男女,只要是人就行。”   我点点头:“那我怎么称呼你啊?”   她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奇怪,一点儿也不怕。叫我白无垢就行了。”   “那我叫你白姐吧。”   “臭妖精,你比我大多了,叫谁姐呢?”她有些生气,冷声道。   “那叫白小姐行吗?”我赶紧改口。   她冷哼一声。   “要是吃了人,那我怎么联系你啊?”   “你不用联系我,我自会找到你。”   我又点点头:“那钱呢?”   “钱?什么钱?”她微抬起头来,似乎在看我。   “勾引人,是不是该置办身好一点儿的行头?去找人,是不是要打车?我觉得如果吃人的话,怎么也应该找个环境好点的酒店之类的。”我皱着眉,仔细思考着这一系列的安排,觉得这白无垢至少要给我个万把块的起步资金。   “你是妖怪!还需要什么钱买衣服?变一身不就行了?”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   “我说了,我法力低微,一不会飞,二不会变身。你不听人说啊!”我摇了摇头,听人劝吃饱饭,多么浅显的道理啊。   她气的浑身微抖,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冷梆梆的说:“我去取钱,你在这等着!”   我赶紧点点头,看着她离开了这里。   她一走,我就赶紧四处寻找出路。   这不知道是谁盖的房子,只有一扇巴掌大小的窗子,一扇门,我就算是变成真身,也出不去。   屋子外面十分安静,我连蚊虫鸟叫都听不到,安静的怕人。   这是个什么地方?   白无垢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了她回来的脚步声。周围太过安静,那轻微的脚步声仿佛放大了数倍,落在我的耳中。   她进来的时候,一伸手,细白柔软的小手中握着一摞钱。   我赶紧接过来,大概清点了一下,三万块。啧,少了。   “拿去买身好衣服,明天晚上去罗夜找一个姓何的经理,他会替你安排的。”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她举起三只手指,细细白白的,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身份。   “我尽力吧。”又是罗夜,这女人到底跟萧门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他们萧门出的二五仔?   “哼,如果三天后你没做到,我就杀了你!”   没等我回话,白无垢对我挥了一下衣袖,我就眼前一黑。等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旅馆房间里。   我看了一眼还攥在手心里的钞票,赶紧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瞧了瞧,天已经亮了。   我竟然一夜未归。   叶润青那小子一定急坏了。   更重要的是,我又双叒打上工了。   说实在的,除了打工的内容有些变态,我对这种变相加班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抖了抖手里的钞票,决定晚上要好好见识一下罗夜。上次去的时候,光听那俩人斗嘴了,什么都没享受到,这次又是别人买单,我当然要好好感受一下!   三天后,大不了就是被杀,怕什么呢?死了后,我又是一条好汉。而且,叶润青一定会为我报仇。算算,也不算亏。   晚上七点,城市已经陷入了一片夜色。我穿了一身新行头,墨绿色POLO衫,浅色长裤,软底鞋,头上的毛发也随意一搂,就算成。经过路边商铺的时候,我特意隔着镜子观察了一下今晚的造型,嗯,还行。   再一次跨进罗夜大门,我没看到上次的那位经理和侍者,就随意拉了一个人,对着他展露笑颜,“请问何经理在吗?”   那侍者一身健硕肌肉,方脸浓眉,瞧着我打量了一下,“何经理在,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是别人介绍过来的,说找他就行。”   那人立刻点点头,对我说:“请您去13楼,何经理就在那。”   “哦,多谢,多谢。”我连忙道谢。   这次我坐的是普通电梯,和七八个人一起挤着进去,又挤着出来。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下来。   这一层灯光昏暗,偶尔一盏小灯勉强能照亮巴掌大的地方。我摸索着刚走了两步,一位穿着黑色小礼服的侍者走了上来,“这位先生,晚上好。请问您预约了哪间包厢?”   “我找何经理。”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竟然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反射光线,显然可以夜视。   他也是妖,应该是猫。   他立刻变了神色,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角添上了一抹玩味,“这边请。”   这个罗夜,明明是在人类的地界,却容纳了许多的妖,真是古怪可怕。   昏暗的环境里,我几乎看不到脚下的路,但前面的侍者走的轻车熟路,好几次都在我差点被绊倒的时候,适时的扶了我一把。   “谢谢。”我小声道谢。   “不客气。”他微笑着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拂过。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暴起。   嗯?我刚刚是被勾引了吗?   我有些惊讶地摸了摸脸,难道今天这身造型特别适合我?   那侍者终于在昏暗中停下了脚步,他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动静:“进来。”   他推开房门,低身说了句:“何经理,有人找您。”   不同于外面的昏暗,这间房子至少光线还算充足,我能看得清里面人的面目。   圆脸,秃头,大肚子,笑起来像个脑满肠肥的暴发户,肉鼓鼓的身体撞在一身银灰色西装里,几乎要撑破了。   他一看到我,先是一皱眉,然后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来,坐。”   我刚进房间,门就被关上了。   一进来,何经理就对着我上下打量。   “原形是什么?”他一眼看出我不是人。   “浣熊。”   他脸上的肥肉一抖,“有经验吗?”   “什么经验?”我问他。   “陪客人的经验。”   嚯,真露骨啊,直白的让我有些吃惊。   我赶紧摇摇头,“没有,但是我可以学。”我摆出一副主动上进的态度。   “行吧,去男客部吧。”   “男客部?”我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就是接待男客人。”他冷声道。   “不能接待女客人吗?”我露出一丝笑容。   “你有胸肌吗?你有腹肌吗?你有粗壮的大腿和火热的胸膛吗?”何经理的神情是毫不遮掩的嫌弃。   “……”   “还是说你有什么绝活?”   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是我说,你这条件太差了,有没有客人点你都说不准,还想去女客部,你知道女客部竞争多激烈吗?”   “多激烈?”我好奇地问他。   “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你也进不去。”   何经理叹了口气,“你勉勉强强吧,去男客部凑个数吧。说不定有口味奇特的,看上你了呢。”   说完就抓起桌上的电话,对着那头说:“来了个新人,你过来带一下。”   他妈的,老子又被侮辱了!   没想到啊,我如此精心打造的一身,竟然被归到了“口味奇特”。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牛仔裤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推开门的时候,犹如一阵春风拂过,浑身上下都透着清爽二字。   我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这种罪恶的地方还有这么格格不入的存在。   他抬起头,俊美帅气的脸庞带着一丝笑容,他先是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经理,“是他吗?”   “嗯,今晚你带着他吧。”   “好。”他看着我,嘴角勾起,“我叫乔,你叫什么?”   “大龙。”   “……这都什么名啊?”何经理痛心疾首,“给我换了换了。”   乔笑了一下:“挺有趣的啊,大龙,你好。”他伸出手,手腕上绑着一条黑色结绳,皮肤白净,清清爽爽的。   “你好。”我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他顺势拉着我向外走。   我跟在他身后,不知道要去哪儿。   “你是怎么来到这的?”乔扭头问我。   “哦,别人介绍的。”   “缺钱?”   我想了一下,“嗯。”钱谁不缺啊?   “打算在这呆多久?”   “三天。”   “来体验生活的?”他轻笑道。   “算是吧。”其实我是打算打完工,就去其他楼层当客人,也不知道在这3万块钱经不经花。   “不过,你要是运气好,也许三天也就够了。”他扭头对我笑了一下。那笑容干干净净,清澈如山泉。   “你在这多久了?”我很好奇。   “半年,教你是够了。”他一路上拉着我,防止我摔倒,同时告诉我这里的规矩。其实也没什么规矩,只要配好客人就行。来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必须小心谨慎。   “你今天晚上就跟在我的后面,少说话,多观察。”乔松开了我的手,站到一处包厢门口。   我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万花眼”。   “这是我今晚的客人,人不错,别紧张。”话音刚落,他就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他看了我一眼,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您好,徐先生。”   我在门口愣了一下,这就上了?也没什么铺垫?这岗前培训也太潦草了吧!   我赶紧深吸了一口气,也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昨天一口气又攒了1万的稿。这卷会比其他几卷长一点,感谢大家的订阅和留言~ 第28章   包厢里的光线充足,三米长的桌子上摆着水果,冰桶,酒瓶,还有酒杯。坐在沙发上的男子,双腿交叠,褪去了外套,双手交叠的放在膝盖上,容貌倒是普通,神态却是清清淡淡的。不似寻欢作乐的老手,更像是闲来探访的友人。   他先是看了乔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位是?”   乔笑着给他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大龙。”   我赶紧跟人家打招呼,“徐先生好。”   “大龙?”徐先生笑了起来,“坐吧,人多也热闹些。”   乔显然和这位徐先生是熟识了,乔举止利落地添冰,倒酒,而徐先生则同我闲聊。   “徐先生是做什么的?”我随意找了个话题。   “做些小本买卖,糊口而已。”徐先生微笑着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   这人不是过分谦虚,就是过分虚伪。   我笑着点点头,“真是年少有为啊。”   徐先生笑容更胜,“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比我年长许多。”   我赶紧跟他赔不是,“抱歉,徐先生。”   徐先生摇摇头,并不在意,“你多大了?”   我想了下,随意编了个年纪:“二十五了。”   “那你比我小几岁。”徐先生说话轻柔平稳,乔一直为我们倒酒,准备水果,一句话也没插进来。说好的,我少说话,多观察呢?   “你家还有什么人?”徐先生问起我的家庭。   “还有个弟弟,父母没在身边,弟弟身体不太好。”我随意地说。话音刚落,对面的两人同时看着我,眼眸里似乎都添上了一丝怜悯。   ……我觉得他们可能想偏了,但是我无意解释什么。   “没想到,你身上的担子还不轻。”徐先生轻声道。   “来这的人,有几个是因为个人兴趣呢?”乔忽然开口道,将一杯冰茶递给我。   我愣了一下,觉得乔这话说的有些带刺,刺得徐先生一时语噎。他看着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徐先生,今天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来这里了吧?”乔抬起头,笑着说。此时的乔,与之前截然不同。   徐先生没说话,只是看着乔。   我坐在旁边,觉得气氛不太对。这俩人,眼眸里好像有火……   要打起来吗?我左右观望。   “乔声!“徐先生声音微沉。   乔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毕竟你明天就要订婚了,肯定会很忙。”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憋住,希望他们可以无视我。   徐先生冷冷地看着他,神情里带着一抹痛苦。   “好了,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乔站了起来,要拉我走。   “等等。”徐先生忽然开口,“我要点大龙的首场。”   我和乔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徐先生。他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你可以走,但是把大龙留下。”   啊……这……我其实更想去其他楼层当个爷,而不是在这当你俩的炮灰。   乔看着徐先生,然后咧开嘴笑了起来,“那我就替大龙谢谢你了。”说完松开拉着我的手,转头看着我,“我去跟经理说,一个小时后来接你。”   “诶?诶?”乔丢下我,径直离去。   这情节急转直下,五分钟后,偌大的包间里就只剩下了我和徐先生了。   我又坐回到他身边,看着他明显沉重下来的表情,觉得他有点儿可怜。伸手替他添上了半杯酒,里面又加了半杯茶。半酒半茶,苦涩加倍,应该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徐先生,你想聊点什么吗?”   徐先生扭头看着我,“对不起。”   我摆了摆手,“你花钱消费,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知道,你是想多见一见乔。”   徐先生看着我,苦涩的笑了一下,“你才第一次见我,就把我的心情看的这么透了吗?”举起酒杯将酒悉数灌下。   “徐先生你这样喝,会醉吧?”我看他喝酒的凶残劲,觉得今晚他肯定得横着回去。   徐先生光喝不说,和之前判若两人。   喝到后面,徐先生已经不需要我替他倒酒了,他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倒,倒是喝出了几分武松的豪迈,只是脸色难看的可以。   他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眼神也愈发朦胧起来。   我看他喝的差不多了,我也吃了一肚子水果,就决定出去把乔叫回来。   谁知我刚站起身,就被他捉住了手。   我一回头,竟被他猛地拽到在怀里。   “徐先生?”   “别叫我徐先生!”他满嘴的酒气,吐在我的脸上,让我差点窒息。   “叫我平治。”   “平,平治?”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倏地,他欺身而来,想要吻我。   我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挡住他的嘴,“徐先生,我可不是乔声啊!”   他停住了,缓了好久,“乔声?你不是乔声?”   我一把推开他,他一头倒在沙发上,低声喊叫:“乔声,乔声……”   得,这还是个情圣。   我已经脑补出了他俩的爱恨纠葛。   十分钟后,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乔声。他一看到醉倒在沙发上的徐先生,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赶紧走到他身边:“剩下的交给你了,他把自己灌了个烂醉。”   我将乔声往前推了推,然后打开门,拔腿就跑。   那个徐平治显然爱上了乔声,一个是会所里的男子,一个是家里安排的娇妻,他取舍不了,最后偏要跑到这里来买醉,博人可怜。他无非是不甘心,又什么都做不了,却还来招惹别人。   如果什么都给不了对方,那就不要再招惹别人。   又不是什么狗血情爱剧的主角,哪有那么多情节让你俩在一起呢?   我坐着电梯去了10楼,随意拉了一个侍者,才知道这层是餐厅。各国风情的美食都应有尽有。   我选了家瞧着方方面面都合我眼缘的湘菜馆,红烧肉,小炒黄牛肉,口味虾,四五个碟子摆了一桌。   我一面吃菜,一面喝着青梅酿,只觉得快活似神仙。   这三天如果都能这么过,就算让我死,也值得了。   在这个世界里,我几乎天天与叶润青在一起,原以为直到剧情结束,也就这样过了,谁知道……哎,不想了,不想了。   我摇摇头,将剥好的虾肉扔进嘴里。   麻麻辣辣,满口流油。   “叶先生?”有人忽然叫我,我一扭头,眼前站着的竟然是那位经理。   “啊,您是……”我还不知道他的姓。   “敝姓张,弓长张。”   “哦,张经理,您好您好。”我想伸手和他相握,才发觉自己手上全是剥虾的油渍。   那张经理也是一笑,“叶先生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怎么没来找我,我一定给您安排的妥当。”   我心里一想,立刻点头:“那后面的活动,麻烦张经理了。”   “您客气了,萧先生的客人,那就是我们的贵客。”   我赶紧说:“我今天来这事,就不用跟萧先生说了。”   张经理立刻了然的点点头:“明白,我明白。”哎,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你们这有什么特色吗?比如玩乐一条龙之类的。”我兴致勃勃地说。   “当然,您放心,鄙人一定安排妥当。”   我一听这话,心就放到肚子里了。   吃完饭,跟着张经理直接去了楼上看表演,上了楼,我仿佛回到了之前的快活生活。美酒,美食,美人,琳琅满目的摆在我的眼前。   看完表演,张经理又带我去按摩放松。一整套下来,最后来到顶楼的房间里,泡着露天温泉,听着流水潺潺,全身软绵绵,轻飘飘的。   我啜着果酒,靠坐在温泉里,只觉得快活似神仙。   不对,神仙一定享受不到这种好东西。只有人类这种生物,才会孜孜不倦的追寻满足欲望的事物。   我仰头靠在石头上,望着头顶的夜空,几乎要昏昏欲睡了。   我的耳边朦朦胧胧的似乎传来水面荡开的声音,我懒得睁眼,神智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模模糊糊地似乎有人靠在了我的身边。   是谁呢?   果酒的后劲儿十足,我觉得头晕晕沉沉,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那人的身体温热,光滑的肌肤紧贴着,火热如炙烤。   汗顺着鬓角流下,划过脖颈,前胸,落入水中,融为一体。   是谁呢?我忍不住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已懒得去思索来人是谁。酒精已将我的神经麻痹,让我忘了危险为何物。   印象中,我只和一个人这样泡过池子。谁呢?哦,是……万岁……   万岁他怎么样了呢?   一旦想到了他,我的思绪就像纷飞的柳絮,怎么也拘不住了,想的全是他的脸和声音。   我伤了他的心,对,我说了许多残忍的话。他怎么可能还会来找我呢?   我靠在那人的肩膀之上,忍不住低声说:“对不起,万岁……对不起……”   一想到他冰凉的手,我就忍不住觉得心口酸涩。   “对不起……”我反手抱住他,只能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那人回抱住我,肌肤贴着肌肤,心跳贴着心跳,什么阻隔都没有。   我的脑袋愈发昏沉起来。   昏沉中,我被轻柔抱起,从水中湿淋淋的出来。微凉的风拂过我赤裸的小臂,大腿,小腿,我忍不住蜷缩起来。   半醉半梦之间,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9章   清晨我醒来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目接之处全是精致的摆设。   我仰着头,看着头顶的黑白琉璃吊灯,思索昨晚我是怎么从温泉池子到了床上。   想不出来,那一段过程好像完完全全的被卡断了。是我自己半昏半醒的从池子里爬回来的吗?   不过昨晚玩的确实舒爽,让人意犹未尽。   我拿起电话,给前台打了通电话,让他们送一份早餐上来。   二十分钟后,有人敲门。   我打开门一瞧,张经理微笑地站在门口:“叶先生。”   “张经理,早啊。”   他亲自推着餐车,为我摆放好早餐,然后嘘寒问暖的和我瞎聊了一通。“张经理,这两天我都住到这,账单的话你就记在一个叫做白无垢的名字下面,到时候她会一起付的。”   张经理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笑容:“好的,白无垢,我记住了。”   “那麻烦你了。”我微笑地点点头,夹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那我就不打扰您用餐了,白天12层的电影院,以及2-11层的商场都是开放的。期待您的光临。”   我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好家伙,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我用完早餐,冲了个澡,就直奔商场而去。账单都是直接挂在我的房间下面的。我在商场里消磨了大半天,下午又去看了三场电影,有喜剧,有恐怖片,还有硬汉片,看得我意犹未尽,本来还打算再去酒吧喝点什么,但是一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该上班了。   我穿着早上在商场买的新衣服,精神抖擞地去了13层。   见到乔的时候,明显觉得他脸色灰白,心不在焉。   我坐在他的身边,拍了他肩膀一下,他抬头看着我,想扯出一个微笑,但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心情不好?”我倒了一杯冰可乐,一口喝下大半杯,然后打了个嗝。   他看着我,忽然说:“大龙,你撒谎了吧?”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不知道他是看穿了我的哪一点。   “说父母不在,弟弟生病,家里缺钱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   嗐,天地良心,这几句可是我来这里说的为数不多的几句实话了。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认真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你这样子哪里像是来赚钱的?更像是来花钱的。”   我有点儿心虚。   “你是妖,对吧?”他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里面的冰块晶莹剔透,叮叮作响。   “有时候,我也想当一只妖。可以幻化,飞翔,自由自在,多好。”   “……你说的这些,我其实一个都不会。”我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乔声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说下去:“当人,真的太累了。”   当妖也累啊……我现在脑袋还悬在裤腰带上呢。   “今天徐先生订婚,所以你难过?”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片刻后,他笑着点点头:“对,我难过。”   “难过的话,忍忍也就过去了。”我对他说出自己的经验。   “什么?”他略微睁大了双眸,惊讶地看着我。   “难过的事太多了,被人打骂,饥饿难耐,看人脸色,都让人难过。如果连这点忍耐都没有,那这人生就太难熬了。”   我握住酒杯和可乐,一口酒,一口可乐,喝完后,那后劲儿刺激的我浑身一哆嗦,然后打了个响亮的嗝。   “过日子就是这样,一口苦,一口甜,不知不觉就过完了。你老是回味苦,就忘了甜是什么滋味。你只有老是惦记着甜,才能觉得苦可以忍受。”   我放下酒杯,多喝了两口可乐,压下了酒的后味。   “那个徐先生,他显然已经选择了压下苦,去尝甜了。你呢?”   乔没有说话,微低下的脖颈上有着淡淡的红印,和他脸上的灰白对比分明。   我从他手里夺过酒,将冰可乐塞到他的手心里,“快喝口甜的吧,压压。”   他盯着手里的可乐,最终还是选择仰头喝了下去。   他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丝红润,看着顺服多了,片刻后,也打了一个嗝。   我和他对视一笑。   我兴致勃勃地对他说:“来,兄弟,让我们开始挣钱吧!”   今晚上我的运气也说不好是好还是差。昨晚开了一次张后,今天晚上一直到凌晨12点,我都坐在角落无人问津。之前陪乔进了两个包厢,都坐了冷板凳,到后来,人家包厢的老板都让我出去。乔也没办法,只好让我先出去等着他。   我坐在吧台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来我这样优秀的人才,在这里确实不容易被人发掘。   “麻烦再给我一杯冰茶。”我笑眯眯地对吧台的小哥说。   “你可在这坐了一晚了,刚才何经理来来回回好几次,都瞪你了。”小哥人不错,就是有点儿絮叨。   “哎,那我有什么辙?”我接过茶,饮了一口。   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喝凉水。   再等一会儿,我就趁着夜深人乏,偷偷地离开,再去楼上看看表演,泡个澡什么的。   我眯着眼,轻啜着冰茶,眼巴巴地等着时间过去。   有一人突然坐在了我的旁边,我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相接,黑发黑眸,皮肤泛着蜜色的光泽,他的眉梢略微挑起,眼眸深邃。微微蜷曲的碎发落在两鬓。墨绿色的西装外套,黑色底衫,露出宽厚的胸膛,他身上似乎带着黄沙大漠的粗糙砂砾味,野生而性感。   我冲他点点头,毕竟他是客,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   “我能请你喝一杯吗?”他的声音低沉而粗糙,带着砂砾打磨的粗制质感。   “抱歉,这位先生,如果您要请他喝酒,需要向我们的工作人员进行预约。”吧台小哥立刻出声,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提醒。   我明白他的意思,在这种场合里,不能随便私下跟别人喝酒,如果出了事,店里也不知道,没办法第一时间保护我。   那人只用余光扫了那小哥一眼,眼睛的冷厉让他一怔,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你愿意接受我的点台吗?”他看着我,低声道。   他的声音低沉轻缓,甚至有些让人上瘾。   “当然。”我一晚上没开张了,如果就这么回去,恐怕会难以跟白无垢那个女人交差。   不过,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太像是我能制服的类型。   就算是我用上妖力,也不是对手。   管他的。   开了包厢后,我和他坐在偌大的包厢里,和昨晚一样,桌子上摆着水果,酒,冰桶还有酒杯。   “先生怎么称呼?”我一面替他加冰,一边问。   “万野。”他低声道。   “原来是万先生,我叫大龙。”我笑着为他倒酒。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不闪不避,好几次我同他目光相触,最后都是我先移开。   一个小时里,他几乎很少开口,我每次问他什么,他才答上一句,大多数是听我说话。   他听我说话的时候,眼眸柔和,面容安静。轻啜着酒,似乎无论我嘴里讲出什么来,他都十分感兴趣。   “万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下班了。”我说的口干舌燥,又不能喝茶,只好陪着他喝了不少酒。   “我送你。”他将外套搭在手上,猛地站起身。   手伸过来的时候,我有些微怔。   “不用麻烦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我笑着摆了摆手,却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我仰头看着他。   “走吧。”他强硬地将我拉起。   “啊?万先生,万先生。”我被他拉着往外走。   我心里猛地打了鼓,难道……他看上我了?机会来的如此之快?   我盯着他宽厚的背部,思索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了,我有几分胜算。   ……不行,好像只能智取。   何经理和乔过来的时候,万野正准备带我上电梯。   “先生,这位先生,您这是做什么?”何经理搓着手,脸上带着笑容。   乔焦急地看着我,他觉得我一定是受人胁迫。   万野将我掩在他的身后,“我送他回家。”   “不用了,我送他就可以了。”乔立刻说道,“怎么能麻烦客人呢?大龙,快过来。”   乔说这话的时候,万野将我的手拉的更紧了。   “你是谁?”他低声问。   何经理忙将乔推了一把,“万先生,您送我们的职员回家不是不可以,一定要经过本人同意才行。”他不敢轻易得罪这里的每一位客人。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大龙,快过来!”乔低声道。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关系,我就住在附近,不用担心。”   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即使他对我拼命使眼色,我还是对他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最后,电梯还是关上了门。   万野的手还抓着我的手,另一只手则按了顶楼按钮。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饿了吗?”他扭头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不太饿。”   他拉着我走到我住的房间门口,然后松开手,低声说:“晚安,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过身,向前走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到电梯门口,按亮了电梯按钮。   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跨了进去,那电梯门竟许久没有关上。   也许过了几分钟,又或是一瞬,他的眼神始终与我相触。   电梯门终于开始闭合。   我叹了口气。   “喂。”我说,我刚说了一个字。 下一秒,一只手就隔开了即将闭合的电梯门。好像被他预料到了……   他急促地大步而来,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推开房门。   我被他抵在墙上,火热的气息落的哪里都是。   我仰头看着他,“万野?怎么想着起这个名字的?”   他低头也看着我,眼眸深邃,几乎要将我吞没。   我原以为他的唇也是冰凉的,但没想到竟如此滚烫。   无论落在哪里,都燃起一片火。   黑发转为红发,黑瞳变成红眸,他紧紧地抱住我,宽大的双手轻抚过我的背部,后颈,让我浑身颤栗。   “我怕你不想见我。”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作者有话说:   老师公布答案了!   周三暂停更新一次~谢谢大家!!! 第30章   温热的水包裹着我的身体,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明亮。   “昨晚,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我摸掉脸上的水珠,看着古野。   他看着我,伸手撩开我额头潮湿的碎发,“自从那天我将你从捉妖师那救回来,就在你的身上放了一味香,那香只有亲手调配的人才能闻到。”   我低头抬起手嗅了嗅,他笑着握住我的手。   “前几天那气味突然断了,然后,我就在这里发现了你。”他靠坐在我的身边,水下轻轻地与我交握。   断掉的那段时间,应该就是白无垢将我抓走的时间。   “你为什么会在这?”他看着我,轻声说:“你好像很想让我问。”   他的眼眸藏着融融火光,半睁半合间,流出暖意,并不灼热。   我没有说话。   “如果你不愿说,也没关系。”他握紧了我的手。   我不是不想说,我只是惊讶于古野竟然能看懂我的想法。   在认出他的那一刻,我就一点儿也不心慌了。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的身体猛地收紧,又慢慢放松。   “我被一个捉妖师抓住,被下了道符咒。她想炼化我为恶妖,所以让我三天内杀一个人。”   “但是你在这却吃喝玩乐了两天?”古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没办法,我杀不了人,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快活后再死去。”   “我不会让你死。”古野将我揽进他的怀里。   “嗯,我还不想死。”我靠在他的怀中,觉得犹如在母胎般安心。   “万岁,我还是想叫你万岁。”   “好。”他低头在我的头顶落下轻轻一吻。   “妖王的事,怎么样了?”   “繁离在准备妖王大典。”   “什么是妖王大典?”   “就是为了迎接妖王降世临凡的仪式。会升起妖火,让妖王走进其中,经妖火炼狱,成为真正的妖王,同时妖王之泽会赐予每一位妖精。”   “如果是假妖王呢?”   “会被烧为灰烬。不过你放心,千百年来,还没有出现过被烧死的。”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古野,“我怎么觉得我是会被第一个烧死的那个?”   古野低笑,“我不会让你死的。”   “万岁,如果我这次没死的话,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他微怔地看着我。   “你说会等个三五十年,然后来向我提亲,还算数吗?”我看着他,轻声说。   也许是我提的太突然,古野只是看着我,炽热的眼眸不断闪烁,耳边流水落进池子里的声音清晰可闻,水底下古野拉着我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可我,已经不算是妖了。”古野看着我,一字一句告诉我。   “这样的我,也可以吗?”他嗓音如被风拂过的秋叶,微微颤抖着。   “你这是后悔了吗?”我看着他,轻声问。   “我只是不想你后悔。一旦你踏出这一步,我即使成为恶鬼也要狠狠地缠着你。无论你去哪里,人界,仙界,还是鬼域,你都逃不了了。”他抓着我的手,轻轻地放在唇下,如蝴蝶振翅一般小心翼翼。   我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不会了,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一天,我就会陪在你身边。”   我许下了我的承诺,以妖的身份。一道白光在我的头顶闪过。   原来这就是妖的誓言。   从心底发出的纯粹念头,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系了起来,连在我们之间,再也解不开。   万岁的唇柔软而炽热,他的手有力而宽大,轻抚过我后背,颤栗感犹如电流触通的瞬间。   我闭上双眼,回抱着他。   我喜欢万岁,我无法不喜欢他。   即使我否认过数次,但是一旦想到万岁,我的心口都是酸胀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等待百年,这样的爱恐怕只能在书里发生。一旦离开这里,我们也许再也无法遇到,但没关系,只要还在这本书里,我愿意试一试。   我和他的生命都还很长,十年,百年,应该都可以在一起。   我想多了解他一些,多了解一些这份情爱。   池子里的水翻腾起来,从轻微到激烈,如同即将沸腾的水,和我的心。   “我帮你解掉身上的符咒。”古野拉着我的手,试图为解咒。   “不,先不用。”我摇摇头。   “你想做什么?”   “解掉了这符咒,她可以去找其他小妖,再找到她就很难了。我希望能抓住她,让她受到应得的惩罚。”   叫白无垢,心却黑到家了。   “如果要让她受到两界审判,妖界需要有妖王主持,否则现在妖界势微,最后只怕会不了了之。”古野环住我的腰,轻声说。   “那就通知繁离,我要去妖王大典。”我扭头看向他,谁知正好撞在他的唇上。他微笑地轻吻着我,像孩童爱不释手的糖果,轻轻舔舐,含着。   “好。”   “如果我不是妖王怎么办?”   “无所谓。”他说话的气息落在我唇上,让我觉得好痒。   “你不是左使吗?”我略微偏过头去。   “我早就不是妖了,自然也不是左使了。”他的唇追了上来,落在我的唇角。   “那你是谁?”我抬眸看他。   “我是万岁。”他双目湛湛,露出浅笑。“无论你是不是妖王,我都是万岁。”他将“你的”二字藏在了舌尖。   我的脸有些发烫,万岁这家伙,这几百年别的我没发现,这嘴确实是越来越会说了。   吐出来的话像是炭火一样,烤的我浑身发烫。   第二天清晨,我和万岁一起离开了罗夜。我得在夜晚之前回来,否则被张经理知道了,难保不传到白无垢的耳朵里。   繁离此时正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妖王大典,见到我和古野时,高兴地直跳,“妖王大人,您来了。我们还需七天,这妖王大典就准备妥当了!”   “这大典都需要准备什么?”我有些好奇。   “祭品,观典的大妖,还要去炎山上去取炎石。现在观典的各位大妖我都已经通知到了,祭品也准备妥当,就等着炎石取来了。”   一听到那炎石,我忍不住抖了一下。古野就站在我的身边,牵起了我的手。   繁离看着我俩,眉头紧皱,“你俩这是……可恶,好卑鄙!古野你竟然偷跑!明明是我先发现妖王大人的!”   她挥舞着双手,大吵大闹着。   “繁离,我真的是妖王吗?”我还是很担心,觉得我不应该有这么重要的身份牌,也许,妖王另有其人……   “你怎么不是?你身上的味道,几乎要让我醉倒了。”繁离边说着边靠近我,眼里露出迷朦的神色,却被古野隔开了。繁离立刻露出不满的神情,瞪着古野。   我想到了叶润青,我现在有四五成的猜想,润青可能才是妖王。   “如果我是妖王的话,也太弱了吧?”我实在觉得有些对不起妖界的兄弟们,他们可能会迎来史上最弱妖王。   “你放心,你现在只是还没正式成为妖王,你身上的潜力还没有被释放出来!等到你跨过妖火,就会涅槃重生了,懂不懂?”繁离张开手,试图为我展现一个美好的明天。   我皱着眉,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一点儿美好明天的影子。   “算了,七天后我是不是妖王,就知道了。”万一,我真的是呢?   “诶,对!您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全交给我了!”繁离大手一挥,气势如虹。   “那就拜托你了,加油!”我给她打气鼓劲。   我带着古野回到老王的茶室,白天的茶室本应该门庭若市,但今天却门可罗雀,连一个客人都没见到。   我推开门,小声叫了声:“老王?”可是无人回应。   “王美丽?”我连忙走了进去,大喊道,心里有些发慌。   “王八蛋,给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的本名!”老王踩着高跟鞋,扭着胯走了出来,见到我就指着鼻子大骂。“你这几天去哪浪了?”   我看到她如此有精神头,心里长舒一口气。   “我被捉妖师抓到了。”   “什么?!”老王吓了一跳,冲上来就要看我的情况。   “没事吧你?老娘还以为你这么大了还玩离家出走呢!”她紧张地伸手在我身上乱拍一通,最后被古野挡住了。   她抬头看了古野一眼,“呦,又见面了,帅哥。”   古野对着她点点头。   她看向我,脸上露出怜悯的表情。   “你为什么这幅表情?”   不等她回答,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见到我的时候,脸上充斥着喜悦,可在见到古野的时候,他嘴角的笑容逐渐冷却。   古野就站在我的身边。   叶润青站在我和古野的对面,静静地看着我。   我将手攥成拳头,咬牙说:“我有事情要说。”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围坐在了一起,小桃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坐在小南的身边,表情柔和。古野坐在我的右边。叶润青坐在我的左边,老王则挨着他坐下。   “我先说一下,这几天我到底怎么了。”我率先发言。“首先,我不是离家出走。” 话音刚落,除了古野,其余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叶润青,叶润青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其次,我被抓住小桃的捉妖师抓到了。”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我示意他们先别说话。   “那个女人说她叫白无垢,她说因为我坏了她的好事,所以也在我的身体里下了符咒,事实证明,她确实是在找一些良善的小妖,用来杀人,最终达到炼化恶妖为自己所用的目的。”   “你杀了人了?”老王惊讶地看着我。   “没有,她给了我三天时间。”   “嗐,我就说么,就你那胆子,杀只鸡都费劲。”   “……不要人身攻击好吗?”我瞪了王美丽一眼。   王美丽笑了笑,示意我继续说。   “今天就是第三天,她说会来找我,如果我没有杀人,她就会杀了我。”   “王八蛋!那还说什么,今晚我们就抓到她,把她千刀万剐!”老王面目狰狞地说。   “确实,我们要抓到她,但是暂时不能杀了她!” 第31章   “你想做什么?”老王看着我。   “我要让人妖二界都来审判她,杀鸡儆猴!以免总有些自作聪明的人,以为我们妖好欺负。”我眯着眼睛,沉声道。   “大龙,你这才出去几天啊?是不是偷偷报了什么境界速成班?这还是那个好吃懒做的大龙吗?”老王张着嘴巴,惊讶地看着我。   我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真人都不露相!”   “噗。”小桃夫妇俩掩嘴偷笑。   “你俩打算什么时候回桃山?”我看向他俩。   “就这几天了。”   “嗯,我觉得也许我们不该把小桃送走。”我环视一周后说,“小桃和我都是证人。”   “不行!我不准小桃涉险!”老王首个反对。   “……哎哎哎,两个人,你好歹一起提一下嘛。”我举手抗议。   “为你操心的人多了,不差我这一个。”老王瞪了我一眼,我一下就没话说了。   “小桃不能再冒险了!她已经很虚弱了!要是被其他捉妖师发现怎么办?”老王完全反对,一点儿没有回旋余地。   我明白老王的心情,其实对我们来说,能保护好身边的人已经是最大的心愿了。   我叹了口气:“老王说的也对,那就……”   “不,我愿意留下来。”小桃忽然开了口。   所有人都看着小桃,老王面露焦色,“小桃!”   “老板,我不能就这么走了……那人将我害的这么惨,还连累了大龙,如果不趁此机会收拾了她,我就算在桃山呆上几百年,也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小桃面露坚毅,“我得站出来,亲手把她抓起来!”   我没想到小桃竟然主动同意了我的提议……   “喂,你不说点什么?”老王瞪了小南一眼。   小南温柔地拉着小桃的手,对她报以笑容。显然,他无条件支持小桃的决定。   老王气的直拍桌子。   “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古野轻声说。   叶润青抬眸,看向古野。两人目光相触,我坐在俩人中间,觉得如坐针毡。   “那我们就定个计划吧。”我提议道。   大势所趋,老王也只能沉默。   计划很简单,我回罗夜,古野继续假扮客人,同时在午夜之前,会出做我已得手的假象,等待白无垢。   “这么简单?”老王向我投来怀疑的目光。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需要什么过多的计谋。”我随口胡邹,我确实相信古野的实力,而且我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计谋了。   “你们就在家里等消息吧。”   “我也要去。”一直没有开口的叶润青突然说。   “我要保护你。”叶润青拉住我的衣袖,对着我低声说,“哥。”   “大龙有我保护就够了。”古野看着他,目光炯炯。   “我来保护我哥,就不麻烦外人了。”两人对视,我坐在中间,左右为难。   我当场呆住,这是什么情况……   “外人?”古野弯起嘴角,竟没有继续说下去。   “润青,你的身体已经好了吗?不需要再休息了吗?”我赶紧接过话茬。   “你不用担心我,你才是让我担心的那一个。”叶润青握住我的手,微敛眉眼。   “那就一起去吧。”我一咬牙,看向古野,“更安全。”   所幸,古野没有反对。他的眼神落在叶润青握着我的手,表情漠然。   夜里,古野仍旧化身为万野点了我,过了11点,他就向何经理提出要送我回家。   何经理见我没有丝毫不愿,便欣然同意。   乔虽然还在替我担心,但是见我坚持,便让我小心,临走前还往我手里塞了样东西。   我低着头,在昏暗的光线里瞧不清是什么,只觉得是个四方小盒。   等我进了电梯,才看清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如有触碰闪电一般,猛地将东西塞进口袋。   “怎么了?”古野低头问我。   “没事。”我咧嘴笑了一下。   进了房间,古野忽然抱住了我。我吓了一跳,因为叶润青也在。   古野揽着我的后腰,低头在我耳边亲吻。   “万岁。”我推拒他,他却在我的耳边说:“不做的真点,怎么骗得过人?”   我的脸顿时一片滚烫,不行,润青在,我怎么能……   “放心,他早有心理准备。”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古野。   古野微笑着在我唇上咬了一下,“否则他怎么忍的住。”说完,他便仔细地轻吻着我,古野的气息就在我的鼻尖萦绕,让我忍不住闭住双眸。   古野解开我的衣扣,从上到下,肌肤相触的时候,我的身体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   一想到叶润青就在看着,我更觉得心跳飞速,耳鸣轰隆,几乎要炸开来。   “这是什么?”古野手摸过我的口袋,发现了那个小盒子。   我连忙用手捂住,“这是……”   古野掏出那盒子,轻笑一声:“没想到你做的准备更齐全。”   妈的……解释不清了!   窗帘忽然抖动起来,我扭头想要去看,却被古野用手挡住,“看我,现在,你只要看我。”他温柔的声音像丝绸一般,一圈一圈地绕过我的脖颈。   我的衬衣被褪至手腕处 ,古野的双手好似一张网,将我牢牢网住,无法逃脱。   我逃不了了。   我不敢让自己去想叶润青,我只能让自己全身心的跟着古野,什么都管不了了……   情酣耳热之时,我的手中多出了一把短刀,分寸之间,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古野的胸膛。他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胸膛的血汩汩流出,将纯白的床单染上了血色。   我趴在他的身上,感受他的身体逐渐变冷,变硬。   “漂亮,真是漂亮。”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去瞧,正是穿着黑色兜帽的白无垢。   我满脸惊慌,手抖得不成样子。   “我还以为你是个废物,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杀人。”   我颤抖地看着她,语不成句:“我,我真,杀人了?”   红润的嘴唇轻轻一勾,“是啊,你已经手沾人血,回不了头了。”   “是你,都是你让我杀的,是你控制我的!”我抱着头,几乎崩溃。   “哼,小妖精,你若是想活,就好好听我的话。”她一把扣住我的脖子,柔声细语地对我说:“你要明白,你已经是恶妖了,除了我,谁都帮不了你。”   “卑鄙!你比蛇蝎还要可怕!”我指着她,手指颤抖,几乎要跪倒在地。   “啪!”白无垢反手抽了我一巴掌,“放肆,你不过是妖,天生就低贱。”   “你明明是捉妖师,却逼妖杀人……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你不要管,你只要听我吩咐,就够了。”她轻笑。   “那我要杀多少人,你才能放过我?”   “杀到我……满意为止!”   “那你恐怕只能现在就必须满意了。”我冷眼看着白无垢,从古野的胸膛上拔下刀,直接刺向她。   白无垢向后退了一步,冷笑一声,紧接着催动符咒。   我的全身开始疼痛起来,仿佛千万只活虫同时啃食我的血肉。   “啊!!!”我痛作一团,倒在地上。   “贱货!不过是妖,还敢反扑。让你尝尝万魂咒的厉害!”   话音刚落,窗帘猛地抖动,下一刻,我身上的痛苦像是按了关键,戛然而止。   我猛地回头,只见叶润青站在白无垢的身后,而白无垢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犹如一具假人。   原本躺在床上的古野一跃而起,将我扶起,“还好吗?”   不过几秒钟,我浑身的冷汗已经将衣服汗湿。   我虚弱地摇摇头,“就是后劲儿比较大。”   “我刚才演的……怎么样?”   “很好。”古野轻笑道。   “好个屁,戏那么过!我都快看不下去了!”老王从外面的露天阳台跳出来,看着我们。“从他身上拔刀,你是怎么想到的?真够绝啊。”   我这不是顺手么。   叶润青忽然一把扯下白无垢的兜帽,露出了她的容貌。   我当场愣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岳雪婷?!”我指着她大喊,她的双眸惊慌地闪动着。   “谁是岳雪婷?你认识?”   “她是萧门门主的未婚妻……治妖局岳局长的妹妹……”我是真没想到,竟然是她?   这些名头说出去,哪个不够响亮?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条邪路?明明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道是心理变态?不作不快?   润青站在她面前,反手抽了她一巴掌,雪白的肌肤顿时一片绯红。紧接着又是一记响亮的声音,一张雪白小脸被左右开弓,打的又红又肿。   “润青。”我忙叫住他。虽然他抽的时候,我很爽,但真把人家抽毁容了,认不清长相了,那我们不是吃大亏了?   叶润青收回手,转身走到我身边,将我扯进他的怀中。   我趔趄地倒在他怀里,一抬头,就见叶润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古野,眼底一片杀意。   “润青!”我忙叫他,他低头看着我。   “还疼吗?”   我连忙摇头,“好多了。”   “我要将那符咒取出,你忍忍。”他在我耳边低声道,紧接着我只觉得头疼欲裂,又好似经历了一遍刚才万虫噬骨的疼痛。下一刻,就见那符咒从我额头之间硬生剥出,我一身冷汗,颓然倒下,叶润青抱着我,那符咒转瞬之间就没入了岳雪婷的额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岳雪婷叫的撕心裂肺。   我亲眼看着那符咒没入岳雪婷体内,吓得抓紧了叶润青。“润青,你怎么……”   叶润青紧紧地抱住我,“她该死!”   作者有话说:   这卷开始收尾了,感谢各位一路支持我到这的家人们!谢谢大家!!!   在这里我想跟大家多说两句,能看到这里的家人,绝对都是真爱了,我也就跟大家坦诚相待了。   之前有家人问我这本书写几卷,我的设定原本是6+1卷,但是目前又决定再加一卷番外卷,所以总共是八卷。   怎么说呢,这本书其实是我的XP大集合,np!渣受!虐攻!纯爽文!我写的爽,也希望各位家人们看的爽!谢谢!!!   请大家今天也为我们大龙的左右为难而鼓掌吧!!!如果有海星和留言那就更好啦,哈哈哈哈哈(⑉°з°)-♡ 第32章   岳雪婷被我们捉了。堂堂的萧门未来少奶奶,治妖局局长的亲妹妹,被我们几个小妖抓了。叶润青还扇了她两个大耳刮子,一张小脸肿的跟红糖发糕一样。   “现在怎么办?”我环视一周,希望有个人出来拿主意。   “不是你非要抓人家的吗?怎么现在没后招了?”老王对我翻了个白眼。   “送去治妖局?”   “哦,你把人家妹妹给抓了,又打了几巴掌,还施了什么狠毒符咒,现在送回去,然后指望他们给你主持公道?你是天王老子吗?”老王咧着一张红唇,对着我皮笑肉不笑。   老王虽然说话阴阳怪气的,但是很有道理。我们不能把她送到人类地界去,不是我们的主场,没有优势啊!   可是我们又不能私下处置,毕竟这位“白无垢”掀开兜帽和没掀开兜帽的时候,身份截然不同。   我想了下,又走上前,把兜帽给她罩起来了。   “你做什么?”老王疑惑地看着我。   “七天后的妖王大典上,我们把四门的人都叫来,再揭开她的兜帽,你们觉得如何?”   我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若有所思,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就按我说的办。   老王表示,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灵光时刻,我就当她在夸我了。   将白无垢五感封存后,我们决定将她带回到老王的迷宫里,小桃和小南还在那等着我们。   “等等。”临出发前,叶润青突然发言。   “怎么了?润青。”我以为他是身体不适,习惯性的想摸摸他的额头,刚才他又是打人,又是下咒,估计是累着了。   叶润青拉住我的手,转头看向古野,“他不能跟我们一起走。”   一时间,屋内一片安静,我看着叶润青,忽然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脸上一片烧红,心里也十分别扭,本想浑水摸鱼,但显然不行:“润青。”   “我不允许他跟我们一起。”叶润青看着我,轻声说。   我看了看叶润青,又看了看古野,随后点点头:“好吧,那你和老王带着岳雪婷先走,我和古野七日后会去妖王大典同你们汇合。”   这话一说,屋子里一片寂静。   古野看着我,红眸微微闪烁,嘴角轻轻弯起。   “你要跟他一起走?”叶润青紧握着我的手腕,低声问。他的眼眸里满是不愿相信。   “对不起润青,我已经答应古野了。”我狠下心来,直视着润青。   “答应了他什么?”他看着我,扭着我的手逐渐发狠。   “答应,只要我还在这个世上一天,我就会跟他在一起。”   “那我呢?”他低声问我:“那我呢?”   “还是一起走吧,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对吧?”老王站了出来,主动打圆场。   “润青,我……”   叶润青猛地松掉了抓住我的手,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绯红一片。   他看了我最后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他眼中的世界像是塌了一方,摇摇欲坠。   “叶润青,你去哪儿?”我上前想要扯住他,却扑了个空,叶润青消失在我的眼前。   这小子竟然跟我玩离家出走?   “我暂时要回鬼域一趟,处理一些事情。你放心,我走了,他就回来了。”古野捡起我的手腕,仔细看了看,轻轻替我揉搓着。   古野大度的像是古代的正宫,雍容大度,心胸广大。   ……   “但是,你说过的话,我很开心,我记住了。”他微弯下腰,在我脸颊上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哦,好。”我点点头。   古野松开我的手,消失在房间里。   几乎是同时,叶润青凭空出现,拉着我的手,冲向露天阳台。   “诶?润青?诶?!啊!!!!”我尖叫着,被叶润青抱着从二十多层的顶楼一跃而下。   老王银铃般地笑声紧随其后。   我闭着双眼,紧紧抱住叶润青,耳边的风声凌冽,吹乱我的头发,兵荒马乱一般。   “我不会把你让给他。”叶润青在我耳边低声说。   “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叶润青,你下次再不说一声就带着我跳楼,老子掐死你!”我闭着眼大喊。   “我死了,你也要同我一起。”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浑身一僵,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叶润青,他这,这是被我养歪了?成了病娇?   耳边的夜风猎猎,我眯着眼睛,看着叶润青,心里忐忑如敲鼓。   这要是被浣熊夫妻知道,我可怎么办?   “嗨,我的宝贝儿子们!妈妈回来啦!”我刚进门,就被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抱住。   我和叶润青都是一愣,下一秒就明白过来了。   浣熊夫妻回来了!   留着公主切短发的娇小女子冲我俩嘟了嘟嘴,“高不高兴啊?”   “妈?你们终于回来了!”我一头扑进浣熊妈的怀里,这几天可把我愁坏了,感觉过了有三百年那么久!   “大龙,妈妈也好想你啊!”浣熊妈揉搓着我的脑袋。   “润青,你好像长高了,看来哥哥把你照顾的很好啊!”浣熊爸站在身后,魁梧的身材更像一头棕熊,满脸胡茬,笑容暖洋洋的。   叶润青扭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是,哥哥照顾的很好。”   我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连忙打断那个让我心惊的话题。   “靠气味啊,我们回了家发现你们不在,就靠气味找到了你们。”浣熊妈松开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还好,我们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浣熊妈眼神在我和叶润青之间扫了一圈,“我做了饭,一起吃吧。哦,后面那位戴兜帽的小姐需不需要一起坐下?”   “她就不用了。”老王笑了笑,“我送她去休息,你们先吃。”   一张大圆桌,摆满了一桌菜肴,七个人团团围坐。   “爸妈,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我夹了一块鸡肉,下意识先放到了叶润青的碗里。   浣熊妈笑着说:“因为妖王大典啊。”   “你们也受邀了?”我忘了这一茬,浣熊夫妇也是大妖。   “当然了,老妖王离开已经快五百年了,人界又对我们虎视眈眈,这次妖王大典可是提气的好时刻!”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那你们知道新妖王是谁吗?”   “不知道,右使没说,说等到了大典上,要给我们一个惊喜。”   ……繁离这家伙,还挺贴心!   “润青,你是不是又突破了?”浣熊爸柔声问。   叶润青点点头,替我夹了一块小排。   “你们俩关系还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浣熊妈笑着依偎在丈夫身边,满脸柔情。   “呵呵。”老王和小桃他们干笑了几声,“吃菜,吃菜,这菜真好吃啊!”   我低着头,认真干饭。   “那个带兜帽的女子是谁?”浣熊妈终于还是问起了这件事。   我们几个人交流了一番眼色,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你们打算在妖王大典上审判这女子?”浣熊爸皱起浓眉。   “对,我们得在妖界审判她。”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因为这个女子破坏了妖王大典,对我们妖界来说影响会不会更大?”   浣熊爸这话让我有些失措,我只是想着怎么收拾岳雪婷,自然是场面越大越好,人越多越好,倒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码事。   “可如果不在妖王大典上,那到什么时候呢?岳雪婷身份特殊,如果她失踪久了,肯定会……”   也许到时候,就不是我们请他们妖王大典,而是这帮人主动来闯妖王大典了。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沉默。许久,浣熊爸才说:“这件事我会跟龙王商量,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那就将妖王大典提前。”叶润青忽然说。   “怎么个提前法?”我们都看向他。   “祭品和观礼的大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炎石。”叶润青看着我,“只要快去快回,三天就可来回。”   “三天?”我有些惊讶。   “不过要精通御风的妖才能做到。”   “御风?老于行吗?”我唯一知道能御风的妖精,就是菜市场开干洗店的老于了,他是只鹤精,当初鹿精被抓走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我去问问看,也许可以。”浣熊爸拍了下大腿,吓了我们一跳。   “如果顺利,那就是最好不过了。”浣熊妈笑眯眯地说。   这件事算是定了下来,饭后浣熊夫妻就去找老于。至于其余几人,小桃和小南去恩恩爱爱,老王心烦意乱地去房顶上看月亮,只剩下了我和叶润青。   “我去看看老王。”我主动站了起来,想逃离这里。此时的叶润青,让我觉得不知如何面对。   “我等你。”叶润青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他似乎已经胸有成竹,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有了应对的方法。   “……好。”   上了房顶,就看到老王对着夜空,面无表情。一双狐狸眼中藏着两个月亮,明亮而温柔。   我忽然记起,老王在这里跟我说过的话。   这几日过去,我几乎快要忘记老王已经处于神魂破碎的边缘。   她见我上来,咧开嘴,笑了一下:“避难来了?”   我坐在她的身边。   “老实说,我好羡慕你。”她幽幽地说。   “羡慕我什么?”我低头扣手。   “羡慕你,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抬头看着她,她的嘴角漾着一抹苦涩。   “老王。”   她转头看向我。   “你真的快死了吗?”   “叶大龙,你可他妈真是个聊天天才!信不信老娘一脚把你踹下去!”   我咧开嘴笑了起来,“真好,我就喜欢你这么生龙活虎的样子。”   “别,你可千万别喜欢我。我受不住。”老王戏谑道。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是不是一个失败的哥哥?”   老王拿手勾起我的下巴:“你不会以为下面那位从一开始就把你当哥哥吧?”   我瞪圆了眼睛。   “难道不是他把你当童养媳放在身边养吗?”   “啥?”   作者有话说:   周六的凌晨更新!希望大家度过一个快乐的周末!快乐的七夕~ 第33章   “你那个弟弟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她别过眼去,望着头顶的月亮,似乎喃喃自语。   “一旦爱上了,除非万不得已,哪会那么容易放手。”   我从房顶上下来,带着王美丽少有充斥着哲理的这句话,去见叶润青。   我觉得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见到叶润青的时候,他在闭目休息,俊美的脸庞在光影的描绘下朦胧而虚幻,半白的长发落在身边,像一张网。   “叶润青。”我叫了他一声,没有动静。   睡着了?我好不容易想好了说辞来和他对线,结果直接碰了个钉子,让我泄了气。   我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微弯下腰,仔细看他。   他的呼吸轻浅,弯眉薄唇,宛若天上的青月。   我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前以为他只是叶润青,是我从小带大的弟弟,现在才发现,他早就不知活了多少个叶润青。   “润青。”我低声叫他。   他的睫毛微颤,那是他从睡梦中慢慢苏醒的前兆。   “回房间睡吧。”   我照顾了他几十年,什么都成了习惯。一时半会改不掉,而他也改不掉。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替他撩开发丝。一双秋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双瞳之中,印着两个我。   “回去吧。”我对他说,想要直起身体。   他伸出手抓住了我,阻止了我的后撤。   “你不要我了吗?”他看着我,轻声说。   我看着他,想了许久,“不是。”   “你永远是我的小弟,我永远是你的大哥。”我认真地说。   “我们可以一直当哥哥弟弟。”他对着我慢慢弯起嘴角,“只要你想,我愿意。”   我发怔地看着他。   “但是,我不能让第三个人插在我们之中。”他拉着我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拂过我的耳廓,脖颈,最后落在胸膛,“今天,你让他亲了你的这里,还有这里。”   “我很生气,但是我忍住了。”   他的眼神落在我的唇。   “我不想让你难过,可是我很难过。”   “你会补偿我吗?哥哥。”他低声说着,气息柔柔地落在我的嘴角。   我的手抵在他的胸前。   “润青,兄弟之间是不会接吻的。”   他停下来,看着我。   “可是我想,我会,我要。”   他愿意玩这场虚伪的兄弟游戏,因为他不想放开我。我的身体开始发热,想要推拒,却被叶润青用力抱住。   “哥哥,你的拒绝根本不够用力,连三岁的孩童也能制服你。”他的气息落在我的耳畔,像一只蜿蜒而来的蛇,顺着我的脖颈,胸膛,滑落而下。   我他妈快疯了。   我觉得我应该去上个男德班,好好的修身养性一下!   “叶润青!”我用脚抵着沙发,使劲推拒着他。   他的胸膛像钢铁一般直线前进,“你别再靠过来了!”我低吼道。   “再靠过来,我就……”   他停了下来,“就什么?”他微歪着头看我,眼底里全是我和笑意。   “哥哥,你的心里有我。”   他在我的脸颊上落下一个浅吻。   “我们回来了,你们在做什么?”门口忽然传来浣熊爸妈的声音,我扭头看向门口,后背瞬间渗出了冷汗。   浣熊爸妈看着我们,瞪大了眼睛。   此时,叶润青的手环在我的腰间,他刚刚还在我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我的呼吸收紧,心跳飞速。   “润青,你也太黏哥哥了。又让他哄你睡觉吗?”浣熊妈撅起了红唇,“你怎么就不黏妈妈呢?”   叶润青将头放在我僵硬的肩膀上,“你已经有爸了,不需要我做电灯泡了。”   “妈妈偶尔也想让你跟我撒撒娇呀。”   “好了好了,告诉他们咱们带回来的消息吧。”浣熊爸打了圆场。   叶润青自然地松开了手,拉着我坐在他的身边。   “对对对!好消息!”浣熊妈坐在我们对面,“其他人呢?”   “呃,在忙。”我硬梆梆地说。   “哦,那我们先告诉你们。老于已经启程去往炎山了,应该不用三日就能将炎石取回来!”   “哦,真好。”我点点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哥哥。”叶润青侧着头看我,“你是不是困了?”   “大龙,你是不是偷偷做什么坏事了?为什么眼神乱飘啊?”浣熊妈凑到我的跟前,仔细地盯着我。   “我……”我靠,叶润青这小子心理素质也太好了!不愧是千年老妖,反而是我一个人做贼心虚,浑身都哆嗦着。   “他刚才偷吃了好东西,没有分给我,对不对?”叶润青轻声说。   “怎么可能?大龙对润青你可是偏心的让妈妈都嫉妒,从小到大什么不是跟你分着来?”浣熊妈笑着坐了回去,“好了,不说其他的了,我们说正事。”   我平复着自己的气息,才堪堪地拉回心神。   “如今炎石已经解决了,事情往前推动了一大步。我们优先要做的还是让新妖王成为真正的妖王,后面的事才好进行。”浣熊爸沉声道。   “妖王大典提前的事,一会儿我会同妖王的右使商议一番,听说左使也回来了,看来如今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正正好。”   天时地利人和……   一场家庭会议召开的异常顺利,悬在妖界头上的一件大事似乎就要解决了。   会后,我把此次的会议精神传达给了老王和小桃他们,大家一致觉得这真是个好消息!   可我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的都是叶润青在我耳边说的那句:哥哥,你的心里有我。   他的浅笑比老王使了十成的媚法还让人难以承受。   他的轻语比世间最柔软的云絮还让人难以推拒。   他说,你的心里有我。   我一夜没睡着,别人还以为我是为了新妖王即将归位而激动的彻夜难眠。但老王一眼就戳穿了我,“心乱了?”   我被她吓了一跳。   “果然心乱了。”她轻笑,“能理解,那么一个大美人,又厉害,又疼人,还会叫你哥哥,上哪儿找这好事去?”   他妈的,被她这么一说,老子更乱了。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去吃早饭。”我扯着老王去吃早饭。   这几日不知道为什么,叶润青看着精神十足,也不睡觉了,作息同正常人没有二样。   问他,他说自己已经突破,正常修炼就够了。   叶润青见到我,就让我坐在他旁边的空位。   我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身边,夹起一个包子,下意识想给他,又生生放在了浣熊妈的碗里。   “大龙今天对妈妈怎么这么好?”浣熊妈笑眯眯地说。   我又夹起一个包子,我知道叶润青一直在看我,可我还是把包子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对不起,从今天起,老子就是钢大龙。钢铁大龙!   忽然,有人夹了一块肉放在我的碟子里,我一扭头,就见叶润青嘴角微翘,视线相触。   我忙收回目光,镇定自若地吃完早饭。   早饭后,浣熊爸妈去忙妖王大典的事情,昨晚他们同龙王还有繁离不知怎么沟通的,第二天就宣布他们成了此次妖王大殿的负责人之一。   浣熊妈一向喜欢这种热闹事情,这次更是摩拳擦掌,说是要给新妖王一个刻骨铭心的妖王大典。   “妈……别太拼了,也许新妖王喜欢平平淡淡才是真。”我觉得右眼皮一直跳,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放心,没有人不喜欢惊喜。”浣熊妈对我眨了眨右眼,转身挎着浣熊爸的胳膊,“这几天我们不回来了,妖王大典见咯,儿子们。”说完一阵白烟过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小桃和小南又不知到哪儿去了,就连老王也消失了,不大的房子此刻变得格外空荡。   “我去修炼了。”我想走,却被叶润青拉住。   “我们一起修炼吧,哥哥。”他的嘴角犹如新月,弯成一牙。   “咱俩层次不同,不能一起修炼。”我义正言辞地想要拒绝。   “这样我才能更好的帮助哥哥。”   “不不不,我不能拖你的后腿,你修炼你的,我修炼我的。”学渣怎么能跟学霸一起学习呢?   “哥哥不想跟我在一起呆着?”   以前也没发现这小子叫“哥哥”叫的这么勤快啊……   我张着嘴,觉着话还是要说的婉转些,正要张口,就听到叶润青低声说:“如果你不想做我的哥哥,那倒是正好。”   他妈的,好卑鄙!我模糊在他身上看到了奸诈、卑鄙、胁迫几个弯弯扭扭的大字!   我如果套着哥哥的身份,那不应该推辞他的“盛情”邀约,如果我撕开这一套哥哥弟弟的纸面具,那他就更肆无忌惮。   横着竖着,都是个死。   逃,显然是逃不掉了。   我一抹脸,“行,练就练吧。”   空荡的房间里,正中间只摆着两只蒲团,半米宽的距离。   我瞧着那两只蒲团,想了又想,还是将蒲团拉开三米以上。叶润青看着我的举动,也没说什么,脸上还是风轻云淡的。   我坐在蒲团上,假装自己修炼。其实我根本无心修炼,就好比做数学题,本来就学的不好,现在让我做三套黄冈精选押题卷,还跟我说,做完这三套,你一定能涨20分。老子差的是这20分吗?30分的基础分,就算加上20分也还是不及格,更何况及格线是90分……   我原以为当了妖怪,就可以不用参加考试,没想到到头来还要修炼,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   我闭着眼睛试了十几遍,只能做到简单的凝气,根本无法凝气为型。而身边的叶润青,即使隔离三米以上的距离,我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纯粹至极的灵气,浓郁的几乎连我也要吞没了。   我泄气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稀薄的灵气,算了,不是这个苗子,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   我正欲收回灵压,叶润青已经靠在了我的身边。   “屏气凝神。”他低声说。   我原本想松懈的灵力又勉强停留在手心。   “试着想一想最让你感到快乐的事情。”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轻声响起。   快乐的事?我闭着眼睛想了许久,再睁开眼,发现手心里的灵气还是稀薄无形。   学霸总想把他的学习方法交给我,说实在的,我是真的学不会。   “算了,我不是这块料。”我正欲撤回灵力,却被叶润青托住了手掌,手中的灵气肉眼可见的开始凝聚成团,纯白犹如牛乳。   这是叶润青的灵气,不是我的。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哥哥?”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求一波爱的海星,比心心~ 第34章   叶润青的双眸似乎藏着水波,他柔柔地看着我,像水底的青荇在我手中流过。   “不想知道。”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   “我要去上厕所,喝水!”我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去厕所喝水吗?”   “你管我!”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低头轻笑。   我站在厨房里,拿起水杯,猛地灌了几口冰水,想要压下有些薄热的身体。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快乐的事……我刚刚想的全是自己吃喝玩乐的事情,却似乎没有一点儿作用。   这是怎么回事?   快乐的事……对于我来说,什么才算快乐的事?   我试着闭上眼睛,屏气凝神,开始让思绪纷飞开来。   对我来说,如果不是满足生存的快乐,那什么才算是快乐?   我的鼻尖似乎飘过一抹淡淡的茉莉甜香,它微弱而清晰,虚渺而无形,   “大龙……”   有人在叫我。   我的额头开始渗出薄汗。   “大龙。”   是谁?   那茉莉香气愈发浓郁,似乎就在咫尺。   我皱紧眉头,试图辨认那人的声音。   是谁?润青?还是万岁?   “张大龙。”那人的声音冷峻而低沉。   我猛地睁开双眼,低低喘息着。手心的灵力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后背的薄汗濡湿了衣服,我有些慌张地又喝下一杯冰水。   好奇怪,怎么会听到这么奇怪的声音。   我勉强稳住心神,一定是饿了,我一饿心就慌。   我点点头,肯定是这样。我决定给自己弄些吃的,填饱肚子。   我开始在厨房一阵乱翻,脑子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喂,你要拆了我的厨房吗?”   我一回头,就看见老王双手环抱,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你在这胡找什么呢?”   我看着她,吞咽着自己的唾液,“我,我饿了。”   “饿?”老王走到我面前,“这么快就饿了?吃完早饭才没多久啊。你脸上怎么全是汗?”   “啊?有吗?”我下意识摸了一下额头,指尖一片湿润。   “病了?”她皱眉看着我。   “你歇着吧,我给你泡杯茶。”她让我坐到一边,然后挽起衣袖,为我泡茶。   老王泡了一杯清茶给我,我低头轻啜了几口,才觉得缓了过来。刚刚就像着了梦魇一样,脑子里控制不住的总是在回忆那个声音。   张大龙,这个名字很久没被人叫过了。   我好像差点走火入魔。哎,基础这么差,好不容易提起劲儿练一下,还差点入魔……这找谁说理去?   老王见我脸色减缓,才端着茶杯走到我身边,“刚才怎么了?跟见了捉妖师一样。”   “我刚才脸色那么难看?”   “嗯,感觉都快尿裤了。”   “……够了。”   老王笑了笑,低头轻啜了几口茶,“你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   我想了想,最近好像确实没怎么好好休息。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喝着杯里的茶,忽然觉得眼皮开始下沉,睡意来的太突然,我强撑着眼睛,惊讶地看着老王:“你,你给我喝……”话还没说完,我就倒了下来。   “睡吧,好好休息一下。”这是我丧失意识前最后听到的话。   我在闭上双眼的那一瞬,一只脚就踩进了一扇门,门的另一边闪着五光十色的色彩。   我眯着双眼,将两只脚全部踩了进来,光似乎在一瞬就被吸收掉了,显示出了原本的模样。   我站在高大的台子之上,风从我的耳旁吹过,吹乱了我的额发,我眯着眼睛想看清前方。   “大龙!”我听见有人叫我。   我左右扫视一围,身边却空无一人。   这是什么地方?我转过身,看到身后有一块赤红色的巨石,三米高,六人合抱之围,它的周身闪着淡红色的火焰,看似无害,但空气被高温炙烤的似乎形成了一圈水波,微微晃动。   这是炎石?我一眼就猜到了这石头的来历。   这,这是妖王大典?   我有些糊涂了,这么快就举行了吗?不是说在三天后?   “大龙!快过来!”有人在台子下面叫我。   我往边缘走了几步,就看到萧韫在台下看着我,向我伸出了双手。他渴望地看着我。不,那是萧绎。我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想再看到这张脸了,不想再纠缠了。   我要触碰炎石,接受妖王的试炼,正式成为妖王,然后让岳雪婷那个女人受到应受的惩罚。   我扭过头来,像一个主角一样毅然决然地向炎石走去,有什么似乎在驱动着我,让我触摸炎石。   “大龙!”   又有人在叫我。   能不能不要再叫我?我这名字被你们叫的我都快不认识了!   我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就看到一柄黑色的长伞冲着我而来,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那伞尖闪着锐光。   一个高大的身躯瞬移在我的面前,他伸手抱住了我,随后瘫软在我的怀中。我惊讶地低下头,想要看清他的面容。   谁?是谁?   他死了吗?   原来,是他为我抵挡了攻击……   这个场景如此熟悉,我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是什么?预言?   我紧紧地抱着那个人,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我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大龙,大龙!”有个人在叫我。   我挣扎着,顾不上谁叫我,只想要低头看清那人的脸。他到底是谁?   我捧着他的脸,正要仔细辨认的时候,脸上忽然火辣辣的疼。   “啪!啪!”两个大耳刮子甩的我晕头转向。   我猛地从梦中被拽了出来。   一睁眼,就看到老王坐在我的身上,手高举着,显然要落下第三个巴掌!   “停!”我吓得高举起手,想要阻挡。   她见我醒来,才堪堪放下手,似乎还有些遗憾。   “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我一张嘴,觉得嗓子疼,脸也疼。   “你睡了快2个小时。”   这么久?我觉得不过只是一瞬。   我有些呆滞,觉得思绪还留在梦里,还留在那个倒在我怀中的人身上。   “你给我到底喝了什么?”我粗着嗓子问他。   “没什么,看你最近休息不好,就给你喝了点助眠的。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老王蹙着眉,低头审视我。   “我头疼,脸也疼。”   “脸那边可以不用管。”老王用手抬起我的下巴,左右观察了半天,“你是不是魇着了?”   “看来你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老王收起了笑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微哑着嗓子,质问她,“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老王拨了拨自己长发,从我身上一跨腿就下来了,“这茶叫做如梦令。”   “什么意思?”   老王看着我,表情格外认真:“意思就是,是梦又不是梦。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喝。”   我瞪大了双眼,盯着老王,缓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指着她破口大骂:“王美丽,你他妈什么东西都敢给人喝啊!”   她耸了耸肩,“你是人吗?”   “……”干!   我恨不得咬死她!   “你到底梦到什么了?”她好奇地看着我。   “我梦到……”我的眼前闪过那个瘫软的身体,似乎差一点,我就能看清他的脸了。   “我梦到我差点死了,有人救了我。”我低着头,低声语。   “你刚才明显魇着了,大喊大叫的,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要被毒死了。”老王拿手做扇,轻轻地扇了几下。   “好了,起来吧,去你房间休息。”老王转身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可别给你那个宝贝弟弟说我给你喝这个茶的事。”   说完她就脚底抹油,跑了。   “呸!”   我扶着昏沉的脑袋,仔细回忆之前的梦。梦里发生的事显然是在妖王大典之上,有人想要杀我。那个人应该是夜覃。那把黑伞我还是认得的。   夜覃那个王八蛋,上个世界逼我自尽,这个世界又要杀我……他可真是我的霉星!   我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继续回忆。   有人在关键时刻挡在了我的面前,被黑伞戳中了后背。那人是谁?他是否死了?我全然不知。我只记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挤得我吐不出气。   我不想有人因我而死,也从没有人因我而死。   我只是一个炮灰,只有我替别人死的份。   在这梦里,我显然成了大人物,似乎还成了主角。   在万众瞩目之下,我登上妖王大典,我要触摸炎石,却被夜覃刺杀,然后有人救了我。   这一连串的事情,怎么看,怎么都是主角才能有的戏份。   所以,这显然不是真的。我很确定!   我只是一个炮灰。   就算死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流程。   任务完成,或者失败,然后去下一个世界。   不过现在的我还不想离开,我还有事没有做完。   我撑起困倦的身体,向外面走去。   推开门的时候,叶润青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看着我,随后伸出手掌,轻轻地在我额头上贴了一下。   “你发烧了。”   “发烧?”我愣了一下,下一刻,就天旋地转,被叶润青打横抱了起来。   我抬头看着他,觉得头愈发昏沉。   “润青。”   “嗯?”他的声音变得轻柔缓慢起来。   “我想吃冰。”   “好。” 第35章   燥热的空气似乎在我周围涌动,我头疼欲裂,神智昏沉。   模糊中,微凉的手指轻抚我的脸庞。我试图睁开双眼,却被覆盖起来。   我的双手落在空中,想要扯住什么,想要拉住什么,身体软飘飘的浮在空中,像一片云。   如果不被拉住,恐怕就要飞走了。   我伸出手,随后被轻握住。   是润青?我迟钝缓慢的大脑像生锈的铁器,一寸也无法转动了。   感官迟钝,神智迷糊,我像是病入膏肓。   微凉的唇贴在我火热的唇上。冰凉的水从唇缝中渡了过来,我的手也有了着处,抓在一个人的后背上。   冰凉的水混合着半液态的冰落在唇齿之间,被舌头轻柔的拨动着,辗转着。   我如同落在泥土里的鱼,张着嘴,不断索求。   忽然,那被浸的冰凉的唇离开了我。   我试图扯住他,拉住他。   他循循诱导,牵引着我的手与微凉的指尖交缠,我紧紧擭住,不让他离开。   “你离不开我,一如我离不开你。”他在我的耳边低声细语。   之后,我记不清他或是我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犹记得那一晚我睡的很不踏实,似乎被人翻来覆去的折腾。   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像中毒了。   我一睁开眼,就觉得自己头昏脑胀,四肢发麻,总觉得自己被人暴打了一顿!   有个人睡在我的身边,我扭头一看,是叶润青。他微含着笑容,手拉着我的手,像幼童一样安眠。   这小子晚上打我了?   我扭了扭身体,动了动四肢,勉强坐起。手还被叶润青紧紧拉着。   我低头看了一眼,轻轻地从他的手心里扯出自己的指头,暖暖的。   叶润青每次在我身边入睡,总喜欢拉着我的某个部位。不是头发,就是手指,或者胳膊。搞得我每次睡着,都不能乱动,像是被人绑住了手脚。   我看了一眼时间,竟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王美丽这茶劲儿是真大啊。我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一开门就看到王美丽被小桃紧紧抱住,王美丽面无表情,小桃则哭的稀里哗啦。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站在门后面,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老王看了我一眼,“帮我个忙。”   “啥?”   “打晕她。”   “啊?”我站在原地,惊讶地望着老王。   “她已经哭了一个晚上了,会受不住的。”老王眼底藏着疼惜。   我低头看了小桃一眼,两只眼肿的像烂桃一样,哭的嗓子已经哑了,只是死死抱着老王。   我想了一下,从屋子里操出一只花盆,正准备砸下去,老王脸都变了,“你有病啊?”   “那我怎么办?你自己弄去!”我气愤地把花盆扔到她手上。   老王手一挥,那花盆就碎在了地上,凄凄惨惨。   下一秒,老王还是狠下心,伸出手,对着小桃的后颈使劲打了一掌,就见小桃软软地倒了下去,落在她的怀中。   “你俩这是唱哪一出呢?苦肉计?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你昨天给老子喝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弄的我今天早上浑身酸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别乱扣屎盆子,这跟我的茶可没关系。”老王白了我一眼,然后没工夫理我,打横抱起小桃。   “她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让她探到了我的灵脉。”   哎,瞒不住了。   我跟着老王回了她的房间,只见她轻手轻脚的将小桃放在自己床上,轻轻地拢去她腮边的碎发,眼底一片柔情。   “你俩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忽然有些好奇,虽然我和她都是炮灰,但是老王也有自己的故事,只是我从来没问过。   “没什么,就是一只小狐狸和一棵小桃树而已。没什么意思。”她说着,一边用手指细细地描绘着小桃的轮廓。   “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愿,只要她好好活着就行了。”她说的坦然,可语气里得遗憾与不舍还是漏了出来。   “没想到,你是个情圣。”我赞叹道。   “放屁。”老王扭头看着我,脸上红扑扑的,“老娘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不像你!”   “我?”我愣住。“我怎么了?”   “没心没肺,伤人害己!”老王一反常态的呵斥我。   这已经不是老王第一次说我没心没肺了。万岁来的第一次她就说过,她告诉我她的灵脉损失,快要不行了的时候也说过。   她抱起小桃,“我是没有办法,你跟我不同,老实说,我羡慕你。”   她身上的灵力一直在逃逸,就像是被打破的酒瓶,里面的酒已经快要淌干净,成为一个无用的容器。   其实我对于老王的离去原本并没有太过难过的情绪,作为炮灰,她不过是要杀青了。离开这个世界,下一个世界还是照常来过。可是,我看着她略微蹒跚的脚步,却莫名有了一丝说不清的难受。   明明该是件庆祝的事……   为什么要难过?   我离开了老王的房间,房门关上的时候,我分明看到老王眼底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   一双手环住了我的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为什么难过?”   我回过头,看着叶润青。“我难过了吗?”   他的双目与我相触,“至少你的眼睛是这么说的。”   我有些惊讶,忍不住用手摸着自己的眼睛,我想看看,我眼里的悲伤是什么样子的。   我找到一面镜子,擦得光洁如新,对着我的眼睛仔细地看。   可无论我怎么看,我都看不出什么异样。我露出一个难过的表情,却觉得有些生硬,不够自然。我觉得我的演技退步了。   叶润青就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对着镜子挤眉弄眼。   他脸上带着柔柔的笑容,眼神从未从我身上移走,似乎怎么看我都看不够。   “叶润青,你一直这么盯着我,都把我盯毛了。”我透过镜子,看着他。   他莞尔,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细风中的柳絮。   “润青,我是妖王吗?”我扭头看着他。   他望着我,“你想成为妖王吗?”他反问我。   “没有想与不想,让我做我就做,就是苦了妖界的兄弟们,摊上我这么菜一妖王。如果不是,似乎也很合理。”   “那为什么还问我?”他笑语。   “你说你已活了千年,所以觉得你应该知道的多一些。”   他笑而不语。   怕是天机之类的缘由,我也不纠缠。   “那为什么爸妈捡到你的时候还是一颗蛋?难道你是凤凰?”我想到了凤凰涅槃。   他摇了摇头,“我不是凤凰。”   叶润青走到我的身边,用手轻轻点了我的眉心一下,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秒,窗外正好落下一片树叶,打着旋停在半空。   我张着嘴,眼睛忘了眨动。   下一秒,树叶落了下来,似乎刚才的只是我的一时错觉。   “你能控制时间?”我惊讶地看着他。   “嗯。”   “那可以倒溯时间吗?”我觉得叶润青一定是个BUG般的设定,这手控制时间也太强了!   “现在还不行,我的功力还没有恢复完全。”他摇了摇头。   “那什么时候可以?”我好奇地问他。   他捏起一撮头发,“等全白的时候。”他语气平常。   我看着他已经半白的长发,十分好奇时光倒转的那一刻,不知道他能不能带我一起回去看看。   “可以,只要是你想的,我都答应你。”叶润青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扭头看着他,“我说了不准看我心里想的什么吧?叶润青!”   叶润青很强,他不仅是个修炼的天才,还能听到他人的心声,现在甚至还能控制时间,简直就是造物主般的存在!   这种强破天际的设定下,他竟然是我的弟弟?我现在十分怀疑,叶润青会不会是这本书的主角之一。   如果成了主角,那他岂不是要和女主有纠葛?   我的心忽然咯噔一下,像是咬了一口桃,结果发现了半截虫子尸体一样,让人糟心的很……   叶润青眉眼俊秀,嘴角含笑,一双眼眸里似乎撒满星屑,看的人心思乱飘。   我看着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又觉得像是自家辛辛苦苦养大的人参果,被猪八戒一夜之间吃了精光,让人欲哭无泪……   “你在想什么?”他坐在我的身边,乖巧柔顺。   “叶润青,你以后要是娶媳妇,绝不要选人类。”我认真地说。   “娶媳妇?”叶润青眉头微皱,然后舒展开眉眼,“那你嫁给我。”   我一下就站了起来,“我都伺候你几十年了,你还想让我继续伺候你?想得美!”我扭头就走,把叶润青一个人留下身后。   我跑了。我觉得我再继续说下去,怕就控制不住事情的走向了。   我觉得吧,人不能想的太多,一旦多,就容易乱。   以前,我只当叶润青是我弟,照顾他,那都是应该的。如今,我看着他却觉得不对劲儿了。   我觉得他笑着好看,不笑也好看,站着好看,坐着也好看,就是活脱脱人参果成了精,但是一想到他可能会被别人吃了,就觉得心疼的厉害。   我怕是成了个弟控。   原来,控这个事,说变就能变啊。   作孽啊! 第36章   夜里,我被一阵女人的尖叫声吵醒。我赤着脚,顺着声音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女人的喊叫尖锐而凄厉,仿佛濒死的呐喊。   我听得心惊,头皮发麻。是谁在喊?老王,还是小桃?   我推开门的时候,那凄厉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溢不出一丝声响。   门开的时候,老王扭头看着我。我越过她,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是岳雪婷。   “你在做什么?”我惊讶地问她。   老王白净的脸上沾了一滴妖艳如胭脂的血珠。   “我把她杀了。”她冷声语。   “你把她杀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岳雪婷的面前,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竟然真的没了……我浑身一震,似乎有一道阴气钻进我的手心。我连忙收回手,转身望着老王,“你疯了?”   “我等不了了。”她咧开嘴,似乎在笑,可带着苍凉的悲哀。   “我就要消散了。我得替小桃报仇。”她淡淡地说完,用手抹掉了自己脸上的血珠,点在了自己的唇上,红唇格外妖娆艳丽。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将她带到妖王大典吗?现在她死了,怎么办?我们有理也变理亏啊!”我急的只抓头。   “你将我交出去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老王冷静地过分,像是沸腾过后的水,看似平静,实则依然滚烫。   “这件事,别告诉小桃。”她叮嘱我。   叶润青出现在老王的身后,看了老王一眼,又看了倒在地上的岳雪婷。   他走到我身边,将我拉起来,“太脏了,别站在这。”叶润青拉过我的手,将我拉到一边。   我觉得我是这里最着急的一个,另外两个,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只关心我的衣衫是否干净。   “明天晚上就是妖王大典了,你就,就不能忍一忍?忍到那时候,再……宰了她?”我也厌恶岳雪婷,可是我不想老王因为她而死,虽然她也快死了,但是我不希望老王最后不得善终。   事情发生的太快,没有丝毫回旋的地步。   老王看了叶润青一眼,又看向我。“我一个人承担,无论生死。”   我完全不能理解老王的想法,明明只是一天,她为什么不能等到明天?等到明天,我们就能把岳雪婷带到妖王大典上,那时候不就能名正言顺的审判她了吗?   “如果把她送到妖王大典上,她就真的能得到该受的惩罚吗?”叶润青忽然开口,他瞟了岳雪婷一眼,“明明她用对待畜生一般的方法对待妖,妖反而要用人的规则来对待她。”   叶润青说的这番话,我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现在该怎么办?”我低声道。   “明日妖王大典,我自会解释。”老王苍凉一笑,转身走了。血红的衣裙像怒放的玫瑰,染得浑身血色。   我看向叶润青,却发现叶润青也望着老王的背影。   “她到底为什么要杀岳雪婷?”我问叶润青。   “因为岳雪婷去了妖王大典,就死不了了。”叶润青淡淡地说道。   “什么?”我往前走了两步。   叶润青看着我,“岳雪婷的地位,保证了即使她杀了人也不会被判处死刑,更何况只是杀了几只小妖,最多被囚禁上十几年,便没有然后了。”   “现在不杀,就没有机会了。”叶润青冷声语。   “你都知道?”我惊讶地看着叶润青。   “我只是听到了她的想法。”叶润青微微一笑。   他对我不用听心术,但是对别人倒是用的挺溜。   “她威胁到了她最重要的人。也威胁到了我最重要的人。我说过了,她该死。”叶润青弯着嘴角,拉住我的手。   “踏出这里,她就死不了了。”   我回头看着岳雪婷,看着她痛苦而苍白的脸庞,又想到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忽然觉得叶润青说的对。   出了这里,她应该就不可能死了。   虽然我还是觉得老王鲁莽了,但是也能理解她的做法。   大不了,等我成了妖王,给她撑腰。   “这尸首怎么办?”   “交给老王。”他说完,带着我离开这里。“这里太脏了。”   临走前,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岳雪婷,发现她竟然睁开了眼睛,那微缩的瞳仁像针尖一般大小,吓得我浑身一抖。   “怎么了?”叶润青也回头去看。   我眨了眨眼,发现岳雪婷又成了闭目的模样。   “没什么。”我赶紧牵着叶润青离开这里。   岳雪婷死了,也不知她的魂魄是去了鬼域还是就此杀青了。   原本我还为叶润青的事烦心,现如今,我满脑子想得都是妖王大典之后可怎么办?女主要是来问我要人,我该怎么办?   不知道我成了妖王,会不会功力大涨?   要是功力大涨,说不定还能和她打一打。   要是打不过,就让叶润青上。他一定能打得过。   诶,不对,那我们不是就跟女主结梁子了?和女主结了梁子,那以后我们还有好日子过?   我此时此刻的脸有些黑,觉得前途实在黑暗,就想两眼一闭,去下个世界算了。   老王和叶润青倒是坐的四平八稳。   老王只说,她会出面,决不让人界将怒火迁到我们身上。叶润青也不说话,似乎很同意老王的决定。   “我不同意!”我抓住老王的手,“就算你快死了,你也不能让外族杀了!”   老王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蓦地回过神来,抽回自己的手,“注意点,我可是有喜欢的人了,你这样没用的。”   “我刚才那样不够帅吗?”我拨了拨自己的白毛。   老王对我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去,不让我看到她的脸。   晚上我们紧急召开了个短会。   开始讨论,岳雪婷的善后问题。   我们一致认为,人已经死了,现在估计已经小跑着去了鬼域,要么就是去投胎了,再思考也没用,还是先度过明天的妖王大典。   “你不一定会死。”叶润青忽然对老王说。   “啊?”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都以为老王必死无疑了。   “只要妖王登位,所有妖都有提升修为或者修复肉体的机会,你的灵脉有机会能修复过来,不过灵力就不可能恢复了。”叶润青说完,我们所有人眼里都迸发出了激动的光。   尤其是小桃,已经稀里哗啦的哭了。   “哭什么,真是!”老王嘴上这么说,眼圈也有些湿润。   “可灵脉一旦修补,你死不掉,人界那边的责难,你就逃脱不掉了。”叶润青说的话像过山车,忽上忽下,差点闪了我们的心脏。   “……好他妈有道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扭头看着老王。   “去他妈的,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老娘不伺候了!大不了,我也去桃山,一辈子不出来了。”老王说完这话,脸上露出两团红晕,看向小桃。   “……”我觉得她怎么好高兴的样子。我又看了一眼小南,觉得他头上好像有点儿绿色。   “小南,你头上怎么长绿叶了?”我瞪大了双眼,发现他的头上竟然真的长出了绿色!   “这里灵气太充裕,我又突破了。”小南羞赧一笑。   老王坐在小桃左边,小南坐在右边,三个人喜笑颜开,都有自己的心思,我忍不住抖了抖。   一只狐狸,两棵桃树……   阿弥陀佛!   “大龙。”有人忽然叫我。   我抬头去看,只见一头红发的万岁倚在门口,含笑看我。   “我回来了。”   “万岁!”我猛地站起来,却被拉住了手,扭头一看,叶润青冷眼看着万岁,手里紧攥着我。   啊,这……   片刻后,万岁也知道了岳雪婷死了,但他表现的也是十足的冷静。好像死的只是一只蚂蚁,无关紧要。   “我们正在商量明天的妖王大典。”   “繁离让我告诉你,你现在就要跟我走。”   “去哪儿?”   “妖王大典。”   “现在为什么去?”   “繁离说,要让你提前熟悉一下场地。她精心布置了许久,不能没有彩排。”   ……我觉得繁离这个小妹妹如果不当妖怪了,去当个舞台策划估计也不算埋没。   “那走吧。”   “只有你和我,其他无关人等就不用来了。”万岁露出冰凉的笑容,看着叶润青。   “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叶润青不遑多让,两人面对着面,四目相触。   我左右看了看,又前后看了看,“那一起去吧,老王也去。”   “我才不去。”老王白了我一眼。   “你不去,我就把你喂我喝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出去!”我在她耳边低声道。   “我也去,大家一起去吧,给大龙加油,鼓劲!”老王猛地站了起来,干笑了两声,还拍了几下手。   万岁和叶润青一起看向她,眼神如刀。   天亮之前,我们一行六个人一起到了妖王大典现场。   繁离选在了密林之中,悬崖之上,高大的台子后就是万丈深渊。   我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深渊,踢下去个石子,竟没听到回响。   “繁离,你为什么要搭这么高的台子?”   “这样才能显示出你的高大啊!”繁离握着双手,激动地看着我,“这是我和浣熊姨一起想出来的,她说你太矮了,就需要搭在这么高的地方。”   “我矮?我哪矮了?我178好不好!标标准准的身材!”我据理力争。   繁离扫了我身后一眼,没说话。   我扭头看了身后的古野和叶润青,他妈的……   繁离见我不说话,又拿出一身衣服,让我换上。   “这又是什么?”我皱眉看着手里的黑金色丝绸长袍,除了领口,袖口缀着滚金边,长袍上尽是繁琐的兽纹,有兽的四肢还有兽的眼眸,牵动之间,跃跃欲出。   “你去换上看看!”繁离催促道。   我别别扭扭的把长袍穿在身上,只觉得浑身都滑溜溜的,这衣服太修身,里面什么也不能穿,风一吹,就觉得要走光!   我走出来的时候,现场一片寂静。   我红着脸,粗着脖子,“繁离,你这是什么玩意儿?风一吹,什么都遮不住!根本就是裹了匹缎子在身上!”   小桃和小南把头转到一边,似乎惨不忍睹。老王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挺好。”   我扯着衣角,“这衣服不能穿,我要换。”   “别换。”万岁、叶润青和繁离异口同声。   繁离拍着手,“多好看,把你这张脸也衬得好看了几分。”   ……这是夸人还是损人?   我看向万岁和叶润青,万岁别过头去,润青倒是直愣愣地看着我,黑色的眼眸中翻云覆雨。   “那里面套件裤子,不然不穿!”我咬着牙,提出最后的要求。   最后,应我的要求,繁离终于答应了让我再穿一条短裤。风一吹,就掀了起来,正好看到我短裤上的格子花纹。   “叶大龙,你这样,一辈子都没有雌性能喜欢你!”繁离嫌弃地看着我。   “没有就没有吧。”我觉得舒服多了。   叶润青和万岁就站在我的身边,一左一右,宛如左右护法,派头十足。   我穿着长袍,曳地长袍拖在身后,宛如古代帝王。前提是,今晚无风,否则全完。   我望着那高耸的台子,正中摆着一颗赤红色的巨石。三米高,六人合抱之围,周身闪着淡红色,炙烤着周围的空气。   和我梦里别无二致。   我扭头看向万岁,他正好与我目光相触,微微一笑,想让我放心。   “别怕,我在你身边。”他低声说。   “哥哥有我就够了。”叶润青轻声道。   我看着他俩,心底泛起一阵慌乱。我不知道为我挡刀的到底是谁,万岁?还是润青?但是我知道,我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人为了我而受伤。   我只是个炮灰。   还有人没到,大戏就快要开始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预备登上高台。   “你们是谁!”繁离忽然高喝。   我扭头看着前方,只见一大帮捉妖师浩浩荡荡的来到跟前。为首的是三男一女。其中两个我认识,玄门夜覃,萧门萧绎,剩下两个应该就是女主岳雪娉和男主成图。   岳雪娉将萧绎让了出去,选了四门之中势力最为薄弱的黄门,与成图定了亲。至于缘由,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觉醒来之后成了人妻的岳雪娉也不知道。她现在应该与成图相看两厌,却不得不在一起。   主线剧情才走到这里,我这炮灰倒是加了不少的戏。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他们。确切的说,我看的是那个拿着黑色长伞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这周内,把第五卷 加番外更完,下周我们进入第六卷!!! 第37章   繁离轻轻一跃,就跳到那四人面前,扫视那四人一圈后,倨傲地说:“我们正在彩排,不准观礼!你们要是参加妖王大典,得等到晚上拿着请柬过来。”   “啊,在彩排啊?实在不好意思,那我们晚上再来好了。”成图是个眯眯眼,皮肤黝黑,人高马大,但是态度亲和,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成图,咱们是做什么来的?!”岳雪娉在一旁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可是人家正在彩排啊,我们就这么闯进去,不是不礼貌吗?”成图扭头看着岳雪娉,笑眯眯地说。   岳雪娉一跺脚,瞥了一眼成图,然后扭头看向繁离,“我是来找我妹妹的,你们只要将我妹妹交给我,我这就走!”   “你妹妹?你妹妹谁啊?”繁离秀眉一皱,下颌一扬,“不认识!”   成图在旁边插言,“你妹妹又不是大明星,不说名字,不说长相,人家哪里知道谁是你妹妹啊。这位小妹妹,我小姨子叫岳雪婷,长得和她有些像,你见过吗?”   “你小姨子又是谁?你们几个跑到我们这来认亲戚来了?快走,不然我可不客气了!”繁离为了这场妖王大典谋划了许久,眼看着就能顺利举行,自己也能压古野那小子一头,如今又突然跳出来一帮人,跑到这里哥哥妹妹的乱认一通,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捣乱的。   我站在台阶上,不上不下的,正好卡在中间。   所有人就看着成图在那跟繁离磨嘴皮,岳雪娉则气的头顶生烟。   “小妹妹,你别生气,我们就是来找个人,绝不是来闹事的!”   “我们这没人,只有妖,快滚!”繁离金眸一闪,眼看就要出手。   “既然你们不客气,那我们还客气什么!”   “哎哎哎,雪娉,你别冲动!”   “你放开我!成图!”   我是没想到,这女主竟是这种性格,不是说练功练傻了,冷冷清清,谁都不理吗?没料到,她重生前后性格竟然差异如此之大。修为提到大能,没想到脾气却退回到了从前,跟这个成图似乎是对欢喜冤家。   不过,这个成图瞧着也不像省油的灯。   我这边打量着别人,同时也被别人打量着。   夜覃一副玩味的神情,微笑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凌厉如猛虎,眼底似乎已不含一丝柔情,只有欲望。   我看着他,满脑子想得都是那尖锐的伞尖。忍不住向后轻退一步。   忽而一只手伸出,稳住了我的后腰。我回头去看,万岁就站在我的身后,眼神平静而温柔。   万岁望着前面的两个人,显然也发现了什么。   “是他?”他在我耳边低声问。他看到了萧绎,那张和段群山一模一样的脸。   我点了点头。   万岁眼神微变,浑身紧绷。   “已经是喝过醧忘的今生,没什么好说的。”我轻声说。   万岁看着我,“我就站在你身后。”   “那两个人是谁?”叶润青忽然插进来,似乎不满意我跟万岁咬耳朵。   “债主。”我撇了撇嘴。   萧绎仰着头,静静地看着我,似乎有话要说给我听。我将视线扭开,不想再落在他的脸上。   “我妹妹是岳雪婷,你们将她抓走,如今只要你们将她完整的交出来,其余的我可以既往不咎。”岳雪娉美眸一横,冷声道。   “既往不咎?”我忍不住仰头大笑,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是谁?”岳雪娉眉头紧皱,冷眼瞧我。   “我?”我冷笑,“我是你爷爷!”   “你说什么!无耻小妖!”岳雪娉气的粉脸煞白,眼看着就要杀上来。   我不怕她,她不过才重生没多久,一身深厚灵力压根还不会用,就是个样子货,比我能耐不到哪儿去,更何况,我的身后还站了两个高手。   我叉着腰,仰着头,用鼻孔看她。“你们有没有请帖?懂不懂规矩?和玉之约知不知道?难道是想撕破脸面了?”   岳雪娉一口银牙几欲咬碎,刚想冲上来,就被成图按住,“别冲动,别冲动!你看他身后站的那两个人,肯定不是小角色!”   岳雪娉被他一扯,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我没想到自己还有被男主女说成高人的一天。这怕就是狐假虎威的快乐吧!   “这位先生,我们只是来找个人,不是故意叨扰,能否给个方便?”成图倒是滴水不漏,只说要人,却不说岳雪婷为什么会被抓走。   “谁抓走她了?你们有证据吗?”山风轻拂,吹得我衣裾飘逸,倒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罗夜的何经理亲眼看到她进了你的房间,至此就再没出来过!”岳雪娉怒声道。   “她?进了我的房间?为什么?她不是他的未婚妻吗?”我伸手一指,看着台下的萧绎,嘴角微翘。   萧绎瞧着我,没有说话。   “你的妹妹、你的小姨子、你的未婚妻不见了,倒是会往我这个小妖的头上扣屎盆子啊。”我一一指过,最后将视线落在夜覃的身上。   “你又是来做什么?岳雪婷也是你妹妹?”我嗤笑。   “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是来找你的。”夜覃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这王八蛋还是敢胡说啊。   “我认识你吗?”我眯着眼睛看他。   他轻笑两声,“你倒是忘性比记性大,怎么?又招惹上了别人,就将我忘到脑后了?”   他说的我俩好像真有什么私情似的。   我摇了摇头,不再理他,“你说岳雪婷被我抓走了?我为什么要抓她?她可是捉妖师,我一个小妖怎么能抓到她?我也与她无冤无仇,何必跟捉妖师过不去呢?我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你!你胡说八道!”岳雪婷指着我,脸色难看,恨不得掏出枪来在我身上开出几个窟窿眼儿。   “岳雪婷在哪,我们不知道,去其他地方找找吧,说不定她是忘了回家的路,到哪儿乐不思蜀了。”我转过身去,继续朝上走。   “大龙。”   有人在喊我。   我转过头去,看到了萧绎。他朝前走了两步,一双剪水墨瞳静静地望着我。   山风吹起我额前的碎发,乱了我的视线。   这一次我是彻彻底底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我转过身去,继续朝前走。   我一步一步朝前走,一点一点将他的脸从我的脑海里删除干净。   他是萧绎,他是段群山,但他不是萧韫。不是那个“锄强扶弱”的“少侠”,无法奋不顾身的喜欢一个人,如火如荼。   他有他的定位,我有我的,我俩再不能站在一起了。   登上高台的时候,天上忽然乌云密布,山中的云雨总是变化莫测,来的又快又急。   我抬头望着厚重的云雾,风猎猎作响,将我的长袍吹起,露出了我的底裤。我七手八脚的也遮不住,索性随它去了。   “你站住!”   岳雪娉不知什么时候跑了上来。我朝下一望,夜覃和成图拦住了繁离他们,让岳雪娉有了可趁之机。   她三两步走到我的面前,拔出一把剑来,那威风凌凌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女修士的姿态。她冰冷的脸庞像初雪一般无暇,秋水般的眸子怒视着我,柳眉紧锁,娇艳如花的双唇紧抿着。   “我再问最后一次,我妹妹在哪里?”   我看着她,轻笑了两声:“你能查到我这里,想必对你妹妹做的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情已经知道了吧?”   我说这话的时候,岳雪娉的脸色明显一变,她握着剑的手也有些迟疑。   “你,你说什么……”   “她练万魂咒。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转身靠近她,她则向后退了一步。   “她将万魂咒放入温顺无害的小妖身上,逼着他们残杀人类,你不会不清楚吧?”   岳雪娉睁大眼眸,往后又退了两步。   “她操控他们双手浸满自己同胞的鲜血,最后再生生将妖的内丹化为己用,你该不会完全不知情吧?”我抛出最后一个重击。   “不,不会……”岳雪娉脸上的坚持摇摇欲碎,她向后不断倒退,迟疑地看着我,“你胡说!”   这时的岳雪娉似乎还单纯干净的厉害。才几句,就能让她心绪如此混乱吗?   雨突然落了下来,打在脚下的地上,溅起尘埃。   “我胡说?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她又为什么要和我有瓜葛?”雨水顺着我的肌肤落了下来,滴在衣领处,落进衣衫里。   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嘀嗒声密集而动听。   “她差点杀了我的朋友,她也差点杀了我。她是你的妹妹,可她杀死的那些妖,难道没有家人?”我冷眼看着她,“不过因为你们是人,就如此作践妖……只要妖王一日无人,你们就将不断践踏,蚕食我们妖界,不是吗?”   我冷眼看着她。   “噗!”我低头看了一眼,他妈的!这女主竟然不按套路出牌!狗日的,她竟然捅了我一剑!   我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小腹上的血窟窿。   “你胡言乱语,你该死!”她大喊道,挥舞着剑就要砍上来。   叶润青一画掌,立刻击开岳雪娉。万岁在我身后,将我托住。   “大龙!”他惊呼。   我摇了摇头:“没事,小伤,没有伤到要害。”我出声安抚他,同时不忘对叶润青喊道:“别杀她!”   叶润青双手翻飞,不断对岳雪娉出招,逼得岳雪娉频频闪躲,狼狈不堪,身上没多大功夫就挂了彩。   成图一见情况不对,连忙跳了上来,将岳雪娉抱了起来,想要离开这里,暂避叶润青。   叶润青紧追不舍,他手中的灵力粗壮如柱,不断像男女主身上砸去。   “润青,我没事,别,别杀了他们!”我使出吃奶的劲大喊着。   可伤口被牵动,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伤死不了人,就是有些疼。   我倒是真没想到岳雪娉能出手捅我,他妈的,人家嘴炮怎么就能拯救世界,老子嘴炮就换来一剑?   萧绎也跳了上来,似乎想要触碰我,却被万岁一掌拂开,“滚!”   萧绎躲过万岁的攻击,落在不远处,一双眼眸似乎藏着晦涩,犹如一口古井,深不见底,“大龙。”他低声唤我。   我扭过头去,让自己不要去看他的脸。   “万岁,带我去摸炎石!”老子现在就要成为妖王,然后把你们这帮人打的落花流水,漫天乱飞!   万岁扶起我,正要向炎石走去,就见夜覃支着雨伞挡在我们面前。   “大龙,来,跟我走。”他伸出一只手,一如当初让我去给他守祠堂。   “呸!”我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口啐。   “欺负我最惨的就是你!”我一手捂着伤口,“识相的就赶紧给老子让开,否则,到时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夜覃眼色忽变,他嘴角轻挑,“你可真是不听话,总是要让我生气。”   话音刚落,一柄长伞闪着银光,冲着我身边的万岁而来。   我忙推开万岁,“小心!”万岁手一挥,将那伞头挡开。下一秒,就见祁露出现在半空中,眼神落在我的身上,张开手就要来抓我。   我看了一眼炎石,只有十来米的距离,我提起一口气,就要往前冲,却被祁露拦住去路。   “又是你!你可真是冤魂不散,都死了一回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死心眼?”我气的咬牙切齿。   她不做声,捏着银丝就要向我甩。   我连忙闪躲,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差点滚到悬崖边上。   眼看着就要躲不掉,忽然一道金色符咒竟然挡在我的面前,止住了祁露的攻势。   我一扭头,就见萧绎站在不远处,催动符咒,面色冷凝,直指祁露。   他?我有些惊讶。   祁露显然不是萧绎的对手,她被压制的根本无法施展,只能步步后退,一瞬间,局势逆转,到处闪躲的变成了她。   该!现世报!   我现在已没空去想,为什么萧绎会帮我,只想去触摸炎石。   我爬起来,朝着不远处的炎石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大龙!”我下意识回头,就见夜覃露出艳丽的笑容,古野被他用符咒暂定在一旁,一时不能挣脱。   他微笑地看着我,“如果你不能属于我,那也绝不能属于别人。”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雨落得更大了,我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见密密麻麻的雨帘之中,一柄闪着寒光的伞尖冲着我的胸膛而来。我想逃,脚下却打了滑,身子向后仰,怎么也避不开那伞了……   我的余光落在万岁身上,幸好他还在原地,睁大双眸,悲怆大喊:“不!!!”   叶润青也没在我的身边,太好了,他们俩都不会为我受伤了。   我在这一刻,竟然觉得有些安心。   看来这个世界也要以失败告终了。   算了,就这样吧,虱子多了不怕痒,破罐儿破摔吧。   我坦然面对,平静地看着那伞即将没入我的身体。   一个身影忽然闯进雨帘。   他挡在我的身前,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搂住我的后颈,温润的唇沾着雨水,落了下来。   我睁大了双眼,看着他被伞尖刺入身体的力度冲的浑身一震,然后那吻便从我的唇上滑了下去。   血水混着雨水流了一地。   我抱着他瘫软的身体,躺在大雨之中。   竟然是他……   “为什么……怎么会是你……”我看着他,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几乎呆滞。   “萧绎!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是萧绎?那个梦,竟然是萧绎……   我低吼着,摇晃着他的身体,“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说话啊!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是谁啊?你凭什么救我!”   血水顺着他的嘴角一直流下来。   他的眼睛明亮而灿烂,倒映着一个我。   他张着嘴,耳边的雨水声几乎掩盖住他的声音。   我凑近了耳朵,想要听到他的声音。   “对不起……我又把你的,名字忘了……”   我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   他露出淡淡笑容,“沈阳的沈……大,小的大……金龙的龙,对吗?”   我呆滞地望着他。   下一秒,他消散在了我的怀抱里。   泄露自己的扮演信息,破坏秩序,烟消云散……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原来有人真的会这么消散掉,像泡沫一样,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原来他只是把我的名字忘了。   原来他只是才想起来。   原来他真的是萧韫……   原来,原来,他妈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我攥紧双拳,疯狂锤着地面,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心口堵着一口气,就快要被堵炸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奔向炎石。   老子要成为妖王,老子要把这些王八蛋全部炸飞!这个世界也一起炸飞吧!   “哥哥!”叶润青在身后唤我。   我充耳不闻,我只想毁灭这个世界,然后跟着这个世界一起被毁灭!   我冲向炎石,像一个点燃了的二踢脚,不管不顾的就向前冲去。   我伸出手,在接触到炎石的瞬间,我的手指在接触到高温火炉的时候,瞬间气化!我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痛楚。   也许连一秒都没有,我的整条臂膀就被烧成了一道浓烟,想要撤离已是来不及……   我的意识随着血肉被烧成的气体一起消散在空气里,又被雨水打落,彻底无影无踪。   他妈的,原来老子不是妖王……   原来,我确实只是个炮灰,还是一个克夫炮灰……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新番外。 第五卷 番外   (一)   叶润青亲眼看着叶大龙投身触摸炎石,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像疯长的藤蔓捆住了他的心。   “哥哥!”他大喊。   叶大龙的手臂被焚烧的时候,叶润青想要飞上去扯回他,可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一道残影过后,那个红发男子已经抱住了叶大龙的腰,可那炎石似乎有着巨大的吸力,一旦触碰,就再无法后退。   妖王试炼,只进无退。   他亲眼看到叶大龙连同那个红发男子在高温下气化,融为一体,再也没有分开。黑色的灰烬落在天上,又被雨水打落。   他伸手去摸,只有一片余烬在他的掌心间飞窜,最后落下……   不……不……   雨将他的长发打湿,雨水顺着他的手掌落下,什么都没有抓住。   耳边的雨声,打斗声,人声一瞬间消失在耳边,水滴落在手掌的瞬间,停在了半空,如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晶。   叶润青倏地睁开双眸,他踏空而行,穿过停止的雨帘,飘逸的衣裾无风自动。白玉的发簪自动脱落,一头半白长发散落开,在身后轻轻飘动,宛如在水中行进。   他的哥哥不能离开他。   他不准叶大龙离开他。   如果不能留下他……他愿随他一同离开。   炎石散发着淡粉色的光芒,看似无害美丽,宛如一块巨大的宝石。   他慢慢地伸出手,淡粉色的光芒顷刻间盛大,由粉转赤,浓烈如血,将他尽数吞没。   风开始舞动,雨水落下,耳边的人声继续,可站在炎石边的叶润青却消失了。   没有人发现,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这一变故,除了还站在台上的夜覃。   他惊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高台,还有那由粉转赤的炎石。   下一刻,他的脖颈被一只苍白冰凉的手掐住,那只手如白瓷一般细腻,如寒冰一般冰冷,如钢铁一般坚硬。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男子,雪白的长发无风自舞,明明身处暴雨之中,他的身上却没有落下一滴雨水。俊美的脸庞平静无波,金色的瞳仁看不到一丝人性。   妖,他是十足的妖……   他竟然在这种场合下突破了吗?不及细想,下意识催动法力,祁露与灵咒一同向这男子攻来。   如果不做些什么,自己怕是下一秒就会死去。   白发男子身上的威压让他的后背渗出一层薄汗。他已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从骨子里钻出来的恐惧……   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一清二楚。   祁露连一招也抵挡不了,灵咒也被瞬间撕碎。   他要死了吗?   夜覃凝视着眼前白发金眼的男子,他是大龙的弟弟?他竟没想到他竟有如此的灵力,如果他是妖王的话……   这个念头刚起,他的脖颈就已奇怪的角度弯了下来。   没有痛苦,一瞬间,死亡就落了下来。   他在意识飘散前,只想到了一件事。   他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他将叶大龙直接收为式神,也许后面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   他就能天天看着那个小家伙。抱着他,让他热乎乎的身体温暖他。   他是爱上了他身上的温暖。   他从未像如今这般对一个妖有如此的欲望。   在看到他站在高台之上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得不到他,那就毁了吧。那种温暖,他绝不会让给别人。   嘴角的笑容凝固,身体轰然倒塌。   (二)   台下的所有妖都停止了打斗,静静地站立在原地。   “妖王归位了……”繁离喃喃道。   在场的妖,无论大小身上都升起一阵白光。   那是妖王归位后的恩泽!   “妖王归位了!”繁离举起手中的法槌,兴奋地呐喊道。   老王同小桃站在一起,她的腹部腾起一片火热,虽然里面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但是那泄漏的灵力终于停止,她的灵脉被修补了……   “我的灵脉……”老王红了眼圈,回头与小桃对视后,紧紧相拥在一起。   高台之上忽然豁开一道口,彩带,花瓣从地下喷涌而出,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从下面窜了上来,大喊着:“妖王归位!”   花瓣落尽,只见浣熊爸妈执着一副对联,上书:“天崩地裂现妖王,原是我家大儿郎!”横批:“光宗耀祖”。   “噔噔噔!大龙,惊喜!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满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高台之上。   繁离在底下目瞪口呆,“原来他才是妖王……”   老王和小桃他们也是一愣。   “大龙呢?”老王呆愣地瞧着台上的白发男子。   之前他们在台下打得火热,完全没有顾虑到台上的情况。她还以为大龙归位了,自己的灵脉才得以修复。   浣熊爸妈笑眯眯地看着台上的男子,片刻后似乎觉得事情不对, “润青,大龙呢?”   眼前的男子长发如雪,身长玉立,如山间一棵覆雪柏松,寂静无声。   “润青,哥哥呢?”浣熊妈迟疑地望着他,轻声问。   叶润青望着她,一言不发。   “大龙呢?”她左右张望着,“大龙呢?”她的声音逐渐加重。   “您放心,我这就去找他。”叶润青忽然弯起嘴角。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捻出一样东西。细看,那是一缕暗红色的头发,用红色的丝线扎成一束。   他成了妖王,也继承了全部的妖力与记忆。   他原是麒麟——百兽之主,万妖之王。   他能掌控时间,时空,也能拘住魂魄。只要拘住还未消散的魂魄,就能重新送入过往时空。   只要留住魂魄,他总能找到他!   叶润青用手指细细摩挲着那簇暗红发丝,脸上带着柔情。   “我会找到你的,哥哥。”   (三)万岁篇   我在听到他说,愿意跟我在一起后,心像是一下跃到了云端。这几百年中,我从没像此刻这般高兴,快活。   我原已做好了仍是万岁的准备,一只只会喊万岁的傻鸟。只有那时,他才会跟我说很多,轻轻抚摸我,天天看着我。   即使他的眼里总是忧思重重,百无聊赖,可我还是喜欢他的眼里只有我一个。   他自戕的时候,我远远的落在树枝上,只是看着,无能为力。我知道他醒不来了,也离开我了。   我知道人有轮回,如果我成了妖,就能拥有千百年的寿命,总能等到他的轮回,即使他忘了我,我也能找到他。他身上有一种令我安心的气息,像春风,似细雨,总能给我归处。   我在人间活了几百年,成了大妖,寿命更长了,可怎么也没有找到过他。   妖王飞升前,问我是否有什么心愿?在他飞升前,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   我想找到他,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我原以为即将位列仙班的妖王应该能满足我的愿望,没想到他也束手无策。   “我算到他还未轮回到这个世上,你去鬼域吧。”   “不过,去了鬼域,你会被阴气侵蚀,久而久之,会变的非妖非鬼,还要忍受阴气之苦。”   几百年我都熬过来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在妖界又等了整整三百年,成了鬼王之一,守着鬼域的大门。   再找到他时,他还和以前一样,谎话张口就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动。他几乎没变,和我刻在记忆里的他一模一样。   “你是万岁?”我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我。   我又听到了他笑着唤我万岁,身上的气息一如当年。   妖王大典之前,我去了鬼域,丢掉了鬼王的身份,断绝了与鬼域的关联。他没在,我非妖非鬼,他在,我就是他的万岁。   他答应我,要同我相守一世。这一次,他绝不会骗我。   (四)萧绎篇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其余的身份,他是捉妖师,是萧门门主,也许还会成为人界第一捉妖师,但他从没想过,他还有别的身份。   一个天才少年,一位开国皇帝。   他在见到那只小浣熊的时候,就觉得长久平静的心开始微微地起了变化。   他颇会耍滑头,又满脑子鬼主意。一见面就对自己求饶,尽其所能,滑稽可爱。可是发现他对谁都这样的时候,自己心里竟有了怒气。   他在看到那只小浣熊人形的时候,乱了心绪。那张脸熟悉而亲切,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总觉得见了许多次。他的一动一静,一怒一笑,似乎都已熟悉。   这杂乱的心绪,他从未尝过,竟有了心慌的感觉。   他舍不得杀掉,就只好放了他。他不能让心绪烦乱,他是萧门门主,所有门人都仰仗着他,他有他的责任与使命。至于那只小浣熊,不宜再见。   第二次见他,自己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背影。   一直强压的心绪又翻涌起来,原来自己还是惦记着他。   但他总是怕自己,眼神闪闪躲躲,说话也支支吾吾。   “我只诛恶妖。”不想看到他害怕的模样。   “那就从认识开始。”他不该怕,自己绝不会害他。   “我叫萧绎,一个捉妖人。”   他似乎有些惊讶,又被我牵着继续走下去。   “哦,你好,我叫叶大龙。叶子的叶,大小的大,金龙的龙……”   你好,我叫沈大龙,沈阳的沈,大小的大,金龙的龙。   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吗?   嗯,记住了。沈大龙。   陌生而熟悉的记忆像是被突然打开了阀门,冲了进来。   沈大龙……叶大龙……   对了,他似乎还有一个名字,贺大龙。   而自己,既叫过萧韫,也叫过段群山,再到如今的萧绎。   原来,自己已和他相遇过三次。   每一次,我都忘记他,然后再靠近他,最后再分离。   如果能不分离就好了,如果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如果……他能还记得我就好了。   (五)夜覃篇   我看上了一只小妖,想要将他拐回家里,陪伴我。   他毛茸茸的身体像太阳一样温暖。   在阴冷如棺材一样的家里,我需要一只“小太阳”。   “二少爷,您是咱们玄门最出色的捉妖师,又继承了祖辈的式神,怎么说也该做玄门门主啊!”   “我做了,大哥做什么?”我冷笑道。这帮人总唯恐天下不乱。   “大少联合了岳雪婷,您再不动手,只怕这个家就没有您的位置了!”   “没有就没有了,我正好去守祠堂。”   不知为何,后山的祠堂,从没有人爱去,总觉得那里阴冷潮湿,可我却从小就爱呆在那里。   我翻遍了那座小祠堂的每个角落。空白的牌位,古画上的男子,都让我十分好奇,总是在幻想他们的联系。   他们是兄弟?还是朋友?亦或是爱人?   我时常摩挲那画卷上的人,长得并不算好看,普普通通,可却让我常看入了迷。   他是谁?我实在想见一见他。   真正遇到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心脏狂跳的像是按了电动马达,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竟是一只妖。初见我的时候,满眼都是惊恐。我顺势吓唬了他,看那张原本平面的脸此时鲜活起来,让我万分高兴。   我喜欢他。   长久的相处后,我似乎早就喜欢上了画卷上的那个人,所以在见到这只小妖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要拥有他。   如果不行,那我也决不让别人抢走他。   一旦拥有过太阳,谁又愿回到湿冷的黑暗之中呢?   我不愿!   作者有话说:   可能明天我们进入第六卷 ,也可能是后天~感谢每一位家人!!! 第六卷 ,怎么说呢,你们可以猜猜是谁出场(应该是返场)!!! 第1章   我死了,我活了。我在生死之间,反复横跳……   睁开眼的时候,我有些懵。   任务失败了,不是应该退出世界吗?不是应该回到我的那个小房子吗?为什么我会无缝衔接的在一个大HOUSE里醒来?   难道其实我没被烧死?我只是触发了炎石中蕴藏的神秘远古力量,成为天命之人,紧接着把我转移传送了?   “噔噔噔。”门外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吓的我浑身一哆嗦,打断了我的精妙推理。   “二少,您醒了吗?该吃早饭了。”   二少?早饭?等等,这个声音好熟悉!   我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爬下来,扑腾着打开房门,见到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我直接懵了……   刘妈站在门口,她的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祥和笑容。   “刘妈?”我像看照片一样的看着她。   “诶。二少还没洗漱吗?”   我往后退了一步,“我,我没……”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和嘴衔接不到一起了,大脑太过震惊,频繁刷新后,有点儿卡住了。   “那您可要快点了,大少已经等着您了。”   “大少?张……张逸斐?”   我有些呆滞,分不清眼前这是梦,还是别的什么……   我这是被炎石带回到从前穿越过的世界了?这,这,这上哪说理去?不是重生,不是穿越过去或未来,而是跨越世界?   这,这还是快穿世界吗?我还在书里吗?我又要再来一遍了?   “等等,我脑子有点乱。刘妈,你真是刘妈?你真的真的是刘妈?”我捂住脑袋,反复确认。   “二少,您是不是昨晚又打游戏熬夜了?”刘妈赶紧把我推进房间,“您赶紧洗漱,别被大少知道了,否则他又要扣您零花钱了。这个月,您可就只剩下100块了。”   “这个月?今天是几号?”我咧着嘴问。   “今天五号啊。”   “五号?才五号,老子就剩100块钱了?我受不了了,我要找他评理!”我往前冲了两步,又觉得不对,退了回来。   “诶,不对不对,我这真是在这个世界吗?”我的脑子又乱了起来,就像一锅开了锅的八宝粥,咕噜咕噜,就快炸了。   “您说什么呢?您可不就是在这个世界吗?我知道您一直想去个没有大少的世界,可暂时是去不了了,这学啊,您还得上!二少您快着点儿,一会儿要是上学迟到了,大少可真的生气了!”说完,刘妈转身出去,关上了我的房门。   我立在原地,左右巡视了一圈,这里可不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房间吗?布局完全没变,就是书桌上的书堆成了山。   我随手拿起一本,定睛细瞧,《语文1(必修)》……   高一的书,平展的书皮上还泛着崭新的光泽,油墨的气味明显。   我惊慌失措的扔掉手上的书。   他妈的,老子又要念高中了?谁能救救我!!!   “你在做什么?”冷峻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转过头,差点扭断自己的脖子。   我从头到尾都是僵硬的,再一次看到这张脸,我第一想法还是想逃。   可我根本无处可逃。我的脚已不受控制,就像生根了一样,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他穿着一件靛青色的衬衫,蓝宝石的袖扣,西装裤,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俊逸的脸庞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情。望着我的时候,那双黑色的眼瞳直直的,一点儿也不打弯,直接戳到我的心里。   张逸斐……我张着嘴,心里不自觉喊出了他的名字。   “开学几天了,还没收心?”他走到我的面前,扫了我一眼,“给你五分钟,下楼吃早餐。”   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我出了声:“张……哥!”   他转过身来,静静地等着我。   “你是不是已经开始上班了?”   这个问题很蠢,但我还是问出了口。   他眉头微皱,“废话。”他转身离开了。   ……果然是张逸斐。他展现了对我从小到大,始终如一的严厉……   我是真的回到这个世界了?   还是高一?   干!   为什么不是大学!为什么不是大学毕业!就算是小学初中也好啊!   我在屋子里气的转圈圈。   清凉的水扑在我脸上的时候,我才觉得触摸到了真实。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我触摸炎石的方式不对?卡了系统的BUG?已经完成过得世界,又从中间开始运行,是我要再走一遍?   张逸斐……张逸斐这个时候还是我的大哥。他严格管束我,克扣我的零花钱,还监督我学习……   尤其是高中这段时间。简直严厉到了极致。其程度达到了张爸张妈都看不过眼的程度。   我记得有一次,我暑假高压负荷运转,张妈太过心疼,就偷偷带我去了外省回娘家。张逸斐第二天就杀到了门口,当着一大家子的面,把正端着饭碗的我带回去上补习班。任我哭天抹泪,叫爷喊奶,还是被他带了回去。   这个时候的张逸斐,根本不是人!我也压根看不出一点儿,他喜欢我的样子!   老实说,我那个时候天天晚上写纸条,叠成星星,然后许愿希望张逸斐第二天生病,这样我就能暂时逃离他的魔爪,但从来没实现过……   我换上高中的校服,绿白相间,肩膀上是白色的横杠,代表高一。   下了楼,就看到刘妈把早饭已经摆好,对我使了下眼色。   我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张逸斐有点儿不高兴了。这是我跟刘妈的专属默契。后面代表着我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坐在他的身旁,刚落座,张逸斐就递给我一个三明治,又推来一杯牛奶。   “十分钟。”   张逸斐早已经开始上班了,大学还没毕业他就进了家里的公司实习,每天早晨上班的时候,非要绕远路把我送到学校,那也是他的母校。全校上下都知道我是张逸斐的弟弟。也意味着,我的一举一动,张逸斐都能知道。   听说不少人都拿着我的消息到张逸斐跟前混眼熟,这早就不新鲜了。   之前我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敢随意动作。但是现在不同了,老子卡BUG了!反正都出不去,我要是还按着之前的事情,按部就班,那我不是傻子吗?   我喝了一口牛奶,清了清嗓子。   张逸斐抬眸看着我。“嗓子不舒服就少说话。”   ……他妈的,张逸斐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一张嘴,他就知道我要放什么屁。   我不折不挠,“哥,以后你不要开车送我上学了。”   他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慢条斯理地用餐巾点了点嘴角。“为什么?”   “我可以自己去上学,也不远,骑个车,或者坐个公交都可以。”我提出我的理由。   “我送你去,路程只需要15分钟。你骑车每小时30公里的话,需要30分钟,坐公交需要45-50分钟。中间节省下来的时候,用到你的学习上,会让你在下次月考中提升1-2个名次。”   ……   “没关系,我也不是那么看重成绩,爸妈也无所谓。”   “提升一个名次,我奖励你100元。提升两个名次,奖励200元,以此类推,超过十个名次,每加一个名次,增加1000元。”   我快速地将手里的三明治和牛奶解决掉,“走吧,哥。时间可不等闲人!”   俗话说得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考虑到我不知道还会在这里呆多久,还是先循规蹈矩,不要太出挑,乃是上策。   他把我送到校门口,临下车前,张逸斐对我说:“放学后及时回家,晚上我会让司机来接你。”   “晚上你不来了?”我有点高兴。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大概10点到家,回来会检查你的功课。”   ……   “哦,再见。”我甩手把车门关上,背着双肩包,朝学校大门走去。   学校大门口,距离打铃还有5分钟,芸芸学子拿出了干革命般的热情,前仆后继的朝大门冲去。   我也一样,背着书包就往前冲。   “嘿,大龙!你也来晚了?”我扭头看了一眼冲在我旁边的少年,同班同学陈调调。初中就跟我一个班,算是我的朋友。至少,他是张逸斐同意我结交的为数不多的一个。   后来我才知道,这小子平时没少给张逸斐出卖我的消息。   我冷哼了一声,脚下加快了速度,一个箭步,冲进了大门。   “铃铃铃!”关门铃声同时响起,大门缓缓开始闭合。陈调调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挤了进来。   “你怎么回事?都不等我。”   “我等你个屁,我都快迟了。”我一边说,一边朝前冲。左转右转,然后一个滑铲,冲进了班级。   “交作业了,交作业了,再不交就不要了啊。”张美美大声张罗着,像是早市上那带着二分无奈,三分不耐,五分高傲的摊主。   陈调调在第一排坐下,我顺势坐在他的旁边。我俩一直是同桌,所以他坐哪,我坐哪儿。   “交作业了。”   我卸下书包,在里面翻了一通,然后抬起后来,“调调。”   “嗯?”   “如果作业没带,怎么办?”   “没带就是没写。”他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我,“你不会没写吧?”   “……我写了,就是没带……”个屁!   回到高一母校的第一个早读,一排兄弟,同病相怜,相亲相爱的站在教室后面。   “下次再不交作业,就通知家长!”   干!   作者有话说:   大哥回来了!!!   建议大家可以回顾一下第一个世界,确实隔了半年了,温故知新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章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夜晚。浑身精疲力竭,精神上的疲惫远大于肉体上的感受。我书包都没卸,就瘫在了床上。   一整天的大满灌,语数英生物化地政史,今晚不仅要写才布置的作业,还要补齐昨天的……才一天,我就想彻彻底底的逃离这个鬼地方。   我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刘妈问我要不要吃晚饭。   不……我想吐出这一个字,但下一秒就掉进了睡梦中。   朦胧间,我感觉有一只手在抚摸我的头顶,滑过脸庞,落在耳垂。   是梦吗?我想醒来,眼皮开始挣扎。   挣扎了许久,我终于扯开了一条缝。书桌前的灯光后坐着一个人,背影端正,脊梁笔直,似乎正看着什么。   我盯着那背影看了好久,觉得既熟悉又舒服。   那人忽然转过头来,我看清了他的长相。光影下的脸庞强悍而俊美,双眸深处横亘着超于时间的深邃世界。   啊,是张逸斐啊。   我闭起了双眼,果然是梦,那我继续睡吧。   “起来。”   那人沉声道。   我猛地睁开双眼,看着张逸斐冷着一张脸,静静地看着我。   “哥?”我一下坐了起来,眨了眨酸涩的双眼。   “你睡了一个小时,现在是11点,按照你今天的作业量来看,今晚2点前你别想睡了。”   瞬间,我觉得心都揪在了一起……   真是个噩耗啊!   “想赚钱的话,就快点起来。”张逸斐同志拿着致命的诱惑在向我招手。   凌晨1点,我困得上下眼皮一起打架,点头如捣蒜。张逸斐就坐在我的旁边,翻阅文件。   “哥,能申请喝杯咖啡吗?”我实在撑不住了。   他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对我说:“你继续学,我去泡。”   我强忍着困意,拍打了自己几巴掌,随意瞄到了张逸斐桌上的文件。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脚注和标记。   他现在大三,刚进公司不久。和日后的大总裁不同,他现在只是一个菜鸟新手。原来,张逸斐要学的东西也有很多。   他端着两杯咖啡回来,一杯递给我,自己轻啜着另一杯。   我喝着加了砂糖的摩卡,看着他杯子里的浓缩咖啡,“为什么我们俩喝的不一样?”   “你写完这些就要去睡觉了。”他瞟了我一眼,继续翻看文件。   “你不睡吗?”   “嗯,我看完这些就去。”他眉头不自觉的皱起,认真地看着手里的每一份文件。   我盘腿坐在椅子上,看着认真学习的张逸斐。他微低着头,在光影交接的地方,显露出深邃的轮廓。他的眼眸,鼻梁,嘴巴,都俊逸不凡。   我看着他,一时忘了时间。   “你在发什么呆?”张逸斐抬头看向我。他的眉头轻皱,似乎有些不满我的浪费时间。   “哥,你在公司里要学的东西是不是很多?”   “嗯。”他轻啜了一口咖啡,似乎也打算稍微休息一下。   我忽然想起来,我似乎从没有主动关心过张逸斐的生活。他的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工作是不是很辛苦?还有,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我对张逸斐最大的记忆,就是他对我的严格管理。无论是学习还是零花钱,他总能找到我的命门,并牢牢把控,让我怎么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就拿零用钱来说吧,为什么从小到大,我的零用钱是张逸斐同志发给我的,大家都是无产阶级弟兄,凭什么他就能掌握财政大权?   我清了清嗓子,决定适时的展露我对他的关心,“哥,你一个月工资挣多少啊?”   张逸斐放下咖啡,看了我一眼,“喝完咖啡,赶紧写。”   切!   我干完最后一口咖啡,趴在桌子上,哼哧哼哧地把剩下的作业全部写完,激动地把笔一扬,“我写完了!”   “写完了就去睡觉。”张逸斐拿起自己的材料,起身离开。   “你也睡了?”我仰头看他。   “我等会儿就睡。”他看了我一眼,忽然伸出手。   我下意识伸出手,将手指搭在他的手里。   张逸斐低头看了一眼我的手,“我的笔,还我。”   ……   后半夜,我的脑子一度十分清醒,即使双眼再困乏,都睡不着。   我翻出手机,看了好几次时间。   2:20、2:40、3:00……   我觉得这样不行,再不睡着的话,白天我铁定会昏睡在课堂上,张逸斐可就逮着机会修理我了。   啊,好他妈绝望啊!   我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热杯牛奶,再垂死挣扎一下。   黑暗的走廊上,从张逸斐的门缝里透出来一丝光亮。   我趴在门边,小心地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身影正背对着我,精瘦结实的上半身裸露着,肌肉的轮廓延展而优美,在灯光下浮着一层光泽。他正低着头,将墨蓝色的睡衣套在身上。   精壮的腰身被布料遮盖,掩住一片春光。我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下一秒,我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你在干嘛?”张逸斐一把拉开房门,眉头微蹙,“怎么还不睡?”   我赶紧解释,“好像咖啡喝多了,睡不着,准备去热杯牛奶。”眼睛却不小心扫过他裸露的肌肤,横亘的锁骨。   咕咚。我好像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真没出息啊,张大龙!   我转身想走,却被张逸斐拉住了手臂。   “太晚了,再喝牛奶,又要上厕所。”   “那我睡不着怎么办?难道我明天可以请假半天吗?”我眨了眨眼睛。   “做梦。”张逸斐毫不留情的戳了我一刀。   “你今晚和我一起睡。”   “这有什么意义吗?就是换张床,还能有什么不一样?”我支着两只手,不解地看着张逸斐。   五分钟后,我躺在了张逸斐的床上,他靠在我的身边。才清洗过的头发散发着一股清爽的气味,是茉莉的,他跟我用同一款洗发水。   我轻嗅着他身上的气味,熟悉而安心。   他伸出一只手,我顺势抱住,像抱毯子一样,藏在了自己的怀里。   就像是被施展了催眠术,下一秒,我就掉进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虽然睡了几个小时,可早上洗漱的时候,镜子里的眼睛依然布满血丝,憔悴的像是去工地上,搬了一晚上的砖。   吃早饭的时候,张爸也在,他问我为什么双目通红。   “昨晚咖啡喝多了,没睡好。”我喝着牛奶,支支吾吾的说。   “晚上不要喝咖啡,你还在长身体,熬夜不好。学习尽力就行了,不要伤身体。”   “如果他不努力的话,就无法考上一流的大学。”沉默的张逸斐忽然放下餐巾,低声道。   其实我不去一流大学也可以,毕竟咱也算是上过的人,不稀罕这个!   但是这话,我没胆子说出口。   张爸被怼了一句,只好换了话题,问张逸斐最近在公司适应的如何。   两父子交谈的时候,更像是上下级在汇报请示工作。说出口的话,没有一丝热乎气儿。   用过早餐,张爸提出送我去学校,他说张逸斐早上应该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不用了,我可以准时到达。”他站起身,瞟了我一眼。我也赶紧站起身,跟在张逸斐的身后。   在车里的时候,张逸斐一言不发,面色不愉。我眼观鼻,鼻观心,闭眼假寐。   张逸斐车子刚停下,我就睁开了眼睛,假装刚醒,还伸了个懒腰:“到了?那我走了。”   正准备下车,结果一推门,发现车子停的地方并不是校门口。   “哎?”我扭头看向张逸斐。   他一言不发的下车,走进了一家便利店。   几分钟后,我就看着张逸斐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走了过来。车门一打开,就将东西扔到了我的怀里。   我低头一看,大部分是甜食,还有两罐功能饮料。   “吃了就不会犯困了。”他重新发动车子。   我剥开一个巧克力棒,咬了一口,嗯,甜。   糖分的补充让人能产生幸福的感觉。   “晚上我来接你。”他对我说。   我点点头,“好好上班。”   他忽然伸出手,扯了一下我的耳垂。我愣了一下,看着他。   “好好上学。”他对我说。   我俩互相赠送了四字箴言,就分开了。   只是,耳垂上还停留着温热的余温。   我提着袋子坐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还觉得心咚咚的在跳。像有个小人拿了一面鼓,有节奏的敲着。   咚咚锵,咚咚锵……   “张大龙,今天作业写了吗?”陈调调在我旁边,大声问。   我随手甩给他,“帮哥交了。”   他低头看了看,“你这本子好像不对啊。”   我还陷在被小人敲打的余韵中,不耐烦地扭过头,“什么不对?”   低头只看了一眼,我就猛地站了起来。   “怎,怎么了?”陈调调吓了一跳。   “帮我请个假,就说我拉肚子,第一节 课上不了了。”说完,我转头就往外跑。   靠,作业本带错了!   都怪昨晚睡得太晚,晕晕乎乎的把新换的本子拿成了旧本。   我在拔足狂奔的路上,满脑子都是那句:“下次再不写,就通知家长!”   我宁愿请一节课的假,也绝不能让张逸斐知道这件事!   刘妈见到我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二少,你被开除了吗?” 第3章   “刘妈,你别咒我!”我火急火燎地窜上二楼,奔到自己房间里火速拿到了真正的作业本。路过张逸斐门口的时候,发现房门是开着的。   我一眼就瞄到了他的书架,上面依然摆放着我送他的那些小玩意,还有那些奖状。自从上了高中,我就再没给他拿东西回来了。   其实我很喜欢看张逸斐在看到这些奖状的表情。那时他的轮廓会格外柔和,嘴角似乎也会微微翘起。他会看我一眼,然后点点头,“很好。”最后再把奖金交到我的手里。   转头我就花的一干二净,快乐!潇洒!   “二少,你还去上学吗?”刘妈在下面叫我。   “诶,来了!”我一边喊着,一边往楼下跑。   “龙龙,你怎么回来了?”刚睡醒的张妈妈听到外面的动静,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我带错东西了,妈,你让谁送我一下,我刚可是打车回来的!”   张妈妈一听,立刻一摆头,“走,妈送你!”   五分钟后,我妈就开着她的奶油色迷你库珀载着我直奔学校。   “别让我哥知道。”   “妈知道。他要是知道你带错作业,一定臭脸。”张妈妈戴着宽边墨镜,红唇,大波浪长发,漂亮又贵气。   “不是,如果让他知道你开车送我,一定会出大事。”我咧开嘴笑了笑。   “坏小子!调侃你妈!”张妈妈伸手要打我。   “安全驾驶!妈,安全驾驶!”我赶紧拉好安全带,正襟危坐。   十分钟后,我妈就把我送到了校门口,快了足足五分钟。   “顺利到达!”张妈妈得意的把头一扭。   我赶紧下车。   “哎,龙龙。”我妈把车窗一降,我只好又回来。   “好好学习哦。”说完勾着我的下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频频点头,“回去慢点啊。”   张妈妈对着我摇了摇手,掉了个头,潇洒的回去了。   此时是第一节 下课的课间,我回去的时候,有几个同班同学正好经过,见到我的时候立刻挤眉弄眼,“张大龙,刚才那是谁啊?”   “我妈。”我瞥了他们一眼。   “都高中了,还跟你妈妈分不开啊?”这几个刺头阴阳怪气地嬉笑道。   “羡慕的话,你也回家找你妈去,赶紧闪开,净耽误爷功夫!”我懒得跟他们浪费时间,从他们旁边绕过去,就冲向办公室。   跟老师倒了半天歉,又交了正经作业,这事才算完。   一屁股坐到座位上,这心才算放到肚子里。   陈调调露出一种神秘的微笑,看着我。   “回来了?”   “废话!”   他点点头:“知道刚才第一节 是啥课吗?”   “啥?”我扭头看他。   “英语。”   “哦,怎么了?”   “随堂测试了,你没来,英语老师打电话给你家长了。”陈调调微笑着继续说。   “家长?”我愣了一下,“我妈没接到电话啊……”   下一秒,我就悟了。   陈调调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调调,你有钱吗?”我抽动着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你要干嘛?”   “我可能要离家出走一段时间了……”   “……别想了,你压根翻不出你哥的五指山。”   “……”   晚上,张逸斐来接我的时候,他的脸黑的几乎要融在身后的夜色中……   我蹭着走到他面前,挠了挠头,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哥。”   张逸斐一言不发,只扫了我一眼,我就赶紧乖乖坐上副驾驶。   “饿了吗?”他的语气平的像一条直线,缺乏基本的情绪。   ……   晚饭是在学校吃的,但是我每次回去都会加餐。   我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着自己的语句,唯恐加重自己的罪行。   “不饿。”   “真的?”他瞟了我一眼。   “其实有点儿饿。”我实话实说。   “听说你今天睡了半节数学课,半节历史课,半节生物课,睡了这么久,还饿吗?”   “……”我觉得自己的汗毛一下就竖了起来,后背开始往外渗细汗。   “昨晚……实在是睡太,晚了。”   张逸斐停下车,单手解开自己的领带,扭头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赶紧喊道:“哥,有话好好说,行吗?”   “你想上大学吗?”张逸斐突然发问。   “不想,不对不对,想,我想!”我点头如捣蒜。   “那你现在这样子,怎么可能考上?”张逸斐眉头紧皱。   “哥,以我现在的实力,考个普通学校绝对没问题……”   张逸斐静默地看着我,车里一片岑寂。周围一片昏暗,连个路灯也是昏昏沉沉,了无生趣,好像下一秒就要咽气。   “普通学校?”张逸斐低声说。   其实我上次考的就是个普通学校,张逸斐脸黑了一个暑假,没让我出去过一天,也没给过我一个子!如果不是张妈妈暗中接济,我怕是大学学费都要自己去赚。苦啊!但是,反抗哪能没有牺牲呢?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我对于自己的未来自信满满。   “哥,这个社会需要各种人才,对吧?名校有名校的好,普通学校也有普通学校的优点呀。”   我干笑着,试图劝说张逸斐,虽然我知道无济于事。   “周六,我们学校有一个宣讲会,你跟我一起去。”他再次发动车子,笔直地朝前开。   没有置喙的余地,这件事就直接定了下来。方向盘就握在张逸斐的手上,我没有提出异议的权利。   张逸斐确实有当领导的资格,小小年纪他就是我的领导,长大了他也成了别人的领导。可以说,张逸斐在我的身上磨练了不少管理人员的手段,比如:威逼利诱,独断专行,铁腕手段……   我犹如一棵在张逸斐手掌下顽强生长的小草,总能找到生机。   我和张逸斐同志的斗争经验绝对是丰富的,虽然胜利不多,但每一次胜利都是里程碑式的前进!   比如,高考,和羽雅的恋爱,以及最后……   算了,不想了。   回去的路上,张逸斐给我买了夜宵,麻辣猪肉烧饼,两个!   烧饼的酥渣被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接住,然后吸溜进嘴里。   张逸斐将车窗打开,夜风习习,吹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深邃的眼眸。   “你为什么要我和你读一所大学呢?”我扭头看着张逸斐。我其实一直不懂,就算我考上了,我上学的时候他也毕业了,干嘛非逼着我考什么名校呢?   张逸斐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我赶紧接过来,擦了擦嘴,红油沾了满嘴。   “你不是想要当个农业学家吗?沈大的农业非常好。”张逸斐忽然说,他的眼神一直望着前方,但是余光却落在我的身上。   “农业学家?什么时候?”我惊讶地看着他。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你去参加农田种植体验,回来告诉我的。”   我沉默有顷,思索了许久,终于从大脑的一堆记忆里拨拉出来了一丝踪迹。   农业学家?我怎么记得我当时说的是,我想当农民呢?   我记得当时我确实对当农民挺感兴趣的。小学三年级,学校组织去乡村体验农业种植,身体力行的让我们养成节约粮食的好习惯。但当时我的全部心思都被一位舌灿莲华的农民大叔吸引了!他用他那自信满满,精明能干的姿态完全征服了我!当时他说他家种的桃子,是什么桃子中的爱马仕,一斤竟然可以卖到30块的价格,甚至更高的时候,我承认我心动了。   尤其听到他说,他家的桃园正要承包出去。果树已经都栽好了,它自己会开花,会结果,到时候只要把它摘下来就能换成钱,我就觉得,还有这种好事?那这个项目我必须拥有!   回来的时候,我抱着一兜的桃子,兴冲冲的跑到张逸斐跟前,跟他说:哥,我想当个农民。   我哥说:去写作业。   然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要不是他张逸斐今天提起,我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好家伙,我之前想的是当农民,这被张逸斐一说,目标立刻就远大了起来……农业学家……这是我能当的吗?   “哥,你可能有点儿误会了。再说,当时我还幼稚,不成熟,也就是一时兴起。”   我赶紧给他解释,希望能打消他这个要命的想法。   “你当时离家出走了三天,说如果不让你去种桃树,就不回这个家,也不认我这个哥哥。”张逸斐冷冷地看着我。   ……我还有这个胆子吗?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你还让我写了一份保证书,保证以后不阻拦你去种桃树。要看吗?”   “……”我有这本事,当时为什么不要求他给我涨零花钱呢?真是百密一疏啊,张大龙!   “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休学2年,我给你承包一片桃园。如果年产量达不到平均水平,你就乖乖回来。二是好好学习,考上我说的大学,我就不阻止你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张逸斐再度踩下刹车,扭头看着我,示意我:选吧。   我选……我选个屁啊!   “我这还有的选吗?”   张逸斐点点头:“你确实比以前成熟了。”   “我把你们今天英语测试的卷子拿回来了,晚上做了它。” 第4章   周六清晨,刘妈就来叫我吃饭。   “六点吃早饭?”我瞪着眼,看着时间,有些不能相信:“刘妈,您再早一点叫我,那就是夜宵啊。”   “大少让我来的,您快准备准备吧。”刘妈笑呵呵地关上门。   我拖着疲惫不堪,元气全无的身体,沉重的像是被套上了枷锁的苦命农奴,一大早就要给我的地主老爷干活去。   我坐在饭桌旁,没有一丝食欲,只有睡意。   张逸斐扫了我一眼。   “为什么要起这么早?我好不容易睡一个懒觉……”   “今天我要去学校办点事。”   “那你先去,我一会儿就自己过去。”我晃晃悠悠地抬起头,几欲再原路返回,多躺一会儿。   “你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呀……”我声音虚弱的像是同时中了一记大慈大悲掌外加一套全须全尾的七伤拳……   “不为什么。”   ……   我真想……呜呜呜,他妈的……   “喝杯咖啡。”他端了一杯咖啡,递到我的手边。   我抱着杯子,一口气全喝了下去。咖啡混着鲜奶油,又加了足量的砂糖,让我的心情有了一丝起色,食欲也来了。   “我想吃烤吐司。”我趴在桌子上,身体在缓慢恢复。   张逸斐将烤成金黄色的吐司抹上黄油,又加上两片酥脆培根和煎蛋,递给了我。   我撑起身体,接过面包,“咔嚓咔嚓”地咬起来。   “宣讲会之前,你自己先去转一转。看一看你感兴趣的学院。”   看什么呀,又考不上。我暗暗腹诽。   “10点的时候,我去接你。”   “你去做什么?”   “准备稿子。”   “什么稿子?今天你要上台讲话?”我抬起头,看着张逸斐。   他点了点头。   “哥,你带我去学校,会不会特别掉面?”我是无所谓,但是张逸斐就不一样了。   他扭头看着我,拿起餐巾替我揩掉嘴角的酱汁,“不会。”   他抬眸看着我,墨色的眼眸如同黑夜中的海水,纯粹而干净。   我下意识挪开了自己的眼睛。   吃完早餐,我抓了件白色短袖,黑色运动短裤,一双灰色的弹力跑步鞋,随便拨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就跟着张逸斐出了门。   “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张逸斐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对刘妈说。   “我知道。”刘妈笑眯眯地:“您和二少玩的高兴点。”   张逸斐颔首,推开门率先出去了。   我跟在他的身后,不敢掉队。   张逸斐的车是一辆白色帕萨特,这车是张爸给他的18岁礼物,车也是他自己选的。既不是豪华跑车,也不是高档轿车,低调的有些过分。但是皮实耐用,性能也不错。张逸斐上了大学就开始开这辆车,一直用到了现在,也没有换的打算。   我顺手打开副驾驶前面的抽屉,里面全是我塞的东西。什么餐巾纸,用剩的勺子,吸管,墨镜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你不清理一下?”   他扫了一眼:“扔掉了,你又要找,就放着吧。”   张逸斐比我还要了解我。这点毋庸置疑。   车开进了学校,在停车场停下后,张逸斐给了我一份地图。   “校内有公交可以坐,免费的。你自己随意转一转。”   我拿着地图,点点头。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看的我有些发毛。   “怎么了?”   他抽出副驾驶抽屉里的墨镜,架到了我的脸上。   “为什么戴墨镜啊?”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他轻轻拽了拽我的耳朵,“去吧。”   我戴着墨镜,悠悠哉哉地从停车场出来。张逸斐是经管学院的,在左边。我走右边,哎,我就是故意的。   其实我还有些好奇张逸斐说的农业学院,让我觉得似乎可以追逐一下自己的农业之梦。   我拿着那张地图,一路走走停停,没找到农科院,倒是摸清了沈大的几个食堂。   我吃着沈大自己研发的酸奶冰淇淋,低头瞧着地图。   “农科院……”   一抬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后背,他似乎很瘦,骨头撞的我前胸有些发疼。   我抬起头,被他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   他有一头如火焰般的鲜红发色,肌肤白皙,面容俊美,但是缺乏耐性。从他皱起的眉毛,我就看出来了,这个人估计脾气不好。   我往后退了两步,发现他浅白色的半衫上沾了冰淇淋。   “对不起啊,同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对不起!”我急忙露出歉意的笑容,低头去找纸巾。   他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抬眸看着我,沉默着,最终没说什么,从我身旁走过。是个酷男!   我转头看着他高挺的背影,他的头发可真红啊,大学可真好,什么色儿的头发都敢染。   如果我也染个红发……我想到张逸斐的那张脸,算了。   在我找到农科院之前,张逸斐就给我打了电话。问了我的具体位置,他让我坐最近的一班校内公交,到经管院来。   上了校内公交,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红发的男子。他看着窗外,一只手搭在车窗上,瘦削的身体随着车子轻轻摇摆。   我经过他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没抬,只是看着窗外。我坐在后面的空位,盯着他那艳丽的后脑勺,觉得长得帅的人真是什么都敢往自己身上整啊。   如果是我的话,怕只是个红毛火鸡。   我托了托有些滑落的墨镜,也看向窗外。   校内公交晃悠悠地将我载到经管学院门口,下车时,我看到红发帅哥也在这一站下车。   原来他和张逸斐是一个学院,还挺巧。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进一楼的阶梯教室。一进去,就发现容纳几百人的阶梯教室已经坐的满满当当。   张逸斐坐在第一排,看到我时,站起了身。他身边的人都望着他,顺着他的步伐看了过来。怪不得张逸斐让我戴墨镜呢……好家伙,这一排排,跟猫头鹰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我,几乎把我穿出洞来。   红发少年径直向后走去,后背上还沾有一些明显的污渍。   他竟然是高中生?哪个高中,我也想去!   张逸斐走到我的面前,低声问我:“看的怎么样?”   “挺好的,挺大。”   他带着我坐到第二排,“你坐在这,等结束了,我们就走。”   “啊,还要听完啊?”我小声嘟囔。   张逸斐扫了我一眼,我赶紧噤声。   这次的宣讲会是面对一些准高考生,还有一些家长,会上照例介绍了经管院的光荣历史以及成就,还有专业设置,优秀教师等等,随后就是优秀学生代表的发言。   张逸斐走上台的时候,我觉得周围的背景似乎都亮了几分。他俊逸的面庞,几乎不需要多少语言,就足以让不少少女已经暗自下定决心,即使悬梁苦读,也要挤进这个经管学院。   张逸斐讲完自己准备的稿子,就准备下台。   “学长,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呢?”一个女生忽然高声道。   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我。我有些惊讶这个女生的魄力与大胆。   张逸斐抬头看着她,又看了一眼现场主持人,正声道:“对不起,会议时间有限,我不能占用太多时间。”   这已是很婉转的拒绝,比起张逸斐跟我说过的话,已经婉转到了极致。   但是那位小妹妹似乎已经被张逸斐的俊颜冲昏了头脑,穷追不舍地继续问:“那能私下跟你联系吗?我很想报考这个学院!”她娇俏的脸庞满是红晕,一双眼眸激动地闪闪发光。   “欢迎你的报考,但有专门的学长会解答你的问题。”毫不犹豫的拒绝,张逸斐显然已经有些不悦了。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我已经听出来了。   那女孩终于讪讪地坐了下来。   张逸斐走回原位。   后面的气氛,显然不如张逸斐上台的时候来的热烈,至少大家鼓掌的时候也是稀稀拉拉的一片,就像是之前把劲儿全用完了一样。   到了尾声的时候,张逸斐扭头看着我,“走吧。”   我点点头,跟着起身。   走到门口,有一个矫健的身影窜到了我们面前,她个头不高,但是穿了一身粉红色的纱质连衣裙,中长发,略施薄粉,浑身释放着少女玫瑰般的气息。   她的眼神先落在了我身上,然后冲着我笑了一下,“你是张大龙吗?”   我一愣,这地方还有认识我的?   “你是?”   “我是8班的赵雅雅。”   我一听,一下来了兴趣,“哦,原来是同学啊。”   她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小梨涡,“我老是听同学说起你,但是没见过,没想到今天在这能碰见你……你也要考这个学院吗?”说完,她的眼神微妙的落在了张逸斐的身上。   “不,我就是来听听。”我干笑着点点头。   “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考上这里。”她说这话的时候,小脸绯红,有些局促,羞赧。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跟我表白。   我摆了摆手:“不了,我学习差,你跟我一起学,肯定影响你。我还有事,先走了啊。”说完,我勾着张逸斐的胳膊就往外走。   张逸斐一路没说话,直到坐到车里,我才发现他盯着我看。   “怎么了?”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卸下了脸上的墨镜,戴到了张逸斐的脸上:“赶紧遮住这张脸,我可不想当你的挡箭牌了。”   我扭过头去,似乎听到了一声低笑。 第5章   出了学校,张逸斐并没有原路返回,反而开到了一家大型超市的停车场。   “我们要买什么东西吗?”   “今天跟爸妈一起去露营。”张逸斐熄了火,看了我一眼,“买完东西,直接上山。”   “露营?不学习了?”我惊讶张逸斐竟然能带我去露营,简直是铁树开了花。   “那我带你回去?”他瞥了我一眼。   “快走吧,我来推车子!”我火速下了车,屁颠屁颠地推上一辆购物车。   张逸斐走在前面,我乖巧地跟在他的后面。   去露营,当然要吃烧烤,喝啤酒!我们逛完蔬菜和禽肉区,直奔酒水饮料。   张逸斐随便拿了一提啤酒,就要往车子里放,我在旁边连忙制止:“这个不好喝,这个好。”一手提起另一个牌子的啤酒,向他示意。   张逸斐看了眼啤酒,又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   我思考了两秒钟,完了,我忘了我现在未成年了!   “其实,是因为我同学喝过,我顺便尝了一点……”我眼神飘移,飘渺至极。   “再编。”张逸斐冷声道。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零花钱扣一半。”他看着我,将我手中的啤酒接过来,放进车子里。   我已经只剩100了,再扣一半?那我不就剩50块了吗?   一个高中生,一个月的零花钱只有50,这合适吗?这合理吗?   “哥,能不能下个月再扣?”我卑微的露出讨好的笑容,啊,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张逸斐扭头看着我,“你确定下个月扣一半?”   ……   张逸斐总能抓住我的命门,然后一招制敌。   我俩一人提了两个大购物袋,装的满满当当。塞进后备箱后,车子再度出发,朝着今天的目的地——凉山。   虽然已经入了秋,可中午的太阳还是又热又燥。这个时候去山里,应该算是最舒服的时候。凉山有专门露营的地区,可以搭帐篷,吃烧烤。   我思索,好像很久没有和张逸斐一起出来玩了。   我靠坐在座位上,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早上起得实在太早了,困意就这么泛了上来。   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意识在一摇一晃中逐渐消失。   梦里,我又梦到了张逸斐。那是某一个夏日的晚上。我抱着姥姥家门前的大树痛哭流涕。   “我不想回家,我不想学习!”   张逸斐站在我的面前,表情平淡,语调平静,“多赖皮一秒,我就扣你1元零花钱。”   “1元,2元,3元……”   “住口!住口!”   我挣扎着想要捂住他的嘴,却被脚底下的树根绊倒,朝前扑腾了几步,就冲着张逸斐扑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猛地从睡梦中醒来,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还在车上,车还在开。   “开了多久啊?还没到吗?”我挠了挠睡得凌乱的后脑勺,左右看了看两边的路。   张逸斐没说话。   “哥?”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张逸斐的表情有些……生硬?   他轻声说:“开了3个小时。”   “这个地方这么远吗?”我一下坐了起来,望着外面,太阳早就过了头顶,有些西移的迹象,暖金色的阳光穿过山林,将周围熏染的一片暖意。   “那我们还要开多久才能到?”我低头看了一眼导航,上面赫然写着路程还需2小时。   “为什么还要这么久?”我惊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山?秋名山吗?   张逸斐闷了一会儿,憋出来几个字:“走错路了。”   我当场愣住,“走错路了?从哪儿走错的?”   “一开始……”   哥……您真是我哥啊!   我张着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按理说我此时应该立刻说点什么怪话来阴阳张逸斐,毕竟他平日里总是欺压我,可真到他犯了错的时候,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好比,你天天盼着抓一个人的小辫子,盼着盼着,终于某一天抓到了,你反而兴奋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哈哈哈,张逸斐啊张逸斐,你小子也有今天?!   张逸斐的细唇闭成一条直线,一副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模样。   “哥,你是怎么开错的?不是有导航吗?”我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做出十分惊讶以及不敢置信的模样。   “这个导航是你帮我设的。”张逸斐扭头,冷眼似刀,几乎戳透了我。   ……   太激动了,我竟然忘了这一茬……   “以后再也不会带你出来了。”张逸斐冷冷地下了最后结论。   心里的雨,倾盆而下……   这趟露营,路上总共耗时6小时。等到了营地的时候,太阳早已经落下,只留一丝余晖,还没有被完全吞蚀,淡红色与淡紫色相融合的天边已经有了若隐若现的星光。   张妈跟张爸已经坐在房车旁支好的桌子旁,喝的有些微醺,见到我们过来,立刻招了招手。   “怎么这么慢啊?我还以为你们半路回去了呢。”张妈妈手里端着一杯葡萄酒,喝的满脸红霞,带着碎花飘带的宽沿帽斜斜地搭在头发上,娇美俏丽。   张爸爸也有些醉意,对着张逸斐说:“怎么会开错路呢?这进山的路很好辨别啊。”   张逸斐闷不做声的将食材从车里拿出来,我自然是不用他说,极有眼力见的跟着他做搬运工。   “好奇怪,大龙也被哥哥传染的不爱说话了?”张妈妈小声嘀咕。   之后,两个老的休息,两个小的干活。   我们又是串肉,又是洗菜,等生好火,搭上烤架,天色早就黑透了,一抬头就是满天的繁星,小小一颗,大大一片,就像随手撒在夜空中的一把碎屑,目之所及,一片璀璨。   “我来烤,你去喝点东西。”张逸斐接过我手里的羊肉串。   “大龙,来,先吃点水果垫一垫。”张妈妈对着我招了招手。   “你要不要喝什么?”我扭头问了一句。   “你看着拿。”   我小跑着过去,先是吃了一根香蕉,又拿了两杯橙汁,小跑着回到张逸斐的身旁。   炭火被油脂浇的“吱呀”作响,肉的香气混合着香料,让人垂涎欲滴。   张逸斐的脸在火光的炙烤下,往下淌着汗珠,连衣领和后背都被汗水濡湿了。   我赶紧把冰凉的橙汁递到他的面前,“快喝一口,降降火。”   “没手拿。”张逸斐双手翻烤着肉串,看着十分专业。   我将橙汁凑到他的唇边,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眸,喝了几口橙汁。   “还要吗?”   张逸斐转过头去,十分专注的盯着手里的肉串,然后小声说了个:“嗯。”   我顺手把另一杯也递给他,这杯本来是我的,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喝。   “我的,你先喝。”   张逸斐先是愣了一下,见我将杯子凑过来,便往后退了小半步,抬眸看着我,又将视线落在了我手中的橙汁。   “喝吧,我给你端好了。”我将手中的杯子往前凑了一下,这一次张逸斐没有后退,他的细唇正好碰到了杯沿。   他的眼眸低垂,乌黑的睫毛似乎在微微颤动。   他张口,轻轻地含住了杯沿,慢慢地将橙汁喝了下去。   张逸斐是真的渴了。他竟然一口气喝完了两杯橙汁。   “还要不要我给你拿什么来吃?”   “不用了,你好好坐在那,别过来了。”张逸斐低声道,用手背擦掉了嘴角的果汁,继续低头烤肉。   我只好端着两个空杯子,回去吃水果。   十分钟后,烤肉终于摆到了桌子上,酒水饮料也都倒满了杯子。   除了我,其余三个人都在喝啤酒,是我最喜欢的牌子……   我闷闷地喝着橙汁,一边吃肉。   “逸斐的手艺真不错啊,这肉烤的好嫩,你是跟谁学的吗?”张妈妈对张逸斐的烤肉手艺大加赞赏。   “跟同学出去过一次。”张逸斐握着一罐啤酒。   “同学?大学同学?”张妈妈眼睛猛地亮起,来了兴趣。“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我也惊讶,张逸斐还跟大学同学出去烤过肉?这真的是我两辈子加到一起的第一次听说!   明明大学都是走读的人,明明从小到大朋友只有两个,还都不在身边的人,竟然会跟别人一起去自助烤肉?   这个事情确实让我有些大受冲击。   “你去跟同学烤肉,但是不准我跟同学去吃烤肉?喂喂喂,太过分了吧!”我举手抗议。   “我上大学了,你呢?”张逸斐喝了一口啤酒,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   ……   “逸斐,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张妈妈忽然起了兴致,“之前见你都不出去社交,还以为你是不开窍,看来是妈妈小看了你。”   喜欢的人?我的目光一下落在了张逸斐的身上,而他低垂着眼眸,似乎在看自己手上的啤酒罐。   许久,才低声说:“没有。”   “没有吗?大学这么美好的时光,可不要虚度啊!”张妈妈露出可惜的表情,“妈妈把你生的这么俊,可别浪费了呀。”   “行了,你说的也太多了,快吃肉!”张爸爸赶紧打断张妈妈的输出,给她碟子里夹了一大块牛排,督促她多吃饭,少说话。   张逸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而,他抬起了头,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心“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什么。   他看着我,然后对我说:“吃完饭后,你洗碗。”   ……靠!   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爱的家人们!后面会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对,我也要跟大龙一样开始学习了……)所以……更新变为隔日更新(虽然现在基本上也是隔日_(:τ」∠)_,希望大家可以理解我,继续支持我!拜托了!!!̋(๑˃́ꇴ˂̀๑) 第6章   晚上快到睡觉的时候,张爸张妈扔给我俩一顶帐篷,然后俩人就钻进了房车。   显然是已经打算好的,他们住车,我们睡地。   我本来想抗议一下,可是张逸斐已经默默搭起帐篷,一点儿队友意识都没有。   “那个车挤一挤,说不定咱俩也能上去。”我猫着腰,一边锤着地钉,一边小声说。   张逸斐压根儿就没搭理我,该干嘛干嘛,一副毫无兴趣的模样。   “晚上有虫怎么办?”其他的我倒不怕,就怕被蚊虫蛇蚁的咬上一口。   张逸斐不知道从哪摸索出来了样东西,又丢给了我。我伸手一接,差点砸我脸上。   我借着灯光一看,驱虫液。   准备的倒是挺齐全。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咱俩要住帐篷了?”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如此平静。   “那车就算能挤下你,爸妈也不会让你上去的。”他用一句话轻飘飘的做了总结。眼看着帐篷初具规模,我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帐篷怎么这么小啊?是单人的吧!”   张逸斐上下打量了一下,“嗯。”   “嗯?那咱俩怎么睡啊?”好歹都是俩大小伙子,这缩到一起,岂不是头抵着头,脚抵着脚?   “要不要喝咖啡?”张逸斐用酒精灯烧了一壶热水,泡了杯咖啡递到我面前。   我伸手接过,初秋的山里已经格外凉爽,甚至带着寒意。薄薄的外衫已经不能保暖,需要穿上绒衣外套。   幸好车里的那对夫妻,虽然不让我们上车,但衣服带的齐全。   我和张逸斐套上绒衣外套,并肩坐在两把折叠椅上喝咖啡。   树林里的虫鸣声明显虚弱了许多,再过一段时间,树木就会开始凋零,而虫蚁也开始衰亡。比起人的生命长度,它们显然不值一提。   醇厚的咖啡里搅了牛奶,喝上几口,浑身也开始暖和起来。   两人并排,手捧热气腾腾的咖啡,仰着头,眯着眼,耳边听着虫蚁的绝唱,眼里瞧着天上的星星。相较之下,一个是瞬息之间,一个堪称永恒。   墨蓝色的夜空,像一块被打磨光滑水亮的宝石,繁星是它的光,漂亮的让人只能眯着眼欣赏它的美丽。   今晚的月亮只露出一牙,风姿明显被群星压了一头,只能羞答答的躲在一边。   “夜空真好看啊,星星真好看啊。”我忍不住赞叹。   “你的词汇量里只有好看这两个字吗?”   “……能不能别两句里有一句半都是损我吗?”我扭头看向张逸斐。   张逸斐低头轻啜着咖啡,嘴角似乎是带有弧度的。可放下杯子的时候,又是一条直线,笔直而平淡。   手提灯放在张逸斐的另一侧,光线落在了他的侧脸,留下了一半阴影。而我只能看到他藏在阴翳中的一半,却怎么也看不清。不知不觉,我已被他吸引了视线。   他望着星空,而我望着他。   倏地,手提灯的光源忽然断了。我略微愣住,正想开口问他,就听见他轻声说了一句:“看天上。”   我按着他的话去做,扭头看向夜空的时候,有什么似乎从眼前滑落过去。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坐起身来,“是流星?”   “嗯。”   “哥,你许愿了吗?!”我有些激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夜空,希望能再偶遇一颗滑落下来的流星,让我许个愿望。   只可惜,我等了许久,都没有再见到落下的星星。   我略微有些失落,塌下肩膀的时候,听到张逸斐忽然“嗯”了一声。   “嗯什么?”我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他扭头看着我,“愿望,我许了。”   “你许的什么愿望?”我十分好奇,张逸斐会许什么愿望呢?他明明什么都已经有了。   他垂下眼眸,喝完剩下的咖啡,“希望你下次月考可以进步10个名次。”   好家伙,搁这等着我呢!   许愿都不忘做梦!   他打开手提灯,起身向帐篷里走去。   “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回家。”   我皱着一张脸,跟在他的身后。   说实话,虽然是单人帐篷,但是挤挤还算是能将就。   幸好,睡袋是两条。不然,今晚就真的没法安排了。   我脱掉外衣,快速地钻进了睡袋里,自己伸手将拉链拉到胸前,又抬头看向张逸斐,他伸手替我将拉链拉到脖子下方,捂得严严实实,自己随后也钻进了睡袋。两个人面对面挨在一起,怎么也躲不开。靠在一起,确实更加温暖。   双眼适应了黑暗之后,我的眼睛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张逸斐的脸上。他的黑发软软的搭在额头上,轻闭着眼眸,细唇好看的抿成一条直线,仿佛一切准备到位,以便随时可以露出微笑。   他似乎变了个模样,眉眼微敛,气息柔软,与白天里的他截然不同。   这样的他,堪称“温柔”。   张逸斐什么时候在我面前展现过温柔呢?好像从来没有。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上在今晚起了这种变化,也许是我的错觉,也许是今晚的夜色实在太柔,太美。   此时的他,就跟那颗流星一样,都是我第一次遇见,都是稍纵即逝。   今晚过后,他一定又是那个刚硬且强悍的张逸斐。   我慢慢的闭上双眼,困意涌上,耳边是树叶的拨响,孱弱的虫鸣。   我和他抵足而眠。   我一夜无梦,睡得格外舒服。一睁眼,已是天亮。张逸斐早就不见了踪影,我在地上蠕动的像个巨虫。滚了好几圈后,才从睡袋里钻了出来。   从温暖的睡袋里钻出来那一刻,我的浑身一抖,晨间的寒气顺着我的后脖颈就钻了进去。   我赶紧缩着脖子,穿起绒衣外套。   掀开帐篷的时候,金色的晨曦已经打过林叶,落在地上,远处的红日像一个巨大的咸蛋黄,红彤彤,油滋滋的。   所有人都起了床,除了我。   张妈妈在喝咖啡,张爸爸在拍照,只有张逸斐在车里忙碌,为大家准备早餐。   “大龙,快来。喝点咖啡,暖暖身子。这山里冻死人了。”   我颠颠地跑到她的身边,“我要加奶,加糖。”   “好的。”张妈妈笑眯眯地为我加了牛奶和砂糖,我忙伸手去接,她忽然“诶”了一声,“昨晚上被虫子咬了吗?怎么脖子红红的?”   我下意识摸了摸,“之前好像确实有什么东西咬了我,我觉得痒,就挠了几下吧。”   “哎呦,挠的有点重了,抹点药吧。”张妈妈端详了一会儿,从车子里给我拿来药膏。   “你哥说擦这个就好了。”她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替我涂抹药膏。   “早餐好了。”   张逸斐端着煎蛋,培根,还有面包走了出来。   “吃完饭我们就要返程。”张逸斐将鸡蛋和培根分到我的碗里,又顺手抬起我的下颌左右认真地看了看,“你昨天没喷驱虫液?”   我愣了一下,“没有。哎,应该喷点的。”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总觉得不是虫子咬的。   诶不对,爷喷了呀!   早饭吃完,将东西收拾干净,两辆车又踏上了归程。   我依旧和张逸斐一起,开车之前,我特意仔细确认了导航,还和张爸对了一下,确认无误后,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出发了。   前十分钟,张爸的车还开在我们前面,十分钟后,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他们人呢?”我前后看了看,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车子。   “导的不是一条路,刚才那个岔口,他们拐到左边去了。”张逸斐平静地说。   “怎么可能?我明明对过的啊!”我低头看了眼导航,目的地没错,为什么路线变了?   “没事,多开半小时而已。”张逸斐显然已经习惯了,好像不大对我抱什么希望了。   我靠坐在座位上,虽然不算做错了什么,但莫名有些心虚。   我决定换个话题,来缓解一下当下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   “哥,你是什么时候跟同学一起出去玩的?”   “师门活动,导师带着一起。”   哦,怪不得。只有这种强制性的活动,才能请的动张逸斐。   “那你后面还参加过什么集体活动?”   “开学典礼。”   ……得,我已经知道他最后一项集体活动是啥了。   毕业典礼!   “你这社交几乎为零啊。”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张逸斐说得轻飘飘的。   “我觉得你时间挺多啊,我每天都能见到你在家晃来晃去。”还天天盯着老子写作业!   张逸斐扭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噤声。   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两旁的护栏飞速倒退,留在视网膜上的残影排成了一条线,向后延伸而去。   “上大学有意思吗?哥。”   “等你考上了就知道了。”张逸斐冷酷的有些不尽人情。   现在的他,对我强硬的犹如一块铁板,踢上去,只能自己疼。   “那我一定要考一个离家远的学校,尽情地享受我的大学生活。”我弯着嘴角,笑眯眯地说。   张逸斐没有说话,许久,他才说了一句:“只要你能考上,你干什么我都不会管你。”   我扭头看着他,眼前的他和记忆中的他不断重合。   张逸斐说话算数,虽然我没有考上他指派的学校,去了一个离家不近不远的大学,但他确实信守承诺。   我谈恋爱,他没有插手,和羽雅订婚,他也没有阻止。   我被人甩,被人戴绿帽,被人欺负,他却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将我拉进他的羽翼之下,近乎强硬的保护着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他亲生弟弟的,但张逸斐对我,确实没话说。   我对不起他。 第7章   自从露营回来后,我接连两天都没再见到张逸斐,张爸说他最近在公司加班,有一个项目需要他们团队在短期内拿出方案,如果能促成这次合作,对张逸斐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提升。   这两天没了张逸斐的监督,我甚至有过一丝不适,但是这种不适在我第二天跟陈调调去吃烤串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陈调调用牙齿撸着铁签上的羊肉,调料顺着铁签在嘴角留下一条印记,但是谁也顾不上擦嘴,只想着拼命多吃两串,绝不能比对面的孙子少吃一串。   “你吃慢点,老陈!”我一边用牙齿撸,一边含糊地说着。   “你怎么不吃慢点!”陈调调根本不中计,一手拿五串,一串接着一串的往嘴里撸。   孜然辣子面混着羊肉的油脂在唇齿间交缠,吃的我俩大汗淋漓,面红耳赤。   一人吃了一大把铁签后,两人才开始放慢速度,边吃边聊了起来。   “这两天你怎么放风了?也没见你哥了。”   “他加班,顾不上我。”我拿冰镇可乐漱了漱口。   “怪不得。”陈调调了然地点点头。   “吃完这串就该走了啊。”晚自习时间快到了。   “嗯。”我俩把剩下的战场打扫干净,就一摇三晃地往学校走。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我的眼神钉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我眯着眼睛,盯着那个人的脑袋看了又看,又戳了戳陈调调,“是我眼花了吗?那个人的头发竟然是纯白色的!”站在校门口的那个男子背影并不健壮,也不像一个老年人的体态,但是他却有着一头白色的短发。不是灰白,不是花白,而是白的如同刚刚积存的第一场雪,是纯白!   “哪?”陈调调顺着我的视线望了过去,“哪儿?哪儿有啊?”   我惊讶地扭头看了他一眼,“那么明显的白头发,你看不见?瞎了啊?”   “你才瞎了!又骗老子!”说完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头。   “赶紧上自习了!”陈调调扭头向前跑去。   我再次看向之前那个白发男子站的地方,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学习太累?出现幻觉了?   我是不是得让刘妈炖只鸡给我补补了?   坐到座位上,我还在思索刚才的那个白发男子,他穿的是便装,显然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那就是社会人士。陈调调说他没看到,难道是我看花了眼?那可是一头白发!我就算是个色盲,也不可能看错啊。   “别走神了,快做卷子!”数学老师走到我的身边,敲了敲我的桌子。   我赶紧低下头,拿着笔假模假样的在卷子上画了几道。   “这节自习做完,我们下节课来讲。”   “老师,下节课不是英语吗?”   “英语老师跟我换了,明天晚上连着上两节英语自习。”   “……太过分了吧!”   “过分什么!快点做!”   班里的气氛一下下降了几度,我的脑子也被眼前的数学试卷占据了。这个数学老师最爱叫家长,高中的学生管的像小学。   我在这边奋笔疾书,忽然身边的陈调调撞了我一下。   “干嘛?我不会,别问我!”我顺嘴说了一句。   “谁问你啊!你写的还没我快!我是让你看窗外。”   我不耐地抬起头,看向窗外,透过玻璃,我看到了那个原本站在校门外的白发男子赫然站在那里。   我惊讶地看着他,此时眼前的冲击比之前只看到背影来的更大。   他竟然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但一头短发洁白如雪。眼眸清淡,却似乎藏着一泓水,闪着波光。杏白色的宽领薄毛衣,淡蓝色的衬衫。只是静静地伫立着,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以一种奇妙的感觉融合在了一起,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画卷中的一抹留白,纯粹而干净。   我从未没见过一个少年白头,是天生还是漂染?   真是大胆的颜色!   他站在教导主任的身边,忽然扭过头来,视线与我相触。   我愣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又忍不住想去看他。   我们学校的收生标准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竟然连白头发也敢收。难道说,这个世界的规矩变了?成了玛丽苏世界?联想到上一个艳丽发色的高中生,我觉得这个念头恐怕有些靠谱。也许下一秒,就会出现一个七彩头发的少女,跨进我们的教室,给我们当场表演眼泪变珍珠的拿手绝活!   “他长得是不是还挺好看的?”陈调调说话的语气有些古怪。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说话这个调调?难道你?”   陈调调推了我一把,“别胡说哦!我纯粹就是欣赏,人都喜欢美的事物!”   “哦,所以你喜欢他?”   “张大龙,你够损的啊!”我低笑了两声,然后就见数学老师被叫了出去。   他站在走廊上,不知道和教导主任在说什么。   所有人都盯着窗外的那个白发少年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   “他的头发是染的吗?”   “好帅!我也想染!”   “你放心,老师肯定让他第二天就染成黑的!”   大家议论的焦点果然都放在他那夺目的白发上,确认并不是我自己出现了幻觉,我这次安心下来。   “你要是喜欢他,我可以忍痛割爱,把位置让出来,成全你俩!”我戏谑道。   “放屁!”陈调调横起手肘就要戳我。   “同学们,停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下新来的同学。”   所有的对话都已终止,每个人都盯着那个站在讲台旁边的白发少年,几十双眼睛,几乎要将他全身上下都要看个透,如果他们有透视眼的话,甚至连他口袋里装了什么都想盯个一清二楚。   “这位同学,你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数学老师往后退了一步。   那少年微微颔首,抬眸看着面前的众人,微微张开嘴,轻声说了句:“我叫叶润青。”   “啥?!!”   教室里静的吓人,所有人都被这一声惊呼吓了一跳。   我惊了。脑仁儿嗡嗡的。叶润青?润青?白头?   “张大龙,你怎么了?喊什么?要不你上来说?”数学老师眉头紧皱。   “我,我,我,老师,您继续。”我死死盯着眼前的白发少年,仔细在他的脸上寻找叶润青的踪影,是巧合?还是叶润青真的来到这个世界了?   怎么可能?这明明是另一个世界啊!   “大龙,你热啊?怎么出了一头汗?”陈调调推了我一下。   叶润青的介绍很短暂,又说了一下他的初中学校,就结束了。   “叶润青,你就暂时先坐……”   “老师,我能跟那位同学坐在一起吗?”他举起手,伸出一根指头来,指向了我。   “张大龙吗?”没有这个道理,把已经坐的好好的同桌拆开来,给一个新生腾地方。   老师不可能这么……   “陈调调,你坐到后面去。”   “诶,老师我……”   “等下次考试,再给你调。”一句话,堵住了陈调调的后路。   “……哦。”   陈调调心不甘情不愿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白发少年坐到了我的旁边。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正好与他的视线相遇。   他忽然弯起平直的嘴角,“你好,我叫叶润青。”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个名字被他念的格外清楚。一个字一个字的似乎在舌尖上滚落下来。   “哦,你好。”我的额头冷汗涔涔。   “你叫什么名字?”   “张大龙。”我含糊地说了一句。   “张大龙。”他轻声念了一遍我的名字,温润而低缓。   我几乎就要将他认成叶润青了……但是,怎么可能呢?这,这不就乱套了吗?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物出现,这不是精神错乱吗?   我握着笔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继续写题。”数学老师提醒道。“叶润青,这是你的卷子。”   他接过卷子,低头写了起来。   我拿着笔,脑子却是一团浆糊。眼睛把一道题扫了好几遍,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落在心里。   他真的是叶润青吗?   如果他是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上个世界其实并没有结束?难道这里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梦?   那这梦也太真了……   不应该啊,上个世界我清清楚楚地死在了炎石上,被烧成了灰,按理说,应该已经脱离世界,回到现实了。   还是说,我当时并没有真正的死亡?反而灵魂穿越了?   好家伙,这事情越弄越复杂了!   我现在是死是活,我都弄不清了!   我握着笔胡乱在卷子上勾画着,脑子以从未有过的强度在疯狂运转。   我触碰炎石并没有死,而是回到了之前的世界,肉体成了灰,但是灵魂却回到了张逸斐的世界。这是为什么呢?就算我没死,也不应该穿越世界啊?而应该是继续留在上一个世界啊!   “张大龙。”   “啊?”身边的“叶润青”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扭头看他,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指了指我的卷子,“这道题是选D吗?”   “啊,对啊,选D!”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眉头微皱,“可是,这是道计算题。”   “……”   “张大龙,你到底还想不想学了?”刚好路过的数学老师站在我的身边,几乎要咬碎他的牙齿。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确实很忙,对不住各位家人! 第8章   数学老师第一节 下课后,把我直接拉到他的办公室里,劈头盖脸一顿训。   “张大龙,如果你不会做,那老师不怪你,老师可以教你。老师是干什么的?就是教你从不会到会的,对不对?”   “对对对。”   “可是你呢?你看看你今天的卷子。你竟然在计算题的下面写了一个‘D’?你这分明就是学习态度不端正啊!学习态度不端正,那老师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老师,我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端正我的态度!”   “大龙,你是知道老师做人做事的原则。一定要把一切不端正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态度就是根本,如果一棵树在根本上就长坏了,歪了,那它这辈子就不可能成材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老师,您的教导我一定铭记于心,感戴不忘!”   “大龙,你是个好种子啊,你初中的成绩多好啊,老师都是知道的。你哥哥又那么优秀!对吧,你还是很有前途的,大龙!所以老师绝对不能让你的根本坏了,歪了!”   ……   “有时间,我会打电话给你家长的,你回去吧。”   “……老师,你打给我家长可以,但是千万别告诉我哥,行吗?我哥他,最近太忙了,我实在不想,让他知道我学习态度如此不端的事情,他可能伤心的就再也不愿意回自己的母校了……”我露出我的侧脸,显出哀伤的神情。   “……仅此一次。”   “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反思,慎独慎行!”   出了办公室门,我一路小跳着回了教室。   嘿嘿,爷又活过来了。   路过窗户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乌泱乌泱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我冲到外围,伸着脖子试图扒开围观的群众,看看他们到底在看什么稀罕东西。忽然听到有个女生尖叫了一声,“啊,谁踩了我的鞋!”   一回头,她的目光正好撞我脸上,狠翻了一个白眼后,又扭头回去了。   那鞋可不是老子踩的啊!我冤枉啊!   “你们干嘛呢!围我这可得交门票啊!”我没好气地高喊了一声。   好几个人回过头来,一见是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散开了。   还有些不愿意走的,“让开吧,哥哥姐姐们。我可得回座位啊。”我扯着嗓子喊道。   人群渐渐散开,但还有人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   “快回你座位吧,姐姐们,一会儿可就打铃了。”   几个女孩一人翻了我一个白眼,转身走了。   我这什么都没干,就糟了三四个白眼……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我才看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叶润青正把一张纸交给一个红着脸的女孩。   “谢谢你……”那女孩羞赧地看着他。   “不客气,只是随手画的。”   我扫了一眼,见那白纸上寥寥几笔,就勾出了一个肖像,看着确实挺像,尤其是神态抓的特别准。   那女孩双手捧着画,仿佛捧着一张得了满分的数学试卷,神圣而激动。   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我也终于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扭头扫了他一样,而他正好也看着我。   铅笔在他白净的手指间灵活的晃动。   我发现他虽然头发是纯白的,可是眉毛却是纯黑的。   我谨慎地问了句,“你的头发,是染得吗?”   他沉默了两秒钟,然后说:“不是。”   “不是?”我惊讶地看着他,“你这少白头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他收起铅笔,扭过头去,一副谈话中止的模样。   ……这个人,跟他的少白头一样有个性。   “你真的叫叶润青吗?”   他扭头看着我,“你真的叫张大龙吗?”   我愣住了。   三句话,这个男人就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打扰了。”   我拿出刚才的数学试卷,开始改错。   他是叶润青吗?一定不是!否则,他怎么能没有认出我?我这张脸明明没有变化。   也许这只是一个让人不能相信却无法不信的巧合。就像一颗流星落下,正好砸我脑袋上这么细小的巧合。   一个正好叫做叶润青的少白头小伙,成了我的同班同学兼同桌。   刚放学,陈调调就抓住了我,一边压着我的后背,一边拉着我朝前走。   “你干吗?”我扭头看着他,这小子怎么脸色怪怪的。   等走出校门,陈调调才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似乎在张望什么。   “你做贼呢?”   “张大龙,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对吧?”   “那不是,你今天早上还求我帮你带一瓶水呢。”   “……求你了,这是你最好朋友的一个请求!”   “最好的朋友?你不是我哥安插在我身边的探子吗?”   “……我那是被迫的!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请求,往后……我尽量不向你哥汇报你的事情!”   “尽量?你小子也太没诚意了吧!”   我其实挺好奇这小子到底为什么求我的。   抄作业?那不可能,每次都是我抄他的。借钱?他零花钱可比我多多了。到底我能有什么让他求的?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也别太为难我!”   “那你不准把我今天的事告诉我哥。”   陈调调脸抽抽了半天,才吐了一句:“可能,有点儿晚了……”   我当场愣住,半天没缓过来,“你他妈的是搞特务出身的吧?”   我一把推开他,冲着接我的车子跑去。   “大龙,保重啊!”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比中指。   我到家的时候,张逸斐还没有回来。   刘妈问我夜宵吃什么,我还有些六神无主,摇了摇头,“不吃了,今天不吃了。”   刘妈吓了一跳,忙用手去摸我的头,“二少,你是不是病了?”   我推开了她的手,“不是的,我要去学习了,今天不想吃东西。”   “……”   我得在张逸斐没回来之前,争取主动,比如利用挑灯夜读什么的来刷一波好感,争取戴罪立功。   我埋头苦读了十分钟后,刘妈端了一盘子药过来,“二少,你吃点药吧。”   “吃药?吃什么药?”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看你挺反常的,先吃点感冒药吧!”   ……刘妈,您可真是我的好阿姨啊!   “不用了,我挺好的。我得好好学习,才能让我哥放心!刘妈,我哥今天回来吗?”   “不清楚。”刘妈一脸担忧的还想把手往我的额头上探。   行吧,那就等吧,这几天我都这么等,不信等不到他回来!   “你出去吧,我要学习了。”   “二少,你真的不吃?那我拿走放到餐桌上了,你要是想吃药了或者是想吃宵夜了,我都备着。”说完一脸担忧的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我趴在桌子上,半个身子都麻了。趴在桌子上缓了半天,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动静。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活动了下身体,然后小跑着来到张逸斐的门口。   仔细听了听,果然有动静。张逸斐回来了!   我深呼了两口气,又揉了揉脸,提前摆好惊讶的模样,推门走了进去,“哥,你回来……张逸斐?!”   我一开门,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张逸斐,吓得我差点心脏骤停。   “张逸斐!”我冲到他的身边,伸手拍了着他的脸颊。他的脸上一片潮红,呼吸有些急促,双眸紧闭着。   “张逸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一边拍他,一边在他耳边叫他。   “张逸斐!张逸斐!”我一连叫了他好几声,终于看到他睁开了眼睛,有些失焦的眼神恍惚了一会儿,才看清了我。   “你发烧了!你都他妈烧晕了!”我又气又急地对他喊道。   他握住我的手,将滚烫的脸贴在我的掌心上,低声道:“没事。”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我懒得跟他废话, “你能站起来吗?不行的话我叫人。”   他略微点了点头,借着我的力道站了起来。   我将他带到床边,一松手,他就滑了下去,倒在了床上。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回来后勉强洗了个澡,反而脱力了。   我将他安置好,转身去拿药。   “别走……”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努力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我。   “老子去给你偷药去!”我恶狠狠地说。   半夜,我潜进刘妈存放药箱的地方,偷偷摸摸的,生怕惊动别人。   “简直有病!自己家的公司还这么拼!”我一边翻着药箱,一边小声嘟囔。   刘妈把消炎药和退烧药到底放哪了?   我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我有些着急,担心我还没找到药,张逸斐就被自己烧成傻子了。   我忽然想起刘妈晚上端给我的那一盘药,她好像说把药放在餐桌了!   我赶紧跑到餐厅,果然看到桌上放着的药,一个保温杯和一个保温桶。   一个装的是温水,一个是皮蛋瘦肉粥。   真是冬天送来炭,夏天送风扇呀!刘妈,您可真是我的活神仙!   我赶紧端着东西回了张逸斐的房间。   “你晚上吃东西了吗?”   张逸斐半阖着眼,微微摇头。   真是要了亲命了!   “那就先吃饭,再吃药!”我打开保温桶,从里面舀了几勺粥,喂给张逸斐。   他显然没什么食欲,可还是乖乖张嘴喝了一小半粥,这才用水送服了药片。   我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平。他任我折腾,不声不吭。   我用体温计给他测了温度,39,还好没到40。   我趴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的呼吸逐渐平稳。   这一折腾,就是一个小时。   回我的房间里再睡,就太折腾了。   我只好蜷缩着睡在他的身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也渐渐入了眠。   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第9章   我醒来的时候,张逸斐已经醒来了。   我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用手盖住了我的眼睛,随后拂到我的前额,揉了揉我的头发。   他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我躺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手掌的轻柔力度。   “你这两天是不是有些太拼了?”   他没有说话。   “如果我没有发现,你可能就烧成傻子了,知不知道?”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安静地看着我,认真而细致。   “自家公司何必这么拼啊,张总。”   “你昨天……”他一开口,就是低微的沙嗓,“把计算题做成了选择题?”   “……”   我扭过头去,清了清嗓子,“该去上学了。”   “你今天请假啊,听到了没有?”   他看着我,半晌才点了点头,“嗯。”   “药在桌子上,记得吃。”我离开之前仔细叮嘱他,“多睡觉,多喝水。”   “好。”他看着我,“早点回家。”   我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这里是我们的家。是我和张逸斐的家。   在这里,他是我哥,我是他弟。   几年后,他成了张逸斐,我成了他名义上的弟弟。他说他爱我。   那现在呢?   他还爱不爱我呢?   这个世界,我还能停留多久呢?   在上个世界的时候,我也听到了他叫我的声音,似乎跨越了时间与空间,从那一头落进了这一头。   我还记得张逸斐在我离开的那一天告诉我,他不会在原地等我,他会忘了我。为什么我却忘不了他呢?真是奇怪。   我坐在车子里,车子不断朝前开着。   时间的流逝也像这辆行驶的汽车一样,怎么也无法停止。   “停车!”   车子猛地刹住,“到你学校了吗?同学,一共是13块钱。”   “啊?”我朝前一看,妈呀,走神都走到隔壁二中了。   “大叔,能不能拐头带我去一中啊。”我扯着嘴角,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不行,现在是早高峰,这条道是单行道。13块钱,谢谢。”   “……”   我愤愤地从口袋里掏出13块钱递给司机,拿着书包下车了。   此时正是上学的早高峰,从二中到我们学校走路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我看了眼时间,嗯,还有5分钟就迟到了。靠!   我把书包背在身后,手刀摆动,如同一根点了火的二踢脚,疯狂朝前窜去。   “让一让,让一让!”我一路跑一路喊,前方二中的学生正从大门鱼贯而入,我大喊着想要从他们之间穿过。   不少学生看到冲刺而来的我,都默默地让开了一条道,我脚下速度不减,冲刺着向前跑。   下一秒,我撞上了一个坚硬的后背,猛烈的撞击过后,我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我尾巴骨直发麻,而他也趔趄着朝前走了几步。回头的时候,四目相视,如同火焰般的头发在我眼前点燃。   竟然是他!   我惊讶地看着他,发现他穿着二中的校服,宽大的墨绿色校服罩在他的身上,摇摇晃晃,衣领大敞着,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几乎像是对待敌人一般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他显然也认出了我。   “急着投胎?”他冷声道。   我看了看他的头发,又看了看他的脸,也不知道我俩这算不算孽缘。   “抱歉,快迟到了。”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向前跑的时候,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门关了。”   “什么?”我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中校门,确实关上了……   我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7点整了。别说二中的门了,就连一中的门估计也关上了……   我俩站在一分钟前还人满为患的街道上,有些茫然,有些恓惶。   完了,全完了。   我的学习态度这回算是彻底端正不过来了。   前一天被老师训斥,第二天就迟到。今天,就算我跪在地上,估计也是难逃一劫。   我把手从他手里抽走,摇了摇头,“自求多福吧,朋友。”   “我迟到了。”他站在我的面前,冷声道。   “我知道啊,我也迟到了。”我点点头,“大家都一样,没事。”   “你让我迟到了。”他继续说。   我盯着他那张虽然俊美但满是不耐的脸庞,又琢磨了一会儿他刚说的话,“听你的意思是,讹上我了?”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叹了口气,“行吧,你说,要多少钱?超过20,我可多一毛都没有啊!”我从兜里掏出来一张二十块钱。   他连扫都没扫一眼,依旧看着我。   这是嫌少了?   “最多30!再多,我就真一点儿都没了!”   “……”   “行吧,50!算我倒霉!”我把裤兜里揉的皱巴钱伸了出去,他竟然还是不为所动。   “过分了啊!我就撞了你一下!你连倒都没倒!就是碰瓷也没有这么不摊本钱的啊!”   “我真的只有87块钱了,你看!真的!”我把比脸还干净的裤兜扯给他看。   “我胸口疼。”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真被讹上了。   “行,我让我妈带你去看医生,行吧?你等我找个电话,我这就打电话!”   我头刚一扭过去,准备找人接电话的时候,就听到“扑通”一声,一扭头,红毛少年已经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靠!你来真的啊?”   “喂!喂喂!”   “救护车,救护车!”   二十分钟后,我坐在拉着长笛的救护车上,面无表情地向医院驶去。   “没什么问题,就是低血糖,发昏了。”护士看着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你是他同学吗?”   “不是,我就是路过,见义勇为。”   “哦!真不错啊,还挺有社会责任感的。那你能联系上他的老师吗?”   “等他醒来我问问吧。”   “行,那你身上有钱吗?”   我咬咬牙,“500块钱够吗?”   “你先去交上,等他家长来了,再还你。”   “……好。”   我揣着命根子一般的500块钱,去给他交费。   这钱,可是我妈今天早上偷偷塞给我的啊!在我怀里还没捂热呢,就……   钱没了,早上课也没去上……我觉得我离进医院也不远了……   交了药费,我就坐在病床前,守着红毛少年。   我觉得我可能跟病人杠上了,昨晚才陪护完一个,这又是一个,绝了!   那小子从到医院就一直没醒来,不过医生检查后说他只是睡着了,应该是熬了夜,又没吃饭,结果突发晕眩。   病床上的他脸色苍白的几乎等同于身上的白被单,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丝气色。   朱砂般的发色,艳丽炫目。   熬夜,染发,是叛逆少年吗?   我低头仔细观察着他。   除了脸色过于苍白以外,他的眉眼狭长,鼻梁高挺,嘴唇紧闭,面容看上去有些痛苦。   “别……”   他低语着什么。   我下意识靠近,听见他说:“……别走……”   谁?他做噩梦了?   “……别走……”   他重复着呢喃,似乎陷在一个痛苦的梦里。   他的眉头紧皱,看上去似乎越来越痛苦。   “你怎么了?”我有些不忍,在他耳边轻声道:“那都是假的,是梦。没有人走。   他的低喃逐渐停止,他的眉梢也微微舒缓。那个痛苦的梦似乎停止了。   最后,我听到了他说:“我好……想你……”   我摸着下巴,仔细分析了一把,这孩子应该是早恋加叛逆,和家里闹矛盾了。   他和他的女朋友因为父母和老师的压力被迫分开,导致他不眠不休,以绝食来反抗!结果,我就是那个倒霉蛋,正好碰到了他,被他讹了500块钱,现在想走还走不了,只能在这坐着,等待命运的垂怜。   哦对了!我得打电话!   我赶紧跑出病房,找到护士台,问她们借用一下电话。   “喂?”   “妈,是我!”   “大龙?你不是在上学吗?”   “妈,我今天上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昏倒的同学,我学雷锋做好事,把他送到了医院,现在正在医院陪他呢。你赶紧给学校打个电话,让老师千万别给我哥打电话啊!”   “妈,是大龙的电话吗?”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张逸斐的声音,我的心里咯噔一声。   “喂。”他低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你现在在哪?”   “……医院。”   “为什么去医院?”   “学雷锋做好事,送昏倒的同学来,来医院。”我结结巴巴的说完。   “什么时候回学校?”   “等他醒来吧。”   “到了学校给我打电话。”   “……好。”   “晚上我去接你。”   “……行。”   电话挂断了。   坐在护士台的小姐姐抬头看了我一眼,“同学,你没事吧?脸色怎么不太好呀?”   “……没事,正常。”我摸着胸口,一摇三晃的回到病房。   那小子还搁那睡得正香。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1点多了。早上的课,我算是全逃了。   他睁开眼看到我的时候,眼里明显流露出了惊讶。   “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你碰我的瓷,昏在地上,我不在这,谁在这?”   他紧闭着嘴,不说话。   “你赶紧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来陪护,我要回去了!”   “对了,我垫了500块钱,记得一起还我。”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将头扭到另一边,沉默不语。   “好吧好吧,算我倒霉,钱我不要了,你把你家长的号码给我,让他们来总行吧?”   嘿,这小子还是不说话。   我走到床的另一边,“你就算是叛逆,也要分清楚场合,这是医院,你未成年,必须要有监护人在。”   他抬眼看着我,低声道:“你不是在这吗?” 第10章   “我?我是你监护人吗?”   “我说是,你就是。”他闭上眼睛,打算中止对话。   “你给我把眼睛睁开!”我勉强压低了声音,“既然你已经醒了,又不愿意叫家长,那我也要走了。”   “撞了我就想跑?”他倏地睁开眼,看着我。   “什么叫撞了你就想跑?我那算撞你吗?你那是碰瓷!”我咬牙切齿。   “你是不是撞了我?”   “……呃”   “我是不是被你撞了后就昏了?”   “……”   “现在你要丢下我走,那不就是撞了我就想跑?”他狭长的眼眸轻微眨了眨,“我没说错吧。”   好小子,看样子是个惯犯啊!   “你是不是天天站学校门口碰瓷呢?就等着我这种倒霉蛋自投罗网?”   他忽然弯起嘴角,“你是第一个。”   他奶奶的!   我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你把我留下来也没用,我现在身无分文了。”   “不用你花钱。”他换了个更舒服一点的姿势。   “之前的钱我也会还给你。”他扭头看着我,“你坐在这就行了。”   “……我得上学啊,大哥!”   “反正已经逃了早上的课,下午去不去又有什么不同呢?”他眯起眼眸,看着我。   “……你是不是经常逃课?”   他不置可否。   “你拉着我又有什么意义?咱俩非亲非故的,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这么多已经够了。”他的声音忽然压低,随后将头埋进棉被里,“你要是偷跑,我就去警察局找你。”   ……真坏啊!   看着人模狗样,对付别人的花招还挺多!   也许是十分钟,又或者是过了十五分钟,他睡着了。   我站在他的床边,轻手轻脚的探头看了看,棉被下只露出了一个头顶。这小子也不怕被自己捂死。   我仔细看了看,确认他已熟睡。随后蹑手蹑脚的离开了病房。我跟护士交代了他的情况,拜托护士照顾一下他,就赶紧奔回学校。   下午的课我是无论如何不敢逃了。   我回到班里的时候,陈调调一下就冲了过来,“大龙,你出息了!都学会逃课了!”   我推开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书包扔到桌子上。旁边的叶润青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一眼。   他没说话,把头又低下去,一手支颐,一手翻着书。   我扫了他一眼,然后看向陈调调。   陈调调下意识先瞟了叶润青一眼,然后有些不自然的看向我,“你早上怎么回事?”   “别问了,倒霉透了!”我坐在座位上,几乎脱力。   “有吃的吗?给我点。我中午连饭都没吃。”   “面包,吃吗?”陈调调说。   “快!给我一个!”我伸出手,几乎要抱住陈调调。   他一个侧身闪开,到自己的位置上给我拿了一个面包。   “这是我充饥用的,不怎么好吃。”   我接过面包,张嘴就咬。食物带来的安全感,在下肚之后,变得愈加明显。   “你到底怎么了?连饭都没吃。班主任都上火了,给你家打了好几个电话。”   “我知道。听天由命吧。”我嚼着嘴里的面包。   “你不怕了?”   “怕。怕也得活着。”我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卡在了喉咙了,噎的我直翻白眼。   “水!水!”   “啊?没水啊。”陈调调急的手忙脚乱,正准备去给我买水,手边忽然塞过来一瓶开盖的纯净水,我也没看清谁是谁,举起就喝。   等顺下了喉咙里的那口面包,我才发现手里的水是叶润青给我的。   我扭头对他说了声:“谢谢啊。”   他点了点头,“不客气。”   我有些不好意思,“明天还你一瓶。”今天我是一毛钱都没了。   “不用了。”他轻声道,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   我扫了一眼,发现并不是课本,好像是本小说。   “你看这个还敢这么大胆,不怕被抓?”   他抬头看着我,没说话。   我抬头也看着他,看了看他头上的那一头毛发,想了下,他估计确实不怕,按理说,这满头白发可比看小说严重多了。   “你不把头发染过来吗?”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   “学校没逼你染回来?”话题一来二去的就在我俩直接开始了。陈调调就站在我的身边,乖巧地听着我和叶润青讲话。   他摇了摇头,“我不会染发的。”   “为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上课铃声也响了。陈调调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我们这一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班主任先是瞪了我一眼,才开始讲课。   我心里把那个不知名的红毛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下午就开始了半睡半醒,强撑眼皮的状态。   好几次我手底下记的笔记就胡成了一片,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本子上全是鬼画符。   我扭头又看看隔壁,发现人家不仅人长得俊,字也写得好。   我撇了撇嘴,我周围怎么总是有这么优秀的让人不自在的存在?   哎,在这个世界,让普通人可怎么活啊。   下课后,叶润青就把手边的笔记推给了我。   “啊?”   “我看你一个字没写对。”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笔记,又看了看人家的笔记,决定接受他的好意。   “谢了。”   他人好像还挺不错的。   “你早上怎么没来上课?”他慢悠悠地问了我一句。   我正奋笔疾书,顺口答了一句:“学雷锋做好事去了。”   “学雷锋?什么是学雷锋?”他的语气里带着疑惑。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救了个人,顺便把他送到医院里去了。”   我低头抄写的时候,听见他隐约说了句:“你一直都这么……”   “什么?”我抬头看他,手下却不停。   “没事。”他微弯起嘴角,然后看起自己手里的小说。   这小子好像有点儿怪。   抄完笔记,又上了一节课一节自习,到了下午放学时间。说是放学,也就是吃饭放风的时候,晚上还有自习。   不等陈调调来找我,我就拽着他要去吃饭。   “哎,哎哎,我们问问你同桌吃不吃,好歹也是新同学……”   我扭头看着陈调调,觉得这小伙有点儿古怪啊。   “调调,你想什么呢?”   “我能想什么啊?你这个人,真是的!”他猛地一跺脚,然后跑到叶润青面前,小声说了什么,叶润青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吃完饭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坐在了离学校不算远的大排档里,围坐在一张圆桌旁。   我点了碗大排面,又拿了瓶冰豆浆。陈调调吃的是馄饨。叶润青只点了一份粥。   “晚上就吃这点啊?”我看着他俩碗里的东西,撇了撇嘴,吸了口冰豆浆又咬了口大排,肉香四溢,幸福满满。   “吃你的吧,管的真多。”陈调调白了我一眼。   “学习是个体力活,调调,得多吃!”   “我也没看你多学多少,饭倒是吃的不见少。”   “你懂什么,我这都是未雨绸缪。”我吸着碗里的面条,懒得理他。   叶润青喝粥的时候,慢条斯理,不像是喝粥,像是品茶。弄得陈调调也把一碗馄饨吃的像是仙桃,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走吧。”看他们吃的差不多了,我提议道。   陈调调明显没吃饱,我知道这小子的饭量,跟我都能打个平手,今天晚上这顿他是真拘着了,我都替他可怜。   “我再去买瓶水,你们等我一下啊。”陈调调说完朝着右前方的摊子走去。   我认得,那是卖炒饭的摊子,估计没有二十分钟,他是回不来了。   饭桌上只剩下了我和叶润青。   一时间有点儿尴尬。   我挠了挠头,东张西望了半天,一回头,就发现他在看我。   “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   “你老看我做什么?”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又用纸擦了擦。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能说。”   “啊?”   他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这小子莫名其妙啊。   “那就算了。”我扭过头去,总觉得脑门后面有两道炽热的视线。   我一扭头,就对上了他。   “你到底想干嘛?”   他张开嘴,正准备说些什么,被打断了。   陈调调满嘴油光的走了回来。   “你吃什么去了,还挺快。”我扭头看着陈调调。   “没什么,走吧,该上课了。”陈调调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睛看的却是叶润青。   叶润青则看着我。   我们之间的视线交叉,狗血的犹如一出言情剧。   我实在疲惫,不想深究。我一想到晚上还要面对张逸斐,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谁都装不下了。   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张逸斐见到我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有提我早上逃课的事。他开车的时候,一言不发,好像老僧入定。   我犹犹豫豫了半天,问他,“哥,你的病好了吗?”   “嗯。”   ……又是大片大片的沉默。   我看着车外,希望自己能在外面,而不是在里面。   “你早上救得那个学生叫什么?”   ……这还真把我问住了。   “我不知道。”   “你一早上没上课,救了一个人,结果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吗?”   “要是知道了,那还叫什么学雷锋啊,哈哈哈哈。”   “张大龙,你在对我撒谎吗?”   这回,我是真冤啊! 第11章   我从小到大确实没对张逸斐说过几次谎。因为张逸斐一眼就能看穿我的谎言,毫不留情的戳穿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停下车,扭头看着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就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出来,但是隐藏了我妈给我500块钱的事。   张逸斐沉默地看了我片刻,再次发动车子,朝前驶去。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一些,即使是微乎其微的变化,我也能从张逸斐的脸上观察到。   察言观色是我在张逸斐身上使用最纯熟的一个技能。   张逸斐的嘴角和眉梢都微微放松下来,我的心也放松下来。   “我也不想不去上课的,但是那个男孩好像离家出走了,也没有家人照顾,我就等到他醒来才走。”我继续解释,争取树立一个活雷锋的高大形象。   张逸斐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   “你晚上吃药了吗?”   “嗯。”   “头不疼了?”   “嗯。”   “最近是不是太拼了啊,张总?”我也有了调侃的心情,弯起嘴角,轻声说。   张逸斐瞥了我一眼,“最近比较忙,你要自觉。”   “哦。”我老实地点点头。   “哥,你这几天没在,我还挺想你的。”我看着前方,小声说。   车里忽然陷入一段沉默。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好像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语,正想解释两句,就听到张逸斐在我耳边轻声“嗯”了一下。   那声“嗯”轻轻柔柔的,像柳梢叶一样,从我心里刮了一下,让我有些心跳加速。   “你要注意身体,下次再生病,刘妈可就要抓耗子了。”我扭头看向车窗。   刘妈怎么也想不通,家里的药为什么偶尔会平白无故的少上一些。问谁,谁都说不知道。搞的她总是一头雾水,觉得家里是不是养了只专嗑药的耗子。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又快速的缩了回来。   我扭头看向张逸斐,他直视着前方。   嘴角不知为什么,总是想往上翘,就像有了自我意识一样,按都按不下去。   周末的时候,张逸斐终于给自己放了两天假。听张爸说,那个项目漂亮的完成了。   功课做完,我和张逸斐就一起窝在他的房间看书。他看专业书,我看高中语文精选读物。中间刘妈偶尔给我们端些水果点心,让我们歇歇眼的时候吃。   张逸斐房里有一张懒人沙发,双人的。是我要求买的。我俩往上面一坐,就陷了下去,半躺着看书。他在我的旁边,肩膀贴在一起,房间里时间的流速似乎也慢了下来。   我和他能这么窝一个下午。   如果能看漫画书,就更好了。我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张逸斐的面容柔和而平静,看书的时候偶尔会扫一眼我。额前的碎发略微遮住他的眉眼,显露出优秀的曲线。   从小到大,他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虽然我也曾对我俩相差过大的外貌产生过质疑,但是我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不再是我哥。   脑海里忽然又想起他曾经对我说的话,我不想做你的哥哥了。   心好像被拨弄了一下,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视线相对的时候,我的心忍不住由慢转快。   “发什么呆,这篇看完了吗?”他低声说。   “还没。”我赶紧低下头。   手中的书忽然被抽走,“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哥,你想过谈恋爱这件事吗?”   他将葡萄递给我的时候,我小声的问了一句。   我忽然很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愿意当我哥的……   他正视着我,认真地看我。   我的眼神有些闪躲,不知该落在哪里,胡乱的飘来飘去,像一只乱飞的蝇虫。   “你有喜欢的人了?”   我险些被葡萄的汁水呛死。   憋着气大声干咳着,差不多要将肺咳出来的程度。   他用手轻拍着我的后背。   “没,没有!”我挥舞着手,大声喊道。   他看着我,我面目涨红,眼角的泪也被呛了出来。   “嗯。”他冷冷清清的回了一个字。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我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张逸斐现在喜不喜欢我?   周一一大早,张逸斐照例将我送到校门口,“好好上课。”   我点点头:“好好上班。”   张逸斐一直等到我进了校门,才缓慢离去。   刚跨进校门,我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张大龙。”   一回头,就看到一个艳红色的脑袋,扎眼的出现在我面前。   他还穿着二中的宽大校服,双手插进口袋里,看着我。   周围有不少人向他头来视线,他毫不在意,只是看着我。   “你怎么在这?”我惊讶地看着他。   又思索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叫张大龙的?!”   “你缴费的时候,留了自己的名字。”   哦……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来这干嘛?”他是不是还想讹我?   他看了我身后一眼,“我转学了,今天第一天。”   “……转学?”他说的跟换了个菜市场买菜一样轻松随意。   “嗯。”   “你为什么转学?”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耸了一下肩,“一中比二中好。”   这话倒是没错。   “哦,那祝你转学顺利。”我转身就走。   “那500块钱,你不要了?”   我猛地扭过头,看着他,“你要还我?”   “嗯。”他从兜里掏出来钱,伸手看着我。   我思考了一下,立刻走上前去,准备接过来,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先带我去教室吧,然后给你。”   嘿,玩赖啊,这小子!   “哎哎哎,耍诈是不是?松手!赶紧的!”   他箍着我的手腕,我竟然挣脱不开。   “你是几班的?”他看着我。   “你几班?”我冷着一张脸看他。   “3班。”   “咱俩不是一个班,你找别人带你去。”   “不是学雷锋做好事吗?不能好人做到底?”他看着我。   嘿,这护士姐姐怎么什么都跟他说了啊!怎么一点儿保护他人隐私的意识都没有呢?!   “行,我带你去。手放开。”   他终于照办,松开了抓着我的手。   他就走在我的身边,目不斜视,只是跟我朝前走。一点儿没有对新环境的那种新鲜感,表情平静,眼神冷淡。   “3班。”我把他带到3班门口。   他扫了里面一眼,又看向我,“我要先去办公室。”   “是不是耍我呐?”   他忽然弯起嘴角,“突然想起来的。”   我扭头就走,“自己问同学去。”   等我跨进自己班里的时候,大部分只是轻飘飘扫过来的眼神忽然定在了我的身后。   我扭头一看,那个红毛小子就站在我的身后,他抬头看了一眼班牌号,“原来你在6班。”   “你跟着我干嘛?”我冷言冷语地看着他。   “送东西。”他抬起手,将那500块钱放到了我的手里,“晚上一起放学。”   “咱俩很熟吗?”我觉得这人显然是个社交牛逼人,说话办事完全顺着自己的想法往下走。   他看了我一眼,“我不是你朋友吗?”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一想到,他似乎是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我的心还是有些软。   “万野,我叫万野。”他对着我露出淡淡笑容。   这名字好耳熟……   我盯着他那颗艳丽的脑袋琢磨了片刻,一下就想起来了这个名字……   万野?竟然是万野?!   我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拐角,紧张地看着他:“你是万岁?”   “不,我叫万野。有正常人叫万岁这么奇怪的名字吗?”他挑了挑眉梢。   铃声忽然响起。   他看了一眼外面,复又看向我:“下课见。”双手插进衣兜里,顶着那头鲜艳的红发又离开了。   我呆滞地看着他离开。   我觉得,他就是万岁……   叶润青就是叶润青……   我好像陷入了虚幻的构建之中。   这不是什么重来,压根就是重新构建。   张逸斐,叶润青,万野……三个明明不可能出现在一起的人物,出现在同一个世界,这恐怕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也许是个悬置于快穿世界以外的虚幻世界。   我也许掉进了空隙之中。   其实我早就觉察到了这个世界的异常,从我第一次见到张逸斐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不对……   已经结束的世界怎么可能重新开始?就算作为漏洞,这么久也该得到修补。可是今天万野的出现,让我终于确认,这恐怕不是一个漏洞,而是一个真正的虚构世界……悬架于之前世界的虚幻。   可我却舍不得离开。   没有任务,没有必须的别离,我和他们共处在一个世界之中。   没了任务的束缚,我可以更深的去了解他们。   为什么他们会喜欢我?   为什么,我值得被人喜欢?明明对于他们,我的反馈几乎为零。   我想知道这个答案,我觉得这个答案对我来说恐怕非常重要。比进入任何一个快穿世界,都更为重要。   我明明只是一个炮灰,这些世界却好像一直在围着我旋转…… 第12章   叶润青扭头看着我,我已经盯着他手里的书有快十分钟了。   余光扫到他看我,我立刻说,“我没带语文书,咱俩看一本吧。”   他伸手将书往我这边推了推。   我的视线从书本上落在了他的侧脸。   书包里的语文书安静藏好。   思绪像蚊香的烟雾一圈一圈的飘了起来。   老师的声音像底噪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响个不停,我的视线却怎么也挪不开。   他是叶润青,他是叶润青?   雪白的短发,陌生俊美的眉眼,他真是叶润青吗?   他的眼眸是淡褐色的。   阳光落在他雪白的发丝上,直接透了过去,似乎在发光。   他扭头看着我,眼神平淡。   我往前凑了凑,盯着他的眼眸仔细看着,轻声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是。”   “……”他说的一气呵成,完全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真是叶润青?”我睁大了眼睛。   “嗯。”他平淡地看着我。   “你真的不喜欢我?”我坚持不懈。   “真的。”他忽然低下头,看着书本。   “你真的真的不喜欢我?”我往前又凑了凑,甚至有些着急。   “张大龙,你怎么不问问老师喜不喜欢你呢?”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浑身一僵。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上课不带书,还在这对着男同学都说什么呢?”语文老师的脸吊的几乎要拖在地上。   “我……”我鼓着两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语不成句。   “出去!搁我办公室站着去!”   我僵硬地站了起来,乖顺地走向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一头红毛的万野站在3班班主任的面前。   “万野,你怎么第一天上课就睡觉呢?你既然要求到一中来,那就必须遵守一中的校规校纪,不然我现在就给你办转校。”   见到我进来,俩人都看了我一眼。   万野也看到了我,冲我忽然点了点头。   我赶紧把头扭过去,假装不认识他。   “老师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   “让我染发不可能,上课的时候,我可以不睡觉。”   “我是让你把头发染回来!”   “不行。”这小子态度跟个二大爷一样,气的三班班主任把书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我去上课,等我回来再说!”   偌大的办公室里,忽然只剩下我和他。   ……我觉得似乎不太妙。   万野一看老师走了,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你上课也睡觉了?”   “……没。”   “那你怎么来了?”他吊着眉梢,看着我。   “闲吃萝卜你淡操心啊。”我把脸扭到一边去,假装看不见他。   他又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你没带书?”   ……他怎么知道的?   “听说一中上课不带书的都要被罚站。”他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嘴角显出两个浅窝,眼神轻柔。   我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抬着头,对我一个劲儿的笑。   与那个奋不顾身的古野逐渐重合。   我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认识我?”   “啊?”他愣了片刻,“我是认识你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转学到一中来的?”   我有些急于知道答案。这个世界,我也不知道能呆多久。   “哈?”他看了我半天,“那不是。”   “我转学是我爸定的,他觉得二中没有一中好,所以……”   “那你他妈的总在老子面前晃啊晃的,有病吧?”我破口大骂,一摔门,就跑了。   “哎,你去哪儿啊!不上学了?”   万野在身后叫我,我早就跑开了。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其实他们并不是原来的叶润青和古野?难道我之前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全是胡扯?还是这个倒霉作者又想不到新名字了,所以扯了两个原来的名字安到这本书?   一个说他不喜欢我,一个说他不认识我,那老子这算是什么?又自作多情了?   他妈的,老子怎么老是被这狗屁剧本侮辱!   我躲在操场看台的后边,欲哭无泪。   完了,全他妈完了。   叶润青不是叶润青,万野也不是古野。但是张逸斐还是那个张逸斐……   老师肯定会打电话给他……   得,我怕是这一回真的要完了。   我不知道在操场后面待了多久,秋后的蚊子几乎将我盯成人包……   天色已经黑透了。   我数了数自己身上的包,呸,29个!   看来走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还是回去直面张逸斐吧。   我一拍裤子,站了起来,起身往回走。   教学区里已经没有人了。   保安大爷见到我的时候吓了一跳,“学习到这么晚啊?哎呦,快回家吧。你哥在外面等了你好久了。”   “啊?”我猛地朝校门外看去,张逸斐的车就静静地停在外面。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辆熟悉的白色帕萨特。   他不知道已经等了我多久。   车上忽然走下来一个人,他低声对我说:“回家吧。”   我的脚下自动向他走去,等回过神的时候,手指已经触到了车门。   张逸斐看着我,隔着车与我对视。   “上车。”   我握着车把手,沉默不语。   我应该还是一个炮灰。即使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叶润青不喜欢我,万野不是为了我才来到这里。张逸斐……张逸斐应该也没有喜欢上我,他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大哥。   “哥,我想住校,以后你就不用接送我了。”   张逸斐沉默地看着我。   许久,他才说:“先回家再说。”   “我不想回去。”我抬起头,看着他。“我不想再回去了。”   “什么?”他似乎疑惑不解。   我张开嘴,继续说下去。   “我不想再重新过一遍了。那种滋味,我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我的胸口,那里涩的发疼,是“涩柿子”的味道。我的口中涩的发苦,是“涩柿子”的滋味。   我低下头,车窗上倒映的我,露出了一种近似痛苦的笑容。   原来,我已经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很多。   “张大龙。”   “张逸斐,你不是我哥哥,我也不是你弟弟。我好像,也不想当你弟弟了。”   “你……”张逸斐的双眸里满是惊讶。   我松开车把手,转身向另一边跑去。   “张大龙!”张逸斐在我身后追着。   我拿出吃奶的劲儿朝前拼命奔跑着,这条路我已经跟陈调调走了许多遍,我知道走哪条小路,就可以甩开张逸斐。   果然,我的身后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大龙……”   有什么似乎从我的心里滑落,掉进深处。   张大龙,你出息了,你竟然敢反抗张逸斐了!哈哈哈哈哈……   我胡乱地奔走在路上,身边的人不断擦身而过,他们的脸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   我的脚下踉跄,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行人,我抬起头,赫然发现他竟然是乔衡……   “乔蜜……”我止住了脚步,惊慌地看着他的脸。   乔蜜冷漠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乔蜜!”我冲他大喊,他却充耳不闻,步伐匆匆,似乎急于去到哪里。   我追在他的身后,“乔蜜!”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应该在国外的乔衡会出现在这里?   人行横道的红绿灯忽然由绿变红,我被身旁的一个人拉扯住,“小心,红灯了。”   “不,我要去追……”我扭头望了过去,只见贺均之背着单肩包,皱眉看我。   “不管你追谁,都不能闯红灯。”   “……贺均之?”   “好了,绿灯了,可以走了。”他自说自话地松开了我的手,和周围的人一样步伐匆匆地向前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望着他的背影,痴呆地站在原地。周围灯火通明,商场上巨大的电子荧屏上忽然显现出费遇俊美的面容,他微笑地坐在沙发上,轻声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你的东西掉了。”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萧韫站在我的身后,伸出的手里放着一支还带着绿叶的茉莉花枝。   “这不是我的……”再抬头,眼前已经换了一个人。陈瑜生皱眉看着我,“你挡着我的路了。”   我下意识地挪开步伐,他已从我的身边大步离开。   身边飘荡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我惊疑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是梦吗?还是这个世界已经崩溃?   “是不是很疑惑?放心,很快,很快我就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到时候你一切就明白了。”是谁?是在跟我说话吗?   我扭着头,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一个穿着黑色亚光条纹西装的男子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拉开了不远处的车门。他回头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面容。   是夜覃……不,也许是宣煜然。他看了一眼周围,目光从我的身上一扫而过,“对,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说完,他拉上了车门,黑色的奔驰迅速驶去。   我站在原地,觉得脑子发昏,世界似乎在自动旋转。   我不会是疯了吧?   我仰头倒下的时候,跌入了一个有力的温暖怀抱。   我睁着眼睛,看着上方。   那人的面容冷峻而惊慌。他的眉头紧皱,低声疾呼:“大龙!大龙!”   他竟然找到我了…… 第13章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汗水打湿他的衣领,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他环抱着,半蹲在地上,低头察看我的情况。   “你哪里不舒服?”   我……   “麻烦帮我叫一辆救护车,谢谢!”他仰头对着周围的行人求助。   汗水顺着他扬起的下颌滑落下来,滴落在我的衣服上。   他一定奔跑了许久。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以,我可以听到。   我仰望着他,而他低下头看我。   我们的视线交错,再没有分开。   躺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张逸斐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他的视线一秒钟都不曾从我身上移开。   炽热滚烫的手心煨的我心口发烫。   一切的检查结束后,张逸斐的脸上才显露出安心的模样。他紧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   “睡吧,我就在这。”   我渐渐地闭上双眼,陷入绝对安全的世界。   我知道他会一直陪着我。   张逸斐从未食言。   梦里,我似乎走在一条十分熟悉的街道,远处的夕阳又红又暖,拉长的身影在我身后不断跟进。   我舔着手里的糖果,缓慢地朝前走着。   忽然有人叫住了我的名字。   我止住脚步,扭头的时候,身后空无一人。我疑惑地张望了许久,又扭过头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在我面前出现。   反逆的光影让我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是我知道他在笑。   他的笑容温暖而美好。   他说:“大龙,你好。”   柔软的嗓音,轻柔的在我耳边飘动。   “我就住在你家对面,我叫……”   我睁着眼睛,想要听清他的话语,可怎么也听不清他说的名字。   他嘴角的笑容像夜空里的明星,微小而动人。   “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他伸出自己的一只手。   “好。”   我点点头,将空着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他是谁?好熟悉,可我竟然想不起来。   “大龙。”   有人在叫我。   我缓慢地睁开双眼,看到了张逸斐。   他将我的手贴在他的脸边,仔细地看着我。   我的手指微动,意识逐渐从那个温柔的梦里返回。   “你觉得怎么样?”   “几点了?”我哑声道。   “早上8点多了。”   我忽然灵醒了过来。“哥,我今天可不可以不去上学?”   “嗯?”   “我昨天没写作业……”   他看着我,忽然弯起嘴角。张逸斐笑了,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带你回家。”   张逸斐细心照料我的一切,不假他人之手。他几乎将我的一切都放在了心上,寸步不离的陪着我。   我那天应该是把他吓到了。   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回想那个梦。经过反复的回忆,我终于记起了一些东西。   那个梦真实发生在我的小时候。   那时,我有一个邻居,大我3岁,叫做林城阳。   我五岁的时候,他搬到我家对面,等我十岁的时候,他随着父母突然离开。   没有任何告别,像是一阵风,停留驻足后,突然离去,不留痕迹。   他家的房子很快换了主人,林城阳也消散在我的记忆之中。   这个名字也是我回忆了许久,才抓到的记忆。   林城阳,为什么会突然记起他?   我不明白,也想不通。   “在想什么?”张逸斐端着水杯,走到我的面前。   我抬头看他,“没什么,发呆而已。”我伸手接过水,一饮而尽。   “今天感觉怎么样?”张逸斐顺手将我的被角轻轻掖了掖。   “挺好的。”我点点头。   “那明天就去上课吧。”   “……我头好像还有点晕。”   张逸斐看着我,忽然伸出手,轻轻触碰着我的额头。   “没发烧。”   “呃……但是我就是有点儿晕。”我咬着牙坚持。   “那你好好休息。手机和电脑都别碰了,看得越多,头越昏。”张逸斐忽然站起来,“我去给刘妈说一下,把你房子的网断了。”   “哎,别,别啊,哥!”我连忙起身拉扯住张逸斐的手,“我去,我去上课!”   张逸斐低头看着我,突然现出笑容,微乎其微,却是真真切切的笑着。   张逸斐似乎比以前爱笑多了。   “下楼吃饭。”   “好。”   “有你最喜欢的菜。”   “好!”我振臂高呼,呲溜从床上爬了下来,连蹦带跳的朝门外跑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对着张逸斐说:“快走啊。”   张逸斐回头看着我。   “走,我们一起下去。”   我冲他伸着手。   张逸斐低头看着我的手,轻挪脚步,然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指温暖而柔软。   刘妈和张妈妈看着我俩手拉着手从楼上下来,惊讶地想不出词来。   “你们哥俩这关系突飞猛进啊。我怎么记得大龙老是避着哥哥呢?”张妈妈笑着说。   我笑了笑没说话。   张逸斐和我并排坐下。   “大龙明天会回去上课。”   “身体好了吗?没好的话,就多休息两天啊。”张妈妈面露担忧。   我看了一眼张逸斐。   “他不能请太多假。”张逸斐接过话头,“不过我已经跟班主任说过了,晚上的晚自习不用上了,回家我来辅导他。”   “那最好不过了。”张妈妈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   “东西收拾好了吗?”晚上,张逸斐擦着半干的头发朝我走来。   我点了点头,“收拾好了。”   “如果不舒服,就打电话给我。”被擦拭的有些凌乱的头发散落在额间,略微遮住了他的眉眼。   他的双唇被水汽沾染的柔软而粉嫩。   我点点头。“知道了。”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双唇。   “怎么了?”他看着我。   我偏过头去,挠了挠头发,“没什么,我也洗澡休息了。”   “嗯。”他点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张逸斐却坐在了我的床上,抬头看着我。   “你还有事?”   他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干嘛坐在这?”   “休息一下。”他将毛巾搭在肩上,随意地仰起头,看着我。   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高挺的鼻梁像山脊,柔软的唇轻抿着。   “你回去休息。”我推了推他,不去看他。   这家伙搞什么?我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轻轻咽了口唾沫,试图滋润一下干渴的喉咙。   “你有喜欢的人吗?”他忽然发问,没头没尾的问题,吓了我一跳。   “你忽然问这个干嘛?是不是想钓鱼执法!”我坚决不会上他的当!   “你上次问过我有没有想过恋爱。”   我呆愣地看着他。   他轻抿了抿嘴唇,“嗯,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无时无刻不在想。”   我微张大了嘴。   “明白了吗?”他略微侧着脸,眼睛略微朝上的看着我。   “哦,明白了。”我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回答。   “过来。”他忽然对我指挥着。   我走到他的面前,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   “明白了吗?”   “啊?明白了啊……”   他的手宽大而牢固的揽住我的腰,使劲一勾,就将我拉向他。我的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几乎无法合拢。   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我胸膛里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晚安。”他在我的耳边低声说。   我却说不出任何话。   直到张逸斐离开,我都还是浑身僵硬。   明白了吗?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儿,不多,就是一点儿。   温热的水顺着头发流下的时候,我的大脑似乎才开始恢复运作。   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逸斐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这点我是明白的。   他第二次问我明白了吗,又是什么意思?   我好像并没有真的明白……   当时的我就好像是被老师突然抽到的学生,问我明白了没有,哪怕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会下意识先回答明白了。   所以,我好像压根并不明白。   我用手掌拂开脸上的水花,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顶。   喜欢的人……   难道……   我推开浴室的门,胡乱擦了擦身体,套上睡衣就跑到张逸斐的门前。   我抬起手,想要落下的时候又止住了。   敲开门,该说什么呢?   我舔了舔嘴唇,迟疑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我忽然有些不敢,手悬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我的眼前忽然闪过昨夜的画面,一个个擦身而过的他们……   如果,如果我想错了,是不是就太尴尬了……   算了,算了。   我正想挪开手,门却开了。   张逸斐端着空杯,似乎正准备去倒杯水喝。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大少,是要水吗?”刘妈的声音忽然从下面传了上来。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张逸斐一把抓住,他看着我,张嘴说:“不用了,我睡了。”   “哦,好的。”刘妈应声道。   我想挪开自己的视线,却被他拉了一把,扯到了门的另一边。   我的后背抵在门上,门应声而关。   我的浑身似乎都在颤抖。   我仰着头看他,他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我。   空气在静默地流动,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逼在了上半身,双手冰凉。张逸斐握着我的手则炽热的像火炭。   他轻敛着眉眼,凝视着我。   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响动……   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说:   大家明白了吗? 第14章   张逸斐的眼神是柔软的,他的唇也是柔软的。他微微低下头,抬起我的下颌,我睁大了双眼。   我的手是颤抖的,心也是颤抖的。   我坐在他的腿上,他仰着头望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像冬日湖面上的灿阳。   我又一次看到张逸斐的笑容。   极度温暖。   “对不起。”   他对我说。   我露出困惑的神情。为什么要道歉?   “我原本想再等一等,等到你大学毕业。”   他靠近我,轻轻地在我脸颊落下一吻,又轻轻地吻上我的唇。   “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微怔地看着他。   “我一直在等你。”   “我原以为还要等上许多年……”他弯起嘴角,轻轻地用手抚摸着我的脸庞。   “谢谢你。”   “我很高兴。”他仰望着我,“我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我的心口微震。   “为什么喜欢我?”我低头望着他,手指轻轻地触碰着他的肩膀。   “明明你天天都逼着我做许多我不喜欢的事情。”我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抱怨。   他莞尔,“为什么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只想在你的身边。即使你讨厌我,生我的气,厌烦我,我也想在你的身边。”   “我们早就约定好了,要一直在一起。”   “约定?我们什么时候约定过这种东西了?”我挠了挠头。   “我们说好了,会一直在一起。”   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梦里的话语同此时忽然重合。   一直在一起……   我们又约定了一次,大龙,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啊。   张逸斐将我拥在怀中。   我的双手忍不住环抱住他。   在一起吧,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吧。   夜色落在我们之间,无法穿透。   今夜似乎是满月,漆黑的夜空被莹白的月色照的粉白一片。   在陷入梦境的前一刻,我隐隐听到一个声音。   “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二天,张逸斐将我送到了学校门口。临下车前,他轻轻地拉了拉我的手指,“晚上见。”   我扭头看着他,点了点头,“晚上见。”   进教室的时候,叶润青正看着我。他的眼神毫不闪躲,径直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若无其事地坐在他的身边,故意不去看他。   “你这几天怎么没来上学?大龙。”陈调调跑到我的身边,认真地上下打量着我,“生病了?”   “嗯。”我点点头,“感冒了。”   “怎么回事?那天你出去罚站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说什么呢?”   他挠头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我谢谢你了。”我推了推他,“回你座位去吧。”   “下课再来找你。”   “嗯。”我随口应道。   书打开的时候,旁边的人忽然开口:“你生病了?”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嗯。”   “怎么病的?现在还难受吗?”他抬起手,似乎要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朝后闪了一下:“已经好了。”   他看着我,沉默片刻后,将手收了回去。   老师正好到了教室,周而复始的一天又开始了。   他不是原来的叶润青,我也不是叶大龙,我俩只是偶然坐在一起的同学而已。   我认真听着早就听过许多遍的知识点,认真的做着毫无意义的笔记。   随堂考的时候,我得了满分。   全班同学,包含老师在内,都对我投来了惊讶的眼神。   我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丝想笑。   爷认真起来,也是能考上名校的人。   下课后,我回头看了一眼陈调调,发现他还在改错题。   见我看他,他立刻回了一句,“在小卖部后面的双杠那等我下。”   我冷酷地点了点头,双手插在裤兜里,大摇大摆的第一个走出教室。   我已经能想到老师打电话给张逸斐的样子。   也许今天晚上我可以要点什么奖励。   我竟然忍不住弯起嘴角。   等我发现的时候,连忙收起笑容,朝小卖部走去。   买了瓶饮料,我靠在双杠上,一边喝饮料,一边等着陈调调。   这小子真是慢啊,课间都快结束了。   “哎,那边那个同学。”一个粗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人高马大的体育老师一手抱着两个篮球,看着我。   我指了指自己,他冲我点了点头。   “帮老师把这几个篮球放到体育部的仓库里吧,谢谢啊。”   我只好走到他面前,用手抱住四个篮球,还有一个差点跑掉。体育老师一只手抓住一只篮球,放在我的怀里:“抱好了。”   “放好后,你就可以走了。”   “哦。”   “谢谢啊。”体育老师露齿一笑,黝黑的皮肤下是一排洁白的牙齿。   我抱着四个球,小心翼翼地往体育部走去。   “就放在前面尽头的房间里就行了。”一个老师告诉了我位置。   推开门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   这屋子背光啊。   我将球丢在地上,伸手摩挲着墙上的开关。   灯亮之后,视线才恢复正常。仓库里堆满了体育器械,羽毛球拍,球网,垫子,还有各种球类。我将篮球扔进篮球筐,正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屋子里的灯突然灭掉了。   跳闸了吗?我吓了一跳,赶紧掉转头准备出去,谁知道,那个门竟然被关起来了。   “靠!这还是个自动门?”我骂骂咧咧的在黑暗中伸出手摸索着。   手指在黑暗中触碰到了一个温暖的物体,不等我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揽住了我的后腰。   “诶?诶!”这是认错人了吗?   “同学,同学,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伸着手使劲推拒着,可是那双手犹如钢筋一般箍着我,将我的身体紧贴向他。   温热的吻落了下来,起先是额头,随后是鼻尖,最后落在唇上。   我惊地浑身紧绷,想要挣扎,却无法动弹,像是被施了咒术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   惊了!我这是被猥亵了?   我甚至已经想好了新闻的标题,一高中男生在体育仓库遭人猥亵!校园安全漏洞百出!   他环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低笑。   那笑声低缓动人。他温热的气息落在我的耳尖,让我浑身火烧火燎起来。   他没有认错人……他是故意的!   “你是谁?”我抓着他的衣袖,是校服的光滑面料,他是和我一样的学生。   他不答话,只是轻吻着我的脖颈,甚至用舌尖滑过我的耳窝。湿滑温热的触感,让我的浑身一阵一阵的涌着酥麻。   我的腿几乎软了下去。   他紧紧地抱着我。   这绝不是一个陌生的人,他一定认识我,甚至熟悉我。   “叶润青?”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安静的仓库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是你吗?”我握住他的肩膀。他抱着我,朝下倒去。   我紧紧地抱住他,闭上了双眼,身后接触到的是柔软的垫子。他紧紧地攀附着我,让我无法挣脱。   是叶润青吗?我轻轻叹息。   “哥哥。”他在我的耳边低声道。   我放松了身体,任他紧紧地抱着我。   “为什么装作一副失忆的模样?”   “我必须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他在我的耳边低声道。   “就像你也在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一样。”   叶润青果然是叶润青……那万野也是古野吗?   “我已经不是叶大龙了。”   “但你还是我的哥哥,我一直在找你,谁知道你竟然掉进了破碎的世界,如果不是那束头发,我怕是也找不到你。” 黑暗中,他低声道。   “破碎的世界?”   “嗯,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至于是如何产生的,我也不知道。”   “我正在寻找带你离开这里的方法。”   离开这里……   “我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点越开规则的办法。”   “什么?”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还不能让这个世界的主角发现,一旦被发现,我就会被驱逐出去。”   “主角?”从叶润青嘴里说出“主角”的时候,我觉得惊讶无比。   “你,你也是快穿者?你这样讲出来,不会消散吗?”   “快穿者?不,我不是。”他语带笑意,“我只是因为你而生出了自己的意志,也正好破解了一小部分这个世界的规则。”   “这个世界,除了你,所有人都是书里原本的存在。”   “换句话说,我们是原住民,而你是外来者。”   “什么?”我睁大双眼,试图看清眼前的人,却是一片混沌。   “我在寻找你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原来我是一本名叫《异世修仙录》中的人物……”   他轻轻地抱着我,“我原本以为你也是,没想到你竟然不是,你穿梭在各个世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让我看的好生嫉妒。”   ……干!叶润青这是开了挂吧!   “你,你怎么能发现这些?”   “我是麒麟,掌管时间的神兽,这是原本的‘设定’,所以我利用了这个‘设定’,通过和你身体联系的头发,看到了所有你经历过的事情,哥哥,你似乎比我想的还要坏啊。”   他低声笑着。   我干笑了两声。   毁灭吧,真的,我累了……   作者有话说:   哎,我感冒了……   晚安了,家人们~ 第15章   “出了这间屋子,你要忘了这件事。”他在我的耳边低声说,他的声音低沉,气息轻缓。   “……好。”我忍不住躲了躲,却被他的手拦住。   他的手指落在我的侧脸,温热的嘴唇擦过我的脸颊。   我怔住,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反而感受到了最深刻的触碰。   “再见,哥哥。”   话音刚落,房间的灯忽然亮了起来,沉默的仓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缓慢地从垫子上站起来,周围并没有看到叶润青的身影。   好家伙,来无影去无踪啊。   这种力量如果不被限制的话,这个世界岂不是任他来去自由了?这绝对是降维打击啊。   一时间,我甚至不知道叶润青被这个世界限制,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我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这个世界不正常,已经被印证了。可是叶润青嘴里所说的那个“主角”又是谁呢?羽雅?可是羽雅还没有出现,也还未跟我们有交集,叶润青怕她的话,似乎有些牵强。   一旦被发现,就会被驱逐。所以,“主角”并不是羽雅?而是一个在我们身边的人吗?   “同学,你在这干嘛?”刚才那个让我送篮球的男教师忽然探出头来,一说话就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   “啊,我来送篮球,正准备出去。”我赶紧回答。   “送篮球?谁让你来的?”   我怔住,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我身后的篮球筐,“算了,谢谢你啊,你可以出来了,这里我要锁起来了。”   我赶紧出来,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位男老师。   不知道这老师用什么牌子的牙膏……   我微微叹气,双手插兜,走回教室。   一进门,就看到叶润青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见到我回来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这种错综复杂的情况。   上课铃声忽然响起,我向座位走去,有人在我身后拍了我一下。   一扭头,就见陈调调竖着眉毛,火冒三丈,“不是让你等我吗?我等了你好久,你到底去哪了!”   我这才想起这茬,“哦,我忽然肚子疼,一直在厕所呢。”   陈调调面色这才放缓,“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医务室?好主意!   “我去一趟医务室,你跟老师讲一下啊。”说完,我扭头捂着肚子就跑了。   “哎!你跑慢点!”   我头也不回的往医务室窜。   在医务室门口迎面差点撞上了校医。   “嘿,急什么?”校医被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了,同学?”   “我,我肚子疼,想在这坐一会儿。”我狰狞着自己的面部,挂上痛苦面具。   校医原本还想多问两句,但顿了一下:“严重吗?要是不严重,你就先等我一下,我先去看一个比较急的。”   “没事,老师,您先忙!我能忍住!”   校医也没多想,连连点头,提着急救箱向外跑去。   我走进医务室的时候,下一秒就想扭头出来。   只可惜,坐在窗边那张床的少年已经看到了我。一头艳丽的红发像深秋的火红枫叶,黝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   我站在门口,进退维谷。   房间里一时有些沉默,沉默的有些异样。   “你生病了?”我憋了半天,还是问候了一句。   “跟你一样。”他弯起嘴角。   ……这小子也是装病吗?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身边的位置,似乎示意我坐过来。   我左右看了看,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就端了个凳子坐在与他略有距离的地方。   “咱们俩跟医院好像还挺有缘的。”他露出琉璃一般清浅的微笑。   我想起上次他的碰瓷,“你又晕倒了?没吃饭?没睡觉?”   他低头轻笑,“你还挺关心我的。”   “随口问问,尬聊嘛。”我干笑着耸了耸肩。   我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发现他真的就是古野。上一个世界,他已为我做了太多,我不希望他再记起我。   “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抬起头,快速地扫了他一眼,又挪开视线,“没有啊,这不是看了么。”   医务室里忽然陷入一阵沉默。   “你长得有些眼熟……”他忽然开口,“让我觉得很熟悉。”   我的心“咯噔”一下,“大众脸,好多人都这么说过,哈哈哈。”我干笑两声,将脸别到另一边。   “你说,我们会不会上辈子也认识?”他低声说。   “哈哈哈哈,真搞笑啊,怎么可能?你还挺有想象力。”   一只手忽然握着我的下颌,我吓了一跳,浑身的汗毛立刻竖起。脸被扭转过来,万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面前,仔细地端详着我。   我屏息凝气,视线与他相缠。   他靠的实在太近了……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轻轻柔柔地落了下来。   我想要闪躲,却被他拒绝。   “你干嘛?”我用手想要拨开他的手。   他忽然微笑起来,“如果我们上辈子也认识,那就好了。”   “……为什么?”嘴巴已不受控制,我凝视着他。   他松开我的下颌,站直身体,“没什么。”   他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快下课了,我要回去了,你呢?”   “……我,我也一会儿就走。”   他点点头,“床让给你。”   他离开后,整个医务室都静悄悄的。   我坐在他刚才坐过的地方,发现窗外有一棵枫树,枫叶已经大片大片的泛红,像火焰一般艳丽绚烂。   我忽然想起,曾经有人同我说过一句话:我已做好了你忘了我,然后陪你几度轮回的打算。   万岁啊,我可没有忘记你,倒是你忘了我。   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过挺好的,忘了最好。万岁早就不应该记住我了,他已经不是古野,不是那只傻鸟,而是一个叛逆的中二少年。   我忽然生出了一种类似感叹的心情,我跟他这段孽缘确实也该结束了啊。   现在情况已经很复杂了,就不要让它再继续复杂下去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双手插在裤兜里,准备回教室,勇敢面对叶润青!   刚走出医务室大门,忽然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啊,对不起。”我赶紧朝后退了两步,一抬头,却看到万野就站在我的面前。   “你不是走了吗?”   “不管上辈子我认不认识你,现在认识就行了。”他忽然轻扯嘴角,露出一丝艳丽的笑容。   古野的影子似乎重合在了他的身上。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你上次问我是不是叫万岁,这个名字挺好的,你以后就叫我万岁吧。”他扬起眉梢,眼角,藏着动人的神态。   我呆愣在原地。   “我走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这……这他妈算是个怎么回事?   叶润青是叶润青,万野也成了万岁……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我恍惚地回到教室,直到下晚自习,我都有些没回过神。   “张大龙,你发什么呆呢?”陈调调忽然跳了出来,拍了我肩膀一下。   “啊?”   “你是不是飘了?不要因为考了一次满分就骄傲自满!你后面几节自习课,可都被老班盯着呢。他好几次都隐忍不发,你小心啊。”   “有吗?”我立刻回过神来,紧张地看着陈调调。   “有啊,他盯了你好几次呢!”陈调调着重强调的狠狠点头。   我额头上的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看来后面几天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走,放学了,你哥应该也来了。”   “大龙,我跟你们一起出校门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叶润青忽然开口。   我惊愕地看着他。   这小子想干嘛?一股寒意爬上我的心头。   “好啊好啊!”陈调调一口应下,差点摇起尾巴。   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出校门的时候,张逸斐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你快去吧。”陈调调推了我一把。   我扭头看了叶润青一眼,他面色平静的看着我,还对我摇了摇手。   我咽了口唾沫,转过头,朝着张逸斐的车走去。   上了车,张逸斐伸手递给我一杯饮品,我顺手接过,刚吸了一口。   “和你们一起出来的那个男生是谁?”   我愣了一下,赶紧回答:“是新来的转学生,陈调调好像挺喜欢他的。”   我扭头看着张逸斐,只见他透过车窗正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叶润青。陈调调似乎正同他说着什么,叶润青也抬头看向这边。   明明关着车窗,我却有一种两人视线交错的感觉。老子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快走吧,哥,我饿了。”我赶紧开口说。   “嗯。”张逸斐收回视线。   “哥,我今天随堂考了满分!你是不是该奖励我点什么?”我大声说着,试图转移张逸斐的注意力。   “嗯。”   “那你要给我什么奖励?”我扬起笑容,转头看他。   一个温热的吻正正好的落在我的唇上。   “这是奖励。”轻柔的吐息在我的唇边拂过,痒痒的。   张逸斐垂眸看着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我的心里却“咯噔”一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家人们的热水关心,哈哈哈哈哈哈 第16章   我有些迷糊地看着张逸斐。   我们之间,进展的似乎比上一次还要更快了……   上一次起码还是在我知道我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之后,他才展开攻势的。但是现在,老子明明还是他名义上的同父同母亲兄弟啊……   张逸斐,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回家吧。”他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这个周末,我们去海边吧。”张逸斐轻声说。   “海边?怎么去?”我惊讶地看着他。我们这不是个内陆城市吗?   “坐飞机。”他扭头看了我一眼。   “这么突然?不是还有补课吗?”   “我替你请过假了。如果你不想去海边,也可以回去上课。”   “海边!耶!好棒!”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逃课机器。   只要不让我念书,让我干嘛都行。   当天晚上,张逸斐吃饭的时候宣布了要和我去海边的消息,张爸张妈纷纷点头同意。   “是该休息休息了。”张爸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要不再多请一天假吧?两天能玩个什么呀?”张妈妈提出了更有建设性的意见。   我的心有些激动,还有些雀跃。   “不行,不能影响正常上课。”张逸斐淡淡地说道。   ……   “那,那好吧。两天也能玩不少东西,是吧,老公?”   “对呀,是不能影响学习。”二老话锋一转,纷纷表示认同。   啧。   晚上吃完饭,张逸斐照例来给我辅导作业。   他就坐在我的身边,端端正正,背挺得笔直。脸上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地看着手里的文件。   我偶尔瞄一眼他,发现他一个动作,从始到终,端正的像个菩萨。   我咬着笔头,张逸斐这家伙是不是人格分裂啊?明明之前是那样,现在又是这样……   “你在发什么呆?”   我一个激灵,赶紧埋头苦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这里不会吗?”张逸斐的手伸了过来,指在练习册上。“你已经盯着这个空快1分钟了。”   ……他不是在看文件吗?   “不是,我就是刚才脑子没转过来。”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张逸斐的身体忽然靠了过来,一扭头,就见他垂眸看我:“念书的时候认真些,不要老是盯着我看。”   ……被发现了!我的脸皮有些发烫。   “快点做完英语,还有数学题没做。”   ……老子的心一下就冷却下来了。   他妈的。我恨学习!   等我做完作业,已经12点了。   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声响,像是被打乱后重塑了。   张逸斐看着我,对我低声说:“过来。”   “什么?”我举着双手,身体微微向他倾倒。   他向我伸出双手,将我轻轻环抱住。   “辛苦了。”他在我的耳边低声说。   我举着手,不知该如何作为,最终落在了他的肩头,“干嘛说这个,你以前可从来没对我说过这种话。”   以前的张逸斐总是冷着一张脸,冷冰冰的告诉我,学习是为自己学习,如果不努力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他在我的耳边轻笑:“看来,我以前确实对你太严厉了。从今天开始,你监督我改正。”   张逸斐确实有点儿奇怪!   “哥,你是不是被什么上身了?”我小声地在他耳边低声说。   “去洗漱。”   “哦。”   躺在床上,我忽然没了睡意。我侧过身,看着窗户外面的夜空,觉得今天过得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漫长。   叶润青是一只麒麟,万野是古野,而张逸斐竟然主动提出周末带我去海边玩……   这个世界确实虚假的有些不真实。   叶润青说这是一个破碎的世界,他正试图绕开“规则”,带我离开。   可是,我并不想离开这里。或者说,我就算离开,也不应该跟着他去另一个世界,而应该是回到真实的世界。   没有叶润青,没有古野,也没有张逸斐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没有父母与我同住,没有朋友和我打闹,只有一盆茉莉花摆在我的窗前。单调而平凡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啊。   这么美好的世界,绝不是我这种人可以真实得到的。   “我什么时候会回去啊?”喃喃低语在静默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的胸口忽然产生了一丝疼痛。   “嘶……”这疼痛来的猛烈,来的突然。   我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额头的薄汗瞬间渗出。   好疼啊!这,这是心脏抽筋了?   我疼的几乎叫不出声,甚至无法呼救。   心脏抽筋……会不会死人啊?我要猝死了吗?果然不能熬夜学习!谁来救救我啊!   “救……救命……”令人窒息的疼痛几乎让我昏厥,我的呼救微不可闻。   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灯光从门外倾泄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如同主角一般的登场方式,在我昏迷之前,我向他伸出手……   我醒来的时候,浑身已被汗浸湿,如同淋了一场大雨,冷汗涔涔。   张逸斐将我抱在怀中,低头轻声道:“还疼吗?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我环视一周,发现张爸张妈还有刘妈都围在我的身边,焦急地看着我。   “龙龙,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呀!”张妈妈跪坐在我的身边,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好像是,心脏抽了一下筋……”   “心脏哪里有筋啊,会不会是学习太辛苦了?”张爸爸扶了扶眼镜,小声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逸斐的身上,他的脸上似乎写着四个大字:“罪魁祸首”。   “请假一段时间吧!逸斐啊,你说好不好?”张妈妈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张逸斐眉头紧皱,“先去医院。”   啧!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医生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没有什么异常。”   “怎么可能呢?他可是疼的都昏过去了啊!”张妈妈着急地对医生说。   “老婆,冷静点。”张爸在旁边宽慰她,“医生,我儿子他刚才的样子绝对不是没有异常的样子,您能不能再仔细检查一遍?”   张逸斐站在我的床边,一言不发。   “这样吧,你们既然不放心,那就先住院,观察一下如何?”   “好。”   “不行。”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出言反对的张逸斐身上。   医生左右看了看,“你们商量好再来找我。”说完转身走了。   “逸斐啊,你怎么了?弟弟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让他住院?”张妈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张逸斐低头握住我的手:“你想住在这里吗?”   那我肯定不想,但是刚才我的心脏确实疼的有些邪乎,搞得我也有些拿不准。   “不太想,但是……”   “我带你回家,”张逸斐伸手轻轻撩开我的碎发,“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错愕地看着他。   当晚,我就被接了回来,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我终于如愿以偿的请假了。   张逸斐一晚没睡,到了上班时间还要去公司。   张爸和张妈回去补觉,他临走前来看我。   我睡得迷迷糊糊,只感觉他似乎在我耳边说了什么,又在我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二少,有同学来看望你。”   “同学?”我有些惊讶。   刘妈身后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雪白的短发,像初雪一般纯白。   竟然是叶润青。   “你们聊,我去准备水果。”刘妈关上房门。   “你请假了?”   “请假?”叶润青走到我面前,明显对请假这两个字十分陌生。   “你到这没跟老师说?”   “为什么要跟他说?”叶润青坐到我的身边,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我轻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昨晚忽然心脏疼,估计是睡眠不足。”   叶润青低头盯着我的心脏,认真地像是一台CT机。   “怎么个疼法?”他抬头看着我。   “就是,像腿抽筋一样,突然,特别疼,拧着疼,抽着疼。”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去医院检查,医生却说没什么,估计就是熬夜太多了。”   叶润青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的心脏,随后将手轻轻地贴在我的心口。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着他的手,不明所以。   “怎,怎么了?”不知为什么,看他这副模样,我也紧张起来了。   “没事。”他仰起头,露出笑容来,“就像你说的,休息不够。”他慢慢地收回手,自然而然的牵起我的另一只手。   “我是不是得绝症了?”我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叶润青抿唇轻笑,“胡说什么。”   “我还以为我得什么绝症了,不是主角,却得了主角得的病。”   叶润青看着我,“你就是主角。”   我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是个炮灰。”   “你是主角。”   我摇了摇头,“你不懂,我说的是这个世界里的主角。”叶润青连请假都不知道是什么,哪懂什么是主角,炮灰啊。   我跟他这是鸡同鸭讲。   门外响起敲门声,“二少,我送水果来了。”   刘妈端来了果汁和水果,让我俩边吃边聊。   刘妈走后,叶润青对我说:“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大少,您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楼下,刘妈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看着眼前的叶润青……   活不了了。   润青啊,你能不能现在就带我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17章   张逸斐推门进来的时候,叶润青的视线早已落在他的身上,两人视线交互,屋子里安静一片。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   两人不为所动。   “咳咳。”   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发现这俩人没有一个向我投来目光的。   哎,你俩到底是来干嘛的?不是来探病的吗?   “哥,你今天下班的挺早啊。”我实在没忍住,主动出击。   张逸斐的目光这才落在我的身上,他自然而然地走到我的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还难受吗?”   我又没有发烧,干嘛摸头?   我摇摇头,“好多了。”   “这位是新来的那位同学吧?”张逸斐认出了叶润青,轻声道。   叶润青看着张逸斐,“我叫叶润青,是大龙的……同桌。”   “感谢你来探视大龙,时间也不早了,要不留下来吃顿晚饭再走?”   我听着张逸斐这话,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味。   叶润青点点头,“好,那我就打扰了。”   ……叶润青这小子倒是挺会顺杆爬啊。   “好,那我去让刘妈多做两道菜,你陪同学聊天。”张逸斐伸手拂过我腮边的碎发,随后转身离开房间。   他人走了,门倒是没有帮我关上。   我扭头看向叶润青,“你要留下来吃饭?”   “他既然邀请我了,那我为什么不留下来?”叶润青看着我。   ……   理确实是这个理,但又好象不大对头。   晚饭的时候,张妈妈和张爸都十分热情,尤其是张妈妈一直让叶润青多吃点。   “润青,你跟我家大龙是不是好朋友啊?”   “是的。”叶润青面不改色。   “我一猜就是,大龙从来就没有带过同学回家,这还是第一次吧,对吧,哥哥?”   张逸斐将一块肉夹在我的碗里,然后抬起头,“嗯。”   叶润青的视线与他交错,我夹在两人之间,坐立难安。   “你多吃点,这些菜你可喜欢?这道红烧排骨,是大龙最喜欢的,你也尝尝。”   “我也喜欢红烧排骨。”叶润青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干笑两声,“那真巧啊。”你小子以前什么时候吃过红烧排骨?还挺会装!   “那就好,你多吃点。哎呀,这个孩子长得真好看。”   妈,你就没觉着他那头白毛不太合适?   “润青啊,你家住在哪里啊?家里是不是独生子啊?”   “不,我还有个哥哥,但是他现在不在我身边。”   “咳。”我差点把嘴里的鸡汤喷出去。一只手适时地拍打着我的后背,我一抬头,就看到张逸斐关切地看着我,“慢点喝。”   我一边咳的脸色涨红,一边点头。   “刘妈,拿杯水来。”   一顿饭吃完,我觉得自己完全是消化不良,食之无味。   饭后,张逸斐为叶润青叫了一辆车,等车的空隙,我和他站在玄关。   “那我不送你了。”   “嗯,你回去好好休息。下次,我再来看你。”叶润青低声说。   “不用了,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就能回去上课。”我赶紧说。   叶润青看着我,忽然弯起嘴角,“好,那明天见。”   “嗯。”   “车来了。”张逸斐突然拿着手机,从客厅走过来。   “再见。”我扬起手,摇了摇。   “我送你。”张逸斐说。   随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大门。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俩走到大门口,一辆车已经停在门外。   我一直注视着叶润青坐上车,关上车门,一颗心才算放在了肚子里。   今天晚上可真是漫长啊。   张逸斐回来的时候,看到我还站在玄关,伸手将我拉了过去,一手关上大门。   我抬头看他,他忽然低下头来,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愣住,他竟然敢在这里……   “看来,除了我,已经有人发现你了。”张逸斐低声说。   “啊?”发现?   “我不会让你再走了。”他突然将我紧紧环抱住。   “哥?”他在说什么?我半仰着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张逸斐沉默地抱着我,似乎在确认什么,又像在肯定什么。   张逸斐确实有些奇怪了……   “哥,你到底怎么了?”   “离那个转学生远一点。”他闷声道。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迟疑地开口道:“为什么?”   张逸斐没再说话。   我在拼命回忆,在我高一时候的张逸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与当时的他相比,此时的张逸斐似乎变了许多。   亲密的接触,充满柔情的亲吻,完完全全就是之前的张逸斐……在我离开之前的那段日子里,他也像现在一样。   现在的他,总是在我目之所及之处。   换句话说,我也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   张逸斐……   “这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一旦被这个世界的主角发现,我就会被驱逐出去……”   如果润青的话是真的。   我趴在张逸斐的怀里,房间里静悄悄的,似乎只有我们两个。   原本在厨房洗涮的刘妈也安静地如同按了静音键。   “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沉默以对。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静谧的空间里,我只听到了张逸斐的心跳声,咚……咚……咚……   缓慢而悠长。   我慢慢地闭上双眼,慌乱不定的心逐渐安稳下来。   “你不是说,我离开了,你就不会再等我了吗?你骗我啊。”我轻声说。   他紧紧地将我环抱着。   炽热的气息落在我的耳畔,侧颈,右颊。   “我曾经许过一个愿。”他低声说。   “如果能让我再见到你,我愿意交换一切。”   “你交换了什么?”   “我并不在意失去了什么,因为我已得到了我想要的。”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张逸斐。   他垂下眼眸,浓黑的睫毛半遮起他的眼眸,可眼底的深意却让我瞧得一清二楚。   “值得吗?”这样的我,值得吗?   他忽然抬起手,轻轻拍打了我的头顶。“蠢问题。”   “这个世界可以持续多久?”   他摇了摇头。   “那也许今天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   他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已满足,如果太贪心,怕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再交换的物品。”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走上二楼,来到他的房间。   他打开书桌下的暗屉,拿出一张小心翼翼展平的纸。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我写给张逸斐的作文,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我让乔蜜将它带给张逸斐。   “物归原主。”他将纸片放在我的手上。   “这是我给你的。”我抬头看他。   “我想让你替我保管,别再还给我了。”他伸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低声说。   我的手心一片潮热,什么也说不出口。   “答应我吧。”他的声音轻柔而低缓。   我上辈子一定是个救人无数的英雄,才能得到如此青睐。   我骗过张逸斐一次,张逸斐也骗了我一次。   我俩算是扯平了。   “好,我答应你。”我勾住张逸斐的手指,仰起头,弯起嘴角。   我的心口柔柔的,像是絮了一层新棉,又轻又柔。   我不会再一次,先离你而去。我答应你。   窗外的莹白月光泄进屋内,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月亮,几乎一眼就能望到月亮上面,明亮,温润,永恒。   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心愿,请你帮帮我吧。我在心底小声呢喃。   第二天,我回到了学校。见到叶润青的时候,我直接将他叫了出来。   “润青,我不会离开这个世界了。”我直截了当的抛出结论。   叶润青平静地看着我,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好。”   “你似乎已经知道了?”我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丝干笑。   “大概猜到了,张逸斐就是这个世界的源头吧。”叶润青不愧是叶润青,敏锐的像是闻到鱼腥的猫。   我点点头。   “没关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叶润青微弯着身体,仔细看着我的眼睛,“你是我的。”   ……   他不等我回答,继续说:“你恐怕在这个世界也呆不了太久。”   “为什么?”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心还疼吗?”   “为什么我呆不了太久?”我不准他转移话题。   “因为这个世界不会存在太久。”叶润青直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上课铃已打过一遍,我却置若罔闻。   “站在这干嘛?”   一扭头,万野就站在我们面前,目光落在我和叶润青之间。   叶润青一见到万野,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我看着眼前的万野,思绪逐渐混乱起来。   如果这是个不完整的虚假世界,为什么万岁也会出现在这里?   “润青,你是因为我的头发才能找到我,那万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问出了最后一个我实在想不明白的问题。   叶润青将目光收回,落在我的身上。   “他死后,随你一同进入这里。”   “……万岁死了?”   叶润青平静地说出一个又一个如同核弹般的事情,几乎将我击碎。   “你在触摸炎石之后,他试图抓住你。”   “我也随后触摸了炎石,但恢复了真身。”   ……   “你们在说什么?神话故事吗?”万岁微笑地看着我们。   作者有话说:   今夜月明人尽望……   祝大家心想事成,团团圆圆! 第18章   叶润青拉住我的手,“走吧。”   我如同木偶一般被他扯起,我的心绪已经涣散。   另一只手徒然被捉住,止住了我们离去的步伐。我扭转视线,看到万野一只手拉住我,另一只手揣着口袋里。   “你们刚才有提到万岁这个名字,是在说我吗?”   我望着他,炽热的手紧抓着我。   即使失去了记忆,改了面容,他的眼眸依然熟悉的让我忍不住微微颤栗。   万岁竟然因为我死了……   这个傻鸟……   他竟然为了我而送命。   “松手,与你无关。”叶润青从来对万岁就没有好感,此时眼中的冰冷更甚。   “不,他说我是万岁,所以与我有关。”他扫了我一眼,露出一抹浅笑。   一时间,我们三个人,一个人拉着一个人,如同糖葫芦一样被串在一起,停在原地,谁也不遑多让。   我的心绪还混乱着,完全理不出头绪。   “嘿!你们仨!哪个班的?在这干嘛呢!”一道惊雷炸醒了我们,一扭头,就见教导处主任闪着锃光瓦亮的大脑门,指着我们仨,怒喝道。   “快跑啊!”我一手抓住一个,飞快地奔向右侧的教学楼。   “站住!臭小子!”   我扯着两个人,健步如飞地奔向三楼的男厕所。   三人同时钻进一间格档的时候,勉强压住呼吸,六目相汇。   “噗!”我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另外两人也略微弯起嘴角。   “没想到我们三个还有躲到同一间厕所的一天。”我低声笑道。   “逃课吧,我带你去看电影。”万野轻声说。   “不行。”不等我开口,叶润青先一口拒绝。   “你是谁?”万野将目光调转在他的身上。   “他不能逃课。”   我赶紧点头附和。“逃课不行。”   万野脸上的笑容逐渐沉了下来,双手插在兜里,背靠在墙上,“那你要回去上课?”   “嗯。”我点点头。   “上那有什么意思?用的上吗?”他显然对学习不屑一顾。   没想到万岁这小子还是个实打实的学渣。   像我这种优秀的学生,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万岁到底是谁?”他接着问。   老子竟然还是回答不上来……   沉默始终是我的答案。   “平时见你挺健谈,怎么现在没声了?”万野低头看着我。   “呃……”我正斟酌着怎么搪塞过去,叶润青忽然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谁都与你无关。”   这空间本来就狭小,叶润青这么一挡,差点我把挤到墙上。   “我问你了吗?”万野冷笑道。   “我可以回答你。”叶润青说的不急不缓。   “那啥,咱们还是出去说吧,这……实在有点儿挤。”   我举手提议道。   短暂沉默后,我们仨走到了隔间外面。   “润青,你回去吧,我来跟他说。”我劝叶润青先回去。有些事还是我自己直面来的更好。   叶润青扫了万野一眼,又看向我。   所幸,他没有反对。   叶润青离开后,我挠了挠后脑勺,“事情确实有些复杂,还需要点儿想象力,可能还有点儿玄幻,你真的要听?”   万野将双手抱在胸前,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深吸了口气,随后说道:“你的前世和我的前世认识,你的前世叫万岁,是一只鹦鹉,我是给你起名字的人,你忘了我,而我还记着你,就这样!”   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的话语,厕所变得安静极了。   万野眼也不眨的盯着我瞧。   “你信吗?”   他没说话。   “你要是不信,就当我胡言乱语,也没关系。”我挠着自己的头发,“以后咱俩还是同学,没什么不同……”   “我信。”   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虽然你说的好像挺不正经,但是我觉得你没有说谎。”万野双手插在裤兜里,抬头看着我,“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骗我。”   “啊?哦,好。”我痴痴地点头。   “我上辈子是不是喜欢你?”他认真地看着我。   “……啥,啥?”我往后退了两步,惊愕地看着他。   “回答我。”他步步紧逼,站在我的面前。   “万岁,呃,万野,你……”   “叫我万岁好了,你不是说我就是万岁吗?”他靠近我,浅笑地看着我,“我喜欢这个名字。”   我完全语塞,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片刻,他伸出一只手,拉住我的右手,“原来我真的喜欢你,那就好……”   我呆愣住。   “你的眼神全部告诉了我,谢谢。”   不,我不希望万岁再一次喜欢上我。   我希望他彻底忘了我。   我希望他更好的生活,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别处。   我都希望他,不要再遇见我。   “万野,你不是万岁。无论万岁是不是喜欢我,你都不必喜欢我。我喜欢万岁,但不喜欢你。”   我望着他,觉得鼻子发酸。   “咱们只是同学,甚至不是同班。我学习好,你学习差,你住东面,我住西面,我家两个儿子,你是独生子,我们哪哪都不搭,所以,别来找我了。去找别人做朋友吧。”我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张大龙!”他在我身后喊道。“别出去!”   我狠下心,咬紧牙,踏出男厕所。   我朝前大步走着,昂首挺胸,不让自己露出颓色。   “嘿!站住!终于让老子抓到一个了!”   我一扭头,浑身一哆嗦。   只见训导主任顶着冒着细汗的大脑门,直冲我而来。   靠!怪不得万岁让我别出去!这他妈就是自投罗网啊!   五分钟后,我一个人站在教导处的办公室里,神情颓废,满脸绝望。   “嗯,让他进来吧。”教导主任放下电话后,扫了我身边的班主任一眼,又扫了我一眼,“你还是不肯说出另外两个是谁?”   “老师,那两个我真的不认识。我们三个就是凑巧碰到了一起。”   “还撒谎!我亲眼看着你拉着他俩的手跑了!”   我闭着嘴,不说话。   “张大龙!你怎么回事?都这时候了,还睁着眼说瞎话?你哥哥已经到了,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老师,你就不能叫我爸妈吗?我哥又不是我监护人……你叫他干嘛啊……”   “噔噔噔。”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   门被推开,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张逸斐就站在门口,高大而俊逸非凡。他先是扫了我一眼,然后才走进来。   “哎呀,逸斐啊!老师真是好久没见你了!”教导主任满面红光的迎了上去。   “黄老师,我也很久没见您了,您身体还好吗?”   “好好好。”教导主任晃悠着他的大脑门,频频点头,笑的脸上一道一道的褶子,跟小笼包一样。   在我一旁的班主任也是笑容灿烂,几乎看不到眼睛。   十分钟后,张逸斐将我从里面领了出来。   他没送我回教室,反而带着我走向大门。   “哥?你带我去哪儿?”   “去海边。”张逸斐扭头对着我忽而笑了一下。   我的呼吸几乎滞住,“不上学了?”   “嗯。”他拉着我,走出学校,开着车直接向机场开去。   我的天,这世界真的疯了。   头等舱,张逸斐就坐在我的身边。漂亮的空乘小姐温柔地询问我们是否需要拖鞋和饮料。   “饮料就算了,给我杯水。”   “给我一杯红酒。”张逸斐轻声说。   “你要喝酒啊?”我惊讶地看着他。   “想放松一下。”他扭头看着我,弯着嘴角。   我从没在张逸斐的身上看到这幅神态,像是卸下了所有的担子,变得轻飘飘起来。   “你不喝饮料?葡萄汁?”   我赶紧摇了摇头,“不喝葡萄汁。”那股涩味一旦想起,似乎就涌了上来,在我的舌尖缠绕。   张逸斐啜着红酒,而我喝着白水。   飞机起飞前,张逸斐将手机直接关掉,交到我的手里,“你来保管。”   张逸斐这是憋的狠了啊。   我已经许久没有坐过飞机,似乎最近的一次,就是离开张逸斐去国外。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和张逸斐一起坐飞机。   张逸斐就靠在我的身边,似乎已经熟睡。   他好像已经很累了。   我偷瞧他的睡颜,有些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   我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呢?万岁和润青又会在这个世界消失后如何?   我一无所知。   我只知道,他们都为了我这个无足轻重的炮灰钻进了一个摇摇欲坠的世界,我们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也许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嗐,我真是个祸害。   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是逃避无法解决的。   我和张逸斐在一处海滨城市呆了足足五天。手机关机,为所欲为。我俩在陌生的城市,手拉着手,如同一对亲密恋人,踏足每一个我们想去的地方,吃我们想吃的东西。   无论是日出还是日落下的海平面,我们都并肩而观。   不管不顾的快活了5天。   海边的大排档里,张逸斐替我剥着蟹脚,我吃的津津有味。鲜甜的蟹肉,肥美的鱼肉,吃的我满口生香。   夕阳就在我们的后方,一点点沉入海面。   深紫色的夜幕逐渐降临,海边亮起了一长排灯光,灯火通明的几乎遮住了头顶的星光。   “我买了明天早上的机票。”张逸斐将蟹肉放在我面前,轻声说。   我抬头看着他,咧开嘴笑了起来:“不知道妈看到我这副样子会不会吓一跳。”才几天,我已晒成了古铜色的性感肌肤。   张逸斐看着我,伸手替我擦去嘴角的油渍。   “如果我消失了,你会忘记我吗?”张逸斐低声道。   我停住了进食的动作,抬头看着他。   海边的夜风带着咸味,拂过我的发梢,在我的眉眼上轻轻摩擦,有些微痒。   “不会,我会一直一直记着你。永远也不会忘记。”我露出笑容和一排亮闪闪的白牙。   张逸斐看着我,也笑了起来。   夜风温柔至极,吻过我们的发梢与唇角。   夜空下,张逸斐的唇印在我的唇上,我们肆无忌惮地尽情亲吻,拥抱。   海风也无法穿过我们之间。   我不会忘记你,我会将你一直放在心里,和今夜的风一起藏在心里。   好。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点击过百万啦!感谢各位家人的厚爱和抬爱!比心心!!! 第19章   张逸斐消失了。   他消失前在我的耳边低声说:“我爱你。”   温热的泪从眼里滑落出来之时,天上的月亮明亮的像是一个大玉盘。淡淡的茉莉香气混杂在咸湿的海风里,从我的鼻尖飞逝而过。   我一个人回了家。   张爸张妈看到我独自一人的时候,并未露出一丝丝惊讶的表情。他们只是微笑着,“在海边是不是玩的乐不思蜀了?都晒黑了。”   刘妈见到我时候,笑着说了句:“大少出差前,还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二少呢。”   张逸斐出差了,这是这个世界最后的自洽。   张逸斐离开了,这个世界也会逐渐停止运转。   时间真正进入了倒计时。   夜里,我躲进张逸斐的房间,在夜色中,赤着脚,走遍他房间的每个角落,将他房间的每样东西都翻来覆去的抚摸。   我送给他的每一样东西都被他精心呵护起来。哪怕是我随手摘得一朵花,也被他制成了干花,藏在他最喜欢的一本书里。   每翻看一件物品,我似乎都能感受张逸斐当时的心情。   小心翼翼又不动声色的收纳着一切。   我躺在他的床上,透过他房间的窗户,望着窗外的月亮,光亮已经开始黯淡,轮廓也不再圆润。   晦月之时,这个世界将会毁灭。   我将脸埋进薄被里,轻嗅着上面残留的气味,手中抓着一张薄薄的纸片,渐渐陷入睡梦。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学。没了张逸斐接送,我第一次自己去搭公交上学。张妈要送我,被我拒绝了。我甩了甩头,昂首阔步的向公交车站走去。   坐了几站,我就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张大龙?你竟然坐公交?!”陈调调指着我,惊讶地喊道。   我拨了拨头发,“大惊小怪。”   “你哥怎么不送你了?”他一屁股坐到我身边。   “他……出差去了。”我扭头看着窗外,一棵棵香樟树从我眼前掠过,绿油油的。   “哦!”他了然的点点头。   “你也坐这路公交?”   “对啊,我一直坐这路。你要是以后也坐的话,咱俩还能做个伴,不过你估计坐不了多久。”   “是啊,我坐不了多久。”我低声道。不仅我坐不了多久,你小子也坐不了多久了。   下了公交,叶润青就立在公交台上,望着我。   “叶,叶润青?”陈调调忽然有些结巴,“这么巧啊,你也坐公交?”   叶润青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看着我。   “走吧,上课。”我紧了紧肩上的背包,示意他一起走。   “你怎么在这里?”我扭头问他。   “等你。”他轻声说。   “老陈,班主任好像朝你招手呢,你快过去看看。”我推了陈调调一把。   陈调调扭头看着远处查岗的班主任,忐忑不安,“他叫我干嘛?”   “我怎么知道?你过去不就知道了。”   陈调调抱着干革命般的决心,向班主任走去。   “这个世界就快结束了。”我扭头看着叶润青。   “嗯,我知道。”   “你快离开这里吧。”我劝他。   “你跟我一起走。”   我摇了摇头,“你和我不同,我是个完全的炮灰,而你,还有你的任务。”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他微笑地看着我,没有一丝商量。   我叹了口气,“随你。”这帮人没一个听我话的。   不远处,我看到一个艳丽的后脑勺。   万野双手插兜,慢悠悠地随着人群朝前晃。   我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就有些移不开。   润青在我耳边说。“你让我走,是不是想陪他?”   “……”我扭头看向叶润青,好家伙,逼得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润青,你是不是学坏了?”我眯着眼睛看他。   他忽然笑了起来,在我右脸上吻了一下:“我是跟你学的,哥哥。”   “喂!那边两个!你俩干啥呢!”   我的心都要蹦到嗓子眼去了,抓住叶润青的手就往人群里挤。   等冲到教室,回头发现没人追上来的时候,我才记起自主呼吸。   “他喊得不是我们俩。”叶润青半趴在桌子上,弯起眼睛,轻声说。   “什,什么?哈!哈!”我喘的差点背过气去。   “他喊得是另外两个拉着手进学校的男女。”   “你,哈!怎么不早说!哈!”   “没来得及,你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拉着我就跑。”他眨了眨眼睛。   ……干!   我半瘫在桌子上,像条狗一样的喘着粗气。   早上吃的饭,感觉这一跑,全消耗没了。   有人走到我身边,抬起手就要拍桌子的时候,被叶润青一把拦住。我抬起头,看见叶润青冷着一双眼眸,一手抓着陈调调高举的手。   “我,你……”陈调调显然也有些被叶润青吓到了。   “怎么了,老陈?”我拨开叶润青的手。   “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扭头走了。   “老陈?”我叫了他一声,见他似乎在生闷气。   “他怎么了?”   “气你骗他。”叶润青淡淡地说道,单手支颐地看着我。   我扭头看了陈调调一眼,又看着叶润青,“真的有能离开这里的方法?”   “嗯,有两种。”   “哪两种?”   “一是等到这个世界自然消散。”   我认真地看着他。   “二是我利用麒麟之力,带你强行突破时间。”   “什么叫做利用麒麟之力,带我突破时间?”   “想知道?”他笑着问。   “有点儿想。”我点点头。   “走。”   “哪儿啊?”   “突破时间。”   说实话,这句话有点儿过于中二了。要不是知道他是叶润青,打死我也不会跟着他走。   “这就是突破时间的方法?”   “嗯。”   我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十几层楼,风吹起我额前的碎发,衣角微微翻动,一切都很好,嗯,怎么看,我俩都像是第二天要上社会头版的模样。   “还有没有其他更缓和一点儿的方法?”我扭头和叶润青好商好量。   “目前没有。”   “这样,你回去再想想,争取再想一个出来。”   “想出来了,你就跟我回去?”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白毛小狗。   “我考虑一下。”   我俩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碰到了依靠在栏杆边上的万野。   他也看到了我们俩,目光在我们身上扫视了一下,就移开了。   叶润青看着我,我知道他在观察我的态度。   我昂首挺胸的从万野面前走过,刚迈出右脚,就被自己的左脚绊倒了。   我趴在地上的时候,觉得眼前有点儿发黑。   要是有个洞能让我钻进去就好了……   我的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的心脏就像被人拧了一把。这种劲爆的疼痛感有一丝熟悉,不等我细想,疼痛就席卷而来,将我吞没。   我的眼前一黑,临昏迷之前,我只有一个念头:竟然真叫我找到了一个洞。我一头钻了进去,然后就人事不省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没在医院,而是躺在医务室那张唯一的床上。   叶润青就坐在我的床边,床尾是万野。屋里没有第四个人。   “我晕了多久?”   “十分钟左右。”   “校医呢?”   “吃饭去了。”   “……我不用接受治疗吗?”   “他治不了你。”叶润青轻声说。   “哦。”治不了起码也送个医啊,这大姐心这么大吗?   “别担心。”叶润青宽慰着我,“只要你跟我回去,就可以彻底根治你的病。”   “我得了什么病?你不是说我只是劳累过度吗?”我瞪圆了眼睛。   “你被厉鬼附身了。”   “啊?”我呆愣地看着叶润青。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我半天缓不过来,就好比被医生突然下了病危通知,完全的状态外,懵住了。   “被厉鬼俯身?”我呆愣地说道。   他点了点头。   我开始思索,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碰到厉鬼,还被附身了。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人,那个倒霉的小姨子——岳雪婷。   我长叹了一口气,真玄幻啊。世界都快毁灭了,还要给老子强加设定。   多浪费啊!   “我还能活多久?”   “如果放任不管,应该不足一周。”   “妥了。”我从床上一跃而起。   “你干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万野突然开了口,想要阻止我。   “请假,我不能浪费这最后浪的机会。”我抓起校服,就要往办公室冲。   “你疯了?什么厉鬼,活一周,这种鬼话你也信?”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你不是也相信了我说的话吗?”   万野愣住了,他看着我,张着嘴,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论真假,我都要当成真的。我没有时间了。”我将校服外套搭在肩上,“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吧。”   “走。”我对叶润青歪了歪头。   我俩一前一后的离开医务室,我没有回头看万野。这是一个迷人炮灰的自我修养。   就算离开,也要留下最帅的背影!   “去顶楼吗?”叶润青问我。   “我没打算突破时间,我还是打算采用保守疗法,等待世界结束。”   什么厉鬼啊,附身啊这都是额外设定,我并不在意。   “润青,我带你逃课,怎么样?”我对着叶润青笑眯眯地说。   张逸斐带我逃课,我带叶润青逃课,我们仨好像糖葫芦,串一起了。   嗐,真是学好如登山,学坏一出溜。   张逸斐就没开个好头啊! 第20章   我带着叶润青走到学校后围墙,左右转悠了半天,“咦,这的豁口呢?”   叶润青就站在我的身后,看我忙活。   找了五分钟,我扭头瞪着叶润青:“你也帮我找啊。”   “这里没有豁口,被赌上了。”他抬手指了自己旁边的围墙。   我凑了过去,仔细观察,这里确实有一些砖块和旁边的颜色不同。   “应该已经补上有一段时间了。”   “现在怎么办?”我扭头看着叶润青。之前说带他逃课,还装逼地从万岁面前走了,现在再回去是不是有些丢人?   “这道墙?我可以带你跳过去。”他微微歪头,轻声说。   “早说啊。”我抱着叶润青,扬了下头,“走吧。”   叶润青反手抱住我,将下巴搁在我的额头上。   “你怎么不动?”我屏息等待了1分钟,也没见他有动作。   “我在这个世界里灵力薄弱,不能随意使用。”   “……所以呢?”   “我先上去,再拉你上来。”   “那你抱着我这么久,是逗我玩呢?”   “我以为哥哥也想抱我了。”他在我的耳边低声说。   我连忙推开他,“注意点,这可在学校呢!”   叶润青瞧着我,眉眼舒展。   几乎是眨眼间,他就两下跳上墙头,半蹲在墙头,朝我伸手。   我的手刚搭上他的指尖,就被他勾了上来。   从墙头跃下来的时候,叶润青轻轻松松的就跳到了另一边,三四米的墙头,像是抬腿就能走下的台阶。   他转身望着我,张开双手:“下来。”   金色日头落下暖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犹如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金箔,灿然生辉。   我伸出手,眼瞧着就要跳下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喝,“嘿!你做什么?快下来!”   我闭上双眼,心一横,直接跳了下来。   下一秒,我就掉进了一个柔软且温暖的怀抱。睁开眼的瞬间,叶润青微垂着头,看着我。   “吓着了?”   “你给我站住!”   我一个激灵,站直身体,抓着叶润青就往前冲。   我可不能让他抓住,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润青,你来了这里,有没有好好逛过?”   “没有。”   “巧了,哥也没有。走,今天咱哥俩好好逛一天!”我脱下校服,反着绑在腰上,又伸手拉开叶润青的外套,他低着头看我动作。我将他的校服脱下来,和我一样反着绑在他的腰上。   “好了。穿着校服太扎眼了。”我仰头对着他笑。   他低头看着我,也露出笑容。   “之前你身体不好,我从没带你出来玩过,今天正好一次补上了。你想去哪儿?”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得,问了也是白问。   我摸着下巴正琢磨,去哪儿好呢?商场?游乐场?美食街?   一对穿着粉色大头娃娃情侣衫的男女站在不远处,“你买了几点的票?”   “10点。”   “我今天一定要跟你一起看《情书》这部电影。”   “为什么啊?”   “因为……”那对情侣一边走一边说。经过我面前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   这衣服,能一起穿确实是真爱了。   我摸着下巴,正苦思冥想,一只手忽然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抬头,对上叶润青的双眸,他低声对我说:“我想去看《情书》。”   “情书?什么情书?”   “电影,一部叫做《情书》的电影。”他的眼睛亮闪闪的。   “要看电影吗?”我有些惊讶,倒是没想到叶润青竟然想去看电影。   “嗯,我要看。”   “好,我们去看电影。”   电影院里上映了不少片子,我抬头搜索《情书》这部片子,在角落的地方才发现了一场。   去买票的时候,售票员很抱歉地告诉我,这部片子已经没票了。   “没票了?”   叶润青沉默地盯着眼前的售票员,看的人家小姑娘眼神闪躲,不知所措。   “润青,没票了,不然我们换一场别的吧?”我小声对他说。   “我要和你一起看《情书》。”   “真的必须看这部吗?”我看着他。   “嗯。”他认真地点点头。   “那我们换一家电影院吧。”   叶润青轻弯起嘴角。   “那个……”售票员看着我们,“这部电影只有10点这一场,其他电影院的排片应该也是一样的,如果你们换电影院的话,恐怕会来不及。”   叶润青冷眼看着她,吓得小姑娘一哆嗦。我赶紧将他拉走,“谢谢你啊。”   “走吧,我们去最近的电影院买票。”   距离10点还有10分钟。   我带着叶润青跑到下一个电影院的时候,已经10点了,仍然是没票。   “一个空座都没有吗?第一排也可以。”   “不好意思,真的没有了。”售票员露出抱歉的笑容。   “走,我们去下一家。”我拉着叶润青继续向下一家奔跑。   “电影已经开场了,我们可能不能看完整部,可以吗?”我一边跑着,一边抹去额头的汗水。   叶润青轻轻点头。   等我们终于找到一家有空座的电影院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场快30分钟了。原本的电影票已经不再出售,我买了两张隔壁影厅的票,然后带着叶润青偷偷的溜了进去。   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找到了两个并排的座位。   好不容易安定的坐下来,发现贴身的衣衫已经被濡湿了。   叶润青看电影的时候很安静,他专心致志地盯着荧幕上面的画面。大片的雪花在电影里的天空中飘下来,落在女主角的发间,围巾,大衣上,将她的头发染得雪白。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触碰到我的手背。   我扭头去看,黑暗中,只能看到叶润青模糊的轮廓,以及他那头纯白的短发。   他轻轻地将我的手翻转过来,然后牢牢地抓住。   电影里的少年藤井树靠站着窗边的时候,昏黄的日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少女藤井树安静地看着他。恍惚间,我也想起了叶润青张开手,想要接住我的时候。   柔和而美好。   他紧紧地将我们交错的手藏在黑暗之中,没有一丝空隙。   电影播放结尾曲的时候,灯光缓缓打开,人们三三两两的站起来,向外走去。   我们还坐在原地,看着荧幕上不断滚动的字母,悠扬的钢琴声在我们耳边轻跳。   偌大的放映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屏幕变成了黑色,音乐戛然而止。   看向叶润青的时候,他的目光早已将我捕获,雪白的头发柔顺的垂在额头,略微遮住他的眉眼,电影里的雪似乎也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电影好看吗?”我打破寂静,笑着问他。   他看着我,没有开口。   “为什么突然想来看这部电影?”   今天的他对这部电影执着的着实让我有些惊讶。   他依旧没有开口。   “您好,电影结束了,我们要打扫卫生了。”保洁员站在下面朝我喊道。   “走吧。”我顺势拉着叶润青的手,朝下走去。   路过保洁员身边的时候,她朝我俩拉着的手投来了异样的眼神。   我毫不在意地拉着叶润青,向外走去。   “我去下洗手间,你在这等我。”我叮嘱叶润青,“别乱跑啊。”   “好。”叶润青乖巧地点点头。   走到洗手间大门的时候,我又碰到了那对穿着粉红色大头娃娃情侣衫的男女。我又多瞅了他们两眼。   “干嘛非要跑这么远来看这种悲剧啊?”   “别胡说!网上都说情侣一起看完《情书》,即使下辈子也能再次相遇,永永远远在一起。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嘛?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直在一起?”   “啧,最烦这种网上骗人的东西。”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从我面前经过。   我愣在原地。   回到大厅的时候,叶润青就站在之前我离开的地方,一步也没有移动,专心致志地望着我去的方向。   人群之中,他的目光永远在第一时间落在我的身上。   见到我,原本淡漠的脸上立刻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穿过人群,缓慢朝他走去。   我忽然想起,叶润青似乎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满头白发是怎么来的。   他说,在我触摸炎石之后,他也触摸了炎石。如果,他不是妖王,那他是不是也会和我一样灰飞烟灭?   他说,我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如果我离开这个世界,他又会去哪儿?   心口隐约有着一丝钝疼,我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捂住胸口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怕是连一周也等不到了。   熟悉的剧痛几乎将我心脏揉碎。一次比一次更猛烈,更快速,更突然。   叶润青拨开人群,飞奔至我的身边。   我疼的浑身打颤,冷汗直流。   叶润青就跪在我的身边,不停的呼唤着我,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几乎将我淹没。   “大龙!大龙!”叶润青将手掌放在我的心口,可疼痛却没有一丝减缓,我甚至疼的出现了幻听。   一个女人的声音尖锐的在我耳边响起:   “绎,订婚你让我等了五年,结婚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你为什么从来不多看我一眼?”   ……   “绎,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你的青睐?我竟然连一只畜生都不如吗?”   那个声音从尖锐到歇斯底里,最后沦为无声的抽泣……   满腔的爱意逐渐化为痛苦,一下一下的挤压着我的心脏。 第21章   伴随着锥心的疼痛,我如同一台破旧的接收器源源不断的将这份痛苦压抑的情感录入我的身体之中。这是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痛苦,似乎从心底里滋生而出,怎么也抹不去,扯不开,像是用最牢固的胶水混进血肉之中。   “她”似乎成了我,“她”的痛也成了我的痛。   几乎是一瞬间,我已接收了“她”的全部。   痛苦,嫉妒,愤怒,压抑,无数负面的情绪将我压在下面,几乎窒息。   “她”曾拥有一切,最终一无所有。   “她”曾想拥有一切,最终一无所有。   名利,地位,爱情,亲情,到了最后,成了一具孤寂的尸体躺在我的身体里。   泪从眼睛里滚落的时候,我恍惚间不知道是谁在流泪。   泪越流越多,到最后,我似乎在嚎啕大哭,叶润青紧紧地抱着我。   我想到张逸斐,想到萧韫,想到了许多人,他们在我面前来了又去,匆匆一别。   我紧紧地攀附着叶润青,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我好难过,呜呜,润青,呜呜,好奇怪,我真的好难过……”   我既难过又奇怪,为什么我会突然这么难过,有什么东西似乎落在了我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再也拔不掉了。   我不知道该感谢岳雪婷还是该恨她。她把她的痛留给了我,而我,终于拥有了这种最复杂的情感。充满负面,戾气,痛苦却不可或缺的情感。   叶润青最后将我带回了他的家。   一个小公寓,只住着他一个人。   他认真地端详着我的脸,然后用冰毛巾为我轻轻擦拭脸庞。   “岳雪婷真狠啊。”我浓重的鼻音像是得了重感冒。“杀她的可是老王,但是她却盯上了我。”我使劲吸了吸鼻涕。   “她的气息已经在你的身上消散了。”叶润青轻声说。   “显然她不是自己乐意走的,走之前还给我留了份‘大礼’。”   我用纸巾擤了下鼻涕,两只眼睛又酸又胀。   “也许是件好事。”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你哭的时候,我读了你的心。”   “……”我抬头看着叶润青,像是考试作弊被当场抓到的人。   “原来是因为知道要分离,所以才选择不接受。”叶润青双手捧着我的脸,他弯起嘴角,“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我仰头看着他,“我迟早会离开这里,分别迟早会到来。”   “即使如此,我也会用力把自己留在你的这里。”他的手滑落下来,落在我心口的位置。   “我想一直留在这里。”他看着我,在我面前低声说。   “无论你身在哪里,我都想留在你的心里。”声音静谧在唇齿之间。   我闭上眼眸,静静地感受着叶润青的存在。   他的双手炽热而柔软,紧紧地抓牢着我。   “我要跟你一起突破时间。”我凝视着他,轻声说。   我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我们约好三天后,在叶润青他家楼上,我们一起突破时间,回到上一个世界。   “可能会失败。”   “失败了会怎么样?”   “你可能会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世界,也可能跨越到其他的世界。”   “那也要试一试,如果不走,这个世界破灭后,还不知道在哪呢。”选择突破时间,好歹还有成功的几率。   我决定选择相信叶润青。   叶润青为我煮了一碗馄饨,虽然是速冻的,但是很好吃。一点麻油,一点酱油,鲜的我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晚上还回去吗?”叶润青支着下颌,微笑地看着我。   我想了下,“还是回去吧。”起码跟张爸张妈告个别。   “我明天接你。”我们说好了后面几天白天就待在这里,为突破时间做准备。   学,是不打算上了。   学校那边打算先请病假,然后早上从家出门,晚上再回去,应该可以瞒到三天后。   没想到张逸斐离开后,我就彻底滑向了逃学的深渊。   晚上,叶润青将我送回家。   “明天见。”他抓着我的手,轻轻地按了一下。   “嗯。”   我背着书包,转身向家门口走去。   门刚打开,刘妈就像一根柱子一样立在门口。“二少,你去哪儿了?”   “我逃课了。”我坦白交代。   刘妈一听,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这样,大少知道是要伤心的。”   我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心抽痛了一下。   我捂着自己的心口,一言不发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路过张逸斐房间的时候,我还是停下了脚步,推开他房间的门,空空荡荡的,除了他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少了一个人,这个房间就这么空了吗?   我立在门口沉默了片刻,又关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晚上,我辗转反侧了许久,最终在凌晨,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按照惯例吃了早饭,背着书包去坐公交。   陈调调见到我的时候,已经见怪不怪。他身边留了一个空位,冲我招手。   我抱着书包,坐在他的身边。   “昨天你去哪儿了?你胆子真是大啊。”   “去校医院了,身体不舒服,后来又去医院了。”   “啊?怎么了?”   我看着面露担忧的陈调调,觉得心里产生了一丝暖意。   “没事,住几天院就行了。”   “还要住院啊?”他有些紧张。   “嗯,我今天就去请假。”   “大龙……”陈调调望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没想到你看着挺精神的,没想到还挺虚……一定要早日康复啊!”   “……我谢谢您了!”   我一坐到座位上,叶润青就递给了我一样东西。   我低头看了一眼,竟然是病例。   “哪儿来的?”我好奇地看着他。   “我自己写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病历本,压低了声音:“这么真的啊?”   “是真的,我在医院拿的。”他挑了下眉。   “那里面的字……”龙飞凤舞,像是鬼画符。   “我自己写的。”   “……高,真是高!”我真是服了他了! 第一节 下课,我就把病例交给了班主任,告诉他自己要请三天假,这两天头疼的厉害,需要好好休息。   我从来没请过假,再加上张逸斐遗留的影响和良好印象,班主任很爽快的给我签了假条,还叮嘱我好好休息。   我拿着书包出门的时候,发现叶润青也跟在我的身后。   “你跟我一起走啊?太明显了吧。我先走,你等一会儿再走。”   我是正儿八经请假,叶润青是直接走人,流程不太一样。   叶润青闻言又坐了回去,“十分钟后见。”   我点点头,跟陈调调说了声,提着书包就走。   下楼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一头艳丽的红发闯进了我的眼中。   我低着头,而他仰着头。   视线交错的时候,我有些无措。   我想绕过他,但移不开脚步。   他静静地看着我,眉眼间淡淡的,阴影下的他像一幅灰调的西洋画。   我深吸了口气,冲他点了点头,准备绕开他。   他却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们之间缩短了距离,只剩下了一节台阶。彼此之间的距离近的几乎相触。   他倔强的抿着双唇,冷冷地看着我。似乎无所谓,却不让开去路。   “我要下去。”我终于还是投了降。   “去哪儿?”   “医院。”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再次试图绕开他,却被他重新挡住了。   “你哪里不舒服?”   “头疼。”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额头,却被我闪开了。   “我要去医院了,晚了,门诊要过号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嘴里瞎扯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跟你一起去。”   “别缠着我了,万野。咱俩又不是朋友,你没必要关注我。”我咬着牙,冷声说。   “你走了,我怕就再见不到你了。”他突兀地说。   我猛地抬头看着他。   他将双唇抿成一条线,脸部的线条冷峻而坚硬。   “你不会回来了,对吗?”   我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也会读心术……   妈的。   也许是我的一丝犹豫和迟疑,给了他肯定的回应。他伸手抓住了我,将我向外拽去。   “诶……你带我去哪儿?跑什么!”   造孽啊!   我一个请了假的人,搞得像是逃课少年。   明明可以正儿八经的走门,最后被万野扯着翻过了墙。   这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我翻得那么困难,怎么今天我轻轻一翻,就跳了出来?   我望着身后的围墙,有些发愣。   我怎么又跳墙了……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叛逆少年。   “你翻墙就算了,还带着我翻?”   他对着我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到这就分道扬镳吧。”我挥了挥手,想要开溜。但是,被万野一把抓住了小臂,“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了,我要回家。”   “我送你。”   “万野,你是不是懂装不懂?你别缠着我了,好!不!好!”我一把甩开他的手,结果,诶,第一下没甩掉,第二下也没甩脱,第三次的时候,我放弃了。   “你为什么一直在赶我?”   “……”   作者有话说:   突!破!时!间!   中二之魂燃烧起来! 第22章   我竟哑口无言。   四下看了看,“先走吧,别一会儿被人抓了。”   我的内心有些苍凉,觉得自己步履维艰,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不说,似乎也不对。   我对不起万岁。   这傻鸟像是一个一旦爱上了就义无反顾的大侠。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份浓烈的情感像一团永生火,滚烫而炽热。   但我从未被烫伤。他小心翼翼的将火焰收拢,化作一股暖流,围绕着我,一圈又一圈的围绕在我周围。   我和他坐在公园的湖边,绿柳已经泛黄,柳叶片片飘落,被风卷落在我们的脚下。   秋天的湖边寒意不浅,我一把把校服的拉链拉到顶,双手揣进口袋里,扭头看着万野。   “既然你这么直接的问了,那我就直白的告诉你。”   我顿了下:“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可能是。现在我要离开这里,所以,不是我在赶你,而是我俩没缘分。”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万野微歪着头看我,他的瞳仁漂亮而动人。   “嗯。”我点点头。   “那你要怎么离开这个世界?”   “突破时间就可以。”我想了下,还是告诉了万野。   “突破时间?怎么个突破法?”   我张了张嘴,思索了一下如果把具体做法和盘托出的话,下一刻万野可能就要拖着我去看精神科。   突破时间等于跳楼,跳楼等于自杀……   我清了清嗓子,“那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有办法。”   “那你带我一起突破吧。反正这个世界我也呆烦了。”万野忽然伸出手,搂住我的肩膀,将我搂进怀里。   “我也想突破一回时间。”   “……”   真是造孽啊。   我推拒着万野的肩膀,“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能跟你待在一起。咱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我没妈。”他冷不丁地蹦出了一句。   “我爸早就不管我了,除了钱,他什么都没给我。”   ……真是要了命了!这是哪个王八蛋给我家万岁按的设定,这他妈不就是现代版小白菜吗?   “小白,啊不,万野,你听我说,其实这个世界也挺好的,你可以交到很多朋友,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他一口打断了我的话。   “我跟你不同啊……”我看着他,觉得自己说的一切都是苍白无力,且漏洞百出。   我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拙略而残忍的拒绝。   他静默地凝视着我,听着我一遍又一遍的拒绝他。   我已不止一次的拒绝过他,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也许我真的像万岁曾经说过的,我就是个吃软怕硬的东西。   万岁这只傻鸟,从来对我硬不起来。   他怕是天生就被我克着,任我予取予求,心甘情愿。   他真的是个傻鸟,也不怕我害他。   雨珠忽然落了下来,滴在我的身上,我抬头看了一眼忽然阴沉的天,云团重的像是氤氲的水汽杂揉而成的。淡墨色的嫩阴天,眼看着就要下起大雨。   雨滴逐渐稠密起来。   “我们找个地方避雨吧。”我拉着万野,他却脱掉外套,罩在我的头上,然后拉着我的手向前一直跑去。   他的手热的像一团火,在秋雨淋漓的此时,给予我一丝暖意。我忍不住握紧他的手。他在我的面前奔跑着,白色的长袖被雨水逐渐打湿,显出他略微单薄的身躯,他的头发被雨水淋湿后,变成了暗红色。   我们跑到一处小凉亭里,我抖了抖身上的校服,已经半湿了,再看万野,也半湿了。   秋雨太凉了,如果不处理,肯定要感冒。   “你家离这近吗?”我抬头看着他。   “不远。”他摇了摇头,眼睛闪着潋滟的光色。   “那去你家吧,换身衣服。”我轻轻地挠了挠头,“不然要生病了。”   我们打了辆车,去了万野的家。   万野住在一个高档小区里,门口的门卫站得笔直,每进出一个人,他都要敬一个礼,态度认真地像为国家元首把守大门。   见到万野的时候,他立刻敬了个礼,我原以为万野会冷酷地走开,没想到他竟然对着门卫咧开嘴角,笑着打了个招呼。   “李叔,今天的雨可真大啊。”   “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不上课了?”   “我逃课了。”他面不改色的说道。   “哎,你真是……”李叔有些惋惜地看着他,余光同时扫到了我,他冲我微笑着点点头。   “这是我的朋友。”万野抢先介绍。   “哦,欢迎你!我拿把伞给你们吧。”说完,他就要去拿伞。   “不用了,马上就到了。”万野拉着我的手,朝第一栋楼跑去。   等到了万野的家,我俩都成了半只落汤鸡。   “你去这里洗澡,我去客卫。”万野把我带到主卫,“浴巾和毛巾都在柜子里,是新的。这是我以前的衣服,你应该可以穿。”   我接过他手里的衣服,抬头看他,他的头发湿淋淋的,可是双眸却是暖洋洋的。   我默不作声的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万野也刚刚出来。他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向我走来。   暗红色的头发被他擦得乱翘,像是一只炸毛的大猫。   “要不要吃东西?”他随意地说。   “有什么吃的?”我也自然而然地搭话。   “饺子,汤圆,馄饨,馒头,包子,炒饭,好像还有排骨汤。”他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   我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打开冰箱的冷冻仓,里面装的大大小小的保鲜袋,他抓着其中一袋,举起来观察里面的东西。   “这些都是你买的?”我惊讶地说。   “不是,是我阿姨做好帮我冻起来的。她每周来一次。”   “阿姨?”   “就是我妈的妹妹。”他放下手中的袋子,又拿起另一袋,“虾仁炒饭吃不吃?”   “……吃!”   半个小时后,我们两个几乎把冰箱里一半的东西都装进了肚子里。   阿姨的手艺真是不错!   我半躺在椅子上,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一扭头,就看见万野正看着我笑。   他的眼睛眯起来,嘴角略微上扬,一直看着我。   “带我一起走吧。”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些短了,我承认……   给家人们赔罪了! 第23章   乌黑的瞳仁轻柔地凝视着我。   即使我卑鄙的将他欺骗了一次又一次,他依然向我索求一个承诺。   万岁美好的不像真实的存在。   他的世界从头至尾都在等待我兑现承诺。   万野缓慢而轻柔地靠近我,眼神小心翼翼地落在我的唇角,他的气息像清晨的薄雾飘散在我的唇间。   他亲吻我的时候,浑身都在细微的颤抖,紧闭着双眼,嘴角却带着满足的浅笑。   他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我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是我的万岁,我的傻鸟,我得带着他,一直带着他。   泪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时候,心口在轻微的涨疼。   万野有些慌乱地用手掌擦拭着我的泪水,他紧抿着双唇,皱着眉头,认真地替我擦拭眼泪。   “无论去哪里,我都会照顾你,不会给你添麻烦。”他一字一句地低声说。   我将头抵在万野的胸膛之上,泪肆意地滑落下来。   我原不想让他再靠近我。我想让他忘了我。   他为我已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   但我已不能再拒绝他。   我的万岁,我的万岁,我不能再丢下他……   无论离开这个世界,我们会去哪里,我都绝不能再丢下他。   “我带你走。”我抬头看着他,这次我会兑现承诺,带他一起走。   我要带他走,我得带他走。   他的脸上猛地生出欣喜,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我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我们一起走吧,不管去哪儿,我们都在一起吧。”   我承认我是一个做事从不瞻前顾后的傻子。   在答应了带万岁一起走后,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叶润青的脸。   我全身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带我突破时间的是润青,如果他不答应带万岁一起走,那怎么办?   我看了看时间,距离我跟叶润青约好的“十分钟”早就过了好几个小时……   “我现在得走了,明天我们再联系。”我有些慌张地站起来。   万野抓住我的衣袖,“明天你会跟我联系吧?”   他的语气里藏着小心翼翼。   我低下头,告诉他明天见面的地址。“我一定会来的,你等着我。”   他俊美的脸上漾起一抹笑容。   “我等你,会一直等到你来。”   我点点头,离开了万野家。赶往下一个战场——叶润青老巢。   走到他家门口,正准备抬手敲门的时候,门就开了。叶润青站在我面前,神色平静。   “你知道什么叫做十分钟吗?”   我站在门口,干笑了两声。   “润青,对不起……”   他一把将我拉进门内,将我抵在墙上,“你去哪儿了?”   他的眼神锐利而严肃,盯的我浑身发毛,“别对我用读心术,我坦白从宽!”   叶润青忽然轻笑一声,“那你说吧。”   我深呼一口气,抬头看着叶润青,张开嘴,万岁的名字就在嘴边打转。   “润青,突破时间小队能再加一个人吗?”我露出讨好地笑容。   润青忽然松开了抓着我的手,眼神黯淡下来。   我钉在墙边,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但我必须说下去,我已经答应万岁了。   “是谁?那只鹦鹉?”   “万岁现在已经不是鹦鹉……”我的声音逐渐消弭。   叶润青静默地看了我许久,“哥哥,你知道突破时间需要耗费多少灵力吗?”   “……”   “带你走,已将我的灵力消耗殆尽。”   “我没办法再带第三个人离开了。”   他冷静的告诉了我结果。   “只能带一个人离开吗?”我依旧抱着一丝希望。   “是的。”   我相信叶润青,如果他说他没有办法,那一定是真的。   “这个世界会毁灭,对吧?”   他点了点头,“一旦毁灭,谁也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可能永远迷失在时间之中,可能会失去记忆,也有可能消散。”   “可我答应万岁了,我得带他一起走。我不能再失约了。”   我认真地看着叶润青,“润青,我已经失约了好几次,这次我得守信。”   “那我呢?跟我的约定就不用遵守了吗?”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说什么都如同苍白的狡辩。万岁和润青,这个选择已经摆在了我的眼前,如论如何我都绕不过去了。   如果留下,就是违背了与润青的约定。   如果离开,就是违背了与万岁的约定。   我看着叶润青,瞬间丧失了语言的功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该回家了。”叶润青等待了许久,然后低声说。   我茫然地看着他。   “已经快到放学的时间了。”他背转过身去,向房间走去,“明天再说吧。”   我站在玄关,呆傻的等了好久,最后转身离开,在离开前,我朝着里面轻喊了一句:“润青,我走了。”   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响动。   我握紧门把,终于还是旋动,推开了大门。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觉得自己脚步轻浮,东一脚西一脚的,像是踩在棉花上,好几次都差点撞到身边的路人。   回到家的时候,刘妈已经准备好了鲜肉馄饨给我做宵夜。   要是平时,我早就一口一个的囫囵吞下,可今天却怎么也提不起食欲,随意吃了几个,就对刘妈说了抱歉,“今天太累了,吃不下。”   “学习再累,也不能不好好吃饭。吃饱饭,才有力气,才能脑子清醒,这样问题才能迎刃而解,懂吗?”刘妈认真地看着我。   我咧开嘴苦笑了一下,在刘妈的注视下,将馄饨还是全部吃掉了。   刘妈端着空碗,笑眯眯地回了厨房。我带着沉甸甸的肚子和心情回了自己的房间。   经过张逸斐门口的时候,我还是下意识停留了一下。   张逸斐去哪里了呢?他是消散了?还是投身到下一个世界继续新的剧情?   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他虽然已经离去,可世界还仍在费力运转,但是也持续不了多久。   如果不能带万岁一起离开,我该怎么办?   在这一刻,我忽然很羡慕那些主角。他们自带主角光环,无论什么难解的问题最后都会迎刃而解。   而我却没有这种本事。   我只是一个炮灰,面临难题,总是无能为力。   润青说离开这个世界需要耗费灵力,而这个世界的灵力本身就极为稀薄,带着我突破时间,已经将他剩余的灵力都消耗殆尽了。   除非我们找到额外的灵力……   我的脑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妈的那碗鲜肉馄饨,忽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令我自己都没想到的念头!   万岁原本是一只鹦鹉精,他在这个世界虽然成了万野,但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张逸斐架构出来的……说不定,万岁身上还带着以前的灵力,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我几乎被自己的推理惊呆了。大半夜的,我兴奋地几乎无法入眠,睁着眼睛熬天亮,只想着赶快到天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顶着一双通红的双眸冲进卫生间快速的梳洗。跑下楼的时候,刘妈才刚起来没多久,见到我时她吓了一跳,“二少,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你是被老师罚了吗?”   “刘妈,随便给我点吃的,我要走了。”我激动地顾不上其他东西,有些急切的跺着脚,伸出书。   刘妈也被我搞得也火急火燎的,拿出几片面包,“我给你烤一下。”   “不用了!”我伸手接过面包,叼在嘴里,就往外跑。   “抹点果酱!”刘妈追在我身后喊。   “唔唔唔(不用了)。”   我先是到了万野家的小区门口,门口的保卫看到我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我。   “你是万野的朋友?”   “对对对,李叔,我是万野的朋友。”我高兴地直点头。   “你来找他一起上学吗?进去吧。”李叔痛快地给我打开门禁,让我进来。   我一边跑一边道谢。一转头就冲向了万野家。   万野打开门的时候,身上还穿着睡衣,虽然没有一脸惺忪,但显然带着一丝倦意,见到我的时候眼神忽然明亮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将他推进屋子,“你快换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   “别问了,快去吧!”   十分钟后,万野已经洗漱完毕。   我拉着他直接向外跑去,“到底去哪儿?这么着急?”   “等会儿再告诉你。”我紧张地心蹦蹦直跳。   我带着万野来到润青家门口,正欲抬手敲门的时候,门又被打开了。   润青的目光在万野身上停留了一刻,又转回到我这里。   “进来吧。”   润青很聪明,他肯定已经知道了我的想法。   “润青,万岁应该还有灵力,如果加上他的灵力,我们三个是不是就可以一起回去了?”我激动地对他说。   我们三个坐在客厅,润青坐在我俩对面,冷静地看着我。   “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面包,但是……”   “我还没吃,你应该也没吃吧?先吃早饭吧。”叶润青站起身,对万野说。   万野点点头,“谢谢。”   “吃饭?可是现在……”我有些着急地想站起来说话,却被万野抓住了手,我低头看他,他对着我笑了笑:“不用着急,吃过饭再说吧。”   二比一,我自然败下阵来。   叶润青蒸了速冻汤包和蒸饺,榨了三杯果汁,三个人又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这场面有些不可思议,却真实发生了。   叶润青坐在我的左边,万岁坐在我的右边。吃饭的时候,安静而祥和。两个人都十分关心我,你一个我一个的给我夹个不停。   我在吃到第十五个包子,第十个蒸饺的时候,想要喊停。   “那个,我是吃过饭来的,我现在实在吃不下了。”   “再喝杯果汁吧。”   “我是真的一点儿塞不下了!”我顶着油汪汪的一张嘴,大声抗议。   这是要把我撑死啊。   我发现,我身边的人都十分热衷于喂饱我,好像我是只正在长膘的猪……   作者有话说:   国庆节快乐!!!能不能求一波爱的小海星(*๓´╰╯`๓)♡ 第24章   吃过饭,三个人终于再次坐下来。   我热切地望着叶润青,他回看了我一眼。   “他身上有灵力,虽然不多,但应该够用了。”叶润青轻声说。   我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那我们三个是不是可以一起离开这里了?”   叶润青看着我,又若有所思地望着万野。   “虽然灵力够用,但是我不能保证可以成功。如果只有两个人,成功率会比三个人大的多。如果三个人一起离开,我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叶润青平静地说出有些残酷的事实。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空断期,所有人似乎都在思考什么,没有人说话。   “试一试吧。”我抬起头,望向叶润青。“有时候也要相信运气,赌一赌。说不定就赌赢了,反正留在这里也是差不多的结局,不如主动一些。你觉得呢?”   叶润青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一只手落在我的肩上,我扭头看向万野,他的脸上带着浅笑,眼里是全然的认同与信任。   “如果失败了,不知道会流落在哪个空间,你愿意吗?”我认真地同他确认。   “没关系,我会找到你的。”他弯起眉眼。   “呵。”叶润青轻笑一声,“你还真是纠缠不清啊。”   “彼此彼此。”   “一连纠缠了三世,我自愧不如。”叶润青轻扯嘴角,冷眼看着万野。   “原来我跟你已经认识了三世,真好。”万野扭头看着我,微笑地看着我。   我挠了挠头,干笑了两声。   “你的记忆没有恢复,都能找到我哥,不得不说你不像只鸟,倒像只……”   叶润青的话语十分尖锐,一双眼眸凌厉地瞧着万野。   “润青。”我立刻出声打断了他。   叶润青站起身来,“即使他有灵力,如果记不起来怎么使用,也无济于事。”   我们俩看着他,在这件事上,目前叶润青是大佬,最有发言权。   “虽然有些烦人,但我还是会试着帮你记起之前的记忆。”叶润青走到古野的面前,“可能会有些疼,敢试吗?”   “当然。”万野毫不退让。   叶润青冷眼看着万野,最后他轻哼了一声,猛地戳了一指头,直接戳进了万野的太阳穴。   我亲眼看着叶润青的食指如钢铁一般将万野太阳穴按的凹陷进去。吓得我脸色发白,差点以为万野被叶润青戳死了。   这他妈是有点儿疼?   万野显然在叶润青那一指头戳下去的时候,原本平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滴落下来。仅仅是一瞬,万野已大汗淋漓,几乎昏厥过去。我急忙上前,紧紧地抱住他,“万野,你没事吧?”   “他不会连这个都扛不过去的,哥哥。如果是那样,他后面什么事都做不了了。”叶润青轻声宽慰我,“让他休息一下,很快他就会醒来。”   叶润青的话说完没多久,万野的脸色确实逐渐缓和下来,虽然他的双眼还是紧闭着,可神情明显变得松弛下来。   我将他倒放在沙发上,蹲在旁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确认他没有死,也没有显露出更痛苦的表情,似乎只是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   叶润青将我拉起来,“我并不想带他一起走。”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丢下他。”我看着叶润青,轻声道:“润青,对不起。”   “他会抢走你。”叶润青紧抿着双唇,目光如炬地看着我,“我只想让哥哥属于我一个人。”   我忽然紧绷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叶润青,“润青,我们……”   “有我在,就不可能。”   万野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我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万野,你的脸……”   他的脸已经变回了万岁的样子,艳丽的面容,双目湛湛,微笑地看着我,“想我了吗?”他冲我伸出一只手,“到我这来,我好想你。”   我的脚下不由自主地向他移动,万岁,这是真正的万岁。手刚触碰到万岁的指尖,身体的另一边就被猛地拽住。   回头的时候,叶润青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就像四川变脸一样,几乎是一瞬,两个人就成了真正的叶润青和万岁,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   “哥,你要去哪儿?”叶润青一双淡金色的眼眸紧张地看着我,似乎担心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我……”   我这才发现,现在的局面真真是左右为难……   他俩一人扯着我一条膀子,像是在分过年的猪肉,你一两,我一两,绝不能吃亏咯。   “谁知道后面咱们仨还能不能顺利回去,就不能团结一点吗?”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儿都可以。”万岁仰着一张俊脸,笑眯眯地对我说。   “真是纠缠不清啊。”   “彼此彼此,你不还是天天黏在哥哥的屁股后面,像是没断奶的孩子。”万岁冷笑着说。   万岁这下恢复记忆了,两人说起话来,更是针锋相对,处处不让。   我好几次想插嘴,都被硬生生压了下来。   一个是迷恋哥哥的兄控,一个是痴恋主人的蠢鸟,两个人说的一身劲,我在旁边听得一身汗。   “那什么,别说了,都别说了……”   “万岁,别说了,别说了……”   “润青,别说了,别说了……”   我站在两个人中间,左右相劝,谁都不听。   “啊啊啊!都别说了!”我实在忍不住的大喊出声,“你俩都给我撒开!”   我一使劲,同时甩开两人的手。   “我们现在是同一战壕的队友,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搞内讧呢?”我双手叉腰,皱眉地数落着眼前的两个人。   两人这才没话了,眨着眼睛,看着我。   “谁再说话,就不带谁走!”我下了最后结论。   “都说了不能搞内讧,不能搞内讧,你俩真是要把我气死!”   两个人这回倒是老实了,一言不发的听着我一通数落,到了最后,说的我口干舌燥,灌了一大杯冰水下肚。   这件事终于被我拍板了。万岁刚恢复记忆,需要调整一下,我们约定好了明晚一起在润青家的楼顶,一起突破时间,回到原来。   “这次说好了,不准内讧!”   两人同时点头。   “好了,可以说话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我看向万岁,“你的脸……”   “没事。”说完,他用手一挥,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   我点点头,看向润青,“明天我们再来。”   “今天就住在我这里吧。”叶润青忽然说。   “啊?”   “那我也要住下来。”万岁立刻跟着说。   “你不准住在这。”叶润青直接拒绝。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开战,我立刻叫停,“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明天见。”说完,我拿起书包,转头就跑。   这地方我是一秒也不能多呆了。   这俩人加起来都好几千岁了,但还能吵的热火朝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回到家,一推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刘妈在厨房里忙活,听到我回来,赶紧迎了出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天晚上的自习我请假了。”   “哪不舒服了?”刘妈紧张地看着我,准备转身去拿她的小药箱。   “没有没有,我就是饿了,想回家吃饭。”我走到刘妈面前,笑着对她说:“刘妈,谢谢您这么多年一直照顾大哥和我。”   “说什么呢,这都是应该的。不过你大哥可没你让我操心的多。”   “嗐,刘妈,瞎说什么大实话。人家这正给你真情表白呢!”我撅着嘴,笑着说。   “净贫!刚好我蒸了小笼包,本来打算给你当夜宵吃的。”   “谢谢您!!!”我赶快屁颠屁颠地跟着刘妈去了厨房。   “我爸妈呢?”   “先生今晚有应酬,带着夫人一起去了。他们让你早点休息,别学太晚了。”   “那我肯定遵命。”   “等你大哥回来了,肯定要讲你咯。”刘妈笑着说道。   “……我才不怕他讲。”我抿着嘴唇,轻声说。   “只要他别扣我零花钱!”   “快吃吧,趁热吃才好吃。”刘妈揭开蒸笼,扑鼻的香味立刻窜了出来。   “好嘞,我要一口气吃二十个!”   “想吃多少吃多少!”   吃过晚饭,刘妈洗碗,我提着书包上了二楼。经过张逸斐房门口的时候,我伫立了片刻,还是推开了他的房门。   环视一周,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属于张逸斐的味道,只是越发稀薄了。   我将书包丢在地上,仔细地在他房间里转了又转,小心翼翼地摸着他书架上的摆设,台灯,笔筒。   我扑到张逸斐的大床上,用他的被子使劲蹭了蹭自己的脸,像小猫洗脸一样。   等蹭够了,我将脸静静地贴在枕头上,低声说:“哥,我要走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我缓慢地闭上双眼。   再见了,张逸斐。   我做了个梦,梦见门被推开,我抬起头,看到了张逸斐。   “你不是走了吗?”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激动地抱住了他。   他在我的耳边说:“再见了,大龙。”   我在睡梦中,被硬生生地疼醒了。   作者有话说:   我前两天去玩啦,从今天开始正常更新起来!   这卷快结束了,家人们! 第25章   我左侧卧着,试图压制住这股钻心的疼痛。   温热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浸湿枕头。   清晨起床的时候,我疲惫的像是一夜没睡。鼻子堵塞,头重脚轻。   刘妈见到我晃晃悠悠下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张爸张妈闻言立刻望向我,“龙龙,怎么了?生病了吗?”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没睡好而已。”   张妈妈连忙走到我面前,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是没烧,但是脸色好差,要不要今天请假一天吧?”   “不了,我没事。”我摇摇头,今天可不能请假,今天是个大日子。   “喝粥吗?我熬了虾粥。”刘妈关切地问我。   “好。”我点点头。   雪白的粥米里混着粉红色的虾肉,点缀着一点儿香葱和香菜,再滴上几点香油,让人立即食指大动。   “慢点吃。你哥晚上就回来了,看你这副模样,不是要怪我们没照顾好你嘛?臭小子。”张妈妈笑眯眯地替我夹了一筷子肉丝。   我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滞,“谁?谁要回来?!”   “还能有谁,你哥呗。他出差了一个礼拜,今天晚上就回来。昨晚打电话说的。”   “昨晚打电话?怎么可能……”我紧盯着张妈妈,“妈,你别跟我开玩笑,我哥怎么可能还能回来……”   “说什么呢,臭小子。是不是就盼着你哥不回来啊?嫌你哥回来,有人管你了是吧?”张妈妈瞪了我一眼。   “妈,你别骗我,别骗我。”我摇着头,喉头略微有些颤抖。   “谁骗你了,喏,你看,通话记录。”张妈妈说完掏出手机,摆到我的面前。   昨夜12点32分的时候,张逸斐打来了一个电话。通话时间3分12秒。   我抓住张妈妈手里的手机,按了回拨。紧紧地将手机贴在自己的耳边,屏息静听。   电话那头“嘟嘟嘟……”一直在响,可就是没人接。   “怎么?你哥没接?他估计在忙,嘿早不忙晚不忙,这下你肯定要说我骗你了。”张妈妈摇了摇头。   我看着她,咽了咽口里的唾沫,低声问:“妈,哥今天真的能回来吗?”   “嗯,你哥哥确实今天回来,公司那边也汇报了,事情已经忙完了,他可以回来了。”张爸爸接着话茬说。   “看看看,你爸可给我作证了。你还不相信你妈,臭小子!”   我呆坐在原地,觉得心头像是雪山突然崩塌,一切都乱了。   张逸斐回来了?他怎么可能回来呢?   他不会回来了。这一定是世界最后的谎言,这个世界明明已经就要崩溃了。   张逸斐消失了,我是亲眼看到的。   那晚过后,第二天我就再没有见到他了……   他是消失了,他明明消失了……   “看你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晚上7点放学的时候,我带你去机场接机,行吧?”张妈妈站起身来,对着我笑了一下,然后摇曳着离开了。   晚上7点。   我坐在原地,茫然地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脑子似乎被切掉了,什么都无法思考。   张逸斐回来了。张逸斐没有走。   他竟然没有消失。   “二少,该去上学了。”刘妈站在我的身边,柔声道。“今天好好上学,晚上大少就回来了。”   晚上他就回来了?   我的脑海全被张逸斐回来的这个消息所占据。   每个人似乎都在骗我,又似乎不是。他们认真地看着我,告诉我张逸斐就要回来了。   张逸斐就要回来了……   太好了……   来到叶润青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看到万岁就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裤兜里,微笑地看着我。他穿着一件胡桃色V领薄羊毛衫,淡墨色的衬衫,米白色的长裤,棒球鞋,远远地对我笑。   “你来的好早。”我抬起手,朝他挥了挥。   “你怎么了?没睡好?”万岁伸出手,轻碰着我的侧脸,微弯腰看着我。   我揉了揉头发,抬头对着他笑了起来:“嗯,太紧张了,昨晚没睡好。”   “别怕。”万岁微笑着牵起我的手,他的手温热而柔软。   “你们什么时候打算上来?”一抬头,就看到叶润青站在窗户边,冷眼看着万岁。   “走吧。”我扯了扯万岁的手。   突破的时间我们定在了晚上8点。   那时候,张逸斐应该已经下飞机了。   我摆弄着手上的苹果,忽然被人拿走。一抬头,就看到叶润青正看着我,“要吃吗?我给你削。”他捏着水果刀,仔细地削着外皮,苹果皮给他削的极为漂亮,没有一丝不匀称的地方,也没有断落。鲜甜的果肉被他切成块,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   “水果叉要什么样子的?”他微笑地看着我,手里捏着几个形态各异的小动物,浑圆可爱,憨态可掬。   我想了想,挑了三只,小狗,小鸟还有小猪。   吃水果的时候,那两个眼快手疾的拿走了狗和鸟,只剩下了一只小猪,对着我憨笑。   三个人坐成一排,吃着水果,看着电视。   电视里好像正在演一部古代剧,男主角虽说也长得是浓眉大眼,可怎么瞧都没我身边这两个好看。   我嘴里咬着鲜甜的苹果,眼睛盯着电视。   “这个女的叫什么?”   “啊?”我扭头看向万岁。   他看着我,指了指电视上的女主,“她。”   “我也不知道,没记住,崔什么的吧。”我干笑了两声,咀嚼着嘴里的苹果。   “现在的电视剧就是这样,看了半天,连谁是谁都分不清。”叶润青替我倒了一杯茶,“中午吃什么?”   “这么早就说中午吃什么了吗?”   “早吗?已经11点半了。”   我顺着叶润青的手指望了过去,墙上挂着的钟果然已经指向了11点半。   “我都可以,才吃了水果,不算饿。”   “要不然点个楼下茶餐厅的外卖,当做下午茶。”   “我没意见。”我抬头笑着说,却看到万岁正盯着我看。   我闪躲开他的眼睛,继续看着电视上的男女。电视里,男女主分别了5年,今天终于再度碰面了。场面一度催人泪下,引人唏嘘。   漫天的雪花,音乐,旋转的慢镜头,一气呵成。似乎不逼你掉上几滴泪,就不算完。   “虾饺,你吃吗?哥哥。”   我恍惚地抬起头,虾饺?张逸斐最喜欢吃的东西。我从来都是先夹一个给他,然后自己再开始吃。   “我,不太想吃那个。”   “那就换成别的,你看你想吃什么?”叶润青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似乎在我耳边说着悄悄话。   万岁就坐在我们对面,轻啜着茶水。   外卖到的时候,叶润青让我帮忙去拿,他去厨房拿盘子和筷子。   吃喝摆了满满一桌,香气扑鼻。吃饭的时候,我们都很沉默,沉默的似乎嘴只能用来进食,而不能做其他用处。   吃饭的时候,我问润青,突破时间需要做什么准备,到时候该做些什么?   叶润青说突破时间其实很简单,基本跟吃饭喝水一样,只要等他打开时间豁口,然后跳下去就行了。   “如果害怕的话,可以牵着我的手。”叶润青伸出手,嘴角微弯。   “啪”地一声,叶润青的手就被万岁打开了。   叶润青的眼色顿时锐利起来。   “哎,吃饭吃饭,这个奶黄包不错,润青,你吃这个。”   一场战斗又被老子巧妙的化解了,嗐,造孽啊。   吃过饭后,时间似乎变得异常漫长。   我的眼睛总是盯着时间,1点,1点20分,1点45分,2点33分,3点……   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太过在意时间,可眼睛却总是无法不去注意墙上的时钟。   分针与时针的角度,似乎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吸引我的东西,吸引着让我移不开视线。   “怎么了?”万岁趁叶润青去倒水的时候,扭头看着我,他的手轻轻触碰着我的手背,“不用压力太大,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他紧握着我的手,试图将坚定的力量传递给我。   我慌乱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离我哥远点。”   叶润青从厨房过来,冷声道。   “恋兄的小孩真是难缠啊。”   “痴汉宠物似乎也是彼此彼此。”   这俩,简直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我夹在中间,陪着笑脸,劝着架。   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都少说两句吧!嗐,我的大爷们。你们真是我大爷啊!   一个大爷,一个二大爷,全了!   时针指到6点的时候,气氛逐渐平静下来。叶润青在闭目养神,万岁替我剥着瓜子。他将一粒一粒的瓜子仁剥下来,干净的放在盘子里。他的手指修长而白净,指甲圆滑而红润,犹如雪中红梅,轻轻点点。   万岁将碟子推到我的面前,“喏,100个。”他对我微笑着,唇角上升,温暖的如同隆冬的暖阳。   我低头看着碟子里的瓜子仁,一粒一粒捏着放在嘴里。嗯,原味的,真香。   “万岁。”   “嗯?”   “如果我们这次没有落入同一世界,你也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忘不忘了我都可以,但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听到了吗?”   万岁看着我,点了点头:“在找到你之前,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我听完,咧开嘴笑了。   “润青,润青。”我推了推叶润青的肩膀,他缓慢地睁开眼睛。   “你也是,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叶润青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耳朵,“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更新 第26章   7点的时候,我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屏幕上闪烁着“妈妈”的号码,手机顽强地震了一遍又一遍。我盯着手机,迟迟没有伸出手。   “是你家人的电话?”叶润青和万岁都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不接吗?”叶润青轻声说。   “不接了。”我摇了摇头。   屏幕终于暗了下去。然后,再次亮了起来,还是我妈。   我盯着手机,看着它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来来回回三四次后,彻底冷寂下来。   “你不接她的电话,她可能会打给学校。”万岁看着我。   “无所谓了,反正都要走了。”我扯了扯嘴角,依旧盯着暗灭下来的手机。   7点30分的时候,叶润青站起来,关掉了电视。   “我们走吧。”   “现在?”我看着他,有些慌乱,手心紧攥着,不知道该摆放在哪里。   “嗯,差不多了。”叶润青摸了摸我的耳朵,“别害怕,有我在。”   我扯出一个笑容,却觉得嘴角摆放的位置怎么都不对,又收了回来。   我们三个人登上顶楼的时候,发现通往楼顶的门是锁着的。不等我开口,就见叶润青一个潇洒抬脚踢,门锁应声被踹开。   门外的夜风顿时席卷而来,吹开我额前的碎发,寒意扑面而来。   叶润青率先踏了出去,我随后,万岁垫后。   夜幕已经降临,脚下一片灯火璀璨,一架飞机闪着灯光从头顶飞过,即将降落。   我的目光追随那架飞机,跟向远方。   有人拉起我的手,我回头,看到万岁看着我,“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想到真要走了,反而还生出了几分伤感来。”   耳边的风声忽然停止,我们同时看向叶润青,他踩在半人高的防护墙上,黑色的单薄风衣无风微摆,墙外就是高楼万丈。   雪白的短发眨眼间疯长起来,垂至脚踝,无风自舞,犹如一条白练,摇曳在夜幕之中。   他伸出修长而白皙的手在空中轻轻点画着什么,几秒后,我和万岁同时听到了一阵撕裂的声音,像是裂帛,又似裁纸,虚无的空中似乎被撕开一道缝,显现出一道半透明的豁口,叶润青的手伸进了进去,随后半只手掌都消失不见。   “我的灵力只够撕开容纳两人的豁口。”叶润青扭头看向我们。   万岁一脚踩在墙上,立在了叶润青的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一缕红色的灵力顺着叶润青白净的手指向前牵引而去,那豁口明显被有些松动,叶润青伸出双手,猛地朝左右撕开,他的半只手臂都消失了。   而豁口变大了。   我站在地下,像看魔术一样,看着叶润青又抽回自己的手,转而伸向我,“来,哥哥。”   我立在原地,看着他伸向我的手。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我低头掏出来看了一眼,依然是我妈。   我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   我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按掉了。   将手机塞回口袋,我向叶润青走去。   一只脚踩上防护墙的时候,我一使劲,原本想漂亮的直接蹬上去,谁知道竟然没上去……   “诶?”   叶润青想拉我,“不用,我自己来!”我推开了他的手,双手扒拉着墙,一使劲,一只脚搭了上去,然后侧着身子,像只笨鳖爬上了岸。   等我站在叶润青旁边的时候,只是拿眼睛扫了一下下面,腿肚子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发软……   我的手慌乱地想要抓住什么,叶润青立刻扶住我,将我拉近。   我双手扒着叶润青,心口跳得咚咚直响。   “真,真高啊。”我咽了口唾沫,干笑了两声。   “别怕,我带着你一起走。”   叶润青搂抱住我的腰,然后对着万岁忽然说:“你先过去。”   万岁抬眼看着叶润青。   “我带着哥哥走在后面,比较方便。”   我抬头看着叶润青,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细想,叶润青这孩子虽然占有欲强了点,却不是个坏心眼的人。   “万岁,你先去,我马上就来。”我对着他说。   万岁看了一眼半透明的豁口,又看向我,“我等你过来。”   “好。”我弯起嘴角,对他微笑着。   万岁转身想要踏进豁口之前,我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他回头看着我,“记着答应我的事啊。”   他看着我,忽然低下头来,在我的唇上点了一下。   “好。”   气息离开的同时,万岁已跳进了时间的豁口,我亲眼看着那头艳丽的红发消失在了空中。   万岁离开了。   叶润青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也许是拼命压制着,才没在刚才一脚踹到万岁的屁股上。   “好了,我们走吧。”叶润青拉着我的手,准备跳进时空之中。   “润青,跳进去,我们就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对吧?”我盯着那道半透明的豁口,轻声说。   “嗯。”叶润青看着我,“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握住叶润青的手,正准备移动步伐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再度震动起来。   我忍了又忍,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准备扔掉。   低头看到屏幕的瞬间,我的心像是被重重捶打了一下,几乎将我击溃。   “张逸斐”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动着。   “哥哥?”叶润青疑惑地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他,一只手紧握着手机。手心的汗水将手机攥的滑溜溜的。   “润青,我可能要等一会儿,这个电话我,我必须得接。”我结结巴巴的说道。   叶润青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好。”   我感谢地冲他点点头,然后深呼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手有些颤抖地将手机放在我的耳边,“喂?”   我的喉头在轻微颤抖,像是微弱的电流在我身体里流淌,打得我混身乱颤。   汗水顺着我的额头轻慢的滑落。   电话那头安安静静,随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臭小子!就是不接我电话,非用你哥的电话打给你,你才接是吧?”张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妈?我哥呢?”   “你哥,当然是在我旁边了!让你来接机你也不来,哥哥可有点不高兴了啊,别怪我没提醒你。”   “妈,你让,让他接电话!”我双手紧握着手机,低声道。   “好吧好吧,逸斐,弟弟要跟你说话。”   手机似乎被转移到了另一个人手中,然后是短暂的沉默。   我再次开口:“张,张逸斐?”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微弱的轻笑,然后我听到了他“嗯”了一声。   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头顶像是被劈了一道闪电。   我握着手机,呆滞地望着叶润青。   叶润青看着我,脸上显露出担忧的神色,“哥,时间不多了,不要被乱了心神,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了。”   可,可是……   “不要相信你现在听到和看到的一切,那都是假的。这个世界已经崩溃了,你看。”他伸手指向远方,天边的云层像突然崩塌的楼层,片片剥离开来,飘散在空中,黑色的漩涡在远方将那些碎片吸食进去。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头皮发麻。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世界崩塌的样子。   叶润青不等我回答,伸手拽住我的手,手中的手机一个不稳,从我手心里滑落下去,跌落在高楼之下,摔了个粉身碎骨。   “走吧!”他抓住我,带着我一个箭步,跳在了半空之中。   我跟着他的身后,也是一个跳跃,随后亲眼看着他消失在半透明的豁口之后,再然后轮到我……   我即将跨进豁口的时候,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脑袋被撞的“砰”地一声,然后我就掉下去了。   我掉下去了!   我竟然掉下去了!   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明明紧抓着我手的叶润青,也消失不见了。我直直地坠落下来,眼看着空中那道半透明的豁口逐渐关闭,凌冽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隐隐中,我听到了叶润青的声音,“哥——!”   我像刚才的手机一样,垂直的掉落下去,突然的失重让我的心脏受到了绝对的刺激,我张着嘴一路高喊着,犹如坐上了一架俯冲而下的云霄飞车,终点即终点……   我的脑海中忽然回忆起来一句话:谁再说话,就不带谁走!   我开始苦思,当时喊完这句话后,是不是只有我还在说话?   他妈的……   我仰面看着头顶的云层,很近又似乎很远,我伸出手,什么都没抓住。   张逸斐,你小子害人不浅啊!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弯起嘴角,看来我最后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这个世界陪着你啊。   “先生,先生,请醒一醒。”   “他醒了吗?”   “应该已经恢复意识了。”   “先生,请醒一醒。听我说,请慢慢地张开眼睛,对,很好,看着我,能看到我的手指吗?来,跟着我说,一、二、三……好,很好。”   “已经恢复意识了。”   “联系到他的家人了吗?”   “还没有。”   “继续联系。”   “是。”   这是哪儿?我在哪儿?老子不是坠楼了吗?   眼前围着三个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头顶的光线明亮而刺眼。   我困倦的眨了眨眼睛,又闭了起来。   我是不是到天堂了?   可,老子不信教啊……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卷 结束了,希望家人们能轻点打我,真的。 第1章   “大龙先生您好,我们是双惠社区的工作人员,今天是来给您送温暖的。”   我呆滞地看着本月第三波来给我送温暖的这帮人,明明这个月才过了5天,我觉得却像过了五年。   “不用了,我已经确实感受到咱们社区的温暖和关怀了,同志们都辛苦了,回去吧。”我搓着手,一边想要关上大门。   “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做的还很不够,您放心,后面我们已经安排了专职人员来照顾您,直到您痊愈为止!”为首的大妈烫着一头绵羊卷,笑意盈盈地挡在我的面前。   “我没事,我好的很。”我摊开手,甚至还在他们面前转了几个圈,试图向他们展示我的健康体魄。   “我们关注的不仅是您的身体健康,还有心理健康。大龙先生,由于您经历了快穿世界的崩塌,为防止给您的心灵上留下影响,我们已经联系了本地最好的精神卫生医院,为您预约了每周三一次的心理咨询,您放心一切都是免费的,您只要过去喝喝饮料,聊聊天就行了。”   “免费的?”   “是的,如果您坚持完整个疗程,我们还会返给您一部分奖励,感谢您对我们社区工作的大力支持!之后,上面来问卷调查的时候,请您务必打上10分满意!”   大妈满脸期待地看着我,“您看,行吗?”   免费,奖励,还有这种好事?   我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不是骗子吧?”   “您放心,这是我们的工作证,我们都是佩证上岗,警局备案,童叟无欺。”   “刘姐,错了。”大妈身后一个小姑娘悄悄戳了戳她。   “哦,不是,绝对真实。”刘姐咧着血色的嘴唇,笑的瞧不见眼睛。   “我知道了,我考虑一下。”我扯起嘴角,摆出送客的笑容。   “先生,您别再考虑了,早确定早享受啊。”   “呵呵,我再考虑,再考虑。”   “那行,明天我先让专职人员陪您唠嗑,您如果考虑好了,就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号码。”   “好的,谢谢,谢谢。”我亲切地把这几位送出门,“辛苦了啊,再见啊 。”   “应该的,应该的。”   刘姐一边走一边还回头跟我叮嘱,“您快回去歇着吧。”   我笑着关上了大门,然后打开了一条缝,就听见外面的人一边下楼一边说:“怪可怜的,一个人,没爹没娘,也没对象。”   “那他爸妈呢?”   “好像是出国了吧。这小孩十来岁就一个人住了,你瞧那瘦的。”   “真可怜,为什么呀?”   我轻轻合上门缝。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在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悲惨”的故事了。   肚子有些饿,打开冰箱,从里面抽出来三个蛋,做了3个煎蛋,端着盘子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思考刚才那个大妈的提议。   精神病院,讲道理,也不是没去过。   小时候就被爸妈隔三差五的往那跑,坐什么车,下哪个站,从哪个路走,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治了两三年,毫无起色,也才渐渐不去了。   原以为这辈子应该不会再去了,没想到这次不仅去,还能拿钱,我确实有点儿心动了。   嘴里的煎蛋是流黄的,咔嚓一咬,黏稠的蛋黄就流了出来,烫的我张着嘴直呼气。   第二天早上8点的时候,门口的敲门声就像门口施工队的电钻一样,锲而不舍的敲打着我的大脑。   打开门,一个穿成圣诞树一样的小姑娘正站在我家门口,对着我眯着眼睛笑,“你好,我是社区派来的,我叫陈玲。”   “不用了,谢谢。”我一把就要关上门,却被小姑娘用手拦住,“诶,你别着急啊,好歹让我呆上1个小时,我才能交差啊。”   “你去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坐着等1个小时不行吗?”我眯着一双困涩的眼睛,提出了合理的建议。   “那不行,我必须坐在你家坐够1个小时。”   这小姑娘够轴的啊。   “行行行,那你可别说话啊。”   我打开门,转身就回房间继续睡觉。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10点了。   一推开门,就闻见一股扑鼻的香气。   厨房里,一个穿的五颜六色的小妹妹正搁那炒菜呢。   我正准备张嘴,就见那小妹妹一转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你醒啦?”   “……您哪位啊?贵姓啊?你在这干嘛呢?”   “我是陈玲啊,社区的。睡傻了吧!”   哦……想起来了,是有一个圣诞树一样的妹妹,“你不是说好呆一个小时吗?”我闻着味一边往前走,还挺香。   “我不这么说,你能让我进来吗?”   这小姑娘还挺鸡贼。   “吃饭吧,这是我自己带过来的菜,随便炒了炒,你尝尝。”   ……现在社区服务都这么贴心了吗?   “谢谢啊,这真是,真是冬天送来炭啊,夏天送风扇啊,小妹妹。”我坐在饭桌旁,端着饭碗就往嘴里扒。   “真香啊,你手艺不错啊!”   陈玲笑眯眯地看着我吃饭,自己却不动筷子。   “你不吃啊?”   “我减肥呢。”   “……”我瞅了眼她比我还细的手脖子,没敢多嘴。   吃过饭,我准备洗碗,人家小姑娘一把就把我拨拉开了,“我来,你坐着吧。”   我看着她在厨房里洗完碗,刷了锅,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   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妹妹,啧,那该有多好啊。   “吃饱喝足了,咱俩开始唠吧。”陈玲一屁股坐我对面,一手撑着下巴颏,指甲上贴着碎钻,闪的我直眯眼。   “你是同性恋吧。”   “啊……”我张着嘴,半天没缓过来。   “你别否认,我看出来了。”她伸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本来刘大妈是想让我来跟你相亲的,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不喜欢女的。”   我想了想,有些委婉地说:“有没有可能,是我不喜欢你呢?这只是一个想法,也可能不对。”   “那不可能,你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她笃定地说。   “我什么眼神?”   “看保姆的眼神。”   ……小姑娘眼还真毒!   “行了,我也不为难你。虽然我对你挺有好感的,但是谁让咱俩没缘分呢。”   “……不管咋说,今天谢谢你了啊,妹妹。”我还是对她抱有谢意的。   “别客气。我再问个不中听的,你有对象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又思索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   “一看就没有!”   “……为啥?”   “看出来的。”她笑眯眯地说,“有对象的人,还能天天在快穿世界里打工?不过你运气可真好,竟然能碰到世界崩溃,你能跟我说说,世界崩溃是什么样的吗?”   小姑娘看我的眼神实在诚恳,我想了想,还是跟她描绘了一番。   “我的天呐,真牛!这你都能逃出来,听刘大妈说,之前经历过的那几个可都疯了!”   “疯了?”   “对啊,都去了咱那的精神卫生医院,你知道吗?”   “……那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你也别怕,你不就好好的嘛。”   “呵呵,那我还挺幸运的。”我的嘴角僵硬的有些拉不直。   “差不多了,我得走了。以后有缘再会吧。”   小姑娘风风火火的背着粉红色的毛毛包又走了。临走前还带走了一包垃圾,感动的我泪都快下来了。   疯了?原来也有人跟我一样啊。   我打了个饱嗝,看着窗外,窗外的天气和我离开的那个世界一样,都已至冷秋。   电话拨通的时候,刘大妈爽朗的声音几乎穿透耳膜。   “喂?哪位啊。”   “刘姐,我是大龙啊。”   “哦呦呦,是您啊,您是不是同意了?”   “我考虑了一下,觉得您说得对,是要去看看,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对啊对啊。您这主意真是英明!”   “那,那个奖励的事?”   “您放心,包姐身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麻烦您了!”   撂下电话,我躺在躺椅里,慢悠悠地摇晃着,困意又渐渐袭来,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的记忆又回到了之前我醒来的那一天。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围了三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浑身无力,脑子乱成一锅粥,咕噜噜咕噜噜,要开不开的样子。   他们问我的名字,问我的家人,又问了我身份证号,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反正等我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一天后了。人在医院里,还以为是上了天堂。又呆了两天,做了一大通记录,才放我走。   再之后,就是一波又一波的慰问团,跟进动物园一样瞧稀罕的瞧我。   手摸着胸口的时候,还觉着有些隐隐发涩。   疯没疯我不知道,但是经历过这次之后,我知道,我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更苦一点了。   没爸没妈,还没对象,是挺苦的。   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啧,真苦啊!   我现在有点儿后悔了,应该问那小姑娘要个联系方式,做个朋友应该挺不错。   我正想着,门口忽然又是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吓得我浑身一激灵。   打开门一看,陈玲又站门口了。   “忘带东西了吗?”   “你答应去医院了?”   嘿,消息还挺灵通。   “啊,是啊。”   “那我陪你去吧。”   我错愕地看着她,“啊?”   “我挺喜欢你的,做不了恋人,做个朋友也挺好的。”小姑娘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怪好看的。   陈玲,我的新朋友(女的)。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卷 没有番外,我们直接进行到下一卷!   给各位家人们贴贴了,等我读者数到1000的时候,给大家安排个小福利,感谢各位家人的支持! 第2章   周三早上8点钟,打桩机一般的敲门声准时响起。   我打开门的时候,小姑娘穿了一身罗兰紫,深的浅的,凑到一起,耳边还别着一朵紫罗兰。   “今天你有演出啊?”我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傻了吧你,今天不是陪你去医院吗?”   “……那你也不必穿的这么隆重吧。”   陈玲撩了撩鬓边的碎发,“今天算是简单了,因为去医院,不好穿的太花俏。”   ……行,您说啥就是啥。   “这么早吗?约的不是10点吗?”我困得杀人的心都有。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刚睡了几个小时,就被陈玲这个“打桩机”给震醒了。   “吃了早饭,再收拾收拾不就差不多了吗?”   她一边说一边推着我往洗手间里走,“赶紧洗漱去,我给你做早饭。”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陈玲好像对我有点儿母爱发散,似乎特别愿意照顾我。   我吃早餐的时候,她也不吃,就支个下巴看着我,眼里的光柔柔的,有点儿母亲看儿子的感觉……   “你能不能别这么盯着我,盯得我都毛了。”我嘴里的包子是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我乐意看你,你别说,你的模样虽然第一眼瞧上去普普通通,可是越看越舒服,让人越看越想看。”   “……”我嘴里噎了口包子,费了半天劲才咽了下去,“谢谢啊。”   “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这倒不必了吧。”这姑娘确实有去街道办的气质。   “你放心,他人特好,长得也帅气,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就是人蔫了点,不爱说话,我觉得你俩特般配!”   “我也不爱说话,我话特少,真的。”   “不废话了,见见再说吧。走吧。”说完,她就走到我身边,双手拽着我的胳膊往起一抬。   我惊恐地看着她:“走哪儿去啊?”   “精神卫生医院啊。”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现在就要押着我去相亲呢。   我俩打了车,直奔宁静精神卫生医院大门。和其他三甲医院不同,这里的病人明显少了许多,来往的人都神色匆匆,不愿多交谈。   我站在大门口,看着“宁静精神卫生医院”这几个熟悉的烫金大字,心里忽然有些唏嘘。   十几年前我懵懵懂懂被带到这,十几年后我兜兜转转还是来到这,看来我确实跟这地方有着不解之缘。   “走吧,我陪你,别紧张。”陈玲一胳膊挎住我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我之前也经常来这地方,其实没什么。来了这,也不代表你有精神病。”   “你也来过这?”我有些惊讶地回看她。   “是啊,我上高中的时候,老被同学欺负,他们说我有病,成天穿的花里胡哨,是个疯子,我懒得理他们,也不想学习,慢慢的老师也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就让我爸妈带我来看病。看到最后,我也不想上学了,就去学了个护理,还差点进了这里。”陈玲边说边笑,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有时候,你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疯子,对吧。”   我与她并肩走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觉得你挺好的,虽然你衣服穿的花了点,但是人又善良,又可爱,饭也做的好吃,还非常热情。”   “真的?”她忽然止住脚步,将头探在我的面前,眉眼弯弯,笑盈盈地看着我。   “嗯。”我点点头。非常特别的热情!   “我就知道我眼光不错!”说完,她一巴掌就拍在了我的后背上,打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走,快走。”   “急什么,不是才9点半吗?”我捂着胸口,脚下踉踉跄跄地勉强跟着她的脚步。   “先去见个人。”   “谁啊?”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点儿不太妙。   “我发小啊。”   “你发小在这???”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对啊,他一直在这,好几年了。”   “好几年了,都没出去?”我“咕咚”咽了口唾沫,脑仁嗡嗡地,思考着怎么才能委婉的拒绝掉这姑娘有些过分的热情。   “陈玲啊,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你这个发小……”   “快,电梯来了!”她拽着我进入门诊大楼,坐上电梯直奔4楼。   四楼是心理门诊,陈玲带着我出了电梯直接走到左手边第二间屋子的门口。   门旁边挂着一块电子屏幕,上面写着诊疗室的序号以及医师的名字。   姜禾。   陈玲抬手就敲,那声音和在我家门口时如出一辙,“咚咚咚,咚咚咚。”像打桩机一样。   “哎,陈玲,咱们要不要先挂个号啊……”我试图去阻止这位“打桩机”成了精的姑娘,谁知话刚说完,门就被打开了。   里面的人先看了陈玲一眼,又扫了我一眼,“我一会儿有治疗,你自己待着吧。”   他俩显然认识。   难道他就是陈玲说的那个发小?我的心慢慢地放回原处了,差点吓死老子。   我不出声了,默默地站在陈玲身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姜医生。   高大而清瘦,穿着白大褂,灰色休闲鞋,眉眼微狭,像是笔锋勾勒出来的上挑眉眼,右眼角处还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痣,笔尖大小,似乎勾勒完眉眼,顺势在那点了一下。鼻梁高挺,黑色的眼眸轻轻一扫,夹着冷风,但吹得不是我,而是我旁边这位热情的少女,但这位少女显然早就习以为常。   “我知道,就是他。”   她话锋忽然一转,把我直接推了出去。   四目相对,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你冷啊?”陈玲在旁边说。   “嗯。”我呆愣地接着往下说。   “先进来吧。”姜禾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转身进去了。   我和陈玲跟在他的后面,顺手还关了门。   “我们约的应该是10点。”姜禾坐到里面的沙发上,抬头看着我俩。   “对啊,他第一次来,我带他先来熟悉熟悉。”陈玲拽着我坐在了旁边的双人沙发上。和普通医院的门诊室不同,这里一半是问诊的桌椅,一半是沙发软椅。用高大的绿植隔成了两半。   姜禾看了一眼手表,“虽然早了点,我们可以提前开始。”   说完,姜禾就看向了陈玲,“你可以出去了,一个半小时后再过来。”   陈玲顺从地点点头,扭头看着我,冲我眨了眨眼。   ……   我假装没看懂她的意思,将眼神飘到一旁。   “陈玲,别在门口偷听,否则我就叫保安把你抓走。”姜禾显然已经很熟悉这个少女的一举一动了。   “啧。”陈玲嘟嘟囔囔地走出去,房间里只留下了我们两人。   “你好,我叫姜禾。”他伸出宽大而修长的手,对我说。   我赶紧也伸出自己的手,“我叫大龙。”   “要喝点什么吗?我这里有茶,还有水。”   “不用了,谢谢。”我有些拘谨。   “不是心理治疗,只是心理咨询,可以随意地跟我聊一聊,我们之间的谈话也绝不会被第三人知晓。”   “我知道。”我搓了搓手,抬头看着他,“我咨询过。”   “大概是什么时候咨询过?”   “十几年前。我还小,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了。”   “为什么会来咨询?是父母带着一起来的吗?家庭咨询?”他随意地靠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   “嗯,是父母带着来的,不过只有我一个人接受咨询。”   “十几年前,那时你多大?”   “十岁吧。”我尽力回忆了一下,那段记忆不太快乐,所以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是带着什么问题来咨询的,方便说吗?”   我抿着嘴,看着他,“我忘了,太小了,有些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关系,我们只聊你想聊的。”他点点头,“你的名字叫大龙,那姓呢?这个可以告诉我吗?”   “姓也忘了,好像是姓周,又或者是姓王。反正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姓什么都无所谓。”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姜医生,我其实不是真的来咨询的,社区的大妈告诉我只要喝喝茶,就可以了。”   姜禾顿了一下,“嗯,我明白了。”他忽然站了起来,脱掉外面的白大褂,露出里面的淡蓝色衬衫,“那你介不介意陪我去买个东西?”   “啊?”   “因为现在还是咨询时间,你也不太想聊,我刚好又想去买些东西,所以邀请你一起去,可以吗?”   “买什么?”我倒是真的没想到后面会是这种发展,我其实已经做好了两个人相对无言,尴尬到结束的心理准备。   “跟我来。”他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我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门,发现陈玲已经不在了。   “她对这地方很熟,你不用担心。”姜禾回头看了我一眼,随意地说。   “陈玲说她以前也来这里治疗过。”   “嗯,那是她的故事,我不能代替她告诉你。”   “哦。”我了然地点点头。   “不过你可以问我的。”他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可以告诉你。”   “……问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医生有些过于跳脱,似乎和陈玲说的完全不一样啊,不是说蔫蔫的,不爱说话吗?   “随便你。”他皱了皱秀气的眉毛,继续朝前走。出了门诊楼,直接向外走去。   这真是正大光明的翘班啊。   我忽然也有些羡慕这份工作了。   没等我想到要问他什么,姜禾已经带着我来到了一家便利店。   “给我两个烤包子,两杯咖啡。”   姜禾从店员手里接过一份烤包子和咖啡,示意我去拿另外一份。   “我不用了。”我连连摆手。   “钱已经付过了。”他咬了一口包子,一屁股坐在店里的餐饮区。   十分钟后,他忽然对我笑了一下,说:“怎么样?”   “……嗯,挺好吃的。”   姜禾,我的心理咨询师(假的)。 第3章   吃完包子,喝完咖啡,姜禾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   “怪不好意思的,还让你破费了。”   “没事,都算在咨询经费里了。”姜禾扭头看了我一眼,“不用担心,都会报销的。”   “……”   “今天先这样吧,以后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找个人说说话的时候,随时联系我。这是我的号码。”   我低头,看他写在咖啡杯上的号码,又见他将笔塞回自己的衬衣口袋里。   “不用不好意思,都是经费报销,如果有想说的,就联系我吧。”   “不是一周一次吗?”我惊讶地看着他。   “看在你是陈玲朋友的份上,给你优待。只要我有空,都可以。”他潇洒的将手插进裤兜里,转身朝回走。   我拿着空的咖啡杯,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   这个医生,有点儿怪。   回到诊疗室,屁股还没坐下,就听到熟悉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进来。”姜禾皱眉道。   陈玲推开门,“结束了吗?”神采奕奕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她显然心情很好。   “嗯,你们可以走了。”姜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扭头对我说:“下次见。”   我被他整的有点儿迷糊,也只是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走吧,大龙。”陈玲挎着我的胳膊,又扭头对姜禾说了一句,“没事来我家吃饭啊。”   “嗯。”他淡淡地应道。   我回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着我,微狭的双眼深邃而宁静。   我连忙转过头,躲避开他的视线。那一刻,他的眼神似乎有着直穿人心的感觉。   让我有些难受。   出了诊疗室,陈玲带着我往门诊楼后面走。   “去哪儿啊?”   “探病。我有个朋友在这住着,我每个月都来看看他。”   “你刚才没去吗?”   “去了啊,但是我想带你也见见他。他可有意思了,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的眼睛深邃,笑容迷人,还特别幽默。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陈玲,你在这的朋友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有吗?不多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带我进了旧住院部。旧住院部总共有6层,听陈玲说这是老楼,所以只有6层,住的都是一些长期病人。新楼更大更气派,足足有20层,新病人都放在那边。   因为是旧楼,所以没有电梯,只有楼梯。我和陈玲进入1楼的时候,发现走廊里到处是人,许多人正在交谈,还有一些十来岁的小孩在走廊上奔跑打闹,热闹的有些不像在医院。   2楼就明显安静了一些,至少没有追逐打闹的小孩,大家在走廊上悠闲地走来走去,偶尔停下来打打招呼,聊聊天气。   越往上走,气氛逐渐安静。   陈玲带我来到4楼的时候,走廊上只能看到护士的身影,她们穿着白衣,端着药盘,来去匆匆。   “到了,他就住在这一层。”陈玲走在我的前面,紫色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噔噔”作响。   她一直朝前走着,路上甚至有病人跟她打招呼。   “玲子来了啊。”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乐呵呵地跟他打招呼,有些凸起的肚子随着他身体的摆动微微颤抖,他的眼神有些虚无,好像在看你又好像没有。   陈玲冲他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忽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蓝色的病服,清秀的脸上看上去有些气色不足,她关上病房的大门,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后来,打开病房的门,随后再次关上,转身走两步后又回来,再次打开病房的门,推开,关上,推开,关上,不断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陈玲忽然走到她的身边,握住了门把手,对她说:“已经关好了,锁死了。”   “啊,谢谢你啊。”小姑娘冲着陈玲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她怎么了?”   “焦虑症。”陈玲看了我一眼,“不算什么。”   我微微张开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刚那个大叔,重度抑郁症,看得出来吗?”她带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傻傻地摇摇头。   “自杀了两次,最近控制住了,所以把他放到四楼来了。”陈玲轻飘飘地说。   “越往上,越严重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生怕说错一个字。   “嗯,应该是。我只住过第四层。”陈玲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五楼就瞄过一眼,六楼从来没有上去过。听说上面几乎没住几个人,到了。”她忽然停下脚步,推开房门,喊了一声:“刘哥。”   “诶,我玲子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跟在玲子的身后,走进屋子后,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正坐在凳子上,面前摆着一盘象棋,精神矍铄。   “刘哥,这是我给你说的我新交的朋友,大龙。大龙,这是刘哥,是我病友兼好友。”   我连忙走到刘哥面前,抬头一看,嚯,确实眼神深邃,笑容迷人,如果再年轻个四十岁,一定是个美男子!   “刘哥您好!我叫大龙。”   “好名字啊。真不错,是吧?”他笑盈盈地说。“确实是个好名字。”   “您过奖了。”   “坐吧,坐啊。”刘哥招呼我们坐下,还热情的从柜子里掏出一大包瓜子来。   “吃瓜子,尝尝。”   陈玲毫不客气的从里面抓了一大把,跟个花栗鼠一样“哼哧哼哧”地磕了起来。   我也跟着抓了一小把,往嘴里送。一磕,一嚼,还真是满嘴生香。   “这瓜子好吃啊,刘哥。”   “好吃吧,是我媳妇送过来的。”刘哥笑盈盈地说道。   “您下棋呢?要不要我陪您下一把?不过我棋艺可不高。”我一边嗑瓜子一边笑着说。   “等我俩下完,我再跟你下。”刘哥笑眯眯地点点头。   “谁?”我有些迷糊,就看见刘哥转头盯着棋盘,开始琢磨起来了,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说着:“你别催我,我正想着呢。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动我棋了?”   我嗑瓜子的动作一滞,惊愕地看着刘哥。   他挠了挠自己满头的华发,“你这步棋走得好啊。”   “你能看见吗?”陈玲忽然对我说。   我扭头看着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看见什么?你别吓我啊。”   陈玲咧开嘴笑了一下,“刘哥有个从小一起陪他长大的好朋友,不过我们都看不见。”   “好朋友?”   “昂,现在就在他对面坐着下棋呢。”陈玲一边说一边嗑瓜子。   “啊?”   “玲子啊,你跟你朋友别拘谨啊,吃着喝着,等我们下完这盘棋,咱们再唠。”   “好嘞,我们不着急。”陈玲乐呵呵地说。   我坐在陈玲旁边,觉得手上的瓜子忽然不香了……   “我,我去上个厕所。”   “那你得去五楼,四楼没有男厕所。”   “……那我能去三楼吗?”   “三楼厕所好像正维修呢。”陈玲乐呵呵地说道,“别怕,楼上都有护士的。他们又不是鬼,吃不了你。”   我哆哆嗦嗦地从病房里出来,顺着楼梯,慢悠悠地爬上了五楼,先探头瞧了瞧,走廊上空无一人。   我轻轻地咽了口唾沫,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迈出了自己的右脚。主要刚才那杯咖啡喝的我,确实快尿出来了……   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上完了厕所,出了厕所门就打算往楼下奔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六楼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钢琴声。   那琴声叮叮咚咚,像山泉流淌一般。   我站在五楼连接六楼的楼梯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这首曲子……我听过。确切的说,我弹过。   十岁之前,我跟其他小孩一样,也被父母寄予过希望,上兴趣班,学钢琴,上学,念书,没有任何不同。   这首曲子,肖邦的夜曲,我从小就弹,除了记住谱子,根本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地方。   糟糕的程度连我爸妈听了都皱眉咬牙。   我缓慢地往前走了一步,随着悠扬的钢琴声慢慢地踩在台阶上。   中午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落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尘埃静默地在空中跳动。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宁静的午后。时间流淌的速度似乎也像水流一般,轻柔缓慢。   我不知被什么吸引,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走过悠长,铺满阳光的走廊。   钢琴的声音是从深处的房间流淌出来的。   不是现场弹奏的声音,是录音机的音质,机械,毫无感情。跟我弹出来的一样,粗糙而冰冷。   听的人品味确实不高,跟我一样。   鬼使神差,我站在了那个病房的门口。   最后一个琴音正好戛然而止。   大门上安放着一块玻璃,正好能看到里面。   我趴在门口,一只手按在玻璃上,小心翼翼地朝里望去。   单间的病房,一张浅蓝色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黑色的录音机。那录音机的款式古老而陈旧,几乎是一台古董。   桌边空空荡荡,空无一人。   里面没有人吗?   我往前凑了凑,变得格外大胆起来。   一个身影忽然映入我的眼帘。   原来,桌边不远处放着一张椅子,一个人正靠坐在上面。他穿着浅蓝色的病服,袖口挽起,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小臂。   房间里阳光充裕,照在洁白的墙壁上,落得满室通明。   他就斜坐在桌边,宽大的手掌里小心翼翼地托着一本泛黄的书,略微低下的后背,脖颈,头颅连成一条优美的曲线。   暖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宽大的手掌,将他的侧影印在薄薄的书页之上。   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踮起了脚尖,想靠的再近一些。   “你干嘛呢!”   护士的声音撞碎了一地的宁静。   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正要转过头来,我却来不及看,转身就跑,像是做了坏事被大人撞破的孩子,惊慌失措,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去。 第4章   我从医院逃似的离开,直到快走出门诊大楼,我才想起陈玲。   我想打电话给她,才发现自己压根还没有她的号码。   号码……对了,咖啡杯!   幸好我在扔之前存了姜禾的号码。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不是适合给他打电话,但想到陈玲可能还在等我,我咬了咬牙,还是拨了电话。   “喂?”   “姜医生,你好,我是大龙。”   “嗯。”他想早就料到一般,语气平静,等待着我继续开口。   “我没有陈玲的手机号,能不能麻烦你把她的手机号给我一下?”   “你来我的门诊室吧。”   “啊?”   “还记得路吧?”   “记得是记得,可是……”   “那就过来吧。”说完他就挂了。   ……这家伙是真有点儿够怪的!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啊。我问东,他答西。也不知道是他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我觉得来了一趟精神卫生医院,周围的人好像都多多少少有点不太正常了……   我回到姜禾门诊的时候,刚准备敲门,门就被推开了。陈玲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你来啦。”   “你怎么在这?”我惊讶地看着她。   “我在四楼五楼没见到你人,猜你可能是去过了六楼,被吓了一跳,然后就没头没脑的跑了。等你想起来联系我的时候,又发现自己没有我的手机号,自然会来找姜禾,对不对?”   “……陈玲,你是不是副业是干神棍的?还是你主业就是神棍?”   她捂着嘴噗嗤笑了起来,扭头看着姜禾,“我是不是说过了他很可爱?”   姜禾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而看向我,“你去六楼了?”   我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以后别再去了。”他将一杯茶放在我的面前,“那里住的病人都很危险。”   “危险?”   “嗯,基本上是丧失自我意识的患者。换句话说,他们完全跳脱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全然活在自己的世界。我们的世界和他们脑子里的世界,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丧失自我意识……   我惊讶地看着姜禾,脑海里飘过那个清瘦的侧影,肖邦的夜曲,有些无法相信。   “只要不被抓住,上去就上去了。”陈玲嘻嘻哈哈地说。   “陈玲!”姜禾猛地严肃起来,他紧皱着眉头,“你不要说些不负责任的话。”   陈玲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不过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被我看到了。   “六楼的病人都是单间管理,专人看护,你这次上去是侥幸,以后不要再上去了。”   姜禾对着我说。   我点了点头,“不会了。”但心里想的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我想我总会再去一次六楼,再去看一看那个听夜曲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想的。   “午休时间到了,一起去吃个饭吧。”姜禾脱去白大褂,转头对着我和陈玲说。   “好啊好啊。我要吃火锅!”   “你想吃什么?”姜禾看着我。   “我都可以。”   “都可以就是都不可以。”姜禾抱着肩,神情认真。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一个较真的人。   “那,那就火锅吧。”   姜禾看了我片刻,蹦出了一句:“我想吃烤肉。”   ……   “烤肉,也行。”   “意志如此轻易就动摇,人生的道路会很辛苦。”姜禾冷冷地说。   ……靠,有病吧!   “那就剪刀石头布吧!”陈玲大喊道。   最后我选择了弃权,然后看着陈玲和姜禾剪刀石头布了快二十把才做出了决策。   “耶!吃火锅!”陈玲踩着高跟鞋,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姜禾一脸铁青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剪刀,似乎深受打击。   他就这么想吃烤肉吗……   “烤肉,下次吃也可以。”我忍不住出声安慰他。   他看了我一眼,“那下次一起去吃烤肉。”   “一起?”我瞪圆了眼睛。   “一个人吃烤肉太无聊了。”说完,他就朝外走去,我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我觉得就姜禾这种的,起码得住到3楼以上去!   吃饭的时候,这两个人意外的沉默。明明是吃火锅这种热闹的食物,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沉默,一个比一个吃的快。   刚上的牛肉,不过一分钟,就成了一个白花花的空盘。   “你不是减肥吗?”我咬着筷子,咽了口唾沫,看着往嘴里猛塞肉的陈玲,上一口还填在嘴里,下一口已经塞了进去,生怕把嘴闲着。   “嗯嗯嗯。”陈玲嘴占着,没空说话,只能用“嗯”回答我。   我又看向另一个埋头苦吃的,“你早上不是吃了一个包子吗?”   “现在是午饭时间。”他抬头冷声道,话刚说完,一筷子占了麻酱的肥牛就进了嘴。   我觉得我在他俩面前,只有收拾残局的份。   一个个手快的,好家伙,都快出现残影了。   陈玲毕竟是女生,先停了筷子,开始转攻甜品。姜禾又点了三盘肉卷,肉熟的时候,他竟然给我夹了一片。   “看是看不饱的。”   我甚至有些惊讶,“谢谢姜医生。”   “叫我姜禾就行了,现在不是在医院里。”   我只好点点头,也动起筷子。火锅氤氲的水汽对面,坐着姜禾。他将衬衫弯起,专心致志地吃着火锅,神情严肃地像是在干一场大手术。极其认真地对待每一口即将进入他口中的食物。   真是个怪人。   “你笑什么?怎么啦?”陈玲忽然盯着我说。   我愣了一下,“我笑了?”   “对啊,你盯着姜禾看,然后就笑了。”陈玲说的一板一眼。   “哎哎哎,你这么说很容易引人误会啊!”我赶紧制止她,“我就是觉得姜医生吃东西的时候很有意思。”   这句话说完,我觉得更怪了,觉着自己好像是个变态。   “呃,我不是笑话你的意思,我是觉得你吃东西的时候很认真,很好!”   干,总觉得越描越黑。   姜禾抬头看着我,“牛肚要煮老了。”   “啊?哦哦。”我赶紧低下头去捞牛肚。   陈玲轻笑两声,餐桌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大家有默契的各吃各的,有条不紊。   吃过饭,我要付钱,谁知道服务员说已经有人结过帐了。   我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你们谁结的?”   “不知道,不是我。”陈玲笑了笑,看向姜禾“是你吗?”   姜禾瞟了她一眼,没说话。复又看向我,“既然结过帐了,就走吧。我下午还有门诊。”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能追着这点事站在这不走。   走出饭店,姜禾和我们道别,“再见。”   他要上班,我和陈玲要回家。   我们抬起手,和他告别。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却在一顿饭后,变得极为熟悉自然。   “下次我就不陪着你来了。”陈玲忽然出声。   “好。”   “六楼有监控,但是你今天上楼的那里刚好才坏没多久。”她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她接着说道,“护士12点左右的时候会去打饭,12点半的时候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地看着她,感觉她也许主业是神棍,副业才是社区网格员。   “刘哥的好朋友跟我说的。”她促狭地冲我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说:   我更了,我短了 第5章   陈玲也许看到了我从五楼的楼梯上去,却迟迟没有下来。像这种老楼,左右处都有会楼梯,所以她猜到了我去了六楼,而且从另外一处楼梯下来。   陈玲显然比她说的还要对这栋旧楼熟悉。她知道这里的每一处结构,甚至知道护士的值班时间和空隙时间,也许她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日子,以至于她无意中记下了许多别人没有察觉到的细节。   陈玲的故事姜禾没有告诉我,说实话,我想知道,又害怕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这些故事也许算不上快乐或者幸福,一旦告诉别人,可能就是重现一次当时的心情与感受。   我吃不准那段日子对于陈玲来说是什么感受,但绝不会是快乐的,因为,我也曾经历过。   各种莫名其妙的药片,在谈话时反复挖掘我的过去,不断让我直面、正视过去,承认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和不幸,承认原生家庭的局限,等等诸如此类。听得我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弄到最后,除了让我心生厌烦,似乎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最后换来的还是父母的放弃与疏离。   “你爸妈和你住在一起吗?”   “没有,我一成年就搬出来了,不过我每周都会回去看他们。”陈玲走在马路牙子上,张开双臂,像走平衡木一样,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她专注地看着脚下,认真而谨慎。   我走在她的旁边,缓慢地陪她一起朝前走。   这个世界有时对我来说,发展的太快了。好像一晃眼,我就已经自己长大成人了,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在快穿世界扮演炮灰,学习情感。   “你当过主角吗?”陈玲忽然扭头看着我。   “没有。”我摇摇头。   “那你都演过什么角色?”她继续问,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上,用来保持自己的平衡。   “当过没什么钱的富二代,当过小助理,当过穷学生,还当过暗卫,也当过一只浣熊精。”   “啊?浣熊?那岂连人都不是?你可真惨啊,哈哈哈哈哈。”她乐不可支,差点从马路牙子上滑下来。   “小心。”我赶紧抓住她的胳膊。   她挥了挥手,豪迈的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虽然她把自己打扮得颜色艳丽,可头发却是乌黑亮丽的,十分美丽。   “你觉得姜禾怎么样?”   这问题问得我有些猝不及防,张着嘴正想着怎么回答,就被小姑娘打断了,“你不讨厌他吧?”   “不讨厌。”   “那就行了,已经成了一半了。”她自顾自地下了论断。   “……怎么就成一半了,你这一半也太容易成了吧?”我无语地看着她。   “他也不讨厌你,你们俩加一起,不就是一半吗?”她冲我眨了眨眼睛,一副理所应该的样子。   “我和姜医生当朋友就行,没必要进一步发展。”陈玲哪都好,就是有点儿轴,我看出来了。   “不不不。我觉得你俩特别适合,如果错过了,一定会后悔的!”她拍着胸膛打包票,“你信我。”   我觉得她这强买强卖的势头,如果闯入销售这个行业,说不定能一飞冲天。   “再说吧,再说吧。”   随后我俩分道扬镳,本来打算将她送回去,她不同意,说是两步路的事,没必要谁送谁。反正明天还要见面,不必客气。   我以为她只是说说,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这个打桩机又出现在我家门口。连续来了一个星期,又是帮我做饭,又是给我打扫卫生,专业的像是保洁公司里的王牌员工。   我现在越来越怀疑陈玲她到底是干嘛的?这是个全才啊!   因为经历过上次的世界奔溃,系统强制让我停业休息一个月,我只能天天忍受陈玲的“骚扰”。从认识她以来,我就没睡过一次懒觉!生活规律的像是一个养生专家。   “明天是周三了,我明天就不过来了。”   “好,谢谢您,您辛苦了!”我赶紧搭话,唯恐她又心血来潮要和我一起去。   “有事打电话给我。”   “行,没问题!”我满口答应。现在她说什么,我都答应,一想到明天可以睡个懒觉,我就觉得世界真的美妙。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七点半……靠!这一周下来,直接调出了个生理钟。   我睁着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只能起来洗漱。   等收拾完,简单吃了个早饭,一看时间,才八点半。   十点的预约,现在去怕是有点儿早。   玩游戏吧,又怕一上头,过了时间。   反复思量,还是决定溜达着过去。我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汽车一摇一晃,我的困意似乎又一点儿一点儿的被晃了出来。   我的头靠在车窗上,眯起眼睛,想睡又不敢睡,生怕坐过了站。这种感觉格外熟悉,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医院的时候,也是每每都起个大早,然后靠在车窗上一路眯瞪过去。   快到站的时候,我妈会把我推醒,在我耳边说:“龙龙,醒来了,到站了。”   “快起来!”我爸会用严厉的语气对我说:“再不起来,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车上。”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四处找寻,却茫然无措。   原来是梦。   幸好,因为这个梦,我没有坐过站。   打着哈欠,一看时间,才9点半。   不能总是提前半个小时过去吧。我立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深秋的暖阳显得有些可贵。我眯着眼睛,微抬起头,碎金般的阳光穿过头顶的高大的梧桐树,落在我的身上。   我忽然想起那条铺满阳光的走廊,想起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手机忽然响起,我看了一眼,是姜禾。   “姜医生您好。”   “你到了吗?”   “啊,到是到了。”   “那就过来吧,我今天11点要去开个会,临时通知的,刚好我们可以提前开始。”   这么巧?我有些惊讶,但是很高兴,自己不用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了。   到了姜禾的问诊室,和上次一样,敲了门,然后走了进去。原本想大大方方的打个招呼,可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起陈玲的话,一瞬间又觉得有些奇怪,最后还是故作自然的打了个招呼。   “嗯,坐,喝什么?”   “水就行了。”   他转身替我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我的面前。   “早饭吃了吗?”   “吃了。你不会又想让我跟你一起去买包子吧?”我抖了抖嘴角,气氛似乎又自然了起来。   “那倒不是,我也吃了早饭。”   “……那还挺好的。”   “平时有没有什么喜好?”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像个老干部一样,吹了吹茶叶,然后轻啜了一口。   “打游戏算吗?”   “什么类型的?”   “开放世界,冒险类的。”   “好玩吗?我没玩过游戏,只会打扑克牌。”他认真地说。   “还不错。”   “能不能教我?”他的话锋一转,忽然提出了请求。   “啊?你要玩?医生应该都很忙吧,可能没什么时间玩游戏……”我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我有时间。”他直截了当的说道。“能不能教我一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还能怎么着?   后面就是,拿他的手机,帮他下游戏,建账号,又给他讲解操作步骤,不得不说,智商高的人接受事物的速度非常快。不到1个小时,姜禾坐在我的身边,已经能较为熟练的探索世界了。   “这个是不是有用?”他坐在我的身边,用手指了指屏幕闪着光的东西。   我凑近看了看,“对,没错。你记性不错,我才说过一遍。”我抬起头,笑着说,他的脸就在我的面前,温热的气息软软的落在我的皮肤上。他微拢着眉眼,眼角的泪痣异常醒目,明明之前瞧着还不觉得,靠近了这么一看,才发现那颗痣的位置正正好点在他的右眼角下面,略带一丝柔意。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起,几乎等于零。   他坐在我的身边,紧挨着我,认真地研究着手上的游戏。   “这游戏挺不错的。”   我往旁边移了移,“是还不错,我玩了一年了。”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一个电话插了进来。   “我是。嗯,马上就来。”   放下电话,姜禾又恢复成了姜医生,眉眼也锐利起来。   “今天的咨询先到这里,下次再见。”   “哦,好,好的,您忙您忙。”   我出门之前,姜禾忽然出声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着他,他眉眼微垂,“晚上能带带我吗?”   我仅用了半秒钟,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咧嘴一笑:“没问题。”   “再见。”   我们礼貌的道别,完全是正常的医患关系。谁知道我俩刚才打了一个多小时的游戏……   姜禾这人,真有意思。   我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出了门诊大楼,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已经有人从食堂打了饭,走向住院部。   我抬头望着不远处的旧楼,视线落在了六层之上。中午的暖阳照射在六楼的玻璃窗上,我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那条铺满阳光的走廊,以及那个用录音机听夜曲的男子。 第6章   我朝旧楼慢慢走去,从一楼到五楼都畅通无阻。护士和医生从我身边走过,稀松平常的像是没有看到我。所有人都井井有条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可是通向六楼的楼梯从未有人上去过,即使是嬉笑打闹的小朋友也不会往那里多靠近一步,也许他们曾经受到过提醒,不要靠近那里,那里很危险。又或者,他们潜意识已经知道了那里不能轻易接近,更不能上去。   我在五楼徘徊着,假装自己似乎在寻找着谁,一边小心翼翼地远离人群,紧张地看着时间。   11点50分。   11点55分。   12点……楼梯传来了脚步声。   精准的像是电子钟,机械而准确。   两个护士动作轻柔地从楼上走下来,她们没有交谈,双手插在兜里,只是注视着脚下的台阶。   她们不知道,即将有一个不属于六楼的人会突破界限,悄悄潜入那个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只是想再去看一看那个男人。   即使这个念头是绝对的奇怪和没有必要,可是此时的我满脑子里都是那个男人。   我想看一看他的样子。   我咬了咬牙,谨慎而小心地朝前走了几步。   “诶,你……”   有人在身后似乎叫住了我。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一个护士就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看着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哎呀,哎呀!”有人忽然大喊起来。   我被这突然的异动吓得后背一冷,全是汗。   那护士立刻转过头去,朝着声音的来源快速奔走过去。   我趁着这个空隙,迅速朝六楼跑去。汗水从我的额头渗出。   我紧抿着嘴巴,脸部的肌肉紧绷,紧张地似乎忘了呼吸。   我的脚刚踩上六楼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身后的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了。   我似乎踏进了一个平行的空间。眼前铺满金色阳光的走廊静谧地没有一丝声音,尘埃如那天一样,在阳光里安静地跳跃着。   肖邦的夜曲像水一样忽然流淌出来,粗糙而拙略的指法,没有任何情感的演奏,甚至夹杂着几丝杂音,打破了一地的静寂。   我缓慢地朝前走去。   这次我选择了距离那间病房最近的楼梯,不过三四米的距离,我就可以走到那间病房门口。   我踩着一个个的琴音,来到那间病房门口。   浅蓝色长桌上,一台黑色的录音机缓慢地转动着。   目之所及,空无一人,我略微点起脚尖,朝里望去。   果然,他还坐在之前的位置。   浅蓝色的病服,外面套了一件米色的针织背心,袖子轻挽着,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和修长的手。   他斜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薄薄书本,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一半阳光,一半阴翳。   他背对着我,如墨般的发色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他的耳朵洁白的像是藏在水底的云母石。   我将手贴在玻璃上,试图能看的更远一些,看的更清一些。   我像一个好奇的孩童,对一个陌生的男子竟然产生了惊人的兴趣。这是我从未想过的。   最后一个琴音停止的时候,录音机竟然没有停止转动。   我紧紧地贴在玻璃窗上,然后听到了一个声音从那台老式录音机里传了出来。   “录好了吗?”   那是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   我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屏息静听。   我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那个声音,好像是我的声音……   确切的来说,好像是幼年时的我……   一直读书的男子忽然抬起头来,似乎他的注意力也被这句话所吸引。   他是谁?   即使大脑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即使我全身僵硬,牙根紧合,可我还是用手拍了拍玻璃窗户。   他的动作忽然停滞,下一秒,他的脸转了过来。   我忘记了呼吸,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他的脸部轮廓硬朗,眉眼深邃如雪山,沉寂,冰凉。俊美的脸庞冷寂而锐利。   视线相触之时,我似乎被撞击起来,脑子里轻飘飘,白茫茫的一片。   竟然是他……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再次与他相遇。   那就说的通了。   录音机那首粗糙的夜曲始作俑者果然是我。   我十岁的时候,被一个人录下了这首曲子,即使我弹得极度难听,可他还是微笑地告诉我,很好听,我很喜欢。   “林城阳……”   他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神迅速地变换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来,快速地走到病房门口。   我们不过一墙之隔,透过玻璃窗户,我们认出了彼此。   即使经过了十几年的时间,我们仍然在第一眼中辨认出了对方。   他弯起嘴角,静静地望着我。   我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抬起左手,修长而宽大的手缓慢地放在冰凉的玻璃上,与我的手掌相贴合。   如墨般的黑眸似乎融开了一层冰,流出融融春水。他微笑地看着我,微张着嘴,似乎在说些什么。   即使我再认真地倾听,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似乎只是翕动着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对着我,轻轻张合着嘴唇。我仔细地辨认他说了什么,终于,我看清了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大龙。   他的眼角,眉梢都藏着喜悦,他将手掌紧紧贴合在玻璃上,残破的掌纹清晰可现。   他对着我一直在说,大龙,大龙……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   自从我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原以为他是突然和父母搬了家,却不解他为什么不跟我告别。   我以为他只是普通的离开,谁知竟然会在这里重逢。   静谧的走廊里忽然传来脚步声,我如梦初醒,立刻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12点半了。   我看了林城阳一眼,快速地跟他说了一句:“我还会再来的。”随后转身向楼梯走去。   临下楼之前,我飞速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手还紧贴在玻璃上。   从六楼下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脚下都是轻飘飘的。头重脚轻的从医院离开,坐在回家的车上,脑子里全是林城阳的模样。   他长大了,脱离了少年的轮廓,可眉眼仍旧如初。他的皮肤白皙如雪,四肢修长纤细,显然很少在户外活动。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但一定过了很久。   说不定,他消失的原因,就是来到了这里。   不对,他不应该来这里。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显露过任何异样。   他是一个俊秀而优异的少年,成绩优异,态度谦和,细致耐心。   我才是有问题的那一个。成绩糟糕,感情淡漠,甚至偶尔爆出惊人之语,让我的身边几乎没有任何朋友。   而他是唯一一个。   我对周围的事务情感淡漠,可他都会极为耐心的陪在我的身边。帮助我摆平一切麻烦和烦恼。   在他刚离开的时候,我时常会想起他。想起他的时候,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父母带我来医院的时候,我也时常想起他,全天下似乎只有他了解我,愿意帮助我,可是他却一言不发的消失了。   小时候,我原以为他是厌烦了我才突然消失。父母离开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他们都是因为放弃了我才离开了我。   我使自己忘记这些,忘记他们,然后接受一个人也可以存活的现实。   但我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能在十几年后,在这里与他重逢。   我坐在车里,摇摇晃晃地离开医院。   温暖的阳光落在我的身上,恍惚之间,我似乎下了车,走在通往家的街道上。街道上行人稀稀落落的从我身边经过,远处的骄阳变成了一团红色的光,拉长的身影紧紧跟随着我。   “大龙。”   止住脚步,转过身的时候,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反逆的光影让我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是我知道他在笑。   他的笑容温暖而美好,曾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笑容。   他说:“大龙。”   柔软的嗓音,轻柔的在我耳边飘动。   一个急刹车,我猛地惊醒。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坐在车上。   周围有些陌生的环境让我有些迷茫。   “不好意思,问一下,耳东站到了吗?”   我拍了拍前面座位上的人。   “耳东站?早过了,都快到终点站了。”那人看了我一眼,“你坐过站了吧。”   “……靠!”   急急忙忙地从车上下来,左右瞧了瞧,这他妈是哪儿啊?   看了眼站牌,竟然坐过了七八站。这一站已经开到了郊外,周围除了树,就是草。   想回去只能再坐返程车。   不过这返程的站牌在哪儿呢?   我瞅了半天,都没看到,只好朝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我慢腾腾地朝前走,背对着太阳,踩着自己的影子,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己似乎正在穿越时光的错觉。   我似乎踩着影子,一步一步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那个时候,林城阳没有离开,爸爸妈妈也没有离开。   我弹着一手糟乱的钢琴曲,度过了我那短暂而无忧无虑的童年。 第7章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了,随便煮了包面,潦草的吃完就蒙起被子睡了一觉。   这次我没有做梦,也许是在车上已经把梦做完了,我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打开灯,撩开窗帘看了眼外面,远处的灯火已经亮了起来,夜幕降临。   肚子又有些饿了,下午煮面的锅还没洗,随意用水涮了涮,又煮了一包面。   面刚吃第一口的时候,电话响了。   我看了眼号码,竟然是姜禾。   “姜医生。”   “吃饭了吗?”   “正在吃。”我用门牙咬断面条,一边嚼一边说。   “吃完饭有事吗?”   “没有。”我想了一下。   “那带我玩游戏?”   “……”啊,差点忘了这件事了。“好啊。”   虽然现在没什么玩游戏的心情,但是已经答应了事,还是要做。   我三五口吃完面,洗了锅,就打开电脑。   为了便于交流,我们俩还连了麦,但是除了前面几分钟我指点了几句后,后面就全靠姜禾自己的灵性发挥了,两个人几乎都没有什么交流。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我们俩已经默不作声的玩了快1个小时。   “怎么样了?”我先开了口。   “还好。”   “你上手还挺快。”我装模作样的吹捧了一下他。   “是你教的好。”他也客套会吹了我一波。   我忍不住轻笑了几声。   “怎么了?”麦克风另一头的姜禾声音十分认真。   “没,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喜欢玩游戏。”   “我没玩过游戏,这是第一个。”他轻声说。   “那你怎么想着让我带你玩游戏了?”我疑惑了。   “想跟你找个共同话题,总是干坐着,不太好。”姜禾说的一本正经。   “……其实也大可不必,随便聊天,我觉得也可以。”   “那现在就随便聊聊吧。”姜禾似乎坐直了身体,轻舒了一口气。   “行啊。”我同意了。   “你是独子吗?一个人住?”   “嗯。我爸妈很早就出国了。”我随意地点着鼠标,轻声说。   “一个人生活应该会碰到很多困难吧?”   “还好,他们走的时候我已经十几岁了,虽然还没有成年,照顾自己倒是不成问题。”   “父母为什么会离开还是少年期的你?”   “因为我有病。”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我生来就没有感情,也不能体会别人的心情。他们觉得我无药可救,是个残缺品。”   麦克风那边沉默了片刻,“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   我微怔。   “虽然只是两次见面,你给我的感觉很随意,平静,自然,却绝没有冷漠。”   他接着说:“否则,陈玲也不能这么缠着你了。”   “你比我对她还更有耐心。”麦克风那边似乎传来了一丝轻笑。   我沉默地盯着屏幕上的两个人,许久,轻声道:“谢谢。”   “你经历过世界崩溃,现在回想起来,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的时候,我的脑子里莫名的闪现出了一个词。   涩柿子。   苦涩的滋味让我从全身到舌尖都涩的发麻。   也许是我沉默了太久,姜禾轻轻地问:“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他并不能看到。   “还好。”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其实我在那个世界里,碰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了相信姜禾。   也许是因为隔着电脑,也许是因为他给我的感觉,安心而可信,我将自己的故事告诉了他。   我告诉了他,我在那个世界发生的所有故事,包括张逸斐,万岁,还有叶润青。   我像是突然喝了吐真剂,一口气将自己的所有都吐了个干净。   姜禾一直在倾听,在我需要的时候,他总能适时出声,告诉我他还在,还在倾听。   “我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也快疯了,就跟之前那些经历过世界崩溃的人一样。”我苦笑道。   “如果疯了,我是不是可以住到六楼去?”我低声道。   “六楼?”   “对,六楼。你不是说,那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吗?”我怔怔地望着电脑屏幕,眼前却浮现出林城阳的模样。   “你是怎么想的?”姜禾低声道。   “我想去那里看看。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我们失散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我喃喃道。   “我可以带你去探望他。”姜禾沉默了许久,忽然说。   我微怔。   “不过每周最多一次。”   “一周一次就够了,够了。”我有些激动,“姜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   “我应该谢谢你。”他的声音似乎也带着一丝兴奋。   “谢我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你愿意成为我的研究对象。”   “啥?研究对象?”我瞪大了双眼。   “嗯,我对你的经历很感兴趣,对你也很感兴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每周带你去六楼一次,同样的,你要每周来我的诊疗室一次,配合我对你的研究,如何?”   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了……   “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虽然有些可惜,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   好他妈一招以退为进!   “每周一次?每次多久?”   “3个小时。”   “……那我能探视多久?”   “2个小时。”   “那不行!我也要探视3个小时!”   “很抱歉,我做不到。”   姜禾坦诚的,让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继续讨价还价!   他的底牌显然更吸引我,我只能咬牙同意。   反正,我也被人研究过,如果研究者是姜禾的话,我似乎也能接受。   最后,我们一言为定,从下周开始,每周二是姜禾访谈我的日子,访谈完后,他就会带我去六楼。   我激动地一晚上没有睡着,只要一闭上眼睛,看到全是林城阳。我甚至将他小时候的模样都回忆了起来。   记忆就像是一个盒子,我找到了正确的钥匙,然后打开了它。   周二一大早我就赶到了医院,见到姜禾的时候,他正在伏案写着什么。看到我来,他顺便看了一眼手表,“还有1个小时才到约定的时间。”   我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确实还早的很。   “你后面还有病人吗?”   他点了点头,“你稍等我会吧。”   “好好好。”我赶紧点头,正想出去。姜禾却叫住了我,“你跟我来。”我止住了脚步,看他忽然站了起来,然后打开了诊疗室里的另一扇门。   “你在这里休息会吧。”   我走到他的身边,发现里面是一个小小的房间,只放了一张床。应该是姜禾平时休息的地方。   “我在这可能会影响你的咨询。”   “今天没有咨询,是行为治疗,在其他地方。”他看着我,“你在这等我吧。”   我连忙点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是我麻烦你了。”姜禾礼貌地说道。   姜禾走后,我在小屋子里转了几圈,最后坐在了床边。   床上的被子松松软软的,还带着一股好闻的香气。   我轻轻地嗅了嗅,那香气淡淡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坐着坐着,就慢慢地倒在了姜禾的床上。   昨晚一夜未眠,如今闻着这股香气,实在没忍住,头一歪,就倒在了被窝里。   下一秒,我就沉沉地睡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茫然地望着四周,想了想,才记起自己在哪儿。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竟然一闭眼就睡了快两个小时。那姜禾应该回来了才对,他怎么没叫醒我?   我赶紧从床上下来,走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姜禾还在伏案写着什么。   听到我的声音,他再次抬起头来,“睡醒了?睡得还好吗?”   “嗯,你怎么没叫我?我是不是浪费了1个小时?”我有些担心会影响后面我去六楼的计划。   “没关系,这次的时间,可以下次补回来。”   好家伙,没想到姜禾也是个会过日子的。   “你以为我会去掉这一个小时?”他看着我,忽然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没有没有。下次补上很合理。”我点点头,表示认同。   姜禾替我倒了杯水,随后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们的谈话可以录音吗?”   我思索了一下,“最好不要。”我不愿意将我所经历过得东西留下任何痕迹。   “好。”姜禾决定尊重我的意见,不过他提出,日后如果有需要,可能会再次询问我一些细节。   我同意了。   谈话的时候基本上是我说,他听。偶尔他会问我一些细节性的问题。说实在的,其实很多内容我已经忘记了,但是经过姜禾的提问,我渐渐回想起许多细节来。   听说我和其他人并不相同,他们经历的是自己进入的原本快穿世界的崩溃,可能是因为剧情一连串的崩坏,又或者是主角的死亡,导致了世界的崩溃,但我不同。我进入的是一个已经经历过的世界,严格的来说,应该是世界中的世界。就像梦中梦一样。   那个世界是张逸斐换来的。   他用自己的一切换来的一个梦。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张逸斐到底有没有消失,那个电话里的他,真的是他吗?   只可惜,这个问题谁也不能回答我。姜禾也不能。   还有一个问题,是姜禾提出来的。   除去最后崩溃的“梦中梦”,为什么我进入的世界是串联在一起的?   这个问题,我也很他妈的想知道。 第8章   跟姜禾聊天,意外的顺畅,不同于之前经历过的那种冰冷的咨询,我跟他之间的对话更倾向于朋友之间的交谈。   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完全没有让我觉得受到侵犯。   我第一次觉得,姜禾确实是一位心理医生。   两个小时的咨询很快结束,当姜禾说时间到了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有好多东西还没有告诉他。   “不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下次你再告诉我。”他轻声地对我说。   我点点头,“那我现在可以去看望我的朋友了吗?”   他看了眼时间,“先吃完饭吧,中午他们也需要吃饭。下午上班后,我就带你过去。”   一听到不能立刻去见林城阳,我其实是有些失望的。但是我已经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着急的。   我得信任姜禾。   他似乎值得我相信。   “吃烤肉?”   他脱下白大褂,扭头看着我。   今天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外面罩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看上去风度翩翩,温润俊美。   “好。”我随便的点点头。   姜禾带着我去了一家距离颇近的烤肉店,门脸不大,里面的人已经坐了大半。我俩捡了张靠窗的最后一个座位,刚刚坐下,就有服务员送水过来,顺便丢下菜单。   “选好了就叫我。”服务员看上去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妈,动作利索,说话干练,胸前围着的围裙上印着一只可爱的狸花猫。   “你看你想吃什么。”姜禾把菜单推到我的面前。   “我不吃内脏。”我挠了挠头,“你看着点吧,其余我都可以。”   “都可以就是都不可以。”姜禾严肃地看着我,又说出了这句话。   我想了下,只好重新看了一边菜单,点了些肉和蔬菜,然后把菜单推了回去,“可以了吧。”   姜禾点点头,稳重的像是一位中年老干部。   随后他叫来服务员,快速地进行了一波点单,大妈手下快速的记录着,几乎是姜禾说完,她也停笔。   “喝什么?”   她看着我俩。   “可乐喝吗?”姜禾问。   “可以。”   点餐结束,大妈带着菜单走了。   空气里弥漫着油脂和炭火的香气。我的嘴巴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唾液。   姜禾喝着杯子里的水,我俩之间忽然陷入了一片沉默。   我也喝了口水,然后清了清嗓子,“这里你经常来?”   “没有,第一次。”   “第一次?”我惊讶地看着他,我发现这个人经常打破我的常态认识……   “嗯,一直路过,想来尝尝。”他挑了下眉毛。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姜禾这小子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幸好烤肉上的很快,食物成为了打破尴尬的最好武器。   这顿饭吃的很是沉默,我一边嚼着肉,一边瞄着对面的姜禾,总觉得这顿饭吃下来的效果跟一个人来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姜医生,你到底是一个爱说话,还是不爱说话的人啊?”我实在没憋住,开口道。   他停下筷子,抬头看着我。   “一开始觉得你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可是有些时候又意外的健谈。”我觉得这个人真是太怪了。   “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想说的时候,没必要硬憋。”姜禾说,“你现在就在硬憋。”   “……”您可真会聊天。“两个人吃饭,不就是要一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吗?”   “谁规定的?”姜禾将烤好的牛板筋放进嘴里,仔细咀嚼。   “倒也不是谁规定的,就是,两个人面对面吃饭,不说话的话那不如一个人来吃就好了啊。”   “一个人点的菜少。”   “……原来这就是你找我来吃饭的真实原因。”我悟了,原来老子就是个工具人。   “不行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生蚝放在炭火上,淋上蒜蓉酱。   “呵呵,你说行就行。”   “你不必总是叫我姜医生,叫我姜禾就好。”   我一口答应,老子都成工具人了,叫他个名字又有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旧楼的六楼管控那么严?连亲人也不能来探望吗?”   “住在那的人,基本没什么人去探望了。”姜禾缓声道。   我猛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他们已经认不出其他人了,十几年下来,基本上没有人愿意去探望他们了。”姜禾看着我,“他们就是我们通俗意义上来说的——‘疯子’。”   “不可能……他明明还记得我……”我喃喃道。   姜禾微皱起眉,“你去看过他了吗?”   我猛地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止住。   可惜已经晚了。姜禾发现了我的秘密。   我只能坦白。   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太危险了。”姜禾听我说完,然后轻声说。   我揉搓着双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如果被护士发现了,我就不好带你进去了。”   “啊?”我错愕地看着他。   “以后有事可以先跟我商量。”   “……谢谢你,姜禾……”我没想到姜禾能对我这么仗义,我俩不过见过3次面,打过两次游戏,甚至才刚刚开始互叫姓名,他竟然能对我这么仗义!   “以后,如果有我能帮的上忙的,你直说,我一定不推辞!”我慷慨地说道。   “那你现在带我打个副本吧,我一个人打不过。”说完,他就掏出了手机,认真地看着我。   我俩吃完烤肉,又坐在店里玩了半个小时游戏。   过了午休时间,姜禾才收了手机。   “走吧,时间到了。”他穿上风衣,双手插进兜里,朝前大步走去。   我连忙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他带着我直接去了六楼,护士值班室里只有一位护士坐着。看到姜禾的时候,她立刻站了起来,“姜医生,你怎么来了?”   他立刻露出笑容,我从来没见过姜禾笑的这么灿烂过……好像一朵食人花,过于招摇了。   那小护士立刻走到他面前,脸上笑意盈盈的。   “我带一位家属来探视病人。”   “家属?”小护士扭头看了我一眼,“哪个房的?”   “609的林城阳。”我赶紧说。   “609?那个病人除了有一位家属偶尔来看他,再没有见过别人来了。你是他的谁啊?”   我有些心虚,一时不敢搭话。   姜禾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他是病人的表弟,一直在外地上学,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他不知道怎么办,都病急乱投医到我那去了,也是我朋友介绍来的,你看能不能安排他去探视一下。”   小护士看向姜禾,面露难色,“之前倒是可以,可是从上周开始,609开始有些焦躁,甚至有自残的情形出现。”   “自残?”我朝前走了两步,鼻翼翕动着,脑子一片混乱。   “别着急。”姜禾将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他轻轻地拍了拍我。“情况严重吗?”   “倒不是很严重。”   “不能近距离探视的话,隔着玻璃也可以。”   “好吧。”小护士也许是看在姜禾的面子上,最终松了口。   “他早上才吃过安定,现在应该也快醒了。”   我俩跟着小护士的身后,走过那条走廊,今天是阴天,几乎没有阳光,走廊上的氛围压抑而沉寂。   快到609的时候,我忍不住放缓了脚步,迟疑地望着那扇门。   姜禾回头看我,然后走到我身边,“不用害怕,我也在这。”   我不是在害怕。   我只是……   “谢谢。”我低声道谢,随后继续朝前走。   站在门口的时候,我转过身来,对着姜禾说:“我想一个人去见他。”   “我们走远点可以吗?”姜禾轻声道。   我想了下,然后点点头。   随后,他们站在距离我五米之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我。   我看着玻璃窗后的病房,安静而无息。   远处的床上睡着一个人。   他侧卧着,面向我。   我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脸庞。   他的面容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轮廓更为深邃了一些。他静静地闭着双眼,似乎还在沉睡。   我认真而细致地看着他,像是观摩一张画,看了许久。   睡梦中的他似乎在做一个梦,那一个是个美梦,因为我看到他的嘴角略微上扬,似乎在笑。   在林城阳刚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我无数次的思考过,如果再见到他,我会是怎么样的一副态度。骂他,打他,质问他,责备他?   我设想了许多,却完全没有设想到当下的这一种。   我的心像是被人紧攥着,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城阳。”我拍了拍窗户。“林城阳。”   他也许听到了我的声音,睫毛轻颤,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如远山的眼眸从朦胧变得清澈,他竟微微勾起嘴角,那么温柔,欣喜的笑容,似乎才从梦中与我相见,又再次与我相逢。   他冲我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苍白而瘦削,像白桦枝,手腕处赫然有着几道暗红的印记。   我拍打着玻璃,“林城阳,你到底怎么了?你他妈的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我,依旧微笑着,然后对我说:大龙。   “大龙,你别激动!”姜禾上前抓住我的手。   “你千万不要刺激他啊。“小护士跑到我的身边,将我推开,我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   病房里的林城阳忽然贴到了门口,双手凶狠地敲打着玻璃窗,“咚咚咚!”那声音大的吓人。   “都说不要刺激他了!”小护士气愤地看着我,随后向值班室跑去。   姜禾抱住我,想要将我带走。   林城阳依旧拍打着玻璃窗,我回头看着他,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身上,几乎楔进我的皮肉。 第1章   他像一只沉溺在海底的人偶,黑暗的海底将他掩盖,当他张开嘴的时候,海水灌满他的口鼻,阻止他的呼救与发声,在见到光的时候,黑色的眼眸终于透露出一点光。   他用手不断拍打着窗户,对着我无声的呐喊。   大龙,大龙……   我不能这样离开,我得带着他一起走。   我抬头看向姜禾,“我要带他走。”   姜禾看着我,又看了拍打着窗户的林城阳,沉默了片刻,“先离开这里,护士马上就要来了。我会帮你的。”   他给了我承诺。   我信任他。   除了他,我没有能信任的其他人。   我回头看着林城阳,用口型对他说:等我。   他似乎读懂了我的口型,逐渐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我离开。宽大的手掌紧紧地贴在玻璃上,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黑色的眼眸染上了一丝光亮,虽然微弱但是存在。   出了住院部,我问姜禾,到底怎么才能把林城阳带走。   姜禾将我带回他的门诊室,他反锁上门,然后坐在我的对面。   “我怎么才能带走他?”   “理论上来讲,不行。”姜禾看着我,低声说:“他属于无行为能力人,需要监护人的同意才可以。”   “能帮我查到他现在的监护人是谁吗?”小护士说过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位亲戚偶尔来看过林城阳,说明他的父母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也许也放弃了他的监护权。   “我可以帮你查,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带他走后,是打算一直照顾他吗?他是一个毫无行为能力的人,你也看到了。他无法交流,几乎没有自主意识,换句话说,他现在并没有真正存活在我们的世界,他的身体和他的意识是分离开的,如果你带他离开,确定可以给他应有的照顾吗?”   我愣住了,我被姜禾问的哑口无言。   是啊,我能照顾他吗?   我自己一个人生活,没有任何人照应,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去快穿世界跑龙套,当炮灰。我离开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让他留在这里,他至少可以得到专业的看护和照顾。”   我沉默不言。   “也许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接他离开,而是好好的去了解一下他这么多年到底是什么情况。”姜禾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不再打扰我。   我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苦思了许久,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从对林城阳负责的角度,我也不应该太急迫。但是我仍然没有放弃带林城阳走的想法。   虽然有些矫情,但是我也许就是那个能解救林城阳离开海底的人。   我似乎又跳进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名字叫做《解救林城阳》,而我有幸出演主角。   这是我摆脱炮灰后的第一个主角戏。   不能失败,因为我只有一次机会。   我冲进这个世界里,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带着林城阳离开。   “谢谢你,姜医生。”我站起身,“你说的对,我有些激动了。现在是该先冷静一下。”   他也站起身,“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直说。”   “那就太谢谢你了。我要请你帮助的地方应该会有许多,恐怕会经常来打扰你。”   “不过我的帮助不是免费的。”他看着我,伸出手来,“你可要想清楚。”   我微怔地看着姜禾,觉得这小子似乎有点儿趁火打劫。   我掂量了片刻,然后一把抓住姜禾的手,生怕他跑了。   “想清楚了,如果你毫无本钱的来帮我,我反而还要心里打鼓了。这下,我反而踏实了。”我咧开嘴,看着姜禾。   他轻握着我的手,微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浑身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像是雷达自动侦测到了危险。   可是我已没有退路,我如同阵前的战士,只能向前,不能临阵倒戈。   我从姜禾的门诊室离开的时候,带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   姜禾利用他在医院的关系,帮我查到了林城阳现在是监护人是谁。他的监护人还是他的父母,但已经十几年没有出现过了,现如今实际行使监护权的是林城阳父亲的弟弟,也就是林城阳的叔叔。   这位叔叔大概每两至三个月会来看望林城阳一趟。   这是很重要的一条讯息,如果我要带林城阳离开,至少要取得林城阳叔叔的同意,否则我是不能从医院带人走的,如果强行带走,那就成了绑架。   如果可能,我还是想在合法的途径下,解救林城阳。   毕竟这是现实世界,一旦留了案底,我就真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先去医院外面买了些水果和一束向日葵,捧着这些东西又回到了六楼。   护士值班室里的人已经换了,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小护士,坐在里面的护士瞧着年岁不大,可是显然成熟稳重,面容和善些。胸牌上写着汪小玲三个字。   我将花捧在胸前,先是问候了一声,“您好。”   那护士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我,“您是?”   “我是来探病的。”   “探病?哪一房呢?”   “林城阳,我是他的发小。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是最近才得到他的消息,立刻就赶来了。”我压低了声音,态度陈恳地看着她。   那护士小声“啊”了一声,“609啊。他最近不太稳定,不能探视呀。”   我微微显出失落的神色,只露出侧脸与侧耳,让自己的大半张脸都藏在阴翳之下,更显得可怜无助。   “这样啊……”我略拉长声线,逐渐落寞下去。   那护士果然心软,看着我有些为难。   我将手上的鲜花和水果放在她的面前,“那麻烦您将这些东西送给他,就说他以前的发小来过了,我下次还会再来的……哪怕从国外再回来一趟,我也一定会来看他的。”   “你是从国外回来的啊?”   “嗯。”从快穿世界回来,四舍五入也算是国外了。   “哎,这真是……”小护士动摇的更厉害了。   “没事,就算不能探视,我想问问他的一些近况,可以吗?”   “可以可以。”小护士热切了许多,“你问吧。”   “城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住院的?”   “大概是十五年前,他算是比较早就进来了的。”   “汪护士,林城阳,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小护士顿了一下,面露难色的说:“医生的诊断是精神分裂,同时伴有幻听,幻视。不过这是很久之前的诊断了。”   精神分裂……   “他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呢?”我十分不解,他之前明明是一个学习优异,条理清晰的大好少年,怎么会突然就精神分裂呢?   “那他的父母呢?经常会来看他吗?”   “没有,从我来这工作开始,就没见过他父母。”小护士面露无奈,“这里的许多病人,到最后都没有人来看望了。甚至有些就一个人……”   “不过林城阳还有一个叔叔,两三个月会来看他一次。”也许是为了安慰我,小护士连忙说。   “他叔叔经常来看他吗?”我勉强挤出一丝笑。   “嗯,不过他那个叔叔也怪怪的,每次都给他带许多纸和铅笔。走的时候再带走一沓纸。”   “纸?”我略为惊讶地看着她。   “是的,他好像在写什么。几乎每天不停的写。我们也劝过他,但他的情况是听不进去任何话的,所以我们也找过他叔叔,但是他叔叔说,他从小就爱写东西,如果不让他写,他反而会更难受,最后我们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那你看过他写的东西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他不给我们看,护的严严实实的。他叔叔带走的时候,也是藏得严实,像是什么机密文件一样。”   “他叔叔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呢?”   “我看看哦。”   小护士低头在电脑上查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对我说:“林壑,住址没有填,不过有电话,你要吗?”   “要要要,麻烦你了!”我忙不迭的道谢。   我记下林壑的电话,又对小护士说,“太谢谢你了,麻烦你跟林城阳说,大龙来看过他,而且我还会再来的,让他等我!”说完我拿着手机,转身向外跑。   “大龙?诶!你就是……”我已窜下楼梯,小护士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身后。   我离开医院,第一时间就拨通了林壑的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我听到一个有些年岁的声音响起。   “喂?”   “您好,我是林城阳的朋友。您是林城阳的叔叔,林壑吗?”   “朋友?”林壑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是,我跟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最近才知道林城阳的状况,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您,所以才冒昧打扰了您。请见谅!”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沉声问。   “我叫大龙,您可能没有听过我,我确实是跟他一起……”   “你是大龙?!”电话那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陈述,他的声音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呃……我是大龙。”这个名是太普遍了吗?   “你在医院?”他直接问道。   “对,我刚才医院出来。”   “你现在来找我吧,我把地址发给你。我只有2个小时,之后我就要出门了。”   我喜出望外,一口答应,“我马上就到!”   作者有话说:   解救林城阳,新的任务,这一次大龙是主角,不是炮灰! 第2章   我打了辆车,直接赶到林壑发来的地址。   敲门的时候,我拼命压制着自己急促的喘息。我是一路冲过来的,唯恐浪费了一分一秒。   门很快被打开,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里,头发有些斑白,额前有几丝白发,颤颤巍巍的悬着。方正的脸上蓄着胡须,双眉紧皱地看着我,他上下打量了我片刻,然后低声嘟囔道:“进来吧。”   我差点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辨析了几秒后,才连忙跟了进去。   他似乎并不想接待我,又或者急着出门,甚至没有倒一杯水给我,直接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地问我:“你就是大龙?”   我有些局促地坐在他的对面,“对,我是大龙。”   他忽然冷笑了几声,“我还以为是个怎样不得了的人物呢。”   这话听得我没头没尾,但里面的轻蔑却是实实在在。   “这是什么意思?”我一听这人说话如此不客气,语气也硬了一分。   他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只烟,自顾自地点燃,轻慢地吸了一口,“我虽然没见过你,但是却知道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跟上他的频率,“为什么?”我硬着头皮问了下去,其实我觉得我就算不说话,他也会告诉我。   “你听过《异世修仙录》这本书吗?”他扯着嘴角,冷笑着看我。   我微怔地看着他,我当然知道这本书,当时我误以为自己成了妖王,触碰炎石后反而灰飞烟灭。我怎么能不知道?   “《总裁与落跑新娘》听过吗?”   ……这个刺耳的书名,听得我浑身一麻,思索了片刻,迟疑地点了点头,这本书是我和张逸斐存在的那本书,主角是羽雅和凌繁。   “还有《星运多舛》、《香樟树之情》、《宣朝秘史》……”   “等等,等等!”我赶紧打断他报菜名一般的背诵,“你给我报这么多书名是什么意思?”   我的汗毛已经在衣衫下竖起来了,但我仍尽力表现出镇定自若。   “这些,你应该都听过吧。”他诡秘地一笑,“你不用装,这些书你肯定都知道,对吧?”   “听过,当然听过。您这是?”   有一个不好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逐渐成形。我忽然想到了汪小玲说过的话,林城阳成天都在写些什么,而他的叔叔隔三差五回来看他,给他送纸送笔,难道……这些书都是林城阳写的?   我原以为是哪个少女言情作家的捞金之作,没想到作者竟在我身边!   我吓得汗都出来了,有些颤抖地看着林壑,莫名觉得很是悲哀。   林城阳看来是真的脑子坏了……没救了……   林壑拿鼻孔出气,轻哼了一声。   “这些书都是我写的。”   “嗐……您早说啊,吓得我一身汗,我还以为……”我赶紧闭住了嘴。   林壑竖起眉毛,“怎么,瞧不起我?”   “那不敢,不敢。您这些书可都是畅销书啊!都是言情界的扛鼎之作!我身边的朋友都曾拜读过。”我张嘴就瞎扯。   “其实我是您的书粉!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可是有幸连穿了您好几本书啊,林老师,我们,哎呀,真是有缘分!”我不失时机的猛拍马屁。   他冷笑了几声,幽幽地吐出一口烟,“缘分?狗屁缘分!”   他突然冷哼一声。   我呆愣地看着他,觉得这人情绪似乎有些不稳,似乎有点儿狂躁。   “林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大龙,是吧?”他悠悠地看着我,“你扮演了多少个大龙,还记得吗?”   他忽然抬起手,指着我,“你他妈就像个鬼,阴魂不散!”   我被他骂的脑子忽然有些懵,这老头素质怎么比我还低,张嘴就骂人。   “林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自己总是出现在相联系的世界里吗?”   他眯起有些浑浊的双眼,脸上的皱纹像是干枯的豆皮,缩在一起,看的让人难受。   “为什么?”我呆愣地看着他。   他轻蔑的一哼,扔掉了手里的香烟。   “因为你?”我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我想到了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不易与艰辛,老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竟然都是因为这个干豆腐皮一样的老头?   “是因为你吗?”我猛地站起来,一把薅住林壑的衣领子,咆哮道:“说,是不是你给老子加的设定?是不是你让老子天天加班还赔钱?是不是你让老子当暗卫,天天挨人巴掌?你给老子说清楚!”   我双手抓着老头的衣领子,疯狂摇晃,摇的他脑门前的白发胡乱摆动,像狂风中的白柳。   “救,救命……”   转眼间,我俩的攻守之势立刻颠倒。   老子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了,呸!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认识你吗?你这么对我?炮灰怎么了?炮灰就不配吃香的喝辣的了?”   “冷静点,你,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掐着他的衣领子,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老头:“说!”   “那书不是我写的!”他惊恐地看着我,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   “放屁!刚不还说是你写的吗?”   这老头似乎被我吓得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不全是我写的!”   “什么意思?”我眯着眼睛看他。   “书是林城阳写的,我就是,就是加工了一下……”   “林城阳?”我愣住了。   “对,就是他!”林壑像是指认犯罪同伙一般,急不可耐地把锅甩到了林城阳身上。   “书是他写的,我只是帮他改了改,改了标题,换了主角,让它能卖的更好点.”   “改了标题,换了主角,那他妈的不是全改了吗?你还搁这说个屁!”   “不不不……”   “那这些书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会一直出现在里面?你到底对老子有什么企图!你个老王八蛋!”我一口气把问题全抛了出去,今天我一定要刨根问底。   “我他妈能对你有什么企图啊!书真是林城阳写的!不过他写的内容压根不适合现在的市场,我就替他加加减减了一下,扔到了言情市场里,没想到还真的挺有市场。有一说一,那小子脑子虽然坏了,写书却实在有两把刷子。”他似乎说的是真话,浑浊的双眼迸发出了急于证明自己的光芒。   “那我呢?关我什么事?”   “他疯了,你知道的,他写的书里老是出现一个叫大龙的人,无论我怎么删除,他都会再次加上,甚至还是主角的戏份。一个平平凡凡的男人,既没有家产万贯,也不是风流倜傥,哪里有话题,哪里有人看嘛!”   我觉得自己似乎受到了侮辱,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有点儿道理。   这种设定的主人公,如果是我,恐怕也不想去看。   我沉默了,觉得有些悲哀,老子竟然无法反驳。   “他的书写的是真的不错,可总是有这个叫大龙的男人在里面,如果我删掉,他就会再次加上,如果我反复多次删掉,他就会拒绝继续写下去,我只好修改这个人的结局,让他尽快消失,不要影响后面的剧情。”   “也就是说,大龙本来是主角,结果被你删成了炮灰?”我收紧了自己的双手,咬着牙问。   他浑浊的双眼不断闪躲。   破了案了,原来老子本来拿的是主角剧本!原来我被人打,被逼自尽,都是这个王八蛋动的手脚?   我就说嘛,老子这演技,混了这么多年,也该混到一个配角了吧。   好家伙,闹了半天,原来是你断了老子可期的未来!折了老子的双翼!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先记下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林城阳为什么会住院,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壑抬眼,深深地看着我:“他喜欢男人。”   “他不正常,他有病。”   我呆愣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他爸妈受不了,搬了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没用。所以把他带到精神病院去治疗。”   “治了好久也没起色,就把他扔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轻飘飘地,像是一片落叶,没有任何分量。   “……他爸妈现在在哪?”我的喉咙微微颤抖。   “不知道,我也好久没有联络了,只知道他们去了外地,又要了一个孩子。重头开始了。”   重头开始了……   我慢慢地松开了他的衣领,林壑赶紧逃离了我的控制,躲得远远的。   我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然后看向林壑,“我要带林城阳走。”   “那不行!他走了,谁来写书?他还签了合同呢!”   “老子管你去死!”我站起来,“过几天我就带他走,你这两天去办手续。”   “凭什么!”他挺直了腰板,“不要以为我怕你,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忽然裂开嘴,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一定不够漂亮,因为林壑脸上的表情明显凝重起来。   “你可以去查一下我在宁静精神卫生医院的病历,我其实也是个疯子。我伤人可是不负法律责任。”这个社会,谁还不是个疯子了?   他的眼神明显惊慌起来,“你唬我!”   “我干嘛唬你,这种事你去查就知道了。姜禾就是我的主治医师,你如果有时间去他那挂个号,跟他聊一聊我,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拜你所赐,我甚至经历了一回世界崩溃。呵呵呵呵呵……”   我咧着嘴,看着他眼里的恐惧逐渐清晰可现。   真他妈的爽啊。 第3章   我从林壑家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垂了下来。   我缓慢地向前走去,大脑一片空白,眼前还有点儿发黑。   原来林城阳会写书。   原来他也被父母抛弃了。   林城阳你他妈还挺早熟啊!十几岁不好好学习,净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什么都不懂,你就敢胡说八道。被人打骂,被人抛弃,被人逼成了神经病。   你真是个疯子。   无可救药的疯子……   我迎着落日,闭上眼眸,眼前一片血红,像是被泼了一盆热腾腾的鲜血在眼前,遮住了全部的视线。   林城阳不是个疯子,至少以前不是。   他学习成绩优异,礼貌又温柔。周围的街坊邻居,小朋友都喜欢他,都乐意和他在一起。   而我恰恰相反,有很多孩子都觉得我是个怪胎,不愿意和我亲近。   林城阳不一样,他像个异类,非要黏在我的身边。   “大龙,今天我们一起回家吧。”   “大龙,来我家写作业好吗?”   “大龙,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我摸了一把脸,指尖湿淋淋的。   医院里,我站在护士值班室里,希望值班护士能让我见他一面。   “我只见他十分钟,就十分钟,行吗?”我苦求着眼前的小护士,希望她能通融。   汪小玲露出为难的神色,“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了,而且,609目前是不能探视的。”   “这是规定,我真的不能放你进去。”   我站在她的面前,扭头看了最远处的609。   “好,那我明天能探视他吗?”   “明天,明天可以。”她看了看我,最后一咬牙,点头了。   “谢谢你!谢谢!”我连连道谢,“明天我什么时候能过来?”   “早上7点,我会值班到8点,你到时候过来吧。”她想了想,低声说。   “好的,明天早上7点,我一定准时过来!”我离开的时候还一边走,一边回头向她道谢。   我从医院出来,直接在附近快捷酒店登记了一间房。   先去洗了个热水澡,真正坐下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   正准备点外卖,却收到了姜禾的信息。   “回家了吗?”   我思忖了片刻,告诉了他实情,“还没。”   “在哪?”   我告诉了他自己的位置。   “吃饭了吗?”   “正准备点外卖。”   “出来一起吃吧,今天我查房,刚刚下班。”   十分钟后,我和姜禾在医院大门口碰头。   他踏着夜风出现在我面前,风衣的衣角被风吹起。姜禾双手插兜,看着我,“想吃什么?”   “吃点暖和的东西。”我提出了一点儿建议。   姜禾带着我来到附近一家饭馆,门脸上头写着“老卢鸽子汤”。   “这家怎么样?”   我和姜禾站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谁来拿主意。   “你吃过?”   “没有。一直想来试试。”   “……我这是成了你饭搭子啊。”   姜禾闻言笑了起来,“进去吧。”   我俩并肩走进店里,氤氲的热气将玻璃窗户烘的白茫茫一片,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一旦进去,就发现这家店人可真不算少。   我俩好不容易找了张刚吃完的桌子,叫来服务员收拾好桌子,才揣着兜,坐了下来。   点了两个炒菜,一个鸽子汤锅仔,又点了两瓶啤酒。   就着热气腾腾的烟火气,我俩开始推杯碰盏。   半杯啤酒下肚,我的食欲才一点点回来,开始觉得饿起来。   姜禾坐在对面,看着我,“为什么不回家?”   “明早7点我要去探病,我怕回去就起不来了。”   我吃了一口麻辣牛肉,烫的我直吐舌头。   “我去找他叔叔了,他叔叔这两天应该就会来办手续让他出院,之后会让来照顾他。”   姜禾看着我,许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问我:“想好了?”   我抬头看着他,“嗯,不用想。”   他看着我,然后举起酒杯,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忘了和我的约定。”   “嗯,我记得。”我咧开嘴,冰凉的啤酒入喉,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   和姜禾分开后,我带着满肚子的鸽子汤回了酒店。浑身热乎乎的,朝空气里吐一口气,都能看到白雾。   天是真的冷了。   我躺在酒店里,窗外的夜空里看不到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一片黑暗,让人觉得压抑而无望。   带林城阳离开这件事,我根本无需考虑,我必须带他走,可是带他回家后,该如何照顾他,恐怕是我以后面临的最大难题。   我是否能照顾好他?我不确定。   这么做显然过于冲动了,但是我不能放任林城阳像一只禽兽一样,被人利用。   我慢慢地闭上双眼,开始思考接下来我该怎么做,直到天色泛起蒙蒙的灰色,我才睡着。   ……老子以后也再不熬夜了!   昨天想了一晚上,屁都没想出来,反而落了个睡眠不足,差点睡过头。   等我跑到六楼的时候,已经七点十分了。   见到我,小护士显然有些激动,“你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   “别说了,快来。”她似乎比我还着急,步伐匆匆地带着我走向609。   我跟在她的身后,越过一间间病房,最终停在了609的门口。   “他还没醒,你可以叫醒他。8点的时候我会过来。”汪小玲轻声对我说:“有任何事都可以按他床头那个红色的按钮。”   “谢谢你。”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股淡淡的茉莉甜香钻了出来,擦过我的鼻尖。   我的手心一片潮湿,慢慢地推开门,浅蓝色的桌子,黑色的录音机,白色的椅子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丝不苟。   一盆洁白的茉莉花就摆着窗户边上,窗帘只拉了半扇,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床尾。   那花开的正好,层层叠叠,洁白如雪,香气清甜。窗外的阳光落在上面,犹如白玉一般无暇。   我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走到床尾,一脚踩在落在地上的阳光,我小心翼翼,唯恐将阳光踩碎,发出声响,吵醒了他。   他仰面躺着,双手放在腹部,宛如一具精致的人偶。   我弯下腰,轻轻靠近他。他的呼吸浅薄,微不可闻。茉莉的甜香在我们之间流动。   我仔细瞧着,他的轮廓从稚嫩变为成熟,从柔和变为硬朗,额前的碎发略微遮住他的眉眼,平静而俊美。   倏地,他猛地睁开眸子,锐利的视线聚焦在我的脸上,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仰,却被他抓住了手腕。下一刻,那墨色的眼眸翻涌起来,几乎要将我卷进去。   他的手宽大而消瘦,紧紧地钳住我。   “林城阳……”我有些惊慌地看着他。   他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腕,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后,他慢慢地抬起上半身,靠近我的手,嘴唇轻轻地在上面落了下来。   我屏息看着他。   他如墨般的眼眸微微低垂,睫毛半遮住他的眼眸,他的睫毛略微颤抖,小心翼翼地像是扑蝶的少年。   温柔的唇轻轻地落在我的手背,我的手忍不住轻轻蜷缩了一下。   他抬起眼眸,翻涌的眼眸里藏着太多晦暗的东西,让我分辨不清。   “你还认得我吗?”我小声对他说。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张开嘴,微微翕动,似乎在念着什么。   我仔细看着,发现他说的是:大龙。   大龙。   “你说不了话了,是吗?”我看着他,低声问。   他充耳不闻,依旧无声地叫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为什么会这样?”没人能回答我。   林城阳忽然坐起身,将我拽向他,随后一只手揽住我的后背,我大半个身体都扑在了他的身上。   我仰起头,正正与他的视线撞上。   他的眼眸之中倒映着我的脸庞,而我的眼里也只有他的身影。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恍惚间,我记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小事。   我以前有一块带着茉莉花香的小毯子,无论早晚我都会抱着它睡觉。即使脏了,我也舍不得丢掉它。但之后的某一天它突然消失了。我第一次失眠,也是在那个时候。   “我以后恐怕都睡不着觉了,我一定会因为睡不着觉而死掉。”我认真地对林城阳表达了自己目前面临的大危机。   “不会的,我会帮你再找一个新的。你放心吧,你一定会比以前睡得更好,更香!”   第二天晚上,林城阳忽然跑到我家门口。   “大龙。”他拍着大门,叫着我的名字。   我因为昨晚没睡着觉,正困得东倒西歪,强撑着去开了门。   打开门的时候,一股茉莉花香从他的身上飘了过来。   “今晚,我陪你一起睡觉吧。”他张开双手,对着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之后,我好像一头倒在了他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他的怀抱是暖暖的,软软的,茉莉花味的。   我仰着头,双手拽着他的衣服,他慢慢地靠近我,一只手轻轻托着我的右脸,墨色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我。   我有些哆嗦,手也微微颤抖。   他低下头,那是一个暖暖的,软软的,茉莉花味的吻。 第4章   他用手紧紧地箍着我的腰,灼热的气息落在我的眼睑上,让我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身上的香气越发浓烈起来,几乎将我淹没。   火热的吐息吹到我的耳畔,温热的唇含住我的耳垂。   我的身体抖动的像是窗外被风吹动的秋叶,全身都变得燥热起来。   我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地拥抱着,不允许我有一丝丝的后退。他猛地将我抱起,让我坐在他身上,我惊讶地低头看着他,他略微仰起头,墨色的眼眸紧紧地追随着我。   他的气息变得滚烫而混乱起来。   宽大瘦削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我下意识地想要向后仰,推开他的拥抱,他微皱起眉,紧紧地将我抱着,嘴唇微微翕动,大龙,大龙。   我停止了推拒,双手攀附在他的肩膀上,“叫我的名字,叫出来。”   大龙。   他依旧无声地呼喊着我的声音。   “我要听到你的声音,林城阳,叫我的名字。”我慢慢地低下头,靠近他的耳畔,低声道:“叫我的名字。”   他仰头看我,喉头微微颤动。   我用手指轻轻地点在他的喉咙,感受着他的颤动,犹如破茧的蝴蝶,一点一点撕破茧衣,显露出美丽的模样。   “啊……啊……”破碎的声音在他的喉间缓慢溢出。   指尖被汗濡湿,我的视线与他交缠,一丝一毫也不能分开。   “嘚……唔……”他如同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孩,尽力叫出我的名字,“大……唔……龙……”   “大……龙……”   我的名字逐渐清晰起来。   他按住我的手,紧紧地贴在他的喉间,幽黑的眼眸看着我,从喉间迫使着一点一点叫出我的名字:“大……龙……大……龙……”   他的声音带着砂质,低沉,如同砂纸打磨后的破碎声音。   他的声音完全变了模样,记忆中的清朗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的手感受着他喉间的震动,让我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一股热流莫名的涌出我的心头,我呼吸逐渐错乱起来,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捉着按在心口。   隔着病服,我也能感受到那里有力的跳动。   他迫着让我直视他,听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我的名字,虽然粗哑,破碎,却真真实实的叫出了我的名字。   最后的尾音落在我的唇上。   他仔细地亲吻着我。甜香的气味在我的鼻尖流动,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我们身上,脸上。   淡金色的光落在他的脸上,闪着细碎的光泽。   我慢慢地阖上双眼,眼前一半鲜红,一半黑暗。   “我带你离开这里,以后由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林城阳勾起嘴角,静静地望着我。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吹起了窗帘,也吹落了几张纸,我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沓稿纸。   我下床弯身捡起那几张纸。   上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张逸斐……贺均之……   我细读起来,片刻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扭头看向林城阳。   他正微笑地看着我。   我自己经历过的那个世界结局是被林壑修改后的结局,而我现在手里拿着的则是林城阳写好的原版结局。   我惊讶地翻看着里面的内容,发现里面全是我熟悉的故事。   林城阳静静地看着我,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体一半藏在阴翳之中。他微笑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微弱的光。   我继续翻看其他稿纸,突然听到了一声:“大龙。”   他的声音低沉而顺滑,完全没有之前的破碎。   我惊讶地凑到他的面前,他张开双臂,将我抱住。   “你能说话了?”我握住他的肩膀,惊喜地看着他。   他只是重复着我的名字,没有再说出第二句话来。   他环抱着我,低声叫着我的名字:“大龙,大龙……”   讲真的,听多了这两个字,我已经快听不出这是我的名字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用手捂住他的嘴,“知道你会叫我名字了。”   他弯起嘴角,这才停了下来。   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到8点了。我推开林城阳的手,“我该走了。”   他一听,立刻抱住我,抱的紧紧的。   差点勒死我!   “呃……!”   我忙不迭地说:“我还会来的,会来的!”   “很快,我就会带你离开这里。”我认真同他承诺。   “你相不相信我?”   林城阳看着我,不点头也不摇头。   ……我感觉似乎受到了冒犯。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信我是吧!”   我站直了身体,一脚踩在凳子上,“老子这回说到做到!”   林城阳看着我,只是弯着嘴角,并不说话。   “我就当你答应了。”我摆了摆手,然后擦了擦我刚才踩过的椅子。   “这些我拿走了。”我挥了挥手上的一沓稿纸,我想看看林城阳到底是怎么写我的。   这里面,老子可是主角!   这一次,林城阳没有阻拦我,顺从地看着我离开。   临走前,我不放心地对他说:“等我啊。”   他乖巧地坐在床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俊美非凡。   我从病房里出来后,去找汪小玲。她看到我手里拿的稿纸,“咦”了一下,“你们还轮着拿啊?”   我干笑了几声,不好解释,也就没解释。   “我想多了解了解他。”   汪小玲也没多问。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发自肺腑的向她道谢。   “没事,你快走吧,换班的人马上要来了。”   我道完谢,连忙离开六楼。   走到四楼的时候,有一个黑影忽然窜到我面前,大喝一声:“哈!”   我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哈哈哈哈哈。”一身亮白色的陈玲捂着肚子大笑。   “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啊,这位姐姐!”   她穿着一条亮银色长裙,披着一件纯白色的羽绒服。耳朵上的饰品吊着半寸的银色流苏,在她的耳朵旁边,晃啊晃。   “这是欢迎你的方式。”   “你这么欢迎我几次,我怕是被你给吓死……”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她,有些无奈地说。   她摇摇头,“这是欢迎你回到这个世界的方式。”   “这个世界?”我咧开嘴,“什么意思?”   她歪头看了上面一眼,又看向我,“别再上去了。”   我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那上面不是我们的世界,我不希望你去。”她认真地看着我,亮色的眼影配着她夸张的耳饰闪闪发光。“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我干笑了几声,嘴角有些僵直,“陈玲,不是的,那上面有我的朋友,我得带他走。”   “你也在这里呆过,你应该知道这种滋味,被人当做异类,弃之不顾的滋味。”   她看着我,又扫了一眼我手里的稿纸,许久才点点头,“我明白了。我劝不动你,我让别人来劝你。”说完,她转过身离去。   银色的裙角旋转着离开。   我不明白陈玲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得解救林城阳,我得带他离开这里。   我带着林城阳的手稿回到家,一关上门,我就如饥似渴的开始阅读林城阳的手稿。   这里面有三份手稿,分别是《冬夜》、《残晓》、《破晴》。   老实说,这名字才是正常,林城阳看来还有救。我撇了撇嘴,继续读下去。   《冬夜》的视角是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开始的,他们是一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弟,哥哥爱上了弟弟。当他发现自己对身边的人产生了超脱亲情的感情后,他拼命压抑,迫使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去思考。终于在弟弟订婚的那一晚,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从高耸的大桥上一跃而下……   《残晓》讲得是一个怀揣着梦想的男人,他一直拥有两个梦想,一个是成为世界有名的大导演,一个则是和他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在他获得最佳导演的那晚,他欣喜若狂地驱车想要共赴与恋人的约会,却出了车祸……   《破晴》的视角则是从一个从小家庭破灭的男孩开始,父母早就貌合心离,他从小在外厮混,直到他遇到一个鬼精的少年,他用手段,诱使加逼迫着拥有了这个少年,却在最后因为家庭遗传病而去世,只留给了少年一大笔钱……   ……   我捧着这些稿子,纸张在我的手心不断颤抖……   这些人熟悉的几乎如同我的左右手,但他们的故事却陌生的让我后背发寒。我的后背满是冷汗,浑身不断颤抖。   这些故事,和我所经历过的完全不同。   压抑,痛苦,绝望,几乎将我湮没。   稿子从我手中滑落,散落满地,我忍不住抱住自己,遍体生寒。   这不是林城阳……写出这些故事的人,绝不是我记忆里的林城阳……   我浑身轻颤着,倒在沙发上,从头皮到脚都是麻的。   我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只要闭上眼睛,就是张逸斐从高桥上一跃而下的画面……   我无法相信这种令人牙根发寒的文字会是林城阳写出来的……   以前的他像个太阳,温暖,柔和,明亮。   他曾照亮过我生命的一隅……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结局是HE。 第5章   我又去了林壑的家。   打开门的时候,他立刻露出惊慌地表情,下一刻就要关上大门,被我一把抓住,猛地拉开。   他连忙后退两步,慌乱地说:   “你,你怎么来了!你别胡来啊!”   “林城阳其他的手稿是不是在你这?”我冷声问他。   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反问我:“你要干嘛?”   “让我看看。”我朝他伸出手。   林壑眼神一转,“我没有。”   “我不跟你废话。”我关上身后大门,慢慢地走到他面前,“把稿子给我。”   他缩了下肩,“我是个老人家,你可别乱来。”   我挑起嘴角,“那是,我对待老人家都是很尊重的,但老人家要是不值得尊重,那我也只好‘从善如流’了。”   我边说边朝他走去。   “诶诶诶,你别动了,别动!我给你拿,给你拿!”   他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去拿书稿。   我紧跟在他身后,书房里打了一个半面墙大小的白色书柜。一打开来,里面全是码的整整齐齐的书稿,每一格下面写着书名。我一眼望过去,竟然码了几十本之多。   “这全是他写的?”   “嗯,有长有短,十几年下来,也就这么多了。”林壑看着这些书稿,轻声说,“最开始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慢慢地就开始写些片段,经过我的整理就成了书稿。”   “你也很厉害。”我赞叹道。   “嘿嘿,我也算是个知识分子,不然老子能把他的那些书改的那么畅销?那小子脑子虽然坏了,但是除了结局让人不舒服,其余还是可圈可点的。”林壑一副老子很牛逼的神情。   “原来那些结局都是你改的,那你还算做了件好事。”我望着这满柜的书稿,心绪翻腾,只觉得难受。   我甚至想一把火把这些稿子全都烧了。   林壑似乎看到了我的神情不对,连忙关上书柜门,“来来来,我们坐下说。叔给你泡杯茶喝,上好的毛峰!明前的!”   他泡了两杯茶,放到我面前,我瞅了一眼,全是一芽两叶的,屁的明前。   “小兄弟,我知道你也好心,对城阳也很关心,但是我觉得吧,你冲动了。你要带城阳走,你能照顾的了他吗?你应该也见过他了,他现在的情况,连话都不会说了,他现在就好比是一个婴儿,需要人寸步不离的照顾,你能做到吗?”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他打断,“你肯定不行!你现在还没成家吧?你哪里知道照顾一个病人的难处。说句难听的,他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九成九是好不了了,你真要带着他过一辈子?”   我张着嘴,没有说话。   “所以啊,年轻人不要冲动,要冷静!现在让他在医院是最好的。”   我闭上嘴,冷静地想了想,“叔,我觉得你说得对。”   “哎,这就对了嘛,叔哪能害你呢?”老头脸笑的像一块干枯的橘子皮。   “那你把林城阳的监护权给我。”我看着他,笑眯眯地说。   老橘子皮一下就凝固住了。   “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反正我也一个人,以后您肯定得走到他前头,他有我照顾,您就放心吧。这么多年,叔也辛苦了,我明白,以后就让我来扛下这份重担吧!”   我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林壑的手。   “嗯?啊?”   他猛地从我手里抽出自己的手。   “你小子抢劫啊?没了林城阳,我去哪儿挣钱?让我放弃他的监护权,除非我死!”   我叹了口气,“那这问题更好解决了。”   “嗯?嗯嗯?你什么意思?”他惊恐地往后退坐,瞬间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那也说不准,是吧叔。”   最后我俩各退一步,立了字据。监护权还在林壑那,但是一旦林壑离世,监护权就会到我手里,同时我现在可以随时去探视林城阳。   林壑说我不能阻止林城阳写书,因为一旦剥夺了他写作的权利,他就会发狂,会自残,最严重的一次他用写字的笔插进了自己的胸口,所幸不深。后来,林壑就把笔都换成了铅笔,把头磨得钝钝的,防止他自伤。   “我不会阻止他继续写东西。”我摇摇头,“也许这是他唯一可以倾吐心声的方式。”   “那,那些书……”林壑试探地看着我。   “以后由我整理好后给你,但是成书的钱要分一半打到林城阳的头上。”   林壑目光闪烁,最后一咬牙,点了头。   最后,林壑当着我的面,给医院打了电话,将我的名字告诉了他们,并且说以后主要由我来照顾林城阳。   等做完了这一切,我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把林壑的塞进他手里,和林壑碰了一下,“我们现在也算是一家人了,叔。”   林壑呲牙咧嘴的干笑了两声,“你要这么说,也行。”   我其实挺感谢林壑的,虽然他利用了林城阳,但是至少他一直在林城阳身边,不像我。   什么都没有。   办妥了林城阳这边的事,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姜禾的。   我猛地才想起来,今天是我去他那话疗的日子。   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   姜禾见到我的时候,说了句:“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很充实,完全忘了我。”   “对不起。”我跑的直喘粗气,只能先道歉。   “不用道歉,这是件好事,说明你的生活一直在正轨上。”他示意我先坐下。   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   我连忙道谢,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最近在忙什么?接他走吗?”姜禾双手交错,支在下颌。   我将汗湿的纸巾捏在手心,“不,我想了想,还是你说的有道理,带他离开,我可能给不了他比现在更好的照顾。”   姜禾安静地看着我。   “我找到了他的叔叔,争得了他的同意,以后我可以经常去看他,陪陪他。这应该会对他的康复有好处。”   姜禾看着我,轻声道:“你会一直陪着他吗?一年,五年,十年……哪怕他没有任何起色?”   这个问题过于尖锐了。我并没有不假思索就回答的勇气。   我仔细思索了良久,抬头看着姜禾,“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也不想做什么承诺。我做了太多的承诺,兑现的却寥寥无几。”   “我现在只会拘于眼前,做好当下想做的事情。”   “你做了你想做的事情,就已经比很多人厉害了。”姜禾轻声说,“你的意志,也许比你想的还要坚硬。”   “我没什么意志,贪生怕死,贪财怕痛,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所以我珍惜我唯一的朋友,何况他现在比我还惨。”   我认真的向姜禾剖析了一下现在的我。   姜禾看着我,“原来如此,也挺可爱的。”   “这也算可爱的话,姜医生,你怕是对可爱的要求太过宽容了。”我笑着说。   “今天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吃饭吧。”   “又吃饭?”   “你难道中午不吃饭?”姜禾褪去白大褂,一手解开自己领口处的扣子,扭头看向我。   不同于林城阳的苍白瘦削,他的手更宽大有力,从肢体轮廓来看,他是个标准的成年男子体型。   “我好像每次来,最后都会跟你一起吃饭。”我微微侧过脸去。   姜禾思索了片刻,“好像是。”   “你不用有什么负担,只是正好而已。”   “那这顿我请你,你之前已经帮了我不少。”   吃饭的时候,姜禾向我询问了我和林城阳的过往。我捡了些告诉他,涉及林城阳的我说的比较少,自己的部分说的多些。跟姜禾聊天,有一种神奇的效果,我在他的引导下似乎能逐渐想起一些我早已忘掉的细节。好像是拿了一支笔,给已经褪色的过去重新添上颜色,顺便勾勒一下细节。   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对我倾注了许多爱与期待。只是久久得不到回应,逐渐让他们丧失希望,选择离开。   林城阳离开的像是从这个世界蒸发,没有一丝痕迹。或许有,但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不告而别,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已经算是最最严重的绝交了。   我不知道林城阳为什么要跟我绝交,我只能猜测是他终于也忍受不了我,所以选择和其他人一样避开我。   “你怨恨过他们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怨恨,只是对他们的离开觉得有些无措和疑惑。我一直在思索,我到底做错了?也许是没有认真练习钢琴,也许是没有好好吃掉蔬菜,又或者是忘了送林城阳13岁的生日礼物。想了很久,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过了18岁,父母留下的钱所剩不多,我需要依靠自己生存,就再也没时间去想了。”   “再后来,经历了不少快穿世界后,我才想通了父母为什么离开我,可我依然没有想明白林城阳为什么和我绝交。我只能给他安了一个理由,猜测他也许是厌烦我了,以此结束。我的生活太忙了,我得挣钱,养活自己。哪有那么多空余的时间,总是去怀念一个跟我断了联系的年少朋友呢?”   “我得先活下去。这是我唯一认真思考,并且一直在追寻的事情。” 第6章   “现在呢?变了吗?”姜禾轻啜了一口茶。   我咬着嘴里的小排,想了想,“确实有一些变化,但是不大。”   “你不是打算将他接走吗?”   “你不是劝了我吗?”   姜禾闻言忽然笑了起来,右眼角下的泪痣微微跳动。   “没想到你还挺听我的话。”   “你是医生,我不听你的,听谁的?”   我和他举起茶杯,轻碰了一下。   吃完饭,我去买单的时候,却被告知单已经被买过了。   我扭头看向姜禾,质问他:“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我请客吗?”   “今天听了不少你的故事,就当作回礼了。”姜禾双手插兜,随意的往那一戳,就让周围不少小妹妹扭头看他。   高大帅哥果然走哪儿都招人。   我忽然想起来,陈玲说他不喜欢异性,下意识多看了他几眼。   “怎么了?”   “你喜欢同性?”   姜禾看了我半天,平静的说了一句:“陈玲讲得?”   我点点头。   “知道了。”说完,他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直接拨了一个电话。   “今天晚上请你吃饭。”   又是吃饭……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是陈玲。我站在他身后,伸着脖子,正想仔细听,他就挂了。   一回头,我的脖子还没收回来,正好撞上。   他看了我一眼,“陈玲。”   “哦。”   “她怎么跟你说的?”   我想了想,猜测这应该是陈玲的恶作剧,这丫头,真是天马行空,像匹野马。   我索性不扭捏,直接全盘托出了。   “她说你喜欢同性,要把你介绍给我。”末尾我还附上了两声干笑,“真是乱来啊,这家伙。”   “是的,她总是这样,让人伤脑筋。”姜禾面色平平的说出这些话来,显然已经十分习惯了。   “那我先走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我挥挥手,想跟他告别,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心微烫,也不知道是他手大,还是我手腕太细,他一把握了个满。   我不解的看着他。   他顿了一下,然后收回自己的手,“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恐怕会有些变化。”   “变化?”   “我会跟领导申请,给你调换一个医生。”   “什么意思?”我惊讶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突然变脸?   “按照规定,医生与患者不能发生医患之外的关系和情感。这样有悖医生的职业伦理道德。”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人傻了,我也没想跟你发生医患之外的情感啊,咋就直接把我换了呢?   “抱歉,后面我会再联系你的。”他冲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哎,姜禾,姜禾!”   姜禾走进人群,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什么情况?我得罪他了?刚才我们不还有说有笑,吃吃喝喝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是不是以为我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啊?   老子冤枉啊!   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陈玲,这个罪魁祸首!   我立刻给陈玲戳了电话,希望她能跟姜禾解释解释,即使他要换了我,也不能让他误会我。   “喂?”   “你在哪呢!”我恶狠狠地开口。   “看电影呢,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给我打电话呀,我今天这么炙手可热吗?先不说了,看完电影再联系啊。”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再打她就不接了。估计是调了静音。   我真是服了这个姐姐了。   我憋着给陈玲发了条短信,希望能让她好好跟姜禾解释一下。陈玲一直没有跟我回消息,弄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我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林城阳的状态不太好,让我去看一看。   我放下电话,就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医院。   一口气爬上六楼,出了一身的薄汗。   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护士值班室的时候,坐在里面的是一个圆圆脸的小护士,名牌上写着何雨涟。   “你好,我是来探望609的。”   “哦,是你啊。刚才就是我给你打的电话。”小护士微微一笑,圆圆的脸蛋上带着一丝健康的红晕,十分可爱。   “你叫什么名儿?”   “大龙。”   “大龙啊,我叫何雨涟。”小妹妹弯了弯眉眼。   “你好,林城阳他怎么了吗?”这小姑娘是个社交牛逼人,跟我在这边扯了好半天。   “哦,嗐,他没什么,就是情绪有些焦躁,拒绝吃饭吃药,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给你打电话了。”小护士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对于这种事情早已稀松平常。   “那我现在能去看他吗?”   “当然可以,你要是能劝他吃饭那就最好不过了,不然我们就要上器械了。”   “器械?什么器械?”   小护士见我脸色不对,连忙改口,“就是辅助病人进食的,不过只有饿了好多顿的我们才会考虑使用,毕竟命更重要,对吧?”   我沉默不语,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种“手段”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我曾听到过。   我在这里“治疗”的时候,曾经听到过一种类似牲畜悲鸣的声音,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当时我站在那间病房的门口,还反复琢磨里面到底在干什么?是藏了头猪在里面杀吗?   路过的一个大妈当即将我拉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小朋友不能乱跑啊,赶紧回去吧。”   “那里面是在干什么?”   “……里面的大哥哥不吃饭,医生正在救他呢。”   “原来不是在宰猪啊。”   “……你哪个病房的,阿姨给你赶紧送回去。”   小护士将我带到609,打开了门,“你要是准备走了,就来跟我说一声啊。”   “好,谢谢了。”我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她离开。   我推开半掩的房门,林城阳就坐在桌子旁边,握着铅笔,正在写着什么,桌子上的稿纸随意的散落着。   我站在他的身边,他似乎毫无反应,只是一味地低头书写着。瘦削而纤长的手指有力的握着铅笔,在稿纸上快速的书写着,即使那些字写的如同被风吹起,仍然漂亮,甚至隐隐还能看到他幼时的笔迹。   他的字写的一向漂亮,甚至还教过我写字。   现如今,我的字迹里仍留有他的痕迹。   我对于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一点一点开始回忆起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   我没有打断他,我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不断的写着,不知疲倦,永无止境。   药和食物被摆在桌子的最边上,几乎被稿纸覆盖。   他一连写了快两个小时,站的我腿开始发酸。我左脚倒右脚,试图缓解一下腿脚的酸胀,却看到他停下了笔。我正想开口,林城阳已经转过身来,脸色阴沉,眼神锐利,残忍冷漠的犹如另一个人。   “林城阳?”   我几乎以为这是另一个人,长着同一张脸的陌生人。   再看到我的一瞬,林城阳的眼神微怔,随后柔和下来,他慢慢地弯起嘴角,对我说:“大龙。”   他已经能够流畅地叫出我的名字,那声音温柔而低沉,像珍珠滑过丝绸。   他站起来,伸出双手,将我拥在怀中。   他的双手有力而坚硬,牢牢地勾住我的后腰。他比我要高些,轻轻地将头放在我的肩上,温热的气息落在我的耳畔,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大龙。”   像是大海里蛊惑人心的男妖,用低沉华丽的声音在诱惑着我。   “别喊了。”我闷闷地说,“知道你会叫我名字了。”   他在我耳边低声轻笑,“呵。”   我想推开他,却被拒绝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不吃饭?”他低头看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我有些泄气,只好接着说:“我们去吃饭吧。”   他顺从地松开了我,像一个幼童,跟在我的身后。   我端着食物和药走到窗台边,窗边的那盆茉莉开的正浓,清甜的茉莉香气飘了满室。   我搬来两张椅子,然后同他面对面,一勺一勺的将饭喂进他的嘴里。   他安静地凝望着我,慢慢咀嚼。   “好吃吗?”碗里的是炒饭,闻着感觉平平,我看他一勺接一勺的吃,让我有些好奇这些饭菜的味道。   我舀了一勺,塞进自己嘴里。   饭是凉的。   我猛地抬起头来,我忘记了这饭已经放了很久,早就凉透了。碗里的炒饭已被林城阳吃了大半,几乎见底。   “对不起,我,我去热一下。”我拿起饭碗,想再抢救一下,却被林城阳拉住了手。   他直接捡起碗里的勺子,自己将碗里剩下的饭慢慢地吃了下去。   我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我好像完全不会照顾人……幸好我没有冲动,如果就这么把林城阳接回去,说不定他会饿死在我家。   “吃药吧。”我把水端起来,发现水也凉了,“我去兑点热的。”我连忙去倒了热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   林城阳温顺的坐好,眼神温柔地看着我,我让他吃药,他就乖乖张嘴,乖巧的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   “你还要继续写东西吗?”我问他。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桌子边,伸手将稿纸推开,大片大片的稿纸直接掉落在地上,可他不闻不问,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看着他从一堆稿纸里拨拉出一个录音机。   我心里一惊,觉得不太妙。   “林城阳,诶,咱们别……”不等我说完,他已经按下了播放键,那首粗糙而刺耳的夜曲就被播放了出来。 第7章   林城阳脸上流露出温柔的暖意,像是看照片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我微怔地看着他,耳边粗糙的钢琴曲似乎也变得顺耳了许多。   一曲终了,我听到了自己在问,录好了吗?   本该停止的磁带继续转动,里面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嗯,好了。”   录音带到这里停止。   那声音清澈而透亮,带着少年特有的腔调,温暖而快乐。   一只消瘦的手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温柔的摩挲着。   我抬头看着他,“你真的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吗?”   他眼神闪烁,流露出了一丝心疼,他用手指轻轻抹平我的双眉,随后在上面轻轻地落下一吻。   轻轻的,柔柔的,像是一片羽毛。   他身上的茉莉香气萦绕在我的周围,像一条温暖的毯子,逐渐将我包围。   他牢牢地抱住我,将我圈在他的怀中。他对我说:“大龙。”   我抬起双手,抱住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不会说话就不会吧,只要你会叫我,让我知道你在哪,就好了。”   “我还以为你抛弃我了,想了好久,还以为是不是因为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带给你,所以得罪了你。现在看来,幸好不是。”   他将我抱紧。   “其实,我比你还惨。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父母,没有朋友,也没钱,还没本事。我都能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啊。和我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我像是跟他在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房间里安静的只有我在低语,窗外的阳光落在地上,尘埃在里面轻轻跳跃。   “答应我,行不行?”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大龙。”   我弯起嘴角,“算你答应我了,可千万别反悔。”   “改明儿,我再给你录一首新的曲子,这首可太难听了。”   他轻笑。   愉悦的浑身都在微微颤动。   我帮他整理散落一地的稿子,发现他现在所写的内容,是我从未看到过的。   这次的主角是一个大宅子里的男孩子。故事才刚刚开始,后面的内容还没有出来。   我扭头看向林城阳,“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我,弯着嘴角。   “没有名字?”   林城阳墨色的眼眸里似乎流露出肯定,我一下来了兴趣,“那这本书的名字让我取,如何?”   林城阳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   “好,让我先想一想,到时候再告诉你。”   我陪着林城阳直到晚饭用完,我看着他吃完了药,“休息吧。”   我对着他,轻声说。   他捏着我的手,似乎不愿让我离开。   “我会陪着你睡着为止。”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像是一个幼儿园哄睡的老师。   他握着我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如海底般深邃的眼眸流露出深深的喜悦,他似乎在用双眼描绘着我的轮廓,一点一点的想要刻在心里。   “我每天都回来陪你。”我心里软软的,向他承诺。   他的眼眸明显亮了起来,随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眸,终于沉沉睡去。   他服用的药物里有镇静成分,他应该早就困乏了,可还是看了我很久,直到再也支撑不住。   我趴在床边,以指为笔,轻轻地描摹着他的轮廓。   他的眉毛浓密而整齐,眼窝深邃,睫毛浓黑,下面藏着一双如山如海般深邃的墨色眼眸。鼻梁像山脊一样挺拔,唇薄而泛着粉色。   他是从我的记忆深处走出来的那个少年,只是一夜长大,成了现在的模样。   不知道在他眼里,我又是什么模样。   跟从前还是一样吗?   他依旧俊美,只是消瘦的厉害。他现在的食量还不足我一半。   我们之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十几年,其实我们对彼此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停留在那个原来的我们。   我对他的期待还停留在他何时才能恢复为那个笑起来像太阳,优秀快乐的少年。   但,我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和他都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们。   时间的流逝,我和他都没有停在原地。无论我们愿意与否,我们都在朝前行进着。   他不再是那个少年,我也不是原来的我。   现在的我们应该是全新的两个人。   可我们看着彼此的目光还是陈旧的,留恋的。   如果让林城阳逐渐恢复至正常生活的状态,也许我们应该都要转变自己的目光与想法。   从过去中走出来,也许才是对的。   我从床边站起来,走向桌边,打开那台黑色录音机,抽出里面的磁带。磁带上的字清秀俊逸,写着“大龙的礼物”。   这首曲子是我送给林城阳的礼物,虽然我提出送他一些别的东西,但是当时的他坚持要让我给他弹琴,并且要求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我给他录一首曲子。   他十三岁生日的时候,我忘记了录,他也没有提。   现在回想起来,林城阳十三岁生日的那天,他的表情似乎比平时要难过,脸上的笑像哭一样。   我因为没有准备礼物,有些心虚,也没有去关心他为什么看上去不快乐。   自那天之后,没过多久,林城阳就不见了。   如同欠了高利贷一样,连夜逃走了。   我将那盘磁带重新放回录音机里,然后提着录音机离开了病房。   我穿梭在大街上,穿过繁华的人流,鳞次栉比的商铺,寻找着琴行。   我一连找了好几家琴行,询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一夜速成的钢琴课,他们在听过我弹的曲子后,都客客气气的把我送出来了。   我抱着录音机流连在街头,怎么也找不到一家符合我要求的琴行。   姜禾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准备回家。   “在哪里?”   “街上。”   “在做什么?”   “找琴行。”   “买钢琴?”   “不是,我只是想学钢琴。”我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在哪,等我过来。”我将地址报给了姜禾。   姜禾开着一辆黑色的SUV稳稳地停在我的面前,看了我一眼,轻声说:“上车吧。”   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白色高领毛衣,成熟而俊逸。   我钻上他的车子,他打着方向盘,向来时的方向驶去。   “我们去哪儿?”   “朋友的琴行。”   “你有朋友开琴行?”我有些惊讶。   他点了点头。   好家伙,这真是撞了大运了。   我兴冲冲地跟着姜禾,去了他朋友开的琴行。   老板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文青,竖着脑后辫,清瘦而高挑。   “呦,稀客啊。”老板笑着迎了上来。   “这是我朋友,大龙。”姜禾和他握了握手,又对我说:“这是陈飞。”   “你好。”我连忙伸出手。   “你把你的要求跟他说吧,他都会满足。”   姜禾这话说的霸道,一点儿没有给人老板留下余地。   陈飞冲我苦笑了一下,“你有什么要求,先让我听听吧。”   “我的要求可能确实有点儿难。”我不好意思的把自己的要求告诉了他。   听完我的要求,陈飞陷入了沉默,久久才说到:“你的意思是,你想用一晚上的时间就能完美的弹出一首曲子,还要用磁带录下来?”   “对。”我点点头。   “你有基础吗?”   陈飞抬头看着我。   我想了下,“应该有吧。”   “应该……吧?”陈飞抖了抖眉毛。   “我小时候学了几年。”   “那好,先来试试吧,看你还记得多少。”陈飞将我带到琴房,一台黑色镜面钢琴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到来。   “你先随便弹一弹,我听一下。”陈飞摸着下巴,笑着说。   “行。”我把录音机放在地上,然后坐在钢琴前。   88个黑白琴键不染一丝尘埃,静静的等待着。   我将手指轻轻地放在琴键上,一种熟悉的感觉从我的指尖涌上。我慢慢地闭上眼睛,轻敲键盘,试图找回曾经的记忆。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   熟悉的钢琴声缓缓流出,充斥着整个琴房。   一曲弹毕,我弹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扭头,看向陈飞。   陈飞张着嘴,站在原地。   “拜托你了。”姜禾拍了拍陈飞的肩膀。   “……您还是另找高明吧。”   半个小时后,陈飞被姜禾摁着坐在了我的旁边,被迫对我进行指导。   “唉……我只能尽力了。一晚上的时间,我也确实不能保证你能弹成什么样。”   “没事,没事,我尽力试试。”   “那行吧,我们开始吧。咱们时间有限,基础就不复习了,你就靠肌肉记忆吧,反复练习,看看能不能出现奇迹……”   在这一刻,我们都突然信了教,祈祷能得到老天爷的青睐。   我跟着陈飞汗流浃背的练了一个小时,一直坐在不远处的姜禾忽然站了起来,“你们先练着,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靠!就你小子鬼精!”陈飞暗骂一声。   “陈哥,我们要不歇歇?”   “歇歇?你是不是打算一晚上都不想让我睡了?”陈飞一拍琴,“练,赶紧给我练!”   我们一直练到深夜,结束的时候,陈飞憔悴的像是熬了两个大夜。   “今天谢谢了。”姜禾说。   “快走!”陈飞顶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当着我们的面,就关上了大门。   “……”   我俩互看了一眼,“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和陈哥。”   “不用客气。”姜禾低头看了一眼我手里录音机,“这样就行了吗?”   “试试吧。”我心里也没谱。   “下次请你和陈哥吃饭。”我认真地说。   “好。”他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看着我。   “陈玲,那天都跟你说了吧。”   “嗯。”他点点头。   “那就好。我不希望你误会,我觉得咱俩其实还挺适合……”   “我也这么觉得。”   ——当朋友的,这四个字我还没说出口,就被姜禾打断了。   我俩这么有默契了?我惊讶地看着他。   “周末出来一起吃饭吧。”   又吃饭…… 第8章   夜风有些寒,我缩了缩脖子,“行,这次我请你。”   他对着我弯了弯嘴角。   姜禾将我送到小区门口,我提着录音机跟他挥手告别。   “今天谢谢了。”我再次道谢。   他轻轻点了点头,“周末见。”   “对了,换医生的事……”我想起这个,多问了一句。   “暂时不换了。”   我笑着点点头,“那就太好了。”   姜禾隔着车窗,静静地看着我,忽然伸出手,似乎想做什么,后又收了回去。   我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回去吧,天冷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3点了。   我将录音机仔细地放在我的床头,草草洗漱后,一头栽进床里,就睡了过去。   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我睡得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缓了许久,才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漱后就要去医院。   现在我的生活里多了一项内容,就是照顾林城阳。   我的生活时间表逐渐开始围绕林城阳展开,早晨6点起床,7点出门,8点前到达医院,然后陪他一整天,到了下午6点再离开,8点左右到家,吃饭后洗漱,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我掸了掸鞋,提着录音机,推门出去了。   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吃。   “大龙!”有人在身后叫我。   我咬着包子,回头去瞧。   陈玲穿着一身黑色长裙,黑色毛呢外套,黑帽子,黑色手套,黑靴子,像一只黑猫。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你这是……谁家过事了?”   “我刚去你家了。”   “……别瞎说,你找我干嘛?”我将嘴里的豆腐包咽下,丢掉包装袋。   她走到我面前,“你要去医院?”   我点点头。   “去找姜禾还是六楼?”   “他叫林城阳。”我纠正她。   “你要去找他?”   “嗯。”我点点头。   她忽然撅起嘴,转身从我的身边走了。   “哎,哎。”我在身后叫了她几句,小姑娘硬是一下没理我,直接走了。   我已经好久没有接言情文的台本了,突然小姑娘给我来这一下子,我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我是不是该追上去?可是……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啊。   跟妹妹该怎么相处?   嗐,我只有过弟弟啊。   陈玲像只黑猫一样,灵活地消失在了人群里。   还是弟弟好,至少叶润青没这么干过。   我一看,人也找不见了,打打电话吧。打电话人也不接……   我挠着头,看了眼时间,这么一耽搁,时间也不早了,我只好先放下这茬,去了六楼。   见到林城阳的第一时间,我就把录音机提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录了新的曲子给你。”   我拉着林城阳,坐在桌子旁边,将录音机放在桌上,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要是难听,你也不用忍着。”   他弯起嘴角,静默地看着我。   我轻呼一口气,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机传来沙沙的声音,随后一个琴音跳了出来,接下来是一串轻快的音符,《D大调卡农》,虽然简单,但是我练了一整个晚上。说来真是惭愧,陈哥坐在旁边的时候连连叹气,似乎把这一辈子的气都叹到我身上了。   我坐在林城阳的身边,紧张地攥紧了手。   这首曲子我那天晚上不知道录了多少遍,录得机器都差点报废,最后才留下了这一首。   因为太累,陈哥也着不住了,所以录完这遍,他直接拍板结束,姜禾也说很好,我就没再复听确认。   所以,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自己弹得这首曲子。   林城阳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似乎认真地聆听着录音机里的音乐。   从头到尾,幸好还算顺滑,与小时候比弹得确实有了一些长进,无论是音准,还是节奏。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我紧张地咽了一大口唾沫,转头看向林城阳。   “怎么样?还行吧。”我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林城阳静静地看着我。   阳光顺着窗户,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落在林城阳的侧脸上。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不是吧,难道难听到林城阳都要开口说话了?   我“咕咚”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浑身发紧。   “很难听?”   话音刚落,我便睁大了双眼,林城阳微敛眉眼,柔软的唇轻轻地贴在我的唇上,他似乎在笑,嘴角的笑容像他腮边的阳光一样温暖。   我忘了语言,只是轻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他抬头看着我的时候,勾起嘴角,低声说:“大龙。”   我才回过神,连忙往后坐了坐,脸上有些发热。   “我练了一晚上,算是给你补上当年的生日礼物了。”   “不过,以后我得改送些别的,毕竟我现在也不练琴了。”我扭头看着他。   他微笑地看着我。   我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觉得浑身有些不对劲。   林城阳给我的感觉太特别,他像是蛰伏在我心底的一条蛇,冬眠了十几年,现在春暖花开,它也慢慢苏醒了。   我扭头看着林城阳,他的双眸澄清,轻柔地凝视着我。   “我进入过你的书里,你知道吗?”我低声说。   “真是神奇,我怎么有一种你也曾经置身其中的感觉?是因为,那些都是你写的吗?你这双眼睛像是一直在注视着我。”   我的手轻轻点在他的眼角,认真地看着他,“我见过你吗?自从小时候的分别之后……”   林城阳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我一怔,呆愣地看着他。   他的眼眸一直望着我,微微侧过头,轻轻地吻着我的指尖。   我浑身一哆嗦,想要挣脱,却被他紧紧攥住。他的眼神陡然变化,像是蛰伏而起的兽。   他一手紧扣住我的腰,将我拉向他。   他吻着我的时候,像是一只兽,一只孤寂许久的兽。   我分明感受到他握着我的手,手心微湿,落了一层薄汗。   我推拒他,却换来他更重的攻势。   他将我推着靠在椅背上,喘息着在我的唇间来回纠缠。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被这突然变化的形势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被他带着一直往下走,往下走,忘记了停止,忘记了拐弯。只是跟着他的步调一直走下去。   我的毛衣被高高的推起,属于人体的温暖紧紧地环绕着我。   汗水濡湿了我额前的碎发,我的鼻尖出了薄汗,无措的微微摇头。   “林城阳……”我抓住他的头发,汗水早已打湿他的发根。   他紧紧地拥抱着,在我的耳颈间亲吻着。   “大龙,大龙……”他在我的耳边呢喃,带着些许鼻音,更加迷人低沉。   我的脑子彻底糊掉了。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我们浅尝辄止。 第9章   他在我的耳边粗重的喘息,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后背。   他和我都出了一身薄汗,肌肤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浑身像火一样滚烫。   我向后推拒着,大脑拼命找回一丝理智。   我他妈这是在做什么?林城阳身上茉莉的香气愈发浓郁,他的唇角在我的耳边轻轻摩擦,我的浑身一阵一阵的颤栗着。像是触了电门,怎么也刹不住闸。   去他妈的,我不管了。   我搂住林城阳的脖子,紧紧的。   林城阳将我半抱着放在他的腿上,他仰头看着我,汗水打湿了他的碎发,眼睛和嘴唇都是湿漉漉的。   与他仅仅是对视,我的身体就一阵接一阵的泛起热气。   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低头看着他。   他半张着嘴,喘息着望着我,双手几乎陷进我的皮肉之中。   他的眼里全是赤裸裸的渴求。   我脑子一片混乱,我从未如此的被一个人需要着,仿佛我已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这种感觉甚至让我有些飘飘欲仙。   我低头,抚摸着他的脸庞。   他紧紧地凝视着我,低声说:“大龙,我……的……”   我迷蒙地看着他,满心满眼似乎也只有林城阳一个。   我得拯救他,我是他的唯一。   这个念头充斥着我的整个脑袋,让我昏昏沉沉,飘飘欲仙。   我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汗水顺着脖颈留了下来。   他仰头看着我,下半张脸藏在半推起的毛衣之下。   湿漉漉的眼睛,鼻尖上的薄汗,让人无不着迷。   我闭上双眼,几乎要昏厥过去。   鼻子里全是茉莉的香气,浓郁的让我迷失方向,完全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处。   手机铃声猛地大作。   我被吓得浑身一阵,林城阳紧贴着我,他用双手固定住我的脑袋,黑色的眼眸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那铃声越发响亮,打破了一室的靡靡之气。   我如梦初醒,想起来自己是谁,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哪……   我吓了一跳,猛地推开林城阳,踉跄地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   林城阳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神黑的如同不见天日的海底。   我用手背贴了贴自己发热的脸颊,抬头看着他,“我接个电话。”   我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来的是姜禾。   我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气息,接通了电话。   “喂?”   “在医院?”   “嗯。”林城阳幽深的眼眸一直凝视着我。   “晚上一起吃个饭,陈玲也在。”   “好。”我胡乱的答应道,匆匆挂了电话。此刻我的心有些慌张,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背德之中。我竟然和一个无行为能力的人在病房里做出这种,这种的事情……我真他妈不是人!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疯了,能做出这种事的我,怕是真的疯了。   我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慌张地对林城阳说:“我去给你拿午饭。”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推开门,逃似的走了出去。   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我怎么能坐到他的腿上呢?我怎么……   我他妈真是个王八蛋!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我忍不住将额头贴在墙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靠!疯了!真的疯了!   我使劲撞了一下墙。   “嗷!好疼!”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慌张地回头去看,就见汪小玲站在我身后,惊讶地看着我,“你干嘛呢?”   我干笑了两声,往后退了两步,“打饭啊。”   “饭来了,喏,给你,正想给你送去呢。”   ……好他妈险啊!   “怎么了?你脸好红啊,是病了吗?”汪小玲惊讶地看着我。   我连忙摇头。   “谢谢你啊。”我连连道谢。   其实我只是找了借口想要逃出来,结果这位姐姐直接用这一个盒饭就给我把路堵死了。   我提着饭,站在609的门口,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我甚至不知道之前的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似乎在林城阳的面前,丧失了一切理智,全然跟着自己的欲望在行走。   我不能这么做……继续下去,不仅会伤害他,更会伤害自己。   我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提着饭盒推开门走了进去。   林城阳还保持着刚才的姿态,坐在凳子上,如同一座雕像。   “吃饭了。”我的声音干巴巴的,显然还无法立刻从刚才的情绪中跳出来。   林城阳的侧脸藏着阴翳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从门口慢慢地走向他,“林城阳,你怎么了?”我试图调出轻松的语气。   他转过头来,静静地望着我。   墨色的眼瞳越发黑暗。   下一秒,他起身将我扑倒在地上。   这一切都来的太快,我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   我的臀部先着地,然后是后背,他如同一只猛兽将猎物扑倒,然后冷冷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暗沉,犹如一团浓雾,遮住了全貌。   我惊愕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脖颈,随后俯下身,在我耳边低声说:“大龙,不能,离开……”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嘴里听到了完整的一句话。   我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我惊慌地想要推开他,他瘦削的身体重如千斤,牢牢地将我控制着。   “林城阳,你放开我!”我厉声道。   我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大龙,不能,放开……”他犹如牙牙学语的孩童,一点一点吃力的表达自己此时的意识。   我错愕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用双手将我的手抓住,双膝跪在我的身体两侧,随后弯下后背,形成一个漂亮的弓形,靠近我的脖颈。   轻轻舔舐着温热的皮肤,发出细碎的瘙痒。   细瘦的手指在我的下腰轻轻摩挲着,随后滑进我的衣摆。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泛起热潮。   我无法控制自己,我的身体似乎受到了林城阳完全的掌控。   我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欢迎他的触碰,发出愉悦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我惊恐地睁大双眼,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搂住他,如同一艘在大海上颠沛的小舟。没有自己的方向,只能顺着洋流的流向驶去。   我和他一定一起疯了。   我翻身坐起,低头看着他。汗水布满额头,喘息粗重而短促。   林城阳仰头看着我,幽邃的眼眸凝视着我,令我无处可逃。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推给了我,而我只能接纳。   我闭上眼睛,耳边的高低不齐的喘息声逐渐混合成一首异样的曲调,令人无法自拔。   我紧紧地搂住林城阳的脖子,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呜,王八蛋……”   他妈的,老子一定中蛊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落日的阳光落在地上,屋子里一片昏黄。   林城阳躺在我的身边,一只手紧紧地勾住我。   我盯着天花板,陷入了沉默。   我犯大罪了,如果现在被人抓住,直接会被判几年?   我思索了许久,越想越害怕,愈发的心惊肉跳。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林城阳的手。他睡得正熟,嘴角还保持着一定的弧度,俊美非凡。   我迅速地离开病房,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觉得所有人似乎都盯着我看。   我的脑袋晕晕乎乎的,踉踉跄跄地从医院离开,打了辆车,奔回自己的窝里。   将房门反锁后,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我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回来的。我的大脑已经跟不上我的动作,宣布罢工了。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双手插进头发里,恨不得全部揪掉。   糊涂啊,大龙,糊涂啊!   我懊恼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戳出几个窟窿来。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我被吓得一哆嗦。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是姜禾。   我深呼吸了几下,才接通电话,“喂?”   “出来吃饭吧。”电话里还有陈玲的背景声音。   我握着电话,手心一片潮热,“今天,今天我去不了,下周吧。”   “下周?你怎么了?”   “我,我病了!我得在家休息。”   “哪里不舒服?”   “就是头疼脑热,没什么,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了,下次我请客的时候,你把陈玲也叫上,就算我赔罪了。”说完我挂断了电话。心跳还在极限上维持着。   我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钻进自己的被窝里,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全他妈完了。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看了眼窗外,已经天黑了。   “咚咚咚,咚咚咚。”   我猛地坐起来,这熟悉的敲门声……   我小跑着来到门口,趴在猫眼上一瞧,果然是陈玲这个“打桩机”!   如果不开门,她怕是一会儿就要打电话过来。   我叹了口气,只好打开门。   “嗨,我们来探病。”   “我们?”我愣了一下,脑子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看到穿着黑色外套,戴着驼色羊毛围巾的姜禾走了出来。   “感觉好点了吗?”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还不等我开口,陈玲就将我推开,“先进来再说,我们买了菜和药,先给你做饭,完了吃药。”   我看着他们走进我家大门,提着一大堆东西。   我只是瞄了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零食袋子。   陈玲脱了鞋,轻车熟路的提着菜走到厨房,“剩下的你拿进来啊。”   姜禾也脱下鞋,摘下围巾,“这个放哪?”   我的大脑迟钝地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将围巾接过来,“挂到我房子吧,你的外套也给我。”   姜禾脱下外套,一只手递给我的时候,另一只手忽然轻摸着我的额头。   我呆愣地抬头看他,他忽然弯起嘴角,“还好,没有发烧。”   我想,我现在一定是个蹩脚的骗子。 第10章   我为什么偏偏对一个医生撒谎说自己生病了?   我现在是打猪叫狼咬断了腿,说不出来多后悔……   姜禾要是撸起袖子,上手就要给我看病,我咋办?   一想到这,我就出了一脑门的汗。   姜禾看着我,“你很热?”   我头摇的像拨浪鼓,“没有,没有。”   “去洗个澡吧。”他收回手,“出了汗容易着凉,加重病情。”   我胡乱的点点头,抱着他的围巾和大衣往卧室走。   陈玲不知道在厨房里搞些什么,声音大的好像施工队的师傅正在厨房砸墙。   我把姜禾的衣服和围巾挂了起来,又抽出来一身睡衣,钻进卫生间去洗澡。   温热的水从头上浇下来的时候,我才觉得清醒了许多。   我拂开脸上的水珠,觉得头重脚轻。   我必须做些什么,掩盖我的罪行。如果让姜禾这个医生知道,我竟然和林城阳……不行不行,不要再想下去了!   我从上到下都在发麻,耳边似乎已经响起了警车的响铃……   麻了,人快没了。   我昏昏沉沉的从淋浴间走出来的时候,转悠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没带浴巾。只好光着身子,拿毛巾一点一点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我,并不算健壮的身体,脸也很普通,头发因为被毛巾擦拭过,变得凌乱。   眼睛湿漉漉的,嘴唇也是粉嫩嫩的。   除此之外,我还是昨天的那个我,没有一丝变化。   门忽然被打开,我扭头望了过去,和姜禾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他看了我几秒,然后说:“打扰你自我欣赏了,不好意思。”说完就要关上门。   我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又推开门,“饭已经做好了,我听这里很久没声音了,所以来提醒你一下。”   “你继续。”他贴心的替我关好了门。   ……靠!   我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的菜。   好像变魔术一般的速度,惊的我半天没敢动。   “快来吃饭。”陈玲招呼我,一边把筷子碗都摆好。   我挨在桌子边上,慢慢地坐了下来。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你就,就变出这么一大桌子?”   陈玲得意地笑了起来,“这算什么,小意思。”   我们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一天没吃饭的我,一闻到饭菜的香气有些受不了了。举起筷子,刚要下手。   “哎,等等。”陈玲忽然叫停。   “等什么?这饭菜不热着吃就不香了!”我夹起一块辣子鸡就往自己的嘴里塞。   “住手!”陈玲说住手的时候,我已经把辣子鸡塞到嘴里了,她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住口。”   我咬着辣子鸡,看着她,“干嘛,吃饭还折磨人?”   她举起桌子上的杯子,里面装的是果汁。   “都没举杯,就下筷,没规矩!”   我无语地放下筷子,一边举起杯子,三个人像模像样的碰了一下,“以后大龙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所以大家都是朋友。”陈玲豪迈的像是江湖上的大姐头。   “谢谢陈姐!”我打趣道。   “而且,我是绝不会反对其他兄弟们谈恋爱的。”说完,她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当时就被噎住了,鸡肉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我翻着白眼,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呦,看来大龙有些激动啊。”陈玲似乎大受鼓舞,也一饮而尽。   “不是,不是,我是被噎住了……”我赶紧解释。   不等我解释完,就见陈玲看向姜禾。   “你怎么不喝?”   姜禾端着杯子,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喉咙忍不住干咽了几下。   他看着我,随后将饮料一饮而尽。那架势,仿佛他喝的不是饮料,而是酒。   他这是啥意思……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立刻心惊肉跳起来。   陈玲欢呼着拍手,“来,吃菜,吃饭。”   好好一顿饭,吃的我竟然有些食不知味。   吃过饭,我要去洗碗,却被陈玲推了出来,“病号还洗什么碗?让医生去给你看看。”说完,冲我眨了眨眼,将我推到姜禾的身边。   “你们聊。”   这是要干嘛?我怎么有一种被安排相亲的错觉。   姜禾坐在沙发上,“坐。”   我慢慢地蹭着坐了下来,试图和姜禾保持一定的距离。   “现在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了,都挺好。”   “那把药吃了吧,是感冒吗?”他从他们买来的那堆药里翻出几个药盒。   我盯着他那手里的药盒,犹犹豫豫的说:“可能是吧,不过不用吃药了,我能自愈!”   姜禾抬头看了我一眼,“自愈?”   “对!自愈!”我笃定地点点头。   “好吧。药放在这,如果需要了,就自己吃。”   “好好好,谢谢啊!”我赶紧点头,伸手接过药,将药收了起来。   姜禾扭头看着我,“你的朋友怎么样了?”   我一听到"你的朋友"这四个字从姜禾的嘴里说出来,就有种被警察出警的错觉。   我现在是做贼心虚,不管姜禾说什么,都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在这套我的话。   “挺好的,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我低下头,尽量少说话。   “你犯什么错了吗?”   我一听,汗都下来了,猛地抬起头,“什,什么?”   姜禾有深意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不看我的眼睛?”   “没有, 没有。”我摇晃着头,看着姜禾,强迫自己与他对视。   姜禾深深地看了我许久,我紧张地脚趾头都抠在了一起。   “来,吃水果。”   陈玲的声音悦耳的仿佛一只百灵鸟。   我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我来,我来!”我抢夺一般的将陈玲手里的果盘端了过来,放在桌子上,“快吃,都辛苦一晚上了。”   陈玲扭头看了我一眼,“大龙,你今天怎么了?生病生糊涂了?你今天可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说什么呢,哈哈哈。”我干笑着。   “格外的小心,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陈玲敏锐的像一只黑猫警长,竖起了两只耳朵,尖锐的看着我,“你犯什么错了?”   “没有!真没有!”我看着她,信誓旦旦地说。   “你骗人,你眼睛闪闪躲躲的,你肯定有事!”陈玲跳到我的面前,指着我的眼睛,尖锐地说。   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神慌乱地在她脸上乱飘。   老子的演技果然倒退了。   我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像一个突发心梗的病人。   “陈玲,你这是转行当警察了?怎么见着谁都爱审问一番。今天审了我还不够,还要审大龙?”   姜禾打破了我俩的僵持,忽然说道。   陈玲闻言,吐了下舌头,“我不也没审出你什么来嘛,最近我正看侦探漫画呢,我觉得我说不定也可以去当个侦探。”   “随便你,别打扰他了,我们该走了。”   陈玲闻言,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对哦,我该走了。”   “你好好养病,有什么想吃想喝的,就跟我说。”   “谢谢。”我喃喃道。   “谢什么,要谢就谢姜禾吧,是他提出来的。”陈玲冲我眨了眨眼。   姜禾站起来,对我说:“我的衣服。”   “哦,我去给你拿。”我心神未定地走到卧室,将姜禾的大衣递给他,“今天谢谢了。”   姜禾伸手接过大衣,“好好休息,有不舒服的,可以打电话。”   “好。”说实话,我确实有些感动。   我们三个人非亲非故,这还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朋友之间的关心与体贴。   将姜禾和陈玲送出门,他们不让我下楼,我只好回到房间里,从窗户边往下看着他们离开。   姜禾开着他的黑色SUV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姜禾应该已经察觉出什么了。   我瞒得了陈玲,恐怕瞒不了他。   我回到卧室,觉得心力交瘁,打算再蒙着头睡一觉,躺在床上,眼睛瞄到了刚才打开的衣柜,看到一条驼色的围巾安静地搭在里面。   我猛地想起来,这是姜禾的围巾。刚才拿衣服的时候,恍恍惚惚的,完全忘了还有一条围巾在这。   我想给他打电话,又想起他正在开车,就拨给了陈玲。   “喂?”   “你给姜禾说一声,我忘记把围巾给他了。”   “哦,那个啊。”电话那头,我隐约听到了陈玲在对姜禾复述我的话,但姜禾说了什么,我却没有听清。   “他说了没事,下次问诊的时候,你带过来就行了。”   “好的。”   挂断电话,我躺在床上,思索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情。   老实说,即使现在重新回想一遍,我的身体还是有些发热。   即使知道这是错误的,我还是无法控制内心背德般的快乐与欲望。   我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的,可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我明白,一旦失去自制力,我就会重新变回之前的自己,变得麻木,冲动,活得像一个只知快活和痛苦的动物。   我不能回到从前,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变成现在这个自己,几乎就要成为一个“正常人”了。   如果我成为一个正常人,也许我的父母就会回来。   我还是想要再见一见他们的。   可是我也不能丢下林城阳。   我已经答应了他,要照顾他一辈子。   林城阳不能控制自己,我可以。   我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成为一个拥有钢铁般意志的男人! 第11章   “你坐好,别过来了!”   我指着前方,呵斥道。   “好,很好!”我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地方,满意地点点头。   就这样,很不错!   我又重复了几遍,确认自己的状态已经达到了巅峰,如火纯青之后,这才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向医院走去。   上到六楼的时候,我深呼吸了几次,大步向609走去。   推开门的时候,林城阳正在伏案写作。   我站在旁边,等了快半个小时,人家都没抬头看我。   练习好的话,也暂时没有排上用场。   林城阳一旦抓起笔,他就沉浸在了自己构建的世界里。   对于外界是完全的隔离状态。   得,暂时用不上了。我手揣进兜里,坐在床边,看着他端正地坐在那里,握着笔,迅速地一直写着。   他几乎保持着同一姿势,能一直写好几个小时,中间不需要进食或者喝水。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我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忽然有些羡慕他。   如果我也能像他一样,有这本事,也不错。   写本子给别人来演,自然好过去演别人写出来的本子。   等等,这本书里,是不是还会有一个叫做大龙的人?   我忽然有些激动,小心翼翼地凑到林城阳的身边,想要窥看一二。   像是探测到了我的靠近,我刚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林城阳就停止了写作。   林城阳看着我,我看着他,四目相对。   “我就是看看,没有别的意思。”我干笑了两声。   林城阳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他将手中已经写好的稿子递给了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来,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林默?”我抬起头,看着他,“是主角的名字?”   林城阳看着我,眼神柔和。   我翻了好几页,发现林城阳的笔迹似乎工整了一些,不同于之前的龙飞凤舞,他的字显然沉了下来。是不是也意味着,他的心也沉下来了一些?   我有些高兴。   林城阳将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立刻吐在我的耳畔。   我扭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就像月亮一样柔亮。   我的呼吸一滞,总觉得我现在该说些什么。   我应该拿出自己之前练习的东西,对他严厉的呵斥。   可是,林城阳的唇落在我的唇上时,我还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完了,嘴被堵住了……   一种不知名的感觉从我的心底慢悠悠地飘了起来,像水底的青荇,悠悠的,轻飘飘的。   他身上的气味像是一条温暖的毯子,将我柔柔的拥抱起来。   我应该做些什么才对……   可我什么都不想做。   我彻底的软了下来。   啊,大龙,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第一回 合,败。   “林城阳,你以后跟我不要靠的太近了。我们要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懂吗?一米,不要超过一米!”我用两只手在我和他之间不断比划着,林城阳微歪着头瞧我。   林城阳伸出手,忽然抓住我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胸口,弯起嘴角,笑眯眯地看着我。   “大龙。”   ……这个人,有两把刷子啊。 第二回 合,惨败。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老子觉得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是不是装疯卖傻?”   我站在林城阳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他,他也认真地盯着我。   “你上次明明已经说出来完整的话了,现在怎么又回去了?”   “跟我说,我叫林城阳。”我张着嘴巴,一字一句的教他。   他看着我,低声说:“大龙。”   “不,是你的名字,林城阳。”   “大龙。”他又重复了一遍。   反复几次后,我忽然想到了当初我教万岁说话的时候。   无论我说什么,那个家伙都只会说万岁万岁万万岁。   现在,无论我说什么,林城阳都只会说:大龙。   说得我快听不出这是我自己的名字了。   “行吧,大龙就大龙吧。”   我挥了挥手,说的我口干舌燥,我转身去给自己倒水喝。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我,温热的胸膛紧贴在我的背后,他微微低下头,轻轻在我的耳边低声说:“大龙。”   说完,他轻轻地含住了我的耳垂,软软,热热的舌头轻轻地舔舐着。   我他妈腰都软了…… 第三回 合,全军覆没。   我算明白了,虽然林城阳不会说话,也意识不清,但是这家伙似乎是个天生的高手,调的老子从头到脚都在发麻发软。   他就是个危险分子。   我连忙抓住林城阳的手,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咱俩这样不对,不能这样。要是被人发现了,我都得坐牢,你知道吗?”   林城阳看着我,目光炯炯,他似乎一点儿都没听懂,我甚至觉得他似乎只是盯着我的嘴巴,一点儿没听到我在说什么。   他微张着嘴巴,轻轻舔舐着下唇,嘴角带着天然的弧度,似乎无论何时都在微笑。   啊,这个男人,该死的迷人!   “林城阳,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林城阳环抱住我,低着头,想要吻我。   我极力阻止,用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差不多得了啊。”我尽力表现出自己拒绝的态度。   林城阳伸出一只手来,按在我的后脑勺上,微微迫力,我的手背便贴在了唇上。   隔着我的手掌,林城阳半阖着双眸,温柔亲吻。   潮热,温软的唇在我的手心缓慢摩挲,让我浑身上下,都在发麻,发抖。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自投罗网的猎物,傻乎乎地送上了自己,任凭猎手来享用。   而他,好整以暇的收紧自己的网子,将我牢牢地套进,无法翻身。   我好像,终于明白了。   我他妈是不是上当了?   我快退几步,站在林城阳面前,“你是不是装傻呢?”   “有,有你这样的精神病吗?”我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林城阳看着我,神情愉悦。   我跟他一比,我快成精神病了。   “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啊。”我使劲挠了挠头,准备转身离开。   “大龙。”   我扭过头,看着他。   他轻声对我说:“再见。”   这两个字他说的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像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你说什么?”我呆愣地看着他。   他站在原地,对我说:“再见。”   我从林城阳那里离开后,就去找姜禾。一路上激动地像是中了彩票,我几乎是飞奔着跑到了门诊大楼,敲门的时候,急促而没有规矩。   “请进。”   我一把推开门,姜禾坐在电脑前,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扭头看向我。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秒,先开口道:“我还以为是陈玲,围巾呢?”   “啊?哦,我,我忘带了。”我喘着粗气说。   “坐吧,有什么事慢慢说。”他卸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似乎有些疲惫。   “林城阳会说再见了!”   姜禾慢悠悠地看着我,“所以呢?”   “他,他是不是快好起来了?”我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姜禾沉默了片刻,双手交叉着撑着下颌。   “很遗憾,十有八九不是。”   “为什么?”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调。   “因为一句再见,并不能代表什么,也许他只是在模仿,又或者是一种随机的表现。并不能代表他正在恢复,不过至少他没有继续恶化。”   姜禾的话冷酷而残忍。   我满身的热血逐渐冷却下来。   白激动了。我还以为,奇迹发生了。   姜禾倒了杯热水,站起来递给我,“别放弃,不是没有希望。”   “有多大?”我抬头看着他。   “不大。”他想了下,说了一个比较稳妥的词。   “有这么大吗?”我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伸出一只手,又竖起一只指头,比划了一下,“可能有这么大。”   “……真的假的?”   “骗你的。”姜禾忽然笑了起来,嘴角上扬,深褐色的眼眸微微闪动。   “不要放弃希望,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继续加油吧。”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我有些垂头丧气。   姜禾又伸手拍了拍我的头。   我抬头看他。   “请我吃饭。”   “啊?”哦,我想起来了,我还欠他一顿饭。   现在是吃蟹的季节,螃蟹一个个膏肥黄满。我带他去吃蟹黄面,满满的一碗蟹黄酱,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多倒点醋,不然会腻。”我嘬了一下自己的筷子,把醋瓶子递给姜禾。   面条爽滑劲道,每一根面条上都裹着浓厚的蟹黄酱,吃的人满嘴流油。   “这顿我可大出血了,你必须得给我吃好咯。”我鼓着腮帮子,边嚼边说。   姜禾看着我,点点头,“可以。”   我俩甩开腮帮子,撩起后槽牙,大吃大喝起来。   吃的我和他都是头冒细汗,满脸通红。   酒足饭饱,我抹着嘴巴,靠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   “心疼。”   “心疼什么?”   “钱包。”我半开玩笑地说,“这顿饭可顶我好几天工钱了。”   “你还准备去快穿世界打工吗?”姜禾说。   “去啊,不去吃什么?”我打了个嗝。“过几天,等林城阳情况稳定点,我就去。”   我在心里掐指一算,确实停了不少天工了。再不开张,就要喝西北风了。   “如果我开工了,能不能麻烦你平时多照顾一下林城阳?”   “可以。”姜禾点点头,“多加一顿饭。”   “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笑着挠了挠头。   “大龙,你好像比我想的还要善良。”姜禾看着我,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我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我总觉得,你这句话好像是在说我比你想的还要蠢。” 第12章   姜禾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不,你是过于善良。”   “有什么区别?”我挑起一筷子面。   “你和他只是朋友,但你所做的一切显然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畴。你喜欢他吗?”姜禾看着我,收起了笑容,意外的认真。   我咬着嘴里的面,顿了一下,“胡说什么,他可是病人,我那啥,不是成那啥了吗?”   我含含糊糊的直摇头。   “如果他不是病人,你喜欢他吗?”   我将嘴里的面咽了下去,“姜医生,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不去设想这些假如,可能,如果,没意思。”   “那我呢,我不是一个病人,也不是假如,可能,如果,我喜欢你,我可以追求你吗?”   “哐当”我手里的筷子掉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啥,啥?!”   姜禾将掉落的筷子拿走,抽出一双新的,搭在我的碗上。   “你没听错,我想追求你。”   我张着嘴,缓了半天,“……可是,咱俩是医患啊?这样也可以吗?”   “我已经申请给你调换咨询师了,严格来说,我们不算是医患关系。不过我也不会让这件事成为我们之间的绊脚石。而且,你已经有一次忘记来我这里咨询了,说明你对我的工作不满意,我有充分的理由为你调换咨询医师。”   ……他好像是认真的,而且有备而来。   姜禾看着我,深褐色的眼眸紧紧地捕捉着我一丝一毫的神态。我被迫迎上他的视线,嘴巴发干,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姜禾,你,你是不是听陈玲乱说了什么?”   姜禾替我添了一杯姜茶,“你希望我说什么?是个误会?”   他捏着杯子,轻轻放在我的手边,“我并不是一个连自己的心意也无法掌握的人。”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的身上似乎有一团雾,让我想要伸手拨开。第二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也许只有靠近你,才能揭开你身上的迷雾。”   姜禾看着我,“想来想去,我觉得,也许我现在已经被吸入了迷雾之中。”   “……”我张着嘴。“被你说的,我好像是个妖怪。”   姜禾抿嘴轻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泪痣似乎又在跳动。   我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是不是又掉入了什么奇怪的剧本里,这还是现实世界吗?   我拿起杯子,将里面的姜茶一饮而尽。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姜禾,“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清楚。”   姜禾坐直了身体,看着我。   “我已经承担了照顾林城阳的责任,而且我今后的人生很大一部分都会被他占据,同时,我也不是一个正常人。”   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我生来就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既无法生产情感,也无法感知情感。所以,我并不喜欢你,确切的说,我不会也无法喜欢你。这样的我,你还有追求的想法吗?”   姜禾静静地看着我,忽然点点头,“幸好我是一名心理医生。跟我谈恋爱,首先你可以节省一笔医疗费,其次,我自己赚的钱也花不完,这样的我,可以追求你吗?”   我靠,我竟然有点心动了。   “你的意思是……你想找个能替你花钱的是吗?”我咽了口唾沫,犹豫地问道。   姜禾弯起眼角,那颗泪痣微微跳动。   “我只是想让你考虑考虑我。”   “哎,这也不是钱的事……”我话说刚说了一半,姜禾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立刻接起。   似乎是个急电,姜禾挂了电话就站了起来。   “有个急诊,我要先走了。”   我也站了起来,“那你快去吧。”   姜禾拿起他的外套,快速地穿上,然后向门外走去,走了两步,他转头看向我,“下次聊。”   “哦,行,好。”我赶紧点点头。   看着姜禾消失在眼前。   桌子上的姜茶已经凉了。   我端起茶杯,轻啜着。   今天这一天跟过了两天一样,太密实了。   林城阳似乎有了起色,姜禾跟我表白了。   这一天,过得真是充满“惊喜”。   如果姜禾不是要找我谈恋爱,而是要找我帮他花钱,我一准儿就答应了。   但是现在的我,根本给不了他想要的。   我连自己都不爱,怎么会去爱别人?   我看着店外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   这个世界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都与我无关。   我忽然想起来我爸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他们上辈子一定造了孽,才会生出我这种孩子。   确实,似乎只有这种理由,才能解释我的古怪。   林城阳他爸妈不知道说没说过这种话。   我这种人,原本的设定要么是伪装着活一辈子,娶妻生子,要么是孤独一人。   现在看来,我应该已经选择了后者。   嗐,既然已经接受了这种设定,我就不要随便动摇,到时候恐怕是会伤人伤己。   我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叫来服务生,结了帐单。   这一回,姜禾确实没有结账。   我终于把他的人情还上了一点儿。   夜晚已经很凉了,我手插着衣兜,像个腿脚不便的大爷,慢腾腾地朝家挪动着。   我本来有点困,被冷风一吹,又激灵起来。   老天啊,如果能有一个人,光想给我花钱,其余什么事都不让我做,那该有多好。   我睁着眼睛,在街口做梦。   一辆黑色奔驰忽然停在我的面前,我愣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老天爷听到我的心声了?如果是真的,那信男大龙愿意原地入教!   我屏住呼吸,紧盯着慢慢落下的车窗。一个花白的脑袋先露了出来,我的脸有些抽动,难道是个有钱的老头晚年难耐寂寞?等车窗完全落下,一张干枯的橘子皮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一下就泄了气。   “叔,你怎么在这?”   林壑扫了我的左右,然后小声说:“别废话,快上车!”   出事了?我拉开后座的门,猫腰钻了进去。   一上车,林壑就朝前开去。   “怎么了?”   林壑的表情明显很凝重。   一路上,他都没说话,直到车子停下来,他才说了句:“下车。”   我打开车门,看了一眼外面,是一家小门脸的茶室。   一进去,我就有点愣住。里面坐着一个穿着艳红色旗袍的女人,长发,火红色的大波浪。   我下意识叫了一声:“老王?”   那女人站起来,看了我一眼,眼里露出疑惑,又看向林壑,“林哥,好久没来了。”   林壑看了我一眼,又对那女人说,“嗯嗯,最近忙,给我找个包间,安静点的。”   “好的。”那女人扭着细腰,替我们带路。   她显然不是老王,长相就完全不一样,只是都在茶室,又是艳丽的老板娘,我一时错认了人。   我低着头,跟在林壑的身后,走了包厢。   “一壶花茶。”林壑说道。   “好的。”那女人点点头,款款离去了。很快就送来了一壶茶,还有一碟花生米,一碟瓜子和一碟茶干。   林壑捏了一块茶干,放进嘴里嚼了嚼。“这是他们家特色,你尝尝。”   我见他不急,我也不急,捏了一块放进嘴里一嚼,确实香,咸中带甜,口感扎实,嚼完口中生香。   吃完一块,我又捏起一块。   林壑端起茶,轻轻吹了几下。   我嗅了嗅,是茉莉花茶。   我这辈子算是跟这玩意儿打上交道,甩不脱了。   “城阳出事了。”他张嘴就是一个雷。   打的我浑身一震,“出事了?我下午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啊。出什么事了?”   “别着急,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是他的书出事了。”   “书?书你不是一直把关吗?能出什么事?”我一听不是林城阳出事,心又放回去了,又捏了一块茶干丢到嘴里了。   “有人知道我不是原作者了。”   “这都能发现?你又改主角,又改结局的,那人是怎么发现的?”我嗤笑道。   林壑皱紧眉头,“也不是别人,是编辑。其实我之前一直藏得挺好的,也没露出过马脚。可是昨天晚上,我参加了一个庆功宴,结果……喝多了。编辑就把我送回来了,谁成想,他跑到我的书房去,想要看看新作的进展,结果就发现了城阳的书稿。他就知道我不是原作者了……”   我嘬了嘬指头,“所以呢?现在怎么说?”   “他要见城阳,城阳那副样子能见人吗?”   我看着林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你直说吧。”   “你能不能假扮城阳?”   “……叔,你不愧是写狗血言情剧的人才,这种烂俗的剧情,都能叫您运用到现实上去了?”我简直叹为观止。   “大侄子,你帮叔一把。如果我不能证明这些书的作者跟我有亲属关系,证明我只是代理人,他们就会去找真正的作者,还会把我告上法庭,说我剽窃啊!”   “如果我被告了,那些稿费,还有城阳的医疗费,可就全泡汤了!以后,城阳的书也再别想出书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混到现在这一步的,你知道吗?《宣朝秘史》已经突破50万册的发行量了!我们不能在这时候前功尽弃啊!”   我沉默了。   不说别的,林城阳的医疗费确实不能断。   “叔,干完这一单,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自己操刀写一部狗血剧了,你有天赋,真的。”我认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时候,找我当个男配吧。”   “……行吧。”   嘿,你还委屈了是吧! 第13章   林壑的编辑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三十岁左右男子,穿着一件黑色羽绒外套,绿色格纹毛衣,米色的休闲裤,从上到下都看不出什么时尚感,走到街上就跟我一样,普通的瞬间就能淹没在人群里。   戴着一副窄框黑边眼镜,见到我的第一眼里,他的眼睛里似乎反射出了一道光……   我轻咳了两声,将右腿搭在左腿上,伸展双手,轻轻交叠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下颌微垂,嘴角微勾,露出一种神秘莫测的笑容。   这是我跟费遇学的,张逸斐那套我学不来,只能找了个难度系数低点的,摆摆道。   “您就是《宣朝秘史》、《星运多舛》、《香樟树之情》、《异世修仙录》等等的原作者——林大头老师?”   我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站在编辑后面的林壑,林壑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对我眨了眨眼。   “……对,就是我,我就是林大头。”我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上。   “这位就是你的编辑,胡海。”林壑立刻接了话茬,为我俩做了介绍。   “请坐,胡编辑。”我示意他坐下。   胡海脱掉羽绒外套,坐在我的对面。   “林老师,我想跟您确认一下您下本书的情况,可以吧?”   “可以。”我好整以暇的右腿换左腿,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我原以为他会问我一些书的细节,可他却只是跟我聊闲天,问我下一步作品打算怎么搞。   那作品林城阳才写了个开头,我就随便发挥了一下,告诉他,我打算写一个民国宅斗文。他又问我可有大纲,我想了下林城阳平时写的东西,哪见他写过什么大纲。   “没有,我一向不写大纲,都是厚积薄发,一气呵成的!”   “那这本书的主人公是什么设定,大概是一个怎样的故事,老师您能谈一谈吗?”   我想了想,就把之前看到的情节想了想,一气儿全给他说了,中间的细节,我全靠自己超然的想象力,混杂着说了一些。   “所以,这本书的主角叫做林默,是当地豪绅林家的长子,是吗?”   “对对对。”我点点头。   “女主角是一个从小被卖进他家当童养媳的苦丫头,其实她的真实身份是个封建遗老的公主,并因为她引发了林家长子与次子的争夺,进而上升到了家国之难,民族大义是吗?”   “对对对。”我一边说一边点头,顺便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壑,林壑暗地里对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心领神会的冲他眨眨眼。   哥是谁啊?哥可是常年混迹狗血一线的名流炮灰,这种剧情,简直就是张嘴而来。   胡海沉默了片刻,屋子里安静地只能听到秒针走动的声响。   许久,胡海才抬起头,看着我。   “你恐怕不是林老师。”   “……哈?”我猛地一瞪眼,紧张地看着他,“你,你别胡说啊。”   “林大头老师可能能写出这种作品,可是林老师肯定不会写出这种狗血的令人发指的作品!”   好……好他妈有道理,我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意思!林大头怎么了?林大头怎么就写不出来了?老子现在就给你写一本,你信不信!”林壑激动地“腾”一下就真站起来了,张着嘴,喊得满口唾沫星子。   胡海瞟了他一眼,“林老师的原稿我看过。”   “胡编辑,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之前的书都太压抑,太沉重了,不适合现在的市场,我觉得还是我叔这种套路,更博大家喜爱。所以,我决定转型了。”我认真地说道。   胡海看着我,“转型?那林老师,我们出版社恐怕和您的创作理念有些不符了,刚好您的合约也快到期了,这个续签的问题恐怕就……”   “诶诶诶?别啊,转型不转型的不都是我一句话的事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胡编辑!”我亲切地扯着胡海的衣袖,坐在他的身边,“你们喜欢什么类型的,我都尽力满足,都是为了读者嘛,对不对?”   “林老师,您要是能有这种觉悟,那就太好了!只要您能保证现在的作品质量,您放心,我们一定力捧您的新作!”   “这是一个保证您是版权作者的合同书,麻烦您签一下,以免以后再出现这种事,您说对不对?”胡海乐呵呵地拿出一份合同,放在我的面前。   我看了一眼那合同,又抬头看了一眼胡海。   镜片后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我咧开嘴笑了一下,提笔在上面签了我的大名,还给他留了身份证复印件。   之后,主客尽欢,其乐融融。   等送走了胡海,我和林壑对面而坐,神情凝重。   “看出来了吧?”   “嗯。”   我冷笑两声,“人家早就知道你不是原作者,我也不是了。他们哪管谁是原作者,只要确保能拿出稿子来,让他们卖钱就够了。”   “他们应该是来确认一下,这些稿子确实只有我们有。”林壑低声说。   “以后就算东窗事发,他们也能把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说他们被骗了,说不定还能再告我们一手。”   “呸,真他妈的黑。不过,他们确实是同行业给的分成最合理的。”林壑看着我,脸上是妥协和无奈。   “你也知道,城阳现在,就是个无底洞。”   我低着头,没说话。   许久,我悠悠地叹了口气,“这样好吗?万一哪一天林城阳不想写了,怎么办?我们签了这种东西。”   “那就解约呗,你放心,大侄子,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现在就是舵手,你跟城阳就是划桨的,咱们仨谁都跑不了了。”   “……叔,其实我觉得你写的也挺好的,他们不识货,但是市场认可啊,要不你单干吧?咱们跟他们解约了!”   林壑一拍腿,“说得好!等这本书写完了,咱们就跟他们解约!我们换一家!我来写!”   “我当你编辑,叔!”   “好!”   我俩说的热血沸腾,好像已经看到了辉煌的前程!   “你最近看好城阳,让他好好写啊,人家等着要呢。”   “哦。”   幻想过后,我们又重新归于现实。该干嘛干嘛去了。   “中午吃什么?我点外卖。”   “不了,我要去医院。”   “哦,那一起吧,我也好久没去看过城阳了。”   我俩随便整了点吃的,衣服一套,就去了医院。   今天值班的是上次那个话挺多的小护士,一见到我就笑嘻嘻地,“来啦,呦,今天你们俩都来啦。”   “是啊,来看看我侄子。”林壑一笑,皱起一张橘皮脸。   “他今天可到现在还没吃饭喝药啊,你们赶紧去劝劝。”   我和林壑对视一眼,赶紧走向609。   一进门,就看见林城阳坐在阳台边,盯着那盆茉莉花,不知道在发呆还是在沉思。   林壑先走进去,叫了一声:“城阳。”   林城阳置若罔闻。   我接着叫了一声:“林城阳。”   林城阳猛地扭过头来,嘴角肉眼可见的轻微挑起。   林壑有些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林城阳。   “叔来看你了啊。”   林城阳轻飘飘地瞄了他一眼,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嘿,跟怕你跑了似的。”林壑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   我没搭理他,走到林城阳身边,“早上没吃饭啊?把这个吃了吧。”我拿着刚才小护士给我的粥,还温热着,递给他。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看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要让我喂他。   后面,林壑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给林城阳喂饭,喂药。   “你俩这是真成了两口子了?”   我拿着碗的手微微一抖。   “好家伙,这亲昵的劲儿,看的老子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我走了,你搁这待着吧!”林壑临走前,拿了林城阳的手稿。   我又陪着林城阳在医院里待了大半天,等他睡着,才离开。   第二天我因为不小心睡过头,还没去医院,就接到了电话,说林城阳不吃药,不吃饭,跟甘地一样,非暴力不合作。   我才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了。   后面两天我特意一天去的早,一天去的晚,结果发现,林城阳似乎只有等我到了,才会开口吃饭吃药。   只要我没在,他就会坐在阳台上,盯着那盆茉莉花,一动不动。   医院也发现了这个情况,负责林城阳的主治医生接到这个情况后,进行了观察和会诊,一周后将我和林壑都叫了过来。   “林城阳的病情你们应该已经都明白了,现在也说不上是好转还是恶化了。好像他的好和坏都和你有关。”那医生盯着我瞧,看得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那现在怎么办?”林壑急忙问道。林城阳现在是他的摇钱树,他决不允许林城阳出事。   “除去这个情况不谈,其实他的情况已经很稳定了。只要按时吃饭,吃药,保证休息和一定的锻炼,就不需要在我们医院继续住院了。”   “你的意思是,他可以出院了?”我惊讶地说。   “你们可以把他接回去试一段时间。”医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林城阳能出院了? 第八卷 第14章   林壑说林城阳的病情在我的帮助下一日千里的朝前冲。   不对。是林城阳病情的好转情况在我的帮助下一日千里的朝前冲。   林壑说这话的时候,激动地手舞足蹈。一手扒着方向盘,一手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我却沉默了。   林城阳现在的情况真的是在好转吗?   在没有和我重逢之前,他可以自己吃饭,吃药,除了不会说话,他几乎没有太大的问题。   现在,他只有我在身边才会开始吃药吃饭,虽然会说写些简单的文字,只是不爱说。   我也拿不准,这到底是开始好了,还是开始坏了。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林壑扭头看了我一眼。   “什么?”我没接住他的话茬。   “城阳啊,你之前不是就打算把他接出院吗?”   我点点头,“将他安顿在我家吧。”这是我原先就答应过的事情,我得说到做到。   “行,那先去你家溜一圈吧。”林壑方向把方向盘一打,就往我家开。   “大侄子,你这,这两个人住倒是能住,但是肯定得变一变。”林壑边撇着嘴边说。   “变什么?”   “这床,这可是单人床!”   “没事,还能打个地铺。”   “打什么地铺?要我说,干脆把这面墙砸掉。咱们直接换张双人床,多好。”   “……这房可是我租的。”我爸妈之前的那套房早就已经被卖了。   “租的?那更好办了。走,现在我们就走。”   “干嘛去?”   “挑房子,你要是非喜欢这个,叔就给你买下来,咱们再砸墙。”   “叔,你要是再年轻五十岁,就活脱脱是你书里的霸道总裁本人!”   “艺术来源于生活嘛。总裁也有老的一天。”林壑得意中带了些唏嘘。   但是我房子的租期还有3个多月,不住也不给全退。所以我决定,还是先在我房子里打地铺。等我这里的租期到了,如果林城阳有好转了,那最好,如果没什么变化,就重新换个房子。   照顾林城阳的是我,所以林壑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听了我的话。   林壑跟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去家具城买了点儿两人必须的东西,添了张架子床,又买了张书桌。还请了保洁,从头到尾的收拾了一遍。   看着眼前窗明几净的屋子,我感动的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还是我住了十几年的窝吗?   要不是还有一些旧家具保留,我真是差点儿就认不出来了。   “明天我们去接城阳出院。”林壑跟我约好了时间,就离开了。   我打开冰箱,看着里面比过年还充裕的食物,抽出来一条面包,搞了几片芝士,又倒了杯牛奶,微波炉里叮了会儿,就吃了起来。   我边吃边环视周围,明天这里就会有两个人。这房子已经住了这么久,第二个人住进来倒是头一次。   我甚至有些紧张。   吃到第三片面包的时候,姜禾打电话来了。   这是我和姜禾吃完那顿饭之后,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已经过了快一周。   这期间,我一直忙林城阳的事,也忘记了这件事。   现在看到他的电话,我一下就紧绷起来了。   我嘴里的面包噎在嗓子眼,差点把我送走。灌了一大口牛奶,才顺了下去。   我接电话的时候,电话已经响了很久,但是依旧在响,没有丝毫停下来的痕迹。   “喂。”   “吃饭了吗?”   我咂摸了一下嘴里的味道,回答说:“刚吃完。”   “明天林城阳就要出院了。”   不是问句,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对。”   “我看了他的评估报告,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他好像非常依赖你。”   我没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也许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管是不是好消息,我都不能放下他不管。把他接来身边,我可以更好的照顾他。”我慢慢地说道。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你可以告诉我。”姜禾低声说。   “谢谢。”除了谢谢,我好像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东西来。   “我对你的好不是毫无回报的。”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微妙起来,我浑身紧绷起来。   “我已经开始追求你了。”他下了最后结论,“害怕你不知道,所以告诉你一声。”   我的脚趾头已经扣紧了。   “既然你已经吃过饭了,下次再来约你。”   我愣了一下,站起来,走到窗边。一辆熟悉的黑色SUV就停在楼下,姜禾穿着一身灰色格纹大衣,靠在车边,仰头看向我这里。   “再见。”他似乎看到了我,露出笑容后挂断电话,转身上了车。   等车启动后离开,我才想起来,他的围巾我还没有还给他。   我发现我身边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都是行动派。这边刚宣布,我喜欢你了,那边就开始追求。这边刚说看你不爽,下一秒巴掌已经挨在你的嘴巴子上了。   但是现在我的精力都在林城阳身上,我还顾不上姜禾。   林城阳到我家的时候,怀里抱着一盆茉莉花,另外一只手牢牢地抓着我。   林壑在我们眼前忙来忙去的,弯的腰都直不起来。   我有些瞧不过眼,想去帮帮忙,却被林城阳紧紧攥着。   林壑见状,“行行行,你俩好好坐着,都是爷,都让我这孙子来伺候。”   林壑虽然有些上了年纪,但是不得不说干活手脚确实灵活,很快就把林城阳的东西归置好了。   中午我们点了份外卖,我和林壑吃的是小烧烤,林城阳吃的是粥。   我先让林城阳吃了饭和药,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仔细地观察着房间四处。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随便走一走,转一转吧。”我对林城阳说。   林城阳看了我一眼,微抬起嘴角,似乎很愉悦。   林壑撸了一串羊肉到嘴里,“这事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后面我会出段时间的差,你们好好的啊。”   “出什么差?”   “签售,《宣朝秘史》不是突破50万册了嘛。”   说实话,那书能突破50万册,我是真没想到。我记得里面的女主是祁露,她一开始是想要恢复宣氏王朝,结果宣煜然作为最后的宣氏正统血脉挂了之后,她的目标就变为了推翻段家王朝。她利用男子,将整个朝臣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成功的让段家王朝“断”在了她的手里。   里面的男主什么我没记住,我就记住那两个天天打我的王八蛋了。   我喝了一口啤酒,抹了把嘴上的沫子:“叔,你是真恨我啊,那两个王八蛋天天打我,抽我,真是把我折腾惨了!”   “别胡说啊,这些我可都没写。你就是个炮灰,哪值得我费那么多笔墨。”林壑小啤酒喝的满面通红,“我就是把你边缘化了,让你早早下课。”   我正用牙撸签呢,听到这愣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经历的那些都是剧情自行发展的?”   “对。哪有那么多笔墨浪费在你身上啊,你的戏份我早全删了。”   我嚼着嘴里的肉,“不对啊,我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世界崩了啊,祁露被段群山给杀了!”   林壑点点头,“我知道这件事。你小子也是个人才,虽说你就是干这个的,但你硬生生搞出了这么大的一个BUG,导致这本书的快穿世界到现在还在修复呢,里面的人全都乱了。   “关我什么事?人是宣煜然的,杀是段群山杀的,我就是个倒霉催的!”   “算了算了,不说了。反正你的工作也就是进入快穿世界去检测BUG。就凭你这一个小炮灰也能搞出这么大一个BUG,如果让客户扮成里面的主角进去,指不定出什么篓子呢。”   我呷了口冰啤酒,“而且,我在《异世修仙录》那本书里,有一个扮演者也在我面前消失了,这应该也算是不小的BUG了吧。”我想到了萧绎,他在告诉我他就是萧韫后,在我面前化为了泡沫消失的一干二净。一想到那时,我的心猛地有些刺痛。   林壑一听,立刻就说:“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啊。”   “你进入的是初期版本,每次只允许一名扮演者进入检测BUG,就是为了控制变量。看哪个角色进去,能触发什么BUG,直到将这个世界的BUG全部修复完全,才能正式开放,容纳客人进去亲身体验。怎么可能同时进入两名扮演者呢?”林壑摇摇头,“一定是你误会了,那个角色就是死了。”   “他亲口告诉我他是萧韫,然后在我面前烟消云散了啊……”我坐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人是不可能多的,就你一个。”林壑表情也逐渐凝重起来,“也许你看到的并不是扮演者被抹杀,而是这个角色被抹杀了……”   “角色抹杀?”   “嗯,这种情况我也只是听过,没见过。毕竟角色拥有自我意识也是很罕见的。一旦系统检测出来,就会被自动抹杀。他就是一个祸害,不可控。万一做出什么伤害客户的事情,怎么办?”   林壑拍了拍我肩膀,“大龙啊大龙,看来你真是个BUG检测的人才啊。这种罕见BUG都让你给碰上了。来,敬你一个!你恐怕以后就要成为这个行业的标杆了!什么深层BUG都不在话下了呀!”   我呆愣地握着酒杯,脑子有些混乱。   萧韫不是扮演者?他是有了自我意识?   因为有了自我意识,所以他才会替我挡刀,替我去死?   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扭头去看,林城阳静静地望着我。   我很想问他,萧韫真的消失了吗?在你的书里彻底消失了吗?   那个奋不顾身的少年,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第15章   林壑吃完小烧烤,带着垃圾走了。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夜里8点多了。   我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不早了,该洗澡了。走,我带你去。”   我把林城阳带到卫生间,打开花洒,朝左拧了一下,“这是热水,”又朝右扳了一下,“这是冷水,明白吗?”   林城阳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算了,就当他知道了吧。   我转身去给他拿了一身换洗衣服,走进卫生间的时候,听到花洒被打开的声音。   进去一看,扳手被全部打到左边,热气腾腾的水落了下来,直接淋到林城阳的右臂上,他被烫的往后退了两步。   我吓得赶紧上去,关掉了水。   “你傻啊?那是热水!让我看看!”我抓住他的右胳膊,撸起衣袖仔细察看,有一小块皮肤已经被烫红了。   我急忙打开冷水的水龙头对着他的胳膊死命冲。   林城阳沉默地像是毫无痛觉,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眼看着那一小片皮肤不再发红,我才关掉水。   “那是滚烫的,你感觉不到吗?”我有些嗔怒。   不是因为他烫伤了自己,而是我发现,我不能无时无刻的照顾林城阳,一旦他脱离我的视线,就有可能发生意外。   如果这样,那我真的无法保证能照顾好林城阳。   我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之前的自己果然是夸下了海口,无知可笑。   我轻轻抚摸着林城阳的胳膊,觉得有些难过。   “林城阳,我是不是牛逼吹大发了?”我苦笑道,“才第一天,我就让你受伤了,怎么办?”   我抬头看着他。   林城阳看着我,墨色的眼眸静静地凝望着我。他抬起自己的胳膊,低下头,将唇轻轻地落在我的手背上。   “大龙。”他弯起嘴角,抬眸看着我。   他的吻酥酥麻麻的,让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急忙抽回自己的手,“我给你调水,你把衣服脱了吧。”   他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儿动静。   我瞅了半天,他也瞅了我半天。我叹了口气,伸手去掀他的衣服。   他顺从地抬起手,微弯下腰,倒是挺配合。   脱完上衣,我扫了一眼下面,“剩下的自己脱。”   林城阳没动静。   我指了指他的裤子,“赶紧自己脱了,别玩赖了啊。衣服都知道脱了,到这给我装傻呢?”之前脱我衣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呆呢?   他忽然眨了眨眼,然后微弯下腰,就去脱裤子。我略微背过去,不去瞧他。   听到衣服掉落的声音,我转过头来。   他赤条条的站在我的面前,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黑发有些凌乱地落在他的额前。他的肌肤因为常年晒不足太阳,而变成病态的白皙。骨架宽大,脖颈细长,长手长脚,身体瘦削。   我将视线落在他的锁骨以上。抬手打开花洒,调好水温后,将他推进淋蓬头下,热乎乎的水落在他的身上,他舒服地微微眯起双眼。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就像一只巨大的猫咪,微眯着眼睛,抬起下巴。任水打湿他的头发,顺着身体的曲线落了下来。   “打湿头发,我来给你打洗发水。”我转身去挤洗发水,一个赤裸潮湿的身体紧贴在我的身后。   我双手满是泡沫,浑身僵硬。   他像是从海洋里钻身而出的人鱼,紧紧地,滑溜溜地贴在我的身后,潮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   “林城阳!”我勉强保持镇定,“别乱来啊,不然我把这手泡沫全抹你脸上!”   他轻舔着我的耳廓,舔的我浑身乱抖,像是风中的残叶,簌簌发抖。   我的腰已经麻了,浑身都冒出了一层细碎的疙瘩。   林城阳像是一个天赋极佳的选手,精准地踩在我的“得分点”上,让我欲罢不能。   太卑鄙了。我甚至怀疑他之前的那一套会不会是什么狗屁苦肉计?   他的吻从我的耳廓一路顺延下来,落在我的耳后,侧颈。   我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脖子缩在了一起,浑身都在颤抖。   头顶的取暖灯照的我浑身燥热,恨不得脱光衣服,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   不行,不行!   我猛地转身,推开黏在我身后的林城阳。   “给我好好洗澡!你再这样,我就把你送回去!”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怒喝道。可惜完全没有气势,弱到了极限。   所幸,他听懂了,乖巧地像是一只温顺的猫咪,仿佛刚才背后的是另一个人。   我将手上的泡沫泄愤般的抹在他的脑袋上,“揉!”   他洗完澡,我也湿了个半身。   “坐在沙发上等我。”我叮嘱道,他穿着新买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望着我。   偏低的水温落在我身上,中和了我内里的燥热,我轻轻地发出叹息。   这以后可怎么办?   我觉得我恐怕接了个祸害回家。   我知道林城阳在诱惑我,这才是第一天,我就能感觉到他对我自制力的挑战。   好家伙,刚才我汗都出来了,差点就把他推到墙边了。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怕啊!   晚上,我紧急转变了策略,把床让给了林城阳,自己睡到了客厅。   “你晚上睡这,我睡外面。明白吗?”我认真地对林城阳交代着晚上睡觉的规矩,也不管他听懂没听懂。   晚上又喂他吃了一顿药,那药里有安眠的成分。   我亲眼看他吃了,困意浮现在他的脸上,然后熟睡了。我才离开卧室,反手将门锁好。   折腾完,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我困得双眼直流泪。   我蜷缩在沙发上,抱着靠垫,一闭眼就陷落在梦乡里。   梦里,我又看见了林城阳。他的皮肤晒的恰到好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对着我说:大龙,好久不见。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妙龄女子。   林城阳热切地向我介绍,这是他的女朋友,叫做茜茜。   我咧着嘴,边笑边点头,不断地说着,真般配啊,你可真有福气啊,恭喜啦,之类的废话。   我找了个机会,问他为什么当年要不告而别。   他笑了笑,没什么,我爸工作调动,你也知道,他老是工作调动,带着我们到处跑。大龙,你呢,有对象了吗?   他问的随意,只是最普通的寒暄,却让我想逃。   这样的重逢,我一点儿也不想要!   我猛地睁开双眼,一双黝黑的眸子静静地望着我,吓得我嘴都白了。   “林城阳,你有病啊!大晚上不睡觉,吓人有瘾啊!”   我喘息着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灯照的通明。刚才那一幕,吓得老子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他妈的。   林城阳穿着睡衣,乖巧地坐在我的脚边,看着我。   “大龙。”他轻声道。   “干嘛?你不睡觉到底是想吓死谁?你刚刚差点把老子吓死,你知不知道!”   我捂着胸口,到现在心跳还是高速连击的状态。   “一起。”他低声说。   我反应了一会儿,猜测他是不是想跟我一起睡。   “不行,那是单人床,睡不了两个人!”我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他的眼睛一下黯淡了下来。   他妈的,我竟然觉得这小子有点儿可怜是怎么回事?   我忽然想到梦里的那个他,与现在的他截然不同。都说梦是反的,看来真是这样。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嗐,我真是贱啊!   我抹了把脸,“行吧,我陪你睡一会儿,你可别胡动,不然我就把你踹下去。”   我往里面挪了挪,林城阳脸上再度焕发了光彩,他顺势倒在我的身边,一只手落在我的腰间,将我环住。   我忍了忍,没发火。   “别乱动,不然就把你踹下去啊。”   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下巴正好落在我的喉间,一副温顺的模样。   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温热的气息柔柔地落在我的喉间。我想朝后挪一挪,却被他牢牢抱住。   林城阳总是在某些地方显露出意外的霸道和强势。   我的手只好搭在他的肩头,也缓缓闭上双眼。   梦里的那个林城阳如果就是现在的林城阳,我会怎么样?   我恐怕这辈子都不想与他再见了。   我幡然领悟到一件事——我已经彻底接受了这样的林城阳。   我甚至不能忍受一个“健全”的林城阳。   我是不是也开始变态了?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开始内省。只可惜,内省的时间不够长,很快我就再次睡着了。   这一次,我直接睡到了天亮,甚至忘了赶走林城阳。   睁开眼的时候,窗帘外的日光朦朦胧胧的落到了室内。林城阳闭着眼睛,睡在我的面前。   我无声地观察了他许久,发现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平稳而缓慢。   看来安眠的药效还没有散去。他还在沉睡。   他的睫毛纤长,双唇轻合着,带着菡萏般的粉色。   他的双手还牢牢地圈着我的腰。   嗯,我走不了。他还睡着。   鬼使神差地,看着他的唇,我产生了吻下去的念头。   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唯恐将他吵醒。   我像一个正在密谋行窃的盗贼。   我只要微微低一下头,就可以碰到他的唇。   快速地,不打扰地,吻下去,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老天保佑。   我触碰到他唇的时候,他的眼睛轻抖了一下,然后就睁开了。   他妈的,老子再也不信教了! 第16章   林城阳抱紧我的腰,压深了这个原本是偷来的吻。   我被当场抓获,然后被罚了一大笔“款”。   亏了,亏完了。   我想推开他,却被狭窄的沙发压制住了,我只能挤身于他的臂膀和沙发背之间,无处可逃。   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的嘴唇,似乎并不满意我的投入程度。   妈的,事还挺多!   我心一横,眼一闭,直接来了一个法式长吻!   然后猛地推开了林城阳,喘息着对他说:“起床!”   我一个鹞子翻身,就从林城阳和沙发之间翻了过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疼得我直龇牙。   林城阳坐起身,想要伸手拉我,我自己直接站了起来,“没事没事。”我一边说,一边向洗手间走去。   林城阳跟在我的身后,磨磨蹭蹭,像是一只大型犬。   刷牙的时候,也紧挨着我。透过镜子,肆无忌惮地看着我。   我假装视而不见,眼观鼻鼻观心。   我做了顿简单的早餐,和他面对面坐着。吃饭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   这房子似乎比我一个人住的时候还要安静。   我忍不住抬眼看向林城阳,发现他微垂着眼眸,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面包。蓦地,他抬起眼眸,突然和我撞上。我躲也躲不及,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林城阳沉默地看着我,忽然拿起手边的卫生纸,替我揩掉嘴角的黄油。   我微怔地看着他,墨色的眼眸温柔而恬然。他静静地看着我,墨色的眼眸如同黑夜中的海面,平静而深邃。   我慌乱地闪躲开他的双眸。   吃过饭,窗外的冬阳也懒洋洋地爬上了树梢。掀开窗帘,金灿灿的阳光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我扭头看向林城阳:“我带你去晒太阳吧。”   他当然不会拒绝我。   我给林城阳换上了一件宝蓝色毛衣,一件呢子大衣,面色苍白,沉默寡言,如同童话故事里的病弱美男子。   我随便扯了件旧外套,套了条牛仔裤,就带着他出门了。   我家附近有一个小公园,工作日的时候里面只有些健身的大爷大妈,一个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看着比我身板还硬朗。   我带着林城阳进了小公园,里面的银杏叶已经全黄了,在初冬的灿阳里闪着金灿灿的光芒,直逼人眼。   大爷大妈们三三两两的散步,练功,跳舞,热闹的很。   我和林城阳两个大小伙子夹在里面,还有些怪异。   不时引起一些大爷大妈的侧目。   小公园中间挖了一个人工湖,里面养了些荷花,鸭子,不过花早就谢了,就连鸭子也因为天冷,钻到了湖心岛里,不出来了。   日光落在水面上,犹如碎金闪动,看得我心里懒洋洋的。   我捡了张长椅,拉着林城阳坐了下来。   “多晒晒太阳,对你身体好。”我眯着眼睛说。   林城阳就坐在我的身边,盯着浮光跃金的湖面,似乎在沉思。   在冬日暖阳的清晨,林城阳望着湖面,而我望着他。   他的神色平静,神态平和,与常人无异。   身后的树林子里不时传来几声鸟鸣,给这冬日的清晨增添了一丝风味。   “张逸斐真的死了吗?”   我看着他,忽然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些问题来,反正话到了嘴边,自己就溜了出来。   林城阳缓慢地看向我。   “他们是真的都死了吗?”   他静默地看着我。   “为什么不让他们活下来?”我继续发问。   他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无法回答。   但是我很想知道。想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结局会那么悲惨?   “没了你,他们都,活不下去。”   他一字一句地,费力地说道。   我僵坐着,大脑一片空白。   一阵寒风吹来,吹散了林城阳的碎发,他的眼睛像湖面一样闪着光。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偏向痛苦的笑容。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缓慢地吻上我的唇。   我们的倒影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他们不是我,我却是他们。”他在我的唇边低声道。   他终于开口说话,却没一句是我能明白的。   “离开你,我也,活不下去。”   我睁大了双眼,紧盯着他。   这句话,我怎么听,怎么觉着是讹人……   “林城阳,你什么时候开始会说话的?”   他眨了眨眼睛,“一直都会,不想说。”   “演技挺好啊。”我扯着嘴角,笑了笑。“挺会装可怜啊。”   “烫胳膊呢?喂药吃饭呢?敢情都是装的?”   他没说话。   “现在怎么不装了?”我咬着牙说。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我被彻头彻尾的骗了,这他妈就是个大骗子!   我猛地站起来,“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林城阳仰头看着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我不能离开你,大龙。”   “你小子是真卑鄙啊,林城阳!”我攥紧了手,利用我的同情心,小人!无耻!   “我几乎就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了,如果你再晚出现一会儿的话。”他看着我,轻声说。   “再编!”我是怒吼道。   “大龙,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会对我生气了。”他仰着头,看着我,舒展嘴角。“我好高兴。”   墨色的眼眸亮闪闪的,像是藏了一把细碎的星光。   “我好想你,想了你好久。”他轻轻地拉住我的手,“我甚至嫉妒我笔下的人物,因为他们能跟你在一起。”   “所以你就把他们都写死了?”挺狠啊,小王八蛋!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不要给我扯这一套,神五神六的。都是你写的,怎么成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我在写的时候,是他们自己告诉我的,他们选择了这样的结局。”   “如果你再找不到我,我也将会是这样的结局。”林城阳握着我的手,紧紧地。   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被人讹,但是这一次绝对是被讹的最大的。   不要钱,不要命,就是要人。   我瘫坐在长椅上,话都说不出来。   我上当了,彻底上当了。   这小子做了一个大局,什么解救林城阳,分明就是我自投罗网。   我还以为我是救出林城阳的那个英雄,没想到我就是个傻缺。   “不能好好跟我说吗?”我无力的扭头看着他。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包括林壑。”   “只要我还是那个疯了的林城阳,就不会有人想要我,除了你。”   我冷笑了几声,“我现在也不想要了。”   林城阳看着我,“如果离开你,就没有林城阳这个人了,我会彻彻底底成为一个疯子。”他的神情认真,显然不是在跟我说笑。   我想到在医院的时候,护士口中的林城阳只是“609房”这样一个代号。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装疯的?”   他慢慢地弯起嘴角。   林城阳将我带回家,从自己的带来的那盆茉莉花盆底掏出了一张沾满泥土的发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与林城阳几乎有七八分相似。如果不仔细辨认,我差点以为那就是林城阳。   那个男人穿着旧布衣,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容。那缱绻的愁容让他的轮廓更加柔和,俊雅。   “他是我爷爷。”   “他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我浑身一僵,汗毛竖立,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为什么?”我干巴巴的问道。   “因为他喜欢男子。”林城阳低声缓慢地说道。   “虽然已经结婚生子,他还是打算和自己喜欢的人离开自己的家乡。”“他是被我奶奶亲口告发的,然后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被活活打死的。”   “我奶奶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被人打死,然后独自一人拉扯大了两个儿子。那个女人真是狠,她不仅恨自己的丈夫恨到了骨子里,也教导自己的儿子去恨自己的父亲。林壑还好,我爸恨同性恋恨得要死。所以,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有一丝偏离正常的苗头。”   林城阳坐在窗边,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脸上,投下阴翳,遮住了他大半的容貌。“他担心我喜欢上你,所以要带我走。”   “你也知道,因为他工作的缘故,我从小就在不断搬家。我早就厌倦了不断的搬家,换学校。再加上你……”   林城阳慢慢勾起嘴角,“所以,我对他要带我离开的事情,抗拒的很。我哭,我跪下来求他,别让我走。这一切却换来他更加的肯定,我已经不正常了,必须斩草除根。”   “他送我去医院,吃药,电击,殴打,能用的都用了。他让我忘了你,让我听话。我咬着牙没同意。然后,他就放弃了我。他说,我跟我爷爷一个样,都是孽种。”   林城阳低垂着眼眸,看不清他的眼睛。   我浑身发寒,连脚趾都是冰凉的。   “我不怕回到一望无际的黑夜里。但是拥有过太阳之后,再回去,我恐怕真的会疯掉。”   他抬起头,黑色的眼眸像黑夜一样暗无边际。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医生还有机会吗? 第17章   林城阳摊牌了,他不打算装了。   我的猜测没有错,他确实是被人逼成这样的。   我就说么,一个五好少年,怎么就成神经病了呢?   我见过林城阳他爸,是个连我这种小孩都觉得渗人的大人。阴沉,严肃,我从来没见他笑过。   林城阳跟我不一样,至少我还拥有过一段幸福的童年,但是林城阳没有。他一直都被他爸控制着,严格管制着。   他爸每次见到他脸色都阴沉的吓人,现在想来可能就是因为他那张脸。   作孽啊。   林城阳确实骗了我。   这就是报应吧。我老是骗别人,现在也被骗了。   但我一想到林城阳在精神病院呆了十几年,就觉得浑身发麻。   他爸真的不是人。   我根本对林城阳就气不起来。   我坐在沙发上,思索了片刻。   “中午吃什么?”   林城阳被我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   他呆愣了片刻。   “米饭还是炒面?”我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该吃午饭了。”   “大龙。”林城阳抬头看着我,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迟疑。   “你爸是你爸,你爷是你爷,你是你。既然都过去了,就别再想了。”   多想多痛苦,还不如不想。   没心没肺的也挺好,至少不会受折磨。   “想想吃什么吧。”我转过身,向厨房走去。   身后忽然被一双手牢牢抱住。   我停在了原地。   “对不起。”   我想了想,没觉得他对不起我什么。“你没对不起我什么,就是你没骗我,我也是会救你出来的。”这是我自己给自己的设定,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吃炒面吧,我去煎四个鸡蛋,流黄的。”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好好吃饭,解决好肚子才是人生大事。   林城阳太瘦了。   我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林城阳在一旁帮我打下手。   他的动作虽然生疏,但依旧尽心尽力。   炒了两盘鸡蛋炒面,又每人盖了两个流心煎蛋。   吃饭的时候,我对林城阳说:“那过段时间,我出门工作了,你就在家搞创作。”   林城阳抬头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   “写个好点的结局。别死啊活的,最好是个完美的结局。生活已经够苦了。”我语重心长地说道。   林城阳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的笑和小时候还是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带着若有似无的病弱。   吃过饭,我正洗碗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居委会大妈打来的。   我好久没接到她的电话,都快忘了这茬了。   电话一通,大妈的嗓门就来了。   “小伙子,最近怎么样了?心情咋样啊?”   我一边抹掉手上的水珠,一边朝阳台走去。   “挺好的,大姐,我觉得最近比之前好多了,吃好睡好,走路都有劲儿多了!”   “哎呀呀,那真是太好了。那医院那,你还想去吗?”   我顿了一下,连忙说道,“都看社区安排,我都行啊。”   “哎,看你这么有精神,大姐也放心了。那医院咱就不去了,去多了也晦气不是?你就在家安心休息,改明儿啊,我再去看你啊。”   “行啊,谢谢大姐了!”   我同她一说一答的,好不容易搁下了电话。   一回头,林城阳就站在我身后。   “我以后也不用去医院了。”我咧了咧嘴说。   “看来晚上要庆祝一下。”林城阳微笑道。   “怎么庆祝?”   “我想跟你出去转转。”林城阳轻声道。   我想了下,点点头,“好。”   晚上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出了门。并排走在街市上,也似乎没有什么目的地。   “你家还在吗?”林城阳低声问。   “早就没了。我爸妈离开的时候就卖了。”我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哈了一口气。天气越发的冷了,太阳一落山,寒意就往骨子里钻。   “我们回去看看吧?”林城阳忽然提议。   我愣了一下,我没想到林城阳竟然还愿意回去看看。我原以为那里是他并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好。”   我住的地方离以前的家并不远,抬腿转过两条街,就到了。   一片老旧的居民区,门楼什么都没变,街边的树还是和记忆里一样高大,遮天蔽日的遮住头顶的天空。   街边的路灯已经亮起,照亮我们脚下的路。   我俩并肩,慢慢地走过这条记忆里熟悉的街道。   “好奇怪,明明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好像还是挺熟悉的,对吧?”我扭头对着林城阳笑着说。   林城阳忽然驻足,抬着头望着右前方。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一户亮着灯的人家。   那地方有些眼熟。   我眨着眼睛,想了下,“那是我家?”   林城阳看向我,“嗯。”   “以前我总是站在这里叫你。”林城阳弯起嘴角,看着我。   对咯,我想起来了。   林城阳放学每次都比我晚,等他来喊我的时候,我都会立刻从家里飞奔下来,让他带着我去买好吃的。   林城阳看了我一眼,忽然对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他一扭头,就对着那扇窗户大喊:“大龙!快下来!”   那声音又响又亮,在安静的居民区里显得格外扎耳。   靠!   我一把抓住林城阳的手,拉着他朝前跑。   “神经病啊你!”我边跑边骂。   “哈哈哈……”林城阳在我的身后,一边被我拽着跑,一边笑。   他的笑声低沉而又分外愉悦。他的手紧攥着我的手,和我一起朝前跑着。   大晚上的,我俩像个二傻子,手拉着手,在路上拔足狂奔。   我和他一路跑到小区外的一个小广场上,才停了下来。   林城阳微微喘息着,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消退。   广场上一帮大姐大哥在那自娱自乐,热闹的很。   “林城阳,你是真的有病啊。”我是一边喘气,一边摇头。   “大晚上的扰民啊你。”我松开他的手,“你已经不是小孩了,要是被抓了可是要找倒霉的。”   林城阳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一直想再去你家窗户底下再喊你一次。看你能不能听见。”   “听见了,听得还很清楚。”我无奈地点点头。这人怎么还跟小孩一样。   林城阳忽然将我抱在怀里,低声说:“谢谢。”   我有些愣住。   他将我紧紧地抱着。   “林城阳,虽然说现在社会开放了。但咱们还是要顾及一下影响。”我觉得我背后全是大哥大姐看热闹的眼光,差点把我扎死了。   你这整的像个现场表白,周围的群众全没买票,白看戏了!   我头也没回的带着林城阳离开了这个小广场,看来这个地方我以后是不能来了。   我俩打车去了林壑之前带我去的茶室。   我想让林城阳看看那里的老板娘,是不是有些像老王。   一进去,就看见穿着白底红玫瑰旗袍的老板娘正坐在那喝茶。涂满红色甲油的濯濯素手轻轻地摆动茶盖,优雅又美丽。   看到我的时候,她忽然眨了眨眼。随后,她的目光就落在林城阳身上了。   狭长的美眸在我俩身上转了一圈,“欢迎光临。”   她说欢迎光临的时候,神态像足了老王,连尾音都一模一样。   “你叔叔是不是看到她才加了老王进去。”   林城阳对我笑了一下,没说话。   老板娘将我们带到一间包厢里,也没问我们喝什么,不一会儿就端了一个木盘子来了,里面摆了两碗茶,两盘果子。   给我的是红釉茶碗,给林城阳上的是蓝釉茶碗。   “这是?”   “特色茶,给你们尝尝。”老板娘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转身走了。   我掀开杯盖,嗅了一下,淡淡的桂花香夹杂在酸甜的陈皮之中,让我愣了一下。   “怎么了?”林城阳瞧着我。   “你的是什么?”我问他。   林城阳掀开了杯盖,忽然莞尔,“是茉莉清茶。”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杯子里的花茶,想了半天也只能劝自己这只是巧合。   可这也太他妈巧了!真是半夜里拉稀碰上贼,贼他妈巧!   “怎么,不喜欢那个?我跟你换。”林城阳伸手要将我的茶碗交换。   “我跟万岁第一次去老王茶室喝茶的时候,喝的也是这个茶,桂花陈皮。”我抬头看着林城阳,“真是奇怪,我好像又回到了书里面。”   林城阳看着我,似乎直达我的心底。   他似乎可以感受到此时此刻的我正在想什么。   “我觉得我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假了。”   我喃喃自语道。   林城阳忽然握住我的手,接过我手里的杯子,轻啜了一口。   “不是桂花陈皮,我没有尝到桂花味。”   我低头望着茶杯,接过来低头尝了一口,竟然只是普通的青柑茶。   我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桂花应该是那里传来的味道。”   林城阳抬手指了一下,我顺着他的方向望去,一盆金桂在角落开的正好。   “这个季节还有桂花吗?”我呆愣地望着那盆金桂,它正独自吐露芬芳。   “真是有意思,我真是自己吓自己。”我挠了挠头,一口将茶水饮下。   “大龙!”林城阳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我烫的手一抖,茶直接喷了出来,茶碗摔了个粉碎,嘴巴也是火烧火燎的疼。   老板娘匆匆赶来,见我这样连忙拿来冰块让我含着。   “您可真厉害,第一次见人喝热茶还一口闷的。”   “……”   真他妈是要了老子亲命了! 第18章   老板娘把冰块给我们放下,轻叹了口气,摇着裙摆走了。   我含着冰块,皱着眉。觉得自己真的是活该倒霉。   “还疼吗?”林城阳靠近我,轻声问我。   我点了点头,又疼又蛰,只是用冰块缓解了一些。   他伸出手,握住我的下巴,仔细查看着。   我扭了扭脖子,试图躲开他的手。嘴里面烫了,闭着嘴能瞧见什么呀。   林城阳却握着我的下巴,低声说了句:“冒失鬼。”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悦耳的语调,听的人有些发晕。   我咽了一大口嘴里含化了的水,“咕咚”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有些脸发烫。   林城阳看着我,然后弯起嘴角,低头在我的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我的心也开始“咚咚”地响了起来。脉搏加快,血压上升,脸色发烫。   林城阳清瘦的脸庞轮廓分明,墨色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觉得林城阳有一种魔力,能让人不知不觉对他上瘾。   我现在对他的亲吻,拥抱似乎早已不再敏感,习惯的仿佛我们早该如此。   仿佛我们已陪在彼此的身边,很久很久。   幸好我吐的快,再加上冰块上的及时,嘴巴只是有些红肿,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出了包厢,去跟老板娘结账的时候,我是十分抱歉,大着舌头不停道歉。   “对不且啊。”   老板娘莞尔笑了起来,“没事,人没事就行。”   我付了茶钱,要赔杯子,被老板娘劝住了。“不用了,就当交个朋友吧,没事多来坐坐。”   我连忙点头。   付了茶钱,正准备和林城阳离开,有人在身后忽然叫住了我。   我一扭头,就看到姜禾正站在我的面前。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低的男士。   我愣在原地,没想到竟然会在这见到姜禾。   姜禾看到我的时候先是笑,目光落在林城阳身上的时候,他的脸色虽然未变,但神情显然有了微妙的变化。   “没想到在这碰到了。”姜禾和友人走到我们面前。   “我和同事来这喝茶,你呢?”姜禾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眉头微蹙,“你的嘴怎么了?”   “烫了。”我回答道,“喝茶烫着了。”   姜禾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看来这里的茶确实不错,下次我们再一起来。”   我心里紧了一下,“行,带上陈玲。这里的果子好吃。”   我又指了指嘴,“我先走了,嘴疼。”   姜禾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好,下次见。”   我冲他摆了摆手,带着林城阳转身就走。   我连头都没敢回。   林城阳沉默地走在我的身边,直到坐上出租车,他都一言不发。   我撞了撞他,“怎么了?”   他扭头看着我,眼神黝黑,“那个人是之前带你一起来找我的医生吗?”   我没想到林城阳竟然还记得姜禾。   我点点头:“嗯。”   “他看你的眼神,和我一模一样。”他低声说。   我眨了眨眼,“什么?”   “想要拥有你。”   我下意识地看向前排的司机,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   哥,我的哥。咱们说话能不能注意一下场合?   我张嘴想说,可是嘴又疼,呲牙咧嘴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家再说!”我最后下了结论。   我发现林城阳还像一个孩子,在医院十几年,他与社会脱节了太久。他甚至还停留在那个少年的时代,停留在焦黄的记忆里。   我等嘴不太疼了以后,正式的和林城阳谈了一次。   告诉他,首先在外面不能和我表现的太过亲密。   结果第一条就被他给否了。   他说他忍不了。   那话直白的我面红耳赤,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家伙!   正面战场我已落败。   我只好迂回进攻,“以后你还是跟我少出去吧。”   林城阳看着我,“那我在家里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谁说的,不要自我发散啊!”   我赶紧叫停他这个危险的想法。   年纪不大,想法不少!   我开始带着他重新融入这个社会。   我给他买了手机,教他如何用电脑写稿,他学得很快,展现了他天才的风采。很多东西几乎是一上手,就会了。   着实让我自卑了。   “我想学开车。”林城阳看着电视,忽然对我说。   我正啃苹果呢,一听他这话,差点呛住。   “行啊,不过你开车要去哪儿?”   他神秘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给他报了名,每天送他去练习,晚上再接他回来。   他离开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家里,忽然觉得有些无聊,还有些烦躁。   以前我明明也是一个人,似乎那个时候从来都没用过这种情绪。我好像已经完全熟悉了林城阳在我的身边。一旦他离开,就像突然中断了某种习惯,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像是戒断反应。   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这么一个词。   好危险,不能这样。   我得返回正常的生活,像以前一样。   我决定捡起自己的老本行,准备继续进去快穿世界。   不过在返岗之前,我需要去社区报备。   我去社区的时候,正好碰到穿着一身湖蓝色羽绒服的陈玲,百无聊赖的坐在志愿者位子上看指甲。   我凑到她跟前,突然出声:“那上面有花呢?”   陈玲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正准备发火,一见是我,立刻弯起了眉眼,“大龙!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顺便报备一下。”   陈玲眼珠子转了一下,“你又准备去了?”   “是啊,不然只能吃风喝屁了。”   我无奈地点点头。   陈玲笑了起来,“你等着,我给你叫人去。”   没两分钟,陈玲就带了一个大姐出来,“我说不清楚,我找了个人跟你说。”   陈姐是个挺和蔼的大姐,脸上笑眯眯的,一看到我就说:“你就是大龙啊,天天听陈玲讲你,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你俩准备什么时候领证啊?”   “啥?”我当场愣住。   陈玲一听“噗嗤”乐了。“陈姐,错了,他不是来咨询结婚的。”   “哦,不是结婚啊。嗐,我还以为我能喝上喜酒了呢。”   陈姐露出一副可惜的模样,“那是问什么的?”   我把自己的情况跟她讲了个全乎,陈姐立刻陷入了沉思。“你这情况有些复杂,按常规流程来说,你因为通过政府资金接受了医院的治疗,所以先需要医院开一个诊断证明,证明你一切正常了,我们才能通过你的报备,允许你继续上岗。”   “证明?医院的医生都说我没什么问题,还需要证明吗?”   “需要的,我们这边还是需要一个书面材料留档的,万一上面查下来,我们也好解释啊。毕竟花的是国家的钱,得账目明确啊”陈姐跟我解释道,“反正你也确实没问题了,去开个证明的事,很简单的。”   陈玲也在旁边帮腔,“对啊对啊,让姜禾给你开证明。你请他吃个饭,正好。”   我差点被她给噎死。她是真想把我俩凑一起啊。   好像我俩在一起了,能给她包个大红包一样。   “好吧,我知道了。”   问了一圈,报备没成功,还要去医院开证明。   “姜禾那边没给社区说我好了啊?”   “那我哪儿知道,你自己问他去呀。”陈玲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说。   当天我把林城阳接回家的时候,我没跟他提开报告的事,只是说了我要重新回去工作。   他表示同意。   “我会尽快拿上驾照。你就不用接送我了。”林城阳轻声说。   “没事,反正也就多坐几回公交车的事。”   “这次我会写一个好的结局。”林城阳忽然说。   我抬头看着他。   他对着我弯起了嘴角,“我会写一个好的结局。”   我点点头,“那就好。”   “这本书里还有一个叫做大龙的人。”   我瞪大了眼睛,“还有我?”   他笑了起来。   “我这都快成你御用炮灰了。”我叹了口气。   我这次要是再被人虐待,等我出来就去掐死林壑!   第二天,我把林城阳送走,就坐公交车去了医院。   我不知道今天姜禾有没有坐诊。其实我心里隐隐希望他别在。我随便找个医生,开个证明就得了。   挂了号,结果等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我竟然挂的还是姜禾的号。   ……   抬手瞧了瞧门,里面有人说:“请进。”   推开门,姜禾穿着他那身白大褂坐的端正。见到我的时候,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陈玲告诉你了?”我只用了一秒,就猜到了原因。、   他不置可否。   伸出手,请我坐在他的面前。   我乖乖地坐下,“能不能请你帮我开个证明?”   姜禾沉默了片刻,“按照规定,你需要通过一些简单的测试。”   又是测试……   他看到了我皱起的眉头,“不用担心,都很简单。”   好,我相信你……个大头鬼!   姜禾拿出了足足有十张之多,还是正反打印的测试题,直接摆在我面前,就让我做。   “……开玩笑的吧?这可比高考的题还多了……”   我盯着拿二十面的测试题,目瞪口呆。我甚至合理怀疑,姜禾是不是在为难我?   “不通过,就不能开证明。”他微笑地看着我。   ……他奶奶的,好像被摆了一道。 第19章   一开始我还老老实实的写,写着写着我就烦了。   “姜禾,能不能打个折,只写十面,剩下的你给我舍了,我请你吃个饭,成吗?”我好商好量地看着他。   他抬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想写了?”   “嗯。”   “不想写就下次来了再写吧。”   “……非得写完才能开证明吗?”   “通过测试就可以。”   “意思是我写完了还不一定能通过是吗?”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扯起嘴角,笑着。   他没说话,但是显然是默认了。   “姜禾,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呢?我哪儿得罪你了?”我放低姿态,“你说出来,我们好商量啊。”   “我没有故意整你。规定确实如此。”他用右手轻轻地转动笔杆,光滑的钢笔在他的指尖流畅地旋转着。   我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又抓起笔,准备把下面的题填完。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笔尖在纸张上面摩擦的声音。   我抬头看了一眼,姜禾也低着头在写些什么。   我们两个人面对着面,却没有交谈。   忽然,姜禾也抬起头,和我的目光正巧碰撞在了一起。   他看着我,我有些慌乱地闪躲开。   “要休息吗?”他问我。   “不用。”我摇了摇头。   “嘴还疼吗?”他继续问。   “早好了。”距离被烫嘴早就过去好几天了。   “是吗,那就好。”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我跟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证明,也许短期内我都不会和他见面。   其实我有些躲着他。   “漏了一题。”姜禾忽然伸出手,指在试卷上。   我顺着他的指尖去看,他的指尖光洁而圆润。指甲修得整整齐齐,是健康的粉红色。   我走神了。   主要这测试题实在太无聊,做的我几乎睡着。   “哦,哦。”我点点头,准备做我刚才漏掉的那道题。   “你对钱无所谓?”   “啊?”我抬头看向他。   他指着一道题,“你似乎在填一些虚假信息。”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道题确实是问我是如何看待财富的。我竟然勾了个毫不在意……   “……我,我就是对钱毫不在意啊,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要工作?”他看着我。   “兴趣,行不行?”我死鸭子嘴硬。其实那些题我看都没看,都在胡勾乱画。   “这跟你之前和我说的完全不一样。你说你只对钱有兴趣。”   “……我,我说过这种话吗?没,没有吧。”   “你说过,在之前咨询的时候。我的记忆还不错。”   我哑口无言。   “这道题我可能看岔了,我重填一下。”我想要划掉,重填。   “这份基本上已经可以判定为无效问卷了。上面好几个测试你是否认真填写的选项,你都精准踩雷。”姜禾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如果要通过测试,你需要下一次来,重新测试。”   我一听就有些恼了。嘿,我这小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姜医生,咱们不是朋友吗?能不能行个方便,饶我一次?”我好言好语地哀求他。   “不行,现在我们是医患身份。我必须为我的患者负责,你的就诊记录最后我是要形成书面材料交上去的。”   “……这么复杂吗?”   他看着我,没说话。   我有些泄气。   我知道姜禾没胡说,也没故意刁难我。   但是我就是觉得烦躁。   “我不想写这些东西,我也不想继续来医院了。我只想恢复到我以前的生活!”我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姜禾看着我,缓声道:“可以。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为什么?我好好的,为什么不能给我开证明?”   我心里像是突然被点了一把火,觉得姜禾就是在找我麻烦。   “我没有任何问题,你这是在故意刁难我!”我愤怒地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刁难你?”   “因为你,你自己知道,你干嘛问我!”我粗着嗓子,红着脖子,对着姜禾大喊大叫。   “冷静一点儿。”姜禾看着我,轻声说。   “我够他妈冷静了,我就是太冷静了,才被你耍着玩!”我觉得我有些失控了。我憋着一口气,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你赶紧给我开证明!我现在就要走!我要回到以前的生活!”   姜禾忽然伸出手,将我嘴轻轻捂上。   我愣了一下。   他的掌心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淡淡的,掺杂着体温。   “你再继续喊下去,就把保安招来了。”他轻声说。   我想要推开他的手,他却用另一手抓住了我的手。   “大龙,冷静下来。不要让愤怒支配你。”他的声音冷静而有力,就像一针镇定剂,迅速注入我的心脏,让我冷却下来。   我猛地意识到,我似乎真的有些失控了。   我烦躁的像是一只困兽。   “深呼吸。”他轻声指导着我,让我用吐纳来恢复冷静。   我深呼吸着,逐渐恢复了冷静。   房间里静悄悄的,姜禾温和地看着我。   许久,我才冷静下来。   “对不起。”我低声说。   “没关系。”姜禾轻声说。   “其实从你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有些有不对劲。举止神态里都藏着焦躁,就像是一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才用那些试题试探我吗?”   “一半一半。我只是多加了一些题目给你。”   “真有你的……”   “最近发生什么了?跟我说说吧。”   他的声音轻柔而缓慢。   我抬头看了他很久很久。   “我最近好像是有些不……对劲。”其实我更想说的是不正常。   “我好像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拟了。”我说着就莫名的觉得有些烦躁,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总是能看到一些在书里才见到的画面和人。”   我抬头看着姜禾,“以前的我可以将两个世界分的很清楚明白,但是林城阳来到我身边之后,我渐渐觉得我似乎总能在身边看到另一个世界。”   姜禾静静地听我讲完,“你其实早就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了。”   我有些沉默。   “这种状态下的你,我是不会允许你继续进入快穿世界的。”   “因为,你很快就会崩溃。”他直接下了定论,像是一个对病人下病危通知书的医生。   我呆愣地看着他。   “你这也太直白了吧,就没有点儿过渡,什么的?”   他忽然笑了起来,“你确实很坚强。”   “为数不多的优点。”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喃喃道。   “继续接受我的治疗吧,大龙。”他忽然靠过来,气息交错。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合适吧,要不还是给我换一个医生?”   “治疗期间,我不会对你做任何超出医患关系的事情。”他看着我,低声说。   “……我考虑考虑吧。”   “可以。”他慢慢远离了我,坐直了身体,   “我先回去了。”我站起来。   他看着我,低声说了句:“再见。”   今天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证明没有拿到,不能开工,只能坐吃山空。   真是折磨啊。   我坐在路边的公交车站里,望着一辆又一辆的公交车,却迟迟没有起身。   我知道姜禾没有故意吓唬我。   我确实不对劲。   我最近甚至有些时候,恍惚地将林城阳看作张逸斐或是万岁。   这样下去,我怕是真的不能分清现实和虚拟了。   到那个时候,我怕是真的疯了。   不知道我的积蓄够我住几年医院的。   哎,我也不会写书,疯了以后钱从哪儿来啊。   真是愁啊。   这人要是没钱,连病都不敢生。   手机在口袋里一顿乱震。   我掏出来一看,是林城阳。   时间竟然已经这么晚了,我完全忘了接他的这件事。   我有些慌张地站起来,一边接电话,一边拦住过来的一辆出租车。   “对不起,我现在就往你那边赶,你等着我啊。”   等我赶过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冬天本身就夜长日短,太阳早早就溜了下去,留下几颗星星,落在夜幕里。   林城阳站在大门口,静立着等我出现。   我下车后,冲着他喊了一声。   路灯下的林城阳扭头看向我,他站的笔直,瘦削的身体藏在厚重的大衣之下。他冲我走来的时候,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格外深邃。   “林城阳。”有人忽然叫住了他。   我和他一同向后看,一个女孩站在他的身后,“明天咱们俩一组,你来早些,我们一起练车啊。”那女孩穿着一条黑色裙子,上身罩着一件雪白色的羽绒服,容貌俏丽,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点儿羞涩。   林城阳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向我走来。   他似乎没有听到那女孩在说什么,他的眼睛只是盯着我。   “大龙。”他轻轻地抱住了我。   我有些惊讶,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那个女孩讶异的表情。   “回家吧。”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哦,好。”我点点头。再回头的时候,那女孩已经不见了。   “那女孩是谁?”   “不认识。”林城阳摇摇头,“我们回家吧,晚上想吃什么?”他只字不问我为何会姗姗来迟。   “我都可以。”   “你的手好冰。”他握着我的手,低声说。   我看着他将我的手攥住,用温热的掌心替我捂热。   我要是疯了,林城阳可怎么办啊? 第20章   在我爸妈离开我的时候,我原以为我已经和这个世界断了联系。我已经做足打算一个人活着,然后一个人死去。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现在有了一个林城阳。   姜禾让我接受治疗,其实我并不愿意。   我只是偶尔出现一些某名奇妙的幻觉,并不算严重。如果去接受治疗,林城阳谁来照顾?   靠林壑?   他虽然人不坏,但是对林城阳并没有更多的情分和义务。   除了我,林城阳现在还是拒绝和其他人讲话,保持着他冷酷俊男的形象。   我越想越觉的自己好像是一个病入膏肓还再操心的老父亲。   犹犹豫豫,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   吃过晚饭,林城阳去收拾碗筷,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收拾。   他好像健壮了一些。没有我刚见他那么瘦的吓人了。尖细的下巴变得柔和,瘦削的手臂也变得结实了许多。   他的背影高大而宽阔,系着熊仔的围裙,在洗碗池前忙碌。   “林城阳,如果我离开你了,你能不能接受?”   他的身型停了一下,随后继续慢条细理地洗完所有的碗碟,仔细地擦干水分,摆放整齐。   他一边转过身来,一边卸下围裙,向我走来。   他的表情柔和,看着我的时候,墨色眼眸像夜晚的海面一样平静。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我是说如果。”我继续试探地说道。   “没有这种如果。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你已经答应我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了。”   他坐在我的身边。   “如果只是暂时分开呢?”   “你要去哪儿?”他轻声问。   “嗯,我也没说要去哪儿,就是问问。”我支支吾吾的躲开他这个问题。   “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他的眼眸凝视着我,夹杂着温柔和暖意。   “我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想,嗯,我是不可能偷偷去治疗了。   “林城阳,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他将我的手放进他的掌心,轻轻合着。   “我好像病了,我偶尔会出现一些幻觉,我有时会看到你书里的人和物,医生说我这种情况不能进入快穿世界,而且需要接受治疗。”   他安静地听我讲完。   “否则,我可能会崩溃。”   我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他。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告诉你为好。”我觉得两个人一起想办法,可能比一个人要好些。   “你今天来晚了,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比我想的还要敏锐。   “嗯。”我点点头,“本来想去开个一切正常的证明,没想到却差点被确诊。”   林城阳忽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微微地垂着头。   “你怎么了?”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我还以为你要默不作声的离开我。”   我有些愣住。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信用吗……当年可是你默不作声的先跑了……”   他伸手抱住了我,“对不起。”   “……道歉倒也不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低声说。   “治疗的事情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如果真的有必要,就去接受治疗。”他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   “那你怎么办?”   “你当我还是十几岁吗?”他伸手拽了拽我的耳朵。“我会陪在你身边的,别害怕。”   事情解决的飞快,林城阳决定明天和我一起去找姜禾,问问我的情况。   是否真的有必要进行治疗?   姜禾见到我和林城阳的时候,眼里流露出一丝黯然。   “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见面。”姜禾伸出手,林城阳看了一眼,随后也伸出手。   “他也想了解一下我的情况。”我出声解释。   “请坐。”   我们三个面对面坐着。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一下,我这种情况真的需要治疗吗?”   林城阳看着姜禾。   姜禾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暂时还不知道,需要先评估一下,然后再看。”   “评估需要多久?”林城阳忽然出声。   “两到三次面诊。”姜禾看向林城阳。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我现在不能随意下定论。”姜禾轻声道。   “如果治疗,需要住院吗?”我现在更关心这个。   “一切要以评估后的结果为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答案。”   老实说,我有些泄气。   “什么时候可以安排评估?”林城阳低声问。   姜禾翻了一下日历,“最快是下周一。”   林城阳看向我,“我们今天就定下来吧。”   “这,这么快?”我有些惊慌。   “不用害怕,我会陪着你。”他将手轻轻压在我的手上。   姜禾冷眼看着我们。   “如果要定下来,我现在去安排。”   “请尽快安排吧。”林城阳如同一颗定心丸,扎在了我慌乱的心里。   姜禾看向我,“你怎么考虑的?”   “就,就按他说的办吧。”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真的挺怕的,怕自己“哐当”一下就变成一个疯子,还是莫名其妙的。   林城阳紧握着我的手,默默传递给我力量。   面诊的时间定下来了,下周一。临走前,姜禾提出跟我私下说两句话。   我同意了,让林城阳在外面等我。   林城阳点了点头,伸手整了整我的衣领,“我在外面等你。”   “哦。”   姜禾将眼镜慢慢地摘了下来。   “你要说什么?”   “你和他在一起了吗?”姜禾看着我,轻声问。   “嗯。”我点点头。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吗?”他看着我。   我挠了挠头,这个话怎么回答呢?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姜禾点点头,“没想到我失恋的这么快,看来我果然不适合追求人。”   我坐在他面前,有些局促。   “再见了,大龙。”他忽然对我告别。   我抬头看着他。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似乎有很多话要跟我说,却一字未提。   到了周一的时候,给我面诊的是位陌生的医生,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面容慈祥,态度亲切。听护士说,这是他们的科室主任。是姜禾替我争取来的。   那天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姜禾了。   陈玲之后打过一次电话,将我一顿臭骂,说我是个呆子。   我挠了挠头,“你这话说的,好像是去菜市场买菜,错过了姜禾这一家,就吃了大亏。”   “怎么不是?你就是呆,是傻!”   我傻笑了几下,“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评估如何了?”她叹了口气,还是关心我。   “还好,问题不大。不过还是要接受持续的心理咨询,找出我出现幻觉的原因。”   “我知道了,那你注意身体,等过一段时间,不忙了我再去看你。”   “那姜禾去哪儿了?”   “借调走了,是隔壁省的省立医院,听说好早之前就在跟他接触,可是他一直没答应。”   姜禾走了,走的悄无声息。   我挂了电话后,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了看,楼下空荡荡的。嗯,是个艳阳天,该晒被子了。 第21章   林城阳拿到驾照的第一天就去提了一辆车,白色的帕萨特,和张逸斐的那辆一模一样。   他摸上方向盘的时候,老练而稳重,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个新手。   钱是我从林壑那分来的稿费,数目比我想的还要大,让我羡慕不已。   林城阳开着车,带我去医院。   临下车之前,他握住我的手,轻声说:“我在这等你。”   “你去转悠吧,等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   我路过姜禾诊室的时候,发现上面的名片已经换掉了。换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慈眉善目的,擅长家庭治疗。   现在给我治疗的是一个姓汪的大爷,是精神科的主任,虽然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但是精神矍铄,瞧着就精神。说话还有点儿小幽默。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没问我爸妈的事,先是跟我聊了聊我的职业,现在的生活,两个人随便聊了许久。总的来说,还是比较舒适的。   我并不排斥。   我们一周见一次面,最近几次,他开始询问了我的家庭,跟着我一起回忆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说实话,记忆确实有些模糊了。   我甚至记不大起来,我爸妈到底长什么样了。太久没见了,一下根本想不起来,得慢慢一点点的拼凑,才能大致拼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脸来。   “这一周感觉怎么样?”汪主任笑眯眯地看着我。   “嗯,最近还不错。”最近基本没有什么糟心的事,林壑回来了,林城阳也越来越融入这个新的世界了。   “是吗?我怎么看你有点儿忧郁的感觉?”   我抬头看着他,“您再仔细看看,哪有儿忧郁啊。”我咧开嘴,笑了笑。   汪主任轻轻地摇摇头,笑着说:“别笑了,笑起来可比哭还难看。”   我嘴角有些滞住了。   “大龙,我们已经咨询有一段时间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我们最近似乎有一些停滞,好像没什么突破?”   “突破?”咱也不是爆破队的,还突破个啥啊。“汪主任,您这意思是?”   “我看过之前小姜写的病历,结合这段时间你我的接触来看,我觉得我们也许可以考虑在现在已有的治疗方式里尝试一些其他的方式,比如:催眠。你觉得如何?”   “催眠?”我愣住了。   “你不用紧张,催眠只是为了更好的帮你组建过去的记忆,也可以让你更好的去放松。”   汪主任真挚地看着我,“我希望你能尝试一下。”   “我考虑考虑吧。”我没有一口拒绝,决定回去再想想。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有人匆匆忙忙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下意识让开了半个身体,他的脸从我的眼前略过。   我愣了一下,立刻转身望着那人的背影。   我似乎看到了万岁。   虽然不是红发,但是他的脸庞和万岁一模一样。   我有些恍惚地望着那人的背影。   “大龙。”有人在叫我。   我转过身去,看到一辆白色帕萨特停在我的面前,车窗里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看着他。   “大龙。”他对着我慢慢弯起嘴角,“我们回家吧。”   我恍惚地用手捂住双眼,觉得头有点儿晕。   我听到他开车门的声音,然后快步走到我的身边。   “大龙?”他温柔地拉住我的胳膊,“怎么了?”   淡淡的茉莉甜香飘了过来,我闭着眼睛紧紧地用手抱住他的脖子,他迟疑了一下,用双手抱住我。   我的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别怕,我在这,有我在。”他的声音沉稳而安定。让我紧绷而颤抖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张逸斐,而是林城阳。   他低头看着我,“好一点了吗?”   我点点头,“回去吧。”   我都听得出自己嗓音里的抖动,更别提林城阳了。   不过回家之后,他一字不提,为我拿了热毛巾擦脸。“晚上吃火锅,好不好?”   他学了做饭,手艺将我甩了好几条街,之后我就再没有做过饭了。   我点点头。   “你坐在这看会儿电视。”他打开电视,转身去了厨房。   电视里正演着一部警匪片,主角是一个卧底的警察,长大高大帅气,一身正气,却因为卧底毒巢,大变了模样。   他的眼神狠戾中透着一丝正气,即使是尘土飞扬,满身泥土的打斗戏,他的姿态也丝毫没有散乱,俊朗而英逸。   我觉得我一定病入膏肓了,我怎么越看越觉的他像费遇……   我赶紧关掉了电视,厨房里林城阳听见客厅没动静了,还出来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不想看了,没意思。”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他没说别的,“饭马上就好。”   吃火锅的时候,我俩一言不发,林城阳不断给我夹菜,我只是默默吃着。   “今天不太好吗?”林城阳看着我说。   我想了下,告诉了他今天汪主任说的事情。   林城阳放下了碗筷,“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我其实也有点儿怵,我怕我被催眠了以后,说出一些胡言乱语的东西,怕是会影响我的个人形象。   “如果你不想做,就不要去做。”   我沉默了。   我其实更怕我以后会把林城阳看成别人,怕我会忘了真实的世界,活的假假真真,疯疯癫癫。   “我去试试吧。”我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跟林城阳这么说。   林城阳看着我,“好,我陪着你。”   第二周,我和汪主任面谈的时候,林城阳就坐在外面等我。   “汪主任,我想好了,我决定试一试。”   我咬着牙,挺着头,对他说。   “别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啊。”汪主任摆了摆手,“咱们是催眠,又不是索命。”   “你不用紧张,有些人适合催眠,有些人还不能被催眠,说不定这招对你还没用嘞。”   汪主任笑眯眯地说道。   “今天,我看有人陪着你来的啊。怎么,还有护花使者呢?”   这大爷,还挺八卦。   我咧开嘴笑了一下。   “看来他对你影响挺大啊。今天你的精神状态明显比上一次要放松。”   他说的没错,我只要一想到林城阳现在坐在门外,我就有一种安心感。   汪主任让我半躺在躺椅上,慢慢地闭上眼睛。   “你觉得呼吸顺畅吗?”   我点点头。   “现在深呼吸三次。”   我听从他的指示深呼吸了三次。   “你能看见我吗?”   “什么?”   “你现在闭着眼能不能看见我?试一试。”   闭着眼怎么能……   我他妈竟然真的看到他了。   汪主任穿着他的白大褂,乐呵呵的站在我的面前,“你将要回到自己的小时候,寻找自己以前的记忆,明白吗?”   “明白。”我点点头,下意识听着他的话往下走。   “你不用害怕,一旦遇到危险,就大喊一个人的名字,他就会立刻来救你。”   “喊谁?”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有你才知道。”他说完,忽然伸手推了我一把。   另外一只手忽然拉开了一扇门,“去吧,去看一看。”   我的脚跨出去的那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秒,万籁寂静。   下一秒,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龙。快起床了,该上学去了。”   我睁着眼睛,仰头看着。眼前是一片白顶。我慢慢地坐了起来,四周的摆设稚嫩而可爱。   粉红小猪的存钱罐,摆满书本的蓝色小书柜,贴着贴纸的小书桌和小椅子。墙上还挂着一个贴着小红花的板子,房间的角落摆放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   我仔细地打量着周围,这里,好像是我家。   “大龙,起来了吗?”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围着米白色条纹围裙的年轻女子笑眯眯地看着我,“今天可是你上学第一天,赶快起来了。”   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才想起来,哦,她是我妈。   她烫着一头当时正流行的波浪卷,皮肤雪白,笑容盈盈。   “一会儿爸爸送你去上学啊。”   我慢慢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身上的衣服,自然而然的洗脸刷牙,然后走到客厅。   抖着报纸的男子忽然放下报纸,浓眉大眼,看到我的时候,笑了一下:“我们的小学生起来了,快来吃饭吧。”   我有些木然地坐在餐桌边,手上捏着一双儿童短筷,碗里是红豆粥,茶叶蛋,还有两个肉包子。   “大龙,不高兴啊?”妈妈温柔地看着我,轻声道。   “小孩,上学第一天都是这样。过两天就好了。”爸爸收起报纸,喝了一口牛奶。   “学校可好玩了,有好多好朋友,你们幼儿园那个叫陈菲的小姑娘也在哦。”   陈菲?谁是陈菲?   我慢慢地嚼着碗里的鸡蛋。   “晚上妈妈去接你放学,好吗?”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蛋。   我感觉自己的脸蛋似乎抖了抖。   我是一名小学生了。我今年已经六岁了。   我爸拉着我的手刚走下楼,一个小男孩就叫住了我。   我扭头看着他。   他的胸前飘着一条鲜艳的红领巾,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虽然才三年级,个头已经窜了起来,早就不能买免费票了。   “城阳,自己上学啊。”我爸笑呵呵地看着他。   林城阳站在我面前,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脸上带着笑意。   “叔叔早,大龙早。”   作者有话说:   回到小时候了! 第22章   “以后你就能跟大龙一起上学了。”我爸笑呵呵地对林城阳说话。   林城阳点点头,扭头看着我,乌溜溜的眼珠里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   我看了他一眼,就把头低下去了。   一路上,林城阳总是把话题往我的身上引,我不想开口,我爸就接茬。最后变成了,我不说话,他俩聊我聊的热火朝天。   “城阳,你也知道,大龙他不爱说话,你平时多照顾点他啊。”   “您放心吧,叔叔。”林城阳一口答应。   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一个老奶奶领着一个扎小辫的小女孩走在我们前面。   我爸指了指那小女孩,“大龙,那是不是陈菲啊?”   我看着那扎着两个冲天炮一样小辫的女孩,没说话。   “你去跟同学打个招呼呀。”我爸推了推我。我没动,他又推了推我,我还是没动。   最后他推的有些狠了,我趔趄的往前走了两步,“去啊!”   林城阳伸手拉住了我,“叔叔,我带大龙去。他估计是害羞了。”   我爸笑了一下,“那你们去吧,我去上班了。大龙,跟同学好好相处,听老师话啊。”   “叔叔再见。”   “再见。”   我爸转身走了。   林城阳捏着我的手,笑了笑,“走吧。”   前面的小女孩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林城阳对她打了个招呼,“你好。”   小姑娘板着一张脸,立刻扭过头,不再看我们。   她一边走一边对自己的奶奶说:“奶奶,那个怪孩子和我在一个学校。”   “啊?”她奶奶似乎有点儿耳背。   她又说了一遍,她奶奶还是没听清。   “就是那个叫大龙的怪小孩!”   这下不光她奶听清了,我俩也听清了。   林城阳捏着我的手有些用力。   他沉默地看着那个小女孩。   她奶奶估计不知道我这个当事人就站在他们身后,她大声道:“那就别跟他在一起玩,离他远点儿。”   林城阳拉着我,快步向前走去。   我的两个小短腿还有些追不上他。   “你慢点。”我嘟囔了一句。   林城阳这才放慢脚步,“对不起,我走太快了。”   他放柔了声音跟我说对不起。   他将我送到教室门口,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放学我来接你。”   我点点头。   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看。   等我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的时候,身边的小男孩忽然扭头对我说:“刚刚那个是你哥哥吗?好帅啊!”   我还没来得及摇头,又有好几个小朋友凑到我的身边,“你哥哥好帅啊。”   果然美这种东西,即使是幼童也学会了欣赏。   我没说话。   陈菲背着她那粉色的小猫书包走进来的时候,发现好多人围着我,就冷哼了一声,转身坐下了。   “你哥哥在几年级啊?那么高,是不是六年级啊!”   “他有十岁了吗?”   话题一直围绕着林城阳,我仿佛一根被一群松鼠围住的木头,一言不发。   他们还在热烈的讨论林城阳。   “你哥放学还来接你吗?”   我越过人群,看到陈菲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同学们,上课啦。”老师来了,中止了这段热闹的群口相声。   林城阳来接我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羡慕的表情,包括陈菲。   高大帅气的林城阳,在我们这群小家伙眼中,像白马王子一样,笑起来连牙都比别人白一倍。   只有陈菲知道林城阳不是我哥,但是没人听她的。   我的小学生活,因为林城阳意外的顺畅了许多。甚至还有几个愿意和我说话的朋友。   事情本来挺顺利的,是从哪里开始不对了呢?   一个炎热的午后,我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忽然被一阵巨大的噪音吵醒。   “老师,大龙流鼻血啦!”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的鼻子里流了出来,像水一样。   旁边的小男孩“哇”得一声大喊,吵的我耳朵都快炸了。   我伸手就在他的脸上打了一巴掌,“闭嘴!”   他立刻闭了嘴,惊恐地看着我,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开始哇哇大哭。   我满意地看着他,脸上还沾着我的鼻血。   “大龙,你怎么能打人呢?”老师吓了一跳,连忙将我从课桌里拽了出来,随后低头去查看另外一个脸上沾着血的孩子。   她估计以为我把他打出血了。   鼻血滴在我的前襟上,血迹斑斑。   我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抹了一把鼻子,鼻血继续往下流淌着。   衣服搞脏了,我妈一定得生气。   “大龙,你跟我来!”整个班里乱七八糟的,有人在喊,有人在吵。   “我都说了,他是个怪孩子,怪胎!”陈菲尖锐的声音响彻教室。   “怪胎”这个词一定不是她自己就会的,肯定是谁告诉她的。   “我奶奶说了,不能跟他一起玩。”她继续喊叫着,这次终于有人听她说话了,她得意极了,眼珠子翻转着,头上两个冲天炮一样的小辫不停抖动着。   “怪胎,怪胎!”有些人明不明白的,都跟着她一起冲着我喊。   “闭嘴,都坐回座位!”班主任气急败坏地怒吼道,然后一只手扯着我的衣领,将我拽到洗手间。   我爸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我脸上的血已经洗干净了,但是衣服上全是鼻血。   他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吓了一跳。   老师连忙跟他解释,然后说了我打人的事情。   他的眉头紧皱,能夹死一只蚊子。   下午的课我没上,他就带着我回去了。   我妈看到我们的时候,尤其是我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大龙,你怎么了?!”   “流鼻血!大惊小怪什么!”我爸倒了杯凉白开,一饮而尽。   “你为什么要打同学!”他厉声道。   我妈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和我爸。   “他太吵了。”我小声说。   “啊?太吵了?那你就能打人?还把人家打出血了?”   我看着他,“那是我的血。”   我爸愤怒的像一只蟾蜍,鼻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下次可不敢打同学了啊,大龙。快,跟爸爸道个歉。”我妈在旁边推了推我。   我没说话。我不觉得自己哪错了。   “快,说话呀!”我妈有点儿急了,她紧张地看着我爸,一边对我说:“快道歉,说你再也不敢了,大龙,大龙。”   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我爸一眼。   他好象更愤怒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错?”他站在我面前,大声怒吼道。   我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腮帮子也鼓起来了,青筋也凸起来了,像是一只充了气的蟾蜍。   他伸手要打我的时候,被我妈拦住了。   “别打孩子,他还小。”   “你就会惯他,你看他什么眼神?那有一点儿害怕吗?”他伸手推开我妈,反手还抽了她一巴掌,“你闭嘴!”   我清清楚楚地看着他甩了一巴掌出去,我妈就流血了。   鼻孔里的血像水一样,滴在她的前襟,血迹斑斑。   下午,我妈在卫生间洗衣服,我的还有她的。   上面的血迹被水一浸,变成了淡粉色。   她秀气的手轻柔地搓洗着,那衣服一会儿就亮白如新。   “大龙,以后可不能打人了。”   “爸爸也打人。”   我妈愣了一下,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那,那是不对的。爸爸已经知道错了,还跟妈妈道歉了。你明天也要去跟小朋友道歉,知道吗?”   “我没看到呀。”   “真的,爸爸刚才就偷偷跟妈妈道歉了。”   “道歉为什么要偷偷的?”   她被我问的说不出话来。   “反正,你明天要跟同学去道歉!听到了没有?”她扭过头,开始搓洗手里的衣服。   我没说话,看着她默默搓洗衣服。   吃过晚饭,我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听到窗外有人在喊我。   我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   一个瘦高的男孩正仰着头看我。   我转身就从家里跑了出来。   林城阳看到我出来,立刻应了上来,“听说你今天流鼻血了?”   我点点头。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带你去吃冰淇淋吧。”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   林城阳拉着我,向外跑去。   他给我买了一个圆筒冰淇淋,草莓牛奶味的。   我一边走,一边舔。   “听说你今天打人了?谁惹你生气了?”林城阳笑眯眯地问。   “他太吵了,吓了我一跳。”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下次不要当着老师的面打人。”他摸了摸我的头。   “不当着老师面就能打人?”我扭头看着林城阳。   他摸了摸我的头,“以后你不用打人,谁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   我想了一下,“陈菲说我是怪胎。”   林城阳看着我,面色一下冷了下来:“你不是怪胎,她在胡说八道。”   我点点头,继续舔冰淇淋。   林城阳牵着我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握着。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忙着吃冰淇淋,没空回答他。   晚上回家的时候,大门虚掩着。我一推,就开了。   “都怪你!你看他那个样!像不像个正常的孩子?”   “你胡说什么?!”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像死一般寂静。 第23章   我走进房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妈听见声,立刻走了出来,顺手把房间的门关起来了。   “龙龙,刚才你去哪儿了?”我妈一边拢着耳边的头发,一边问我。   “我去买冰淇淋了。”我盯着她右侧的脸颊,红彤彤的,像是扑了一层胭脂。   “哦,该刷牙睡觉了。走,妈妈带你去。”她伸手拉住我,压根没问我,我哪里来的钱去买冰淇淋?   我拿着牙刷仔细刷着自己的牙齿,我妈说吃过甜食一定要好好刷牙,否则就会有蛀牙。   我刷牙的时候,我妈就站在旁边,长发微微遮住她脸颊。   我漱完口,扭头看着她。   “妈,你的脸还疼吗?”   她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我。   许久,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我明天会跟同学道歉的。”   她脸上的笑容更甚,“那就好,大龙最懂事了。以后可千万不能打人啊,知道了没?”   我点点头。   晚上,她替我掖好被角,摸了摸我的额头,转身出去了。   我屏息听了许久,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我去跟我同桌道歉,没想到老师已经给我换了位置,让我一个人坐到最后面去了。   我拎着书包,发现我的位置上坐了别人。   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教室里静悄悄的。   我看了一眼最后一排的座位,又看了一眼我原来的同桌,然后走到他面前说,“对不起,昨天我不应该打你。”   他愣了一下,然后呆愣愣地说了句:“没关系。”   我转身向后走去。   再之后就几乎没有人跟我说过话了。   我一个人坐在后面,看着窗外的小鸟,大树,蓝天,白云,内心平静的没有一丝尘埃。   陈菲当着我的面叫过我几次怪胎之类的话,我都懒得理她。   放学的时候,我留下来值日。陈菲和几个女生不知道在说什么,忽然转过头来指着我说:“他就是个怪胎,幼儿园的时候就打过人,还跟个哑巴似的,谁都不跟他玩!”   我当做没听见,继续低头扫地。   “跟大龙道歉。”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抬头看见林城阳站在我们班门口,一双眼眸凌厉地看着陈菲。   陈菲吓了一跳,呆愣住了。   林城阳走到她面前,“他不是怪胎,也不是哑巴。跟他道歉!”他攥着拳,冷声冷语。   “我,我……”陈菲被他吓得够呛,仰着头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不起……”陈菲的声音细弱蚊蝇,还带着一丝哭腔。   我直起腰,“你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   林城阳看向我,露出一丝笑容。   陈菲拉着书包,飞速地跑了。   陈菲一走,剩下的人也很快散去,该干嘛干嘛去了。   事后,听说陈菲的父母来找过林城阳的班主任,说他欺负陈菲。   林城阳当场说出陈菲对我说过的那些话,甚至还找了几个我们班的证人。弄得从低年级到高年级都知道有一个叫陈菲的小女孩欺负同班学生。   林城阳甚至还在放学接我的时候,带了他们班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像是护卫队一样的站在门口。   “大龙,你哥又来接你放学了,快走。”那几个男孩笑呵呵地对我招手。   对于低年级学生来说,高年级学生的震慑力有时比老师还要厉害。   从此以后,我们班里再没有人敢叫我怪胎。   林城阳离开的那一年,我们迎来了寒假。   林城阳临走前,在我耳边说,“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我使劲点了点头,“那你快点儿回来。”   他弯起眉眼,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他爸开着车,在不远处伸出头,大声道:“林城阳!”   他立刻缩回手,转身向车子走去。   没有手机的我们,回了老家,就相当于失去了联系。   我爸带着我妈和我也回了老家。   我爸是独子,爷爷早已不在,只留下奶奶一个人。   我奶从来就不喜欢我妈,觉得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是一个会好好过日子的女人。   所以,她也不喜欢我。   尤其是,她发现我也不亲近她,甚至不对着她笑的时候,她就更厌烦我妈和我了。   “你媳妇怎么教的孩子?都十岁了,见了人连话都不会说,跟她一样,像个死人!”   老太太说话特别咬牙切齿,好像我俩跟她是隔代的仇人。   过年的时候,亲戚来我家吃饭,我妈忙里忙外,我就蹲在炉火边。   我爸在外面喝酒聊天,声音大的震天响。   “大龙!大龙!”我爸忽然在外面叫我。   我妈正忙着炒菜,“你去看看,爸爸叫你干嘛呢?”   我从温暖的炉火旁离开,掀开帘子,进了里屋。   我爸正跟几个男性亲戚喝的满面通红,双眸惺忪。   见到我,他立刻咧开嘴,“大龙,来,到这来。”   我走到他的旁边,他立刻抓住我的手,“快,把你在学校里学的东西给爷爷,叔叔们背一背!”   他喝大了,满嘴喷着酒气。   我看着他,又看了一圈身边的大爷大叔们。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爸脸色一下就变了,“你背不背?”   我没说话。   “哑巴了?连话都不会说了!”他的声音忽然变的老大,吓得我浑身一哆嗦。   “东阳,你这娃瞧着怯生的很啊,跟朱生家那小子可差着一截子啊,人家张嘴就能背什么古诗。”有个嬉皮笑脸的男子拿筷子敲着碗沿,笑嘻嘻地说。   “滚!没用的东西!”他推了我一把。   我一回去就听见我奶正骂我妈。   都是些在我看来鸡毛蒜皮的事情,正好可以让她拿来修理我妈一顿。   “放那么多油,不过了是吧?大手大脚,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对不起,妈……”   “天天挣多少钱?看你的头发,衣服!一看就不是会过日子的货!”她越骂越带劲,而我妈越来越痛苦,眼泪啪嗒的掉下来。   “大过年的哭,你是给我找晦气吧?!”   骂了不让还嘴,连哭都不让了。   我站在一边,嘴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我好像真成了一个哑巴。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里屋的人走的差不多了。   我跟我妈进屋子里去收拾碗筷。   我爸就半躺在炕上,扭头看着我,“过来!”   他突然的暴喝吓了我浑身一抖。   “今天你可让老子我丢大人了!”   我不想过去,可是又不敢。   刚走到他身边,他就拽住我的手,“给我背首诗!”   我站在他的面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脑子里回想的全是刚才我奶奶辱骂我妈的话语。   “给老子玩横是吧?”他的眼珠子因为充血而红彤彤的,恶狠狠地看着我。   “老公,你不要这样,他害怕。”   “什么都不会,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忽然将我压在炕上,用手掐着我的脖子,满嘴的酒气喷在我的脸上,“说不说!说不说!”   我张大了嘴,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我失语了。   “老公!你疯了!快放开他!”   尖锐的哭喊声,脖颈间的窒息感,我瞪着双眼,盯着头顶的灯泡,明晃晃的……   “你说不说!”   “我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孽!才会生出你这种怪胎!”   他咆哮着在我的耳边怒吼。   我的脸憋的通红,眼眶欲裂,双耳开始出现耳鸣。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像是死过了一回,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我的大脑。   “大龙?你醒了!”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   “妈?”   “嗯!”她趴在我的身边,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你觉得怎么样?嗓子疼吗?”   “嗯。”我哑着嗓子说。   “喝点儿水吧。”   我看着她,看着她将水端到我的面前,喂我喝下去。   “大龙,爸爸喝多了,他不是故意的。”她的脸上又再次浮现出那种笑容,像是一团干巴的海绵,使劲挤了又挤,才挤出了一丝笑容。   “妈,如果没有我,你再生一个,你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更好些?”   她呆愣地看着我,然后说,“你胡说什么呢?”   “离开了我,你是不是真的过得更好了?”我认真地看着她。   “大龙?”   “我希望你过的更好。没人再打骂你,侮辱你。那样即使我消失在你的生活中,我也觉得很值得。”   她讶异地看着我,似乎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又似乎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爸是个王八蛋,你的生活里最应该消失的是他。可惜,你做不到。”   我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她的脸庞依旧年轻美丽,是我记忆里的模样。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过得越来越好。”我伸手轻轻地拥抱着她。   “你放心,我过得很好。你寄给我的明信片我都收到了,虽然我没回过。”   我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谢谢你曾经对我的保护,我现在已经找到可以真正和我一起互相保护的人了。”   “大龙?你在说什么?”   “这段回忆太痛苦了,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就这样吧,我已经不想继续回忆了。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再见了,妈妈。”我用手捧着她的脸,微笑地看着她。   我中止了催眠,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然后醒了过来。   睁开双眼的那一瞬,我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他就蹲在我的身边,温柔地凝视着我。   “我在。”   温热的泪从我的眼角慢慢滑落。我的内心却无比温暖和快活。   我对他说:林城阳,晚上我想吃肥牛火锅。   他说:没问题。   我可真他妈的幸福啊。   作者有话说: 正文快要完结了,最后一卷是番外卷。最近更新不太稳定,给大家说声抱歉。后面会加快速度,争取今年之内完结! 第24章   我不想继续治疗下去了。   我觉得现在的我并不痛苦,也不难过。幻听和幻视似乎也不是那么严重,现在只是偶尔会看到曾经遇到过的一些人和物,而我已经知道那些是虚假的,反而变得坦然起来。   有一次我看到了“贺均之”,他背着一个单肩包,大学生的模样,准备过马路。我就站在他的身边,偶尔偏头看上他一眼,他也并未察觉。   过马路的时候,他专心致志地走在前方,而我跟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路过街角玻璃窗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嘴角在微微上扬。   之后我重新联系上了姜禾,将围巾寄还给了他。   他打电话来,语气轻松,“差点忘了这条围巾,怪不得我总觉得这个冬天过得有些不对劲。”   我们聊了许久,互相了解了对方的近况。   他马上就要出国深造了,估计要两年后才能回来。   陈玲一直嘟囔着,说他不够意思。   想要三人聚一次,可姜禾的时间实在不充裕,只好作罢。   最后,我们还是像朋友一样说了对彼此的祝福,然后道别。   林城阳现在也基本摆脱了药物治疗,只是还要定时去医院复诊。   他的主治医生换成了汪主任,有时候我陪着他一起接受咨询。汪主任说这对我俩的恢复都有帮助,说这叫做支持治疗。   托他的福,我们俩这段时间以来,才像是真正的在生活着。   生活规律,心情平和。   他继续小说的连载,而我则准备重新恢复快穿世界第一男炮灰的光荣身份。   因为我有经历了快穿世界崩溃还安然无恙的出色履历,莫名有好几家实力雄厚的大公司都盯上了我,纷纷和我联系,希望我能去他们公司上班。甚至给我开出了力捧我,以及让我成为男主角的诱人条件。   可我是一个贪图平稳,以及恋旧的男子。所以,我没有离开原来公司的打算,再加上,在我休假了那么长一段时间里,老板都没开除我,仗义的不像一个老板!所以我决定一定要投桃报李,认真地为老板打工。   “大龙,身体休养好了吗?”老板亲自打来电话,亲切的慰问我。   “差不多了,老板!时刻准备着返岗开工!”我回答地慷锵有力。   “那就好,那就好。我给你说啊,我们公司这次好不容易又争取了一个大单子!”他说的情绪激动,显然这个单子不是一般的大。   “什么大单子?”我也有些激动。   “具体内容现在不能透露,不过你放心,一定是大制作,大手笔!经过公司讨论,我们一致同意让你去!”   “让我去做男主角?!”我激动地差点失声。   “让你去做男配角!”   “……又是男配角啊。”嗐,白激动了。   “这次可是有不少台词的男配啊,不是炮灰了!”老板激动地透过电话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唾沫星子喷在话筒上。   “这可是咱们公司跨越式的一次前进!我个人是非常看好你的,大龙,你有信心吗?”   “有!”我马上立下了出征前的军令状,“您放心,我一定不负众望,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干!”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老板,感谢您的信任,没想到您竟然在全公司上下所有员工里推荐了我!”   “哦,因为这次要的是男性,李姐和小榄干不了,张叔年纪大了,小陈前两天在结冰的湖上摔折了腿,想来想去,只剩下你了。”   “……”   “大龙,你可要好好干啊!你现在是我们全公司的希望了!”   “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我调整了一下心情,步伐轻快地去了书房。   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林城阳的声音:“请进。”   推开门,林城阳还正在伏案工作。   他最新连载的一本小说已经接近尾声了,所以最近他都在忘我工作。听林壑说这本书已经找好了制作的公司,只等着他的书一完结,就直接做成快穿世界,进行实测。   具体的内容我也没问他,反正最后林壑都会修改。   不过林城阳对我说过,这次他不会再写悲剧了。   希望林大爷这次改的别太夸张,太狗血。   我高兴地走到他的面前,“我很快就要开工了!”   林城阳勾起嘴角,神情却有些落寞,“真是个好消息。”   他眼底的落寞像针尖扎了我一下,让我有些于心不忍。   “我就是个配角,很快就会杀青的。”   林城阳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他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你在担心我,我很高兴。”   他伸手轻揽住我,“我会在家等你的。”   我在听到“家”这个字眼的时候,心里猛地一跳,然后就如同一泓春水,潺潺地流遍了全身,身心都是软绵绵的。   我反手抱住他,“嗯,你要等着我。”   他温热的气息落在我的耳畔,茉莉的甜香在我鼻尖缓慢流动,让我浑身燥热而绵软起来。   “我会很想很想你的。”   他在我的耳边轻柔地说着情话,一遍又一遍。   我的双手紧紧地缠住他的脖颈,如同依附在一棵牢靠的大树上,他的身体遮天蔽日的将我盖住。   我慢慢闭上双眼,更深切地感受他的气息 ,他的指腹以及肌肤的温度。   我们如同两棵相互依靠的树木,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找到了可以相互依附的躯干。   我半躺在书桌上,周围的稿纸将我包围,淡淡的墨水香气混合着茉莉的甜香,几乎将我溺毙。   我紧紧地拥抱着林城阳。   “不管你在哪,我都在你的身边。”他的唇轻轻拂过我的唇瓣,耳畔。低沉的声音犹如丝帛,将我缠绕着,无法挣脱,不愿挣脱,甘心沉沦。   我的心像是被填满了,几欲破裂。我从未感到过如此的充实,从头发到脚趾都在颤栗。   他毫不吝啬对我的情意与热情,像是初生的晨曦,将我笼罩在一片温暖之下。   最后的最后,他在我的耳边对我说:感谢你,将我从一望无际的黑夜中拯救,我愿奉上一生来感激你。   温热的液体从我的眼角滑落。   这些话,我也默默地在心底重复了一遍。   感谢你,   将我从黑夜中拯救,   我愿奉上这一生来感激你。   作者有话说:   完结后的碎碎念: 正文的结局完成了!解救林城阳的任务完美达成!谢谢购买并阅读到现在的所有家人们!   给大家鞠躬了!   后面紧接着是一个可以独立来看的番外卷。喜欢1V1结局的家人们可以只看到这里。番外卷的NP要素过多,如果不能接受的,就可以停在这里了。   番外卷我们会再次进入一个快穿世界,全新的人物,全新的世界,熟悉的大龙。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   感谢! 第一章 番外 第一章   我叫大龙,成为一名光荣的快穿BUG检测员已经快1年了。经过这一年的锻炼,我也算是琢磨出了一点儿工作的要领和经验来。   比如,如果饰演的是背景墙炮灰,尽量不要靠近主角,否则可能收工后要去报工伤补贴。又比如,自己得到的是有台词的角色,说台词的时候,一定要直视对方,否则很可能被对方误会你是一个目中无人的炮灰……   我也是挨了几次打后,才发现的这些真理。   不过,我的经验也还不够丰富,还有许多尚未探索的工作领域。所以,我一定会继续保持谦虚谨慎之心,提高思想站位,忠于工作岗位!继续学习,总结经验,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合格且优秀的快穿员工!   以上,就是我本年的快穿工作总结。   嗯,干完这一单,我就可以去欢度新年了,我美滋滋地想。   “呦,乖龙龙,快来让外祖母抱抱!”一个热情且亲昵的声音打断了我脑内的年终总结。   我一抬头,脸上自动带上了微笑。   “外祖母~”我张着两只不足半米的小胳膊,甩开两条小肉腿,冲着来人就一头撞了过去。   “哎呦,我的乖龙龙哦!”老太太两条胳膊把我一搂,抱着我心肝儿宝贝的喊。   “看我们龙龙哦,又长大了!真是肉乎乎,粉嘟嘟!外祖母可想死你了!”   “我也想您啦!”老太太其实我就一年见一次,到现在不过也才见过3次,这里面还包括我刚出生的时候。   今天,我正正好6岁,我妈带着我回家过生辰。   “妈,好久没见您了,龙龙和我都想您了。”我身后的美妇人款款而近,话里话外的带着喜悦。回娘家,对于她来说也是个难逢的大日子。   “我也想你们的不行啊!”老太太说着,眼圈都有点儿红了。   我依偎在她的怀里,乖巧又可爱。   美妇人拢了拢肩上的紫貂披风,“逸尘这次出公差了,来不了了。”   “哼,独子生辰都不露面,没规矩!”老太太冷哼一声,将我搂的紧紧的,“当初要不是你非要嫁给他,哪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一次!你就是不听我的话,非要嫁个商贾,要是听我的,嫁给凤生,他如今可是护军使了,手里是有兵……”   “妈!”美妇人立刻打断了老太太的话茬,“别说了,凤生儿子都生了两个了。”   “是啊,你没见,长得一个赛一个俊呦!要是给我家龙龙做女婿就好喽!”老太太这话锋够飘逸的,一会儿就从我妈转到我身上了,无缝衔接!   “是吗?那这次我一定要好好瞧瞧。”美妇人捂着嘴格格地笑着。   母女俩倒是会说怪话。搁言情本子里唱纯爱戏码呢?   “明天就能见着了。龙龙,明天你就能见到两个小哥哥啦,外祖母让他们陪你玩,高兴吗?”   “高兴!”个屁……都是小屁孩,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兴致缺缺,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咧着嘴,瞎笑。   晚上,外祖母非吵着要搂我睡,被我妈劝下了,“他睡觉可不老实,乱踢被。您啊,可别找罪受了。”   “那有什么,我愿意,是吧,龙龙!”外祖母摸着我的脸蛋,笑眯眯地说道。   “外祖母您休息好,明天还要给我过生日呢!”我一板一眼地说道。   “哎呦,我龙龙多心疼外祖母啊,好的好的,外祖母明天一定给你过一个顶好的生日。”   “外祖母可请了省城里有名的戏班子,给你唱‘大闹天空’可好?”   “好!”   “妈,你这也太显摆了,哪有小孩过生,唱大戏的?”   “我就乐意!”老太太嘴一撅,“我外孙得是全省城最体面的。”   “行行行,依您依您。”   哄了老太太睡下,我妈又带着我去隔壁院去拜访我的大舅舅。   我这个大舅,是有官职的,是督军身边的帮办,主管民事。大约是现在省委书记秘书的地位。家门槛都能叫送礼的人踏平,那在省城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有头脸的人。   人长的也排场,八字胡,浓眉大眼,头发乌黑,手里经常攥着一个玉石烟斗,笑眯眯的。膝下只有两个女儿,纳了一房小妾,到现在也没见到动静。   所以截至现在,我算是这家里独一份的男孩,撅撅嘴就有人要倒霉。   幸好老子不是个小孩,否则凭这个惯法,就是个好苗也得惯歪了。   “大龙,舅舅考你点学问,可好啊?”   “好!”我朗声答道。   会不会的,反正都不能露怯。瞎整吧,见机行事。   “那你给舅舅背篇弟子规吧,可行?”   我深吸一口气,张嘴就来。好家伙,这东西我家那个老学究天天在我耳边念道,念的我耳朵都磨出茧了。   “好好好,孺子可教啊!”舅舅笑的胡子都颤起来。   我妈也乐得直眯眼,“哥,这几天在这呆着,你可要好好教教他,让他沾沾你的文气,以后也能当个官。”   舅舅摇了摇头:“现在世道越来越不好了,上面天天换人坐东,外国人又虎视眈眈,当官也不见得是好的。还是以前好啊,皇帝老子最大,天下都是他的。现在这民国,反而弄得不上不下,说是民主平等,还不是谁手里有枪,谁说了算啊。”   他吸了口烟斗,“还是你有福气,我要是有大龙这么个儿子,也就有奔头了。”   “你这话说的,你还年轻,着什么急啊。”我妈宽慰他。   他没说话,随后话锋一转,“明天你嫂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赵省长也要来。”   “呦,省长也来啊!还是哥哥面子大。我们龙龙真是沾了舅舅的福气了。”   “毕竟大龙是咱白家唯一的男丁,母亲和我又都喜欢,这些算什么呢?”俩人笑呵呵的喝茶,我喝牛奶。   “听说凤生生了两个儿子?”   “是,那两个孩子我都见过,人中龙凤,绝不简单,以后这里怕都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舅舅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摸着我的头。   我在心里唏嘘,管他谁的天下,反正最后都是男女主的天下。   这个世界里男女主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是将军之子,一个是穿越女,在这乱世里凭着对历史的熟悉,叱诧风云,是一篇绝对的爽文。   我就是个背景板,台词一双手就数的完。不过是男女主装逼路上的炮灰而已,不值一提。   我舔了舔嘴巴上的牛奶,实在不想听他们再聊下去。假装打了个哈欠,谁知道一打就停不下来了,眼皮昏昏欲坠。   “大龙乏了吧?快歇着去吧。”   “行,哥哥,那我们先去休息了。”   模糊中,我感觉有人抱着我,将我放在床榻上,又用热毛巾替我揩了揩脸。   我闭着眼睛睡得更熟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我妈叫醒了。   “小寿星,快醒来吧。”   我迷迷糊糊地瞧着外面,“这是哪儿?”   “哪儿?你外祖母家啊。小笨蛋,睡傻了?”   我妈笑的乐呵呵地,“今天你可过生辰,可别傻乎乎的了。”   哦,过生日。我想起来了。   我打着哈欠,坐在椅子上,让我妈给我洗脸,穿衣,手上,脖子上,金镯子,金铃铛,金锁,带了一堆,金闪闪的。   “妈?这些都是我的吗?”我眨了眨眼,咧开嘴问。   “是啊,都是外祖母给你打的。喜欢吗?”   “喜欢,嘿,可喜欢了!”我用肉手摩挲着藕节般腕子上的金镯子,脚上是金铃铛,一走路,叮叮当当,直作响。   “真漂亮啊!”外祖母一大早就来了,穿着暗红色的袍子,额上束着一条酱色发带,中间镶着一块祖母绿,耳坠也是祖母绿,贵气逼人。   “客人已经陆陆续续都来了,你们娘俩可准备好了?”   “这么早?”我惊讶地问。   他们是早上没吃饭,打算来蹭碗胡辣汤的吗?   “那是,戏台子昨晚就搭上了,一早就准备开场了。就等你这小寿星啦!”   外祖母将我一把抱起,“走吧,宝贝儿。”   说完,老太太就抱着我向隔壁院子走去。   大舅家和老太太是两栋宅子,中间有道门,方便大舅、舅妈每天过来问候。   舅妈和两个闺女老早就候在门旁边,一见我就直夸,“哎呦,这是哪个小仙童下了凡啊?这身红袄子可真好看,衬得龙龙这脸蛋啊像雪一样白。”   “妈一早就给做好的。”我妈笑盈盈地说道。   “哎呀,不愧是老太太最心疼的外孙了!”大舅妈笑着说道。“汝兰,汝玉,你们说弟弟是不是好看的紧?”   俩小姑娘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一个穿粉,一个穿蓝,俏生生的,不过眉眼间有些拘谨。尤其是见到老太太,更是有些紧张。   “家栋呢?”老太太语气沉了下来。   “大爷在外院招呼客人呢,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凤家的来了吗?”   “还没呢,不过快了。礼已经到了。”大舅妈恭敬地答道。   “那走吧。”外祖母将我搂紧了,“我们去听戏去喽。”   到戏楼的时候,已有不少女眷已经候在那了,一看到我和老太太,立刻围了过来,莺莺翠翠围了一圈,那脂粉气差点把我熏晕。   各种阿谀奉承的话,像蜜糖一样,灌的人满耳朵都是。   老太太高兴,大家都高兴。   “开戏吧,龙龙,你来点吧。”老太太搂着我说。   我站在她的旁边,看了一眼戏折子,“就听《打金枝》吧。”   老太太一听,更乐了,“你小小年纪,怎么也跟我一样爱听这种老掉牙的戏呀?”   “我是替外祖母点的,您听高兴了,我也就高兴了!”   我这话一出,老太太眼圈就红了,周围的人直夸我聪慧,孝顺。   我挺着小胸脯,站得笔直。   嗐,这算个啥呀。   我扫了周围一圈,暗暗将她们脸上的表情都记在心间,这都是宝贵的学习材料啊!   我妈高兴,外祖母也高兴,大舅妈脸上虽然笑着,可眼底却不对劲,俩小的也露出了一丝嫉妒。   挺好挺好,我正琢磨着他们嘴角的弧度和方向时,忽然听到有人说:“老夫人,老爷让小少爷去外院见客呢。”   “好的,说一会儿就去。凤家可来了?”   “来了,刚进门厅。凤家大爷带着两个少爷一起来的。”   老太太一听,立刻点点头,“你先候着,少爷马上就来。”   刚还说一会儿,这会儿怎么就变成马上了?   外祖母替我整了整翻毛领,又叫人给我上了披风,“去吧!”大有送我上战场的架势。   我给她行了礼,就跟着丫鬟去前院了。   穿院过墙的,走了一会儿,她带着我来到前院,有小厮立刻应了上来,“小少爷,这边请。”   我抬脚跟着他,刚走了一步,就被门槛绊倒了。   “呦,小少爷!”吓得小厮面色煞白。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这门槛可比我家的高多了,没注意。衣服也没脏,走吧。”   我小手一挥,挺着胸膛就往前走。   刚进前厅,就见厅上坐了七八个中年男子,我老舅就坐在首位,他旁边是个穿着玄青色长衫的男子,虎背熊腰,臂膀结实的几乎要将衣服撑破。下巴的胡子修得整整齐齐,不怒自威。   “舅舅。”   “大龙,来,见见各位叔伯。”   我按着之前学的,一一行礼。   而老舅旁边的男子,等到我都行了礼,他亲自拉着我走到那人面前,“凤生,这就是大龙。”   那人双目炯炯的看了我许久,“不像雅云。”   雅云是我妈的闺名。   我眨了眨眼没说话。   老舅大笑了几声,“你儿子不也像你多些吗?儿子都随爹。”   “凤鸣,凤吟,过来。”   凤鸣?凤吟?这大叔起名也挺随意的。再加上个凤生,嗯,果然大家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一个瘦长的男孩从后面走了出来,看的我一愣,他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略抬起头,狭长的眸子黑白分明,眉眼如云烟般单薄,又如云海般瑰丽。他的脸庞明明还是少年的模样,却已展露风姿……   我瞅了瞅他爹,又看了看他,琢磨了一下,这…像吗?   他并未看我,而是对他父亲说,“凤吟去解手了。”   话音刚落,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来了,来了。”   “叔父,您家可真是大啊,我差点都绕晕了。”   作者有话说:   民国文,最后一卷了!   时间是大龙刚入行没多久,和正文可以分开看~   番外结局非1V1   圆梦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