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高考那一年》作者:远上天山   文案:   上辈子的纪时没有好好学习,高中毕业后考上了一所三流学校,浑浑噩噩过了一生。   初中时代,他是父母的骄傲,考上县内唯一一所重点高中,毕业那年,父母被嘲,邻居风言,种种画面多年后依然印在纪时脑海中。   幸亏他回来了,回到了高考那一年。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重生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时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新高考   立意:好好学习,努力不会辜负你   作品简评:   纪时重回到了2009年高二升高三的暑假,距离高考只剩10个月,他脑中所剩的高中知识约等于零。迷茫慌乱之后,纪时选择重新捡起课本,从最基础的知识学起,全身心投入,一步一个脚印,最终弥补了自己高中时代的遗憾。   本文文风朴实,以细腻的笔触展现了2009至2010这两年间的高中生活,以及主角与父母、同学之间相处的温馨故事。小说中穿插距今十年前的流行音乐、书籍与品牌时尚,展现了90一代的青春记忆。小说对校园生活的描摹、对高三刻苦拼搏的感怀、对青春时代的珍视级易引发读者共鸣。 第1章 回到过去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   “咳咳……”   纪时从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中醒来,鼻子油腻腻的,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四周充斥着像是霉味又像是汽油的味道,闻上一口都让纪时恶心想吐,后背湿了一层,他动了动腿,想让空气稍稍流通一些,可后背硌着一坨又重又结实的东西,左右……纪时忍着不舒服低下头,视野中,他两边都坐着两个人……   这似乎是在车的后排,本就不宽敞的空间足足挤了五个人,难怪他觉得又难受又挤。   可他这是在哪?   纪时依稀记得,昨天公司裁员,恰好裁到了没有门路没有后台的他头上,他去找上司理论,被顶替了他位置的关系户冷嘲热讽,纪时一时气不过,过马路的时候有些分神,眼前出现了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   但现在,他却坐在一辆汽车里。   “纪时,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要不要给你拿个塑料袋?”   “喝点水吧,再把窗户开大点,稍微舒服点。”   纪时望向说话的人,一时之间没认出来,过了一会,他才睁大眼睛:“邹勇?”   “你不是晕车晕傻了吧?”   邹勇冲他摆了摆手,坐在他左手边的女生给他递来一瓶矿泉水,有邹勇在的缘故,纪时立刻认出了对方,周婷璐,她和邹勇都是纪时的同学兼邻居,虽然不是一个村民小组的,但是几家人离得不远,初中的时候他们交集不多,反而是后来因为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几人间渐渐熟悉了起来。   可在纪时印象中,和他们联系至少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考上大学之后他们就慢慢断了联系,现在他们怎么会在同一辆车里?   还有晕车的事情,高中的时候他的确晕车严重,毕竟他是从乡镇中学考入县中的学生,再考进县中之前,他坐车的次数屈指可数,一直到高中毕业之后,纪时因为高考成绩不佳,只能去外省的一所三流学校,车坐多了也就渐渐不晕了。   喝了点水,纪时稍微舒服了一些,他这才注意到,这辆车里坐的全都是他们同个镇上、考入县中的“天之骄子”,纪时同届考了14个,在县中一届1600号新生里,这个人数算不上出色,可对于他们这个小乡镇来说,能从近500号学生里脱颖而出,已经是一件相当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可……   此刻的场景,简直就像十多年前的回放!   邹勇和周婷露的脸,也像是突然年轻了很多岁!   纪时手指不小心摸到口袋里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赫然是一台诺基亚N78手机,一点手机键盘,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日期——   2009年8月6日。   12年前!   他回到了12年前?   纪时从来不信穿越重生这种事情,虽然他记得,高中的时候,《回到明朝当王爷》这类小说已经火了起来,可这种事情只会在小说里发生,怎么会是真的呢?   他低下头,不信邪地看了一眼手机,确实还是那台诺基亚,屏幕上的日期也还是2009年。   纪时印象中,这台诺基亚确实是高中的时候买的,考上县中第一年,家里人为了方便联络,把亲戚用过的一台旧诺基亚给了他。他们宿舍楼下其实有插卡用的公共电话,价格还便宜,可惜老有人排队,加上冬天吹冷风的滋味实在不舒服,后来纪时非拗着父母重买了一台新诺基亚,还花了好几百买了一个OPPO的MP3,说是用来学英语,其实都用来听歌了。   这个时候的诺基亚还在国内通信市场上横行霸道,在他们县城能够一战的只有步步高音乐手机,谁能想到呢?不过几年之后,大学校园就以人手一个苹果手机为荣了。   不过纪时并没有在手机上纠结太久,他依然沉浸在自己回到高中这件事里——这是谁刻意制造出的玩笑吗?   还是他其实是在做梦?   如果是梦的话,这幕场景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   纪时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T恤上,Semir的标志清晰可见,脚上踩着一双安踏的白鞋,论穿着比邹勇和身为女生的周婷璐还要讲究。   可事实上,论家庭条件,他家比邹勇和周婷璐家差远了。   这就是他高中时代的虚荣心。   在当时,美特斯邦威、森马和安踏都是县城里的大牌,一般农村家庭的孩子根本不会去消费,即使他们所在的Z县是国内百强县,可纪时父母在家务农,年收入也不过五位数出头,一双安踏运动鞋至少100多块,纪时还不止一双。   哪怕后来年过30,回忆起自己的高中时代,纪时还是很后悔。   他的精力都花在看小说、上网吧和虚荣上了,虽然每次放假回家都顶着县中学生的光环,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论刻苦程度,他连自己考上镇上高中的同学都不如,等到一年后的高考,他就会被彻底打回原形。   好好学习这四个字的重要性,在往后的十几年里他都认识得很清晰,但在高中时代,他就和鬼迷心窍一样从来没有好好考虑过。   最终高考给了他现实一击。   父母含泪的失望眼神,纪时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尤其在他的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周围的邻居把他和镇中的同学作对比……甚至直到大学入学之后,纪时都羞于提及自己母校的名字。   ……   车子开过大道之后,慢慢开始颠簸起来。   纪时关于那时候的记忆也渐渐变得明朗。   这辆旧夏利上足足挤了8个人,后排5个,前排加上司机3个人,他们一人给了8块钱,从县中到家差不多要花上一个小时,司机是熟人,向来要钱不要命,口头禅就是“再挤挤”,前排两个女生一起挤在副驾驶上,看到交警就蹲下来往座椅下面缩。   县城有到镇上的中巴,不过不如熟人车方便,能直接送到家门口。   他们刚刚走过的大道在10年后渐渐会被沿海高速所取代,只有公交大巴之类的依然坚挺地运着一车车人去县城办事,苏北乡下的小镇,时光似乎从未在这里逗留过,除了人变少了之外,风景与10年后并没有太多变化。   十字路口依然是那家服装店,老板从叔叔变成了爷爷,店被儿子继承了,纪时上一次回家的时候,店里新添了卖渔具的业务。   不过现在还是在卖衣服。   徽省老板卖的凉菜生意从10年前火到了10年后。   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闲置的公交站台、澡堂、理发店、旧剧院……   凉七团队   再开一段路,就到他家门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纪时这会居然有些紧张。   明明他在意识到自己重生了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的。   大概是因为——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包容他的人。   即使他高考考入了一所三流院校,花费的学费是一本二本的几倍,他们也心甘情愿掏钱,即使他在大城市里混得不如人意,连吹牛的资本都没有给父母一点,他们却只关心他在外有没有吃饱穿暖,让他花钱别省,让他别得罪领导,受了委屈就和家里抱怨。   他能让父母骄傲的时间实在太短太短。   车子拐了个弯,先在一个叫梅丽的女生家停了下来,梅丽从后排下车之后,纪时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等陆陆续续下车了几个人,司机在驾驶座上提醒他们:“你们三个一起下,就停在周康家门口。”   周康是周婷璐的爸爸,纪时隐约也有印象,周婷璐家靠路边,他和邹勇都是在她家门口下车,邹勇家近些,走两步路就到了,纪时家是最远的,所以每次都是他妈骑脚踏车来接他。   “到了。”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纪时第一个从车里跳出来,胃里泛的酸水让他忍不住原地干呕了好几下,邹勇和周婷璐帮他把包从后备箱里拿出来。   “谢谢师傅啊!”   还没站稳,纪时就听见了他妈熟悉的声音,她熟练地从邹勇手里接过包,又招呼邹勇和周婷璐去家里玩,这才把包放进自行车筐里,示意纪时坐在车后座上。   “我不坐了,没几步路。”   纪时重新把包背到身上,纪妈瞪了他一下:“就放筐里呗,背着多累。”   纪时摇了摇头,高二升高三这年暑假,他个子长到了1米7,和他爸一样黑瘦黑瘦的,他爸身高还不到1米7,他妈只有1米5出头,就这么两个人,没日没夜地忙农活又把他养到大。   18岁的纪时不懂的事情,30岁的纪时已经很清楚了。   纪妈看儿子不说话,自己找着话题,说他爸去镇上给他斩鸭子了,又说家里烧了他喜欢的小黄鱼,是姨父特意送过来得,说他留在家里的那双旧鞋被他爸给穿了,穿得破破烂烂,一点也不懂珍惜。   纪时一边回想着以前的事情,一边轻轻“嗯”着,纪妈朝他看了好几眼他都没有注意。   “你之前不是说不想住校吗?我和你爸商量过了,下学期开始,我们就在学校门口租个房子,你爸去照顾你。”   纪时停下脚步,记忆之门在这一瞬间敞开了。   他记得很清楚,到校外住这件事是他整个高中的转折点。 第2章 高考回忆 终于开始翻课本了……   “我不住了。”纪时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还是住校吧。”   纪时就读的Z中,在苏省算不上有名气,可在Z县却稳坐头把交椅,一年大约能出三四个清大或者京大,二本以上的达线率也不算低,可以说,考进了Z中,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本科的大门。   Z中原先位于Z县中心,占据着最好的地段,等纪时入学那年才搬入新校区,新校区附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排排等着拆迁的旧房子,Z中搬迁无疑让附近的居民又发了笔小财——从前两年开始,Z中附近就形成了家长陪读的风气,尤其在最关键的高三这年,学校里几乎有一大半的学生出来租房学习。   纪时自然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不过他要陪读的理由并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毕竟,在当时的他眼里,高三还住学校宿舍的都是穷人。   在他记忆中,自家爸妈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大概500块钱一个月,水电另算,他当时在乎的却并不是一年6000的租金对于爸妈的压力,反而更羡慕当时在附近新建的商品房小区租房甚至买房的同学,甚至暗地里抱怨过,为什么自己只能住那种又旧又破的老房子。   后来想想,他都不知道高中时代的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强的虚荣心?   “怎么又说住校了?”纪妈抚着儿子后背,“我们田里虽然忙,让你爸骑摩托多回来几趟就行了,你们食堂饭也不好吃,吃好了才能好好读书。”   纪时还是摇着头:“食堂饭挺好吃的。”   “你之前不是抱怨过好几次吗?”纪妈笑了笑,“家里又不是出不起这笔钱,你放心好了,开学之前我和你爸一起去看房子,定了就和你们班主任说住外头。”   纪时无声地叹了口气,现在是8月初,开学也没几天了,等到月底再和爸妈仔细谈一次吧,他现在说,他们只会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   不管将来他在哪个城市、找到一份什么样的工作,至少在一年后,他想让父母骄傲地抬起头。   ……   一回家,厨房里果然飘着小黄鱼的香气,特意加了酒,用蒜瓣爆的香,Z县靠海,小黄鱼是最典型的家常菜,尤其是鲜活的小黄鱼,说是入口即化也不夸张。   等母子两个放好东西拿起筷子,纪爸“突突”的摩托声也随后赶到了,他手里拎着一袋鸭子一袋凉拌腐竹:“炸鸡腿要到晚上才有,等晚上我再去买。”   纪时却看着纪爸出了神。   纪爸现在开着的还是好多年前买的嘉陵摩托,不知是发动机还是哪里出了问题,开起来“突突”直响,跟拖拉机似的,可就在他高三这年,因为在县里照顾他,又怕他晕车,纪爸特意买了台新摩托,这才把开了十几年的旧摩托淘汰了。   春节去外婆家拜年的时候,这辆旧摩托一边开挡板一边掉,车座还转着头晃来晃去,附近的小孩看到了直发笑。   纪时觉得,这些事情根本不能去回想,一想他只有满心羞愧。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命运却把他送回了高三这一年。   家里的房子还是老房子,厨房连石板都没铺,晚上稍稍打个灯,厨房和主屋的走廊里都有癞蛤蟆跳出来,床也是爸妈结婚时的老床,木头做的,很结实,可款式早就老旧了。   他高中这三年,村上开始流行建房,家家都扩了面积贴上了瓷砖,只有纪家的老房子,一直到他大学毕业才开始借钱建,等他工作几年才把债务还清。   纪时很清楚,那是因为爸妈的钱都留给他上学了。   纪时这么想着,饭都有些吃不下了,纪爸纪妈原先还捧着碗吃得正香,只听外面轰隆一声响,几分钟前还亮着太阳的天突然暗了下来,雨点噼里啪啦直往水泥场上砸,纪爸纪妈慌忙扔下碗,举起竹耙就把场上的甜叶菊往家里推,几十平的水泥场,铺了满满一地的甜叶菊,还有在邻居场上晒的甜叶菊,光用竹耙和簸箕根本来不及,两人拾起塑料薄膜往甜叶菊上遮,可肉眼可见的,原先晒得干绿得叶子已经有些发黑了。   夏天的暴雨来得猛去得也快,就一会功夫,纪爸纪妈全身上下都被雨淋透了,落汤鸡似的,看到被淋黑的甜叶菊,两人心里都不高兴,可见纪时捧碗在旁边看着,两人只招呼他多添点饭。   甜叶菊算是Z县这几年刚刚试种不久的经济作物,单价比单纯种粮要高得多,但是甜叶菊种起来麻烦,必须晒干才能出售,而且泡水就会发黑,黑了要么收购点直接不要,要么就价格低得让人想扔了。   在晒干之前,纪爸纪妈需要把甜叶菊的叶子从杆子上摘下来,白天自然是没时间的,只能晚上干,打着灯,点上蚊香,吃过晚饭一直干到晚上11点,叶子上的糖分把指甲染黑了,一年都洗不干净,第二年继续种,指缝里又干又黑,到了冬天就开裂。   可即使再苦,他们还是要种,毕竟纪时一年的学费、生活费、住宿费……还有为他上大学准备的钱都要从这里头出,纪爸纪妈虽然没怎么上学,这笔账却替他算得好好的。   吃过饭,太阳也出来了,原本堆到家里的甜叶菊又得运回水泥场上继续晒,纪时也帮了把手,却被纪妈很强硬地推回了房间,纪时高一高二的时候他们还偶尔让他帮帮忙,等到了高三这一年,知道他学习忙,他们就不肯他再干活了。   纪时只能回到房间,打开结结实实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书和练习册。   高中学的知识,他能忘的基本都忘得差不多了,除了英语之外,估计现在给他任何一张卷子,他都很难考到及格以上的分数。   幸亏他把几门主科的课本都带回来了,课本从前往后一翻,果然,高三的课程已经借着暑假补课赶完了,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一整年,他们的学习内容应该都是疯狂做题。   纪时这次带了各科的练习册和试卷,这些都是要在暑假之内做完的,他大概翻了一遍,题目基本都不记得了,加上他基础本来就不行,估计得狠狠花时间啃一遍。   他现在关于高考的唯一印象,就是他们那年的高考作文题,叫《绿色生活》。   前几年的高考题都是《怀想天空》或者《好奇心》这种玄之又玄的类型,突然来了个朴素得不行的《绿色生活》,纪时在考场上直接懵了,他当时好像写了种地之类的内容,最后语文果然考了高中生涯的最低分。   至于《怀想天空》他为什么能记清楚,因为那年他们学校难得出了一篇高考满分作文,在以理科见长的苏北县中,这比高考考清京都难。   纪时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撇开,开始认真翻书。   苏省高考属于自主命题,采用3+2的模式,3是语文、数学、英语三门主科,2即决定文理的另外两科,其中理科生必选物理,文科生必选历史,也就是说,文科生要学三门主科加历史地理或者历史政治,理科生学三门主科加物理化学或者物理生物,这两科只计等级,不计入总分。   文科生和理科生的高考总成绩都是480分,语文、数学、英语各占160、160和120,这440分对于文科生和理科生都是一样的,考试内容也一致,区别在于文科生有40分的语文附加分,即语文总分200分,理科生有40分的数学附加分,即数学总分200分。   等级的存在让苏省存在一种怪现象,即语数外总分能够上清京的学生,却因为物理或者历史等级B连本省第一的金大都进不去。   纪时那年连300分都没有考到。   别说清京了,他想在省内挑一所数得上号的高校都不行。   纪时先翻的是英语课本。   得益于后来的工作经历,他用上英语的地方有很多,高中时代的英语课本更侧重语法,他那会被what、when、why这几个词的用法搞得晕头转向,后来看多了,就算不懂语法,大概意思也看能明白,反而是词汇量更需要充实。   他的课本上还很新,估计听课的时候他要么在打瞌睡,要么低着头偷偷摸摸看小说,Z中的老师不像初中老师那样紧抓学习,他们也在乎成绩,但是不可能面面俱到,像纪时这种在60人的班里排40多名的绝对是放养对象,只要不影响课堂秩序,老师基本不管。   纪时从第一页开始看,遇上自己不认识的单词,他就在单词上面划根红线,再到课本后面去找,找不到的就查字典,把课后练习和补充练习的题试着做一遍。   不知是不是因为变年轻了的原因,伏案几十分钟,纪时一点也不觉得累,相反,做着题再对对答案,发现自己正确率还不低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兴奋感。 第3章 英语学习 学习学习学习   高中课本最大的特点就是简单,老师在课堂上讲的东西,即便是纪时这样的学渣也能看懂,可一旦做起卷子和练习册,难度简直叫人怀疑人生。   英语也算在此列。   纪时带回了两本英语课本,从第一单元开始看,一开始他还能凭自己的英语底子看懂一些内容,但慢慢他发现,其实高中英语考的词汇量很细,课本上除了原文中必须积累的单词外,还有一些超纲了但是必须掌握的单词。   老师会在讲课的时候一边划线让他们积累,但这种事情纪时一般是不会做的,所以他的课本干干净净,基本上没有什么学习的痕迹。   不过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倒也方便,一切从头再来,不必纠结自己之前学过什么没学什么。   “maple枫树,centigrade摄氏度,border边境……”纪时一边写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针对这些单词,课本里都有对应的英文解释,记起来并不难。   一个单元需要掌握的单词大概在50个左右,有日常生活中比较常见的诸如league之类的,纪时这种常看欧冠的,Champions League这个词他就很熟悉,但是像grill这类词汇,要记起来就很有难度,不过考试一般也很少考到就是了。   英语考试遇上不认识的单词太常见了,尤其是阅读理解,连蒙带猜最后胡乱选出一个答案。   但如果他真的想在高考中考出一个好成绩的话,敷衍是不可以的。   纪时所在的17班是Z中的普通班,Z中还有两个强化班,清北和top10的高校大多出自强化班,普通班也并非没有能考入顶校的学生,但那至少也得是班级前5的水准。   纪时现在排40名左右,按他高考的发挥,即使是在普通班里,他这样的成绩也绝对在倒数前10之列。   任重而道远啊。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不知不觉中,纪时看完了整整三个单元,外面的天都有些黑了,他关好窗户,打开头顶上的大灯,又开了一盏台灯。   爸妈还没有回来。   纪时伸着懒腰,把主屋门关好,在门口溜达了一小会。   厨房桌上,饭罩还盖着中午吃剩的汤和菜,纪妈匆忙下地,碗都没空洗,纪时看题累了,干脆在洗碗池接了点水,倒了点洗洁精,慢吞吞地洗着碗。   洗碗的途中,他的手机震了两下,纪时没有理会,等碗洗干净摞好之后,他才掏出手机。   “后天有没有空,去零下八度打游戏?”   QQ群里的标识亮个不停,纪时还没回答,已经有两个人在群里响应了——“我去!”   “纪时呢?”   纪时却盯着自己的QQ头像发呆,他的QQ是去年才申请的,头像就是一只黑企鹅,群聊里的另外三个人,一个和他一样是企鹅头像,另外两个头像是青蛙和兔子,小方块似的屏幕和比手指小不少的按键让纪时用起来很不适应。   他甚至想不起来在群里和他聊天的都有谁了,虽然高中时候班里是有那么几个人和他玩得不错,可毕业之后基本都不联系了,时间又过去那么久,现在让纪时回忆也有些为难。   兔子头像一直锲而不舍地敲他:“纪时呢,去不去?”   凉七团队   纪时这才拿起手机,不太熟练地按了几个字:“不去了,家里忙。”   “现在也不是收麦的季节吧,你在家忙什么?”青蛙头像闪了两下,“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去肯德基的吗?”   说到肯德基这个词,纪时终于想起对方是谁了。   Z中毕竟是县城的中学,当时Z中的主要生源来自于Z中的附属初中和下属的十几个乡镇,附属中学的学生以本地学生为主,基本是走读生,乡镇初中的学生基本都是住校生,一般来说,两边学生虽然因为同班常有交集,但彼此之间的圈子还是很明显的。   纪时倒也交了几个县城的“朋友”。   一直在群里call他的葛亮就是其中之一。   论家庭条件,葛亮的父母至少都是县城里的职工家庭,可只要葛亮和纪时出门,花钱的必然是纪时,连一起出去上网,几块钱一个小时的网费也是纪时掏。   纪时刚到Z中上学的时候一直很自卑,生怕别人看不起他,所以和人相处常常穷大方,这个习惯哪怕十年后也没改掉,不过现在毕竟是十年前不是十年后,他不想白白浪费父母辛辛苦苦赚来的每一分钱。   葛亮再敲他的时候,纪时还是没有回答,对方像是生怕这顿肯德基落空似的,又私聊了纪时好几次,纪时只当没看见。   高中时候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不少,可像葛亮说的先去网吧再去吃肯德基,一天下来没个一百块根本收不住。   这可是2009年的一百块,去趟超市还是能买不少零食的。   最重要的是,纪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高三的学习时间很宝贵,8月到高考正式开考其实只剩下10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每一天都不能浪费。   洗完碗,纪时顺手把地扫了扫,淘米煮饭,切了点黄瓜凉拌,到这个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走到哪里都能听见蚊子嗡嗡的叫声,不过这个时候也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间,暑热消散,舒适的风自远方吹来,明与暗的交界处,只有偶尔响起人声和狗叫声。   在家的时间其实很漫长。   纪时回了房间,继续看英语。   虽然他们暑假里给了20多天的假期,但是各科卷子加起来塞了整整一书包,光英语卷子就有20多张,纪时按顺序把卷子摆好,先从第一张做起,他没有刻意控制时间,一般来说,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写完一张卷子绰绰有余,何况练习卷里还不包括听力,只有单选、完形填空、阅读理解和作文题。   练习卷的题目综合性比较强,语法和词汇两方面都考察到了,15道单选题里,有whatever为代表的语法,也有even if之类的固定搭配,还有一题是常用的英语俚语,纪时只在一道词汇题上纠结了一会,选了一个他觉得差不多的答案。   他做题的时候很投入,因而没有注意到,主屋客厅的灯已经亮了。   如果是以前,纪时一定会觉得做题这件事枯燥又乏味,但重来这一次,他毕竟不是曾经那个玩心重的少年,手机、小说甚至游戏……这些对于青春期的他而言新鲜度十足的东西,放到十年后都是近似于古董的存在。   玩腻了大屏幕的手机,他很难再对豆腐块大小的手机屏和MP3感兴趣,电视里,H省卫视正在预告《一起来看流星雨》,谁也不知道这部电视剧会在今年夏天爆火,年轻的女主演会在未来某一天成为舆论中心。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里已经没有可以让他注意力分散的东西。   纪时停下笔,在阅读理解的句子上做标记,他高中时候的英语虽然一般,大学也是好好过了四级和六级的,阅读理解的重点在于理解,他这会因为一两个单词在理解上出现了偏差。   思索了数秒,纪时最终选出了一个答案。   练习的重点并非迅速找出一个正确答案,而是进入阅读和理解的状态、做出自己的判断,再根据正确答案确认自己的思维方向是否存在失误。   “时时,该吃饭了……”   纪妈轻声推门进来,却见纪时眉头紧锁住,和平时散散漫漫的姿态完全不同,她不由压低了声音。   虽然她对纪时学的东西一窍不通,但自家儿子究竟是在认真看书还是在摸鱼纪妈还是能分辨的,她不忍心打扰纪时,只是在10分钟过后又来提醒了一次。   到这时候,纪时做完了最后一道阅读理解,也把答案对完了。   他一共错了20道题,但这是在听力和写作都没有算分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如果在真实的考场上,假设听力和写作加起来扣了10分,纪时最多最多只能考到90分。   这显然是不够的。   不过这里卷子足够多,他还有充足的练习时间。   晚饭吃的是丝瓜汤和红烧肉,还有纪爸去镇上买的炸鸡腿,一起买回来的还有汤干,切成一块块,浸在香味浓郁的汤里,再撒上一把香菜,夏天吃了特别解热。   纪妈责怪纪时:“碗放在那里我来洗就好了,还有饭,都不要你弄。”   纪时分了一个鸡腿给他妈:“没事,正好放松放松。”   “明天想吃什么?中午给你带瓶可乐?还是再给你点零花钱,你去超市买点零食回来?”   自家爸妈宠孩子这件事纪时比谁都清楚,不管他是17岁还是27岁,他想买什么,自家爸妈绝对二话不说就给钱,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大手大脚的毛病也是在这个时候养成的。   不过他妈说给零钱这事纪时倒没有拒绝,他这次回来只带了一本《星火英语》,他打算去趟新华书店,另外买几本辅导书回来,反正开学后一样要用,不如提前买了。 第4章 暑假学习 关于数学的记忆……   《星火英语》是英语教材的延申版,课堂上的知识点基本都囊括了进去,到了高三这个阶段,各式各样的辅导书成山一样买,纪时手上甚至有完全没拆封过的。   他就是学渣文具多的经典示范。   纪时把刚刚做过的那套卷子拿出来,从第一道错题开始对答案,包括做题时没把握的选项,也被他用笔圈了出来,纪时没有做专门的错题本,他觉得把一道题完整抄下来有些浪费时间。   他的错题里,语法占据的比例很低,这和他上一次高考时的状况恰好相反,不少错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得词汇量掌握不足,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善的,需要他慢慢积累。   纪时继续翻课本的后几个单元,柜子里恰好又有几本高一高二的英语参考书,也被他拿出来用了,英语这门课程的神奇之处在于,一旦你新掌握了一个单词,那么在未来的几个小时里,你将高频率地接触这个单词,加深印象。   已经看完了三个单元,加上一套卷子和辅导书的帮助,纪时看起后几个单元速度自然快了起来,在他看来,英语并非一门死记硬背的科目,最重要的还是专注和理解。   每隔一个小时,他都站起来让胳膊放松放松,听会歌或者放会听力,他MP3里下载了不少歌,都是趁着拷贝听力材料的时候顺手下的,学校门口就有专门的小店,两三台电脑,一次收几块钱,比网吧的收费贵,但是离得近,更方便学生。   最近他们班比较火的是五月天的歌,先是女生们爱听,后来就传染到了男生这边,像《小太阳》这种偏励志的歌曲基本是高三生必备,毕业那段时间,《笑忘歌》也火过一阵子。   纪时听着歌,嘴巴却对着纸条上的单词念念有词,纪妈推门进来,瞥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笑了:“累不累,去看会电视呗?”   纪时摇了摇头:“不累。”   “眼睛记得离书远点,你现在已经近视了,等会早点睡,别摸黑玩手机。”纪妈冲纪时挥挥手,招呼他出来吃西瓜,“刚切的,你二姑给的。”   “二姑没过来?”   “回去了。”   纪时二姑嫁在本村,她是纪爸的二姐,纪爷爷一共生了三女一男,纪爸是唯一的儿子,二姑嫁得最近,时不时就来帮帮忙送点东西。   纪家几个姑姑关系都不错,她们自己也调侃,这是因为家家都穷的原因,纪爷爷生的几个小孩就没有一个有出息的,别说去Z市以外的地方发展,她们个个都嫁在了村里,还是那种位置有些偏的村子。   纪时大姑和二姑家离他家都不远,走路就能过去,小姑嫁在了隔壁镇,骑电瓶车也花不了多久,不过对小时候的纪时来说,去一趟小姑家比出省还累,自行车骑得吱呀作响,骑得他直喘气,可才走了一小半路程。   瓜是8424,吃起来特别甜,二姑特意用网兜泡在井水里,口感清冽得不行,又没有在冰箱里冻过的冷硬感。   纪时把纸条也带了出来,一边啃瓜一边瞅着纸条,西瓜的英文是watermelon,这个词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纪妈忍不住用手肘推了纪爸一下。   等纪时回房间看书,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时时他……有点不对劲,我今天看了,他真没碰手机,一直在做卷子看题。还有他回来就说下学期还住校,你说是怎么回事?”   “因为刚回来?”纪爸摸了摸鼻子,“过两天估计就恢复正常了。”   “你是喜欢他正常还是不正常?”纪妈白他一眼,“儿子懂事了,知道要学习了,你不高兴?”   纪爸和纪妈心里都有数,在Z中,纪时的成绩绝对不是拔尖的那一波,上次去开家长会,纪爸听着老师报出各人考试的名次,生平第一次在教育这件事上体会到了尴尬。   纪时初中的时候基本没让他操过心,在班里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不过他显然低估了县城和乡镇初中教育水平的差距,纪时进县中之后成绩就没上去过,还一直在掉。   纪爸纪妈自然很希望他能考一所好大学,哪怕毕业之后回家,在镇子上当个小学老师也不错。   在学习这件事情上,他们也不逼着纪时,也就偶尔提醒两声,毕竟纪时都快成年了,他们逼着压着也不起作用。   纪时倒没有思考那么多,看完课本之后,他又做了一套练习卷,这一套不知是难度比上一套低还是什么缘故,他加起来一共只错了6道题,睡觉之前能有这样的正确率无疑是让人兴奋的,纪时洗了个澡,回来听了会歌,也就躺下睡了。   ……   纪爸本以为纪时是一时的冲动,却没想,第二天早上6点半,纪时就捧着书在院子里念了。   “醒这么早,不多睡会吗?”   纪时摇头,他手头一本英语课本,一本语文课本,纪时是觉得,不管高考出什么样的题,基础性的内容该掌握的还是要掌握,语文有固定的名句名篇默写,占8分,这是绝对不能失分的题,常考的李白苏轼孔子这些,看起来数量庞大,可实际练习的次数多了,这8分基本不会丢。   但纪时还是会丢分。   当年高考结束之后,看到自己200多分的成绩,他根本没有复盘的勇气,但他偶尔也会疑惑,自己究竟是怎么考出那样的分数的?   回到十多年前,他现在的基础自然比那时候更差,纪时很清楚,高考是他即将面临的现实,他不是天才,也没有其他穿越小说男主的外挂,他能依靠的只有努力。   首先,绝不能放弃可以拿到的分数。   当然,语文课本背起来难度还是稍微大一些的,他起床之后一直在和《出师表》打交道,“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这句就念了快10遍,记这个比记hydroeletricity之类的单词难度大多了。   纪爸和纪时打了个招呼,就开着摩托车突突出门了,摩托车轰隆隆响得厉害,纪时没忍住把耳朵堵上了。   纪时家隔一户的邻居养了条凶巴巴的大狗,大人小孩都怕那种,可只要纪爸的摩托车一开出来,保准那狗先退上一里地,没办法,威力实在太强。   等太阳慢慢热起来,纪时卷好课本打算回去继续看书,摩托车的突突声再次响了起来,纪爸递给纪时两个滚烫的袋子,有韭菜饼海带饼,也有龙虎斗,韭菜饼是本镇以外的人开的,油滋滋的饼里头夹着熟了的海带和韭菜,馅料香味十足,十年后就吃不到这个味道了,因为据说做饼的师傅是外地人,后来被本地人挤出去了。   龙虎斗则是Z县这一代的特色食物,烧饼里头加了油渣,有甜味又有咸味,据说是甜咸混合才让烧饼有了龙虎斗这个名称,烧饼纪时倒是一直有得吃,不过他后来只有法定节假日才有机会回家,镇上卖烧饼的店里都排着长队,想买都很难。   其实暑假基本是纪爸纪妈地里最忙的时候,两人忙起来是根本顾不上吃早饭的,但只要纪时在家,早餐桌上都会很丰盛,烧饼包子粥和凉拌菜,担心纪时吃不饱,偶尔还给纪时下面条改改口味,Z县人吃面条不多,纪妈做的一般是超市里卖的龙须面,她有时候也会特意下厨给纪时做手擀面,筋道又好吃,就是特别费功夫。   ——十多年前的纪时当然是不懂的。   他宁愿花上几十块钱,坐中巴车去县城吃一顿味道一般的炒饭,最好再路过专卖店,买身对高中生来说足够洋气的运动服。   肯德基更是他觉得最有面子的食物。   那时候的他当然不知道,将来他会吃外卖吃到吐,看到肯德基之类的快餐店都只想绕道走。   “今天没人排队,我买得还挺快。”纪爸又从摩托踏板上拎起一袋零食,里面装了薯片和可乐,“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电瓶车钥匙也留给你,下午你骑车去超市逛逛。”   “行。”   纪时倒没有去超市的打算,不过他打算开始看数学和物理的课本,邹勇的理科比他好一点,纪时估计到时候要去邹勇家问题目。   可乐和薯片被他放在一边的架子上,这会他刚吃了饼,还不饿。   接下来,纪时要攻克数学了。   对他们理科生来说,在480分的总分里,200分的数学堪称王霸中的王霸。   其实到了高三,所有人都很清楚,不管是文科还是理科,都是得数学者得天下,160分的卷子,语文能考到150分的屈指可数,140和130都能算是很高的分数,但想考到100分以下也很难。   但数学不一样,纪时记得,他们那届数学是苏省一位很有名的老师出的卷子,后面有传闻说,160分的卷子,他们那届的平均分是70多点,连一半都没达到。   很多数学平时能考到120、130分的学生,那年也只考了100出头。   但是——照样有人能考到140乃至150分。   差距就是这么被拉开的。 第5章 夏日记事 数学的难度   纪时原先的想法是很美好的。他的打算是,先通过假期发的练习卷来判断自己的知识点存在哪些疏漏,摸清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再有针对性地复习……   凉七团队   想法无疑是美的,但在看到数学卷子的内容之后,纪时脑海中只剩下网上看到的一个段子——   把我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除了数学题。   很遗憾,纪时把高中的数学全部忘给老师了。   考卷上的题目都是这种类型的——   已知集合A={0,1,2,8},集合B={-1,1,6,8},那么A∩B=   若复数z满足iz=1+2i,其中i是虚数单位,则z……   不夸张地说,纪时基本只认识题目上的字母和数字,至于它们串联起来是什么意思,那已经属于他的知识盲区了。   而苏省数学的一大特色是没有选择题,这让纪时赌运气的想法彻底破灭,他不禁怀疑,就他现在的水平,数学能考到20分吗?   纪时一道题一道题看过去,感觉难度有些超标,感动的是,把一张卷子从头看到尾,他居然真的看懂了一道题!   ——虽然这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纪时默默叹了口气,开始在家翻箱倒柜。所幸他没有爱扔书的习惯,从初中到高二的书基本都还留着,放在一个大纸箱里,有时间没翻了,都落了一层灰。   他买过不少辅导书,各科都有,还有小四门的参考书,毕竟他高一那会还没有完全放弃挣扎,高二之后,大概是认识到自己真的不行,加上心思也不在学习上,他才慢慢把学习抛到了脑后。   “翻什么呢?”纪妈刚好回来换鞋,“在找之前的课本?”   “还有辅导书。”纪时头也不抬,没一会,他就在纸箱里翻到了课本和辅导书,这会还没到10点,天气已经很热了,风扇呼呼吹着风,纪时觉得脑子有些乱,干脆跑到院子里,在阴凉处玩邻居家的猫。   这时候他们家还是老房子,邻居家的老猫和小猫会从墙洞里钻出来,墙洞小,小猫钻进来毫不费力,老猫却要缩上好一阵才慢悠悠地滚出来。   相比十年后,现在的家里还是要热闹上许多的。   纪时揉着小猫的脑袋,他把单词贴纸贴在墙上,这样一边玩猫一边还能加深记忆。   重回十年后,他对自己最有信心的地方在于集中力,高中时代的他很容易被外界的因素所影响,但是现在,纪时更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   学习固然令人痛苦,但相比成人之后遭遇的种种不公,能安逸地做做题考考试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又要开始了。”纪时叹着气,和翻英语课本一样翻起了数学课本,和英语课本从高三开始看不同,数学课本他从高一开始看,第一单元讲集合,就是纪时在练习卷上看到的∩∪之类的符号,第二单元则是函数,考卷上也涉及到了。   果然,高三把课本上的内容讲完之后,剩下的所有练习都是为高考服务的。   而对纪时而言,从头啃书也很有难度。   他记得,当时在他们高三的中后期,数学这样的理科科目几乎都是脱离了课本复习的,因为课本上的内容太简单——纪时他们数学老师是这么表述的。   但纪时毕竟是学渣中的一员,他其实连课本上的内容都没有把握。   数学课本在他眼中都是新鲜的。   翻开足够新的课本,虽然上面也做了笔记,但也只有寥寥几条。大概是担心他们刚进高中适应不了学习的节奏,数学课本上的文字很温柔,先用鸟群、鱼群和羊群引入集合这个概念,再循序渐进地解释∈这个符号的含义。   需要记的概念有太多,看课本之外还要翻课外书巩固,再加做题练习,纪时的数学参考书有好几本,对一道题的解释也不尽相同,多翻几遍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但也是在复习的过程中,纪时才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性。   20多天假期,每一科都发了5套以上的练习卷,纪时现在只完成了两套英语卷,以他翻数学课本的速度,明天开始做数学卷都不可能。   其他科目的试卷还来得及吗?   尤其是语文,5套练习卷就意味着5篇800字以上的作文,埋头苦干写4000字顶多手指累一些,可写作文也不是抄书啊。   纪时不禁有些头大。   他倒也可以等到暑假最后两天再疯狂赶工,他以前就是这么干的,每次都在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回宿舍抄作业,反正除了数学之外的科目都有选择题,抄起来速度很快。   但是现在纪时已经不想这么做了,他不想为了完成作业而完成作业。   考虑到效率,纪时更加专注,一丝一毫的时间都不能再浪费。   他看了很久的数学书,以至于连吃饭都忘了,白纸上密密麻麻写着草稿,手指都有些发酸,但看着翻了近一半的课本,纪时也不由产生了一股满足感。   努力的感觉有时候还挺不错的。   “时时,吃饭了!”纪妈在门外扣着窗户。   纪时应了一声。   日头愈发火辣了,强烈的日光把屋檐和地面分成了黑白两条线,去厨房的那一小段路屋檐只能挡住一半,还有一半必须暴露在太阳底下,胳膊刚被晒到,纪时就觉得热得不行。   门口的柿子树上,知了的叫声一天比一天响。   十年之后的夏天其实更热,热到村子里最抠搜的人家也会在卧室里装上一台空调,不过知了叫声却明显要少多了,因为到那时候,知了的价格越来越贵,会有专人到村子里收,村里人吃完晚饭就打手电出门捉知了。   反而是纪时他们小时候爱捉的麻雀将来会越来越多,喜鹊也多。   纪爸纪妈在纪时高中毕业之后种上了西瓜,因为种西瓜收益更高,当然,成本也高,人也更累,得每天顶着西瓜棚,每天开棚关棚,一刻也不得休息。   记得哪年五六月份,纪时和他爸视频,就看到他爸顶着高温站在西瓜棚边上——因为喜鹊实在太嚣张了,人稍不注意,它就叼住西瓜啄上一口。   一个西瓜差不多有10斤,就算按批发价就1块一斤,也是10块钱没了,关键是喜鹊不是人,它不会只盯着一个西瓜啄,有时候一天就能损失十来个瓜。   就连在地里插个稻草人也不行,喜鹊聪明,时间久了就知道稻草人不起作用。   纪爸只能一个人冒着高温在地里守着,后颈被晒得油光发亮还长了一颗瘤子,疼了快半个月。   他后来没法子,只能想办法捉了一只喜鹊,吊在树上,才有效“震慑”了这群霸王。   纪爸跟纪时视频的时候是笑着的,纪时却笑不出来,他甚至有些想哭。   如果他可以更努力一些……   所以,现在他有机会了,他必须更努力一些。   ……   家里的午餐依旧丰盛,纪时居然看到了一碗小龙虾,要知道,现在已经过了吃小龙虾的季节了。   “昨天我和孙老头说过了,让他今天网到什么都给我。”纪妈笑眯眯道,“还有这个——”   她神神秘秘地揭开碗盖:“人家做的陷阱,防黄鼠狼的,有野兔掉进去了,我让他卖给了我。”   纪时看向他妈:“我记得小时候你不让我吃兔子肉,说小孩吃兔子害眼睛。”   “你眼睛反正都坏了,多吃点肉,看你现在多瘦。”纪妈嗔怪道,“看书的时候记得眼睛离远点,我到十字路口药店买了瓶眼药水,你记得滴。”   “知道了。”纪时答应下来。   他妈的手艺没得说,虽然口味偏清淡放辣少,不过吃起来绝对算是美味。   像这种餐餐有菜的时候也只有纪时在家,纪时不在家,她连肉都舍不得买,遇上纪爸想吃肉,她还会抱怨两句肉价贵。   今天的饭桌上除了兔子肉和龙虾之外,还炖了鱼汤,奶白奶白的,凉拌豆腐味道也不错,拍点蒜瓣丢进去,属于喝粥必备。   不过这些菜纪爸纪妈都未必喜欢,都是纪时爱吃的,他们俩只有豆腐吃得最多,纪时把兔子肉给两人夹了点,又催纪妈多吃龙虾。   龙虾属于纪爸绝对不会碰的菜,这一点纪时很清楚,他爸只爱吃方便的菜,最好是没有骨头没有刺,能一口吞进去的那种。   现在是螃蟹还没上市的季节,一旦螃蟹上市了,他又会跟纪时讲以前河沟里都是螃蟹,老大一只,根本没人吃,纪时每次都被馋得流口水。   “还有什么要买的不?下午我顺便去买了,晚上我们估计回来得晚,到时候超市就关门了。”   纪时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就摇了摇头。   “碗你就在池子里泡着,别洗了,等我回来洗,不差你这点功夫。”纪妈收碗的时候嘱咐纪时,最近这几顿的碗都是纪时洗的。   “对了,傍晚蚊子多,你记得提早关房门,别把蚊子放进来,有蚊子进来就点蚊香。”纪妈看了纪爸一眼,“我们那屋桌上有零钱,要是嫌热就去买点棒冰吃。”   纪时摇了摇头:“妈,我都17了,不是7岁。” 第6章 继续学习 关于住校的讨论……   纪时在书山题海中继续奋斗。   课本上的内容是一回事,做起题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吃过午饭这段时间,天气本来就热,又容易瞌睡,盯着题看的时候,纪时只觉试卷上都是花的。   他对着水龙头冲了冲脸,又在太阳穴边上抹了点花露水,总算清醒了些。   他就是没进入状态而已,真做起那些难度大的数学题,不把答案解出来他连觉都不想睡。   纪时一手王后雄,一手薛金星,手速相当快地翻着函数类题型,他根据假期发过来的考卷判断,函数题型在数学试卷里的出现频率很高,属于绝对不能放弃的题型。   “求函数的定义域……”纪时摸着下巴沉思,理论他已经看过一遍了,可做题的时候还是得翻到前面看一下定义域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不是像真正的高中生那样循序渐进地去学习,他等于是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接收了一课本的新鲜理论。   课后题做完之后,纪时开始分模块练王后雄和薛金星,大概是回到十年前的缘故,他的脑袋也比十年后要灵光很多,在王后雄上做过的题,到薛金星上可以迅速地解出来。   回头再去翻老师发下来的暑假练习卷,不仅填空题能多看懂几道了,简答题也有涉及函数和集合的内容,纪时觉得,这大概就是举一反三。   虽然时间很紧迫,他也不能太着急,把理论吃透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纪时伸懒腰放松了会,果然,数学题这种东西是会越做越兴奋的,虽然他现在只掌握了一张数学试卷上十分之一不到的内容,但他已经在期待自己能够完整做完一张试卷的那天。   就像完游戏积累经验,从初级玩家慢慢上升到中级玩家,再到高级玩家的感觉。   一不留神就是下午4点多了,天气依然很热,不过房间里的光线确实不如中午亮了,纪时把台灯打开,给自己转换心情,看了会英语。   英语课本上依然有不少他觉得陌生的单词,纪时搞了个单词本,有空就翻两页。   不过看英语的状态当然不如看数学,尤其是做完题精神放松之后,纪时盯着几个眼生的单词看了一会,插上耳机开始听歌,他MP3里刚好有泰勒斯威夫特的Love story,现在也挺火的,现在最火的还是艾薇儿,Girlfriend这首歌在他们校园广播里放过好几次。   纪时的手机上,葛亮还在叫他出去玩,喊他去“零下八度”上网,纪时没理,把手机丢到一边,翻开单词本,对照牛津词典的解释一个个过。   5点多的时候他也饿了,拆了一盒薯片吃。   纪爸纪妈宠孩子的一大表现就在于经济上无限纵容,比如纪时拆的乐事薯片,一般家长根本不舍得给孩子买,而纪家爸妈不仅买了,还因为听纪时说袋装的没有盒装的好吃,每次都给他买盒装的。   即使是在2009年,一盒盒装乐事也要7、8块钱,纪爸纪妈一买就是好几盒,不夸张地说,十年后纪时自己拿工资买零食都没那么爽快。   吃着薯片,又开了一罐可乐,纪时打开房门,出去溜达了几分钟。   他看数学看得大脑有些累,干脆把屋门锁上,顺着院子里那条小路往北走,不远就是他们家的地。   纪时爸妈属于他们村组里比较年轻的一批农民了,比他们再年轻一点的,要么出去打工了,要么在外面有稳定的职业,所以等纪时他们那一代真正从农村走出去,村子里也就空了。   走在路上,迎面吹来的风终于有了一丝凉意。   天空由明转暗,慢慢地,越来越暗,小路两边的青草长得很高,却不带一丝水汽,麻雀在电线杆上跳着。   “小时回来了?”   “你爸妈在北边河坡那,别走过了。”   “你们Z中都放假了?我们家苗苗在A中,他们老师说今年暑假不放,都留在学校补习。”   邻居们提着铁锹和刀往家里走,遇上纪时都会和他打声招呼,不少邻居推着板车,板车上摞着甜叶菊,到家了就打灯择甜叶菊叶子。   纪爸纪妈也在把割好的甜叶菊往车上抱,甜叶菊堆在田头,纪时也上去搭了把手。   “你弄这个干嘛?把衣服都弄脏了。”纪妈嗔怪道,二话不说从纪时手里把甜叶菊抢走了。   “我穿的旧衣服,不碍事的。”纪时拍了拍短裤上的泥,“看书看累了,正好出来转转。”   纪妈却从纪时的话衍生出了另一层含义:“时时,你最近又长个了,裤子是不是嫌小了,开学之前再去买两件?”   “不用了妈。”纪时挠了挠头发,“能穿就行。”   他早就不讲究了,有那个时间去买衣服,不如回家多琢磨两道题。   任凭纪妈再说,纪时还是帮着把甜叶菊堆到了车上:“爸,去买个三轮车吧,手推这个太累人了,买了晚上还能早点回去。”   纪爸和纪妈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明年再说吧,今年先买个摩托车。”   三轮车就是电动小三轮,现在有的人家还比较少,后来在农村几乎家家必备,玉米、小麦、花菜、青椒……村上长的粮食都是靠它运到场上晒,等后来的蔬菜合作社火了起来,老百姓也是靠它把蔬菜运到蔬菜贩子那边卖。   纪时知道,他爸想换摩托车是考虑他晕车,接送方便,不买三轮车的原因是他明年就要上大学了,怕钱不够。   很多事情17岁的纪时是不知道的,他爸也不会说给他听。   等纪时大学毕业之后好几年,纪时才知道,他初中毕业的时候,家里一共只剩下两万块钱,当时Z中的择校费也是两万,他爸都做好了把这个钱给他上学的准备。   “买三轮车吧。”纪时坐在板车的扶手上,甜叶菊分量不轻,他压上去板车也不会翻,“我今年还住校,不住外面。”   “住外面,家里没那么忙。”纪爸没抬头,“高中就剩一年了,在学校里吃不好住不好,连个澡堂都没有。”   “住学校挺好的。”纪时坚持,“住外面花钱多,也浪费你们的时间。”   “家里的事不用你烦。”纪妈和纪爸站在了同一战线,“你小孩子别想那么多。”   “我要是好好学习,住哪都能考好学校,我要是不好好学,住外面也没用。”纪时从后面抱住他妈脖子,“再说了,高三其他人都出去住,我宿舍不就空了吗?”   他那时候想搬出去住的理由无非就是舍友呼噜声吵影响他睡觉,或者舍友不好好看书影响他学习。   其实在他们宿舍里,纪时的成绩是最差的。   Z中的住校生都是各个乡镇考出来的天之骄子,初中的时候,他的成绩基本都是全校前十,很少产生考不过别人的无力感,但高中之后,这种感觉次数多了,他渐渐也就习惯了。   “那吃饭呢?”   “你们一个星期过来一趟,给我送点饭就行了。”纪时笑嘻嘻道,“要不就给我加点零花钱,我顿顿大鱼大肉。”   纪时记得,他们学校食堂的伙食相当不错,种类还多,一份红烧鲫鱼才2块钱,这算大荤了,带肉的炒肉丝之类的一份1块5,蔬菜是1块,一顿下来5块钱都能吃得很不错,晚自习结束之后食堂还留一个窗口,可以买炒饭烤肠什么的,纪时经常光顾。   而且他住宿的那段时间,校园生活也不是那么无聊。   住宿生特别少的时候,大家都不想自习,就会把教室里的大电视打开,放外国电影,《指环王》《黑客帝国》这种,遇上中秋元旦这种不能回家的日子,每个班都会搞活动,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在各个班里窜来窜去,找熟人,偷吃人家的橘子和瓜子。   “你真不打算住?”纪妈皱着眉,“之前你不是说特别想出去吗?”   她终于把最后一捧甜叶菊抱上了板车,纪爸熟练地蹲下身,把草绳挂在胸口,拖着板车往回走,纪妈在车后面走着,防止甜叶菊从车上滚下来。   “真不打算。”纪时的语气也很认真,“你们经常过来看我呗。”   “那以后一个星期我们去两次。”纪妈说,“你要真不打算住的话,在学校里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后面的庄子上,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纪时家这一排,左右邻居也开了灯,只有他们家还暗着。   回到家,纪妈用井水冲了冲手,洗了澡准备给纪时做饭。   “要吃鸡腿不?再给你炸个鱿鱼?”   纪时摇了摇头:“下午吃了一盒薯片,现在不饿。”   “看书还是要注意眼睛,晚上要不要看新闻?”   “不看,我再看看数学卷子。”   回家之后,纪时就翻开了自己的第二本数学课本,内容也从函数过渡到了几何,他最大的感受是,几何图形果然更废草稿纸,他已经快用空一本草稿纸了。   但不得不说,纪时的确更在状态了,他整个人沉浸到了看题、做题、思考的氛围中,整个人饥渴一般地渴求着知识。   “P为棱B B’的中点,求……”   他咬着铅笔头,第一次画的图有点歪了,只能再来一遍。   铅笔已经快把原图描灰了,不能再用橡皮去擦了。   数学的神奇之处在于,他可以尝试无数种可能,从各个角度去尝试——但就算尝试八百遍,他可能都找不到最快的那个点。   甚至参考书上的答案都又长又乱。   但只要灵光一闪,一切就豁然开朗。   所以有人说,数学这玩意,没有天赋的人根本搞不来。 第7章 进县城 买电视机   “sin x……”纪时咬着笔头,用橡皮把问题的第一个解析擦干净,他已经在这道题上磨了半个小时,一整个模块只有这道题卡在这里。   王后雄练习册的后面倒是有解析,不过解析的步骤太复杂,纪时隐约觉得,这道题应该有其他更简单的解答才对。   凉七团队   这也是参考书只能用来参考的原因,它提供的答案未必是最优解。   这几天沉浸在数学里,纪时产生了这样的感悟。   暑假已经过去一周了,他总算看完了英语课本,7套练习卷也全部写完,语文的背课文大计搞定了一半,数学也看到了高二下。   这样的进度堪称神速。   但纪时的确是彻底投入进去看的,忘记了其他一切事情,深入地去思考……打开课本的频率越高,他似乎也能回想起高中时代学习的记忆,虽然很模糊,但多多少少能在他做题的时候起一点作用。   数学无疑是最难的科目——毕竟他还没有翻到物理和化学。   但数学的好处在于,当他慢慢习惯了复习和做题的状态,掌握了旧的知识点之后,新知识点看上去也没那么难了。   “时时,出来吃西瓜!”纪妈敲窗户喊他。   “来喽!”   纪时跳下椅子,从纪妈手里接过半个西瓜,西瓜上插着勺,盆里还有几个不同品种的甜瓜,有玉菇,也有本地的甜瓜品种,切好去了瓜瓤,整整齐齐地摆在盆里。   纪时总觉得,这几天他在家的待遇越来越好了。   想吃的零食和水果,只要他开口了,第二天准出现在他桌子上,补脑的核桃他妈也是按斤给他买,他想要什么都有。   “这个天,温度一点也不降。”纪妈抱怨道,“把人热死了。时时,要不家里给你装个空调吧?”   纪时默默看他妈一眼:“我回来才几天?”   就算空调买回来了,以他爸和他妈的习性,只要他不回家,空调是绝对不会开的。   纪时觉得没有必要,家里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没必要都花在他身上。   母子俩吃了会西瓜,纪爸的摩托车又“突突”开回家了,他刚从外面回来,袋子里拎着买好的菜,还有水果和饮料,纪妈从他手里接过菜,抱怨道:“不是叫你买蹄子和猪肚的吗?怎么都没买?”   纪爸皱起了眉:“那个味道我吃不消。”   纪妈瞪他一眼:“那是给你吃的吗?”   “那下次你自己去,别叫我跑。”   纪爸最怕猪蹄和猪肚的腥气,尤其是在锅里炖的时候,满厨房都是那个味,他闻到就饱了。   他当然知道那是为孩子买的,不过在肉店待了会,看到老板把白白的肚儿拿出来,他就待不下去了,赶紧开回了家。   他也觉得纪时偏瘦了点。   纪爸自己学历不高,不过他知道,从乡镇初中到县里最好的高中,纪时跟不上是很正常的,也没人规定Z中毕业生就一定要考上好大学。   不过作为家长来说,他心里终归是有些失望的。   但这个暑假回来,纪时的表现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不仅没找他要零花钱,也没有出去瞎玩,每天就在家看书。   纪时看的内容纪爸不懂,儿子的状态他还是能看出来的,那绝对不是偷偷摸摸看闲书的状态,儿子确实是在刻苦学习。   大概是因为到了高三吧?   不管怎么说,纪时的改变他终归是高兴的。   猪肚没买回来,今天当然是吃不成了,不过纪爸买了鱼,还去拾了豆腐,鱼自然是炖鱼汤,少放盐,怎么补怎么来,饭也煮的红豆饭,纪妈还蒸了南瓜。   纪时记忆里,他后来在学校租房子,伙食也一直不错。   那时候主要是他爸在县里照顾他,因为他爸身体不太好,家里是纪妈照顾得多,农忙时节纪爸给纪时煮饭,一边煮一边给纪妈打电话,几个月下来手艺居然相当好,加上他怕纪时吃不饱,每一餐都煮得多,自己也跟着吃,一年下来,纪爸胖了十来斤,身体居然也慢慢变好了。   他爸妈肠胃不好,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吃饭不规律。   早上忙起来十点多才回来吃早饭,早饭吃得晚,午饭也省了,夏天晚上弄甜叶菊的话,九点以后吃也是常有的事。   说来说去,都是钱的问题。   纪时看过不少网络小说,主人公回到过去之后利用已知的信息创造财富走上人生巅峰,但他只是个普通人,即使他知道盛会的房子会在十年后翻上好几倍,他也没有资本去实践。   那他过好普通人的生活就可以。   努力一下,让他们不用那么辛苦,那就足够了。   纪爸嚼着拌黄瓜:“家里电视机又不好用了,屏幕都是花的,今天看新闻只能听见声音了。”   “电视机暂时不考虑。”纪妈用铲子铲了点蔬菜上来,“你忍忍。”   纪爸:“……”   他其实就是暗示一下,纪时今年高三,要花钱的地方不少,加上家里过两年还有建房子的计划,这两年都在传批建以后越来越难,这个事也得提上日程。   不过他没想到纪妈那么干脆拒绝了他。   纪时默默吃着饭,前两天他妈还喊他看电视,家里电视机居然已经坏了。   现在的手机可不好玩,他爸最大的乐趣就是躺在床上看《海峡两岸》,等到了十年后,家家都开始用智能机,他爸天天捧着抖音外放,他妈把屏幕字体放大好几倍看小说。   “要不……去买台电视机吧?”纪时放下碗,看向他妈,“家里的大屁股也有不少年了。”   纪爸不说话,只盯着纪妈瞧。   他们家的电视还是他小时候康佳推出的福临门彩电,现在电视机更新换代,已经有了比较薄的液晶屏电视,就是屏幕还有些小,跟之后动辄大几十寸的电视比不了。   “反正我也不住外面了,把这个钱拿来买电视。”纪时笑了笑,“早买早享受,这样我高考结束了也能看。”   这个时候他家还算是略有存款,虽然后来建房子全花了还欠了不少外债,不过买台电视机还是绰绰有余的。   纪妈看了纪时一眼,又嫌弃地瞪着纪爸,问纪时:“明天上街?”   “行啊。”   纪时正好觉得自己复习遇上了瓶颈,打算去新华书店遛一圈,买几本教辅回去研究研究。   纪爸轻轻拍着纪时肩膀,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神情。   ……   即使地里还有不少活,但考虑到买电视机是件大事,纪家还是一家三口一起出动了。   首先是交通问题。   纪时和纪爸都晕车,全家就纪妈不晕,可纪妈是个超级路痴,进了县城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她走路还快,动不动就找不见人影。   于是纪爸借了纪时二姑父的摩托,纪时和他妈挤在后座上,走小路走,路少,还碰不到交警。   纪爸自己那台摩托车开不了那么远,就算能到,“突突”的响声能震得一条街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上午出发得早,天气也不热,摩托车开起来,风呼呼地刮在脸上,又凉快又舒服。   纪家所在的村组和往北走的村组,不少人家的房子都建好了,外墙上贴着明亮干净的瓷砖,配上琉璃瓦的屋顶和金色大门,有种土土的富贵气质,本地新修的农村自建房基本都是这种风格,过两年他们家的房子也是这样。   他们走的主路也是回来那天纪时坐车走的那条路,车流不少,放在十年前,这条路一家挺宽的了,这也是从纪时他们家去县里的唯一一条大路,这条线上的学生都走这条路去Z中。   摩托车开到了城东,这个时候的城东基本还都是农村自建房,不像十年后,开发商买地皮,在这里建了一栋栋商品房,可惜又难卖又难住,县里人都说那里是鬼楼,Z中在纪时毕业之后没几年也搬到城东了。   不过后来据说县城房价上涨,单价也涨到1万一平了,城东的房子才重新紧俏起来。   沿着路一直向西,再过一座桥,就算正式到市区了。   纪时已经很久没到Z县的中心了,从初中刚到县里的时候,他觉得县城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有网吧,有新华书店,有KTV,哪里的饭好吃,哪家网吧收费便宜他都知道,步行街附近他逛过很多次。   但此刻,以未来人的眼光看,Z县也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小县城罢了。   他毕业之后甚至都不乐意回去。   Z县市中心也小,只有两座直线距离2公里的综合商场,今年大一点的那座商场对面开了家苏宁电器,隔壁的农工商超市现在还火热着,几年后也倒闭了。   那家综合商场卖美妆珠宝和服装,在纪时记忆中,一直属于非常高端的连进都不敢进的商场,但是今天推开门进去,一楼的肯德基依然热闹,商场却显得逼仄又昏暗,品牌和品牌挤在一起,一楼卖着过季的羽绒服和秋装,一座商场居然只有两台电梯。   衣服单价倒是不便宜,从纪时的角度也觉得贵。   可纪妈居然拉着他直奔男装区了:“就快开学了,来帮你选两件衣服呗。” 第8章 进县城2 买买买   “我不用买。”纪时杵在原地不动,他个子高,纪妈自然推不动他。男装区在商场三楼,两人这会刚好停在二楼女装区,纪时低着头看向纪妈:“妈,你很久没买衣服了吧?”   “我要买也不在这买,崔四家的衣服我穿绰绰有余。”没等他说完,纪妈就摆摆手,拽着他去了楼上。   崔四就是他们镇上十字路口卖衣服的那家,纪时小时候的衣服基本都是在他家买的,那时候纪妈也年轻,偶尔还会去崔四家买买衣服,这些年纪时反而没见她去过了。   商场里的衣服标价高得惊人,纪妈自己是绝对不会买的,但只要纪时想买,她一定会掏钱。   母子俩在商场兜了一圈,纪妈发现,纪时对这里的衣服真没兴趣,好不容易拿起一件衣服,纪妈刚想点评说这件他穿太老气了,就听纪时问:“这件我爸穿怎么样?”   纪妈:“……”   她干脆利落地把衣服放回货架:“他这人,给他穿再好的也是三个月!”   纪爸其实挺喜欢穿新衣服的,他小时候过得穷,饭都吃不饱,更别说买衣服了,都捡人家不要的穿,所以现在一旦买了新衣服,他会特意去牌桌上晃两圈,不过他衣服穿得不细致,刚买没多久的衣服就能穿到地里去干活,为这被纪妈说了好多次。   纪时的确不想买衣服,纪妈也只能作罢,母子俩叫上在楼下闲逛的纪爸,进了对面的苏宁电器。   这家苏宁电器刚开业不久,里面的装修比对面的综合商场豪华得多,灯光亮堂,空间格局也更宽一些,在十年后习惯了手机品牌专卖店的纪时眼里,这家店自然称不上时髦,不过放在十年前,苏宁可以说是很潮流了。   毕竟在这个年代,手机店的手机还都锁在玻璃柜子里呢。   “都这么贵啊!”纪妈看着电视柜台的标价直咂舌,“要不还是找人把家里的大屁股修修吧。”   她话音刚落,纪爸脸上难免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还是买吧。”纪时靠着他妈肩膀,“那个彩电上面有usb接口,我可以把MP3接在上面听英语。”   “能用?”   纪时点了头:“能的,刚刚售货员不是也说了吗?”   “能学英语啊。”   一听纪时这么说,纪妈的想法自然有所松动,家里的破电视也不是不能忍,不过买台新的终归方便些。   一家三口在电视柜台这边转了又转,又是和售货员讨价还价,又是商量哪台性价比最高,其实他们都不懂,都随售货员介绍,最后选了一台价位适中、样子也顺眼的彩电。   彩电不是大屁股的,是薄款的,32寸,抱在怀里都可以,纪妈交了钱,让纪爸把包装箱抱着,纪时则过了马路,去了附近的新华书店。   这是Z县唯一一家新华书店,很大,有两层,在Z中和一中附近的教辅店比着法子打折的年代,新华书店依旧维持着它的矜贵,基本不打折,会员卡才打8折,但相比其他私人的小书店,这里的书又多又全,光青春小说就有整整四排书架。   未来会被拍成电视剧的《甄?执?》和《凤囚凰》眼下也是畅销书,沧月的《镜》系列、饶雪漫的《沙漏》和《甜酸》……纪时还看到了在学校女生里很流行的杂志《仙度瑞拉》,这个时候《仙度瑞拉》正好在连载《微微一笑很倾城》……从这个角度看,其实时间流逝得并没有那么快,毕竟这些小说也差不多到十年后才会拍成剧。   一楼是畅销书和各种专业书籍,还有音像制品和学习机,二楼则是文具和教辅,按时间顺序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应有尽有。   也只有财大气粗的新华书店才撑得起这样的规模,一般教辅店只针对初中或者高中,书架也乱糟糟的。   凉七团队   纪时在高三教辅的架子上转了转,除了王后雄荣德基这种热门的参考书外,新华书店还会上新一些冷门教辅,包括凤凰出版旗下出的参考书,还有套卷,套卷的数量不多,不过纪时平时很少买试卷,他没有多犹豫,每个科目选了一套塞进篮子里。   剩下的教辅他主要选的数学,一共拿了五本,其中两本涵盖了高中三年的全部题型,纪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完这些参考书,但他主要是用来研究——同一道题王后雄和荣德基的解题思路都并不相同,他想看看其他参考书的解题思路。   新华书店里也有专门针对英语听力的参考书,纪时觉得这块平时练习不太够,Z中的听力练习主要是在下午的第三节课后,每个班会发一套听力试卷,广播定时播放题目。   平时练习和进考场毕竟是不一样的,尤其听力是英语考试的第一个模块,平时的月考他们都可能因为紧张忘记听题,更别提到了高考考场上。   纪时觉得,最好的方法是让自己的耳朵习惯,买套专门的练习题还是很有必要的。   纪时一共从爸妈那里拿了200块钱,他自己手里还有一点,差不多正好能把这些书买下来,参考书的钱是绝对不能省的,纪时还没节约到那种程度。   他又选了一盒笔芯,是最便宜的晨光笔芯,0.5毫米的,卷子做得快的话,一天就能用完一支。   0.38毫米的笔芯倒是经用些,不过写字太累,纪时也不想受那个罪。   从新华书店拎了一堆书回去,加上之前买电视花的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纪妈还在苏宁等着纪时,见他过来,扬着手问他要不要吃肯德基。   纪时赶紧拒绝:“那都是小孩吃的。”   “要不你来选?”纪妈问他,“就挑你喜欢的店,最近都在家里吃,难得出来一趟。”   “回家吃吧。”纪爸说,“城里的饭店没有一家划算的,味道也不怎么样。”   纪时刚来Z中报道那会,就是纪爸来送的,他和周婷璐她爸一起,两人带两个孩子逛到了附近,附近除了综合商场外还有个公园,县医院也在附近,所以人流量挺大的,就有人在路边支个摊子卖盒饭,说是5块钱一份,还有鸡腿。   纪爸一听就心动了,5块钱一份有鸡腿太便宜了,现在出去吃个水饺还得5块钱。   盒饭打开之后,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都震惊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那么小的鸡腿,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鸡腿,比小拇指大不了多少,一筷子下去根本就没什么肉。   然后,他们在附近上厕所,还交了5毛钱。   光5块钱盒饭这件事纪爸就说了整整两年,以表达他对县城不实在程度的震惊,上厕所要给钱这件事也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之后每次出门都会准备5毛的零钱,以防自己需要上厕所。   “要不咱们去镇上吃?”纪时提议道。   回家吃当然最省钱,不过现在已经快到饭点了,等他们到家,他妈再洗菜做饭,一天都干不了什么活。   县里物价贵,镇上物价便宜,其实他们镇上也没什么像样的饭店,不过一家三口坐下来吃碗水饺再吃两个包子还是很方便的。   纪爸开着他的摩托,由纪时坐在后面抱着电视机,车后座位置窄,在纪家父子的强烈建议下,唯一不晕车的纪妈就坐上了从县里往镇上开的中巴车。   “好抱不?勒不勒手?”纪爸问纪时。   “不勒。”   太阳已经渐渐上来了,摩托车在外面晒了一上午,车座都有些发烫,纪时一只手撑住电视机,另一只手抓着车座,怕自己掉下去。   他和他爸提议再把摩托车买了,可惜纪爸只同意再买辆电动三轮,买摩托车就大大超出预算了。   纪时他们住的镇属于Z县的北线,一条路分出了四五个乡镇,不过再过几年,这些乡镇合并的合并,也有并入市区的,名头上是更好听了,可实际上却更荒凉了。   人都远离了家乡奔赴更大的城市,不管是Z中还是乡镇的初中,能够招到的学生也越来越少。   见父母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某一年,因为突发而至的意外,纪时没能回家过年,他爸妈都安慰他说工作更重要,第二年,纪时难得在中秋回了趟家,才听他妈说,去年他不在家过年,她和纪爸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家里都懒得收拾,过了个潦草的年。   摩托车在路上呼呼地开,路过他们镇上的初中,纪爸在初中边上一个小饭店,老板早上卖包子和大饼,也做水饺,中午基本上就是饺子,不过吃的人也不多,大厅里只有空荡荡的桌子。   纪妈要了三碗水饺,加上一笼包子,不是苏省南方的那种小笼包,是结结实实的大肉包,肉汁都进包子皮里了,吃上一口味道特别香。   Z县的地理位置不属于扬州,不过古代确实被扬州管辖过,菜系也深受淮扬菜的风格影响,相对来说比较清淡,虽然没有扬州人那么爱吃早茶,不过早饭多少也有些花样。   至少在未来,东北水饺横行外卖界的时候,纪时还是格外怀念家乡水饺的味道,感觉就连饺子汤的滋味都很难忘,可惜他毕业之后几乎就没有再吃到了。 第9章 回校 回校之旅   接近8月底,天气愈发热了,纪时总算把高中三年的数学课本过了一遍,手头的教辅他倒没有全部看完,一是时间紧,已经快开学了,二是他还有一堆练习卷没做,他打算把能做的卷子全部做完。   能在20天里过完数学课本已经超出纪时的预期了,虽然物理和化学他还没开始动,但纪时莫名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还有9个多月呢。   他只要按现在的节奏,一步一步地、脚踏实地地去学习,一定能收获他想要的回报。   蝉声作响,纪时做完一套卷子就把错题标出来,7套卷子难度不一,但即便耗费的时间多,他也可以保持一个基础的正确率了。   ——虽然他暂时还扎得不够稳。   “呼……”7套数学卷全部做完,纪时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这些卷子谋杀了他不知多少脑细胞,还留下了一堆错题,纪时虽然看了答案,不过并没有用红笔在卷子上订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暑假发的卷子开学之后老师都会讲,他想听听老师的思路。   头枕着椅子纪时也困了,眯着眼过了一会就睡着了。   醒过来之后,纪时把数学卷累起来,和做好的英语卷一起,语文试卷倒是不难填满,不过那么多篇作文是个大麻烦。   还有两天就要回学校了,物理和化学又不能不动,纪时认命一般地翻开物理课本,和看数学一样一个单元一个单元地进行。   时间显然已经不够了,试卷也做不完,纪时只能把练习卷拆分开,把自己能做的题先填完。   对他来说,暑假的最后两天无疑是最难熬的。   这几天,纪时的伙食质量进一步提升,纪妈特意去订了鳗鱼和甲鱼,找邻居家的爷爷帮忙烧,邻居爷爷是农村里的家宴厨师,会烧这些大菜,红烧鳗鱼和甲鱼汤是本地开席才会做的菜,鳗鱼和栗子、蒜头一起炖,甲鱼煨汤又嫩又鲜,纪时虽然没称,但他估计自己应该胖了好几斤。   终于到了开学前一天。   纪时把衣服收进包里,书在另一个包里,他把家里他觉得有用的辅导书全带上了,装了满满一大包,要不是书包还能塞得下,他都考虑用麻袋装了,反正他们家的米袋和化肥袋多的是。   “时时,能拎得动不?”纪妈皱着眉,“还是让你爸送你吧。”   纪时摇着头:“不用,我行的。”   他现在个头比他爸都高,也有力气,不过纪妈太宠他,什么重活都不让他干。   书包和衣服包放在纪爸刚买的三轮车里,纪时这学期不租出去住,所以被子凉席都不用带,用学校发的就行。   他搬个小凳子坐到三轮车后面,纪爸刚刚发动,纪时就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摔到地上。三轮车能装是能装,就是太不稳,从家里到镇上差不多十分钟的路程,纪时只能紧紧扶着车座,才能保证自己坐稳,屁股还疼。   镇上去县城的中巴车半小时一班,是从纪时他们隔壁镇发车,发车后20分钟就能开到他们镇上,平时中巴车在县城一个固定站台停车,到了Z中开学前一天和每周末学生放风的日子,中巴车会直接开到学校门口,把来“探监”的家长和学生放下来。   纪时这次是一个人走的,没叫邹勇和周婷璐,同在一个村里,邹勇和周婷璐家的条件要比纪时家好不少,他们这次还坐的回来那辆出租,纪时嫌挤,这次坐了中巴,车上人不算多,他还能占个座位放书包。   “到县城多少钱?”   “8块。”   纪时掏出钱给了,售票员略过他,奔向下一个乘客。   等到十年后,家家户户有了车,镇上到县城的中巴车都换成了公交车,售票员和司机都分流到了城镇公交和镇村公交上,不过那时候基本家家户户都有了车,坐公交的只剩下老年人了,不像现在,到了节假日中巴车还很挤,售票员为了多带人,在车上准备了不少塑料桶给人坐。   这些中巴车都是私人承包的,又旧又破,除了带人外,还帮人在城镇之间带货,一件收10块钱,倒是比带人稍微划算点。   毕竟也只有始发站的乘客才收10块钱一人,纪时他们上车的时候收8块,下一个镇就只收6块了。   中巴车上弥漫着让人不快的气味,纪时这个年纪还晕着车,不过因为后来慢慢习惯了的原因,他的症状倒是没有真正的少年时代那么严重了。   他打着瞌睡,看着车晃晃悠悠地停下来带货带人,一路上,纪时也遇到了几个初中同学,不过不太熟,只是见面了会打招呼的程度。   纪时拿出单词本,趁着这个时间记记单词。   “Flexible灵活的,可变动的,有弹性的,fascinating,privilege……”   背了这么多天单词,也看了不少题,纪时深深觉得,他果然低估了英语单词的复杂程度。   主要是太容易忘了,像privilege还好,好歹有高傲已经尽数体现了那个段子,其他单词总是给他一种割裂感,前几天刚背过的后面就全忘了。   当然,这好歹比他后来考四级的时候好多了,一个abandon从学期初abandon到学期末,时间久了除了彻底abandon确实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他背得很专注,一条胳膊倚着窗户,另一只手掌心摊开,刚好可以盖住便利贴。   现在网络还是不够方便,在他读大学那会,单词去网上搜就能有不少例句,现在虽然不是搜不到,可一个月流量费太贵,纪时一个月就开通了30兆流量,也就够聊个QQ。   在科技的便利性这一点上,他希望早点和未来接轨,不过他还是觉得回到过去很好,现在的每一天都无比充实,每一天在记忆里都无比深刻,而在未来,他不仅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时间也是以年为单位。   ……   中巴车晃晃悠悠开到了市区,没有了道路两侧树木的阻挡,视野一下子变得清晰明亮起来,路也宽了整整三倍,分成了几个车道。   Z县属于苏省面积比较大的县,但和南方各市满是名胜古迹相比,Z县是传统农业县,面积大,地域阔,进市区的这条路特别敞亮。   中巴车先在固定下客的站台放了乘客,一瞬间就有拉客的三轮车夫涌了过来,今天中巴都要先去Z中把学生放下来,其他乘客全部都要下车。   纪时把单词本放回包里,整理好东西,又摸了摸口袋,确定他妈给的一千块钱还好好放着,才做好了下车的准备。   纪时他们入学的时候,Z中已经搬进了新校区,在县城的北面,离市中心还有一段路,位置比较偏,附近还有不少人家没有拆迁,不过十年后纪时在回去,那边已经和Z县的高铁站连成了一线,县政府、法院、公安局、政务中心都在一条路上,附近还有一个新建的大型商场,连带着那片的房价也水涨船高轻松破万。   现在压根就没人会在那里买房,虽然已经有开发商在那里选址规划了。   纪时家是掏不出这个钱,就算能掏,他也不会让爸妈在那边买房子,虽然他确定未来那里的房子会涨不少钱,但就算涨价又怎么样呢?   他爸以前就和纪时聊过。   在国内,直辖市海市的房价一骑绝尘,但那是对住在那里的人而言的。   他家的房子或许一文不值,但他爸妈会一直住在那里,从老到死,就算他家在县城有了房,他们也不可能住到县城去。   “学校到了,要下车的准备下车,东西别忘了。”   “下车喽下车喽,车子底下的箱子别忘了!”   纪时背着重得铁块似的书包下了车,衣服的包被他提在手里,倒也不算重。   学校的大铁门平时只留一个小门,今天也开了,因为除了他们返校的高二高三生之外,高一的新生也是这时候报道。   纪时沿着西侧的花坛往里走,路过教师楼和运动场,就到了宿舍区,宿舍和食堂都在Z中的后半面,纪时的宿舍在6楼,他们是三人间,高三生住得高,低年级的住在下面。   他打开钥匙开门,把东西收进柜子里,再把床铺好,其他舍友都还没来,他是最早的那个。   不过纪时注意到,他另外两个舍友的床已经空了,桌子上原先摆的东西也不见了,恐怕是家长去找班主任说在外面租房了。   Z中在这块管理得很模糊,学校没有明确说不允许租房陪读,毕竟到了高三这一年,有需求的学生数量很庞大,何况很多学生压根不是高三才出去,条件好的高二就搬出去租房子了。   但从校方的态度看,学校方面也并不是很支持,毕竟安全是第一位的,学生在宿舍里,安全方面自然有学校考量,放到外面,不受学校控制的因素就太多了。   纪时没想太多,把桌子擦了擦,衣服晾到阳台上,就打开物理书,从之前看过的地方开始复习。   天还热着,他把头顶的风扇开着,边吹边看书。   宿舍的门被纪时关了起来,要是开着被人看到,明天班里准会有人传他太用功的闲话。   高三生活太紧张,学霸们都凡尔赛说自己从来不看书,认真的人反而会遭遇鄙视。 第10章 班会 同学们   纪时看了挺久的书,都没等到宿舍来人的迹象,不仅是他们宿舍,一整层楼的高三班都很安静,隔壁宿舍也一直没人来。   隔壁宿舍和他们共用一间阳台,声音稍微大些就能听见。   纪时翻着物理书,再研究了一下物理试卷,只觉得二者之间的差距比数学还要大。   都属于彼此互不认识的范畴。   不过纪时并不担心,慢慢看就好了。   他站起身伸了会懒腰,肚子也在不知不觉中饿了,纪时从包里翻出饭卡,跑下楼,往食堂的方向走过去。   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力还不错,宿舍和食堂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其实刚进校门的时候还是有种陌生感的,但一路走下来,他的双腿自然而然地知道该往哪里走。   正临开学季,食堂里果然很热闹。   Z中一共4个食堂窗口,由不同的老板承包,1号窗口和4号窗口的生意最好,饭也最好吃,所以经常排长队,3号窗口基本没什么人光顾,纪时就是在3号吃的,他要了一份鱼和肉菜,多打了一份米饭,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慢慢吃。   食堂里除了学生之外,还有送孩子来报名的高一家长。   就算有高三生,气质也很好辨别——他们绝对不可能不慌不忙地在食堂吃饭,高三生吃饭就像打仗,甚至有那种专注做题连饭也不吃的神人。   果然,和他妈的手艺比起来,食堂的饭卖相就差了一大截,米也不如家里的好吃,上面放久了跟风干过似的,靠近铁盘的那边又烂得快散了,纪时起身又去买了跟烤肠。   烤肠一根只要一块钱。   饭虽然不好吃,鱼和炒土豆丝的味道倒还挺不错,纪时迅速地扒拉完饭,放餐盘的时候,他遇上了他们班的同学,这张脸他有印象,可对方叫什么名字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对方却冲纪时打着招呼:“你也是刚到?”   纪时点点头。   “等会2点咱们要到班里集合,千万别是收作业,我作业还没写完。”对方笑嘻嘻地凑过来,“纪时,你写完了吗?”   “我也没有。”对方熟练地一撇头发,“那么多卷子,谁写得完啊。”   纪时一看对方的动作,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你这学期没租出去啊?我们宿舍他们全搬了,早知道你住校,我就和老驴申请跟你一个宿舍了。”   “别——”纪时下意识出声,见对方诧异地盯着自己,纪时连忙解释:“他们搬走了,一个人住大间不是挺好的吗?”   “也对。”   听对方打消了和自己一起住的念头,纪时心里松了一口气,趁着对方没走,纪时拦住对方:“陈聪,下午2点要去班里集合?”   “放假之前老驴不是提过好几次吗?估计是有什么费要收,再发点书吧。”陈聪揣测道,“千万别迟到了,就咱班主任那个脾气,来迟了肯定要被他点名。”   “好。”纪时应了声。   在对方做撇头发这个动作之后,纪时就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陈聪在他们班绝对是名人。   在每个人的高中生涯里大概都会有这么一位同学,他们外表朴素,看上去平平无奇,在干净程度上却让其他人望尘莫及——   他会把擦过鼻涕的纸巾塞进口袋里。   或者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弹鼻涕,但是几分钟之后,你又看到他咬起了指甲,用刚刚挖过鼻子的手指。   纪时是绝对!绝对!绝对不想和陈聪一个宿舍的,虽然男生和干净这种事情向来不搭边,纪时自己也不算讲究,但他绝对没有达到陈聪那个境界。   就很离谱。   ……   纪时在小卖部买了瓶可乐,又买了点必须的生活用品,小卖部的价格比外面贵了不少,不过这个年代的物价还算便宜,一堆东西加起来没花到100块钱,纪时又充了300饭卡,他妈给的零花钱还剩600多一点点。   这会刚过12点,集合的时间是2点,纪时慢吞吞爬上楼梯,一打开门,舍友曲阳和他爸妈站在门口,曲阳他爸正把他的东西往外搬,他妈在后面搭手。   纪时住宿舍的时候和曲阳关系平平,出去之后就更没交流了,他甚至都不记得当年曲阳有没有搬出去住。   见他进来,曲阳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反倒是曲阳他妈和善地冲他笑笑,打招呼说他们打算到外面租房子住。   纪时于是先到阳台上待了一会,插上耳机,听MP3里的VOA和BBC,最近他把碎片时间都给了英语,复习其他课程累了的时间用来听听力和背单词都挺合适的。   所幸曲阳也没收拾太久,他们原本就搬过一次了,这次只是把留在宿舍里的东西都带回去而已。   纪时听听力听得昏昏欲睡,太阳又毒,曲阳离开之后,他设了个1点半的闹钟,爬上床睡了一会。   床果然很硬,他毕业之后就没睡过这种硬板床了,不过大概是太困了的缘故,才沾上枕头不久,纪时就睡着了。   2点是班里的集合时间,纪时回想了一下,他们教室好像是在Z中最后一栋教学楼,高三24个班都在这里,Z中是以理科见长的高中,文科班一共只有7个,剩下17个理科班,其中还有2个理科强化班。   纪时所在的11班自然是理科班,选科物理和化学,他们班主任是化学老师,姓卢,长着张瘦削的马脸,脸成天挂着,他们班同学都叫他老驴。   宿舍楼到教学楼的路不长,走个几分钟就能到,他们高三的教学楼离食堂和宿舍最近,高一和高二都要远一些。   越靠近教学楼,纪时记忆里的熟脸越多。   进教室的时候,他已经基本能判断谁是不是他们班的了,毕竟分班之后相处过两年,就算一开始记忆有些模糊,之前看QQ的聊天记录,今天又看到他们宿舍门口贴的名字,自然慢慢回忆起来了。   唯一有点困难的,是自己坐在哪儿来着?   纪时现在170多一点,在同龄的男生里不算矮,他的座位大概是中间偏后一点点,靠不靠窗户纪时也不记得了,高三那会好像是一个季度换一次座位,不过也不是大幅度换,就是把中间换到两边,两边换到中间罢了。   纪时尝试着往中间一个座位上一坐,刚坐下,他脑袋上就被拍了一下:“往哪儿坐呢你!这才几天人就傻了?”   纪时瞪大眼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曾泰然?”   “嘿。”曾泰然在后桌应了一声,纪时立刻屁颠颠坐了过去,别的他想不起来,高中同桌他还是记得的,既然曾泰然坐在这边,他的位置绝对就在对方旁边。   果然,纪时在桌肚里发现了自己的物理练习册,他也没有辜负自己学渣的气质,练习册上干干净净的,只写了自己的名字。   2点的铃一响,卢老师就进来了。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老头衫,脸挂着,活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不过老驴凶归凶,教书还是很有一套的,他除了教11班的化学外,还负责强化班2班的化学,属于Z中在化学这一科上的头号人物。   老驴进来之后,先扫了教室一圈,一看还有几个座位空着,他把化学书往桌上一拍:“放了个假一个个心都野了?”   大家一致地低下头。   “不过也就这两天了,开学之后,我和你们各科老师商量过了,所有科目从最开始过一遍,以后一天至少5套卷子,明白吗?”   教室里顿时一片唉声叹气声。   曾泰然小声问纪时:“你化学卷子做了吗?借我抄抄。”   纪时默默瞅他:“你看我像做完了的样子吗?”   曾泰然:“也对。”   纪时是个学渣,他这一片基本也没几个学霸,曾泰然在班里的排名和纪时差不多,他也是县城本地人,和纪时关系还不错。   反而是葛亮,从纪时进教室之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在纪时注意不到的地方,他甚至白了纪时一眼,曾泰然眼尖,被他看到了。   “他怎么了?”   纪时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也不关我什么事吧?”   老驴把人召集起来不为别的,怕他们暑假过得太松给他们紧紧皮,顺便把要交的各项费用收上来。   纪时坐直身子认真听了会,废话他就略过,需要记的话他就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所幸老驴属于学术派的老师,废话很少,学校的安排也是挑重点的说。   等老驴该讲的讲差不多了,纪时从桌肚里把物理练习册拿出来,对照着物理书看。   这本练习册既不是王后雄也不是薛金星,纸质很粗,看着像学校复印好发下来的册子,那至少也是他们老师帮着选的练习册,应该比市面上的练习册好上一些。   纪时看得很投入,眼神里不免带了一分专注的神色。   他一个暑假都是这么过来的,自然习惯了这种状态,可在开学之后才见到他的曾泰然眼里,纪时的气质变得不是一点半点。   原先给人的散漫印象不见了,相反,此刻的纪时非常专注。   那并非刻意的伪装,而是真实的努力。   曾泰然:“……”   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些不适应。   他看着纪时,不知为什么问出了和刚刚相似的一个问题:“数学卷子做了吗?”   依他从班里另外几个学霸那里得到的反馈,这次的数学练习卷难度不低,至少比化学难度要大,所以他其实也没对纪时抱有任何希望。   然后,他听见纪时回答:“做完了,难度还好。”   曾泰然:“?” 第11章 老师评价 纪时是看不起化学吗……   有生之年,他从没想过,竟然能从纪时口中听到那样的话。   还有纪时那一瞬展现出的专注感,简直和他们这一片的气质格格不入。   但他又觉得,纪时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就在他盯着对方看的这段时间里,纪时竟然拿出了笔,在练习册上圈圈画画起来。   曾泰然:“……纪时,你没吃错药吧?”   纪时瞥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盯着一道物理题陷入了沉思。   他看过了物理课本的一部分内容,也清楚自己的基础还很薄弱,书上没有讲过的题型练习册上却出现了不止一道,那恐怕是高考要考的题型。   纪时皱着眉,讲台上,卢老师已经把要强调的重点讲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发资料加自习,不过因为是开学第一天的缘故,学校也没有变态到让他们第一天就开始上课,今天主要是打扫卫生、发资料和自习。   住校生可以留在教室或者回宿舍自习,走读生卢老师让他们先回去,把今天讲的内容回去和家长复述一遍。   纪时抬头看了一眼,大半个教室都空了。   果然,进了高三,气氛真的不一样了。   虽然大家看起来和暑假之前没有什么变化,但高三独有的焦虑感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周围的气氛。   毕竟只剩一年了,再不敏感的人也该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纪时没往宿舍跑,他真对这本练习册产生了兴趣,练习册上的题都很有示范性,甚至让他怀疑,这本练习册是不是他们学校老师出的,毕竟看上去就不是很正经的练习册。   曾泰然也是走读生,他没急着回去,只一直盯着纪时看,那眼神就跟看外星怪物似的。   “你转性了?改邪归正了?”   纪时停下笔:“我高三了。”   “……”曾泰然:“我还是有点不太敢信。”   他都打算和纪时分享这个暑假一直玩的游戏了,硬生生被纪时的操作给憋了回去。   “那把你数学卷子给我看看,你真做完了?”?   纪时点点头:“本来就有答案吧。”   “有答案也不能照抄啊,何况咱们这套练习卷的步骤太简略了。”曾泰然从纪时手里接过数学试卷,卷子写得满满的,果然已经写完了,他不由多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卷子写完了?”   “英语。”   “英语我也差不多写完了。”   见纪时埋头继续研究物理,曾泰然终于克制住了多问的冲动。他其实也觉得,今天集合之后教室里的氛围不太对劲,只不过纪时的变化给他的感触更深罢了。   他一边走一边翻纪时的卷子,上面有图被描过很多遍的痕迹,也有黑水笔勾画的痕迹。   曾泰然隐隐有种感觉,纪时不是在说笑,他是认真的。   怎么说呢?当一个人认真起来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   纪时停下笔,继续研究刚刚那道物理题,他把高一下和高二下的课本重新翻了一遍,让自己更了解物理方面的理论。   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基础太薄,光靠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跟上复习的进度。   不过纪时的脑子还算不错,他上学的时候一向不是那种死读书的类型,他打算先通过看书和练习弥补自己落下来的基础,等真正需要的时候,他会考虑找个老师补课。   高三很多人选择走读的原因也有补课的因素在内,毕竟只有走读生才能出校门找老师补课,住宿生必须在教室里自习到晚上10点,最迟10点半之前就得回宿舍了,出校门的时间也被严格控制,光靠周末的半天休息时间根本不够。   纪时正看着课本,他面前忽然站了个人。   “纪时,暑假我们喊你出来玩,你怎么不来呢?”葛亮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讥讽,“你这学期也没出去住啊?之前不是一直说要搬出去吗?”   纪时把书页合上,低声道:“不打算出去住了。”   “确实,出去住挺贵的,你爸妈得忙好久才承担得起费用吧?”   听到这句话,纪时才抬头看了葛亮一眼,却只见葛亮无辜地冲他笑笑。   葛亮很清楚,纪时平时最讨厌他提起父母的话题,好像一句农村人就让他和其他人之间有隔阂了似的。   他是故意的,谁让纪时暑假没来县城。   他都和平时玩得好的朋友吹过来,说暑假请他们吃肯德基,他主意打得好好的,就等纪时这个冤大头来付钱。谁料纪时根本没过来,葛亮牛皮又吹出去了,只得咬着牙从自己零花钱里抠出了一顿,还把上网吧的钱给付了。   对于向来爱占小便宜的葛亮来说,那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葛亮等着看纪时紧张尴尬的脸。   他知道,纪时这人好面子,平时的花销比县城里的孩子还大,他一开始还以为纪时家里很有钱呢,毕竟考上Z中的一批乡镇学生里也有家庭不错的,尤其是Z县西面的几个镇,小老板特别多,在Z中甚至省会有房的都不少。   可后来葛亮才知道,纪时家里就是农村的,还是最穷的那种。   他和纪时当时关系不错,也遇到过纪爸纪妈几次,葛亮嘴甜,见到人都笑眯眯地打招呼,可他压根就看不上纪时爸妈。   又不是公务员又没钱,不过纪时人傻好骗,他才和对方一起玩的。   “对。”纪时点了头,眼神中没有一丝闪躲,“今年天时不好,我们家的甜叶菊没卖出好价钱。”   “那你也该搬出去吧?高三多紧张。”   “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吧?”纪时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要看书了。”   “你要学习了?”葛亮声音突然拔高,“你上次考了多少名?40几还是50几?现在看书来不及了吧?”   “不一定。”纪时没再看他,“下次考试不就知道了吗?”   “那你加油。”葛亮耸了耸肩,一副不屑的神色。   葛亮讨了个没趣,不管他说什么都被纪时堵回去,他也就没兴致再和纪时多聊了。他压根不相信纪时能坚持多久,乡镇上的学生是比县城里的刻苦一些,不过纪时显然不属于那种范畴。   对方平时考试排名就够差了,都快倒数了,再突击成绩能好到哪里去?   ……   纪时压根没把葛亮的话放在心上,他毕业之后和葛亮根本就没交集了,葛亮从来也没瞧上过他。   就算他现在开始好好学习,也是为了他自己,并非为了葛亮。   不过纪时不知道的事,从他说了“下次考试”那句话之后,他们班就有人传,纪时说了下次考试要一鸣惊人。   纪时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个事,还是曾泰然告诉他的,那会纪时还在物理题里苦苦挣扎,一听曾泰然的话,他整个人愣住了:“什么?”   “他们都说,你说了,下次考试要考进前30。”   纪时:“……哪里传出来的?”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会说那种话吗?”纪时叹了口气,“算了,等下次考试再说吧。”   曾泰然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他:“你的意思是,下次考试有把握考进前30?”   纪时在曾泰然面前倒没有隐瞒:“差不多吧。”   曾泰然默默冲他竖起大拇指,却又贼贼地凑过来:“真有把握?”   “如果化学能发挥不错的话。”纪时笑了笑,“应该差不多吧。”   他们班60号人,前30名也就是前50%,按照Z中以往的高考成绩,能在普通班考到这个名次基本锁定了一个二本名额,纪时上辈子可没考到二本,虽然以他的感觉,如果他还能保持现在的复习状态的话,自己的成绩应该还能再提一提。   “你有把握的话,那我就去了。”   “?”纪时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曾泰然微微一笑:“他们在赌你做不到,我打算押点零花钱,赌你能行。”   纪时翻书的手顿了顿,片刻之后,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毛爷爷:“我也赌自己,100块。”   “我不会告诉他们是你赌的,就当都是我出的钱。”曾泰然拍拍纪时的肩膀,“加把劲啊纪时,能不能发财就靠你了。”   其实现在不过才开学一周而已。   纪时废寝忘食地看完了三年的物理课本,他的确落后的好多,不过他也有一点优势——随着全身心投入到学习的状态中,他脑海中有关高三的记忆似乎慢慢苏醒了。   他并不是零基础开始的,他或多或少还是懂一些物理和化学的。   何况最近老师们也在带着他们复习,从高一的课本开始一遍遍地过,纪时不怕丢脸,遇上不会的题就跑上去问物理老师,自习课他直接到办公楼等教物理的邓老师,时间久了,一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认识了他。   老师们也是八卦的,特别他们11班的老师都在一间办公室,没事的时候也会聊聊学生间的八卦。   哪个班的男生和哪个班的女生谈恋爱,学生之间传的绯闻老师们基本都知道,不过他们当老师久了,见惯了小情侣的分分合合,还时不时做些棒打鸳鸯的事,谈恋爱的八卦也算不上什么。   最近纪时算是他们谈得比较多的学生。   “卢老师,咱们班的纪时这是突然清醒了?”教物理的张老师捧着茶杯问,“不过他底子是有点差,上课不太跟得上哎。”   “单词记得特别准,我叫他上去默单词都是对的,最近的练习正确率也不低。”教英语的李老师是几个老师里年纪最轻的,年轻老师工作干劲足,看到原本把学习抛开的学生突然这么上进,她也跟打了鸡血似的。   反而是数学老师齐老师一直没开口。   他觉得,纪时进步最可怕的恐怕不是英语和物理,而是数学。   那天他在班里布置了一套练习,时间不长,也就40分钟,五道大题。   题目有难有浅,最难的那道题班里只有3个人答了出来,其中一个就是纪时。   齐老师是传统的老师,他的教学方法就是多做多练,丰富运用书山题海战术,加上他经验丰富,上课有激情,11班的数学一直不差。   他觉得那道题应该有人能做出来,但不认为那个人会是纪时。   纪时抄袭的可能性也不大,那天他一直在监督,纪时做那道题的时候他看完了全程,何况纪时在班里的座位不属于学霸区,那一片也没谁的卷子能让他抄。   也就是说,那道题确实是纪时自己做出来的。   短短的一个暑假,纪时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班主任兼化学老师老驴坐在一旁,脸沉沉的。   这个纪时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他差不多听到各科老师夸过纪时了,尤其是齐老师那边,那张数学练习齐老师还把纪时的试卷展示过一遍,答得全对。   这让他对纪时的化学卷也有了期待。   结果——他收了一张半空白卷!卷子上差不多一半是空的。   理科一门通门门通,纪时这是看不起化学吗? 第12章 化学 学习中   到了高三这个阶段,学生大致分为两派,一派是头悬梁锥刺股恨不能把睡觉的时间都花在做题上,另一派是等其他人放弃之前自己先放弃自己,提前开始浪浪浪。对于前者,很多老师的态度并非欣赏,反而比较担心学生的心理状态,担心弦绷太紧的话,稍不注意就有断裂的可能。   而另一派,属于典型的救也很难救,毕竟高中前两年落下的基础很难轻易补救,即使想补,也没有谁会停下来等他的进度,就算撑上一两天,后面放弃的可能还是很大。   中间派的学生,占了游刃有余这四个字的其实不多。   11班的形势,身为班主任的卢老师了解得很清晰。   在他的列表里,纪时也属于典型的被放弃的学生,从分班进入11班以来,纪时每次考试的成绩都有不同程度的下滑,这次即使各科老师都夸了他,卢老师依然存疑,或者说,保持一种谨慎的态度。   高三开始之后打鸡血的学生不止一个两个,但这份鸡血能够维持多久?   他们可以对学生抱有期待,这是身为老师的天职,但他们更希望学生能够自己去理解这个年龄段应该做的事情。   或许实践起来很难,但在未来,他们才不会感到后悔。   ……   纪时自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老师们讨论的重点,他那天只是很随意地把数学练习教了上去,虽然觉得齐老师停留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有些长,但他压根没多想,最后一道大题花了他10多分钟的时间,他差点以为自己解不出来了,谁知道脑子一转,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他最终把答案解了出来。   他的解答是对是错纪时也不清楚,毕竟日常练习只有齐老师那里有答案,不过纪时猜测自己应该没答错,数学毕竟是有规律可循的,解答的步骤、解答中运用的公式定理纪时都严格去核实了,除非他出现计算失误,不然纪时找不出自己答错的理由。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数学细胞正处于最活跃的状态。   这一周里,纪时的主要精力依旧在物理上。   高三除了各门主课之外,留给学生自习的时间很长,尤其下午5点多下课之后,一直到10点都是自习的时间,这段时间纪时一般用来完成练习卷,现在他们每科都至少会发一套练习卷,老师未必都会讲,但他们必须做,速度提上来之后,一般这些卷子可以在三小时之内搞定,毕竟语文作文一般一周两篇,不会天天布置作文。   剩下的时间,纪时全部花在了物理上。   并非他有多喜欢物理,只是他不喜欢半途而废,他不可能翻翻物理书再翻翻化学书,对他来说,化学是个崭新的大工程,也需要做好从头去啃的准备。   今天发的这套物理卷做到一半,纪时皱起了眉。   他对电这块的理解还是不太够。   纪时歪着脑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桌子上堆着高中三年所有的物理课本,还有近期翻过的参考书,开学之后,纪时又去门口的书店逛过几次,把自己觉得不错的参考书都买了回来。   他桌肚里甚至有《全国满分作文选》这种书,毕竟写作文不是他的长项,想在40分钟里憋出800字还是挺难的。   门口的书店教辅类打88折,买够100块还送一盒笔芯,纪时一次性就买了超过200块,属于大户中的大户。   这种小型书店在学校门口一直很畅销,就算后来网购发达了也不影响他们的生意,毕竟网购需要等,而学校老师推荐的参考书两天之内就必须出现在课桌上,而小型书店里恰好有。   在货架上,纪时还看到了让他怀念的《今古传奇》武侠版和奇幻版,还有《读者》、《青年文摘》和《萌芽》,堪称2010年前后最受欢迎的杂志了。   到了后来,就算是报刊亭也不太卖这种杂志了,位置好的报刊亭开始卖饮料矿泉水,还有兼售彩票的。   他的物理参考书数量绝对算得上多。   他偶尔会偷偷瞄一眼班里学霸的桌子,看看他们用的参考书,11班离强化班1班和2班远,纪时在那里也没有熟人,不过曾泰然朋友多,各个班的学霸他都认识一些,他在那头捣鼓捣鼓,反而帮纪时搞到了不少学霸专用参考书。   其中甚至还包括他出去上小课,小课老师发的辅导资料,他也毫无保留地贡献给纪时。   在这个年代,小课在Z县这座小城已经开始流行了,尤其是有渠道的家长,总会想办法把孩子塞到最好的老师那里。   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Z中的精英教师们都是家长们追逐的对象,不过教育局有规定,Z中的老师不能办班补课,但家长们还是有办法找到不错的辅导老师。   纪时动动笔,再停一停,再动一动,再停一停,思维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   这会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上了一天课,又做了不少题,他有些困了,不过并不累,回到17岁这个年纪,他似乎有无穷的精力。   纪时撑着下巴发了会呆,环顾四周,教室里只剩10来个人,这是他们班全部的住校生了。教室窗户外的天是黑的,朝北的那面一片漆黑,朝南的一面对面是高一高二年级的教室,灯也开着。   他打了个哈欠,继续钻研刚刚那道物理题。   纪时完全没察觉到教室里突然彻底安静的氛围。   他把那道题从头读了一遍,又去翻自己所有的参考书,想从参考书里找出支持自己解答的逻辑,一张草稿纸快被他画出花来,可头绪这东西说来就来说没就没,纪时也很无奈。   冷不防地,他一偏头,视野之中突然出现了两条腿。   下一刻,他的视线直接和老驴对上了。   那张又长又冷漠的脸放大一般出现时,纪时只觉空气都紧张起来,他明明没干别的,没看小说也没玩手机,可一旦和那道视线对视超过十秒钟,纪时都会产生自己其实是犯罪分子的错觉。   老驴在他面前站定,纪时感觉到,半个教室的目光都飘了过来。   大家表面上都紧着皮做题,耳朵其实已经悄悄竖了起来。   这段时间纪时自以为在班里很低调,每天固定来往于教室、宿舍和食堂,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没逃自习溜去网吧,也没偷偷在自习课看电影,可殊不知,每天保持认真的状态已经是最大的高调了。   老驴站到纪时旁边,大家都在猜,纪时这是又故态复萌了吗?   唯有纪时本人依旧茫然,直到——老驴把他桌上做完的练习卷一把全拿走了。   纪时:“……”   他忽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说呢……他好像把其他科目的卷子都做完了,正确率基本有保证,只有化学……   因为他还没开始复习化学,书都没怎么翻,最近也只是老驴带他们回顾课本到哪里,他就看到哪里。   果然,卢老师粗粝的手指在纪时桌上轻轻扣了扣:“这边怎么都没写?”   要是其他科目都没写,他倒没什么意见,只是老驴看了一圈,其他科目都写得工工整整干干净净,数学尤其有条理,语文的阅读理解都做了,唯独化学卷空了一片。   纪时压低声音:“我不会。”   “不会?”听到这话,老驴的脸拉得更长了,表情看上去更加凶恶。   “我还没复习完。”纪时无辜地和老驴对视,“没复习到的地方就不会做。”   老驴拿起纪时的化学练习卷,果然,试卷上完成的那一部分就是他在课堂上过的那一部分,其余他没有讲到的内容,纪时都没有做。   “你暑假是自己在家复习的?”老驴问。   纪时点了点头:“对。”   老驴安静了片刻。其实到了高三这个时候,学生们基本上都养成了属于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并不需要老师过多干涉,他们只需要掌握学生整体的动态就足够了。   而从其他老师的反馈来看,纪时这段时间表现出的进步相当惊人,尤其是英语和数学两科,直接从倒数前进到了前10%。   这样一个学生,他究竟要不要干涉呢?   他思考了片刻,把试卷还给纪时:“复习的过程中遇到难题尽管来找我。”   居然就这么被放过了,纪时也很惊讶。   “不过我建议你抓紧时间,时间已经不太够了。”老驴目光深沉地瞥了纪时一眼,“你自己要好好把握。”   被突然关心,纪时有些愕然,不过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卢老师虽然看上去凶巴巴的,但是对方语气中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纪时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Z中还是一个相对淳朴的地方,老师们的教学水平虽然有好有坏,但是职业操守上基本不存在问题。   纪时看了眼桌上的日历,距离第一次月考只剩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他确实该看看化学了。 第13章 讨论 关于参考书   老驴离开教室之后,全班一下从安静如鸡的状态变得闹腾起来。   住校生的自习班主任一般是不查的,全看学生是不是自觉,不过老驴在Z中也属于那种最负责的班主任,他查完自修才开着自己那辆旧摩托回去。   这次晚自习,还让他火眼金睛地查出了一个看《萌芽》的女生。   不过女生解释说是为了提高写作水平,才被老驴轻飘飘地放了过去。   老师们其实也清楚,看《萌芽》这类杂志基本提升不了什么写作水平,相反,里面的文章多数有股故作高深的做作味,但特别契合青春期学生的心理。   这个时候新概念作文大赛还有几分余热,韩寒和郭敬明都算年轻学生心目中的偶像,虽然后者因为抄袭名声已经有些臭了,不过这个时候网络还不发达,郭敬明出的《最小说》销量不错,捧出了不少畅销作者,他们都是从新概念作文大赛走出来的。   纪时他们这个年级,1班就有个女生在新概念拿到了一等奖,据说高考还能加分。   但对于作文渣渣纪时来说,他连《萌芽》上的文章都未必能看懂,更不必说写作文拿奖了。   纪时还在死磕那道物理题,桌子却又被敲了一下。   “纪时,你数学卷子做完了吗?”   纪时抬着头,和他隔着两排座位的姚蒙这会坐到了他前排葛亮的座位上:“给我看看你的卷子。”   纪时把试卷递给他,姚蒙接过,径自翻到练习卷的最后一道题:“原来是这样的解法。”   “我是这么想的。”他跨回去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把解题步骤写给纪时看,“不过是比你的解法复杂一些。”   “我选了中线。”纪时答道,“你先看的角?”   姚蒙点了点头。   他的解法只比纪时的解法多了两个步骤,不过一样能论证到结果,下次解其他类型的几何题或许能用到。   姚蒙是11班的大学霸,每次考试没跌出过前五,基本都是前三,他主要是语文稍微差了一些,在年级的整体排名差不多能进150名。   考虑到两个强化班就占了120个学生,150这个名次在普通班也算是顶尖学霸了。Z中平均一年能考3个左右的清京,前50就能上到金陵大学或者与之相当的名校,比如海市的海大或者交通大学,以及西湖省的之江大学,以及京市的名校。   其他省市的名校也不差,不过Z中毕竟属于苏省,学生们能不出省则不出省,即便出省也会选比苏省经济发达的省市,这也导致苏省各大高校的分数线都不低,在纪时印象中,姚蒙高考好像考上了金陵航空,对纪时这种渣渣来说已经属于名校中的名校,姚蒙自己好像不太满意,他的目标一直只有金陵大学。   自从上次纪时成了班里为数不多解出数学大题的人,姚蒙就常来找他问题目。   学霸并不是不会,他好像只是比较喜欢这种讨论的氛围。   ——纪时也能理解到这份爽感。   在全班90%的人都解答不出一道难题的时候,他们一群人却可以聚在一起,思维与思维碰撞,为一道题争得面红耳赤。   这是年少时代的书生意气,长大之后就不会再有了。   姚蒙正要回自己的座位,被纪时拖住:“帮我看看这道物理题。”   姚蒙停下来:“电流这道?”   “21题。”   姚蒙又回座位把自己的卷子取回来,搁在曾泰然的桌子上,纪时这边的桌子全是自己的东西,书都没放得下,姚蒙刚放好卷子,视线就在纪时的参考书上移不开了:“这些都是你买的?”   “嗯。”   “数学也有吗?英语呢?”   纪时弯腰,手在桌肚里摸了好一会,先拿英语的参考书:“这是听力的,语法的,词汇的,还有套卷。”   他数学的参考书数量更多,在新华书店买过几本,又在门口的小书店补了货。   既然姚蒙问了,纪时也没保留,把自己正在用的参考书都给对方看了。他们班倒有一种人,明明每次考试成绩不错,人家问他晚上学什么,他说晚上不看书,到家写完作业就洗澡睡了,问他平时用什么参考书,也说是学校发的那几种。   这种人每次分数出来之前都说自己是倒数,结果一考出来,班级前六,他自己还觉得不满意。   纪时的配合把姚蒙吓了一跳,所以纪时问他平时用什么参考书的时候,他重新回了一趟座位,把八九本参考书摆在纪时桌上。   “化学的有吗?”纪时问,“我把不准买什么书。”   “我买了套《龙门专题》还没用过,试卷买了一套。”姚蒙把参考书展示给纪时看,“我哥他们上一届用过的参考书,他们老师复印的,你要不要?”   “要!”纪时应得很果断,“我请你吃炸鸡腿。”   “加一瓶可乐,要罐装的可口可乐。”   “成交。”纪时补充了一句,“我也不喜欢百事。”   纪时不得不感慨,遇上姚蒙这么坦诚的学霸真是太好了。   姚蒙是独生子,但是有个表哥上一届在强化2班,就算在强手如云的2班,姚蒙他表哥也是顶级学霸,去年Z中考了4个清京,他表哥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他表哥拿过苏省奥赛化学一等奖。   不夸张地说,他表哥用过的参考书绝对是镀过金的!   姚蒙翻着纪时的参考书,有些他已经有了,有些他还没有,两人交换着意见,都打算再多补充几本。   姚蒙的书要比纪时的难买,尤其是语文和英语两门学科的书,都是Z县本地没有售卖的。姚蒙虽然是住校生,但他是因为爸妈在外面做生意没人照顾才住校的,他有些书就是家里人在南方城市买了寄回来的。   纪时也看上了这个代购渠道。   研究完参考书,姚蒙继续帮纪时看题。   他毕竟有三年牢固的物理基础,自然不是纪时这种半途才开始努力的渣渣可比,看了一会,他就在纸上给纪时演算了:“这个步骤你能看懂吗?”   “懂。”   “这边呢?这个理论是……”   纪时低着头,眉心蹙成了一团,姚蒙一边问着,他一边“嗯”着,不懂的地方他也立刻就问,好在姚蒙很有耐心,他也不觉得纪时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等这道题完完全全给纪时讲通了,姚蒙也不客气,让纪时帮他再看一道数学题。   这显然是一道难度很大的题,不过他似乎是对纪时的解题能力很有信心,也不担心纪时不会,就很直截了当地让他解。   纪时拿着笔,把刚刚那堆参考书重新塞回桌肚里,他考虑在桌子下面摆个纸箱了,东西太多,课桌根本摆不下。   他翻到草稿纸上崭新的一页,把题目抄下来,开始解。   姚蒙也占了曾泰然的桌子,和纪时面对着面,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拿着黑水笔在草稿纸上静静演算着。   算一道数学难题,需要最沉浸式的投入。   这是一道综合性的题,用到的知识点很多,一共有3个小问题。苏省高考就是这样的模式,数学按步骤给分,同样一道题,基础差一些的基本也能答1个问,中等偏上的答2问,顶尖学霸可以3问全答对。   这道题第一个小问题纪时没费劲,轻轻松松就解出来了,到第二道小题,他多思考了几分钟。   出题人显然把难点放在第三小题上了。   纪时在这道题上纠结了整整20多分钟,如果在考场上的话,他恐怕没有这么多思考的时间,只能放弃。   他的目光往姚蒙身上偏了偏,对方也在思考。   纪时离开座位去了趟厕所,洗了把脸。   这道题甚至比齐老师出的练习卷难度更大,纪时一个思路走不通,又换了另一个思路。   对面的姚蒙同样眉头紧皱,两人就这么死磕在一道题上,还没解完,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已经响了。   其他人都在收拾东西,纪时站起身,告诉姚蒙:“这题我暂时没解出来,我带回去看看。”   “我也没。”姚蒙叹气,“其实我两天前就拿到题了。”   “拿到?”   “这是金陵那边的老师出的题,你应该听说过,那个数学帝。”   纪时:“……”   “就算晚上不睡觉,我也一定会把它算出来的。”纪时语气激昂,“我一定可以!”   姚蒙:“……”   他完全不明白纪时为什么突然有了动力。   两人一起结伴回宿舍,回去之前,两人先去食堂打包了一份炒饭,加了鸡腿,再买了两瓶可口可乐,食堂里灯亮着,虽然只开了一个夜宵窗口,但是排队的人还不少,有人端着餐盘直接在食堂吃,也有人和他们一样打包。   走在路上,纪时也在和姚蒙讨论那道题,两人的思路基本一致,但是还行不通:“实在不行明天问问齐老师。”   “最好能自己解出来。”纪时叹着气,毕竟真到了高考的时候,他们可是要直面那位数学帝的冲击的。   然而,回宿舍之后,纪时还是没抽出时间解题。   楼下宿管贴了通告,澡堂停水了,今天洗不成澡。   Z中的宿舍虽说有花洒,但是花洒没有热水,都是冷水,夏天随便冲冲没什么,冬天可以自己去水房接热水洗。   很不巧,纪时今天忘记接热水了,最近虽然是9月,但是天气已经在降温了,纪时也不想把自己整感冒了。   健康这个话题是死板如老驴都会放在第一位强调的话题。   纪时匆忙拿了钱,端着盆,从宿舍后门的小门出去,去最近的那家澡堂匆匆洗了个澡,不过他并不孤单,一路上Z中的学生不少,有人为了节省时间,提前把洗发水倒在头上,进去了就直接冲。   洗完澡回来,纪时刚把衣服泡进盆里,头顶上的灯就黑了。   他们的宿管阿姨熄灯一向很准时。 第14章 校园生活 早读和早操   纪时是踩着点来上早读课的。   Z中规定的早读时间是6点40,在11点前睡觉的话,基本能保证学生7小时的睡眠时间——从6点40到晚上10点的高强度学习时间,在成年人看来或许是很可怕的,然而Z中却是整个Z县在时间上管理最宽泛的一所高中。   Z县的另外两所乡镇高中A中和C中,早读课的时间是6点,家长每个月只可以去探望一次孩子。   在未来,这种做法或许会被媒体批判为应试机器高考工厂,但在Z县这样一所小县城,这是常态。   他们和那些处于广阔世界中的同龄人本就不在一条起跑线上,再不努力一些的话,不是连那些人的背影都看不到了吗?   纪时初中是在镇上上的,在他初中的时候,他们的早读课甚至5点40就开始了,比县城里的同级生们更早,不仅他吃不消,早读迟到就假装自己去厕所了,他们刚毕业不久的班主任也吃不消,在天气尤其寒冷的冬天,班主任每每要过了6点才到达教室门口。   但这是常态。   一届一届的学生就是这么过来的。   纪时之前回家的时候还见过他初中班主任一次,教他们那届的时候,初中班主任还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帅哥,年轻又有激情,在女生里尤其人气高,那次见面,对方头发都快少一半了。   除了基因的影响外,未必没有工作辛苦的因素,毕竟一年一年重复同样的工作,能够坚持下来已经很不容易。   ……   “早。”他和曾泰然打了个招呼。   “早。”曾泰然有气无力地冲他扬了扬手,“困死了。”   6点40刚过,教室里的人已经来得很齐了,纪时耳边响起一片有气无力念着英语单词的声音,早读课刚开始都是这样的,可一旦老驴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里,教室里的分贝能把人耳朵震聋。   两人把英语书立在桌上,曾泰然从桌肚里掏出一个小面包,纪时拿海盐饼干,两人互相换了,又慢吞吞地把吸管插进牛奶里。   “纯牛奶真难喝,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曾泰然吐槽道。   纪时把饼干分给他之后,又把饼干袋拆开,给后桌一人分了一小包,后桌的张晋宇把饼干推了回去,掏自己的书包给纪时看:“喏,一样的。”   一模一样的散称饼干,一模一样的纯牛奶。   才开学这么些天,他们已经对市面上的饼干如数家珍。   比起超市里的知名牌子,他们更喜欢吃散称饼干,也是小包包装的,只是看起来没有大牌那么高级,不过超市里有名的牌子口味都太甜了,不像散称的,海苔味和葱油味又脆又薄,连吃两包都不费劲。   “确实难喝。”喝纯牛奶的时候,他觉得奶味直接掠夺了他的五感,带着一种独一无二的牛味。   ——虽然他和曾泰然买的都是超市里最贵的牌子。   纪时一个月在水果和牛奶上的开销都不算少,每出一趟校门,他都能拎回一大袋,还有纪妈每周来看他带的水果。   纪时刚把最后一口奶喝下去,后背忽然被曾泰然猛锤了一下:“驴来了!”   顷刻之间,教室里的读书声震耳欲聋。   纪时飞速把空牛奶盒扔回桌肚,开始装模作样读课文。老驴出现之后,教室里呈现出了一片积极向上的祥和氛围,打小抄的、聊天的、玩手机的、吃早饭的……一瞬间都投入到了读书的氛围中。   老驴一走,火又熄了。   纪时这才把饼干拿出来吃,他最近起床有些迟,来不及去食堂吃早饭,就拿饼干充饥。   光吃饼干当然是吃不饱的,不过他们每天早上都有跑操,可以趁着跑操到第一节课的空当去食堂买炒饭吃。   纪时复习了会英语单词,顺便把昨天的英语错题拿出来看,时间太宝贵了,按他现在的进度,他不太能抽出时间专门复习英语,他一般会利用早读课的时间,背单词和练习卷上的生词,以及订正错题。   不过纪时挺喜欢读英语课文的,英语课文,或者他们平时练习截取的名著选段有种流畅感,读这种文章可以积累起语感,而且记单词最好的方式也是放入语境中去理解记忆。   有时间的话,纪时总会认真读两遍课文。   他把昨天那道数学题压在课本下面,把自己记下的单词勾了出来。   曾泰然本来想找他聊天的,一看纪时这么用功,就果断闭上了嘴巴。他自己属于学渣,到现在也很难专注于学习这件事,不过既然他是渣渣,就安安稳稳当好他的渣渣,别影响了纪时的状态才对。   不过看到纪时努力的样子,他偶尔也会有羞愧感,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像纪时那样。   ——他是做不到的,这一点曾泰然很清楚。   但或许是受身为同桌的纪时影响,曾泰然也开始捧起书,平时玩游戏的时间也减少了。   早读读到一半,教室里“叮叮叮”响起广播声,大家熟练地站起身,换上校服,在教室门口列成两队。   这个时间点,太阳已经有些热了,门口的走廊上挤满了学生,11班最前面的人几乎和10班撞了起来,纪时他们这些个子高的排在后面,离12班的女生们也不远。   大家嘀嘀咕咕开始骂校长。   Z中校长才换没几年,换校长的结果立竿见影——原本平均一年能考上7、8个清京、最高纪录10多个清京的Z中在这几年最多一年就考4个,纪时记得,他们这一届倒是发挥平稳,3个清京,基本保持着以往的水平。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校长以呼吁改革著称,不过纪时在Z中读了三年,对改革的最大记忆是,校长要求他们把早操改成跑操,一个班60几号人列成一队,队头追着队尾跑,傻子一样在操场上跑圈,因为学生们“身体素质差”,所以跑圈必须速度快,必须跑三圈。   而从学生的角度看,跑操更像是老鹰捉小鸡,一圈跑下来,人累成狗不说,还非得穿上校服,搞得他们觉得自己特别蠢。   当然,以成年人的眼光看,跑操确实能锻炼身体,不过他们的心态是,他们好歹是堂堂Z县最顶级高中的学生,每次跑操的时候,Z中附近的住户就会特意站到屋顶上围观他们跑步,就像看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似的。   简直蠢毙了。   “纪时,去买水不?”   “你们买不买水?给我带根肉串。”   队伍还没走出操场就散了,今天幸亏不是升旗仪式时间,不然被校长看到了,准会督促班主任让他们跑回教室。   纪时和曾泰然勾肩搭背地往食堂跑。   纪时去买肉串和烤肠,食堂的炒饭也很好吃,不过纪时只是偶尔吃吃,今天曾泰然和他一起,纪时不可能让对方等。   食堂今天还有蛋挞,纪时也买了两个,他排队排到一半,曾泰然拎着塑料袋从超市出来了,袋子里装了可乐和橙汁,还有一袋矿泉水,纪时递给曾泰然3块钱,曾泰然只收了2块,因为肉串也要花1块钱。   这种感觉其实挺新鲜,因为之前纪时和葛亮一起去食堂比较多,至少在他记忆里,葛亮没有给过他钱,都是纪时请客。   可乐被冰过,一开瓶盖就冒着汽,纪时喝了一口,只觉得冰凉感从脑门窜到胃里。   两人也没敢在食堂多逗留,今天第一节就是化学课,被老驴逮到他们就惨了,两人在食堂门口干掉肉串和烤肠,又把蛋挞在塑料袋里包好,宛如特工一样往教室跑。   上课铃还没响,教室里已经一片安静,搞得纪时和曾泰然回去的时候很忐忑,扒着墙在教室后面观察许久,确认老驴还没到,两人才偷偷摸摸回了座位。   刚回来,姚蒙就冲纪时比着手势:“昨天的题你解出来了吗?”   纪时摇摇头:“我打算今天再看看。”   “我还以为你解出来了。”姚蒙的语气带着一点失望,然后,在纪时“难道你解出来了”的眼神中,他也轻轻摇了摇头。   第一节化学课,老驴依然带着他们过课本,纪时隐隐有种感觉,老驴的视线好像朝他这边飘过来好几次。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课上到一半,曾泰然就移过来一张纸条:“你干了啥?”   纪时:“……难道不是你干了啥?”   “我啥都干,所以他已经懒得管我了。”曾泰然的解释充满了逻辑性,“所以他在看你。”   纪时:“……”   班主任是化学老师果然是件糟糕的事情。   他其实还希望老驴讲慢一些,因为老驴是个好老师,他带学生过一遍课本,纪时觉得就像重新听一遍课一样,理解起来比他一个人摸索简单多了。   曾泰然的纸条纪时没再管了,甚至老驴的视线他也不关注了,在一片翻课本的声音中,纪时把课本翻到老驴讲到的地方,在书上耐心做着笔记。 第15章 一道难题 课堂提问   化学反应的各种公式,是纪时认为这门课程最有难度的地方。   他高一的时候还能考出一个漂亮的化学分数,但是到了高二高三,课本的难度直线上升,尤其是那些老驴在黑板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反应公式,更是让纪时感觉到了来自化学的深深恶意。   读书这种事情,放弃之后想再捡起来,就得耗费十倍百倍的努力,甚至努力的结果也是未知的。   纪时唯一强一点的就是心态。   毕竟他是曾经的失败者。   “常温下,下列各组离子在指定溶液中能共存的是——”   “A.中性溶液中:Cl-、Mg2+、……”   老驴把题目抄到黑板上,扫了一圈教室:“我找人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他这么问的时候,纪时已经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老驴的目光扫过来,在纪时抬起头的瞬间与他对视,下一刻,纪时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被喊出来的声音。   “噗。”   纪时站起身,耳边传来葛亮的嗤笑声,虽然很轻,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定定看着黑板上的题目,大脑飞速运转着。   老驴写的这道题恰好是今天课堂上复习过的内容,但比今天讲的内容要深奥一些,站起来差不多一分钟了,纪时依旧在看题。   处在复习的初级阶段的时候,纪时是很愚笨的,反应速度慢,没法把所有知识点结合起来,所以他很难立刻想到答案,只能一个选项一个选项去思索。   课堂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全班的目光都在这一刻朝纪时看了过来。   纪时既不答题,也不坐回去,在老驴那张马脸的压迫下,大家都不由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唯有葛亮掩不住笑意,甚至转过身来冲着纪时笑了好几声。   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老驴居然没催,也没骂人。   又过了足足一分钟,纪时才报出了自己的答案:“选C。”   “你确定?”老驴问。   纪时点点头:“确定。”   听到纪时的答案,老驴那张冷脸上依然看不出表情,11班的学霸们倒是心里有数,知道这题的正确选项是什么,可不会的学生只要老驴那边没给出正确答案,他们真不知道这道题该选什么。   老驴轻咳一声,就在大家以为他要讲解这道题的时候,他忽然道:“我再找人来问问,葛亮。”   葛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老驴喊了他两次,他整个人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你觉得这道题选什么?”   葛亮脑袋直接懵了。   他怎么知道这题选什么?   不过葛亮脑袋向来灵活,他觉得,既然纪时答了C,老驴又把他喊出来回答,说明这题绝对不选C。他求助般的目光看向四周,视线扫到教室中央,他们班的学霸许冉冉嘴巴动了动,看嘴型像是B。   “选B。”葛亮没有犹豫,回答道。   “坐下吧。”   葛亮这下确定,B才是正确选项。想也是,纪时说起来这段时间都在认真看书,可谁知道他是真看假看?别的葛亮不清楚,纪时交过几次空白化学作业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他才不信纪时能把这题答对。   老驴背过身去,轻扣了两下黑板,在一个选项上画了一个勾:“这道题选C,记住了。”   他又转过身来:“我之所以再找葛亮回答这道题,因为我想问问,其他同学回答问题的时候有那么好笑吗?”   “你是把这道题解出来了还是怎么样?”   老驴冷着脸的样子是最吓人的,他这么一骂,全班的目光霎时聚焦到葛亮身上。   葛亮脸都有些发白。   他们这个区域,葛亮向来是最不受关注的那个,以老驴这种老师的性格,到了高三这个阶段,他真正关注的只有那些好学生和还很用功的学生,救不了的他也不会特意去救。   毕竟一个班60来号人,他又当爹又当妈根本管不过来。   这还是这学期开学之后,葛亮第一次被老驴关注。   他甚至不知道老驴为什么非把他叫起来,因为他笑了纪时?   纪时什么时候值得老驴这么关注了?   ……   葛亮是什么想法纪时并不在意,高三的时间很宝贵,他没必要浪费在不值得在意的人身上。   他一个选项一个选项地听着老驴的解题思路,在某个选项上滞涩的部分豁然开朗,不等老驴继续拉进度,他把书翻到前一页,在某道公式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果然,解题还是专业人士比较靠谱,他在那边纠结那么久,都不及老驴轻描淡写的讲解。   下课的时候纪时也没出去放风,他把那道题抄在书上,备注好,感觉这一节课上完之后,他10%的化学进度大约可以提升到15%。   “你懂了?”曾泰然碰了碰他肩膀,“给我讲讲。”   抄完最后一个字,纪时放下笔,按自己答题时的思路加上老驴的讲解给曾泰然讲了一遍。   “懂了吗?”   曾泰然挠挠头发:“隐隐约约。”   纪时也不嫌麻烦,又给对方重复了一遍。   讲题的过程同样是加深理解的过程,而且能够教别人这件事也能满足纪时的自信心,纪时觉得这一点很重要。   他考Z中的时候,他的单科没有一门是初三班的第一,但他一直很自信,有种自己只要出现在考场上、只要能够去解题,那么他就有把握,他会的、能够写出来的答案是正确的。   事实上他后来的得分和自己预估的也差不多。   而暂时,他只对英语和数学有这种感觉,但并不是稳稳当当的——那种自信感建立在对课本的深刻理解,以及做题足够多的基础之上。   ……   化学课之后是齐老师的数学课。   齐老师最近一直在讲练习题。纪时瞥了眼试卷,感觉前面的选择题和计算题不需要很认真去听,都是他比较熟悉的题型。   纪时干脆把之前没解出来的数学题垫在试卷下面,捏着笔尖琢磨。   这道题他已经写了整整五页草稿纸了,思路却依旧不明朗,纪时甚至有些怀疑这是竞赛题,或者超出他们复习大纲的题。   但应该不会。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把草稿纸翻到空白的一页,继续埋头苦干。   “我在这里先假设一个点的话……”他选了一种和之前的想法截然相反的思路,把之前的理解彻底抛开。   草稿纸上重新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算到一半,纪时把袖子撸上去,眼中却出现了一抹激动的神采。   好像——找到感觉了!   虽然他的思路未必准确,但他的确把这道题的解答往前推了几个步骤。   他在纸上画了一条长线,继续加步骤,黑水笔流畅地写下一行行数字。   然后——又卡住了。   纪时不由把目光投向上一页上上页,想从之前的思路里给自己一些灵感,一遍缕不过来,只能缕上两遍三遍,最糟糕的结果是推倒重来。   然而只有这样的题才能激起人的挑战欲望。   纪时进入了全情投入的状态,视野之中只剩下这一道题。   他大脑把这道题从最开始顺了一遍,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找突破口。   几分钟之后,他又在草稿纸上添了一行数字,再然后,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拳头轻轻握紧,下笔的速度更快了些。   解出来了!   耶!   思路顺畅了之后,解题自然如行云流水,从写下过程到得出结论也只花了几分钟时间。   等纪时揉手指缓解手指酸痛,第二节课的下课铃也响了,他隔着座位喊姚蒙:“姚蒙,那题我解出来了!”   “解出来了?”姚蒙瞪大眼睛,“这么快?”   “数学课上偷偷解的。”纪时解释道,他一边说着,姚蒙把葛亮的位置给占了,头靠过来看纪时解题。   纪时前面的思路和他差不多,纪时一边讲他一边点头:“我就是卡在这儿,出不去了。”   等纪时把下一个步骤写出来之后,姚蒙一拍拳头:“还能这样?”   “反正解出来了。”纪时抽出草稿纸,“我也觉得这题挺怪的。”   “草稿纸先放我这边,等我看完了给你。”姚蒙不和纪时客气,直接把纪时的草稿纸本带走了。   纪时这才站起身,到教室外面活动了一下。   教学楼下,前面高一高二的楼层都很热闹,高三这一片就安安静静的,相对之下,反倒是两个强化班门口看起来最热闹,男生和女生在教室外面互相扔着球。   理科强化班是从高一就开始的配置,分班之后普通班的学生们都拆过了一轮,只有两个强化班一直没动过,更可气的是,这群人成绩不错也就算了,像运动会这样的体育活动,他们基本上也是年级第一和第二。   曾泰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趴在栏杆上:“真爽啊,那些人。”   “是啊。”纪时叹了口气,“我哪天能考到他们的名次就好了。”   他话音落下,曾泰然先沉默了一下,然后整张脸皱成一团:“你认真的?”   “不,只是想想。”   “我就说嘛。”   身为普通班的一员,谁没有做过吊打强化班的梦呢?尤其Z中的考场是按月考成绩排的,月考理科前30名在第一考场考试,一般来说,前三考场都是1班和2班的学生。   试想一下,这个时候,一个来自普通班的陌生面孔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其中一个座位,甚至是靠前的座位,那也算是经典的爽文配置吧?   那样的目标离现在的纪时还太远,但他可以想一想。 第16章 继续学习 抄课文什么的……   “我终于把这题弄明白了。”课间休息的时候,姚蒙来找纪时,“还真是挺怪的。”   “看起来有点超纲。”纪时从座椅上站起来,背靠到课桌上,视线还盯着刚刚那道题。   “其实根本没超,这题出得有些刁钻了。”姚蒙戳了纪时一下,“我那边还有几道题,你要不要试试看?”   “化学的有吗?”纪时问。   姚蒙看了他一眼:“有是有,你会吗?”   ——会当然是不太会的。   这段时间里,纪时周围这一圈人都知道他化学不太行,也知道纪时数学渐渐行了,不过这学期还没考过试,大家暂且还不了解他的水平到了哪个阶段。   毕竟不少人平时练习正确率挺高,一到正式考试就现原形。   这会是上午第三节课的休息时间,做完眼保健操,半个教室的人都趴下了,纪时坐得累了,站着活动了会胳膊,一看课表,下一节居然是语文。   到了这个时间点,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说,语文课一上,原先40分钟的课能上出80分钟的感觉,上午最后一节课和下午第一节课是最难熬的,遇上老驴这样的老师,他能用恐怖的表情让学生们不敢轻易造次,可他们语文老师脾气好性格和善,讲课也慢吞吞的,到了第四节课就跟修仙的感觉差不多。   尤其今天的内容还是阅读理解和作文。   纪时一直觉得,苏省的语文出卷人有种神神叨叨的气质,在未来某天他看到隔壁西湖省高考“诡异的光”时,内心忽然产生了深深的共鸣。   怎么说呢,老师在讲台上情真意切地带他们揣摩作者表达的情感,纪时脑海中只有一行字——   作者:“我真没这么想过。”   纪时搓了搓脸,让自己的注意力稍稍集中一些。   语文是一门绝对不能被忽略的科目,在480分的总分中占据了三分之一,虽然以他们月考和联考的经验来看,语文的分数段基本集中在110到140之间,但考到140的毕竟太少太少,纪时的目标是120。   语文课该听还是要听的。   而且和齐老师或者老驴那样充满激情的风格不同,语文老师讲课很慢,一道题要磨很久,不过她的确讲得很细,还会引经据典,这大概是老教师的长处所在。   语文考试题型相对固定,有读音和词语运用的判断,有文言文解析,也有名句默写,这些题型分值虽然不如阅读理解和作文,其实也并不好答,不过平时复习的过程中他总是下意识忽略语文,在语文上花费的时间还不如英语多,但其实英语的总分只有120分。   当然,英语考110并不难,语文想上150难如登天。   他们老师这次讲的这篇阅读来自于汪曾祺的散文,确实是好文章,不过纪时理解起来总有种飘忽的感觉。   但经过刚刚分神的阶段之后,他的状态已经变好了不少,老师讲的内容他多多少少也能听进去了。   阅读题基本每一行他都会做个标记,因为试卷上的题不仅会考到某个具体的片段,也会考察全文。   纪时的思维有些偏理科,在答这些题的时候,他不够感性,很难把自己的情感彻底代入到文章当中。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他投入的时间太少了。   他有大把的时间做数学题、看物理书和化学书,给语文的时间太少太少,他当年高考的语文成绩也很不怎么样。   ……   Z中的午休时间不算短,上午11点多放学到下午2点都是午休时间。下课铃一响,整个校园都躁动起来,排队吵嚷等放学的,不想排队狂奔到食堂的……楼梯口全部挤满了人。   纪时他们这种老油条就不想和学弟学妹们抢食堂了,他翻出化学书,把老驴今天讲过的内容复习了一遍,又翻到后面不熟悉的部分,看自己是不是还有印象。   等差不多过了20分钟,他才不慌不忙地从教室下楼往食堂走。   走读生基本都回家吃午饭,除非时间来不及才会在食堂吃,他们班住宿的人少,去食堂吃饭的人也少,纪时基本是班里最后一个去食堂的。   吃得快的已经吃完了,回来的路上正好和纪时遇上,还有人手上抓着面包和牛奶,不知道是不是没吃饱。   往外走着,广播站的喇叭里大声放着张杰的《最美的太阳》,这会选秀还有些热度,不少人都看湖南卫视的综艺,不过最火的还是周杰伦,《彩虹》那张专辑是他们偷溜去KTV的必点曲目。   纪时想起来,昨天早上老驴好像说过校运会的事。   校运会是高三年级唯一能够参加的大型活动,高一高二还有校园艺术节来着,到了高三就全停了,而且就算是校运会,他们高三也不用走方阵,不像高一高二的时候,班里会派出一个女生举牌子,其他人穿着校服傻乎乎地走方阵。   吃过饭,纪时也买了盒牛奶,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去校门口买笔。   他上回买书送的笔芯都快写完了,只剩下一根,估计撑不到明天晚上。   纪时一连买了两盒,以前他常买的斑马和三菱笔他是看都不看了,倒不是不好写,主要是写不起,一支便宜的6、7块,写上几天就空了,对比之下,物美价廉的晨光才是他们穷人必备。   “纪时!”   纪时转过身,就见初中同学张常翼冲着自己挥手:“你来买笔?”   纪时点点头:“你来买教辅?”   “买点化学资料,我们班最近买这个比较多。”张常翼个子比纪时矮一些,不过长相帅气,从初中的时候就挺受欢迎,“你现在还在9班?”   纪时:“……我在11班。”   张常翼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老是把你和安维搞混,你们班化学复习到哪儿了?化学老师是谁?”   纪时一点也不喜欢张常翼,从初中的时候开始两人就算是竞争对手,不过张常翼的成绩向来压他一头,初中毕业之后对方也靠中考的高分进了2班。   纪时一直觉得自己在强化班没有熟人,因为在他心里,张常翼根本就不算熟人。   这人就是凡尔赛中的凡尔赛,每天除了谦虚自己成绩不行之外就是阴阳怪气别人某科成绩好,结果成绩单发下来,他比人家分数最高的一科分数还要高。   纪时和对方随意糊弄了几句就以自己还要买本子溜了,不过他倒是暗暗记下了张常翼拿的那本参考书的封面,也拿了一本去结账。   门口这家书店倒是很安静,最热门的参考书摆在外面一间,小说和杂志摆在里面一间,杂志有拆过封皮的,不想买的人站着看老板也不会赶人走。   等纪时回了教室,已经是12点多了。   教室里呈现出一种安静到极点的气氛,没有一个人讲话,所有人都在安安静静地翻课本做题,也有人趴在桌上睡觉。   每个高三教室都差不多,氛围堪称死寂,不过上午每位老师都安排了作业,不仅包括套卷,也有参考书上的习题,这个时间用来做题正好。   纪时没有急着做那些,他今天刚思考完一道数学难题,感觉大脑有些超负荷,就打开MP3听了两首歌。   MP3是随机播放的模式,第一首是周杰伦的《断了的弦》,第二首是《半兽人》。   听完歌,纪时开始做听力练习。   星火英语的听力题被他传到了MP3里,他另外还买了一套华研英语,MP3里还下载了《老友记》第一季,不过纪时一般要等宿舍熄灯才有空看。   MP3的屏幕实在太小了,看久了容易伤眼睛。   纪时视力不错,现在还不需要戴眼镜,他也不想因为看电视把眼睛搞坏了。   参考书上的考点分析解题技巧纪时都没看,直奔全真模拟,他觉得,听力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解题技巧,能听明白就能选对,关键是最开始那几道题能不能听出来。   耳机里一男一女正针对超市里的蔬菜价格开展对话,纪时耐心听完,把对应的选项选了出来。   他感觉这段时间他英语的进步还挺迅速的,主要是单词认识得多了,加上多听多看语感上来了,自信心又反过来助推了他的成绩。   纪时在MP3里下载了BBC和VOA的英语新闻,有慢速和常速可以选,他从慢速开始听,最近已经转成常速了,这两家媒体在未来都是fake news的典型代表,不过在他们高三生里还是挺受欢迎的,尤其在练习听力上。   纪时一连做了三套听力,他今天中午都不打算做理科类的作业了,专门盯着英语听力和语文。   语文他还在练默写题,不过他买的参考书其实是字帖,就是练字和古诗词结合在一起的那种。   纪时的字不难看,就是有些小,他想着,如果能把字练出来,哪怕让改卷老师看了多给一分,那他也至少能往前排好几十名吧。   他们这一届参加高考的人数有50多万人,一本人数也就几万人,争分这个词一点也不夸张。   今天字帖上的古诗词是《赤壁赋》。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这句纪时在不同的练习里看过至少五次,还有“概将自其变者而观之”那段排比,也属于考试会考到的范围。   《赤壁赋》的篇幅不算短,纪时稍稍把握笔姿势正了正,从“壬戌之秋”这四个字开始抄。   苏轼的词属于他平时比较爱抄的,因为气势很磅礴,又写得漂亮,一气抄下去人不累,他比较怕抄的是《论语》的片段,子曰得他脑袋都晕了。 第17章 放假 国庆假期   中午的校园尤其静谧,阳光将影子投在地面上,斑斑驳驳的,再吹来一阵风,抄完诗词的纪时停下笔,在课桌上轻轻趴了会就睡了。   回想起来,高中的时候他是没有睡眠问题的,随意趴着就能睡,也不觉得胳膊多酸。   等到后来,手枕着胳膊他都觉得累得不行,腿更是僵到一个下午都动不了。   等纪时一觉睡醒,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了,各个班陆陆续续都有走读生回来上课,声音很轻,但步伐中都有一种高三生专属的沉重感,用一个词形容,就是苦大仇深。   纪时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姚蒙正站在他座位旁边,盯着他桌上的字帖研究:“你这本资料校门口还是新华书店买的?”   “新华书店。”纪时说,“二楼靠楼梯口那排架子,都是高三的参考书。”   “我有空也去看看。”姚蒙吐槽道,“背课文太烦了。”   他这样的学霸基本是没有短板的,语文即便考不到高分,也绝对不会太低,不过就算是学霸,偶尔也会出现一道默写题不会写白白丢分的情况,那样就太可惜了。   纪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班里的走读生差不多来齐了,指针也指向了下午2点,上午写了半黑板的语文解析已经擦干净了,就连黑板最左边的“距离高考还剩 天”的提醒也给擦了,被他们班长趁着老师没来给补上了。   纪时发了几分钟呆,上课铃一响,教英语的李老师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和所有人的英语老师一样,李老师年轻又漂亮,烫着一头卷发,穿着一看就很贵的时髦套装,在他们班几个主科老师里,李老师是最年轻的,也是学历最高的,她是苏省师大的毕业生,在师大生普遍选择在南部几个市县当老师的情况下,她是为数不多选择回老家的。   老驴和物理的张老师都是中专毕业,不过在他们那个年代,中专生是真正的高材生。   李老师每天上课第一件事就是默写单词,不管讲什么内容,先默20个单词再说,从后排到前排依次递上来,她根据学生默写的情况判断他们的复习进度。   这算是一个笨办法,不过确实有效,有这根绳在后面紧着,大家总还记得背单词这件事,不会在英语早读上过于夸张地写数学题和物理题。   纪时接过后排递来的单词本,和自己的放在一起,正要把曾泰然的也收了,就见对方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fantastic是怎么拼的来着?”   还没等纪时开口,讲台上李老师出言提醒:“各位同学抓紧把自己的本子交上来,不要交头接耳。”   曾泰然:“……”   他相当视死如归地交出了自己的单词本,脸上的表情足以用心如死灰这个词来形容。   “你写了几个?”纪时问。   曾泰然扒拉出了五根手指,想想又觉得不太对,收回了一根,又收回了一根:“不怪我啊,是单词太难了。”   纪时:“……”   他也不好意思说曾泰然什么,高中的时候两人是难兄难弟,正确率都差不多。   这几天的默写纪时都是全对,李老师没有出太生僻的单词,都是他背过也理解的,练习卷他的正确率也不低,以纪时的判断,如果他能一直维持这种状态的话,在月考里他的分数绝对不会低。   他现在最大的短板还是物理和化学,这两科也是最最最难攻克的。   纪时不禁有种路漫漫而修远兮的感觉,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唯有“上下而求索”了。   做题、思考、看书、回顾……这是纪时高三生涯开始阶段的常态。   他很稳,有种循序渐进的紧绷感,在班里几个老师们眼中,这样的纪时很成熟,似乎醒悟过来自己想要什么,再根据自己的目标一步步完善。   虽然节奏不算快,但至少他是根据自己的节奏按部就班来的,老师们也不愿打破他的节奏。   他们也见过纪时这样的学生——在高三这一年飞速地成长、蜕变。   这是一个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时期,有人能扛住压力,在一整年中保持着稳定的节奏,也有人绷了近一年的弦在最后时刻骤然崩塌,身为老师,他们也不想学生们面临这种状况。   ……   一转眼,就是国庆节。   今年日子比较特殊,中秋在10月3号,比国庆节还晚两天,所以法定假期有足足4天,上班族可以通过调休调到8天,纪时他们也沾了光,有了4天的小长假。   下半年的假放一天少一天,国庆之后就只有元旦和春节了。   也因为国庆假期的缘故,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安排在10月5号放假回来第一天,第一天考语文数学,第二天上午考英语,下午考物理化学。   9月30号这天,大家一边期待着假期来临,一边偷偷骂这么安排的人是傻子。   曾泰然骂得特别凶:“这下我回去连电视都不能看了。”   “那今天考完老师晚上加班改试卷,接下来几天内都在猜测自己能考几分的忐忑中度过?”   曾泰然:“……我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成绩的。”   很不幸,他妈认识学校里的老师,每次月考结束都会兴致勃勃地打电话问成绩,在其他人都不知道分数的时候,他基本是班里最早知道的那批。   怎么说呢?平时上课他爸妈还会稍微克制一下,不想影响了曾泰然的状态,可如果是有整整4天空闲期的国庆——   “校长英明。”   纪时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思索自己该带些什么东西回家,4天的时间太短,他打算少带几本书,最好是能迅速提高单科成绩的那种。   英语可以少带一些,老师发了两套卷子,足够他写了。   纪时把化学和物理的课堂笔记都带上了,两个厚厚的笔记本,和试卷一起塞进书包里,书包便立刻鼓鼓囊囊了。   他回了宿舍,把纪妈上次带的饭盒塞到袋子里,又拿了手机和充电器,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   纪时是直接在学校门口叫的出租车,邹勇和周婷璐他们高三都在外面走读了,国庆也不回家,纪时给了司机20块钱,不打表,一车坐5个学生,司机去一趟他们镇上一共100块钱。   这个年代Z县的出租车运营都不规范,基本上都是和司机谈价,谈好了再上车,打表的话,几十公里的路费用就太高了。   纪时也可以选去公交站坐城乡中巴,不过得在校门口叫三轮车,这比出租还没有准价,同样的距离有人报5块有人报4块,再砍砍3块也能送。   纪时高一高二出校门倒是经常坐三轮车,大多是电动的,也有人力踩的,司机和座位之间用一个帘子隔好,夏天坐很凉快,冬天就不挡风了,对来县城逛街的人来说,公交还没有普及的情况下,花几块钱坐个车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到高三纪爸纪妈就千叮万嘱纪时千万别坐三轮了,主要是Z县城区的三轮基本都是退休工人或者没退休工资的农民在开,他们年纪又大开车又彪,在大马路上横冲直撞的太不安全。   县里也没有狠下心把这些三轮车取缔了,事实上也取缔不了,那毕竟也是一大群人的生计。   现在纪时出校门,距离近的他就走路过去,很少去坐三轮车了。   出租车开到镇上,纪爸已经开着三轮车在等了。   难得的国庆和中秋一起放,小镇上的各家店都挤满了人,做大饼的店开着大灯做饼,门口的人排成了长队,炸串的那家也是,推车旁边不少人坐在电瓶车上排队,超市和水果店也都是人。   不过现在开车的人还是很少,不像以后,一到节假日,冷清的小镇会被汽车填满,挂着各地排照的汽车穿梭而行。   “吃不吃臭干?”纪爸问,“不吃就直接回家了。”   “不吃。”刚从车上下来,纪时胃里还是不太舒服,什么也不想吃。   “书包放到后面,背着不重吗?你妈烧了鱼,家里还有螃蟹,不过现在的螃蟹还不肥。”纪爸轻声和纪时絮叨着,“宿舍还住得惯不?住不惯我们还是出去。”   租房的事,纪爸纪妈是被纪时劝动了,加上地里的活确实忙不过来,可他们回头一看,邹勇家和周婷璐家居然全有人去照顾了。   村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一点风吹草动人人都知道,纪时高三刚开学,就有人问了,他们怎么没去县里租房?他们夫妻俩不怕活儿累,也不怕花钱,就怕辜负孩子。   别的不说,要是高考成绩出来,纪时因为没人照顾分考低了,那他们不是得后悔死?   纪时一连解释了几遍不用,而且表现得相当坚定,纪爸也只能作罢。   他在车上和他爸讲了最近复习的情况,纪爸虽然听不太懂,心里还是高兴的,纪时已经很久没和他聊过学习上的事了,上一次恐怕还是初中。 第18章 假期生活 关于蔬菜的一切   风呼呼在脸上刮着,从镇上到村里的这段路没有路灯,快到10月,晚上的气温已经降下来了,纪时裹着纪爸的一件旧外套,到家门口的时候,厨房和大屋的灯都亮着,纪妈听见车声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握着一个饭勺。   “回来了,冷不冷?”   纪时摇了摇头:“不冷,我火气旺。”   到家直接就有饭吃,纪妈准备了整整一大碗鱼汤,炖到奶白,非得纪时坐下来就喝一碗,她还炖了排骨,炖到烂了,先舀上几块给纪时。   厨房里灯光昏暗,喝了小半碗汤,身体立刻就暖和起来了。   锅里还在烧别的菜,吃到一半,纪时二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我估计时时这时候该回来了,今天我去镇上买的螃蟹,多蒸了两只蟹……”   纪妈从灶台后面站起身:“不用不用,我们家也买了!”   她把锅盖掀起来,盛了点排骨,让二姑顺便带回去,二姑先是不要,拗不过纪妈推得厉害,只能收下了。   “时时,小雨今晚也回来了,明天上我家吃午饭啊!”二姑又嘱咐纪妈明天不做午饭,一起去她家吃。   二姑的女儿比纪时大三岁,现在在市里读大三,纪时和表姐从小时候起关系就不错,二姑好强,表姐却是不折不扣的乐天派,高中三年被二姑高压逼着学习,最终上了本省一所二本学校。   她们班当时一共18个二本达线的学生,表姐是第18名。   纪时“嗯嗯”应了,他是习惯了去二姑家吃饭,小时候纪爸纪妈干活忙,他到家了没饭吃就先去二姑家,有时候连春节也是这样,二姑家开饭早,他去找表姐玩,先在她家吃顿垫垫肚子,再回自己家吃第二顿。   纪妈和二姑的手艺都不错,不过纪妈比较会做正经一点的菜,口味也清淡,烧鱼烧肉这些,二姑的口味却重一些,本地的炝泥螺炝虾,炒泥螺炒田螺,家里人一起聚餐,不管是在纪时家还是小姑家,这些菜基本都是二姑上手。   吃过饭,纪时先洗澡,Z中别的都好,就是洗澡太麻烦,纪时家是电热水器,以前是太阳能热水器,可惜太阳能热水器冬天洗澡太麻烦,家里后来就换了电的。   现在的热水器储水量小,家里建了新房之后换了一个更大的。   忙完之后纪时就打开台灯,开始看化学课本。   在所有科目中,他最薄弱的就是化学,开学已经一个月了,他甚至都没有系统地翻过化学书,幸亏老驴带他们复习的时候很细致,帮纪时把之前丢掉的基础补回来了一点。   纪时对化学的复习模式和物理一致,他把教材、参考书和笔记放在一起,先从已经复习过的地方开始看,老驴讲过的地方他的思路都很清晰,做题也没有问题,但老驴没讲的地方纪时就觉得有些难了。   课本里的东西毕竟有些浅显。   纪时抿紧嘴巴,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着,练习是加深记忆的最佳方法,以他的经验来看,哪怕是比较复杂的化学公式,多做上几遍题记忆也就深刻了。   “先产生沉淀后沉淀再溶解……”   “实验的基本操作……”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专注度最集中的时候,纪时翻过书再翻参考资料,再把一个小的知识点融会贯通,他复习得很慢,像蚂蚁搬家似的,清一个知识点他就把对应的章节给勾掉。   纪时倒也没有一次性看太多,他基础差,吃太多也吃不下。   不过他现在比之前还是轻松一些,和姚蒙互加了QQ之后,纪时会给对方发消息问物理和化学题,姚蒙一开始只和纪时讨论数学,结果有次两人讲到了英语作业,他发现纪时的英语好像也不错,这样在平时练习的时候,姚蒙一旦有把不准的题就来问纪时。   数学题两人一般是没什么争议的,即便答案不一样,用彼此的方法算一遍一目了然,英语反倒会有不少争论,经常有两个人battle了半天,结果答案是另外一个选项的情况。   纪时的QQ小人又在闪了,曾泰然发了个哭哭的表情,问他有没有写数学作业。   “你不是应该4号晚上才找我的吗?”纪时回了个消息过去。   “别提了,我妈就在我旁边,我是躲在厕所里给你发消息的。”曾泰然一通抱怨,“我想写英语来着,她非盯着数学卷子让我写,我根本就不会啊。”   曾泰然爸妈都是那种特别正经的家长,纪时曾经见过一次,那种威慑力让身为渣渣的纪时压力山大,甚至会产生是自己带坏了曾泰然的羞愧之感。   ——其实根本不是。   纪时也不明白,有那样的父母,怎么曾泰然的个性那么不靠谱?   在曾泰然的强烈建议下,纪时先开始做第一套数学卷子,第一套的难度不算大,不过有一道考察蛮新的题,纪时在QQ上和姚蒙提了一嘴,姚蒙也是这么觉得的。   填空题14道纪时唰唰就过了,解答题他最后一道思考的时间最久,精力基本都耗在这一道上了。   考试时间毕竟是有限的,齐老师也一直在课堂上强调,遇上不会的题要适当放弃,不能耽误了做其他题目的时间。   从某种程度上说,数学题会做的进度就很快,基本看看题就会了,不会的题思考之后能解出来的几率五五开,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即使后面想尽办法解开了,耗费的时间也是大量的。   纪时正沉浸在做题中时,房门被推开了,纪妈端了杯开水进来,嘱咐纪时早点睡别熬夜。   “要是嫌冷,把小桌板放床上写。”   纪时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人还是埋在题里继续写。   久坐是冷,不过现在还没到真正冷的时候,他多披了件外套,鞋子也穿的棉拖,所以不觉得冷。小桌板是那种可以折叠式的,一块板和四根铁架支撑着,冬天在床上用最方便,不过纪时用那个总有种腿伸不开的感觉,比在桌子上写作业累多了。   闹钟在滴滴轻响着,纪时写完一套数学卷,指针已经指向了11点半。   他揉了揉脸,大脑有一瞬的放空感。   身体是累了,不过保持专注的学习状态的确令他有种愉悦感,就好像自己亲手搭建的积木,从无到有,从少到多,再慢慢看它变得丰富起来。   ……   在家的日子的确比在学校轻松,纪时还在床上睡着,纪爸纪妈已经去大棚里摘青椒了,家里今年青椒长得不少,现在正是秋椒上市的季节,广播里菜贩子正报着今天的菜价。   纪时听纪妈嘀咕过两声,说今年青椒的价格很不怎么样,比去年差了不少。   不过蔬菜向来没正价,本地蔬菜的价格主要看市场的需求,遇上其他蔬菜产地发大水或者大降温,本地的蔬菜就能涨一波价,或者某种蔬菜前一年价格太低,本地人第二年都不种了,那种了的农户往往能遇上高价。   纪时记得有一年就是这样,纪爸前几天才抱怨说青椒价格低得不想去地里摘,两毛钱一斤,加上成本和人工费,去摘就是亏钱,结果过了几天,青椒陡然涨到2块多,纪爸纪妈又忙着去摘。   相比较超市里的蔬菜价格,农民到手的钱是最少的。   他们本地有蔬菜合作社,蔬菜基本是卖到那里,先在菜贩手上过一道,然后每天有挂着各地牌照的大车来运,包装费、油费、人工费、过路费……等到了超市再到消费者手里,价格差距数倍。   他爸妈太辛苦了,他们付出的劳动收获的回报实在太少。   所以对纪时上学这件事,他们可谓倾尽所有,他们也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纪时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别像他们一样辛苦就好。   ……   纪时去厨房里,电饭锅里有煮好的粥,烧饼被盖在塑料盆里,大锅里还煮了一锅黏玉米,纪时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吃早饭,嘴巴机械式地动了会儿,意识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这会还算早,不过村里各家各户已经都没人了,纪时爸妈属于下田很迟的了,觉少的老年人一个个起得更早。   纪时啃玉米的时候,邻居们也一个个回来吃早饭了,看到纪时都笑眯眯地打招呼,最近是国庆和中秋一起放,村里回来了不少人,不过该忙的活还是得忙,只是家里更热闹些了。   纪时啃完三根玉米,纪爸和纪妈也开着三轮车回来了,车后面装着今天早上摘的青椒,纪爸开车先去卖,纪妈回来先吃。   见纪时又要回房间做题,纪妈拦住他:“门口桥上有人在捉鱼,你要不要去看看?”   纪家正门口有条小河,他小时候还和东边的大河连通,不过后面慢慢被人把桥洞堵上了做了路,现在就是死水一潭,但这潭水隔着一条路又是一条河,那条河就是活水,鱼的品种不少,还有人专门在里面放鱼苗养鱼卖。 第19章 假期生活 吃饭   纪时一边啃着玉米一边往河边走,桥上这会已经站满了人,全是来看抓鱼的,见纪时过来,人群给他在栏杆边上让出了一个空档:“时时今天也来了啊!”   “鱼还没上来,要等会儿,他们在河里抓。”   纪时趴在栏杆往下看,河里的水差不多有成人腰那么深,还有些浑,一个邻居穿着雨衣站在靠近河岸的地方,从河里把渔网往上推,有人在桥上接住他,岸边上还有几个人站着,准备随时去搭把手。   本地的河里养殖的基本都是花鲢,个头大,大的能长到30厘米那么长,网兜没有完全盖住,鱼在网里跳得老高,一不注意就又蹦回河里了,门口的桥墩矮,鱼蹦起来溅的水直接往人身上浇,纪时离得近,就算特意往后躲了,水还是溅到他裤脚上,把纪时的拖鞋都沾湿了。   “这鱼是要跳龙门啊?”   一网上来,村里有想买鱼的先分分,其他人还在看热闹,纪时多看了会,就有人来问他是不是明年高考,一听说是,一群人马上又聊起了夏天谁家小孩考上了什么大学,在海市找了工作之类的话题。   Z县虽然地处苏北,本地人却相当重视教育,多的是一边骂骂咧咧老师事多、一边把老师的要求100%完成的家长,哪怕是农村人也不例外。   大家嘴上都说小孩能上就让他上,上不了就算,可实际上,除非是实在上不了学,家长想尽办法也要把小孩送上本科,小孩能上Z中或者考上一个好大学,家长吹牛的时候都能多一分底气。   纪时他们家这片人都特别爱吹牛,等纪时毕业几年,谁月薪不过万在邻居面前都吹不出口,虽然纪时和他表姐都相当怀疑这些牛皮的真实性,甚至怀疑全村就他俩月薪没过万,可人家既然敢说出口,他们这些不敢说的已经输了一筹。   纪时看人捉了会鱼,回到家的时候,纪爸和纪妈已经吃完早饭下田了,门没锁,给纪时留着,纪时正要推门进去,就听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纪时,去炸鸡不?”   是他的邻居刘洋,刘洋比纪时大一岁,小时候两人经常一起玩,纪时爱去他家看《龙珠》,他们也喜欢召集村里差不多大的小孩挖蚯蚓钓龙虾捉青蛙,不过刘洋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好,初中毕业之后去了职校,两人的联系就少了。   “你叫时时做什么,让他在家里写作业!”   刘洋被他妈呼了一巴掌在脑袋上:“都这么大人了,天天就知道打牌打牌!”   炸鸡就是炸金花,也有地方叫斗鸡,一副牌去掉大小王三张三张发,按豹子、同花顺……一直到单张比点数,现在正在村里流行,之前纪时也玩过不少次。   刘洋可怜巴巴地朝他妈看,他还是想叫纪时玩,不过也知道纪时到了关键时候不能打扰,只能蔫蔫地往西跑了。   纪时叫住他:“4号你有空没?4号我应该能玩半天。”   考试之前放松下应该是……可以的吧?   炸金花考验的就是运气和胆量,说不准还能刺激一下他的状态?   “我随时有空,到时候发信息给你。”   刘洋他妈依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   纪时开始做第二套数学卷,第二套的难度比起昨天的第一套果然大幅提升了,这套卷子还没有答案,只能靠纪时自己琢磨。   他把草稿纸摊平,从第一道填空题开始演算,现在是8点半,他争取能在11点之前把这套卷子搞定。   “函数……”   运算的过程中,纪时感觉到自己对知识点的把握越来越深入,虽然题有些难,但他写的时候竟然莫名有种享受的感觉。   日光逐渐强烈纪时注意不到,口袋里震动的手机也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他视线专注地看着纸上的题目,不容许自己有片刻分神。   一道、两道、三道……中途只有某道难题会让纪时暂时犹豫片刻,一旦那道题被解开,纪时的目光便会落到下一道题上。   这是熟悉知识点之后逐渐累积的自信,所以在解题的时候纪时有种从容的顺畅感,哪怕最后一道大题让纪时琢磨了很久,他不得不重新翻书找类似的题型。   书上却只涵盖了这道题涉及的某一个解法,想全部解开还不行,纪时这次带的参考书又不够,他只得给姚蒙发了条信息。   QQ里,姚蒙告诉他已经提前写完了化学卷和数学卷,至于难倒纪时的那道题,姚蒙没有给纪时发答案,但把自己的解题思路告诉了纪时。   “你那边有类似的题不?给我发道过来。”   纪时的要求显然让姚蒙懵了一下,过了一分钟才给纪时回了消息,说他去找找,这一找人就不见了,一直到上午才重新上线。   纪时看了眼时间,现在是10点50,还没到11点。   这会二姑和表姐还没来叫他吃饭,估计是饭还没好,纪时趁机把英语试卷拿出来写,选词填空完形填空加阅读理解做了40分钟,和数学一样,标了英语一的卷子也简单,作文是一个叫李明的人给外国人写信介绍自己家乡的题,纪时的《英语作文宝典》里类似的范文有十几篇,只要情真意切用词流畅就行。   这个点纪爸纪妈还没回来,不过最近天气还不算热,纪时估计他们还要在田里再忙会。   纪时把纪妈的小电瓶车推出来,还有三格电,他骑上车去村西头的小卖部买了几包辣条加可乐,又买了点锅巴和薯片,放弃奢侈消费之后,纪时一个月的零花钱绰绰有余。   他这些零食主要是买给表姐的。   纪时小时候就是表姐的小跑腿,表姐爱吃零食,尤其是辣条,可她偏不爱吃超市里正规厂家出产的大包辣条,反而是小店里5毛钱一包的那种“鱿鱼丝”“臭干子”她最喜欢,上了大学还安排纪时帮她买。   纪时严正抗议,表姐理不直气也壮:“我都上大学了,去店里买辣条人家不是会笑我吗?”   纪时:“……我去人家不也会笑我吗?”   他也高中了好吗?!!   纪时骑车从村西头往北走了点,他们家除了屋子正北的几亩地之外,在村西的路边上也有一块地,家里有一个青椒大棚就在村西,纪时不知道他爸妈在弄青椒还是花菜,干脆往西绕了点路。   西边这块地他爸妈并不在,有邻居给纪时指路,说他爸妈在另外一块田那边,纪时再骑着车晃晃悠悠地过去,他爸妈正在玉米地里忙着,忙到这会还没结束。   纪时的手机又响了,是二姑的电话,催他们去吃饭。   “你先去,我们回家换个衣服。”纪妈看到纪时在车筐里装的零食,“给小雨买的?饮料你应该再买个大瓶的,吃饭的人能一起喝,或者买罐喜多多,小雨喜欢喝那个。”   纪时被一嘱咐,只得又回了小卖部一趟,小卖部里还有干脆面和凉菜,纪时又买了些,还带回去一包烟几瓶啤酒,他爸不抽烟,不过二姑父倒是爱抽。   “怎么才来?吃饭都不知道早点。”电瓶车刚骑到门口,二姑就忍不住嘀咕,等看到纪时车筐里装的零食,她又板下脸,很严肃地警告他和表姐两人少吃垃圾食品。   二姑比纪爸大上好几岁,年轻时候就很能和纪爷爷作对,在大姑身体不好脾气又软的情况下,老纪家的大事小事二姑都相当有威望,她板着脸的时候纪爸都得退让三分。   ——虽然她也很宠孩子。   纪时几个姑姑和纪妈关系也很好,因为纪妈本身也是厚道人,干活勤快,又不爱说酸话闲话占小便宜,谁说了什么她都不往心里去。   表姐小声和纪时抱怨:“你就不能低调点?”   纪时:“……我怎么知道一进门就撞上了?”   餐盘虽然已经上了桌,表姐还是冲纪时招了招手:“D盘里有新电影。”   表姐上了大学,是他们家唯一一个有电脑的人,家里虽然不能上网,可她在电脑里下载了足够多的电影和歌,纪时以前还爱用她的电脑玩蜘蛛纸牌。   D盘里塞的东西果然有些多,纪时一眼就看到了TVB的金庸武侠剧——他完全不了解表姐对金庸剧的狂热,《神雕侠侣》、《天龙八部》和《倚天剑屠龙刀》她至少已经看了5遍了,每年暑假回来就是眯着眼睛的张无忌在光明顶上装逼的剧情。   纪时很无语,但再往后一翻,他就看到了储存在D盘里的《死亡笔记:L改变世界》,是最新的,这片现在已经被禁了,他之前看了前两部,就差这部没看了。   回到过去也是有好处的,很多电影以后都看不到了,或者成了不会有人特意去看的老电影,就像港片,纪时高一的时候,在家里的不知名电视台连看了N部港片,《赌神》《千机变》《新扎师妹》每天都有得看。   日本电影和动漫在时下高中生里还是很有市场的,女生看《恋空》,男生看《死亡笔记》,不过有时候纪时看着这个年代火热的电影,听着这个年代流行的歌,才会产生一种时光飞逝的错位感。   谁也不知道,眼下事业当红的某位明星会在十年后选择自杀,亲如家人的组合会以最难看的方式解散收场,还有更多人会在未来完全失去踪迹。   “吃饭了!”   二姑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纪时把笔记本放回桌子上,来到了饭厅。   二姑家的房子已经重建好了,比纪时家要早上几年,看上去宽敞又明亮,地面贴着崭新的瓷砖,客厅里一张大圆桌,后面是一张长条桌。   大圆桌上全是纪时他们爱吃的菜,炒泥螺炒田螺蒸螃蟹,还有红烧鸡块和芋头汤,盐水大头虾和红烧小眼睛,小眼睛学名叫梅童鱼,也是本地特色的海鲜,外表与小黄鱼近似,肉质却比小黄鱼更鲜嫩,除了个头小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等人来齐了,倒上饮料,一家人聚在一起聊天。   纪爸他们自然是聊最近地里的收成,也会谈谈纪时在学校里的情况,二姑时不时还会带两句表姐四级和六级都没过的事,气得表姐想翻白眼,又被鱼刺卡住了,赶紧喝了几口醋。   “他们除了说这个就没别的可说了。”表姐吐槽道,“我是学渣,我自己知道啊。”   纪时:“……”   他其实还想说,表姐不仅四级六级都没过,就连毕业论文也是花了几百块钱买的,她既不敢和二姑要钱,又不敢告诉二姑买论文的事,只能找当时还在读大一的纪时借钱。   对,还是分期还的。   不过这种事情毕竟不适合说,他和表姐成长的过程中充斥着各自的黑历史,从他1岁、表姐4岁的时候说起,能说上二十年不止。 第20章 在家日常 去外婆家   回家之后,纪时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在回放上午的国庆60周年阅兵式,阅兵式上展示了很多新型的主战装备,明明地里的活儿很忙,纪爸还是拉着纪时一起看到了最后。   纪时回想起来,70周年的阅兵式他好像也错过了,那年的阅兵式,他在回程的大巴上,用信号不好的手机断断续续看着。   虽然乡村的风景在这十年间变化不大,但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纪时开始做第二套英语试卷,依然用一小时左右搞定。   他今天下午的计划是,做完英语试卷然后看化学书,他要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把化学成绩提高到及格线。   “氧化还原反应的本质是实质是电子的得失或偏移……”   纪时看着一长串公式,目光专注,精力聚焦,回到高三近两个月,纪时最大的优点就在于专注度,他可以把时间分到最细的程度,又不至于让生活太过枯燥,因为拥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他很明白自己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笔尖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滑着,虽然还有很多理论不太懂,但纪时犹如化冰一样把它一点一点融开,即便月考近在眼前,他也没有想过加快进度或者放弃某个知识点。   参考书上记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有卢老师在课堂上提到过的,有纪时私下里找姚蒙请教的,当然也有他自己觉得有必要记下来的理论,再去看这些笔记是一次加深记忆的过程,对于纪时来说尤其重要。   他们班已经有不少人在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了,那是所有课程复习到位可以进入新阶段的意思,纪时却不行,他才开始复习不久,对他而言《五三》太系统了,他现在还在做很碎片的工作。   纪时并不慌乱,他的目标并非清京,甚至可以说,他暂时还没想过自己理想的大学是哪所——他只要考到一座更好的大学就足够了。   看似不设限,然而这种说法还有另一层含义——永无止境。   燃烧这一整年的热血,把自己的全身心全副精力投入进去,他也很好奇,自己的终点究竟在哪里。   课本上空白的地方也开始被纪时写上笔记,他不懂的地方依然有不少,不过幸亏新知识点不像灌输似的一下子灌过来,也有旧的理论蕴在其中,纪时不至于一点头绪也没有。   虽然还很难就是了。   “继续继续。”纪时长舒一口气,抱着即将开启大餐的心态坐在化学课本前面,先从最基础的理论看起,再去看课本上的实证,最后才是参考书。   最开始的积累无疑是最难的,纪时这么想着的时候,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这次回家还带了一些东西,有之前暑假做的套卷和平时的练习卷,虽然那些卷子上不少内容他都不会,可他听课的时候把老驴讲的步骤都抄上去了。   几套卷子抄得满满当当,步骤相当清晰。   老驴的讲解一针见血,又不像参考书上??里八嗦让人摸不着头脑,堪称纪时复习的大杀器。   他累积了十来套卷子,用夹子夹好,每套卷子上都有涉及新内容的题型,纪时从第一套看到第十套,思路犹如坐了火箭,最后几套压根不需要看答案了,他自己就能把答案完整写出来。   最关键的是,老驴在课上讲解的时候纪时也很投入,他虽然不太理解,终归是对老驴说的东西有一些印象。   果然,卢老师yyds!   他现在其实在用最笨的方法,一遍不行就来十遍,跟刚上拼音课的小孩似的,但纪时并不在意方法的优劣,只要能达成他的目标就是好方法。   最重要的是——他找到感觉了!   顺着老驴的思路往下走,再结合参考书,和自己的思路产生碰撞,把这些步骤做完之后再去看课本,纪时便没有了对于课本的陌生感。   接下来他要做的工作就是重复再重复,遇上实在不懂的题就给姚蒙发信息。   他这边也遭受了曾泰然的狂轰滥炸,在数次索要数学答案终于成功之后,纪时QQ里收到了一连串哭哭表情包,曾泰然要请他吃的饭也快排到下个月了。   和曾泰然在QQ上随意聊了会,纪时继续搞化学。   这次发的化学套卷纪时还一个字没动,物理和语文也没开始写,四天假一共只10套卷子,老师们算是很仁慈了。   纪时写完了数学和英语,打算明天开始搞另外两科,至于化学,他想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把这门课程整体过一遍,最后一天再做试卷,他想看看,到那时候,他做完一套卷子的正确率能有多少。   天色又暗了,一到10月,天就黑得早了,纪时开灯,门外却传来纪爸他们电瓶车响起的声音,果然,过了一分钟,他的门被推开:“时时,学了一天了,也出来走走,别老闷在家里。”   纪爸纪妈也挺担心纪时的心理状态的,就算Z中之前开家长会,班主任也没有过多强调成绩,反而要求家长别给孩子太大心理压力。   纪时他们村里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隔壁大队有个女生前几年考上Z中,高三那年心理压力大,高考失利,家里就让她去复读,结果复读了又没考好,后面精神慢慢出了问题。   “等我写完这题,20分钟就出来。”纪时这本书翻得差不多了,看纪爸这么早回来,不由问,“爸,今天怎么这么早?”?   “要送中秋礼了。”纪爸换好衣服,“等你妈回来一起去。”   “去婆婆家吃饭吗?”   “不去,你婆婆家也忙死了,省得麻烦他们。”   纪爸问纪时要不要一起去,纪时把刚刚的题抓紧写完,把书折了个角:“我去!”   纪时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外公外婆却都健在,纪时爷爷这边他爸排老三,外公那边纪妈却是老大,不过相对纪爸和姑姑们小时候吃的苦头,纪妈反倒没怎么吃过苦,反而是阿姨和舅舅小时候太皮挨过揍。   纪爸这一代和纪妈这一代,家里都没有成功走出农村的,阿姨嫁在了隔壁镇,前两年靠海包田种,这两年姨夫在外面帮人养虾,阿姨在打零工,日子过得也很辛苦。   等了一会,纪妈也回来了。   纪家的中秋礼这些年都没什么变化,基本是送些水果牛奶加上称的肚肺,另外再给些钱,外公外婆都不喝酒,送了酒也没人喝。   纪妈另外去超市买了一百块钱零食给舅舅家的小孩。   纪时舅舅和舅妈在外面打工,常年不在家,两个小孩都是外公外婆在照顾,纪妈平时对自己抠,对舅舅的小孩一点也不抠,去一趟都带不少零食,加上他们家住得近,纪妈平时去得也多。   外公平时如果因为没空或者身体不好接不了小孩,基本也都是纪爸去接。   一家人出行,照旧是纪时坐纪爸的三轮车,纪妈骑着一辆小电瓶在后面。纪家在的村组离镇上3、4公里,纪时外婆家则更远些,要往北再往西走差不多远的距离,纪爸纪妈是忙完地里的活儿才出门的,出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骑到一半,天差不多全黑了,沿路的家家户户都开起了灯,狗叫声时不时从远处传过来。   纪时记得,去外婆家这条路上住着他两个初中同学,现在他已经忘了对方长什么样子了。   风呼呼在脸上刮着,他爸骑着车,唱起了《三国演义》的主题曲:“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路过了两个大一点的村组,一家人才到了纪时外婆家这片,外婆家也住得偏,在最里面,前面足足有两排人家,进村的小桥很窄,骑三轮车需要特别小心。现在村里的主路还没有装路灯,路上特别暗。   到外婆家门口的时候,外婆家灯也亮着,一听外面的车上,外公和外婆两个人一起从厨房里出来:“才在说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来了怎么不打个电话?”   外婆是少白头,还没老头发就白了,最近忙得没空染发,头发白得更厉害,对比之下,外公看上去要年轻许多,外婆抱怨的话刚出声,他就把电瓶车推了出来,要去买菜。   纪爸和纪妈连忙止住了他。   “你们不吃,还不让时时吃了?”外婆脸一皱,“要来就不能提前打个电话,家里什么菜都没有,时时今年都没怎么来过。”   她看纪妈大包小包往家里拎东西,更是不高兴:“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小孩不要花钱吗?”   纪时外公外婆家过得更节俭,房子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只有西屋的家具新一些,是当年为舅舅结婚准备的。   一家三口终究没拗得过老人家,留下来吃了晚饭,不过他们终归是拦住了要去买菜的外公,在家烧了点简单的饭。   其实也不是没有菜,舅舅家的表弟表妹在家,家里的伙食肯定要比两个老人在家要好上一些,不过外婆还是抱怨着说家里没菜,一边又嘱咐纪时下次过来记得打电话。   每次回家,纪时总有种被全家宠着的感觉,实际上不仅在他17岁的这一年,哪怕后来他27了,来外婆家外婆还是一样的。   家的氛围塑造出了他这个人,也让他在未来有所依靠。   吃完饭,外婆催促舅舅家的表弟表妹去房间看电视,两个小孩跑走了,外公才把纪妈叫住,让她把水果牛奶带回去自己吃:“最近田里忙,你们自己也吃好点。”   纪妈当然不肯带回去。   外公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纸包,里头鼓鼓囊囊的,不用仔细看都知道是什么。   “不要,我不要!”   外公外婆都快70了,两个人靠种田一年忙个万把块,还有小孩要带,在农村的老人里,两人都属于很辛苦的了。纪妈和阿姨总觉得自己没本事不能让外公外婆过上更好的生活,自然更不可能收他们的钱了。   “你和小玲都有。”外公个头不高但是手劲大,“现在我们还能帮上点,等以后我们帮不上了,你再来给我们买买东西看看我们。”   红纸包里塞了足足五千块钱,外婆家的地不多,还不知道要辛苦多久才能赚到。   外公塞钱的时候特意叮嘱纪妈,不能让舅舅舅妈知道。   “你说这什么事啊?我们不是来送礼的吗?”回去的路上,纪妈把小电瓶开快了点,和三轮车并排,“我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找个时间再给他们吧。”纪爸也觉得收了不合适,虽说是他的岳父岳母,但是外公外婆毕竟有三个小孩,要是只纪妈一个收了倒也没问题。   这事纪妈还不好去问阿姨,因为她不知道阿姨那边打不打算退回去,加上外公外婆平时其实更偏纪妈一些,她也不知道阿姨那边究竟给没给,盲目去问毕竟不合适。   “要不现在收着,年底给他们包个大红包?”纪时建议道。   “那也行。”   吃完饭回来已经9点多近10点了,温度更是降得厉害,来的时候路上不少人家这会已经关了灯,纪爸把三轮车灯开到最大,怕纪时冷,他车速倒没开太快,夜里很安静,只有风刮着的声音和电瓶车发出的车声。   路过北面的一座大桥,河上还有小船亮着灯,河边上堆着水泥和黄沙,暗暗的看不太清晰,接下来再骑了几分钟路程,路过村西头的那家小卖部,就到了他家门口的那条水泥路。   邻居们都睡了,前后两排只有纪时家还亮着灯。   风吹得纪时脸有些冷,他跺了跺脚,任由灯光照了一会,身体果然暖和起来了。   回到房间,纪时第一时间打开台灯,翻到下午没看完的那一页继续看。   时间如此宝贵,他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   或许是晚上在外婆家休息的时间足够,纪时一点也不困,相反,比起嘈杂的白天,宁静的夜晚更能够让他集中精神。   纪时喝着热水,思考的过程中,他额头冒出了丝丝细汗,不过他精神却是很亢奋的,有种能学到至少1点的感觉。   事实也正是如此,12点前,纪爸和纪妈来催了他好几次,纪时嘴上应着,思维却彻底沉浸到看书这件事情上了。   翻完一整本化学书,他又把参考书和练习卷反复去看,一直到最后不再看化学、转去做语文试卷时,他才慢慢有了一丝困意,没办法,语文的默写题和阅读理解是绝对的催眠神器,纪时甚至觉得自己会写睡着。   还是明天再继续吧。 第21章 天才本才 继续做题   放假回家一般很难安稳,纪时除了回来那天晚上是在家吃的之外,第一天在二姑家和外婆家解决了午饭和晚饭,第二天小姑又打来了电话,让去她家吃饭——不止是中秋国庆,几乎只要是孩子们都回来的假期,都是各家包一餐,饭菜的内容也都大同小异。   纪时第二天起得迟了些,看化学课本看到11点,才和表姐骑了一辆车去小姑家,表姐把电脑也带上了,电脑里有她下载好的《笔仙》系列,作为一个恐怖片远离者,纪时很不理解他的表姐表妹们为什么就喜欢看这种东西。   他也不记得是哪一次了,电影里那个鬼从垃圾袋里伸出爪子的时候,纪时有半年没敢吃鸡爪,连垃圾袋都换成了浅色的,生怕自己一不注意有什么东西从垃圾袋里钻出来。   不过也是借笔记本的光,纪时终归是把《L改变世界》看完了。当年看漫画的时候,夜神月的结局让他深感震撼,可电影进行到了第三部,他却没有了看第一部和第二部时的惊艳感。   ——这大概是时间的力量。   吃饭的时间不长,可是纪时估计小姑会留他们吃晚饭,因为小姑家隔壁长年开牌桌,就这会吃完午饭,纪爸和二姑父已经被催促着上桌了,纪爸不回,二姑也不回,几个小孩只能都留在小姑家。   纪时带了物理和语文的试卷,另外还有两科各自的参考书。   表姐和表妹都知道他今年到了关键时刻,也不打扰他,房门一闭开始看鬼片,纪时隔着客厅都能听到她们疯狂的尖叫声——其实她们也怕,看上半个小时就要出来喘口气,去厕所还得互相陪着。   只是这话不能提,提了他就得挨揍了。   ……   语文和理科不一样,靠的还是日积月累,平时看书多的人比不看书的人做起题来更加得心应手,所以纪时除了背课文之外,也尽量多看点书,不过高三课程紧,他看书的时间被一再压缩,看的更多还是苏教版的语文选修。   比起书店里推荐位的畅销书,其实选修课本里节选的都是经典,阅读本里甚至有琼瑶阿姨的散文,文笔漂亮又深情,让人觉得她能红那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纪时前面几道题都写得挺快,到阅读理解就慢了下来,他也做过不少语文试卷,感觉语文卷越出越不讲人话了,尤其是那些要揣摩作者情感的题,让人深深感觉到出卷人思维的发散。   但是不会写也得坚持,这可是三分之一的高考分数。   作文是一道和梦想相关的题,纪时的《范文大全》里数量很多,不过纪时总觉得,现下出版的作文集选并不是很适合他,有些范文写得很美,但纪时百分百确定,就他的写作水平,十年之后也没法写出那种韵味,还有一些情感浓度明显超标,甚至有些油腻了。   纪时特意去看了这几年的苏省高考满分作文,比起他松散的写作风格,满分作文的结构更严谨,既有理性的表达,也有情感的抒发,而且很真挚。   看着人家的满分作文,纪时默默把对自己的要求又调低了一些。   70分的作文,他争取拿到……50分?   要不还是55吧,作文先扣20的话,前面至少扣20,他还能考到120吗?   纪时一边转着笔,一边思考作文该怎么写。   一篇作文再快也得写40分钟,还得情感真挚又有条理,如果是现实生活中就有的例子纪时还能写得不错,可如果是和现实关系不大的题材,纪时就很难把握了。   他的同桌曾泰然一个爷爷的例子从高一用到高三,每篇作文里开头就是“我的爷爷是一个老农民,他的人生经验……”,首先,曾泰然他爷爷根本就不是农民,反而是政府里退休的,但他硬是靠爷爷杀出一条血路,每回作文分数都不低。   就是他们语文老师老嘀咕,让他下次换个人写,老师提了他就改成“我的奶奶是一个老农民……”,分数也不错,以至于有一阵子他们班写作文必“我爷爷如何”“奶奶如何”,语文老师看了都无语。   纪时从第一个字开始憋,怎么说呢,有这个时间,他宁愿独自写一张数学试卷,也不想把自己头发揪秃。   而且写数学题给人一种通关的满足感,写作文却绝对不是这样,那种感觉就像他写了一坨屎,本来只有他一个人看的,现在却要让全世界都欣赏到。   硬生生憋够了八百字,纪时长舒了一口气,他从隔壁房间出来透口气,看鬼片的那个房间,尖叫声已经掀破了屋顶。   ——他不能理解,但他大为震撼。   她们看的鬼片已经从《笔仙》变成《老师的恩惠》,还有《女高怪谈》之类的,都是韩国片,还有几个俊男美女,纪时他们班有男生看鬼片,都是看的泰国片,据说内容更恐怖,纪时从来不看,他好歹一个人住宿舍,晚上想去厕所也不好意思找人陪。   搞定一套语文试卷,再写物理试卷就轻松多了,虽然物理卷子他不会的题其实更多,不过写的时候写慢一点还是会有思路的,答案出来也基本能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不像语文,自己精心准备的答案说不定一分都拿不到。   不过相对来说,纪时的物理基础确实不太行,虽然他已经翻完了三年的物理课本,也能写完一套物理卷,但正确率毕竟是一个问题。   纪时打开物理笔记,仔细回忆着老师课堂上讲过的内容,尤其是那些他没有把握的题,纪时翻笔记的时候更仔细地去核对。   “时时,出来吃螃蟹,小雨,菲菲,都出来吃螃蟹!”   纪时的思维被小姑的吼声打断,一看钟,时间也到5点半了,天已经快暗下去了。   小姑的声音特别响,隔壁看鬼片的被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才出来,纪时也有些疑惑,中午明明已经吃过螃蟹了,怎么晚上还有?   这个时节的大闸蟹还不算特别肥,本地有大闸蟹,不过相对来说,还是隔壁县的簖蟹更出名,味道也很香。   出来之后,蒸笼上摆着几个蟹钳超大的大螃蟹,纪时才发现,这不是河蟹,而是海里的青蟹。   “这是闸口那边人家养的青蟹,你小姑父托人买的。”   Z县靠海,住在海闸边上的那一片被本地人叫闸口,那边既有专门养鳗鱼的,也有拾泥螺的,更有出海捕鱼的,生态和纪时他们专门种地的这一片完全不同。   也是因为Z县本身面积够大,下属的几十个乡镇都有各自的特色。   青蟹吃起来比河蟹爽很多,因为个头够大,蟹钳上的肉尤其多,而且这个时节的青蟹也足够肥。   有了螃蟹吃,几个人恐怖片也不看了,作业也不写了,只专心致志地吃螃蟹,本地产的海鲜在本地价格不贵,可到了外面价格至少翻一番。   “你们高三就放4天吗?”表妹陈菲问,她和纪时一样在Z中,不过今年刚上高一,“我们放8天假。”   “羡慕。”纪时叹了口气,“不过我们如果放8天,试卷估计要堆成山了。”   “我们作业也不少,足足9门课,每一门作业都要写。”   苏省这边,高一是9门课,每一门都要参加考试,高二分班之后是3+2模式,另外四门非选课也要学,因为还有小四门考试,即其他省份的学业水平考试,等小四门结束之后,课程才正式以五门主课为主。   小四门在高考里也算分,一科A等1分,四门全部A等高考里可以加5分,纪时只有三门A,也就是说,他虽然还没开始参加高考,总分已经比小四门全A的少了2分。   陈菲现在也处于低落期,毕竟刚从乡镇初中考去Z中,加上她也有些偏科,在班里也是不上不下的成绩。   如果适应得好的话,到高二,尤其是分班之后基本稳定下来,成绩会逐步上升,如果稳定不下来,就像高中时候的纪时,只会一路颓废到高三。   等他们螃蟹吃完,纪爸和二姑父也终于从牌桌上下来了,纪时添了些饭就继续去做物理题,反正天已经黑了,纪爸今天不可能再去地里干活了,也就说不准回家的时间。   纪时并不知道,饭桌上,家里人都在议论着他。   “时时现在真用功了,今天下午小雨他们在看电视,他没往东边跑一步,一直在写作业。”   纪爸听到这话有些高兴,不过嘴上还是谦虚:“我倒希望他稍微有个度,别一直闷在家把眼睛搞坏了。”   “视力是要注意哎。”小姑说,“营养也要跟上了,我今年上半年还在愁,时时的心思不在学习上该怎么办,现在总算不要愁了。”   “他是认真,不是装样子的。”   纪时在屋里写作业,饭厅里吵闹的声音都低了不少,大家都不想影响他。   纪时第一套物理试卷基本写完了,他把试卷上自己没把握的题勾出来,去书上找依据,又去翻参考书,他倒是想像做化学的时候那样看试卷,可惜物理试卷没带够,他这次带回来的资料以化学为主。   纪时在笔记本上把要查的资料写下来,等回学校了再说。   第一套物理试卷做完之后,纪时又拿出第二套写,比起做第一套的状态,第二套就要顺畅多了,毕竟他查了不少资料,算是重新复习了一下知识点。   不过这次各科老师似乎都约好了,布置的练习卷难度区分都很明显,第一套相对简单,第二套难度成倍增加。   纪时做完卷子,连着给姚蒙发了几条信息。   “我也觉得这套卷子难多了。”姚蒙在QQ里问他,“最后一道选择题你选的什么?”   “A。”纪时解释道,“我算了很久,最后觉得答案还是A。”   “你讲讲看。”   物理题的解答在QQ打字太麻烦了,纪时正要发自己的解题思路过去,下一刻电话就响了,姚蒙熟悉的声音响起来:“QQ不好发消息,你就在电话里讲,我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纪时找到草稿纸,在草稿纸上把步骤重写了一遍,又按照步骤给姚蒙讲了一遍。   “是这个思路啊。”姚蒙纠结了片刻,“我再想想。”   他也没有想太久,毕竟物理也是姚蒙的长项,加上这年头的电话费不便宜,姚蒙也不好意思浪费纪时的钱。   “对了,我明白了!”电话里传来姚蒙惊喜的声音,“是这个思路对吧?”   他把他的想法和纪时复述了一遍。   “我就是这么想的。”   “Get了。”姚蒙速战速决,又在电话里把那两道纪时不太懂的题给他解释了一遍。   纪时只能感慨,高手不愧是高手,他在这边纠结了半天的题,姚蒙给他一点拨他就开窍了。   等一套卷子上所有的难点都被解出来了,纪时也不由自恋地想,其实他说不定也是天才来着?只不过他以前的才华被埋没了,现在终于到了天才闪亮登场的时刻?   ——他需要被打醒。   今天来小姑家这一趟总算没有浪费时间,他手边只剩下一套语文试卷和两套化学卷没做,化学卷他是打算留到最后一天写的,虽然最后一天下午就要去学校报道,但晚自习老师们也不会收试卷,5号就开始月考,至少要7号老师们才会开始讲这几套练习卷——恐怕还得推到月考卷讲完之后。   6号才考化学的话,意味着纪时还可以有两个晚上继续复习化学。 第22章 期待奇迹 纪时的考场号……   果然,第三天早上,纪妈还在问纪时中午想吃什么,大姑的电话又打过来了,这就是亲戚们住得近的坏处,吃饭都是巡回式的。   去了二姑家,又去了小姑家,大姑家自然不能不去,那自然地,今晚这一顿就定在了纪时家。   大姑是纪爸兄妹里年纪最大的,已经快60了,几兄妹不想她太累,就随意吃了些饭,纪时在家把语文试卷写完,又把自己已经做好的试卷回顾了一遍,包括数学、英语、语文和物理这几门。   从大姑家回来,一群人又集中到了纪时家这边,这两天村里人多,也有打牌的人,下田的人照旧下田,倒没有干扰到纪时。   接下来的时间里,纪时全副精力都集中到了化学上。   从课本、笔记到参考书,他把所有有用的材料都放在手边,连带试卷一起,纪时没有急着动笔,而是从课本开始一点一点去过,反正时间还够。   纪妈中途给他送过一波排骨汤,还有肚肺汤,新炒的泥螺也给纪时尝了两口,因为纪时特别爱吃这个,表妹陈菲也把作业带过来了一起写,文科的她自己写,理科的她会问一问纪时。   家里这几个小孩里,陈菲其实才是最认真的一个,她高考的成绩也不算特别好,不过特别有规划,本科毕业之后就去读了研究生,应届又考上了公务员,算是几个小孩里最顺利的。   小姑担心陈菲影响纪时写作业,想让她到另一个房间去写,纪时倒不介意,他觉得,自己的基础还不一定比陈菲好。   ——其实陈菲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之前问过纪时题目,对于纪时的水平心中有数,不过这次她问了几道数学和物理题,纪时的思路让她相当惊讶——答得快也就算了,思路还很清晰,以她的思路绝对想不出,但是知识点又的的确确是他们现在学到的。   纪时居然还找她借了化学课本,她本来以为纪时是装模作样来着,谁知道对方居然真的踏踏实实地在看。   陈菲只好埋头写自己的作业,看到纪时那么认真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打扰对方。   看了整整两个小时,纪时脑袋靠在椅子上,整个人放空了好一会,才让自己宕机的大脑稍稍恢复了一点清醒。   走到门口,水泥场上停得乱七八糟的电瓶车都被整理过一遍,表姐和邻居家的一个大姐在打羽毛球,看到纪时过来,大姐把位置让给他,换纪时来打。   “打不动了,我正好回家去歇歇,时时是在家里写作业吗?”大姐问。   纪时点头。   “那回头慧慧有不会的题目,我让她来问你。”   “没问题。”纪时笑了笑,顺便问了声大姐的小孩上几年级。   “你发球轻点,太高了我接不住。”表姐先提醒纪时,可惜她提醒了也是白提醒,纪时一个拍子抽下来,球直接飞到了东边邻居家场上,打了两三个来回,纪时就被踢走了,换表妹和表姐一起打球。   就算没球打,纪时也懒得回去看书,他先去厨房转了转,二姑和纪妈在烧菜,纪时拿了个小凳坐下,帮两人择芹菜。   “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去看电视吧。”   纪妈像赶苍蝇似的把纪时赶了出来,纪时赖了会,帮忙把芹菜叶子择完,再把它们都扫进簸箕里,他还想帮忙切牛肉来着,又被二姑嫌弃干活太慢。   纪时晃到了电视机前面,新换的电视机清晰度确实不错,不过在后世习惯了大屏幕的纪时眼里,现在的电视机就少了点意思,何况电视里也没什么好节目,好看的电视剧他基本都看过了,也就只能挑体育频道看看比赛。   这大概就是熟知未来的坏处,很多东西已经失去了新鲜感。   纪时于是在村里溜达,先去西面打牌的人家看了一圈,有打扑克的,也有打麻将的,纪时都不会,他爸和小姑大姑的水平都还不错,村里人都开玩笑说老纪家的牌技要失传了,毕竟从纪时爷爷那一代开始,纪家人就是牌桌上的常客。   等他又一遍绕到家里,又被表姐表妹们赋予了买辣条的光荣使命。   到这时候,纪时也转够了,不过感觉还是不太想看书,就把MP3拿出来,看了一集《老友记》。   他觉得自己的劳逸结合还是做得不错的。   这天晚饭之后,纪时继续看化学,光看一门学科确实挺没滋味,纪时分了会神,中途做了一道语文的文言文解析,才重新投入到与化学的战斗。   老驴讲的课堂笔记被他琢磨了一遍又一遍,化学卷上的题被他翻来覆去地看,可纪时心里依旧没太多把握,他不知道自己能考多少分。   他只能尽量做到最好。   最后一天上午,纪时总算和刘洋一起打了会牌,炸鸡,等他上桌了才发现,坐在一张圆桌上的全是他们这个队里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表姐也在,围了满满一桌,因为炸金花本身就不限制人数,不超过一副牌就行。   他们上的底子是1块钱,一轮下来输赢也不过几十块钱。   炸金花考的是运气和胆子,一张牌桌上,有人蒙牌,也有人只要好牌,有人耍诈差牌也压大注,骗手上有好牌的人丢牌。   所有人都在观察其他人的表情,想从他们的表情里掌握牌的信息。   当然——也没那么容易。   纪时一共只带了50块钱,输光了就下场,这是他的计划,不过他今天的运气显然还不错,虽然没有轮到好牌,但靠着不上不下的牌也收了几把。   他表姐倒是好不容易收到三张同花顺,可惜同一把遇上一个豹子,砸了不少钱进去,可惜全输光了。   等时间差不多到了,纪时把位置让给了其他人,回家看了会化学课本,顺便收拾下午回学校要准备的东西。   他其实没什么要收拾的,纪妈每周看他一回,要带的被子厚衣服纪妈都会替他带过去,实在不行临时买也来得及。   现在的物价,2、300块钱就能买件质量不错的羽绒服了,不像以后,稍微看得过眼的冬装就得上千。   不过纪妈还是很强硬地给纪时塞了一瓶炝泥螺和拌海蜇,说是让纪时晚上回去配饭吃,因为纪时和她讲过,说自己下了晚自习会打包炒饭回宿舍吃。   她还让纪时带了一个保温杯去学校,天冷了喝水用。   其实纪时觉得这些在学校里买就行了,不过他也拗不过纪妈态度强硬,只能塞进书包的的网兜里。   学校要求他们晚自习之前去报道就行了,不过一般纪时都会在家吃过午饭就出发,这样可以在学校休息会再去上晚自习。   他这次还是坐的中巴车,不过毕竟是国庆节,上街的人尤其多,中巴车刚到他们镇上停下来,纪时就只有最后一排的一个座位了,他还是运气不错的,在他后面来的人只能坐售票员准备好的油漆桶。   再来迟的连油漆桶也没得坐,只能坐在中巴车前面放行李的地方,发动机也在那一片,坐上去屁股都发烫。   中巴车上混着人味,汽油味和时间悠久的古怪气味,纪时把最后一排的窗户开了道缝,鼻子钻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他戴着耳机,在听一段VOA新闻。   车子里吵吵嚷嚷的,新闻听也听不清楚,他没别的事干,眯了一会就开始背语文课文,一首《师说》和车子一起从镇上晃到县里,到快停车了才断断续续背完。   今天不是周日,中巴车不停到Z中门口,纪时只能先下了车,叫了一个小三轮把自己送到学校,师傅收了他4块钱。   从学校门口到宿舍楼的那段路无疑是最难熬的,背上扛着书,手里还拎着他妈让带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加上还有些困,纪时晃了好几分钟才晃到宿舍。   那条路上,篮球场上已经有人在打球了,乒乓球台边上也聚着一群人,Z中也有专门的体育生,好像都是注册过的运动员,不过纪时也不太懂,反正这么些年Z县没出过太多体育人才,好像也没听说过有奥运冠军或者全运冠军的情况。   纪时刚把包放下就瘫在床上卧倒了,东西都没拆,不过他没盖被子,就是眯了一会而已,床单和被子被他放到阳台外面晒了,这个点还能蹭上一点阳光,天气预报说过几天的天气都不会太好。   眯了不过半小时,纪时手机里就收到了一条噩耗——   “考场出来了,你回学校了就一起去看看。”   纪时:“……”   他并不是很想看呢。   Z中的考场顺序是按上一次考试的成绩排的,也就是说,这次月考,纪时所在的考场是他高二期末考试的成绩。   他们这一届1600多号人,一个考场大概30个人,纪时估摸着,按他的排名,在30考场之后差不多,因为光理科生就占了至少1200号,文科不管成绩好坏考场都在理科后面,理科还分物化和物生,物化又在物生前面。   换而言之,在物化生的排名里,纪时上学期就是吊车尾。   ……情况比他想象中还稍微好了一丢丢,他在第29考场,在所有物化生里面排841名到870名之间。   但是他们学校一共16个物化班,一个班的学生有60出头,那就意味着,在1000名学生里,他的排名只有841名往后。   就……希望这次月考能够大幅前进吧。   看着考场号排在3号的姚蒙,纪时流下了羡慕又嫉妒的泪水。   来这边看考场的学生有不少认识姚蒙的,哪怕是在普通班,成绩靠前的学生都挺有名,纪时他们隔壁12班有个男生长得又帅成绩又好,高中的时候谈了好几个女朋友,偏偏成绩每次在12班都排前面,他在年级上也很有名。   纪时也有当名人的虚荣心。   可他默默看了眼自己的29号考场,感觉2和9这两个数字都在大声嘲笑他的愚蠢。   他居然只能在29考场!   这样是绝对不可能当上年级名人的?   高中时候的他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掉到29考场呢?他初中的时候那么在乎排名,高中怎么就一点也不在意了呢?   如果有时光机的话,纪时真想冲回过去打醒那个年少无知的愚蠢的自己。   噢,好像不用了,因为他已经回到过去了。   纪时觉得,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为了那一点虚荣心,他这次月考也得把前面那个2摘掉,至少去一下第9考场吧!   一千个人里考进前270名不过分吧?   他实在是很羡慕进了前90名的姚蒙,羡慕到眼睛都发红了,以至于回去的路上,姚蒙一脸不解地盯着纪时看了好几眼。   “你怎么了?”   “……没怎么。”   “你下次肯定能考到前面的,放心吧。”   “……没怎么。”   “喂,纪时,别这么小气嘛。”   纪时勾起一个假笑:“我也好想在靠前一点的考场啊啊啊啊。”   姚蒙都不禁有些无语了,没和纪时熟悉之前,他以为对方属于不在乎成绩的那种类型,可事实是,纪时比他想象中在乎多了。   可看着对方不服输的眼神,姚蒙心里也不由多了一分斗志,平时和纪时练题的次数多,他比谁都清楚纪时的进步究竟有多快。   这才仅仅开学一个月而已,再给纪时足够多的时间,这个人的进步只会更可怕。   姚蒙还挺期待看到奇迹发生的。 第23章 月考开始 语文和数学   趁着月考还没开始,纪时抓紧时间赶化学的进度,他利用返校的第一个晚自习写完了假期发的第一套卷子,正确率大概有70%,他现在只能保证已经复习过的内容的正确率,其他内容就全靠运气了。   毕竟到了高三,几乎所有的试卷题型都偏综合性,讲究融会贯通,光掌握单一的知识点远远不够。   这也恰恰是他的弱点所在。   纪时叹了口气,却并觉得不沮丧,或许他重生回来的时间节点有些迟了,从高二或者高一开始复习会更好。   但高三……这毕竟是距离高考最近的年份,唯有高三才能赋予他这种独特的紧张感——被书山题海所压制,被可以逆转的未来所诱惑,这就是高三。   这一天,纪时睡得很早,不过却难得有些失眠,他对着床头的旧窗帘发了好一会呆,数了几百只羊,才慢悠悠地睡了,却睡得并不太安稳。   毕竟明天就要考试了。   ……   曾泰然这次月考被分在33号考场,和纪时在同一层楼上,考试铃响,纪时都在考场里坐了一会了,才看到他背着斜挎包在走廊上狂奔的身影。   昨天曾泰然才和他吐槽过这场是老驴监考,今天居然就敢迟到,纪时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勇气。   在纪时他们这个考场的监考老师是个中年女老师,看脸挺眼熟,好像是别的班的物理老师,不过纪时上学的时候都没把其他班的老师认全,更别提过了十多年再回来。   第一场考语文,总分160分,作文就占了70分。   虽然高考文理都有附加分,但按Z中月考的一贯风格,理科生和文科生考的语数外三套试卷都一模一样,附加的40分不另外出题,都靠学生平时积累。   卷子发下来之后,纪时从按试卷的顺序从前往后做,不过做题之前他特意先扫了一眼默写题,有《论语》,有《离骚》,杜甫的《登高》,里面有一句纪时不太熟悉,不太像课本上的内容,纪时打算过会再琢磨琢磨。   第一题是判断加点字注音,考了哄这个字的第一声,包括哄笑、哄动、起哄和哄抬这几个字,还有着和露这些常用的多音字,纪时只能靠着平时在课堂上的积累去答。   最近他偶尔也会看看央视的新闻,这些词他平时都不太注意,但是一旦刻意去看节目的话,就会发现出现的频率还挺高的。   不管怎么说,央视的主持人念错的可能性都很低。   第二题考的是错别字,对此纪时表示,在数学物理已然进入天书模式的高三,语文考试的内容依然和小学没有什么区别。   遗憾的是,即使是注音、错别字和语病这种简单的题型,纪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三个字,凭感觉~   复习语文的时候,纪时也向班里的学霸讨教过语文的学习方法,学霸只给了他轻飘飘的这三个字。   很玄学,很说不准。   纪时觉得比较麻烦的是文言文,苏省还比较爱考文言文断句和翻译,不过他们平时做的模拟题和真题里的文言文难度倒还算适中,一般爱用唐宋以后的散文,唐宋八大家的,明清的,因为文风相对质朴好懂,不会让人看到考卷就卧槽这啥玩意儿。   他们那年高考的数学就差不多是这样,当时纪时的考场在Z中附属的初中,考场里有人考着考着就哭出来了。   在一整张语文试卷里,默写题果然属于送分的题型,不过写的时候也需要仔细,有一个错别字一题就没分了。   比如这首杜甫诗的   古诗词鉴赏和阅读理解就属于纪时很不擅长的模块了,但很遗憾,在高考考场上它们都是必考,纪时只能硬着头皮把一首七言诗翻来覆去地读,琢磨诗人想表达的离愁别绪,然后艰难地把考卷上留的格子填满。   他们语文考试用的依然是普通的试卷,没有用专门的答题卡,他估计明天英语考试要用答题卡,因为英语选择题太多了。   纪时憋完了古诗词鉴赏和阅读题,一看时间,考试也就只剩一个小时了,他长舒了口气,开始写作文。   纪时真的很佩服那些动不动就一长串排比的人,或者像曾泰然那样面不改色地把家里亲戚全部溜一圈的人,他就不太行了,不过纪时也有自己的优势,他记性不错,也会模仿,写作文的时候,之前看过的作文大全的例子一直往外面蹦。   纪时没想考满分,但他希望自己至少能考个基础分。   等他把作文熬完,看了眼四周,他身边这一圈人都已经写完了试卷,有人在检查,也有人在草稿纸上画图,中年女老师锐利的目光在教室里扫来扫去,唯恐有人偷偷作弊。   可事实上,他们这个考场都是各个班排名靠后的学生,一个考场里认识的人不超过3个,根本就找不到人抄答案。   更重要的是……语文根本没啥可抄的。   纪时一张考卷虽然写得满满当当,可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对自己能考多少分毫无把握,至少在做这张考卷的时候,他和出卷老师之间并没有什么共鸣。   ……   从考场里出来,外面虽然下着雨,可纪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Z中的教学楼是东西向的,东面的几间教室是凹在里面的,西面的教室凸了出来,按考场的排布,前几个考场恰好和最后几个考场一层楼,纪时刚出考场不久就看到了姚蒙,他正在和同一间考场的人说话,纪时冲他挥了挥手。   “考得怎么样?”姚蒙问。   纪时耸了耸肩:“没什么把握。”   姚蒙身边个子高高的寸头男生闻言打量着纪时,问姚蒙:“你们班的?”   姚蒙轻轻点了点头。   姚蒙和对方并排走着,所以没有发现,纪时却分明注意到,对方看向他时眼神中的漫不经心。   纪时猜,对方应该是1班或者2班的学生。   纪时不在意地走在两人后面,下了楼,他先进了食堂,就和姚蒙挥手道别了。   他倒也没有过于在意对方投来的视线,这种事情在学生时代太常见了,他上初中的时候是好学生,交的朋友也是学校里公认的好学生,一般也不太和差生一起玩。   ……   吃过午饭,纪时回宿舍休息,下午的数学2点开考,他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纪时把MP3拿出来,看了会《加勒比海盗》,才看到主角一群人在黑珍珠号上打架,纪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让纪时记得多喝牛奶,在食堂里多吃点好的。   纪时总觉得,他爸妈是担心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会饿死。   其实不仅没饿着,因为这段时间他心态很不错,纪时还觉得自己胖了不少。   语文考完宿舍里静悄悄的,今天宿舍里不仅有住校生,也有懒得回家的走读生,走读生晚上肯定是要回家睡觉的,中午却未必,有人家离学校远,就在学校吃饭午休,反正饭卡走读生也能充。   不过今天他们教室都做了考场,走读生也没地方待,只能来宿舍这边挤一挤。   纪时估计,这是因为上午先考的语文,不需要对答案,只要抱怨一下自己的作文写了一坨屎就行,等下午的数学考完,对答案的人绝对要吵死。   ……   昨晚没睡好,中午纪时就睡得久了一些,他离考试还有20分钟的时候才从床上爬起来,冲了把脸再慢悠悠地往考场走,他到考场的时候教室里还是没坐满,甚至有几个学生在试卷发下来之后才到。   纪时打了个哈欠,感觉有点困,不过精神还算不错。   数学已经是纪时这几门功课里的强势科目了,所以试卷一到手,纪时解题的时候就比写语文自信得多。   这是两个月的练习给他的自信,他已经把课本看了一遍又一遍,也做了大量的练习题,即使一套卷子里有不会的题目那也很正常,他应该到手的分数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纪时这一瞬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   第一道题只扫了一眼,他就了解了题目的思路,从第一个假设开始,这道题解得很顺。   然后是第二题、第三题……他的速度很快,解完一道题也没有立刻去验证对错,那是一道卷子写完才需要做的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答案有自信。   同样的卷子他写过很多张,订正过很多错题,甚至解出过比这些题目更难的题——他是绝对不会被一座小山坡绊倒的。   他可以。   他可以。   写完填空题,纪时额头已经布了一层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此刻,他胸腔内有股莫名的亢奋感,仿佛后背都热了起来,连带着握笔的姿势都多用了一分力气。   然而他却没有丝毫分神,目光专注,整个人的思维和全副身心都集中在解题这件事情上,大脑的细胞也在这一刻活跃到了极点。   如果这是一部武侠小说的话,纪时可以说自己进入了无我境界。   但这张考卷的确给他一种探索迷宫的愉悦之感,每答对一道题目,他就觉得自己开启了一扇门,不像做语文题时那种飘飘忽忽的感觉,他现在觉得每道题的解答都是脚踏实地的。   ——纪时只在最后一道大题上纠结了片刻。   其他的所有题目,他都在自己计划的时间内完成了。   最后一道题的第一解和第二解也并没有太大难度,只有最后一道题。   距离收卷还有20分钟。 第24章 考试间隙 校门闲逛   等纪时构出最后一道题的思路,往试卷上抄解题过程时,黑板上方的挂钟上显示的考试时间只剩5分钟了。   纪时顾不上额头的汗,开始奋笔疾书,然而最后一道题考查的知识点太多,稍有些紧张思路一时就转不过来,纪时卡了一小会,把思路理顺了继续抄,可就在他笔尖写到最后一个步骤时,考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没写完的都把笔放下来,不要再写了。那边的同学,停笔了。”   纪时的座位恰好靠着讲台,铃声一响,监考老师就走到他座位前面先把他的试卷给收了,纪时依依不舍地看着最后一题的空白部分,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把答案算出来了。   纪时把笔收进透明网袋里,后背都紧张湿了,考卷收上去,他的情绪才慢慢平稳了一些。   到这时候纪时才想起来一件事——他好像……没检查前面的题?   ……都怪最后一题耽误了太多时间。   可纪时也知道,如果再考一次,他绝对还是会和那道题死磕,哪怕他还是个超级大学渣,他也一定会试试最后一道题。   出了考场的那一瞬,纪时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似的,他慢吞吞地下了楼,绕路找到自己的教室,脑海中还在回味着刚刚解的那道题。   果然,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对答案。   “填空题最后一题你们写的什么答案?”   “-1,你呢?”   “我答的2,你怎么解出-1的?”   纪时默默放了一个耳朵,填空题的最后一题他也解的2,他觉得自己应该没算错。   “最后一题你们答了几个空,我就做了一个,另外两个根本就不会。”   “我觉得这次的几何题也挺难的,第三题我没解出来。”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到130,考不到也行啊,至少让我超过平均分吧。”   纪时在心里琢磨着,就算他最后一题的分扣得多,应该也能考个不错的成绩吧?毕竟他前面的题都写出来了,虽然没检查,但他估计正确率应该还行。   数学考试其实不需要太认真检查,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除非出现低级的计算失误。   ……   今天只考了语文和数学两科,考试结束还没到放学时间,不过纪时回教室的时候,他们班大多数人都在,对答案的对答案,郁闷的郁闷,按班里的惯例,月考的日子老驴一般不强制学生在教室自习,想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在教室里自习也可以。   “我哭了,试卷上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曾泰然一脸愤懑,“纪时,你都会吗?”   纪时犹豫了片刻:“好像……还可以?”   “行了,我们不是朋友了。”曾泰然拆开一包馍片,分给纪时两片,“题没写出来,肚子倒是饿得快,来两片。”   纪时包里也放了馍片,米多奇的,最近在他们高三生里挺流行,分各种口味,纪时最喜欢烧烤味的。   怎么说呢?高三一整年的生活足以让他们分辨出达利园和盼盼哪个牌子的小面包比较好吃,以及在未来的N年之后,纪时要买垫肚子的零食,小面包都绝对不是他的选择。   对完答案的热潮散去之后,班里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住校生基本都没留在教室里,因为月考之前他们教室要腾出来做考场,课桌反过来摆,所有的书和资料都运回去了。   纪时书包里还放着一叠化学试卷,他想写来着,结果书包拉链刚拉开,就被曾泰然推搡着出了校门。   姚蒙也一起来了,他们要出去买杂粮煎饼吃。   杂粮煎饼这种食物纪时是在读Z中后第一次知道,他们校门口有两个小摊,一家正宗一家不正宗,摊主从下午开始摆,一般能卖到学生上晚自习之前都有生意,如果耐住性子多留一会,晚自习当中也会有学生偷偷溜去校门口买。   纪时其实比较喜欢吃不正宗的那家,正宗的那家里面包的是杂粮脆饼,不正宗的包的是糯米包肉,吃起来的口感和肉粽很相似,只是没有肉粽那么粘牙。   关键是,肉很香,而且能吃得很饱。   一个煎饼4块钱,纪时交了钱,老老实实地站在后面排队。   两个煎饼摊生意都不错,有阵子纪时常吃的这家都去食堂支摊了,后来摊主嫌利润太低又回了校门口。   除了煎饼摊之外,学校门口还有卖炸里脊糖葫芦的,水果摊也有,纪时称了点橘子,付完钱那边煎饼也做好了。   他早就饿了,滚烫的煎饼一到手就忍不住咬了一大口。   其实煎饼是什么味道纪时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吃上的一瞬间,似乎还是他记忆里的口感,软乎乎的,又有浓郁的肉香味。   几个人捧着煎饼在学校门口兜圈。   Z中前面是大片大片的居民区,靠近路边的那条河臭得发绿,秋冬的时候路过不察觉,夏天往边上走一走,河水的味道都熏得人想吐。   东面则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这时候县政府还没有搬过来,整条路上只有粮食局孤零零地立着,不过纪时几年之后重走这条路,粮食局已经不见了,应该也被拆了。   “市民广场这几天晚上都有喷泉秀,你们来看过没?”曾泰然脚踩着路边的水泥块,冷不防地,屁股被纪时踹了一脚,差点栽到河里,他脸上露出凶巴巴的表情,抓着煎饼猛追纪时,可惜跑了一圈也没追上,两人反倒把姚蒙甩到后面去了。   县政府要搬到附近,Z中所在的这个位置至少算是Z县的“政治核心区”,市民广场自然也修到了附近,草坪和大理石建筑都是新建的,广场中央是一片漂亮的水池,夏天会有音乐喷泉和水幕电影。   “我放假来过一次,放的是《泰坦尼克号》,没什么意思。”   Z县如今还没有电影院,平时大家看电影的渠道就是网上下载的各类资源,或者学校偶尔会发的Z县剧院的电影票,那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商业影院,高二的时候纪时和他们班同学一起去看了《不能说的秘密》,不过没看到结局,因为那个点回学校太晚了。   他们倒是在剧院门口买过烤红薯和炸肉串,分量比校门口足,价格也更便宜一些。   “咱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他们已经走到这条路尽头了,再往前走更空旷了,因为东面这一片还没完全开发。几个人原路返回,学校门口生意依旧繁忙,他们把煎饼包装扔了,转身进了书店。   回学校之后,纪时就一直是书店的常客,新出的教辅资料一般都逃不过他眼睛,笔和笔记本他也买了不少。   “喂,纪时,《魔杰座》的专辑到了,你买不买?”曾泰然拍了纪时一把,“这专辑都出多久了,居然现在才卖。”   专辑是刚到货不久,不过这张专辑里的热门歌曲他们班同学基本都会唱了,从高一到高三,他们这一届的流行曲目基本都是Jay专辑里的,《我很忙》那张专辑基本人人会唱,纪时自己更喜欢《11月的肖邦》那张。   纪时没犹豫,买,反正他零花钱足够多。   他自己的开销变少了,纪爸纪妈零花钱却没少给,这两个月纪时虽然买了不少参考书,小金库里的可支配资金却比以前多了。   曾泰然买了两本《今古传奇》,书店里有这个月和上个月的版本,姚蒙选了一本英语资料,又买了一套五三。   纪时估计这家伙应该是把所有学科都复习完了。   纪时也在书架面前纠结了好一会,参考书他现在是不缺的,不买也可以,不过以纪时的经验看,能在校门口书店出现的至少都是高三各班觉得不错的书,否则老板不可能进货。   他在其中一套白封皮的参考书前驻足了一会,翻了翻它的数学版本,纪时觉得这本书的基础内容讲得更浅显一些,应该挺适合基础不好的学生的,所以把数学放下来之后,纪时从最上面的书架里抽走了化学和物理。   买!   “你觉得这本好?”   姚蒙眉头一挑,从纪时手里拿起两本参考书,研究了十多分钟之后,他也做了和纪时一样的动作。   在一旁围观两人的曾泰然:“……时时,借我点钱。”   “你叫谁呢?”纪时嫌弃地给了他50块钱,“够不够?”   “够了。”   一本参考书也就20多块钱,超过30就是天价了,这两年书陆陆续续在涨价,不过远没有十年后涨得厉害,十年后一本实体书定价随随便便就能超过50块钱,想看书都买不起了。   纪时去过一次海市书展,买过一本哈珀柯林斯出的英语原文书,打完折还得80多,他希望国内的书千万别涨到那个价位。   曾泰然也学着纪时买了两本参考书,他平时吃住都在家里,父母管得紧,零花钱自然比住校生要少,不过买书属于最正当合理的借口,他爸妈也绝对不会在这上面追究。   他嘴上不说,看着纪时有离他越来越远的意思,心里自然是有些不爽的。   就算他是咸鱼,也要当条会翻身的咸鱼。   等晚自习的时间快到了,曾泰然他妈连打两通电话过来,他才依依不舍地冲纪时挥手道别,姚蒙和纪时提着一堆东西往宿舍方向走。   “你最后一道题解出来了吗?”姚蒙问。   “还差一点。”纪时叹了口气,“打铃迟一分钟,我就能解出来了。”   “这次的大题挺难的,我估计全年级没几个人能做出来。”   纪时侧过头看他:“你呢,解出来了吗?”   “没有。”姚蒙叹气,“我思路可能还不如你。填空题最后一道呢?”   “2。”   “我也解的2。”姚蒙挠了挠头发,“那这次的分差估计就在最后一道题上了。”   “我希望我那几个步骤能多拿几分。”   “老师都是按点给分的,不用担心。”   纪时剥了一个橘子,分了一个给姚蒙:“希望吧,我上午语文考得挺烂的,能确保得分的只有默写题。”   “谁不是呢?”   谈到语文,两个能在数学题上侃侃而谈的人全部老实闭了嘴,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们心里可太有数了。   这次买的橘子质量不行,皮又厚又酸,纪时吃得脸都皱起来了,亏老板信誓旦旦说特别甜,幸亏价格便宜,只要1块一斤,纪时也懒得去找人算账了。   他和姚蒙在宿舍门口分开,姚蒙打算留在宿舍自习,纪时则把买的东西放好,装上书和试卷,捧着水杯往教室的方向走。   他还有一套化学试卷要写。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纪时到了快半个小时才有第二个人出现,不止是他们班,同一层的隔壁几个班都一样。   纪时一张卷子写着依然有种不安稳的感觉,他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理解究竟对不对。   卷子快写完了,他们班里也终于来了三四个人,看到纪时在写试卷,他们一开始没说什么,过会却问他:“纪时,我们能放个电影不?别影响了你写作业。”   纪时摇摇头:“没关系的。”   他也觉得卷子做久了脑袋有些僵,一写到化学他就自动进入低落模式,感觉自己哪里都不对劲。   纪时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一抬头,大屁股电视上正放着《侏罗纪公园》,纪时也不知道是第几部,不过视觉效果是真的很刺激。 第25章 考试结束 物理和化学   他从姚蒙那里借来了国庆发的两套化学试卷,按姚蒙的答案推断自己的分数,毕竟这些卷子老师们都还没有开始讲,姚蒙的正确率又一向很高。   这一套卷子的正确率还没上一套高,纪时和姚蒙大概有30%的答案不一样,考虑到姚蒙也有错误率,纪时估计这套卷子他能做个65分左右。   他们平时月考的试卷都是120分制,只不过高考按比例算等级,A等以下的等级固然对总分达清京线的考生很不公平,不过真折成分数的话,论总分他们也是很难达到清京的分数线的。   ——当然,那和现在的纪时没有关系。   纪时估摸着,自己两套化学卷的正确率在60%和70%之间,只要月考的出卷偏综合型,没有太多他没复习到的题目,按120分的总分算,他应该能考个7、80分。   纪时目前不敢畅想太高的分数,能及格就行。   他把姚蒙的试卷摊开,把两人答案不同的题目一道道去看,试图自己把一道题琢磨透。   电视机里那群美国人又在作死了,纪时这么多年看了不少好莱坞大片,他得出的唯一结论是,只要美国的科学家们别成天琢磨新发明,世界一定会很和平。   他后来基本已经掌握了好莱坞电影的基本套路,电影还没放到那,他已经能猜到下一个该死谁了。   看两道题,他就抬头看几分钟电影,他觉着这不像《侏罗纪公园》的第一部,大概是第二部的样子,后面还出过《侏罗纪世界》,纪时也去电影院看了,都是套路。   “朱凯,帮我看看这道题,你们怎么解的。”   纪时叫住了前面在看电影的一个同学,他记得对方的化学成绩还不错。   被突然喊了名字,朱凯有些呆愣,因为他和纪时其实不是特别熟,不过纪时既然有问题要问,作为同班同学,他也不好意思不教。   他就觉得最近纪时太认真了,是那种肉眼可见的认真,不是装的,这事儿他们宿舍回去还讨论过。   “我是这么理解的……”   “嗯嗯。”纪时点着头,朱凯讲到现在的部分他都理解,不过对方的下一个步骤却让纪时皱起了眉,他不是很理解。   他把自己的想法对朱凯陈述了一遍,直接被朱凯否定了。   纪时顺着对方的思路重新去思考:“是这个反应?加热之后?”   “对,这就对了。”朱凯眉眼舒展开了,过了一会,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朱凯又补充了一句,“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好,谢谢。”   纪时重新埋头去分析,伴着电视里轰隆隆的配乐声,看错题比纯做题要麻烦一百倍,差不多搞定了一张试卷之后,纪时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看《侏罗纪公园》。   坐下来看不太方便,因为前面几排的椅子都摆在了桌子上,正好挡住了纪时的视线。   他后面已经不太想看题了,哪怕提起精神去看第二套试卷,终究没有前一套看得投入。   教室里其他人在电影结束之后都撤了,纪时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收好书包,也慢吞吞地往宿舍走。   高三这边的教室几乎灯都熄了,等纪时关完灯,只有走廊上还亮着灯光,Z中的月考向来是这种风格,一边是紧张忙碌的考试,一边是比放假还充足的休息时间——毕竟月考当天老师们是绝对不会布置作业的。   当然,月考之后就是狂风暴雨。   眼下这个年代,学校和老师们是不太会体贴学生的自尊心的,不仅每个人的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堂而皇之地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有些甚至会在讲台上报分数,让学生一个一个上台领试卷——风格近似于颁奖典礼。   也很社死。   ……   这一天晚上,纪时没有折磨自己,回宿舍之后他就睡了,睡眠质量还很不错。   第二天上午的第一场是英语,英语卷出得中规中矩,难度也中规中矩,就是最开始的听力出了点问题,广播里出来的声音带着刺啦声,到第二题才恢复正常。   英语现在已经算是纪时的强项之一,他从暑假开始积累的单词终于一个个变熟了,语法题也没有纪时觉得很难的题,他很难讲出这些主谓宾介词究竟有着怎样的规律,但他总能选出正确答案。   做自己有把握的考卷时,心情也会变好,一整场英语考试,纪时都有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和考数学时的状态有些接近,但又更从容一些,因为英语考试剩余的时间更久,他有充足的时间检查答案。   下一场是物理,物理和英语中间间隔了20分钟的休息时间。   纪时在考场上趴了一会,吃了点饼干,一上午连考两场,考完估计得12点以后了。   物理也属于纪时的薄弱项,不过没有化学那么弱,纪时隐约觉得,可能也不完全是复习不充分的原因,在大众认知里物理比化学更难学,可纪时复习物理的时候还觉得挺顺利的,化学就完全不一样。   或许他在化学这门科目上的天赋少了些。   果然,答物理题的状态远不如写英语,纪时整场考试眉头都紧锁着,状态也不够专注,视线总忍不住往考场其他角落飘,在讲台上监考的老师特意看了他好几眼。   当然,他还是把一套试卷写完了,比起暑假的时候,纪时的状态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力和电,光……   不过纪时也发现,老师们出的卷子毕竟是围绕高考大纲进行的,没有偏离,很多题型他在平时的练习中已经见识过了,不过是换了层壳子而已。   但尽管如此,在一张卷子上,纪时依然空了三道题,他完全没有思路,一道选择题他胡乱选了一个答案,解答题只能空在那里。   所幸那些题目的分值也不是特别高。   出考场的时候,纪时心情有些不愉快,虽然他对自己的基础心里有数,也知道自己基本已经发挥出了最佳状态,可他并不满意。   这次月考之后,他大概就知道自己还有哪些需要完善的地方,仅是现在这样还远远远远不够。   ……   化学考试在最后一场,也是纪时觉得压力最大的一场。   或许是老驴当班主任的缘故,11班的化学整体排名在物化班里都在前列,仅次于两个强化班,这当然也有老驴教得好的因素在内。   所以当自己的复习找不到突破口的时候,纪时难免会觉得焦虑。   不过纪时很清楚,焦虑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考场上。   他之所以会焦虑,是因为在十年前,他耽误了无数宝贵的时光,现在所付出的一切只是为过去买单而已。   “别老皱着眉,你化学没那么差。”曾泰然从背后拍着纪时肩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一步一步慢慢来嘛。”曾泰然去小卖部买了根雪糕分给纪时,“我中午不想回家了,去你宿舍看电视?”   他神神秘秘地掏出一个更大的MP4,有智能手机屏幕那么大:“《海贼王》看不看?”   纪时比了个OK的手势:“看!”   他中午不睡了,雄赳赳气昂昂去考场,凭气势拿分。   ……虽然半小时之后他就很想打曾泰然。   这个人MP4里就不能搞点积极向上的集数,他居然只下了顶上战争那几集,而且他对这个新播放器的功能也不熟悉,笨手笨脚的,害纪时眼睁睁看艾斯被赤犬打死足足看了三遍。   三遍啊!   惨绝人寰!   他眼睛都看绿了。   坐在考场上,纪时就有些后悔了,他不该中午看动画片的。   不过考试时的状态毕竟和平时不一样,纪时乱七八糟的思绪再多,考卷发下来的那一瞬也会全部收住。   他始终保持着100%的专注度,不管是擅长的学科还是不擅长的学科,其实纪时一直有种感觉,他不是一个适合做学问的人,但他算是一个适合考试的人。   化学试卷发下来的一瞬间,纪时先整体看了看,对于卷子上哪些题他会哪些题不会心里大概有了数,然后他就从第一题开始看。   慢慢做,不慌不忙地做,他先要确保自己会做的题目全部拿到分数。   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复习还是有成果的,至少他不像最开始做题时那样大脑一片空白。   纪时耐着性子,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行步骤。   “下面有关于物质的性质说法不正确的是……”   勾下自己认为正确的选项,再把其他疑似选项一一排除,纪时一点也不着急,因为那些他不会的题根本不占考试时间。   纪时觉得苏省物理和化学麻烦的地方在于还有多选题,光排除错误选项还不够,得把所有的正确选项都锁定,在考场上,这些多选题就足够他纠结很长时间的了。   等卷子翻到最后一页,纪时赫然发现,试卷上的一道大题和这次国庆卷子的一道题简直一模一样,涉及到的化学原理也一样,纪时一开始还有些开心,不过后面就有些担心了,他感觉老师可能在这里设了个坑就等着他去踩。   必须得小心点。   做到这题的时候,纪时几乎把前面两个晚上复习的思路全部整理了一遍,他不可能看到一道题就立刻知道它涉及了什么理论,或者能把一道题背后的考点吃透,但纪时只是比别人慢了一些而已,并不代表他完全不会。   一场化学考试竟然给纪时一种考出马拉松的感觉,考场铃响起的一瞬间,他恨不能整个人趴到桌子上不动弹,趴了几分钟,一直到监考老师催他走人,纪时才收拾包回了教室。   他们班同学也都回来了,昨天是考完就解散,今天可不一样,他们刚进教室把自己的桌子搬回原位,语文老师就笑眯眯地进了教室。   “不要啊!”   大家一看他手上握着的试卷就忍不住大叫起来。   “哎,别叫了别叫了,叫也没用。”语文老师平时笑起来慈眉善目的,发起卷子可一点也不手软,“这都是你们考出来的分数,来,我按分数一个个往下报。”   学生们:“……”   化学卷子才收上去几分钟啊啊啊啊,这场面难道不是过于刺激了吗?   “杀人诛心啊。”   他们这个教室的咆哮刚结束,隔着一堵墙,果然,后面10班那群人也在狂叫了,看来他们班也有老师亲临案发现场。   大家不禁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无奈笑容。   很好,fine。 第26章 语文成绩 晚自习的老师突然出……   纪时的心情也不禁有些紧张。   其实高三阶段模拟考加上月考不知多少次,每次都是报成绩的时候最紧张。   “黄雅琼,138分,考得很不错。”   名为黄雅琼的女生一路红着脸接过试卷,不出意外的话,她就是他们班这次语文的最高分。   理科班语文能考出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正如文科班成绩排在前面的都是数学好的学生,理科班语文能考出高分也相当占优势。   “我能上110吗?”曾泰然小声和纪时嘀咕,“默写题我都没写出来。”   纪时注意力有些分散了,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盯着讲台上的试卷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趴在了桌子上。   纪时的目标就是120,语文能上120的话,他估计自己语数外三科的总分不会太低。   语文老师连着报了几个人的名字,130档基本已经报完了,纪时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姚蒙,127分,把你的字再写好点,题目答得还可以。”   姚蒙走到前面接过了考卷,他的语文一向稳定在125分左右,基本没下过120,这也是他在11班排名一直靠前的原因,他们班还有另外一个理科考霸,数学物理这几门一点也不比姚蒙差,就是语文英语拖后腿,排名一直上不去。   语文老师已经念到124分的学生了,依然没有纪时。   纪时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阅读确实做得不太行,作文也有些死板,拿不到高分也正常。   “他就不能念快点吗?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让孩子过个好年吧。”曾泰然又忍不住吐槽了。   其实纪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语文老师讲课慢也就算了,报分数也特别慢,就跟钝刀子割肉似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纪时,122分。”   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纪时愣了片刻,下一秒便忍不住朝讲台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老师举着卷子冲他点了点头。   “你前面几项答得都挺不错,阅读题扣分太多了,这一块要加强。”语文老师把试卷交到他手里,“比上一次考试进步很多,继续保持。”   纪时用力点了点头。   拿到卷子的一瞬间,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122分,比他预想中的120还要多出2分,而且是他度过了煎熬的两个半小时考出来的分数,纪时很满意。   这个分数比第一名足足低了16分,在他们班或许都没有什么竞争力,但对纪时而言,是他度过了十年时光之后第一次用自己的努力考出来的分数。   试卷上红笔画出的勾和叉才让他有种回到了十年前的真实感。   考出的每一分,都是他在修改自己的命运。   纪时不由攥紧了拳头。   “上120了,牛逼啊你。”曾泰然一眼看到纪时的默写题,“你默写题居然全对!”   他也没觉得纪时平时背书有多认真,比起语文,曾泰然觉得纪时花在英语上的时间更多。   果然,他的小伙伴在背着他偷偷努力。   拿到自己的试卷,纪时就不去听其他人的分数了,他把试卷在课桌上平铺开,检查自己错误的地方。正如语文老师所说,他前面的题扣分确实少,几道选择题是全对,默写也是全对,甚至纪时觉得自己正确率不行的文言文解析分值也挺高——他基本上把文言文的意思弄通了,只是表述上还不够流畅。   古诗词鉴赏和阅读理解属于纪时的扣分大项,这和他在考场上的感觉也差不多,阅读理解他虽然憋的字数不少,可他的解答基本上完全背离了正确答案,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他的作文分数也不高,70分里足足扣了18分,只拿了52分,基本占了这次扣分的一半。   纪时觉得,自己是时候提高阅读量了,还得一边读文章一边代入作者的想法,至少得拿到一半以上的分数吧?   其实120这个分数已经不错了,他当年高考的时候甚至没考到这个分,可纪时是把120视为自己第一次月考的目标的,如果这个目标没有实现,他自然会以120为目标继续往前冲,可目标即然已经实现了,他就需要设定新的目标了。   报完分数,老师就开始讲这一套试卷。   一科的分数出来了,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浮躁,想知道自己其他几科考了多少分,因此教室里虽然很安静,可其实大多数人都很难静下来听老师讲课。   纪时算是个例外。   老师讲第一道多音字题时举了不少多音字的例子,他都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他这次正确率高也有运气的成分在,纪时可没法保证自己下一次考试有这种正确率。   所以就多记多想,多花一点时间。   他们语文老师讲题讲得实在太慢,这节课时间本就不长,他还拖了会堂才讲到默写题,阅读理解那些都还没动,下课之后纪时也没有急着去食堂,多坐了一会把没记完的笔记整理好。   纪时觉得,他需要加强的内容还有很多,现在的复习进度还远远不够。   几门科目里,纪时的英语笔记是最厚的,因为英语要背的单词多,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新单词,纪时的习惯是看到新词就记下来,不管来不来得及背,然后是物理和化学,这两门功课的公式多,要记的内容也不少。   他反而在语文上花的功夫少了点,多音字这些甚至完全没有记笔记,就靠着平时的积累,他现在发现,以自己的复习状态,语文恐怕是很难考高分的。   还有好词好句的积累,他们老师爱说这种话,纪时甚至怀疑Z中所有的语文老师都是一个调调,因为好词好句约等于名人名言,Z中一半的学生写作文恐怕都会带一句“鲁迅曾经说过……”。   不过纪时决定开始积累积累,他的作文写得实在太干巴了,就算名人名言纯属装逼句,但是积累多了,他的作文应该也能有种浑然天成的装逼感,在高中生里,能做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   ……   下午被语文老师的突袭搞得有点紧张,纪时晚饭特意给自己加了个鸡腿,又去小卖部买了瓶酸奶。   回教室的时候,有同学和家长打电话汇报考试成绩,纪时的手机里却没收到一条信息,纪爸纪妈都知道他最近月考,不过他们都没问。   在走廊里溜达了会,纪时两个月里第一次对自己该复习什么感到纠结。   他觉得自己要看的科目还有很多,但怎么说?就好像游戏通关,所有简单的关口都被他顺利通过的,剩下的没有一个是好解决的。   纪时决定还是先看化学,循着假期里的节奏来,一边攻克课本,一边看参考书,再把前面的试卷一张张解决。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进入到最佳状态。   他高三的那册化学课本还很新,上面做的笔记也很少,理论对纪时来说其实也是有难度的,但不管怎样,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一股气往前冲。   “甲烷的分子结构……甲烷不能与KMnO4溶液反应,比较稳定……”   纪时这人有个优点,做一件事他只要沉进去了,一时半会就出不来,他捧着化学书一点一点去啃,看不懂的他就翻参考资料,反正书上的内容他自己一个人也琢磨不透。   所以等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响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老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教室后门。   而且进门的一瞬间,他就一把揪住坐在靠窗中间的一个男生:“拿出来。”   一个教室的目光都朝着那个角落看过去。   男生叫华少强,和纪时隔着一间宿舍,他个子小小的,在班里属于比较爱玩的类型。   老驴连着说了几声“拿出来”,他都梗着脖子不动,一直到老驴伸手要去他桌肚里拿,他才一脸忐忑地把东西翻了出来。   那是一本灰色封皮的小说,纪时看封面像是蔡骏的《天机》,蔡骏有段时间在他们班男生里挺火的,写的《荒村公寓》和《蝴蝶公墓》都挺畅销,也有女生会看。   不过那属于纪时基本不会触碰的类型,他胆小,特别是在教室里偷偷摸摸看更不行。   他高一还是高二的时候,有回《荒村公寓》传到他那边,那阵子他也坐在靠窗的位置,靠着教室后窗,冬天外面黑沉沉的,又有风从门缝里往教室窜,他正好看到一个恐怖的情节,一抬头,班主任的脑袋正好出现在教室窗户上。   纪时差点魂都吓飞了。   他至今都说不出究竟是蔡骏的小说吓人,还是班主任的那颗头更吓人。   总之,从那之后,纪时都不敢在晚自习偷偷看小说了,就算要看,他也会用至少两本书挡住MP3,在课桌上偷偷摸摸看,绝对不会钻在桌肚那边看。   华少强的书被老驴收了,人也被老驴提溜出了教室,外面走廊上虽然有灯,不过老驴究竟在教室外面做什么大家也看不清。   老驴在积攒怒气值,大家也不敢明目张胆看,只能隔着书悄悄窥视。   “我特么在写作业,卢老师突然就来了,吓死我了。”   “考试刚结束就这么狠,不愧是老驴。”   门被风吹得晃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响声,教室里刹那间又安静了。   其实老驴人根本就没进来,不过他积威重,大家都很怕他,过了一会,确认他人还在外面之后,教室里才又响起一阵?O?O?@?@的声音。   大家都在猜老驴会对华少强说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下课之前老驴会开个班会课,纪时觉得自己明天得提醒曾泰然一声,让他把那些漫画小说之类的带回家,今天老驴收了华少强的小说,保不准这两天他就会让他们互相翻课桌。   纪时印象里,高中的时候确实有老师干过这种事,就是让前排和后排的学生互换去翻彼此的课桌,检查出了学习之外的东西全部上交。   纪时不记得老驴有没有这么干过,但是以防万一。   真查出来的话,以老驴的习惯,恐怕就要叫家长了。   纪时课桌里暂时是没有课外书的,教辅和试卷塞得满满当当,不过他宿舍里倒是有好多本,都是高一高二的时候买的,还有他借的同学的《鬼吹灯》系列,这些都是他高中时代的畅销书。   ……   纪时没再关注老驴的动向,也没注意华少强什么时候回了教室,他正盯着暑假里试卷上的题仔细研究,因此根本也没发现,老驴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他身后。   纪时:“……”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这段时间老师对他格外关注。   纪时还在看题,老驴盯了他一会,忽然道:“你这次考试就化学分数最低,这些题目是不是都不会?”   各科的试卷老师们加班加点都改出来了,理科教研组的老师们刚在办公室里分完试卷把分数统计出来,作为11班的班主任,老驴手里不仅有每个学生的化学成绩,还有单科成绩和总分。   纪时的进步是所有学生里最大的。   唯独化学这一科,对方虽然及格了,但是成绩和上一次考试相比不仅没有进步,好像还退步了几分。   身为班主任兼化学老师,老驴自然还是关心的。   因为纪时明显展现出了更进一步的潜质,往前冲一冲,一本的把握很大,按这次月考里考出来的成绩,化学不拖后腿的话,纪时说不准还能冲所好学校。   听到老驴的话,纪时心里就有些忐忑了。   他估计自己的化学分数会是最低,但究竟低到什么程度他心里也没数。   所以他只能老实地点点头:“基本……都不太会。”   “我看你有几个空都没填,是没复习好的不会,还是复习过了,就是不会?”老驴拉了把椅子在纪时座位旁边坐下,“来,跟我讲讲看。”   有些人天生就有压迫性,比如老驴,他拉着椅子坐过来,纪时只觉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   不过纪时毕竟是成年人了,他对老师的畏惧之心远没有高中时代那么深,他只紧张了一瞬,就把老驴当成自己的辅导老师。   他确实有很多为难的题,也觉得老驴过来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他把最近做过的题拿出来,有些是他早就整理好了打算问姚蒙的,有些则在试卷上,被他用红笔勾了出来。   看到纪时笔记的一瞬,老驴冷肃的面容柔和了几分。   至少在化学这门科目上,纪时是下了功夫的,这一点他能看出来。 第27章 化学分数 英语和化学成绩……   “这一道、这一道和这一道都是同一个化学反应,我只讲一遍,其他的你自己去想,别躲懒。”老驴声音不高,他从纪时桌上拿了一支笔,在他草稿纸上写步骤,“第一步很简单,我在课堂上讲过一次了,暑假第三套卷子的第6题也是一样,你看过这个把那道题也看看。”   “嗯。”纪时蹙着眉,老驴的第一步他还是看得懂的,难点在后面几步,不过经过老驴一提,纪时立刻就明白了。   姜还是老的辣,老驴不愧是化学组的组长。   他给纪时讲的几道题都是纪时平时考试会遇到,而且觉得难度挺大的题型,被这么一辅导,纪时只觉横在自己面前的一座大山轰然倒塌,压力一瞬间就没那么大了。   思维开了,后面的几道题越解越顺畅,纪时看向老驴的目光都不由带了一分崇拜:“谢谢卢老师。”   “还有其他人有题目要问的吗?”老驴站起身,把前排的椅子放回原位。   他即然帮纪时讲过题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怕问了,原本在看数学的学生也把自己之前写的化学试卷拿出来,请老驴帮忙讲解。   事实上,除了脸比较臭之外,老驴的教学水平是Z中公认的,他手底下的班高考成绩也都不错,所以每届分班的时候,都有不少家长找关系把学生往他的班里塞。   Z中的老师们基本是三年一轮,从高一轮到高三,老师们也是均衡分配,每一届都会有几个口碑好的老师,老驴就是其中的典型。   被辅导了几道题,纪时果然觉得后面的题目做起来更轻松了,他感觉下次听课还是要更认真些,辅导书上的内容还是不如老师们课堂上讲得好。   等老驴离开教室,晚自习也差不多结束了,班里的讲话声才大了些,有人在安慰华少强,说老驴不是那种爱叫家长的老师,可华少强还是哭丧着一张脸。   “他爸说不准要揍他了。”   华少强是小小个子,华爸爸却是一彪形大汉,跑长途货车的,力气特别大,用华少强自己的话说,一个巴掌能打得他绕地球三圈。   今年为了华少强的高考,华爸爸特意在路上跑得少了,虽然家里抽不出人照顾华少强,可儿子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保准第一时间跑过来,用拳头给华少强一个难忘的教训。   也有人在猜明天出几门成绩。   “不用猜了,明天肯定全部都出来。”纪时看了眼课表,明天每一科都排了课,一门都别想跑掉。   “你怎么知道,卢老师说了什么?”姚蒙问。   纪时背上书包:“他说我这次考试就化学考得最差,也不知道我考了几分。”   “那说明你其他几门应该考得还不错。”姚蒙冲纪时笑了笑,“老驴这是替你觉得可惜。”   “那就说不准了。”   “反正明天都会出来的。”   等纪时回了宿舍,班里的QQ群已经聊上了,物理课代表钱佳佳说她去办公室的时候瞟到了物理排名,姚蒙第一,周伟乐第二,都接近满分。   “看来成绩是都出来了。”   Z中老师改卷的速度向来超快,上午考的卷子下午就能出分,像化学这种由激昂派当教研组长的学科尤甚,考试结束到老驴进教室也不过5个小时,排名居然都已经出来了。   过于糟糕。   心里虽然记挂着成绩,纪时回宿舍之后还是把化学错题看了一遍,他今天睡觉之前没看《老友记》,而是拿了一本语文资料,读资料上的好词好句。   前几年的好词好句里还有“45度角仰望天空”这一类,最近浓度总算减轻了些,毕竟语文老师们向来对所谓的青春文学嗤之以鼻。   纪时高中的时候觉得老师们不懂他们的忧伤,觉得青春作家们写的句子太妙了,但是五年之后,不,大概大学的时候再回顾,他就觉得自己的忧伤尬到可以抠出三室一厅来。   ……   第二天全部的成绩就能出来了,不止是纪时,他们班同学大概都在想着这件事,所以早读课上大家都蔫蔫的,大多数人都用书挡着脸传小话。   “第一堂课就是化学啊。”曾泰然剥开一半橘子给纪时,“我妈好像已经知道我成绩了,我问她我考了多少分,她不肯告诉我。”   “你没继续问?”纪时好奇。   “根本没有问的必要了。”曾泰然趴在桌上叹气,“我爸把我的MP4没收了。”   那台MP4是曾泰然爷爷出的钱,他很愤怒,因为觉得他爸没有处置他MP4的权力。   “我爸说不定是偷偷带到单位看电视了。他们那个班也上得挺无聊的。”   纪时咬了两口饼干,他打算下次试试带肉的零食,天天吃饼干吃得他人都干了。   今天是英语的早读,英语老师在教室前面看着,不过她年纪轻没什么威严,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就连纪时也一样,他觉得这样是有点欺负英语老师的意思,不过全班都在说小话,他在那大声读单词也显得太突兀。   只有校长、教导主任或者老驴来查早读的时候,他们声音才会大一点。   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害怕校长和教导主任,而是校长发现学生们精气神不行会怪教导主任,教导主任会怪班主任,只有老驴才治得住他们。   不过今天的英语老师显然和往常也不一样。   意识到大家声音太低之后,她轻轻拍了拍掌,示意大家声音大一点,在拍了两次掌而班里毫无反应之后,英语老师往讲台上一站:“那这样,在上课之前,我把这次考试的卷子先发下去……”   一瞬之间,accelerate和accent之类的单词淹没了整间教室,然而已经无济于事。   对此,纪时只能感慨,他们每个老师都不简单,放起大招来也相当可怕。   英语老师当然不会在早读课上报分数,她只是让英语课代表把卷子抱过来,喊前排的学生一张张发下去。   教室里一时陷入了极致的安静,只有试卷哗哗抖动的声音。   “纪时,你的试卷。”   试卷伸过来的一瞬间,纪时下意识抓住,他最开始没翻到试卷的正面,只看到背面的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题。   红杠很少,英语教研组似乎不喜欢给对的题目打勾,他们只会打叉,纪时看了一眼,他背面的叉并不多,作文倒是扣了4分。   英语作文比语文作文要克制多了,老师们一般不会扣太多分,纪时记得他们那年高考英语试卷简单,不少人都上了110分,按这个打分的趋势,作文扣分绝对在5分之下。   纪时深吸了一口气,把试卷翻到正面。   他先用笔盒挡住试卷头不让自己看,再慢慢把视线放到听力和选词填空这两项上,听力他只错了1道,还是因为第一题广播出了问题,选词也错了1道。   按这个错题数,他的英语好像上了……110?   纪时的心跳已经止不住扑通扑通跳了,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如果他没算错的话——   纪时小心翼翼地把笔袋推开,试卷上方,写着分数的那个部分,鲜红的“111”三个字出现在纪时眼前。   有生以来的最高分!   他上高中之后就再也没考出过这个分数了!   他盯着分数看了两三遍,确定111真的是自己考出来的成绩,不是在做梦,整个人都有种快沸腾的感觉。   只扣了9分而已!   这一瞬间,纪时觉得,不管背单词有多烦,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没有去看周围人的成绩,也没有猜这次考试自己排多少名,至少这个分数他自己是绝对绝对满意的,甚至可以说,这个成绩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其实他也没有很辛苦,只是比曾经多花了些时间而已,然而回报竟如此巨大。   “纪时,你多少分,给我瞅瞅?”   曾泰然一把抓住纪时的试卷,看清试卷上那几个数字的一瞬间,他整个人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纪时:“你是不是人,也太可怕了吧?”   “你看看我!”   他扬了扬自己的卷子,以便让纪时看清卷子上“82”这个数字。   “你怎么回事啊?”   纪时这一科就超了他足足30分,上次考试他们俩的成绩还差不多的。   以曾泰然的经验,就纪时这个分在他们班绝对能上前5名。   曾泰然隔着一张桌子喊姚蒙:“姚蒙,你英语多少?”   姚蒙转过头:“108,怎么了?”   姚蒙看到曾泰然脸上的表情,又看到曾泰然指着纪时的动作,猜测纪时的英语分数绝对不会低,不过他也没有马上问,因为他和纪时的座位还隔着一个葛亮,葛亮和纪时关系不好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纪时的英语分数恐怕比他的还高,否则曾泰然没必要问。   ……   纪时沉浸在自己的英语成绩里很久,过了好一会才翻开英语书继续背单词,英语成绩比他想象中好太多,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期待值。   至少他暂时还做不到气定神闲。   “你怎么考出来的?”曾泰然皱眉,“这算是你这段时间那么拼的结果吗?”   “算。”纪时还是止不住笑容,“当然算。”   “下次做题的时候也教教我。”曾泰然叹了口气,“幸亏我妈不知道你成绩,不然我又该挨揍了。”   纪时恐怕不知道,曾泰然这一年考试成绩一直不太行,他妈觉得是纪时这个同桌耽误了曾泰然,还找过老驴想让两人分开坐,不过老驴当时明确告诉曾泰然妈妈,他和纪时之间不存在谁耽误谁,两人都不怎么样,换了座位反而会耽误其他人。   那按现在这个趋势,说不定两人真要换座位,只不过他才是被丢掉的那方。   曾泰然不想换座位,他觉得和纪时当同桌挺好的,而且纪时认真学习之后还是挺照顾他的,给他作业抄,也会和他讨论动漫的情节。   纪时不和葛亮那几个人相处之后甚至变得更好了。   曾泰然在一旁唉声叹气,半晌,他决定继续上他妈给他找的辅导班。   下次考试,他要把和纪时的差距缩小到20分!   ……   纪时的兴奋其实只持续了一节早读课,因为第一节课就是化学,老驴说他这次的化学成绩是所有科目里最差的,纪时心里很忐忑。   ——他不明白为什么40岁以上的老师就喜欢玩当场报分数这种把戏。   遗憾的是,除了英语老师之外,他们班所有的任课老师年龄都在40岁以上,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同样的过程要持续足足四次。   老驴也是同样的style。   上课铃响之后,他把卷子“啪”地往讲台上一丢:“这就是你们考出来的成绩!放了个假,你们心都给我放散了,下次你们把这个成绩带出去,不要告诉别人你们化学是我教的,我丢不起这个人!”   “周伟乐,116分。”   周伟乐就是那个文科严重不行的仁兄,但是他的化学和物理都很好,昨天晚上物理课代表说他的物理这次是全班第二。   不过这样的学生在高考里不占优势,毕竟物理化学不算分,他分数再高最后也只能拿两个A+,投档线都是看语数外三科成绩的。   “1班和2班这次化学都有满分,我们班最高才116,你们拿到卷子好好检查一下,看自己分数到底扣在哪里。”   “姚蒙,115分。”   老驴始终黑着一张脸,他该说的话都在课前说完了,发卷子的全程他除了报分都一言不发。   时间越久纪时越忐忑,因为他一直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感觉老驴至少已经报了30个人的成绩了,从100多报到90多再到80多,但是就是没有他。   纪时的目标分值是84分,等于拿到70%的分数,但很显然,他这次没上84。   等啊等,英语分数出来的那一刻他有多激动,这会他就有多煎熬。   而且老师报分数的时候总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全班都在关注自己考了多少分——虽然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纪时耐心等了很久,在他心里一个世纪都快过去了。   老驴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纪时,75分。”   纪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好歹是在72分以上,及格了。   不过他去领卷子的时候,总觉得老驴的目光特别锐利,好像要把他整个人射穿似的。   纪时不由缩了缩脖子。   还有一点,化学75分至少也能证明他物理过75了。 第28章 成绩 总分是——   化学成绩的出炉让纪时真实体会到了自己和其他人之间的差距,一张120分的试卷,他足足扣了45分,比语文扣的分数还多,试卷上一大片红叉,空白的部分也被改卷老师特意圈了出来。   纪时很清楚,自己需要复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曾泰然的化学分数甚至都比他高,上了80,虽然纪时确定自己在考场上尽力了,可看到分数的一瞬间,他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化学在高考中只算等级,以他的分数,就算语数外三科考得再高,恐怕也很难上一个理想的大学。   他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纪时一点也不丧,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他百分之百相信,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比上一次更糟糕,只管埋头苦干就足够了。   “这次的化学试卷是我出的,讲实话,我对你们的分数很失望。”老驴轻轻拍着讲台,“题目很简单,都是以前讲过的内容。”   他让大家把国庆带回去做的两张卷子都拿出来,说几套卷子之间有不少重合的知识点,可以放在一起讲。   纪时不停做着笔记,他扣了45分,错误的点实在太多了,老驴每讲一题他都会把过程记一遍,老驴讲课是激情派的,速度很快,纪时必须保持百分百的专注度才能跟上他的节奏。   昨晚接受了老驴几道题的辅导,今天课堂上又接收了一堆和化学相关的知识点,纪时只觉收获满满,从某种程度上说,也并非是他的化学有多差,只是他还复习得不到位罢了。   至少他复习过的、掌握了的知识点他都拿到了分。   不过和其他学科对比,化学他已掌握的知识偏少罢了。   纪时在疯狂吸收着。   ……   老驴讲试卷的速度比语文老师快太多了,一节课下来,他一张试卷已经讲了大半,还带着学生回顾了前几套卷子的知识点,下课的时候,纪时用课间十分钟都没抄完重点,只能趁英语老师还没开始讲题那会又抄了些。   这些内容估计够他吸收两天的了。   第二节课是英语,和老驴一样,李老师一进教室也开始总结他们班这次的平均分和在年级里的排名,纪时算是看明白了,从小到大,只要他在哪个班,哪个班就是老师口中的倒数第一,至于究竟是不是,谁也不知道。   总而言之,对他们的成绩,英语老师也不满意。   “第25题,前几天才讲过的单词,居然还有18个人选错,你们上课都没有好好听课吧?”   纪时:“……”   他很好奇,英语老师是不是一道题一道题给他们数的正确率。   “不过这次考试,我们班也有同学进步很大。”李老师话锋一转,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纪时却在突然间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李老师就念出了他的名字。   “纪时同学这次考了111分,在我们班排名第一,这次全校在110到120这个分数段一共只有17个人,纪时同学,下次再接再厉。”   “唰”地一声,全班的视线都在这一瞬朝纪时看过来。   尤其是他们后几排的男生,一边揶揄地冲纪时笑笑,一边竖起大拇指:“牛哇你!”   他们班几个尖子生看向纪时的目光也有些隐晦了。   英语这一科的第一向来是他们几个人轮流坐庄,李老师不喜欢报分数,他们还以为这次的第一名还在他们几个之中,却没想,第一居然是在班里默默无闻的纪时。   纪时这段时间经常被老师表扬他们是知道的,不过“有进步”毕竟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到了高三这一年,有进步的学生多了去了,可进步究竟有多大谁知道?   纪时以往的成绩并不会让他们感觉到威胁。   但是110这个分数……   “这真是纪时考出来的?”周伟乐的同桌在他耳边嘀咕,“以前也没听说他英语那么厉害啊。”   周伟乐的英语只有87,相比他在理科上的亮眼,英语真的拖后腿太多了。   纪时一下子从上次的7、80考到这次的110,就很难不让其他人心里有想法。   真有人在心里怀疑他是抄的。   “我听说他上厕所都在背单词。”周伟乐轻声道,“而且他考场排名很靠后吧,就算是抄的,他能抄谁?”   有谁能让纪时抄。   除非他去老师办公室提前把考卷偷出来了,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Z中以前还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门考试的试卷在开考前被学生提前偷出来复印了一份,结果那个班的平均分比前一次考试足足多了十几分,学校去一查就查出了结果。   后来到了月考和模拟考期间,老师们就都很谨慎了,试卷锁在铁柜子里,两个老师一起拿钥匙才能打开,而且在发试卷的前一天晚上,教室办公室都有专人值班,避免学生接触到试卷的可能性。   周伟乐突然道:“其实我挺佩服纪时的。”   这段时间纪时有多拼,他虽然没有时刻去关注,但毕竟同处一间教室,他或多或少还是能感受到的。   他也知道纪时在物理和化学两门课上花了多少精力。   周伟乐是公认的偏科,这一点他们全班都知道,甚至因为他理科特别好,之前还参加过一次省里的竞赛,他偏科的事情在年级上都有知名度,不少老师都为他可惜。   可只有周伟乐自己清楚,因为语文和英语两科成绩不好,他越发不乐意在这两科上投入,宁可去解一些远超高三这个阶段的数学题和物理题,明明对现在的他来说,弥补自己偏科的两科才更重要。   可他懒得花时间,或者说,因为投入很难在最快时间内达到回报,他甚至已经不愿去投入了。   而纪时却不一样。   对方的物理和化学不行,对方就每天花时间在两门课上,问姚蒙题目,问他题目,虽然这次纪时化学只考了75分,但周伟乐一直有种预感——如果纪时按这种状态和节奏复习下去,化学过100分只是时间问题。   ……   纪时被围观了足足一整节英语课,为了表示对他的鼓励,英语老师甚至叫他起来读了一道题,还问了他解法。   按李老师的习惯,这是好学生才有的待遇。   等纪时把这道题答完了,李老师又是鼓励一笑,尴尬得纪时整张脸都红了。   他好歹是个成年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总而言之,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被瞩目的状态,默默在角落里当个路人甲其实挺适合他的。   然而事与愿违。   因为第三节的数学课,他比英语课更出了个大名。   齐老师也是典型的报分派,而且嗓子又粗又高,他这人不太给学生面子,分数高的他大夸特夸,分数低的到他这里就得挨批。   果然,他的开场白和老驴、李老师一样,口口声声说11班是他教过的班里成绩最差的,他们这次的数学平均分也是全年级倒数第一。   被他这么一说,教室里的气氛一时间就有些凝重。   曾泰然用手捂住嘴巴,给纪时看自己的手机短信:“他在5班也是这么说的。”   纪时猜,他们班和5班应该都不是倒数第一,齐老师的年纪是几科老师里最大的,他们这一届20多个班,数学都考一样的卷子,他们班要是考不过那些年轻老师的班,齐老师的脸恐怕都没地方搁,早就在教室里大发雷霆了。   齐老师按名次念着分数:   “姚蒙,上来,155啊,最后一题没做出来。”   姚蒙考155他们班里没人觉得意外,姚蒙就是这种水平,他哪天考不到140才是奇闻逸事。   但齐老师接下来念的名字却让班里其他人吃了一惊。   因为那个人不是周伟乐,也不是向来排行前几的尖子生,而是一个他们根本没想过的名字。   “纪时,153分。”   齐老师笑容满面:“你前面有道解答题没好好检查,过程都是对的,结果错了,这里多扣了几分,不然你总分该比姚蒙还多。”   “进步非常大。”   如果说刚刚纪时111的英语已经足够让班里其他人惊讶的话,数学分数一出,其他人几乎避都不避地猛盯着他瞧。   “153?擦,这次卷子不简单吧?”   “按齐老师的说法,他就最后一道没做出来,前面再写错了一个答案?”   就算纪时的英语试卷是去办公室偷的,数学试卷总也不至于吧?   “等等等等——”   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你们来算算,纪时三科这次总分多少?”   语文122分,英语111分,加上数学的153分,这次月考,纪时的语数外三科居然考到了386分,这还是因为没考数学的附加分,就算这样,按纪时的三科总分,这样的成绩都过了苏省的理科一本线,能在省内上一所相当不错的大学了。   去年苏省理科的一本线是348分,今年总不可能一下子提40分。   他们这一届和09届高考的模式还略有不同,上一届的小四门就是综合算10分,而且只有四门全A才能拿满10分,有一门B就是0分。   近几年苏省的高考模式一直处于探索的状态,比如纪时表姐那一届,她表姐学的就是化生,即化学和生物的组合,她也是最后一届化生班,她们那届毕业之后,理科物理就是必选科,文科历史就是必选科。   但不管模式如何变动,纪时这个成绩都是妥妥的一本线。   上一次呢?   有人在手机里翻出了高二期末考纪时的成绩,三科总分还不到300。   从暑假到现在才过了多久,他153的数学和111的英语究竟是怎么考出来的?   他们算是明白老驴怎么光盯着纪时的化学监督,就纪时这次考出来的化学成绩,放在高考里大概就是C的水平,连B都悬,可三门主课呢,加上附加分,他恐怕都能够得上金陵大学的分数线了。   就算纪时物理一共只考了84分,也挡不住其他人好奇的视线。   这次月考,加上物理和化学,他的成绩在他们班并不拔尖,可他语数外三门的分数实在高得可怕,放在年级上也是妥妥的前面。   强化班的学生也不过就能考出这个分数了。   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疑问,纪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成绩真的没有掺假吗?   但怀疑归怀疑,潜意识里其他人还是觉得这就是纪时自己考出来的分数,因为如果是作弊,他怎么没把物理和化学两科的分数造高一点?   但……还是太恐怖了。   那种感觉,就像他们班原本平静的环境突然投下来一颗炸弹,原来的秩序被彻底打乱了。   纪时的总排名大概只有十多名,可三科的排名却在班里排第二,仅次于姚蒙,而且两人之间的分差也不大,语文第一的黄雅琼被数学拖了后腿,排在第三,周伟乐则是三科成绩排在后面,总排名反而不错。   纪时一时之间成了11班的名人。   他在课间想好好做题来着,可其他人一道道仿佛围观动物园里大猩猩的目光却让他觉得很无奈,而且就下午自习的这段时间,他们班不少人都绕到他座位这边,有问他上了什么补习班的,也有看他买了什么参考书的。   纪时说自己没上补习班,可惜压根没人相信,只当他是遮遮掩掩,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进步的秘密。   他桌上那堆参考书倒是毫无遮掩,被人拍了照片传出去,第二天,他们班里多了不少同款参考书。 第29章 关于报班 考试之后的生活   月考结束之后,纪时把物理和化学两科的试卷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夸张地说,化学卷子上的题他都差不多会背了。   这次语数外三门的成绩让纪时狠狠出了一次名,不过纪时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这毕竟只是一次月考,不是高考,他高二刚分到理科班那会也在班里考过一个还不错的成绩,然后他就误以为自己随随便便就能考出那个分数,反而让自己越考越差。   再说了,真到了高考考场上,强化班都有考砸到一本线的,即便对方每次月考都能达到金陵大学的分数线。   不是高考,月考的成绩根本就不作数。   不过经过这次月考之后,11班倒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纪时。   之前班里只有姚蒙会和他讨论数学题,最近他们遇上难题的时候,周伟乐和黄雅琼也会加入讨论,当然比起数学,来问纪时英语题的人反而更多,111这个分数还是足以震慑一大批人的。   曾泰然来问纪时题的频率也变高了,纪时也很有耐心,不管是哪一科,他都投注了百分之百的精力,虽说在化学和物理上花的时间更多,但这并不意味着纪时就把语文英语抛到了一边。   考过一次正式的考试,他对自己所处的层次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   国庆节结束之后,Z市的气温渐渐降低了,纪时换上了厚外套,不过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火气旺,到现在都不穿秋衣秋裤,穿着丑丑的校服在教室里乱晃。   教室没有空调,门一关反而让人觉得热,只有到了晚自习的时候会有些凉,一是气温降低了,二是住校生少,就那么几个人。   纪时每天都在刻苦复习。   其实他觉得,他并不是最认真的那批,他们班有个男生上课连水也舍不得多喝,因为喝水就要上厕所耽误学习,纪时自问还做不到那一步。   他认为最重要的并不是在学习上花多少时间,战线并非越长越好,而是在有限的时间里达到最高效的复习状态。   纪时自认自己还挺到位的。   总之,他把现有的资料最大化地利用,把老驴和物理张老师在课堂上讲的内容吃透再考虑其他。   天气冷了之后,他们班在教室后面装了个自动饮水机,能出热水的那种,夏天的时候都是老师找人从教室办公室直接拖矿泉水瓶,拿个出水的按钮直接塞着接凉水喝。   这样他们喝水更方便了,晚上都不用在开水瓶里留水,纪时甚至会把教室里的水接到宿舍去喝。   不过他不觉得冷,在纪妈眼里,他已经该穿羽绒服了,这个周末她来学校看纪时,给他带了一床厚褥子,又把纪时在家里的羽绒服都带上了,顺便把夏天的衣服带回家。   冬天饭菜容易冷,她也换了保温桶带到学校里。   “其实我们食堂都有,不用特意带饭过来的。”纪时在食堂里给他和他妈各刷了碗饭,食堂今天还有炖蛋,纪时爱吃这个,要了一碗拌饭吃。   “食堂没有家里烧的好吃。”   纪妈带的都是便携的菜,红烧肉和鸡翅之类的,汤汁少,坐在车上不会洒。   她今天心情特别好,这一点连纪时都能看出来,理由就是纪时说下午出门逛街给她买件羽绒服,纪妈破天荒地没有拒绝。   其实在上车之前,纪妈已经知道了纪时这次考试的成绩,是周婷璐她妈打电话告诉她的。   Z中每次月考的成绩都贴在一楼走廊那边,贴了满满一墙,包括每个人的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Z中向来是这样的风格,丝毫不担心学生们会社死,用老师们的话说,成绩是你们自己考出来的,还怕别人看了发笑?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他们90后学生时代的特色,和95后、00后的风格都很不一样。   周婷璐看了自己的成绩,也会注意其他班她认识的人的成绩,她在11班找到了纪时的名字,也看到了他的排名。   以前她看纪时的成绩都是从后往前找的,结果这次,她居然在11班的排名表前面看到了纪时的名次,纪时的总分进了11班前20名不说,语数外三门的成绩更是好得吓人!   她回去和家长说了,周婷璐她妈就告诉了纪妈。   纪爸和纪妈听到这个消息一开始是不信的,可他们后来又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了一模一样的话,两人对高考学什么不懂,可本科线是多少他们心里还是清楚的,照周婷璐她妈的说法,纪时语数外三门的成绩在年级上都排在前面。   身为家长,听到这种消息又怎么可能不开心?   他们也看到了,纪时一整个暑假的时间都没有耽误,国庆回家哪怕出门做客都在认真做题,分数比以前高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纪妈看着纪时,问:“时时,要不我去找你们老师说,给你报个化学和物理的辅导班?”   纪时好奇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你这次月考不是化学和物理都考得不好吗?我跟你说……”纪妈压低声音,语气里也有些神神秘秘,“邹勇和周婷璐都报了课外班,不过他们爹妈藏着不让人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   “我听其他人说的。”   在打探消息这方面,纪妈还是有百晓生的潜质的。   不过纪时也理解,他们村里人有时候是挺爱说别人的八卦的,光高三家里出人去县里照顾的事就有人说闲话。   像纪时家,纪时爸妈没来照顾,就被人说孩子都高三了还不去照顾,耽误了孩子该怎么办?   换了邹勇他们,又变成家里花了那么多时间和钱去照顾,要是考不出好成绩该怎么办?   上辈子的纪时就属于那个去照顾了又没得到好结果的,他们村里就有些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纪爸和纪妈很生气,可是也没办法,因为人家说的是事实。   纪时放下筷子,和他妈解释了一通。   他告诉他妈,在整个Z县,化学这块他们班主任就是数一数二的,再好的辅导老师也不会比他们班主任更好。   “那我让你爸……”   “妈,不用。”纪时止住他妈的话头,“我们老师不收礼的。”   “那就报个物理的班,我去找你们老师说。”   “真的不用了。”   纪时很清楚,他爸妈很怕找老师或者被老师找,哪怕他初中的时候在班里成绩一直不错,两人去见老师的时候都只会露出很尴尬的笑容。   所以后来纪时回忆自己的少年时代,他发现爸妈为他做了很多自己一点也不习惯的事情,他以为那对他爸妈来说很容易。   但事实上,成为社畜之后他才知道,和人打交道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情,尤其在自己有求于人的时候。   下午纪时和他妈一起去县里逛了逛,他妈还担心影响他学习,直到纪时说自己在学校闷得受不了,他妈才同意了。   在纪时半强迫之下,纪妈才总算肯买了一件羽绒服,不过走之前,她还去蛋糕店给舅舅家的两个小孩带了点蛋糕,他们镇上没有像样的蛋糕店,想买点好吃好喝的就得来县城。   ……   纪时也在思考上辅导班的问题。据他所知,他们班至少有一半的人在上辅导班,学校门口那片居民区就有人专门开了班,找老师来讲课。   新东方学而思那种东西在这个年代的Z县还是不存在的,但是辅导班确实一直很有市场。   按纪时现在的成绩来说,报个辅导班或许挺不错。   不过他暂时还算满意自己的复习节奏,不想被打乱,他想的是,等这学期结束了,如果春节前他的物理和化学还不见起色的话,他会考虑报一个辅导班。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觉得最近自己被老驴和张老师盯上了。   下午的最后一节他们班有时候没课,会上自修或者搞个小测验之类的,只要是老驴和张老师负责带自修,两人绝对都要来纪时这边晃一晃,问他最近的学习进度,问他有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题目。   这纯粹是好学生的待遇,纪时只有在初中的时候享受过,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的挺爽的。   老驴和张老师两人的经验特别丰富,纪时一般白天听他们过理论或者讲题,课间或者晚上把同一天的知识点回顾一遍,他自觉进步挺大的。   至少在月考结束两周后,纪时去回顾同一套卷子,他终于不再只知道一道题该怎么做,也知道为什么该那么做了。   在复习的过程中,他并没有感觉到高三生活带给他的压力,相反,他觉得自己挺享受这种状态的。   ……   就在纪时专注于复习的时候,Z县教育界发生的一件事情也在他们学校掀起了一阵波澜。   按教育局的规定,Z县有正式编制的老师都不能私下里开班给学生辅导,偏偏Z中隔壁的八中就有一个老师干了,被查出来了,按规定是要罚钱或者开除,具体的政策他们这些学生都不太清楚。   但当时这个老师因为家里出了点事,又被查出来了,就直接去学校跳了楼。   八中也是高中,不过比Z中差不少,虽然在市区,可不少县城的学生宁愿去下面乡镇读高中,都不乐意去八中,因为八中毕竟在县城,繁华世界诱惑多,不像乡镇要什么没什么。   而且八中集中了县城的末流学生,也不好管。   八中这个事让县城这边狠狠查了一下课外补课,不少家长通过各种渠道找的老师都偷偷停了课,还有干脆关了辅导班的,纪时不得不庆幸自己运气不错,报班的念头还没产生,已经被扼杀于无形之中。   曾泰然的辅导班倒是真的被停了,不过正合他意,他觉得那个辅导班的老师就是个传声筒,屁大点事都非得找他妈打小报告。   “我在他后面学了一段时间,感觉分数没进步也就算了,人都差点给他整抑郁了,不如不学。”   他之前是会把辅导班发的资料偷渡给纪时的,如果辅导班的练习有他不会的题,他一般也来问纪时,曾泰然有时候开玩笑,说纪时讲得比辅导班老师还好。   “那是因为你嫌弃他,不嫌弃我。”纪时瞅他一眼,“光看发的资料,这个老师还是讲得挺不错的。”   至少不是纯粹骗钱的辅导老师。   “我也知道。”曾泰然幽幽叹了口气,“我就是厌学。”   纪时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曾泰然现在的状态和他以前的状态很像,或许还更好一点。 第30章 学习学习 继续复习物理化学……   “早啊,纪时。”   “早。”   纪时在走廊上和班里的同学挥手打着招呼,天气愈发冷了,从食堂买了包子带到教室,连呼吸都带着一层蒙蒙的雾气。   天一冷,食堂就开始提供加热服务,买包子的店也带着卖加热过的豆浆,是可以吸的那种包装,1块钱一袋。   这个时节,花坛里的花已经败了,叶子倒是一样很绿。天气一凉,学校仿佛都静谧了许多,大家的早读课也越到越迟,教室里响起一片有气无力的读书声。   也有人连课本也不读了,利用早读课的时间来答题。   纪时依旧按照以往的习惯来安排时间,他在早读课吃东西的次数都比以前少了,尤其是语文早读,背古诗词和读课文同时进行,毕竟他在阅读理解和作文上缺的不是一分两分。   “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   在一边边啃饼边喝牛奶的曾泰然差点把牛奶吐出来,纪时突然声音那么大,他还以为老驴已经来了呢!   很显然,这么想的不止曾泰然一个,随着纪时读书声高了,他周围几个人都像突然有了精神一样,整个教室瞬间读书声满满,过了一会,大家鬼鬼祟祟地在教室扫视了一圈,压根没看到老驴或者任何一个老师的身影。   “纪时你吓唬谁呢?”   “先让我把包子吃完行不?”   冬天了纪时就不爱吃饼干,不过他现在饭量不小,早上光吃包子还不够,第二节课下了就得吃点饼干垫垫肚子,他们班同学的想法也和他差不多,早晨窗户关着,教室里弥漫着一股肉包子的香味。   过了一会,语文老师进了教室,让他们把窗户都开开:“你们闻不见教室的味儿吗?跟饭店似的。”   老师们对他们在教室吃饭这事都挺包容,Z中是规定6点多到教室早读,不过高三这个时候,学到12点以后的学生都不在少数,早饭争的就是睡觉的时间。   纪时把《陈情表》读了一遍,“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这几句他经常背错,纪时觉得,唐宋前的古文确实比唐宋后的要难背太多,不过考的几率也不低,像曹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那几句,不夸张地说,纪时在他的所有参考书和模拟卷里都见过。   阅读的内容纪时选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因为他手头除了这个段落的中文翻译版之外,还有英文的版本,莎士比亚的用词是他这种直男都不好意思在教室里读得太大声的程度,不过纪时觉得,这可以提升他的作文水平,尤其是情感表达这一块。   对此,他的同桌曾泰然评价:“你这么一念,我饭都吃不下了。”   纪时依旧我行我素。   他嗓子读得都有些发干,放下书的时候,纪时注意到,他前面那张桌子依然是空的。   葛亮似乎已经连续几天早读课迟到了。   葛亮的座位依旧在他前面,上次月考成绩出来之后,老驴就考虑给纪时换个座位,还特意来问了纪时的意见,但纪时暂时不想和曾泰然分开坐,就一直坐在原本的位置上。   葛亮在月考之后彻底没了声音。   之前班里有关纪时要考进前30名的传闻都是他在说,他们那群人私下里不知嘲笑了纪时多少次,可月考成绩一出来,他真没什么话可说了,被嘲笑的那个人换成了他自己。   纪时靠着之前下的赌注挣回来好几顿饭钱。   葛亮是什么想法、他在外面传什么话纪时都不在意了,他有空去管葛亮说了什么,还不如多写两张化学卷子。   第一次月考之后,纪时在语文、物理和化学这几科上投注了更多精力,尤其是化学。   月考之后的半个月,他终于把高中三年的化学课本彻底顺了一遍,看化学的频率太高,他甚至偶尔会产生自己已经爱上化学的错觉,因为就算看到老驴那张凶巴巴的脸,他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可怕,相反,纪时觉得他们班的化学课有些少,要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改化学课就好了。   梳理足足三年的课本并不是件容易事,尤其在他基础不行的前提下,但纪时没有退路,除非他不想考一所好大学。   或者说,正是因为上次月考考出了一个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成绩,他才必须拼尽全力把物理和化学的成绩提上去。   因为他看到了希望。   原先纪时的目标只是考一个不错的大学,但具体考哪一所他心里并没有概念,然而上次月考的三科分数却让他知道,原来他语数外的成绩离金陵大学并不远。   那他为什么不努力一把,以金陵为目标呢?   只要他的物理和化学能跟上,上辈子只能上一所三流学校的他就可以去金陵了!   75分和84分的成绩反而狠狠刺激到了纪时。   下一次月考,这两科——他至少要考到90!   ……   纪时这人不爱放大话,他只默默做题。   高三的第二个月开始,学校大概是确认他们已经适应了高三的生活,发试卷的频率已经变成了丧心病狂的一天一张,除了学校印的练习卷之外,他们还有《五三》之类的参考书要做,齐老师就爱额外布置题,除了每天的试卷之外,他在11班制定了一本参考书,每天让数学课代表布置几页,他不仅要讲,还要叫人去黑板上做题。   唯一很少布置习题的就是语文老师,可语文算是纪时的薄弱科目,老师不布置题目,他自己还要默默去补。   总而言之,纪时这段时间一直处在被题海淹没的状态。   卷子发太多这种事情其实是很容易让学生产生焦虑感的,尤其是那种不擅长的科目,一沓沓卷子堆在那里,卷子上全是自己不会做的题,可能整整两个小时做的题一半都是错的。   那自然地,要么放弃,要么做得很慢,卷子越堆越多越堆越多,再遇上一个讲课快的老师,做题的速度跟不上老师讲题的速度,心情绝对会低落到极点。   月考结束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纪时的物理和化学两科就处在那种状态。   每天都有至少一张试卷,正常的考试时间是两个小时,纪时可以把做英语卷的时间压缩到一个小时,把数学卷的时间压缩到一个半小时,但物理和化学两门的时间他压不下来,他只能花超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去写,而且必须写完,因为这些卷子老师明天就会讲,他不写的话,等于他就失去了思考的过程。   除此之外,纪时还有课本和参考书要看,他不可能因为做试卷就放弃自己原本的复习节奏。   因而,除了上课时间之外,纪时把所有的时间都用上了。   从下午的第一节自习课开始,他先把数学、英语和语文的试卷写完,压缩一点饭后休息的时间,然后就开始进攻化学和物理。   当然,比起前段时间,他化学和物理的底子其实都好了一些,做题虽然依旧拖拖拉拉,但是正确率毕竟上来了一些,不过就算这样,他做试卷也能做到晚自习结束,晚自习结束之后的时间,他差不多要花上一个半小时巩固课本,不过他倒也不会连着看物理和化学,一般是一天看一门。   所有的时间都被他排得满满当当。   他连周末都减少了出去闲晃的时间,周六晚上也尽量用来练习——周六晚上是老师们唯一不会发试卷的日子,毕竟Z中的休息日就是从周六晚上开始的,这段时间通常就会被纪时用来回顾前一周的复习内容。   事实证明,超高强度的练习还是有好处的,在能跟上的前提下,纪时物理和化学两科的正确率大幅提升。   等他不知道做了多少天卷子之后,从之后的某天开始,纪时赫然发现,他两科练习的分数都能达到90分了。   120分的总分,90分就是75%的正确率。   偶尔他甚至能冲到100分。   90分的练习成绩也并非偶然,相反,这是一个相对稳定的数值。   正确率一旦能保持平稳,这就意味着纪时的效率提上来了,在后来,他再做物理和化学两套卷子就不需要花一整个晚自习的时间了,他甚至还能留足时间去复习一些基础性的内容,或者把试卷里的难题花时间解一解。   但不得不说,这的确是纪时回到十年后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纪时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十年前就有这样的定力,当年高考一定不会让自己后悔吧?   ……   基础性的工作做完了,纪时也让自己的复习进入了下一阶段。   就像游戏里通关打boss一样,他把自己要复习的内容也设定成了游戏模式,以他目前的状态来说,依然是语文、物理和化学三科的提分空间比较大,不过他很清楚,化学想从70分提到90分或许不难,可想从90分提到110分,难度大概要提升足足10倍。   这大概就是B和A+之间的差距。   其实从高中时代到重生的这些日子,纪时对于苏省高考的政策依然不是特别了解,向来是老师说什么他听什么。比如说物化两科的等级,他们老师说全省前5%是A+,5%到20%是A,那也就是说,在全省几十万考生里,他必须考进至少20%。   Z中一共1600多号学生,文理不考虑的话,前20%就是320名之内,前5%是80名之内。   纪时默默把80这个数字圈了起来。   全校前80名,基本是可以上到除了清京之外的国内一流大学的分数,虽然未必都能上,但可以上到985、211高校绝对没问题。   苏省在国内还算经济不错的省份,省内的211数量在全国排名前列,很多学生不愿意出省,即使要出省,全校前80名的学生也只会盯着京市、海市或者隔壁西湖省的顶尖大学。   所以一些高校在省外赫赫有名,在省内的招生线却比金陵大学低了好几十分,比如川省大学,纪时那年高考在苏省的分数线比金陵大学低了近30分,几乎和省内的部分一本高校持平。   可纪时现在的成绩别说全校前80了,只要物理和化学的分数考不进A等,他基本上要和好点的一本学校说再见。   以他的想法,能考进前5%选择面才最广。   “噫吁?剑?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纪时下意识蹦出一句古诗词。   “能别嘘嘘了吗?”曾泰然无奈道,“你最近能把你那个文绉绉的毛病改了吗?”   噫吁?秸馊?个字纪时在百度里查过,有人说读yiwuhu,也有人说读yixuxi,反正这三个字出卷老师总不会变态到放进默写题里,所以他们读得很随意,曾泰然就直接读成嘘嘘。   “不行。”纪时举双手反对,“默写题我绝对都要拿高分的。”   “孩子已经学傻了,病入膏肓了。”曾泰然推着纪时,“帮我看看这道数学题。”   纪时凑过去瞥了一眼,该怎么解他心里已经有数了,他在草稿纸上先把演算的第一步写出来,看曾泰然会不会,要是不会,他等于已经给了曾泰然一个提示,就等对方自己进行到下一步。   纪时觉得很神奇的一点是,他最近在数学上花的时间明明远不如物理和化学,但大概是上次月考的成绩给了他足够的自信,纪时感觉现在做数学题特别得心应手,基本曾泰然来问他的题都没有能难倒他的,平时老师发的卷子的正确率甚至比月考之前还高。   用武侠小说里的词来形容,他的数学已臻化境。   至少现在,他们班其他人如果觉得数学题难,要么问姚蒙,要么问周伟乐,也渐渐开始有人问纪时了,毕竟不管纪时之前的成绩是什么样,上次月考的150+就是明证。   而且问过他题的人后来都发现,纪时的解题质量一点也不比姚蒙和周伟乐差。   曾泰然磨磨蹭蹭地按纪时写的第一个步骤开始写,一开始也觉得有些难,但慢慢地,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过了一会,他把试卷往纪时面前一推:“你看我答案对不对?”   纪时拿起试卷,默默冲他竖起大拇指:“牛。”   “突然觉得自己好牛逼。”曾泰然挠了挠头发,“其实我基础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差嘛!”   “本来就是。”纪时看着他,“肯花时间分数一定能提上去的。” 第31章 晚自习后 食堂   做题累了,纪时揉揉手指头,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握笔的部位都长出了一层老茧,一支笔芯用完了,他去笔芯盒里打算换一支,结果发现一盒笔芯居然都写空了。   纪时回忆了一下,他最近好像写了好几篇作文。   而且数学看着不费笔,其实一道填空题的草稿一张纸写满可能都不太够,加上他最近练习实在太勤快,笔油用完也很正常。   纪时从曾泰然笔袋里薅了两支笔,等下午下了自习,他又去门口文具店买了三盒。   也不知道这几盒够用多久,反正高三这时候,笔和草稿纸都是消耗品,怎么用都不够。   除了买草稿纸和本子之外,纪时还买了一个小订书机,得力的,他那边各科试卷已经摞得挺高的,用订书机订起来更方便看。   文具店里不少女生在挑本子和笔,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文具已经做得很花哨了,那种像手帐一样的本子文具店里摆得不少,纸也分不同的品质,光皮的,麂皮的,带日历的,一本动辄10块钱以上。   纪时觉得有点太贵了,而且他也用不着,他买的都是最普通的软面抄,封面是Notebook的最常见款,一次性买够10本,总价不过和手帐本差不多。   他磨磨蹭蹭逛了会文具店,又跑到旁边的书店去。   参考书纪时暂时不想买了,他课桌里的参考书已经堆成山了,最忙的那段时间,纪时甚至怀疑自己手头的参考书都看不过来。   不过纪时爱逛书店,他还挺爱看闲书的,以前就爱在新华书店消磨大把时间,现在其实还是一样,只是现实不允许他过于潇洒。   现在他们班里最火的小说大概就是天蚕土豆的《斗破苍穹》,一句“莫欺少年穷”相当有热度,打架的时候有时候都会带上一句“斗之力三段”,从这一点上纪时还是能感觉到网络小说对实体小说的冲击力的,现在他们班男生基本都不太看实体书了,看的都是《斗破苍穹》和《斗罗大陆》,女生也不看饶雪漫郭敬明了,看的都是顾漫和一些剧情神奇的穿越小说。   纪时曾经听他们班一个女生描述女主角跳《卡门》的情节,觉得这种创意还是挺无敌的,至少他想不出来。   席慕容的诗最近也挺有市场,不少人写作文的时候都爱添一句,感觉文风瞬间优雅了起来。   纪时很羡慕,可他确实写不出来。   最近天越黑越早了,Z中校门口的家长也越来越多,放学这段时间路上人是最多的,好在现在还没那么多汽车,多数家长都骑着电瓶车来接孩子。   纪时拎着一袋水果进了教室,先把笔盒拆了,然后开始吃香蕉。   虽然习惯了高三教室安静的氛围,但纪时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特别安静的状态,能有点声音是最好,不过一个教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就算做学习之外的事情都没人发出声音。   纪时插上耳机,听了会歌。   周杰伦的《11月的肖邦》他已经循环了无数遍,还有他那些偏抒情的歌——主要是他能听懂歌词的歌,都在纪时的听歌列表里。   上学的日子整体说来是很无趣的,纪时也不敢让自己的弦绷太紧。   他感觉前段时间在物理和化学上消耗的精力有些多,现在是满血复活的阶段。   把列表里的歌循环到《断了的弦》,纪时把MP3转到英语听力那边,开始做听力练习。   听力练习本身还是挺费时间的,纪时他一次会听英语试卷3倍的量,一次练习做下来,4、50分钟可能就没了。   他一般先做一遍看正确率,能全对他就不听第二遍,如果有错题的话,他会把选错了的那部分再听一遍。他之前买的星火听力一本已经快听完了,不过纪时不打算买新的了,他有带听力练习的英语套卷,以后一做就是一整套。   “纪时,来看看这个!”   “我这也有一道!”   纪时先从姚蒙手里接过一本参考书,姚蒙把要纪时看的那道题折了个角,他知道纪时之前忙,有题目也只在白天找纪时,晚上都留给纪时做物理和化学。   周伟乐递过来的是一套试卷,纪时瞥了眼试卷的边角,没有辅导机构的名称,是他没买过的参考书。   做题做多了,纪时对Z县市面上流行的辅导书都很熟悉,一般出教辅的平台都会在参考书上印下标志,像星火和王后雄都是这样。   他接过卷子才反应过来:“你今天在学校上自习?”   “我爸晚上来接我。”周伟乐笑了笑。   “那后面我要找你问化学和物理了。”   纪时往周伟乐那个方向看了看,才发现教室里多了不少走读生,按Z中的规定,走读生一般放学之后直接回家,就算上晚自习也就上到7点多,可这会已经9点了,班里还有那么多人在。   纪时估计这和之前八中的事情有关,很多人没法再去上辅导班了,就改成在教室里自习,至少比在家复习效率要高。   “没问题。”周伟乐一点没有拒绝的意思。   初高中阶段,成绩好的学生都挺好为人师的,不介意给别人讲题。纪时觉得姚蒙和周伟乐人都很好,毕竟在数学上他们算是竞争对手,可两人一直在帮纪时,不仅是讨论数学,纪时经常问他们化学和物理的题。   ——也是有那种不乐意分享的人存在的。   别人问了,他一律回答“不会”“这题我也觉得难”,可他试卷上写得满满当当不说,正确率也是100%。   至少纪时认为,他们在Z中或许是竞争对手,可到了高考的考场上,他们的竞争对手是全省几十万学生,清京两所顶级高校在苏省一年也不是只招收一个学生,并不是说别人多考一分就能把你的机会抢走。   这种想法可能和纪时高中长期处于学渣的位置有关,他还没有一部分“好学生”的思维。   姚蒙扔来的是一道代数题,纪时拿到题就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事实证明,难倒姚蒙的题必然也会难倒纪时,过了会,他走到姚蒙的座位那边,让对方把参考书多借他一个晚上。   姚蒙比了个OK的手势。   周伟乐问的是一道几何题,纪时把这个图正过来看再倒过来看,终于有了一点头绪。   “这题就是辅助线添加起来太刁钻了。”纪时把试卷搬到周伟乐对面,拉椅子坐下,还没等他开始讲,姚蒙就推着纪时往左边坐一个位置,他把纪时的位置给占了。   三个人就一起看同一道图形题。   纪时设了一条线,线设的刁钻,题讲起来就需要集中精力,因为得时刻想着“我在这加了一条线”,纪时主讲,他线设下来之后周伟乐和姚蒙也有了头绪,就在旁边做补充。   这道题足足讲了20多分钟,纪时和姚蒙才返回各自的座位。   姚蒙问的那题也抄给了周伟乐一份,对方有了头绪也可以给他们两人讲。   “快下晚自习了。”纪时感慨道,“我今天也没干什么,就听了会听力,做了一道数学题。”   “晚上去吃炒饭不?”姚蒙问,“我饿了。”   纪时一摸肚子:“我早就饿了。”   他给姚蒙递过去一根香蕉:“先吃点垫垫。”   不得不说,他们学校的炒饭味道虽然不错,可天天吃的话也让人腻,而且时间久了纪时就觉得,食堂晚上的供应实在是太简单了。   当然,10点多下晚自习食堂还有人在营业,这一点已经很让人感动了,毕竟就算现在还没正式进入冬季,早晚的气温已经挺低的了,等气温再降一点,他们都不愿意在学校里溜达,食堂照样还有人在。   天冷了之后,食堂的供应里也加了关东煮。   和白天不一样,晚上食堂只开一个窗口,更准确地说,就是一个专门做铁板炒饭的炉子,炒饭炒得干干的,很香,也很当饱。   关东煮和烤肠是另外的推车,烤肠在烤肠机上转,关东煮在格子里,放了海鲜汤,有辣和不辣两种调味,纪时选了海带片、金针菇和里脊肉,另外加几个丸子,他嫌汤的味道腥,所以辣放得多一些,用饮料杯盛着。   虽说这种口味的关东煮他也不太吃得惯,但不得不说,在外面风呼呼刮的深夜喝一口热汤还是很幸福的。   而且比起会添番茄酱的关东煮,加辣椒的可以称得上十足优秀。   “你不太来吃炒饭吧?”纪时问姚蒙,他之前叫过姚蒙几次,都被对方拒绝了。   “不怎么吃。”姚蒙摇摇头,“我一般在宿舍吃泡面。”   纪时:“……我宁愿吃面包。”   小卖部里有炼乳面包卖,比小面包滋味丰富一点,价格也很便宜,不过基本是不知名的厂家生产的,安全性没有大牌子高。   纪时不得不怀念曾经吃外卖的时光。   两人吃完了整整一盘炒饭,居然没有觉得特别饱,纪时觉得,他回宿舍要是继续做题的话,恐怕还能再吃一盒泡面。   他宿舍里也是有泡面的,而且都是桶装的,桶装泡面吃了就能直接扔,袋装的还得洗碗,不管是塑料碗还是不锈钢碗都黏糊糊的特别难洗。   纪时安慰自己,他这也是省了洗洁精的钱。   他不喜欢在宿舍吃泡面的原因是泡面味道太重了,睡觉的时候感觉满宿舍的泡面味,就算把头缩在被子里也无法逃脱。   回去的路上,纪时和姚蒙都沉默着,两人也走得很慢,一路从食堂晃到了宿舍,路上的灯并不亮,昏昏沉沉的,不过这个点学校里的人不算少,倒也不会让人体会到孤独。   他们应该都是把走路当成解压的方式,不讨论题,不聊八卦,不说话,感觉大脑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纪时,你打牌不?”   纪时:“……”   他不太能想象从姚蒙口中听到打牌这个词的画面,感觉和姚蒙学霸的气质极其不搭。   但纪时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打。”   不得不说高中生的效率真的很高,如果说要做数学题的话,他们在宿舍里绝对找不到除了对方以外的任何人,但一旦说到打牌,不仅参与的四个人瞬间集齐了,还有四个来看牌的,把宿舍里挤得满满当当。   等斗地主开战之后,就连隔壁班的都来围观了。   纪时:“……”   有种过年的感觉。   因为打牌的四个人手边都有橘子和瓜子,牌桌是用两张椅子拼的,一个人坐在床上,另外三个人坐椅子,姚蒙宿舍的椅子没够,还特意从隔壁宿舍搬来了一张。   姚蒙舍友还贡献出了自己的薯片。   斗地主的时候,大家全程表情严肃,手指还护着牌,唯恐被对家看到,仿佛正在进行一项极其伟大的事业。   唯有楼梯口传来走路声的时候,一个负责看牌加放风的人会溜到门边上窥探一二。   “是9班的,没事儿。”   “快出牌,下一个到我了。”   宿管阿姨和班主任都有来检查宿舍的可能性,虽然一学期里最多就那么一两次,但每次来都是一阵鸡飞狗跳,以前Z中禁止学生带手机的时候,班主任来一趟宿舍,手机说不定能收到两位数。   灯亮的时候也相对安全,学生在宿舍里做什么基本没人管,熄灯之后阿姨确实会来看看情况,看到有宿舍打手电会强制要求灭灯,还会收手电,所以熄灯之后他们也没多打几局,很快就散了。 第32章 校运会 关于报名   他们班在宿舍打牌没被抓到,不过第二天早上,纪时刚到教室就听人说5班昨天有人翻墙出去上网被抓了,检讨就贴在一楼的走廊里。   参与打牌的几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庆幸之色。   事情果然是真的,早自习和第一节课的间隙,老驴特意来了一趟班里,再三和他们强调安全的重要性,老驴只撂了一句狠话,11班有谁出去上网被抓,就请家长带回去一个月,玩够了电脑再回来上班。   纪时早就已经没有网瘾了,虽然成年之后他经常会打把游戏,不过更多时候是下班累到瘫着不愿玩手机。   昨晚他没怎么看书,今早的早读任务完成之后,他就把昨晚姚蒙问的那道题翻出来解,那道题确实难度够大,纪时琢磨了很久都没有头绪,只得把它放到一边。   不过巧的是,他第三节物理课之后去厕所,脑子里不知怎的就出现了那道题,灵感突然就来了,他从厕所飞奔回教室,生怕一不注意就让灵感跑了。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尿身上了?”   曾泰然刚要和纪时开玩笑,就见纪时一脸严肃地拿出参考书,在草稿纸上飞速写着运算公式,密密麻麻的字母和运算符号看得曾泰然眼晕,纪时却绷着脸,把空白的草稿纸上写得满满当当。   他知道这会纪时在思考,就憋着声音,没打扰纪时。   曾泰然已经习惯了纪时突然灵感迸发的状态,以同桌的眼光看,他觉得纪时在男生里不算特别帅的那种,但对方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是很有魅力的,那大概是学霸光环的加持。   第四节课正好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在课堂上讲试卷,纪时就堂而皇之地解这道题,他已经有思路了,不过验证他的思路还需要一点时间。   “若xy=m,则……”   开始的难点解开了,纪时的思路自然越来越清晰,他的手速越来越快,笔尖划过草稿纸,留下一道道清晰的字迹。   “得出答案,y等于6。”   纪时缓缓放下笔,心头难掩雀跃。   他把草稿纸翻到前一页,这题的解答用了整整三页草稿纸,第一页的突破口是最难想的,一旦找到了解答的那个点,后面的答案豁然开朗。   纪时给姚蒙发了个QQ,喊对方把参考书拿走,等了好一会,姚蒙那边大概才收到消息,两人隔着过道递着参考书,还有纪时的草稿本。   “你解得挺快啊。”   “周伟乐没给你发答案?”   姚蒙摇了摇头:“这题还是要花点时间的。”   两人是隔着葛亮在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不过毕竟在课堂上闹出了点动静,齐老师背过身来看着两人:“姚蒙,纪时,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就算题目做出来了,课还是要好好听的。”   两人点头,齐齐做出乖巧的表情。   齐老师最近对他俩特别包容,他这个年纪的老师格外偏爱成绩好的学生,加上年纪大了却对教学热情不减,齐老师特别欣赏他们这几个爱问问题的——老师毕竟也是一份需要成就感的职业,但是在课堂上,能跟着他的节奏把一节课走下来的也就那么几个学生,更不提能挑战更高难度的学生。   姚蒙的数学在班里一直拔尖,纪时是最近才冒头的,但不管怎么样,在11班里,他们俩数学好是老师和其他学生公认的。   两人也不飘,哪怕纪时数学一下子提了好几十分也没飘,平时的练习、小测验包括平时对一些题目的解答,都能让齐老师对他们的学习进度有清晰的认知。   姚蒙去琢磨那道题去了,纪时把试卷翻到齐老师刚刚讲的那道题,最近的小练习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难度,他都会做,纪时听课主要是听思路,看老师课上的思路和他是不是一样。   有时候齐老师还是会讲出一些很有意思的思路的。   纪时感觉,自己现在的学习状态和初中慢慢接近了。   他初中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管是平时复习还是考试都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能跟上老师的思路,甚至自己能想出和老师截然不同的思路,哪怕是自己不够擅长的学科,纪时都能稳稳拿下一个不错的分数。   高中恐慌感的来源之一就是,他失去了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哪怕他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跟上老师的节奏,可怎么都提不起劲。   所以现在,纪时在慢慢适应。   ——重构自己对学习这件事的自信,让学习成为制造满足感的过程。   ……   “于飞的检讨真的贴在一楼墙上。”曾泰然和纪时聊着八卦,“你说他要去上网就周末去呗,那么晚了翻墙不冷吗?”   “我以前也翻过。”纪时笑了笑,“不过运气不错,没被抓到。”   “跟……”   曾泰然手指默默指向了葛亮,纪时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是幡然悔悟了?”   “是回头是岸立地成佛了。”   纪时下午在整理化学试卷,把暑假开始的化学卷子按时间排好,用订书机订起来,再夹一个燕尾夹编上号,他手指笨,动作也慢,不过纪时还挺享受这个过程的,脑子动多了就得动动手,不然脑子容易转不过弯来。   最近他们班在讨论校运会的事了。   今年Z中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建校100周年,对学校来说这是贴金的大好事。   Z中虽说在苏省只是一所默默无闻的四星级高中,可建校时间却很早,甚至比一般的大学更早,Z县所属的地级市高中今年也不过才建校80多年,Z中算是历史很悠久的了。   逢百的校庆自然规模浩大,学校领导层大半年的重点都在这上面了,所以校运会反而没什么热度。   当然,对他们学生来说,哪一年校庆和他们关系都不大,那是领导们才需要关心的事情,他们宁愿参加校运会,最好能放上三天假。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不要走方阵,第一天就没法参加,只有第二天和第三天的比赛能参加,估计第三天下午能休半天。   这已经是学校很仁慈的表现了。   “800米有没有人报名啊?还有400米接力和跳远。”   班长在讲台上喊了半天,可大家讲话的讲话,开玩笑的开玩笑,基本都没有要报名的意思。   反正不管参不参加比赛,他们都能去看,那不报名当然比报名爽多了。   “班长你自己报名不就行了?”   “我已经报了100米和跳高了。”   高三班的班长特别难当,以纪时的经验看,班长一般都不是班里成绩最好的那个学生,但成绩绝对不能差,至少要在10名以内,不然他发话排名靠前的那些根本就不听。   班长又要负责管纪律,自习课大家声音大了或者不给老师面子,当班长的也必须出来提醒一声。   但是又不能太越界,管得太宽或者找老师打小报告就会被其他同学视为阶级敌人,用Z县本地方言说,就是“积极屁儿”,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下次再有什么事,其他人绝对会让他下不来台。   运动会这种集体活动更难召集人,班里有不少宁可做题都不想参加运动会的人,那是请也请不动的。   纪时正在喝可乐,一不注意,班长就站到了他和曾泰然这排:“纪时,曾泰然,你俩也什么都没报吧?报个400米接力怎么样?”   纪时:“……我体育不行的。”   “上去跑个预赛就行了,就当帮我个忙吧,只差两个人了。”他幽幽叹了口气,“总不能一个参加的也没有吧?咱们可是理科班。”   Z中这边其实有条不成文的歧视链——理科班内心里有点瞧不起文科班。   第一是因为Z中以理科见长,而且从未来发展的角度考虑,大家都知道,理科比文科更好找工作,所以分班的时候已经默认了,只有理科学不上的才会去学文科。   纪时当时分班的时候,有个常年语文历史班级排第一、物理不及格的女生哭着被家长逼着学了理科。   纪时很不理解这种做法,但是这件事情让他印象很深刻。   女生们倒是还好,在Z县人的传统观念里,女生理科学不过男生,这当然也是一种歧视,别的不说,理科强化班里常年排名年级前十的女生压根不比男生少。   但是学理科的男生多多少少有点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更大程度上体现在他们对待文科班男生的态度上。   比如运动会,理科班是绝对不可以凑不齐人的,文科班倒是可以,因为文科班里男生的数量一般不超过10个。   班长在他们这边磨了好一会,因为纪时和曾泰然两人拒绝的态度都不坚定,终于磨到快上课了,纪时无奈着点了点头。   就当锻炼身体好了,最近天天做题,他也觉得自己身体有点脆。   班长担心他们反悔,赶紧把两人名字报了上去。   “那明天下午放学了去操场上跑跑?”曾泰然问。   “行啊。”   Z中的操场常年有人跑,他们经常在塑料跑道上看到强化班的语文老师和物理老师,他们班老师跑的少,毕竟都是懒惰的中老年男性,李老师家孩子还小,一下班她就急呼呼往家赶,也不可能去跑步。   “我记得你体育还好吧。”曾泰然看向纪时。   “一般般,肯定跑不过强化班那群人。”   “那就不是人,是牲口。”曾泰然撇撇嘴,“为了证明自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他们私下里其实可拼了,不过平时看不出来罢了。”   相比他们普通的理科班,强化班绝对是地狱难度的副本。   毕竟考进金陵大学的学生在那个班一般也就是中等偏上,真待在那个环境里,像纪时这种人恐怕会自卑死。   毕竟这次考进前5,下次就有可能跌进前20,这种事情都很寻常。   Z县考进Z中的学生有中考时全市前10的,还不止一个,那其中其实包括初中时排名不算顶尖、但中考超常发挥的学生。   入校时,几乎全校同学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然而以他真实的水准,他的排名大概就是强化班的十几名二十几名,可顶着第一的光环,所有人都在盯着他、期待着他甚至冷眼看他。   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住那种压力的。   纪时至少听五个人说过,他认识的强化班某某某每天至少学到1点,第二天还顶着一对熊猫眼说自己在打游戏。   “确实变态啊。”纪时瞅了曾泰然一眼,“也确实让人有些不爽。”   “是吧?”   纪时挠了挠头发:“我对参加运动会没什么意见,就是他们能别整在喇叭上播报那一套吗?”   曾泰然:“……”   曾泰然忽然愣住了,一想到那个画面,嘴里忍不住冒出了一种植物名称。   “再整个雏鹰展翅,你是11班的骄傲,带着11班的梦想……”姚蒙插话道。   纪时:“……”   纪时赶紧站起来,冲班长挥了挥手:“班长,姚蒙说他要报800米!”   班长以火箭的速度赶来。   明明还有几十秒就上课了。   姚蒙:“?”   纪时微微一笑:“我觉得你比较适合承担11班的梦想。”   “你更适合。”   “不不不,你比较适合。”   班长微微一笑:“不要谦虚,你俩一起承担,我到时候请孟晨雨帮你们播,谢谢亲爱的兄弟们!”   孟晨雨是他们年级公认的最漂亮的女生之一,常年担任校内各大活动的主持人,运动会一般也是由她播报。   姚蒙:“……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姚蒙蒙,你是11班的骄傲,带着11班的梦想,雏鹰展翅……”曾泰然把姚蒙刚刚的台词复述了一遍,姚蒙已经忍不住卡他脖子喊他闭嘴了,“翅膀剁了。”   “杀人了啊啊啊啊!”曾泰然捏着嗓子尖叫,被纪时甩笔威胁。   班长笑眯眯地把报名表交到了老师那里,除了纪时他们几个,他又想办法磨到了报名跳高和跳远的人,算是把任务完成了。   而对纪时来说,他的日常任务又多了一个,那就是跑步,接力赛还是需要训练一下的。   跑步他们天天跑,除非是下雨天,其实他们都挺期待下雨的,跑操的时间能全部用来休息,足够去食堂吃一顿加餐了。   主要还是跑操这件事太傻了,正常绕着操场跑也就算了,偏偏跑成了老鹰捉小鸡,简直有损他们青春期积极向上的健康形象。   最近天气都很不错,已经有一周没下过雨了。 第33章 校服 纪时的一天   周六上午,纪时总算把最近的化学试卷整理完了,整理不仅是用夹子把试卷夹起来的意思,也包括订正所有错题,并且能看懂所有题目的解法和题目蕴含的考点。   这也就意味着,他跟上了老驴的复习节奏。   其中过程难以赘述,但至少,他可以过一个不错的周六了。   下次月考的时间老驴还没有说,Z中虽然经常有月考,但月考的时间并不固定,还需要考虑重大的校内活动,以及全市和省内几市的联考。   纪时倒是挺期待来场考试的,他主要是想实战测试一下自己的化学水平,进步肯定是有进步的,但是进步多少他并没有把握。   周六晚上纪时没出校门,而是来了教室。   到了高三各个班几乎都这样,虽说周六晚上可以出去玩,可真正出去玩的学生其实很少,最多就是去外面的大超市采购一下生活必需品,毕竟学校里的小卖部东西又贵又少。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已经是种习惯。   纪时在宿舍在教室都可以,但他的资料书基本都在教室里堆着,来教室看书更自在些。   纪时周六打算让自己轻松些,所以他不打算看物理也不打算看化学,而是带了一本《明朝那些事儿》来教室看。   其实他高中这个时候还是出过不少大热的畅销小说的,像《明朝那些事儿》系列,《鬼吹灯》和《盗墓笔记》,网文里也有像《斗破苍穹》这样出圈的作品,言情小说里大火的也不少,这些作品在十年后依然很有热度,反而到了十年之后,几乎就没有《明朝那些事儿》这类畅销书了。   这大概也和天涯的起伏有关,纪时高中到大学的那几年,硬是用自己不多的流量看了大半莲蓬鬼话连载的热门小说,有意思的确实很多。   纪时带的这本讲到了朱祁镇被瓦剌俘虏的情节,这算是前期他不太爱看的一部分,包括于谦的死,包括太监王振,总是一段让他不舒服的情节。   明朝那些事儿给他最大的感悟就是,明代灭亡也是很正常的,因为干得好的皇帝都短命,像嘉靖万历这种爱搞事的反而一个比一个活得长。   这书能火绝对是很有道理的,之前纪时根本不知道明代的皇帝都是谁,现在好歹能顺下来了。   教室前面的电视机今天照旧在放电影,放的是《速度与激情》第一部,赛车轰隆响个不停,纪时的视线都忍不住从书上移开去看电视。   十分钟之后,他坐上了最佳观影区域。   相比之前的恐龙片,他还是比较喜欢赛车片。   姚蒙在《速激1》放了20分钟之后到了教室门口,提了满满一大袋零食和生活用品,他从包里拿了橘子,给在教室的人一人分了一个。   “今天不做题?”他问纪时。   “天天做题不得累死吗?”   姚蒙本来也问纪时今天去不去超市的,纪时懒得跑,就没和他一起去,大润发在市区,离新华书店挺近,姚蒙还路过新华书店买了套教辅。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家伙是既自律又刻苦的典型,纪时心里很佩服他。   “也对。”姚蒙把塑料袋放到桌上,也和他们一起看电影。   电视上的《速激1》也是英文原声,虽然去掉字幕就看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不过偶尔也能看到几个他们刚学的新单词,多多少少能起到安慰的作用。   《速激1》的视觉效果真的一级棒,难怪未来能在国内卷走那么多票房,周六晚上放《速激》系列纪时觉得还行,有一周不知谁居然带了《电锯惊魂》过来,纪时背上书包立刻走人了。   他承受不来。   吃完橘子,纪时还被另外一个男生分了包辣条,他和班里其他人原先都不太熟,毕竟他只和葛亮那群人玩得好,可住校之后,不熟的人也慢慢都熟悉起来了。   周末上午,偶尔会有人叫纪时去操场打羽毛球或者乒乓球。   他们宿舍里球拍是不缺的,游戏机也不缺,还有各种小说和漫画,周六想看什么电影大家都会提前说一声,大多数人同意了才放。   唯一不如走读的地方大概就是不能上辅导班,不过即便在Z县这座小城,一学期的辅导班上下来也要好几千块,不是人人都上得起的。   2009年,老师的平均工资远远不如这个数值。   “你化学都复习得差不多了?”姚蒙瞥见纪时桌上装好的化学试卷,眉头一皱,“纪时,你桌子怎么这么干净?”   和纪时整整齐齐的桌子比起来,姚蒙的课桌简直乱到了极致,试卷和书一堆堆乱放,跟山似的。   他翻着纪时的化学试卷,果然,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的差距很明显,第一张的错误率在一半以上,最后一张的错题已经在一个稳定的区间了。   姚蒙估计,如果纪时在下次月考能保持这个错误率的话,排名应该还能大幅上涨。   纪时在英语和数学两科上的优势太明显了,即便语文在120上下,可在理科生里,120这个分数已经不算差了。   ……   纪时下一阶段打算在参考书上下功夫,课本是基础模式,参考书则是挑战模式,纪时目前已有的参考书已经够他看很久了,他甚至怀疑,在高考之前他都未必能把这些参考书看完。   时间还是太紧张了,明明一天6点到11点足足有17个小时,可是扣除上课的时间,纪时觉得给自己看书的时间还不太够。   《速激1》放完之后,他们班有人回了宿舍,有人继续在教室里做题,反正还没到下晚自习的时间,纪时则继续看那本《明朝那些事儿》,他一边看一边想着这些例子能不能在作文里用上。   最近他对写作文这事尤其有执念。   可惜到了10点多,他一本书还没看完,纪时硬是在教室多赖了会,才慢吞吞地回了宿舍。   纪时一直到熄灯之前才终于看完了一本,他把一套书都买下来了,现在实体书还挺贵,也不像未来可以在网店买打折书,现在他们买书的渠道一是新华书店,二是99读书人,以前还有什么贝斯塔曼会员俱乐部,不少新出的小说上面都有,班里一个人负责采购,问全班人想要什么书,想买书的人只要给钱就行。   和他现在用的诺基亚手机一样,这些读书会很快就会消失在时代的大潮里。   “纪时,借我点热水,今天中午忘了打水了。”   纪时有两个热水瓶,天冷了,热水用得多,纪妈怕他不够用,在原先那个2升的基础上又多买了一个3.2升的。   他早上去食堂的时候会把热水瓶放到食堂外面,吃完午饭接水回宿舍,有时候也会把热水瓶放一下午,等晚上再去拿。   不过他的热水瓶偶尔也会被偷,就算在瓶身上贴了自己的名字也没用。   总之,热水瓶多了之后,找他借水的人也多了,Z中这边宿舍不提供热水,大家都指望着提的热水过日子。   “别给我用光了啊。”   “不会的。”那边把水瓶提过去用了,过会又拿来还给纪时,纪时一边泡着脚,一边看自己最近下载的《海贼王》。   这个年代是没有什么版权概念的,连正经的影院都没有,看什么都是网上找资源,不过后来他们慢慢习惯了买视频网站和小说网站的VIP,不管怎么说,正版网站的体验感终归是比盗版网站要强的。   他看《海贼王》这事主要还是怪曾泰然,要不是他那天给他看了顶上战争那几集,纪时也想不起来要看。   明天上午不用早起,他今晚可以迟点睡,然后在宿舍睡个懒觉。   ……   纪时已经习惯了高三高强度的生活模式。   虽然每天要早起,醒来之后就是背书看题,可纪时觉得这比上班轻松多了,他有时候做一天题,只要中午睡个午觉就能缓过来了,学到晚上也不困,可上班之后,哪怕中午休息够了,晚上回去也困得抬不起头。   上班催人老,这话一点也不假。   ……   每个周末纪妈只要来,必然是大包小包,摆出要把家里掏空的架势,不仅是他们家地里种的,几个姑姑家的、外婆家难得的东西也会带到纪时的宿舍里来。   这也是纪时不和姚蒙一起逛超市的原因。   姚蒙家长周末几乎不来,纪妈来了基本都会带纪时去超市逛,给他把生活用品和吃的补足了,纪时有时候觉得他爸妈过于夸张,但每对父母子女之间相处的方式毕竟不同,他爸妈已经习惯了这么对待他,纪时不该要求他们改。   他只要带着他们的期待坚定地往前走就足够了。   越是感受到高中时代父母对他的付出,纪时便越能提醒自己不要松懈,要更努力更努力,要成为让父母骄傲的孩子。   ……   校运会第一天,Z中体育场搭好了彩棚,主席台上也挂着一条长长的横幅,音响设备之类的全部到位,可惜这和他们高三的学生没什么关系,他们只能趴在栏杆上偷看。   有的班特意换了一整套西装,有的班则还是蓝白相间的校服,软趴趴的看着就挺土。   他们班高二就是直接上的校服,因为老驴这人最懒得在形式上折腾,他觉得又浪费钱又麻烦,当时他们班的经费全部给大家买吃的和水了,参加比赛的人还能从班费里多拿点钱。   当时他们都深有怨言,老驴马脸一耷拉只能敢怒不敢言。   谁学生时代没嫌弃过又肥又丑的校服?Z中的码数更是大出了天际,个子矮的女生穿了瞬间变小矮人,身体最壮的男生穿了都嫌大,就没有人嫌校服小的。   不过纪时后来发现,他们校服的质量还是相当不错的。   他在学校里穿了三年不说,他高中毕业之后他爸继续穿,还穿了好几年,春秋的时候直接套在身上下地,不勒肚子还舒服,冬天的时候更是能直接罩在羽绒服上,不会弄脏里面衣服。   纪时现在就挺喜欢穿校服的,也不用和谁攀比,也不用在乎牌子,在时髦的时尚弄潮儿也会在老师的逼迫下穿上校服,把自己衣服上巨大的Logo遮住。   “他们今年比我们那时候花样多多了。”曾泰然手搁在栏杆上,双脚勾住栏杆的最后一根,感觉下一秒就要挂上去了,幸亏他们学校的栏杆够结实,不至于让学生掉下去。   11班的教室不在最西边,旁边还有10班和9班,他们是在9班阳台靠体育场的位置看的,把9班的地盘都给占了。   高中的时候,他们特别喜欢嚣张地从别的班门口走过,甚至还有人在路过别班教室的时候冲班里人猖狂大笑,特别是在上课的时候。   ——虽然笑完就要被老师找了。   每个检讨人内心都有个不屈的灵魂。 第34章 校运会 接力赛   “水,纪时,别忘了水!”   纪时顺着人潮往楼梯下走,班长在背后叫他名字,一转头,一瓶矿泉水砸了过来,纪时稳稳接住,他速度一慢,身后曾泰然和一起组队的顾磊和任子航就靠了过来,勾住纪时肩膀:“你跑那么快干嘛?”   “橘子吃不?”顾磊递来一个橘子。   纪时摇头,两手把校服裤子口袋往外掏,左边是一个橘子,右边又是一个橘子,外套里也还有,校服大也就算了,口袋也大得过于夸张。   “天天都是橘子。”   橘子是用班费买的,便宜,单价不过一两块钱,又方便带,纪时记忆里,高中三年的运动会都是矿泉水和橘子,一个班的聚集地都是橘子皮。   曾泰然另外带了一袋零食,塞进书包里,他们走读生校运会之后就直接回家了,个个都带着包。   操场上的人零零散散的,他们班属于来得很早的,老驴在这块倒不会限制学生太多,刚刚他们经过24班门口,班主任还在讲台上讲注意事项之类的,一直不放人下去。   “是严老师哎。”   “教政治的老师就爱长篇大论,真可怕。”   听他们一说,纪时这才对讲台上的中年男老师有了印象,好像是他高一的政治老师,当时对方就挺话多的,而且讲课特别枯燥。   不过Z中的政治老师讲课都挺枯燥的,不像历史老师偶尔会讲点段子,他们高一当时的历史老师一节课讲30分钟野史讲10分钟课,进度比别的班慢了太多,后来被家长投诉到校长那里,他才收敛了一些。   11班在理科班的顺序差不多正好在中间,不过他们坐不到主席台正中间的位置,但也不至于偏在角落里,主席台旁边的座位一般都分给1班和2班两个强化班。   “我们班在这。”每个班的位置都用胶带纸贴好了,他们班在主席台右侧,边上是8班和13班的座位,运动员等比赛开始了就得进场,所以纪时他们都被安排到了靠近走到的位置。   主席台上闹哄哄的,广播室大概已经在试音了,时不时传来一阵“嘶嘶”声,吵得人耳朵难受。   纪时深深怀疑,不管在哪个年代,学校里的音响设备都是一样的劣质。   “噫,曾泰然,21班的人来了!”   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曾泰然不算白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叫我干嘛?他们进来了关我什么事!”   “哦~真的不关你事吗?”   曾泰然冲着阴阳怪气的家伙来了个肘击。   他们班里人基本都知道,21班的一个女孩子是曾泰然的绯闻女友,谈没谈过他们不清楚,不过两人的关系一直挺好的,不过文理分科后女生去了文科班,曾泰然还留在理科班里。   对他们来说,校运会同样是认识校内名人的机会,好多人纪时上高中的时候还记得他们的名字,毕业之后就全忘光了。   “是赵飞凡和孔书培!”   纪时终于想起来,他们年级有两个校草,一个在强化班,个子高瘦皮肤白,就是未来很受小女生追捧的偶像长相,另一个在理科普通班,黑黑的,纪时一开始不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被评为校草,直到未来他在电视里看到走红的丁真。   大概就是那一系的长相。   “周令羽哎!快看美女!”   纪时又想起来了,他们学校也是有校花的,原谅他毕业之后就把校草校花们全忘光了,怪就怪他上学的时候没当成校草,也没给任何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人发展不好的时候,是很难去回忆当年的校园生活的。   高中毕业差不多10年,他们班还组织过聚会,拉了一个群,进群就得先写自己在哪里发展,他们班有在银行的,有在体制内的,还有在海内外读博的,纪时一开始是写了自己信息的,没几天他就默默退出了群聊。   “把鞋带系好,别散开了,等会跑起来肯定热,先喝点水。”班长又给纪时他们一人分了一瓶红牛,这是运动员才有的待遇,高中的校运会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过后勤还是很到位的,纪时他们刚坐下来不久,班里知道他们要参加比赛的全都握着拳头帮他们加油。   “咱们努力一把,进个决赛吧?”   “我觉得有点难。”顾磊盘算了一下,“曾泰然和任子航的速度算是快的,我和纪时慢一些,能追上那些飞毛腿吗?”   “而且咱们接棒练习太少了。”纪时站起身,“要不下去先活动活动?”   比赛还没开始,不过选手在场上热身还是可以的,就是热身的时候要稍微注意一下,因为铅球比赛也在操场上,一不注意说不定就有什么东西砸过来。   纪时蹲下身,把鞋带又紧了紧。   操场上也有别班的选手在热身,大家都是一副心情愉快的样子,丝毫没有要上场比赛的紧张感,毕竟高三了还能参加校运会机会难得。   纪时是第二棒,第一棒是任子航,他和曾泰然脚程快些,负责头和尾。   曾泰然在学校里朋友多,他们热身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别班的选手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班长和物理课代表则在一边给他们计时,他们班还属于下来人少的,别的班有人负责递毛巾,有人负责递水,连专门喊加油的人都有。   纪时站在跑道上往上看了看,老驴这会已经上看台了,所以他们班的气氛有些肃然,一群人不停地冲他们挤眉弄眼。   纪时整个高中都没参加过运动会,这还是第一次。   “到时候就冷静点跑,出不出成绩无所谓的。”曾泰然拍着纪时肩膀,“别紧张。”   “我没有。”   4*100接力比赛的时间挺靠前的,他们练了会接棒,裁判就吹着口哨叫他们来签到,按高三的班级数,参加接力赛的应该能有20多队,但实际报名了的也就19队,有些班是确实人数不够,一个人承担两三个项目的都有,但也有一些班是没人报名。   纪时脱掉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短袖T恤,这个季节穿短袖自然是有些冷的,不过气温还没到零下,跑起来一会就热了。   比赛按6队一组分了三组跑,最后一组有7支队伍,纪时他们排在第二组跑,裁判在一边给他们计时,速度排在前8的队伍晋级决赛。   “亲爱的同学们,4*100的接力赛即将开始!”   “高三7班接力队,景乐、吕雷雷、云程凯和马巍,全体同学为你们加油!”   “高三19班最强,你们是最棒的!”   纪时:“……他们还真来这个?咱们班应该没有吧!”   “咱班绝对没人写这个,尴尬死了,千万别。”   曾泰然话音刚落,只听广播一声炸响,下一刻,纪时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高三11班姚蒙同学供稿,纪时同学,雏鹰展翅……”   纪时:“……”   他忍不住骂了一种植物。   “800米什么时候跑来着?”   “明天上午。”   纪时心想,他今晚必须想至少200字的台词,必须让全校都清晰地听见姚蒙的名字。   生怕他不知道吗?居然还加了姚蒙供稿这几个字,呵。   等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操场上总算安静了一些,广播室那边也不想打扰到选手们的比赛。   裁判发令枪刚吹响,一排人就飞一般冲了出去,1班在这一组的3号,速度确实比另外几个班快些,第一棒刚刚出发,他们就和对手拉开了一定差距。   “他们这速度够快的啊。”曾泰然摸摸下巴,“但他们那组最快的还不是一棒,是四棒,去年他参加了100米,跑了全年级第一。”   每个组最快的基本都是四棒,但前三棒拉开的差距过大的话,第四棒哪怕跑得再快,也很难把差距拉开。   “第二组准备。”   裁判挥手示意他们。   纪时他们按照各自的棒次站好,他们分在这一组的6号,边上就是2班的一个男生,这个男生他有点印象,好像就是上次月考和姚蒙一起走的男生。   纪时呼了口气,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发令枪一响,一棒的任子航便极速狂奔起来,在他们四个人里,任子航的速度仅次于曾泰然,但即便如此,11班在6支队伍里都不太占优势,纪时身边的2班一棒已经到了,任子航才出现在纪时视野之中。   纪时开始缓缓加速,等任子航以最快速度冲刺而来时,两人齐齐喊了一声“接”,他便立刻蹿了出去。   “纪时加油,纪时冲啊!”   “纪时加油!”   纪时在最外侧的跑道,他跑的这一段路线正好经过看台附近,尽管他没有刻意去看,可视野扫过,却依然可以看到他们班不少人站起来给他加油,操场边上也有人跟着他在跑。   纪时咬了咬牙,感觉心脏跳得更快了,但他还是尽全力加快了速度。   他百分之百确定,从重生回来到现在,他从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前几次训练都绝对没有这么快。   真正在跑道上比赛、身边有对手在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在这之前,纪时对校运会都是很冷淡的态度,喊他参加他就参加,但他并没有想过一定要跑个好名次,或是一定要冲得多狠。   但是今天,这短短的一百米,纪时真的拼尽了全力。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风在他耳畔刮过,带来极其强大的阻力,也可以看到顾磊在视野的尽头等着他。   跑、跑、跑……在腿变软的前一刻,纪时用剩下的力气把“接”字吼了出来。 第35章 写作文 运动会后的学习   跑完自己的那一段,纪时半蹲着一直在喘气,班里扶着他让他保持站的姿势,等纪时喘够了再抬头去看跑道,他们这组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其他几棒的人一起跑到前面去看时间。   除了最后一组正在跑的队伍之外,前面12队的成绩已经出来了,他们班的成绩还算不错,在所有队伍里排第5。   “已经超出我的期待值了,很不错了。”顾磊挠了挠头发,“现在就等下一组成绩出来了。”   第三组的成绩出来得也很快,等他们成绩一出,纪时发现,自己这个组的排名刚好是第8,卡着最后一位进了决赛。   “耶!”大家笑眯眯地击了击掌。   只要进前8就有奖状,但只有前三名才在班级考核里算分,不过到了高三大家都不在意了,像卫生检查、迟到早退这种事情就算得分再多,高考倒数第一老师脸上也不光彩。   纪时也觉得,上了高三之后他们教室越来越脏了,虽然每周都排了人打扫卫生擦黑板,但班里大家态度都很敷衍。   “进决赛了,牛牛牛!”   回到看台上,纪时他们立刻被班里人团团围住,纪时还没想起来,曾泰然已经第一时间爬到了看台上面,胳膊勾住姚蒙的脖子,冲纪时抬着下巴:“来来来,猪脖子给你卡好了,可以宰了。”   纪时才想起来姚蒙发的尬言尬语。   “你是人吗?”   姚蒙一脸凛然:“我深思熟虑才憋出来的台词,因为有我的鼓励你们才能进前8的,你应该请我吃饭。”   “给他塞橘子,谁的橘子最酸,塞了。”   不知谁吼了声,一分钟之后,纪时手上出现了两个橘子和一个柠檬,连水果刀都给他备好了。   纪时削了一片柠檬,毫不客气地塞进姚蒙嘴里。   “你来真的啊!”姚蒙脸都给酸皱了,曾泰然才终于把他给放开,纪时不客气的说,“明天你比赛,我们每个人都会替你写的。”   姚蒙:“……没关系,你们不是还有决赛吗?”   纪时:“……”   失策了。   接下来是他们班女生的项目,在女生项目上文科班稍微强一些,毕竟人多,不过女生在某种程度上比男生更不服输,短跑比赛的竞争相当激烈。   他们班还出了一桩插曲。   女生比赛的时候,他们班的乔铭和张超两个人在草坪上给女生加油,不知怎么想的,两人突然玩起了公主抱,结果乔铭没抱稳,张超大拇指头支撑着全身着地,把大拇指给扭了。   班里其他人给张超紧急上了云南白药,还找校医看了,最终结果是张超至少三五天不能写字。   老驴的马脸在那一瞬真的变成了驴脸。   他们班在草坪上、操场上闲逛的全部被赶到了看台上,不允许做除了加油以外的事情。   张超还悄悄溜上来给他们看自己的手指头:“碰一下特别疼,嘶。”   老驴冷着脸:“你该庆幸的是自己不胖,要是你体重再重些,这个手指头骨折都是轻的。”   落地的时候,张超就是手指着地身子悬空的状况,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集中在大拇指头上了,大拇指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力。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只能吃吃零食,再闲聊闲聊了。   他们班也有人特别夸张,带了试卷来看台上做,从集中到现在,对方一张卷子都快做完了。   纪时也在思考:“你们说我是不是也该背个单词之类的?”   “这是运动会啊,饶了我吧!”曾泰然严词拒绝,“放松一下不行吗?”   纪时想想也是,走读生等会都直接散了,老师们不可能另外布置试卷,晚上的时间再看书也不迟。   “孔书培真是帅啊,他人也挺不错的。”曾泰然感慨道,“我球也不比他打得差啊,怎么我就成不了校草?”   纪时扬眉:“不是有21班那个?”   “你也说我就和你绝交了啊。”曾泰然凶巴巴地瞪了纪时一眼,可惜他俩太熟了,他的凶狠对纪时没有任何威慑力。   年级两大校草里,普通班的孔书培自然比强化班的赵飞凡更受男生们欢迎,主要是孔书培性格不错,没有强化班出身的傲气感,其实赵飞凡人也不傲气,但他们普通班的人终归是没法很喜欢强化班的人。   年级上一直有赵飞凡无情地拒绝学妹情书的传闻,说的煞有介事,可具体在某年某月某地谁也说不清。   孔书培这次也参加了校运会,赵飞凡却没有参加。   帅哥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全校瞩目,尤其是班里的女生,别看她们一个个学习刻苦表情严肃,其实学校里的八卦她们比谁都清楚。   纪时重新把校服穿好,开了一瓶可乐,红牛和矿泉水算是公费,可乐是自费,纪时觉得这也是回到青春期很好的一点,怎么吃都不胖,不用担心糖分摄入过多,相反,因为大脑消耗得厉害,他经常觉得肚子饿。   他们班这次校运会的成绩果然都不怎么样,和印象中一样,1班和2班两个强化班比较厉害,几乎包揽了各个项目的前几名。   纪时觉得,大概是强化班的人都很拼,干什么都不肯服输,不管是学习还是体育都要做到最好。   他们有那种推动力,也长期处于那种竞争的环境里,是纪时打心眼里佩服的人。   ……   第一天的比赛下午4点多就结束了,走读生都正常回了家,住校生继续在教室自习。   纪时翻着化学参考书,像看化学课本似的从高一的内容开始看,有几本参考书他之前已经看过了,不过那会他对化学的各种理论都懵懵懂懂,只能算是粗略地看了一遍,不像现在,他已经把课本整体过了一遍,看起参考书来自然事半功倍。   纪时不觉得累,哪怕白天尽全力跑了一通,又在看台吹了一下午的冷风。   他不是凡尔赛,但学习这件事情现在的确可以令他满足,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一旦一天不学反而会有种失落感。   他在看化学实验类的题目。   比之数学,化学是一门实操性很强的科目,很需要在细节上花功夫,仪器的识别和使用,物质和物质发生化学反应形成的产物……需要记的东西也有很多。   纪时盯着参考书,白炽灯下,参考书泛着白色,看久了字迹似乎都变模糊了,纪时皱着眉,笔尖在纸上沙沙写着。   对于不确定的内容,他尽量写一遍让自己记得更牢固。   看书的过程中,他一直抿着唇,脸下意识地绷紧,思路也在这份严肃中慢慢变得明朗。   “姚蒙,笔记借我看一下。”   “哪一门的?”姚蒙转过来看了纪时一眼,“化学是吧?”   纪时点了点头。   姚蒙也习惯纪时找他借笔记了,直接把笔记丢了过来,纪时找他借笔记的时间有长有短,最长的一次借走了整整五天,姚蒙差点都怀疑自己不小心把笔记本给丢了。   不过他也看出来,纪时笔记看得很认真,一页一页翻笔记的速度很慢。   纪时恐怕不知道,前段时间班里都在谈他转变的契机,其实姚蒙也有些好奇。   但过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纪时的存在甚至让姚蒙感受到了一股危机感,纪时进步的速度实在太快,就像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对方就能轻易把他超过去,因而每次姚蒙想放松的时候就会想到纪时,就再不敢不警惕了。   这次纪时借姚蒙的笔记,主要因为他记得对方特意记过实验类题目的注意点,姚蒙的学习习惯很好,各科的笔记很全,而且他不是那种把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的内容全部抄下来的学生,他是有选择性地记笔记,所以纪时也能跟着获益良多。   纪时垂着脑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要点。   每写半小时到40分钟,他会让自己稍微休息一下,去个厕所或者在教室外面透透风,回来再继续看。   看完化学,纪时写了一篇作文。   他们那年高考的作文题是《绿色生活》,纪时脑子里一直在酝酿这篇作文的素材,可是他一直觉得自己没做好准备,也不敢轻易动笔。   所以他只能平时想办法多写几篇作文,别的不说,至少保持一种手熟的感觉,省得在考场上40分钟憋不出一篇作文。   以纪时的经验看,到了考场上,英语的时间基本是够的,还能留10到20分钟检查,数学其实也是够的,只要不死磕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   反而是语文,看上去考试时间很充足,也不存在写不出东西的题,但是真正到了考场上才会发现,写作文的时间每次都不太够。   40分钟的时间写上800个字是没问题的,但作文的题目、要点,文章的架构、主题,这些都需要深思熟虑。   纪时不会因为自己不擅长而不去尝试,相反,正是因为不擅长才有挑战的价值。   他闷着头研究了一会作文要求,眉头始终紧皱着。   过了片刻,纪时先在草稿纸上把标题打好,再写第一个点,杠掉,写下一个,再杠掉,来来回回写了差不多六七个小标题,他才终于把一篇作文的架构拟了出来。   怎么说呢?   他宁可写100道数学题,都不想写一篇作文,尤其遇上那种风格很意识流的作文,他连出卷老师的想法都摸不清楚,更别提知道该怎么拿高分了。   当年他高考结束之后,关于《绿色生活》那篇作文,不少专家分析要从环保的角度写,纪时回忆了很久,都没觉得自己的作文和环保有什么关系,他好像就写了他爷爷种地的事情。   不知道当年他有没有用“我的爷爷是个老农民”这样的句子,要是用了的话,恐怕他得向曾泰然学习一下。 第36章 校内传闻 11班名人纪时时……   第二天的接力决赛,纪时他们四人都拼了老命,才把队伍的名次向上拔高了一名,排在第7。   至少有名次,他们心满意足。   但老驴心情就不算愉快了,因为张超手指头扭了,隔壁班的一个走读生昨天放学之后踢球又把腿踢骨折了,这两件事让老驴和隔壁班班主任被教导主任好一阵训。   老师们挨训的事学生一般是不知道的,但隔壁班的语文课代表那会正好路过,这事儿瞬间就在学生里传播开来。   毕竟高三了,对老师们来说,学生能平稳度过这段时间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考出好成绩更重要。   整个校运会受伤最深的恐怕还是姚蒙,从800米开赛到结束的“姚蒙同学”在操场上循环N次,第二天的校园广播台,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还指名给他点了羽泉的《奔跑》。   姚蒙深深觉得自己被坑了。   校运会之后就该收心了,虽然Z中有百年校庆要办,学校里时常出没运货的大卡车,但那毕竟不是普通学生需要关心的事情。   不出意外的话,校庆之后,高三的第二次月考就要开始了。   很多人或许觉得高三成绩是整个高中三年是稳定的时期,实际上并非如此,有些高一高二成绩一直很好的学生或许会在高三陷入低谷,原因他们自己也说不清,很难有人一直保持一种稳定的状态,在这期间,同样会有在班里默默无闻的学生突然冒头。   在他们班同学心里,纪时就是突然冒头的典型,而且上升曲线过于夸张,不能够以常理推断。   纪时也不知道月考具体是什么日子开始,他的复习节奏一直很稳定,偏少的时间花在英语和数学上,更多时间在语文、物理和化学三科上,效果还算显著。   具体表现就是,自习课上老驴停在他这边的时间变短了,物理老师开始喜欢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这都算是好学生才能享有的机会。   不过纪时也不管老师对他的态度如何,有不会的题目他就去老师办公室问,反正老师办公室离得近,而且Z中的老师们一点也不反感学生问问题,相反,他们很乐意给学生解答。   一楼那边贴的上次月考的成绩终于被撕得差不多了,只要成绩贴在那里,不管是贴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总会有人吃完饭之后特意去看一眼,把自己前后左右的名字记下来,再暗地里决定在下次考试超越对方。   并不是所有人都讨厌排名的,排名只是对名次靠后的学生比较尴尬而已。   “你怎么又在看作文了?”课间,曾泰然一边啃着旺旺雪饼一边对纪时吐槽,“你要成仙了吗?”   在曾泰然眼里,不管是对成绩好的学生还是成绩差的学生,写作文都是一种噩梦般的存在。   曾泰然认识现在文科班常年排名第一的女生,分班之前也是1班和2班的精英,她物化两科不差,甚至可以说很好,只不过上理科她不一定能上到清京那样的top高校,但在文科的话,她的分数就比较接近。   毕竟纵观最近几年苏省的高考分数线,文科线终归是比理科线低上不少的。   纪时他们高考那年也的确如此,文科线比理科线低了10分,清京的分数线也差不多。   那个女生作文拿过不少奖,文字相当漂亮,曾泰然以为对方应该十分热爱写作这种事情,结果人家说,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写作文,宁愿多答几道物理题。   “我幼小的心灵被震撼到了。”曾泰然表示,“没错,年级第一讨厌写作文,我也讨厌写作文,我就是年级第一。”   纪时给他完美的逻辑默默点了个赞。   这都是作文很烦的明证,但就算作文很烦还是要写,他又不可能像文科第一那样一边讨厌写作文一边扣着最少的作文分数。   “给我一袋雪饼。”   “哦。”曾泰然问他,“我还有旺旺仙贝,你要吗?”   自然也是要的。   做数学题的时候纪时一般不吃东西,因为思路一旦被打断,就得从头开始回顾,但写作文却不一样,写作文基本上持续处在思路被打断的状态,因为什么也想不出来,吃点东西说不定能让脑袋转一转,多憋出几个字来。   他啃着雪饼,把自己脑袋里有的东西拼命刮出来,可惜想了半天,都只能想几个零零碎碎的句子,纪时忍不住问曾泰然:“如果是你,这个题目你打算怎么写?”   曾泰然脑袋凑近:“《语文在我身边》,这哪个脑瘫患者出的题?”   “0分。”   “等等,我应该会写,我的爷爷是个小学语文老师,在我小时候,他就一直教我,语文是天底下最美的语言。”   纪时:“……你爷爷不是个老农民吗?”   “那我爷爷就是一个乡村小学语文老师,他大半辈子都是在农村里度过的。”   纪时:“……”   不愧是你。   不愧是你的爷爷。   纪时回忆了一下,感觉语文在他记忆里是比较干巴巴的存在,远不如数学鲜活,这种题目写得假大空就没什么意思了,阅卷老师都是语文老师,真情假意看得太清晰了。   不能假大空,只能想办法往细了写,其实曾泰然的切入点没什么问题,只是不需要把爷爷加上,只要写一点他学语文过程中的感悟就可以了。   纪时磨了很久,先写了800字,再慢慢去改,他是没法从阅卷老师的角度思考这篇作文的,纪时纯粹是从自己的角度想。   至少在结构上,这必须是一篇流畅的作文。   一篇作文写下来,纪时额头和后背都冒出了汗,明明外面的温度也就5、6度,他却整个人热得不行。   “写完了?”曾泰然问。   纪时叹着气:“写完了。”   “在我认识的人里,你是唯一一个自己课外还练作文的,真正的勇士,战士。”   纪时:“……”   听到这种话他一点也不开心。   其实他也没想过下次月考语文能上130,语文上130在他看来比物理化学上100难多了,简直是在挑战那种从小语文就好的人的权威。   只能说,他那点语文底子初中的时候还勉强能撑过去,高中就完全不行了。   “咦。”曾泰然忽然推了纪时一把,“你看。”   教学楼通向办公楼朝南的走廊上,几个强化班的学生刚好路过:“也不止强化班的,还有4班的程昱,他们都是考奥赛的吧。”   “应该是的。”   纪时没参加过奥赛,也不太懂,不过到了高三,类似于奥赛、自主招生这类行为都在校园里悄悄发生着。   毕竟是高考,没有谁会不在意。   纪时班里当年就有好几个学生参加过自主招生,都是消息灵通的家长带孩子去参加的,纪时他们消息闭塞,也不太懂自主招生的流程,还是等其他人自主招生结束了才知道消息。   他初中的时候也差不多,镇上几个消息灵通的家长在小学毕业之后直接带着孩子报名参加Z中附属初中的考试,纪时也是人家考完了才知道的消息,不过他去了恐怕也考不上,当时他们镇上小学一共去了差不多10个学生,考上Z中附属的就两个,去上学的只有1个。   因为其中一个考的分数刚好达线,去了也是倒数,但在镇中他就是年级前五,老师的重视程度完全不同。   纪时不去想自主招生的事,虽然自主招生优惠多多,但是纪时只想看看,在拼尽全力的情况下,他靠自己的努力究竟能考多少分。   但他也看得出来,在高三已经上课两个多月,距离高考仅剩7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大家的心情都慢慢变得浮躁了。   班里甚至有人偷偷谈起了恋爱。   其他班的某某心理压力太大一周没来上课的消息也在学校里传来传去,高中好像没有秘密似的,只要一个班发生了某件事情,消息立刻会通过一些渠道往其他班传。   这才仅仅月考过一次而已。   纪时听到这些八卦都只笑笑,继续做自己的题,不过这段时间倒是有件?迨路⑸?在他身上。   事情是这样的:   纪时坐的椅子有些旧了,螺丝本来就变松了,那天他思考一道数学题太专注,一不注意一屁股坐空,连人带椅子摔到了地上,椅子的木板整个抛出去了,只剩铁支架撑在那里。   纪时解法已经想出来了,就怕分心又忘了,他就没管椅子怎么样,坐在地上就把那题给解了。   摔下去那一下屁股时挺疼的,不过他又没摔伤,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结果那天中午他去食堂排队买饭,就听前面两个其他班的学生在议论——   “听说了吗?11班有个神人。”   “我知道,就是那个天天做题做傻了,椅子都被他压烂了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那个,天呐,这是什么精神,他的屁股是铁做的吗?”   “听说他屁股也摔烂了,但这哥们根本就不在乎,还在做题你知道吗?”   “都没去医院吗?”   “人家要做题的,那会他刚好解了一道数学题,可开心了。”   正好排在后面的纪时:“……”   Sorry,正是区区在下。   幸亏他不是什么校内名人,人家口中只是有这么一个神人存在,并不知道这个神人姓纪名时。   以及,屁股真的没有烂,椅子没有烂,他也没有很开心。   他这算是亲眼见证了校内谣言的炮制过程吗? 第37章 月考前 考场号   谣言的源头纪时观察了几天都没观察出来,他怀疑过曾泰然,因为这家伙就是他附近的八卦制造机,不过纪时观察了一阵子,感觉应该不是曾泰然。   曾泰然的八卦主攻方向显然不是学习方面。   不过有关11班神人的八卦很快就被其他事情淹没了,高三这一年的各种八卦层出不穷,纪时每天都能听到全新的。   他始终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事情。   至少就目前来说,他还没有轻松到可以把目光转移到其他事情上来。   ……   老师们显然也察觉到了校园里蔓延的浮躁气息,化学课的后半截,老驴难得占用上课时间给他们讲了一通人生哲理。   到这个时候,老师们也不想把学生逼得太紧,英语老师甚至破天荒地给班里放了英文电影,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狮子王》。   1994年的版本,埃尔顿·约翰的《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在教室里响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第二天,曾泰然就告诉纪时,他把《狮子王》所有的插曲都下载下来了。   高中老师不敢放一些恋爱相关的电影,一放教室里马上就翻天了,反而是大学老师会放这些,纪时的绝大多数外语片也是大学时候看的,《保镖》、《西雅图夜未眠》和《人鬼情未了》,毕业之后反而只会去电影院看了。   仔细想想,其实高中生活是很有趣的。   虽然说起来高中是枯燥的构成,是某些“专家”口中的填鸭式教育,但他们还是会苦中作乐。   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看的小说、学校外面拍的大头贴、躲在宿舍里聊每个老师的八卦……   比如他们高一的时候,那个数学老师连着半个月穿同一条裤子,大家就知道他最近和他老婆吵架了——数学老师的老婆也是学校的英语老师,向来以强势著称。   如果这个老师在看他们自习的时候突然坐到教室后面去,大家就知道他又去研究彩票了。   还有他们高一的政治老师,有天上课裤子拉链没拉好,这个消息传遍全班之后,由第一排的女生代替全班同学偷偷在讲台上放了张小纸条……   回想起来,这都是些高中时代觉得特别好玩的事情。   ……   吃过曾泰然给的旺旺雪饼之后,纪时的购物清单里也增加了旺旺雪饼、旺旺仙贝和旺仔小馒头,总是吃饼干和小面包会觉得腻,偶尔也要换换口味。   天冷了曾泰然就会经常喊纪时去打乒乓球,乒乓球台在操场西南角,靠着体育场的看台,下课到天黑的时间都有学生在打球。   纪时并不经常去,只偶尔去一趟,他觉得脑子转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去乒乓球场上转换心情。   天冷之后洗澡也成了麻烦事,他只能去学校附近居民区的浴室洗澡,洗一次要花5块钱。   他偶尔也会在浴室里见到班里其他人,在学校附近租房的学生也大多住在这一片,这附近只有这一间浴室。   还有间条件更好的浴室,在Z县市中心的一个广场上,收费在10块钱一位,但他们只能叫三轮车去,还只有周六晚上才可行,为了方便,他们一般都去附近的那家,但那家的环境相对脏些,之前他们隔壁班有个男生用了那边的拖鞋之后染了脚癣。   后面纪时他们就算去,也都只自己带拖鞋去了,一般是一群人一起去,洗完澡再在浴室外面买个烤红薯或者烤玉米,再沿着小道往学校里走。   ……   过了几天,老驴终于通知了第二次月考的消息。   和第一次月考不一样,这次Z中月考前是不放假的,他们假期基本跟着法定节假日走,国庆之后就是元旦,就算周六放学之后就能回家,不过半天时间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周日睡半天懒觉。   每个老师在上课之前也都告知了他们月考的消息,顺带提醒他们,这次月考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不仅卷子的难度提升了,考的内容综合性也更强。   “哎,又开始了。”曾泰然蔫蔫道,“我又要被打了。”   纪时收着书,熟练地把成堆的试卷和参考书塞进一个包里,课本又在另一个包里,等会他要先把这些书搬回宿舍,再到教室里大扫除。   桌子要换个方向,椅子要摆到桌子上,黑板也要擦得干干净净,不能有一点和考试相关的内容。   纪时其实挺期待这次月考的,他辛辛苦苦复习了那么久的物理和化学,现在也到了检测成果的时候。   “纪时,要一起去看考场不?”姚蒙在前面喊着纪时。   大扫除的时候,班里不少人已经先溜了,留下他们几个帮忙搬桌子扔垃圾,反正他们住校生时间多,晚上还是要回教室自习的。   “我也去。”曾泰然笑着勾住纪时脖子,又把另一只手搭在姚蒙肩膀上,“一起一起。”   纪时上次在班里的排名不算特别高,毕竟有物理和化学两科拖后腿,但是相比上次月考,他的考场号肯定能往前提不少。   年级排名之前已经公布过一次了,这次只是再确认一下。   果然,到了楼下,公示栏那里挤满了人,纪时甚至怀疑整个年级都来看考场号了——大概除了那些年级排名稳在30名之内的学生,毕竟年级30名稳在第一考场,根本不需要确认什么。   等人少了一些,纪时他们终于挤到了前排。   他没花太多时间就看到了自己的考场号。   12考场。   比他期待的第9考场差了差不多100名。   不出意外的话,12考场基本是年级331名到360名之间的学生,纪时上次的考试在11班的前20,Z中的理科班接近20个,他现在的考场上基本和排名相当。   11班在理科普通班里不算最好,但绝对不是倒数,应该比平均水平还强上一些,成绩最差的理科班前20名可能在年级上都排不到400名。   要知道,在Z中排名能进前400意味着已经进了一本线,不过纪时还不行,因为按他上一次月考的成绩,他的物理和化学都是C,那样是上不了一本的。   “你在几号考场?”姚蒙问。   纪时先伸出一根手指头,又伸了两根:“12考场。”   “比上次进步很多了吧?”姚蒙看一眼纪时的表情,知道他恐怕不太满意,也就没再多谈。   “你在几号考场?”   姚蒙默默比出了两根手指头:“比上次好一点。”   那就是第二考场了。   这次的考场分布表只列出了个人所在的考场,没有上次考试的分数,所以纪时就算想回顾也回顾不了。   现在Z中虽然默认学生带手机,但按学校的规定,学生还是不能带手机来上学,就算他们想把排名拍下来也不合适,纪时已经忘记其他人都是什么分数了。   他只记得强化班那几个确实够厉害,数学、物理和化学都有满分的,英语也有考到113、114这样的高分的。   但纪时也很清楚,他的语数外三科并不比姚蒙差,姚蒙的总分在年级前60的话,也就意味着……如果他的物理和化学能再加把劲,他是不是也可以考进年级前60?   这样的畅想无疑让人满怀希望,纪时觉得,他就是那头面前吊着胡萝卜的驴,现在那根写着年级前60的萝卜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他必须得伸嘴够到才可以。   他还是有点羡慕姚蒙。   每次考试排名公布,他就忍不住会羡慕姚蒙。   羡慕是难免的,不过纪时更清楚羡慕没什么用,只要他再努力一点,把分数再提上来一点,他也可以像姚蒙一样。   他回到10多年前,重复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高三生活,就是为了改写自己的命运。   “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又斗志满满了?”   纪时握着拳头:“下次我一定要在前9号考场,不,最好是前7号考场。”   第7考场就是年级前210名了,在以理科见长的Z中,这样的名次足以上一所不错的省内一本,甚至可以在外省上到最好的211。   当然,当务之急是把自己的物理和化学提到A,否则不管是一本还是211都是做梦。   曾泰然这次的考场比上次好了点,他去了第29考场,他主要是语数外三科拖后腿,特别是英语和数学,他语文其实还算不错,因为作文扣分少,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的爷爷就是无往而不利的。   纪时觉得,他不应该沮丧,他已经很棒了。   从暑假到第一次月考,经历了最茫然的阶段,一点一点地巩固基础,把分数慢慢提上来,这都是他努力的结果。   如果他回来之后想着放弃,想着高三的知识点他不可能再会了,那他可能连29考场这个名次都保不住。   至少他已经从29考场爬到了12考场,飞跃了足足17个考场,也就是510个名次,这510个名次并非数字,而是510个真实存在的竞争对手。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下次考试他的排名还能升一升。   他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紧,纪时觉得,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在享受学习,享受学习给予他的愉悦感。   “等你物理和化学上来,成绩自然可以上去的。”姚蒙捶了他后背一把,“这次考试不就是个机会吗?”   “嗯。”纪时点了点头。   搬完教室后的第二天月考就开始了,不像上次月考还有国庆假作为缓冲,但上次考试纪时还没有把化学整体复习完,卷子上留的空白太多了,这次他虽然不能说准备充足,但至少比之前要充分些。   考试的前一天晚上,纪时主要在教室看了看物理和化学两科的笔记,他是粗略看的,只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然后纪时就开始看语文了,主要是语文的名句名篇,还有上次月考的古诗词鉴赏和阅读理解题——那是他的重点扣分项,纪时觉得,他需要从阅卷老师的角度去分析题目,思索一下这道题为什么是那么分析,为什么他就想不到。   他的得分真的太惨了,一道5分的题他就得了1分,他甚至怀疑是老师觉得他的字不错给的同情分,毕竟零蛋什么的实在很难看,一般老师在打分的时候还是比较仁慈的。   下手太狠就会打击到学生的自信心,甚至影响学生在高考考场上的发挥,可下手太软也是对老师的残忍,因为一些人的答案根本就是驴头不对马嘴。   纪时觉得自己就是后者。 第38章 语文语文 令人痛苦的语文   月考到的日子,睡眠似乎也比平时浅一些,不过和平时相反,月考反而是睡眠时间最充足的时候,只要在9点考试前提前10分钟到达考位就行。   学校里很安静,向来吵闹的高一和高二都没发出什么声音,看来是提前得到了通知。   身处12考场这个“上位圈”的考场,纪时能强烈体会到它和29号考场的不同。   在29号考场,纪时属于到的早的那一批,隔壁30号考场往后有人是踩着点进教室的,甚至有人在开考之后10分钟才到。   但12考场就大不同了,纪时到的时候,作为考场的那间教室门还关着,大家都等在走廊上,手捧着书,有背课文的,有看作文的,不止12号考场这样,他一路经过的10考场和11考场都是这样。   ——能在Z中进入360名已经是很厉害的学生了,平摊到理科班里,也是前三分之一的学生,Z中的二本上线率常年保持在80%上下,在后来高考没有三本,也就是三本和二本录取批次合并之后,Z中的喜报可是敢贴出二本上线率100%这种话的。   纪时无法核实事情的真实性,不过就算有水分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纪时也站到12考场的走廊上,捧着书,看昨晚的重点名句。   名句主要还是看积累,还要注意错别字,相对来说,名句已经不算是纪时的弱项了,它毕竟考察的是背诵能力,只要肯花功夫,分数必然不会低的。   所以这一部分也是几乎每个语文老师痛心疾首的部分,谁在这里扣了分简直十恶不赦。   相对来说,对阅读理解和诗词鉴赏语文老师反而都不那么苛刻,只要求大家尽量从出卷人的角度出发,认真把一篇文章读下来,多读几回,品味出卷人隐藏在文章中的深意。   但深意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让语文老师自己去做都有可能出纰漏。   纪时想的办法是从网上找阅读理解的原文,哪怕作者本人也未必清楚自己写这篇文章时候的想法,但纪时觉得读全文总归比读一个片段更容易理解。   当然,他用的方法也未必对,但这是他的尝试,终究不能什么也不做。   在一片读书的氛围中,考场门终于开了。   第一场考试依旧是语文。   不夸张地说,上次语文考试纪时觉得自己就是个便秘的人,写什么都靠憋,这次……至少能比上次好一点?   不过纪时也不敢贸然把目标定在122分以上,因为语文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他上次感觉那么糟还是上了120,谁知道他这次感觉可以会考出什么分数?   何况他还没见着考卷,考前的感觉根本就不作数。   ……   身处12号考场中,周围的学生中确实弥漫着一股好学上进的氛围,这种氛围具体难以形容,却让身处这种环境的纪时不自觉紧张起来。   考卷到手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去看默写题。   有《论语》和《史记》的内容,这次也终于考了《出师表》的句子,从“苟全性命……”那句开始,这次还考了龚自珍的《己亥杂诗》,清代诗词里最常考的就是龚自珍和林则徐,也会有伟人“坐地日行八万里”、“金猴奋起千钧棒”这样的诗句。   他们理科比文科好一点的是,文科的附加分40题考了不少名著的选段,像《红楼梦》《雷雨》这类作品就出一道题,但是附加题就要求学生把这些书都读透了。   其实《红楼梦》纪时还可以理解,他觉得最惨的就是学郭沫若的诗词,那么多首,表达的思想还不尽相同,真的很让人崩溃。   看过默写题,纪时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他不会的,只要答题的时候细心一点就行了。   他下意识地翻到最后一页去看作文,这次的作文居然是道命题作文,题目叫《以爱之名》。   看到作文名的一瞬间,纪时居然想到了曾泰然——这次曾泰然又有东西写了,这是纪时脑子里晃过的想法。   但——他应该也有东西写的。   纪时脑海中瞬间闪过自己的高中、大学乃至毕业后的人生,他从父母那里汲取到的爱实在太多太多,他只要不掺虚假地表达出自己的真情实感,能写的话其实有很多很多。   纪时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这才重新把试卷翻到第一面,开始做第一道题。   纪时做题的时候是很细心的,尤其是文科的科目,他做题的时候比理科还要细心,因为他觉得文科处处是坑,错别字,拼音,理解题……一不注意就很容易进沟里去。   当然,更重要的点是,文科的选择题排除起来很麻烦,每道题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分,但拿不到分又很可惜。   一张160分的试卷,每一题的分值都不低,对比之下,大概只有默写题的分值才是最低的,一道题就1分,所以有时候写不出来大家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就1分。   纪时这次考试还和上次一样,照样从古诗词鉴赏这里开始卡。   这次考的鉴赏古诗词是李贺的《雁门太守行》,边塞诗向来属于诗词鉴赏里的热门,因为诗人的情感容易理解,古诗词鉴赏一般也不会选那些太偏的诗词,基本都是学生时代有所了解的诗人。   纪时思考的时间长,写字的速度倒是不慢,他做题的时候视线往两侧偏了偏,发现自己左右两边的学生都翻到下一页了。   他恐怕是这个考场里答题最慢的那个。   纪时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还够。   他并不喜欢在语文考试留太多时间,写完作文还剩5分钟是最好的状态,因为语文让他觉得纠结的部分基本是在阅读理解和诗词鉴赏这两块,要写的字数又多又长,哪怕留的时间够,他也没法轻易动这两部分,至少他想拿足卷面分。   其他部分也没什么可检查的,剩下的时间越多越煎熬。   数学和英语要好一些,改起来也容易,数学卷子是没有卷面分这个概念的,一道题写到最后全盘推翻的大有人在。   ……   这次阅读理解题还是一道散文,比上次还夸张,因为这居然是一篇写景的散文,用词和说明文有些接近,作者极力描写一座山是多么的绿,多么的陡峭,溪水是多么的清澈,他是多么的爱。   纪时:“……呵。”   不好意思,这个风景区他去过,真没这作者说的那么好。   第一问是,作者分别从哪几个角度描述这处风景的?   纪时只能把文段里的关键句子找出来,看卷子上留的空白,留了三道杠,只能写三行,他把要写的内容缩了缩,按编号往卷子上抄。   阅读理解从某种程度上说万变不离其宗,作者表达的情感必然是要体现的。   纪时虽然觉得煎熬,但他毕竟练过不少题了,写着写着也就习惯了。   最后一个小时,纪时的视线完全停留在作文上——《以爱之名》。   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是表达父母以爱之名囚禁子女,让子女随他们意愿行事、成为他们操纵的木偶的主题,这种情形确实是普遍存在,但纪时想写的内容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写的是自己的人生经历,只不过省略了一些细节的内容,别人也不可能猜出他写的是自己。   写自己真情实感的东西就不需要憋字数了,纪时写得很顺,甚至觉得试卷上800个字的格子不太够写,不过语文的字数要求向来是不少于800字,超出一点字数也没什么关系。   他估摸着,这篇作文写出来会有两个结果,一是完全背离了出卷人想表达的主题,超低分,另一种就是能拿一个高分。   纪时以自身的经验看,语文考试结束之后,作文是属于可以大概判断出结果的范畴,题目符不符合规范,内容有没有偏题,表达上情感够不够,其实只要四平八稳不出格,基础分基本也就拿到了。   毕竟高考语文的目的也不是培养出大文学家,多数学生还是要给足基础分的。   至少在纪时高考那一年,在数学平均分据说只有70多的情况下,他周围语文分数低于100的也是少数,退一步说,就算高考语文只考了90多分,那也是及格线以上的分数。   “呼……”   写完作文,纪时照旧出了一身汗。   黑板上的时钟显示还有8分钟收卷,纪时把前面几道选择题看了一遍,重点看自己之前纠结过的那道病句题,看了半天他还是没改答案,坚持自己原来的判断。   另外就是默写题,他在看自己有没有写错别字。   至于其他答题内容超过一行的他全部都忽视了,就剩这几分钟了,再改毫无意义。   趁着最后的时间,纪时在心里把作文读了一遍,他最近也练过几篇作文,从上次月考结束的一个多月里,今天这一篇是他写过最好的。   语句通顺流畅,情感充沛,虽然他的用词很难和那种擅长写作的人相比,但纪时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最佳水平。   只要不被改卷老师判定为偏题,这篇作文的分数应该也不会特别低。   如果他学着曾泰然写爷爷那样写父母对他的付出,这应该也算一种得分密码吧?   不过纪时只是想想,并没有打算把它写成一个系列。   慢慢来吧,努力就会有回报,哪怕暂时收获的回报很少,但一定会慢慢让他有所改变,纪时坚信着这一点。   ……   等他看完这篇作文,考场的铃声已经响了,监考老师从前往后收试卷,所有人都交了上去。   其他班互相认识的学生都在讨论作文,纪时这次又是孤零零在一个考场,前后左右也都没有认识的人,和谁都讨论不起来。   他竖着耳朵听人聊了几句,大家果然都在吐槽阅读理解和作文,纪时收好笔袋,感觉这次考试远没有上次月考那么痛苦。   虽然写完作文都冒了一身汗,但上次的汗是憋得累的,这次的汗却是写嗨了冒出来的。   等监考老师宣布可以解散,纪时却盯着考桌上他的准考证号看了一会,他的准考证号后面几位是12344,就是他的考场号和年级排名,他在12考场,年级排名344名。   幸亏Z中还没有变态到把排名升降情况附后,纪时暗自庆幸,不然他可能又要出一次名了。   过于优秀这种事情果然是会令人苦恼的。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纪时也听到同年级的不少学生在抱怨,说这次语文考试的难度比上次大了多。   “写景的那篇阅读理解,我就想问作者有什么情感好表达的?”   “大黄狗做错了什么,要给人家描述上100个字,狗听了都哭了好吗?”   “作文才是真正的变态,居然是命题作文,我们都多久没写过命题作文了?高考一般也不会出命题作文吧?”   “《以爱之名》……我只想到《以父之名》,仁慈的父我已坠入,然后我就用上了亚当和夏娃的例子,不要问我为什么。”   纪时:“……”   果然,一写作文就忍不住思维发散的不止他一个人。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作文和阅读理解的存在真的很影响食欲。   这么多人在讨论语文考试,他觉得自己排队拿的鸡腿好像都不怎么香了。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纪时啃了一口鸡腿,旁边那俩讨论亚当夏娃的已经进入了下一阶段。   纪时默默把餐盘挪到了另一张桌子。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第39章 数学 一张有难度的考卷   不管怎么说,语文好歹已经考完了。   纪时不敢大话自己进步了多少,但至少在考场上的感觉是强过上一次的,至于分数怎样只能听天由命了,语文毕竟是门难把握的学科。   他去小卖部了重买了一盒铅笔和新的涂卡笔,总觉得上次买的那支颜色有些淡,纪时平时会直接用2B铅笔涂,但考试的话,他总担心涂到一半笔尖突然断了,他可没时间在考场上削笔。   下午是数学。   数学这段时间纪时练的少,不过他的正确率向来不低,所以纪时并不担心,而且他所谓的练习少只是对他自己,平时发的数学试卷他都好好做了。   下午的考试还是一样,纪时刚进考场,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笔记本被平摊在桌上,更有人这会像是在算一道数学题,眉头一直紧皱着。   纪时坐下来,手肘撑着课桌开始闭目养神。   中午他没注意,一觉睡的时间有些长了,这会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他揉了揉太阳穴,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监考老师终于进教室了。   大家的笔记本书包全送到教室前面去了,堆在台阶上。   这次12考场的监考老师依然是纪时不熟悉的老师,不过在隔壁11班监考的居然是老驴,早上进考场的时候,纪时一抬头就看到了对方,他吓了一跳,心里默默为那位11考场的同学祈祷一声。   数学试卷发下来之后,纪时做到填空题的第三道就忍不住蹙了蹙眉,齐老师在月考之前提醒过他们,说这次月考会加难度,纪时本以为加难度是从后面的大题开始的,没想到填空题就有那么多坑。   纪时的困意到这里全部消散了。   本来做数学题就容易让人兴奋,做难题更是,14道填空题里,纪时只有11道有把握,还有3道题他花了平时做题两倍的时间才解出答案,还不能确保自己填的答案是对是错。   他不由朝试卷上方看了一眼。   ——本大题共14小题,每小题5分,共70分。   错一道题就要丢5分,3道全错的话,就算他后面的题全对,也只能拿145分。   纪时更清楚的是,如果填空题都有这样的难度,后面的解答题他没可能全对,最后一道题说不定都答不到最后一问。   他花了几分钟时间,又把刚做完的填空题验证了一遍。   解答题一共只有6道题目,每题的分值各不相同,但都至少有两个小问题。   第一道立体几何是求证题,求证一个三棱锥上两条线互相垂直。   这种题目纪时平时练习得足够多了,他没犹豫,三下两下就把论证过程写出来了。   得益于这学期做数学的状态,虽然这套卷子的难度比上次月考有所提升,但考试过程中纪时一直很自信。   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做出来,最多需要花些时间而已。   他甚至有一种想法:如果这张卷子他都只能考低分的话,那整个Z中也不会有多少人能考出高分的。   纪时觉得,考试的时候就非得有这种念头不可。   ……   和填空题一样,解答题的第三题也开始上难度了,纪时犹豫了一会才把自己的解答过程写到了试卷上。   第四道解答题,纪时先写了一个解字在那里,目光却盯着那张平面图看了很久,他在草稿纸上也画了一个同样的平面图,感觉自己的思路这会有些堵住了。   黑板上方的钟显示考试时间还有35分钟。   他还有三道大题没写。   纪时只能先把第四题放在那里,先做第五题,所幸第五题虽然是倒数第二题,难度反而没有第四题大,纪时很顺利地解出了三小问。   最后一道大题同样也有三问,第一问难度最低,纪时解得很快,第二问浪费了他几分钟的时间,但他还是顺当解出来了。   考试时间只剩15分钟,纪时还有第四题一整道大题没答,还有最后一题的第三个小问题。   数学考试的难就体现在这里。   一张数学试卷绝对不会出超纲的题,哪怕是最难的题目,给足够的时间也能够解出来,但考试时间毕竟只有2小时而已,多一分钟也不会给。   纪时陷入了两难境地,考试还剩15分钟,他却还有分值20分的题没解。   他还是先看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毕竟前面两问他都答出来了,虽然题目问法不同,但毕竟是同一个题本。   他能感觉到后背这会冒出来的汗,今天外面还下了雨,这个点外面就全黑了,可在考场上,在这间紧闭的教室里,他却忍不住紧张到冒汗。   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一分都不丢。   第三问果然是一样的难,纪时写了个解,把思路的第一个步骤写上去了,但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他就有些卡了。   他呼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又把试卷翻到前一面,继续看刚刚的第四题。   试卷上依旧一片空白,目前他这两问都是空着的,一问都没有解出来。   冷静,他一定可以,冷静,这道题他会的。   这考察的是图形,但实际上更像是代数题的化用,披了一层图形的皮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纪时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考场上的气氛此刻很紧绷,即使纪时没有刻意去观察四周,他也能够感受得到,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和他一个姿势,弓着背,视线紧紧盯住考卷。   如果试卷难度更低的话,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考场的气氛必然是一派轻松的。   他做不出来的题,别人也一定做不出来。   纪时的呼吸声稍稍慢了下来,心情也更平静了。   这道题虽然在形式上很陌生,但他之前真的完全没有接触过吗?   纪时觉得,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的话,他现在恐怕能把试卷戳穿一个洞了。   就在这一瞬,纪时脑海中忽然来了一个念头。   如果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   时间虽然不多了,但是他可以把这道题捋一捋吧?   反正他答不出来的可能性也很高,就先设想一个最坏的结果。   剩下最后几分钟,纪时没有再犹豫,把自己对这道题的思路往纸上写,他写得很快,因为知道时间所剩无几,笔尖甚至有些不稳。   事实证明,他运气还算不错。   那道题似乎就是他所理解的思路,只不过他脑子没转过弯,一直没往那个角度想。   在写这道题的答案的时候,他感觉思维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试卷上的笔迹也快飞起来了,心跳得飞快。   搁笔的一瞬间,铃声居然还没有响起来,纪时这才敢抬头去看头顶上的钟,指针指向整点似乎只剩半圈。   这一瞬,纪时竟然产生了劫后余生的想法。   感觉今天这一天过得很刺激,不管是语文还是数学。   第四大题他应该写对了吧?   监考老师来收卷的时候,纪时脑子里都在琢磨这个,等老师把试卷拿起来,试卷的反面在桌子上方飘过时,他都有种抬头再确认一遍自己答案的想法。   这张数学试卷做得实在太纠结了。   ……   事实上,这么想的远不止纪时一个。   试卷收完的一瞬间,考场里齐齐响起沉重的叹气声,惹得一直没说过话的监考老师都笑道:“怎么了,这次试卷难吗?”   “难,特别难!”   “我觉得难度还行。”监考老师笑了笑,“你们就是没复习好。”   纪时虽然不认识这个老师,但看对方和其他班学生聊天的样子,他估计对方应该也是哪个班的数学老师。   苏省高考理科和文科有440分值的重合,所以语数外三科的老师也没有特别分文理,基本都是一人带两个班,文理两科都教的老师也有,不过班级之间进度也有区分罢了。   考试都结束了,考场里的学生也没有立刻撤,一个个都吐槽起来。   “做到第三题我人都傻了,这次的题真的好难。”   “几道大题我空了不少,上回我数学上了140,这次真不知道能考多少分。”   卷子一难大家心情就丧,总觉得自己哪里复习没到位,而且在考场上也容易怀疑自己,区区月考都过不去,到了高考该怎么办?   纪时回教室的时候,他们班也是一样的气氛。   “数学组他们都是怎么想的,我这次还能不能及格了?”曾泰然疯狂薅着头发,“我在考场上都快哭了。”   “高考要这个难度,我真得回家种红薯了。”   纪时在一片哀怨声中翻出了化学书,他有种预感,如果以语文和数学两科为参照的话,物理和化学的难度绝对不会低。   他数学已经算不错的了,做今天的题还觉得很煎熬,那物理和化学真考些难题,他不是得两眼一抹黑吗?   “纪神,你真的是神。”曾泰然看着纪时也懵了。   “你怎么就能那么冷静,别告诉我你数学题全做完了。”   纪时叹了口气:“没做完。”   “那也来抱怨两声啊。”曾泰然哀哀道,“我们考场那些仁兄早早就撂了笔,我以为他们都会呢,结果一问,一个个还不如我。”   曾泰然宣称,他的数学毕竟是被纪时熏陶过的,比一般的渣渣还是优秀一些的。   纪时望他一眼:“抱怨也没用啊。”   “这倒也是。”   不过就算把化学书拿出来,纪时终归是没逃过班里的氛围。   毕竟他上次月考数学成绩不错,这一点大家都记得清楚,没一会儿就有好几个同学来找纪时对答案。   “那题我解出来是-3,应该是的。”纪时回忆着填空题的最后一题。   “我解的是√3。”对方纠结了一会。   纪时解最后一道填空题的时候没感觉到太大难度,但他确定自己的答案就是-3,不是别的什么答案。   对方又分别去问了姚蒙和周伟乐,巧的是,姚蒙这题解出了√3,周伟乐的答案却是-3。   大家拼拼凑凑终于把那道题回忆出来了,直接扯了桌子提笔就解,过了一会,姚蒙一脸复杂地看向纪时和周伟乐:“你们是对的。”   一道填空题5分,上次月考姚蒙数学一共只扣了5分。   趁着人都在,纪时问了一圈,果然,不仅是他,这一圈人都没有把所有解答题答完的,周伟乐倒是把最后一道大题的三问全解出来了,却死在了第四道解答题上。   “考试时间给的太少了,给多点说不定还能解出来。”   姚蒙叹着气:“你这不是废话吗?”   纪时发现,这张数学卷子他好像还是完成度比较高的那一个,正确率先不论,他只有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没答出来,其他人没答完的题都比他多。 第40章 出分 生气的老师   数学的难度搞得班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晚上自习的时候,教室里都没人放电影了,只有翻书的轻微声响。   当年高考的数学题纪时早已记不清了,他不知道那位数学帝出的题和他今天做的这套难度对比如何,但纪时估计,等高考数学考完,他们班恐怕还是这个状况。   第一次月考以鼓励为主,第二次月考就想着打击打击他们了?   但对纪时来说,适当的打击并非坏事,他自己也觉得,上次月考语数外三门的成绩让他有些飘了。   现在应该能更冷静地复习了。   翻化学课本的时候,纪时脑子里终归忍不住回忆着今天做的数学题,最后实在没心思看书,他干脆就把书丢到一边,专心致志地回忆起今天做的题来。   第四道解答题的草稿纸也在他包里放着,他们平时月考不收草稿纸,题目的图还有纪时的解题思路都在上面,清清楚楚。   纪时把题目再理了一遍,确定自己这题没答错。   他最没把握的就是这道题,另外还有三道填空题没把握,纪时回忆起了两道题,一道他答对了另一道错了,还有一道他实在想不起来。   他感觉,这次月考像是让他的同学们突然意识到了高考的残酷性,原本飘然的情绪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他不知道这次自己能考多少分,但他估计,只要那些会做的题没有明显的扣分点的话,他的分数应该还是能上140的。   只不过冲上150就有些难了。   纪时想着,等这次月考之后他恐怕还是得把数学好好看一看,还是要多花点时间。   一整节晚自习纪时都不太在状态,晚上回宿舍他把书收起来,不打算再看了,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回宿舍之后,纪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嘱咐纪时降温了记得多添衣服,还问他钱够不够用。   周末他们家一般是纪妈过来,来帮纪时洗洗晒晒,纪爸偶尔也会来一趟,帮忙抬抬东西,一般家里带的东西多他就会来,顺道也能在县城逛一逛。   纪时没说月考的事情,分数还没出来,也没必要让家长知道。   他就在电话里听着他爸说青椒卖了多少钱,说今年的玉米收成不好,又说村上今年又有人把田包给别人种了,他们明年打算包别人家的田种西瓜。   “爸,要是太累就别种了,家里的钱够花就行。”   “没事,种的也不多,就两三亩地。你在学校别省钱,多打点贵的菜,星期天也去学校外面转转,买几件衣服,你妈说你裤子都短了。”   纪时确实长了点个子,看着变化不大,可去年买的裤子都显短了。   纪爸自己平时还会买两件新衣服穿穿,纪时前两年是买得太多,纪爸也觉得有些费钱,可纪时全不买他又觉得没必要。   在纪家爸妈的意识里,纪时现在还没到花钱的时候,真正要花钱至少也等他毕业之后。   ……   纪时耐心听他爸讲着,一点也不嫌??嗦,时不时还附和两句,他在阳台上打电话,外面很安静,只有风轻轻拂过窗台,外面挂着一弯月亮,他的心也仿佛在这一刻平静了下来。   不过一次考试而已,他可是十年后的灵魂。   纪时本来还觉得今天可能会失眠,电话一打,他立刻困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考英语,整个考场上弥漫着低落的气氛,估计还没从前一天的数学考试里恢复过来,英语卷的难度又比上次月考提升了一些,不过纪时已经没有了做数学时候的慌张感。   英语难度提升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听力,听力题先来个下马威,其他就算考前自信满满的学生也有些蒙了。   英语考试就爱折腾这种把戏,有时候出卷人甚至故意不把难题放在后面,就放在前面,专门考验学生的承受能力。   纪时觉得这次月考也有那种意思。   但英语毕竟不是那种动辄一道题5分的科目,纪时觉得这儿难那儿没把握,数到最后,他也就在六七空上举棋不定。   ——其他人恐怕也是这么认为的,至少英语考完之后,教室里的气氛变好了不少。   当然,相比较上次月考,这次的英语依然难度大些。   ……   接下来就是让纪时觉得很麻烦的物理和化学。   看着监考老师一脸微笑地进了教室,纪时顿时产生了不详的预感,上次月考两天都没换过监考老师,这次却偏偏换了,负责他们12考场第二天监考的就是他们班的物理老师。   以纪时对他们物理老师的理解,对方就属于题越难越开心的类型,最好是把学生难哭的程度。   上次月考他们老师就吐槽过,说卷子太简单,学生之间的差距拉不开。   纪时:“……”   如果是他的优势科目,他当然觉得差距拉开比较好,但他的物理真的不太行。   等收卷铃响,如果让纪时用一个词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那个词大概是——心态炸裂。   他真的快炸了。   他不知道其他人做物理题的时候是什么想法,他的想法是,啊,高考再见,别说A等级了,他先把自己的C等级稳住再说吧。   题目难度让纪时具体形容他其实也说不清,以他的水平,他只能感受到卷子是真的难,总而言之,他很努力地把自己已掌握的知识点全部呈现在试卷上,却依然扛不住这份试卷原有的难度。   不过考完之后纪时觉得,他的分数应该还是能比上次考试提不少的,不过这次考试纪时是奔着100分的目标去的,但做过试卷之后他就明白,100分是完全不需要想了。   ——化学试卷和物理试卷产生的效果大抵相同。   他没办法批判老师,说他们老师布置的题超纲或者超出他们的复习范围,但整套试卷的题目确实比纪时平时的练习难度提升了至少一半。   这涉及到难题分布的问题,纪时平时的练习,十道题里可能会有一两道难题,这都是很正常的,但这次他做的这套卷子,十道题里大概有三到四道难题。   纪时并非都不会做,但是他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想、去思考,其他题目的时间受到挤压,反而影响了他在考场上的效率。   这一天三场考试下来,纪时的感受居然是比上次月考还累。   不过这次月考不知是因为卷子太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语文老师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到教室里发试卷,他们在教室里等了会,老驴匆匆赶过来,讲了些安全的问题就把他们给放了。   大家是又开心又失落,既想早点知道分数和排名,又怕排名跌太狠心里难受。   纪时今天也没什么学习的心思,以他的判断,至少数学和语文两科的卷子应该改出来了,Z中的老师们改卷子一向快,到了月考的时候都是整个教研组一起出动,根本不存在改不完的问题。   他估计还是这次分数太低了,像数学错题多的话老师的改卷速度自然就会变慢,这次的考分恐怕会让年级教研组的老师们集中起来开一次会,再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复习。   对他们学生来说,月考是检验阶段学习成果的最佳方式,对老师们来说,月考也能帮他们及时改变目前的教学方法。   “也不知道我这次能排几名?”   “我反正是随便了,考数学的时候我还挺急的,后来英语物理和化学三张卷子下来,随便吧,反正老师们就是不想咱们有好日子过。”   纪时对此深有同感。   不过老师们大概也是很痛苦的,他毕业之后朋友圈里刚好有几个当老师的,经常吐槽说学生太笨,讲了几次的题还是不会。   老师当然是希望卷子改出来都是勾,谁想看到一堆红叉?看了眼睛疼不说,还浪费笔油。   纪时继续研究化学资料。   化学考得最迟,不会的题他这会还有点印象,就一边回忆一边去翻那些题涉及到的知识点,一道道去回忆,光这件事情就花了纪时一个晚自习的时间。   他由此判断自己这次试卷究竟做得有多触目惊心。   ……   回宿舍的路上,一路上遇到的学生都在讨论这次月考的内容,班里的QQ群也时不时有内部消息透露。   纪时去小卖部买了点牛奶,去食堂加了根烤肠,他今天拿了物理资料回宿舍,就想好好看看这次考试他做不出来的题。   肝!   熬夜也要肝!   熄灯前后的那段时间纪时的思维反而比较活跃,他一边看书一边思考题目,足足熬到了晚上1点多才睡。   第二天早晨,他也是一副蔫蔫的样子,他平时精神还算不错,猛地一蔫,就跟被吸干水分的蔬菜似的,曾泰然看到他这副样子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昨天夜里抢银行去了?”   纪时打了个哈欠:“看物理书了,晚上睡得迟。”   曾泰然不由朝纪时投过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居然为了学习而熬夜。   “话说,今天分数也该出了吧?”   “应该吧。”   纪时瞥了眼课表,今天的课分别是物理、数学、英语、化学、语文……一节也逃不掉。   该发的卷子总是要发的。   ……   物理老师进来的时候,全班都不约而同地盯着他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到一点情绪的波动。   张老师不气反笑:“你们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成绩?”   “看看你们这次考的分数啊!哪条题目我上课没讲过,它换个说法你们就认不出来了?改卷的时候我还在想,这条题目我在我们班讲过,我们班同学肯定能做出来,结果一看你们的试卷,就十来个人做出来了!”   今天的张老师不是和风细雨,是狂风暴雨。   也不用盯着他脸看了,他们班物理这次绝对考得很不怎么样。   物理老师一年到头也难得发这么大火。   老师一生气,班里学生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一群人表情凝固着等着老师发试卷。   更多人则是绝望地盯着课表,物理才是第一节,上午还有数学和化学,齐老师和老驴都不是那种可以轻松骗过去的老师。   英语考得不好英语老师也会生气,不过李老师生气起来威慑力还是不够,大家都不怕她。   “都来把你们的分数领走!”   张老师气得试卷都懒得发了,不过他还是坚持着报分的仪式感,喊物理课代表在讲台上报名字。   最尴尬的是物理课代表,他这次考得也不算高,在班里好像就排名第10的样子,报到自己成绩的时候,他声音压得特别低,脸也涨得通红。   可就算这样,98也是一个让纪时很羡慕的分数了。 第41章 成绩 排名   纪时这张试卷考了89分,比上次月考仅仅提升了4分,但班级排名却大幅上升,一下子跑进了前25名。   也难怪物理老师会生气,这张试卷他们班居然有16个人没及格,据物理老师说,他们班及格率全校倒数第一。   纪时上去领试卷的时候物理老师难得没有阴阳怪气,只提醒他:“纪时,你现在这个分数还有些危险,光语数外好不够的。”   “不过这次好歹有进步,再接再厉。”   纪时听到这话心里一突,物理老师的意思是不是说,他这次语数外三门都考得很不错?   他感觉应该是的。   纪时这次物理虽然没上90,只有89分,但他和第一集团的分差却大幅缩减了,上次他物理考了84分,但他们班前面几名都上了110,这次班里的最高分还是周伟乐,但周伟乐总分才108分,比纪时多了19分。   他上次光物理一科就比纪时多了32分。   张老师这次是真的发飙了,除了他们的考卷之外,他还带了一堆资料到讲台上,每讲一题,他就开始翻“证据”,说这题在哪套试卷上出现过,那题又是考的哪个知识点,换了一下形式他们就全忘光了。   “要我说什么呢你们?”   “这个难度才哪里到哪里啊,你们做过前五年的高考试卷不?有一年的题目比这个难多了。”   当然,物理是折算等级的,在分数普遍低迷的情况下稍微差点也没什么关系,不过老师们总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纪时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张老师的肺活量有这么大,平时不爱生气的老师生起气来还是很吓人的。   纪时卷面扣了足足31分,放眼望去一片红叉,他对这个分数是绝对不满意的,虽然比上次有所进步,进步却比纪时想象中少太多了。   他觉得,他物理和化学两科抵御风险的能力太差了,卷子简单的时候或许看不出来,一旦卷子出得能拉开差距,对他这种不太会应付难题的学生就很不友好。   这是他接下来的时间里必须解决的问题。   不能敷衍,也不能逃避,他必须把物理和化学这两座大山给攻克了。   纪时一想到这里都有些头大,但他别无选择,除非他能接受B以下的等级,或者自己每次考试都比别人低20分。   这张物理试卷姚蒙考了104,在班里排第3,比他上次的分数低了十几分,但依然比纪时高了15分。   纪时现在的目标就是姚蒙,他很清楚自己和姚蒙的差距究竟在哪里。   既然知道差距在,他装作看不到是不可能的。   课讲了一大半,张老师的火气总算消了些,语气里也不那么夹枪带棒了,不过讲到一些不该错的题,他依旧有些痛心疾首。   年纪大的老师多多少少都是这种性格,真的难题、没碰过的新题他们都理解,但他们就是理解不了那些讲过了还错的题。   “你们下课以后把这张卷子再好好看看,数数自己有多少分是不该错的,再把这些分加上去。”   张老师叹着气出了教室,临走之前还特意往教室里扫了一圈:“特别是这次成绩倒退比较多的同学,你们要提高警惕啊。”   下课之后,纪时还盯着自己这张物理试卷出神。   老师讲过的题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重点订正,还有一些没讲的题目留着,等下节课老师把试卷讲完,他要狠狠把卷子切割出来。   那道题对应哪些知识点,那些知识点又要怎么啃完……再这么下去绝对不行。   “下节课是数学哎,物理已经这么惨了,数学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曾泰然趴在桌子上装咸鱼,“人生啊,我只想好好活着。”   他这次考了73分,一个低空飘过的分数,排名倒是也没掉,不过73这分数着实有些尴尬,再差一点就要不及格了。   这次月考试卷确实出得难,每一科都难,不过放眼他们考的五套试卷,数学才是最难的那一科!   他们班里甚至有人在传,前几天晚上路过数学教研组办公室,都能听见老师们邪恶的笑声。   老师们绝对都约好了,非要给他们憋个大的。   ……   前一节物理课造成的打击有些大,数学课之前,班里去厕所的人都变少了,煎熬了整整10分钟,数学老师终于背手进了教室。   大家往他屁股后面一瞧,果然,卷子还带着呢。   数学老师圆圆的镜片后面有一双深沉的眼睛。   他背着手在讲台前面走了走,一会看看前排的学生,一会看看后排的学生,反复了好几次,搞得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又有些慌。   数学老师终于停了下来:“我看你们的脸都是原来的样子,没变过啊!”   全班茫然:“……”   “怎么考出来的分数和原来一点也不一样呢?真是你们自己考出来的?”   全班:“……”   好气,每次考试结束之后都要承受老师的阴阳怪气,他们又不能反驳,因为考得差的人根本没资格反驳。   “纪时,上来拿试卷。”   猛地被喊到名字,纪时惊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结果数学老师又冲他招了招手:“快上来!”   “纪时,149分,目前我们班的最高分。”齐老师的表情稍微和缓了些,“这次考试确实有点难度,全校只有三个学生上了150分,都在强化班,纪时的这个分数在普通班就是第一,只有7班有位同学和他同分。”   纪时刚接过试卷,曾泰然就在座位上鼓起了掌,还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在他的带动下,他们全班都对着讲台上的纪时鼓起了掌。   “曾泰然,97分,你别光鼓掌了,也把你自己的卷子拿下去。”数学老师没好气地瞥了曾泰然一眼,“你物理73,数学97,怎么就那么会考试呢?”   这次他们班数学和物理都有不及格的学生,化学也有,曾泰然都正好比及格线多了一分,他化学分多少齐老师没关注,不过也听卢老师提了一嘴,也是刚过及格线的分数。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很稳定,各科都不是倒数,除了语文之外也没有排名稍稍靠前的学科。   不过纪时的分数确实大大出乎了齐老师预料。   上次月考,纪时的考分是153,这个分数在班里排第二,已经是高分了,不过齐老师依旧很难把纪时和那些一向排名靠前的优等生联系起来。   谁知道纪时是不是突然发挥出色?光一次月考说明不了什么。   但这一次,纪时考了149分,排名比上次更高,要知道,这次试卷的难度要比上次大太多了,他们老师嘴上批学生基础不行复习不够,心里也清楚这次卷子的难度。   他来教室的时候,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都在讨论纪时,讨论他这次的分数,老师们就没有不满意的,哪怕纪时的物理和化学分数还不太跟得上,可一张卷子改出来,他的进步太明显了。   纪时回座位的时候又迎来了一大波关注的视线。   到这个时候,班里已经没有人能忽略他了。   甚至有人记了他的物理成绩,不高,只有89分,可数学的149分却足以帮他拉开和大多数人的差距了。   “这次全年级数学的平均分才108,分数确实有些低,我们班的平均分是117分,但是还是不够。”齐老师敲着讲台,又报了几个人的分数。   姚蒙这次数学考了143分,比纪时低6分,他主要是填空题错了两道,一下子就丢了10分。   周伟乐也上了140,他和姚蒙都属于11班老牌的高手,哪怕分数少了,他们的排名和之前变化都不大。   这次的数学试卷和上次月考最大的差距还是在平均分上,班里这次上130的人很少,不像上次130遍地跑。   “纪时时,你现在是我心里的神了。”曾泰然把纪时的卷子翻了翻,“你就错了一道填空题和一道大题?”   他的试卷红叉都满了好吗?   亏他之前还担心纪时,毕竟数学考试之后这家伙的表情确实不怎么样。   看起来那么郁闷,结果考了149???   全校第四啊有木有!   纪时捏住脸,挡住自己的笑容。   全班第一!全校第四!   他考试的时候真的以为这次数学考砸了,直到最后复盘试卷的时候才好受了点。   但不管他怎么想,他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考出接近150的分数,更关键的是,他的数学居然进了年级前五!   他这辈子做梦都没想过他能考年级前五,而且还是在Z中!   好像做梦一样。   纪时的视线在鲜红的“149”上停驻良久,终于依依不舍地移开了视线。   这个分数,这个排名,都比他的期待值高上太多。   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回报。   纪时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之前的期待有多低,现在就有多兴奋。   这算是他努力的成果吗?   这回报着实是太高了,高到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   纪时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上次月考的数学成绩已经足够让他兴奋的了,这次却比上次还要兴奋,因为在考场上第四大题没有头绪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可能130都考不到。   但是现在——   是149,149啊!   曾经无数次排名最后的他,终于体会到了成为好学生的快乐。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爽。 第42章 各科成绩 英语的排名是——……   从第二节课下课到跑操的这段时间里,纪时一直在享受同班同学的注目礼。   都是月考出分的时候,几乎每个班都在讨论已经出了的科目成绩,下楼的时候开始,各个班认识的同学互相勾肩搭背议论着:   “你们班英语最高多少?103分?”   “我们物理老师气到地中海都反光了,这次物理真是砸得稀烂。”   “数学149那么高?哪个啊?”   “就那个,瘦瘦的,手插口袋的那个,叫纪时。他之前成绩很一般,这学期突然开始窜的。”   纪时隐隐约约能听见议论自己的声音,不仅是自己班的,也有别的班的学生。   他有些不习惯这种注视,整个跑操环节,他都一直低着头。   “别害羞嘛!”曾泰然胳膊搭在纪时肩膀上,“抬头抬头。”   事实上,某班某某考了第一这种事情对普通学生的生活根本没有影响,只有各个班的尖子生会稍稍关注一下,等回教室之后,进入自己熟悉的环境,纪时因为数学149分产生的自己很“特殊”的情绪才慢慢消散。   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这一点他100%确定。   上节课齐老师还没有把整张数学试卷讲完,才讲到了填空题部分,这次的试卷本就有些难,他讲题的速度也比平时慢了些。   跑操结束后,纪时桌子旁边也围了好几个人。   “第7题齐老师讲的我没听懂,纪时你能不能再教我一遍?”   “14题,拜托了。”   纪时只看了一眼题目,就在草稿纸上刷刷写着解题步骤,他解释题目的速度不快,不过步骤写得很清楚,也不担心其他人看不懂。   “是这个意思啊!我在考场上根本想不到。”   “在考场上就是很难想啊。”曾泰然叹了口气,“能想出来我也能上140了。”   ……   下一节课是英语,按照惯例,今天照样要发试卷讲试卷,这次的英语试卷难度也不小,没等老师进教室,大家都是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   “希望老师看到我们可怜的份上别骂了。”曾泰然双手撑着桌子,“一上午骂下来,教室根本不是教室,是人间炼狱啊!”   纪时的心情到这里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怎么说,分数没出来之前他觉得自己每一门都考得不怎么样,但现在至少有一门数学打底,他心里安定了很多。   哪怕他其他四门全部考砸,但至少数学不差啊!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一脸淡然地看着英语老师捧着一沓试卷进教室,再重重砸在讲台上。   教室里静得针落可闻。   “李老师看来也要发飙了。”曾泰然手捂住嘴巴,小声在纪时耳边嘀咕。   纪时极其轻微地点点头。   “其他题目我先不说了,选择题一些单词都是必背词,你们怎么还选错了?”李老师眉头紧皱着,看向教室的目光相当锐利。   她是年轻老师,比高三班的学生们大不了多少岁,平时向来和学生们打成一片,毕竟年轻老师太凶了招学生讨厌,而且她就算凶,年龄摆在那里,也很难像老教师一样有威严。   “谁能告诉我,approach这个词我们学没学过?apply to是不是一个固定搭配?”   她一句话问完,教室里陷入了整整一分钟的停滞,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就是没有一个人开口,如果是平时的课堂上,李老师一句话问完,教室里早就吵翻了。   “没人回答,我来点名了,陈聪,approach是什么意思?”   陈聪一脸忐忑地站起来,嘴巴张了半天,就是不说话,他视线看向四周,有人给他对着口型,也有人翻书提醒他这个单词在课本的多少页,可根本就来不及。   “坐下吧。”   李老师深吸了一口气,纪时觉得她这次是真被气到了。   “我不要求你们考满分,也没说要求你们每个人都考到110。这张试卷是有难度,但是我们英语教研组的老师都认为难度主要设置在听力上,其他题目都没有超纲。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你们出现错误情有可原,但是最简单的选择题正确率怎么就是不行?”   “好了,现在来报分数。”李老师脸一板,“我以前都不报分数的,别的班老师我听说都当场报分,结果这次考试人家确实考的比我们好,我们也就最高分比人家强点。”   “陈聪,66分。”   教室后排响起一阵?O?O?@?@的议论声。   “李老师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居然从最低分开始报……”   大家这下算是明白刚刚英语老师叫陈聪起来答题的原因了,陈聪这分数估计是他们班倒数第一。   在Z中这样的学校,一门课程考不及格的学生还是比较少的,因为苏省从中考就开始淘汰学生,像纪时之前读的乡镇初中,全年级一共500个左右的学生,能上Z中的也就3,40个,这还是因为他们那届Z中录取线降分,往年都只有10来个人能考上。   考不上Z中的学生,就分散在Z县下面的几个乡镇高中,但乡镇高中一年招收的学生数也有限,剩下的很大一批考不上的学生就没有普高上。   Z中每年的录取线定下来之后,还有一部分名额属于择校生,择校生一人交2万块钱进校,可就算是择校生,一般也就比录取线低个10多分,再低Z中就不收了。   换句话说,即使学生偏科厉害,想不及格也不那么容易,尤其是英语这种基础性学科,都是一分一分扣的,不及格就更难了。   他们班这次就陈聪一个不及格,平时分数靠后的几个英语倒是还稳,都在及格线以上。   英语老师这次恐怕是真被他们气到了,可能这节课都不打算讲课了,一直在报分数。   报到考90多分的学生时,老师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据她说,他们班在90分以上的学生和其他班差不多,但是80分以下的学生数量过于庞大,把整个班的平均分都拉了下来。   姚蒙这次英语考了105,已经属于很高的分数了,因为纪时刚刚跑操的时候听别的班人聊,说班里的第一这次是103分。   姚蒙上去领试卷回来,特意朝纪时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因为老师是按顺序报的分数,班里其他人的名字差不多都被念过了,只有纪时的名字还没有念到,那也就意味着,这次考试,纪时的英语分也比他高。   曾泰然在用小拇指头轻轻戳纪时。   纪时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   “纪时,109分,上来拿试卷。”   念到纪时的名字时,李老师脸上才露出了一分笑模样,她轻轻拍着纪时的肩膀:“这个分数据我所知是年级第一,理科强化班里也没人考过你。”   “哇!”   班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纪时数学149的分数在不少人眼里已经够逆天了,结果英语一上来就考了个年级第一。   Z中的学生都清楚,强化班和普通班之间向来有壁,单科的年级第一向来是1班和2班轮流坐庄,别的不说,即便是语文和英语这两门偏文的学科,整体算起来还是两个理科强化班拿第一的次数多。   “纪时你也太牛了吧!”   “全校第一哎!”   纪时回座位的时候几乎享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全班都在热烈注目着他。   英语的分差虽然没有数学那么大,但第一就是第一,这一点是无可辩驳的。   “纪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上次月考大家已经觉得他的分数够猛的了,结果这次更夸张,数学考进了年级第四不说,英语更是冲到了年级第一。   纪时现在也就是物理和化学有些偏了,不过看到他这次的物理成绩,其他人也没法下肯定的论断——上次物理不难,纪时才考84,这次卷子的难度是全班公认的,结果他的分数也进了班级前50%,班里第25名这个成绩也不算坏了。   大家身边都有那种平时成绩一般、在某个阶段突然往上蹿的例子,可纪时的进步还是有点超越常理。   他怎么做到的?   上回的英语试卷简单,碰运气也未必不能上110分,但这次的109分绝对就是他实力的体现。   “你要不要这么吓人?”看着纪时干净的试卷,曾泰然一脸羡慕,“怎么考到的?你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都没扣分?”   纪时把试卷翻过来一看,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扣分确实不多,他在考场上没把握的那几个选项有的答对了,也有些错了,但是正确率整体还不错。   纪时这张试卷主要是听力答得漂亮,一分都没扣。   这次英语考试的难点主要就在听力上,听力绕脑子,得想想再填答案,几乎没有那种一下子就能选到答案的选项,不夸张地说,这次的听力大多数人都是5分起扣。   纪时主要还是毕业之后干过不少要用到英语的工作,对他来说,高中的听力考试难度并不算大,语速也算不上快。   听力好在英语考试里也算是个大优势了,一般来说,听力多多少少都会扣点分,这和基础无关,主要是听力一上来就要考,很容易因为紧张选错答案。   纪时又有点飘了。   他感觉发成绩就是一个让他持续不断飘的过程,就算他压抑住自己的兴奋尽量不那么飘,还是忍不住很开心。   这是能忍住的吗?   年级第一啊!   Z中全年级1600多号人里,他考到了第一哎!   第一的感觉和第四还是不一样的,知道自己数学第四的那一瞬,纪时也很兴奋,但他前面毕竟还有三个人在。   第一却是登顶的感觉,不仅是班里的第一,更是把那么多人超越了。   整个高中三年,他从来没有哪一门科目在哪次考试考过第一,这是第一次。   如果可以的话,纪时甚至要放声呐喊了。   一整节英语课他都处于既混沌又激动的状态,感觉整个人都从课堂上抽离了,心思也飘到了外面,这种状态一直到下课都没有恢复,班里不少人来他课桌旁边恭喜他,纪时极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高兴。   可是还是忍不住开心。   “纪时,下午上班之前去高三教研组一趟。”英语老师收着东西,突然提醒了纪时一声。   “好的,老师。”   他激动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四节课上课。   纪时差点忘了第四节是化学课,直到老驴冷着一张脸出现在教室里,纪时才整个人一激灵。   他都忘了自己卷子做得稀烂的化学了。   ——直到班里的氛围把他拉醒。   老驴简单地把化学试卷往讲台上一扔,既不说开场白,也不告诉他们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直接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道题。   黑板左边一道,右边一道,他喊了两个学生上去做题。   大家都被老驴的操作搞得有点懵,教室里的气氛比上英语课的时候还要沉闷好几倍,没人敢说话,但也没人知道老驴究竟要做什么。   大家暗暗互相使着眼色。   “啥情况?”曾泰然用眼神示意纪时。   纪时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老驴在黑板上出的两道题没什么难度,就算是纪时也会做,上去做题的两个学生自然都做出来了。   “这两道题目的化学反应,一道对应选择题的第3题,一道对应最后的大题,是这次考试正确率最低的两条题目,你们都会啊。”   他老人家说话的语气特别轻飘飘,但听到大家耳朵里都特别刺耳。   他们习惯了老驴暴风骤雨式的训人方式,他突然这么轻飘飘的,大家都很不适应,又很忐忑,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出什么大招。   不过老驴居然就停了,没出什么大招,也没有摆出要训人的样子。   他只是说——   “有些话我讲一遍有人就能听进去,还有人讲一百遍他也不会听,你们考好考坏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分工资不会少发。等你们将来考大学了,出去了,我难道还指望你们来看我这个老家伙吗?”   学生时代很容易对老师说的这种话不屑一顾,但毕业之后才会发现,老师所说的每一句都是至理名言,他们成绩好与坏本质上和老师的关系不大,那是他们的将来,不是老师的。   就以纪时的经历来看,高中毕业十年多,他一共只路过了一次母校,那次还是因为和高中同学聚餐,两人实在没处去了,才在高中的校门口走了走。   高中毕业之后他好像也只见过这一个高中同学。   不管微信上多少次能看到同班同学的朋友圈,也不管多少次确认对方如今过得很好,可看到那些反而会让人产生一种陌生感——他们竟然曾经那么亲密,但未来却和陌生人无异。   学生时代的时间是按天计算的,毕业之后却变成了按年计算。   纪时对此感触很深。   ……   老驴也只讲了一句就没有多提了,他目光扫视着整个教室:“这次考试,我们班没有上110分的学生,全年级还是有的,这一点请大家记住。”   “周伟乐,109分,下次审题仔细点,你一道题把题目都看错了,就一分都没拿到。”   周伟乐上去拿了试卷,他这次化学和物理都是第一,不过化学的第二却不是姚蒙,而是班里的一个女生,姚蒙这次的化学成绩排在第三。   当然,他们都上了100分。   姚蒙之所以每次考试都是他们班第一或者第二,就是因为他各科成绩特别稳定,没有那种偏科的科目,他未必每科都是第一,但除了语文的每科基本都是他们班前五,而且他的语文成绩也不差。 第43章 年级排名 在强化班出名   纪时又是一阵苦等,终于在老驴注目的视线中拿到了他的化学成绩。   88分,还是个蛮吉利的数字。   “比上次月考是进步了不少,但是按我对你的要求,还远远不够。”   考虑到纪时另外几科的成绩,老驴对他的语气还算和婉,不管怎么说,纪时这分数虽然还是一般,但是进步已经很明显了。   他和班里排名靠前的学生之间的差距在变小。   纪时也觉得,这个分比他想象中高多了,他觉得自己差不多能上80,但是没想过会考到88这个分数,毕竟这离90分也不远了。   化学试卷到手的第一时间,纪时就迫不及待去看自己分数究竟扣在什么地方。   这下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拿88了。   只能说他运气很不错。   化学和数学不同,苏省的化学试卷里是有选择题的,有单选有多选,分值还不低,纪时考试里纠结过好几道选择题的答案,在两个选项间举棋不定,但他这会看试卷,那些他纠结过的题差不多全选对了。   等于说,他白赚了6分。   发完卷子,老驴开始讲题,老驴这人不管卷子难还是简单,他噼里啪啦先讲一通,纪时总觉得,多难的题被他一讲好像立刻就简单了,自己在考场上那么纠结,一听他讲就觉得“原来是这样”,然后就忍不住埋怨自己当时怎么没想出来。   不过这就是马后炮,人人都有一百个假如。   化学课上,纪时总能保持百分之两百的专注,别的课他偶尔还会和曾泰然聊聊小话,化学课他绝对什么也不说,专心致志记笔记,看错题,举一反三。   听课的时候他也觉得某道题他以前好像也看过,但在考场上脑子很难转得像平时那么快。   ……   相比较平时,考试分数公布的那天大家听课的积极性总会提高一些,这会虽然是第四节课了,教室里基本没有打瞌睡的人,大多数人都在认真听课,也有人在草稿纸上把自己的四门分数相加,顺便预测一下自己这次考试的班级排名。   纪时现在已经有了435分,比上次进步了不少,语文分数得下午才能出来,到时候他才能知道自己的总分和总排名。   不过在他看来,自己物理和化学两科还是有些低了,可不能因为和姚蒙他们的差距变小就沾沾自喜,差距毕竟还在呢。   中午吃过饭,纪时在教室里休息了会,等上课的时间快到了,他按英语老师说的去了一趟高三教研组。   老师的办公室一向安安静静的,充斥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偶尔有一两个老师哼起了歌,一看有学生在办公室门口,立刻又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纪时敲了门,里面传来一声应答。   他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次来教研组办公室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另外几个学生,纪时都不认识,他在办公室里倒没见到他们英语老师,只有一个中年男老师在翻着抽屉,见他进来,问他:“是11班的纪时吧?”   纪时点了点头:“是的。”   他报自己名字的时候,边上另外几个人朝他看了一眼。   “是这样的,高三每次月考学校这边都有个单科奖励,只发给单科排名年级第一的学生,钱不多,主要是个鼓励。”男老师解释道,“沈钧他们强化班的比较了解,你第一次来,还不熟悉这个情况。”   男老师说的不错,钱确实不多,只有100块钱,另外发了一本纪念笔记本,纪时在自己的名字上签了字,表格上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名字前面都带着高三1班和高三2班。   纪时基本没和强化班的人接触过,领了笔记本和钱之后就回了教室。   以前在初中的时候,学校会在期末考试按年级排名发奖励,次数也很少,但是纪时恰好几次期末考试成绩都很一般,拿的是最低档的,他也不记得是10块还是20块钱了。   只能说,在Z中,一些消息是不对非好学生透露的,纪时听说强化班还有去海外交流的福利,虽然也只有几个人有资格,但普通班连知道消息的资格都没有。   纪时回教室的时候,语文老师已经到了,这会上课铃还没响,语文老师冲他点点头,把他放了进来。   “卷子还没发?”纪时问曾泰然。   “老师也才到。”曾泰然小声道,“我看语文老师的心情挺好的,咱班语文这次说不定考得挺不错。”   “语文本来就没有数学难。”   曾泰然听到他这话就无语了:“数学不难你还考了149,你是不是人?我看你就不是人!”   “这次语文的年级第一144,我去老师办公室看到了。”   “这么吊?”曾泰然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我能上120吗?”   纪时也想上120,他觉得自己语文答得挺好的,至少写完答案在考场上的感觉不错,问题就在《以爱之名》这篇作文,改卷老师觉得他偏题了应该就是低分,如果没偏题,他的作文分应该比上次要高。   语文老师和他们解释,他这次之所以不像上次那么痛心疾首,不是因为他们班分数高,是因为他对他们已经绝望了。   “他上次也这么说。”曾泰然小声嘀咕。   纪时:“……你记单词的时候怎么就不能记这么熟?”   曾泰然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是我妈吗?我妈她也这么说。”   纪时:“……”   他觉得曾泰然有亿点点欠揍。   语文老师把试卷摊在讲台上,一张张往下发,第一名还是黄雅琼,她的语文基本每次考试都是第一,明明这次的题比上次要难些,她居然也上了140,据说她这次作文写得特别好,老师没舍得扣分。   纪时觉得,这大概就是语文的浪漫所在。   老师认为写得足够好的作文就可以不扣分,用的是“不舍得”这个词,不过有的语文老师确实是这样,遇上自己欣赏的文章甚至可以在教室里满含深情地朗读,哪怕自己夹杂着Z省方言的普通话读起来怪怪的。   纪时决定下课之后去找黄雅琼借作文看,就算学不了人家的那种水平,至少让自己耳濡目染一下。   “纪时,127分。阅读理解还是要加强,这次作文写得不错。”语文老师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惊诧,“我以为你不会写作文,这不是写得挺好的吗?下次也按这个标准来。”   纪时一脸茫然地接过了试卷。   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班里第五个上来拿语文试卷的,比姚蒙还早一些,这次的试卷难度比上次大,所以整体的考分都不如上一次,像黄雅琼那种就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属于更高层次的竞争。   那也就意味着,他这次语数外三科的成绩又超过了姚蒙?   两人之间的分差主要还在物理和化学上,纪时一门差对方十几分,不过因为语文数学和英语把分数往上拉了拉,他和姚蒙也就差个十几分。   他在班里和年级的排名应该能往上再升一升了,十几分的分差虽然不小,不过姚蒙的年级排名高,处于他们那一片位置的学生其实不太多,所以排名并不算太挤。   反而是到了300名往后这个阶段,1分有时候都有好几个并列的,特别挤。   纪时语数外三门的总分又一次创下新高,别的不说,就这三科,他这次的排名恐怕能排进年级前30,哪怕他的语文和年级最高分差上不少,但这个分数在全年级绝对都不算低了,这次语文上130的人数没有上次多,他的数学和英语两科又高得可怕。   纪时不知道的是,这会强化班的老师也在班里讲排名的事。   这次月考的成绩一出来,不仅是普通班的老师不满意,强化班的老师们其实也不满意。   虽说强化班基本包揽了年级前几十名,但这次的试卷难度完全没让强化班和普通班之间拉开差距,至少离强化班老师们的要求有些远。   “这次总分你们还算考得不错,但是语数外单科成绩,语文和数学的第一名在隔壁1班,英语的第一名在11班。”强化班班主任直接把成绩在背投上发了出来,“再看看三科排名,语数外前十我们班就三个,1班四个,还有三个都是普通班的学生。”   2班的学生直接可以看到老师贴出来的语数外三科排名。   虽说Z中现在每次月考后都直接排五门的总成绩,不过高考里选修的两科毕竟是算等级的,重中之重还是语数外三科,分数的高低决定了他们能去哪所大学。   张常翼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   他在屏幕里看到了什么?   纪时也在年级前十里,还排在第7?   张常翼回忆了一下,他记得纪时在9班,难道有同名同姓的人?他上次和纪时见过一次,纪时怎么说来着?   纪时好像说……他在11班。   但是……怎么可能?   初中的时候纪时成绩和他差不多,但每次考试都考不过他,后来他进了强化班,纪时去了普通班,两人间的联系少了,不过他也听别人聊过纪时,说现在纪时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   对上纪时,张常翼难免有种优越感。   但在竞争力激烈的强化班,张常翼的排名基本都在班里3、40名,不是倒数,但是排名怎么也上不去,就算他想尽一切办法把分数提上去,可班里永远不缺少比他进步更快的人。   纪时的成绩怎么突然就上去了?   而且他排名没到最前面完全是因为语文少了点,但就算这样,他语数外三科的成绩也够可怕了,就算在他们强化班也绝对是前几。   “你听说过纪时吗?11班的。”   “11班我只知道姚蒙,纪时还真没听说过,这人是不是突然蹿出来的?”   “其实也不是,我之前注意过他,他上回语数外好像就能进年级前20了,不过物理和化学两科成绩太差,所以总分排名不靠前。”   “普通班也有这样的人啊。”   不少人在小声讨论着纪时的名字。   强化班的学生在Z中虽然有独一份的优越感,可对普通班那些排名靠前的学生他们还是很关注的,高一结束的时候,强化班会从普通班抽几个学生,以补足选择文科的学生空下来的人数,到了高三强化班的人数就稳定了。   哪个班的谁谁成绩好他们也知道,也会把对方当成竞争对手,毕竟往年Z中也有普通班学生考清京的实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张常翼听着纪时的名字被其他人提起,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纪时原本一直在他后面的,突然就冲到他前面去了,哪怕纪时物理和化学两科的分数不高,五门总分不一定比他强,可他总是觉得不太开心。   他在2班也就是个小透明的角色,就算这样,在同一个乡镇出去的毕业生里,他也是绝对的佼佼者。   出于这种想法,张常翼特意没提自己和纪时认识这件事。   ……   一节语文课上完,老师不仅没讲到作文,连古诗词鉴赏都没讲到,下午第二节又是物理,加上上午讲的一点内容,物理老师好歹讲完了一整张卷子。   等到了晚自习的时候,他们班同学基本都知道自己的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了。   纪时好歹第一次进了他们班前10,排第4,主要是物理和化学拖了后腿,年级排名他正好在100名,比起上次足足爬了200多名。   这个成绩也很激励他自己。   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回报,但他收获到的回报却比自己的期待要大得多。 第44章 打球 关于饮料和娱乐   一次月考,纪时又收获了满满当当的五套试卷,他用订书机订好,和上次月考的试卷夹在一起。   老师们讲起月考卷也比平时更有动力,纪时感觉每次月考之后都能汲取到更多的知识。   当然,分数同样也是他的动力所在。   从学校拿到的100块则被纪时夹在笔记本里没有花,他就当是激励自己的纪念,因为他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拿一次了。   年级第一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次月考急剧上升的排名,纪时开始感受到满满的压力。   从前他是追赶着,努力往前冲追赶着排在自己前面的人,但是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其他人追赶的对象,尤其是三科排名,纪时感觉自己的上升空间已经很小了。   然而想维持住这个排名也不容易。   鉴于他三科的成绩过于瞩目,班里几位老师都对他印象深刻,尤其是物理张老师和老驴,几乎每节课都会把纪时叫起来问问题,平时看自习的时候也会经常到纪时这里来晃晃,看他是不是遇上了难题。   老师们都想把纪时的成绩给提起来。   当然,还有一位仁兄比老师们的盼望更强烈,那就是他的同桌曾泰然同学,或者说,纪时他座位这一片都挺盼望纪时的物理和化学赶紧考高分的。   主要原因是——   他们这一片老师们原来都不愿意投去眼神的,纪时成绩起来之后,上课的时候,老师的视线老是朝他们这一片看。   看小说的、玩游戏的、上课睡觉的……什么小动作都干不成了不说,还得时时刻刻注意上课的进度,以防老师冷不丁把他们当中某个人叫起来。   更可怕的是,因为纪时用半学期的时间实现了学渣到学霸的华丽转身,这也让他们班老师反思,是不是平时太不关注那些成绩不好的学生了?也许他们也是下一个纪时呢?   对此,这群人的想法是——   对不起,他们很难做到纪时那么变态好吗?   最近就连偷看小说也进入了地下工作的状态——   一本厚厚的《鬼吹灯》被一页页撕下来,这个看完一页换另一个看,一页小说在后面几排传了一个循环。   撕着看隐蔽性更强,不像躲在桌子底下看,老师在讲台上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在干某种勾当,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根粉笔头就飞过来了。   Z中的每位学生都觉得,他们老师丢粉笔头的技术绝对是偷偷练过的,那叫一砸一个准,砸中了头特别疼。   纪时一脸无辜:“怪我喽?”   “不怪你怪谁?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曾泰然用力揉着纪时的头发,直接揉成了鸡毛的形状。   纪时也觉得最近头发是有些长了,开学之后一直都没时间去剪,得抽空去一趟理发店了。   Z中校园里是有家理发店的,和小卖部挨在一块,和全天下所有开在学校里的理发店一样,拥有除了理发好看之外的所有优点,比如离得近,比如价格便宜。   但在价格便宜和遭受同班同学至少两个月的嘲笑之间,他们所有人都选择出去剪。   “纪时,去吃午饭不?”曾泰然一下课就催着纪时,“去迟了食堂里的饭都凉了。”   “我去。”纪时把填空题最后一题订正好,把试卷塞进抽屉里,这才跟着他下了楼。   纪时觉得最近自己保持着稳定的学习状态,他不想把自己逼得太紧,搞得好像满脑子除了学习没有别的其他事情,以他的性格来说,他绝对不可能保持那种状态撑到高考。   他尽量让自己的学习张弛有度。   “你吃什么?我先去买瓶可乐,你要吗?樱桃味的?”   “拒绝。”纪时用力摆手,“我没有喝农药的打算。”   樱桃味可乐第一次进Z中小卖部的时候,打的是“股神巴菲特的挚爱”这个广告,就印在可乐的易拉罐上,纪时很好奇地去尝试了一下,真的,那味道就和他从小就闻的农药味一模一样。   在纪时心里,樱桃可乐是可以和东方树叶媲美的神奇饮料。   中学的时候货架上的饮料品种还没有未来那么丰富,来来去去就是统一、农夫山泉、娃哈哈和可口可乐这些大牌子,东方树叶的包装确实挺好看的,塑料纸上是一匹健硕的马,纪时怀着期待的心情喝了一口,然后他把一整瓶都扔了。   以至于他十年后在超市的货架再看到东方树叶,都很疑惑为什么它还没有倒闭。   但纪时初中的时候特别爱的雀巢冰爽茶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了,他觉得它比康师傅和统一的都好喝。   他上学的时候正是国内的媒体和出版行业特别爱“造星”的年代,李首富、李癌遁这些人物的“励志”故事在学生群体中洗脑甚深,写作文的时候都必然带一下他们的励志传奇,不过洗脑包这玩意儿就是用来戳破的,但是他们学生时代确实很容易受到影响。   纪时觉得,那倒也不是说他们有多崇拜那些人,主要是写作文实在没东西可写,那些人发挥的作用其实和曾泰然他爷爷差不多。   ……   曾泰然最终买了雀巢冰爽茶,虽然没在冰箱里冻过,可在秋冬天气里喝上一口透心凉的饮料,那感觉也是从头凉到脚。   如果是在家,他爸妈绝对不允许他这么喝。   午饭曾泰然点的鸡,纪时吃的鱼,他们俩饭量都不小,吃食堂也尽量是点好的吃,最近主要是纪时成绩进步大,他妈一给老师或者年级主任打电话,那边就说“曾泰然不是和纪时是同桌嘛,纪时进步那么快,两个小孩平时关系挺好的,多处处也能带带他”,就这样,曾泰然中午就可以不回家吃饭了,和纪时一起在食堂吃,吃完了回教室自习。   曾泰然他妈也不可能再说要换座位,觉得周围人会影响到曾泰然这种话了,毕竟纪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下午还去打球吗?”   曾泰然喝了一口汤,白菜豆腐汤,这是Z中食堂的免费汤,用一个大铁皮桶装着,桶里放着一个铁皮水瓢,一瓢能舀一大碗汤,免费汤的特色就是清淡,少盐少油,舀半天也舀不上来一点白菜和豆腐,不过好在菜很新鲜,喝着还挺爽口的。   Z中这边倒是很少有只吃米饭和免费汤的贫困学生,因为Z县整体的经济条件不算差,哪怕家里是农村的学生也不算特别穷,因为Z县人勤快,出去打工的钱能攒下至少90%带回家,这一点也不夸张。   以前纪时二姑父出门做小工的时候,还趁着空闲去外面捡旧纸盒收废品卖,到最后打工带回家的钱比老板发的工资还多。   纪时班里也没几个贫困生,学校也会给贫困生补贴,Z县有不少针对贫困生的政策,不怕没有补助,就怕学生不申请。   曾泰然和纪时最近约打乒乓球已经成了惯例。   乒乓球台没有篮球场那么难抢,也不用凑人数,两个人有张台子就能打,而且也不用担心排队的事情,因为同一个球场的人打着打着就能交上朋友。   高中的学生都挺纯的,毕竟现在网络不发达,他们没什么接触不良信息的机会。   乒乓球台也有女生在打球,而且球技还不错,纪时觉得几个女生的球技可能比他还好一些。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上了场之后都是按11分打5局,谁输了谁下去,等轮到了再上。   打乒乓球是纪时放松的方式,打球的时候他不用考虑题目,不用考虑分数,不管是看球还是打球都能保持最集中的状态。   下午下课,两人去学校门口买了杯关东煮,就飞奔向了球场。   虽说球台不紧张,但是能早点上场不排队更好,这点关东煮他俩肯定吃不饱,不过学校门口的关东煮味道确实很好,比食堂里卖的好吃,而且冷天最适合吃关东煮了,串成串泡在汤里,喝一口暖乎乎的。   纪时和曾泰然果然先抢到了一张乒乓球台,两人一人一个球拍,拿着球慢慢打了起来。   曾泰然用的是一副蝴蝶的,贵一点,纪时的球拍是红双喜的,学校门口的小店里就能买到。   曾泰然老嘲笑纪时球技不行,其实他也比纪时好不到哪儿去,最多就是削球好一点,纪时不会削,曾泰然时不时给他上演一把难忘今削。   “你们今天到这么早啊?”   两人正打着,乒乓球台边上排起了队,有人来了纪时和曾泰然自然不能随意地打了,得开始记分了,果然,打了3局纪时就不敌曾泰然,自动让出了宝贵的位置。   大家来打球的都是各自带着自己的球拍,基本不会用别人的,纪时下来之后排在后面,等第二个人和曾泰然打,下一个输球的人继续排队。   和他们一起打过几次的看脸都有些熟悉,不过纪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是几班的,当然这也不重要。   不过这次和对方一起来的男生纪时看着倒有些眼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好像也往他这边看了几眼。   “沈钧,该你打了。”   对方应了一声,纪时这才想起来,这人他好像在老师办公室见过,那天签字的时候打过照面的。   他好像是1班的,这次月考数学考了第一。   沈钧慢吞吞地取出球拍,和对面来回打了几把,过了一会,一局打完,他赢了对手,又停下来甩了甩拍子,忽然,他转过身看向纪时:“你平时听力用什么资料?”   纪时:“?”   虽然有些茫然,纪时倒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人,对方既然问了,他也不介意告诉对方,他报了一下听力资料的名字,其实都是市面上的大众款,不是什么新奇的资料。   “沈钧,你认识的人?”   和沈钧一起的看来都是1班的学生,纪时想想也不觉得意外,两个强化班走的都不是头悬梁锥刺股路线,生活中好像比多数普通班更自在些。   沈钧点了点头:“11班的纪时。”   纪时:“……”   他们其实不太熟,真的。   不过沈钧一提纪时的名字,另外几个人的目光立刻齐唰唰地朝他看过来,眼神中带着微微的异样。   纪时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尤其这次月考之后更是如雷贯耳,但他们只知道11班有这么个人在,却不知道纪时究竟长什么样子。   却没想,纪时就是这个平时和他们在一个球台上打球的男生。   他们只觉得对方平时不爱讲话,却并没有很认真地观察过纪时,主要是纪时看起来也没有那种好学生的气质。 第45章 电话 关于租房   “好热啊!”打完球,曾泰然套上外套,和纪时在校门口道别,他中午倒是可以在学校多留会,反正他爸妈还要工作,平时都是赶时间回来给他做饭,晚上却绝对要早点回家,他一天的作业都是在他妈监督之下写完的。   纪时也把外套穿上了,他打球的时候就穿着一件薄毛衣,也不觉得凉,这会从球场上出来,风一吹,脸上的热气都像要被吹散似的,他怕感冒,赶紧把衣服穿好,拉链一直拉到了领子那里。   乒乓球台那一片已经亮起了灯,不过毕竟是在室外,灯算不上亮,反而因为位置太高的原因,视野里一片蒙蒙的亮光,仿佛在灯泡上面又笼了一层罩子。   乒乓球台和篮球场上依然有人在,也有老师在晚自习之前在操场上跑两圈。   这个时候Z中这片是没有校外人占用学校球场的,因为Z县人的精神娱乐生活还没丰富到那种程度,多数人还在为物质而奔波,更重要的原因是,Z中这边的家长剽悍是出了名的,一旦有任何干扰孩子学习的行为出现,家长们就会团结一心,那战斗力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纪时赶在晚自习铃响之前进了教室。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翻书的声音,纪时也不敢制造出太大的噪音,坐下来之后也把课本拿出来看题目。   这次月考也没让纪时骄傲自满,毕竟他的总成绩还算不上高,物理化学还很不稳,他现在都不确定自己这个成绩能不能上B。   他的目标最差最差都是A,再差就真的太可惜了,毕竟另外三科的分数那么好,真因为物理化学的影响去不了好学校,他自己心里也会很不舒服。   教室里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心情沉静下来,在看到其他人和他一样在努力的时候,不管多浮躁的心情也会在顷刻间消失。   这是独属于高三的魅力。   经常有人在毕业之后开玩笑,说高三是自己学生时代知识储备最丰富的时候,纪时觉得,高三也是专注度最高的时候,因为高考是一条最公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最正确的渠道。   后来哪怕是本科毕业、在自习室里为读研而奋斗的时候,也很难拥有这一刻的专注与刻苦了。   纪时翻课本翻得很慢,其实他课本上的知识点也掌握了不少,但是好像离考高分还差了一些什么。   他把两次月考的试卷拿出来对比着看,倒不是看自己分数进步了多少,主要是看两张卷子里他掌握了哪些共同的知识点,又有哪些知识点到现在还没有掌握的。   只要善于观察,他总能从试卷里看出一些什么来。   不过,从月考成绩公布之后,纪时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变少了一些,班里同学经常找他问问题,数学的,英语的,纪时并不觉得这些问题占用了自己的学习时间,毕竟他这次月考英语和数学虽然分数不低,但纪时依然有种侥幸之感。   他是最后时刻才想到第四大题的解法的,如果想不到呢?总分可能一下子就少十多分。   那也就意味着,他的数学不是完美的,依然有很多需要注意的知识点。   英语也是,他的高分完全得益于听力上的优势,他后面的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的正确率也不够高,而且他们那届高考的英语试卷很简单,也就是说,想像这次月考一样考英语拉到10分的差距也很难。   纪时向来懂平等互惠的原则,班里谁来问他问题,走之前他也绝对会给对方留一道题,基本是物理和化学,有时候是语文题,好资源不利用就浪费了,这是纪时做人的准则。   “化学35题,纪时,解法在这。”班里一个男生扔过来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他的思路写得清清楚楚,就是笔迹有些潦草。   纪时觉得,他们班同学大多数都是很聪明的,只不过很多人心思确实不在学习上,他问对方一道题对方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认真想——绝对不是想不出来,只是不乐意花时间而已。   高考分数并不代表着什么,他们班当时有个男生二本还没达线,经常被老驴叫到教室后面罚站,可毕业没几年,他都接受学校的专访了,说他是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上学的时候品学兼优等等等等。   纪时他们这种熟悉对方的人都很想笑。   但对方刚毕业之后就进入了新媒体行业,做美妆和传媒方面的产业,发展得特别快,是行业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就是擅长和不擅长,或者说,是兴趣。   纪时自认为是那种脑子不够活络的人,情商也不够高,其实就算他回到高中,就算他考上一个好大学,未来其实依旧是迷茫的。   但他也不去想那些事情,未来不确定就由他不确定,他只抓住自己能掌控的未来。   ……   纪时顺着对方的思路走,成功弄清楚了那道题的解法。   “谢了!”   他又把笔记本飞回去,被对方精准地接住。   纪时注意到,对方课桌上好像放着MP3,这会正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笑。   纪时没被他影响,自己看自己的资料。   物理和化学让他有种急迫感,但纪时心里又很清楚,不能太急,越急越是什么也做不到,反而轻轻松松地做题有时候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他好歹是在进步,只是和数学、英语这些科目的进步相比,物理化学的进步实在是太缓慢了。   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纪时上初中的时候物理化学就不算拔尖,虽然也不算差,但初中的时候两门科目都简单,他基本上也能维持班级前五的水平,可他很清楚,和那些他真正擅长的科目相比,他物理和化学两科还不够强。   他上初中和高中的那几年,正是苏省教育改革比较密集的一段时间。   他们并非3+2模式的第一届,也并非第一届考小四门的,但是他们的得分标准和上一届还是有细微区别的。   中考也是一样,纪时初二的时候听说中考物理120分,化学100分,到了他们那年就改成了物理100分,化学70分,而且他们还考了小综合——他们的中考试卷由各个地级市出卷,每个市的标准都不尽相同,但纪时觉得,中考的改革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对高考的一种反馈,否则无缘无故没有改革的必要。   他不能因此着急。   纪时觉得,他要相信自己的付出,相信自己的努力总能得到回报,纪时他现在像无头苍蝇似的找不着方向,那他也是一只努力过了的苍蝇。   说不准哪天他就开窍了,接着就开始横扫四方。   不过说实话,一整晚都在做自己不会的题确实挺煎熬的。纪时看完课本和试卷后就开始做题,专挑自己不会的题做,他主要是受了这次月考的刺激,毕竟月考考场上他不会的题目确实挺多的。   有几分钟,纪时真的有把数学卷子打开的冲动,他想增强自己的自信心,不然一直做不会的题目人真的会崩溃。   但他忍下来了,还是在做化学。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种虚脱了的感觉,后背不停冒着汗,整个人比打了几轮的乒乓球还要累。   晚上只吃了关东煮的报应在这一刻迅速体现,下课的那一瞬,他飞奔着冲向食堂,感觉整个人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纪时第一次不想吃食堂的炒饭,他想回家,想吃他妈做的牛肉烧粉丝。   牛肉切成薄薄的片,粉丝是最常见的龙须粉丝,再尽情地加辣椒,牛肉汤咸辣咸辣的,又能单喝汤又能泡饭。   纪时在电话里表达了自己的希望,他妈立刻拍板周末给他带。   纪爸纪妈在田里干完活一般都睡得早,冬天比夏天更早,8、9点钟就睡了,但因为纪时在学校,又是高三,他们一般会等到他下了晚自习再睡,因为那个点纪时会打电话过来。   纪时月考的成绩也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不需要纪时主动去说,他们村附近有很多小喇叭,主要是这两次考试纪时进步太可怕了,由不得其他人不关注。   毕竟是Z中的前100名,加上纪时的语数外成绩又好得过分,甚至有邻居到纪家门口问他爸妈是不是给他找了什么名师辅导,不然他不可能进步这么快。   名师当然是不存在的,不过听到纪时成绩的消息,纪爸纪妈甚至觉得干活也有了动力。   纪爸没告诉纪时,那天他们班主任还给他打了个电话。   初中的时候纪时成绩好,老师和家长沟通还挺多,接到老师的电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高中就不一样了,在那么多学生里,纪时初中的优势好像全没了。   老师打电话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问纪时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纪爸很茫然,他们家确实是农村的,日子过得是一般,但也没到穷得揭不开锅的程度,学校里那些补助之类的家里都没申请过。   他一开始还以为班主任是来要红包的意思,结果班主任一解释,纪爸才明白,老师那边是想让他们给纪时找个辅导班,物理的,化学的都行。   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纪时语数外三门的成绩太好了。   在他口中,是稳进金陵大学的成绩。   “冲清京肯定是难的,这个说不准,说不定今年一个没有,也说不定前三名都能进。”   纪爸纪妈直接被一个大饼砸晕了。   别说金陵大学了,在他们眼里,纪时能考个金陵XX大学都是超乎他们期待了,再次一点XX大学XX学院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有学上就行,他们对自家小孩的要求也不是那么高。   可班主任的话着实把他们惊到了。   也就是说,老师也觉得纪时需要报辅导班提升一下物理和化学的成绩。   班主任说这话的时候是很隐晦的,只是个提醒,主要是以纪时目前的分数,物理和化学这两科对他的影响真的很大。   没有任何一位老师会推荐学生报名某某辅导班,老驴这种教研组组长更做不了这种事情,别的不说,要是他真支持辅导班,手底下老师也有样学样,他们化学组的心就散了,Z中化学这块招牌也差不多砸了。   老驴是纯粹为纪时觉得可惜罢了,那天才把学生的联系方式找出来,提醒了纪时爸妈一声。   主要还是从不耽误孩子的角度出发。   他这人教学水平不错,性子虽然暴躁,却有着身为老师的傲气,他年轻时候还抽烟,后来教书名声出来之后,学生家长成箱地往他家搬香烟,他不想助长这些歪风邪气,一咬牙把烟给戒了。   ……   这几天纪爸纪妈一直在打听,看Z县有没有那种口碑特别好的老师,不一定是在编教师,有经验的退休教师也可以。   纪时原本一直说着不让他们去照顾,可班主任这通电话打过来,反而让他爸妈觉得很有必要去一下县城了,哪怕不常住,让纪时上完辅导班有个睡觉的地方也可以。   他们打听过,一些学生家里就是这么做的。   早晚都在学校食堂吃,只晚上在外面睡一觉,家长一个星期来个一两天就行,不用天天去。   Z中的一些家长特别狠,他们家在镇上,家里的活儿或者生意忙不开,就每天晚上坐最后一班城际中巴去县城给孩子做饭洗衣服,等第二天早上再坐最早的一班回去上班,寒来暑往天天如此。   更狠的是那种开着摩托每天来回的家长,天多冷他们也不怕。   纪爸纪妈之前还为纪时的进步开心呢,觉得纪时这下应该能考个不错的学校,可被老师一说,他们心思也大了,要是纪时三科是金大的分,物理化学哪一科拿了个B,他们都能把自己埋怨死。   这样可不行。   在这种事情上,不管是他们还是纪时都不能后悔。   纪时没想到,晚上只是随意打个电话,他爸妈就老调重弹起出去租房子的事情,纪时觉得自己在学校住挺好的,晚自习时间充裕,大家一起学习还不容易分心。   难道他爸妈是受了谁怂恿?   不然怎么又突然谈到这个事?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他爸妈的态度相当坚决,不仅说要给他租个房子住,还说要找个老师给他好好补补物理和化学。   “咱们要求也不高,能上A就行。”纪爸心情有些激动,电话里的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些。   纪时:“……”   绝对是被谁怂恿了,他爸妈平时根本也不懂ABCD这些事的。 第46章 补课 搬宿舍与补课   就算纪时有一百种不出去住的理由,那也是和钱相关,但省钱这种理由已经说服不了他爸妈的,不仅纪爸的积极性很高,平素节俭惯了的纪妈也在后面起哄。   这半年他们也在反思这个事,主要是周围邻居都去了,就他们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纪时成绩提高之后,这种想法就更强烈了。   当然,他们也有顾虑,纪时现在状态这么好,万一出去陪读把他的节奏打乱了,那不也是得不偿失吗?   涉及孩子高考的事情上,由不得他们不纠结。   ……   纪时从没想过他爸妈竟然是这样的行动派,晚上电话打完之后,下午自习课他就被老驴叫到了办公室里,说他爸妈已经在他这边备份过了,今天就能搬到学校外面去住。   “他们田里忙,要是没空过来,你就还回学校住。”老驴看着纪时,“你物理化学两门都需要加强,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   纪时点点头:“老师,我知道。”   “这两门毕竟是算等级的,我也不要求你一定上110分,但是最好能稳住100,这样你上名校把握才大些。”   单独叫学生去办公室,老驴的态度就柔和多了,他的办公桌在办公室的最后,桌上和地上都摆着花盆,还有一个小喷壶在旁边放着。   “化学上有什么不会的题目随时来问我,我每天都在办公室,物理的张老师也欢迎你们来问,特别是一些基础的知识点,一定要掌握好了。”老驴从桌上拿起一个笔记本,“我看了一下,你这两次月考基础已经掌握得不错了,就是一些复杂的题型,你掌握得没有其他人那么活。”   他把他觉得不错的一本参考书名报给纪时:“这个辅导书比较适合你现在的水准,门口书店就有得卖,你去买本看看。”   纪时把书的名字记下来,老驴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他回教室去。   “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找你?”曾泰然一脸惊恐,“挨骂了?”   他被老驴拎到办公室没有哪次是不挨骂的,纪时已经半年没被老驴点过名了,搞得曾泰然差点忘了,纪时也曾经是他的难兄难弟。   纪时把自己要出去住的事情告诉了曾泰然。   他主要是不清楚他爸妈为什么突然那么坚定,就算是被人怂恿了,也不知道怂恿他们的人是谁。   “还能是谁?”曾泰然语气很坚定,“老驴呗。”   “老驴?”   “你别看老驴成天那个凶样,他对成绩好的学生可上心了,不然就我妈那么挑的人,她能让我一直留在11班?早就找关系给我换班了。”曾泰然躲在书后面和纪时说悄悄话,“虽然我成绩一般般,但老驴他确实很负责。”   曾泰然拍拍纪时的肩膀:“你再问问你爸妈应该就知道了。我觉得出去住也挺好,这样我们就能一起放学了。”   “我觉得这耽误我爸妈的时间。”纪时耸了耸肩,“所以我才打算这一年在学校待着的。”   “你爸妈乐意不就行了,你以为我妈愿意天天看我写作业?我在那边写,她也在我旁边打瞌睡的。”   纪时瞅他:“……”   曾泰然老脸一红:“没办法,我也想把她赶回去,她不肯。”   下课的时候纪时给他爸打了个电话,他们果然已经来县里了,这会大概在买东西,他在电话里听到了他妈和人讨价还价的声音,纪爸让纪时等上一会,他们马上就到学校门口。   纪时背着书包,和正常走读生一起出了校门。   天已经黑了,外面有些冷,他去马路对面的小摊上买了手抓饼,估计他爸妈应该不会让他等太久,所以把他们俩的份也给买了。   等校门口的人流量渐渐少了,纪时在路边站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按喇叭的声音,一抬头,他爸戴着头盔,他妈坐在摩托车后面冲他招手。   新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近,还是在学校附近的那个居民区里,这个时节附近该租的房子早就租出去了,家家户户都住着三四个高三生,纪爸纪妈多出了点钱,租了一间环境还不错的房子。   三个人费力把纪时在学校里的一些生活用品扛到出租房里,又重新买了张小床,给纪爸和纪妈住在这用。   “老师我们也找好了,是之前C中的退休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退休之后他搬到县城住了。两个老师讲得挺不错的,我听你二姑说的。”   纪时表姐之前就是在C中读的,C中是Z县下面一个镇上的高中,比Z中和A中要差一些,但是比县上的八中要好,一个班差不多能考20个二本以上的学生。   C中的老师虽然整体不如Z中,但是也不能从这个角度来衡量,毕竟C中每过几年都有老师调到Z中去,纪时他们初中甚至还调过几个语文老师到Z中。   主要是Z县太小了,Z中退休的老师一个比一个抢手,而且招学生很少,怕人说胃口大,在编的老师又不能补课,辅导机构的老师终归是比在编老师差了些。   在找补课老师这方面,纪爸纪妈也是尽了力的。   所幸Z县的县城小,县城本地人都住在市中心附近,纪爸和纪妈买了个小电瓶车,给纪时平时去老师家用。   纪时粗略算了一下,光这次搬家花的钱就抵得上他爸妈忙半年了。   田里的活儿断断续续的,哪怕是农闲的时候都至少要跑两趟,不可能就在家歇着,这次又是租房又是买东西又是交补课费,纪时总有种自己罪孽深重的想法。   自己真的是一头吞金兽。   ……   帮纪时把出租屋里的东西收好了,纪爸先回家,留纪妈在这一晚上,帮纪时烧烧水准备夜宵之类的,这户人家一共租出去3间屋子,纪时他们租的这间离厨房最近,厕所是公用的,确实不是太干净。   Z中附近基本都是这个情况,知道政府规划到了这一片,自家房子早晚要拆,就在原来的屋子基础上加高加盖,把房子周围都封住了,顺便还能多赚点租金。   纪时在宿舍里其实也很自在,晚自习可以和同学讨论讨论题什么的,唯一的问题就是物理和化学这两门能不能通过练习提升。   不过住在外面还是有比宿舍自在的地方的,比如热水这种事情就不需要他烦,还有晚上不用再吃炒饭和泡面了,纪妈很安静,纪时做题的时候她就在一边打毛线。   上辈子他爸妈就来照顾过他,印象里他爸妈在这边也很无聊,因为这里连电视机也没有,他妈白天帮他做做饭,或者和周婷璐她妈骑车去附近的菜场逛逛,他爸就自己在县城闲逛,去去图书馆和公园。   纪时还是让他们能回去就回去,反正晚饭他可以在学校里解决,他不想因为高考的事情折腾爸妈太狠。   ……   纪时突然不上晚自习了,姚蒙和周伟乐他们都挺好奇,纪时和他们解释说自己搬出去住了,不过没提家长给他找了个辅导班的事情,这年头在Z中找辅导班都是偷偷摸摸私底下进行的,学生都以零辅导为荣,最爱说的就是我每天回家打游戏,然后考试考进年级前50。   这就是传说中的凡尔赛。   他的辅导班是从晚上7点半开始,上到10点半结束,一个星期两天课,一三是物理,二四是化学,剩下的时间纪时用来看语数外。   去过辅导班之后纪时才知道,Z中在外面上辅导班的学生不在少数,不仅是普通班的学生在外面上,也有强化班的学生在上,每一科的辅导班都很繁忙,最畅销的是数学和英语,语文辅导班的学生相对少一些。   纪时想想也是,他上初中的时候,镇上就已经有找老师补课的学生了,只是人数少了点而已。   ……   除了晚上开始上课之外,纪时的生活和以往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他是希望爸妈能少来这边的,毕竟他也就是晚上出来上课,可自从他搬出去之后,每次回去他妈几乎都在,纪时上完课回来,热水和饭都给他准备得好好的,后来还是纪时说了好几次,他妈才只在每周一到周四过来,那周五周六和周日纪时就在学校里上自习。   他们班同学应该也知道纪时在外面补课的事情了,不过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到了高三这一年,校外补习其实是常态。   花个几千块钱能把分数提个10分20分,这笔生意太划算了,很多人都乐意干,甚至有人偷偷找到纪时,问他他上的辅导班怎么样,要是老师不错可以给他们介绍一下。   纪时是觉得,C中的那两位老师在授课上没有任何问题,尤其在夯基础这块,不过论出难题和解难题的技巧,他们比起老驴和张老师还是有差距的。   Z中是默认学生在某一块已经有了基础,C中的学生在基础上也确实比Z中稍差一些。   但对纪时这种根基不算稳的学生来说,找一个这样的老师还是很合适的,而且他也并不太纠结老师教得好与坏,对他来说,保持高度的专注和稳定的学习习惯才是最重要的,上了辅导班之后,他在学习上确实更投入了。   因为他节省了更多的时间,也可以在出租屋里做题做到11点之后,更重要的是,每次补课结束之后,那两位老师都会出些题目让他带回去做,做完下次再讲解,这比纪时一个人做题要高效得多。 第47章 日常 学习日常   “早啊。”   “纪时早。”   纪时带着包子和豆浆踏进了校门,离上早自习还有10分钟,走读生们基本都踩着这个点进教室,他在校门口遇到了好几个他们班同学,还有别的班认识的人。   怎么说呢?纪时成绩升了之后,认识的朋友好像也变多了。   “早啊纪时。”   “早早早。”   他把包子放在桌子上,曾泰然正在擦桌子,纪时这半边已经被他擦过了。   走读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在外面买早饭吃,比起学校里有限的品种,外面的包子肯定更好吃一些,除了包子之外还可以选豆腐脑和油条,豆腐脑撒上香菜和紫菜,吃上一口又香又鲜。   Z县虽然处于苏省,这边的豆腐脑和番茄炒蛋却都是咸口的,纪时也喜欢吃咸口的,后面他有一次他去省会金陵,偶然尝到了一次甜口的番茄炒蛋,那个味道立刻被纪时判定为异端,以后每吃一次番茄炒蛋他都会特意问是什么味儿的。   “你吃早饭了,包子要不要?”纪时问曾泰然。   “吃了,喝的粥。”   住得近,包子放在包里这会还是热乎的,早自习还没开始,纪时很大胆地在教室里大口啃着包子,早自习哪怕开始了他也一样会吃的,最多稍微低调点吃,没办法,这就是高三生的倔强。   “人民公园那边有家烧饼味道挺好的,我家附近还有家炸油糍的,改天给你带。”   什么东西用油过一遍都很香,炒年糕炸油糍之类的在纪时记忆里都很好吃,可惜很多东西的味道后来就吃不到了,纪时不知道是自己的口味有问题还是他的舌头自动美化了家里的美食,他就是觉得家里的东西更好吃。   “那我下次给你带豆腐脑。”   曾泰然比了个OK的手势。   纪时吃过早饭之后开始读英语,早自习照样还是语文和英语各一天,只有周日不用上,不过虽说这一天轮到了英语,班里在读语文的也不少,甚至还有人在看物理和化学,像他们理科还好,需要背的内容少一些,如果是文科的话,历史政治不可能不占用早自习的时间,也没有哪个老师会强制学生只读某一科,那绝对会成为全校老师的公敌。   纪时在巩固自己的英语单词。   他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月考考了年级第一而沾沾自喜,因为单词这东西太容易忘了,上次月考的时候,他看阅读理解的时候也遇到了几个不认识的单词——这虽然是正常情况,可一旦不认识的单词多了,势必会影响他对题目的理解,自然是认识的单词越多越好。   “纪时,这题选什么?”   曾泰然在旁边递了一道题目过来,也是一道英语题。   “C。”   “为什么?”   “I wonder if…”纪时把英语课本找出来,找有这一部分的内容,当年他高考就是在各种w开头的单词里疯狂纠结,when why what之类的,光他们也就算了,他们的好兄弟ever永远都不会缺席。   “在这儿啊。”曾泰然叹了口气,“怪我看课本不仔细。”   “是挺烦的,偏偏咱们语法题考得还不少。”   高中英语爱考语法,但是纪时听他后面工作的一个同事说,如果大学选了英语专业的话,反而会被单词逼疯。   他们考专四和专八,不认识的单词会把他们虐到怀疑人生,尤其是专八,一篇阅读理解说不定会有三分之一的单词不认识。   更可怕的是那种你觉得你认识的单词,明明长着一样的脸,意思却完全不同,还有那种同义词,你觉得这一空应该选一个意思是“不同”的单词,结果选项ABCD都代表着“不同”,到底选哪个??   所以他们现在只是初级阶段而已。   纪时背单词的方法依旧很笨,他把平时练习遇到的生词累积起来记到一个本子上,手头摆一个牛津词典,现在纪时已经不会蠢到从abandon开始背了,因为词典上的词是绝对记不住的,他现在都是从高一的课本开始,把标星号和没标星号的词全部过一遍的,就算遇上那种记不住的词,他也可以在原文中找到,有语境在,记单词绝对比生啃词典要快多了。   总而言之,纪时也问过其他人,因为他们班里真的有那种啃词典的人,他得到的反馈基本都是对abandon这个词的熟练掌握,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没能坚持到b开头的单词。   问纪时英语题目的同学也一天比一天多了。   纪时会帮他们看题目,顺便看看他们用什么参考书。   他上次英语考了109,120分的总分里扣了11分,这个成绩无可指摘,不过纪时觉得,他的英语应该是还有上升空间的,高考的时候最好是能上到110分。   语数外三科他要尽可能拿高分,然后把物理和化学两科均衡上去。   ……   天渐渐冷了,下课的时候在走廊里闲晃的人也变少了,教室前门和后门成天关着,用老驴的话说,教室里都是人肉味。   Z中现在还没配上空调,夏天中午是电风扇呼呼地刮,冬天就全靠一身正气,不过教室里人多,60多号人挤在一间教室里绝对也不冷。   纪时倒是会去教室外面兜两圈,透透气,做做广播体操之类的,他最近的锻炼基本是够了,上午有跑操,晚上出去打乒乓球,比他之前偷偷溜到外面打游戏要健康多了。   他是早就不参与打游戏了,不过他听说葛亮那些人还一如既往,他们和文科班不知哪个男生交上了朋友,人家成了他的冤大头。   纪时和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交集了,听别人聊的时候只是笑笑,反正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葛亮运气还挺不错的,基本没被抓过吧。”曾泰然放学的时候和纪时聊这个事,“不过我这边都能听到他的事,老师那边也未必不知道,像咱们老驴那种人,谁也别想把他当傻子。”   纪时轻轻点了点头。   他觉得曾泰然这人虽然不靠谱的时候居多,可说话的时候偶尔也会冒出几句人生哲理,带着一股先知的味。   “你今天还去上化学课?”曾泰然问。   纪时点头。   “那老师讲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明显的进步?”   纪时瞥他一眼:“这个说不准的,得月考了才知道。”   但从日常的细节看,纪时觉得,上过辅导班之后他解题确实快了些,以前解题带着一股浑浑噩噩的味道,虽然会做,但是对题目的理解不算深,最近确实好了不少。   他也不敢放大话,毕竟上次月考之前他是觉得自己的物理和化学都能上90的,结果分数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今天纪妈在出租屋那边,所以纪时下课之后直奔那里。   虽然住在这,但因为一周基本只住四天,加上只晚上过来,所以纪时和其他人的交集都不多,只偶尔会碰面一次。   “回来了?”听见脚步声,纪妈放下针线包,给他把书包放下来,“饭已经做好了,都在锅里热着。”   她让纪时先去洗脸,天越来越冷了,黑得也早,纪妈看到纪时学习认真很欣慰,可难免会心疼孩子。   她在这边,纪时的伙食自然比在学校食堂升级N倍,要不是看书要到半夜,纪时真怀疑自己会发胖,可以他现在的学习状态,没胖不说,晚上补完课还得回来加餐,走在路上就听见自己肚子咕噜噜叫。   纪妈今天蒸了螃蟹,是在菜场里买的,红烧了一盘鸡翅,炒的青菜,纪时吃的时候她也在吃,等纪时吃完了去上课,她就把碗碟洗了,再烧好几壶热水。   晚上在出租房是最无聊的,现在还没有平板之类的东西,几个小时都不知该做什么,纪妈又不是那种爱和人闲聊的,每天在这边无所事事。   纪时也挺抱歉的,虽然年底并非家里最忙碌的时间,可他总希望爸妈能稍微轻松一些,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家有高三生,精神压力也绝对是很大的,甚至会面临投入远高于产出的问题。   那纪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更努力才行。   他下完自习有时候会收到姚蒙和周伟乐的短信,他俩都比较正经,都是和纪时讨论题目,之前都是数学题比较多,最近物理和化学题也加入了讨论范围——这是纪时强烈要求的。   纪时也很乐意他俩发短信过来,因为他俩属于理科的高高手,问的题都特别有意思,很多题目纪时甚至都没有见过,他觉得挺有挑战性的。   至于曾泰然那家伙,他给纪时发的QQ全是各种图片,还有一些笑话和段子,后面纪时看到他消息干脆就不理了。   以前纪时在家玩手机,纪妈总会问他和谁聊天,最近她就不问了,因为有时候纪时收短信的时候还在吃夜宵,结果手机一响,他就又把草稿纸和笔拿出来,一边吃一边在纸上写东西。   一看就知道没做什么学习之外的事情。   纪妈忍不住说他,这么吃饭对消化不好,可纪时依旧我行我素。   幸亏夜宵一般就是下个面条之类的,加点青菜和鸡蛋,不太荤,主要也是为消化考虑,毕竟吃过夜宵之后不久纪时就得睡了。   纪妈只能私下里和纪爸吐槽,以前纪时不好好学习他们愁,现在纪时太认真他们又愁了,总担心孩子这么下去会学傻了。 第48章 葛亮 生气的班主任   第二天一进教室,纪时那边就收到了曾泰然传来的最新消息:“我这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   “怎么了?”   曾泰然努了努下巴,纪时这才发现,明明上课的时间已经到了,他前面葛亮的座位却空了。   “老驴发的老大的火,现在和23班班主任在办公室里排查呢,你今天来迟了,刚刚大家都看见了。”   “他们做什么了,翻墙去网吧?”   曾泰然摇了摇头:“具体不知道,不过应该比翻墙更严重些,老驴那人你也知道,翻墙那种事情不值得他发那么大火。”   纪时还真没注意,以前葛亮只盯着他一只羊薅毛,纪时真把对方当成朋友,可毕业之后纪时再和对方联系,对方理都不理他了。   一直到上午第三节课,葛亮才蔫蔫地出现在教室里,他全程低着头,可大家只要稍微朝他看一眼,就能发现他鼓起来的半边脸。   “不知道是老驴干的还是谁干的?”曾泰然眼睛瞪得老大,“老驴有那么残暴吗?”   纪时回想了一下:“据我所知,没有。”   “我也觉得没有。”   那也存在一种可能,就是老驴把家长叫了过来,家长在办公室里上演了一场全武行,这种事情可不少见。   高中老师一般还是比较克制的,不会打学生,反而是纪时他们初中的时候,动手教育学生的可不在少数,当然,Z中的生源毕竟不同,纪时他们初中当时有不少学生属于那种考试只考个位数的,老师急得没办法,也根本管不住。   “老驴已经很久没发那么大火了。”曾泰然嘀嘀咕咕,“他发火的样子更可怕,你知道,他那脸本来就……”   纪时视线不小心扫过从教室后门突然进来的身影,赶紧用手肘推了曾泰然一把。   “你打我干嘛啊啊……”   曾泰然刚要假装嚎,一看到老驴的脸,赶紧把英语试卷摊到纪时桌上:“这道题你怎么想的?”   纪时:“……”   不得不说,这演技就跟去山东蓝翔进修过一样,真的有点专业不对口。   这会跑操结束之后不久,还没正式开始上课,下一节课就是化学课,老驴却把茶杯一把砸在桌子上:   “上课之前我有件事情要讲一下,大家暂时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题目也先别做了。”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更肃然了。   老驴的课本就比其他老师的课要严肃一些,像这样的情况就会更显严肃,大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清楚和葛亮逃不开关系。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就不多说了,你们都高三了,有些人已经满了18周岁,是成年人了,也该懂懂事了,去网吧打游戏很多人都做过,你要是周末去,我也没意见,甚至你平时去,只要别在我看到的地方,我都无所谓。”   “但是出去玩的费用,去网吧的费用,请你们能承担的自己承担,不要做超过自己消费能力的事情,更不能骗家长的钱,骗其他人的钱,懂吗?”   “就这件事情,接下来我们上课。”   班里的同学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嘴上什么也没说,可心里隐约知道,这恐怕就是葛亮犯的事。   葛亮爱蹭这事在班里不是秘密,11班不少人都懒得理他,之前理他的只有纪时,纪时洗心革面回头是岸之后,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别人身上。   纪时以为这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谁知道下午他也被老驴叫进了办公室,问他之前有没有给葛亮花过钱。   纪时就老老实实交代了,他们出去吃饭或者上网的事情,这和老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在老驴提要找葛亮的家长把这钱还给他的时候,纪时拒绝了。   虽说出去吃喝玩乐不少次是葛亮怂恿,可他自己毕竟也吃了玩了,这锅不能全扣到葛亮头上。   “你爸妈赚钱不容易,你要替他们考虑,以后不许这样了。”老驴提醒他。   “我知道的,老师。”   不过老驴还是有些担心,再三问纪时有没有动家里的钱或者背着爸妈借钱花,在纪时否认之后,他也不忘警告他:“这个事情我会和你爸妈打电话的,你不能骗我。”   纪时真没骗人。   他爸妈给的零花钱够多,他的小金库这学期都快攒到一千块了,没办法,花钱的速度比不上爸妈给的速度,纪时一旦花得少了,余额就快速增长。   回教室之后,纪时才了解了事情的全貌。   和葛亮一起玩的那个文科班男生家里也是农村的,和纪时家情况应该差不多,他和葛亮一起出去玩,平时消费自然是他买单,可男生家里给零花钱却远不如纪时家大方,出去吃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肯定扛不住。   所以男生就从家里偷偷拿钱,还背着家里人找别人借钱,事情捅出来之后,家长告到学校,男生把实话讲出来了,老驴他们几个其他班的老师才知道。   老驴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震怒,他一直觉得自己这班主任当得不错,也把班里管得不错,他觉得学生学习差倒是在其次,高三这时候,爱学的不爱学的基本已经定型了,老师再强迫也不起作用了,可关键是品德要健康。   偷钱肯定是不对的,但是要不是因为葛亮,人家何至于做这种事情?   这不就是教唆犯罪吗?   以老驴年轻时候的脾气,他说不准真要把葛亮踢回家了,可今天葛亮父母都来了,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又是哭又是道歉,都一副要下跪的样子了,老驴毕竟年级大了,心也渐渐变软了,他才把葛亮放回了教室。   但这种事情绝对要刹住,不能让他再发酵。   也因此,他让葛亮交代了之前发生过的所有情况,却没想,葛亮竟然报出了纪时的名字。   这事老驴还真不知道,他之前看葛亮在课堂上笑纪时,还觉得两个人关系差呢。   事情扯到班里的好学生,老驴自然更重视了。   他也确实给纪时爸妈打过电话,对了一下数额,确定没出事之后才放了心。   ……   过了两天,老驴给班里换了一次座位,纪时往前面坐了一个位置,老驴把葛亮从他们这一排安排走了,现在纪时前面是姚蒙,后面是周伟乐,对角是黄雅琼,怎么说呢,这里堪称班里最强学霸阵容。   纪时问问题方便了无数倍,再也不用让作业本飞来飞去的了。   姚蒙和周伟乐也很满意,纪时周一和周四晚上要出去补课,他们讨论题目的机会一下子少了很多,现在老驴这么排座位,他们又可以欢乐地讨论了,而且随时随地。   当然,实践了几天之后,几个主课老师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好学生们放在一起本来是想让他们互相进步的,结果一靠在一起小动作立刻多了不少,连一向文静的黄雅琼都开始和他们传纸条了。   ——其实他们都是在讨论题目而已。   但不知为什么,学生时代总觉得偷偷讨论比光明正大地讨论更让人兴奋。   周伟乐是文科偏得厉害,他最近也深深感受到了偏科对自己的伤害,正好坐得离纪时他们近一些,英语他就问纪时,语文问黄雅琼,姚蒙则属于他们这一圈任何人都会来请教的终极boss。   没办法,黄雅琼理科弱一些,纪时的物理和化学也没彻底进化,这里就姚蒙属于完全体全能战士。   “第三题你们选什么?”   “C。”纪时头也不抬,周伟乐和黄雅琼也同时报出了C,只有曾泰然默默看着自己的试卷,把刚刚圈出来的B默默杠掉,答案换成了C。   熟人坐得近是好事没错,但身处一群学霸中间,他这个学渣真的觉得压力山大。   最近他们这一圈是越来越热闹了,如果是周五纪时不用去上补习班的日子就更热闹,黄雅琼也是走读生,平时也要补课,不过她和纪时一样周五和周六都不用去辅导班,所以也和周伟乐一样留在教室里上自习。   她是能感觉和其他人讨论题目的用处的,倒不是说姚蒙他们一定比她聪明多少,也不是说那些题目她完全不会做,而是他们每个人的思路都不同,讨论的时候是真的能感觉到那种思维的碰撞的。   一个人只能想到一个角度,几个人却能想到好几个角度。   当然,他们的讨论基本也仅限于距离自习课结束半小时到一小时,在那之前的时间都用来做老师布置的作业或者自己的资料,等忙得差不多了,遇上麻烦的题再去互相请教。   那段时间正好是一天里状态最差、注意力最容易分散的时间,互相讨论还能让自己兴奋起来。   “选C吧,你画条线就知道了。”   “A,绝对是A。”   一道数学题,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纪时却半天没有思路,等所有人的目光朝他看过来,他只能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清楚,还得再想想。”   “再演算一遍吧,我也觉得这题挺玄乎。”   他们做的是学校发的练习卷,照旧是一天5张外带辅导书上的练习,这样的题量做做他们就习惯了,甚至还觉得不太够,据说强化班那边比他们还要多一套英语试卷,主要是做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一天一篇完形加四篇阅读理解。   他们英语老师太年轻了,没法从强化班老师那里借到卷子,他们只能私下里请老驴帮忙。   至少得和强化班那些人在题量上保持同一水准吧? 第49章 努力 不再孤独   等了几天,老驴才把他们几个叫进办公室,塞给他们一套题。在物理和化学上,他们班和强化班的练习基本是一样的,毕竟老驴自己就是强化班的化学老师,对班里平时做的练习心中有数。   主要的区别其实是在英语和数学上——学校对强化班的要求也和普通班不同,普通班是以一本线为目标,强化班的学生却是要冲刺清京的。   在这个年头,清京就是一所学校的门面。   距离Z县不远的通南市是整个苏省闻名的高考强市,名声正是凭借出色的清北人数打下的,在通南下属的一所县级中学,每年都能考出两位数以上的清京学生,在这一点上,Z中是绝对比不过的。   但Z中也不回放弃,尤其在对强化班学生的培养上。   根据当前苏省高考的模式,提高语数外三科的分数才是重中之重,语文想实现迅速提升难度很大,因而教研组包括强化班自身的心思都投入在英语和数学两科上。   强化班比普通班一天多写一张试卷,英语听力、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这几项都属于重点练习。   老驴这是把强化班的试卷偷渡给了他们,但据他自己说,别的班也有老师这么干,他属于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他之前不愿意做而已。   自然地,纪时的练习任务里多了一套数学卷和英语卷。   强化班的老师是会抽空去讲平时练习里的难题的,他们这一圈人就没有这种条件了,毕竟卷子是自己私下里偷偷做的。   他们一般是这样——试卷做完之后先对答案,答案一样的题目就放过,答案不一样的题目就拿出来讨论,最后总结出一个正确答案。   纪时为这特意又多买了几本笔记本。   他之前自嘲学渣文具多,结果才过半学期不到,以前买了没写的笔笔芯都换了不知道多少次,笔壳写得破烂也扔了好几支,之前的空笔记本根本不够写,软面抄都用完了。   有时候题目量太多,或者互相讨论占的时间多的话,说实话,纪时其实抽不出看笔记的时间,那他只能利用课间或者跑操之后的那段时间。   毕竟是用心记的笔记,不看了很浪费,他总不能让好好的笔记本变成装饰。   “纪时,第四题选A,你记得看一下。”   纪时比了个OK的手势,刚刚他们讨论的那题他选的D,后来看了周伟乐的计算公式他才意识到自己写错了,纪时把那道题圈出来,在关键句子上画了一道红线,又用红笔在题目下面把正确的步骤写出来。   写到一半,红笔突然不出油了,纪时把笔转开,一看,不久前刚买的红笔芯居然又见底了。   他买红笔可没有买黑水笔勤快,也没有多余替换的,他找后排的周伟乐借,对方却瘫着手,给纪时看同样空空荡荡的笔,笔芯刚被他丢到垃圾桶里。   周伟乐摸了半天,最终给纪时拿了一支绿色的荧光笔,粗粗的,他们通常用来圈重点用。   纪时属于买文具比较简单的,笔盒里只有黑红两色的签字笔,但是他们班也有那种笔特别多的,红橙黄绿七色来一套,还有彩色荧光笔,一张试卷能被他们画得五彩斑斓。   “我不要这个,没有细一点的彩笔吗?”   周伟乐抬了抬下巴:“你找前面他们借。”   黄雅琼一听他们的要求,笔盒一翻,她的笔比纪时还多,不仅数量多,颜色也多:“不用还了,这支就给你用。”   纪时双手握拳:“感谢。”   有了笔,纪时就沉下心来继续做题。   相比较刚开学的那段时间,他感觉自己进步的速度确实要放缓了些,这一点在每一门功课上都体现得很明显。   像数学和英语两门,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难题了,这些难题或许只占一张试卷10%还不到的分值,却足以令纪时绞尽脑汁,但除了这些题他也没有别的题可选,除非他根本不想进步。   纪时这段时间在语文上花的时间很多,热门的诸如《出师表》《陈情表》《师说》这样的文章他已经背熟了,《逍遥游》和《离骚》这种背起来更难的也被他挑战了下来,哪怕是那种非必考篇目的,比如《长恨歌》他也全篇在记。   这种古文背下来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帮他解决了文言文断句这一大难题。   但对他而言,最麻烦的依旧是各种理解题。   纪时每次答这种题目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因为他不自信,他甚至是很忐忑地在横线上写自己的答案,甚至有些题目他根本想不到该怎么答,只能偷偷摸摸去翻书后面的答案。   这段时间黄雅琼留在教室里上自习,每次做到阅读理解题,纪时就自动搬椅子去她桌子旁边问她。   高中时代,男生和女生之间关系太亲密就会制造出绯闻,但这一点在好学生身上其实并不太适用,而且纪时和黄雅琼两人都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两人就很冷静地一个讲一个听。   纪时听课的时候绷起的脸也很难让人联想到别的方面。   “我是这么理解的,作者他是借景喻人,他所处的孤独的环境其实是他自身的折射,你看这一段,他连续用了三个排比,其实是……”   纪时:“……”   他该怎么说?他其实也不是很理解这种语文很好的人,因为黄雅琼的解释和答案出入很小,最多就是表述上有所区分而已。   怎、么、他、就、想、不、到?   就很绝望。   纪时默默看向对方:“我觉得你可以去做语文老师了。”   “我也想数学有你那么好,好吗?”黄雅琼冲他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吭哧吭哧写满了一张卷子,分看起来是挺好的,结果你一道数学题就把我打败了。”   “就是,每次我看到纪时的英语试卷我也是这么想的。”周伟乐在一旁帮腔。   纪时想了想,也对。   他语文虽说考不到130,可想考110以下也没那么容易,但数学呢,他们班从不及格到149都有,这一门科目分差就有50多了。   晚自习中间的休息时间,走廊的灯开着,教室里的人都出去溜达了两圈,有人在教室门口比武,更有人一口气冲到别的班,和别的班的同学打闹。   姚蒙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几杯奶茶。   奶茶是用那种薄薄的塑料杯装着的,和关东煮杯一个材料,不过杯口已经被封住了。   这个年代的奶茶和未来流行的喜茶一点点Coco这些都不一样,都是最简单的珍珠奶茶,有些里面会加点椰果,不过总体来说没有什么选择,进了店里都只能选一种。   甜度也一模一样,当然,价格也足够便宜,一杯只要两三块钱。   “你怎么买了这个?”大家对姚蒙的审美表示了嫌弃。   “那我买什么?超市里只有这个是热的,你们不是嫌冷吗?”   其他人:“……”   其实他们都不太爱喝甜的。   最主要的是,姚蒙明明自己都不喝的东西,居然买回来给他们喝!   “我宁可喝尖叫。”周伟乐说。   “那我要红牛。”纪时打了个哈欠,“正好给我提提神。”   黄雅琼却已经把吸管插上了,捧着奶茶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纪时也只能勉勉强强喝了,奶茶热的时候还能喝,真冷了就一点也不好喝了。   他觉得,这个所谓奶茶的味道和超市里几块钱一杯的香飘飘简直一模一样。这个年头香飘飘还是很火的,和优乐美一起各自占据了国内奶茶界的半壁江山,就算没喝过奶茶,《蒲公英的约定》这首歌也是很有热度的。   纪时只能感慨时间大法的厉害,他后来在超市里还能见香飘飘的,优乐美早就不知跑跑哪儿去了。   “甜得发?J。”周伟乐脸都皱成了一团,他比纪时更不能吃甜的,虽然喝可乐一点问题也没有。   不得不说,可乐才是yyds。   “还有这个。”姚蒙默默拿出一个方便袋,里面装着好几包辣条。   纪时:“……你敢在教室里吃吗?”   “只要老驴不在我就敢。”姚蒙无所畏惧。   这个时候的辣条界,卫龙还没有占据整壁江山,不过也属于辣条里面很受欢迎的牌子了,谁也想不到在多年以后,卫龙一个卖辣条的能华丽转身,把辣条卖出高大上的feel。   姚蒙等于说了一句废话,只要老驴不在,他们班同学都敢在教室里蹦迪,主要是老驴这人积威太深,大家根本不敢轻易造次。   他们毕竟还是不敢轻易挑战老驴的权威,一人分了一包辣条放进书包,倒真没大胆到在教室里吃辣条,也因为辣条的味道太重了,只要拆一包,味道立刻弥漫整间教室,那就太高调了。   休息时间结束之后,纪时他们继续做题目,到这个时间注意力就分散得太厉害了,纪时不看语文也不看数学,人一困,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被灯光照得都像有些模糊了似的。   他开始钻研数学题,要求不高,写一道或者两道就行。   一道代数,一道几何,平均分配,这样最公平。   “三棱锥的内部……”   笔尖沙沙地在草稿纸上写着,课桌上,已经用过的草稿纸堆成厚厚的一沓,和试卷一起占据着课桌的一半空间。   纪时轻轻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已经有了水雾。   但做数学题无疑会让人亢奋起来,即使困得厉害,一道题没解完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趴下睡得,夜晚的环境也更容易让人平静下来做题。   纪时思索了片刻,脑海中慢慢出现了对这道题的思路。   他先做了一个假设,再把自己的假设代入题目中去验证,一步一步,三棱锥的图片被他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放大版的,黄雅琼借他的那支笔则用来区分原图和他思考的时候画的线。   平时练习的时候自然不必像在考场上那么紧张,纪时给自己留了充足的时间。   虽说依旧很困,但最困的那段时间已经熬过来了,纪时把袖子往上一撸,手腕碰到桌子,有些冷,可这样反而能让他更清醒一些。   “对角线BC和AD垂直,那么三角形……”   纪时轻轻眨了眨眼,思绪已经完全沉浸在数学题里了,黄雅琼原本有道题目想问他,一看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就没好意思开口。   在她看来,纪时专注起来的样子是很可怕的。   原来座位离这些人远她没有体会,但是坐到这一片之后她发现,不管是纪时还是姚蒙,纪时这些人平时也会嬉戏打闹,可一旦专注于某件事情,他们就会保持非常可怕的那种专注力。   那是一种完全不受外界干扰的状态。   不过黄雅琼认真想了想,如果不是近半年来一直以这样的状态去学习的话,纪时怎么可能在短短半学期内实现排名上的飞跃?   她也一直努力维持着自己在班里的排名,超乎寻常地努力,一边把自己熟悉的不熟悉的知识点重复无数遍,一边承担着排名可能会掉的压力,其中究竟付出了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相信其他人也和她一样。   这个世界上即使有所谓的天才,那也觉得只是少数,她不是,纪时也未必是,大多数人都是靠着努力去实现自己的目标的。   那些考起来看似轻松的第一名,不管是班级第一还是年级第一,最终在试卷上体现的只有简简单单的分数,可汗水和辛酸却只有自己知道。   黄雅琼有时候觉得,姚蒙和纪时他们和她是一样的,是奔波在高考这个战场上的战士。   但也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在,她才时刻保持着警惕,不敢有半分松懈。   当然,也不再孤独。 第50章 12班的八卦 谣言的源头   “啊……”纪时从座位上起身,狠狠伸了伸懒腰,写了一晚上的题,他也有种大脑被塞满的感觉。   纪时环顾了一下教室,多数人都和他差不多,晚自习结束之后都处在即将歇菜的状态,又累又困,恨不能现在就躺下睡个好觉。   纪时今天在教室里上自习,下课之后只要回宿舍睡一觉就行了,在他们班他属于特殊情况,这也是老驴默许的,其他人在老驴那里享受不到他这样的待遇,当然,主要原因还是纪时自觉。   所以今天回宿舍,纪时打算让自己彻底放松一下。   姚蒙又邀请他去打牌了,纪时没有答应。他发现,打牌可能是姚蒙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每次两人学得特别累的时候,姚蒙就把打牌当成他们的放松方式。   纪时更青睐看小说或者看电视,柯南或者龙珠之类的,时间短,一集也就24分钟,用来打发时间更好。   不过……   纪时抽屉里还是藏着几本小说的,属于比网络小说稍微正经一些,但是也不属于高三生适合阅读的图书类型。   不过讲实话,到了高三这个时候,除了课本和参考书,在老师和家长眼里压根就没有几本正经书。   纪时买的是阿加莎的侦探小说,因为他一直还挺喜欢侦探这个类型的书,感觉很玄乎,又有点烧脑,如果一本书看完都不知道凶手是谁,那就更有意思了。   唯一的问题是,阿婆的语言有点太??嗦了,晚上看她的书其实更容易犯困。   不过纪时今天要的就是催眠效果。   他洗漱完了就开始泡脚,之前搬宿舍只搬走了一部分东西,没有全搬,纪时在这边睡觉的机会还是有的,Z中也不要求学生中午必须在教室里,也可以在宿舍睡会午觉,纪时有时候觉得累,或者不想在教室待着的时候就会过来。   毕竟教室还是一个会让人体会到压力的环境。   他今天看的是最经典的《无人生还》。   脚盆放在床底下,他人坐在床上,一边泡脚一边翻书,泡脚的时候要特别小心,要是书一不小心掉进去他就得哭了,纪时还是有点相信自己在这方面的运气的,所以他从来不在泡脚的时候玩手机。   泡了一会水冷了,就加点开水继续,反正他的水瓶又多又大。不过翻着翻着纪时就觉得自己更困了,书在他手边,他脑袋却几乎要斜到被子上去了。   纪时慢吞吞地泡完脚,换好衣服,又慢吞吞地爬上床,他也就在床上坚持看了几分钟,书就被他丢到角落里,抱着被子睡了。   天很冷,纪时从家里带的被子都是他妈特意找村里人弹的,用的家里仅剩的一点棉花,在纪时小时候一直到他上初中的那段时间,他们家包括整个村子都是种棉花的,棉花看起来好收,但都需要人用手去摘,一不小心手上就能被棉花壳戳破,而且棉花堆在袋子里,都要人去田里扛出来,看着轻,其实装在袋子里塞得严严实实的特别重。   加上棉花的棉铃虫害严重,又卖不出高价,等纪时长大之后,他们那边整个村子都不种棉花了,玉米油菜这些常见的粮食还会种,棉花已经多少年不见了。   薄荷也是这样,纪时小时候,他们村里家家户户熬薄荷油,在村口河边支个巨型锅炉,熬薄荷油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薄荷的味,靠近了特别辣眼睛。   长过薄荷的地人都不能光着脚走,因为它的根特别硬,纪时从来都没想过,薄荷居然有一天会成为观赏植物,因为在他印象里,薄荷绝对是农村上最苦最累人的一种植物,他爸妈那会辛苦的样子他到现在还记得。   所以他经常看到电视上专家呼吁要种粮食,不要种经济作物之类的话,那种呼吁当然是从宏观的角度去考虑,但在他们家种地的实践中,所有的作物都可以长,被淘汰的只有一种——不赚钱的,甚至会亏本的。   棉花和薄荷应该就属于这种范畴。   他们那边以前还有人种桑树养蚕,纪时小时候不知吃了多少桑葚,桑葚属于他们同龄的小孩都不乐意吃的食物——结果后来他在超市里看到桑葚的标价,都有种让他爸妈再种一回的冲动了。   只能说时代发展太快,他们已经要被淘汰了。   ……   天冷的时候入睡是最舒服的,但起床也是最痛苦的,缩在暖洋洋的被子里,纪时根本就不想爬起来,等他匆匆忙忙洗漱完了,抓起面包就往教室跑,不夸张地说,从他下楼的这段时间里,他至少看到了七八个他们班同学,都是踩着点往教室里狂奔,更有几位不怕死的仁兄,冒着迟到的风险奔向食堂,用他们的话说,罚站可以,但是包子油条绝对不能不吃。   纪时不禁投过去敬佩的目光。   老驴这人罚站倒不频繁,只是偶尔,不过只要他把那冷飕飕的视线朝你看过去,不管多皮的学生都得认怂。   其实大家都是嘴硬而已,还有人吹牛自己被老驴罚站的时候在教室外面吃包子,其实大家都知道,谁真敢被罚站的时候还吃东西,那真是勇士中的勇士。   纪时踩着点进了教室,他屁股还没坐到椅子上,上课铃已经响了,他朝教室里一看,至少还有7、8张桌子没坐满。   怎么说呢?   这个季节不怪大家太嚣张,只是能睡一分钟就多睡一分钟罢了。   早自习的前20分钟向来是吃饭的时间,教室里弥漫着各种肉味和面包饼干的味,也有仁兄昨天的作业没写,用英语课本挡着,飞速抄着同桌的作业。   纪时的作业也属于被追捧的那种,经常有人来找他借,不过大家都很聪明,即使是借作业也不敢全抄——确实有人曾经干过那样的蠢事,把班里成绩好的学生的作业从头抄到尾,虽说没蠢到名字都照搬别人,但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   平时考试才刚过及格线的人怎么可能练习次次满分?   纪时觉得,学生时代他们的有时候真的很单纯,觉得很多事情老师都不知道,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老师呢?教室一共只有这么多人,也就这么大的地方,老师们说不定一边改作业一边在办公室叹气呢。   纪时今早只能啃饼干和面包了,幸亏姚蒙去食堂多买了一个茶叶蛋,纪时才能吃到一口热的。   最过分的是曾泰然,这个人居然带了一个肉粽子来教室!纪时一边啃饼干一边闻着肉粽子的香味,脑补着肉和糯米的味道,感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就是喜欢吃这种糯糯的东西,粽子烧麦和糯米糕,根本没法光看着别人吃。   纪时决定了,下周一定要告诉他妈他想吃糯米,煮碗糯米饭也行啊。   ……   差不多20分钟之后,教室的窗户才被重新开开,味道散了一些,纪时把语文和化学两科的课本放到桌上,又把课桌整理了一下,然后开始高声朗读。   曾泰然还在吃粽子。   纪时决定无视对方和他的粽子,把一本课本从前翻到后,任何需要背诵的部分他都读了一遍加强记忆,至于课文,像鲁迅的《记念刘和珍君》里“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一句,他毕业多年也还记得,只不过已经忘了原文是出自哪里了。   他觉得考试的时候对阅读理解的解答和平时在课堂上讲的内容很不一样。   ——纪时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批判什么,因为他的语文水平非常一般。   不过他觉得,语文课本上的每一篇文章都是精挑细选,几乎全部来自于古今中外的名家,像鲁迅像屈原像陆游这种,几乎不必看作品,只看这个人读者自然能够知道他们在文章中抒发的胸臆。   或者说,一篇文章至少能够向读者传递出某种深刻的情感,纪时不管是看老舍的文章,还是看史铁生的文章,都是会有感触的。   然而考试的时候节选的一些文章,就很难给他这种感觉,即便老师在课堂上讲得再有激情,纪时也觉得有点硬拗的意思。   这是他觉得考试和课堂教学脱节的地方,就像坐电梯似的,课本在第三层,考试在第二层,他还没有掌握从第三层跳去第二层的方法。   “吃完了。”曾泰然抹了抹嘴巴,就见纪时眯着眼睛,表情邪恶地盯着他。   下一刻,纪时露齿一笑:“刚老驴在教室外面看你看了好几分钟。”   曾泰然惊恐:“真的假的?”   “你猜?”   曾泰然:“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   他们班在这边读课文,所有人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蔫蔫模样,声音一低,后门还开着,他们就听见隔壁12班班主任在走廊里训人的声音,把他们班的读书声都盖了过去。   他们班的后门一向都开着,准确地说,除非冷到不行,整个Z中教室的后门基本都不关,这样方便老师们随时突袭。   所以最后一排虽然坐着公认的不服管的学生,他们却承担着为全班通风报信的重责。   一般来说,他们属于老师懒得管的对象,只要他们别影响别人,老师们基本上都听之任之,如果实在是那种又不服管又天天搞事的学生,有的班主任会专门给他们留一个黄金座位——讲台边上的座位。   他们班暂时还没有谁有这样的荣幸。   12班班主任在训人,大家就更没心思读课文了,靠近后排的都把脖子伸长了往外看,更用人直接离开自己座位凑过去看。   没办法,高三有趣的事情实在太少了,自己班的没得看,难道不能凑凑别班的热闹吗?   可惜他们暴露得太快,被12班班主任注意到了,他把那个挨训的学生吼进教室,过了一会,老驴的身影就出现在他们班门口。   曾泰然嘀咕:“难道12班班主任去告状了?”   “难说。”纪时耸了耸肩。   不是所有老师都是老驴那种直来直去的类型,12班班主任个子又瘦又小,脸上的皱纹特别多,平时就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据他们班学生说,这人平时就有些阴阴的,在他们班搞什么互相监督的策略,换句话说,就是在班里插卧底告状,所以他们班的气氛一直不算很好,不过纪律好倒是全校公认的,分班之后,同年级几乎每个班都知道12班管得严,平时他们没事都很少去找12班的人玩。   但这种策略在学习上其实不太管用,至少纪时是这么认为的。   他觉得学习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享受的过程,痛苦的学习或许会带来成果,但成果必然是很有限的。   他宁愿在老驴那样凶巴巴的老师手底下学习,都不想被那种老师折磨得太痛苦。   老驴进教室了,开口说的话就让他们班人知道,12班班主任果然去告状了。   不过老驴这人也有意思,他倒没有批评他们班里的学生,反而笑道:“我不反对你们去别的班,不过你得看人家高不高兴,人家不高兴,你去了不是讨人嫌吗?”   好像也有点阴阳怪气。   当然纪时也不确定,老驴是他心目中的阳刚人士,Z中头号猛男,感觉他也不是那种特别会阴阳怪气的人。   他们11班老师基本都不这样——除了每次出月考成绩的时候,老师们身上的封印像是被瞬间解开似的,冷刀子?H?H往胸口戳,特别伤自尊。   纪时可以立刻念出五句以上的经典名言。   “据说,只是据说,你千万别说是我说出去的。”曾泰然悄悄在纪时耳边说。   “什么?”   “12班班主任被人叫太监。”   “???”   曾泰然千叮咛万嘱咐让纪时别说出去,至少不能让他成为谣言的源头,纪时很郑重地应了,他没那么多朋友,也不可能在外面随便乱传小话。   然后——   中午在食堂吃饭,他正好和他们班其他几个人一桌,就听他们在讨论上午这个事,然后有人说:“12班他们老师管太严了,他们班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说他是太监。”   “真假的?”   “我以为老驴这个外号已经够难听了。”   “说什么呢?老驴这是尊称,多可爱!”   纪时:“……”   他要怎么和曾泰然解释呢?谣言绝对不是从他这里流传出去的。   只能说,学校里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就算瞒得再紧,在一传二那一瞬开始之后,就要做好传遍全校的准备。   纪时也在思索一个问题——老驴他……知道自己的外号吗? 第51章 午间练习 作文课上的展示   这个深刻的问题纪时不打算深究,就算老驴知道,应该也是假装不知道,那他们就假装不知道老驴知道好了。   再说了,老驴这个外号多么桀骜不驯又可爱啊,和老驴这人的匹配度100%。   说起来,他们班好像就老驴一个老师有外号,其他老师即使有,应该也没有大范围传遍开来,只怪老驴的名号太响亮了,影响力绝不仅限于他们班,而是全校范围内的。   据说哪一次的化学卷子出难了,其他班学生也在暗地里咒骂老驴。   纪时怀着沉甸甸的心情回了教室,很好,关于12班班主任外号的八卦还没有传播开来,不过这老师性格确实也是在全校出了名的,和老驴恰好是反面,之前分班的时候,不少学生都祈祷千万别去他的班。   ……   对纪时来说,天冷了还有一个好处,中午他看书的时间自动延长了20分钟,秋冬冷,午睡的需求不像夏天那么高,纪时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抬手看了看时间,时间还早,离上课还有段时间。   最近各科的复习基本都已经结束了,高三的课程集中在三门主科和两门选科,每个科目一天都有至少一节课,加上老师的复习进度快,毕竟不可能像新授课那样去等所有人的进度,跟得上的就跟,跟不上的课后再问,时间虽然很紧,复习时间整体来说还是够的。   ——虽然细分下来,每天留给某一门课的时间其实很有限。   纪时翻开化学试卷,订正这一周上化学补习班做错的题。   补课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加上老驴在课堂上讲的内容,不少纪时觉得很难找到思路的题慢慢也解开了,老师比学生出色的点是他们更能举一反三,像纪时找的补课老师,改完他们一群学生的作业,他下次出题就专出他们错过的题目。   让纪时自己去找的话,光找同类型的题目恐怕就要花不少时间。   所以上补习班真的节约时间。   当然,不是说上补习班就把一切交给补课老师,他自己还是要多做多练,化学本就又些落后,更需要多花时间。   纪时手扶着额头,目光盯着桌子上的试卷。   最近不管是中午午休还是晚自习,纪时都不太注重数量了,关键是质量,不管是写一道题还是两道题,重点是把这些题都吃透了。   他对着一道题目陷入了沉思。   今天吃过饭之后只对付了这一道题,纪时没分心,可这道题确实是把他难住了。   “是这题不会?”   老驴不知什么时候从教室后门进来,手指轻轻叩着纪时正在想的题目。   “严老师出的?”   纪时点了点头。   给他补课的老师姓严,听老驴话里的意思,他们恐怕还是认识的。不过仔细想想,Z县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高中化学老师互相认识也并不稀奇。   老驴把纪时的试卷拿起来:“我带到讲台上看看。”   “啊……好的。”   纪时觉得,老驴未必是想帮他看那道题,他也想了解一下市面上辅导老师的水平和进度,因为他把自己的卷子拿走之后一个中午也没还,等午休快结束的时候,他很自然地从讲台上卷起书,直接把他的卷子给……带走了……   太奸诈了,简直太奸诈了!   堂堂Z中的教研组长,难道还想窃取人家C中化学组的教学成果?   快把他的化学试卷还他啊!   纪时:“……”   老驴把他要复习的资料拿走了,他午休只能去看物理试卷了,最近纪时也攒了不少物理的错题,他也堆在那里,打算慢慢去攻克。   其实参加补习班有时候也会让人产生自我怀疑,毕竟他在补习班的练习正确率也只是一般,每天都会产生错题,偶尔甚至会对自己的认知能力产生不信赖,这也是有些人越上补习班反而成绩越差的原因。   纪时在题目下方划线,确保自己没有错过题目的重点。   他把题目重新再做一遍,会了的题目就放到一边,把那些还不是太懂的题目继续看,有老驴在讲台上看着,教室里很安静,纪时的思考丝毫没有被打乱。   这一个中午,他一共吃透了三道物理题。   老驴一走,上课时间快到了,教室里所有人就和上了发条似的,立刻躁动起来。   姚蒙转过身来,问纪时:“老驴拿的是你辅导班的资料,能不能借我看看?”   “我有物理和化学的,化学的被他拿走了,只有上周的卷子,你要吗?”   姚蒙伸手:“给我一份。”   “也借我一份看看。”黄雅琼把手伸过来,“你给他化学的就给我物理的。”   纪时的补习资料就这么被分了出去,不过他也不亏,黄雅琼那边也有独门的复习资料,姚蒙的物化笔记则以租赁的方式借给纪时一个月。   纪时也不是那种介意和人分享学习心得的人,班里的排名是班里的排名,最后的高考又不会比班级排名。   “谢了纪时。”黄雅琼朝纪时笑笑,“我正愁题不够写呢。”   纪时:“……你到底刷了多少题?”   熟悉了之后他才知道,看上去文文静静的黄雅琼其实是个刷题狂魔,学习上特别有韧劲,性格也很不服输,纪时从来不觉得自己买的那些参考书都能刷完,可黄雅琼就能,就算她不是那么擅长理科,可她的弥补方式就是多做多练。   用她的话说,就算理科不行,她也不能放弃练习吧?   就算她物理化学就考个100分不到,可如果她因此放弃复习,下次分数可能就是80了。   其实黄雅琼这两科还是稳的,至少比纪时稳,第一次月考她物理化学都是100出头,第二次那种难度她也上了95。   只能说,相对她在语文上的强势,她物理化学稍弱了些而已,可她的分数在11班也不是很低。   ……   下午第一节课很不幸地上了语文。   一般来说,下午第一节课是一天里最困的时候,上语文课就像在听和尚念经,坐在前面的学生还好,好歹是在老师眼皮底下,靠近后门的那几排,不少人都是把书架在课桌上,脑袋缩在书后面呼呼大睡。   语文老师也懒得管,反正已经习惯了,只要别打呼就行。   而对纪时来说,一下子从看物理化学切换到听语文课,他也确实有些不太适应,幸亏每周就这么一堂语文课排在下午第一节,忍忍也就过去了,如果是讲阅读理解和诗歌赏析,纪时估计自己能睡过去,但今天讲的是作文,还属于那种比较尴尬的、令人很难入睡的环节——   作文展示。   顾名思义,就是语文老师把班里写得比较好的作文投在屏幕上供大家欣赏,最丧心病狂的时候是会把作文饱含深情地朗读出来。   语文老师当然是觉得无所谓,但是具体到某位作者,今天下午绝对可以用脚趾抠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下一篇作文,我认为写得比较好的,是纪时同学在上次月考写的这篇《以爱之名》。作文情感真挚,虽然词藻不够华丽,但我们能从他的文字中感受到他对父母浓浓的爱。”   纪时:“……”   冷不防被点了名,再被语文老师这么一形容,他整张脸立刻红得猴屁股似的。   太尴尬了,纵使人生重来十年,纪时也极少遇到这么尴尬的场景,其他人的目光都在这一瞬间朝他看过来,大家都在笑,可纪时只想把脑袋埋到桌子下面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社死现场。   “娇羞了,纪时娇羞了。”曾泰然在一边起哄,被纪时用毒辣的目光狠狠盯了好几秒。   ……他怎么知道,语文老师居然会在上课的时候放大招啊!   就,真的有点过分,离谱。   这应该算是纪时学生生涯最不愿面对的事情之一了,他觉得自己这篇作文写得挺真诚的,但是仅限于在考场上写进作文里,不是给全班同学欣赏啊!   不过他懂语文老师,对方一直都是这么分享好的作文的。   ……   所幸倒霉的也不光纪时一个,班里被点名表扬的学生还有好几个,每个人被点名之后都面红耳赤,很难再保持云淡风轻的人设。   这么一折腾,语文课原本昏昏沉沉的氛围立刻变了,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盯着电视,一是怕社死场面突然降临自己头上,二是等别人社死的时候可以大声嘲笑。   高考作文占的分数毕竟高,哪怕对其他题型也很重视,他们语文老师还是尽量拨时间来讲作文。   其实到了高三,语文老师基本就不会再强调作文的格式这些基础内容了,晒范文也主要是为了提升学生对作文的感觉。   纪时虽然社死了一小会,他也认真欣赏了别人的作文,像黄雅琼的作文他就觉得特别好,用词很出众,情感又很真挚,属于作文写作的全能战士。   “我什么时候能写出那种水平的作文啊?”纪时忍不住感慨。   “你可以的。”曾泰然拍拍他肩膀,“这篇不就挺好吗?”   值得一提的是,曾泰然“我的爷爷”开篇的作文又入选了语文老师的优秀范文实例,不过对比其他人不好意思的表现,他全程抬头挺胸,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定模样。   对爷爷系列作品无比了解的11班学生纷纷投来敬佩的视线。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原来如此。   他们很好奇,曾泰然是不是真打算写到高考结束了? 第52章 日常 依旧是日常   语文课后是一节英语课,本来该上数学的,数学老师有事请假,和英语老师换了个班,明天的英语改上数学。   他们上午已经上过一节英语课了,上午主要是讲昨天做的练习卷,所以下午英语老师大概也没课可讲,让他们把书合上开始默写单词。   大家纷纷露出苦瓜脸。   最近做题练习多,英语老师已经很久没叫人上去默写单词了——一般来说,老师不催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去做的,大多数人的主动性都很差,除非是那种真正热爱学习的学霸。   “李力,潘高峰,你们俩去黑板上写。”   被喊到两个人顿时一副被雷劈中的神情,屁股像被502胶粘在椅子上似的,英语老师催了很久,才不甘不愿地从椅子上起身,两人对视一样,相互释放着“你会吗”“你觉得我会吗”的眼神,最终,确认对方和自己一样什么也没背之后,他们才认命般叹了口气。   “第一个单词,工业化的。”   纪时在单词本上写了industrialized这个词。   他的单词本是小学生才会买的那种四线格本,又薄又软,但是这样写出来的单词很工整,也算能起到练字的作用,他有时候就是会纠结这种旁人不在意的细节。   “第二个单词,准确的,确切的。”   这个词应该是precise,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第三个词,阐明,使清晰易懂,澄清;净化。”   基本上老师念出一个单词的第一种意思,纪时就能把单词完完整整地默写下来,这说明他这段时间背单词还是很有效果的,没白下功夫。   黑板上,李力把最后一个clarify写出来了,前两个词空在那里,潘高峰是一个也没写,面前一片空白,他把脑袋扭到李力那边,扭了一会,终于也慢吞吞地在黑板上写了一些字母,纪时仔细一看,他好像写成了charity,不得不说,这两个单词的确挺像的。   默完单词,英语老师也没叫课代表把默写纸收上去,因为从李力和潘高峰两人的默写情况,她基本已经能猜出其他人究竟默成什么样了。   她把十个单词和语义都写在黑板上,让大家对照着订正。   这节课改讲的卷子也讲完了,没有新资料可讲,英语老师干脆又把what,which,when这几个词的用法在黑板上强调了一遍,例句写了满满一黑板。   老师写多少,纪时就在笔记本上抄多少,抄到最后手腕都酸了。   剩下的时间,趁着英语老师在座位之间答疑的时候,他们这一圈人把老师围住,请她讲强化班练习卷里的几道难题。   英语老师早知道他们搞到了强化班的卷子,她也没有在别的班声张,只在一边帮他们分析某道题为什么填某个选项。   “李老师还是很厉害的。”曾泰然嘀咕道,“我之前上了一个辅导班,那个老师对着答案讲试卷,她把C答案看成了D,还在那讲了好几分钟为什么选D,后来大家提醒她才发现。”   “李老师好歹是金陵师大毕业的,咱学校一年能有多少个考进金陵师大?”   金陵师大好歹是正经的211高校,省内师范学校的头把交椅,Z中一年不过500个一本,一本里能上金陵师大分数线的未必有一半。   毕竟省内高校的录取分都有些溢价,超一本线几分的学生基本要杜绝上一本大学的心思,挑一个二本的好专业就足够了。   ……   等下午的课都上完,全班都在做练习卷的时候,老驴才姗姗来迟,把纪时的补习试卷还给他,顺便告诉全班,他作为本班班主任为大家搞来了其他班都没有的福利——额外的一套化学试卷。   “切~”   大家只能默默在心里鄙视,不能把鄙视呈现在明面上。   收到试卷纪时才发现,什么福利,基本上就是他这段时间补课的练习,其中虽然也有老驴结合知识点自己出的题,但那股熟悉感……纪时不想多说了。   “另外,最近天渐渐冷了,大家多穿两件衣裳,别把自己搞冻了。”   “大家用电器的时候也要小心,少用大功率电器,可能引发火灾,2班之前有个同学在家被热水袋烫伤了,你们怕冷用热水袋的也要注意。”   纪时自己平时不太用电器,他想了想,回头要和他妈多说一声,出租房里的电器都集中在一间屋子里,确实不太安全。   各科的试卷发下来之后,纪时先把做得快的几套试卷给写了,然后专心致志攻克物理和化学卷。   “周伟乐,你物理和化学写完了吗?”   周伟乐在后面回答他:“物理好了,化学还差几道题。”   “那等我写完了,你记得把试卷借我看看。”   “把你英语借我。”   纪时比了个OK的手势。   他借周伟乐的物理和化学试卷当然不是想抄,就是想对一下答案,看看自己的正确率怎么样。   补课之后纪时做题的速度更快了,正确率也更高了,加上前后坐着姚蒙和周伟乐两大理科高手,纪时感觉下次月考他应该能考个不错的分数。   现在已经是12月初了,Z中这边却并没有透露出要月考的消息,不过11月的月考时间本就往后拖了拖,12月可能也要拖。   “会不会搞全县联考,或者和另外几个县一起搞全市联考?”   纪时印象中,他在Z中的日子里,学校和其他学校一起参加联考的次数好像不太多,对下面的乡镇高中,Z中基本是能够碾压的,但是对其他县和上级市的联考,Z中的平均分一般都比较高,但顶尖的学生却未必能考过人家。   他就读的那一届,Z中已经渐渐开始走下坡路了。   这大概也是很多县一级高中的缩影,老师还是那些老师,教育资源依旧有所倾斜,可学生却一届比一届少,很多孩子都被家长带到外地去读书,享受地级市乃至省会城市的资源,还留在本地读书的学生越来越少。   纪时他们那时候就有这样的例子。   似乎是本地一个很厉害的家长,孩子本来都去姑苏读书了,但是成绩一直不行,又在那边瞎玩,后来就被接回了Z中,直接插进了最好的班。   具体情况纪时也不了解,因为也不是他们这一届的。   一般来说,Z中根本就不接收插班生和复读生,成绩差的学生更是不会接,但那个学生确实是进了,还是在Z中参加的高考。   “管他呢?联考还是高考都得自己去考,分高分低都是自己考出来的,最多学校丢脸罢了。可又不能因为丢脸就不参加,不参加不是更丢脸?”   “咱们学校又不差,谁说联考咱们排名就靠后了?”   ……   纪时物理和化学的试卷一直到晚自习才写完,写完之后他就立刻拿周伟乐的试卷去核对,一张试卷差不多30个小题,纪时有足足25题答案和周伟乐是一样的。   这个结果让他有些振奋,因为之前他也和周伟乐和姚蒙对过答案,正确率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高!   周伟乐正好瞥了眼他的试卷:“纪时,你很可以嘛!”   “是不是超牛逼?”   周伟乐冲他竖起大拇指:“就进步速度来说,你这个成绩真是够可怕了。”   纪时现在还会错的都是那种比较难的题型了,中等难度的题他基本都能全对,而且难题也或多或少有些思路。在他们物理老师和老驴的认知里,难题就是用来区分A+、A和B这几个等级的。   纪时现在差不多站在了A等的边缘,拿B绝对已经稳了。   不过纪时是不愿意拿B等的,老驴他们几个老师也不愿意,要是一好好的金陵苗子去了二本,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还要不要面子?   怎么好好的孩子语数外能排进年级前十,物理化学连前20%都进不去呢?   忒丢人。   ……   纪时受了鼓励,不由开始对月考摩拳擦掌。   做完五套试卷之后,又做了一套老驴的福利和强化班英语卷,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一段时间,纪时趴在课桌上缓了缓,换另一份化学资料做。   到了这个点,班里人心思也基本都不在看书上了。   有人拿了零食吃,有人把小说书摊在桌上光明正大地看,就连姚蒙都拿了本《青年文摘》看里面的心灵鸡汤,这年头的鸡汤特别多,还一个个编得特别像样,一不小心就会中毒,不过无聊的时候拿来解解闷还是很不错的。   快下课的时候,更有别的班的学生溜进他们教室后门找他们班人玩,也不是玩游戏,也不是打牌,就几个人聚在一起聊天也挺有意思的。   反正这个点老师们也都回家了。   冬天太冷了,汽车还算普及的年头,老师们要么骑小电驴要么骑自行车,风呼呼刮着可不好受。   纪时看了10页的参考书,把参考书对应的习题都写完了,写一会他就要站起来稍微活动一下身体。   “Na的化学反应公式,2Na+……”   这本参考书上有化学方程式大全,从碱金属到氮族元素应有尽有,类似于万能宝典的那种形式,对纪时而言还是很有用的。   他这段时间是真真切切学到东西了,所以再看到这些化学公式,它们看起来也变亲切了很多。   他觉得,这就是他从学渣向学霸转变的过程,以学霸的眼光看,以前讨厌的东西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可爱起来,化学是这样,物理也是这样。   ……   这一天纪时照例回宿舍睡,姚蒙等着和他一起回去,他已经把东西收完了,站在纪时桌边看纪时收东西。   纪时正在摞参考书,一本接着一本,摞成厚厚的书山,他桌上的试卷也堆成了山。   很多参考书他都看过了,做完的题也有不少。   那……   纪时从桌子底下的纸箱子里翻了翻,终于翻出一本色彩醒目、字体很丑、名气超大的参考书系列——   正是那本传奇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纪时很想说,这个时候的《五三》绝对没有那么火,曲一线2008年推出的这个系列在如今的高考市场上只是个小弟,王后雄的魅力要更大一些,只不过谁能想到,N年以后的《五三》居然火成了一个梗。   现在《五三》不火的主要原因是,太大太多太厚了,连任课老师都不太喜欢给学生推荐。 第53章 月考将至 关于初三的回忆……   当然,不火不代表《五三》在学生群体里没有市场,相反,《五三》系列上线也不久,他们班买这套资料的人已经不算少了,纪时感觉它主攻高考这个市场,光是参考书里“高考”这两个字就足够吸人眼球了。   它也比较适合需要进阶的学生。   像姚蒙之前已经开始做《五三》了,纪时却直到现在才把这套书拿出来。   “你到现在都没做吗?”姚蒙好奇道。   “我等物理化学复习差不多了再开始。”纪时捧着书,还挺重,“现在就差不多了。”   “你挺有原则的。”姚蒙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纪时挠了挠头发:“可能吧。”   姚蒙不吱声了,看着纪时把《五三》换到桌肚里,又把之前的旧资料塞回纸箱子,半晌才憋出一句:“咱们学校的课桌也太矮了,又窄,什么也放不了。”   “是啊,不过这比我初中时候的课桌好多了,都不是这种单人桌,是两个人一起的,漆的黑漆,看起来又脏又旧。”   姚蒙:“……”   他其实就是找话题而已,根本没有要和纪时讨论课桌新旧的意思。   他很想说,纪时这人在复习上一直按自己的节奏来,具体该怎么复习,进度到哪里,他比任何人都有数。   不管老师要求的复习进度是什么,也不管其他人复习到了什么阶段,纪时都按自己的步骤,踏踏实实地去完成每天的任务。   所以他进步得很快,但是那种进步又很稳,并不是空中楼阁,而是真正把底子打得很深。   面对这样的竞争对手,姚蒙有时候也会产生对方很可怕的感觉。   但纪时同样是他的驱动力,至少姚蒙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纪时赶上来之后,自己这两次月考的成绩也一直在往上升。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鲶鱼效应。   “你看了没?今年数学奥林匹克的成绩出来了。”姚蒙突然道。   两人在楼梯口说着这话,楼梯间灯光昏暗,因为四周很静的缘故,姚蒙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晰。   11月奥赛的成绩已经公布了,Z中今年没有在奥赛里拿一等奖的,前几届倒是有,因为当时纪时有个邻居就拿了奖,那个男生是数学超强项,语文和英语都不算特别好,高考去了苏省的一所一本学校,没能去成顶尖名校。   今年好像是几班的一个男生拿了二等奖,不知道是不是强化班的。   姚蒙当时应该也是参加了初赛的,纪时记不清,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见纪时点头,姚蒙轻轻叹了口气:“看到别人可能加分心里就有些不爽,不过看到谁也没能加分我心里又有些不服气。”   纪时拍拍他肩膀:“我懂。”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最不服输了,就算输,也得输给大boss级别的,最好是能在国际上拿奖的那种,这样才显得自己也没那么菜。   不过越往后他们就越能意识到天赋的重要性了,现在他们不过是做做高考题而已,但想在数学这门学科有所作为,不是天才根本就不可能。   “只是不爽而已,没别的想法。”姚蒙又强调了一遍。   “我懂的。”纪时笑了笑,“我没觉得你有其他想法。”   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同学都挺单纯的,姚蒙、周伟乐和曾泰然都是这样,纪时有时候也想夸夸自己,一定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好人,所以周围才聚集了一群好人。   “你晚上还回去看书?”姚蒙问。   “昨天就没看,今天再看半个小时吧,反正也没别的事做。”   夏天宿舍区会热闹一点,冬天冷,人回了宿舍只想在被子里团成一圈,别的什么都不想干,所以宿舍区这会特别安静,只有高一高二的学弟们偶尔会传出一声狼嚎。   “那我也看会书吧。”姚蒙想了想,“本来打算回去了直接睡的。”   “累了就睡啊。”纪时扭了扭脖子,“我主要是觉得今天精神还不错,不太想睡觉。”   他带了一本《五三》回来,虽说今天还没有做题的打算,不过想研究一下《五三》的构造,要搞就大批量搞,打定主意专心搞。   泡脚盆依旧备好,纪时翻着厚厚的《五三》,去翻它上面的卷子和解析,厚是真的厚,价格也不算贵,纪时当年高考的时候也买过这书,不过没有认真做,就把它和别的资料扔在一起了。   他一边翻书,手机里还放着歌。   睡觉之前是纪时的放松阶段,不管学不学习,他都希望自己能轻松一点。   ……   过了几天,纪时他们班每个人都收到了学校发的100周年纪念章,有一个本子和一个徽章,可以别在校服上。   学校做的徽章还都挺好看的,印着校徽,特别有书卷气。   纪时夸过他们学校的徽章之后,第二天,曾泰然居然给了他一个金陵大学校庆100周年的徽章,印着雪松和1902-2002。   “纪时,你想考金陵的吧?”曾泰然把徽章递给纪时,“暑假我去金陵玩的时候在学校附近买的,送你了,愿他保佑你考上金陵。”   徽章是用塑料盒包装好的,小小的透明塑料盒下面红色的徽章很漂亮。   他把徽章捏在掌心:“我加油。”   “你一定可以的,我对你很放心。”曾泰然推着纪时,“你物理和化学不都上来了吗?那两科一行,分数妥妥的就能上来,论语数外你怕过谁?”   “嗯。”   纪时点了点头。   他心里有种说不明的情绪,有点激动,但又有种接了任务的神圣感。   他上初中才第一次去了Z县县城,还是因为参加全市组织的竞赛活动,那天他在Z县电视台露了个侧脸,爸妈激动死了恨不能让所有认识的人来看。   后来他第二次去是在初三吧,那也是他整个初中第二次去县城,是他爸带着他去的。   那时候他对自己能不能上Z中没有丝毫把握,之前他的初中能去Z中的一届都有20多个人,但到了他上一届,只考上了十个出头。   那会不仅是对学校,对他们这群学生也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年级排名前20的学生都很忐忑,担心自己考不上Z中,或者要交择校费。   年纪越轻就越好面子,毕竟上的同一所初中,平时成绩也差不多,为什么别人就是正取,自己只能择校?   加上排名这种东西本来就不稳,没人有把握说自己一定能上Z中,纪时自然也是这样。   那次他爸带他去Z中看了一眼,还是在市中心的那个老校区,其实当时高中已经彻底搬过去了,但他们并不知道,路过Z中校门的时候,纪时心里有种很神圣的感觉。   他脑海里一直在想,明年我一定要考到这里来。   他爸又带他去旁边的新华书店买教辅,对于当时的纪时来说,新华书店就是天堂。   因为他们学校门口的书店基本没有除了名著之外的正规出版物,就算小说也只有女生里流行的郭抄抄的小说和明晓溪的小说。   男生喜欢的小说没什么市场。   不过就算这样,盗版书还是很盛行,那会明晓溪很火,《泡沫之夏》和《旋风少女》都特别有热度,他们班有女生特意去买了,结果封面是正版的封面,里面是一本叫《夜船吹笛雨潇潇》的武侠小说。   纪时在新华书店买了不少当时他们学校根本就不用的参考书,也正是这一趟Z中之旅和参考书们让纪时整个初三都保持着专注度,最终上了Z中。   梦想中的大学和高中一样,是虔诚的,是神圣的,是高不可攀的。   他现在好像拿到了通往大学之路的信物。   他会加油的。   ……   俗话说得好,月考虽然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这次月考,Z中确实没参加地级市下辖几县的联考,却还是把Z县范围内的Z中、八中、A中和C中几所普高连在一起搞了一次全县联考,题目还是Z中教研组这边出,模式和Z中平时的月考一样,不过文理附加分40分都要考,物理和化学也第一次不参与排名。   “我们学校这边还是会排的,你们放心。”老驴抛下一句,“还有,就算定了等级,你们也别着急把等级当真,现在你们是在和Z县其他学生比,高考的时候你们要和全省比,还是不一样的。”   “另外——”   “你们这一次要是考不过人家A中和C中,你们懂的。”   Z中作为Z县一霸,考不过当然是一句玩笑话,不过A中和C中这些学校当时招的毕竟都是考不上Z中的学生,假如联考成绩一出来,考进全县前百的另外几所学校的学生太多的话,Z中的老师们也没面子。   事实上,A中和C中都有学生考入过金陵大学,高中这三年很多事情都说不准,像纪时这种初中公认的好学生毕业之后去了一所三流学校,他们班当时考不上Z中的学生反而在C中上了一本。   “又要月考了。”曾泰然抓着头发,“我这个月真的是学到爆炸,再考不到好分数我真要哭了。”   “下次月考应该就会迟一些了,直接是期末考吧应该。”姚蒙接话道。   “我感觉还有一次,今年2月14才过年,12月到过年不可能只考一次吧,最多元旦再把考试时间往后推一推。”黄雅琼道。   “嗷。”曾泰然发出了非人类的嚎叫声。   怎么说呢?每一次月考排名就是一次斩首示众,不管这个人平时有多帅穿得有多贵,年级排名一出,所有人都会这么形容他——“可惜成绩不太好。”   这是每个Z中人都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   “别嚎了,收收桌子吧。”纪时拍了拍曾泰然的肩膀,“要我帮你收吗?”   “不用。”   曾泰然把书直接往书包里倒,他的参考书没有纪时多,不过据他说,他家里有很多本参考书,都是家长给他买的。   “不过我这段时间是进步了吧进步了吧进步了吧?”曾泰然一连几句追着纪时问,纪时用力点头,让对方相信自己是最真诚的。   他把书放进包里,一个包还不够,又得哼哧哼哧往回运,他觉得学校就应该建个仓库专门用来放书,这么多书一个月搬一次,他们脊椎都要压弯了好吗?   考场表也在一楼那边贴好了,纪时觉得,他们学校教务处的老师在其他事情上或许不积极,但是贴排名绝对是一把好手,每次都能让他们学生深深体会到社会的残酷之处。 第54章 开考 联考开始   月考的前一天晚上,纪时照例去补习班上课,老师考虑他马上就要月考,下课时间比平时早了些。除了纪时之外,在这个班补课的还有五个学生,都是Z中的毕业生,据说也有高二的家长想把孩子送过来,补课老师考虑进度没有收。   大冷天骑着电瓶车来回,晚上9点多到家的时候,纪时只觉胳膊和腿都失去了知觉,路程虽然不远,可晚上的温度比白天实在低太多了,他裹着羽绒服出门都觉得冻。   回到家,他妈已经靠在床上睡了,听见纪时开门的声音,她揉了揉眼睛,去厨房给他热汤。   出租屋这边纪妈来得比纪爸多,毕竟她做饭比纪爸好吃,纪爸属于王婆卖瓜的类型,做完的菜就算不好吃也不能说,好吃了就必须挨夸,当然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做饭麻烦,一般都是让纪妈过来。   他妈其实一直不太习惯在县里的生活,不用种地是清闲,可一闲下来她就觉得无所事事,好像身体这里那里都不舒服,她又放心不下家里的地,总要给纪爸打电话问情况。   附近的租户不少家长都在附近找了点活干,有给人织毛线的,也有用缝纫机打被套的,按件计费,可纪妈不擅长针线活,只能成日地发呆。   纪时也觉得有些愧疚。   他倒是挺适应在这边的生活的,不过对他爸妈来说,这样的生活恐怕和坐牢无异。   一碗汤喝下午,身体也就暖了。   等碗收拾干净了,桌上空了,纪时把语文课本和资料放到桌上,打开台灯,一边翻书一边做着笔记。   “明天不是要考试吗?今天不早点睡?”   纪时摇摇头:“这会还早,反正睡不着,先看会书。”   他妈也不睡了,撑着脑袋看他写作业,看着看着就直点头,没过一会儿就又睡了。   纪时喝着保温杯里的热水,看着自己的课堂笔记,目光很专注。   月考这几天他晚上都有课要补,所以纪时把一部分不常用的资料搬到宿舍去了,剩下的资料都搬到了出租屋,这次月考的时间安排和高考接近,一共三天时间,第一天考语文数学,第二天考英语,第三天是物理和化学,所以这三天里空闲时间其实很多,比平时周末放假还要充裕,纪时必须得好好利用。   明天考的是语文和数学,这两门其实都属于复习起来无从下手的科目,涉及的范围很广,不过纪时觉得,考试之前还是复习一下比较安稳,反正他还有时间。   他相信,同样的时间,姚蒙他们也一定在努力,纪时希望把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考。   看书看到10点半,纪时添了点水,靠在椅子上看《百家讲坛》。   这也是现在比较火的电视节目,于丹讲《论语》,易中天《品三国》,包括蒙曼讲隋唐五代史,这些视频纪时看起来比较放松,而且和他们平时学的内容也能扯上点关系,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毕竟他们现在的娱乐生活不如十年之后丰富,同学聚会也不过是去KTV吃肯德基而已,能看的基本上都是电视台的综艺,视频网站还远远没有兴起。   对待考试,纪时还是很放松的,他属于那种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的典型,不管遇上什么考试他都不掉以轻心,但也不至于被考试吓住,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出租屋离学校很近,早上8点半,纪时吃过早饭后出发,一路上看到不少背着书包往考场走的学生,有别的班的也有他们班的,高一高二早就进教室上课了,所以教室门口只有他们高三一群人,学校很安静,从门口踏上第一栋教学楼的台阶,同行的学生几乎都不吭声,只埋头走路。   高三生的画风和其他年级的学生毕竟大不相同,有种一夜之间成熟了的沉闷感——虽然只是被催熟的。   纪时这次终于来到了第4考场。   他上次的年级排名在第100名,正好在第4考场中间的座位,大概是联考的缘故,这次月考一间教室里足足有两个老师监考,纪时见到其中一个就呆住了,因为正在黑板上写考试时间的正是大名鼎鼎的老驴同志。   “傻站着做什么?进来!”   “哦哦。”   纪时慌忙去找自己的座位。   座位牌也和之前不同了,座位被分得更开,每个考生的座位上不仅贴了准考证号,也贴了每个人的姓名和班级。   这个教室里依然都是他陌生的脸孔。   毕竟Z中光理科就十几个班,班级名次接近的学生在年级上差个十几二十几名也并不稀奇,他这次分进了第4考场,考场里是上次月考年级排名91到120名的学生,以两个强化班的学生居多,不过普通班的学生也不少。   纪时不知道的是,光老驴凶巴巴对他说话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好奇地盯着他看——年级上能排进前120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人,非强化班的学生就更少了,每一个都是新鲜面孔。   等纪时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自己的座位之后,大半个考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那个座位的所有者,大家都很好奇他的长相。   毕竟上次月考之后纪时就出了名,月考的排名表也在楼下贴了快一个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11班有这么个语数外前十的神人,就算纪时的月考排名只有100,可他语数外的成绩已经足够让人惊恐了。   前百在Z中已经是相当有实力的学生了,可身处这个排名的学生们都知道,想让自己的排名再升一升究竟有多难。   纪时压根没留意四周的视线,他把笔从笔袋里取出来,转了两圈,再仔细回忆了一下语文老师平时讲阅读题的状态——他正在脑内模拟语文老师的姿态和手势,感觉模仿越像的话,就越能get语文老师在那一瞬爆发的灵感,也许他的阅读理解就能得高分呢?   但纪时觉得,他的语文还是有进步的。   毕竟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在语文上花的时间虽然不如物理和化学多,但他的确是投入了精力的,看小说看散文,揣摩课本上那些作品的立意与思想,做题的时候更多从作者的角度去思考……   纪时不信自己做的是无用功。   上午的语文时间本就不短,文科生还有40分的附加题要做,花的时间更长,每当这个时候纪时就庆幸自己是理科生,虽然他猜,等下午他们考数学附加题的时候,文科生们恐怕也会这么想。   老驴和另一位监考老师只简单讲了考场的注意事项就把试卷发下来了,卷子是Z中教研组出的,不过据他们语文老师透露,也有A中和C中的老师参与出题,身处Z县县城的八中反而不太受Z中这边信赖,因为八中的学风不如A中和C中清正。   在Z县,Z中已经属于管理很不严格的学校了,毕竟生源相对优秀,需要老师操心的学生有限,但八中在这一点上还不如Z中。A中和C中则又是另一个极端,模式近乎于军事化管理,一个月只放半天假不说,学校也不允许家长在非放学时间跑到学校来,甚至连睡觉的时间都很短。   老师们管得严,学风相对就会好一些,所以A中和C中近些年的高考成绩都还不错。   ……   纪时怀着崇敬的心情接过了语文试卷,照例先看默写题,很不幸,今天有道题他见是见过,一时之间突然想不起来一个字该怎么写。   流水不腐,_____。   他记得是户枢不zhu,但是这个zhu究竟该怎么写来着?   纪时记得这是个宝盖头的字,和宕远看有些像,但是比宕要复杂得多。   他在草稿纸上画了画,最终只写出了一个蠢字。   现在他理解了为什么老师就爱考停车坐爱枫林晚这一句了。   其他几句名句还好纪时都会,也没有他觉得太为难的生僻字,考了《论语》里的“不患人之不己知”这一句,还有“笔落惊风雨”,每写到这些句子,纪时就觉得古人真的特别厉害。   这些诗都太漂亮了。   纪时把卷子翻过来,又看了看阅读理解,阅读理解这次考的是一篇乡土气息特别足的短文,用词总算不文绉绉了,反而有些淳朴。   作文是以生活中的美为主题写一篇记叙文,是一道中规中矩的作文题,想也知道这次拿高分会难,但是拿个平均以上的分数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等纪时把整张试卷浏览过一遍,他注意到,考场上的其他学生都已经开始答题了。   第4考场给他的感觉要更沉闷一些。   毕竟这一排一共只有四间考场,3、2、1考场各自在他们右边,如果可以,这个教室里恐怕没有人想留在第4考场,每个人都想让自己的排名再高一些。   排名越靠前的学生,攻击性就越强。   甚至处在同一间考场里,不同的座位号就是不同的排名,有人在前面,有人在后面,尽管此刻考场中只有试卷被翻动的沙沙响声,纪时却可以感受到其他人身上传递来的压力。   他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更平静。   现在是在考场上,他不需要乱七八糟的思绪,唯一的对手就是他眼前的考卷。   这次联考的试题没有上次的月考卷难,看来上次月考果然是老师们打的预防针,让他们先紧紧皮,别高考还没开始整个人就松懈了。   前面几道题目都出得中规中矩,和纪时平时做的练习题相当,默写题他把前面7道都写完了,把那道“流水不腐”留在那里,户枢不?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把那个字想起来。   他们小时候考默写题经常装模作样把不会的字写得特别朦胧,用潦草掩盖自己其实根本不会写这个字的现实,可惜老师们一个个火眼金睛,不管他们把字写得多像蚯蚓,那个错了的字还是会被老师圈出来。   接下来就是古诗词和阅读理解了。   文言文这次出得比较广,用的是蒲松龄《聊斋志异》的片段,当然,难度也不大,纪时把答案写在横线上,感觉自己答得应该还不错。   古诗词出的是唐代诗人卢照邻的一首诗,他的诗平时纪时他们接触不多,反而是同为初唐四杰的王勃和骆宾王的诗词经常要背。   谁没被《滕王阁序》折磨过?谁没有写过至少十遍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谁小时候没像傻子一样被家长叫出来背鹅鹅鹅?   骆宾王的专利在N年之后还被恒源祥盗用了,谁在大过年的时候没被折磨过?   简直痛苦面具。   纪时知道,考场上自己的思维不该这么发散,所以他收了收心,继续看古诗词,他很难像黄雅琼一样看到题目就知道该怎么答,也很难答得又全面又漂亮,做这种题的时候纪时觉得自己挺僵硬的,内容答得有些干巴,不过基本该答的点他还是答到了的。   阅读理解题这次偏记叙文的性质,题目出得也对他们比较友好,纪时难得一次把题目后面的横线全部答满,以前他都能空出好多。   最重要的是,等阅读理解做完了,纪时发现,自己居然留了整整75分钟给作文!   他以前答题答得很慢,每次写作文都像是在冲刺,他甚至嘲笑自己,读题仔细得好像自己能考150,一看试卷120。   上次的语文之所以能考高分,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作文,但这次的作文恰恰属于他这种不会发现美的人最不擅长的,怎么说呢?纪时感觉自己属于比较粗枝大叶的性格,不够细腻,但作文要求写的东西都太细腻了。   他估计自己这次语文不会太高。   倒不是说觉得自己会考个低分,而是他感觉这次的语文卷子出得太友好了,可能最后会出一大堆高分,大家分数都高的话,他这种水平一般的也不可能有什么优势。   看来老师们是想打个大棒再给颗甜枣,上次月考把他们的信心全消耗没了,这次再来树立一下信心。   纪时写作文的时候脑子里不免又冒出了曾泰然,他倒想看看曾泰然这次会怎么编。   ——虽然他这么说曾泰然,其实自己潜意识里也在蹭上次考试的光,他照旧写了自己家,写自己曾经嫌弃地里种的玉米,非吃外面卖的两块钱一根的玉米的事情,等一篇作文洋洋洒洒800字写完,纪时一边揉着手指一边唾弃自己。   下次一定要写一篇辞藻华丽的绝世佳作,震翻所有改卷老师的那种。 第55章 数学试题 户枢不蠹du?   语文终于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写完了,老驴来收试卷的时候,纪时在座位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刚一考完就飞奔向了食堂。   没办法,语文耗时太久,他写作文的时候肚子就饿了,还一直在写煮玉米的事情,越写越饿,越写越饿。   他忽然想起来,他们学校门口就有烤红薯卖,尤其是在天冷的下午,用炉子烤过的红薯又脆又软,特别受学生欢迎,每次都排着长队。   他妈很喜欢吃烤红薯,因为家里没有炉子,灶膛又太热了,只能烤烤玉米,家里的红薯一般都是和饭一起蒸的。   等下午考完数学给他妈买两个带回去。   这年头物价还是很便宜的,100块钱能用很久很久,纪时出来之后,他的零花钱降到了一个月400,但已经比不少住校生还要高了,上辈子他出来住他爸妈就几乎不给他零花钱了,但现在……纪时猜是之前的月考成绩给了他爸妈信心,他爸妈对他很放心。   纪时爸妈属于那种很包容的家长,只要纪时好好学习,没把钱花在不该花的地方,出去买点吃的喝的,多买两身衣服都算正常消费。   等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果然有不少人在讨论今天的语文题。   毕竟题目简单,他们就有讨论的欲望,不然看看这题不会那题也不会,连能不能及格都不知道,还讨论个屁啊!   “那道默写你答了吗?流水不腐户枢不蠹那道?”   “写了嘿嘿,我考试之前看到这一句了,特意把那个字写了好几遍。”   纪时:“……”   他们在说什么?那个字读du?不是zhu吗?   ???不是蛀虫的意思吗?你好好的蛀虫读什么蠹啊!   还不如读蠢,这样还好写一点。   纪时悄悄掏出手机,用自己可怜的30m流量去查这个生字。   怎么说呢?在他看来,这个词就和螽蠡蠢一样愚蠢,他除了蠢这个字之外别的一个都不认识,只觉得它们都是虫虫兄弟。   总而言之,今天的语文考得并不是很愉快,主要是一个生僻字居然没写出来,这让纪时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   他和姚蒙也在餐厅遇到了,纪时刚举起筷子准备开吃,姚蒙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今天考得怎么样?”   “流水不腐那道拼音我没写出来。”纪时压低声音,“我才知道那个词读du,我就是个文盲。”   “不是念猪吗?”旁边他们班的任子航把脑袋凑过来,“我一直读的猪。”   “不是范蠡的蠡吗?”   纪时:“……越来越离谱了。”   很好,蠢货不止他一个,他就放心了。   纪时觉得姚蒙挺关心他成绩的,不过他并不反感,因为姚蒙都是堂堂正正关心,直截了当去问的,他干脆地问,纪时也就干脆地答,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地方。   姚蒙这道默写题倒是写出来了,他的基础比纪时还是强上一些的。   “中午你是回宿舍还是去考场,他们有人吃完饭就直接去考场了。”   “回去睡觉。”纪时叹了口气,“我的脑子被虫蛀了,需要抢救一下。”   “那你加油。”姚蒙也忍不住笑了。   他们午饭差不多都吃完了,教学楼那边才传来一阵喧闹声,应该是刚考完附加题的文科生们。   “下午咱们是第一次考附加题吧?前几届的卷子可参考的例子太少了,我觉得咱们学校以后月考还是得多考考附加题。”   听到姚蒙的话,纪时轻轻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他觉得,学校说不定会以这次月考的成绩作为衡量,在之后的考试里慢慢加入附加题的部分,好歹在高考上值40分,哪个学校都不可能把这一块丢掉的。   姚蒙中午也一样回宿舍睡觉,往考场跑的都是走读生,文科班估计不少人吃完饭也得去考场了,上午的考试挺久的,能休息的时间少。   纪时和姚蒙约了到时候互相喊对方一起去考场,毕竟午睡容易上瘾,一不小心睡过头连考试都赶不上就惨了。   数学考试是绝对不可以迟到的,迟到了会很惨很惨,还救不回来。   纪时午睡一般是秒睡,比他晚上睡觉快多了,帘子一拉,外面一点也不吵,刚沾上枕头就睡了。   不过闹钟一响他就醒了,他还没白目到真的让自己考试之前睡过去,他高考那年考场上还真就出过这么一位神人,数学考试还迟到了好久,那年卷子有点难,大家本来就做得有些崩溃,他折腾出动静的时候,考场上很多人都忍不住狂翻卷子发泄不满。   倒不是对迟到的人不满,主要还是对数学帝的不满,这叫迁怒。   当然,他们那会也有一位考到一半在考场上哭了的仁兄,还有一位据说把卷子撕了的仁兄,关于高考的八卦太多太多,往往神奇到让人怀疑这些事情是不是真实发生过,但绝大多数时候——是的。   “走了。”   纪时收拾完,姚蒙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他了,纪时注意到,姚蒙也换了件稍微厚点的外套,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   教室都是朝着南面的,上午温度会高一点,下午太阳下去就有些冷了,尤其在考场上,坐久了腿容易不舒服,自己专注做题可能不会注意,可穿多点毕竟稍微舒服些。   他们的考场也在同一层上。   Z中的班级排布可考场排布颇有种小说里英雄榜的味道,强化班1班和2班永远在最上面一层,1到4考场也是这样,在最高层俯视着其他所有考场,每上一层楼都像是把自己和其他人区分开,就像纪时和姚蒙,他们一直往上走,最后还在爬楼梯的就只剩他们两个了。   其他人就知道他们在1到4考场,是学霸级的选手。   毕竟如果按照入校排名的话,1到4考场应该全是1班和2班的学生才对,两个班都是60+号人,比4个考场还多出几个人来。   纪时和姚蒙挥手告别,姚蒙这次在第2考场,排名比上上次月考提了不少,他可能再高个一两分就能进第1考场了。   考试还没开始,纪时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   “你是11班的?”   他刚闭上眼睛,前面桌一个胖胖的男生就来敲他桌子:“11班的纪时?”   纪时点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上次数学考了149分?”   “嗯,对。”   “我才考了138,你怎么考到那么高的?”对方指着自己,“我是1班的丁伟伟,我们班好多人都聊过你。”   纪时笑了笑:“我物理和化学都不太好。”   “有A不就行了吗?”   “是啊。”   这其实也不是纪时的真心话,俗话说,能A+不A,能A不B,嘴上大家都说能拿到A等就行了,真考到清京的分,选课考两个A那人保准要哭。   当然,清京约等于做梦,那是只有最顶尖的一小撮学生才能考到的分数,纪时倒是可以畅想一下,等哪天他语文上130,数学上150,附加分满分,加上英语上110可以想想,这样总分就有430了,清京不是梦。   前提是物理化学搞到两个A+,一个A+清京未必稳要。   谁也说不准,纪时高中的时候,强化班成绩最好的那个男生经常考年级第一,据说初中在Z中附属的时候他就是第一的常客,但是中考他就没考上Z市第一,高考也是这样,他经常考年级第一,可高考还是没上成清京,后来去西北省的top学校读了本硕博连读专业,当然,那也是一般人考不进去的。   等了一会,两位监考老师才终于来了。   他们学校的考场里已经装过监控了,有阵子据说监控会看学生在教室吃东西,被发现了就要挨罚,这个消息出来之后,他们早读和课间吃东西的稍微不那么猖獗了,时间一长他们就发现这监控完全是个摆设,平时该干啥干啥,反正从来没有被教务处或者某个老师找过。   两个监考老师的配置就是一前一后特工一样坐着,其实老驴这人往讲台一坐就相当有威慑力了,他毕竟教2班和11班两个班化学,在这个考场上2班的学生可不少,一看到他都是一副尾巴被夹了的模样。   纪时倒还算平静,他平时就不太怕老驴,具体来说——他尊重每一个老师,但并不畏惧。   数学试卷发下来之后,纪时只看了一下题目的数量,和上次考试没区别,附加分的卷子是要等他们把160分的考卷做完之后再发的,现在只要先把一套正常试卷的题做完就行了。   数学题和语文题不一样,不需要细看,每道题花的时间都不少,也没有一眼就能解出来的题目。   纪时表情很谨慎,数学题的分值都太高了,由不得他不仔细,虽说数学只要中间步骤对了,后面的结果一般不会错,可他也犯过过程对了把答案抄错的蠢事。   这种情况绝对要杜绝再杜绝。   这次的联考卷,内容难度果然比上次月考要小一些。   这种情况其实对纪时这种数学好的学生不友好,上次月考他主要就是考数学拉分,同考场的学生数学不少都比他低个10分以上,因为按那张卷子的难度,能考到130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但如果年级前100名都能考进140+,即使纪时考150+,优势也未必会很大,毕竟大家普遍分数都高,到时候会冒出一堆150+。   他觉得压力还挺大的。   但试卷的难度毕竟不是他来定的,虽然他知道,等他高考的时候,数学帝的试卷会成为苏省高考历史上不朽的传说,可这一点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所以他只能尽量让自己维持高水平的状态,不管卷子难易,他都至少能和其他人产生一定的分差,不管是5分还是10分,至少他是优势的保持者。   这种事情也并非说说就能做到的。   纪时盯着第一道数学题,视线专注,笔在草稿纸上飞速运算着,视线不时看向试卷和草稿纸,以防运算的过程中出现任何困难。   算了几道填空题他就知道,这次试卷的难度比上次月考的确小得多,填空题一直写到第10道,他才感觉运算需要多花一点时间,上次考试几乎是一开始他就感觉到试卷本身的难度了。   当然,也未必是试卷难度低了太多,有可能是他的数学水平又提高了。   一定是这样没错! 第56章 数学考试 考试进行时   纪时一直做到填空题的第13题,才稍微多花了点时间运算,他做这张试卷到现在,只感觉考的题目基础性和综合性比较强,没有什么偏题和怪题。   做这样的试卷最重要的是要细心。   时间还够,他把速度稍微放慢了点,回顾自己已经写过的题,确认没有犯抄写错误之后,才把目光转向了计算大题。   第一道大题也不难。   第二道题,纪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他一开始还觉得这次考试完全没难度呢,没想到坑居然等在这里。   这道题是道证明题,要想达到最终的结论,中间必须有个过渡的证明要做,但这道题很容易让人偏到只进行到中间的证明。   纪时很不喜欢踩坑,但有时候老师就喜欢故意让人踩坑,踩的人越多他们越容易在课堂上举出反面例子,如果是以前的纪时,他绝对是一个坑踩不够,要连续踩多少个坑才罢休。   有这题的经验在,纪时做后面的题都带着万分小心,唯恐一不注意就掉进了老师们设下的坑,而实践证明,只要有第一个坑,第二个坑必然会在那等着他。   倒数第二道题和最后一道题这次都很有难度。   从某种程度上说,联考数学卷的后两道题比上次月考还有难度,上次月考纪时主要卡在了第四题,那道题他想了半天都没想到答案,这次则是前面的所有题目都很简单,就是最后两题刻意出在这里刁难学生。   看来不管是月考还是联考,老师们都是追求区分度的。   纪时深深吸了口气。   衣服穿得多,在紧张刺激的数学考场上他一点也不觉得冷,脸反而因为兴奋微微有些杠火。   难的数学题是可以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   每次考试,遇到这种比较难的数学题,纪时都是报着攀山越岭的心态去思考的,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写对,有种磨刀霍霍就等着这一题的感觉。   他在课桌下轻轻活动了一下腿,目光专注地盯着试卷上的题目。   最后两道都是代数题,各有两小问。   数学他们其实比较喜欢做最后三小问的题目,因为一道分值15分的题,三小问大概就是一道5分,一般基础不错的学生都可以答出第一题,第二题花些心思也能答出来,这样即使第三题难度大了些,最多也就扣个4、5分而已。   在一张数学卷子里,扣个4、5分太常见了。   但如果只有两个问题的话,第一题的难度就不会太低,不管两道题分值是否相同。   “集合A……”   纪时抿着唇,表情有些严肃。   他自己大概不知道,每当他专心致志对付题目或者要做些什么正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会显得格外认真,其他人一看他的脸,就知道这会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纪时把草稿纸上最空的一块区域用来写运算公式,约莫3、4分钟之后,他开始在卷子上誊自己的答题步骤。   一般来说,数学考试很多人都习惯在试卷上直接答,这样更省时间,而且离题目近些更方便思考,不过纪时通常不这么干,有时候他的思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直接在卷子上答的话,说不定一大串答案都是错的,又得划掉重写。   第二个小题纪时思考的时间更久一些,这道题的解法比第一小题更复杂,涉及了好几个知识点,好在纪时之前不是完全没有接触过这类题目,他思考了10多分钟,终于把这道题的解法也给攻克了。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道大题了。   纪时不用摸都知道这会自己的脸一定很烫,不止是他,考场上很多人的脸都是红红的,大家都埋着头思考题目,不像考语文的时候一直有人在翻卷子,考数学的时候整个考场都很安静,每个人的表情也都相当接近。   手撑着下巴看了好几分钟题目,纪时终于开始动笔了。   一开始他的思绪是很缓的,从“解”字到写下第一行解析,他差不多花了5分钟时间,但从第二行开始,纪时解题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仿佛思绪在一瞬间突然畅通了。   又过了一会,他停下笔,从步骤的第一行开始看,一直看到最后一行,确认自己的解答没有什么失误,他才放心地去解下一道题。   因为前面的题目足够简单的缘故,这场考试留给纪时解最后一道题的时间很足,所以他一点也不发慌,在充足的时间里充分看题,再去琢磨一道题目对应的解法,反而有种畅通无阻的感觉。   事实上,从回到高三的第一天开始,他的数学就一直复习得很顺利。   纪时自己也有种窍门忽然被打通的感觉,不像学物理化学这两门课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缺了什么,但数学就不会给他这种感觉。   练习的次数越多、考试的次数越多、解答的难题越多……纪时就越来越自信,这场考试正是如此,解到最后一题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很爽的感觉。   他偶尔甚至会产生自己喜欢数学、也喜欢数学考试的感觉。   难题不会让他沮丧,只会让他兴奋。   搁下笔,纪时长舒了一口气。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0分钟,他却已经把所有的题目都解出来了,包括最后一道题的第二问,这是他前两次月考都没有挑战成功的题目,这一次却被他给攻克了。   论难度这道题并不逊色于之前纪时做过的任何一道大题,但莫名地,这一次就是很顺,不像前两次思考总是走进死胡同,这一次,他从一开始的思路就是完全正确的。   纪时这会自信爆棚,感觉自己简直牛逼得不行。   他手掌捂住冒火的两颊,眼神不觉间露出了一点兴奋的味道。   “试卷做完的同学再好好检查一下啊,看名字有没有写,看之前做的题目有没有错误。”   讲台上,老驴冲纪时的方向投来淡淡一瞥,才低声说道。   噢,对了。   纪时重新埋头去看试卷,检查题目的速度自然要比第一次做快多了,纪时重写步骤的时候字简直扭成了蚯蚓,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恐怕都认不出来。   他速度很快,思路也很快,一道题目接着一道题目迅速地过,10分钟不到,他就把14道填空题都检查完了,主要是有几道填空题很简单,他甚至不需要动笔算,只要多看两遍就知道答案了。   考试铃声第一次响。   纪时他们可以感受到教学楼下传来的响声和轻微的晃动声,文科班的学生应该已经交卷走人了。这会考场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了,教室里开着灯,附加题的答题卷被老师们从第一排传递到最后一排,已经写完的试卷被一张张收了上去。   1到4考场所处的这一层都很安静。   附加题包括必做题和选做题,必做题两道,一道10分,选做题可以从4道题中选两道做,一道也是10分,总分一共40分。纪时他们当年高考是什么情况他已经忘了,但据说这次模拟考学校基本按高考的模式来,这也是让学生慢慢适应高考的节奏。   选做题主要来自数学的选修课本,必做题是一道求证一道计算。   比起他们平时月考做的题目,附加题的内容稍微宽泛了些,而且时间短,一共只有30分钟。   参加过考试的人都知道,考试铃响前的半个小时,每10分钟都是最可怕的倒计时。   所谓的选做题也有陷阱在,选哪道?   如果说想选简单的题,至少得把4道题全都概览一遍,读题时间无限增加,那要是不管不顾直接从第一道开始做,做到一半发现自己不会做想换题,是不是也得哭?   幸亏苏省的附加题在难度上还算友好,没有为难学生的意思,纪时扫了眼这次的联考题,感觉老师们还是比较克制的,没有刁难他们的意思。   纪时做了选做题的第一题和第二题,解答得很顺利,都是齐老师在课堂上强调过的知识点。   经过了前两次月考,他们11班人在面对齐老师的时候都学乖了,难题可以做不出来,但那些在课堂上强调过的题目必须一分不失,不然他们就等着上课的时候被齐老师阴阳怪气死吧。   必做题的最后一道给纪时制造了一点障碍,那是一道证明题,涉及到正弦余弦的问题,他写到后面步骤的时候,一看表,离收卷只剩5分钟了。   最后一道的第一小问也不算难,就是第二问恐怕是向统一卷的最后一题看齐,也有些难度,当然,还是不如统一卷。   毕竟它一道大题不如统一卷的大题值钱。   纪时到最后5分钟也没慌,这题他有思路,只要速度快点,绝对能正常解出来,何况他已经经历过上次月考的生死时速了,这种事情习惯就成自然了。   “砰——”   写完最后一个步骤时,纪时手劲有些大,不小心和课桌一碰发出声响,就在手肘碰到桌子的一瞬间,突然考试铃就响了。   “收卷了,题目没写完的也不要再写了。最后一排的同学把试卷往前面传啊。”   一直在后面坐着的监考老师也站起身,监督还在写的同学停笔。   平时月考老师们或许会宽容一下,但到了高考的考场上,在考试铃响之后还继续答题的就视同作弊了。   纪时揉了揉手指,上午的语文写得他手指发酸,下午再来场数学,累是真的累。   “你题目都写完了?”他前桌的1班男生问他。   “差不多吧。”纪时含含糊糊应了一句,“不过我也不确定对不对。”   “能写完就很牛了,别谦虚。”对方微微一笑,“这次试卷是没有上次考试难,不过最后几题也不简单啊。”   纪时继续含糊,他毕竟和对方不熟,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在这时候姚蒙已经站到4考场门口了,等老师一通知可以走了,他就提着书包从教室里飞了出去。   “你们收卷这么快啊?”   姚蒙点点头:“铃响之后老师就直接收卷子了。”   1号考场到3号考场也陆陆续续有人从考场里出来,纪时和姚蒙一道走的时候,就有人在后面喊姚蒙的名字,纪时转过身一看,好像是之前他见过一次的2班的男生,不过叫什么名字纪时已经忘了。   对方看到纪时也有些诧异,他对纪时有印象,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上次月考纪时好像是在29考场?   可——对方这会确实背着包。   从楼下的楼下的楼下的29考场奔到最顶楼显然也不现实,除非还没响铃他就交卷了。   “姚蒙,这次数学题你都写完了吗?”   姚蒙摇了摇头:“最后一道题还差一问,其他题目倒是都写出来了。”   “我也差不多,最后一问我想做来着,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纪时在姚蒙右手边站着,静静听他们聊天,一不注意姚蒙突然问他:“你最后一题应该做出来了吧?”   纪时眨眨眼睛,反倒有些好奇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上上次月考就差把答案写出来了,上次也差一点,这次该行了。”   纪时无语道:“概率可不是这么算的。”   站在姚蒙左边的二班男生更是诧异:“做出来了?”   不等纪时开口,姚蒙就替他回答了:“这就是我们班纪时。”   男生顿时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纪时这个名字在他们2班可是很有名的,毕竟是被老班特意点出来的普通班学霸,存在的最大目的就是证明他们强化班的连普通班学生都不如。   遇上这种事情谁能服气?   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纪时牛逼。   从第一次月考的29考场蹦到第三次月考的第4考场,他毫不怀疑下次考试就能在第2考场见到纪时了,说不定人家连第2考场都不乐意呆,直接去第1考场了。   不过想想,纪时要不是物理和化学两科偏科得厉害,语数外三门的成绩完全可以去第1考场,哪怕在第1考场,他也绝对能坐上靠前的座次。   “这次最后一题还挺难的,不管是统一卷还是附加题。”姚蒙轻声道,“反正这次数学平均分绝对不会低的。”   “我也觉得。”纪时叹了口气,“我只希望这次语文能稍微考高点,不然靠数学拉不了什么分的。”   “也未必,一分两分照样值钱。”   姚蒙和纪时一起回了11班教室,不过两人都不打算晚上在教室自习了,纪时和平时一样正常补物理化学,这会还有点时间,两人都打算回去翻翻英语书再吃饭。   校门口这会聚集了不少高三生,都在等路边的车过了再过马路。   马路边上,水果摊和小吃摊已经支开了,所幸这会还早,烤红薯这边没人排队,纪时买了两个烤红薯,又去文具店买了块橡皮。   他到出租屋的时候他妈不在家,等纪时把门开了,就看到他妈从对面屋跑出来:“考试结束了?”   “嗯,考了两个半小时,结束了。”   纪时到家正好5点,离补课还有一会时间,把红薯递给他妈之后,他就把单词本和之前做过的试卷拿出来,看眼生的单词,看他之前错的题。   “家里有零食,你饿了先垫点,红薯你买一个就够了,买两个多浪费。”   纪时自己不是很爱吃烤红薯,这一点纪妈很清楚,她也就没分纪时一个。   “注意眼睛啊,看书把台灯开下来,累了出来转转,看书不在意那一时半会。”   纪时的自觉甚至让他妈觉得担心,她最近在出租屋附近和其他家长聊过,都是家有考生,心里都很焦虑,毕竟高考也就只剩半年了,其他家长都担心孩子不自觉,纪时是太自觉,反而让他妈觉得他性格不如之前活泼。   不管怎么说,只要当了父母,烦心的事情一辈子都跑不了。   纪妈以前也羡慕人家的小孩懂事刻苦,纪时真这么刻苦了,她又觉得纪时和之前不太像了,加上这附近的其他家长也说哪个班谁谁谁扛不住压力在家哭,听得纪妈心惊胆战的,生怕纪时也变成那样。   分数是很重要,但是健康更重要,身体健康才是第一位的。   英语其实纪时并不担心,他这一科的分数还是很稳定的,就算掉也掉不到哪儿去,除非哪天他突然从100多降到90分以下,那才真正需要他重视。   高中的英语毕竟还是一门偏基础的学科,题目都不难,只要基础不错,分数都不会特别差。   纪时他们是小学五年级开始学英语的,但他们下一届就是三年级才开始,他的初中同学里也有小学根本不学初中才开始学的,英语基础就特别差,跟不上老师讲的内容,后面英语就一直没好过。 第57章 考试中 考考考,老师的法宝……   纪时的英语已经进入了巩固阶段,英语的考点细,也难复习,反正扣来扣去扣分终归有限,这也是很多人语数外三门中英语花时间最少的原因。   吃过饭,他继续奔向补习班。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的补课确实给纪时带来了满意的成果,等于给他薄弱的基础加了一层固,他的水平固然赶不上姚蒙和周伟乐他们,但是争取一个班级中上游问题已经不大了。   补习班的老师也对他很满意。   纪时毕竟不是笨蛋,他觉得,自己既然数学能学上去,物理和化学也一定能学上去,他对这一点从不怀疑。   以及,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补课费白花了,多贵啊!   这年头一个好点的手机也就一两千块,苹果这种牌子还没在Z县这座小城火爆开来,纪时这个年代的奢侈仅限于买台诺基亚而已,安卓系统只是个小弟,现在出名的是塞班系统。   两门的补课费就够他买好几个手机了!   他爸妈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一分钱一分钱熬出来的,说是用命换钱一点也不夸张。   好学校机会也多,纪时觉得,自己考个好学校再拿点奖学金也是在给他爸妈省钱。   他并不是所谓天才,最多有点小聪明而已,能依仗的唯一的东西就是努力了。穷人的孩子是没有退路的,选择面也要窄很多,纪时越成长就越意识到这一点。   高中时代他自然想不到这些,但在毕业之后,他看到自己很多高中同学、初中同学的境况,家庭背景相似的同学人生轨迹很多也很相似。   纪时觉得这一点很奇妙,但他觉得,这就是富裕和贫穷对于个人命运的投射,也未必每个人都符合这一规律,但在很多情况下都完美契合了。   纪时属于选择面比较窄的那种类型,他没有很多选择,也没有很多机会,那他只能创造机会让自己的选择多一些。   ……   晚上上完补习班,纪时终于忍不住在附近的炸串店买了吃的,大晚上的吃这些垃圾食品确实不健康,但耐不住垃圾食品真的香,就连面包片也能烤得又香又软,叫人忍不住多买了几根。   思考对体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吃完烤串,裹上羽绒服,纪时在冷风中慢吞吞地骑着小电驴,这种安静的夜晚特别适合思考人生,也特别适合观察,虽然观察的心思总是被路边的狗叫声打断。   Z中附近这一片,每间出租屋都灯火通明,不仅是高三的学生,不少人家从高一就开始在外面租房住,纪时天天在这边走,对这边又慢慢开始熟悉了,想他十年之后再回Z中附近,哪条路通哪里他都记不清了。   回来之后他妈照样在等着他,最近他妈给他做的饭菜都不带重样的,鱼汤鸡汤鸽子汤,怎么补怎么来,甚至他妈还给他炖了一条大甲鱼,下面埋着鹌鹑蛋。   ……真的有点离谱。   不过蔬菜他妈倒是从家里带过去不少,有自己家种的,也有邻居家田里的,在农村这是常事,自己家种了什么都会让邻居摘两把尝尝,要是自家没人,也会请邻居帮忙喂羊或者关个大棚。   喝完一顿营养极其丰富的汤,纪时继续看英语。   得益于他这段时间超高的正确率,他英语试卷量虽然不少,可一张卷子上错题最多最多也不超过10题,需要认真关注的题目十分有限。   单词也差不多,光秃秃的固然难记,可只要放到语境里,记起来并不困难,纪时虽然没有“智多星”这样的英语学习机,可他毕竟是有过英语工作的经历的,他反而比那些有学习机的记得更好。   明天只考英语一科,还是在上午就结束,学校不至于变态到让他们留在教室里自习,所以纪时在想,明天下午他要干点什么。   是继续看物理和化学呢?还是出去溜达一圈放松放松。   毕竟月考一结束几乎就没有放松的时间了。   纪时打算明天问问姚蒙和曾泰然,反正考完试他们都要回教室的。   ……   和纪时预想中一样,这次的英语试卷也不是很难,难度比上次月考低了不少,尤其是词汇题,比语法题要简单太多。   这次英语试卷唯一有难度的大概就是完形填空,涉及介词的选项很多,算是语法类的另一种变形。   纪时哼哧哼哧填着答案,右手用笔写答案,左手按住正确的那个选项,以防自己一不小心又选错了。   涂答题卡的时候他也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毕竟这种蠢事他干过不止一次,尤其是平时练习里,看到B选C这种事情太经常了。   整场英语考试可以说没有一丝波澜,难的题目少,大家考完之后都没有要对答案的意思。   纪时觉得,这次考试出分说不定又有老师给他们上思想教育课,趁他们开心的时候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不然回头年级前100的分数都够得上金陵大学了——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纪时做完整套英语卷的时候,距离考试结束居然还有半小时,他慢吞吞地把题目全部检查了一遍,时间还有剩,他难得在考场上发起了呆。   结果纪时发现,半个考场的人和他都是一样的。   胳膊在课桌上围成一个圈,脑袋埋在里面,这儿转转那儿转转旁观其他人,还在做题目的人几乎没了,能考进年级前120的英语绝对不会太差,今天这套卷子着实不值得花太多时间。   纪时趴了一会,忍不住连续打了几个哈欠。   太无聊了,等考场铃响等得度日如年一样。   他望着头顶的圆钟,看指针从12点开始走了一圈,一分钟过去了,再看一圈,又一分钟过去了,太难熬了。   纪时想了想,干脆把试卷翻到阅读理解那一面,翻阅读理解里的生词,一般来说,一张英语试卷阅读理解的生词是最多的。   第一篇阅读理解和航天有关系,astronomy,astronaut,spacecraft……纪时把自己画了线的单词在草稿纸上按顺序抄下来,有一些他认识,也有他不认识的,无聊的时候记一记反正没坏处。   记到第二篇阅读理解的时候,考场的铃声终于响了,纪时往四周一看,大家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纪时也把试卷交上去,站起身,顺便把草稿纸叠进了笔袋里。   平时考试毕竟不是高考,草稿纸是没人收的,不少人习惯把草稿纸带回教室,等老师讲题的时候用来回顾自己的思路。   果然,纪时和姚蒙一见面,对方就在嫌弃这次的英语没难度。   他们其实也没到那种非难题不可的程度,不过客观来说,卷子难度越低对排名靠前的学生越不友好,虽说他们终归可以保持住自身的优势,可优势确实会缩小很多。   “确实。”   “难道他们是考虑了A中和C中?”姚蒙露出思考的神情,“没有这个必要吧。”   “可能是上次月考我们被虐得太惨了,老师觉得这样不行,想给我们加点信心?”   “也有可能。”   两人结伴回了教室,考试结束的时间是11点,食堂还没开饭,他们班不少同学都回来了。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纪时问姚蒙。   “在宿舍睡觉或者看书吧。”姚蒙道,“我觉得最近有点累,刚在考场上我做完题都睡着了。”   “你呢?”纪时又问曾泰然。   “打篮球吧,或者打乒乓球。”曾泰然无奈道,“总不能就回家看书吧?”   姚蒙:“……看书不好吗?”   “绝对不要。”曾泰然悲伤脸,“我得了一种一看书就会眼瞎的病。”   “那你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   纪时决定折中一下,先打会乒乓球,再回家看书。   “打球带我一个呗?”姚蒙提议,“我正好打完了回宿舍睡觉。”   这个年头的娱乐活动堪称匮乏,纪时高二的时候还会去网吧或者KTV,高三暑假之后就一次都没去过了,主要是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花在和学习无关的事情上,但是完全不娱乐也不行,不玩一玩人太僵了。   等吃过饭,纪时发现,出现在乒乓球场上的绝对不止他们这几个人,他们班就有十几号人。   考试的几天人是最不想学习的,日常习惯的学习节奏被打乱了,又惦记着之前考试做的题,心根本就静不下来,复习效率其实是不如平时的。   他们老师一般也不要求学生在考试期间复习或者睡太迟,完全凭学生自觉。   纪时觉得自己这几天够认真了,需要放松一下。   然后他发现,他们班这些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乒乓球倒打得真不错,他属于里面技术比较烂的,不管谁遇上他都能多坚持一轮。   纪时:“……”   这样就太过分了。   乒乓球台倒是够用,不过他们一个班的就喜欢挤在一块,不想和其他班一起玩,纪时也在乒乓球台上看到了强化班那几个熟悉的脸孔,只轻轻点点头算是打过照面了。   “纪时,你也太菜了吧!”   “纪时,好歹多赢一把啊,坚持就是胜利!”   纪时:“……别以为我听不出你们在嘲讽我。”   “不行,乒乓球是咱们的国球,你给力点啊。”   纪时:“……语文还是咱们的母语呢,你们都上140了吗?”   “打人不打脸,咱们打球你提什么语文,过分了啊纪时时!”   最终,在难得的11班乒乓球比赛中,纪时以全战全输的战绩垫底,被罚请每个人喝一瓶矿泉水。   不过他真觉得今天放松了不少,身体也不累了,心情也没那么绷着了,纪时回去的路上甚至想着哪天找个时间去趟KTV。   ……   他怀着愉快的心情去考物理和化学。   物理上午先考,照样是物理教研组的手笔,难度比起上一次同样有所下降,但撇开难度不谈,就内容来说,这份试卷比Z中常考的物理试卷更全面,不知其中是不是吸收了其他学校的意见。   纪时对待物理试卷向来认真。   从第一道题开始,他就尽量去回忆自己目前所掌握的全部物理知识,冷静地去分析各种力的作用,去思考各种变化。   或许是试卷的难度比较浅的缘故,也可能是他的复习更全面更深了,这次的物理试卷是他这么多次考试做得最舒服的一张。   这种难度的试卷对周伟乐可能就不太友好了,但是对纪时很友好。   他写得很顺畅,大脑转得很快,平时考物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跟僵了似的,学过的知识点也可能被他忘了。   但这次却完全不同,他写答案的时候就有一种确信感,确定自己所写的答案应该就是对的,这种自信没有缘由,可他心里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   纪时甚至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物理考试经常给他一种紧张感,他在考场上的状态其实是远不如已经考过的那几门的,即便语文也不是他的强项,可语文毕竟有“差不到哪儿去”这个底线在,发挥不行也不太可能考出一个超低分。   物理就不一样了,最糟糕的点就在于它说不准。   不过纪时也清楚,他绝对是有进步的,他刻苦复习了这么多天,一转眼已经快半年的时间了,物理不可能不给他一点回报。   一连写了数道题目,纪时都没有遇到让他觉得特别为难的题。   难道是因为这次试卷特别简单的原因?   做到大题的时候,总算有道题让他卡住了,纪时才稍稍放下了心,一直写得顺他也有些慌,害怕就算这次分数高了,下次来个正常难度的试卷他还是得考趴下。 第58章 分数出炉 数学——   考场上无比安静,每个人都埋首做题,纪时中途还想过题目难度的事情,后面他就不想了。   在这个考场里,最不需要纠结的就是他,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物理可能是所有人里最差的,那就完全没有必要去东想西想,专心做题就足够了。   遇上麻烦的题,纪时更是整个人都沉浸进去,他在补课的时候也是遇到过难题的,也并非每一道都做不出来,只是需要花更多时间而已。   他揉了揉太阳穴,目光愈发专注。   “经过M点时,物块的动能小于……”   刚学物理的时候,不少人都说物理需要空间感,毕竟力啊摩擦啊这种东西在现实生活中是看不见的,纪时其实并不清楚这种说法究竟对不对,他觉得初中物理还挺简单的,高中难度明显上了一个台阶。   ……   等考场里几乎所有人都搁笔了,纪时依然在啃最后两道题,他也不慌,反正考试时间还有,虽然有人已经把整张试卷检查过一遍了,正无聊地盯着纪时的方向瞧,纪时依旧很淡定。   终于,他也把所有的题都写完了,他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有种刚刚在操场上跑过800米的感觉。   物理和化学这两科给他的压力感果然不是其他科目可比的。   不过——   纪时盯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答题纸发呆,他至少可以确定,这张试卷的完成度要比之前两次月考高太多了。   老驴和另外一位老师来收试卷的时候,考场里也很安静,不像数学考完不少人还会讨论一下,物理考完大家都静悄悄的,看来题目是真的简单,大家都没有讨论的欲望。   纪时挺想讨论的。   等吃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姚蒙物理最后几题的答案,姚蒙回忆了一下,给纪时报了出来,下一刻,他就看到纪时的眼睛忽然亮了。   ——很难形容纪时这会的表情,毕竟人的眼睛不是灯泡,根本就不会发光。   “你做出来了?”姚蒙问他。   纪时竖起三根手指:“我做对了三道。”   他已经觉得自己很牛逼了好吗?正确率比起上次高了超多!   “我的答案也未必全对。”姚蒙提醒道。   “和全对差不了太多的。”纪时微微一笑,“这也说明这次物理试卷真的不难吧?”   “和上次月考当然是比不了的,但也没简单到那种程度。老师在试卷里挖了坑的,他们不会让人轻易考满分的。”   “这倒也是。”纪时叹气,“等哪天我物化两门考满分,我恐怕要放鞭炮庆祝了。”   他家在这块确实挺朴实的,大概就是从他高中的时候开始,开学、生日包括高考他爸妈都会敬香,请斗香回来烧,祈祷纪时平安顺利,大学的时候也是一样,因为纪时要长途奔波。   纪时不觉得这是迷信,只是求个安心罢了。   ……   下午的化学,纪时能明显感觉到难度比物理升了一个台阶,试卷大概就是老驴主导的,因为他这场就不像之前那样全程在讲台上坐着,而是从考场前面晃到考场后面,时不时停下来看学生们怎么答。   纪时就被他光顾过好几次。   老驴停在他座位旁边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有点紧张,虽然老驴只是随便看看,可对方往这一站,纪时就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道题写错了?   所幸老驴没在他这边停留太久,毕竟考场里也有2班的学生,都是老驴平时熟悉的。   至少以纪时做试卷的感觉,这次的化学老驴没向联考退让,化学题的难度或许不如上次月考,但比起第一次月考绝对是上了一个台阶的。   不过纪时也进步了。   他现在做题已经没有了那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试卷上的绝大多数题目他都是能够做出来的,即使是那种难题,他也能好好思考之后再解答。   不管最后的结果是对是错,可至少他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些题目的考点,从完全不会做进化到了会做一部分。   等他哪天彻底进化了,化学应该就能稳定在A以上,A+也不是梦了。   总结来说,纪时这次化学的体验感是比上次要好不少的,上次他其实复习得也不差,但整个人被试卷飙升的难度给砸晕了,就全程浑浑噩噩,一些应该能解出来的题最后都弄错了。   这次他至少不会产生“考得很好,明年再来”的感受。   ……   化学试卷被收上去的一瞬间,纪时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感觉瞬间轻松了不少。   老驴一边在讲台上整理试卷,一边提醒他们:“各位同学考试结束之后直接回本班教室,先别急着回家。”   “我就知道……”   “这次考了三天,语文和数学的分数应该早出来了吧?”   “我觉得英语也出来了。”   毕竟除了今天考的物理和化学之外,另外三门已经考了超过一天了,以Z中老师的效率,一个晚上改完一科根本不成问题,在学生拼的时候,Z中的老师们也是很拼的。   Z中虽然只是所苏北县城的高中,可不管是学校还是老师都是以苏南的名校为目标的。   他们的劣势很明显——教学资源、教育条件甚至教学环境都远远不如苏南名校,苏省内也一直流传着苏南文科强,苏北理科强的说法,但试想一下,在各方面资源逊色于苏南的情况下,所谓的理科强靠的是什么?   难道是理科老师的实力更强,或者这一块区域的学生更有理科天赋?   显然不是这样的。   只是足够拼罢了。   纪时上初中的时候,老师们会说,你们哪哪不如Z中附属,不拼死了怎么和Z中附属的竞争?   上高中的时候,老师也会说,你们哪哪不如其他学校,不拼死了怎么和全省竞争?   高一的时候,有次他们历史老师中午喝了酒,直接就在课堂上吐槽自己一个月工资多少,南方的同行一个月拿多少,他倒也没有别的意思,最后还是告诉学生们要好好拼。   纪时照样在考场门口等姚蒙,今天第2考场收卷迟,他们这个考场人都快走光了姚蒙还没过来。   又过了一会,第2考场才陆续有学生走出来,纪时冲姚蒙挥挥手:“今天你们这么迟?”   “考场坏了盏灯,监考老师去找人处理了。”姚蒙问纪时,“化学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还可以,虽然不算简单,但是我感觉比上次月考要好。”   姚蒙抬眼看他:“你这次应该考得挺不错吧?”   “现在还不知道。”纪时笑了笑,“等回教室就知道了。”   ……   事实证明,他从来都不会低估Z中老师的效率,等他回教室之后,好家伙,语文老师、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都在,三个人手里都捧着试卷,看他们的表情就像马上要宰羊似的。   姚蒙和纪时回得最迟,顶着老师们温柔的视线赶紧奔回了座位。   “人都来齐了吧?这次的试卷我们就直接发了,没有报分数的必要,因为试卷本身比较简单。”齐老师声音不高,“不过我也希望你们别把这次的成绩太当真,高考不可能考这么简单的。”   教室里试卷飞来飞去,语文课代表隔着两排过道喊纪时的名字,纪时站起来,还得好几个人帮忙才把语文试卷传到了他手里。   “分数挺好啊!”曾泰然眼尖瞥到了纪时的语文分,130,属于这几次考试纪时语文的最高分。   不过下一秒,曾泰然就接到了自己的试卷,卷头红色的“131”无比清晰。   “卧槽,我怎么这么高?”曾泰然吼了一声,“黄雅琼你语文多少?”   黄雅琼把试卷摊开,是147分。   纪时:“……”   竟恐怖如斯。   果然,正如老师所说,这次的试卷简单,所以分数也整体偏高,纪时的130算是他高三以来的最佳成绩,可他周围的130+都不在少数,总体来说,他语文在班里的排名可能还不如上次月考。   那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默写题他果然没答对,扣了1分。   语文发过之后,数学卷子也被发到他们每个人手里。   发卷子的人在走道里转来转去,纪时等了半天,看四周一圈人试卷都到手了,他还没等到他自己的试卷,加上统一卷和附加题是分开的,数学试卷比语文试卷多发了很久。   “我卷子呢?”纪时皱眉。   其他人都发完卷子回座位了,就剩数学课代表还在苦苦支撑。   可曾泰然根本顾不上纪时的抱怨,他这次数学居然上120了,加上附加题总分有150!   咸鱼党的胜利!   数学课代表终于绕到了纪时这边,不知是不是纪时的错觉,他总觉得数学课代表看他的表情有点复杂。   卷子翻到前面的一瞬间,曾泰然脱口而出一句“卧槽”,等附加题的分数一到手,曾泰然俨然“卧槽”成精。   正面的统一卷,分数是160分。   下一张附加题卷,分数是40分。   160+40=200。   这是一道小学生也会做的计算题。   那也就意味着,纪时这张数学试卷的总分是200分。   满分!   “你牛啊牛啊,你咋这么牛?”曾泰然摇晃着纪时的脖子,“咱们当同桌这么久,我怎么就没吸收到一点数学的精华?”   这是人类能考出来的分数吗?   就算数学卷子确实不如上次难,200这个分数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出来的吧?   是满分哎!   满分!   “我小学开始就没考过满分了。”曾泰然一脸绝望,“希望我妈晚上别问我你考了多少。”   自从纪时的成绩坐火箭似的窜上去之后,在曾泰然他妈眼中,纪时俨然已经成了励志先进模范人物的典型代表,每次考试不聊纪时他们还是一对幸福的母子,一聊纪时的成绩,他妈就横眉冷对。   他觉着自己150挺好的了,比及格线多了不少呢,结果纪时上来就是一个满分,简直极大损害了曾泰然作为人类的自信心。   等纪时的英语卷子发下来,曾泰然连吐槽的心思都没有了。   普通人怎么能和怪物竞争呢?   数学200分已经够刺激的了,英语113又是什么情况?   就这个分数,金陵大学显然已经留不住纪时了,这家伙是想去清京对吧对吧对吧?   就很离谱。   哪怕老师再三强调不要把这次联考的成绩当回事,可成绩就是成绩,是他们考出来的分数,不会因为老师说不用当真就不存在。   就是存在的!! 第59章 出分 日常生活   老师虽然没有报分数和排名,但是一圈问下来,纪时四周没有一个分数低的,周伟乐和姚蒙的数学都有190多,黄雅琼虽然没上190,但是188这个分数绝对算是高分了,英语上110的他们班也有两三个。   不出意外的话,纪时这次数学和英语还是第一。   超高的分数给了大家自信,教室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一直到老驴进教室,大家都在问着彼此的成绩,算着总分。   “我英语完形填空错了4个,不然我也能上110了。”   “我数学从没考过这么多分数,简直了。”   老驴拍了拍教室门,示意大家安静:“这次年级上的总分都高,别一个个的兴奋成什么样了,再好好检查检查,看你们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大家也都习惯了,老驴向来是泼冷水第一名。   “纪时,把你数学卷子给我看一下。”黄雅琼冲纪时伸手,顺便把自己的语文试卷递了过去。   纪时:“……你这不是故意让我自卑吗?”   黄雅琼:“你以为我见了你的数学试卷不自卑?”   班里的排名暂时没出,但纪时估计自己语数外的总分肯定还在班级前三,说不定又是第一,但即便是第一,他总分也不比黄雅琼多多少,因为147的语文分数有点太过分了。   姚蒙的语文也比纪时多,有135分。   纪时很佩服对方的全面,反正不管是什么考试,姚蒙未必科科是第一,但他每科必然都在前十乃至前五,总分累积起来特别可怕。   但这次的语数外三科分数也确实有些夸张。   怎么说呢?   去年苏省高考的理科状元是443分,纪时语数外三门的总分443分,刚好和理科状元一样。   而且以这次的语文成绩来说,他语数外三门在Z中绝对排不到年级第一,也就是说,真按去年的分数线来说,Z中妥妥的能有100个清京。   老驴的冷水浇得还是挺及时的。   不过纪时觉得,这种激励人心的试卷就该放在高考前的那次模考,人人都抱着能去清京的态度进考场,考出来的成绩怎么说也能去个金陵吧?   唉,做梦真好,做梦真美。   不过今天老师们好歹没有丧心病狂到要讲试卷,反而留时间让他们放松放松,看看自己哪些题目出了问题。   纪时没有看数学试卷,只看了语文和英语两门,其实他都是正常水平发挥,并没有什么特别遗憾的点,最多就是那道默写题他觉得不该错罢了。   这次作文他扣分不算少,但这也基本是纪时的平均水平,阅读理解题他比上一次要答得好,不过最前面的一道选择题做了,纪时考试的时候在两个选项当中纠结,最终选了那个错误选项。   “流水不腐”那句他已经抄了快十遍了,他顺便还把那些默写里可能会错的词又多看了几遍,像“孤鹜齐飞”和“驽马十驾”这几句,还有多音词之类的。   语文就属于小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会、结果越学越不会的科目,特别是往深了去学,很多文字包括字义学界到现在都没有明确的定义,普通学生学起来自然更难了。   英语的话纪时也是正常甚至超常发挥,会的题目他都答出来了,没把握的选择题也给他蒙对了两道。   再看看黄雅琼的试卷,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作文写得太漂亮了,简直叫纪时不得不相信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是那么大。   “你这数学题怎么做出来的?”黄雅琼质问他。   “我还想问你的作文怎么写的呢?”   纪时叹了口气:“给我一个扣分在5分以内的作文吧。”   听到他这话,曾泰然默默把自己的语文试卷递过来,虽然他的作文扣了不止5分,但一共也就扣了7分而已,属于得分很高的那种作文类型了。   纪时:“……跪安吧。”   用脚趾头他都能猜到曾泰然写的什么内容。   而且他现在已经对语文组的改卷水平表示怀疑了,难道曾泰然的试卷每次都是不同的老师改的吗?不然这么多次,改卷老师也该对爷爷这个主要人物产生怀疑了。   当然,后面上作文课的时候,他们语文老师的说法打消了纪时的怀疑。   语文老师说:“你们写作文也要有点创新,别成天我的爷爷我的奶奶我的爸我的妈,咱们一次考试一千多份卷子,语文组所有老师一起上,一个人也要批100多份,在这100份里,有至少40%的爷爷奶奶爹和妈,真到了高考考场上,你们想想阅卷老师要见到爷爷奶奶爹妈。”   纪时:“……”   这可能是他上次写同样的内容奏效、这次却根本没有拿到高分的原因。   但——   纪时默默瞅向曾泰然。   他只能说,人果然还是需要运气的,他旁边这位大兄弟可是连续N次考试低空飘过及格线,不管写多少次爷爷都被考试之神眷顾的幸运儿。   “纪时,数学卷也借我看看。”姚蒙跟他说了一声,刚好黄雅琼看完他的数学试卷正要还给他。   “行。”   不过黄雅琼的语文卷子纪时暂时还没还她,他想好好受一下语文大魔王的熏陶,说不准下次他也能被语文之神眷顾呢?   老驴离开教室后,教室里所有人就跟脱缰了的野马似的,按理说考试之后的这段日子是最难过的,但无奈这次月考人人分数都不低,谁也不担心考完回去挨骂,所以整个教室里气氛嗨到不行。   等5点钟一过,教室里搬桌子的搬桌子,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还有人干脆留着不走,在教室里吃零食听歌,只要老师不在,就算坐着聊天也挺开心的。   这一点和上班之后截然不同,上学的时候,天天在教室待着都没问题,哪怕节假日回学校,只要不上课,干什么都比在家待着开心,可上班之后,迟一分钟下班都有一个小时那么漫长。   “你们等会还打乒乓球吗?”姚蒙问。   “打!”   “一起。”   他们先去学校门口买点吃的喝的,再一步三晃往乒乓球场走,反正只要留一个人在那里看着台子就行。   不过考试结束就打球的坏处是,哪怕是一边打球一边聊天,也会有人直接问他们考了多少分。   之前当然是没人关心纪时成绩的,可他慢慢被那几个强化班的人熟悉了之后,就有人主动来问了。   “你们班数学最高多少啊?”   对方先问的姚蒙。   “老师没给我们报排名,所以数学最高分是谁还不清楚,不过我认识的数学最高分就在这儿了。”   回答的时候,姚蒙的视线是看向纪时的,所以其他人的目光也朝他这里看了过来。   “纪时?”   “对。”姚蒙笑道,“他数学没扣分。”   2班的学生:“……”   怎么说呢?2班这次数学上190的乌拉拉一大片,但最近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魔咒,愣是没人能考到满分,他们班最高的199分,最后一问少答了一个小步骤,把这分给他扣了,其实他们都觉得,这分就算不扣也没什么关系,可惜改卷老师太倔强了。   纪时上次数学149分已经有点过分了,这次居然直接来个满分,这让他们这些强化班的人脸上有点发红。   问完数学,他们再问英语。   这次纪时的英语总算没上年级第一,可113的分数在强化班里应该也能排上前5名。   倒不是说每一科的第一有多牛逼,能考到班级前几年级前几的学生其实都挺厉害的,就算是高考状元也未必单科都能上全省第一,三科没有一门考到第一的状态比比皆是,只要总分够高就行了。   但不管怎么说,纪时都是真的牛。   今天他们班不知谁还提了纪时的名字,说他第一次月考还在29考场待着,第二次就去12考场了,这次考试人家在第4考场……简直就是神话传说级别的飞升。   他们强化班成绩最差最差的学生这次考场在10号,那人自己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每次在教室里都阴沉着脸,走路甚至懒得抬头。   谁要真跌去29考场,那就是强化班历史上的大丑闻。   毕竟Z中的强化班是不换人的,除非有人选了文科,中途才会把普通班排名靠前的学生转进去,不然即使有人每次考试都是强化班倒数第一,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在强化班待着。   这其实也是一种摧残。   如果放在普通班,第10考场的学生排名也能进班级前10,可在强化班就不得不面对自己是倒数第一的残酷结局,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比自己优秀,挫败感会贯穿整个高中时代,人很容易失去自信。   竞争者充斥的环境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很残忍的。   “厉害了你。”对方一边打乒乓球一边和纪时聊天。   纪时摇摇头:“我物理和化学不太行。”   这一点在场的人基本都知道,大家也就没有多聊。   其实纪时也不介意别人谈物理和化学,他这两门不行是事实,看到人家考高分也会羡慕,不过那倒不至于让他嫉妒,只会让他更刻苦去奋斗。   不怂,就是干。   等他这次化学上了100,有了自信,他就敢把自己的目标定成110。   反正再差也不会比他前一次高考更差了,他现在每参加一次考试,就是刷新一次属于他自己的纪录。   当然,物理化学再菜也不如他的乒乓球菜,纪时感觉自己的记忆可能存在偏差,他明明觉得自己上学的时候体育不是特别差,怎么打起乒乓球来就能那么菜?   感觉每次需要等一大圈的就他一个,其他人换下来一会就能继续打。   “明天物理和化学的分数该出来了吧?”纪时套上校服,问姚蒙。   “就算咱们不想出来,老驴也不允许,刚我路过老驴办公室,办公室灯还亮着。”   “老驴他可真够拼的。”纪时呼了口气,“迟点讲卷子也没关系吧?”   “老驴肯定不愿意。”   纪时拉好校服拉链,他觉得学校发的校服真的很神,冬天既可以穿在羽绒服里面,也可以穿在羽绒服外面,延展性极强,多胖的衣服它都能包住。   天这会已经黑了,纪时原本也可以多打一会,不过他想到晚上还有化学课要上,打到一半就打算回家了。   他妈还在家里等他呢。   纪时和姚蒙挥手道别,背着包,开始沿着校门口的那条小路狂奔。   其实他挺开心的,只是今天一直没表现出来。   满分哎!   谁会不开心? 第60章 物理出分 关于剧   回出租屋这条路,纪时整个高三走了无数遍,一天至少两次,他连学校哪边种着哪棵树都知道。   东西这条路,朝北往东的一侧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套刚建的商品房,虽然楼栋不多,却有不少家长提前在这里置产,就等着孩子考上Z中之后有地方住,等孩子毕业了再卖掉。   只能说纪时他们这届的家长们运气还不错,他们毕业之后出手还是好出的,等几年之后Z中搬了校区,房子就没那么好出了。   不过那片整体房价都还不错,位置也好,只要再等几年都不算亏。   往西再走一点,有条南北向的路,属于那种发达程度不够的城郊,这边有理发店,有电瓶车维修点,有小网吧,也有浴室和报刊亭,甚至有一间常年闪烁着暧昧粉光的小店,他们一般在东西向这条路上逗留比较多,不太走到那边去。   纪时跑得很快,最近乒乓球打多了,他能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变好了,跑起来都不太喘了。   到家之后,纪妈没在房间也没在厨房,反而在院子门口等着纪时。   “其他人都回来了,我想着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考试结束之后我和同学打了会球。”   纪妈倒没问纪时考了多少分,虽然她知道今天分数该出来了,因为租在同一家的家长们都会互相讨论,说自己家小孩考了多少分,也会来问纪妈。   纪时自己就不怎么说成绩,纪妈也不爱问,之前有个家长问了好几遍,问纪时上次月考的成绩,那还是他们搬过来之前的事,纪妈拗不住,就说了纪时的分数和排名。   那个家长当时就不太高兴。   因为纪时搬来之前,她儿子是租在这一片的学生里成绩最好的,每次月考她可喜欢追着人问成绩了,被人这么问,考得差的家长根本都不想理她,但耐不住人家一直问。   纪时住这虽然不久,可他基本已经知道附近谁家孩子成绩比较好了,其实在Z中排名靠前的多数还是附属升上来的本地学生,前几个考场里的乡镇学生不太多。   纪时进门的时候,大概是听见声响,对方家长从厨房里出来,直截了当问纪时:“纪时这次考了多少名啊?”   纪时把书包卸下来:“名次还没出,具体多少名我也不知道。”   “我们家荣荣也这么说,他说这次分数普遍都挺高的,你应该也考得不错吧?”   “还可以。”   “语文多少分啊?”   “130。”   对方想了想自家小孩这次的语文分数,感觉纪时这个分也不是特别高。   “那数学呢?”   “160,附加分40。”   纪时是把统一卷和附加分两块分开说的,对方家长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你这次……数学满分?”   “因为卷子简单。”纪时表情很淡定,“这次上190分的人还挺多的。”   “噢,这样啊。”   纪时看对方表情就猜到,对面住的那个男生数学应该没上190,他觉得自己没猜错,因为对方家长问过数学就没再问他英语多少分了。   可能是感觉没必要问了。   纪时和对面的男生也不太熟,虽然对方是理科班的,但是他在3班,离他们教室有点远,平时接触也少,Z中1600多号学生,纪时最多就认识100多个,这还是把他们班所有人都包括进去的情况。   他不反感家长问成绩,望子成龙的心情可以理解,虽然一直问是挺讨嫌的,那个男生心里恐怕都不舒服。   毕竟他们都高三了,家长保护过度也不太好。   “今天还要去补习啊?”纪妈从柜子里拿出一副手套,“我今天在市场上看到的,外面是皮里面是绒,戴起来特别暖和。”   纪时接过手套,他平时骑电瓶车也戴手套,不过那副手套稍微有些薄,晚上骑车还是冷的。   “那我晚上戴,你白天出去买菜也戴这个。”   不用猜纪时也知道,他妈绝对没给自己买,他妈平时常用的是那种劳保手套,一次性买好几副,既可以骑车用,也可以去田里拔杆子用。   吃饭的时候,纪妈还是忍不住问他:“时时,你数学真考了满分?”   纪时正在扒饭,闻言从饭里抬起头:“是啊,卷子我带回来了,你要看吗?”   “不用。”   可纪时没等她拒绝,放下碗,从包里把试卷拿出来,塞到他妈手里。   纪妈看着上面的160,再看到附加题的40,呆在那里老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她才把手机翻出来,拨了家里的座机号:“喂,他爸,时时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他数学考了满分……”   纪时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妈那么直白地夸他。   但他又觉得,他回到高三最想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不是让父母失望的孩子,而是让他们感到骄傲的孩子,这才是纪时的奋斗目标。   鼻子也有点酸。   ……   晚上纪时照样去补化学,老师讲课,他听,补化学的过程中也逃不过有人讨论这次月考的成绩,反正每次月考之后都是这样,至少一个星期大家都在关注自己的分数和年级排名。   纪时倒是很安稳。   语数外三科他觉得已经不需要担心了,但是物理和化学还是定时炸弹,他自己也说不准,与其操心那三门的分数和名次,不如花时间把这两门再好好折腾折腾。   他很认真地听老师讲题,也一丝不苟地完成补习班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们这个老师布置的作业量不大,纪时特意和黄雅琼交换过补习班的信息,连作业都换着写,对方上的补习班作业量比他大多了。   纪时觉得现在的状况正适合他,这样他补习结束之后还有自己支配的时间,他不太喜欢从上课到课外的所有时间都被老师支配,有自己能支配的时间是很重要的,不管是看书、听歌还是玩游戏,至少他还有喘气的机会。   下完自习,纪时选择让自己轻松一点。   最近他成绩不错表现也好,纪妈就不太管他平时做什么,就算纪时把小说书翻出来看也没关系——因为有时候纪时看完的小说也会给她看,怕她在这里无聊。   不过纪妈比较喜欢看古早台言,不太喜欢看小年轻看的东西,纪时也给她带过顾漫写的小说,纪妈认为这不如席绢和岑凯伦的好看。   就像电视剧,纪妈也比较喜欢看泰剧,韩剧什么的她反而很讨厌,感觉节奏慢得不行,有时候还让她看了憋屈。   泰剧诸如《天使之争》《丘比特的圈套》,还有后面的《花环夫人》之类的,他妈都一看好多遍,这种有中翻的卫视引进剧纪时还觉得可以接受,后来他给他妈在网上找泰剧,视频网站一开就是一群人在哇啦哇啦,纪时觉得吵疯了。   在电视剧的口味上,他爸和他妈从来没有一致过。   他爸喜欢看《汉武大帝》《雍正王朝》这种正剧,《李卫当官》他也喜欢,现代剧他们全家一起看过《铿锵玫瑰》,还有《长征》,纪时比较喜欢后面两部。   纪时小时候,纪爸性格稍微强硬些,抢到遥控器的次数多,这两年家里的遥控器基本是纪妈掌控了。   纪时经常看体育频道或者中央四套,七套他也喜欢,《致富经》是他小时候最常看的一档节目。   ……   第二天,纪时去教室的时候还是有点忐忑的。   不过今天的课表安排只有上午有一节物理,下午是化学,反正是绝对逃不掉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语文老师讲试卷的时候终于没再把他们的作文悬挂示众,不过纪时又想,以他这次考试的作文水平,还没达到让语文老师示众的水平。   又有点遗憾是怎么回事?   语文老师也特意说了一下这次默写题的分数,他们班把蠹这个字写对的一共只有五个人,语文老师开玩笑说:“这个字谁错了回去给我写上五十遍,回头让课代表叫上来。”   “不要啊老师,这个高考不会考的吧?”   “你怎么知道呢?你怎么知道出卷老师和我一样善良呢?”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之声,高三了,还要罚抄字,小学毕业生都不干这个了吧?   不过他们也清楚,语文老师这人平时看着好处,但他安排的作业最好还是完成,不然他们会死得很惨。   英语老师这次终于恢复了她温柔的一面,但自从上次月考发了一通火之后,她在班里的威严猛增,大家虽然照样和她开玩笑,不过言语之间已经多了那种对老师的顾忌,不敢随随便便不当回事了。   他们班这次英语平均分也高,上100的也有一部分人,120的卷子,英语毕竟不是理科那种算出来就对的科目,即便卷子简单,该出的知识点也没少出,他们班还是有不少英语算不上好的人的。   像周伟乐这次英语分数也没上100,只有89分,不过他平时的分数甚至更低一点,他当初考上Z中完全是靠理科疯狂拉分,他物理化学和生物成绩都不错,加上数学接近满分,才勉强过了Z中的分数线。   他如果考全国卷的话,高考的时候肯定更占优势。   纪时他们小的时候,媒体还会经常会报道高考移民的概念,但是现在这方面的政策已经很完善的,基本上没有学生会走高考移民的渠道,当然,也有人说,C中某人在天山省参加高考考上清京的事,这种就属于校园传说的范畴了,因为根本找不到这个人。   物理课上,物理老师把试卷也给带过来了。   “这次试卷不难,但我对你们的成绩还不是很满意。”   “我知道了,他又要报分了。”曾泰然小声在纪时面前嘀咕,“张老师就是一个残酷的男人。”   纪时:“……我猜也是。”   他报分的速度不快,不过口齿清晰,绝对让全班同学都听得见,特别是他一边报分一边点出谁哪道题瞎写,着急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社死。   现在他们班物理就是周伟乐和姚蒙这两人的天下,考来考去都是他俩,这两人就没掉出前三过。   “纪时,103,考得还不错,你把错题再好好看看。”   纪时觉得,现在物理老师和老驴对他都以鼓励为主了,两人就算挑刺也不会挑到他头上,反而全程温柔鼓励。   纪时从张老师报分开始就在数人数,老师报到他名字的时候刚好数了14个人,他是第15个。   也就是班级15名。   确定了这个时候之后,纪时不由攥紧拳头,在心里无声地喊了一句“耶”。 第61章 化学出分 分数~   比起上次月考,纪时的物理排名一下子升了好几位,哪怕错误的题目还有那么多,但纪时感觉自己像是一下子见到了曙光一样。   ——靠自己的努力考出的分数,从来都是对自己最好的回报。   对待物理和化学这两门,纪时一直憋着一股气,在没有达成自己的想法之前,他总是绷着神经不敢放松。   物理化学两门和其他几科的学习模式完全不同,这一点纪时也很清楚,可他不太敢去改变,去让自己轻松一点。   但这次的分数却让纪时产生了一种安定感。   当然,这次的物理试卷难度不大,纪时考得虽然不低,和班里前几名的差距反而被拉开了,但不去考虑排名的话,他的分数毕竟是实打实的。   总而言之——他是真的牛逼。   物理老师讲着课,纪时跟着记笔记,感觉不管什么题目老师讲起来都挺简单的,到他这里就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这下,这次联考还没出分的就只剩化学一科了。   分数整体高,他们全班都挺开心,不过不敢表现得过于露骨,毕竟老驴那样的脾气,谁敢在他面前翘尾巴,老驴就敢提着他尾巴荡秋千。   ……   纪时中午吃过饭回教室,一眼就看到课桌中间竖起来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行字——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是颜真卿的《劝学》。   不用说纪时也知道,这绝对是曾泰然搞出来的东西,等曾泰然从外面回来,纪时忍不住吐槽:“志向这么远大,你能做到吗?”   曾泰然双手握拳:“我可以。”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三更是什么时候,五更又是什么时候?”   “纪时你就别为难曾泰然了,他肯定答不出来。”周伟乐听到纪时的问题,举着书在后面笑了。   曾泰然:“……闭嘴谢谢。”   “而且你们家找只鸡也挺难的吧?你要把它养在哪儿?”黄雅琼跟着吐槽,“别为难自己了,今天早上你打瞌睡被徐老师揪出来了吧?”   今天是语文早读课,语文老师在教室里巡逻,一下子就瞄到了躲在书后面打瞌睡的曾泰然。   语文老师直接提着他耳朵揪了起来,还在梦中的曾泰然吓得嚎了一嗓子,然后不得不接连面对徐老师的连环拷问——   昨晚做贼去了?   要不要给你安排张床,趴桌上睡怎么睡得好?   到最后曾泰然只能求饶了,不得不说,语文老师的碎碎念还是很有功底的。   ……   下午的化学课在第二节,老驴依旧拉着那张标志性的马脸,大家都习惯了。   “咱们这次化学试卷挺难的吧?感觉老驴要发火的样子。”曾泰然小声在纪时耳边嘀咕,“老天保佑我能及格。”   纪时觉得,在这种事情上对方完全不需要祈祷,及格是一定可以及格的。   “这次联考,各门学科出卷都比较简单,其他教研组的老师们考虑你们上次月考受了打击,都想着把卷子出简单点,给你们提升提升信心,但是我不同意。”   “上次月考就是你们的真实水平,我还觉得卷子出得不够难呢!”   全班同学:“……”   本来他们还挺高兴的,现在恨不能脑袋缩在桌子底下装鹌鹑,唯恐被老驴的机关枪扫射到。   “看,分数肯定不怎么样。”   纪时默默冲曾泰然竖起大拇指,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考场上的感觉,也许只是错觉,但他这次做题的确比上次要顺一些,不过就算分数不高他也只能面对,反正是自己考出来的分。   “接下来开始发试卷。”   全班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彼此的眼珠子互相转着,进行无声的交流。   “周伟乐,117分。”   老驴报出分数的一瞬间,教室里原本凝滞的空气蓦然又流通了起来。   从高一到高三,大家累计考了不知多少次试,甭管老师在讲台上怎么说,可只要试卷一发下来,听到第一名的分数,这次考试整体怎么样大家就心中有数了。   周伟乐这个分绝对算得上是高分,比上次月考要好多了。   大家忍不住冲老驴投去哀怨的目光,每次发试卷前都来这一套,天天给他们上弦,次数多了他们的小心脏根本受不了好吗?   “姚蒙,112分。”   姚蒙的化学又是第二,实在太稳了。   纪时冷漠脸,他好羡慕,但他不想说。   “施俊豪,107分。”   等差不多报了8、9个名字,他们班人总算知道老驴看上去很生气的原因了,周伟乐的分数是高,可他们班能上100分的人其实不多。   纪时也畅想过自己的化学超过100来着,可惜一直等老驴把100分的同学名字全部报完,纪时都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月考他又和100分无缘了。   不过……总不至于连90分也没有吧?那就连上次月考的成绩都不如了。   讲台上,老驴清了清嗓子:“下一个,纪时,98分。”   纪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从89到98,他还是有进步的嘛!   而且98这个分数其实离100已经很近了,倒也没有偏离纪时对自己的期待,虽然比周伟乐足足少了19分,分差一点不比上次少,但他分数确实是提上来了。   在这一点上,纪时不想对自己太严格,进步就是进步,不需要谦虚。   “这个成绩还是可以的。”老驴把试卷递给纪时,“但是你也不能太放松,知道吗?”   纪时点了点头,拿着卷子回了座位。   “可以啊。”曾泰然冲纪时一笑,“刚刚我帮你数了,你是第11个被叫的。”   也就是说,纪时的化学成绩已经从11班的下位圈飙升到了上位圈,现在进入全班前20%的水平了,要是Z中普通班的水平和全省相当,他就能拿一个A了。   “纪时也爬太快了吧,他上次化学好像没我多。”   “按他这速度,下次妥妥上100,明年是不是可能超110了?”   倒也不怪他们班同学这么怀疑,主要是这半年纪时的进步速度太恐怖了,数学稳在140+不说,这次考试直接来了个满分,英语也是,一次比一次夸张。   就算是全班都知道他不擅长的物理和化学,103和98这两个分数能算是低分吗?   纪时第一次月考才考了70多啊!   这才几个月?一下子提了20几分,坐火箭也没有这样的速度吧?   在他们班不少人眼里,纪时已经成了传说般的存在,年级上也有很多学生知道纪时牛逼,都来找11班人打听纪时的情况。   ……   纪时正盯着考卷上醒目的98分发呆,这张试卷他扣分并不集中,每一个部分都有扣分,基本是暴露了目前他掌握不足的知识点。   纪时还注意到,在他错的题目旁边,有老驴用红笔给他写出来的关键点,虽然老驴用词很精简,但纪时错的点基本都被他给指出来了。   在化学这一科上,老驴真的是功底深厚。   而且他是可以感受到老驴对自己的重视的,不管是之前推荐他去补课,还是平时私下里帮他答疑,在对待他这件事上,老驴是很无私的。   那他得更努力才行。   到了这次考试,纪时其实已经没有所谓不该错的题了,错的知识点都是他确实有不足的知识点,以他自己的看法,他的化学确实比之前有感觉了,但还没到那种能随意考高分的境界。   周伟乐和姚蒙都是已臻化境了,他只能算神功小成。   老驴讲课的条理性很强,一道题被他讲得清晰又透彻,尤其是那些正确率比较低的题目,他多讲一会,纪时的思路也会变得很清楚,他感觉现在自己最大的问题还是没有把课本啃透,好像隔着什么似的,不过纪时自己暂时也没找到好的方法,只能慢慢来。   “橡皮借我一下。”周伟乐在后面喊着纪时的名字,被纪时顺便把他的化学试卷拿了过来。   “老驴看着呢,你小心点。”   老驴的视线只是朝他们这个方向轻轻一瞥,纪时也不确定他看没看见,不过拿到周伟乐的试卷之后他就不管了,开始研究对方的卷子。   周伟乐的正确率实在太高了,只错了最后一道小题。   而且纪时观察了一下,发现对方的思维其实是跳跃性的,而非连续性的,周伟乐在写数学的时候就有这种征兆,所以他基本不会考满分,总会没注意就跳过某个步骤。   相对来说,纪时就偏向于一板一眼地把所有步骤写下来。   所以在理科这几门的天赋上,他是远远比不过周伟乐的。   纪时有种把自己头发薅秃的冲动,因为据他观察,周伟乐的头发确实比他要少一点。   ……   下午的自习,纪时照样去了教研组办公室,领了这次的纪念笔记本和奖金,他是这次数学的年级第一,其他科目的第一照样是被强化班瓜分了。   在一群相互熟识的学生里,他杵在那里显得特别突兀。   不过纪时这张脸强化班里已经有不少学生认识了,上回是英语,这次又是数学,连续两次单科第一的纪时现在绝对是高三名人。   以及……老驴偶尔会在2班提到他的名字。   2班和11班共用一个化学老师,老驴有啥事情在11班先宣布了,就会找个人去2班跑腿,他又喜欢点班里成绩好的学生,纪时有时候会被他点名。 第62章 年级排名 两位竞争者   试卷发下来的第二天,纪时就知道了自己各科的排名。   由于这次月考是Z县各大高中的联考,排名不止Z中一家学校,也包括A中、C中和八中,除此之外,Z县还有两三家普高,不过升学率比起A中、C中这些还要差不少。   按照联考的规则,这次考试全县排名,而且只排语数外三科,两门选课都只看等级。   Z中的学生们虽然从战略上藐视其他学校的学生,不过倒挺好奇这次月考自己在全县的排名,排名表刚贴到楼下走廊里,立刻被一大群学生围得满满的,尤其在第二节课跑完操回教室的时间,人多到把楼梯口都堵住了,甚至有不少人上午第三节课因此迟到了。   “又不是后面看不到,急这一会儿做什么?”曾泰然一脸不解地看着这一幕,可能他是个学渣的缘故吧,他永远不理解这些人对看排名的热衷,对他来说,这玩意儿就是公开处刑。   “纪时,去不去食堂,我想买茶叶蛋吃。”   纪时一摸肚子,感觉也有些饿,就冲曾泰然点点头:“我去。”   反正看排名的人那会多,他一时半会也挤不进去,不如等会回来走别的楼梯进教室。   食堂的茶叶蛋卤得还挺好吃的,挺入味,价格也挺便宜,和烤肠、里脊肉一起并列学校美食榜前三,他们食堂也有炸鸡排炸鸡柳之类的卖,不过鸡排裹的面粉太厚了,价格还贵,他们一般都不太买。   饮料曾泰然买了可乐,纪时选了芬达。   虽然天气越来越冷,可这完全阻挡不了他们对碳酸饮料的热情,特别是下午上课前来一瓶,最好是冰镇的,喝之前在脸上蹭一蹭,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哎,每次月考结束就跟打仗一样,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好几个月,就感觉好绝望。”   “是啊。”   纪时也知道,高中的时候他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每天满满当当的课、作业喝考试把时间无限度拉长,偶尔他也会产生自己要做题做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但是进入大学之后,尤其是20岁到30岁这十年,时间嗖地一下就不见了,每天的工作就像重复性的机械运动,只有晚上躺在床上的时间是属于自己的,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时间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   两人没走贴了排名表这一边的楼梯,走的是教学楼另一边的楼梯,就是要绕些远路路过文科班的教室。   曾泰然这人每次路过别班教室的姿态都特别嚣张,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像是要找人打架一样,等两人爬上一个楼梯口,曾泰然要往前,被纪时给拽了回来:“往哪儿走呢?走这边。”   “我不!”曾泰然校服拉链都被纪时给拽开了,可他倔强得绝对不走另一边,任凭纪时怎么拽都不肯。   ——因为另一边就是21班教室,曾泰然他女朋友就在这。   其实一开始纪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还是听周伟乐透露他才知道的,从那以后,他们那一片一起哄曾泰然就必说21班,曾泰然这人平时倒是大大咧咧的,一提女朋友他就脸红。   青春啊青春。   在纪时和曾泰然的这场拉锯战中,最终以曾泰然的获胜而告终,两人走到了别的文科教室门口。Z中这一届的文科班本就不多,选史政的占了一大半,史地只有两个班,两个班的班主任都是地理老师。   因为在文科班里,也有学生不爱背政治课本的。   两人吃完茶叶蛋,又提着饮料瓶进教室,还没等纪时坐下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这次的年级排名。   “你俩去看楼下排名表了?”黄雅琼问。   “挤死了,懒得去。”曾泰然从袋子里拿出德芙巧克力,在四周分了一圈,这个年头德芙巧克力已经算是比较贵的了,他们平时买得比较多的是阿尔卑斯和旺仔,不过他们这一圈平时也不太吃糖,只有黄雅琼她们几个女生会买,而且每次都买真知棒,分给他们的时候,他们只敢晚自习偷偷吃。   毕竟男生吃棒棒糖还挺奇怪的。   “纪时,你排名我帮你看了,你这次是年级11,我们班第1。”   “我也看到了,刚刚差点把我头发挤秃。”周伟乐真挺在意自己头发的,因为他爸就是个秃头,脑袋上一圈地中海,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知道秃头基因是可以遗传的,周伟乐对此忧心忡忡。   “这么高?”纪时眨眨眼,“比我想象中高很多。”   “你11,姚蒙15,你俩差不了几分,但这次总排名实在是太挤了。”黄雅琼哀叹道,“我也觉得自己考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分,可排名就到了30名以后的。”   黄雅琼这次英语有点砸了,拖了语数两门的后腿,她这两门的成绩加起来比纪时还多了5分,不过加上英语就少了很多,可尽管如此,年级30名也是她整个高三最好的成绩了。   据她所说,这次年级排名靠前的学生变动还是挺大的。   主要是数学和英语两科拉分有限,语文分数更高的学生这次考试反而更占优势。   纪时忍不住在第三节课下课去看了这次的排名表。   前十名果然还是以强化班的学生为主,这次的年级第9也是普通班的,是7班的学生,对方的数学和英语分数都不低,可语文足足比纪时多了12分,就这样把总分拉了上去。   当然,纪时的成绩在高三生里已经很不错了,他唯一的问题是,在物理和化学这两项的下方,在一片A+里,只有他一个A。   但至少是A,纪时已经很满足了。   “哎,纪时,这样是不是说,下次月考你就能去第1考场了?”   曾泰然问的问题让纪时一时之间陷入呆滞,随后猛地反应过来。   好像……是这样的?   他能去第一考场考试了?   纪时这几次月考虽说成绩都不错,可他依然下意识认为自己还是那个学渣,忽然意识到自己能去第一考场之后,纪时脑海中居然闪现了自己被一群学霸包围的场景。   感觉自己挺不适合那种氛围的。   但是——   视线之中,从高处往低处贴的排名表,最上面、最前面一张A4纸上,只有10个名字在他的名字上方,这一幕也让纪时忍不住心潮澎湃。   回到高三以来最好的一次排名。   努力的回报如此不加遮掩地展现在他面前,不管是表格第一列的数字11,还是表格最后两列的两个字母A。   他真希望这一份排名表能够贴得更久一些。   或者说,下一次,以及未来依旧算五门总分的某次,他的排名依旧可以处在这个位置。   成为大人之后,纪时经常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明明花费了很多精力和时间,可事情永远不可能获得他想要的回报,即使有,也会大打折扣。   但学习这件事不一样,当他选择努力时,当他全身心投入时,回报就会毫无保留地向他涌来,比他期待的还要多。   可惜当年他不懂。   ……   回教室之后,纪时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手指在不自觉间轻轻攥紧。   之前老驴和他提过金陵的事,曾泰然也经常和他开玩笑说金陵没问题,但纪时从来没有过自己能上金陵的实感,或者说,他还没有定下一个很明确的目标。   但今天,看着自己的名字在一张不会被遮挡的、一眼就能看到的排名表上,纪时忽然很想让自己稳定在年级前十。   Z中的年级前十绝对是够得上金陵的,但纪时觉得,考的分数越高,他的选择面应该就更广,那他是不是可以往更高目标冲击一下?   先把物理和化学两科整起来,他的语数外才能有更广阔的天地。   不过纪时暂时还不是很敢以清京为目标,毕竟唯一说不准的就是这两所高校,网上有段子说,国内top2有两所,top5有10所,大胆一点,再增加几家高校都没问题。   当然,这只是志向而已,物理和化学分数上不去,不管top2还是top5都是空谈。   “我怎么觉得……”曾泰然露出怀疑的表情,“去了一趟楼下,你就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似的,什么情况?”   纪时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目标没实现之前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的,纪时有一点迷信。   “你这次11,下次目标前10怎么样?”姚蒙转过身来,目光专注地看向纪时,“下次我争取超过你。”   纪时微微一笑:“好。”   自从纪时的数学和英语稳定在高分段之后,几次月考姚蒙的语数外都没考过纪时,虽然加上物理和化学他能把纪时甩出去很远,但他们都很清楚,苏省高考只计语数外三门的分数。   姚蒙更相信纪时的进步速度。   即便他的物理和化学对上纪时的优势依旧很大,但他知道,等到明年,这一点优势或许就会完全消失,纪时就像一台疾驰的列车,拽着他也必须往前进。   姚蒙和纪时关系不错,两人一起讨论题目,互相请教,加上两人的性格都属于比较平和的那种,攻击性不强,所以谁排名靠前谁排名靠后他们其实都不是很介意。   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之间没有竞争。   或者说,他们同样意识到了,这份竞争并不是坏事,反而会激励他们继续往前冲。   纪时和姚蒙都从两人的竞争中获益匪浅。   他们也有身为高三生的自尊心,没有谁会轻易服输。 第63章 语文复习 嚣张的高三生   联考过后,Z中一家独大的地位愈发得到证明,A中的第一和C中的第一总排名都在全县80名之后,这是Z中师生们都可以接受的一个排名,如果A中和C中辛苦三年到最后的成绩还和中考的时候,那中考成绩够不上Z中的学生就完全没有学习的必要了。   纪时的生活趋于平静。   对他而言,每次月考都是一次收获,月考算是暴露他不足的一次机会,平时做题的时候时间充足,一道题目他可以慢慢磨,而且平时他的心态也是比较放松的,不像考试的时候,偶尔会因为紧张出现大脑短路。   “诶诶诶,纪时时,姚蒙蒙,帮我看看这道题。”   熟了之后,黄雅琼对待他们也愈发随意了。   用她的话说,之前不熟的时候,姚蒙在她眼里就是高不可攀的大学霸,她都不太敢来找姚蒙问题目,就怕一不小心惹来学霸的鄙视。   据说7班那位分数很高的仁兄就是这样的。   他的口头禅是:“这题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脚趾头缺少这种功能的7班同学只能沉默,并在学霸开启下次攻击之前飞速撤离,生怕下一句就是“这么简单的题目还来问我?”   说实话,有点伤自尊。   纪时接过黄雅琼的试卷,他刚刚在写作文,正好做做数学题活动一下大脑,作文写起来太累了,每次写完他都得缓很久。   这次联考他其实也算是被语文拖了后腿,虽说分数不是特别低,但没什么竞争力也是真的。   黄雅琼问的这道题是道立体几何,纪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题目有难度,他从桌肚里把草稿纸拿上来,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几何图形,然后就开始造线想公式。   这道题他想了15分钟,才终于把思路理顺了。   大概是他在后面哗啦啦翻草稿纸的动静有些大,姚蒙听见声音转过身来:“你解出来了?”   纪时点头。   “给我看看。”姚蒙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草稿纸拿走了,过了一会又还给纪时:“咱俩的角度不一样,我是从别的角度判断的。”   纪时懒得到前面去,就把手撑在桌子上,脖子伸老长往前看,姚蒙的思路和他确实不太一样,但是殊途同归,都能得出最终结论。   “你的步骤更简略一点。”姚蒙说。   “你俩别把我给忘了。”黄雅琼示意纪时让出一块地方给她,纪时先拿草稿纸出来给她讲自己的解法,他的方法确实要简略一些,不过用的公式比较偏,属于不太常用的那种。   黄雅琼又去听姚蒙的,姚蒙的思路要比纪时复杂一些,但是他的步骤都属于课堂上常用的步骤,黄雅琼听着更容易懂。   “我明白了,你俩草稿纸都借我。”   她把纪时和姚蒙的草稿本都拿走,标上1和2,抄在那道题目下面,他们现在解数学题把试卷的空档抄满是常事,有时候试卷甚至都不够抄,得另起一页才行。   解完题,纪时继续啃作文。   一篇作文经常写得他脑门冒汗,要是再加一篇阅读理解,那不仅是晚自习,回宿舍纪时都不想再看书了,他还特意抄了不少优美词句,高中生爱用的余秋雨席慕容舒婷的,可用不上不说,纪时发现,抄得越多越痛苦。   就原来他觉得自己还能编出点什么东西,现在非要把好词好句往他的作文里塞,搞得驴头不对马嘴,整篇文章充满了做作的感觉,纪时自己读都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   阅卷老师说不定会被他油到。   纪时认命了,他就不是什么有文学素养的人,该怎样怎样吧。   阅读理解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纪时的脑电波老是和出卷人对不上一块,出卷人往东他非往西,十头牛都拉不住那种,等把题做完去对答案的时候,明明天挺冷的,纪时的汗比写作文的时候还多。   绝望,真的绝望!   他初中的时候从来没觉得语文这么麻烦,事实上,哪怕是刚回来的那个暑假,纪时都没想过语文居然会成为他三门主科中最薄弱的一科,他以为会是数学的。   纪时最近语文开始找姚蒙讨教了,因为看过黄雅琼的月考试卷和平时练习之后,纪时深深意识到,黄雅琼那一套对他根本不适用,他根本就学不会,姚蒙这种非天赋型选手的做题他还能学一学,对方虽然语文比他多不了太多,但是每次考试都很稳。   如果纪时的语文能稳加个5分,那他总分绝对会很不一样。   姚蒙把最近一学期的试卷和练习卷都找出来给纪时了,纪时发现,对方的作文分和阅读理解分都不是特别高,但他每一项都能比纪时少扣点分,有时候是1分,有时候是2分,分差就是这么拉开的。   纪时把自己之前月考的试卷也找出来了,和姚蒙的作对比,他的阅读理解、古诗词鉴赏甚至是文言文解析基本是集中扣分段,前面的几道选择题则看积累和运气,因为语文里的多音字和形近字有点多,一时之间分辨不清也是有可能的。   但他这三项的分数扣得有些多了。   纪时很清楚,想完全不扣分是不可能的,那他就应该尽量让自己少扣分,每一项少扣一点,分数自然就没那么低了。   或许他不该死磕作文,作文这种东西的不确定性是在太高了,有时候也未必是他写得多差,但在不同的老师手里,通一篇作文分值差距大是很普遍的。   当然,高考改卷还是很公平的,也不可能只有一位改卷老师。   总而言之,在语文这门课程上,他需要攻克的关口还有很多,距离高考的时间越近,他越是应该重视。   “纪时,把你的化学资料借我一份,王后雄的那本。”   “行。”王后雄纪时已经看完了,“王后雄出的那套你没买?”   王后雄的辅导书他们班基本人手一本,说实话,在这个年纪,大家都挺讨厌王后雄的。   王后雄荣德基薛金星,名字听起来更像香港人,偏偏天天来祸害他们。   “启东模考卷你做了吗?”   “做了一套,你呢?”   “也是一套,回头咱们对对答案。”   他们这个年头,黄冈密卷和启东模拟卷之类的还是挺火的,黄冈是渐渐没了热度,启东模拟卷在纪时他们上学的时候还算不错,后面就慢慢不行了,因为启东属于以奥赛闻名的学校。   后面再闻名全国的那几所高中就有点高考工厂的模式了,苏省这边教育其实也抓得挺紧的,不过一般也不会让学生过得那么紧张,苏省自有自己的省情在,尤其在教育方面,学别人的容易水土不服。   他们平时练习也会做做东山省的卷子,不过东山卷子难是他们学校公认的,一般都是学霸们找虐才去做,纪时都不太常做。   毕竟他们和人家就不是一套试卷,也没必要全学人家。   ……   天气一冷,人就容易变得懒懒散散,早上出门迟到的人更多了,老师们一般也不会准点到教室查岗了。   高三这一年,大家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很嚣张。   纪时一般踩点到,暑假刚开学那阵子,他到的时候班里人基本都来了,但现在,一般他来的时候教室里还有一半空座位,住校生一般是一大波轰隆隆地进来,要迟一起迟,最多被一起凶一顿,不疼不痒的他们都不怕。   老驴自己也不太管他们迟到的事了,这个天不管让谁起来上早自习都是一种折磨,Z县靠海,又在长江以北,取暖全靠抖,晚上都快不能在桌上写题了,都是放好小桌板和热水袋,搓着手在台灯下写题。   手冷了,就用热水袋捂一捂再写。   他们平时的早读课,语文老师还好,倒是经常来教室里监督,英语老师就不太常来了,每次过来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一看就是刚上班不久。   学生不想上课,也许老师比他们更不想上。   纪时是很理解他们老师的,高中的时候觉得他们一个个凶巴巴的沉着脸,现在反而更懂老师的不容易,尤其是他们这个年代的老师,基本是方方面面都要操心。   高中老师也很难像初中老师那样面面俱到,毕竟他们现在处在最难管的时候,即将成熟,也有自己的想法,不像初中的时候什么也不懂。   个人是什么决断,老师是很难轻易扭转过来的。   “太冷了,耳朵都快冻掉了。”   曾泰然打开书包,里面用两袋热豆浆裹着包子,包子还热着,没冷,不过他课本上都沾上了包子油,幸亏课本包了书皮,擦擦就行了。   纪时今天也带了麻团,里面是白糖,咬一口感觉白糖汁又甜又香,简直是最绝妙的享受。   应该多买几个的,纪时觉得买少了。   他是一个糯米爱好者,觉得糯米yyds,就是不能吃太多,对胃不好。   虽然还是吃早饭的时候,纪时已经想好晚饭吃啥了,他决定中午给他妈打电话,点一个红糖炒年糕。   纪时还觉得,自己把麻团带到教室里已经有些过分了,结果他看曾泰然吃完包子,居然又从一个纸袋子里拿出一盒装好的豆腐脑,洒着紫菜和小虾米,一看就特别好吃。   纪时:“……你是来上课的吗?过分了啊!”   “分你一口?”曾泰然冲纪时露出神秘的微笑,“我带了两个勺。”   纪时:“……明天记得给我带一份。”   曾泰然比了个OK的手势。   没办法,高三生就是这么嚣张。 第64章 元旦 放假啦!   接近元旦,天气愈发冷了,去年年初的南方大雪让Z中特别重视防寒这一块,哪里有一点水都会及时拖干净。   12月中旬,Z县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高三生们很自觉地把自己裹成了粽子,这个时节冻感冒了可不是说着玩的,不过保暖虽然重要,下雪的时候他们半个班人都跑出来了,靠着门口栏杆接雪。   Z县虽属苏省,但在地理位置上并不是很南方,下雪并不稀奇,不过高三生活实在太无聊了,下雪也算是难得的兴致。   下雪天也不用跑操,一群人在栏杆旁边看雪,有人不乐意往教室门口挤,就趴在后排窗户上看,有时候能在楼下走廊看到熟人,就兴奋地呜哇大叫起来。   可惜今天的雪没大到能堆个雪人,估计下午就差不多了。   纪时看了一圈,他们旁边的10班和后面的13班都出来了,就12班教室安安静静的,好像是班主任刚刚才进教室。   “这个天就该吃烤红薯。”纪时感慨道。   手光秃秃露在外面还是有点冷的,纪时带了一个热水杯,不是过两年很火的保温杯,是老爷爷爱用的双层热水杯,用来捂手正好,还不烫。   其实教室里不算冷,待在外面比较冷,他们班女生会买那种特别小的暖手宝,可以放锅里煮,一捏铁片就热的那种,纪时暂时还不太懂那种物品的构造,就是感觉挺神奇的。   这种暖手宝在文具店里也很常见。   纪时觉得,从他小时候开始,各种文具是越来越时髦了,当然价格也越来越贵,纪时初中的时候流行过同学录,现在流行交换明信片,在明信片上互相写信留念,他觉得这些还属于正常文具的范畴,但十多年后流行的盲盒和胶带就属于他不太能接受的范围了,因为它们的价格他一个成年人都觉得很贵。   “我想吃牛肉砂锅。”曾泰然摸摸肚子,明明才下第二节课,他早饭也吃得挺饱,这会儿居然又饿了。   “我想吃羊肉汤。”姚蒙叹了口气,“话说,元旦快到了吧?”   下半年真是过得太太太慢了,感觉一直是没完没了的考试,国庆节好像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他们班人都挺期待元旦的,好歹是一次长假,能回家一趟,不用再待在学校里。   差不多上次联考一过,大家就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   老师们大概也感觉到了他们的浮躁,和他们开玩笑说现在还没过年,不用那么急。   纪时也有点想家了。   他确实很久没回去了,尤其在参加物理化学两门的补课之后,他语数外三门的复习时间被压缩,只能在周末投入更多时间。   ……虽然其实离元旦还有半个月呢。   “元旦纪时你回家的吧?”曾泰然问他。   纪时点了点头:“对。”   “市民广场那边元旦好像也有活动,步行街那边也有不少店打折,我还想和你一起去呢。”   纪时他们期待元旦,曾泰然就不太期待了,Z县就这么大点地方,就算天天玩他也早就玩腻了,要是能和同学一起出来反而挺好的。   “哎,还有溪水桥那边,那边的有很多好玩的小摊。”   “找我啊,我跟你一起去。”周伟乐闻言探头过来,“元旦我也懒得看书了,晚上咱们一起去那边逛逛呗。”   溪水桥是市区的一座桥,距离Z县唯一的一条步行街很近,在这个年代,网购还不发达,步行街到市区商场那一线是Z县的繁华区域兼中心地带,步行街上女生喜欢的“阿呀呀”“七色花”之类的小饰品店,还有如今很火的“美特斯邦威”“唐狮”“真维斯”之类的服装店。   他们男生喜欢到步行街一家商场的楼上玩,可以玩那种投币投篮的游戏,买币充值,达到积分就能继续玩下去。   溪水桥那边则有很多便宜的外贸店,可买可租,附近还有一家KTV,唱一次要一两百,纪时高二的时候会和同学一起凑钱去。   “那你元旦打算干嘛,就在家待着?”   纪时思考了一会:“做题?”   “多么无趣的生活。”   “我家那边本来就没什么意思,镇上只有一家麻辣烫店。”   纪时家这边的镇毕竟不是中心镇,他们隔壁C中所在的镇既有品牌专卖店也有小饰品店,纪妈年轻的时候都跑隔壁镇买衣服,因为人家卖的衣服确实更时髦些。   更别提几年之后他们镇直接被合并了,好好的镇变成了居委会,住在那儿好像立刻低了别人一头似的,他们那儿人都颇有怨言。   主要是一些机构也被撤销了,出门办趟事要跑老远。   他们那边人迷信,硬说是原本的镇政府选址不好,镇政府大门正对着一座桥,说这是条断头路。   “你们家确实有点远,不然我就能去你家找你玩了。”   纪时估计,曾泰然到现在恐怕都不知道他家那个镇怎么走,Z县城里人平时不太下乡,而且纪时他家确实属于Z县离县城最远的一个镇了。   纪时挺羡慕住得近的同学的,平时骑个电瓶车就能到家了,不像他,要么忍受晕车要么忍受寒风,他哪个都不想选。   ……   联考结束之后,物理张老师也开始把纪时叫到办公室里去,他从强化班那边“借”到了强化班学生练的卷子,给纪时练习用。   “你的物理分数还是低了点,还有半年,再加把劲往上提一提。”   老驴本来就是教研组长,化学这块他能开的小灶都给纪时开过了,而且老驴也说过,他不操心纪时的学习,希望纪时不要有太大压力,按部就班去学就好。   毕竟纪时物理和化学这两门虽然偏,也没偏到无可救药的程度,还是可以救一救的。   纪时默默接受了老师们的好意,事实上,上次联考或多或少地增强了他对这两门学科的信心,他现在可以比以前更轻松地去学它们了。   ……   当然,纪时这边是这样,班里其他人却未必和他一样。   高三本就是人心最浮躁的时候,这段时间,他们班经常传谁和谁谈恋爱了,谁打算走出国的渠道,感觉人一下子从单纯走向不单纯,纪时以前都不知道他们班里谁家比较有钱,最近听了一嘴的八卦。   这种时候老师都未必能压住,高考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高一高二好像还有缓冲期,一到高三,升学压力立刻扑面而来,尤其在元旦临近的现在。   ——2009毕竟是2009,元旦一过就是2010了,他们就是2010届高考生。   纪时也能感受到教室里浮躁的空气。   前几天他们班几个男生翻墙出校门被抓到了,老驴批评的时候,他们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这种事情在去年是不可能发生的。   纪时觉得,偶尔他也会产生厌学的情绪,就想把书扔到一边干点别的,每天重复一样的生活确实太枯燥无味了。   但终究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现在已经学到成果了,已经有回报了,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   让他回忆上一次高三经历的话,他觉得自己当时是处于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思维老是飘到别的地方去,注意力很难集中到学习上。   但他已经吃过一次苦头了,就不想再重复那样的过程。   ……   纪时在Z中的生活依旧很平静,每天雷打不动5张试卷,加上各种参考资料,日子忙碌而充实,每周一听着校长和教导主任国旗下讲话,下午再抽时间去打乒乓球。   娱乐生活虽然乏善可陈,但他们也看了不少电影,《画皮》和张靓颖唱的主题曲《画心》也是传唱度很高的歌——现在一年里还能听到不少质量不错的歌,等再过几年,歌一首比一首难听,他们去KTV都不知道该唱什么了。   娱乐新闻里,《十月围城》就要上映了,纪时记得自己看过这部电影,但好像不是在电影院看的,是看的盗版,这个时候还是有不少高质量的电影和剧集的,等到后面几年,他只能去电影院里选大烂片或者有一点烂的片子。   当然,纪时的多数时间还是花在学习上。   数学和英语他用的时间相对少一些,这两科他已经进入了高级阶段,平时的练习能做得又快又准,所以纪时用的辅导资料也是进阶版的,拼难题的正确率。   对待语文,纪时比前几个月更投入,毕竟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短板所在,不可能任由这一科一直拖后腿。   物理和化学两门他最近倒是学得稍微轻松一些,倒不是说纪时对自己联考的分数满足了,只不过联考的成绩让他更能以平常心对待这两科。   一点一点地吃透知识点,总有一天他会考到高分的。   纪时的信念没有丢。   他觉得,到了高考冲刺的阶段,要想百分之百发挥自己所学到的东西其实是很难的,具体发挥多少,信念很重要,越到后面越要撑住。   不过这个阶段,他们班包括高三整个年级的气氛都慢慢有些沉闷了。   元旦节的到来总算把这种气氛冲淡了一些。   ——显然,老师们不是这么想的。   元旦节前的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学校就放假了,老师们也不想耽误他们放假的时间,最后一节课的老师还没宣布下课,其他老师已经在教室门口排队了。   “怎么还有那么多试卷,让我们好好放个假不行吗?”   曾泰然歪头作卧倒状:“我倒要看看到底发几套卷子!”   答案是——two。   每套试卷都是严格按高考标准出的,数学也有附加题,语文有作文,就跟雪花片似的放到他们每个人手里。   纪时先看语文作文,一道记叙文一道议论文,记叙文一点也不朴实,是模仿前几年高考的出卷风格,有种虚头巴脑的味道。   纪时看到这种不实在的作文就觉得脑壳痛。   他觉得自己语文不好的原因就是他太实在了,没办法脸不红心不跳地编一大堆故事,高三的学生倒不会拙劣到制造一堆亲属生病这种剧情,可肉麻的句子绝对也少不了。   纪时“咚”一声趴到桌子上,把姚蒙吓了一跳,他正要传试卷给纪时呢。   几门学科的试卷从第一排依次往后发,一直就没停过,一会儿就收了满满一大摞,他们在发试卷,老驴在讲台上讲假期注意事项,让他们少往沟里河里跑,天冷了多穿两件衣服。   “好像老妈子。”曾泰然小声嘀咕。   正说着,老驴的目光朝这边飘了过来,曾泰然乖巧地闭上嘴巴。   老驴绝对没听见!   他们班这次动作似乎迟了点,老驴还在讲,外面13班的学生早已迈着矫健的步子在走廊上狂奔,看来他们果然是憋疯了,一到放假就嗨到不行。   老驴的话甚至都因此中断了一次。   他也知道大家着急放假,长话短说,赶紧把要讲的话讲完了,当然老驴最后也提醒他们自己的作业自己做,别拖到放假回来抄别人的。   被说中的学生们都有种中了一枪的感觉。   纪时把试卷卷起来,这次假期时间短,他只打算带试卷和物化两门的练习,主要是补习班老师布置的作业。   “放假了!”   “噢耶!”   他们班放学虽然不如13班早,在高三全年里也属于比较快的,不少班的老师这会儿还在讲台上??嗦,这给了他们大摇大摆在别人教室门口晃的机会,感觉只要往那儿一站,立刻就能收到无数羡慕的视线。   所有在假期前一天拖堂的老师都是学生公敌。   11班他们觉得12班班主任已经很绝了,但他们这一届还有个更绝的老师,每节课都拖堂,拖到下节课的老师都对他有意见,如果放假前一天是这老师的课就更惨了,拖堂时间约等于正无穷。   纪时佩服他们班学生,感觉他们都有一副好膀胱。   老师勤勉虽然是好事,拖堂太久就让人讨厌了,他们的课也没多到讲不完的程度,特别是放假前,每拖一分钟都是一种煎熬。   纪时这次假期的书包是最轻的,只有一点试卷和资料,他从教室往出租屋的方向走,他们班也有不少同学租在那里,一行人就一起回家。   回到出租屋,纪爸果然已经到了。   他不久前买了新摩托,因为国家今年推行了家电下乡政策,用旧摩托可以抵点钱买新车,纪爸为了新车还特意去车管所考了驾照,以前他们在镇上骑旧摩托都不考驾照,一方面是没有这个意识,另一方面是旧摩托被拖走也不值几个钱,还不如考驾照的费用多。   新摩托纪爸还是很心疼的,有驾照,有牌照,来县城方便,除了开着冷之外其他都挺好。   出租屋这片倒是有不少人家是开汽车来接的,这就属于乡镇上生活条件比较好的一批人家,在纪时印象中,汽车真正覆盖变广好像还是他大学毕业之后的事情。   纪妈和纪时都急着回去,三人一起乘摩托车,事实上,就算摩托车是新的,三个人坐还是显得有点挤,不过纪爸骑摩托车的水平绝对是很牛的,上了回家的柏油路之后,他开的速度一点也不慢,风呼呼在脸上刮着,就算脸用围巾裹得很严实,耳朵还是冻得发红。   回家的时间点正好是路上车最难开的时候,天还没全黑,视线容易模糊,手又不如天气暖的时候灵活,幸亏这条路上车也不算多,开了一个小时出头,他们终于到了家。   纪时在水泥场上蹦了好几下,才觉得稍稍缓了过来。 第65章 回家 作文又来了   纪时觉得新摩托车最大的好处是声音小,不像之前的那辆摩托天天只知道突突突,可以说,这一路回家,他们和路边狗叫声共鸣的频率降低了80%以上。   狗听了都不害怕了。   纪时回家先进屋暖了暖,耳朵漏进去太多风,吹得有些发痛,他这次幸亏没带什么书,不然一路背着肩膀还累。   “冻死了,家里有热水不?”纪妈问。   “有,我去之前烧的。”   纪爸下午3点多从家里出发的,来回两趟也冻得吃不消,好在他穿了一件羽绒服,上面还裹着一件军大衣,这才没有被冻坏,他宁可骑摩托吹冷风也不能坐中巴,不然一路上都想吐。   纪时他们这次一共也就两天假,后天下午就得回学校了。   到家之后,纪妈先做饭,家里食材有限,只剩下点青菜,她就用青菜下了点面条,三人呼呼吃了好几碗,身上才终于暖和了。   明天才是元旦当天,虽说元旦并不属于传统佳节,可能放假的节都是好节,纪时刚放下碗打算去做试卷,就被他爸告知,这两天的席正好安排到了他回学校前一顿,他这次一顿都不用在家吃。   纪时无所谓,他先在家里做题目,等吃饭的时候再说,反正不管是外婆家还是姑姑们家都不远。   他照样先做数学和英语卷子,这两科都是又快又顺,一个晚上就能做完,做完之后他给姚蒙发消息,两个人互相对了对答案,正确率都差不多。   他俩放假之前说好了,晚上先做数学和英语,写完之后对答案。   两人这两科分数都不错,写题也快,除了最后几道大题纠结了一下,其他题目几乎都没有卡。   “你这次也回家了?你爸妈回来了?”   “回来了。”姚蒙和纪时吐槽,“正在吃他们带回来的糕点,不好吃。”   “你明天写什么?我明天打算写语文和物理。”   “明天我要去吴良材配副眼镜,还要去县城。”姚蒙回他,“最近眼镜度数又深了。”   “我暂时还用不上那个。”   他之前测过视力,是5.0还是5.1来着,反正不太需要配眼镜,黑板上的字他都能看得清楚。   这年头配眼镜还是挺贵的,他们班同学去吴良材配的都要上千,而且眼镜也不像后来那么时髦,基本都是方镜片加黑框,充满了成年人的气质。   “不戴眼镜挺好的,我喜欢熄灯了看电视。”   “我也看,不过不多。”   两人闲聊了一会,不过聊的还是学习上的事,姚蒙平时不是特别爱闹,性格属于比较沉稳的那种,大概和他父母一直不在身边有关系,他比纪时曾泰然他们要成熟很多。   第二天早上纪时赖了会床,其实他早就醒了,但被窝实在暖和,他舍不得起来,棉花垫很厚,被子也重,压在身上虽然累,可暖和也是真暖和。   纪时把资料支在被子上看,不一会儿胳膊就冷了,他坚持了一小会儿,终归还是爬了起来。   离了被子是真的冷,虽然今天天气不错,太阳晒在水泥场上,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在家纪时就随意多了,穿着土不啦叽的睡衣,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洗了把脸之后就开始做语文。   他争取在这一天里把语文和物理两科搞定,相比物理,语文反而是个大工程,因为作文真的很麻烦,他们班不少人平时练习都不写作文,除非语文老师把练习收上去改。   语文老师一般是不会收的,语文卷子比其他科目改起来麻烦多了,不像英语基本都是选择题,唰唰改完就行。   可纪时还是每篇都写。   他其实对这次练习里的悬浮作文题比较苦手,感觉都不是些脚踏实地的东西,无限考验他的耐性。   “有人说,……,还有人说,……”   纪时眨着眼睛,他祈祷这些人赶紧闭嘴,话怎么这么多呢?   他憋了N久,终于在草稿纸上憋出了作文题。   ——《不朽的青春》。   其实他这会想到的是孙燕姿的《尚好的青春》,可惜这歌现在还没有,现在孙燕姿的经典是《天黑黑》和《绿光》,虽然他们还年轻,可是已经解析了“绿光”这个词的含义,时不时就发射绿光互相攻击。   这篇作文是关于青春的,纪时也觉得青春挺好的,关键是这题目出得特别虚,纪时尤其不擅长虚的东西。   他默默在草稿纸上抄了一段席慕容的诗,这首诗堪称他们这一届最火的现代诗,比食指的《相信未来》还火,后者好歹是他们课本上的书目。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除了席慕容,古今中外写青春的名人名句太多了,纪时想了好几个,等着塞进他的作文里。   他本来都打算放弃这种生搬硬套了,但现实让他选择低头。   纪时又在QQ里找黄雅琼了。   “正好我也要找你,你数学两套卷子的最后一题都怎么做的?我不会。”   “代入就行了,代入……”   “噢,这样啊。你问我作文怎么写,议论文我也不太行,就按老师说的格式,论点论据论证就行,那篇青春的,我也写得蛮飘的。”   纪时:“……借我看看。”   其实黄雅琼说飘的时候,纪时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对方平时的作文里好词好句就不少,她都觉得飘的话,那这篇作文绝对……无法参照。   拿到作文的一瞬间,纪时直呼好家伙。   就……全篇好词好句的堆砌,感觉充满了诗意,又好像什么也没讲,总之是纪时目前的水平无法到达的境界。   他忍不住问黄雅琼:“你平时都看什么?”   “《到灯塔去》、《瓦尔登湖》、《道林格雷的画像》、《红楼梦》……”   纪时:“……”   聊不下去了,他选择狗带。   以他的文学素养,这辈子都写不出黄雅琼的水平,而且黄雅琼说了,她这篇作文其实也很狗屁不通,但是她的狗屁不通会给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纪时的狗屁不通就是纯狗屁,且不通。   纪时继续痛苦面具,憋。   事实证明,一篇作文两个小时编不出来也是常态,但经过纪时的不懈努力,他还是有收获的,他写了600字+200字,加起来虽然也是800字,但前600字写得还算顺,因为是一篇结构完整的作文,后200字是字数不够编出来的,用的排比的格式,啊,青春是,啊,青春是,啊,青春还是……   纪时觉得,他的文风已经趋向于鲁迅了。   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一颗还是枣树。   和他的一样!!!   ……他们语文老师恐怕听不得这话。   第二篇作文是议论文,虽然属于很麻烦的文体,但议论文好歹格式摆在那里,先摆论点,再论证,加论据,字数不够就正着来一遍,又反着来一遍,凑足字数就行,至少不用写那些虚无缥缈的文字。   纪时还拜读过强化班那个拿了新概念一等奖的同学的作文,最后总结了三个字——看不懂。   就是左看牛逼,右看卧槽,最后你写了啥?   写完作文,纪时忍不住出门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他从邻居家旁边的路拐到门口的大路上,再从大路拐到小路,顺便去二姑家的羊圈里喂了喂羊,羊圈里就有干草,纪时拿了一把,他特别小心,担心踩到羊屎球球。   表姐已经回家了,不出意外这个点还在睡觉,纪时就不骚扰她了,以免遭受她的追杀。   今天的午饭也是在二姑家吃,厨房里传来浓郁的肉汤味,很香,厨房里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不过纪时没有进门。   他在井水边上压了一会水泵,井水冬天挺暖和的,洗手一点也不冷,他家门口原本也有口井,但是井口窄,他家一直没改造,他爸在门口安了个水龙头,洗菜和田里浇水都用自来水。   主要是自来水快,井水还得人力一点一点提上去,自来水直接把水管接到海蜇桶里,桶放在三轮车上,水就能直接运到田里,这样算下来其实成本更低。   溜达了一会,纪时又去逗了会邻居家的猫,才感觉因为语文产生的郁闷心情消散了。   这个点已经是饭点了,他又往西溜达了一圈,节假日固定的几位邻居家必然有牌局,纪时也去看了看。   他只是看,别人喊他上桌他就不去。   很多邻居他们小时候一起玩得多,长大之后就渐渐没交集了,他们村组里去Z中、甚至去普高的小伙伴都不多,不过他们后来发展都挺好的,比纪时好很多,纪时就成了邻居们口中的反面教材。   毕竟小时候纪时是别人家的小孩,成绩好,听话,不少人都因为他受过委屈。   纪时溜达回家之后,他妈喊他去二姑家,纪时就慢吞吞地晃着去了。   表姐果然刚醒,正在被二姑教训。   “时时来,帮我把厨房的长凳搬到大屋里。”   人多的时候吃饭一般是圆桌,长凳就四张,还要再添点板凳或者椅子。   听表姐这么说,二姑眼睛又是一瞪:“你懒成精了,凳子还要人帮你搬,时时你别睬他。”   可纪时还是乖乖搬了,作为表姐的小弟兼佣人,他在被安排任务的时候还是很自觉的。   二姑:“……”   感觉侄子有点太听话了。   表姐则笑眯眯地拍着纪时肩膀,她个头遗传了二姑,不高,不到1米6,不过拍纪时肩膀的时候很有大姐大的风范,这一点也和二姑很像。 第66章 假期回家 做题做题   一般到了冬天或者过年聚会,纪时他们几家人做的菜都大同小异,炝虾是必然有的,用活河虾倒生抽料酒醋盐这些浸泡,吃的是生的,虾的味道不重,佐料的味道很重,加上河虾特别小,一盘足够吃很久,吃完之后嘴巴都像被腌过一样。   炝泥螺也很受本地人欢迎,不过这个菜去了外面基本就没人吃了,一般的特产店也有炝泥螺卖,但是料酒味太重,不如自家做的好吃,纪时也不太喜欢。   Z县因为地域比较广的缘故,纪时他们家属于东线,靠海,平时吃的海鲜多一些,别的乡镇口味和他们未必像,纪时高一住校带炝泥螺到宿舍,其他同学基本也吃不惯。   水煮大虾一般也会上桌,还有牛肉粉丝和红烧鸡块,鸡肉都是家里散养的鸡,烧得汤黏糊糊的,肉又很有弹性,家里吃饭虽然不如饭店里口感好,也没有特别昂贵的食材,但纪时就是觉得很好吃。   家里的饭永远是最好吃的。   饭吃到一半,家长们就开始聊最近的收成,聊聊国家大事,偶尔也会聊聊孩子的学习,提到这个纪爸和纪妈就很开心,因为纪时这两次月考成绩都特别好,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期待,在家里一谈到小孩的成绩,他们就特别骄傲。   有这个作为动力,就算每周都得在家里和县城两边跑,纪妈也一点不抱怨,反而觉得很满足。   以前纪时不好好学习的时候他们也有点忧心,现在就特别放心了。   在这种时候,表姐一般选择埋头苦吃,以防遭遇二姑的目光扫射,因为她到现在英语四级还没过。   二姑倒不太会当他们面批评表姐或者让她向纪时学这种话,她一向是很给表姐面子的,不过等纪时他们一走,表姐保准又要挨训了。   吃过饭,二姑和纪妈在井水边洗碗加闲聊,她们聊的话题基本就不是国家大事了,而是村里的各种八卦,纪时和表姐凑过去装作帮忙洗碗,其实是想听八卦来着,被两人跟赶鸡似的赶到一边:“大人说话小孩少在旁边。”   “她们肯定在偷偷说人家坏话。”表姐小声嘀咕道。   他们小组人虽然不多,从东到西也就二三十户,不过八卦着实不少,以前他们还不懂的时候,二姑和纪妈倒是不介意当他们面说,等他们渐渐大了,她们就很少当面聊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了。   不过她们以为小孩子不知道,其实村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屁大的事早就传遍了。   纪时这会懒得回家,他等他妈洗完碗一起回,就找了一个石磨睬在上面,石磨是平的,都是以前的老物件,现在已经没人用了,他们家还有一个老大的石碾子,纪时小时候经常睬在上面滚着玩。   纪时高三这一年,表姐今年也大三,她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但据她本人所说,她对计算机一窍不通,只学会了用电脑看视频和听歌,所以现在也在发愁找工作的事。   纪时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其实表姐毕业的时候刚好赶上国内互联网兴起的时候,差不多到了纪时毕业照工作的时候,“大厂”已经成为毕业生心向往的地方,但表姐专业学得不行,学校也不好,毕业之后二姑想办法托人找了工作,不过那个工作不是太好,表姐也没有久呆,就去了省内的一座旅游城市,在那里认识了表姐夫,结婚生子,也过得很幸福。   纪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现在的表姐。   他毕竟不能告诉对方未来是什么样,表姐也不属于那种突然奋发图强的性格,她一向是乐天派,成天嘻嘻哈哈,不太会焦虑,要是纪时或者家里人把她逼得太厉害,反而对她不好。   表姐给纪时拿了一个木头摆件,上面是一个鲤跃龙门的图案,说是她和同学一起去景区旅游给他买的。   纪时显然想不到这方面,他的心思毕竟不如女孩子细腻。   等过年的时候吧,他正好有点钱,可以去步行街上给她们挑点小饰品。   纪时觉得现在他们都挺容易满足的,逛逛小饰品店,吃吃好吃的零食就很满足,不向后来各种平台上充斥着炫富的言论,好像没有家产千万,没有买名车名表就是一种罪过。   ……   “冷不冷?”   纪时踩着的石磨正好在风口,二姑家在村组的第二排,边上是一条乡村小道,后面就是一大片的农田,起了风正好往纪时身上刮,呼呼地响,可纪时就是不想下来。   在家待着就是要睬点什么,闲不下来。   夏天的时候纪时一般睬在家门口的草垛上,或者爬到树上,或者把家里的独轮推车推来推去,小时候他还会去河边晃一圈,现在就不会了,因为河里实在是太脏了。   “不冷。”   “等过几天回学校,星期六出门给你买件羽绒服,步行街门口开了家波司登,我上次逛街看到了。”   “不用了。”纪时拍拍他妈,“去年的衣服又不是不能穿。”   “作业写完了没?晚上去外婆家吃饭,你知道的吧?”   纪时当然没写完作业,甚至一听他妈说作业,他就想起自己蹩脚的作文,表情立刻就不好了。   他忍不住和他妈吐槽作文有多难写,吐槽他这几次考试都栽在语文上了。   其实他妈是听不懂他说的那些内容的,不过纪时一吐槽,她也跟着埋怨出卷老师为难学生。   纪时这些话毕竟不好在同学面前抱怨,那就成凡尔赛了,他语文就算不好,也绝对算不上差,而且他这两次语数外都是班里第一,他要是抱怨,其他人心里又该怎么想?   所以纪时觉得,和家里人吐槽吐槽其实挺好的。   ……   这个时节算是农闲的时候,回家这一路上,纪时遇到不少刚刚吃过饭的邻居,都和他们打着招呼,之前回家是绝对见不到这么多人的,大家都在地里干活。   “时时来吃个包子,刚蒸的。”   邻居家的老奶奶和纪时打着招呼,纪妈拍了纪时一下,纪时立刻乖乖喊了声“奶奶”,手里抓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菜包。   菜包是韭菜馅的,放了韭菜、鸡蛋、肉丝和豆干,都切得碎碎的,上锅蒸的第一锅特别香,包子抓在手里都冒着油,他们家这边煮饺子也是切碎了,但基本是看得见的碎丁,不像速冻水饺所有的馅都绞在一块。   也就是农闲的时候家里人才有空蒸包子,包饺子,炸肉圆,蒸年糕,年糕是用专门的木框来蒸的,纪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基本上是你家蒸完了借我家蒸,把糯米倒进木格子里,再用盖子盖上,蒸出来的年糕是梯形的,胖胖的,不是那种长条形的,又香又粘,刚出锅的最好吃,但家里一般是放在大竹筐里,冬天的时候丢进米粥里煮,很当饱。   纪时更喜欢吃炒年糕,红糖把年糕炒得挤在一起,又甜又香,他不太爱吃在粥里煮这种吃法,因为吃起来没味,嚼起来龇牙咧嘴的。   刚炸出锅的肉圆也好吃,用自家的菜籽油去炸,肉丸捏得小小得,用面粉和蔬菜和肉调,不像那种特别大的肉圆,太肥了,吃起来像胀开一样,家里的肉圆比较瘦,也不那么油腻。   纪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明明刚吃过午饭,他居然又吃下了整整两个包子。   不是一个,是两个!   纪时决定回去做物理题反省一下。   他一打开手机,就收到了姚蒙发来的吐槽,他配完眼镜被他妈拽着买衣服,从商场一楼逛到四楼,腿都逛废了,足足换了五六身。   “有这时间不如去旁边新华书店买买教辅。”姚蒙难得长篇大论,“我妈居然说,好好放个假,让我放过我自己。”   纪时:“……”   他觉得姚蒙妈妈可以和曾泰然妈妈换一换。   两人又聊到了该聊的话题上,姚蒙问纪时物理试卷做完没,纪时说没有,他又问他作文写完没。   纪时立刻很警惕:“你想做什么?”   “借我看看。”   纪时:“……我不想。”   “我今天配眼镜的时候都在构思青春那篇作文,实在想不出来,后来找黄雅琼借了作文。”   纪时:“……我也找她借了。”   姚蒙差不多有半分钟没回消息,过了会才告诉纪时:“据我所知,周伟乐也找黄雅琼借了作文。”   “感觉如何。”   “……还是自己写吧。”   他们的语文毕竟还没到黄雅琼那种境界,看人家的作文,他们只会有自取其辱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姚蒙才挣脱出他妈的魔掌,去新华书店二楼挑书了,他在经济上比纪时自由些,属于中学时期存款就过万的那种人,不过他也相当克制,一般只会买学习类的教辅资料,父母也对他很放心。   纪时现在手上也有四位数的巨款了,他感觉自己挺富有的。   姚蒙的物理和化学试卷都写完了,他就没有什么真为难的题,最多就是语文作文比较麻烦,所以他才有空去新华书店挑书。   从某种程度上说,逛书店也是他们派遣情绪的方式,书店还是一个比较神圣的地方,在那里买书会让人不自觉产生一定要把这本书看完的想法,甚至纪时会觉得,新华书店里的书要比学校门口的小书店高端一些。   ……   姚蒙的物理化学都写完了,纪时觉得自己继续浪费时间就太过分了,他把物理试卷拿出来,摊在桌子上,先把热水袋灌满水,再倒了点开水,这才拿笔出来写。   这就是他写作业前的仪式感。   现在插电的热水袋其实已经普及了,不过老驴开会的时候总强调不要买插电的,那种可能会爆炸,所以纪妈买的还是那种最老式的橡胶热水袋,上面有斜条纹,据说比较保温,也可以防烫伤。   纪时冬天的命就是羽绒服和热水袋给的。   物理和语文不同,是一门写着写着就不可能再分神的科目,从第一题开始,纪时就保持着百分之百的专注度。   发试卷之前,物理老师已经提醒过他们,这次的物理试卷,一套是基础性的,一套是提升性的,题目的难度不同。   纪时先做的试卷一,果然没什么难度,和上次模拟考差不多,只有最后的几道题让他有些卡,不过纪时也没花太多时间就写完了。   比较为难的是第二套试卷,从前面的选择题开始就有坑,第二项多选题让纪时怀疑物理教研组的老师们是不是去进修打地鼠游戏了,满篇的坑,一不小心绝对会掉进去。   纪时更是一点也不敢分神了。   他认真审题、读题,再把题义仔细去分析,小心翼翼确认自己跳坑之后才敢确认选项。   “加速度……”   纪时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脑子一时之间不太转得过来。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两腿,又去他爸房间里翻了点茶叶泡开水,等水温稍微凉一些,纪时就咕嘟咕嘟把一大杯水喝完,喝得脑门上有点冒汗了,他继续做刚刚卡住的这道题。   他的物理目前处于开窍与不开窍之间,还需要再推一把。   但不管开不开窍,认真做好每套试卷、以认真的态度对待每一道题都是应该的,他还远远没有达到可以飘的程度,对待学习这种事情还是更虔诚一些。   “由静止加速到10m……”   屋里很安静,纪时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室内光线由亮转暗,纪时打开台灯,任由思维在这一瞬变得极为平静。   他的眼睛、大脑、手指……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集中于一件事情。   这并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他此刻最真实的状态,百分之百专注,全身心投入,把每道题当成高考考卷去写。   那道把他卡住的题终于解出来了,纪时舒了口气,继续攻克下一道题。   他觉得做难题的感觉也不错,有种自己在冲击某种刺激关卡的感觉,而且纪时很清楚,上次那样的联考可遇不可求,高考题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   评等级的科目更需要区分度,如果题目简单到大部分学生都能考到100分以上,被刷下来的B很有可能是那些平时考A或者A+的学生。   他还是需要一些难度储备的。   这套题花了纪时不少时间,等他把一套试卷写完,才发现外面天已经黑漆漆的了,虽然时间还没到5点半。   他爸打牌回来了,他妈也在,两人发现纪时在写作业,就没去打扰他,等纪时写完出来,听见他爸在小声嘟囔,说他省了好久买的茶叶,都快被纪时给祸害没了。   纪时:“……”   他好像是抓得有点多。   他爸平时都喝比较便宜的茶叶,只有冬天闲下来会买贵一点的,纪妈以说他,他就以自己不抽烟不喝酒为理由,要求喝更贵的。   其实论斤重的话,茶叶绝对是超贵价产品,不过纪爸平时就买个几十克,摊下来也没有多少钱。   见纪时听到了他的话,纪爸有些尴尬,但还是和纪时说:“你不会喝茶叶,下次喝铁罐里装的那个,那个便宜。”   然后,他就被纪妈恶狠狠地瞪了。   纪爸默默缩着脖子,表情依旧倔强:“我又没说错。”   他们晚上聚在一起,就是等纪时写完卷子一起去外婆家吃晚饭,坐纪爸的摩托车去,新摩托更稳一些。   纪时没带作业,但是带了手机和mp3,可以在路上听听歌听听单词之类的,他把这也当成一种放松,所以他不管哪次考试听力都挺好的,他还挺享受写听力的过程的。 第67章 化学试卷 外婆家的晚饭   外婆家的菜和二姑家的差别不大,唯独舅妈做的卤鸡爪很好吃,是甜辣口的,比店里卖的更好吃,粘粘糯糯的,能把人嘴巴粘住的感觉。   纪时不太经常去外婆家,上学的时候少,成年之后就更少了,主要是外婆家附近没有和他同龄的小伙伴,舅舅家两个小孩都太小了,和他完全没有共同话题。   吃过饭之后,外公外婆又开始给纪妈大包小包装东西,家里的鸡下的蛋他们也分了好多给纪妈,主要留给纪时上学吃,他们家人都觉得外面卖的鸡蛋不好吃,还是家里养的鸡下的蛋最好,外婆还给他们拎了一罐海蜇皮,这是之前姨父给的,纪时家那份已经带到学校去吃完了,外婆又把他们的那份让出来了。   这也是外公外婆的惯例,他们觉得纪妈过得太辛苦了,总忍不住心疼她。   其实这些东西基本都进了纪时肚子里。   不过外公外婆也很疼纪时,纪时小时候去外婆家,每次外婆都给他打蛋茶,用白糖水煮荷包蛋,在以前的农村,这是贵客才有的礼遇,现在人家接待人都很少煮这个了,不过外公外婆还是老传统,把最好的给孩子吃。   一般打蛋茶还伴着泡馓子和泡?子,馓子干吃和泡着吃都好吃,?子更硬一些,以前过年都是成袋成袋往家搬,现在没什么人做了,卖的也少了,不过超市里还有,?子上裹着一层糖衣,香甜口的,很好吃。   上班之后,纪时可能一年只去一次外婆家,基本是大年初二的时候,但不管他多大年纪,也不管他去得早晚,外公外婆都会给他包红包。   所以纪时未来虽然有很多遗憾,但因为家庭的原因,他成长成了一个很平和的人,不尖锐,也不太会抱怨,为数不多的棱角也被生活打磨平了。   纪妈和外婆她们忙的时候,纪时就蹲在灶膛前面听MP3,灶膛烧的是玉米棒,它比干麦草烧的时间更久,也更保温,冬天蹲在这里最暖和,灶膛下面出灰的地方钻着外婆家的猫,只冲纪时露出一个屁股。   冬天冷,不止人怕冷,猫也怕,厨房里的灶膛是猫冬天喜欢待的地方之一,虽然不管啥颜色的美猫一进去就变成灰扑扑的一团,可猫就乐意在里头待着,它不care,它不要美丽。   唯一的不足之处是灶膛前面是一个泡沫凳,从一块泡沫上割下来的,坐着坐着就压扁变圆了,但是分量轻,不怕摔,外面有什么事一下子就能冲出去。   纪时的MP3又加了几首新歌,他最近比较喜欢听五月天的《夜访吸血鬼》,还有部电影也叫这个名字,他也有几首常听的英文歌,都是欧美的男孩组合,感觉这些歌都挺显年轻,他不喜欢那种缠缠绵绵的歌,也不爱看美剧,一是他不认脸,二是那些人天天乱七八糟的,纪时觉得看他们纯属浪费时间。   听着听着,他又把脚踩到了灶膛上,里面火还在烧,外婆怕他冷,又丢了几个玉米棒进去,从这个角度看的话,他的腿离猫咪脑袋就很近了。   猫默默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缩回去了。   和纪时家没猫没狗不同,纪时外婆家有猫有狗,而且都是那种丑得很有特色的猫狗,狗长得像拖把,纪时见过它不少次,但是从来没有看到过它的眼睛,猫的话就是典型的奶牛猫,但是黑白毛色分布不够出众,让它有种媒婆的气质。   听完歌,纪时又去听新闻了,都是讲外国发生的事情的新闻,他这次下了一篇听力,说一对年轻男女在表哥的帮助下私奔,后来回去以为没事了,结果被家族把三个人吊在树上,那啥割了,那是他第一次知道genital这个单词。   不该学的。   不过听听新闻还是挺有意思的,主要是能培养语感,纪时还尝试过听歌学英语,但他后来发现,他朗读课文就是那种一板一眼的风格,虽说不算很中式的发音,但是他基本跟不上外国人的语速,特别是唱歌的时候,就听那些外国人舌头在那绕啊绕一句歌唱完了,他气都喘不过来。   差不多一直等到晚上9点,外婆和纪妈说完悄悄话,他们一家人才动身回家,纪爸在舅舅房里看电视,聊最近农产品的价格,今天还有元旦晚会,不过纪时没看,今年年初最重要的事情大概就是上海世博会,这是国内第一次举办世界博览会,世博会的建筑也特别漂亮,纪时还挺想去的。   他们老师也猜今年语文或者英语的命题会不会涉及到世博会,当然,世博会是在海市举办的,如果是在苏省,那是一定会考到的。   苏省的大型活动恐怕还得是几年后的青奥会,具体比赛成绩什么的没人记得了,但是二胡卵子作为吉祥物却丝毫不逊色于京市的福娃们,在国内吉祥物界有着顶流的待遇。   外婆一直劝纪时在她家住,她知道纪爸纪妈不会留下来,所以每次都只劝纪时,不过纪时成年后基本就很少在外公外婆家住了,也不好住,外婆家一共6口人,房间比纪时家挤多了。   “时时下次早点来玩啊,你一个人来,不要跟你爸妈一起来。”外婆抱怨道,“他们哪有空带你来!”   “我让他来啊,他天天在家写作业,家门口都不跑两步。”   “孩子写作业你也抱怨,总不能天天在外面瞎玩吧?”外婆不容许纪妈说纪时的坏话,她看纪时哪哪都好。   ……   这会确实已经很冷了,9点多的温度要比5点多低很多,幸亏路程不算远,忍忍冻就到家了。   纪时有不少初中同学都住在这一片,他读的小学和初中都是镇上的学校,但他幼儿园是在村里读的,那会不少村有学校,小学初中都有,他们村小就是在纪时读完大班撤的,表姐就是在村小读到三年级才转到镇上。   纪时五年级的时候,撤了一个村小,多了一批同学,初一的时候又撤了一个初中,又多了一批同学,总之,他小学到出三经历了2个班到8个班的人数转变,其实都是本乡镇的学生。   他以前和这些同学关系都挺不错的,不过初中毕业之后渐渐没了交集,等到十年之后更是该忘的全忘光了。   外婆家有个邻居就是他们初中班主任的丈母娘,他初中的时候还有点害怕路过这里,怕遇到班主任。   平时这条路上都没什么人,今天倒是还有几个,应该是小孩都放假的原因。   ……   回到家已经快10点了,脱掉羽绒服,纪时就往浴室里冲,刚被风吹了一通,他这会正需要暖一暖。   这一晚上他基本就听了几篇新闻,基本上都能够弄懂这些新闻的意思,不过还是会有生词,纪时手上没有原文,这需要去店里打印,他暂时还没弄,所以他连着听几遍,根据读音猜单词的拼写。   只要音标学得可以,不会写的单词也差不多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再把原文代入选个意思最近的基本不会出错。   纪时觉得足够了。   他深深明白今天这一天的重要意义——放假!   假期哎,放假玩乐才是最重要的,他已经足够努力了。   冲完澡,纪时再以飞驰般的速度狂奔到房间,上床钻被子各种动作一气呵成。农村的房子大,住起来舒服,但唯一的缺点是,浴室离房间太远了,在后面一排,冬天洗澡必须化身短跑运动员。   纪时吹了吹头发,他现在陷入了纠结,是趁着还有一点时间看看题呢,还是就这么放松一晚上?   主要是他只剩化学试卷没写了,但他觉得化学试卷必须找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以最佳状态去写,今天晚上不行,他绝对会打瞌睡的。   想了想,纪时还是把放假前带回家的资料看了看,时间不长,也就半个小时,主要是提高记忆度,让自己熟悉它们。   睡觉之前纪时还是看了一集动画片,柯南最经典的绷带怪人案,小时候看着还挺害怕的,现在他反而觉得还好。   ……   第二天就是这次假期的最后一天,纪时继续赖床,他实在不想起,就以最咸鱼的姿态把小桌板拿出来写试卷。   至少这么写不冷,坐着太冷了。   纪时这时候就有点羡慕落地窗了,他家的窗户特别高,这个点基本照不到房间里,可在外面写的话,太阳暖和是暖和,可写着特别伤眼睛。   他一般会裹一件黑羽绒服,在外面吸收够光和热再进屋写作业。   可今年冬天确实挺冷。   准确地说,这几年的冬天都给人一种很冷的感觉,比纪时小时候要冷得多。   纪时手放在小桌板上,蹭着还挺凉,不过过了一会他就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了,他发现,这次的两张化学试卷都不是很简单。   从这个角度看,物理教研组的老师们还是比化学教研组的老师们(约等于老驴)要仁慈很多的。   老驴他带化学教研组出的卷子一般都比较有难度,但又不会超纲,他教了这么多年化学,高三班带过一届又一届,高考大纲不管怎么变,都能被他吃得透透的。   在这一点上,老驴是相当值得信赖的。   纪时视线专注于题目上。   他把时间设定成两个小时,看自己能不能在考试时间内做完这一套卷子,还保持足够的正确率。   前面的题目他稍加思索基本就能够写出正确答案,但从中间的几道题开始,纪时渐渐感受到了难度,耗费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他的笔尖在某一刻停在了草稿纸上。   但纪时没有退缩的意思,他回忆着老驴在课堂上讲的内容,还有自己这段时间掌握的化学知识,眉头先是皱着,又慢慢舒展开,笔尖终是动了,在草稿纸上写着公式。   搞定。   写出一道难题的满足感还是很足的,好歹是化学的难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把答案想出来的。   纪时虽然不擅长化学和物理,可他不讨厌做这两门科目的题,没有排斥感,相反,如果他哪天运气好能把所有的题都顺顺当当解出来,他甚至会去彩票点买一注彩票。   Z中前面不远就有家彩票投注点,纪时高三那年,那家彩票点中了一注800万大奖,横幅挂了好几个月,自从中奖之后,彩票点的生意涨幅惊人,纪爸路过那都会特意买一注。   总之,纪时这么多年看下来,不少火热的行业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熄了火,只有彩票销售点这么多年依旧火爆。   纪时继续做题。   老驴的难题是均匀分布的,他不会让学生由易到难通关,他基本上都是简单-难-简单-难这样循环,总结下来就是——坚决不让学生有好日子过。   纪时做化学题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开心没两下子就又不开心了,没办法,老驴出的试卷就是有这样的威力。   不过纪时好歹能够保持冷静,天气本来就冷,他也没那么多火可以冒。   不过他确实是越写越热,背上都快冒汗了。   但他总算挨到了一张试卷的最后一题,前面的题他都做出来了,虽然正确率不敢保证,但是能写到这里就是一种成功。   纪时呼了一口气,又去他爸房间里偷了一点茶叶,他爸藏茶叶的水平就和藏私房钱一样拙劣,约等于没有。   喝了点水,仪式感做足了,纪时把羽绒服袖子往上拽了拽,开始专注于这道化学难题。   他这会有种面对终极boss的紧张感。 第68章 假期生活 琐碎小事   最后一道题是一种工业生产原料制作的流程图,每一个步骤都产生都伴随着一种化学反应,以箭头作为指示,既有计算某种物质质量的问题,又有填写某种固体物质化学式的题目,综合性比较强。   纪时刚回来那阵,不夸张地说,化学物质里他最熟的就是H2O,其他基本都忘光了,基础差不多得从初中开始补,但初中化学和高中化学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层次相差实在是太多了。   纪时从这道题的第一空开始做,第一空是几个小题里最简单的,只要根据原有的数据把反应做出来,再去计算质量就足够了。   他每次写化学反应都是长长一串,草稿纸上写得满满当当,而且不能分神,也要细心,因为多写或者少写一个字母,物质的化学式就完全改了。   “答案是……”   纪时确认在三,把自己计算得出的答案写在横线上。   第二空是写一个化学式,这种题目纪时经常出错,有时候他某个细节一忽略,整道题目就是全错,所以平时练习的时候,他都争取更细心些,尽量把公式写得很细,他有时候和周伟乐讨论化学题,对方有时候居然会口述公式,都不用动笔写,或者写得很简略,纪时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遗憾的是,他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水平。   老老实实写公式吧,能不省略就不省略,能写多长就写多长,这样就算写错了,回头看思路也是一目了然。   纪时哼哧哼哧写着公式,先是高温反应之后产生某种物质,再……   这种题确实让他脑壳痛。   可惜再疼也逃避不了,该写的还是要写。   这一道题纪时就花了接近10分钟,根据他平时练习的经验,今天已经算是快的了,距离2小时还剩不少时间,刚开始练的时候他的速度才是真的慢,慢也就算了,试卷上还经常能空一大片不会写的。   幸亏老驴没因此骂他,才让纪时一路心理健康地达到能把试卷填满的水平。   到第三空的时候纪时又有些犯难了,这道题刚看的时候他有点懵,脑子里一点思路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才差不多弄懂出卷人考察的点。   看明白题才能知道怎么做,纪时顺着题目的思路往下走,总算慢慢摸索出了一个反应过程,再代入自己已经掌握的知识点,又花了挺久时间,终于把这一空也填满了。   这道题一共四个小空,他写到第四空的时候,自己设定的考试时间也超了,主要还是他在前面几空上耗费的时间太久,如果在考场上,这道题恐怕空在那儿了。   纪时最终还是把第四空填完了,花的时间的确有点久,而且正确率其实也是未知的,他等会要找周伟乐和姚蒙对一下答案,看他们写的答案是不是和他一样。   这一套试卷写完,也差不多接近中午了,纪时不能在床上多赖,干脆爬起来洗了脸刷了牙,又去外面溜达了两圈,才回来看第二套数学试卷。   他的感受是,老驴在这两套试卷上都挺费心思的,不得不说两套卷子考察的知识点都很全面,难度也很跳跃,总而言之,想耍小聪明把试卷写完是不可能的,每套试卷都得投入全副精力去做。   第二套试卷刚开工没多久,纪爸和纪妈就从外面回家的,两人一看纪时的模样就皱起眉:“你今天没吃早饭吧?”   羽绒服倒是裹挺厚,腿上穿的裤子一看就不暖和,再瞅那乱糟糟的头发,看着就像从床上爬起来不久。   纪妈去厨房一看,锅上蒸的包子都凉了。   她只能又去热了一遍,又盛了碗粥给纪时:“作业先放放也没什么,饭要记得吃啊,不吃饭你要成仙了?”   粥配的是小咸菜,刚炒的雪菜,和豆腐一起炒的,雪菜是本地长的雪里蕻,可以腌来作咸菜吃,纪妈懒的时候也会直接去超市里买榨菜丝吃,不过还是吃家里的咸菜比较多,雪里蕻,萝卜干,虽说未必有外面卖的咸菜滋味丰富,但至少自家吃的知道里面添了什么。   农村里的一些美食也在渐渐失传,相比纪时奶奶她们那一代,纪妈她们还会做的已经很少了,主要是田里的活儿忙,种的蔬菜粮食越来越难伺候,根本提不起劲干别的。   纪时小时候家里基本上就是小麦、玉米、油菜和棉花这些主要农作物,但是这些经济效益低,所以慢慢地,家里开始种西瓜,种蔬菜,玉米油菜这些还种,但是面积已经不能和以前比了。   纪时记得,他奶奶和老太还活着的时候,玉米都不用脱粒机,都是直接用手剥,油菜也是谁家要收了,一个村里的人都带着连盖来帮忙打,把纱网铺在地上,油菜籽哗啦啦往上面掉。   纪时家现在连连盖也找不着了,以前都是用连盖打油菜和黄豆,连盖是竹制的,杆子边上有个手柄让竹排和杆子连在一起,竹排一打就前后转,这样一发力,油菜籽就能打下来。   纪时奶奶去世得早,不过她还在的时候会给纪时摊蛋饼吃,纪时现在都快忘记是什么味了,就记得特别好吃,比外面卖的手抓饼要香很多,还不油,他现在想吃只能去邻居奶奶家蹭,因为纪妈不会做。   还有一种炒面粉他奶奶也会做,把面粉炒成焦黄色,密封起来,要吃的时候用开水泡,再加点糖,味道也很好,不过纪时已经快20年没吃到这东西了,现在想想还是挺怀念的。   包子是去镇上买的大肉包,家里的活儿忙,纪妈一直到农闲才有空蒸包子蒸糕,今年不出意外什么也蒸不成,因为她要陪纪时一直留在县城那边。   不过一般来说,纪妈要是不做的话,他们家应该能吃上四种包子,因为姑姑们和外婆都会蒸,也一定会给他们家分。   ……   纪时做题的时候没感觉,包子吃了第一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饿了,当下狼吞虎咽起来,纪妈包子蒸了一锅,有肉包子,居然也有萝卜丝包子,纪时一连吃了三个,又喝了满满一大碗粥。   纪妈:“……你这样午饭还吃不吃了?”   “吃!”   今天的午饭在大姑家进行,大姑家离纪时家虽然没二姑家近,但也就1公里的路程,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骑车还要更快,纪时看了下时间,他再写点作业,等吃完午饭回来,化学试卷也绝对可以写完了。   只要老驴别出那些难死人的题就行。   不过在这一点上,纪时从来不抱有幻想,他们整个年级都知道,化学组的试卷绝对不是能轻易敷衍过去的。   重新开始写试卷,纪时不禁有些后悔,他不该一口气吃三个包子的,现在感觉肚子有些撑,脑子里可能油分含量过高,脑细胞有点不够活跃。   纪时又出去晃了晃。   放假这几天天气都不错,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晒在身上暖烘烘的,纪时绕着邻居家的小道往被走,去他们家地附近转了一圈,又往西走,绕过一个湖,从二姑家旁边那条路绕了出来。   表姐正在井边压水,看纪时正好过来,挥手让他把水桶提到厨房里。   “你今天去大姨家吧?”她问。   “去啊。”纪时点了点头。   “等会跟我一起走,我家电瓶车送到镇上去修了。”   “好。”   纪时估计他化学试卷暂时是写不成了,不过他估计,以他这会儿的状态,恐怕也很难把一套试卷写得多好。   反正家里门他也关了,干脆就在二姑家多玩了一会。   表姐笔记本上下载了一个连连看,让纪时玩,纪时对这种不太能显出智商的游戏兴趣不大,但大概是太久不玩了,他用鼠标点点点,居然玩了好几关。   笔记本上还有祖玛,就是消除珠子,防止珠子滚进一个洞里就结束的游戏,纪时又忍不住玩了。   ……他并不是痴迷游戏,他只是在消耗刚刚吃的包子。   等到午饭时间,纪时先把钥匙给他妈,就和表姐两人一起往大姑家走。大姑家和纪时家不属于一个村组,走的时候要路过一个河坝,纪时小时候经常来这边钓龙虾,他们村的村委会和幼儿园也在这边,不过早就撤十几年了,纪时到现在还记得自己上幼儿园第一天被人偷走的文具,是他舅舅给他买的,背在身上一不注意就没了,那时候他特别伤心。   这条路走的人很少了,路也很窄,不能通汽车,连三轮车开在上面都要小心翻到河沟里。   不过他和表姐是很习惯这条路的,因为小时候大姑父是镇上工厂的正式工,那会工厂还没改制,大姑家的生活要比他们两家好很多,他们去了有肉吃,还有饮料喝,而且大姑父脾气好,不像纪时偶尔会挨揍,表姐经常被揍。   “我听我妈说,你现在成绩蛮好的?”   “比之前好很多,上次语数外在年级11,但是物理和化学不行,很危险。”   “年级11?”表姐瞪大眼睛,“我高中的时候连班级11都考不到。”   纪时:“我就是最近。”   而且表姐也绝对不是学不上那种,她就是喜欢吃吃喝喝,再买两件好看的衣服,心思压根不在学习上,后来高三了,被二姑压了一年,还是考上了本科。   他们村里不少人初中毕业就不上了,也不是家长不给上,主要还是因为学不上。   “那也很了不起了,挺好。”   表姐她自己心思不在学习这件事情上,所以她也不在意别人成绩是好是坏,不会攀比,纪时和她相处30多年,唯一一次听她有失落感还是她哪一年参加高中同学会,应该是比较晚的时候,他们班有同学当上高校讲师,有同学在老家镇上当上了镇长,生活看起来比她如意得多。   但那是唯一一次,还是在参加同学会期间和家里的姐妹兄弟们吐槽,过了两天她就不在意了。   “反正给我我也做不到,现在挺好的,人要学会知足。”   两人慢吞吞地在路上走,表姐手机开了外放,两人一起听周杰伦的歌,不过放了三四首,就过了大姑家村口的那座危桥。   他们小时候,老有人说这座桥底下有水鬼,是谁家的老太葬在下面,所以那时候纪时虽然熟知十里八乡的每条河,这条倒是真的不敢在下面乱晃。   从地理位置上说,大姑家要比他们家更偏,而且在外面买房的人多,前面后面加起来都没有几户人家。   十年前已经属于她家这片人最多的时候了,往后人就越来越少,前后左右邻居都去大城市生活了。 第69章 回校路上 关于买衣服   吃完午饭回来,纪时继续钻研第二套化学卷子,纪爸和纪妈去附近店里买肥料了,他家附近一共两家种子化肥店,都离得近,又是一个村组的邻居,所以他爸妈一般都是一人去一家,谁也不得罪。   卖蔬菜也是一样的道理,一般是谁家出价高去谁家,单价差不多的情况则是一家都卖一点。   这会纪时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发来的信息,曾泰然的试卷保准都没写完,他不到火烧屁股的时候就一点也不急。   “救命啊!”   纪时发现,被曾泰然骚扰的不止他一个,周伟乐和姚蒙都收到了他的求救信息,这几门学科里,语文和英语曾泰然倒是都写完了,就剩理科他觉得很麻烦,偏偏身边全是一群理科好的家伙。   纪时:“自己写,还没到晚上吧?”   “提前告知一下,以防你把试卷借给别人。”   现在有手机当然方便多了,虽然一张彩信比短信贵不少,不过纪时一个月话费用的不多,这点费用还是承受得起的。   他把数学试卷拍给曾泰然:“你还是先自己写,可以和我的对对答案。”   纪时感觉自己周围的人平时都挺喜欢对答案的,尤其是老师自己不批卷子,把卷子发下去让学生互相之间批改的时候,大家既好奇自己那张试卷做了多少分,又对别人的分数很感兴趣,每次兴致都特别高。   这也算是学生时代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   让纪时回忆的话,他也只会想起上学的时候有趣的事情,那些让自己不开心的事反而都忘光了。   据纪时了解,除了姚蒙之外,其他人写作业的进度和他差不多,大家都把自己偏弱的科目放到后面去做,只有姚蒙做哪套试卷都无所谓。   他的试卷现在基本人手一份,是大家的模板。   纪时也挺佩服这家伙的,因为姚蒙昨天还出门配了眼镜,就这样也没耽误做题目,不像他,明明感觉自己这两天挺充实的,居然还有套试卷没写完。   赶工,加速!   第二套化学试卷的平均难度比第一套又要高一些,都是知识点驳杂的综合型题目,纪时写两道就要停笔思索一下,对于一些特别麻烦的题,他可能还得从头再看一遍,等把思路理顺了再重新答。   当然,他已经习惯了在物理和化学两科上多花费的时间,何况他现在的效率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暑假之后的几个月他都在搭框架,现在算是到了可以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常温下,反应……”   纪时下意识地在错误选项上叉了一下,等这道题看完,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所有四个选项上都画了叉。   又得从头开始。   有时候纪时甚至会怀疑是老师把试卷出错了,因为这种情况发生过不止一次,从头再来太麻烦,所以他都祈祷是试卷出错了,可惜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太低,十次里面都未必会发生一次。   再从头看时,纪时才发现,果然是自己把B选项看错了。   下面的大题也相对比较复杂,纪时做题的时候尽量细心,可还是会掉进老师布置好的坑里,这套试卷他照样花了比较久的时间才写完,写完之后还特意检查了一遍,又检查出两三个问题。   但检查过和不检查又不一样,纪时和周伟乐、姚蒙对答案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正确率已经无限接近他们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现在他的思路已经上来了,复习效果很明显,接下来无非是熟练度的问题。   他很难像周伟乐姚蒙那样一看题就知道该怎么解,他没有对方那种熟练度,但那是对方这三年间的积累和对化学这门学科本身的敏锐度,纪时缺乏的就是这个。   但比起之前的自己,他的进步已经堪称巨巨巨大了。   “写完了!”纪时在群里很欢乐地和小伙伴们宣告。   周伟乐发了一个QQ表情:“我还有作文没写完,青春那篇是什么玩意儿啊!英语作文又该怎么写,我特么不是李华,我就是一头猪啊!”   纪时:“……”   怎么说呢?他写作文的时候也会产生宁愿自己是猪的想法,因为当猪就不用写作文了。   但是!作业写完就很欢乐了!   纪时又去摸猫玩了,邻居家的猫今天待在他家的灶膛下面,本来白花花的毛直接变灰了,估计得到春天才恢复本来的毛色,这只猫是只吃百家的类型,从东窜到西,家家它都去,毕竟农村人一直都比较节省,也就逢年过节或者孩子在家会吃好一点,人都不舍得吃,更不用说给猫吃了。   元旦节邻居奶奶的外孙外孙女们也回来了,不过这几个小孩和纪时的年龄差有点大,平时根本玩不到一块去,只有邻居家的阿姨们会比较积极,让纪时帮他们辅导功课。   纪时在Z中成绩是好是坏他们并不清楚,在他们眼里,能上Z中已经很了不起了。   纪时好好放松了一会,揉毛揉得那只猫都嫌弃他了,他才放弃了对这只猫的进攻。   他小时候有回不小心踩在猫尾巴上,这猫疯狂叫了一声,差点就咬他了,幸亏他俩还算比较熟,猫没忍心下手,所以纪时现在和猫玩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把猫尾巴踩着了。   在家门口闲晃了会,纪时又回房间看了会资料,主要是补习老师之前发的资料,多看看毕竟不是什么坏事,他写完卷子是下午3点多,这会已经快到4点了,他估计爸妈马上就要回来了,因为Z中那边要求明天早上正常上课,也就是说,他今晚就得回县城了。   要是夏天的话,一直待到明早回学校倒也不迟,但这个天实在太冷了,晚走和早走都吃不消,他们就下午早点过去,在那边吃顿饭纪爸在回家。   家里毕竟离不了人。   纪时觉得他妈也可以不用跟过去,他自己随便吃点饭,晚上直接去上课就行了,不过纪妈不同意,她买过肥料之后就去地里找了点青菜之类的,又把之前外婆给的鸡蛋和海蜇皮都提上了。   纪时觉得,他们每次去学校就跟进货似的。   不过相比他们镇上,县城里的物价确实是不便宜,在家不用花钱的东西到那边就没有不需要花钱的,就连衣服破了缝的针都得自己花钱买,纪妈还是觉得开支有点大。   纪时主动上交了一大半零花钱,只留下春节给表姐她们带礼物的钱。   纪妈一开始是不肯要的,她觉得把钱给纪时买买学习资料什么的就够了,纪时连着强调了好几遍她才收下了。   家里条件是不如别人好,进了县城、尤其是和同一家出租的人家对比之后,纪妈对这一点的感受更深刻。   所以她不想委屈了孩子。   唯一让她觉得骄傲的是,不管家里的条件怎么样,在一群孩子里,纪时是最优秀的那一个,这让纪妈觉得脸上很有光。   ……   “鸡蛋带了吧?还有萝卜,昨天的海蜇皮别忘了。”   看着他妈大包小包往摩托车上放东西,纪爸连忙提醒她别放了:“抓紧时间走,晚了又看不清路了。”   她只能作罢。   “平时带过去也可以的。”纪时提醒道,“又不是后面不回来了。”   他妈基本上一趟待四天,时间不巧的话她某一天也可能当天来回,不过这种情况很少,除非有特别重要的急事,毕竟来回一趟车费也要十几块。   ……   放假的时候很兴奋,要回学校了纪时倒也没有多难过,这就是高三的日常,在家的时候少,在学校的时候多。   风依旧呼呼刮着,很冷,回学校的路上像纪时他们这种配置的其实不多,路远的要么坐中巴,要么自己开车接送,基本没人会在冷天骑摩托,但是纪爸和纪时都晕车,骑摩托反而舒服上不少。   纪时背着书包,书包里装着试卷和鸡蛋,他坐在车上格外小心,唯恐一不注意就把鸡蛋给碰碎了,虽说试卷和鸡蛋没有放在一个夹层里,可他书包沾上鸡蛋液也是绝对不行的。   这会儿天还没全黑,温度也比回家那天高一些,纪时摸出手机,看到曾泰然哭诉自己正在生死时速,黄雅琼的试卷也写完了,只剩周伟乐还在抱怨青春那篇作文。   因为他费尽心思只憋了一半。   “我的另一半青春被狗吃了。”   纪时:“……”   他的感想是——抱怨作文的时候,他们这群咸鱼总能语出惊人,可到了真要写的时候,菜鸡就是菜鸡,根本就救不了。   开了一个多小时,进县城的那座桥近在眼前了。   Z县原来的县中心是偏东的,基本就在东线和南线两条进县城的主干道上,因为东线靠海加农业发达,出去包田的老板们身家过亿的都有不少,南线有不锈钢产业,小老板多,所以最早的一座大商场就修在两条路的交叉口,以前能进去逛一逛都是身份的证明。   最近Z县正在把中心往北往西移,引进制造企业,东线整体倒也没落后,不过牌子是不如西线响亮。   纪爸一路开到了县中心,在步行街顶头那家店停了下来,他们进县城一般就去那家吃,三个人花个4、50块钱的样子,有菜有肉也能吃饱。   对面就是之前纪妈说的波司登,她有时候会和人骑车到这边逛,她总惦记着给纪时买两身衣服穿。   “没有必要,我衣服够的,学校还要我们在羽绒服上面必须穿校服,买新羽绒服也没人看。”   纪爸:“……我也想买件。”   纪妈直接忽视了他的话,一直到纪爸说第二遍,她才把头扭过来:“带你去十字路口那家店买。”   “我想买波司登,雪中飞也行啊。”   纪妈:“镇上十字路口买。”   “……哦。”   他们镇上是小店没错,不过偶尔也会进两件不错的牌子,他们经常去的鞋店就是镇上以前的皮鞋厂,除了卖皮鞋外,也会进两双安踏,不过都是旧款,没有县里的新,服装店也是,除了老板卖的杂牌外,冬天也会有雅鹿或者鸭鸭那种品牌货,就是数量比较少,而且也不是特别好卖。   毕竟他们本地人个个是还价高手,老板开价100,下一句接的绝对是20,等老板抱怨之后,再一点点还价,一般绝对可以在50以下搞定,还能多要点扣子袜子之类的赠品。   纪妈也是这样,她很能还价,但是前两年只要她和纪时去买衣服,纪时都嫌还价丢脸不肯她还,她在县里买衣服的时候就总是沉默。 第70章 回校后 辅导书   纪时一想到以前,就有种把自己捶死的冲动,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虚荣,而且是完全没必要的虚荣,这份虚荣并没有让他的高中生活变得更美好,相反,他觉得自己心里只剩下尴尬。   ——所以在未来的某一天里,他听他爸说邻居家一个小孩上大学必须买AJ的鞋,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   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因为他高中的时候那个小孩还在上小学。   但他们都差不多。   纪时也不会去嘲笑人家非得穿AJ,虽然作为成年人他觉得AJ很贵不会去买,但仔细想想,他青春期非得买的那些东西一样是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只不过他上学的时候还没有AJ罢了。   有的话他可能也会去买的。   ……   吃过饭,纪爸把纪妈和纪时送到出租屋,回去的路上还停下来称了点鸡蛋糕,那是给舅舅家的小孩带的,他爸他妈买东西都很实在,其他店里花花绿绿的高级零食他们也不懂,鸡蛋糕小孩一定喜欢。   纪时晚上还是得去补习班。   他妈给他一次性交满了钱,可以上到高考前一个月。回来之后,纪时和他妈一起把带回来的东西理了理,又把桌子收拾了一通,接着开始看自己的物理资料。   今天晚上是物理课。   他现在基本能够保持一种比较专注的学习状态,该学的时候学,该玩的时候玩,不会刻意让自己太累,也不会放弃放松的机会。   他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初三的时候那种专注的状态,慢慢变得游刃有余了。   总会越来越好的。   ……   从假期回学校,大家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先放松一下,过个一两天才恢复到正常的学习状态。   “假期太短了,根本就不够玩,下半年的假太少了。”曾泰然忍不住抱怨,“还有那么多作业,啊,上课如坐牢。”   “明年不就有假了吗?”黄雅琼瞅他,“你声音小点,被老驴看到又要挨训了。”   她话音刚落,像是说中的某道咒语似的,老驴的身影在下一秒出现在教室门口,黄雅琼眼睛微瞪,赶紧抓住语文课本,恢复了漠然的表情。   等老驴暂时离开教室门口,她赶紧问他们:“你们说,刚……听见了吗?”   “应该没有。”纪时也不是很肯定。   “没有。”姚蒙的语气就比他要笃定多了,“他也才来,刚刚班里其他人都在读书。”   “呼……”黄雅琼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她是好学生,可这不代表她不害怕老驴。   其实这事之前发生过,班里有个人一直老驴老驴地喊,冷不防有一天老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这哥们急中生智开始吹口哨,吹的是“我有一只小毛驴驴驴……”驴了半天逃过一劫。   班里人见他那样当时就要笑死了。   不过经历过这事,他们班在公开场合叫老驴名字总算不那么嚣张了,被听见可是相当危险的事情,还是生命安全比较重要。   黄雅琼这一天都活得比较忐忑,不过看老驴的态度和之前相比没有变化,她才稍稍安了心。   元旦节过后不出意外应该还会有一次月考,加上年底的期末考,应该就是他们这学期剩下的两次考试了。   虽说他们现在还能彼此间嘻嘻哈哈,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春节之后就不一样了。   今年的春节来得太迟,2月14号才过年,但是高考6月7号就开始了,今天是1月3号,就算中途他们一天假都不放,真正还能在学校的时间也就150多天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们未来四年的命运就会决定。   甚至夸张一点说,高考的影响可能是未来十年,甚至是整个未来。   哪怕最迟钝的人也能意识到它的重要意义。   元旦的前几天,老师们主讲假期发的几张试卷,据他们说这两套试卷出得很用心,所以也有讲的必要性。   纪时发现,最近老师们慢慢已经不给他们灌鸡汤了,也不去讲高考多重要这类的话,不知是怕给他们制造压力,还是觉得已经没必要去讲了。   不过教室里的的确确有种紧张感。   高考倒计时150天的时候,纪时甚至听见有人在祈祷,让时间过得再慢一点。   纪时也很想时间能慢一些,可惜时间不会遂他所愿。   当然,他倒也不算焦虑,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复习还是很扎实的,物理和化学这两科也在稳定进步着,还有150天,他坚信自己可以拼到想要的结果。   但元旦之后班里还是有点小麻烦。   大家不知是元旦回去受冻了还是最近的感冒病毒有点厉害,就这几天,他们班已经感冒了好几个,课堂上时不时听见咳嗽声和吸鼻涕的声音,搞得老驴也有些紧张。   他最近来教室更频繁了些,提醒大家多开窗通风,他还去教务处领了点84消毒液,给教室消毒,又让感冒的人晚上好好休息多喝水吃药,等感冒的人渐渐少了,老驴来教室也就不那么勤快了。   主要现在是非常时期,一点风吹草动都很容易让人担心。   纪时也扛住了,他平时就挺注意保暖了,要是下雨下雪,他妈一般会给他灌整整一大碗姜茶,喝到舌头发麻才肯罢休。   不过说来也巧,元旦回家那两天天气都挺好的,一回学校又开始下雨下雪,教室窗户上都成天是水汽。   “纪时,你最近化学正确率有点过分了。”周伟乐手捧着纪时的化学试卷,“之前还一直跟我说化学不行。”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纪时嘿嘿一笑,“我马上也神功大成了。”   “棒。”   周伟乐和纪时这套化学卷子对答案,对完发现两人的正确率差不多,基本上只有两三道题的答案不一样,周伟乐对自己的化学还是很有信心的,但他也知道纪时化学不太好,结果今天一对答案,纪时的正确率吓了他一跳。   感觉他们这一片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纪时传递来的压力。   哪怕是纪时天天吐槽的语文,最近上课也被语文老师夸过两次,据黄雅琼说,纪时的作文最近都不太干瘪,开始能调动人的情绪了。   周伟乐很好奇地到“纪老师”那里找答案。   纪时:“因为最近和我妈一起看泰剧。”   周伟乐:“?”   他有点懵。   纪时说的是真的,他用MP3给他妈下了泰剧,他妈一天看得不多,就一点,因为MP3屏幕毕竟有点小,看多了伤眼睛。她看的时候纪时也会瞥两眼,虽然会被剧情劝退,但泰剧里人物情绪的波动简直了。   还有TVB剧,他妈喜欢看一部叫《无头东宫》的,纪时一边看一边在脑子里制造弹幕,就觉得剧情实在是太荒谬了,人物也演得浮夸,但是——人物情绪的起伏正是他这种写作文全程苦瓜脸的人需要的。   纪时写作文的时候会先想想电视里的反派角色,把情绪调动起来,再去认真构思一篇作文。   别的不说,这法子多多少少还有点用处,以前他一写作文就打瞌睡,至少现在不会这样了。   ……   姚蒙又默默从前面一排伸出手,要走了纪时和周伟乐的化学试卷。他们互相之间经常干这种事,对答案一般都不会只找一个人,经常几套试卷一起看,答案不一样的题再互相讨论。   “我和你也有两道题答案不一样,第16题和第21题。”   纪时叹气:“对,说明你俩都是对的,我错了。”   物理和化学一般是这样,他和这两人答案不一样的题,一般都是他错他们对。   “但你现在正确率确实挺高的。”姚蒙把试卷还给纪时,又请他帮忙把周伟乐的卷子递过去,“回头再把你的资料借我。”   纪时比了个OK的手势,他知道姚蒙说的是什么资料,是他在补习班的辅导资料,现在已经不是纪时一个人在用了,是他们这一片公用的资料。   其实复习到这个阶段,他们现在对教辅资料都挺挑剔的了,纪时之前去书店是什么都买什么都看,慢慢变成选择性买,现在在买的资料里,他也只选择性看一部分,比如他的化学辅导书是最多的,之前的一些辅导书和他的化学水平相当,属于基础性的,纪时用的就比较多。   现在他水平慢慢提升上来了,原来的资料自然就不需要用了。   有些参考书的侧重点是化学实验,但是其他题目出得很烂,纪时正好实验题不太行,他对这种参考书基本就只看实验题。   加上姚蒙和周伟乐这两个化学王者在,他俩的建议让纪时少走了很多弯路。   不过纪时和黄雅琼的补习资料倒是挺受欢迎,因为他俩找的都是退休的、有经验的化学老师,这些老师都是真实接触过高考的,出的练习更符合高考的实际。   有些辅导书的质量不错,但是有些书并没有教学一线的老师编纂,本身也不是特别适合苏省的模式,自然不适合他们现在用。   老驴偶尔也会推荐一两本,但是很少,他毕竟是班主任,经常宣传某些教辅反而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和门口的书店有勾结,Z中化学这边用的课外辅导书都是教研组沟通过的,一共就一两本,全年级每个班都用同一套辅导书。   这样一是方便教,二是说出去也不难听。   不过在一些家长和学生眼里,一套辅导书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得买十套八套才够。 第71章 月考之前 冬季的生活……   “终于写完了。”纪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胳膊,“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去走廊上晃一会儿?”曾泰然喊他。   “不去,外面雨夹雪,冻死了。”   如果是单纯下雪纪时还有兴趣看,雨夹雪的天气地上都湿漉漉的,在走廊上多走两步就要滑一下,怎么都让人觉得冷。   冬天下雨是最讨厌的。   他们班同学想法应该都和纪时差不多,课间休息时间压根没有一个人在外面走,所有人都老老实实蹲在教室里。   “你晚上还要出门去上课吧?”   “嗯。”纪时叹了口气,天太冷了,骑电瓶车路上还打滑,纪时也在纠结去不去的事,不过老师那边没有通知补课取消,纪时还是打算去。   他已经习惯了,为学习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课间没人去走廊上晃,教室里自然变热闹了,雨雪天又不用去跑操,就有人把乒乓球拍拿出来,把中间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当球台。   11班这样还不算夸张,最夸张的是离办公楼最近的那个班,教学楼和办公楼连接的南北向走廊最宽,他们直接站在上面打羽毛球。   ——虽然很快被喝止了。   纪时他们的方向正好能看到,那群人先是被教导处的老师看到了,过了一会,那个班的班主任就一脸怒气地从办公楼里出来。   “估计是要挨训了。”   “别把腿给摔了,之前咱们学校对面不就有人摔了吗?”   学校除了重视学习之外,对安全也相当重视,纪时高中这三年Z中都没有出现过性质比较恶劣的安全事件,这种事一旦出了谁也兜不住。   老驴上课之前又给他们强调了一遍安全问题,对他们在教室里打乒乓球的事倒也没多管。   他们老师心里也清楚,这个年纪的学生一个个都跟猴子似的,光靠压制根本就压不住,还是得让他们适当放松放松。   老师们也没阻拦学生们晴天打羽毛球,反正是在课间,不过雨天是绝对不允许的,容易滑倒受伤。   当然,元旦节过后,晴天出去晃的人还是变少了。   大家基本都留在教室里做题,互问互答,纪时课间有时候也没空出去,因为他们班里会有人来问他问题。   现在纪时已经是11班的权威学霸之一,和姚蒙并列,在数学和英语两科的实力得到了班里同学的充分信赖,甚至偶尔他们班会有人来问他物理和化学,也未必是问,更像是互相讨论,纪时的基础虽差,不过前两次月考已经让他这两科提升到了班里的前20名。   在11班,前20名这个成绩已经是好学生的成绩了。   纪时也能蹭到姚蒙和周伟乐的光,其他人来问他俩问题的时候,纪时就会凑过去看,也等于被他俩辅导了一遍。   在学校的生活一直都是这么平淡,但纪时倒并不会觉得无聊,对比他上班之后的生活和现在,在学校里读书其实更充实一些。   等放学的时候,雨雪总算都停了,不过地上湿漉漉的,纪时出门的时候穿了双防水性不够强的鞋,加上风大到伞根本挡不住,到家之后头发和鞋子都淋透了。   “快把脚先泡了。”   纪妈又找毛巾给他把头发擦了擦,再用吹风机吹,在出租屋这边洗澡还是不太方便,和其他人共用的卫生间,而且是太阳能热水器,冬天不够洗,还是得去外面的浴室洗。   遇上这种天气是最麻烦的。   “晚上我送你过去吧,太冷了,一个人骑车冻手。”   吃过饭纪时已经暖和不少了,听到纪妈的提议只轻轻摇头:“咱家的电瓶车又不挡风,谁骑都是一样的。”   “我在前面好歹能挡挡风。”   纪时还是摇头:“我怕你回头找不到路。”   他妈的方向感实在太差了,在县城这边纪时其实都不太放心,幸亏还有熟人带她一起出门逛,这会又是晚上她又不太熟悉路,纪时才不敢让他妈一个人出门。   纪妈主要是心疼孩子,她本来就心软,觉得纪时风里来雨里去上课太辛苦,天天晚上到熬到11点以后,可纪时心里的想法和她其实是一样的,他也觉得他妈太辛苦。   “我出门了。”   路上这个点人其实已经不多了,冬天人都喜欢在自己家里待着,不像夏天,附近的小店门口还有人闲聊纳凉,饭店外面也搭起了桌子,冬天基本是安安静静的,这边连路灯都没有装。   天一黑,温度低了路上的积水就可能结冰,纪时骑得特别小心翼翼,平时轻松就能骑到的路程他花了双倍时间,不过幸亏他出门早,没迟到,停电瓶车的时候他觉得两只手都快没知觉了,可一进室内,被温暖的温度一碰,手就开始发热,慢慢还有点肿。   不过不影响写字就是了。   今天补习班还是缺了几个学生,不过老师还是该讲的继续讲,没有特意等谁的进度。   纪时开始学习之后就不再管别的了,拿好笔记和资料耐心去听课,最近他的化学水平稳步提升,听起课来也不再吃力了。   他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他上的补习班是偏大众型的,不是一对一,所以他不可能要求老师每次讲课都按自己的进度来,但一般来说,老师每一天都会讲到他不熟悉的知识点,纪时听着劲头也会更大。   课后答疑算是纪时最喜欢的阶段,因为补习班的人毕竟比他们班人少多了,就算其他人都排到,纪时一晚上也至少能问到四五个问题,在他们班的话,老驴算是答疑很勤快的老师了,可纪时一天也就只能问一两个问题,没办法,他们班人实在是太多了。   补习班老师每次也会问他们的月考成绩和化学排名,借此判断他们补课之后的进步程度。   毕竟是C中退休的老师,对成绩和排名都很敏感。   辅导机构的老师可能就不太关注这方面,也不像纪时找的老师这么认真。   去的时候冷,回家自然更冷。纪时呼出来的气都有种被冻住的感觉,而且地面比刚出门的时候更难骑了,他只能小心再小心,才赶在10点40到了家。   到家之后再泡个脚,再收拾收拾,纪时照样把小桌板放床上,开了台灯,开始回顾今天的题,他上完补习班之后一般都会再学习一段时间,不过学什么就看当天状态,状态好他就继续看化学资料或者错题,状态不好他就背单词或者语文课文,总之不会白白浪费这段时间。   但学习学久了,人也确实是会累的。   不过他也是会让自己放松的,看看电视或者玩玩俄罗斯方块之类的。   ……   幸亏这阵的雨雪天气并没有持续太久,两三天就过去了。   天放晴之后,人的心情也会稍稍变好一些,这一点在学习上也提现得很明显,至少纪时不用烦早上出门该穿什么鞋,鞋再被泡了还有得穿吗这种事。   另外,他最近做化学和物理两门科目的练习越来越稳定了,120分的试卷基本都能够做到100分以上。   具体表现在于——姚蒙已经习惯性地和他对这两科的答案了。   纪时的英语和数学倒是一如既往地稳定,齐老师最近对他有些放任的意思,有时候纪时去问问题,他会先把别人的问题解答完再来管纪时,理由是他已经够好了,要把机会留给有进步空间的人。   “本来就是,你都200分了,要什么进步空间?”曾泰然义正词严,“就该把机会让给我。”   纪时:“……那我帮你举手?”   曾泰然跟拔树桩似的把纪时的胳膊放下来:“别,饶了我,齐老师一来就会发现我昨天数学作业没写。”   纪时:“那你还说我,我又不是次次都能考满分。”   “那你满分之前那次是多少分?”   “149,没满分。”   “上上上次呢?”   “153,也没满分。”   曾泰然忍不住把前桌后桌旁边的人都召集起来:“你们听听看,这是人话吗?这是人说的话吗?”   “很显然,不是。”黄雅琼推了推眼镜,“这是最低级的炫耀,没有丝毫趣味可言。”   “这就是学神的世界吧?”周伟乐一脸沧桑,“我也想考这样的不是满分的成绩。”   纪时:“……”   他果然被围攻了。   但总体来说,纪时和他的小伙伴们相处还挺融洽的,其实被围攻的不止他一个,黄雅琼谦虚自己作文的时候一般也会被集体围攻,毕竟这一片人每次月考语文和她的分差都能在10分以上,不过黄雅琼的总分不够占优势罢了。   ……   元旦节之前,他们都期盼着月考迟点来,最好就别来,但最近,他们反倒希望月考赶紧考,因为Z中月考基本上一个月一次,这个月不赶紧考完,下个月就要过年了,他们可不希望学校丧心病狂到年前还要考试。   纪时内心平静如水。   他上班之后可是经历过连续几年除夕当天才回家的,感觉自己已经能忍成了神龟。   不过他倒是挺期待月考的,没有办法,不热爱考试的学霸都不是真学霸。   而且这次月考又开始算五门的总排名,纪时很期待这次加上总排名他能进步多少,至少……年级前50名吧?   不过他也很清楚,名次越往后越难,全年级1600号人,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的分差很有可能才是最大的。   “好冷啊。”   曾泰然搓着手指进教室,给纪时递了几个红枣。   冬天一到,他们的茶杯里就会变得花样繁多,泡红枣的,泡菊花的,还有泡奶茶粉的,现在当然没有保温杯里泡枸杞的概念,不过光喝白开水太淡了,喝饮料又冷,大家就想法子在被子里加各种东西。   冬天纪时又觉得桌子特别挤,板书多的时候,他和曾泰然的胳膊肘老是靠在一块,去讲台上干点啥也不方便,总要蹭到别人的桌子。   但天冷之后的专注度确实又比夏天更集中些。   “月考怎么还不通知,都快月半了吧?”   最近大家都盼着月考,还有一部分人在关注温哥华冬奥会,冬奥会的热度自然不如夏季奥运会大,不过是体育项目大家都支持,在他们班比较火的当然还是NBA,毕竟有姚明在,不过他们班男生喜欢科比的比较多,反而足球不是太火,梅西和C罗都没什么人提,可能也和国足的成绩有关系。   纪时反而在追电视剧,他爸比较喜欢的《神探狄仁杰》,这部剧有好几部,剧情也挺刺激的。   当然,他也不会在电视剧上花太多时间,还是以学习为主。   “最近老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你们不觉得他来学校的次数更少了吗?”   一圈人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老驴是不是在竞争教导主任还是什么?我之前听人说的。”   “老驴还用争取?”   他们班同学一方面是觉得老驴很牛,另一方面是觉得老驴这人特别有威慑力,往那儿一站就是教导主任本任。   不过想想教导主任在校长后面的样子……   算了,老驴还是当他的化学教研组组长吧,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画面,和老驴本人的气质一点也不搭。   反正在纪时印象里,老驴基本没在学校争取过一官半职,Z中三个年级的老师加起来足足上百号人,有职务的老师原本就不多。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内情,只感觉老驴那几天心情还不错,周三的化学课甚至缺席了一节,后来他们才听说,竞争教导主任的事情根本不存在,老驴那天是去喝喜酒了,他外甥女的婚礼,舅舅必须参加,他才和其他老师临时换了个班。   高中生其实都挺八卦的,他们学校有个打扮很贵气的信息课老师,就有人说她的老公很有钱,或者哪个老师是妻管严,回家要跪搓衣板之类的。   毕竟他们高中生活也没什么八卦可聊的,老师们的八卦算是最接近日常生活的了。   ……   纪时发现自己又写空了一盒笔芯,他感觉一盒一盒买根本不够,一次至少得买三四盒才够,纪时一般用最常见的那种子弹头笔芯,透明色黑色橡胶外壳的那种,最方便,也便宜,不过那种橡胶上印了很多黑点的笔比较硬,不像晨光的另一款稍微软一点,对手指比较友好。   他挑笔芯的时候很认真,也敢于尝试新款,反正平时用得多,不怕用不完。   后面纪时也会挑那种五颜六色一盒的笔,这样记笔记确实更方便。   去上补习班的时候还好,用笔其实不太多,反而是在学校住的那几天,几套卷子加上自己额外的练习,再写写作文,一支笔芯有时候都用不够一天。   ……   他们班同学翘首以盼,终于在1月15之前盼来了新的月考。   考场顺序也贴在了一楼那里,不过比起出成绩那几天,这次的考场表关注的人其实并不多,这次和上次月考排名的方式一样,按语数外三门的总成绩排,也就是说,纪时这次可以坐进第一考场。   不只是他,姚蒙这次也在年级第15名,和纪时在一个考场。   老驴和其他各科老师像是约好了似的,这次特意没有提考卷的难度。   “你们自己好好复习,难道高考的时候我们也能提醒你们卷子难还是简单?”语文徐老师被问的时候这么说,“再说了,卷子简单你们就不打算好好复习了?”   “没有没有!”   深知语文老师阴阳怪气本领的大家连忙摆手,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在发考卷那天成为呈堂证供,语文老师大概是每天和背诵打交道的缘故,记忆力特别好,经常回忆起让他们社死的经典画面,那场景别提多尴尬了。   怎么说呢?   语文老师降服高三生的手段和老驴完全不同,但也是一样的有效。   “终于又要考试了。”曾泰然重重叹了口气,“感觉它不来的时候盼着它来,它来了只想它早点滚蛋。”   在这一点上,他们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考完好过年哎。”周伟乐安慰曾泰然。   “这场考完还有期末考,每次考试都是一次辛酸史,我肯定过不好年的。”曾泰然假哭,被周伟乐用试卷敲了一下脑袋,“把你那些卷子带回家好好写写不就行了?”   在不写卷子这一点上,他有自己的倔强。   没有什么能让他轻易屈服。   纪时估计月考这几天就要来了,学校绝对不会让高三生们太轻松的,考试这门法宝必须先用上。 第72章 复习复习 闲逛   月考该来还是会来,月考之前的日子,纪时依旧按部就班,看书、背书、解题,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他这几天会在英语和数学上多花点时间,平时费的心思有些少。   纪时的单词本最近其实增加了不少单词,不过他一直没有系统翻一遍,都是断断续续在看,考试前难免要临时抱佛脚一把。   其实英语和数学两门他不需要太担心,毕竟考过这么多次试了,不是那么容易翻车的。   但这半年让他养成了很谨慎的学习态度,不管什么科目,不管复习时间多少,纪时总还是很认真的,他尽量让自己能发挥100%的水准。   别有遗憾就好。   唯一麻烦的,就是月考前必须搬来搬去的书。   其实Z中的条件在Z县所有普通高中里是最好的了,宿舍有共用的阳台,还是四人间,纪时之前去过一次A中,一间宿舍的人数几乎是Z中的两倍,面积和通风却不如Z中,纪时没去过A中教室,但应该也差不多。   这个年头的乡镇学校都很朴素,也不常在教学设施上大动干戈,和十年后还是不一样的。   当然,最明显的区别还是学生人数上,现在应该算是Z中学生数的巅峰期,以后只会越来越少。   不过月考前一天他们可以比平时少上一节课,搬完书就能直接回家了,纪时因为还没完全脱离宿舍的缘故,他考试前的书都先搬到宿舍里,这样他的宿舍就成了他们这一片的基地,周伟乐和曾泰然都把书放在这里,黄雅琼月考一般借班里女生的宿舍用,毕竟女生也不太方便进男生宿舍。   “那从今天下午开始就没什么事了吧?”   今天是周五,正好是纪时不用补课的日子,今天下课早,又可以去乒乓球台那边打打球,天冷了之后去乒乓球台的人就少了,毕竟乒乓球消耗的热量和篮球足球这些比不了,等的时候风再一吹热气就全跑了。   “要不咱们去县里逛逛吧。”曾泰然提议,“去大润发那边。”   “那边也没什么可玩的吧。”   “附近有个商场,可以在那边打气球,还能套圈。”   纪时兴趣不大,主要是他运气确实不太行,每次套圈都只能套到最不值钱的东西。   最终,他们协商了一下,还是把目的地定在了新华书店。   纪时刚想说考试前出去玩是不是太过分了,但是姚蒙和周伟乐都没意见,加上曾泰然举双手赞成,他也只能随大流了。   他上高中的时候觉得Z县县城很好玩,是一个有很多宝藏的地方,但回到少年时代,除了网吧和KTV之外,还适合逛的地方居然只剩下新华书店了。   他们先去了卖专辑CD的专区。   这边是专辑CD、高端杂志和学习机的天下,以后等各地的新华书店陆续改成凤凰书城,学习机、视力台灯和学习桌倒是依旧流行,专辑这些几乎就不见踪影了,附近还摆着一些书法和美术的杂志。   新华书店的东西不愁卖,但CD这种东西在Z县这种小县城其实也并不好卖,单价高是其一,另外在这种人人都听盗版的年代,很多人心里就没有盗版这个概念。   当时的纪时就不懂,还是听别人慢慢普及才知道的。   其实就算他现在买一张正版专辑,也没有电脑放,他之前买的CD都是借他姐的电脑放的,不过曾泰然有台CD机,可以直接接CD听,纪时有段时间还比较羡慕,不过他的确买不起,而且他们县城也没什么店卖这种东西。   逛完CD区,他们继续去看书,小说区倒是进了不少新书,不过都是那种家长眼里的杂书,纪时是不打算买了,主要是没什么收藏价值,他高中的时候买过的小说后来都卖给收废品的了。   他这次也没有买教辅,选了两本散文,一本汪曾祺的,一本朱自清的,主要是为了提高自己的作文水平。   “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姚蒙敲了纪时一下,“帮我看看。”   他选的是一本数学参考书,纪时翻了翻,看了其中两道题目的讲解:“可以。”   他们现在对教辅是有基本判断力的,哪本好哪本不好,哪本更适合自己这些基本都有数,姚蒙本来就想挑这个,只是参考一下纪时的意见而已。   曾泰然和周伟乐都挑了一本英语参考书。   说起来是出来玩的,但毕竟都是高三了,恐怕至少得等高考结束他们才能痛痛快快玩一场,现在都只是放风罢了。   不过他们还是一起吃了顿肯德基,因为肯德基就在新华书店对面,AA制的,加上这年头的肯德基会有手撕优惠券,一张大纸上印着很多张可以手撕的小纸片,对应不同商品的优惠券,他们想吃什么就撕什么,因为有很多份。   纪时吃了一份汉堡鸡块加可乐,他估计这些吃不饱,晚上回去还得再添点,不过大家都挺克制的,每个人都吃得不多,毕竟肯德基动辄一份8、9块钱,几个人加起来能吃到100块,实在太不划算了。   这其实是他们坐到前后桌之后一起吃的第一顿饭。   吃过饭,周伟乐和曾泰然各自回家,纪时和姚蒙一起回学校,到学校的时候晚自习还没开始,纪时先把自己的朱自清散文拆了,一篇一篇看里面的文章,明天就要考作文了,他提前培养一下语感。   姚蒙晚自习转过来看了他好几遍,但不管什么时候纪时居然都在看刚买的散文,他不禁有些好奇:“你别的科目都不看了吗?”   “临时抱佛脚。”   纪时是真希望语文分数能稍微考高点的,毕竟他语数外三科里就这一科现在最差,虽说也没差到那种程度,可能提个三五分他绝对不会嫌弃的。   “好吧。”姚蒙无奈道,“你要是不打算看数学,帮我看道题目。”   “拿过来吧。”   纪时当然不会拒绝对方,数学题他平时练得也不少,反正每天的练习卷都是固定的,他不会因为长时间不练手生。   最重要的是,能把姚蒙难倒的绝对是很有意思的题目,很有挑战的意义。   纪时就把朱自清散文扔到一边,开始解这道数学题。   事实上——   对不起朱自清,他也不喜欢看散文,至少为了写作文不得不看的文章他都不喜欢,带有强迫的性质。   但纪时知道,他没有选择,即使他花在语文上的时间不少,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语文就一定能考到高分,可如果不努力他恐怕比现在还更差。   这又是纪时不能接受的结果。   姚蒙给的这道题果然难度不小,放在考场上应该就是最后一题的最后一个小问,纪时差不多思索了快一刻钟才有了点思路。   姚蒙听见他的动静看过来:“有思路了?”   “有一点。”纪时点点头。   “我也差不多有一点了,刚刚是一点思路都没有。”姚蒙笑了笑,“那我们先各自想想,回头对个答案?”   纪时比了个OK的手势。   这道题其实属于那种乍一看根本没有思路的题,思路很难想,可一旦有了思路,做起来反而就不难了。   纪时只在思路上卡了一会,想通之后速度就快了,他把答案解完之后拍了拍姚蒙后背:“你算完没?”   “刚搞定,给我一分钟。”   姚蒙重新转过身来,把草稿纸递给纪时,纪时也把自己的草稿纸给对方,两人比对着一看,他们的步骤根本就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这道题也想不出其他思路了。”姚蒙道,“我之前从别的角度考虑过,比如翻转一下图,但是后来发现不太行。”   “我也往那边想过。”纪时笑了笑,“看来咱们理解都差不多。”   明天就要考试了,晚自习教室里只剩走不掉的住校生,黄雅琼和周伟乐都回家复习去了,不过这两人就算回家也没闲着,老是在QQ上发些知识点,纪时主要是看黄雅琼发的语文的知识点。   他这次考试的目标是130分。   上次他语文就是130,不过上次的试卷普遍分高,高三语文组不可能一直都这么仁慈的,这次的最高分和平均分绝对都会下跌。   不过能多一分是一分,纪时拼的就是这个。   等时间到晚上9点,离下晚自习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班里的投影仪依旧被打开了,这次倒没放《侏罗纪公园》这类的惊险片,放的是一部奥奖片,叫《美丽心灵》,讲的是数学家约翰·纳什的故事。   纪时觉得,考试前一天晚上看这种故事其实会造成心理压力的,不过演员确实演得很好,而且主角的人生经历对他的学习也有所启示——从某种程度上说,约翰·纳什那种沉浸的疯魔或许是他欠缺的东西。   当然,纪时永远是做不到那一步的,那是属于天才的疯魔与孤独。   奥奖片现在在国内也很有市场,类似于那些公知气息十足的欧美名人励志演讲,国内的导演们依然在努力冲奥,中外合拍片也是香饽饽,纪时觉得2005年以前的奥奖片质量都算是很不错的,但后面就开始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就跟之前的那几部国内大片《馒头》似的,不知道到底想讲一个什么故事。   “我怎么觉得咱们班人越来越有深度了。”纪时忍不住吐槽。   “我也觉得。”姚蒙叹气,“下次我带《变相怪杰》来放吧,那个挺好看的,还有《小鬼当家》,我觉得也不错。”   纪时:“……”   姚蒙看纪时表情有点微妙,不由问他:“怎么了?”   姚蒙大概不知道,在未来某一天,《小鬼当家》里的一位金发男性会成为丑国总统兼话题制造机。   “我总感觉咱们两次月考离得挺近的,这次就没有上次准备充分的感觉。”回宿舍的路上,姚蒙和纪时说。   他俩果然都没吃饱,又去食堂买了点饭,还买了一袋面包留到明天早上吃。   “我也觉得。”纪时点点头,“可现在还是上学期,等下学期考试的节奏应该会更频繁。”   “是啊。”   那到时候大概就不存在所谓的复习了,他们应该都到随时随地就能上考场的境界了。   不过月考毕竟还是不一样的,下晚自习之后,他和姚蒙绕到楼下看了眼考场座次表,纪时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第1考场。   他前面全部是那些显赫了整个高中三年的名字,以前的他甚至没有去看第1考场的勇气。   但是现在,他和他们在同一间考场,和他们并排。 第73章 语文 作文什么的   考试这天下了场小雨,虽然不大,雨点打在身上终究让人觉得不太舒服,伞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天也很阴,纪时和姚蒙一起往考场的方向走,走着走着干脆丢掉伞,把帽子戴好,再裹好围巾,一路狂奔着往教学楼冲。   到了楼下,纪时扶着墙喘了口气,才慢吞吞一阶一阶爬着楼梯。   “还早呢,不急。”姚蒙轻声说,爬到第二层的时候往下看,不少人这会还在往校门口赶,不过他俩考试一般都出门比较早,毕竟是考试,总不好像平时上课那么随意。   “总算到了。”纪时打了一个哈欠,“昨晚想着考试的事情没太睡着。”   “我也是。”姚蒙应了一声,见纪时看着他,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好歹是第一次进那个考场哎。”   纪时摸了摸鼻子,其实他也有些紧张。   那毕竟是第一考场,谁第一次去不会觉得紧张?幸亏还有姚蒙陪他一起,留他一个人面对强化班那群真学霸们,纪时绝对会觉得压力倍增。   两人到楼上的时候,各间考场已经都开了,不过监考老师还没到,纪时背着包,手上拿着一本作文宝典,进考场先找自己的座位。   他在第1考场的第11号座位,姚蒙在他后面一点,四周都是不熟悉的面孔,纪时坐下来的时候,依然能够察觉到两边投来的关注的视线。   1班和2班那些学霸们彼此之间应该是互相认识的,对他们来说,自己这张脸恐怕会很陌生,事实上,纪时在第4考场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不少1班和2班的学生了,不过整个高三年级这么学生,只有能在第1考场的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纪时依然有种自己是渣渣的感觉,他估计姚蒙的心情也和他差不多。   翻了会作文宝典,纪时感觉自己吸收到足够的写作经验了,这才在监考老师的提醒下把包放到教室前面去。   纪时记得,这间考场非强化班的学生并不多,好像只有四五个的样子,其他都是强化班的学生,今天的监考老师好像也是强化班的班主任之一,平时年级上有什么活动经常站在队伍的第一排,不过他印象并不清晰,他平时其实不太关注这个。   考试开始之后,纪时躁动的情绪慢慢就平静了下来。   成绩毕竟只代表过去,而且这次考场还是依据语数外三门的成绩进行排名的,他真正的实力并没有那么优秀。   而且纪时还有一种想法——他现在的排名毕竟只是11而已,他前面还有足足10个人,那也还没到可以骄傲的时候。   ……   语文试卷先发了下来。   纪时现在觉得自己其实已经进步挺大的了,至少他看到语文卷子没有厌恶感,甚至隐隐有种期待的情绪,而且这学期做了这么多次练习,他慢慢摸清了语文试卷的套路。   论天赋,论对题目的敏感性,他是绝对比不过黄雅琼的,不管怎样他绝对不可能做到对方那样的高分,纪时对这一点有很清晰的认知。   所以他需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盲目追求所谓的高分,也不要求自己把题目做得多么多么完美,竭尽自己所能即可,在不丢分的地方尽量不丢分。   首先就是前几道选择题和默写题。   这些都是基础知识,虽然考试内容偏宽泛,可只要足够重视基础就一定能写好,最重要的是不能忽略了对它们的复习,不能觉得自己一定会。   他们语文老师就举了上次模拟考“户枢不蠹”的例子,说蠹字这一次是考在默写里,下次就可能考读音,虽说苏省近几年的试卷都是四平八稳不出格,可难保出卷老师哪次就想拉开差距呢?   纪时前段时间也在单项上花费了一些精力。   他做选择题的时候变得更仔细了,只有确认错误的选项才会勾掉,有犹豫的选项他都会留到一边思考之后再选,其实多音字和多义字这些考的都是很常见的字,比如“着”“弹”“曲”这些,分辨起来其实不难,关键还是要细心。   纪时平时会练,但他主要是记同一个字组成的常见词,像弹琴和弹冠相庆就经常会考,不过也不能看太多次,看的次数多了真的会搞混。   默写题这次总算没有“户枢不蠹”这种变态句了,考的依然是老师们热爱的《龟虽寿》,“老骥伏枥”那句翻来覆去地考,纪时感觉曹操的《观沧海》和《龟虽寿》真的经常被考,大概是太经典的缘故。   还有龚自珍的《己亥杂诗》,这次虽然没考,纪时估计下一次又要开始了。   他们这次的默写题还有周敦颐的《爱莲说》和《孟子》里的“二者不可得兼”那句,默写上整体没有设置什么难度。   当然,到了文言文理解,纪时终于开始感受到老师们的森森恶意。   这次的文言文理解,不是一般的难。   有一道题是对于原文语意的理解,在没把整篇文章读明白的情况下是很难选出来的,但问题是文章本领就很有难度,生僻字比较多,逐字逐句理解并不容易。   后面还有一道要求翻译原句的题,纪时也觉得不简单。   他古文上的造诣本就不太行,平时试卷出得简单,他倒并没有在文言文理解上纠结太久,但这一次,纪时的的确确感受到难度了,他怀疑是上次联考卷子出得太简单,教研组的老师们怕他们骄傲,特意再加点难度。   纪时带着猜测,又认真把全文读了两遍,才把这篇文言文理解题全部做完了。   但这篇文言文理解题却挤占了他写文章阅读和古诗词鉴赏的时间,这两篇的难度和平时月考倒是相当,纪时花费的时间和平时差不多。   让他感动的是,这次老师们总算没选那种让人云里雾里的文章,居然节选了一篇记叙文的段落,虽然记叙文中人物的方言和行为纪时也不太理解,可他至少明白主人公在做什么,不像之前的阅读理解,他一篇文章读下来都不知道作者想表达什么。   作文依旧是一篇记叙文,他们下半学期这么多次月考,每次月考最后的大作文都是记叙文,一篇议论文和说明文也没有考过,苏省并不是不考这几种文体,但放眼近几年的高考作文,考议论文和说明文的情况很少,老师们在练习和考试上自然也有侧重点。   不过和平时不一样的是,这次的作文居然是以寓言引出的,大意是森林里的动物们弱肉强食,都以自己的生存理念延续着自己的生命,每个人也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存理念与技巧,请以此为题写一篇作文,文体自选。   高考其实也会强调文体自选,但有些文体一看就不适合写议论文或者说明文,自然还是以记叙文为主。   纪时轻敲着笔帽,在草稿纸上写上四个大字——生存理念。   他忍不住思维发散,这篇文给曾泰然写,他又会把他爷爷怎么样?   其实这样的作文挺难写的,毕竟生存理念这个概念的涵义有些大,就像去年的《好奇心》这篇作文,看起来很好写,但这样的题目实在是太大了,反而很难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生存理念,也就是人类生存的理念。   纪时皱眉陷入了沉思。   刚刚写那篇文言文题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留给他思考加写作文的时间只剩下50分钟,纪时想了五、六分钟,都没想过该怎么去把这样的一个题目写好。   光是写好可能都有些难,更别提写出亮点和吸引力。   教室里的钟一分一秒不断流逝着,纪时的笔依旧圈在生存理念这四个字上。   作为人类的生存理念,用这种题目来考高中生不觉得太大了吗?   纪时的目光不由盯着后两个字——理念。   如果说生存是一个实际的概念,理念就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他既可以指人的思想,也可以指品德,道德,至少在高中生的作文里,它必须是一个正能量的东西。   总不能说我的生存理念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么说未必有错,却有点不符合高中生的气质,跟社会大佬似的。   理念确定了之后,就可以把范围再缩窄一些了,比如诚实,比如宽容,比如……总之,全部是正能量的好的品德。   纪时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他知道该写什么了。   其实说到具体的品德,就可以往议论文上靠一点,用一用排比或者一些正反论证,不过纪时想挑战一下自己,写一篇近似于散文的文章。   毕竟他刚买过散文集。   纪时看那些大文学家的作品,感觉他们写一篇文章的时候并未刻意强调格式,也没有说非写一篇词藻多华丽的作品,有些只是简简单单地记叙一件小事,他们并不刻意,言语之间却有股浑然天成的自在。   纪时当然做不到他们那种水平,他连黄雅琼的水平都赶不上。   但他想试试看,未必要把一篇作文写得多美,但至少要是一篇让他觉得舒服、也有东西可讲的作文。   主要是真情实感,又不会令人觉得尴尬,甚至在平淡的文字里有令人感动的点,那样就足够了。   纪时现在的生存理念是坦然。   他坦然地去面对过去的自己,坦然面对曾经,也坦然面对现在获得的成果——无论好与坏,都是他自己努力得到的。   他的标题就是《坦然》。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38分钟,纪时才开始写这篇作文,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和他隔着一条过道的男生已经写完快一半了,他才刚刚开始动笔。   不过纪时倒也并不慌张,对于这个标题,他是言之有物的,有东西可写,自然比生搬硬套要顺畅许多,在作文里,纪时也以一个小故事开头,讲述了一个“不坦然”造成的恶劣结果,从而引出自己要写的内容。   中间他偶尔也会卡那么一下,不过他也知道时间紧张,在细节的构思上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纪时也很难写太细,毕竟他水平还没到那种境界,不过整体写得比较顺,后面他的情绪也就渐渐放开了。   顺,且流畅。   纪时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的文风很大开大合的感觉,一点也不像之前硬憋作文的时候那么难受,哪怕后来时间只剩10分钟,他还差200字,感觉自己的笔都要起飞了,字也变得潦草了很多,纪时都没有一丝紧张的感觉,相反,他觉得这会儿挺刺激的,甚至有点享受这个过程。   “叮铃铃铃——”   铃声响起的那一瞬,纪时刚好盖上了笔帽,误差大概在5秒钟以内,把笔放下,确认自己名字填过之后,纪时的手指甚至微微发颤,他估计是自己太激动了。   生死时速,这在他的语文考试里可不多见。   不过总算是冲完了。   平静下来之后,纪时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一瞬,他是很期待自己这次考试的语文成绩的,希望它可以更好一些。   或者说,纪时有些期待改卷老师能够认可他的“生存理念”,虽然这应该会比较有难度。   这次作文是纪时的一次新尝试,他没按自己以往的风格来,也没有非去套些好词好句,就是朴朴实实地写一篇文章,再去对改卷老师灌输自己的理念,到写完文章的最后一个字,他都确定自己没有输出一句废话。   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写这篇作文,他也有些好奇。   纪时期待一个更好的结果。 第74章 数学 难题的答案   等监考老师把试卷收上去之后,考场里顿时响起一片叹息声。   纪时收着笔袋,听着考场里其他人讨论:“文言文那题我看到都懵了,还有作文到底要写什么?”   “生存理念……我差点就写篇丛林求生传奇出来,简直了。”   “文言文那篇到底是从哪本古书上选的?”   “刘勰的《文心雕龙》,我之前看过一点。”   纪时:“……”   他本来还想和姚蒙讨论这一题的呢,现在想想,幸亏他没出声,人家连《文心雕龙》都看过了,他这只菜鸡简直瑟瑟发抖。   等姚蒙收完东西两人一起出考场,纪时问他:“你看过《文心雕龙》吗?”   姚蒙以一种“……”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言语,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怎么说呢?   他们应付平时的考试就已经够为难了,怎么可能看过《文心雕龙》这种一看就超纲的东西啊?   只能说,不愧是强化班的学霸们,他们离得太远了。   当然,纪时抱怨归抱怨,这次语文考试他的手感其实算不上差,可以说已经接近第二次月考的水平了,他不能保证自己每次考试都超常发挥,但纪时觉得,如果保持现在的状态的话,即便不能超常,他也可以做到正常发挥。   “语文老师他们恐怕是觉得上次考试太简单了。”姚蒙的想法和纪时一样,“那其他几科……”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了然。   绝对!不会简单!   ……   事实证明,在猜测老师这一点上他们很难出错,下午进了考场,看着捧着试卷一脸笑容的监考老师,纪时就觉得大事不妙。   监考老师他不认识,不过看强化班那群人的表情,应该就是1班或者2班的数学老师。   纪时听他们嘀咕,好像是说这老师有点变态,卷子越难他就越开心。   ……纪时觉得这心理有点变态,需要去治疗一下。   至于这次数学试卷的难度,不夸张地说,它已经赶得上上次月考的水平了,或许最难的那道题难度不如那一次,但平均难度上绝对已经超了。   纪时全程皱着眉演算。   那个1班或者2班的老师在走道里巡考,时不时在某个学生附近逗留片刻,纪时注意到,他基本没在1班或者2班的学生那里停留,前10里那个和纪时一样的普通班学生他看得最久,然后是纪时,后面又到了姚蒙。   他站到纪时旁边的时候,纪时正好在算一道难题,他已经纠结有一会了,思路模模糊糊的一直不够清晰。   他不喜欢做题的时候监考老师在旁边,有种被监视的感觉,而且题目算不出来纪时本就不太开心,一直被盯着就更不爽了。   监考老师似乎也在等着看他能不能把这道题解出来,一直赖在他旁边不肯走。   纪时干脆让自己注意力更集中,不去在意身边有没有人,他现在也不去想满分的事情了,这张卷子考满分还是很有难度的。   不过即便考不到满分纪时也并不焦虑,数学毕竟和语文不同,他对待数学有种沉稳的自信,坚信自己就是年级最顶尖的水平。   抱着这样的心态,纪时迷茫的思路终于慢慢变清晰了。   在监考老师的目光注视下,他重新提起笔,把那道代数题的简单思路写在草稿纸上,一切透彻之后,他再誊写到试卷上,纪时写题的时候一向很仔细,他宁可把简单的步骤都写全,也不会随意省略某一个步骤,也就是说,只要他有把握的题,他绝对不会给改卷老师扣分的机会。   他觉得,既然会做,就该把分数拿满,因为步骤写不全拿不够分数就太冤枉了。   眼看着纪时思路都顺了也对了,监考老师才把脚步从他这边挪开。   不过就在纪时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监考老师又折返回来,视线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又把试卷轻轻拨开,试卷下方显示出纪时的名字和考场号。   监考老师顿时了然了。   他是1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对本年级数学不错的学生还是有数的,虽说1班的学生更优秀些,也不耽误他最近经常听说纪时这个名字。   上次的联考数学虽然简单,可年级上也就这么一个满分。   这次的数学试卷几乎是他主导着出的,他也觉得卷子太简单了没意思,不过他毕竟不如老驴那么倔,所以上次就出了一张难度中等偏下的卷子。   他一边逛逛考场一边看学生们做得怎么样,不看熟面孔,就光看在第1考场的生面孔。   强化班就那么120多号人,1班和2班天天靠在一块,2班的学生他也不脸生,基本都认识,他就想看看普通班学生的数学水准。   结果一看,考场里这些学生的做题进度都差不多,他先看了上次排名最高的学生,结果这道他故意出的难题对方没解出来,思路出了问题,他又来看这次座位号11的学生,对方的思路是对的,而且慢慢还把题目给解出来了。   监考老师看纪时做题的态度也挺欣赏的。   他毕竟是强化班的数学老师,清楚强化班里天赋高的学生多,更清楚这些学生在做题的时候有些糊涂,爱省略步骤,答案虽然是对的,可改卷是按步骤给分的,一不小心就可能丢一分。   可强化班的学生终归是有点骄傲的,这个缺点还不好改。   到了纪时这边,能把这题解出来说明纪时天赋已经不错了,再看他工工整整把每个解题步骤写上去的态度,强化班排名靠前的学生还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   监考老师总算不盯着他了,纪时只觉得附近的空气都清晰了不少,哪怕监考老师没有别的意思,他还是不习惯考试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盯着。   做完那道稍有些难度的题之后,纪时继续看下一道题。   这次的试卷没有什么太简单的题目,都要好好思考,不过纪时整体倒没有觉得很卡,他填空题有一道是很不确定的,不过等做到后面一道计算题的时候,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莫名就对那道题有了思路。   纪时又赶紧回去把那道填空题给解了,他确定答案是对的。   计算题的话,从第一道开始就有难度,比如纪时刚刚思考的题,其实只是这次考试的第三大题,正常来说后面的题应该一道比一道难,事实也是这样。   不过总体而言,倒没有像之前那次月考一道题那样卡了纪时很久的题,只有最后两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问纪时没有足够的思路,等到考试还有10分钟的时候,纪时卡着点总算把倒数第二题解出来了,最后一题的最后一小问没思路,他就空在那里,这道题的分值大概有5分的样子。   也就是说,就算他前面的所有题目全对,他这张卷子也只能考155分。   年级第一估计是不可能的。   他稍稍有些遗憾,不过这个结果他可以接受,因为最后那道题确实是难住他了,纪时觉得,就算给他多一点时间,他也未必能解出来。   姚蒙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栽在最后一题上了?”   纪时点点头:“时间太紧了,没算出来。”   “我比你还多一道题,我觉得倒数第二题那一问也挺难的。”姚蒙问他,“你第三道大题解出来了吗?”   “解出来了,答案是3。”   “我也差一点,这次的卷子出得挺麻烦的。”   这个考场里毕竟是Z中最顶尖的学生,纪时和姚蒙在讨论第三大题的时候,考场里也有别的学生说出了答案3,不过和他们没把最后一道题解出来不同,纪时听到他们在讨论,说座位号是3号的男生这次把最后一题解出来了。   “不愧是强化班啊,一个个都很猛。”   纪时和姚蒙收拾好东西刚要出去,座位号在他后面的男生忽然叫住了他:“你们倒数第二题答案是什么?我算的是-6。”   纪时一下子没想起来:“是最后一问?”   “对。”   姚蒙摊了摊手:“那道题我没解出来。”   纪时是解出来了,不过他忘了当时是怎么解的了,男生一问,他去翻自己之前的草稿纸:“我的答案是-4。”   男生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了。   ——这大概是每次考试结束最尴尬的画面,对答案的时候答案一样就还好,一旦答案不一样,对每个人都堪称重击。   谁错了都不太好。   如果是在11班,平时月考或者练习谁和纪时答案不一样,那个人绝对会把答案重算一遍,因为结果对的往往是纪时。   但这里是1号考场,对方是强化班的尖子生,纪时和姚蒙毕竟来自普通班。   所以两人答案不一样的时候,对方和纪时都僵在那里,谁也没有重算一遍的意思,纪时对自己的答案很有自信,因为他算了两遍都是-4,但这个没有必要向对方强调。   最终,对方叫住了他的同班同学,那个坐在3号座位的男生:“许谅,你倒数第二题最后一问是多少?”   “-4。”对方没有犹豫,答道。   “我算的是-6。”   “啊,倒数第二题,我也是-6。”   “-4???我是-6!”   考场里吵吵嚷嚷的,基本没人离开,反正这会已经放学了,又不用回教室,迟点走也没关系。   纪时发现,这题答案是-6的有不少人。   可从许谅报出分数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有人在重算那道题了,纪时在做那题的时候也觉得有坑,毕竟难度摆在那里,所以他全程小心翼翼地算,唯恐自己一不小心踩坑。   他对数学还是很敬畏的。   “没错,是-4,你是对的。”纪时后面的男生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刚刚重算了一遍。”   纪时轻轻点头:“嗯。”   名为许谅的男生这一刻也朝纪时看了过来,他听见了付京刚刚的话,自然也知道纪时把倒数第二题解出来了。   倒数第二题的难度许谅还是了解的,这次考试后面几题的扣分点都很足,以许谅的判断,他们强化班的平均分恐怕也只在130分上下。   他也是听过纪时名字的,听说纪时也解出“-4”那道题之后,不由对纪时又多了几分关注。   数学分高的学生在考场上向来占优势,这次纪时的座位号虽然是11,但许谅很清楚,对于他和纪时这种擅长数学的学生来说,上次联考其实并不友好,没能让他们把差距拉开。   一般来说,高考数学的分差不可能像上次那么小,语文的分差也不可能像上次那么大。   等下一次再计算三科总分时,纪时的排名或许还会升一升。 第75章 复习 考试前一天的漫画……   纪时和姚蒙没有多聊这次考试的内容,他俩是竞争对手,水平又相当,对自己、对对方能考多少分心中有数。   纪时说自己最后一道题没写完,那扣分点一定在这里,姚蒙是最后两道题,那他的扣分点就在这两道题上,误差不会太大。   考试这么多次,他们对自己的水平已经有很清晰的认知。   ……   纪时今晚住校,和姚蒙一起在食堂吃过饭后,两人回宿舍拿了复习资料往教室里走,明天要考英语、物理和化学三门,两人就带了三科的资料。   英语方面,纪时主要看的是近一个月的错题。   他的练习卷以考试为界限装订好,这一次考试只要看上个月的练习卷就行,除了练习卷之外他还把单词本带上了,主要是现在他英语的正确率比较高,一张试卷上错题很少,一个月累积起来的错题不过是一张试卷的量。   主要是现在网络不发达,老师发的练习题其实都是以往各个省市高考或者模拟考的试卷,不管难度如何,题目的新意其实是有些不足的,而且纪时练习的时候没有紧张感,虽说态度上他把每次练习都当成一次考试,但心理上毕竟还是不同的。   纪时飞快地瞄完了一个月的错题,他现在语法上的错误很少了,错误的点主要在词汇和一些不常用的固定搭配上,这些固定搭配一般出现在完形填空里,可能十张考卷都未必会出一道,但一旦出现了,就是100%全错。   他主要还是让自己熟悉这些固定搭配,出现频率稍稍高一点的会努力去记。   英语毕竟还是一门语言,考不认识的词或者陌生的搭配太常见了,别说他现在学的只是高中阶段的英语,就算他将来主修英语,照样会遇到不少陌生的单词。   不夸张地说,不少人是靠着高中阶段的基础艰难考过英语四六级的。   所以纪时也不想太为难自己,他只要达到高中这一层的水准就足够了。   单词本的容量倒是一点点在增加,一个月累积的量不容忽视,记单词久了,他有时候会把一个单词在单词本上记两遍,因为记着记着就忘了,后面还是会把它当成生词。   纪时把单词本往后翻了翻,他现在的词汇量已经很不错了,比暑假的时候好了不少,主要也是因为他现在对英语这门课自信心特别足,学起来自然就很有动力。   要是学来学去都没用,做什么都是无用功,时间久了人自然而然就会放弃。   ……   他看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英语,终于开始看物理和化学。   和英语比起来,物理和化学的错题就要翻倍了,厚厚的一沓试卷几乎每一页都有红笔写的订正内容,卷面改动多,这让物理化学两科的试卷看起来比英语厚上不少。   但事实上,和最开始比起来,这个月已经是错题量最少的一个月了。   纪时之前为了把错题清空就花了不知多少时间,错题多的时候,一边要做新试卷一边要赶订正的进度,每天忙得连厕所都没空去,晚上还得比正常时间晚睡半小时,才一点一点地赶上了。   这里的错题都是他在老师讲过之后写下解题过程、自己再重做了一遍的题,纪时翻试卷的时候也会仔细观察,那些相对简单的题他直接放过,如果是自己重做之后依然觉得有难度的题,纪时则会停下来,在草稿纸上再做一遍。   这个方法确实费时间,但对他来说却是个好方法。   纪时物理和化学两门不行,所以他也试着去找所谓的好方法,看参考书里所谓的名师瞎扯,或者去网上找答案,但最后他发现那些所谓的“方法”都不太适合他自己,还不如一个人瞎琢磨。   今晚的教室特别安静,没人放电影,也没人放歌,大家不知是不是被白天考试的难度吓到了,一个个都特别专注地在复习。   晚自习之前他们班其实还是有不少人对答案的,从填空题的后5道对到每一道大题,结果越对答案越面有菜色,一道大题五个人能有四种答案,到最后大家都气得不对了。   语文大家都只吐槽作文有多变态,倒也不是不想吐槽文言文,关键那文言文看都看不懂,还有吐槽的必要吗?   反而是纪时、姚蒙和几个基础比较好的住校生心态很沉稳,毕竟高考还有不到五个月,绝大多数人的基础都定下来了,试卷的难易已经不太会影响到他们的排名,年级排名或许会存在波动,但波动其实也有限。   像纪时这种一次考试连冲几个考场的实在太罕见了,这是他最近在Z中知名度特别高的原因——因为其他人都办不到。   纪时坐累了,就把胳膊放到桌子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把卷子提起来,以俯视的姿态看之前的错题。   练习多了之后,他也发现,其实物理和化学试卷考来考去都是那些题型,和大纲里的要求一样,每次考试无非就是重新披了层皮而已,内里还是原本那些东西,就和英语一样,语法的套路就那么多,但基础掌握不好就会每次都掉坑,至少错个五六遍才罢休。   “你困了?”姚蒙转过身,看到纪时的新姿势,他把纪时手里那张卷子拿开,塞了张新试卷过去,“帮我看看这题为什么选A。”   他问的是一道英语题,纪时看了一会,反问他:“你选的哪个?”   “C。”   “是C,这道题答案错了。”纪时朝姚蒙桌上瞥了眼,这张试卷和他们平时做的练习卷纸质不一样,应该是姚蒙自己买的参考书,“你不放心的话可以问问英语老师。”   “不用了,我信你的答案。”   英语老师的QQ他们几个人都有,她说他们课后有问题可以问,不过老师毕竟是老师,李老师之前发过一次火之后越来越有权威了,他们一般也不会随意打扰她。   这种参考书出现错题的几率挺高的,偏偏答案还圆得像那么一回事,基础不好的学生根本就看不出来。   当然,他们平时练习也会有答案出错的概率,不过一般他们还没做到那题,老师就会急呼呼地提醒,让他们赶紧把正确答案改过来。   姚蒙带来教室的物理和化学资料特别少,英语带得最多,和纪时正好相反,纪时瞅着他有空的时间连问了好几道题目,专问姚蒙物理和化学,姚蒙干脆把书搬到曾泰然的座位上,和纪时两个人一起讨论。   课间休息的时候,教室里总算热闹了一些,姚蒙也和纪时聊起了这次考试的作文。   两人都有挺多话要吐槽的,纪时讲自己考试的时候多为难,姚蒙讲他差点就没法按时交卷了。   “1考场那些变态一个个都写完了,我还有400字没写的时候就感觉他们笔都放下来了,结果往前一看,还有你在写,我就放心了。”   “我最后生死时速,写的那个字你让我认我估计都认不出来。”   “谁不是呢?”   姚蒙轻轻叹了口气,当时座位号排在他前面的清一色都趴下了,毕竟语文考试容易让人犯困,特别是考完等待收卷的那一阵子,姚蒙觉得整个考场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没写完,结果一抬头,纪时居然也在奋笔疾书。   姚蒙那一瞬真觉得两人是难兄难弟。   身处第1考场很爽是真的,但四周围被一群学霸环绕,那种无形的压力感还是很可怕的。   但他们必须扛住。   ……   课间休息之后,纪时继续翻他的卷子,晚上的困倦随着一道道化学题看下去慢慢消散,他情绪还是很高亢的。   不过纪时并没有把一整个晚自习的时间都用来看试卷,那样就太累了,距离下晚自习还有半小时,他插好耳机开始听歌,手则默默伸向之前曾泰然借他的漫画。   一边休息一边看漫画,纪时觉得很自在,所以一直到老驴轻敲了一下他桌子、再指着他手上的漫画,他才发现老驴居然这个点来了教室。   纪时:“……”   老驴都不用回家睡觉的吗?   一个学期了,他是第一次被老驴抓到现行!   纪时大脑急速运转,努力构思和老驴对答的台词,却听老驴问他:“你化学都复习过了?”   纪时点点头,在这一点上他没有撒谎。   “物理呢?”   纪时也点了点头。   老驴眉头微皱,手指却向前轻轻一推,纪时眼睛微亮,这是老驴让他把漫画收起来的暗示。   纪时顺坡下驴,以并不出色的技术飞快地把漫画重新塞回了包里,老驴目睹了全过程,却并没有说什么。   11班其他同学:“……”   这就是双重标准吗?   老驴却双标得很坦然,压根没有双标被发现的窘迫感,他也没有责备姚蒙换座坐到纪时这边的事,反而在姚蒙座位上坐下来,先看纪时桌上的化学卷,再看姚蒙的化学卷。   纪时有没有撒谎,他一看就知道。   复习是会留下痕迹的,题目看没看、看了几遍、复习进度到哪里,有经验的老师翻翻学生的笔记本就能知道。   他现在确定纪时确实已经复习过了,试卷上的错题都被订正过了,笔记本和草稿纸上都有痕迹。   所以老驴不在意这种学生课外看看书,小说漫画都无所谓,要是学习学不上,天天盯着小说和漫画的,老驴都想让他尝一尝铁拳。   偶尔看看和沉迷毕竟是不一样的。   ……   等老驴离开教室,11班的同学看向纪时的目光里都带着羡慕嫉妒恨,都知道他尤其受老驴的优待。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老驴这人就是对好学生很偏心,而且人家一点也不遮掩,谁成绩好,他就给谁更多优待。   怎么说呢?   对大多数学生来说,这种做法是很公平的,毕竟这种优待只要自己努力去考试就能做到了。   有一些老师的优待却不是从这个角度出发,而是从更物质的角度出发,这一点其实是挺伤学生心的。   “我什么时候数学也能考年级第一啊?”   “下辈子吧。”   “别这么伤人好吗?把下辈子改成下一次谢谢。”   “不,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纪时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真不知道老驴会在这个点过来,而且漫画就是他最后放松的方式而已,没想到居然会被老驴逮到。   “老驴不是没说什么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纪时叹气:“就是有点尴尬。”   “大家都是在开玩笑。”姚蒙微微一笑,“你没注意到吗?今天老驴进来的时候心情挺好的。”   纪时真没注意,他那会儿精力全在漫画上了。   “陈凯也在偷看小说,老驴发现了也没说什么。”   不过陈凯是在桌子底下偷偷看的,不像纪时,他直接把漫画摊在桌上了。   陈凯在他们班排名也在10名左右,但他化学单科成绩很好,基本都在前5,他还是老驴的化学课代表。   “毕竟是考试之前嘛。”姚蒙默默沉思了片刻,“不过我今天看到老驴的表情感觉不太好。”   “什么?”   “记得咱们考数学的时候吗?”   纪时:“……记得。”   嚯!1班的班主任那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让人觉得他能坑到学生别题多开心了。   “老驴的表情……有点像。”   纪时:“……”   他当即对明天的化学考试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他们那届高考化学是难是简单纪时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他觉得,就老驴这种爱坑学生的性格,化学应该不会比老驴出得难,印象中他们那届化学分数都挺不错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对我来说是难是简单都一样,难一点说不定更好。”   姚蒙轻轻点头:“这么讲也没错。” 第76章 继续考试 考试结束   昨天考语文的时候天还阴沉着,今天又放晴了,最近的天气就是这么古古怪怪,纪时拎着豆浆和鸡蛋去考场,听见路上有人说,老天爷看到他们昨天做的题都想哭,所以才下雨的。   纪时:“……”   他觉得老天爷应该没有这么贴心。   考场门应该也开了,走廊上空空荡荡的,不见倚在栏杆上的人,他早上起得迟了,没来得及吃早饭,干脆在考试之前抓紧吃一点。   纪时没好意思带包子那种味道比较重的早饭,带的是鸡蛋,两颗蛋吃完了他也没感觉到饱,不过一看其他人都一本正经背单词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让自己太浮夸。   学校里的豆浆味道太淡了,感觉是加了太多水又没加糖,淡得有点发苦,如果是平时上课纪时就慢慢喝完了,可惜快考试了没这个条件,他只能捏着鼻子把一整袋豆浆喝了下去。   下次不买了。   他感觉不管吃什么,第一次的味道都是最好的,后面就感觉越来越差,他记得之前学校里的豆浆味道还挺不错的。   “纪时,你带橡皮了没?”   纪时转过身去,姚蒙正隔着几排座位喊他的名字。   “带了,但是只有一块。”纪时比了个“1”的手势,英语考试要涂答题卡,橡皮是不能不带的。   姚蒙扶着额:“我没带。”   纪时没带小刀,他往四周看了一圈,四周没一个他认识的,也不好开口找别人借,而且纪时估计,考场上带两支2B铅笔的人或许不少,但应该没谁会带两块橡皮。   他干脆把自己的橡皮用力往外扯,拉了半天才把橡皮扯开一条缝,再顺着这条缝反方向一掰,一块橡皮就被纪时掰成了两半。   他递了一半给姚蒙。   “谢了,回头还一块新的给你。”   一般来说,一张答题卡题目虽多,但只要认真填涂的话,涂错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但据说高考为了防作弊,前后的答题卡顺序是不一样的,有的是横序,有的是竖序,也会有人一不注意涂错。   ……   今天的监考老师依旧是1班的班主任。   上午第一场考的是英语,不是他负责的科目,这个老师的表情就很平淡,一点也不像昨天发数学卷子那么开心,他把试卷拆了封,按顺序递下去,连考场注意事项都没多说。   但纪时转念一想,这里可是第1考场,也没有多说的必要。   接过试卷的第一时间,纪时先看试卷上有没有错印和漏印,这是每场考试之前都需要注意的,当然,一般来说错印漏印的情况发生很少,但考试之前老师们都会提醒他们警惕,他们慢慢也就养成了习惯。   最开始做的依旧是听力题。   客观来说,论难度,这次的听力题其实不如第二次月考,广播声音清晰,答案也直接在选项里,没有绕个弯之类的情况发生。   听力题一般是一男一女之类的对话,两人聊天中可能会出现Mary Lisa之类的名字,结果答案问的却是Lucy今年多少岁,因为题目最开始,对话里的男性就和女性打招呼叫她Lucy。   高中的听力考试很难具备难度。   听力一贯是纪时的强项,他平时听的新闻比之考试里的语速略快一些、词汇也更复杂一些,所以每次听力考试他都顺顺当当从前听到后,没有特别卡的状况,也不会因为思考前面的题而忘答后面的题。   但这次的选择题难度不低。   语法和词汇两项都在课本之外做了一些拓展,更像是在考查学生的储备量,相对来说,完形填空的难度反而不大,固定搭配纪时在平时的练习里都做过,他只在两空上有点举棋不定。   但做到这里,纪时的整体感觉都还不错,没有觉得特别为难的地方,虽说他词汇的选择题上确实有那么一两题没有把握,不过这在之前几次考试里也是常态,纪时没一次考试能把所有题都填满的。   然而,做到阅读理解最后一道题的时候,就连纪时也有些犯难。   他不知道出卷老师是到哪里找的题,因为这篇文章的生词数量确实超标了,这是一道生物科学的题,英语阅读理解有时候爱考冷冰冰的说明文,关于计算机技术的,关于克隆的,这篇阅读理解讲的是细胞,纪时就只看见满屏幕的cell,cell nucleus,cell wall,充满了让人看不懂的生化武器的气质。   虽说每出现一个新词,比如cell wall,文段还会解释一下,说它在细胞中发挥什么作用巴拉巴拉,可这种用英文解释英文的句子在很多时候只会起到反作用,本来就不懂,越看越不懂才是常态。   这道题就连纪时也做得云里雾里,其实文段里的生词不多,可那些cell们就足够叫人抓狂了。   他感觉这种不人性的阅读理解尤其摧残人的意志,做题的时候也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幸亏这篇里有三道纪时勉勉强强还算有把握,后面两道他就不能确定自己选的是对还是错了。   作文也不算简单,是一道和世博会相关的题,要他们给来访的客人介绍自己的家乡,通过世博会这个平台认识他的家乡。   怎么说呢?   如果这篇作文是让李平介绍自己的家乡可能就简单了,但是中间加了世博会这一层,就感觉不管哪一句都最好加上一个Expo,反而会显得很累赘。   看来这次月考老师们是打定主意不让他们有好日子过了。   但纪时又忍不住想,这说不定预示着放假前的期末考会比较简单,老师们应该会让他们过个好年吧?   幸亏英语考试的时间还算充足,纪时在草稿纸上把一篇作文写满,才最后誊写到了作文纸上。   他平时倒不会这么细心,不过英语里长句有点多,尤其加上Expo之后就更显得长,纪时把句子分一分,再换个主语,把句子倒装一下,让作文整体看起来更顺眼一些。   考试铃一响,等监考老师把试卷一收上去,纪时就忍不住站起来晃晃腿。   监考老师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急什么?先坐下来。”   其他人都不由朝纪时这边看了两眼,纪时老脸一红,还是坐了回去。   “你怎么了?”姚蒙瞥了纪时一眼,“坐不住了?”   “我被那些细胞憋疯了,加上最后世博会那篇作文,感觉没什么思路。”纪时长呼了一口气,“出去透透风。”   “也没那么夸张吧?”姚蒙说,“我倒觉得前面的题更难一点。”   不过事实证明,憋得难受的远不止纪时一个,老师的身影消失在考场里的一瞬间,第1考场瞬间空了,几乎所有人都出来了,在走廊上吹吹风也比在教室里闷着要舒服。   下一场考试是物理,有了语数外三科的前车之鉴,纪时心里已经默默提高了对物理的承受力,他估计这次物理考试也不会太简单,至于太难的题他倒觉得无所谓,那是以周伟乐姚蒙的水平都做不出来的题,他就想都不要想了。   这次考场安排,纪时对两个强化班的尖子生们渐渐有些脸熟了,不过他基本没和他们说过话,因为强化班的学生彼此之间更熟一些,有难题他们互相就先讨论了,也不会和纪时他们讨论。   “下一科物理哎。”纪时悠悠叹了口气,“没有别的目标,让我上个百先。”   “没问题的。”姚蒙思考了片刻,“我感觉这次的试卷就是整体比上次要难,但是不如上上次。”   纪时估计,自己现在就是100分的水平。   就算试卷难,上上次月考也是两个多月之前的事了,他这两个月难道就没有一点进步吗?   “不管了,卷子难又怎么样?又不是难我就不用考试了。”   纪时也相信自己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就算试卷的难度远超上一次联考,他也不是一个多月前的自己了,他现在每一次考试都是有进步的。   ……   物理试卷发下来之后,果然和纪时的猜测一模一样,比起上次难度偏低的联考,这次月考的物理卷果然不是那么好考。   不过纪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物理试卷发下来的那一瞬,他的表情变得很沉着,双眼专注地盯着考卷,从第一道题开始,一点一点让自己完全投入进去。   “关于……”   纪时做题的速度不快,和平时练习的速度相当,但他很细致,每一道题他都投入120%的精力去完成。   物理的考场上很安静,所有人都皱着眉头,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着,一道一道演算。   事实上,试卷虽难,考试的过程却远不如纪时想象得那么难熬。   主要是他真的进步了。   这种感觉在考场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动笔的时候,那些看似复杂、充满了各种力的题只要稍微耐心去剖析,立刻就能挖出原本的内核。   纪时可以感觉到自己做题时慢慢凝聚的坚定感。   这种感觉他通常只有考英语和数学的时候才会有,那是一次次练习和考试累积起来的信心,但是现在,考物理的时候他也有了这种感觉——一道题目,看题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会,落笔的一瞬他就觉得自己的答案应该是对的。   纪时甚至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变得清晰起来。   他抿着唇,做题的姿势却在不知不觉中变换成自己最舒服的那种,一道、两道、三道……这一次,他终于在大多数人都觉得很难的题目面前才开始停顿,要知道,在这之前,他觉得很难的题姚蒙周伟乐他们都不觉得难,有时候一道题他们班甚至有十几个人能答出来。   但这一次,莫名地,纪时也变得很有信心。   这份信心体现在他的笔尖上。   到了最后那几道难题时,纪时都没有产生自己一定不会的想法,相反,他一直很沉稳,把难题也当普通题看,就和平时练习一样,按部就班地去剖析,去解答,然后慢慢产生了一种拨云见雾的感觉。   这是纪时做得最舒畅的一次物理试卷,甚至比平时的练习都更让他舒服。   他觉得自己可能距离变态更近了,因为他居然心情很愉快。   他居然在考完物理之后心情很愉快!   纪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变成这样,但这又是事实。   感觉非常玄妙。   所以吃午饭的时候,和他一起吃饭的姚蒙和曾泰然都意识到了他心情很好。   纪时讲了自己把题基本做完的事:“而且我这次莫名地手感特别好,你们懂那种感觉吗?”   曾泰然老实地摇了摇头,姚蒙却点头:“应该懂一点。”   “不过正确率怎么样我是不知道,要改卷老师才知道,不过我做题的时候是挺舒服的。”   “那就行了,你次次都被物理和化学拖后腿,难道就不该考个好分数?”曾泰然吃了一大口米饭,一边含糊不清地和纪时说话。   他觉得纪时考高分是理所当然的,就纪时的学习态度和努力,他就应该能考高分,之前那么多次只是时间没到而已。   纪时又不是那种在学习上完全没有天赋的人,数学那么好的人物理和化学也不该差到哪儿去,班里老师经常因为纪时物理化学成绩不够感到遗憾,曾泰然也为纪时觉得遗憾。   语数外三科年级前几是什么好听的名头吗?什么叫语数外年级前几?   一般人压根就不这么说,只有年级前几。   当然,苏省高考的确是语数外三门计分,但物理化学不行,语数外三门再好也没什么实质作用。   不过曾泰然从来不怀疑纪时有爬上去的可能,纪时为这两门课付出了多少他比谁都清楚。   以前只是因为还没到收获的时候罢了,现在纪时已经慢慢完成了积累,也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了。   ……   遗憾的是,纪时的这种感觉仅限于物理。   他物理和化学两门经常放在一起说,因为这两门和三门主课之间确实有差距,但如果把物理和化学单独拎出来对比,他的物理其实还是比化学稍好一丢丢的,一开始复习的时候也是这样,物理的进程总比化学快一些。   这次考试也是一样。   上次联考的化学卷难度并没有降低,这次月考的难度也只比上次高了一点,两张卷子的差距并不大,但纪时在写化学的时候就没有写物理时那种状态,没有那种得心应手的感觉。   当然,纪时也知道这是很正常的。   饭要一口一口吃,复习要一门学科一门学科来,只能说他的物理已经浮上了水面,而化学还在潜伏。   纪时冷静地把一张考卷从头写到尾,他唯一有把握的事情是,只要他会做的题目,他都做出来了,而且他可以保证,在之前的月考和练习里犯过的错误他都没有再犯。   仅此而已。   甚至在化学试卷收上去的一瞬间,他都在回想这个问题,他给自己的答案也是肯定的。   那这就足够了。   “终于考完了。”   “升仙了要。”   等纪时收完东西和姚蒙一起出考场,1班的学生已经在搬桌子了,1号考场用的是1班的教室,他们月考一般会占用一下各班教室和教学楼东面的综合教室,音乐室体育室和实验室都在综合教室那边,因为那边其实不太常用,尤其到了高三这一年,艺体类的课程形同虚设。   去找高一高二借考场也不合适,高三固然重要,可总不能让高一高二没课上吧? 第77章 没有出分 粗去玩   纪时回教室的时候,他们班大半同学已经到了教室,正哼哧哼哧地搬椅子擦桌子,每次考试都有种爆发世界大战的感觉,虽说教室里也不算乱,但就是叫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总算考完了,折磨啊。”黄雅琼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脑门时不时撞两下,发出duangduang的响声,“为什么这次考试让人这么累?”   “还能为什么,试卷难呗。”周伟乐幽幽道,“英语试卷在贫僧眼里和天书又有什么区别,贫僧能参透佛门至宝《无字天书》,却参不透cell和Expo。”   “首先提醒你一声,《无字天书》不是佛门的,建议你练《葵花宝典》,谢谢。”   周伟乐:“气氛呢?我苦苦制造的气氛呢?全被你给毁了!”   纪时忍不住插话:“其实问题的关键不是cell,cell谁不会,关键是cell nucleus。”   周伟乐:“……我还真不知道cell是什么意思。”   纪时:“……”   但他们一致认为,既然是和生物技术相关的阅读理解,这次物生班的人应该更占优势。   “那怎么就不能考个化学技术的阅读理解?”   “千万别,你平时看到那些反应头不大吗?说不定物生班那群人还想哭呢,你想想看,平时做那些破题目就够头痛的,结果还非来个英文版本的。”   简直想想都让人泪目啊。   这一瞬间,他们的心理总算平衡了。   ……   考试考完了,接下来就该等分数了,但这次的试卷几乎每一科都给人一种很不爽的感觉,所以在老师来之前,整个教室里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个人期待老师抱着试卷突然出现。   但今天语文老师确实没来,来的是老驴。   老驴朝教室里看了看,先问人来没来全,等人来全了,他拿了一沓A4纸,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份告家长书,是关于高考改革的一些内容,不过事情和Z中没什么关系,是别的市的家长闹出来的,Z中担心对自身造成影响,也出了一份告家长书。   正好今天考完试就可以休息了,住校生也能见到家长,老驴就把它带过来,让学生拿给家长。   这张纸不回收,也不强迫家长签字,不算是什么麻烦事。   见老驴说完这个事就要走,大家都伸长脖子,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按他们对老驴的理解,老驴不说考试的事不骂骂他们不科学啊。   ……虽然确实有辱人格,但!他们就习惯了喷天喷地喷他们是菜鸡的老驴啊,哪天老驴突然和善他们才会觉得恐慌好吗?   “等我说成绩?”老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有什么可说的?你们下周回来不就都知道了吗?”   “这周先回家休息休息,放心,你们考得差的我肯定不会放过的。”   老驴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嚎叫声:“啊啊啊啊!”   “先告诉我们嘛!”   老驴背着手消失在教室里,只留一个班的学生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瞎猜他们这次能考几分。   纪时毫不走心地扫着桌子下面的地,把灰扫扫就当打扫过了。   “我估计,老师这次试卷肯定都没改完。”黄雅琼在他边上嘀咕,“要改完了,就徐老师那脾气,他能不来教室阴阳怪气?”   “他反正没阴阳怪气过你。”   长期·被·阴阳怪气的曾泰然嘀咕道,“我也觉得是没改完,他们不是说昨天开元酒店摆酒了吗?教导主任儿子昨天结婚。”   “有这事?”   大家立刻好奇地凑了过来:“咱们教导主任有儿子?”   “人家怎么就不能有儿子了?”   “看他那脸就像五十年没结婚的样子。”   “有啊,咱们学校以前老多他的传闻了。”   曾泰然是八卦界老手,学校里的八卦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反正就是一个教导主任本人变态以至于变态对待儿子的故事,听起来还挺符合教导主任人设的,因为在他们学生眼里,教导主任就是校长的马屁精跟屁虫,讨厌程度不相上下。   反正纪时觉得,这种校园传闻十有八九都是假的,不过学生大多很感兴趣,毕竟上学太无聊了,不仅老师的八卦他们关心,隔壁班的八卦他们也很关注。   说得难听点,这个年纪大家都希望学校里能有点刺激的事情,不然生活就太无聊了。   ……   总而言之,今天一门考试成绩都没出。   “我还以为语文和数学两科至少会出来呢。”周伟乐叹了口气,“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这是连挨刀的机会都不给咱们。”   “又有什么区别呢?”姚蒙闻言过来,“反正都要等,还不如等一次性把所有的都出了。”   “也对。”周伟乐点点头,“不然拿着两门成绩回家,心里光想着剩下三门的事,还不如都不出。”   “你们休息天打算在家干嘛?”黄雅琼问,“我感觉这次考完特别累,打算在家看看电视。”   “我应该在家做题,再出来晃两圈吧。”纪时思索了片刻,“反正我也不回自己家,在这什么也没有,还不如看看书。”   “要不去图书馆借两本书吧?明天咱们一起。”黄雅琼提议道,“你们知道图书馆在哪儿不?”   “知道。”纪时点了点头。   “我也知道。”姚蒙道。   黄雅琼、曾泰然和周伟乐都是县城本地人,对县城这边的各类设施都很清楚,纪时和姚蒙是下面乡镇的,不了解也正常。   “回头借不到合适的书咱们就在那边自习好了,那附近还有个千家惠超市,可以去逛一下。”   纪时第二天确实没什么事,而且图书馆离出租屋也不远,基本是从他常去的那家浴室往南再走点就到了,姚蒙也没事干,他今天晚上也不想看书,所以他们今天都在乒乓球台那边多晃了一会,又晃到市民广场去了。   市民广场冬天喷泉是不开了,不过电影照样在放,放的是徐峥演的《爱情呼叫转移》,纪时对徐峥无感,他属于纪时看到脸就不想进电影院的那类演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喜欢。   两人在路边上买了烤红薯,烤红薯吃完吃烤肠,又买了杯关东煮,最后停下来吃了包煮面,这才不慌不忙地往学校走。   反正他们现在特别能吃,也特别容易饿,但是现在就算吃再多也不长胖,十年后的纪时都忍不住羡慕十年前的自己。   回到学校,他们从教学楼中庭那里绕路回宿舍的,Z中的排布是很匀称的,两边和中间都可以走,走两边就是运动场,中间则是教学区域,最前面的是办公楼,后面才是高一高二和高三的教室。   “老师们果然都在加班。”   都这个点了,办公楼里还亮着灯,而且东边的车棚里也停着不少电瓶车,老师们加完班都要骑电瓶车回家。   毕竟周一就得出各科成绩了,如果老师们今晚不加班,就得明天来学校加,但明天也是休息日,总之不管哪天加班都不划算。   这会学校的学生还不少,高三的绝大多数学生都在外面住,可对高一高二的学生来说,今天就是实打实的假期。   学校门口的小摊贩还在营业,可惜他俩一路吃到饱,已经没有肚子再塞一块煎饼和一份梅花糕了,两人只得在门口买了点水果。   他们学校门口的水果比里面的还是要便宜不少的,虽说称上有点小猫腻,但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没什么劣质产品,而且偶尔还个五毛抹个零老板也不说什么。   纪时他们都怀疑卖水果的摊是不是和学校商议好了,因为别的摊贩都是在路南卖,就这家水果摊是在学校正门外面的空地上,离学校也不远,可却没有保安来赶他走。   “这会才8点多,等会干点什么呢?”纪时伸了个懒腰,“反正我今天是什么题目都不想看了,这么早估计睡不着。”   “打牌怎么样?”姚蒙提议。   纪时无奈道:“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打牌啊,每次闲下来就想着打牌,行吧行吧。”   一听纪时同意,姚蒙向来严肃的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我去叫其他人。”   “他们说不定已经打上了。”   对他们来说,打牌已经算是难得的娱乐活动了,最无聊的时候他们连叠乌龟都玩,能从下课一路玩到熄灯不带停的。   两人上了宿舍楼,楼道里的灯一闪一闪的,发出暗黄的光芒,Z中新校区没几年,宿舍楼也算是新的,所以这副场景只是有点恐怖,要是放在纪时初中时候的宿舍,恐怖电影都能直接来取景了。   “滴滴……”   “我手机响了。”   纪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对面姚蒙手机也亮了。   曾泰然:“[/哭],我妈已经搞到了我改完的试卷的成绩了,要我把你们的分数报给你们听吗?”   纪时连忙输入:“……”   可没等他打出一个字,那头黄雅琼和周伟乐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闭嘴吧你!”   他们已经在考虑明天不带曾泰然出门玩的可能性了。   “我都知道成绩这么悲惨的事了,你们连玩都不带我,还是不是人?”   “你妈放你出门吗?”   “本来是不放的,但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不,其实她问我和谁一起出门来着,我就报了你们的名字。”   事实和曾泰然说得差不多,他妈看到成绩的一瞬间就拿出家里已经秃了毛的鸡毛掸子了,后来听曾泰然一报名字,他妈对比了一下出分最快的数学和英语,班级前两名居然都在里面,他妈就放人了。   虽然一边放她一边生气,别的小孩都是班级前几,他天天和人家一起玩,还在及格线附近飘着。   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他怎么就光顾着黑了! 第78章 闲逛 关于老驴的聊天   第二天是休息日,成绩还没出,至少纪时没听说过有关这次考试的消息。不过他猜年级上应该有人已经知道了,而且不止一个,这种事其实挺普遍的,如果纪时着急的话,他去找老驴问,老驴未必不会告诉他。   但纪时不想问,没有这种必要。   他去隔壁敲了敲姚蒙的门,门开了,姚蒙正在拿包,见纪时在等了,扔给他一瓶水:“你吃早饭没?”   纪时摇了摇头:“我想出去吃。”   “我也打算出去吃。”   Z中食堂周末也是管饭的,不过周日早上留在食堂吃早饭的人特别少,不少学生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就直接吃午饭了。周日食堂窗口也会减少午饭供应,因为这一天家长们会来看孩子,不少人直接出去吃,或者带了饭在宿舍吃。   两人一路走着,从宿舍区往校门口走的路上寥寥几个人,显得特别空荡,纪时打了个哈欠:“我们是不是出门太早了?”   “不然就没早饭吃了。”姚蒙低低道,“曾泰然他们也和我们一起去早饭摊子上。”   Z县这边有吃早饭的风俗,顺着纪时住的出租屋那一条路走,路边的早餐店、包子铺冒着浓浓的香气,以纪时的经验看,这种开在路边的饭店绝对不会难吃,除了好外带的包子店外,卖馄饨的、卖豆腐脑儿的……纪时平时上补习班是发现不了这么多店的。   “我到了!”   刚走到图书馆附近,曾泰然就一个鱼跃出现在两人面前:“我们是最早的?周伟乐和黄雅琼还没到?他们好慢。”   纪时和姚蒙是走路过来的,曾泰然骑车,周伟乐和黄雅琼则是爸妈接送,所以来得最迟,人齐了之后先去吃早饭,不过他们没选路边摊,找到的是一家有点旧的老式酒楼,据曾泰然说,他家的早饭最好吃。   酒楼外墙看不出什么景致,因为着实有些旧了,院子里停着几辆汽车,还有电瓶车横七竖八地摆着,酒楼外面有个窗口专做外带,旁边排着两行长队,一进去又是一方天地。   圆桌、大长桌、小方桌,桌子上烟气袅袅,还有一个菜单摆在上面,早饭可以选鱼汤面,鱼汤馄炖,蒸包子和烧卖。   纪时早就饿了,所以也没有客气的意思,要了一份鱼汤面,其他人也大多要的鱼汤面,毕竟鱼汤面是Z县特产,大家平时早饭也经常吃,黄雅琼吃的是馄饨,选的小碗的,她胃口毕竟没有他们几个大。   几人又各自点了两笼包子和两笼烧卖,等面一上来,就呼呼吃了起来。   鱼汤面吃起来是比较清淡的,店里配了雪菜丝,纪时往碗里倒了一些,还加了一小勺辣油,他这种吃法其实是不太正宗的吃法,不过在场也没人在意这些,嫌味道淡加盐的都有。   “这还是我高三第一次和同学出门玩,我妈听说之后都惊了。”黄雅琼一边吃一边笑,之前没和她相处的时候,纪时以为她是个性格文静的女孩子,因为她作文很有股文艺范儿在,可相处起来纪时才发现,黄雅琼性格其实挺活泼的,也很喜欢开玩笑。   她说,主要是分班那会儿班里和她关系好的都分去学文科了,她们几个人语文都不错,但黄雅琼的物理化学这些都不差,才继续留在理科班。   姚蒙和周伟乐也属于朋友不太多的类型,他们这群人里大概就曾泰然的朋友最多。   “也没有很多,绝大多数都属于认识的人,其实根本算不上朋友。”曾泰然纠正道,“只是路上看到会点头的那种。”   纪时想了想,他连看到了会点头的朋友好像都很少,也许十年前还是有的,可他回来之后也没刻意发展这方面,所以熟悉的人还是班里这几个。   “包子好吃!”   黄雅琼叫了一声:“你们怎么不叫我吃?”   “你不是说会胖,吃不下的吗?”   黄雅琼倒打一耙的行为遭到了其他人的抗议,刚刚就是她一直在说不吃,怕胖,可估计是看纪时他们吃得太香,味道都散出来了,她也没忍住夹了一个。   “我早就说了这家包子好吃,还有烧卖也好吃,皮薄肉香。”曾泰然示意黄雅琼再夹一个,“大不了中午少吃点。”   黄雅琼没能抵抗住诱惑,又吃了一个烧卖。   出乎纪时意料的是,这家店味道很好,但价格一点也不贵,五个人加起来一共只吃了几十块钱,平均一个人也就10块出头,他们出去的时候,服务员利落地把桌子擦干净,下一波客人又呼啦啦进了里面。   图书馆就在离酒楼不远的地方,虽说附近就有一个大超市,但图书馆四周的环境却很幽静,路两侧栽满了树,入内是一个水泥的大院子,院子里的公告栏上有近期的荐书,大概是太靠里不太晒太阳的缘故,台阶看上去有些旧。   以现代的眼光看,Z县的图书馆是小而旧的,藏书量不大,供人阅读的空间也小,等再过几年,Z县政府就在Z县东面新建了一座网红风格的图书馆,旋转书架的风格可以找到钟书阁的影子。   “我还是小学的时候来过这。”曾泰然感慨道,“咱们进去看看呗。”   纪时观察了一圈,图书馆里的书其实不算旧,一看就知道出借的频率算不上高,而且地方虽小,但是现下比较有热度的小说都有不少,纪时就看到了《明朝那些事儿》和明晓溪的小说,还有金庸和古龙的武侠小说。   但是这里基本没有可以供高三生学习的书,更多的是供大众阅览的书籍。   其实来之前他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倒也没觉得失望,一人先拿了一本书,找了张椅子坐下,在一边翻着书打发时间。   图书馆里的人流量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开了空调,坐在里面看书不冷,而且环境很安静,楼上都开着灯,在里面消遣时间还是挺不错的。   他们主要是也没地方可聚。   这个年头的学生出去玩基本上就等于压马路,要么就去KTV,要么就去网吧,刚参加过月考,去哪里也不合适,黄雅琼她们女生一起出来倒是可以去步行街逛逛,纪时他们男生一起也可以去体育馆,但有男生有女生就哪里都不太合适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图书馆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纪时找的是阿加莎的推理小说,外国文学类里刚好有,曾泰然选的是《七剑下天山》,这部小说电影和电视剧不久之前都拍过,还算是一部比较有热度的小说,周伟乐和黄雅琼都在看沧月的小说,姚蒙在翻一本社科书。   他们现在的注意力都挺集中的,可以长时间集中在一件事情上不分心,大家一开始倒是有闲聊的心思,慢慢就全部投注在要看的小说上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纪时甚至产生了一种在教室里自习的感觉。   不过图书馆的温度还是有些热了,纪时脱掉外套,继续看今天这本《啤酒谋杀案》,这小说的构思还挺玄奇的,反正纪时猜不到凶手是谁,他也不着急,就慢慢看,反正作者总会给出解释的。   一看就在图书馆里待到了11点多,几人又觉得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就在附近随便吃了一点。   黄雅琼借了两本书,她把她妈的图书证带了出来,正好可以借书,纪时他们都没办卡,硬是多留了会把一本书翻完了再走。   “这次也不知道咱们班排名怎么样。”曾泰然感慨道,“我听说隔壁12班今天下午一上课就把人集中起来了,好像他们班成绩这次很差。”   “他们那班主任就是要求高。”周伟乐一副无语的表情,“之前哪次他们班不也是这副样子吗?结果成绩一出来,普通班前三,就这样他们班主任还不满意。”   “也许人家对标强化班呢?”曾泰然也一脸不爽。   他们倒也不是对12班意见有多大,班主任爱折腾倒霉的其实是学生,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12班这种作风会传染给11班。   用现代人的说法,这种做法就叫卷,卷死自己不说,对手也被迫要卷。   “这次真有那么差吗?”姚蒙问。   “那要不要我透露一下。”曾泰然飞了一个媚眼,但还没等他话说完,就被其他人集体堵住了,“那还是算了吧,等你透露还不如等老驴发试卷。”   “我看那天老驴心情还挺不错的,看不出来我们这次考得怎么样。”   “那会儿估计是分数还没出来,老驴火气从哪里来,他又不是火炉,天天发火怎么可能?”   纪时却在思考一道字形题:“老驴的马换成火不就是炉吗?”   “纪时你够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周伟乐:“话说,咱们吃的炒芹菜,芹菜的cell wall在哪里?”   姚蒙and黄雅琼and曾泰然:“……”   不好,变态出现人传人现象,问题很严重。   午饭他们吃的是小饭店里的炒菜,毕竟这个时候火锅在Z县还不是很流行,学生更爱吃快餐或者麻辣烫之类的,价格便宜,也比较适合一群人聚在一起吃,虽说一边吃一边讨论考试有点伤害肠胃,但他们平时就习惯了讨论题和作业,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这顿饭一吃,大家原来对自己成绩不太担心的,现在心里都免不了有些忐忑,忧心这次月考考砸了,或者担心老驴发一通大火,那一整个班日子恐怕都不太好过。   “就看明天早上了。”   “今天晚自习前把卷子发下来也是有可能的。”姚蒙忽然说道。   他不太常笑,所以脸有时候看上去是面无表情的,众所周知,这样的人一旦认真起来,话语里的可信度会大幅提高。   所以大家都用有些惊恐的表情盯着姚蒙。   “你说晚自习前卷子就会发下来?”   “我说有可能。”姚蒙一脸淡然,“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什么时候?”   “你们不记得了吗?高二,平均分70的那次,老驴上晚自习的时候就把试卷全发下来了,那次只有住校生在,走读生都回家了,所以大家互相帮忙报分数来着。”   “是有这么一回事。”黄雅琼恍然大悟。   纪时已经忘光了,不过他隐隐约约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件事发生,而且他好像就是平均分没上70的人里的一员,属于老驴的攻击对象。 第79章 两门成绩 英语和化学   晚上回去上自习的时候纪时心情还挺忐忑,担心一不注意老驴就扔下一摞试卷过来,不过整个晚自习的时间老驴都没有出现。   其实老驴来晚自习的频率不是很高,但他时不时会出现,让学生们即便上着晚自习也不敢轻易造次,纪时那天纯属运气差,才不小心被老驴给抓到。   不过12班人的遭遇显然对他们班也造成了一定影响,晚自习的时候不少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大家现在还不知道成绩,不过都在偷偷猜自己这次能考多少分。   要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考得很烂恐怕还不会这么焦虑,但时间拖得越久,伤害值显然就越高,本来说不定能考个100分,一担心,感觉自己好像只能考80分。   所以怎么说凌迟比砍头罪行更深呢?   当然,到了晚自习的时候,纪时已经平静下来了,大概是晚自习的环境和适合学习的缘故,即便内心也有些担心,但纪时的身体已经习惯性地去看书、看课文、练听力,实在无聊的时候他甚至会练字,总之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损耗上。   纪时觉得看漫画都比担心有用。   他还比较会从漫画里汲取力量,他比较喜欢看热血漫和运动番,感觉运动漫主角的拼搏努力也能给他自己力量。   说他不担心成绩也是不可能的,其实考完试的时候他对自己还挺有信心的,不过考试毕竟也过去一天多了,那种自信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磨干净。   这是高中时代独有的经历,成人之后虽然还会有考试,却已经不会给人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了。   ……   苦苦熬了一个晚上,早读课看着李老师捧着试卷进入教室的身影,他们一个个恍如见了亲人一样。   李老师都忍不住笑了:“平时怎么没见你们这么喜欢我?”   “我们一直很喜欢你的!”   ——其实这是谎话。   不过一大早看到可亲可爱的英语老师,总比语文老师挂着张脸嘲讽他们要好吧?   而且他们这会偷偷在观察李老师的表情,感觉她心情还挺不错的。   年轻老师毕竟不像上了年纪的老师那样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李老师的情绪反应挺真实的,这说明他们这次英语考试成绩应该不坏,至少比第二次月考要好不少。   上次李老师那一通火发得真挺吓人的,他们班最调皮的都被吓住了。   “试卷大家先别着急,还在我手上,等你们上完了早读课再发。”   上午第一节课就是英语课。   纪时打开英语课本,把课后的单词从后往前看,他单词现在其实掌握得挺好的了,课本上基本已经没有了生词,生词都是从平时的练习里累积的。   他觉得有早读课挺好的,早上上课之前先有个缓冲的机会,不至于一下子就塞满特别难的知识点,纪时喜欢早读课先把前一天学的内容看一遍,不限于英语和语文,数物化这三科他都会看。   而且他课后留的背诵的时间其实是不太够的,早读课的时间刚好帮上了大忙。   纪时自己读的时候声音不太大,不过他有时候会突然念得很大声去吓唬一大早打瞌睡的曾泰然,就像这会儿,曾泰然捧着牛津词典又从abandon开始了,反正不管他什么时候从睡梦中惊醒,一直背的那个词都是abandon。   教室门口,校长的身影一闪而过,大家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等校长一走,声音又小了下去。   纪时觉得,他们校长之所以经常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很可能是因为感受到了他们对他的敷衍。   一节早自习把人的瞌睡虫都赶跑了,纪时伸了个懒腰,准备上课。   上课铃一响,大家的目光都很自觉地盯紧了英语老师手中的试卷。   怎么说?第一门出英语成绩大家都觉得可以接受,这遵循了从易到难的模式,要是一上来就开大招,他们脆弱的心理才不太接受得了。   “接下来开始发试卷。”英语老师笑眯眯的,“总体来说,这次英语考试的成绩普遍不太高,但是我们班的分数还可以。”   “哇哦!”   “先别急着高兴。”李老师按了按手掌,“我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不是让你们骄傲的,不管分数怎么样,你们的学习态度都要好,不要因为一两次考试的成绩就骄傲自满。”   大家基本都没有把英语老师的话放进耳朵里,这会儿他们满脑子都是自己考了多少分。   “这次考试的第一名还是纪时同学,111分。”   “哇哦!”   “啪啪啪!”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起哄声,纪时英语好这点大家都习惯了,感觉他从哪次月考就开始是班里第一,后来就再也没掉下来过。   “顺便说一声,纪时同学这次还是年级第一名。”   纪时闻言抬了抬眸。   英语老师说他是班里第一的时候他也没有很惊讶,因为这几次月考他的英语分数都很不错,这次的111也大概在他的预计范围内,他估计自己应该是阅读理解和选择题扣了点分,作文那里再扣了点分。   可这个成绩如果如英语老师所说是年级第一的话,那只能说明这次英语的总体成绩都很一般。   “牛啊你。”曾泰然猛地一拍纪时后背,“嘿嘿,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不让我告诉你。”   “纪时,把你试卷借我瞧瞧。”黄雅琼隔着过道和纪时勾手指,趁着英语老师不注意,纪时悄悄把英语试卷偷渡了过去。   他刚刚大概看了一下,扣分点确实在他自己估算的范围内,分差值不过1到2分,主要是那道和细胞有关的阅读理解题扣分多了些,但纪时会做的题的分数也的确都拿到了。   111分这个分数和他之前几次考试比算是一个比较平衡的分数,但年级第一这个荣誉却比纪时预想中要美好得多。   毕竟是第一啊。   在第1考场度过了一次月考之后,他内心里其实是希望自己可以在那座考场多待几次的。   又一个第一。   说不高兴是假的,纪时甚至希望这样的成绩可以多来几次,他每经历一次月考,就感觉内心对自己的信赖又在不断上升。   就这么持续下去,足矣。   姚蒙这次英语考了103,在他们班排第三,之前他和纪时两人讨论的时候就估计这次英语会砸,他觉得这次考试的手感特别不好。   不过他们班这次上100分的也就四个人,姚蒙的考砸已经不算低了。   不过103和纪时的111之间差了足足8分,这好像是他和纪时在英语单科上分差最大的一次,纪时的英语和数学尤其强,但姚蒙分数稳,他和纪时在这两科的差距其实一直不太大。   两人在总分的分差主要还是集中在物理和化学两科,单科的差距就能拉个10分以上,至于其他科目,即便是纪时不擅长的语文,姚蒙也不会比他高太多。   毕竟姚蒙的语文只属于中等偏上的范畴,他还没达到黄雅琼那样的水准。   “咱们班这次语数外应该又是纪时,五门是姚蒙吧?”   “英语111分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我这次感觉还挺好的,分数一出来,嚯,96分,砸锅了。”   分数一直是讨论的焦点,后面上课的时候,即便李老师扯着嗓子让他们关注某个知识点,大家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分数和排名上。   课间休息,就有别的班的学生来他们教室门口探头探脑:“你们班哪门分数先出了?我们班先出的数学,第一名才148分。”   “我们班是英语。”   “最高分多少?”   “111分。”   “还是纪时?”   “嗯。”他们班同学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特别淡漠,因为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不止一次了,别的班都会来问他们班谁谁哪一科考了第一,高二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他们已经记不清了,但从高三上学期开始,几科的第一基本都在姚蒙他们那一片坐着。   要么是姚蒙,要么是纪时,要么是周伟乐,黄雅琼的语文也稳得让人害怕。   据曾泰然说,班里有好几个人都瞄准了他的座位,试图坐到这边感受学霸的熏陶。   别的班同学也渐渐习惯了11班的这种模式。   而且11班的分数高起来就是真的高,总分上或许和强化班还有所差距,但单科高是真的高,一个个就跟原地起飞似的,出了好几次单科年级第一了。   现在已经不止他们班同学好奇纪时上的辅导班了,就连别的班也有人打听纪时找的哪个老师补的课。   不过他们只想找帮纪时补课的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对真实存在的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毫无兴趣。   那纪时也没办法了,他确确实实没办法找到这个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要说真有这样的老师存在,那只能是他们班齐老师和李老师。   一整节英语课,纪时的试卷都没在他自己手上出现过,他只能和曾泰然共用一张试卷,他试卷一会被黄雅琼借走,一会被姚蒙拿过去对答案,最后则直接被周伟乐霸占了。   周伟乐这次英语考了90,据说已经是他这么多次考试分数最好的一次。   ……   英语课上完,下一节是化学课。   纪时不由揉着额头:“怎么又是化学了?”   “听你说这话,驴老师会伤心的。”曾泰然拍拍纪时,“纪大时同学,坦然接受你的化学成绩,做一个勇敢的人。”   纪时:“……你的驴老师听到你这话会开心吗?”   曾泰然:“不是我的驴老师,是你的驴老师。”   两人在“谁的驴老师”这个话题上纠缠了很久,最终纪时选择先闭嘴,他不和曾泰然讨论这个问题了,主要是担心驴老师喊的次数多了,哪天当着老驴的面把卢老师喊成驴老师,老驴绝对生吃了他们的心思都有了。   英语课是一番景象,化学课又是另一番景象。   虽然他们还是一群纯稚的高中生,可已经把见人下菜碟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老驴进教室前,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一脸正经地坐直,目视教室门,那姿态就跟迎接加冕的国王似的。   Z中传闻,12班班主任不爽老驴的就是这一点,他觉得老驴也没做什么就把学生训得服服帖帖,不像他每天劳心劳力,最后学生还是达不到他的要求。   老驴背着手进了教室,他手藏在羽绒服后面,看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带,可只要稍一低头,就能看到他手上抓着的试卷。   老驴今天穿着件连帽羽绒服,不知道他是没穿好还是怎么样,后面的帽子都能从他脖子边上看到,但大概也是帽子的作用,他长长的马脸看上去好像变短了些。   老驴“砰”一声把试卷扔到讲台上:“现在上来拿你们的化学成绩。”   曾泰然小拇指扯了扯纪时的衣袖:“逃过一劫。”   纪时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至少,从老驴的表情判断,他们这次分数还不错。   “周伟乐,118分。”   一听这个分数,纪时就忍不住有些羡慕。   他什么时候能考出这样的分数?居然一张化学试卷就扣了2分,简直丧心病狂!   “姚蒙,114分。”老驴瞥了姚蒙一眼,“倒数第二题你仔细检查一下,分数还能再多一些。”   姚蒙表情平淡地点点头。   从他们的分数判断,他们这次的化学总分都不会低。   但慢慢地,纪时发现,他们班上100的人其实也不多,好像只有9个人,主要是周伟乐和姚蒙两人分数特别高,其实除了他俩之外,他们班就再没有上110分的了。   “纪时!”   纪时猛地回过神来,目光恰好和老驴视线相撞。   “想什么呢?快上来拿成绩。”   纪时压抑了一下忐忑的心情。   他一直在数100分以上的人数,刚刚数完,数了9个人老驴就喊他名字了,那就意味着……   他这次的化学在班里第10?   “纪时,99分。”   老驴用眼神示意他接,等纪时接过了,老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这个分数还不错,进步不小,但是依然没有达到我对你的期待。再继续加油,知道吗?”   看着纪时回座位的身影,老驴心里其实也有些无奈,不过他也不好意思去逼纪时,这学生有多努力,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关键这次考试纪时门门高分,连物理都上去了,就化学还没上百。   今早张老师在他办公室?N瑟得不行,话里话外都是他物理教得好,把纪时物理救回来了的意思。   哼。 第80章 出分后 语文老师大动肝火   “99哎,这分数相当厉害了。”纪时接过试卷回座位这一路上,班里不少人都把视线投向他,回到自己座位上之前,纪时看到周伟乐冲他悄悄伸出的大拇指。   他一路强抑愉悦的心情,看到对方的动作终于憋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99的总分和周伟乐这样的理科大神没法比,但对纪时来说,这已经是他化学生涯的最高峰了,上次联考他考了98,这次99,下次破个百不过分吧?   而且Z中平时出的化学月考卷比近几年的高考卷略难一些,这是校内公认的,纪时觉得,如果他按现在的趋势走下去,高考应该也不用特别担心了。   按等级来算的话,纪时觉得他现在的化学排名拿个A等应该不成问题。   这次纪时的月考分数虽然只比上次多了1分,但排名却上涨了不少,上次他化学排班里15名,这次是第10名——排名的变动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反映试卷的难易,当然也能反映纪时的进步程度。   所以老驴才夸他进步不小。   不过……纪时攥紧了拳头,99分,还远远远远不够啊!   他现在很庆幸自己当年被分在11班。   和强化班比起来,11班虽然只是个普通班,但周伟乐和姚蒙的理科在年级上排名前列,黄雅琼的语文也足够恐怖,光是和这群人竞争,纪时就必须付出最大的努力。   物理和化学这两科,不管他有多努力,前面总有两道更强大的身影存在,这也是纪时的动力来源。   黄雅琼这次的化学倒是比纪时还低了3分,不过她的理科也不算特别好,在11班向来排中等,这次也算是正常发挥。   “纪时,卷子借我瞧瞧。”   纪时这次倒没有立刻把卷子借她,而是示意她去借周伟乐的,他觉得周伟乐简直神了,上次月考化学117,这次118,和他保持着稳定的19分的分差。   纪时之前还是很羡慕周伟乐的,现在已经不羡慕了,不,是麻木了,反正他和周伟乐每次的分差都在10+以上,感觉能不超出20分已经是大胜利了。   纪时在研究自己的化学试卷,其实和他预计差不多,能得分的知识点基本都拿到了,在考场上做不出来的题也确实都没得分,纪时感觉改他试卷的老师可能是老驴,扣分点明明白白都在卷子上,当然,也可能是老驴后来把他的试卷单独抽出来加上的。   纪时皱着眉沉思。   后面班里谁多少分他都没再注意了,只盯着自己的这些错题。   对待化学,他始终都有一种陌生的感觉,虽说分数和排名渐渐上来了,这段时间无论上课还是补习都很顺利,可纪时却感觉依旧有什么东西是堵上的。   这次考物理他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考化学的时候却没有。   纪时也知道不能着急,着急起不了任何作用,但他总希望自己的化学分数能再高一些,最好比他的期待值要高一些。   纪时沉默地转着笔。   他借了周伟乐的试卷,也借了姚蒙的试卷,尤其是前者,周伟乐的分数给他一种不用多努力轻轻松松就能拿到的感觉,再配合老驴在课堂上的讲解,纪时也觉得化学好像没什么难的。   可他就是考不到特别高的分数。   “行了,别挂着张苦瓜脸了。”黄雅琼过来拍了纪时一下,“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老驴真传呢。这分数可以了,已经比我高了。”   之前纪时的化学还不如她呢!   眼瞅着他一路英语蹿数学窜,到现在化学也蹿上来了,黄雅琼也感觉压力山大,不过她又安慰自己,纪时有英语数学那两门带着,总排名根本轮不到她压力大,要有压力也该是姚蒙才对。   有纪时这么可怕的竞争对手在追赶,姚蒙竟然能稳住,黄雅琼也很佩服他。   ……   课间休息的时候,姚蒙也在研究纪时的化学试卷,他的表情一贯严肃,看到最后的大题竟然眉头都皱起来了,纪时也忍不住有些紧张:“有什么问题吗?”   姚蒙摇了摇头,半晌才看向纪时:“你这次错的题和上次……完全不一样吧?”   “这有什么稀奇的?”纪时叹了口气,“老师出题的知识点也完全不一样吧?”   “不。”姚蒙低声道,“我觉得这样才更可怕。”   姚蒙之所以能一下子找到纪时错题的类型,主要是因为两人平时一起看题、讨论题的次数多,他发现纪时这人基本没有会重复错的题,对方每次问自己的题都绝对是新题型,绝对是之前没错过的题目,所以姚蒙一直很乐意和纪时探讨。   他最害怕的就是那种同一类题问八百遍的人,对方不嫌麻烦,他还觉得对方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但反过来,纪时又是另一种极端,本质上也是很可怕的。   “啊啊啊你这个分数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纪时忍不住问周伟乐,“平时你也不怎么练化学吧?我看你最近都在做英语和语文。”   “这是我想问你的问题。”周伟乐指着自己分数惨淡的英语试卷,“你不觉得它看起来很可怜吗?”   “不觉得。”纪时果断回答。   “那我也不觉得你的化学很低。”周伟乐无奈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你们两个都给我停下来,考虑一下其他人的心情好吗?”黄雅琼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白眼,“停止你们的炫耀行为。”   “其实我才是最痛苦的。”曾泰然弱弱地举起手,“学渣在一群学霸当中瑟瑟发抖。”   ……   跑完操回来,纪时和曾泰然去食堂买了水,操场上和食堂边上都是高三生在讨论这次月考,各科的分数应该都出来了,纪时一边撕着面包,一边听其他班人吐槽这次物理/语文/英语/数学和化学都有多变态。   纪时也遇到了强化班的人,之前打乒乓球和去领单项奖金的时候见过几面。   不过他到现在都辨认不清对方到底是1班还是2班的,他平时就不爱记这些。   对方冲纪时轻轻点头,纪时也回了一个微笑,他感觉对方好像要和他说些什么的样子,不过彼此并不是太熟,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们是想找你问分数的吧?”曾泰然很笃定。   “可他们不是什么都没问吗?”   “人家是强化班的人,主动去问你的成绩不是挺尴尬吗?”   纪时想想觉得也对,他们普通班的觉得强化班的学生高高在上难以接近,可能强化班人的想法也差不多。   像他们班人提起强化班的时候有时候也会用酸溜溜的语气,他之前去厕所,亲耳听到有人说什么“人家是强化班的”那种话,光这几个词还形容不出来,要配合那种发酵了一个月的酸菜的语气去听,简直恨不能让人立马拔腿狂奔。   就很尴尬。   不过纪时也很清楚,高中,尤其高三这一年是成熟与青涩之间的分水岭,不像初中的时候那么纯粹,所以是会有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的。   “下一节是什么课,物理还是语文?”纪时问曾泰然。   “这节语文,下节物理。”   “那还好,换过来就惨了。”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就太折磨人了,刚开始上估计就得打瞌睡,一节45分钟的课能上出2个小时的效果,纪时现在是很有定力了,可他都没太多耐心去上语文课,感觉过了10分钟忍不住去看表,结果实际才过了5分钟不到。   到这时候,他宁可去看秒针转一圈,从1数到60,都没耐心听老师讲课。   这大概是他语文一直考不上高分的原因。   不过……   说实在话,他也没觉得黄雅琼学语文的时候有多刻苦。   “快上课了吧?”两人在教学楼后面晃荡了一会,就看教学楼附近的学生越来越少,一看表,上课的时间真的快到了,两人提着饮料往楼上冲,刚冲到楼梯口,上课铃响了,两人又一路狂奔回了教室。   “报告。”   语文老师已经进教室了,一看他们就扬了扬手:“赶紧进来。”   他刚刚估计在长篇大论,因为纪时看到试卷还摆在讲台上没发下去。   “什么情况?”他偷偷问周伟乐。   “咱们这次语文分数不太好。”周伟乐催纪时,“你赶紧把脑袋转过去,别害我啊小老弟。”   纪时:“……”   他本来还庆幸自己运气不错,遇上语文老师心情不好的时候去买饮料居然能安全回归,结果刚这么一想,教室门口又传来一声“报告”。   纪时百分之百确定,他真的看到了徐老师眼睛里射出来的冷光。   已经实体化了。   站在门口的是他们班稳占倒数前十宝座的郑远,和正数前十差不多,每个班的倒数前十和倒数前十排名都很稳定,反而是中间档的不太稳定,老是动来动去。   郑远果然被徐老师训了一顿,问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次月考考了几分。   郑远当然不知道,就老老实实说不知道,徐老师看上去就更生气了。   纪时:“……”   他感觉这题是无解的,如果老师哪天问他知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啊。   “你这次语文考了71分,71分知道吗?”   郑远一听他这话倒是聪明了些,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不吭声,头也低着。   他们班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明白了,这次他们班居然会有语文不及格的人,难怪徐老师这么不高兴,而且160的试卷及格线是96分,71这个分数离96着实有些远了。   纪时记得,上回联考他们班语文应该都及格了,准确地说,高三上学期这几次月考,班里好像也没什么语文不及格的人。   所以徐老师连阴阳怪气都懒得了,上来就是怒火直冲。   纪时和曾泰然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庆幸,幸亏刚刚被徐老师放跑了。   不过他俩也默默决定,下次出分的时候还是少往超市跑,就老实在教室待着,这样才不会有被怒火击中的风险。   徐老师过了几分钟才让郑远回座位,他们班同学都知道,这是他已经在克制的表现了。   毕竟是教语文的老师,嘴皮子总是比其他科目的要溜一些,真让徐老师激动了,这一节课可能就光听他念了。   不过看徐老师这表现,他们班同学倒是更好奇了,他们这次月考究竟考了多少分,才让语文老师这么大动肝火?   71这个分数也确实是挺震撼的,但他们并不清楚这是不是这次考试的最后一名。   如果不是……   到期末应该都没有好日子过了吧? 第81章 语文成绩 留条活路   徐老师也清楚这么气下去没什么用,这个年纪的孩子毕竟不是说大道理就能唬住的,关键还是靠自己自觉,不然就算老师讲了,他最多也就维持一个星期,一周后还是恢复原样。   他轻轻叹了口气:“咱们班这次月考主要是平均分低了,但是前面几名的同学都考得还不错。”   “这次的扣分点主要在文言文那道题上,阅读理解和古诗词也不是很简单。”徐老师视线在教室里看了一圈,“最后的作文属于我们平时比较少考的类型,大家没拿到高分也是情有可原。”   他把试卷在讲台上摊开:“接下来我开始发试卷,叫到名字的同学上来拿。”   “郑远,71分。”   郑远一路小跑着上讲台,一拿到试卷就飞快跑回了座位,唯恐被语文老师再揪住一次。   “沈博,95分。”   被叫到名字的沈博也不敢抬头朝徐老师看,他正要接卷子,徐老师的手却不动了。   沈博又去轻轻拽卷子,却被徐老师拦住:“沈博啊,你这次默写题一下子给我错了两个,老骥伏枥的枥你不会写也就算了,二者不可得兼还是二者不可兼得,我说过几遍了?”   关键95分和96分就是不一样,一个是及格,一个是不及格。   像曾泰然的各门分数向来都在及格线附近徘徊,可几个老师都没有对他痛下杀手的,因为不管曾泰然在及格线附近晃得多厉害,他每次都至少在及格线以上,没以下过。   一听徐老师报的分数,11班的学生也都知道了,这次他们班语文应该就郑远和沈博两个不及格的,也难怪徐老师会恼火,都高三了,语文想不及格其实比及格还难,除非作文真砸成四类文,不然一般人还真考不出这个分。   语文毕竟足足160分啊!   数学要是出几个不及格,齐老师恐怕嘀咕都懒得嘀咕,没办法,他已经习惯了。   他们今年高考是还没考,真考了,遇上那位数学帝,没及格的照样一大堆。   可数学不及格一般还有学上,语文不及格可真就不一定了。   纪时之前有个同事是草原省的,她高考数学真没及格,硬生生靠着语文英语这些上了一本,但草原省毕竟是选课也算分,还能弥补数学的差价,苏省这边就很难了,一门不及格靠另外两门去填,就算能上本科线,一般也只能去一所二本学校。   报完沈博的名字,曾泰然默默拍着胸口:“Lucky,说明我这次又及格了。”   纪时:“你语文没有不及格过吧?不……你就没有不及格过。”   他和曾泰然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同桌,这家伙是经常被老师点名没错,可一般考试都至少在及格线以上,虽然全是高空飘过。   曾泰然语文尤其不错,作文每次都能拉不少分。   ……   纪时也在纠结自己语文这次能有多少分,他考试的时候主要是文言文和作文把握不大,这次文言文选的篇幅有些难,至于作文……纪时觉得自己有些放飞自我。   关键还是看老师对他作文的判定,如果老师认可他没跑题的话,他估计自己作文的分数不会低。   语文老师从低分往高了报,分数慢慢报到100多、110多,纪时依然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不由稍稍安下心来。   按这个趋势,他这次语文还是能上120的。   以纪时现在的水平,如果数学上120,那意味着他直接退出班级前十,可语文毕竟不一样,他们班的语文平均分一般都没有120,经常在110左右徘徊,主要看卷子难度高低,卷子难了平均分就会低一点。   “曾泰然,121分。”   “来咯!”   曾泰然笑眯眯地从语文老师手里接过卷子,被语文老师嫌弃了:“把你那字好好写写,狗爬似的,哪个老师看了都不想给高分。”   “好的老师!”曾泰然依旧笑嘻嘻地回座位。   其实分数报到这里,班里也就剩几个人还没被念到名字了,纪时确认自己就是其中之一,那也就意味着,他这次的语文分数应该会很高。   “姚蒙,125分。”   姚蒙默默上前接过自己的试卷。   “纪时,128分。”   纪时站起身的时候,刚好和回座位的姚蒙撞在一起,等过了会,他才上讲台,从语文老师手里接过试卷。   “你这次作文写得很漂亮,下次考试的作文也不妨大胆一点,不要太保守。”徐老师笑着看向他,“你水平还是有的,要发挥出来,知道吗?”   纪时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他知道这是老师对他的鼓励,不过虽然老师这么说,但他还是没把握准语文这门课究竟该怎么学怎么考,虽然有几次他的考分还不错,但纪时经常会有自己在碰运气的感觉。   “第一名,黄雅琼,136分。”   纪时之后,徐老师念出了黄雅琼的名字和分数。   到这里,纪时才蓦然意识到,他这次语文居然考了全班第2?   上次他和黄雅琼语文的分差足足有15分多,这次居然只剩8分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语文考到班里第2了!!   纪时觉得,如果是数学和英语这两门,他门门考第一都没什么可意外的,但这是语文啊!折磨得他欲仙欲死的语文!   如果在这之前有人告诉纪时他语文能考班级第2,纪时一定会建议对方去医院治疗。   但是现在,这件事真的发生了,他的语文真的是全班第2,仅次于黄雅琼!   “我靠啊,你语文第二,还让不让别人活了?”曾泰然也在鬼叫,“纪时时,你最近到底干了什么?”   纪时白他一眼:“我能干什么?我不是一直在你眼皮底下吗?”   “这可不一定,说不定你背着我偷偷干了什么坏事。”   纪时懒得理他,反而开始看自己语文试卷上的扣分点,他128这个分数其实比上次联考分还要低点,但整体看下来,因为扣分点集中在阅读理解、文言文和古诗词欣赏这几个模块,卷面整体看上去要整洁不少。   纪时的作文确实扣分不高,他对比了一下,几次月考里,他这次的作文时扣分最少的,而且改卷老师为了表达对这篇作文的欣赏,特意在他作文旁边打了个五角星。   最让纪时震惊的是,他这次作文的得分居然比黄雅琼还多,以至于语文课一下,他边上几个牲口就要抢着“欣赏”他的大作,纪时拦都没拦住。   “丧心病狂啊纪时,你到底想考多少分?”周伟乐拿出自己108分的语文试卷,“我觉得咱俩作文写得差不多啊,怎么分数这么低?”   70分的作文,周伟乐一共就拿了40分,他自己都庆幸前面没扣太多分,不然他及格也悬了。   纪时:“……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他写作文的时候是觉得自己有点放飞了,但只针对这篇有关生存理念的作文,他不可能像黄雅琼那样篇篇都拿高分,稳定性不行。   徐老师让他写作文的时候大胆一些,纪时明白他的意思,之前他那篇高分作文也是遵循本心、想写什么写什么,可他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这种让他肆意发挥的题目。   “话说,徐老师这次会不会又把写得好的作文拉出来展示?”周伟乐问。   “千万别!”   纪时一想到那副场景就觉得很无语,他感觉老师那么干根本不是来展示他们的优秀的,就是来让人起哄的,不止他受不了,黄雅琼这个作文次次被展示的也觉得受不了。   之前徐老师还说,想把他们班写得好的作文发表到文学社上做成作文集,黄雅琼一想到头都大了。   Z中的文学社全是一群文学青年,他们学校今年刚好开始搞校园网,文学社的“大作”就贴在校园网上供学弟学妹们“瞻仰”。   瞻仰这个词放在这里显然是不合适的,但它却正好可以形容他们的心情。   真的离谱。   而且他们文学社的指导老师也是个文艺中老年,比较偏爱那种离愁别绪的文章,那正好是纪时最不擅长的题材,他也不爱看,感觉特别酸。   他们文学社每期还都在学校里出刊,印一朵中老年最爱的荷花,拽上一句酸文,然后按年级印上一篇篇文章。   让纪时形容文学社的审美,他在N年后瞥过一次女频网站,晋江文学城的开屏差不多就是这种风格。   每当文学社的文集发下去的时候,纪时就特别庆幸自己作文写得不行。   所以他觉得,别的不说,他的作文千万别被徐老师看中了让他加入文学社,之前黄雅琼就加入过一次,后来赶紧退了,她说是担心自己正常的文风受到影响,回头作文拿个不及格就完了。   ……   语文课结束后,做完眼保健操再休息10分钟,最后一节物理课就要来了。   这次出的几科成绩里,纪时最期待的就是物理,因为他感觉自己这次物理感觉挺不错的,除了语文之外的其他科目他都大致能感觉自己考了多少分,只有物理没有感觉,但他又很期待。   纪时期待看到自己的突破。   反而是下午才有课的数学纪时最不担心,他做数学的时候手感向来是很顺的,考完就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分数绝对低不了。   这次物理他其实也是这种感觉,但他的感觉在数学和英语两门上经常奏效,换成物理可就不一定了。   他之前还一直觉得自己物理和化学都复习得挺好呢。   “纪时你这次物理打算考多少?”黄雅琼隔着走道问他。   有了语文课的前车之鉴,这节课他们班同学都在教室里活动,没人出去,毕竟考试出分那天老师们的脾气都是最暴躁的,就算物理老师平时性格还不错,那也不是他们可以轻易惹怒的。   “我打算考120,你信吗?”纪时瞥了黄雅琼一眼,“我没撒谎。”   “留条活路吧。”黄雅琼整个人往椅背上一瘫,可惜椅背太硬戳她头了,她只能弹回桌子上,“每次等数学物理和化学三科,我都觉得自己能瘦十斤,对比之下,只考试可能还好过点。”   “无限同意。”周伟乐弱弱举手。   “化学考118的请不要讲话谢谢。”   他们熟了之后就一点都不客气了,一群人互相羡慕着,反正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科让其他人拍马也赶不上,哪怕姚蒙很少科科第一,但他总分经常是第一,这更让人羡慕。   唯一悲伤的恐怕就是曾泰然。 第82章 数学成绩 出分   在物理老师来之前,大家都乖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见张老师一脸笑容地进了教室,大家忐忑的心也稍稍放了回去。   张老师毕竟不属于笑面虎类型的老师,他这个表情是不是说明……他们这次考得还不错?   当然,这也说不准,说不定张老师天性乐观,一看到有人考不及格反而笑出声了呢?   ——把老师想得这么变态,非常抱歉。   幸亏张老师这人平时不爱铺垫,他把试卷往讲台上轻轻一扔,连让大家准备的时间都没给,直接开始报分数了:   “姚蒙,周伟乐,你们俩都是118,上来拿试卷吧。”   纪时有亿点点羡慕,感觉他俩这分数特别潇洒。   不过他俩还是被物理老师念叨了两句:“你俩再仔细点,考个满分就不行?回回不是这儿扣点分就是那儿扣点分,存心的吧?”   周伟乐和姚蒙两人还没说什么,讲台下面已经有人起哄了:“张老师,他俩就是存心的,约好了的!”   “别给我在这皮。”张老师凶巴巴的眼神威胁过去,“说这话的下次物理上不了110,我去你家找你去!”   教室里顿时又安静了。   看张老师都有闲心在这开玩笑,他们班物理这次应该考得确实不错。   纪时又听张老师报了一个名字,周伟乐和姚蒙之后的第3名就只有113分了,看来这次难度毕竟是比上次要大,前几名的分差还是挺大的。   当然,上次联考那种难度在整个高三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最近这次月考才是常态。   “下一个,纪时,109分。”   纪时的双眼顿时瞪得老大,他一瞬间懵了神,差点以为物理老师叫错人了,直到张老师又喊了一遍:“纪时,怎么还不上来?”   纪时这才确定,物理老师喊的确实是自己。   他上讲台这一路整个人都飘飘荡荡的,腿还有些发软,有些飘,感觉从课桌到讲台的短短一段路特别漫长。   109?他物理真能有109了?   等他从物理老师手里接过了试卷,盯着边角上的名字看了好几秒,他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的,物理考109分的人真是他,不是别人。   “进步非常大,继续保持。”   物理老师看他这副模样也有些发笑:“自己考出来的分,有什么不敢相信的?”   纪时就是太激动了。   他确实感觉自己物理考得挺好,有种一路畅通的感觉,不像之前的考试磕磕绊绊的不知道自己考了什么,可109这个分数还是大大超出他的意料。   如果这次是高考,就他这个分数,可能都有A+了吧?   他是班里第4,虽然没到前5%,可放眼全省的话,他这个分数应该能进前5%的吧?   回到座位,曾泰然默默给纪时点了个赞:“厉害厉害。”   他一点也不意外纪时能考出这个分数,从第一次月考开始,纪时每一次都在进步,只不过这次的进步看起来比上次大很多而已,但曾泰然觉得,积累到了,考高分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纪时却依旧沉浸在欢乐中,两颊发红,眼睛里都像在发着光。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就是超级超级超级开心,比数学考满分还让他开心,毕竟他数学已经考过满分了,但是物理109还是第一次啊!   感觉他已经摸到当物理尖子生的门槛了,再往前一步,他也可以离姚蒙和周伟乐他们更近一些吧?   纪时觉得,新世界的大门已经向他敞开了,他只要再努力、再努力一点,绝对可以步入他的新世界。   ……   11班的学生对纪时的分数已经麻木了,纪时从第一次月考开始飞,一开始只飞了英语和数学,最近物理和语文也在飞了。   他们也不知道纪时是怎么学的,他们毫不怀疑,等纪时化学再上来,他总分恐怕都能超过姚蒙了。   “他化学也飞了吧?”有人在轻声嘀咕。   “飞了,第一次月考他化学就70多。”   “这才多久啊?”   99分在他们班里不算顶尖的高分,毕竟周伟乐的化学足足有118分,可周伟乐文科弱,论总分他也不是纪时的对手。   班里其他同学帮纪时加了一下总分:“他现在总分447,姚蒙是460,两人就差了13分。”   “纪时想追姚蒙13分还挺难吧,姚蒙数学也不差啊!”   “但他俩分差这下肯定是10分以内了,纪时这几次考试数学都不比姚蒙差的。”   11班同学回忆了一下,还真是这样,纪时这几次数学好像都是班里第一,年级第一也考过几次,更重要的是,他第一次月考和姚蒙之间总分差得还挺多,这次和姚蒙的分差可能就只剩个位数了!   “有点可怕啊家伙。”   “不是有点,是很可怕好吗?”   本来纪时物理和化学两门瘸腿还挺明显的,这次分一出,本来瘸腿的根本就不瘸了。   化学99这分说起来是不高,连100分都不上,可Z中普通班第10名这个名次差吗?   一点也不差。   考试毕竟不能都只看分数,也得看出卷的难度和班级排名,就纪时这次考试物理和化学两门的分数,和他自己的其他科目比起来是有些弱,但放在11班里一点也不差。   之前纪时的物理甚至都没考到班级平均分,这一次呢?班级第四。   ……   纪时也很满意,109绝对是一个超出他期待很多的分数,如果不是此刻他还能克制住,他甚至想狂奔出教室。   这种努力就有回报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太棒了!   他现在无比感恩上天让他重回高三,不仅是弥补曾经的遗憾,也让他看到了自己能拥有的各种可能。   如果不是真实经历、真实努力过,他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考这么高的分数。   纪时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他把自己的物理试卷仔细看了看,和之前的月考相比,打叉的地方确实变少了很多,后面的大题虽然依旧有难题不会做,可单选题和多选题的正确率却提上去了,这是他分数比之前高的原因。   其实物理分数能提和语文分能提有相似之处,这两科纪时都不可能做到满分,所以他就确保前面那些简单题尽量不丢分,这些题看起来不如后面的大题有挑战性,可性价比一点也不比后面的大题低,毕竟分值摆在那里。   当然,他的扣分点还是有好几项的,但比最开始做物理试卷要好多了。   纪时觉得,他还是按之前的复习模式来,但可以适当让自己的复习灵活一些了,上次联考他就思考过这件事,而这次的分数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张老师讲题依旧按试卷上的顺序来,纪时每道题都认真听了,他现在听物理基本也可以达到听题也听方法的水准了,和听数学的时候有些近似,当然,遇上难题脑子还是不如数学转得快。   但——他至少是进步了的。   物理老师试卷才讲了一小半,下课铃就响了,他硬是拖了好几分钟又多讲了一道题,试卷上还是有大半的题目没有讲。   “终于下课了。”曾泰然伸了个懒腰,“真难熬啊一上午。”   主要是平时的课他还能发会呆偷偷玩会,出分这天各科老师一个比一个暴躁,被抓住了说不定还得写检查。   曾泰然坚决不允许自己在今天犯蠢被抓。   “纪时,物理卷子借我看一下。”   姚蒙又默默拿走了纪时的物理试卷,反正纪时每门课的卷子他都要看一下,不管纪时分数是不是比他高。   纪时把卷子递给他,换来姚蒙的物理试卷:“你不去吃饭吗?”   “这会食堂人多,不想排队。”   冬天食堂吃饭就这点最麻烦,去早了得和一大群高一高二的学生抢位置,不止窗口前面排长队,还不一定能抢到桌子,但去迟了饭菜就有些冷,大冬天吃冷饭冷菜谁也不乐意。   走读生就这点比较好,可以在家吃饭,纪妈也说让纪时在周一周四回出租屋吃,不过纪时觉得让他妈特意准备饭菜太麻烦,而且中午吃过饭之后可以直接在教室自习,省了来回在路上的时间。   冬天睡完午觉手脚也冷,纪时一般是在教室打个盹,打完盹继续做题。   主要他现在也不觉得累,就算困了,眯个十分钟照样精力满满。   纪时也挺羡慕高中时代的自己的,能吃能睡,学到晚上11点都不觉得累。   中午吃过饭,纪时正好有时间把手头的试卷都整合一遍,他主要看的是物理和化学,语文他没看,主要是老师没讲到的地方他也不懂,物理和化学稍好一些,考场上没有思路的题目,慢慢想还是能得出结果的。   他把错题记到笔记本上慢慢琢磨,中午的时间虽然不长又容易犯困,可用题目来消磨时间正好。   纪时写了会题也觉得有些困了,他去后面接了点热水,回来一看,半个教室的人都趴下了,他也把羽绒服紧了紧,把卷子翻到文言文解析的那个片段,看着那些莫名其妙的句子,他很快也睡着了。   下午就要出数学成绩了,上课铃还没响,但因为走读生们回来上课,教室里渐渐吵吵嚷嚷了起来,纪时坐起身,胳膊上都是睡出来的印子。   他喝了点热水,感觉还有点冷,就又起身活动了一下。   他其实也没眯多久,十几分钟基本也够了,又过了一会,教室里人渐渐满了,不少人还在讨论上午的分数,等齐老师进教室之后,教室里的闹嚷声才慢慢消失了。   这次数学没考附加分,依然是160的分值,就平时月考来说,文理科都出一套卷子最省事,不过到了期末考或者模拟考,附加分肯定都得算上的。   数学老师也和他们透露过,下学期附加分应该都要算进平时考试里了,不然这就等于一直没跟上苏省高考的节奏,对最后的考试也是不利的。   ……   从数学老师进教室之后,大家的目光就一直盯着他手上的试卷。   数学老师倒没有物理老师那么急,进来之后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被子里的水润润嗓子,这才不慌不忙地把试卷摊开:“接下来报一下大家这次数学考试的分数。”   “纪时,你这次还是我们班第一。”   “155分。”   说到这个的时候齐老师语气有些遗憾:“离年级第一就差了1分,有点可惜了。” 第83章 排名 排名来了!   纪时自己倒不觉得遗憾,分数高低他自己尽力,能不能考到年级第一就是运气问题了,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次次都考到满分,尽自己所能就好。   “周伟乐,151分。”   “姚蒙,149分,倒数第二题没做完有点遗憾。”   齐老师拍拍姚蒙的肩膀,姚蒙倒没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波动。   纪时看了看自己的试卷,果然,只有最后那一个小问没答出来,不过他运气不错,前面的题目都没有扣分。   当时他在考场里听其他人讨论题目,还以为这次考试不少人都把最后一题做了出来,看来这次数学的难度还是在的。   纪时算了一下自己五门的总分,应该还是不如姚蒙多,在班里排第二,不过……下一次考场排序,他应该还是能去前三考场的吧?   第1考场未必行,第2考场说不定有戏?   纪时觉得,按他这次和姚蒙之间的差距,应该至少能去个第3考场,他上上次月考和姚蒙分差挺大,去了第4考场,这次去第3考场应该没问题吧?   他这次语数外三门都没有拖后腿,和姚蒙的差距主要是物理和化学,这两科应该也是他和年级上那些大学霸的差距所在。   不过纪时是真的满意,在这一点上他根本不谦虚。   他对自己现在的成绩非常满意!   年级排名估计到了晚上就能出来,不出意外明早就能贴在楼下的公告栏上,纪时现在猜不到,但他估计自己这次的排名不会太差。   强化班那群人虽然够恐怖,但绝对没恐怖到那种程度,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在第1考场待过的人。   ……   今天齐老师讲试卷就有点挑重点讲的意思了,难度低的题目直接被他放过,有人要详细讲他才认真讲一遍,不过因为这次试卷整体偏难的缘故,齐老师也没能省略几道题。   纪时一样听得认真。   不管是新讲的课还是回顾之前的知识,在课堂上的效果永远是最好的,大概是氛围的缘故,上老师的课比补习或者自习的时候更集中。   不过上课的时候,他的试卷还是在一群人里传来传去,这已经是大家最近的习惯了,分数高的人的试卷总会被传阅一大圈。   纪时也看到了姚蒙的试卷,姚蒙的扣分点主要在倒数两道大题,还有前面一道解答题他有个步骤没答全,所以分数才没上150。   “考场上脑子卡住了,一时之间没想出答案。”姚蒙叹了口气,“不然分数还能再高一点。”   不过对姚蒙来说,这次月考依然是稳定发挥,他这次物理和化学两科分数都不低,其他三门也属于稳定的高分,虽然11班只是普通班,但论稳定性,他比强化班不少人都更厉害。   Z中的年级前十一向也不是很稳定,毕竟没人能保证自己每一科都排在前面,一般能不能上第一也是看运气,某一科超过对手就行。   虽说高考有种得数学者得天下的意味,但在平时的月考里,反而是语文最占优势的拿年级第一的多,毕竟到了年级靠前的位置,数学和英语在某种程度上是可控的,只有语文最不可控。   当然,这依旧不是纪时需要考虑的事情,他至少得先让自己的化学稳定在100分以上。   他每次都很自信觉得自己化学能上百,但每次都不行。   “不管怎么说,这次考试是结束了。”曾泰然伸了个懒腰,“结果也不算坏。”   他照样每科都及格了,成绩最好的还是语文,但是其他每一科的成绩都比上次还好一些,这个成绩是不符合他妈对他的要求的,不过曾泰然这人知足常乐,他觉得也可以了。   而且坐在一群学霸旁边,他感觉自己还是受了点熏陶的。   纪时也松了一口气,在考场上的时候,他觉得这次考试整体比上次联考难度要大,但成绩出来之后,他每一科的排名都上涨了,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大惊喜。   数学课结束之后,他们下午又上了节语文,纪时上课的时候就有点忐忑不安,唯恐语文老师什么时候把他们的作文在背投上展示。   幸亏一直没有,估计最近语文老师被文学熏陶得还不够。   等到第三节课,纪时又去教研组那边领了自己这次的单项奖金,第一次去的时候他还挺忐忑,到现在已经熟门熟路了,顶着老师“怎么老是你”的视线,他在纸上签好自己的名字。   英语上面是数学这次的单项第一,纪时看了眼名字,有些眼熟,好像和他在一个考场的男生。   他再看了看脸,确实挺眼熟。   出办公室的时候,对方冲纪时轻轻点了点头,和他聊天:“你们班这次还是姚蒙第一吗?”   纪时点头:“是他。”   “姚蒙一直排名挺好的。”对方突然又说了一句,纪时接下来就不知该怎么接了,只能回了一个笑容。   他和强化班的人毕竟还是不太熟。   纪时趁机瞟了眼其他几科的年级最高分,除了他的英语之外,这次语文最高的是141分,数学第一是刚刚那个叫许谅的男生,他考了156分,物化两科有一个满分一个119,周伟乐就差一点。   所以他们班两个老师都挺喜欢周伟乐的,但有时候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觉得他再努力点就能考满分了。   但周伟乐每次不是这儿差点就是那儿差点,分数高虽高,可回回上不了满分。   纪时领了笔记本和奖金回教室,笔记本他第一本还留着做纪念,第二本就用来记单词了,他之前的单词本又薄又小,之前都快被他给翻烂了,学校发的本子土归土,皮面的质量特别好,除了不便携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回来了纪时。”纪时刚回座位,桌上就被放了一把巧克力,曾泰然说是黄雅琼给的。   “谢了。”   黄雅琼摆摆手:“不客气,等会帮我看两道数学题。”   纪时比了个OK的手势。   ……   月考算是告一段落了,一天试卷还没讲完,第二天老师们加班加点,加上自己订正试卷、练类似的题型,差不多要一周时间考试的影响才会过去。   纪时的精力也基本投入到了化学这一科上,毕竟物理已经被他攻陷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化学这个最后的堡垒了。   出分的第二天下午,纪时还在教室里自习,后背就被突然拍了一下:“下面出排名了,你们去看不?”   这会虽然是自习时间,可一般出了排名全年级都会去看,老师们也不会在意谁这个点没在教室,毕竟排名这事不仅学生在乎,老师们其实也很在乎。   姚蒙刚好也在教室里,两人就一起下楼去看。   这一天刚好降了温,出了教室范围在走廊里还好,一到楼梯口,南北两方向的风刮过来,打在脸上还有点疼,好在校服挡风能力强,纪时把手缩在校服里,刚到楼下,看到楼梯口站着的人他就想跑。   ——只有在食堂排队他才见过这么多人。   “纪时,姚蒙,你们也来了!”曾泰然挤在人堆里和纪时他们挥手,“往那边就行。”   他指的是左边偏上的方向,一张A4纸上30个名字,纪时和姚蒙的名字绝对都在前面。   所幸这会人虽然多,不过挤在前面的人基本已经看好名次了,这会正都从里面出来,纪时和姚蒙往前挤了挤,刚好站在公告栏下面,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排名。   这次的排名依旧是按五门总分算的,姚蒙是第22名,纪时是第33名,刚好都是11的倍数。   他俩的分数区间人还不少,姚蒙和纪时的名次都是和其他人并列的。   姚蒙有些诧异:“我以为我排名没这么高的。”   纪时在他后背拍了一下:“我也以为,这说明这次全校的分数都没那么高。”   只算五门成绩的话,姚蒙上上次月考在第2考场,这次直接冲进第1考场,纪时也从第4考场进了第2考场。   讲真,纪时真的觉得自己挺牛的。   不算上次联考的话,他上上次月考是100名,这次是33名,直接进步了67个名字。   按这个趋势,他下次不考个年级第一都对不起自己!   ……只是做梦。   纪时和姚蒙轻轻碰了碰拳,算是欢庆这次的排名。   他俩这次进步都挺大的,并且认为对方在自己的进步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当然,纪时并不清楚的是,他这次语数外的排名又被2班班主任拿过去激励自己班学生了。   语数外的排名年级上暂时没有公布,不过各班班主任手里都有一份,2班班主任就特别爱用普通班学生的成绩激励自家学生奋发。   他最近大概是发现纪时这个工具人特别好用,又给2班人用上了。   但纪时这次语数外三科的成绩确实很好,数学和英语这两科的总分就是第一,加上语文没拖后腿,他这次的三门排名赫然进了年级前三,虽然只是第3,可作为一个工具人,他足够让强化班的学生们警惕了。   之前纪时语数外考过第6,也考过第11,可对于强化班的学生们而言,第3这个名次才是真正有冲击性也有威胁性的。   考试的那天,第1考场已经有不少学生关注到了纪时,不过纪时看起来平平常常的,不像其他尖子生那么锋芒毕露,他们后面也就没太在意他了。   结果他这次又来了。   谁也不想被老师那么比来比去啊! 第84章 月考后 老驴的爱   “纪时,昨天的数学试卷,倒数第二题你解了什么数?”   早上刚进教室,纪时还没吃早饭就被黄雅琼逮住了,昨天的练习卷倒数第二题最难,纪时嘴里叼着半片面包,一边慢悠悠打开了试卷。   “-3,你呢?”   “我也是-3,不枉我昨天晚上浪费了一个小时。”黄雅琼幽幽叹了口气,又问纪时,“你算了多久?”   纪时选择沉默。   黄雅琼已经从他的沉默中得出了结果,她把试卷往桌上一拍,整个人仰倒在椅背上,一副咸鱼的模样,过了一会,她又从椅子上弹起来:“不管了,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纪时&周伟乐&姚蒙不敢吱声,只能默默竖起大拇指。   高三嘛,要么在强悍中绝望,要么在绝望中强悍,这两种情绪相互交织着,哪怕纪时拥有成年人的心理,有时候也会为自己的化学沮丧。   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有耐心的那类人了。   幸亏每个月还有月考,他能看到阶段性的成果,如果拼够整整一年还看不到结果的话,恐怕他也会崩溃的。   早读课照样飘着包子和烧饼的味道,纪时把单词本拿出来,挨个背单词,课文他也慢慢读了一篇两篇,纪时是抱着享受的心态去读的,不止是英语,语文的早读他现在也不会用来做题了。   冬天的早上温度太低,起床是个大难题,早读课最开始总要先打个盹才能进入状态,他还属于比较好的,教室后面早已趴倒了一大片。   曾泰然喝完了牛奶,晃晃悠悠打了个哈欠:“过年也没几天了,温度就不能降一点,好冷啊。”   他前一天晚上拉肚子,拉到纪时以为他今天早上要缺课了,结果这人又活蹦乱跳地来了,看着就像昨天晚上没受过罪似的。   “你再睡会,我帮你看着老师。”纪时把书举高了点,一边看着教室外面的动向。   天冷了年轻老师也懒得出来看早读,连他们语文老师都不如平时来得勤快,大家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去趟厕所都瑟瑟发抖。   纪时瞥了一眼,曾泰然已经趴下了。   纪时先看的是高三的课本,读了几篇之后他再去看英语试卷,他感觉他已经慢慢能总结出英语出卷的规律了。   所以周伟乐平时来问他英语题的时候,纪时也会告诉他自己学英语的经验,就像周伟乐告诉他学物理和化学的技巧一样,不过纪时觉得,周伟乐的思维他还是不太跟得上,感觉对方更天马行空一点,自己就属于比较笨的类型。   曾泰然足足睡了一整个早读课,教室里虽然没空调,好在人多,挤在一起一点也不冷,他趴到中途还醒了一会,发现老师没来又继续睡了。   等第一节课开始,纪时把他拍醒了,曾泰然迷迷糊糊坐起来:“老师来了?”   第一节是老驴的化学课,老驴上课一般不会来太早,等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教室门口传来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老驴捧着茶杯踱着步子上了讲台,让他们把昨天练习的试卷拿出来。   老驴现在讲试卷也是挑着讲,他不可能每一题都讲到位,学校的练习卷并非每一张都是教研组做的,也有借的其他地区的模拟考试卷,甚至其他省份的都有。   不过试卷未必是他们出的,题目老师们倒是详细筛过,什么是该重点讲的,什么是新的知识点,老驴在课堂上都给他们分析得明明白白。   纪时最近在老驴的课上听得特别认真,他隐隐感觉到,不,应该是他们这一片人都感觉到——老驴最近有点针对他。   纪时每节课都必被点到回答问题,而且老驴简单的题都不会找,他专门找那些比较有难度的题来问他。   纪时有时候真的不会,姚蒙和周伟乐就冲他使眼色,可惜老驴慧眼如炬,他们小团体一般还来不及干什么就被抓了。   “有些人啊,上课的时候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纪时就只能尴尬地被叫起来,不过次数多了他脸皮也厚了,哪怕题目他真答不出来,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坐回去。   不过老驴的点名确实极大地促进了他注意力的提升,为了跟上老驴的思路,纪时上课不敢有一点走神,听课也更仔细了,他倒不是怕丢脸,只是他觉得,一次两次不会老驴可能还会理解,但次次不会就有点太过分了。   他还是想让化学这门课的成绩提上来的。   自习课的时候老驴表现得就更明显了,一旦曾泰然不在教室上自习,他就时不时地坐到纪时旁边,等于说是监督纪时看书做题,有时候纪时会做物理和数学,在老驴的目光逼视下会自动改成化学,老驴还会来看他最近的补习资料。   一天一天这么下来,纪时感觉自己都瘦了。   “承受住,这是驴哥对你的爱。”曾泰然拍拍纪时的肩膀,“一般人享受不到,你要好好珍惜。”   纪时回以冷酷无情的白眼。   反正他观察了一下,自从老驴监督着他做题之后,黄雅琼和周伟乐来上自习的频率大幅减少,因为老驴看完纪时的化学总要去看看班里其他人的,大家都别想逃,以至于纪时这段时间感受到了不少远方飘来的哀怨视线。   怎么说?老驴的爱,一般人承受不来。   “这种事情很好理解的。”周伟乐安慰纪时,“你好好想一下,如果化学成绩提上来,你物理再提个三五分,那两科就能拿A+吧,再想想你之前三科的年级排名,老驴这人多好强,一个你,一个姚蒙,就算上不了清京,你俩能稳住金陵也挺厉害了。”   周伟乐没说太直接。   他觉得老驴就是奔着纪时考清京去的,不过清京不仅看实力,也看运气,老驴估计也不敢给纪时太大压力,但这并不代表他对纪时没有期待。   纪时语数外三科基本已经稳定在年级前十了,这次三门更是考进了年级前三,按Z中以往考清京的人数,谁说纪时就不能觊觎一下了?   Z中是分强化班和普通班的,虽说学校平时没有做太严格的区分,可在所有人眼里,普通班的学生就是比强化班的学生差一头,连带着老师们讲话都没有强化班的老师硬气。   关键是普通班的老师,像老驴这样的,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的学生比强化班的差。   他就是希望纪时和姚蒙两个人能考高一些。   ……   纪时远不如周伟乐想得那么深远,不过他也是能感觉到老驴对自己的关心的,虽说老驴这人的关心压迫感更强一点,但纪时并不是一个心理脆弱的人,老驴对他的压迫称不上压力,反而可以说是他的动力之一。   纪时学习更刻苦了。   他本来就算这一圈里学习最刻苦的,其他人都看在眼里,不过最近他在化学上投入的精力越来越多,更是给了周围人压力。   黄雅琼尤其这么觉得,纪时上次月考的化学都已经超过她了,排名也进了班里前十,可纪时完全没有停下来喘口气的意思,还在一股脑地往前冲,她都不知道纪时的动力究竟从何而来。   所以她也不想认输。   因为看到这样的纪时,她更不想认输了。   她觉得身边就有一个最好的榜样在,每次她想懈怠,或者说觉得自己的化学拿个A就足够的时候,身边这道身影总是让她备受鼓舞。   纪时已经是三科年级前10、总分年级前50了,对方却还一直在拼,她现在和纪时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了,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对方把自己甩得更远吗?   所谓的天赋从来不是借口。   黄雅琼选理科的时候,就有人觉得她语文更好学文科优势更大,她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热爱文科,另一方面也是有就业上的考量,但绝对没有她觉得自己学不过男生的想法。   总有人说女生天生文科好,女生理科就一定学不过男生,黄雅琼从来就不这么认为,至少她是可以学过他们班绝大多数男生了,难道这些男生充当“绝大多数”的时候,他们就不是男生了吗?   所以对待物理和化学两科,她也比以前更拼了。   他们这群人学都是很努力去学的,较劲也只是暗中较劲,甚至他们更倾向于是和自己较劲,也没想过非要超过别人或是怎么样。   纪时接受自己总分排名比姚蒙差的结果,不过他脑子里想的并不是怎么去超过姚蒙,他想的是自己的物理和化学这两科再提高一些,那不管是超过姚蒙或是年级上其他人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结果必然会发生,他始终坚信着这一点,他要做的就是在过程中添砖加瓦,一点一点地把城堡建造起来。   他会实现他的目标的,纪时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纪时隐隐也觉得,姚蒙对他的竞争心也起来了,他俩平时讨论题目的频次也比之前更多。姚蒙并不是那种讨人厌的竞争对手,他俩平时学习从不藏着掖着,都靠真本事去拼,有时候为了一道题目能憋一晚上,直到答案算出来说服对方。   最重要的是,姚蒙其实也不怕被纪时超过,毕竟自从纪时的分数上来之后,姚蒙的年级排名也在稳步上升。   而且他比纪时要稳很多,属于稳中有升的类型,不像纪时还需要老驴经常操心,老驴对姚蒙特别放心,连说话都不会特别重。   纪时还老是挨批。 第85章 学习中 好友数量增加   当然,最近常被老驴盯着,其他老师对纪时就宽松多了,课堂提问之类的都很随意,英语老师也基本不会把纪时叫上讲台默写了,主要是确认他已经会了,那就没有叫的必要了。   纪时又累积了一大摞化学试卷,和补习课的习题一起,光做错题集就能做不少页。   被老驴盯累是真的累,好处也很明显,老驴这人讲课真的没话说,有他点拨纪时等于多上了一节免费的补习课,性价比超高,不过就算有老驴在平时盯着,纪时晚上的补课也没有缺席过,不管刮风下雪,只要补课老师那边不通知停课,他每节课都去上。   纪时挺沉浸于这种氛围的,有问题就有回应,感觉比一个人学习的时候轻松很多。   但纪时同样也享受晚自习之后一个人安排学习的时光,虽然都在10点半之后,但那是由他自由支配的时间,他可以放任脑细胞活跃地思考,天马行空地想,不夸张地说,晚上纪时经常撑着手肘45度角仰望天空,他觉得郭敬明说得挺对,用这个角度发梦的话是能想到不少写作文的点。   一般10点半之后,纪时会给自己安排一两道题,基本都是比较难的题,一个人静静琢磨,想思路,他有时候甚至可以一次性想出好几种完全不同的思路。   而且姚蒙周伟乐包括黄雅琼这个点基本都没睡,不知哪天他们突然有了想法,晚上有个人专门出题给其他人解,像纪时和姚蒙的出题一般就比较客观一点,难度和平时月考的大题接近,但周伟乐出题就很偏,他们得认真想好久才能解出来。   不过周伟乐的题就特别适合活跃脑细胞,一般解不出来他们就在群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最后还是可以有思路的。   如果是轮到黄雅琼出作文,那群里基本都是一片呆滞的状态,她在那边喊半天,其他人都假装没听到——虽说每次都是他们让黄雅琼出作文题顺便帮他们理思路来着。   黄雅琼对此非常愤怒,并且再三发誓不会给他们出作文了,可他们还是会怂恿黄雅琼出,并且一次又一次地装死。   谁会喜欢写作文呢?   他们宁可做十道数学大题。   ……   春节一天天地临近,不过高三这一年是很难有春节的气氛的,教室里一天比一天小的倒计时数字都在提醒他们高考没有多少天了,加上越来越冷的天气,不少人都觉得一直紧绷着的弦有些松。   纪时也能感觉到班里涌动的暗流。   高三这一年,这种情况只多不少,最开始的时候老师们还会压一压,不过越到后面老师们的态度就越宽松,班里的氛围多多少少有些两极分化,该拼的比以往更拼,不想拼的就当一只懒懒散散的咸鱼,彼此之间互不干扰就行。   “纪时,英语试卷借我。”   “纪时,数学试卷借我。”   “……”   纪时的试卷在他们班倒是越来越畅销了,很多人就想看看他的解题思路,还有纪时做的笔记,最近也经常在他们班传阅。   “我去……这是纪时的笔记?”   角落里,他们班一个同学小声嘀咕:“也太拼了吧?”   倒不是说纪时的笔记做得有多漂亮,有些人的笔记是漂亮,字又好看又清楚,五颜六色的又分了各种框架,可这些笔记的实用性未必多强,但纪时的不一样,他的笔记厚厚一本都记满了,一道题不仅是有解析,还有涉及的知识点,不同参考书上对应的例题,他的思路可以通过一本笔记看得清晰透彻。   其他人都能准确地从笔记本上看出他的思路,更不用说纪时自己,可以想见他自己复习的时候有多顺畅。   当然,他们班人也清楚,想要把笔记做成这种效果,前期花的时间必然是大量的,这才是纪时能够疯狂进步的原因。   “大家果然也都紧张起来了。”曾泰然轻声道,“不然你的笔记不会这么畅销。”   “主要是我笔记做得好,你看有人借周伟乐的笔记吗?”   周伟乐:“……”   感觉莫名中了一枪。   “伟哥他是一般人吗?”曾泰然嫌弃地看着纪时,“人伟哥根本不需要记笔记,记了你也看不懂。”   周伟乐:“……能别叫我伟哥吗?”   对此,曾泰然表示:“你应该庆幸你姓周,不姓杨。”   周伟乐表示很受伤害。   曾泰然最近特别爱叫别人哥,老驴都被他叫上驴哥了,那天他俩在走廊上走,他一口一个驴哥,结果后面传来一声咳嗽,他俩转过身去,就看到老驴站在他们后面,只隔着一点点距离,曾泰然魂都差点吓飞了,从那之后他很久都没敢造次,每天卢老师卢老师恭恭敬敬地叫着。   纪时有时候觉得,曾泰然这人就是属弹簧的,他最近驴哥不敢叫了,就开始叫伟哥,周伟乐脾气好性格也好,每次都专门给他指出来让他别喊了,可曾泰然对上这样的老实人就特别嚣张,老是欺负人家。   纪时照样在化学课被老驴盯着,不过被叫的次数多了,他答题的正确率也大幅提升,不得不说老驴的教育还是很有效果的。   不过纪时也清楚,老驴盯着他,他自己更该盯着自己,总不能辜负了老驴一番好意。   ……   天冷了之后纪妈基本就常住县城了,她经常让纪时回去吃午饭,哪怕是在学校上晚自习的日子,她也让纪时回出租屋睡,因为最近天气不算暖,纪时出门又早,总是没空晒被子。   晚上回出租屋至少有暖被子盖,也有热水用。   不过不管在宿舍还是去出租屋,纪时总是把时间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他的物理上次月考分数是挺高,不过在年级上还是没有什么竞争力,化学更是如此,语文基础的项目也还需要巩固。   认真数起来,其实他还有很多需要复习的内容。   当然,纪时也不会一直压迫自己,他下午照样去乒乓球台打球,打到冒了汗再回去,学校门口的书店纪时也经常逛,那边老板不拦着人看小说,所以纪时偶尔也会在那边蹭一本《今古传奇》之类的书。   他现在已经不会沉迷进去了,毕竟各种类型的网文他看过不少了,而且现在能在杂志上发表作品的一批人文笔绝对是顶尖的,很多都是文学院的大学霸,纪时偶尔还是能学到几个特别能唬人的词的。   学校附近那条路更是被他溜达了不知道多少遍。   最近老驴也特别爱让纪时去强化班送材料或者传话,强化班很多人一开始不认识他的,慢慢一个个都知道他是谁了,发展到后来,有时候纪时去2班送试卷,他们班主任在讲台上冲他特别和善地笑,笑到纪时整个人都有些发慌。   纪时不知道的是,他离开2班教室后,2班班主任又开始谈他这几次月考的成绩了,搞得2班的学生一听到纪时这个名字眼神都很不对劲。   不过就算他们不想面对纪时这个人,老驴倒是用他用得更顺手了,纪时经常跑2班的教室,到后来,2班的化学课代表不仅把他的手机号要到了,连QQ号也加上了。   2班的化学课代表本来是想和纪时探讨一下数学和英语两科的,结果他后来发现,两人聊上QQ之后,他数学题没问到多少,反而是纪时要问的化学题目一道又一道砸过来。   他深深觉得吃亏的好像是自己。   发展到后来,就是2班的一个小圈子和11班的小圈子互相交流了,因为老驴这层关系,纪时他们本来就经常蹭2班的题,到现在,他们都不用偷偷摸摸蹭了,而是光明正大去蹭。   他们这一群人的综合成绩当然比不过2班最顶尖的一批人,不过纪时的数学和英语、周伟乐的化学和物理、黄雅琼的语文……谁拉出来都足以和2班的尖子生们相媲美。   真正相处起来,强化班的学生其实也没那么傲慢,而且他们实力也确实很强,对纪时这样的化学渣渣而言,他们就是最强有力的外援。   当然,加上好友之后坏处也有——   他们都开始直接问纪时成绩了!   纪时月考的试卷也跟着漂洋过海,从11班传到2班,他乒乓球的球友也从不固定变成固定的了。   “老驴居然给你们讲这个了,他就没在我们班讲!快快快,把资料奉献上来!”   纪时:“……”   他以为2班的学霸们会尊称老驴卢老师的,结果他们居然也是老驴老驴的喊,感觉老驴听到了一定会很伤心。   纪时的QQ最近也更热闹了,消息一条跟着一条,上课的时候甚至都会有消息发过来,他想忽视都不行。   他虽然从2班那边蹭到了不少资料和参考书,可他自己的参考书也不得不奉献出去,而且那群人尤其爱找他讨论数学题,纪时感觉最近时间尤其不够用,只能硬挤出时间来答题。   这群考霸们拼是真的很拼,纪时跟着他们大开眼界。   由于和2班的人慢慢熟悉了起来,纪时听到了不少1班的八卦,如果说2班和11班学生的相处还算和谐的话,2班和1班因为天生的竞争关系,私底下暗暗都卯着劲,他们的准则是——输给普通班的都行,但绝对不能输给1班的。   可以说,1班不少人纪时都不知道他们是谁,可已经知道了他们私底下的八卦,以至于这些人的学霸光坏在他眼里慢慢褪去。   反正不管成绩好坏,这群高三生们就是很八卦,这是天性,改不了的。 第86章 学习日常 周一讲话   春节一天天临近,大家的心情也愈发浮躁,具体表现在他们晚自习放电影的频次越来越高了,纪时练化学题的时候,教室的大背投开始轮换播放好莱坞大片,所幸是英文原声版的,他就当是英语听力的练习。   “给。”姚蒙把纪时的保温杯放到桌子上,“老驴这个点还没走。”   “还没走?”   “之前7班不是有人上晚自习摔了吗?学校好像要求班主任晚自习时间都留在学校。”   天冷了之后,学校的饮水机就不太够用了,矿泉水送上来的速度赶不上学生喝的速度,老师们就让去他们办公室接水,办公室也有饮水机,不过老师们平时不爱用,都是用电水壶烧。   纪时其实也不是很爱喝矿泉水烧的开水,感觉味道怪怪的,Z县这边没有什么污染企业,自来水的水质还不错,他们一般在接水之后加点柠檬片之类的,比喝白水舒服。   老驴人不走,学生们就会乖一点。   不过老驴倒不拦着他们看电视,他在这种细节上并不苛责,他只是很擅长抓苗头,学生一旦有什么不对劲,他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源头,并把可能的风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学校门口开始挂起小旗子,马路两侧的路灯上也开始挂起红旗。   Z中门口这条路属于Z县内最新最宽的路,刚修好没几年,道路宽阔,不像别的水泥路和柏油路混合的地方,路面上总是斑驳着一片片的。   不少学生已经在倒数计时过年了,不过在过年前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那就是期末考试。   纪时感觉自己高三上半年就要平稳度过的时候,他某个周五忽然被老驴喊住:“下周有个国旗下讲话,年级上指定了你,你好好准备了一下。”   纪时:“……”   过了一会,他默默看向老驴:“能不去吗?”   老驴的答案很干脆:“不能。”   那就是不得不去了。   纪时整个学生时代还真没干过在国旗下讲话这种事情,小学的时候他常年在班级第10徘徊,基本没考过第一第二,他爸老是说科学研究表明小学排第10的孩子长大了最有出息,虽然纪时到了现在也没找到这个研究的理论依据,所以国旗下讲话这种事基本是轮不到他的。   后来上了初中,他也没被老师叫过一次,到了高中就更别说了。   他觉得高三生根本没必要参与这种活动,可既然老驴说点了他的名,他没有反对的理由。   纪时只能唉声叹气回了教室。   “国旗下讲话?”曾泰然大呼小叫,“放心,我到时候一定给你拼命鼓掌。”   “加我一个。”   “我也会给你加油的。”周伟乐笑了笑,“保证咱们班的起哄声最大。”   纪时:“你们是想气死校长还是气死我?”   主要是纪时内心里还不认为自己是优秀学生的代表,感觉老师完全可以找别人,没有必要找他。   “不过咱们班到现在还没有人去国旗下讲话吧?12班班长好像去过。”   “12班对这种事情比咱们班积极多了,你看老驴哪天强迫我们参加集体活动了?”   论成绩排名,11班绝对比12班要强不少,可到了年度评优或者考核之类的,11班还真比不过12班,主要是隔壁对纪律活动之类的一向抓得挺紧。   纪时抓着头发,他觉得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话很尴尬是一点,还有一点是他的文采一般,尤其不擅长空话套话,到时候讲不出效果老驴不是会很尴尬吗?   所以这几天,纪时在做数学题之余,都要把他那一千字的稿子改了删,删了改,还要在教室外面找个没人的角落提前模仿,他觉得这么练下去他都能直接去参加普通话测试了。   他觉得挺头疼。   为了这篇稿子,他找黄雅琼帮忙看了好几遍,有时候晚上做完题时间就不剩什么了,他还得把稿子带到宿舍去念。   学校倒没要求他全文背诵,不过在国旗下至少得读得通顺些。   好在老驴是周五通知的,他这几个晚上都在学校,做完试卷之后时间还算比较充足,放在平时纪时也没有这么多时间。   “你觉得行吗?”同一个问题纪时把周围一圈都问遍了。   “我觉得非常行。”曾泰然和周伟乐同时冲他竖起大拇指:“比校长讲得好多了。”   “可以了。”黄雅琼拍了纪时一下,“咱们时间多宝贵,你愿意上去讲就很给他们面子了,那还得是老驴找你,一般人咱都不用理的。”   纪时默默叹了口气。   他准备得够充分了,至于到时候能不能让人满意他也不知道,因为他已经尽力了。   “做题做题。”周伟乐又从后面给纪时递来一道数学题,“这题帮我看看你的思路。”   纪时接过了题,他虽然挺关心自己国旗下讲话那个稿子的,不过他也不愿意耽误了自己平时的学习,孰轻孰重纪时还是分得清的。   事实上,到了高三这一年,最顶尖的那些学霸都会一个个卸掉自己在班里的职务,毕竟杂务影响学习效率,学校没什么事一般也不会麻烦高三生,校方很清楚,不管学校在外面吹得有多响,招牌还是靠升学率打出来的。   尤其在苏省这种教育大省,家长们除非没得选,能有得选的都是竭尽所能为孩子争取最好的学习环境,真因为什么破事影响了高考,家长们能把校长的头发揪下来。   纪时在草稿纸上演算了一会儿,思绪便沉浸进去了,能让周伟乐花心思的题目难度基本都不会低,纪时不认真琢磨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   见纪时这么投入,姚蒙转过身,盯着题目观察了片刻,随后冲周伟乐伸手:“什么题目,给我看看?”   周伟乐把题目抄给了他:“这题看着挺简单的,结果算起来特别麻烦。”   姚蒙拿过去琢磨了一会,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也开始思考这道题了。   本来他们这一圈都在讨论纪时国旗下讲话的事,一算起数学题,他们就一个比一个都更认真了,黄雅琼本来还想说什么,见他们这样,就也把书拿出来认真地看。   教室里似乎都因此变安静了。   纪时平时玩也玩,闹也闹,但一旦他进入学习的状态,他就会变得百分之百投入,他也刷题,但随着成绩渐渐上升,他刷题的量已经变少了,更重要的是把一道题所反映的知识点掌握清楚。   从之前几次考试的实践看,这样的做法显然还是有用的。   这道题就属于越算越难的典型,乍一看好像挺简单,结果越是往下算就越麻烦,纪时花了快半个小时才觉得思路顺了点,他转过身,周伟乐还在埋头沉思,前面的姚蒙也还沉浸在这道题目里。   纪时把自己的小纸条递了过去:“这题如果在考场上,我绝对拿不到分。”   他倒也不是算不出来,只是在考场上时间太紧张了,这种题目隐蔽性很强,光看表面还不是那种难度很大的题,所以纪时估计,如果考试的时候真出了这种题目,它恐怕会被放在中间蒙蔽学生,等学生真把心思放在题目上了,做后面的题的时间也被耽误了。   “出卷老师应该不会那么变态吧?”周伟乐感慨道,他和姚蒙这会也差不多把题目解出来了,关键就是思路的问题,思路一到解题就快,思路不到就怎么都没有头绪。   “不一定哦。”   别的年份纪时不知道,但他们那一年的试卷是公认的难,考清京的学生可能数学统一卷都不到140分,所以该练的还是要练,难度该提的还是要提。   ……   纪时一边保持着平时的学习节奏,一边抽时间准备国旗下的讲话。升旗仪式一般在每周一的早晨,早读课上着上着班长就通知去教室门口集合,纪时没有和大家一起下去,而是早了一点在操场上等着。   升旗仪式他站在班里第一排,等广播响起他的名字,他慢慢走上了台阶。   11班队伍里响起一片掌声,过了一会,2班也特别起劲地拍起了手,直到教导主任冷酷的视线扫过来,大家才暂时安分了点。   其实排在队伍后面的人一般是不太看得清谁在前面讲话的,但因为最近纪时在年级上特别有知名度,念到“高三11班纪时”的时候,不少人都好奇地冲他看了过来。   “他就是11班的纪时?”   “老杜之前说,他语数外三门放在强化班都能排进前五,这么猛的吗?”   “据说他是咱们学校高三这一年进步最快的学生,他上学期在年级上排名一千名上下吧?”   “一千名?”   “货真价实的一千,但人家现在是年级前五十了。”   纪时这篇讲话主题是关于青春的,他的讲话内容不算出彩,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不过感情还是很到位的,该说的话都没有保留地说了出来,算是表达他自己对青春、对高三这一年的感悟。   登台的时候他特别紧张,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明明天气这么冷,纪时却觉得手心都冒汗了。   好在老驴就在他们班队伍前面看着他,算是给了他不少鼓励,纪时把前面几句话念完了,后面的内容自然就通顺了。   到最后那几句话,他语速也在不自觉间加快了,等念到最后一句,没等广播通知,他立刻飞奔到11班的队伍,让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人群中,也挡住了不少关注他的视线。   “活下来了。”纪时拍着胸口,又从第一排蹿到最后一排,“下次这种事千万别叫我了。”   曾泰然搭住他肩膀:“你讲得挺好的,不信你问问他们。”   “贼棒,棒呆了!”   “其实谁会听上面人讲什么,鼓掌就行了。”周伟乐嘀咕道,“刚10班就有人盼着你赶紧讲完,他要去拉屎。”   纪时:“……”   “别想了,你长得又不帅,没人会多看你的。”   曾泰然这话说得纪时就不爱听了,他踹了对方一脚,问曾泰然:“去食堂不?”   “去。”   “我也去。”周伟乐拽住两人,也没忘嘱咐姚蒙,“回头老师要是问我们去干嘛了,就说去厕所了。”   这会早自习时间还没结束,不过升旗仪式一办,也没谁真正把早自习放在心上了。   学生跑食堂跑超市这个时候都挺平常的,也没有老师会揪住这个事不放,当然,Z中也是有这种变态老师的,全程就待在教室里数表,看学生能在厕所里蹲多久。   纪时和曾泰然他们跑去食堂买了两个包子,又去超市拿了饮料,现在他们班有不少人喝咖啡,那种冲泡型的雀巢咖啡,说是怕精力不够上课打瞌睡,纪时倒不爱喝咖啡,他受不了咖啡的苦味,他宁可喝各种味道的水。   他们这个年代脑白金还没有从电视广告里完全消失,之前纪妈还问他要不要去点来喝,纪时赶紧拒绝了,他觉得这完全是智商税,可抵不住脑白金广告天天在电视上轰炸,确实很洗脑,中老年人确实很容易受骗。   不过他们或多或少的都吃过各种补品,朴素一点的就是核桃牛奶这些,高端一点的真的有人在喝保健品,但纪时对这些向来不感冒,纪妈买了核桃他会吃,但他不是冲着补脑去的,相反,他觉得剥核桃壳挺解压,一边吃核桃一边思考题目,算是给大脑一个缓冲。   他们毕竟才高三,从早学到晚都不会累,因为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学习,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是和学习有关的,不像成年之后,工作本身或许不累,累的是由工作衍生的各种人际关系。   国旗下的讲话结束之后,纪时总算可以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复习上,他的复习进度其实没受这件事的影响,不过纪时或多或少还是有种分心了的感觉。   毕竟他之前从没有参与过这类事情,准备、写内容包括让自己适应也是需要时间的。   他后来还听说,年级上有老师想让他讲讲自己的学习经验,但被老驴给推了。   有老驴在,他们班其实省去了不少麻烦,年级上一些杂事学校基本都不会考虑11班,因为知道老驴这人难对付。   像国旗下讲话这种就属于老驴挡不了的,估计是学校专门安排的,纪时就不得不去。   但不管怎么说,这桩事是告一段落了,纪时不需要再为它烦心,也不用担心以后还有同样的事情找过来。 第87章 期末考前 家长会??   最近纪时的伙食比夏秋两季更丰盛了,纪妈每周回家都带着新蒸的包子和年糕,有她周末在家蒸的,也有姑姑邻居们给的,纪妈自己吃是不乐意费心思的,她主要考虑到了纪时。   高三这一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要,她也特别上心。   最近纪妈都没有主动问纪时成绩,主要对面有个小喇叭在,不用纪时主动说,他的年级排名和考试总分都被在同一家租着的家长告诉了纪妈。   他们自然就知道纪时是这一片学生里成绩最好的。   不过平时白天纪时都不在家,在学校里自习,到了晚上他上完补习班回来,家里的门有时候就会被敲响,隔壁会有人来问他数学题和英语题。   纪妈是老实人,一般都不会拒绝,纪时也基本能答则答,不管怎么说,高三这一年,除非是完全放弃自我的学生,Z中绝大多数学生的基础都不错,所以能让他们特意来问别人的题基本都有点难度。   纪时通常也会花些时间才能解出来。   他态度算是热心,纪妈在出租屋里就不无聊,隔壁的家长会给他们带些零食和日用品,还会和他们聊聊学校里的八卦,纪妈就从她们嘴里听说哪个辅导老师化学教得特别好,还问纪时想不想换老师。   纪时觉得他现在的辅导老师就不错,加上老驴时不时地给他辅导,他的化学其实还是很平稳的。   ……   上次月考对纪时的影响力已经慢慢不复存在,毕竟月考一个月就一次,用句现代流行的话说,他们已经是合格的学畜了,考试什么的随风散去就好。   新年将至,Z中已经确定了放寒假的时间,虽说对于高三生来说,所谓的寒假根本就不是寒假,顶多是个春节假。   大家一开始都想着赶紧考完赶紧过年,结果还没等他们嗨起来,就收到了来自老驴的一道惊雷——   “这次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按照学校要求,我们将召开2010年第一次家长会,请大家按时通知家长参加。”   11班全体:“……”   简直平地一声雷!   “我去,怎么突然开家长会了,能不能让人过两天好日子?”   “……家长会都是假的,挨揍会才是真的。”   Z中的家长会向来是残酷与温情交织,一方面,让家长们看到血淋淋的班级和年级排名,另一方面,动手之前家长们一般也会默念“是亲生的”,唤醒骨子里对儿女的亲情。   没有一个学生会喜欢家长会。   纪时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高一那年办的家长会,他初中成绩挺好的,结果进了高中第一次月考就是班级30名之后,纪爸在里面坐立难安,从来没那么尴尬过。   不过他也没对纪时说什么,只说纪时刚进Z中不适应是很正常的,毕竟乡镇上无论生源还是教育水平都没法和县里相比,不少乡镇上的学生一开始成绩就会掉。   但问题是,就算不适应也只是最开始,后面慢慢还是会适应的,然而纪时却属于那种一掉就没再起来过的学生。   后来纪爸还来参加过一次家长会,他当时说了一句话纪时未来很多年都还记得。   纪爸说,一整个教室里,比我穿得破的就没几个。   农村里的家长和城里的家长泾渭分明,就算是乡镇初中考出去的学生,能拔尖的好多也是镇上的机关、学校和医院家庭出身的孩子,像纪时这样父母是农民的其实是少数,但那些人大多都很拼,不像纪时,整个高中三年只和虚荣相伴,只是耽误自己的人生而已。   ……   老驴这个通知一发,整个11班的气氛立刻变得极其积极向上,就连后排成天打瞌睡的那几个人也开始捧着书嗑题了,家长会别的还好,就怕家长之间产生对比,否则之前所有有理由的要求都会变得无理。   家长们的经典语录如下:“怎么别人能做到,就你不行?”   大家只能委屈脸:“……别人还能考清京,我怎么做不到?”   在这一点上Z中的家长们倒是很理性,他们倒不会以清京为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小孩,但至少能读个本科吧?拼一拼冲个一本也不是不行吧?   “哎,希望卢老师不要多讲我坏话。”曾泰然趴在桌子上,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到时候老师会不会在桌子上贴名字?”   “应该会的吧,不然教座位怎么坐?”周伟乐说道,“我高一的时候家长会好像是贴名字的,老师让我们在座位上把名字贴好,方便家长找。”   曾泰然立刻在桌子上卧倒:“那我完了。”   纪时还没反应过来,黄雅琼已经跟着点头:“确实。”   “唉,人生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还只是个孩子?”   纪时这会儿也回过神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曾泰然,只能轻轻拍拍他肩膀:“期末考还没开始,现在准备也来得及。”   “能一下子进步20名吗?我妈每次都希望我进班级前十。”   这一片角落沉默了半晌。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回头几次考试的排名一发,家长们又都能看到自家前后左右坐了谁,纪时这片班级前十包揽了一半,以曾泰然他妈的脾气,回家准得对他生气。   “那至少要比上次月考好吧,这样排名表上也好看点。”纪时看向曾泰然,“你前两次考试排名不都进步了吗?”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曾泰然幽幽叹了口气,“纪时时同学,接下来帮我学习吧。”   “No problem.”纪时摆了个OK的手势。   他觉得曾泰然属于学习上很聪明的那类人,这一点在他学语文的时候展现得很明显,理科题他就是懒得动脑,所以他基本也就能拿到60%到70%的分数,不管考卷难还是简单,他都能保证这样的正确率。   这说明他就是懒懒散散的,能拿的分就拿到,拿不到的分他也懒得费劲琢磨,但其他人是乐意花这个心思的。   纪时自习的时间就会特意给曾泰然留讲题的时间,一晚上半个小时,代价是曾泰然给他带早饭,包子油条麻团面包每天不重样,有时候纪时也会觉得自己在迫害曾泰然,可曾泰然每天美滋滋的,比纪时还高兴。   “我爸妈觉得我最近终于上进了,很欣慰。”   有天曾泰然居然给纪时带了进口水果,说是他爸妈让带的,主要是感谢纪时帮忙辅导他。   纪时:“……我一直挺愿意帮你的,是你不找我吧?”   曾泰然嬉皮笑脸:“学习多累,当咸鱼多香。”   他的手机彩铃就是五月天的《咸鱼》,纪时每次给他打电话都能听到这首歌,最后他们这圈人除了纪时全把彩铃改成了《咸鱼》,以表达自己对咸鱼生活的热爱。   纪时:“……”   开心的只有移动公司好吗?这个年代换个彩铃要足足2块钱话费呢,纪时觉得太贵了,不符合他艰苦朴素的气质。   呵,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嘴上说着要当咸鱼,私底下却在偷偷努力。   ……   当然,期末的到来确实给他们班增添了一股紧张感,加上家长会的压迫,最近他们班已经没有了快放假的气氛,大家都卯着劲好好复习,争取顺利挨过这一阵。   纪时那天在教室里看书,门口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一抬头,就看到沈谅倚在他们教室墙上,冲他轻轻挥着手。   上次月考之后,他和强化班的人就熟了。   “化学书带了吗?借我一下,下节课要用。”   纪时他们上午已经上完化学课了,暂时用不上书,他把书递给沈谅,疑惑道:“你就为了本化学书跑上跑下到我们班来?”   按班级顺序的话,强化班彼此之间互相借书才是应该的。   “我就想找你借。”沈谅的话堵死了纪时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他只能眨眨眼睛,一脸茫然地回了座位。   他只能说,学霸的世界不是他这种渣渣可以理解的。   曾泰然倒是知道沈谅,毕竟他们初中都在Z中附属读的,据曾泰然说,沈谅初中就属于那种比较孤僻的性格,但是人不坏,也不是高傲,就是正常人不太能跟上他的思维,久而久之,他就朋友比较少。   “因为你性格比较好吧,人人都和你处得不错。”曾泰然笑了笑,“你成绩上来之前,咱们班这片的氛围可不是这样的。”   姚蒙属于平时有点冷淡的学霸,黄雅琼又是女孩子,和男生玩得不太多,结果他们座位安排到一起之后,大家天天一起学习讨论,关系就越来越好了。   纪时听他这么说也笑了起来,他还挺乐意听曾泰然这么夸他的。   “因为大家都很好。”   纪时自己也挺喜欢周围这一片的氛围的,不管他问什么题目都能得到反馈,他和姚蒙是直接竞争对手,可姚蒙学习的时候从不藏着掖着,他对纪时的学习进度很关注,但他也不拦着纪时关注他自己。   周伟乐和黄雅琼也是一样,他们都属于在学习上很慷慨的学生,和他们在一起久了,纪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进步。   他相信其他几个人也是一样。   ……   期末考试一天天临近,纪时也从化学上稍稍收了点心,开始把精力往物理、语文和其他科目上,老驴晚自习倒还是常来,不过他总算不只盯着纪时了,平时也就在他这边待个十几分钟,等着纪时来问题目。   晚自习的时候偶尔也会有2班的学生溜进来,这一点2班班主任和老驴都不阻拦,因为2班班主任教的科目和老驴不一样,但学生有学生的需求,老师既然在学校,当然要最大幅度地利用起来。   这是因为老驴是2班的任课教师,2班和11班之间会互相蹿蹿,但其他班之间基本就不会这样,2班班主任也说欢迎他们班去问,不过总的来说还是2班往11班跑得多,因为强化班的教室会让人觉得压抑,他们班人都不乐意往那里跑。   纪时这几天的侧重点在物理上。   他上次的物理分数算是大突破了,可和周伟乐这样的顶尖高手还是差得太多,不过纪时已经渐渐摸出学物理的门道,开始入门了,这让他复习的时候也轻松了不少。   他物理和化学两门的试卷会请周伟乐帮忙检查,换他检查周伟乐的英语试卷。   至少最近,除非是那种试卷上的大难题,他物理的正确率和周伟乐的差距已经不大了。   “最近帮你看物理试卷轻松了不少。”周伟乐冲他笑笑,“你帮我看英语才更累吧?”   纪时的物理已经慢慢通了,化学是半通,但周伟乐的单词是真的不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化学还是涉及到一些英语单词的,可他一背单词就打瞌睡,一听语法就魂游天外,基本都记不住,复习起来反而比纪时的物理化学麻烦多了。   周伟乐甚至还把纪时的单词本借过去了,说是要借鉴考霸的学习方法,结果就和他翻牛津词典差不多,词典前面是abandon,纪时的单词本里比较靠前的是facility,他牛津词典基本就记住一个abandon,单词本也就记住一个facility,还经常和felicity搞混。   当然,周伟乐的英语还是能够及格的,他水平大致和曾泰然相当,但曾泰然是基本不努力,他是努力了也没效果,所以他就不乐意去翻英语书做英语题,宁可继续练物理和化学。 第88章 复习复习 课间休息   期末考试的前一周,纪时把这学期做过的所有练习卷和考卷整理了出来,有一部分已经被他带回宿舍了,这次又全部翻了出来,厚厚的一大摞,各科分门别类整理好。   从开学到现在一共5个月,几科加起来累积了差不多600份试卷,加上月考的试卷和练习,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最开始的一个月,他物理和化学依然有不少页的空白,但是往后翻,试卷被写得越来越满,试卷上画红叉的地方也越来越少,纪时觉得,这些试卷也算是见证了他这半年的成长。   他很有满足感。   这些卷子纪时都没有用过就丢,用他现在掌握的知识点去看以前的试卷,思路很顺,尤其是看物理试卷,以前能把他难倒的题目现在一目了然,一张试卷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过一遍。   这样复习起来其实也挺爽的。   复习期间纪时就不太专注于难题了,主要是看高中三年的知识点,毕竟期末考试考查的内容会比平时月考更全面一些,一般只有数学他会磕磕难题,因为他数学整体掌握得比较好,考场上只有难题会应付得比较吃力。   不过难题的来源一般也不是纪时自己,而是周伟乐和姚蒙,他们三个人会一起琢磨数学的复杂题型。   纪时喝了口水,继续看物理试卷。   他看试卷的速度不慢,主要是知识点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一张试卷上需要他投注精力的也就5道题之内,不过只要是在复习,纪时就能够保持全身心的专注,他基本不会分心。   教室里很安静,白炽灯的光线洒在桌面上,不管外面寒风多凛冽,目光在试卷上时,纪时整个人都是安宁的。   他们班里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交谈,大家都各复习各的,只偶尔有人和前后交头接耳,小声地讨论着题目。   遇上麻烦的题目,纪时把物理书放在旁边,先在书上找依据,如果书上的解析给不了他答案的话,他会去翻之前买的参考书,顺着参考书的思路试一试。   “带牛津词典了吗?借我用一下。”   姚蒙转过身来小声问着纪时。   “带了。”纪时停下笔,把笔夹到参考书中间,弯下腰去桌子下面拿词典,牛津词典他不常用,这玩意儿又重又占地方,一般被他放在桌子下面的纸箱子里。   他们这一片只有纪时和周伟乐常备着牛津词典,其他人要用都是找他们借。   纪时这本是在附中附近的那家店买的牛津词典,因为这套词典厚,去新华书店买要花99块钱,在这个买书均价20块钱的年代,99一套的词典价格并不便宜,附中附近那家书店打75折,买下来收了他74块钱。   纪时他们小学初中用的英语课本都是译林版本的,反而到了高中,课本还是译林出版社和凤凰出版一起,但书名换成了牛津高中英语。   所以牛津词典基本也是高中生人手一本,不过这个词典又厚又沉,对他们的实用性不强,不少多义词高中阶段根本就用不到,所以时间一久大家就把它丢到一边了。   这套词典是商务印书馆出的,全名叫《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纪时他们用的是第6版,这是他们高一买的,据说现在已经出到第7版了。   纪时手头就两本词典,一本是《新华字典》,一本是这个,这个的使用频率还不如新华字典,因为他们高考语文会考字形和字音,查《新华字典》比查什么都管用。   当然,牛津词典偶尔还是会用到的,他们手机和学习机上查单词的功能太简单了,有的连例句都没有,就光秃秃地一个翻译在那里,那反而不如查词典快。   姚蒙瞥见纪时在翻试卷:“又在看卷子?”   “嗯。”纪时翻回夹笔的那一页,“我习惯了。”   姚蒙是知道纪时这个习惯的,两人的座位就在前后,对彼此的学习方法都很熟悉,不过纪时学不来姚蒙的,姚蒙也学不来纪时的,纪时偏进阶版,姚蒙偏升级版,毕竟他们的基础不一样,当然,他俩都学不来周伟乐的方法,后者是跳跃版的。   纪时一晚上能看至少10份试卷,加上中午和下午的自习,一学期的试卷他只需要几天就能全部看完,但这需要他在全身心投入的状态下才能做到,偶尔有一天状态不好,他就换不同的科目看。   这种方法是枯燥且乏味的,尤其是物理和化学这两科,快看完了还好,如果刚从头开始看,纪时都要做好几遍“这是座山”的心理建设。   但这是他必须冲破的关卡,必须主动去直面的挑战,前几次月考的结果已经告诉他,全身心去投入是会有好结果的,那纪时只会更努力,不会退缩。   这是他所面对的现实,逃避可耻且没用。   ……   姚蒙还词典的时候没经过纪时的手,直接塞到纪时座位下的纸箱子里了,他今晚看的是英语,纪时看到他塞耳机听了好几份听力题。   其实相比平时,考试前那几天还是挺自在的,因为科目多,他们复习的时候就有选择权,理科看累了可以看文科,再不济看看《读者》找几个感人的事例,穿插着复习就没那么累。   最重要的是,考试前的练习卷也比较少,尤其在期末考试来之前,数学物理和化学基本就没怎么发试卷,只有英语老师坚持每天发,听力卷尤其发得多,到下午自习的时候他们就得做听力,英语老师说这是为了培养他们的听觉,让他们习惯高考的节奏。   纪时把这学期发的物理试卷看了一半,然后继续看化学试卷。   化学试卷前面空白的地方多,加上纪时化学还是偏弱一些,所以他看化学的时候效率就没那么高了。   纪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又跑到楼梯那边站了会,感觉冷飕飕的风直接往他脸上灌,他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过来,又怂怂回教室了。   零下的晚上,吹一吹带着水汽的风,感觉下一秒就像演武侠小说似的寒气入体了。   苏省这边是没有暖气的,冬天的最低温度一般也在零度以下,每天冷成鹌鹑,只靠抖腿过日子,纪时去过西北,在温暖的暖气里度过了几天,回来就特别嫌弃家里的温度。   Z县还靠着海,又是农业发达的区域,湿冷的感觉更强烈,冬天非得出去跑一跑才能变得稍微舒服些。   纪时回教室的时候,桌上又摆了两个橘子,还有不知谁带来的糖葫芦。   “谁给的?”   “李镇给的。”姚蒙的视线往李镇的方向飘了飘,“刚他出去了一趟。”   纪时冲对方说了声谢谢,开始剥橘子吃糖葫芦,冬天可选择的水果种类太少,就是苹果和橘子,纪时不喜欢吃苹果,但又说橘子吃多了会上火,他不禁有些想念那个水果种类丰富的未来。   晚自习的课间时间大家都出来活动了,在自己班门口晃晃,又去隔壁班门口张牙舞爪,去小卖部的、狼嚎的,还有借作业和试卷的……不考试大家都没这么躁动,一想到考试和家长会,大家都觉得需要好好发泄发泄情绪。   纪时撑在栏杆上,插着耳机听歌。   晚自习休息的时间并不短,吹吹风人就仿佛又活了,在教室里的疲惫感瞬间一扫而空,纪时趁这会吃了两口面包,一直在看试卷,他也有些饿了。   他从栏杆边上往窗户边站了站,隔壁10班的这会在玩游戏,从走廊这头冲到走廊那头,一冲过来他们班人都得让道。   “慢点啊,别摔了。”   10班的人闹了几个来回,只敢往11班这边奔,不敢过于占12班的地方,毕竟12班班主任不好对付,学生的事都爱上升到老师那个层面。   纪时站了会,他们班有人推他:“看,楼下,有人在和孔书培表白!”   孔书培就是他们这一届的校草之二,黑点的那个,16班的,教室在11班楼下,不过从他们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楼下走廊那边。   “哪里哪里?”   一群人立刻冲了过去,不管男女都很积极,学校里有了这种八卦,所有人都奔跑在吃瓜第一线。   “是孔书培哎,不过也看不出来是有人在和孔书培告白,说不定是孔书培和别人告白呢。”   “那怎么没人找你告白?”   其实他们也就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确认是孔书培,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是不是告白谁也不知道,可就是这样,大家还是趴在栏杆上津津有味地看了10分钟。   就是闲的。   过会楼下走廊空了,孔书培和另外那个女生的身影都消失了,他们这边传来阵阵遗憾的叹息声,这下没瓜可吃了,真遗憾。   结果过了一分钟,爱情故事的主人公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班走廊上。   “我们班学委在和我说这次考试的事呢,我一抬头吓了一跳,你们班人到底有多无聊?”   孔书培好像是认识他们班谁,一上来就忍不住笑,结果他们班同学伸手一指,其实不止他们班,这一层楼的能往栏杆上趴的都趴着了,再往上抬抬头,他们也能和楼上那群看热闹的四目相对。   毕竟孔书培可是他们年级上的名人,校草的瓜不吃白不吃。   孔书培性格乐天些,又是普通班的,所以他人际关系要比强化班那个校草更好一些。   不过年级上的瓜一般就是这么传开的,没有的事传着传着就变成实锤了,就像至今有人觉得纪时是个屁股摔烂了也要做题的学习狂魔,他还听说过自己打着吊瓶在医院里做题的光辉事迹。   这就是身为校内名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八卦完了,等上课铃响的时候,他们还是坚持在走廊上晃了会才回教室。   在学校里有件事情很神奇,不管多冷的天,只要有人一起在走廊上玩,他们压根都不觉得冷,反而是一个人在哪里晃荡的时候,待上一小会就觉得冷得不行了。   尤其最近期末要考试了,不少走读生都留在学校里复习,下自习的时候家长们会过来接。   回教室之后,纪时又觉得活力满满了,瞌睡虫也跑了。他打开化学试卷,照样把课本和辅导书摆在旁边,和复习物理的模式近似,边翻试卷边翻课本和辅导书,书多了,他的半边课桌基本就放不下,他每次都要占点曾泰然的地方,可还是经常觉得很挤。 第89章 复习 继续复习   “下列有关化学反应叙述正确的是……”   “下列指定反应的离子方程式正确的是……”   纪时抿着唇,仔细确认选择题每个选项,一般来说,这些选项的错误都不会很明显,眼睛一偏就能选错,需要很仔细去甄别,所幸纪时做题的时候向来很细心,他基本不会在这上面栽跟头。   毕竟他知道每一分都是很值钱的,随随便便丢的1分和竭尽全力之后算出的1分是同样的价值,在简单题上栽跟头就是辜负自己在写难题时候的努力。   在他的思索下,一道道题目脉络更加清晰,纪时把看完的试卷放在一边,继续翻剩下来的。   他大脑里这会儿没有其他东西,全部都是和复习相关的。   “纪时,英语笔记借我一下。”   后排周伟乐轻轻拍着纪时后背,纪时把英语笔记递过去,顺便问了周伟乐一道化学题,他觉得有些麻烦的题,周伟乐稍稍一点拨他就明白了,不过他没让周伟乐继续讲下去,主要是听对方的思路,要是全讲完就等于没有他自己的思考了。   周伟乐无奈道:“你让我讲完嘛!”   每次都只说一半是什么意思?   可纪时偏偏不给他讲完的机会,听到一半就转回去,接下来任凭周伟乐怎么喊,他都如老僧入定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伟乐深深觉得,他就是纪时的工具人,这家伙一问完题就翻脸不认人,明明平时还是挺好的性格,一到学化学就变成这样。   哼!过分!   ……   纪时没有伤害周伟乐的意思,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多思考一会儿,周伟乐全讲下去的话,就等于他听了一遍周伟乐的解析,回头他自己能吸收多少,这其实是个未知之数。   他对化学,不,应该说对每门科目的态度是很严谨的。   看过试卷之后,纪时还会看一会儿化学参考书,复习到现在,他把手边的参考书筛了又筛,还能留下来的绝对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现在市面上质量低的参考书是不少,不过总的来说数量还不是特别多,不像未来打开橙色软件想买个什么,一排一排的书简直叫人挑花了眼。   一直看到晚自习还剩十分钟,纪时才扭了扭脖子,让自己整个人稍微和缓一些,据他的小伙伴们说,纪时学习特别专注的时候表情就会很僵,也不笑,也不讲话,会给人一种呆呆的感觉,纪时一开始没发现,后来他自己慢慢也察觉了,所以最近学习久了他会揉揉脸揉揉肩,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些。   专注是好事,可太紧绷的话就没有必要了。   ……   晚自习铃一响,原本安静的教室立刻变得躁动起来,姚蒙在收书,见纪时又坐了回去,问他:“你还打算再看会?”   纪时摇了摇头:“累了,直接回去。”   “那你快点。”   高三生里,晚自习之后还留在教室看书的大有人在,当然,也有人觉得待在宿舍太无聊,宁可留在教室看电视的,只要在熄灯前回宿舍就行了。   纪时是懒得待到那个点的,主要是教室人少了就没有学习的氛围,空空荡荡的感觉也让人不舒服,特别是其他教室都熄灯之后,一个人走在静谧的楼梯间里,好像自己身后有影子在追似的。   相比之下,面积更窄的宿舍就要友好得多。   天一冷,晚自习之后去食堂加餐的人就更多了,光吃炒饭过一会儿就冷了,所以纪时宁愿吃关东煮,有时候再回宿舍加一盒泡面。   现在泡面的选择太少了,康师傅霸占了超市的大半个货架,但纪时觉得康师傅的泡面很难吃,酱料包挤出来的都像是猪油,飘在汤上,又荤又没有味道,统一稍微好一点,但也不算很好吃。   在学校超市没得选,如果去外面,纪时一般会选“福满多”,据说“福满多”也是康师傅旗下的,纪时小时候吃的“好劲道”是统一旗下的,但是这两款方便面已经基本从超市的货架上消失了。   这是他对食品企业最疑惑的点,就是他们永远只会把最难吃的塞满整个货架,却让他喜欢吃的彻底消失。   现在是没有自热火锅这种时髦的东西的,只有学校小卖部有个微波炉,他们给1块钱可以自己带菜来加热。   纪时有时候觉得他们学校小卖部不是靠卖东西赚钱的,因为它不管零食饮料、学习用品还是生活用品都比外面卖得贵,学生能出去的都在外面买,但是只有几样是外面没法提供的,比如给手机充电,中午放在超市里下午拿,1块钱一次,寄存东西也是1块钱一次。   后者就等于是无本万利。   “你物理和化学应该都复习得差不多了吧?”姚蒙啃着煮玉米,一边问纪时。   两人这会都在食堂门边上吃东西,温度稍微高一点他们大概会边走边吃,但现在已经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了,在外面走上一分钟什么吃的喝的都冷了。   “差不多了,快累死了。”纪时叹了口气,“赶紧放假缓缓吧。”   “没几天过年了就。”   “也没几天就高考了。”纪时补充道,“想到这件事是不是就觉得压力很大?”   姚蒙摇了摇头:“其实还好,我就在黑板上写高考还有150天的时候紧张了一下,接下来大概要还剩100天的时候才会紧张吧。”   “那就是三位数变成两位数了。”纪时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确实会紧张的。”   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再从两位数变成一位数,直至变成零,时间的压迫感在一瞬间扑面而来,他俩现在还能挺自在地讨论这个话题,真到了那时候恐怕很难那么自在了。   “别说,现在千万别说。”姚蒙伸手挡住了纪时接下来的话,“我现在就觉得紧张了。”   “你也会紧张?”纪时睁大眼睛,“这我可不信。”   他觉得姚蒙这人气质比他淡定多了,有种风雨将至面不改色的风范,这大概是这么多次考试累积下来对方给他的感觉,因为不管试卷难度如何、不管出的题目是什么类型,姚蒙总能把自己的成绩稳住。   纪时就做不到这一点。   “怎么可能不紧张?”姚蒙轻声道,“那可是高考啊。”   纪时闻言也沉默了下来。   其实他第一次高考是没有紧张感的,因为他那时候并没有认清高考这个词对于他的意义,高中这三年轻飘飘地随随便便就度过了,什么也没留下,等高考出考场的时候,纪爸骑着摩托车在附中门口那棵松树下等他,那天的夕阳拉得人影特别长,纪时才恍然意识到,啊,结束了。   那就是短短的一瞬间,又好像是他的三年,淡得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他踏踏实实地投入到每一天,每一天留下的痕迹都是清晰的,所以他愈发能够体会高考这个词的分量,也知道自己究竟付出了了什么样的努力,所以他才能够知道高考到来这件事的急迫性。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路。   他们是很谨慎地去对待学习这件事的,其实论他们现在的排名,只要高考稳定发挥,一定可以去个还不错的学校,不过高考毕竟不仅是一场考试,还包括了他们的未来,不仅是他们,即便是在年级上排名前三的那几个人恐怕也没想好将来要做什么。   他们现在还是迷茫的,所以很不安。   “没必要想太多,还没考试呢,等真正考了再说吧。”纪时拍拍姚蒙肩膀,“晚上回去你还看书不?”   “应该还是做听力吧。”姚蒙皱眉,“我上次月考和上上次月考听力都错了两三道。”   “还好吧?”   姚蒙默默盯着他:“我看了你试卷,你听力都没错过。”   “主要是听力本身没那么难,听出来就能选对,不会做的题目不管怎么样还是不会,但听力的分是可以争取的。”   “也对。”纪时思索了片刻,“那我晚上还是回去看电视吧。”   “什么电视?”   “《大侦探波洛》。”   “怎么还是那个?”姚蒙无奈道,“我记得你看了挺久的了,我对那种老头一点兴趣也没有,把画面点开就睡着了。”   “挺好看的,那也比你的审美好点吧?”   姚蒙这人平时都是一张冷酷脸,只有和他熟的人才知道,他最喜欢的电视是——《鸭子侦探》,就是他们小时候在央视放的,鸭子探长姑妈和她的蠢蛋侄子维勒的故事。   就……纪时完全无法理解。   但姚蒙对老头的剧集没兴趣,《大侦探波洛》的画面一般又是暗沉沉的,不像《鸭子侦探》,画面饱和度满分,清晰度不错,最主要的是时间短,特别适合用来打发时间。   他们几个男生还是比较喜欢侦探类剧集的,《少年包青天》之类的都挺火的,可惜现在能看的小说比较少,平时要找很久才能翻到合心意的。   “我晚上也回去看一集《鸭子侦探》。”姚蒙在楼梯上慢吞吞地走着,“最近复习还是挺累的。”   “是啊。”   纪时也觉得有点累,不过他暂时还能坚持,主要是后面有春节假期这个胡萝卜吊着他,虽说期末考试之后就要开家长会,但纪时对家长会这件事并不紧张,就算他期末考不到前面几次月考的成绩,但光看前面的话,老驴也不可能在他爸面前说些什么。   整体来说,纪时对自己这学期的表现是很满意的,甚至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期待。   他觉得自己很棒,他应该多夸夸自己。 第90章 期末之前 纪时复习语文中   开家长会的事,纪时在老驴宣布之后就通知自家爸妈了,不出意外的话,开会的人应该还是他爸。   其实他妈来一趟更方便,不过他妈说自己不如他爸懂,特别是老师讲的事情她未必能记住,所以还是纪爸来。   纪时记得,等表姐将来结婚生子,她还在家里抱怨过,说小外甥女每次考得好就是姐夫去开家长会,成绩不好就是她去,她对此非常愤怒。   纪家倒不是这样,纪时成绩好坏都是纪爸去,去了还能和老驴多交流交流。   事实上,老驴也就之前暗示过一次他们而已,后面就没再打电话联系过了,毕竟他也不是那种喜欢和家长打交道的老师,他们的校园传说里甚至还有诸如老驴为了躲家长干过的神奇事情记录。   所以老驴这人平时虽然凶巴巴的,但学生们平时都挺喜欢他的。   品德好教课好的老师,他基本上不需要多有权威,学生们都会喜欢他,但是那种品德不太好的老师,大家表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有关他的传闻在学校里满天乱飞,他就很难在学生面前积累起权威。   青春期的少年们什么都已经懂了,虽然不似成年人那么世故,但他们知道的事情绝对比老师们和家长们以为的多。   ……   日子一天天缓缓过去,纪时的物理和化学复习完之后,他陷进了阅读理解和古诗词鉴赏的滚滚洪流中,自从月考出了《文心雕龙》的选段之后,他又不得不在文言文解析上多花时间。   怎么说呢?复习语文比复习物理化学其实还要痛苦一些,但语文有一个点还算好,就是他们平时练习倒不会只出那种干巴巴的说明文或者议论文,也会有点故事在,而且纪时他们平时会看一些历史小说武侠小说,那里头的人物在语文试卷上还真出过几次。   他们也算是苦中作乐,一边做题一边让自己发掘语文的快乐。   ……其实语文就是很让人不快乐。   古典四大名著除了《西游记》纪时都不太爱看,主要其他三部的结局看了让人心梗,他们这个年纪最爱看的还是爽文流,别的不重要,主角牛逼就完事了,《红楼梦》就算了,故事太细纪时本来就不爱看,可《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就给人一种从繁华走向落寞的感觉,与其说是人物改变的历史的结局,不如说有种“时也命也”的感觉。   他看《明朝那些事儿》的时候也会产生这种想法。   历史的潮流是无法逆转的,尽管在某一刻会出现一个牛逼人物延缓这个进程,可大势摆在那里,最终还是会向着破灭的结局走去。   至于现代小说,纪时爱看的就更少了。   他一直觉得现代小说和他们现代的生活是脱节的,他也就看看《活着》这种,还不乐意看第二遍,因为故事实在是太惨太惨了。   他总感觉一些人一直停留在过去的时间里,不肯走出来,明明已经进入21世纪好几年了,他们在写的还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东西,一遍又一遍,他们比纪时自己还不愿意面对现实。   所以纪时也不怪现在语文试卷爱出些为难人的东西了,出卷人已经很友好了,要是让出卷人去某本现代文学杂志上找一篇文给学生出卷子,那才是真正的刁难人。   纪时一边吐槽一边看试卷。   语文试卷他看着就是真的慢了,加上之前他听课听得不认真,也没在语文课本上留下什么有用的笔记,现在就只能按老师讲课的时候的解析去走,因为他对试卷里这些文章本来就读得不太透,所以考试的时候才会没有思路。   课本上的课文稍微好一些,他毕竟比较熟,所以纪时一般也会翻翻参考书找找感觉。   他其实特别想找语文老师借教案,但是又担心被语文老师盯上。   他们班学生都认为徐老师属于那种浮夸的流派,这一点从他展示作文、再声情并茂地朗读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了,他人不坏,上课也用心,但是和高中生的青春气息有点格格不入,很容易让人尴尬。   比如纪时要是现在去找他借教案,那他的“刻苦”“努力”绝对会被徐老师在班上夸的,而且徐老师这人夸人基本能连绵一个学期,从开学第一天到学期末的某个时间点都可能会被他夸,而且用的词语都特别华丽,能让人脚趾抠地那种。   11班的同学们集体表示害怕。   所以他们一般都不在徐老师面前争表现,害怕被夸。   黄雅琼就经常说,因为徐老师的原因,她已经练就了一张金刚不坏的脸皮,谁看到她害羞那都是装的。   纪时:“……”   所以他还是别借了,相比较教案,还是自由更重要一点。   纪时只能一个人慢慢磨了,他是大批量地看语文,中间带着看一点数学和英语,那两门复习得差不多就足够了,因为他估计,以他现在看语文的速度,到了期末考试那天恐怕都看不完。   作文同样是个大麻烦。   不过纪时倒也不是特别恐慌,因为语文属于他花心思比较多的科目,之前的每一次月考他都认真复习过了,还是累积了一些基础的。   至于作文,纪时特意把他这学期写过的作文都拿了出来,他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自己的进步的,不管是语句的表达能力,还是情感的渲染能力,都比最开始有所提升。   纪时觉得,只要他不跑题偏题,语文拿下一个稳定的分数还是没问题的。   虽然老驴开班会的时候放了狠话,但按纪时的估计,这次期末考试教研组出卷应该不会太狠,那学生们就没必要回去过个好年了。   而且出卷基本是难易交织,上次月考难度上去了,这次应该就会降下来一点,或者五门里有两门难三门简单,这样才不至于让学生丧失信心。   他们那届高考就很典型,数学是出了名的难,英语也是简单得过分。   出卷老师也不可能一味去为难学生,那样做毫无意义。   ……   鉴于纪时这两天都在看语文,据目击证人周伟乐和曾泰然阐述,他身周围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低落了不少,又有点可怕,好像下一秒就要发飙了。   纪时闻言默默看向他们:“怎么,语文让你们觉得快乐吗?”   周伟乐:“……求别说。”   他语文比纪时还差呢!   曾泰然小声:“看,我没说错吧?”   周伟乐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感觉纪时确实快炸了。   他们是觉得纪时对自己的要求有点高,所以复习语文的时候才会觉得压力大,毕竟语文这门课又不像数学和物理,学着学着就能让人热血上头,语文是那种越学越让人心累的科目。   纪时觉得,这可能和他不够浪漫、是个现实主义者有关系。   “我还是别为难自己了,努力过就行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毕竟数学题做着做着都好像一模一样,语文……”   语文今天会了这篇,明天又出来那篇,反正就是不会。   某天他们一张练习卷居然直接出了《儒林外史》的节选,让他们分析严监生这个人物,纪时把吝啬这个词翻来覆去地写,一会用抠门,一会用吝啬,一会用爱财,反正不能只写一个吝啬,显得自己的文学素养不够。   他觉得自己身上都能看到应对论文查重的大学生的影子了。   “可以停一停了。”姚蒙给纪时递了瓶可乐,“看看别的书吧。”   “后天就要考试了吧。”   姚蒙点点头:“后天大后天考试,再过一天开家长会。”   “学校已经把时间安排好了,我们等着挨骂就行。”曾泰然嘀咕道,“不过这次应该也不全是期末考试的事吧?”   “肯定还有别的事情。”黄雅琼小声道,“你们知道不,最近不少人去参加自主招生了。”   纪时想了想,前段时间他们班确实有人请过假来着。   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时间也差不多都在这时候,很多高校过面试的要求就是高考考到本科线就行,他们班当时确实有人是通过这种方式去了名校的。   纪时记得,隔壁文科班还有个学生没参加高考,被金陵大学的文科强化班提前录取了,真的特别厉害,也很让人羡慕。   “我们好好考试就行了。”姚蒙微微一笑,“我们考到自己满意的大学,选择面不是更广吗?”   “也对。”黄雅琼耸了耸肩,“我也不嫉妒,只要别舞到我面前,我都能真诚送上我的祝贺。”   能提前录取、保送包括参加自主招生的毕竟还是少数,Z中的绝大多数学生都是通过高考这条途径离开Z县这座小城,奔向天南海北的。   他们不必去想别人怎样,只要专心致志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足够。   “我猜老驴应该也是想让大家稳稳心态吧,毕竟也没剩几个月了,大家脑子里要是想着别人去参加自主招生,别人怎么怎么样,那还有心思好好考试不?”   下半年绝对会比上半年更浮躁。   按理说高考越近高三生们应该更沉浸更投入才对,但现实往往与期待刚好相反,越是到高考接近的时候,越是可能会出现料想之外的事情。   老师们自然都希望可以平静地坚持到6月份,但学生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也控制不了。   所以Z中基本上是一批学生从高一带到高三,不像纪时初中的时候,初三班的老师们都是固定的,毕竟一直带高三班的话,老师们的压力也很大。 第91章 期末考试 语文作文   纪时在考试前一天突击了英语和数学,他语文到现在还没看完,对于没看完的部分,他暂时只有两个字——随缘。   总之他能保持信心满满的状态去参加考试就行了,语文的复习范围有些广,他已经尽力了。   “明天就要考试了啊!”纪时捧着书,和姚蒙几人一起往宿舍里搬,他今天搬了,过几天还得在书包里重新整理一遍带回家,麻烦确实是麻烦。   春节假他们学校还算仁慈,可以放到初八,初九才回学校上课,这是他们高考之前最长的一个假期,绝对要好好利用起来。   “考完就放假了,要往好处想。”周伟乐笑道。   “我估计学校的复印机这会儿特别忙,还不知道要背多少张卷子回家呢?”曾泰然撇撇嘴,“不过啊,一想到这是最后半年了,我忽然就觉得很郁闷。”   “先考完期末再说吧。”纪时一句话打消了曾泰然的郁闷,他叹了口气:“也对。”   高一和高二已经提前考完试了,Z中校园里只剩下高三年级在,学校广播最近也不放了,每天出校门进校门都觉得怪没劲的,纪时他们也在盼望着期末考早点来,考完了能稍稍缓一缓。   他们也就是习惯性地抱怨一下,身为高三生,紧张的学习节奏和考试节奏他们早就适应了,不累都不是高三了,生活虽然低调乏味,可好玩的事情还是有的,每天虽然都是书山题海,但回忆里绝对不只有书山题海。   “你复习都差不多了吧?”回教室的时候,纪时和姚蒙落在最后面,姚蒙轻声问他。   纪时点点头:“语文还差点,不过我也没办法。”   “我语文就看了词语和默写,其他打算考试的时候随感觉。”姚蒙无奈道,“作文想来感觉还是挺不容易的,所以我每次都写得四平八稳。”   “分数可以就行了。”   “嗯。”   他们毕竟不是黄雅琼,对语文的追求就是平均分以上,但最好还是有点竞争力,不至于拖后腿就行。   语文作文想拿一类文很难,他们的文学素养摆在那里,不容易拿高分,但是跌到三类文以下就太糟糕了,最好能拿到二类文的分数,再稍微提一提,接近一类文是最好。   纪时手上还是握着外挂的,他好歹知道《绿色生活》这个作文题,但就算他知道、就算他写篇好作文背出来再誊到试卷上,他就保证一定能拿高分吗?   这事儿其实根本就说不准。平时语文好的在高考考场上砸烂的也不在少数。   ……   一行人搬完书回教室之后,老驴又给他们重复了一遍考场上的注意事项,就让他们先散了。   考试前一天一般是Z中对学生管理最宽松的时候,不强制留下来上自习,也不用写试卷,做什么全凭自愿。   像纪时习惯了在考试之前看看书再复习复习试卷,甚至考试当天也会去补课,但他们班也有人在考试期间一定要放松的,一整晚不看书,就在家睡睡觉下下棋,考试成绩反而很不错。   这种就属于平时学习很到位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考试会搞砸。   纪时是习惯了,他回来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密集的学习状态,但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他也是会休息的,不至于让自己太累。   他晚上回了出租屋,照旧先去上补习班,期末考的时间不在周六日,反而是在周中,补习那边的节奏和平时一样。   不过等纪时期末考试结束,他们补习班就会暂停,到大年初五重新开课,而且从开课到Z中开学的时间里,他们的补习都是全天的。   高三时间宝贵人人都知道,纪时听同在补习班的同学说,他们这个老师已经属于开课很晚的了,其他老师的开课时间要更早,大家都在争分夺秒挤出更多的时间来超越对手。   纪时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原来他的春节假期还有十多天,这么一算的话,也就个位数而已。   但这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这就是高三生的常态。   ……   从补习班回家,他妈已经先睡了,纪时没把他妈叫醒,去厨房里拿了点吃的,开始看语文的默写题,课本上的内容他们早就滚瓜烂熟了,不过还是得防着老师出题出太偏。   QQ上,曾泰然姚蒙他们也都没睡,一个个和纪时抱怨着自己有多困,可又给他发了一道道难题。   纪时挑了几道题做了,后面周伟乐还有题目发下来,他只回了一句“睡了”,就把手机给关了。   最近晚上尤其冷得厉害,他妈给他买了个“小太阳”,让他在写作业的时候用,“小太阳”别的都好,就是太耗电,不过他们出租屋这边几乎人手一个,条件好的还会买暖气片式的电暖器,更贵,电费花起来也更高。   钻进被子的时候,热水袋也准备好了。   纪时小时候用的热水袋都是他奶奶用吊水瓶给他做的,那种玻璃瓶有橡胶封口,灌了水也不会洒,再用一个套袖把瓶子裹住,除了会在被子里滚来滚去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出租屋的窗户有点旧,还是很早之前的那种木制窗户,风吹进来会呼啦呼啦响,纪妈找了些碎布条把窗户塞满了,又放点东西除潮,所以这里旧归旧,倒也不算冷。   早上起来当然是最难熬的,虽说考试期间都不用像平时一样早起,可纪时还是觉得特别冷,不过他妈比他起得更早,纪时刷牙的时候,她和租在一起的阿姨们一边做早饭一边闲聊,见纪时起来了,给他倒了杯开水。   不过考试的早晨纪时喝水少,他妈做早饭也不会做粥,主要是怕去厕所浪费时间,而且粥也不太当饱。   不过纪时还是挺爱喝粥的,呼噜噜直接喝下去就行,他早上起太早很容易不清醒,感觉吃什么都在做无意义的机械运动,嚼包子嚼得腮帮子都累。   出门的时候他是和租在对面的男生一起走的,其实住在这里这么久,纪时都没怎么和对方说过话,对方也属于那种比较闷的性格,两人一起走也只是沉默一路,一到校门口就分开。   早上纪时也不太爱说话。   不过他最近经常在校门口遇到熟人,曾泰然、周伟乐或者黄雅琼他基本一天遇一个,一遇熟人他话立刻就多起来了,人也能立刻精神起来。   “哟,这不是时时吗?”   周伟乐一转头就看到纪时了,他停下来等着纪时,手插兜里,羽绒服外面斜背着一个运动款的彪马包,这个年头高中生的时髦搭配之一。   “哟,伟哥!”   周伟乐的声音很大,纪时比他更大,一听他这么喊,周伟乐赶紧跑过来勾住他脖子:“赶紧把你嘴巴给我闭上!”   “伟哥请不要这样。”纪时贱兮兮地笑着,“是你先说我的。”   “我马上去改名了。”周伟乐吐槽道,“这名字太不行了。”   自从曾泰然喊他伟哥之后,他们班其他人都跟着喊了,关键他又不叫周伟,叫他乐哥难道不行吗?   “叫周不乐?”   “那还是叫周可乐吧。”周伟乐露出沉思的表情,“感觉这个名字还挺适合我的。”   两人一边讨论一边慢吞吞地走,没一会儿又遇上了黄雅琼,周伟乐就把两人在讨论的事情和她说了。   “我觉得不太行。”黄雅琼郑重其事地摇摇头,“你们想想,他现在18岁叫周可乐倒可以,等到88还叫周可乐……”   “那确实。”   “所以伟哥你就认命吧。”黄雅琼拍了周伟乐一下,“现在这名字不是挺好的吗?伟大且快乐。”   等到了楼梯口,几人分开,纪时的考场在最上面,要爬的楼层最多,黄雅琼和周伟乐都在下面,纪时掏出手表一看,还有几分钟就要开考了,他冲两人挥了挥手,加快脚步往上爬。   昨天他们几个人已经一起去看过考场了,鉴于上次月考继续按五门成绩排考场,所以纪时这次从第1考场退到了第2考场,姚蒙还是在第1考场。   纪时觉得教务处的老师们也挺不容易的,每考一次试就要给他们重新排一次考场,不仅高三如此,高一高二也是一样。   当然,Z中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激发出学生的竞争心理,让他们每时每刻感受着排名变化的煎熬,赢了的希望自己可以继续保持高排名,输了的则会在一个月内拼命奋斗,争取翻盘的机会。   全校排名都贴在一张纸上的话,更是让自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纪时上次月考排在全校33名,所以他是第2考场的3号座位,刚好是靠窗的位置,他刚坐好,监考老师就提醒他们把手头的资料交到前面去,该发试卷了。   纪时从笔袋里把笔拿出来。   他带了5支笔,这还是比较少的,一般考试他能带10支,就是担心考场上笔没油了或者摔了,这样方便换,语文的作文加数学的计算量就能用掉大半支笔芯,纪时这么做是以防万一。   老驴之前就和他们说过,考试的时候要小心,不要交头接耳,也不要借东西给别人,毕竟高考是全Z县的学生在一起考试,虽然Z中人多势众,但高考的时候和自己一个考场的基本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语文卷发下来了,依然是沉沉的。   语文试卷是五门课里试卷最沉的,有让人打瞌睡的奇效,他们这个考场已经算是Z中排名很靠前的学生了,可语文试卷发下来的一瞬间,纪时还是听到了考场里的哈欠声。   所以语文每次都得在早上考,在下午考的话,6月天里绝对会让人先睡一觉的。   纪时揉了揉脸,刚从外面进来,他手还有些冷,脸却有些发烫,手碰上脸立刻清醒了不少。   他从第一道题开始看,考的是多音字,字都是纪时比较熟悉的,他之前也特意翻过《新华字典》,选出来并不难。   这次也考了一道病句,还是最常见的考法,“通过……使……”这种的。   一看前两道题的难度,纪时就估计这次月考的难度不会太大,至少不会比上次月考大。   他把前面简单的题写完了,又把试卷往后翻了翻。   后面密密麻麻的阅读题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又把试卷翻回默写题那一页。   这次也没有考那种比较偏的句子,考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那句,其他的就是《论语》和唐宋八大家诗词,还有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那句。   纪时写得很慢,怕一时写太快影响卷面。   他们写作文的时候也怕有错字,错字放在那里会扣分,杠掉又太丑,只能平时多多注意。   文言文这次考的是一位名人的墓志铭,谢天谢地,老师们终于知道他们学生也很不容易了,这次总算没出那种特别麻烦的为难人的翻译句。   纪时对待这种句子也很仔细,他很难像黄雅琼那样翻译得很圆润,不过他也尽量修饰好,让语句读起来很通顺,句意也到位了,哪怕不那么优美也行。   写完文言文,纪时长呼了一口气,开始看阅读理解和古诗词赏析。   他确实感受到了,这次的出卷老师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阅读理解和古诗词赏析的难度还是在的,但基本是他们平时练习的水平,最多稍稍超出了一些,但也没有很过分。   对于纪时这种不太擅长语文的学生来说,这样的难度就很合适,即便和最顶尖的高手存在差距,差距也不会太大,但也不会因为试卷太简单遍地高分,那样反而测试不出他们的真实水平。   阅读理解是一片介绍最新科技的文章,这种文章他们平时考得不多,老师们大概是担心他们平时见少了,给他们练习的机会,这种文章的好处是很直接,没那么多考情感之类的东西,当然还是会考到创造这种科技的人物形象,让他们来进行分析。   纪时阅读理解最担心没东西可写,因为阅读理解给的线还是挺多的。   当然,他毕竟也学了这么久,练习的次数多了,手感也渐渐有了,倒也不像之前那样没东西可写硬是自己创造,语文老师说阅卷都是按点给分,他们造的东西答不到点上照样还是零分,写了等于白写。   为了自己的脑细胞考虑,其实压根没有造的必要,毕竟他造也造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接下来是作文。   纪时陷入了沉思。   这次的作文该怎么说?看起来没什么难度,也是文体自选,好像写记叙文也行,写议论文也行,主题是——科技创造未来。   一个很宽大的题目,从主题来说写成议论文其实更合适。   不过Z中平时在议论文上的练习相对比较少,他们还是写记叙文更多。议论文有固定的格式,对纪时这种作文苦手来说其实更友好一些,但一般来说,因为议论文的框架摆在那里,所有人都是一种框架,想写这种文体的话,拿高分其实有点难。   那该写什么呢?   纪时继续沉思。   他抬头看了看黑板上的钟,距离考试结束还有61分钟,思考时间还有一刻钟,时间上还是够的。   科技创造未来。   其实这个题目他不是不能写,毕竟他是真正见过科技对未来社会的影响力的,不管是后来用的大屏手机,还是各种app软件和电子支付,现在他们绝对想不到,未来会那么便利。   但是能写吗?   感觉有种剧透的意思。   但如果不写未来,只写科技创造的未来,那他估计全校50%的学生都会从爱迪生发明了电灯写起,再谈到电话给人类的沟通带来的便利——又好像太土了。   纪时又开始薅脑门上的头发了,他一会换左手挠头沉思,一会换右手挠头沉思,搞得监考老师时不时朝他这边看一眼,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站到纪时面前,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纪时也发现老师站他这边来了,不过他这会倒是需要什么来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让他把思维从爱迪生瓦特莱特兄弟这些人身上挪开,只能说他平时的输入量太少了,到了考场上就只能两眼发直。   要不写一篇《论诺基亚的倒掉》?   老师见了估计会直接给他塞进四类文里,诺基亚现在还是手机界的龙头老大,看不出什么倒掉的迹象。   纪时想了很多,十分钟就这么迅速飞走了,现在他就算没思路也必须硬写了,没办法,作文写不够字数是会扣分的。   他又挣扎了几分钟,还是决定写一篇有点新意的东西。 第92章 数学考试 刺激   纪时把脑海中驳杂的思绪全部甩到一边,开始在方格纸上写下标题。   他这次没写议论文,主要是要表达的内容多,议论文光是框架就有些占地方。   他不能写得很直接,只能比较隐晦地表达了他对于未来的期待,包括支付方式、个人生活甚至是宇宙。   未来毕竟是个模糊的概念,没有人敢给它下定义,也没人敢说未来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希望阅卷老师别那么武断吧,纪时默默想,他写的可都是真东西。   当然,他也只敢以幻想的口吻去写。   甚至他没有完全以2010年的自己的角度去写,他可以以2020的自己的角度去写,毕竟科技每时每刻都在改变着未来,既有现在的未来,也有未来的未来。   纪时写作文琢磨的时间挺长,真动笔的时候其实写挺快,毕竟他们都习惯用40分钟的时间写一篇作文了,没有这种速度上什么高三?   语文考试的时间倒还不至于太紧张,不少人写完作文还有大把时间浪费,不过纪时前面写得慢,写作文之前又思考多,所以等考场上大部分人都搁了笔,他还在写作文。   时间是够的,这一点他很清楚,但看着其他人都悠哉悠哉开始检查试卷了,纪时写字的速度也难免加快了些。   现在只能感谢Z中一天一套卷子的制度,天天动笔写字,他出现错别字的几率一点也不高,不像到了十年后,让他对着书照抄,他都能抄出好几个错别字。   考试铃响前5分钟,纪时终于放下了笔,他揉了揉食指上的老茧,把试卷翻过来检查前面的题,主要是看选项有没有选错,默写题有没有错别字。   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纪时才整个人趴在试卷上,眯了一小会儿,因为考试铃很快就响了。   五分之一的进度总算完成了。   监考老师宣布考试结束的时候他都懒得从座位上站起来,感觉人生已经放空,什么都不重要了,一直到他座位边的窗户被人敲了两下,纪时抬头,就见姚蒙在喊他出来。   纪时这才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从考场里走出来。   “这次作文好烦。”纪时抱怨道,“我憋了半天都不知道写什么。”   “作文不是挺好写的吗?”姚蒙还没开口,许谅忽然从两人身边冒出来,“议论文,会举例子就行。”   纪时:“……别告诉我你举了爱迪生发明了电灯泡的故事。”   “我举了。”姚蒙和许谅一前一后答道。   纪时问:“还有什么?”   “瓦特改良了蒸汽机?”   纪时扶额,百分之百全中。   “我还加了点时空穿梭的东西,之前我看了部时空穿梭的电影。”   姚蒙来了兴趣:“是《时光隧道》吗?”   “就是那部,特别搞笑。”   纪时也看了,那部电影特别好玩,是让·雷诺演的,他演的最有名的电影是《这个杀手不太冷》,不过纪时身上缺少文艺细胞,他对这种文艺片兴趣不大,反而是恶搞喜剧让他觉得特别有意思。   这个年头的好莱坞喜剧还挺克制的,不像后来添加的屎尿屁成分太多,纪时有时候觉得接受不了。   他们的话题立刻从语文作文跑到电影去了,这两人倒是越聊越投机,纪时反而落到了后面。   在去食堂的路上他也听到不少人在讨论这次的作文,科技的例子数来数去其实就那些,所以纪时估计,等到了改卷的时候,老师会看到一大片类似的例子。   作文给纪时一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感觉,在一大片人都写同样的内容的时候,他如果能写一个不一样的,应该就能赢了。   从这个层面上看,记叙文虽说经常让人读不懂要求,但因为每个人的理解不同,反而能挑出些很不一样的东西来。   换句话说,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更自由些。   ……   高一高二不在,食堂吃饭的人变少了很多,只开放了一楼的两个窗口,1号窗口的饭更好吃些,所以纪时他们到的时候,1号窗口前面排起了长队,2号窗口则无人问津。   纪时他们也在1号前面排着队,反正等会吃完了还是回教室,不缺这点排队的时间。   最近天太冷,纪时中午一般也不回宿舍睡觉,主要是睡醒了感觉更冷,脚一时半会没法暖和,而且时间短,不如在教室里打发了。   “语文考完太累了。”姚蒙放下餐盘先说了一句,“在考场上又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本来就是啊。”纪时叹着气,“有这个时间,我都能琢磨多少数学题了。”   “关键是分数还不稳,要是考数学,我这会都能估出自己考几分了。”   当然,两人在班里毕竟还都是学霸级别的,惆怅只持续了片刻就结束了。   哪一科考完就该忘了,最重要的永远是下一次考试。   不得不说,学生少了食堂烧饭都没有动力,今天1号窗口的饭菜是这学期最难吃的,菜也冷了,姚蒙和纪时后面就没再聊天,趁着一点热赶紧把饭扒完。   他们估计食堂老板也急着回去过节,就想着他们早点考完早点滚蛋。   回教室之后,纪时看了两道数学题就开始听歌打发时间,反正早上醒得迟,他今天的睡眠时间是足够的。   “借我听听。”曾泰然朝他那边凑凑,示意纪时借他一个耳机,“我今天忘记带MP3了。”   曾泰然的MP3要比纪时的高级,纪时是OPPO的,他用的是苹果的iPod,绿色的那款,看着就更简洁,其实在苹果出iPhone5之前纪时都没听说过这个牌子,后来iPhone火遍大街小巷,加上乔布斯的励志书籍铺满了书店和网络,他才知道苹果。   反正他这人就是不太时髦,人家用苹果的时候他在用诺基亚和HTC,等后面工作了之后才换了第一个苹果,后面又嫌贵改成了华为。   他对手机不太讲究,毕竟将来的娱乐设施实在太多了,更新也快,他用HTC的时候HTC在国内市场份额还挺大的,过几年居然也直接消失了。   纪时MP3里这会儿在放林俊杰的《曹操》,也是人人都会唱的经典曲目,两人瘫在椅子上听得摇头晃脑,纪时的后脑勺过会就被周伟乐击中了,对方提醒他声音小点。   “考试让你俩这么亢奋?”周伟乐问。   “不亢奋总不能哭吧?”曾泰然的解释有理有据,“现在不抓紧时间欢乐一下,马上开家长会就要挨揍了。”   “你反正天天挨揍。”周伟乐问曾泰然,“你今天作文怎么写的?”   “写科技改变了我爷爷的生活,当我到了我爷爷那个年纪的时候,一定也能感受到科技对我生活的改变。”   周伟乐:“……”   他除了竖起大拇指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曾泰然强是真的强,比他牛的人真的不多。   ……   午休一共也就一个多小时,差不多离考试还有20分钟的时候,他们把座椅放回原位,准备去各自的考场。   纪时背着包,和姚蒙两人走在前面,下午的数学是两人擅长的科目,去考场之前两人就都挺放松的,反正考过这么多次试,他们的分数都是150上下徘徊,低也低不到哪儿去。   当然,这次期末考试的考卷出的是160分的统一卷加40分的模拟卷,据老驴说,从明年开始,他们每次月考都要严格按照高考的形式来了。   当然,真到了高考的时候就不分什么月考不月考了,基本都只有模拟考,一模二模三模,一路模到高考开始。   “下午加油啊。”   两人在考场门口分开,姚蒙小声提醒了纪时一句。   “你也是。”纪时微微一笑,“加油!”   他们绝对是会拼尽全力的,不管是月考还是高考,越是临近高考,考试的机会就越应该被珍惜。   考试的确很烦,但到了这个时候,考试也只会越考越少了。   纪时在考场上待了一会,考场的人才渐渐满了。   第2考场依旧以1班和2班的学生为主,普通班的学生依旧不算多,大概也就5、6个的样子,纪时之前是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不过被老驴要求跑腿的次数多了之后,他和2班的学生倒是一个个的都眼熟了。   纪时这次是33名,在2班也能进前15了,算是一个很高的分数,加上他相当恐怖的语数外,他和2班的学生相处起来也没什么隔阂感。   不过熟归熟,聊也没什么可聊的,要么就聊聊上午的语文,要么就聊聊老驴,随便瞎聊了会,监考老师就来发试卷了。   纪时活动了一下肩膀,让自己在考试前稍稍放松一些。   数学是他的优势科目,经历了上午语文的残忍之后,他急需来点数学让自己回血。   所以从数学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起,纪时就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他从第一道填空题开始就保持着高度的亢奋,草稿纸上思路不断,感觉自己的状态比之前的月考更好。   考试的时候其实是越冷静越重要,不过纪时这会的状态倒不是慌乱,他只是比平时更兴奋,思路顺畅,解题的速度也更快了。   这次期末考试的数学难度和上次月考相当,不过出卷人还算善良,题目的难度是依次叠加的,从易到难,没有在前面给他们挖坑。   填空题从第12题开始,纪时开始感觉到难度,他稍微多花了点时间在草稿纸上演算,然后是第13题、第14题,全部都算出来了。   解难题的时候,纪时的情绪就变得冷静了一些,不过思路还是很顺畅的,虽然这会儿是期末考试,但他感觉自己和平时练习的时候差别不大,没有紧张感,思路的顺畅让他心情也变得很愉快。   接下来开始对付大题。   纪时的几何题比代数题要好一些,因为几何一般就是出的图形要让论证,要么是两条直线是不是垂直,要么是求证个别的,哪怕题目有难度,方法都摆在那里,只要想到就能解出来。   当然,想不到也很让人难受就是了。   但今天的图形题没有让纪时产生那种感觉,他一路顺顺当当做完了三道大题,在第四道大题的时候纠结了片刻,但也顺利解出来了。   最麻烦的依旧是最后两道大题。   和之前的几次考试不一样,这次的数学试卷的最后两道大题只有两小问,分值总数14分,一小问7分,虽然还没认真看题目,纪时估计这次的最后两题恐怕要比之前麻烦。   毕竟是7分的分值。   之前一道大题总分基本是15分,一个小问5分,和填空题相当,最后一问实在答不出来也就5分,但7分的答不出来就值钱了。   两道题一错,分数立刻就少14分,他的数学到现在还没考过146以下的分数呢。   纪时不禁在两道大题上多花了点时间。   倒数第二题解出来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14分好歹是到手了,就是花的时间多了点,齐老师提醒过不少次,到考场上千万不能和题目死磕,一道题不会先看下面的,等会的都做完了再去看之前空着的题。   纪时思考倒数第二题的时候有些入神,没注意时间就花多了,不过还好,因为前面的题目做得足够快的缘故,他现在还有不少时间。   不过就算这样,纪时难免还是产生了一点紧张。   考场上最磨人的无非就是这种时候,时间一步步逼近,可自己还有不少题没看完没写完。   纪时轻轻呼着气,凝神去看最后一道大题。   这是一道挺复杂的综合题型,第一个小问就挺有难度,纪时视线往四周飘了飘,考场上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凝神细思。   纪时也不由投入了进去。   做数学题的时候必须全身心投入,纪时把题目往草稿纸上写,一边写一边疯狂运转着大脑,试图找出一点清晰的思路来。   1分钟、2分钟、3分钟……时间足足过了7分钟,他动笔的速度才快了些,这一小问他找到思路了!   光这一小问就花了纪时10分钟的时间,从思考到在试卷上解完。   只剩下最后一小问了,但考试时间也只剩下15分钟。   纪时盯着那道题研究了挺久,这个问题很短,就是求一个解,可纪时在那翻来覆去想了半天,脑子里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该怎么解呢?   他尝试着换思路,足足换了两个方向,好像都不太行。   距离考场铃响还有7分钟,纪时考卷的这半面是空白的。   他已经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了,脑门上也开始冒汗,这会儿他确实挺紧张的。   不过这种事情也是难免的,现在就是生死一瞬了,能不能做完就看他的脑细胞怎么样了。   但就算这时候,他居然还有点分神,他想到了最近看的侦探小说里波洛的灰色脑细胞,给他来点多好?   说来就来了!   纪时脑海中蓦然蹦出一个想法,可显然,他的手速比脑速更快,大脑想到的一瞬间,手指已经反应在草稿纸上了。   他现在还不确定自己的这种解法是不是对,但他现在已经在悬崖边上了,哪怕是个新思路,他也只能加快速度去尝试。   纪时在草稿纸上写了接近4分钟的公式,才确定这条路行得通。   他在试卷上的字已经接近起飞了,对比前一道题清晰的数字,这道题他基本是手眼并用,眼睛盯着草稿纸,手指在试卷上写,所幸试卷上空白的版面够大,他抄得虽然有些飞,却并没有抄到试卷外面去。   扑通、扑通、扑通……   他的心跳声比笔在草稿纸上写字的速度还响,响得纪时都觉得烦了。   考场上的钟时间还未必准,等指钟指向29的时候,纪时只祈祷秒针能再转一圈,千万别转到一半考试铃就响了。   倒数三行。   倒数两行。   最后一行!   纪时放下笔的瞬间,考试铃声同时响起,他整个人重重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身上已经大汗淋漓。   外面明明是零下的气温,他却热得想要脱衣服,羽绒服包裹着他完全透不过气来,感觉里面的毛衣应该已经都潮了。   但……好歹是写完了,简直是生死时速。   然而,还没等纪时彻底松口气,监考老师已经把附加题卷发了下来,纪时又不得不从座椅上弹回去,开始看附加题的部分。   毕竟附加题只有30分钟,4道题的题量也不算小。   考试果然是一场场修炼,难怪他整个高中都没有发胖。 第93章 考试第二天 准备阶段   做到附加题的时候,纪时深深舒了口气,附加题的难度比统一卷还是低一些的,虽说最后一道题也让纪时纠结了一会儿,但他还是做出来了。   不过那种身体虚脱的感觉直到出了考场都没有散去,风一吹,纪时迎风打了个喷嚏,身上顿时变冷了。   好在他带了保温杯,他立刻打开灌了一口。   姚蒙不由有些担心:“没事吧?”   纪时摇了摇头:“在考场上做题太紧张了。”   他又打了个喷嚏。   纪时估计,他这次考试可能要在感冒中度过了。   “这次的最后两道大题确实有点麻烦。”姚蒙蹙着眉,“你最后那道题解出来没?”   纪时点头:“最后生死时速总算解出来了。”   “我就没有,卡在那里一直没理顺,到最后收卷也只能丢笔了。”姚蒙挠了挠头发,“也是没办法的事。”   差不多从第一次考试,Z中的老师就一直嘱咐他们考试铃响之后要及时丢笔,考试结束后再写等同于作弊。   不过在考场上,一道题来不及写完的绝望感还是很强烈的,比完全不会的感觉更糟糕,纪时设想了一下,在那种状况下,人确实更容易失去理智。   “那你这次估分又是满分?”姚蒙瞥向纪时,“前面应该没有让你觉得为难的题吧?”   姚蒙是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的,以他做这张试卷的经验,前面的填空和后面的大题都有难度,但除了最后一道外,应该没有别的题能难住纪时。   毕竟他和纪时当了这么久的竞争对手,对彼此的实力都很熟悉。   “不确定呢。”纪时把羽绒服拉链拉到了最上方,又从包里翻出围巾裹上,“前面的题我也没有细看。”   “算出来就差不多了。”   这一点纪时也同意,数学算出来基本就能全对,算不出来那就是真的不会,出现笔误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   考完之后,姚蒙直接回宿舍,纪时则下了楼,和曾泰然他们在楼梯口碰了面。   刚考完曾泰然就和黄雅琼在抱怨这次的数学题,说自己最后一小问直接空着了,倒数第二题的那个小问也没能算出结果。   “你俩呢,应该都算出来了吧?”黄雅琼眯眼看纪时和周伟乐。   纪时选择沉默,周伟乐抬头望天,嘴巴一撅就要开始吹口哨。   “行了,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黄雅琼摆摆手,“数学好的人是真的讨厌啊。”   关键她对纪时和周伟乐他们的数学有种无力感,好像不管怎么学都学不过对方似的,就很气。   但气也没用。   平时都练一样的试卷,用的参考书也相似,甚至她在数学上花费的时间比周围这一圈人要多多了,但就是没有哪一次能考过他们。   虽然这群人在语文上也是一样。   但黄雅琼还是有些不爽,毕竟她的优势科目只有语文这一科,纪时和周伟乐的优势科目都比她多,更不用说姚蒙了。   好气哦!   考完试时间还早,但天已经差不多快黑了,外面灰蒙蒙的一片,路灯下站着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马路对面的小摊贩也高声叫卖着。   纪时他们先进了文具店挑文具,倒不是为了这次考试,而是买来假期里用,门口的文具店和他们放假的时间是一样的,暑假里文具店或许还会多开一会儿,寒假了老板也想早点回家过年。   纪时买了两盒笔芯,还买了活页纸和一支自动笔芯,想到明天的英语考试,他又多买了一块橡皮,主要是以防万一。   “你们要吃什么不?”曾泰然问,“糖葫芦吃不吃?”   “吃!”黄雅琼大声应答,“我要橘子味的。”   “纪时呢?”   “原味的就行。”   串山楂的糖葫芦1块钱一根,串橘子的1块5,老板的车里一共只有这两种口味,不像将来什么水果都能往糖葫芦上串。当然,现在Z县人消费的水果品种也比较匮乏,都是冬季的常见水果,没有什么高档货。   曾泰然又问他们吃不吃麻辣烫。   麻辣烫摊的老板是熟面孔,夏天他在这边做凉皮凉面,冬天就做麻辣烫和关东煮,摊子虽小,但是外面用帐篷布裹着,学生躲在里面吃倒也不冷。   “麻辣烫不吃了,我吃关东煮。”黄雅琼答道,“要是被我妈看到我吃麻辣烫,晚上回去她肯定要说我。”   “我也吃关东煮,回家吃饭。”   周伟乐家里人今天下班迟,他倒是考虑吃麻辣烫,不过既然纪时和黄雅琼都吃关东煮,他也跟着选了这个。   几人就各自挑了点关东煮吃,门口的关东煮还是比学校食堂的关东煮好吃些的,因为辣味重,口感和麻辣烫更接近,泡着的食材种类也比较多,除了火锅丸子之外,还有海带片平菇香菇这些,纪时不爱吃丸子,光吃菌类和海带片。   “这次的数学试卷不算难,但我估计能把最后那道大题答出来的人不多。”周伟乐小声讨论着这次考试,“我也是算了挺久才解出来的。”   “我差点就解不出来了。”纪时喝着麻辣汤,汤的麻度和热度让他觉得身体暖和了很多,“在考场上紧张得要命。”   “那我还好一点。”周伟乐笑了,“考数学的时候我比较放松,想着能解就解,解不出来就算了。”   “结果还是解出来了。”黄雅琼叹着气,“不过我还好,我最后那道大题7分没了,但是倒数第二题应该也就扣个5分,统一卷应该在135分上下吧,这差不多就是我的正常水平。”   “我倒是觉得考得不怎么样,不过我一直没考好过,也就无所谓了。”曾泰然反而是他们几个里最随意的,“而且我觉得这次月考分应该比上次多。”   曾泰然坚持认为这是他在小圈子里耳濡目染的结果。   “纪时你今晚还去上课吗?”黄雅琼问纪时,“我那个补习班老师已经停课了。”   “我上到这周四也停了。”纪时说,“老师把高中三年的内容帮我们梳理过了,明年应该就是提升了。”   “你们老师还挺有规划的。”黄雅琼手撑着下巴。   “刚退休嘛毕竟。”纪时笑了笑,“还没适应不用上班的状态。”   等几人钻在棚子里把关东煮吃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黄雅琼她妈电话打过来,她冲几人挥挥手就走回学校门口去了。   周伟乐家里没人来接,他找了一个熟悉的同学骑电车载他回去,最后只剩曾泰然,纪时陪他在门口站了会儿,直到他爸的身影出现。   明天考英语、物理和化学,依旧是一天三门,没有严格按照高考的要求来,苏省高考向来是分三天才考完的。   纪时晚上要去上化学的课,不过今天放学早,也不用在教室自习,哪怕他在学校门口吃了点东西,回出租屋之后时间还很充足。   他在开门的一瞬间冲他妈打了三个喷嚏。   “感冒了?”纪妈有些担心,等纪时把围巾解开,她手伸进纪时脖子里探了探,“身上是有些潮,你回去把鞋脱了,倒点水泡泡脚,水瓶里水多呢。”   纪时乖乖照做了。   他在屋子里都能听见他妈举着刀剁东西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等他擦干脚,她妈就捧着一个大碗进来了,不是平时用来吃饭的小碗,而是用来盛汤的大碗,巨大一个,纪时低头一看,碗底铺着满满的姜丝,姜味都溢出来了。   “趁热喝。”纪妈拍着他后背,“喝。”   纪时:“……”   “嫌辣厨房里还有红糖,等会我用红糖给你冲一碗。”   纪时赶紧拒绝。姜丝的味道就够他难受的了,不过好歹还在他可接受范围之内,要是再冲点红糖,又甜又辣的滋味他可受不了。   但不得不说,他妈还挺喜欢在菜式上搞创新,虽然绝大多数创新都以失败而告终。   不过她倒是挺喜欢给纪爸和他灌姜茶,对纪时还好,知道姜味太重他吃不消,放的水多,对纪爸她就没那么仁慈了,基本是一半姜一半水,喝得人嘴都能肿起来。   不过整整一碗姜茶灌下去,纪时觉得身上的寒气确实散了不少,除了要开始一刻不停地上厕所这事很麻烦。   厕所湿冷湿冷的,待久了身上也冷,所以到了冬天晚上纪时就不会经常喝水,因为大半夜裹羽绒服出去上厕所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现在好歹还有羽绒服穿,冬天不至于那么难熬,他小时候连羽绒服都没有,都是裹着棉服,里三层外三层套着毛衣,手臂都活动不开。   “再来一碗。”纪妈又给纪时推了一碗茶,“多出出汗就好了,晚上我送你去老师家。”   在这照顾纪时这么多天,她清楚纪时是绝对不会缺席晚上的补习了,别说像今天没下雨下雪,之前的雨雪天他裹着雨披照样出门。   纪妈其实挺心疼他的,既心疼又高兴。   她知道纪时现在学习好,特别拼,又努力,可她也不会觉得孩子的成绩是随随便便就能达到的,这个天大人都不想出门,宁可缩在家里看电视,尤其到了晚上,外面又阴又冷,纪时初中的时候还会抱怨学习苦,现在竟然连一句都不说了。   既然孩子这么拼,她当然要支持他理解他。   纪妈住到这边几个月,眼界也算稍微开阔了些,和他们租在一户的人家,包括在后排前排的人家,家家都有高考生,不管是条件好的还是条件差的,夜里一两点才熄灯的多的是。   纪时都算是休息早的了。   纪时上高一的时候经常和他们抱怨竞争力大,自己学不过别人,纪妈还以为他是犯懒不肯学,到现在才知道纪时没说假话。   别的家长难道不心疼孩子?其实也不是这样,但高三的这份苦是必须吃的,人人都是这么苦过来的。   晚上纪时难得让他妈骑车送他去老师家,虽说喝过姜茶他身上暖和多了,不过热还是热,骑着车吹太多风他也吃不消,送他到了那边纪妈先回家,等他下了课再把他接回来。   纪时初中家离得近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待遇,他那会住校,纪妈每周来一趟,给他带点零食和生活用品,而且从来不担心他学习,纪时中考的时候,其他家长都在学校门口守着孩子出来,纪妈直接来都没来,她说来了怕纪时更紧张,反而影响他发挥。   纪妈电瓶车骑得慢,她对附近的路况不是太熟悉,纪时担心她骑着骑着人就丢了。   “这点路我还是认识的。”纪妈不服气,“要是实在认不得路,我就到路边上找交警,让他把我送回去。”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纪时觉得可行。   这节课也是这学期补习最后的内容了,纪时只要再过来上一节课,补习就结束了,所以到这个时候,补习班的老师也没有讲一些深奥的理论,只是带他们把基础性的内容再过了一遍。   在这个时间,大概是期末考试的缘故,来补习班补课的人其实不是很多,除了纪时之外,也就零星几个住在附近的学生。   不过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个人能占用的时间更多了,尤其纪时带着之前做的试卷过来,正好趁机把能问的都问足了。   他觉得他报的班性价比还是挺高的,当然,就算性价比再高,对他父母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上课上到10点多,从老师家温暖的屋子走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冷得人忍不住抖腿了。纪妈扶着电瓶车站在路边,给他拿了个热水袋:“冷吧?”   “妈,你也冷吧?”   “我还好。”纪妈笑了笑,“我戴了手套也裹了围巾,这么点路也不冷。”   纪时沉默着上了车后座。   冷肯定是冷的,纪时很清楚,他妈手上长了冻疮,耳朵上也有,一到冬天就发痒,搽冻疮膏都没什么用,他妈平时在家忙里忙外,连几块钱一支的护手霜都舍不得买。   纪时买了,她还怪他浪费钱。   她就是对自己特别抠,但是对纪时特别大方,尤其在学习上,她和纪爸都是一样的态度,他们说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就不希望纪时也和他们过一样的生活。   外面寒风呼啸,纪时在后面坐着,拳头却在不自觉间攥紧。   他一定要努力,再努力啊。   等回了家,出租屋这片依旧都没熄灯,纪时还想再复习一会英语,却被纪妈勒令去睡觉:“你今天不舒服就早点睡,也让自己稍微放松下。”   纪时乖乖听了,可能是确实受了凉,他抓着被子,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着之后,他隐约还听见他妈给他掖被子放热水袋的声音,不过纪时确实是困了,后面他已经睡沉了,一觉就睡到第二天天亮。   早上起来果然没有昨天那种身上发寒的感觉了,纪时吃过早饭,把书包收好,一路小跑到了校门口。   Z中的大门依旧是崭新的,应该是经常有人擦,到处透着一股青春洋溢的感觉,等未来Z中的地盘归了八中,给纪时的感觉就像学校突然变暗了一样,不过也难怪,那时候这个校区也有十几年了,不旧是不可能的,他总不能跟个伤春悲秋的诗人一样感慨,那就太酸了。   “哟,纪时时!”   纪时忍不住捶了周伟乐一拳:“怎么又在校门口见你了。”   “我都这个点到。”周伟乐轻轻一笑,“不过来之前我会往后看两眼,看能不能遇到认识的人,果然今天又遇到你了。”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里走,不过他们今天倒没有遇到黄雅琼,曾泰然也不在,两人慢吞吞地走到楼梯口,刚在校门口的时候感觉人还挺多,一到校门口人立刻就少了,高三生们分散在不同的考场里,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   “你今天没有不舒服吧?”周伟乐问,“感冒好点没?”   “昨晚回去疯狂喝水,好多了。”纪时叹了口气,“希望我考物理和化学的时候别那么激动。”   “没必要的,以你的水平,绝对可以的。”周伟乐拍拍他肩膀,“之前咱们不是讨论过物理和化学吗?你绝对可以比上次考试分高的。”   “我没别的要求,化学上100分就行。”纪时也很无奈,“可惜考多少分我也决定不了,就看这次发挥了。”   “没问题的。”周伟乐伸出拳头,和纪时轻轻一碰,“加油,希望这次考试你能去第1考场。”   纪时闻言笑了:“借你吉言。”   “我的嘴很灵光的,放心吧。”周伟乐也冲他一笑,“是你绝对没问题。” 第94章 下午的考试 考试日常   纪时对英语和物理这两科都没有太过期待,他的英语向来很稳,怎么考问题都不太大,物理也慢慢上去了,现在就差化学了。   在11班他的化学其实还不错,不算是一个很拖分的科目,但放到年级上,他这样的化学成绩就太没有竞争力了,纪时甚至怀疑前四考场都没有化学比他更低的学生。   路漫漫啊,人生艰难啊。   不过纪时心态已经变佛了,他好歹在一学期之内把化学成绩足足提了20多分,堪称创造了一大奇迹,接下来他的确有更多期待,不过期待都是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去实现的。   纪时有足够的耐心。   ……   静坐在考场里,翻着这次的英语试卷,纪时不禁皱起了眉,这次期末考语文和数学的难度都只是适中,没想到坑居然留在英语这里,英语教研组的老师们恐怕使了全力才把试卷出成这个难度。   前几次月考的英语试卷不能说是简单,但是绝对没有今天的难度,它比纪时上上次月考的难度要大太多了。   哎,老师们想为难学生的劲头果然不能小觑,他还以为这次期末考每科都会让他们轻松飞过呢。   谁能想到呢,浓眉大眼的英语老师居然在这个时候为难他们,阴险,实在太阴险。   听力的难度倒还好,在纪时的可接受范围内,但单选题、完形填空和阅读题的难度都是蹭蹭往上飙,从最开始就让人品尝到绝望的味道。   尤其是阅读理解,之前他们做的cell家族都是小case了,他们都不知道出卷老师是从哪里找的原文,阅读理解题不少都是一看试卷睁眼瞎。   纪时也感觉到了难度,幸亏他的英语基础不错,遇上难题还可以磨一磨,不过考了这么多次,不管是难题还是简单题他都有一定的错误率,没有一次考试能把选择题都选对了的。   而且纪时的英语水平在年级上都算是不错的,一张考卷他都觉得有难度,那么年级上的平均分也绝对不会高。   对待英语,纪时倒是没有对数学那种急得冒火的感觉,毕竟英语不管难易,整体的考试时间还是充足的,不像数学那么紧张,只不过纪时的不确定选项更多了而已。   而且考英语的时候,题目越难越是不能慌,因为某些单词就是得靠猜,心态稳定了才能猜对。   当然,这和英语的分值也有关系。   像完形填空这种能把大半卷面占住的题型,总分一共就20,纪时顶多也就找到5、6道不确定的选项,哪怕全错了,那也不如数学一问分值高,只能说英语这一刻的震慑性还不够强,既然没有全对的可能,错就错了也没办法。   好在这次的作文还算简单,无聊的李明继续在做无聊的事。   英语的下一场就是物理,英语试卷被监考老师收上去的一瞬间,考场里响起一片叹息声。   “哎我去,看到这次的阅读理解我真是两眼一抹黑,这次都出的什么题啊?”   “绝了,英语老师之前还在课堂上说,要让我们回去过个好年呢,谁家年是这么过的?”   “……我觉得这次英语有90的就是高分了。”   纪时上完厕所回来,就有2班的学生站到他座位旁边:“纪时,你英语感觉怎么样?”   “是不是特别难?”   对面又有人问纪时。   其实纪时不太确定对方叫什么名,但都是二班的熟脸,他就老老实实答了:“勉勉强强。”   “行了,知道了。”对方无奈道,“那我估计你分不会太低。”   纪时英语成绩好在2班不是秘密,这学期一共才考了几次试?纪时的英语已经拿过两次年级第一了,数学也拿过一次。   他现在虽然还在第2考场,可数学和英语这两门基本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可惜语文拖了后腿,加上Z中这边物理和化学算分,才对纪时特别不公平。   不过到了高考考场上,纪时的语数外三门就很沾光了。   当然,第2考场好歹是全Z中排名31名到60名的学生,大家嘴上抱怨归抱怨,真考出来分数未必会太低,按Z中过往的高考成绩,这个名次的学生基本上在金陵大学和国内双一流高校之间徘徊了,到了这个阶段,他们基本不会有拖后腿太狠的科目。   纪时也是听听,没太当真。   成绩好的学生多多少少都有点凡尔赛的,虽然他们本人并不这么认为,因为那确实是他们的真实想法,在Z中的强化班里,除非稳定在班级前五才会对自己的成绩满意,排名不够的还是会觉得自己不行。   这真的不是谦虚。   谁不希望自己的排名能再高点呢?谁又不想去清京这两所顶级高校呢?   ……   监考老师回来的时候,考场里已经鸦雀无声,大家桌上都只剩下塑料笔盒。   老师按顺序把考卷发下去,纪时写完名字先把试卷大概看了看,尝试答了一两道题,再去看后面的题目,还好还好,物理教研组不像英语教研组那么变态,这次的物理试卷难度中规中矩,最后一道题纪时虽然暂时没做,但他感觉,自己还是有把握在这道题上拿到分数的。   当然,拿满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的物理毕竟还没到姚蒙和周伟乐那一步。   考物理的时候,考场上躁动不安的感觉明显减轻了不少,不像考英语的时候,大家翻到这篇阅读理解好难,翻到那篇也好难,干脆把试卷从这一页翻到后一页,好像多翻翻答案就能出来似的。   第2考场毕竟是理科尖子生的考场,物理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对比之下,纪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混迹于学霸中的渣渣,他出排名的时候其实仔细观察过他前面的所有人,反正他没找到一个物理比他更低的,这群人基本都在110以上,115以上的也有不少。   纪时非常之羡慕。   当然,在考试的时候纪时是不会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拿到考卷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投入了。   他最近其实已经慢慢有自信了,不像之前,考试的时候他都会做很多心理建设,安慰自己物理不行再努力之类的。   现在他就很自然地把试卷摊开,从第一道题开始安安静静地做,用上他已掌握的知识。   他可以确保一点,他在考卷上能够展示的就是他的全部,没有做无用功,也没有放弃难题。   物理的难题当然还是有的,但纪时这么一场场考试考下来,一张张练习卷做下来,曾经他觉得很难的题目现在已经有不少能解出来了,虽然每次考试都依然有新的问题出现。   纪时现在已经可以很平静地对待这一道道物理题了,不管怎么说,他上次那张考卷也是考到了班级前五的。   纪时不认为自己这次会坠机。   他每一次考试都能比上一次考试再进步一点,他的基础已经在那里了,他还在巩固着自己的基础,除非他彻底把物理这门科目放弃,想掉分也没那么容易。   纪时做完了一面试卷,很快翻到另一面。   他的心态依然很放松,就和上次月考的感觉差不多,随着他自己基础的提升,他对物理的自信慢慢稳固,做题的正确率也一直在上升。   一张考卷做完,纪时大概估算了一下,他还是有不太会的题目,可这种题已经算是很少的了,考场里绝大多数人把笔放下来的时候,纪时也放下了笔,虽说那个时间离交卷也已经很近了。   这无疑是他进步的表现。   总而言之,他还有一个学期,从现在到高考的那一天,他依然有几个月的时间去把物理的分数提上去,到现在,他的目标已经不再是稳定的A了,他想要A+,而他也有拿A+的可能,既然有机会,他一定会去争取。   向A+冲刺狂奔!   ……   考完物理,时间已经挺晚的了,毕竟一个上午考了两门科目,考试的中途都没怎么休息,其实五门科目完全可以安排成三天考,但老师们觉得三天时间有点太多了。   “这是在锻炼你们的定力。”——来自老驴的名言。   定力不定力的他们不知道,总之考完之后是真的饿,简直能吞下两头牛。上午好在就英语难了点,考完英语吃点面包再考物理还好。   要是连着两门科目都难,他们说不定都不想去食堂吃饭了。   考完试,纪时和姚蒙照样在考场门口碰面,他们两人都挺淡定的,一路就随意提了提上午的考试,也没特别对答案。   去食堂的路上,不少人都在吐槽这次的英语太难了。   也怪英语教研组平时伪装得实在太好了,大家都觉得受了英语老师蒙蔽。   纪时两人在楼梯口遇到了周伟乐,对方哭丧着脸,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明天就开家长会了啊,还让不让我活了?”   纪时拍拍他肩膀:“没关系,大家都难。”   “我不是大家,我只是一个小垃圾。”周伟乐叹了口气,“下午靠化学拉分吧,可惜高考化学又不算分。”   他现在的成绩全倚仗数物化三门,语数外就靠数学还不知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加把劲吧,英语也不一定说要掌握多少单词,还是要会考试。”姚蒙搭在他另一边肩膀上,“高考不会这么难的。”   “对。”纪时直视着周伟乐,“我觉得明年高考英语一定不会太难,这是我的预感。”   “你的预感准吗?”   “应该挺准的。”纪时笑了笑,“你现在把基础那块再加强加强,一定可以的。”   几人一起去食堂吃饭,物理考结束就有些晚了,回家吃饭再来考试时间来不及,所以今天食堂里的高三生数量还挺多,纪时端着餐盘找位置,结果隔壁两个座位都是他们班人。   大家难免提到了这次英语考试,周伟乐又唉声叹气丧了一会,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英语不行,丧丧也就习惯了。   “明天开家长会,今天老师们估计得加班加点改试卷了。”姚蒙道,“今天应该就能放假了吧?”   “得看老驴他怎么通知,没什么事今天就该放了,家长会咱们反正不用参加,不过也可能等家长会结束了再通知事情。”   “成绩还没出吧?”黄雅琼道,“成绩没出应该不会那么早放我们走。”   纪时:“……你们难道没有设想过一种可能?”   大家顿时齐齐望向他,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纪时所说的可能性他们已经想到了,以及,按教务处一贯的尿性,这种可能还真的会发生。   因为按时间来说的话,等今天化学考完,分数肯定得明天早上才出来,估计开家长会的时候家长们就能拿到他们的全部成绩了。   那……让家长们顺便把他们的成绩单带回去也不是什么魔鬼的事情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大家连饭都吃不香了。   平时考试排名菜一点也无所谓,给家长报告的时候轻描淡写点说就行,着重强调自己优秀的地方,把不够优秀的地方都抹掉。   但是!   一旦爸妈把他们的成绩单握在手里,那就什么都暴露了!   “我现在已经忍不住设想那个画面了。”周伟乐叹了口气,“老驴在背投上把咱们的班级排名展示出来,每个家长的桌上放着咱们这次考试的各科成绩和排名。”   “快闭嘴吧,赶紧吃饭!”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下午还要考化学呢,别废话了!”   联想到那一幕,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就算再郁闷,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好歹下午他们还有五分之一的机会去挽回。   周伟乐有些羡慕地看了姚蒙和纪时一眼,这两人就压根不需要担心。   姚蒙就不说了,他就没有偏科的科目,每门的成绩都挺好的,纪时虽然是公认的物理和化学偏科,可人家总分和排名都高,那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而且纪时那两门进步堪称神速,任谁也不能挑出毛病。   不过那都是对方应得的,他们这一圈人,只要和纪时相处过,都知道纪时在学习这件事情上有多努力,努力再加一点天赋,学习成绩一定是可以提上来的。   ……   下午的化学,难度大致和上一次月考相当,纪时做题的时候手感也不错,当然,做化学卷子的感觉还是比不过数学和物理,但比他前面几次月考还是强些的。   按等差数列的规律,他上上次模考98分,上次99分,这次应该是100分。   考完化学之后,整个考场的氛围就快活了很多,虽然前面有家长会这个难关在,但更重要的是,考完这场试他们就要放假了。   连纪时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他也就元旦节回了趟家,到现在时间也挺久的了。   从考场出来,他和姚蒙先回了教室,本来他想回宿舍搬书的,但广播通知让所有学生考完试直接去教室。   “等会老驴该通知是放假还是明天再放了吧?”姚蒙背着包,“我希望今天就放。”   “那明天等你爸妈把成绩单带回家?”纪时问,“我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次英语试卷确实有难度,但英语难对纪时并不是坏事,相反,试卷越难对他反而越友好,所以纪时估计他这次的排名不会太差。   他的自信心主要来自于数学。   上次月考他没能把所有的题都解出来,但这一次,200分的题目他是原原本本从头到尾做出来了的,至少数学这一项就能给他拉不少分。   每次月考能做出最后一道大题的学生毕竟有限,实际上,哪怕最后一道大题没法答出来,可前面题目的正确率能保证的话,数学依然可以考出高分。   那……把成绩单给家长看反而是一种光荣了。   他爸一定会觉得很有面子。   “我都可以。”姚蒙道,“我感觉这次发挥没太失利,就是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超过你。”   “这就不知道了。”纪时眯眼笑了,“我这次考试感觉挺好的。”   “没听你抱怨我就觉得你考得不错,而且你数学全答出来了吧。”姚蒙看向他,“不过分数没出来,什么也说不准。”   “是啊。”   纪时估计,两人物理和化学的分差应该和上次差不多,可能还要再小一点,因为这次物理化学的难度和上次月考大致相当,而他上次考试和姚蒙的总分差也就在10分以内。   那接下来就得看他语数外三科能帮自己拉多少分了,如果他这三科不小心考出高分的话,超过姚蒙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老驴开完会估计就得去改试卷了。”   “他晚上肯定要加班的,谁让化学每次都是最后考呢。”   以Z中老师的改卷速度,这会儿可能另外四科的成绩都出来了。   等两人闲聊着回了教室,老驴果然已经到了,不仅是老驴,另外几科的老师也全部都来了,一见这阵仗他们彼此使了个眼色。   中午在食堂的预测果然成真了,今天就要放假!   这会儿教室里的试卷已经到处飞了,纪时还没到座位,桌子上已经盖了七八张试卷,还有源源不断的试卷在往下发。   “到底是要发多少啊?”曾泰然咬牙切齿,“诅咒教务处的复印机赶紧坏。”   “老师办公室也有复印机的,教务处的坏了又没用,你省省心吧。”纪时接过试卷,按学科摆好,他大概预测了一下,以他们老师手上捧着的试卷厚度,每科至少得是十张以上的量。   “好多。”   试卷一边发,教室里一边响起学生们的嚎叫声,可惜嚎到一半就被老驴冷酷的眼神挡回去了。 第95章 家长会 纪爸的反馈   纪时一个大书包全被试卷塞满了,沉甸甸的,各科试卷一样发了12套,是老师们觉得他们花五六天时间就能写完的量,纪时觉得老师们实在太低估他们了,这些试卷两天就能写完,尤其在寒假结束前一天,那速度简直嗖嗖的。   加个狗头先。   纪时一共只有两个包,平时上学用的和搬书备用的,这次都要装满了。   因为在他们发试卷的时候,老驴已经在教室里宣布了假期注意事项和返校时间,那自然地,该搬的书现在就得往家搬。   “家长会明天上午10点开,就在我们班的教室,放学之前请大家把自己的名字用纸条贴在课桌上,方便家长们明天找。”   一边说着,老驴一边叫人在教室前后门都贴了一张纸,上面是11班的座位表。   大家一边高兴放假了,一边担忧自己明天过后的生活。   “期末开家长会,太残忍了。”   “哎,明天估计就能出分了,还不知道我这次能考几分。”黄雅琼轻轻叹着气,“就让人好好回家过个年不行吗?”   纪时把试卷收好之后,又回宿舍选了他觉得复习要用的资料,之前练习的试卷他这次没带,主要带了常用的几本参考书和课本,背着分量都不算轻。   宿舍这会儿是一派乱糟糟的景象,快放假了,大家有用没用的都往地上扔,走廊里都堆着不少要丢的生活用品。   纪时宿舍很空,只有一点常备的生活用品,除了书之外也没什么需要带回家的,他收完资料,把宿舍门锁上,再和隔壁的姚蒙打了个招呼,就下楼往出租屋的方向走了。   两个书包都不轻,纪时后面背着一个前面抱着一个,只觉肩膀都被勒得疼,主要是宿舍到校门口这一段还有些远,他后悔没让他妈骑电瓶车来接他了。   天虽然冷,可身上裹着羽绒服,又背着重重的东西,纪时跑得气喘吁吁,好在到校门口遇上他们班同学,对方让纪时把书包放在他车后座上,校门口的这一段路才省掉了。   纪时只走了过桥到出租屋的那一小段路。   到出租屋之后,平时空空荡荡的院子这会已经停满了车,纪时还看到了他爸的新摩托,看来家长们都是一呼百应的,不管平时有多忙,老师的召唤都是必然响应的。   纪爸也来了,应该是下午刚到的,纪时进门的时候他正在屋子里跺脚,从家里一路开过来确实冷得厉害。   “你们老师就通知10点去开会,别的没说?”纪爸问,“家长需要带什么不?”   纪时摇了摇头:“应该不用,你到时候带支笔就行了。”   “那我再带个本子,怕你老师说了什么我记不住。”纪爸笑了笑,“这还是你上了高三第一次开家长会,我真有点紧张。”   纪时他们挺紧张,生怕老驴在爸妈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可家长们其实也挺紧张,要是孩子表现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点名,他们心里该有多难受?   纪爸晚饭都吃得不太香。   吃过饭,他特意去附近的澡堂洗了澡,把胡子剃了,又带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一双鞋,怕穿得破给纪时丢人。   他自己平时是爱穿新衣服,不过并不是多讲究的人,毕竟家里条件摆在那里,他想讲究也没办法。   今晚纪时倒没有看书,一家三口跑到市区去看灯火,毕竟离过年也没多少天了,市区晚上开始变得很热闹,商铺旁边挂着红绿灯笼,广播里放着《恭喜发财》《新年快乐》之类的歌曲。   出去逛是纪妈提议的,说纪时这段时间学习太辛苦了,趁着今天期末出去逛逛。   结果到了目的地,纪时才发现他妈醉翁之意不在酒,刚到商场门口,她就被他妈拽着去买过年衣服了。   新年新气象,春节必须买新衣服,这是Z县一直以来的风俗。   在纪时印象里,从小到大的每年过年他都会买衣服,小学初中的时候在镇上买,也会去隔壁镇的品牌店看看,等上了高中就在县里买。   不过新衣服必须在除夕夜吃完饭才能穿,出门作客的时候穿上,表姐就经常吃完年夜饭来纪时家串门,一起看看春晚或者去村西头看人家打牌。   “不用买了妈。”   “怎么不买?你又长了个子又过年了,穿个旧衣服人家还以为我们家有多穷呢。”   Z县人不会因为谁穿得好坏看不起人,不过面子还是好的,春节期间亲戚聚会就是吹牛大会,多多少少还是要争点面子。   这个年头的物价当然没有十年以后贵,不过一件羽绒服还是要三四百的,当然,临近春节商场和专卖店都在做活动,打完折后的价位还不错。   纪时原本是想在波司登或者雪中飞这种羽绒服店买件外套的,被纪妈嫌这么穿太老气,转头进了隔壁的美特斯邦威。   《流星雨》虽然播了,美特斯邦威倒还没有成为网友们群嘲的对象,而且它现在的款式做得还是挺用心的,休闲帅气,就是价格也有些小贵。   纪时最终还是选了普通的运动品牌,买了一身,羽绒服加裤子,他现在对穿不太讲究,能穿就行了。   纪时翻着包,从包内衬里掏出了三张崭新的纸币:“妈,我来出吧。”   “这是哪来的钱?”   纪时有多少零花钱纪妈心里都有数的,这三张一百块很新,不太像他们平时给纪时的钱。   “之前跟你说过的,学校发的,单项的奖金。”纪时一说完纪妈就把他手按了回去,“学校发给你当纪念用的,花了干什么?”   “你考一次第一多不容易,这钱我来掏。”纪爸往羽绒服口袋里够了够,才慢慢掏出一把钱,零的整的都有。   他钱藏得向来小心,不管是坐车还是骑车,都要把钱放在衣服最里面的口袋,生怕被谁偷了去。   没有手机支付的年代,外面还是有扒手的,主要是他们赚点钱不容易,真让人给偷了心里都疼。   给纪时买完衣服,他们又在附近转了转,纪爸买了两件毛线衫,纪妈也买了一件羽绒服,她原本是不肯买的,被家里两个男人说动了才肯下手,她买的牌子是雅鹿,商场里的打折款,已经打了折的,纪妈硬是靠着还价的本事又砍下了50块钱。   一件羽绒服只花了100多块钱就到手了。   超市里这个时候也热闹,纪妈一直在纪时这边,家里什么也没准备,本来纪妈是打算回家里的超市买东西的,但耐不住纪时和纪爸劝说,又在大润发买了点东西。   ——她往年是没这么慷慨的,今年是因为纪时突然懂事了她心情好,感觉生活更有盼头了。   她也不求纪时好好学习能给她什么回报,但孩子上进她就高兴。   ……   现在的Z县还不像未来那样大力发展旅游,哪怕快春节了,县里其实也没什么可逛的地方,街上比附近的河啊海啊热闹多了,到处都是人,肯德基里更是排着带孩子来吃饭的家长。   纪爸问:“时时吃不吃肯德基,给你买个全家桶?”   “不吃。”纪时拼命摇头。   纪爸却以为他是在客气:“过年了,吃一回也不碍事。”   “还不如回家吃炸鸡腿,初中门口卖的那家,他家的比肯德基好吃。”   其实纪时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吃快餐了,他更爱吃点汤汤水水的,还有海鲜,弄点呛虾和炒泥螺,他能苦苦等待一下午。   新华书店晚上也关了门,这么晚了纪时也没想进去买书,不过他习惯了来这边的新华书店,感觉每次都能有点收获。   ……   第二天上午,纪时还在被窝里赖床,他爸已经精神饱满地起床,里面换上昨天刚买的毛线衫,皮鞋擦得锃亮,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去学校。   其实这会才刚过9点,可纪时已经听见了院子里的喊话声,同一个出租屋的家长都说今天要搭伴去学校。   看来大家的紧张是一样的。   纪时醒了就睡不着了,赖到被子里没热气了再爬起来,他妈好像和隔壁家长聊天去了,这次来开家长会的基本都是爸爸,纪妈她们这会儿估计也在讨论家长会的内容。   灶上热着饭,锅里还有两个包子,纪时倒热水洗了脸和手,吃过早饭之后开始写试卷。   他有倚仗,知道老驴没太大可能批评他,所以心里一点也不慌。   手机昨天晚上充电不在手边,纪时开了机一看,QQ里都是曾泰然周伟乐他们发的消息,曾泰然他们家是他妈去开的家长会,其他几个人都是爸爸去的,几个人里面就纪时和姚蒙两人最淡定,就好像开家长会这事跟他们没关系似的。   “别告诉我你们这会已经在写试卷了。”   “在写英语。”纪时回了一句,“先把好写的写完。”   周伟乐:“……你一提英语我的心就碎了。”   “碎吧碎吧。”纪时答道,“你们写不写?一起写嘛?”   “那你等等我,等会我有不会的题问你,你是从试卷一开始做的吗?”   “对。”   “我先写的物理。”姚蒙话依然很少,纪时让他赶紧写完回头借自己对答案。   “也不知道这会老驴在说什么。”曾泰然在群里设想着各种可能,可惜这次呼应他的不多,大家都被纪时和姚蒙带着写试卷去了。   ……   等纪时写完一张英语试卷,正打算写第二张的时候,院子里传来阵阵响声,还有后面小路上传来的人声和车声,纪妈喊了声他爸的名字,下一刻,他爸就推着门进来了。   他整张脸抑制不住的喜气,黑乎乎的脸都笑出凹痕了:“时时,你这回是你们班里第一!”   纪时班主任长得真凶啊,这是纪爸看到老驴第一眼的想法,脸就那么挂着,好像笑都不会笑的样子,和纪时平时回家的描述差别还挺大。   结果呢,这个老师差不多半节家长会都在夸纪时。   说纪时从之前的班级倒数进步到现在的班级第一,语数外基本稳定在年级前十,又夸纪时学习刻苦肯用功。   纪爸也参加过不止一次家长会了,就从来没被老师这么夸过!   班里的座位表各个家长都有一份,班主任夸纪时的时候,不知多少家长朝他这个方向看,纪爸只觉得脸上都是光彩。   他心情激动得不的了,在家长会上还能抑制住自己的喜气,这会儿根本就控制不住,一直咧着嘴。   他是真的高兴! 第96章 分数和排名 开开心心   老驴直接把成绩单发到了每个人的课桌上,家长们一来就能看到自家小孩的成绩和排名,纪爸只看到了纪时班级排名上的那个“1”字,对其他人的成绩不了解,不过老驴都在电视里展示出来了,方便家长去看。   纪爸看到,纪时这次单科的数学和英语都是班里第一,物理和语文都是第五,化学差一点,但是也考到了班里第八。   孩子现在成绩好他是知道的,但他对纪时的成绩和排名一直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纪时平时也不爱提,问了才说,不问他就不说,也只有这次开家长会纪爸才知道他原来已经这么厉害了。   “还有三好学生的证书和奖状,你们老师让我带给你的。”纪爸拍拍纪时的肩膀,“你们老师说你这次年级排名也挺好,不过他没给我们看,说是不想让家长给孩子制造压力。”   “要什么奖励不?”纪爸当即就要从口袋里掏钱,“我给你800块钱,你有什么喜欢的自己去买。”   “不用了。”纪时无语道,“你给我看看成绩单,这次单科成绩好学校也会发钱的。”   “学校是学校的,我的是我的。”纪爸在这件事上还挺执拗的,不管纪时说什么,他先往纪时手里塞钱。   纪时默默把钱偷渡给纪妈,纪妈抽了两张返给他,又把剩下六张扣下来了。   纪爸:“……”   他手上也没多少钱啊,这些就是全部了!   纪时只在一边偷笑。   他拿着成绩单,去看自己各科的成绩,忽然,纪爸一拍脑袋:“你们老师也把试卷发下来了,我刚把它们放在外面桌上了,我现在去拿。”   成绩单上,纪时这次的语文考了127分,算是正常发挥,但从他的排名来说,这次老师们改卷应该挺紧的,要是再松点的话,他127这个分数估计进不了班级前五。   纪时的数学这次是199分,统一卷加附加题一共只扣了1分,他把卷子翻过来看了看,是最后一题一个公式写错了,不是计算上的失误,算是笔误,所以老师扣分的时候也宽容了一些。   他不知道这次数学年级上有没有满分,如果有满分,他这分数只能是年级第二,排不上第一的。   英语是纪时这么多次考试以来的最低分,他只考了105分,阅读理解上扣分最多,不过按成绩单上的排名,他英语这次还是班里第一,看来这次英语考砸的人还挺多的。   看到物理成绩的一瞬间,纪时的眼睛亮了亮,他赫然发现,这次月考他的物理上110分了!   虽然正好踩在110这个线上,但是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巨巨巨大的进步了。   他考80多分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物理居然能上110,简直……太爽了!   排名倒是其次,主要这个分数是真的高,比纪时自己的期待值还要高,他觉得,110这个分数意味着他的物理已经进入新境界了,物理可以称作他的强项了。   化学……   也很好!   102分!   这个分数在班里排到了第8,纪时的期待值是100分,也超过了。   这次考试他所有的科目都进了班里前十,除了化学分数低了点之外,其他科目都有相当不错的成绩。   英语的分数纪时不苛求,毕竟试卷那么难,120分的总分他竟然只扣了15分,他不能再要求自己更多。   ……   果然,纪爸把成绩单带回家不久,纪时的QQ提示声就一直响个不停。   “来报分数啊!”   “兄弟们可以来虐杀我了,你们都不知道,我妈回来是用什么眼神看我的。”曾泰然抱怨着纪时,“你知道吗纪时时,我妈回来提你同桌这三个字就提了有五遍了。”   姚蒙:“我这次总分第二,第一是你吧纪时?”   “哦,对了,我妈还提了你前桌四遍。”   曾泰然发了一个哭泣的小黄脸:“我好悲伤,旁边坐着全班第一,前面是全班第二。”   “那你呢?”周伟乐问。   “全班第三…………十三名。”曾泰然打了一串超长省略号。   “一样的,你还比他们多了个3,挺好。”   曾泰然:“伟哥,你的安慰就像在哄一个傻子。”   “你难道不是吗?”黄雅琼反问,“别废话了,纪时,把你各科的成绩报一下。”   纪时老老实实地把自己五门的成绩打了上去。   群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黄雅琼打了一串省略号,其他人跟在她后面复制。   “别的我倒没意见,你的英语怎么能上100的,我才考了93分!”   周伟乐:“……有93不错了好吗?75的人连话都不想讲。”   而且周伟乐发现,他英语75分虽然创下了有史以来的最低分,可他的班级排名居然是这么多次考试最高的,可以想象这次到底有多少人把英语考砸了。   “姚蒙你呢?”   姚蒙也把自己各科的分数报了出来,他物理和化学两科都上了110,物理是117,化学是114,两科加起来比纪时多了19分。   纪时的总分只比他多了3分。   两人的分差主要是在英语和数学上,姚蒙语文是125分,比纪时少了2分,但是他英语这次只有98,这一科把两人物理上的差距都抵消了,加上他这次数学的倒数一个大题没答出来,前面又扣了一份,他数学比纪时少了13分,这次只有186分,因为前面还错了一道填空一道解答题。   这个分差小得可以直接忽略,但到了高考考场上,更占优势的必然是纪时,当然,姚蒙的分数也算是比较高的了。   “你这次应该能进年级前20。”姚蒙忽然道,“我问过在1班和2班的熟人,他们班总分前十可能还没你多。”   姚蒙这么说的时候,纪时QQ上之前加的2班的好友也给他发来了信息,纪时把自己分数发过去了,对方也干脆,直接发了一份2班的排名表。   论总分的话,纪时现在可以在2班排第7,但论语数外三门,他是第2,第一名主要是靠语文拉他分,对方的数学和英语两科加起来比纪时少了10多分。   纪时没在2班的成绩排名表里看到200分的数学和超过105这个分数的英语,可以想见,他这两科的成绩和排名在年级上可能还是第一。   不过纪时毕竟还不知道1班的分数,也只能在心里猜猜了。   但一般来说,两个强化班之间的分差不会太大,如果大的话,输了的那个班的班主任绝对会叫学生认真反思的。   普通班之间的竞争好歹没有这么大,毕竟强化班就两个,彼此都互为对方的靶子。   按这种状况来说的话,虽然纪时现在未必能保证年级前20名的总分,可下次考试进第1考场绝对没问题了。   那他接下来就期待自己能够在第1考场稳定下来,争取一次比一次考试排名靠前,绝对不允许自己从第一考场出去。   ……   除了纪时和姚蒙外,黄雅琼、周伟乐和曾泰然几人的班级排名其实都上升了,大家嘴上归抱怨,可按他们的期末成绩,这次回去过个好年绝对没问题。   拿到成绩单,纪时就没心思再写英语试卷了,他把成绩单拿在手里瞅了一眼又一眼,这好歹是他第一次总分排名班里第一,确实很值得纪念。   等到了下午,纪时手机里收到老驴发来的短信,老驴估计是去了教务处一趟,他把这次的年级排名用手机拍下来了,纪时的名字在打印纸的第一页。   11班纪时,年级第18名。   纪时回了个“谢谢卢老师”过去,老驴却已经不理他了,没再发消息过来。   纪爸整张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纪妈平时不爱和人吹嘘纪时的成绩怎样怎样,纪爸却不是这样的人,开会回来那一路,人家问他纪时考得怎么样,他就把纪时考班里第一的事和其他人说了。   现在整个院子都知道纪时是11班的第一了!   Z中虽然有强化班在前面挡着,可能考到普通班第一的也都是好学生,在Z中,没有哪一个普通班的第一考不过强化班的倒数第一的,普通班考金陵大学并不罕见,前几年甚至有从普通班考到清京的学生。   纪妈埋怨他:“你少说两句,你吹牛容易,孩子考起试来多难。”   纪妈主要是担心纪爸在这里吹得人尽皆知,回头纪时下次考试没考好,没人会笑他,要笑也只笑纪时。   “老师都说了别给孩子制造压力,你在这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纪妈照着纪爸后背来了两拳,“时时因为你受影响了怎么办?”   “也对。”纪爸挠挠头发,“那怎么办?”   “从现在开始你一句也别说了。”纪妈表情严肃,“其他人问你就含含糊糊遮过去,你看你这呆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时时去了清京呢。”   “你别说。”纪爸拽过纪妈,把门关上,躲到纪时看不到的地方,“他们老师说了,就时时语数外三门的成绩,说不定还真能冲一冲清京。”   纪妈眼睛也瞪大了:“真的?”   “嗯。”纪爸点头,“他们老师表情可郑重了,他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我吧?”   “时时他自己没说过想去什么大学吧?”   “他平时不爱说这个。”   “那咱们也不说,不给他压力。”   纪爸对纪时的要求就是能上到一所本一,不要太好,普普通通就行,再不济本二也行,实在是掉到本三去,他们掏钱也会给纪时上的。   但是老师既然都那么说了,他们做家长的心里也难免有所期待,毕竟纪时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意料。   谁不希望自家小孩比别家小孩优秀呢? 第97章 回家 放假啦~   纪时回家前的20分钟都保持着僵硬的社交微笑,主要是周围人都知道他这次考了第一,一个个都上来恭喜他。   纪时不太适应这种状态,毕竟他回到高中生状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还是更习惯和同龄人相处。   好在纪爸把摩托车推出来,快速地化解了纪时这份尴尬。   出租屋这一片,几乎每一家也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东西一多,摩托车就坐不下三个人,纪爸先把纪妈送到中巴车站,纪妈带着昨天刚买的东西坐车回去,他和纪时两个人则把自己裹成两颗粽子,纪时书包背在后面,前面也放着他的资料和作业。   羽绒服虽然轻,但在摩托车上还是挺占空间的。   “冷不?”纪爸问他,“我想开快点去追中巴车,要是冷我就开慢点。”   纪时摇了摇头,从围巾缝里看他爸:“我没事。”   他只穿着羽绒服坐在后面,他爸在前面开车,羽绒服上面还加了件军大衣,摩托车一发动,穿过他们平时上学的那座桥,纪爸就直接上大路了。   摩托车开起来远不如中巴车快,但他们平时坐的这班城乡中巴一般要等人挤满了坐不下才肯开,加上最近快春节了,回来的人多,他跑一趟顶平时两三趟,甚至有时候人都不一定能挤上去。   好在这会儿还是中午,人远不如傍晚多。   中巴车除了带人之外也帮忙带东西,小一点的就是五金店要的小零件,也有帮忙带钢管之类的东西的,把人的座位都给占了,加上这种中巴车没有公交站台,随叫随停,一路上停停歇歇多少趟,至少要一个多小时才到纪时他们镇上。   纪爸是打算先把纪时送回去,再回镇上接纪妈。   他一开始走的是市区到镇上的主路,骑到一半就转到往南的小路,在里面朝西往东开,正好路过外婆家那条路然后到他家,这样能省不少时间,路虽然不如柏油路好开,不过他们附近的镇村路基本都是水泥路,摩托车骑在上面速度也不慢。   “冷不冷。”   “不冷。”   冷当然是冷的,最近早晚气温都在零下,中午虽然在零度以上,可风呼呼的刮在脸上并不好受,脖子那里虽然用围巾裹紧了,可好像还是会有风钻进来。   坐的时间久了,屁股和脚都发麻,加上摩托车上空间小,又不能经常动,纪时觉得特别难受。   当然,坐在摩托车上还是比坐中巴车好很多的,中巴车这会估计挤得站都站不了,汽油味混着一群人呼吸的味道,纪时想想都觉得难受。   他的晕车在成年之后已经好了很多,可依然不习惯中巴车里的味道。   摩托车开了很久,终于到了外婆家那一片,再开点路很快就能到家了,纪时稍稍动了动腿,但不敢晃得太厉害,怕影响他爸骑车。   “快到了,冷吧?”车子绕了个弯,在直路上开了几分钟,又七拐八拐到了隔壁村,纪时邻居家的女儿就嫁在这边,再走一小段路,终于到了他家门口那条路。   纪爸却没有把纪时带回家,而是把摩托车停在二姑家门口。   他直接喊的二姑的名字,让二姑帮纪时把包卸下来,再进门暖一暖。   今天中午的饭是在二姑家吃的,因为等他们回去也不早了,再做饭就太饿了。   反正纪时也习惯蹭饭了,等他毕业之后也是这样,表姐回家就去二姑家蹭饭,他回家二姑就来他家蹭饭,毕竟孩子回家家里就能吃些好的,大人也沾光。   “冷死了吧?”二姑给纪时端了碗鸡汤,“家里还有螃蟹,泥螺和呛虾,还有蛏汤和鲨鱼汤,本来还有欢子汤的,放时间久了,味道不行了。”   欢子也是他们这边常见的一种海鲜,学名好像也是什么蛤蜊,但是比正常的花蛤胖一点,方一点,烧汤很鲜,但是这个汤也分时节,天最冷的时候它其实不太肥。   “还好。”纪时咕嘟咕嘟喝完了汤,身上真的变暖了不少。   “天冷了坐摩托车是受罪呢。”二姑叹气,“不过坐汽车也让人吃不消。”   一谈到汽车,她整张脸都揪了起来:“不行,我不能想那个,一想我就难过。”   纪时家从大姑到小姑个个晕车,二姑和他爸是最严重的,反正不管去哪儿,能动脚的他们就动脚,能骑车就骑车,坚决不坐汽车。   过了一会儿,门口又响起摩托车声,他妈也回来了。   “时时这次放假放几天?”二姑问。   “放到初八还是初九吧,不过他那个补习班初五就要去上了,在家待不了几天。”   “那还带这么多作业回来,孩子不是太苦了吗?”二姑皱着眉,“时时现在就是太拼了,不过也到了这个时候,不拼还是不行。”   “谁说不是呢?”   等人都来齐了,菜也跟着上了桌。   纪时面对一桌菜特别眼馋,县里虽好,但有些菜还是自家的品质最佳,而且二姑知道他现在能吃,什么菜都是烧的大份。   虽然早饭吃得迟,但纪时早就饿了,他大口大口地吃菜,大口扒饭,让表姐忍不住朝他看了好几眼:“你到底多久没吃饭了?”   “早上吃了早饭的,不过他今天等他爸开家长会等的时间久,又开摩托车回来,肚子肯定早就饿了。”纪妈解释道。   二姑不由又开始问家长会的事,她也给表姐开过家长会,高中三年学校开家长会的次数其实也不多,但每一次开都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纪爸忍不住把纪时这次考了班级第一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还在饭桌上把老驴夸纪时的话都复述了,纪时全程头埋在饭碗里当听不见,他爸这劲一上来一时半会就歇不了。   表姐用筷子轻轻敲了纪时一下。   见纪时不理,她又敲了纪时一下。   等纪时终于抬起头,就看到一根大拇指竖在他眼前。   “闭嘴。”纪时忍不住了。   “纪时你不得了啊,这么和姐姐说话。”表姐挤鼻子弄眼睛,却又被二姑瞪了,“你从小到大考过一次第一给我不?高三的时候我还被你们班主任叫了家长。”   表姐顿时又萎了。   二姑对表姐可谓绝对统治,纪时觉得这更像是一物降一物,而且是相互作用的。   以二姑的性格,表姐那种乐天无虑的性子是来折磨她的,但反过来对表姐来说也一样,不过她俩其实特别亲密特别好,主要因为她俩性格本质上都是特别有同情心的人。   ……   纪时不知道他爸这牛要吹到什么时候,好在饭桌上都是家里人,他再吹也没人会说些什么,不过纪时很清楚,他考这个分他爸是真高兴,他在田里从年头忙到年尾,粮食蔬菜的价格都是靠天吃饭,一年里很少有眉头舒展的时候。   可惜上辈子的他没能让他爸觉得欣慰。   他心里只有愧疚。   ……   回到家的第一天,纪时把书包扔到一边,去村里四周逛了逛,从村东兜到村西,又从村西兜到村东,他们村里在外上学上班的都回来了,纪时在隔壁邻居家蹭了一盘象棋,他好多年不下了,难得玩一趟。   不过他也会被人叫过去帮忙辅导作业,他们组里上初中的小孩还挺多的,纪时刚去这家又被叫到那家,人家主要是看他闲着,要是纪时这会儿把自己关在家里也没人会上门找他,村组里的高三生数得过来,谁也不好意思耽误了别人学习。   当然,小学生就少了,他们村里的小学生现在基本都和父母一起住在外面,还在镇上小学上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家里空气好又安静,纪时晃荡着任由风吹在脸上,只觉得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噼啪啪啪……”   门口传来一阵响声,纪时出来一看,隔壁邻居家的外孙子们正聚在一起在河坝上放炮,看纪时过来,只笑嘻嘻地问他要不要来。   纪时也被分了一根,火一点,顿时放出火花来。   虽然还没到除夕,不过学生都放假了,四周围就全部都热闹了起来,有人在树上爬上爬下,也有一群小孩追着到处跑,或者吊着一个麻雀晃来晃去的,纪时出于矜持没有参加未成年人的游戏,不过村西和他的同龄人喊他去打篮球,他立刻跑着去了。   他们村是没有篮球场的,这种设备只有镇上的小学和初中才有,不过俗话说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不知谁在家门口的电线杆上装了一个铁圈,刚好能当篮筐用。   纪时出了一身汗,下午甚至还打了会乒乓球。   也是两张方桌拼在一起,有球拍就能打,唯一的缺点是方桌比球台要高不少,打起球来稍微费劲了些。   纪时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纪爸和纪妈白天回家就开始打扫卫生,他也想帮忙的,被两人赶出去玩了,等他到家,纪妈已经在灶前忙碌了。   家里过年的菜还没买,纪妈打算明天骑着三轮车去进货,初二回娘家,姑姑们都会集中到纪时家,他们要把那天烧的菜准备好了。   所以纪妈和纪时打了招呼,说这两天回来没什么好菜吃。   纪时一点也不介意,他在县里每天都吃得不错,回来先在二姑家吃了顿大餐,根本也不用吃什么好菜。   “你去屋里待着,这边钻风,冷呢。”   纪时嘴上应着,偏偏一直赖在厨房里不肯走。   纪妈把灶膛前的专座让出来:“给你做,你来帮我添把火。”   “好啊。”纪时一屁股坐上泡沫垫,确实有点矮,他腿伸不直,纪妈又换了个稍微高点的凳子给他坐,“火不要太大,刚刚已经烧了阵了。”   纪时闻着厨房里特别香:“煮的排骨汤?”   “下午就烧着了,我就不相信这次还不烂。”纪妈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她别的菜都烧得很好吃,就是肉怎么都烧不烂,纪时小时候经常挑,说她烧的肉咬不动。   “喝汤也一样的。”   “没事,我买的勒排,就算不烂肉也好吃。”   纪时忍不住说:“你不是说没有好菜吗?怎么还煮了汤。”   “你晚上不要写作业吗?要动脑子的事,不吃饱了怎么行?柜子上头有个装核桃的盒子,你等会记得吃,补脑啊知道吗?”   纪时:“……我不喜欢吃核桃。”   纪妈又强调了一遍:“补脑。”   纪时:“……”   以形补形吗这是?不能因为核桃长得像脑袋就觉得它一定补脑啊。   不过说归这么说,纪时还是乖乖去柜子里拿了那盒核桃敲开吃了,不为别的,因为核桃真的很贵。 第98章 除夕 除夕生活   回家之后,纪时以最快的速度写完了自己的英语试卷,连带把期末的那张考卷过了一遍,一次性写十来张同科目的试卷,纪时都不由有些头昏脑胀,但假期的试卷不管是难度还是变态程度都不如期末考试卷,期末那张考卷纪时光生词就记了好几页。   所以在写完英语卷之后,纪时没有急着开启别的科目,他背单词去了。   在家就这点比较好,背书特别方便,想背什么背什么,唱歌都没人管,在出租屋和宿舍却多多少少要避讳一些。   这次期末的英语卷给了纪时当头棒喝,他一直觉得自己英语挺好的,不太需要专门花时间复习,可这次一考,他发现自己遇上不会的题目也没辙。   而且当错题量积累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哪怕他个人比较擅长这一科,在考场上还是难免觉得恐慌。   他单词背得很用心,抱着积累的想法,哪怕下次考试乃至高考都用不上,但积累是一个让自己身心舒畅的过程,是属于学习本身的快乐。   根据纪时的经验,一般他学了一个生词之后,总会在之后很迅速地再次见到它。   纪时捧着单词本,从家门口晃到到屋后,口中念念有词,就像在念经似的。   他们家院子里原本有三棵银杏树,一开始被砍了两棵,最后一棵也在他高中的时候被砍掉了,留下了光秃秃的树桩,纪时靠着树桩转了一圈,没敢在后面跑,因为墙底下都是绿苔,踩上一脚很有可能会滑倒。   一转眼,就到了除夕这一天。   纪爸纪妈两人把家里该清的清该扫的扫,连纪时房间的窗户都擦干净了,不见一丝灰尘,不过他家这栋房子是几十年前纪爸纪妈结婚的时候建的,用的还是老式的那种玻璃,现在摸着凹凸不平,就算擦干净了视野也不清晰。   纪时什么忙也没帮上,只有在贴春联的时候帮他爸刷了糨糊,抹在春联边角上,等他爸踩在凳子上贴的时候递给他。   纪时小时候的春联都是人手写的,红底黑字,上面写着寓意家和万事兴的句子,现在就变成红底烫金的字了,时髦值约等于零,但是农村人喜欢,而且贴着金的确实显得屋子亮堂一些。   纪爸从大屋贴到房间,又从房间贴到厨房。   除夕的早上还要给家里的祖宗们烧纸,祈祷祖宗保佑,纪爸还要带着纪时去上坟,他们村组里基本都是姓纪的,祖坟都在村西一个角落里,纪爸和纪时出门的时候,路上刚好在化冻,干干净净的鞋子走着走着就全沾上了泥。   一路上,他们也能遇到村里的邻居和本家,大家停下来闲聊会儿又很快都离开了。   纪爸和纪时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倒不是不能并排,只是村里的小路太窄,两个人一人走在路中间的话,另一个就要掉到河沟里去了。   最近没怎么下雨,河沟里也没水,河坝上都是之前扔上去的枯枝,反而是杂草长得最凶猛,把路都给占住了。   纪爸会在路上聊聊他最近看的新闻,还有村里最近发生的神奇的事情,让纪时去猜谁做了什么。   纪时小时候还是能猜到的,现在和村里人接触少了,很多人他都忘记对方叫什么了,自然什么也不知道,纪爸这个时候就会笑眯眯地给他揭晓答案。   上坟的时候走的是一条路,回家了就必须走另一条路,他们一般是从家东头的那条路往北走,再从二姑家旁边那条路回去,回去的时候,二姑父也刚好上坟回来,和纪爸纪时打了个招呼,纪爸让纪时先回家,等回过家了再去二姑家玩。   这是他们这的传统,也是规矩,纪爸他们这一代始终认真遵守着。   回到家之后,纪妈也已经把粉炒好饭煮好,他们就吃这个做早饭,这也是习俗,炒粉也不是一般人印象中卖的粉丝或者粉条,而是大块的粉块,和韭菜一起炒着吃特别香,纪时也尝不出那是什么做的粉,感觉有点像集市上卖的凉粉的味道。   “吃过饭你再去看看大棚。”纪妈提醒纪爸,“下午你也别上桌子,别人喊了都别去,家里还有事要你弄。”   “过年了他们家里没事做吗,还摆桌子?”纪时好奇道。   “几个人一喊桌子不就搭起来了吗?咱们这边闲人又不少。”   上桌子就是上牌桌的意思,春节期间几乎从初一到初七都没得歇,天天有人上桌。   纪爸其实去得不太多,但是冬天活儿少,他闲着没事做就会跑人家家里看牌,看过了就被催着上桌,尤其现在炸金花比较流行,牌桌上人越多越过瘾,反而人少了没什么意思。   但他们家也不是完全闲着的,家里长了大棚要时常盯着,气温上来了要开棚透风降温,温度低了又要早点关上,青椒西瓜这些经济作物都是比较娇贵的,这两年长多了经验出来了,以前没经验的时候,好好的苗说不活就不活,纪爸和纪妈不知气了多少回。   可气完该长还是长。   纪爸一直觉得自己没财运,农作物的收成看天,不会年年好,也不会年年差,但他们家收成好的时候东西价格就低,价格高的时候要么没种要么种得少。   家里整体还是缺钱的,纪时又是高三,他们必须把更多精力放在纪时身上,对田里就不得不有所疏忽。   但今年和往年不同。   开过家长会之后,纪爸只觉得干劲满满,做什么活儿都有动力,他这两天遇上谁脸上都带着笑,就跟中了奖似的。   别人问他是不是遇上什么好事了,他也不说,但还是成天乐呵呵的。   等吃过这顿晚早饭,纪妈中午也不做饭了,因为今天是除夕,年夜饭本来就比平时要吃得早。   “时时你也别成天看着卷子,有什么想吃的不,和你姐一起去超市买。”   “超市里挤死了,姐她早上从超市回来,说再也不想去了。”   镇上就一个超市,每逢佳节用人山人海形容都不夸张,收银台那边排了一大堆人,几乎所有人家的消费力都展示在这几天,给小孩买零食的,给老人买年礼的,个个都来排队。   当然,现在还只是镇上超市的初级版本。   他们镇上超市现在还是本地人开的,卖的还是传统的食品和日用品,等过两年超市被外地人包下来,开了生鲜区和水果区,镇上的菜市场都被它给做倒了,本地人图方便什么都在超市里买,加上超市的价格便宜,菜场除了搞批发的还能继续之外,其他的小贩全部都转行了。   纪妈之前也买了点瓜子橘子苹果之类的,但她估计这些太朴素,纪时不爱吃。   其实纪时现在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讲究,水果和瓜子他也吃,他就是不太喜欢吃原味的瓜子,喜欢吃有味道的。   “我就背背单词,这两天没怎么看试卷。”纪时道,“不过我们这次发的试卷量太大了,还是得赶紧写完,不然开学了来不及。”   纪妈也就不说他了,反而催他赶紧把试卷写完:“你早点写完还能玩一天,不写就连玩都没得玩,那也太累了。”   她是真觉得纪时辛苦,在出租屋那边的时候,她迷迷瞪瞪睡到一半醒过来,纪时还开着台灯写作业,不管天多冷,他就一直坐在那里。   纪妈也不敢催纪时赶紧去睡觉,怕影响了他的思路。   “那有我能帮忙的不?我把你把芋头切了?”   “不用。”纪妈赶他走,“把你爸叫过来,让他帮我切。”   纪时比了个OK的手势:“你觉得我爸今天会上桌不?”   “他敢。”   纪爸还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一下午就在家帮纪妈忙,接接拿拿,还时不时开着摩托去超市买点东西,他们家离镇上不远,骑个摩托车几分钟就到了。   等纪爸回来的时候,给纪时带了一大袋零食。   他大概还把纪时当成小孩,丢下一大袋零食之后,他居然还给纪时扔了一个旺旺大礼包:“我看人家都在买,就也给你买一个。”   纪时:“……好吧。”   旺旺大礼包也挺好吃的,里面有雪饼仙贝浪味仙,还有一袋旺仔奶糖和QQ糖,纪时拆了包吸吸冻吃了,手机里收到表姐给他发的信息,喊他去她家吃辣条。   纪时以写作业为理由回绝了。   从时间上来说,他赶工60套试卷确实有些匆忙,写完英语的12套,还有48套试卷。   如果是正常的开学时间他当然赶得及,但是初五之后他就得去补物理和化学了,所以纪时至少得在初五之前把物理和化学两套卷子写完,那样方便补课的时候问老师。   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们写完几科试卷了?”曾泰然问他们,“各位好心的兄弟姐妹,愿意帮一帮你们的好朋友吗?”   “不愿意。”   黄雅琼干脆的回答把曾泰然的话堵了回去。   通过和小伙伴们的交流,纪时发现,他的进度竟然是一群人里最慢的,姚蒙已经写完了英语和数学,周伟乐写完了物理和化学,连曾泰然都把英语和化学写完了。   纪时:“大过年的你们都在干嘛?”   “头悬梁锥刺股,这个春节一点也不快乐。”曾泰然连续发了几个哭哭脸,“我妈一直盯着我,她就不许我出门。”   高三生的生活都不太自在,好歹纪时还能在家溜达来溜达去,其他人的状态基本就是看书看试卷。   纪时也觉得自己不能再闲晃下去了,按他现在的进度试卷都未必能写完,何况他也从学校扛了不少书回家,不看多浪费自己的劳动。   纪时以前带书回家确实是不看的,基本是带多少回家,又原封不动地带回学校,他以前认为看书没什么作用,因为书上的内容都太简单了,试卷出的题目要比书上的例题难得多。   但慢慢他发现,书才是构成一切的基础,连书上的知识点都掌握不全,做题也没可能做好。   所以他现在回家都带书,一边复习一边翻书,尤其是物理和化学这两科,书差不多都被他翻烂了。   纪时第二科做的是数学,主要是数学卷子写起来最快,他基础毕竟在这里,到了这个水平之后,想写慢也不容易,一开始纪时还没进入状态,写填空题的时候有点蔫蔫的,但越往后他效率越高,速度越快,特别是在思考最后那道大题的时候,他的专注度无限提升,一张试卷很快就能写完了。   他伸个懒腰,继续写第二张试卷。   他的房间也很简单,没有专门的书桌,用的是一张以前吃饭的旧桌子,不过等家里建新房之后他就能有自己的书桌了,虽然那会他已经高中毕业了。   这张桌子有点矮,所以配了一个矮点的凳子,解题的时候肩膀不至于太酸。   桌子边的墙上,从南往北依次贴着纪时初中之后拿过的奖状,这次的三好学生也被纪爸专门贴上去了。   学校也在与时俱进,奖状都带一个红色的外壳,不是纯粹的一张纸了,不过纪爸还是特意把那个外壳丢到一边,把纸抽出来贴在墙上。   纪时:“……”   可以想象亲戚们来做客的时候要怎么夸他了。   但这毕竟是他爸的虚荣心,他就暂时忍受一会儿吧。   ……   不得不说,毕业班的老师们在出卷上还是很用心的,一张张试卷难度逐渐递进,英语是这样,数学也是这样,第二套就比第一套要难一些。   纪时一个下午一共只写了两套试卷,都写满了,这两套数学卷的难度对他来说还不太够。   天渐渐黑了,纪时刚刚搁笔就被一直看他的纪妈喊住:“卷子写完没?等会准备吃饭了。”   今年的年夜饭也早,5点多的时候,附近就响起放鞭炮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纪时解最后那道数学题的时候已经开始了,等他把试卷写完,放鞭炮的人家就更多了。   纪家从大屋到厨房的灯全部都开了,几乎是一年里最亮的时候,大屋里点上了蜡烛,鞭炮在水泥场上放着。   纪妈示意纪时离远一点。   下一刻,鞭炮被点燃,轰一声窜到天空中去,发出“嘭”的巨响,又在天上炸开,最后留下烟雾的影子。   纪时捂住耳朵,看着他爸连着放了好几个鞭炮。   放完鞭炮之后,年夜饭也上了桌,纪时家人口简单,年夜饭也简单,只有六七个菜。   炒牛肉、炒羊肉、呛虾、芋头汤……纪爸还很时髦地去超市买了瓶葡萄酒,给他们一人倒了点。   “吃芋头遇好人。”   “吃鱼年年有余。”   “希望新的一年里,时时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纪爸笑着给他塞了一个红包:“这个红包不该我发,不过一年就这么一次,你高兴了我也高兴。”   纪时低着头,掩去自己想哭的冲动。   过年这样一个可以祈求愿望成真的日子,他爸妈都只希望他身体健康心情愉快,都没有说一句希望他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   一直是这样的。   不管他未来的学校多不好,工作多比不过别人,他爸妈只希望他能每天开开心心的,不求他赚多少钱,不求他给他们添多少光。   他们这边都没有父母给子女发红包的习俗,红包一般是隔代才包的,可今年他还是收到了爸妈给他的红包。   纪时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他从父母那里收获了无限的爱和包容,回到十年前,因为他拥有了成年人的思维,这份感受愈发清晰。   他以前为什么不懂呢? 第99章 初一 拜年日常   吃过年夜饭,在纪妈的强迫之下,纪时换了新羽绒服,他个头比去年这时候长高了不少,不过纪时没量,也不知道自己过没过175,反正纪时成年之后的身高没上180,大概在178的样子,那还是因为他大学去了外地,个头比在本地时又长了点。   晚上的葡萄酒有点度数,纪时脑子有点晕。   他坐着休息了会,二姑和表姐就来了,纪爸终于找到机会,直接奔向村西头,那边该上桌的估计都已经上桌了。   纪妈也没说什么,只提醒他多穿两件衣服别冻着了,毕竟是过年,他们村组里估计一半人都上了牌桌,因为等过了零点,新的一年他们还得放鞭炮,所以除夕晚上不少人不到零点是不睡觉的。   纪妈和二姑表姐在她们房间里聊天,纪时听了一会,感觉话题很无趣,电视里这会儿还在放新闻联播,春晚还没到,想换个频道看点别的,几乎所有频道这会儿都是新闻联播,地方台则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纪时按了一圈遥控器也没看到自己想看的频道。   “时时吃瓜子。”二姑提着瓜子袋,“尝尝我家今年买的瓜子。”   “我尝尝有什么不一样。”纪妈抓了一把瓜子,“他说我买的不好吃,这些小孩什么也不懂,瓜子当然是原味的好吃了。”   二姑除了带瓜子之外还带了南瓜籽,这个纪妈最爱吃了,她嗑得很准,不像纪时嘴笨,根本什么都吃不到,最后只能带壳嚼下去。   纪时还想回房间做会题,被他妈、二姑和表姐连番说了:“好学是好事,今天好歹是过年,让自己放松放松,别把自己学成傻子。”   纪时忍不住抗议:“大过年的你们干嘛说我成傻子了?”   现在过年其实已经有些无聊了,主要是物质水平渐渐上来了,一年到头都有好菜吃,不用等到过年。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年出水痘,正好是过年是过年的时候出的,别人都在家大鱼大肉,他妈给他做青菜豆腐汤,他觉得自己委屈得要命。   因为别的同学都是上学的时候出的,正好还能请假不用上学,他不仅是放假的时候出的,还遇上过年,一口带酱油的菜都不敢吃。   小时候附近的小伙伴们也约在一起玩,看看动画片,踢键子跳格子,还搞电视剧的cosplay,现在大家基本都把自己闷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等了好一会儿,春晚终于开播了。   今年春晚,央视请了解散多年的小虎队登台,唱了《爱》《蝴蝶飞呀》和《青苹果乐园》这三首歌,王菲独唱的《传奇》也在今年春晚之后火了,歌确实挺好听的。   语言类节目是纪妈和二姑聊天最起劲的时候,他们本地人对相声小品这些兴趣都不大,他爸妈经常说:“那个谁谁长得那什么梦样子啊!”   这已经是他们家人对于一个人丑的最极限描述,基本都被用在某位大咖身上了。   他们确实不太欣赏这个,宁可在电视里看人唱唱跳跳。   纪时打着瞌睡,他实在懒得参与这些八卦,他对相声小品也没兴趣,一边看着一边脑袋都要沉下去了。   “时时,我们去看他们打牌呗。”表姐冲纪时使着眼色。   “天太冷……好吧。”   三秒钟之后,纪时明白了表姐的意思,她想去打牌,但一般来说,二姑不会给她机会。   但是加上纪时,二姑就会稍微包容一些。   表姐小时候还会嫉妒纪时,说她妈就偏着姓纪的,不过长大之后他俩关系就很好了,二姑再偏着纪时,会百分百付出的还是只有她一个。   “走路的时候小心点,就走大路上,三老爹门口的那条路滑呢。”   “好。”   刚出家门,两人就直接跳下台阶,纪时问表姐:“你打算打到什么时候回家?”   “一个多小时吧,我就打一个小时。”表姐笑嘻嘻的,“没事,上了桌我妈就管不着我了,大不了被骂一顿。”   “我也一起去吧。”   “行,这样还能少挨点骂。”   果然,和他们东边这头的冷清相比,西边一家比一家热闹,主要是纪时他们家左右邻居都是6、70岁的老头老太太,位置又在后排,被河挡着,不如他们在前排的热闹。   今天开了牌桌的足足有三户人家,一家都至少有两桌人,不仅有他们组的,还有河对面的村组的,屋子里闹闹嚷嚷的,烟味满屋飘。   纪时和表姐两人一起去了年轻人在的那家,人多就炸金花,表姐坐着,纪时在边上看。   “时时你不玩吗?”旁边有人问纪时。   纪时摇了摇头,正好桌子旁边的电视机里还在放着春晚,纪时一边打瞌睡一边看,一边和曾泰然他们在QQ里聊天。   “新年快乐!”   “祝大家新年快乐!”   “我已经准备睡了,哎,我MP4里下载了《暮光之城》,等会就看。”   “那个确实挺火的,你们女生是不是就爱看这个,还有什么《歌舞青春》《穿普拉达的女王》之类的?”   “你这是对女生的偏见,连《咒怨》都不敢看的人就别废话了。”   纪时:“……我不也不敢看。”   “我不敢。”——这是姚蒙。   周伟乐这会儿估计不在,过了一会儿,他才默默上来说了一句他也怕。   纪时觉得,可能女生就是更爱看恐怖片,他们家表姐表妹也是一个个特别爱看那些,纪时感觉自己根本承受不了。   “话说,大过年的你们在这探讨恐怖片真的好吗?”   “那不然探讨什么,傻乎乎的春晚?”   听黄雅琼这么说,大家都沉默了。   今年的春晚打出了小虎队多年后再次合体的噱头,可小虎队是80后的青春,不是他们这群90初的青春,他们的青春应该是周杰伦他们这一批,可这会儿他们也才高中而已,能怀念什么,怀念幼儿园吗?   语言类节目他们大概只对赵丽蓉那个“宫廷玉液酒”有印象,他们小时候本地电视台天天放,一天放多少遍,纪时台词都会背,其他的他们兴趣都不大。   “以前春节还有电影看的呢,现在也没了。”   纪时也有印象,好像是春节期间特别推出的电影,讲两户人家孩子互换的故事。   “来做题吧。”纪时默默打了四个字上去。   “今天是过年哎,我电影都快看了,你现在说这个不扫兴吗?”   “纪时你这人最遭嫌弃的就是这里。”   曾泰然过了一会儿才把消息发上来,说他刚刚关门去了:“千万不能让我妈看到纪时刚发了什么。”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说废话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纪时坐久了感觉有些冷,牌桌上这会儿却热闹得不行,表姐已经彻底投入战斗,这会儿正激动地叫人给钱。   “时时吃糖,巧克力也有,还有橘子。”   纪时剥了一个橘子,给表姐分了一半,其他人就和他们开玩笑,说表姐这个佣人找得挺不错的。   这会外面也不是一片安静,有的地方放鞭炮晚,他们这片依稀也能听到声音,路上也有车子开过,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牌打到10点差不多才散,主要是因为天冷,虽然人多了挤在一起暖和,可一直坐着腿太僵了,时间久了还是吃不消。   空调也是不可能开的,他们这边装空调的人家本来就少,夏天考虑电费都开得抠抠搜搜的,更不必说冬天。   纪时和表姐一起回了家,二姑也打算回了,一直在等他们,一见表姐的样子她就知道表姐绝对上了牌桌,不过有纪时和纪妈在,大过年的她声音也不会太大。   新年毕竟是好兆头。   “你也该去睡了。”纪妈提醒纪时,“泡泡脚早点睡。”   纪时在考虑要不要多做套数学卷子,反正他爸要回来放鞭炮,他那会绝对睡不着。   还是写吧。   纪时只犹豫了几秒钟就去自己房间把试卷翻开了,毕竟十来套试卷,他能写完一套是一套。   把门窗关紧窗帘拉上,整个空间就封闭住了,纪时可以专注于写试卷这个过程。   纪妈提着水瓶进来,一见纪时又像是要看书的样子,她什么也没说,只静静把水瓶放在了墙边:“渴了记得多喝水。”   “嗯。”纪时应了一声,注意力已经集中到卷子上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流逝,在纪时写试卷的过程中,他听见纪爸推门回来的声音。   “太冷了,坐久了人吃不消。”   “吃不消你还去。”   “时时呢?”   “写作业呢,他这次作业不是挺多吗?”   “唉。”纪爸叹了口气,“孩子太苦了。”   他又忍不住想给纪时买点什么好吃的了,或者干脆给钱,让纪时想买什么买什么。   零点前后,村里再次热闹了起来。   左右邻居们这会儿都从床上爬起来,放鞭炮,爆竹声一直响个不停,恐怕要一直响到一点多。   除夕夜和初五是都要放鞭炮的,时间也都在零点后。   纪时放鞭炮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现在还没有市区禁烟花的政策,所以他的小伙伴们这会儿还都没睡。   “早点睡吧,明天还得起来做题呢。”   “那么多试卷,我们家酒席都排满了,哪有时间写啊!”   “快睡吧!”   纪时迷迷糊糊地回着消息,虽说半夜还能听见烟花爆竹的声音,可他还是睡着了,还睡得挺沉。   第二天一早他也醒了。   在家纪时很少睡懒觉,农村人都是早睡早起,夏天的时候农机的声音和在水泥场打东西的声音很容易把他吵醒,今天早上则是他妈和邻居们的拜年声。   纪时在被窝里赖了十几分钟,还是爬起来穿好了衣服。   他刚起床就喊了好几声爷爷奶奶,因为他家这边就是这样,新年要祝福别人,新的一年才有好兆头,祝福的声音必须大,不能像平时那样敷衍。   吃过早饭,纪时坚持写了一套数学试卷。   他这套试卷写得挺赶的,因为中午要去外婆家拜年。Z县这边的规矩是大年初二回娘家,但以前纪时奶奶在的时候,姑姑们都是初二回来,所以纪妈就初一回娘家,在他奶奶去世之后,这个习惯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所以春节期间其实挺赶的,初一初二有固定的事要做,初三基本就是亲戚之间互相请客,不去不行,加上不少人家都选在春节期间办喜事,说起来春节假期长,其实还不如国庆。   试卷的数量确实有些多。   纪时最终把他的语文试卷带到外婆家了,他在外婆家的好处是,外婆家这边没什么他认识的人,他一说想写作业,外公外婆就给他空出了一个地方,还不许舅舅家的表弟表妹打扰他。   纪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试卷。   他之所以带语文试卷,是因为语文试卷各个片段之间的差距比较大,不讲究一气呵成,加上纪时做语文题慢,他一个模块写完总要休息会再写下一个模块。   厨房里红烧肉的味道已经漫到屋子里来了,纪时吸了吸鼻子,再一摸肚子,确实饿了。   他去厨房的时候,阿姨一家人也到了,表弟在门口抖着腿玩手机,一见纪时出来喊了他一声“哥”。   他比纪时小3岁,不过学习成绩太差,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怎么再读了,现在在学汽修。   据他说,阿姨他们都知道纪时在写作业,让他也别去骚扰纪时。   不过这会也到了吃饭的时候,外婆家的菜和他家的菜还是有区别的,分量更大,也更实在,基本都是肉,纪时和表弟两个人都很能吃,一筷子又一筷子夹下去,把外公外婆高兴得不行。   吃过饭,大人们聚在一起聊天,纪时和表弟两人玩着手机自带的游戏,纪时手机上的游戏多点,每个月还有点流量,就被表弟借过去聊QQ。   他又继续做语文题了,吃饭之前做的题都偏简单,是默写题之前的部分,后面的阅读理解这些就有些麻烦了,纪时也不着急,慢吞吞去做,他也没想今天就能把这张卷子写完,后面毕竟还有作文在呢。   “哥,吃炒年糕不?婆婆刚炒的。”   纪时听见炒年糕的呼唤就跑了出来:“吃!”   “那边还有馓子,要吃自己拿。”   纪时应归应,注意力依然在炒年糕上,红糖放得足够多,油也放了不少,炒出来的年糕甚至微微有些发黑,但是又香又粘,超好吃!   他太喜欢吃炒年糕了!   可惜这一般也只有过年有年糕的时候才有得吃。   等韩式料理火了之后,纪时去吃过几次年糕火锅之类的,可惜根本就没有什么年糕比家里炒的年糕更好吃。   外婆就是对他们小孩特别好,要吃什么都满足。   ……   初一纪妈纪爸还是没在外婆家待太久,到了下午就回家了,家里还有大棚要及时关。   初一下午也是纪时这个春节最闲的一天,因为初一有不出门的传统,他们家因为初二时间不方便才改了拜年时间,但一般初一是不出门的,小店初一也不开。   他们这还有初一不扫地不泼水的规矩,早上用的洗脸水还在盆里,说是泼了会破财气。   他们家也挺信这个的,纪妈早上特意提醒纪时把洗脸水留着,她年年都这么嘱咐,时间久了纪时都记得清楚了。   回家之后纪时翻开试卷就做,他在外婆家把阅读题写完了,但是作文还没写,他感觉作文至少要放上一阵子了,因为他现在完全没有写的想法。   纪时继续写数学试卷,这一天他的效率不低,从下午到晚上一共写了三套卷子。   他也觉得自己像是在机械式赶工,可时间太紧了,不赶工不行。 第100章 假期生活 学学学   纪时盘点了一下他手头的试卷,还有44张半,是一个无敌巨大的工程,关键是每一张试卷他都不能糊弄,全部要认认真真写完。   当然,也没有糊弄的必要,无论卷子难易,无论知识点新旧,他总能从中学到些什么,哪怕只有一点点。   初二这天,纪时特意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多久他就醒了,用昨天的热水把热水袋灌满,裹着羽绒服在桌子上写试卷。大概是有低温刺激的缘故,这个点他的思路很清晰,比睡到日上三竿意识更清醒。   他喝了口水,继续对付数学试卷。   太阳渐渐出来了,热水袋放在腿上,纪时倒也不觉得冷,一口气写完大半张卷子,只留下一道大题最后再思考。   纪妈中途推了次门,见纪时在写作业就没出声,等这会儿她觉得时间迟了,看纪时又像搁下笔的样子,这才出声喊他。   纪妈起床之后先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毕竟昨天一天的瓜子壳和橘子皮都没扔。   早饭纪时以为还是粥,结果锅里居然煮着汤圆,已经熟了,浮在上面。   “你阿姨在家揉的,让我带点回来看好不好吃,芝麻馅都是她自己压的。”   “好。”   纪时用勺子捞了几个汤圆上来,从卖相上看,阿姨在家揉的自然不如超市里卖的匀称,不过芝麻馅也不如卖的汤圆那么甜,但更香一点,不过汤圆的个头有大有小,馅儿也不全裹在面皮里面,有些沾在外面,已经化在汤里了。   汤圆很甜,碟子上放着的却是咸菜和辣萝卜干,汤圆吃多了吃这个能解解腻。   忙完早饭,纪妈就得为姑姑们来做准备了,二姑住得近,也早早就来帮忙。   趁着这会还算安逸,纪时回房间继续写作业去了。   他打算在午饭之前再写一张数学试卷。   这次的数学卷虽然难度不一,但整体来说还是符合他们现在的复习状态的,并没有太难,纪时也就在大题上纠结一下,其他题目对他来说都不算挑战。   真遇上解不开的题,他也会给姚蒙和周伟乐发消息,三个臭皮匠总是能琢磨出来的。   “纪时!”   “时时写作业啊,那你忙!”   初二这天纪时家人特别多,每个姑姑家都至少三口人,不过在爷爷这边的子女里,纪时只有表姐妹没有表兄弟,她们看他在做题也没有打扰他,女孩子们彼此之间更有话题聊。   只有最小的表妹也捧着作业本进了屋,她假期比纪时多,可作业却也不少,本来她是不用写作业的,小姑看到纪时在写,就让她也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门口就响起羽毛球拍的声音。   今天没什么风,他们把纪时以前留在家的羽毛球拍翻出来打了,纪时倒是还算专注,旁边这位注意力已经彻底转移了过去。   “你去打呗!”纪时说。   “等会他们换人了我就去。”   纪时写题的过程中一直没人打扰,他本来以为今天上午最多只能写一张试卷的,吃饭之前居然又写了一张半。   目标达成,纪时神清气爽,虽然距离试卷全部写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纪时一点也不慌,白天时间不够就拿晚上的来凑,总会写完的。   初二他们家的饭菜一般比大年三十还要丰盛,按一般的习惯,中午在纪时家,晚上去二姑家,这样比较节约时间,不用各家跑,中午吃过饭之后,姑姑们包括表姐妹们都把战场转移到了二姑家,连纪爸和纪妈都去了,只留纪时一个人在家写试卷。   “时时,你也一起去吧。”纪妈走之前喊了纪时一声,被纪时摇着头拒绝了。   正好没人打扰,他可以好好写写试卷。   连着写数学试卷大脑也累,纪时就把语文试卷翻出来调剂调剂,一下午他都趴在桌子上写题,累了就出来晃晃,又把任务往前推进了一截。   “啊……好累。”   眼看着日头渐渐往下落了,纪时也接到了喊他去吃饭的电话。   他把门锁好,裹上围巾,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到了没太阳的时候,中午化软了的地面又会重新冻硬,踩在上面硬梆梆的,纪时在门口玩了会邻居家的猫,看着二姑家门口亮起灯光他才往那边走,一分多钟就到了。   晚上的菜和中午大致相当,他们比较喜欢的虾和鱼中午就是二姑烧的,因为二姑的口味比较重口,纪妈就清淡一些,那样比较适合烧蔬菜,不太适合海鲜这类重口的。   但是春节在家吃饭和中秋的问题大致相当——大人们都知道孩子们爱吃什么,几乎每一顿的菜都是重复的,虽说味道是真的好,次数多了也会有点腻。   当然,在外面太久吃不到也是会馋的。   二姑家的小黄鱼比中午他们家的更新鲜,纪时就着小黄鱼汤扒饭,连吃了两大碗,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多。   大人们要喝酒,女孩子们吃了些菜就饱了,只有纪时一路埋头苦吃,都没从饭桌上下来过。   他觉得应该是下午做题太累了。   ……   回家之后,纪时重复着做题的过程,晚上他没再拿数学试卷,而是各做了一张物理、化学和语文试卷,连作文都写了一篇。   确实是累的,他平时上课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做题量,主要是这次的练习卷和高考的模式相当,平时的试卷题量并没有这么大。   但纪时同样觉得很充实,他有一种满足感。   他把这次的试卷分成两叠,写完的在一叠,没写的在另一叠,现在写完的这一叠已经渐渐厚了起来。   这种时间完全由自己支配的、全情投入的状态很难得,他整个人几乎完全沉浸在做题这件事里,忘记了其他一切事情,除了专注再没有其他。   整个高三生涯,纪时一直是这么继续着的。   这种状态支撑着他,让他忘记了疲惫的感觉。   学习还是需要有及时回报的,一味地埋头苦学会很累,但每次感觉自己解完一道题,或者看着自己的正确率一点点提高,那种满足感同样是无可替代的。   而且在爸妈身边,看着他们的脸,纪时就会忍不住警醒自己。   无论如何,他都要比上一次高考做得更好,他已经在努力的路上,只要再支撑四个月,他一定可以实现自己的目标。   ……   第三天,纪时和小伙伴们汇报着这两天的作业完成情况。   等纪时说完自己写了多少张卷子之后,群里一片沉默声,过了一会儿,其他人才忍不住道:“你没走亲戚吗?没出去玩吗?你怎么突然就写这么多张卷子了?”   “纪时时,一个可怕的男人。”   “……我两天才写了两张试卷,但是我觉得自己写得还挺多。”   他们觉得,老师们简直是高估他们了。   老师们是按平时的标准来发试卷的,认为他们一天写完5张试卷不存在问题,毕竟假期也有十来天,但实际上呢?人一旦快乐起来,别说5张了,写两张都很不容易。   像纪时这样一天能写6、7张试卷的简直是魔王级别的存在。   黄雅琼吐槽道:“纪时,你到底有多爱学习啊?”   平时在学校里也就算了,大家都是这么拼的,可纪时就连放假也不肯放过自己,虽然他们不清楚纪时在家是怎么学的,但估计和在学校差不了多少。   他们几个人平时可都是以纪时作为参照物的。   好不容易放了次假,以为可以去愉快玩耍的,结果纪时已经挥着他的小皮鞭在后面等着他们了。   “不是热爱学习,可高考也就剩100天出头了吧?”纪时打了一行字发出去。   “啊啊啊别给我提这个词,我瞎了。”曾泰然继续发哭哭的表情,“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魔鬼纪时。”   “恶鬼纪时。”   吐槽归吐槽,大家还是在群里讨论了一会儿作业,纪时和周伟乐、姚蒙一起对物理化学题的答案,顺便问黄雅琼自己写作文的思路对不对。   聊的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不再说笑逗乐,一个个也把注意力转到了学习上。   其实他们的状态和平时差不太多,不过从线下转移到了线上,纪时的数学写得快,黄雅琼也问了他好几道数学题。   这就等于在老师讲课之前提前接受一次辅导,等老师讲题的时候印象才会更深刻。   “你们都初几回来,纪时你初五就得去上辅导班了吧?”   “对。”纪时也有些无奈,“忍一忍吧,反正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很难忍啊,放假还要补课,我觉得这是最难忍的。”   他们最佩服纪时的一点就在韧性上,他们觉得补课占用假期时间是绝对无法忍受的,可纪时接受得特别坦然,不过想到纪时这次期末的成绩大家也就明白了。   没有这点韧性,纪时是不会超过姚蒙爬到班级第一的位置的。   第二到第一看似容易,可了解两人物化两科差距的人绝不会那么想。   纪时的第一是堂堂正正拿到的,是付出了无数努力终于达成的,也可以说是他们亲眼见证的。   所以对对方这次的成绩,他们有一点羡慕,但是毫无嫉妒。   “我也该去加把劲了。”周伟乐叹着气,“先对付我都没动过的英语试卷,纪时,你期末的试卷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   “回头给我讲讲,我越看越觉得这次真的好难,我学着你把单词抄到生词本上,差点把我手给抄废了。”   周伟乐觉得,对自己来说,试卷上一大半的词都是生词,越抄越绝望,越抄越想哭。 第101章 返回 闲话家常   和小伙伴们一起讨论题目速度是会变慢,但做题的质量和效果却变高了,黄雅琼说自己怎么写作文的时候总能给纪时更多点拨,他有时候找不到作文的切入点吗,对方却能迅速找到,曾泰然的爷爷也能给纪时更多启发。   不得不说,这群人还是很有用的。   大年初三,纪时虽然去了大姑家和小姑家,他依然坚持写完了足足5套试卷,这还是因为在路上浪费了时间的原因。   这个时候他们家还没有人有车,大家出门都是骑车,等到了光抖腿就得抖一会,进入状态同样也要花时间。   等初四之后,纪时就不往亲戚家跑了,这也是他整个假期写试卷最多的一天,数学已经写完,物理和化学也写完了大半,虽然没能在明天补课之前全部搞定,可这个效率已经算是快的了。   如果不用补课的话,他绝对能在开学之前写完,但要补课就另当别论了。   假期的确会出现各种影响学习的情况,他只能慢慢去适应。   初五那天,纪时让自己放松了一下,没有一直闷在家里,和他妈一起去镇上超市逛了逛。   他妈是去给他买牛奶的,纪时上高三之后,家里的牛奶坚果就没断过,蒙牛的特仑苏、奶特和新养道换着给他买,都是价格很贵的牌子,纪时其实不太爱喝牛奶,不过牛奶确实对睡眠比较好,喝着喝着他就慢慢习惯了。   “再买个保温杯吧。”纪妈说,“你之前用的那个保温杯有点小了。”   “回县里买不就行了吗?这样一大箱一大箱拎回去多麻烦。”   “县里更贵。”   在省钱这一点上,他妈总有很多道理,纪时是争不过的,只能在一边乖乖待着。   “而且这里东西有什么问题我能来找,到了县里那么大超市,我能找谁?”   纪时觉得这也没错,在他们镇上做生意的都是乡里乡亲的,谁敢乱骗人,别人就能找到他家里去骂他,一般修摩托车电瓶车这种都是上门的,老板对各个村的路比本地人还熟悉。   纪时他们组有个人把隔壁邻居的电瓶车给偷卖了,她借人家车骑,回头告诉别人电瓶车被偷了,本来那个邻居都自认倒霉了,就把这事给帮他换电瓶的老板说了。   他说的时候没当回事,修车老板却留心了。   修车的就是干这行的,那天给他换电瓶的时候顺便把车座给换了,颜色和别人家的不一样,结果有天修车老板就在镇上看到和被偷的电瓶车一模一样的车,连车座垫都一模一样,贼也就被抓到了。   所以他们这边人常说人不能做丑事,谁做了丑事以为除了自己没人知道,其实人人都知道。   他妈最终买了牛奶、保温杯、零食、洗发水等等,狠狠大采购了一番,这些东西带确实难带,不过他妈觉得比直接去县里买更方便。   其实纪时高考也就四个月不到了,这段时间无疑是最煎熬的,但也快了。   在这段时间里,纪妈就打算把后勤工作做好,不让纪时为了吃穿担忧。   ……   离开家的时候,纪时心里很舍不得。   在家很舒心,他只要专注于学习就好,别的任何事情都不用他操心,他爸妈会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好,纪时心里除了温暖再没有其他。   他以前不觉得家里很好,一到放假就想和同学一起去县里玩,但后来越成长就越想家,每到放假总想在家多待几天。   不过还是要回县里的。   这是他接下来110天战斗的地方,纪时算着日期,从现在到高考结束也不过只剩下110天的时间了,正式开学之后再上几天课,倒计时就会变成两位数。   纪时平时不太思考这个问题,但偶然想想,他心里却依旧有紧张感。   一件注定发生的事情即将发生,将变成一件真实的事情,越是临近高考,它的真实感就越发强烈,强到令人精神紧绷。   学校也会渲染出这种氛围,老师们怕学生紧张不敢轻易强调,但每天一变的数字放在那里就足够叫人紧张了。   “接下来就是清明和五一了吧?”纪爸问,“时间也快了。今年端午能赶上不?”   “估计赶不上,往年端午都要到6月末吧,今年过年本来就比往年要晚。”   “放假最多就放一天。”纪时把围巾在脖子里绕圈,“到时候应该也不会回家。”   “时间短了放假是没意思。”纪爸叹了口气,“等高考结束就好了。”   “是啊。”   纪时的高考制造了他爸妈的拖延症,房子暂时也不用建,等他高考结束再说,田里的活儿今年也少忙点,等他高考结束再说,纪时劝他爸妈早点把房子建了,因为在他印象里,批建以后会越来越难,而且水泥黄沙的价格后面也一路飞涨。   不过他的劝说是没用的,他家的房子还是等他上了大学才建的,建房的时候,纪爸纪妈就睡在家门口的大棚里,在河坝上占了块地方,纪时寒假回家,爸妈不舍得他吃苦,让他去二姑家睡。   不过现在纪时的那段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在他回来之前,他甚至已经忘了家里老屋原本的样子了,印象里已经是新房子的模样了。   他爸那会还抱怨说自己没财运,拖着拖着建房比人家贵了差不多10万,还找姑姑和外婆他们借了钱,一直到纪时毕业上班才还完。   纪时觉得很愧疚,他上学这么多年一直在吸家里的血,他努力一把或许就能去一个不用花那么多钱的学校,但他偏偏选了一条最花钱的路。   他并不是学不上的。   因为这辈子的经历,他知道自己不仅可以学上还可以学得很好,那份愧疚感就越发强烈。   这也是他现在坚持的源泉所在。   回程依旧是纪爸送纪时,纪妈坐中巴,一家三口出行确实很麻烦,但纪时整个高中都是这样的,夏天冒着晒,冬天冒着风,躲在他爸后面穿行在这条路上。   他大学的时候坐的那班火车不巧,每次都在早上7点多到县里,他爸妈甚至都会一起去县里接他,在摊上吃一碗馄炖,再和他去县里逛一逛,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他爸在出站口等他,他妈手里举着保温杯冲他笑。   直到现在,纪时偶尔都会觉得自己的重生是一场梦,因为确实太不真实了,更像是虚幻一般的存在。   ……   一家三口吃过早午饭出发,到了县里的时候差不多正好是中午,等到了出租屋纪时才发现,他居然不是最早到的,反而是几家里最晚的一个。   纪爸悄悄和纪妈嘀咕,说有钱人对小孩的学习比他们重视多了,大过年的这么早就过来了。   他们楼上住了一个做生意的老板,小孩和纪时一样是高三,论条件他们家比纪时家好多了,租的房子也是这一片里最大的,纪爸以前一直觉得有钱人不重视小孩学习,他们镇上学习好的基本都是村里出来的,没几个是镇上做生意的。   “你小点声。”纪妈瞪他一眼,“你管人家闲事做什么?”   不过也是因为在这边租房,纪妈他们才意识到同辈的家长们对小孩学习的重视,他们平时在家是不怎么提出来照顾的事的,怕别人说闲话,可在Z中这边,不管租房还是补课都是寻常的事,比纪时还拼的同龄人比比皆是,纪妈虽然没想过要和人家比,不过看到人家家长做了什么她也学着做。   ——她也被传染了这份焦虑。   纪时到了之后就把书包里的试卷拿出来了,他要先解决物理和化学两科的试卷。   “吃个鸡蛋糕。”   “你吃鸭血粉丝不?我到路口给你买一碗。”   “这会儿鸭血粉丝店开了吗?”纪时问。   “做生意的这会儿不开门要等什么时候开?”纪妈问纪爸要不要来一碗,纪爸跟着点头。   “那你们就别管我,自己先去吃了,吃完了给我带点回来就行。”纪时冲他俩挥挥手,“你们正好逛逛。”   “逛不了,我下午就得回去。”   “给二姑打个电话,让她帮忙关下棚子就行了。”   纪爸被纪时说动了,他说要去附近的图书馆借本书,他之前正好来办过一次读者证。   纪爸喜欢看武侠小说,纪时小时候就看过他买的金庸小说集,厚厚的几大本,不过都是在地摊上买的,新华书店隔壁就有那种地摊,一般是10块钱一本或者两本,按厚度不一样,但那种书基本是卖羊头挂狗肉,一本《某名人XX史》之类的标题摆在那,里面都是些不能看的X词X调。   纪时小时候就看过一本西德元首的故事,感觉三观都被震碎了。   ……   等他爸妈出门之后,纪时一边啃着鸡蛋糕,一边写试卷,他现在写试卷之前多少都得吃点什么,冬天能量一消耗人就特别容易饿,鸡蛋糕就属于那种可以在饭前吃,但又不至于太占肚子的食物。   比起未来满大街的各种网红小吃,现在他们能选的零食实在太有限,要么就是超市买的,要么就是鸡蛋糕。   等纪时写完一张物理卷,他爸妈也回来了,估计是怕鸭血粉丝凉了,两人速战速回,纪妈又一块毛巾裹着包装盒,吃的时候还是热的。   “爸你书借了吗?”纪时问。   他爸抱出一本《聊斋》:“借了。”   纪时拿过来看了眼,他爸借的不是文言文版本的,而是白话文版本的聊斋,有点野史的意思。 第102章 开学 距离高考105天   纪爸第二天一早还是走了,他比纪时出门还早,纪时是9点准时到老师家里补课的。   期末的那两天补习班还缺人,春节这会儿反而人都来齐了,果然春节是难得的假期,大家都不想浪费。   纪时想单独提问的念头才是落空了,不过补习班的老师倒是让他们把学校发的练习卷拿上来,有疑问的他一道道讲。   今天先补的物理,纪时试卷也没剩几套了,他发现他的效率还属于比较高的,因为同一个补习班里,就他试卷做得最多。   补习老师也是从第一套往后面讲,他不可能像他们物理老师一样讲得那么细,但是至少能帮纪时做一些思维上的补充,他自己练题的时候是想不出那些点的,老师的经验可以帮他丰富一下思路。   补课从上午一直进行到下午,和他们平时的上课时间大致一样,补习老师是不可能一直讲知识点的,这样他也吃不消,所以在补习课上,纪时有充分的练题和问问题的时间,不过这一整天都只能碰和物理相关的内容,不能看其他学科,但整体来说,纪时觉得这一天还是挺充实的。   但晚上回家他就懒得再看物理了,开始专攻语文。   他12套语文卷的默写题已经全部都写完了,那个不费时间,写完一个小时都不需要,最为难的永远是阅读题和古诗词鉴赏,语文教研组大概是难得找到发挥的机会,12套试卷的阅读题把各个题型都囊括进去了,纪时甚至在其中看到了短篇小说。   他都可以想象语文老师们带着怎样的笑容出一份试卷,但写的时候他们只想哭。   尤其今天晚上,他的精力已经被物理消耗空了,再去看语文试卷上大篇幅的阅读理解,只感觉字迹都有些糊。   写着写着纪时就犯困了。   冬天他不想上风油精,那太委屈自己了,他又不敢喝茶叶,晚上喝太多会亢奋,纪时只能一边喝开水提神,一边拼命眨着眼睛。   写!   和语文试卷比起来,其他几科都只是小case,与其在这里被阅读理解折磨,纪时宁愿去写化学题。   纪时抱着热水袋,脚底下还开着暖风机,暖风吹到身上人格外想睡觉,纪时写着写着头就埋到试卷上了,他写完一道,刚想进行第二道,就感觉困意源源不断地涌来。   其实他该喝茶叶的,实验一下,究竟是茶叶让人睡不着还是语文更催眠,纪时选择后者。   最后纪时还是撑着写完了一篇作文,有黄雅琼这个辅导老师在,他思路有了写起来也就快了。   好在补课期间他们开课迟,不用特别早去老师家,纪时的睡眠时间还是充足的,唯一的是中午也必须待在这,趴在桌上睡不好,晚上回家容易犯困。   但化学课纪时是听得最认真的,他最大限度地利用着补课的机会,把自己这次做题上的疑惑都问了。他既会问周伟乐姚蒙,也会问补习班老师,争取在老驴讲课之前把这些题目都吃透。   纪时对自己的化学是满怀期待的。   不管是一直以来的考试排名,还是老驴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纪时总觉得,只要他的化学成绩能提上去,他一定可以再飞跃一个台阶。   他的野心也在不断膨胀着。   ……   开学之前,纪时一共上了两天物理课两天化学课,他的试卷基本几乎都写完了,只剩两三份语文试卷,纪时打算开学那天看能不能多写一张,他们老师应该不会残忍到一开学就发那么多张试卷。   而且按一般的惯例,开学那天不会上那么多课,一直都是开着电视让他们看校长讲话教导主任讲话,班主任再把该收的收了该发的发了。   他们这个时候高中学费不免,但是学费也不算高,一学期还是一年就1000多块钱,而且公办学校收的各种费用也少,基本是交点班费参加活动用就足够了。   不过考虑到一年里成山的试卷和各种复印的费用,他们上高中已经享受到不少优惠政策了。   纪时以前都不知道复印居然那么贵,出去复印身份证都是1块钱一张起收,对比之下,他们学校收的真不多。   “新年好啊纪时!”   “新年好!”   “好久不见哈哈!”   开学这天班里是最热闹了,大家说起来也是一“年”后再见,彼此之间还是很有新鲜感的,不少男生剃了头,女生也把头发剪短了,高一高二的时候还有不少女生留长发,高三基本都剪短了,主要是因为洗头浪费时间。   夏天洗完头出去走两圈就干了,冬天还得连洗带吹,男生也把能推平的头发都推平了。   Z中没有女生必须剪短发的规定,纪时以前的初中有,短发留着留着就习惯了,等上了高中,他初中的女同学几乎还都留着短发。   纪时还记得一个关于留头发的笑话。   他一初中同学当时头发长长了没来得及剪,被教导主任揪住说他头发太长,要扣分,他一气之下把头发推了,结果又被校长揪住了,说他这头跟劳改犯似的,人家看到了怎么看学校?他又被扣分了。   “去年的期末年级排名你知道不?”班长到他座位这边来,“我看到了你的排名,年级18名。”   “厉害了时时!”   纪时冲班长道了谢,他没告诉对方自己已经知道排名了,是老驴私下里告诉他的,他估计老驴不仅告诉了他,姚蒙应该也知道了,因为班长也告诉了姚蒙他的排名,对方却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停留在105天,把今天算上,满打满算他们也只剩下105天就要高考了。   “时间嗖一下就过去了啊。”曾泰然感慨道,“我也从一个美少年成长为一个新的美少年。”   “曾泰然你让人吃饭不?”黄雅琼一副作呕的样子,“我看你不仅没变帅,脸上还长了颗痘。”   “求别说。”脸上痘成沟壑的周伟乐表示很受伤,“过了个年,我估计是压力大了,脸上爆了不少痘,本来就丑,现在更丑了。”   高中生还是很在意自己容貌的,虽然他们什么都不涂也不化妆,但是出门前好歹已经知道用洗面奶把脸仔细洗洗了。   果然第一天没上课,他们看着校长那张脸昏昏欲睡,他们校长是语文老师出身,大道理一套接着一套,就是没一句他们爱听的,纪时早就把语文试卷翻出来写了,假期前发的卷子没写完的是大多数,写完还能保持高质量的全班就那么一两个人。   班里没人借纪时的语文试卷,但他的数学和英语试卷已经传遍了教室各个角落,周伟乐和姚蒙的理科试卷也很畅销——在老驴来之前,全班都低着头,专注地——抄试卷。   即便老驴来了之后嚣张的人也是多数,把试卷放在课本下面偷偷地抄。   反正大家试卷都没写完,法不责众嘛!   老驴视线在教室里巡了一圈:“春节假发的试卷数量都是根据你们的时间安排好的,一天写一张试卷难道来不及?”   11班全体:“……”   ——每个老师都爱这么说。   一天一张试卷当然来得及,问题是——每科加起来就是5张啊,还有一篇800字的作文!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假期也没那么长啊啊啊!   谁知道时间为什么过那么快,他们也就在家吃喝吃喝吃喝……而已。   结果一不注意,时间就到大年初四,一翻书包,试卷完成量——零。   一定是谁偷走了他们的时间!   每个人都这么坚信着。   老驴哼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他冲姚蒙、周伟乐和纪时几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化学卷子交上来:“我看看你们写得怎么样。”   曾泰然挡着手和纪时嘀咕:“老驴也懒得听校长废话。”   纪时眨眨眼睛,这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毕竟老驴是走实干风的老师,他平时骂人就来来回回那么几句,文学素养不及校长的十分之一。   好在校长还知道要给教导主任留点时间,教导主任的讲话就简洁一些了,他主要讲了一些开学注意事项,防火,还有心理健康上的要求,反正都是和他们平时上学相关的,大家这会还给面子抬头听了两句。   纪时赶完了一张语文试卷,就剩一张半了,这个半的存在主要因为有作文在,没有作文他早就能把语文赶完了。   在全班赶作业的过程中,纪时隐约也能感受到这学期的气象,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学期依然会在书山题海中度过,在紧绷中松弛,在松弛中紧绷,珍惜最后的105天。   “是不是现在就觉得压力很大?”曾泰然一屁股坐在周伟乐的桌子上,被周伟乐用笔戳屁股推了下来。   “我还好。”纪时笑了笑,“我就想赶紧考完然后解放。”   “我也想。”   “哎,一想到快高考,老驴的脸都变得可爱了起来。”曾泰然感慨道,“只剩105天了。”   “所以你要好好珍惜这105天,至少要和你女朋友考到一个学校吧?”   “一个城市就行了。”周伟乐建议道,“你女朋友成绩比你好吧?”   “你们都好八卦。”   “平时最八卦的是你吧,礼尚往来懂不懂?”黄雅琼冲他翻个白眼。   曾泰然平时其实不太和女朋友待在一块,还是在班里的时间多,他俩偷偷摸摸谈的,老师也未必不知道,只是不乐意多管罢了。   曾泰然也是有分寸的,知道学习更重要。   隔壁强化班甚至有一对公然出双入对的,男生还是学校老师的孩子,不过那对情侣成绩都是强化班前五,毕业的时候双双进了top5,还都是一所学校的热门专业。 第103章 学习日常 日常   纪时把笔盒里的笔芯哗啦啦倒出来,写语文试卷是最费笔芯的,他寒假回去写了这么多天作业,笔芯也消耗了不少支,眼看着之前买的笔芯又快空了。   大家都觉得高三就是来吃笔的。   上午的班会讲话开完,下午则是各班自习,老师们都被叫过去开会了,教室里一片闹哄哄的,他们班班长坐在讲台上管纪律,可惜根本没人听。   大家都在忙着赶作业,翻卷子的声音一阵阵响,当然,也有人老神在在地坐着发呆,不是因为试卷写完了,是因为知道寒假发的卷子多,老师们绝对不可能收上去批的。   纪时已经写作文写到失去知觉,把倒数第二篇作文写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手指都有些发颤,最后的几行字已经飞起来了,在整洁的卷面上看起来尤为突兀。   纪时的字不属于好看的那一类,但是一笔一划看着清楚,卷面分一般都不会扣,他们语文老师也一直强调卷面分的事,字好不好看不重要,但一定要让阅卷老师看清你写了什么。   “你又写完了?”曾泰然瞪大眼睛,“真够快的啊。”   “明天就得发新试卷吧,都堆在一起你受得了吗?”纪时反问他。   纪时还有想法没提,等各科老师把试卷讲完了,他还要看解析,还要重练,累积起来的任务一点也不轻。   甚至可以说,时间相当紧迫。   “纪时,去年期末的卷子带了吗?”姚蒙突然问他,“给我看你的数学。”   “在我包里。”纪时翻着包,掏出了一把试卷。   去年的期末卷他已经订正过了,他在英语和化学上花的功夫最多,两份试卷上红了一片。   “改了这么多?”姚蒙抬眸,“曾泰然,我和你换个位置。”   “谁也不能把我和纪时时分开!”曾泰然刚开口,黄雅琼的白眼就立刻飞过来,曾泰然伸出一只手,“5块钱一次。”   “纪时,他把你卖了。”   “你看,在曾泰然心里你就值这么点钱,难受不纪时?”周伟乐也在后面懒洋洋地开玩笑。   姚蒙的表情依旧平淡:“贵了。”   “噗——”   最终曾泰然还是把座位让出来了,姚蒙在他的座位上一直坐到下课,他把他的期末试卷也带过来了,和纪时换着看,纪时趁机多问了他好几道题目。   曾泰然时不时转过来骚扰两人一下。   姚蒙物理和化学这两门的分数都不低,到了高三这时候,各科的成绩都稳定了下来,哪怕有失误也只是对自己而言,排名上的波动不会太大。   纪时考场上不会的两道题这会儿思路已经理顺了,他假期那么多张试卷到底没白做,不会的题目一点一点去磨,知识点也慢慢印在他大脑里。   “这里你选的是doing,为什么?”姚蒙指着英语卷上的一道题问纪时。   “因为这句的主语是Tom,后面一句不是它的搭配,要接到下下句这里……”纪时把文段里的句子画出来,“在这,看到没?”   姚蒙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在考场上很难发现啊。”   “所以都说这次题难啊。”纪时笑了笑,“高考肯定不会这么难的。”   “谁知道呢?”他觉得这次英语考得挺砸的,虽然和题目本身难也有关系,但纪时却可以上100分,两人在这一科的差距足足在5分以上。   这还是他整个高三第一次在总分上输给纪时,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不甘的,而且他很清楚,以纪时恐怖的进步速度,对方的排名再往下掉是很难的。   姚蒙知道这种想法是急躁的表现,他一直觉得自己心态挺平稳的,但他转念一想,不管是谁碰上纪时都会急躁的吧?   被对方掀翻是迟早的事——这一点姚蒙早有预料,只是这一天来得要比姚蒙想象中更快,毕竟纪时的化学还没有进化成完全体。   虽然被对方超过也会让姚蒙产生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像是一直在等被纪时超过似的。   他只是心情复杂而已。   纪时这样的人是很难让人产生嫉妒心理的,因为他都是坦坦然然的,和他们分享学习资料,每道题大家一起思考一起分析,至于排名还是要看各自的能力。   但如果努力到了纪时那一步的话,排名必然不会差的。   ……   下午的自习课,纪时和姚蒙一起把这次英语、物理和化学三份试卷一起琢磨透了,晚上纪时还有补习班要上,他们去乒乓球台打了会球,痛痛快快出了一身汗。   开学就是开学的节奏了,虽说老驴没刻意强调最后一学期你们要怎样怎样,但大家心里都有数。   大家连去厕所的频率都变少了。   甚至有老师给他们出主意说,衣服不用天天洗,大家都忙得没空看你今天丑不丑,不灰头土脸看着都不像高三生。   过了年之后,大家都在盼着气温能升,在家写作业就稍微轻松些了。   ……   “纪时,物理试卷借我!”   “数学倒数第三题你们怎么都解出开根号的答案了,只有我一个是整数吗?”   让纪时感动的是,他们班终于有人找他借物理试卷了,以前班里最畅销的都是周伟乐和姚蒙两个人的物理卷。   而且从他物理分数上来之后,张老师就不叫他回答问题了,目标改成了别人,相应地,老师在课堂上提的问题他终于也不是什么都不会了。   纪时把复习物理的时间多分配了一些给化学,其他科目的复习他也没有忽略,尤其是数学,虽说他每次月考的成绩都不错,但纪时一直记得今年高考的出题人是谁。   如果他想在高考里打一场翻身仗的话,数学考到高分是必须的。   回来这么久,纪时关于高中的记忆慢慢变清晰了,但对于高考却依旧模糊。   考完试的时候,他始终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明明平时不管成绩好坏自己都是知道的,但高考不一样,迷迷糊糊一瞬间就结束了,考场上发生了什么细节、考试时候的焦虑难安……通通不在记忆里。   这种状态其实不太行,距离高考还有100多天,他没必要一直想上辈子的高考。   他已经付出努力了,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坚持下去就好,高考会给他一个好的回报的。   ……   开学的前几天,各科老师都在讲上学期期末的考卷和寒假的试卷,期末卷基本题题覆盖,练习卷都是挑着讲的,题量太大了,想讲透恐怕得花上大半个月的时间。   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围着这些试卷兜圈,每天还是会有新的东西发下来,有需要提醒学生的易错点。   纪时也慢慢适应了开学后的节奏,只能说这段时间还是比较轻松的,等天气热了之后,联考模考接踵而至,他恐怕只有时间做题,却没时间看题了。   练题是培养题感、适应考试的过程,看题却是巩固的过程,后者比前者要麻烦很多,但对纪时而言,后者对他复习的帮助更重要。   但在班里的这段时间却是最自在的,老驴已经放弃了管他们,只要不把天掀翻了闹到校长那里去,高三生们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   纪时学习的时候是很紧绷的,心态上却已经慢慢让自己放松了。   “纪时时,单词本借我!”周伟乐拍着纪时肩膀,“方便的话,错题之类的也借我一份。”   “最近练习太多了,我没空做错题集,之前的试卷要不要?”   “要要要!”   大概是英语教研组期末痛下杀手的缘故,大家意识到英语也不是那么好混的,早读课上的积极性空前提高。   纪时把资料借给周伟乐之后就读英语书,课本上的单词和固定搭配还是要经常看的。   “累趴了。”曾泰然趴着当了会咸鱼,“我好困。”   “牛奶喝不?”纪时递给他一盒奶特,“巧克力味的。”   “我也带了。”曾泰然把特仑苏给纪时,“正好喝点有味道的。”   特仑苏和奶特都是这几年火的,纪时小时候喝的都是本地奶,后面慢慢开始订卫岗,蒙牛能在他们这边打响知名度还是靠着超女那首《酸酸甜甜就是我》,但酸酸乳本质上就是饮料,没什么营养价值,真果粒比它好喝点。   奶特在未来基本已经没有市场了,但纪时觉得挺好喝的,各种口味都有,也挺助眠,他喝了之后睡眠挺好的。   不过家长们基本都是什么贵买什么,现在超市里最贵的基本就是特仑苏了,好几十块一箱的牛奶成箱成箱往家搬。   酸奶倒是没有那种常温的,都是要到超市里现买,都是一板几盒那种,基本没有瓶装的,一板带去学校周围分一分也就没了。   纪时课间吃了香蕉又喝了牛奶,他还带了点碧根果和牛肉干,都是超市里卖得特别贵的零食,其实他吃这些还不如吃辣条香,不过他妈非给他塞有营养的零食,把他的辣条都收起来了。   从这个角度说,他的高三生活其实挺奢侈的。   但他妈对他是真大方,那些零食纪时自己都没勇气下手,他妈直接往他手里塞还振振有词,说他现在不买衣服已经把钱省下来了,这些吃了能起作用就不浪费。   他现在也确实容易饿。   课间纪时本来想出去放放风,一不注意桌子旁边就围了不少人,都是来问他题的,一般是数学和英语,以前有人问问题仅限于自习课,最近连课间都用上了。   纪时能从细节中体会到高考到来的紧迫感。   当然,一个最直接的表现是——黑板上的倒计时终于从三位数变成了两位数。   距离高考还有99天。   “黑板上这两个数字就像魔咒似的。”曾泰然评价道,“或者说,是对我们的紧箍咒。”   “先好好学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周伟乐弹了他脑袋一下,“你今天的卷子写完没?”   “快了。”曾泰然微微一笑,“我旁边有一位强人辅导,还怕写不完?”   “那行。”周伟乐也跟着微微一笑,“写完了就把座位让出来,我和纪时坐。”   曾泰然:“……”   这就是一个圈套。   最近他们这一圈个个都想和纪时一起坐,曾泰然的座位就变得特别抢手了。   用周伟乐的话说,坐在纪时旁边不光是能问到题目,主要是人不自觉间就会沉静下来,很快就能沉浸到学习的状态中去。   “呼……”纪时忽然把手上的试卷一丢,腰往后一躺,“总算把试卷搞完了!胜利!”   “你接下来打算看什么?”姚蒙问。   他这会儿在剥橘子,不知道是强迫症还是学霸调节自身的方式,纪时看到他把橘子的络都扯下来了,橘瓣被剥得光秃秃的(橘子谢谢),有点像罐头里的橘瓣。   纪时决定晚上去超市买个罐头吃,橘子的,不要黄桃的。   “化学。”纪时把化学书砸在桌上,“其实一点也不想看。”   姚蒙却笑了:“你敢说给老驴听吗?”   “不敢。”纪时蔫了。   说起来,这学期老驴对其他人是宽松了,对纪时却越来越紧迫了,可能是纪时的化学真的让他体会到了挫败感——这是纪时自己的想法,他的小伙伴们认为,纪时几次考试的成绩证明化学用这法子去救很有用,所以老驴用得特别起劲。   纪时一听这话又趴下了。   事实是——老驴把Z中高三前50名的成绩查了一遍,纪时的化学是所有人里最差的,他化学一旦提上去,总分不说年级前5,年级前10总没问题的。   最最最重要的是——老驴觉得没面子。   他带的11班出了纪时和姚蒙这两个分数在年级上都排在前面的学生,两人排名虽说不是特别靠前,但贵在稳定,每次考试都不让他失望。   可纪时偏偏就是化学差。   他这个班主任是教化学的,11班的化学最高分和平均分在普通班里向来数一数二,但纪时每次的分数都像是在考验他这个老师的教学水平。   别的老师都和他开玩笑,说老卢你们班这第一名是不是对你有意见?   老驴也很无奈。   当然,他也清楚,化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纪时这个进步速度已经算是快的了,所以他不爽归不爽,情绪上还是克制的,就是平时习惯性地点纪时出来回答问题。   不过和纪时的想法一样,老驴也认为他的化学可以更进一步。   他一直在观察纪时学习的情况,也很了解纪时的学习态度,他认为现在的纪时还在积累,只要积累足够了,纪时的化学就可以像物理那样飞升。   100分到110分看似只有10分的分差,却比从90分考到100分要难得多,什么事都是越往后越难的。   有老驴在,纪时是怎么也不敢对化学放松一点的,他本来就不如别人,再不努力更不行。   纪时不会经常盯着班级排名年级排名看,但他和别人究竟差了多少,他心里一直很清楚。   “有什么不会的咱们可以一起讨论。”周伟乐拍了他一下,“也帮我看看英语。”   “没问题。”纪时弯起手指。   纪时刚在祈祷今天自习课千万别遇上老驴,结果老驴就像有化学雷达似的,纪时写别的科目的时候老驴基本不在,他一写化学,对方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   老驴倒没对他们换座位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只要是在学习,老师们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课间换座位上课忘了换过来,老师也不会说什么。   好学生在班里是有特权的。   11班整体的学习风气很不错,虽说不是特别恪守纪律,但是没犯过事,而且学习成绩在普通班里都还不错,他们没法过隔壁12班的生活,太紧绷了,而且刚开学没几天12班好像就闹出点事,好像是因为班主任逼得太紧,学生反弹了。   老驴在旁边,纪时默默翻着化学书,假装很正经地看。   他的化学试卷这会儿就在老驴手上,老驴无声地翻着,纪时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观察,观察,观察……   “看书,看我做什么?”   头顶上,老驴的声音响起。   纪时:“……”   就是因为老驴在这他才没法好好看书啊!   纪时用眼角的余光再观察了一下四周,果然,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在很努力地“装”认真。   反正老驴每回拿他卷子他都挺忐忑的,都会被老驴挑出点毛病,虽然收获的确也有很多。   但不得不说,老驴这人的存在就挺吓唬人的。   纪时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104章 以前的资料 纪时的思索   “这里,你是怎么思考的?”老驴点着纪时的试卷,他本来想像平时一样拽张椅子坐下来,可这会教室里人满着,他只能弯腰站着。   纪时把自己的思路讲了。   老驴摇着头:“错了。”   纪时乖乖闭上嘴巴。   老驴讲题的时候他总是一副特别乖的样子,时间久了老驴也知道他是装的,因为前面有几次就是这样,纪时是把他的思路听进去了,但不代表他掌握了。   老驴毕竟是有经验的化学老师,对学生的知识掌握程度还是很敏感的。   “老师你坐。”纪时把自己的座位让出来,老驴也没客气,伸腿坐到了他位置上。   这样感觉正常一点,看着也不尴尬。   周伟乐瞪大眼睛,一副惊恐的表情,和他换了座位的曾泰然捂着嘴在偷笑。   这是当纪时同桌唯一的风险,而且最近发生的概率挺高。   纪时一张试卷只错了老驴讲的这道题,和纪时讲过之后,老驴轻轻点了他脑袋一下:“多动动脑筋,把书再看看。”   “好。”   等老驴从他们这一圈离开,周伟乐深深呼了口气,有种瞬间解放的感觉。   纪时默默瞅他:“你化学那么好还怕老驴?”   “你不怕吗?”周伟乐叹道,“你不知道,老驴他看到我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嫌我英语和语文不好。”   这是班主任的烦恼,其他任课老师就不用烦。   纪时把老驴刚刚点出来的那道题研究了一下,不得不说老驴的思路很到位,可他就是想不出来。   “唉。”纪时悠悠叹了口气,“不管了,继续做吧。”   纪时继续看化学,周伟乐继续看英语,除了中途老驴过来打了岔之外,他们的自习全程都很平静,两人互相交流着经验,姚蒙偶尔也会加入他们。   “你们听说了吗?1班的赵陇拿到京大的加分了。”黄雅琼伸出两根手指头,“加了20分。”   “提前录取的有吗?”纪时问。   “暂时没听说,20分哎,你们能震惊一下吗?”   “前提是能考到离京大就差20的分。”周伟乐耸耸肩,“我反正是没戏了,就看你们了。”   “京大离我也有点远,暂时不考虑。”纪时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等我化学上来了再说吧。”   黄雅琼觉得,如果不考虑物理和化学两科,纪时的语数外成绩也不比赵陇差,这几次月考赵陇都没能考过纪时,能加20分纪时也是妥妥的清京了。   黄雅琼真的佩服纪时的镇定,听到这种消息就跟和自己无关似的,她离清京还有十万八千里呢,听到赵陇被京大加分的消息都有些羡慕。   毕竟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毕业之后人家去了清大京大,自己大概只能去一所普通本科,人生际遇从此完全不同了。   “别感慨了,先好好学,把高考考完再说。”周伟乐指了指黑板,“没剩多少天了啊。”   “我知道。”   “你看人纪时多淡定。”周伟乐手搭在纪时的肩膀上,“瞧这一张朴素又平淡的脸。”   曾泰然拍了纪时一样:“伟哥骂你。”   纪时无语道:“反正我又不帅,随便你们怎么说。”   他在男生里属于普普通通的长相,不算好看,但也不丑,以前属于在人堆里都不太会被注意的类型,但因为最近累积起来的学霸光环,纪时感觉自己的关注度确实比以前提高了。   “纪时你MP3带没带?”   下自习的时候,周伟乐喊住纪时。   “没带,放家里了。怎么了?”   “你之前下载的听力资料,我想拷点带走。”周伟乐叹了口气,“你之前不是说那套资料挺不错的吗?”   “这样吧,你回家的时候路过我那边不就行了吗?反正离学校不远。”   纪时估计自己晚上用不着MP3,可以借周伟乐带回家。   “要不今天一起去学校门口吃麻辣烫?姚蒙你去不去?”曾泰然提议道,姚蒙也答应了。   一行人收拾好书包,浩浩荡荡往学校门口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们一群人刚好遇上了几个2班的熟人,许谅冲纪时轻轻点头:“回家?”   “先去校门口逛逛。”   和许谅同行的除了2班的学生外,还有几个纪时不熟悉的面孔,他们离开之后许谅一行人还没离开,另外几个人问他:“是你认识的人?”   “你没印象?”许谅想了想,“也可能你们没在一个考场待过,11班的纪时,名字至少应该知道吗?”   “那是绝对的。”后者叹了口气,“我们英语老师成天提这个名。”   “也难怪。”   自从纪时从普通班跳出来之后,英语的年级第一都旁落多久了?1班和2班的英语老师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有想法的。   但就是很巧,期末的英语分数一出来,年级第一居然还是纪时,纪时是105分,1班和2班各出了一个104,就是没有一个能超105的,两个强化班的英语老师都没办法。   “强化班的人走在路上都比咱们自信。”周伟乐感慨道,“真想好好把他们碾压一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朝纪时看了看,又朝姚蒙看了看:“靠你们了。”   “你清醒一点。”纪时拍拍他肩膀,和麻辣烫的老板嘱咐,“老板,给他来碗最辣的。”   “不要辣。”   Z县人都不太能吃辣,纪时还好一点,毕竟他也是尝过不少次火锅的人,但在大学之前他的饮食都是偏清淡的,不太能吃辣,周伟乐姚蒙他们也是一样。   但他们可以吃辣条。   “天还是挺冷的,温度什么时候能升上来啊,马上都快3月了。”黄雅琼抱怨道,她的羽绒服都是浅色系的,经常穿着穿着就脏得不行,可又不能不穿。   “快了,最近温度已经比之前高了点了,我记得我去年小高考的时候就穿外套了。”   小高考是4月份,纪时忘了自己穿的什么了,但他印象里Z县到5月温度一般就挺高的了,6月份个个都换上了短袖。   除了姚蒙之外,其他几个人麻辣烫都点得不多,毕竟等会还得回去吃晚饭。   “纪时明天把你的英语试卷借我一份,方便的话数学也给我。”黄雅琼道,“我想看看你的想法。”   “行啊。”   “停停停——”曾泰然忽然发出了一声怪叫,“看,门口,老驴骑电瓶车过来了。”   几人:“……”   最近和老驴的缘分是不是有点多?   “他去买红薯了,马上应该就走了,咱们声音小点。”   “老驴还骑电瓶车啊,12班班主任都买车了。”   谈起老师的八卦大家声音都忍不住大了些,一边鬼鬼祟祟看老师走没走,一边聊着老师们的事情。   其实他们已经算不八卦了,基本就是看看车,不太关心老驴他老婆做什么小孩做什么,有些八卦的学生连老师的对象长什么样都知道。   他们学校里还流传着一种说法:女老师一般都有钱,男老师一般都穷,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比如某老师下班豪车接送等等等等。   纪时倒不这么认为,在Z县这样一座小城里,老师已经是一份稳定且体面的工作了,只能说老师的收入很难富裕,但是绝对和穷搭不上边。   “走了。”   “快吃吧,麻辣烫都冷了。”   “今天物理卷的最后一题你们觉得难不?”黄雅琼问,“我当时想了好久。”   纪时也回忆起来了:“我也想了挺久的。”   “那我就放心了。”   他们现在判定一套卷子难易的法子就是问其他人觉不觉得难,如果大家都觉得难,那一套卷子写不出来就很正常。   ……   吃过麻辣烫,纪时回家给周伟乐拿MP3,周伟乐和他妈一起在桥边等着他,纪时不太擅长和家长打交道,只全程尬笑,沐浴在周伟乐他妈慈爱的目光下。   “我家也有听力资料,回头给你复一份。”   “行啊,谢啦。”   周伟乐和曾泰然他们家里都有打印机和复印机,平时弄资料要比纪时方便很多,他想复印都得去学校门口的复印店,张数多了还不如直接买本书。   不过和纪时不同,他们县城里的同学确实有渠道可以拿到本地没有的资料,他们一直在拓宽思路、尝试各地的考卷和辅导资料,纪时就是很单纯地在本地的书店里买一些书。   当然,对他来说,那些书已经足够了,纪时很多都没完全用上,到了高三这个阶段,能被他留着继续用的也就那么一两本而已。   辅导资料这种东西本就贵精不贵多。   等纪时重新回去,他妈也找他说隔壁和楼上住的两家想找他借资料,纪时没多犹豫,他还没看的自然是不会借的,看过的借出去也没什么。   “今天蒸了芋头,煮了鸡汤。”纪妈问,“你是不是在学校门口吃东西了?”   “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看你不回来就知道你肯定和同学在一块,除了吃东西还能做什么?”   Z中附近这一片都没什么可玩的地方,北边就是田,要去市中心还得叫三轮车,他爸妈没在这边租房的时候纪时还会跑出去玩一玩,高三这一年,他的活动区域只有出租屋附近。   “把试卷借出去不影响你吧?”纪妈说,“我没敢答应他们,就说回来问问你。”   “没问题的。”   纪时吃过饭又在柜子里翻了翻,之前他爸来的时候,他让他爸把他高一高二的书和资料全带过来了,虽然用不上的多,但纪时时不时会扒拉一下,多少还是能翻到点有用的东西。   主要是他现在的复习已经以试卷为主了。   平时的练习卷和月考卷基本是按高考大纲来的,以试卷为主这一点没有错,但纪时觉得,老师们在出卷的时候某些考点的重合度有些太高了,感觉自己会因此忽略一些知识点。   不如抽时间看看高一高二课堂上的重点是什么。   纪时觉得自己最棒的地方就是舍得花钱,虽然资料都没做,但是该买的他全都买了,那他就不用费心再去找一高二上课的时候主讲什么了。   到了高三,所有科目的重点都糅合起来了,题目也并非单一题型,很多题的综合性很强,老师讲题通常也是按步骤去讲,不会刻意强调某道题涉及什么重点。   老师的想法是——你该会了。   但事实是他不会,甚至就算有些题知道该怎么解,但对于步骤却并不透彻。   纪爸带了一堆东西,他连纪时初中的同学录都带过来了,还有他初中和笔友们通的信,那会儿特别时髦写信,纪时也赶了一回潮流。   现在仔细看看,他的字挺丑的,但初中那会就是特别自信。   高中是他的信心崩塌的时期,但重新回到高三之后,他不再那么玻璃心,能够去正视自己直面自己,现在这种状态也挺不错。   纪时还翻到了初中时候默写比赛的奖状,还有老师对他的期许。   他们老师让他进了Z中之后继续努力,争取能考名校的,初中同学也觉得他很厉害。   纪时大学毕业之后回家都不太好意思在他们镇上走,感觉自己辜负了老师对自己的期待。   特别是有一次他们初中老师开着小汽车和他在街上遇到了,他爸正骑着摩托送他去站台坐公交,那副场景很尴尬,纪时明明是个适应社交场面的成年人了,他看到老师的时候却还是低下了头。   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他会因为没有达成对方的期待而羞愧。   纪时翻出了一堆有记忆点的东西,明明过了那么多年他早该忘了,一看到某幅图就有印象了。   他语文辅导书里就夹着一张高一语文老师的美照——他画的,头是圆的,边上一圈黑,中间是空的,典型的地中海地形。   纪时终归还是选出了自己要的资料,没什么用的他都塞到另一个柜子里去了。   但是他现在上课下课都挺忙的,时间被塞得很满,这些资料都得后面抽空再看。   纪时不打算再占用自己的睡眠时间,上完补习课他再看一个小时书也就睡了,不然早自习光在那打瞌睡。   对于纪时来说,现在的早读课是他复习英语和语文两科的重要时间,他连早饭都不带到学校吃了,都在家吃完了再去学校。   理科挤压了太多文科的时间,一天里除了上课和写两科的试卷,纪时基本不会专门抽时间看这两科,早读课就必须好好利用起来。   这可是足足280分的分值,他现在数学已经比较稳定了,语文和英语两科的分数决定了他能去什么学校。 第105章 英语的学习 语文和英语   “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语文的手感越来越差了?”下了早读课,周伟乐跑到他们前面来,“明明按老师讲的那么答的,可写答案的时候就是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纪时点头附和。   语文是会给他这种感觉,练得再多好像还是不够开窍,去看参考资料又觉得答案的境界太深,还是摸不清究竟该怎么答。   不同参考书的风格也不一样,有的参考书上答案很详细,几乎是把一篇文章解剖开来细细地讲,但有的又很简略,只有短短一行字,看得纪时整个人发懵。   “我有时候也会这么想。”黄雅琼笑道,“我现在都觉得,语文好坏是凭感觉的。”   “能给点值得参考的经验吗?”纪时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今天刚好是语文早读课,他看了课本也翻了试卷,之前语文老师讲的正确答案也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但不得不说,对语文这一科,他是很难做到像黄雅琼那样有感觉的。   到了高三,或许真是题目练多了,越是练纪时越是能感觉到自己的不自信。   语文并不是一门凭借多练就能够提升的科目。   “纪时,你天赋不差的。”黄雅琼朝他看了一眼,“每门科目都想名次很靠前,这样就太贪心了。”   纪时的语文只是不如英语和数学两科的优势大而已,但绝对算不上差,每次考试在班里的名次也都还不错。   当然,如果考虑到纪时所花费的时间,那语文的回报率确实不够高。   “就是。”周伟乐附和道,“别那么贪心嘛!”   “语文本来就很复杂。”姚蒙幽幽抛出一句,“你能保证自己数学不扣分,语文呢,能吗?”   听到这句话,一圈人都沉默了。   语文扣个30分都算是高分了好吗?   纪时把从家里带来的资料放在桌上,姚蒙一眼就看到了:“你连高一高二的资料都带了?”   “有时间就看看。”纪时托着下巴,“现在主要还是看老师课堂上讲的东西。”   “看看以前的也没有坏处。”姚蒙思忖着,“要不我把以前的参考书也带过来?”   “可以啊。”纪时笑笑,“我觉得挺有意思的,高一高二觉得难的题,现在高三了其实也未必能解得出来。”   纪时之前以为,以他现在的知识储备量,解以前的题绝对一点问题都没有的,结果还是有不少不会的题目,而且因为题目本身不涉及高三的内容,答案的知识点自然也还是以高一高二为主,纪时去翻答案的时候会有种把以前的知识点重新回顾了一遍的感觉,而且也能有新思路。   因为他现在解题已经习惯性去用高三的知识点了。   “好高端啊。”黄雅琼小声和同桌嘟囔着。   “是啊。”   纪时和姚蒙他们都能在日常练习外自己找东西练习了,他们却连日常练习都应付得艰难,真是让人羡慕。   ……   事实上,这学期之后,老师们讲课的内容就变松散了很多,不再细致地帮学生去抠某个知识点,或者把课本一遍遍过,感觉留给他们主动学习、思索的机会变多了。   纪时猜,这应该是高考之前老师们角色的转变。   所幸他平时并不是那种特别依赖老师的学生,对这种转变还挺适应的。   “纪时,等会去2班一趟,找他们班长拿几张讲义。”老驴下课前吩咐了纪时一声,“要求我都写在讲义上了,你帮忙抄在黑板上。”   “好的。”   纪时对去2班已经轻车熟路了,老驴每次都叫他课间去,所以他经常路过1班和2班门口,一开始是很紧张的,普通班的学生对强化班有种天然的畏惧感,次数多了就慢慢习惯了。   “哟,纪时,你又来了?”   “老驴又让你去2班拿材料?”   他莫名地和1班的几个人也熟了起来,学校之前参加了一个翻译比赛,老师指定了高三几个人参加,里面以1班和2班的尖子生为主,纪时是为数不多的普通普通班学生,就这样,他和1班几个人也熟起来了,慢慢辐射到1班全班。   每回纪时路过1班和2班,都有人和他打招呼,或者调侃几句。   本来也有人不认识他的,看到同班同学和他打招呼就会问他是谁,对方一报“纪时”这个名字,疑问的人就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纪时:“……”   他真的很想知道强化班的老师是怎么吹他的。   尴尬是挺尴尬的,但是又有种莫名的爽感,就像张无忌在光明顶大战六大门派最后亮明身份的感觉。   纪时从2班班长那儿拿了资料,不只有化学的,也有物理和数学的,纪时还拿到了2班班长的化学参考书,是之前对方承诺借给他的,回了教室之后,纪时把要求抄在黑板上。   “啊,我还没看到那一页呢!”   “纪时,回头把讲义借我看看。”   纪时应了一声就把讲义放回座位,除了讲义上的要求之外,讲义本身也是要拿到老驴那边去复印的,这算是老驴给他们班开的小灶,他们班也沾老驴的光和强化班分享学习资料。   “门口小店出了新出了各地期末卷,你们放学了去看吗?”曾泰然问道。   “有哪些地方的?”   “就是咱们附近的,我看着像是盗版资料,字迹不行。”   “估计是盗印的吧?各个地方的试卷哪有那么快就能出?”   “我没细看,就是今天早上路过书店的时候瞅了一眼,有通南市和下面几个县的,还有金陵和姑苏的。”   “等放学的时候我去看看。”纪时道,“也看看别的地方的试卷是怎么出的。”   “这么多资料你看得过来吗?”黄雅琼疑惑道,“你每天哪来那么多时间的?”   “纪时看得也快吧。”周伟乐笑道,“他数学和英语看得最快,这两门正常人要花很多时间的。”   “这倒也是。”黄雅琼叹了口气,“所以人家进步越来越快。”   “能别那么浮夸吗?”纪时无奈了,“我就是看看,也没说我一定会写啊。”   他主要想看看金陵和姑苏那边的试卷,毕竟金陵是苏省的大本营,里面就有参与高考命题的老师,把握一下对方的风格也是很有必要的。   纪时正和其他人聊着天,教室前面有人在踢键子,毽子直接飞到他课桌上,又被纪时扔了回去。   “谢啦,纪时时!”   “不客气。”   踢键子的两人一直踢到这节课下课,他们都只在教室里踢,在走廊里踢一不注意毽子就会飞到楼下去,等下楼梯再跑上来说不定就赶不上上课了。   ……   最后一节物理课上完之后,纪时把高一的化学资料拿出来,对照着化学书认真回顾着,这会儿各科每天的练习卷已经发下来了,不过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练卷子,而是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化学资料上。   “纪时,forgive后面接doing还是to do啊?”   “有sb. for吗?”   “有。”   “doing。”   “if only 和only if的区别是什么来着?”   “等我把这一页看完再详细讲。”   对方“哦哦”说了一遍,纪时就没再分心回答英语题,而是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化学上。   因为之前老驴告诉过他,说他化学的问题主要还是基础不牢,高一高二的知识点比其他人欠缺很多。   纪时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从回到高三开始,他的化学近乎于从零开始,虽说前面的知识点并不算太难,可光靠高三这半年去弥补还是不够的。   他的地基就不牢固,必须先把地基夯扎实了。   等纪时把这一页的知识点看完了,他把椅子转过来,帮周伟乐看题。   “你化学看完没?这样太影响你了吧?”周伟乐道,“下次你跟我提前说一声,等你有空了我再找你。”   “没事,反正我也要做的。”纪时也拿上了试卷,找到周伟乐刚问的题,“第3道和第8道?”   “if only是……”   “感觉英语最麻烦的就是这里。”周伟乐挠挠头发,“每次都琢磨半天,最后还是选了个错的,烦死人了。”   “知识点没掌握的话,在考场上确实只能靠蒙。”   纪时理解周伟乐的想法,以前他们只要学现在时就行了,后面有了过去时和将来时也勉勉强强,结果有了have这个词一百八十种用法之后,谁都懵了。   have done,could have done,should have done,mustn’t……这些词他们很早就熟悉了,但到了高三反而进入了一种完全不熟悉的模式,越简单的词越让他们觉得脑壳痛。   纪时其实也不太会教人,他自己选起来快,讲起来就特别慢,每次讲的时候他都得问周伟乐好几遍听没听懂。   周伟乐露出懵懂表情的时候纪时也会觉得无奈。   从这个角度上说,数学就要比英语好讲多了,没有那么多知识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语法和时态。   但纪时很了解,周伟乐也在努力克服自己在英语上的缺点,对方是抱着很努力的心态去学习的,所以他尽量讲得细致,方便周伟乐听懂。   而且这也是纪时帮自己复习的过程,原本他自己也讲不清的东西,在和周伟乐讲过几遍之后,纪时发现他也能说服自己了,境界突然间就提升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问周伟乐物理和化学这两科的时候,对方也从来没有露出过不耐烦的意思,都是认真又细致地帮纪时解答题目。   纪时觉得自己物理和化学这两门能提分和对方也有关系。   “这里为什么用could have?”周伟乐问着纪时题目都觉得快崩溃了,“我从小到大最不理解的一件事情是,我堂堂正正中国人,为什么就非得学外国话?”   “就是!”曾泰然用力点头,“我听说,英语说多了人嘴容易歪。”   “对对对,我也听过这种说法。”周伟乐忍不住和曾泰然击掌,“还有平时发th那个音就得用牙齿咬舌头,我就读不起来,有回李老师点我上去回答问题,我差点把舌头给咬了。”   “你们又在瞎说了,咱英语老师嘴歪了吗?”   “好像有点。”   “我也感觉……”   “不过10班他们那个绝对歪不了,就那个头发少的,10班那些人说他教得可差了。”   他们班有幸听过一次10班英语老师讲课,对方的普通话就很Z普,一说英语,Z县英语的发音立刻就出来了。   Z县的方言离普通话差了十万八千里,语速快,还不翘舌,n l不分,纪时小学的英语老师发音就不准,他当时把lot读成not,这个习惯还是到了高中才纠正的。   他们李老师好歹是金陵师大英语专业毕业的,发音上至少不存在任何问题。   当然,对于这个年代的Z县高中生而言,发音也是高层级的东西,他们高中毕业就去海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不需要考虑自己的发音外国人能不能听懂,只要会考试就行,而且高中英语课对这方面没有要求,除了读课文的时候需要不停顿地朗读之外,其他时候所有的句子都是被分割开的,老师们只会一遍遍地强调某个语法和词汇,不会去强调发音。   初高中的口语考试也是轻轻松松就过去了,人人都能拿高分。 第106章 单项奖金 试卷内容   大家咬牙切齿地发表了一通对英语的唾弃,然后……继续埋头做题。   没办法,像姚蒙那样全能的家伙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有恨不能把头发薅秃了的学科的,但就算满怀恨意也没办法,高考是当务之急。   “我还希望恢复生化的选科呢。”黄雅琼感叹道,“生化比物化好学吧?”   “那你还不如期待物化生一起呢?”   周伟乐叹了口气:“我对物化没有意见,生物也还好,选哪科都行。”   “那你怎么连cell wall 和cell nucleus都不知道?”   周伟乐:“……能别勾起我伤心事吗?”   中文他都会啊,换成英文他都不会,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绝望,沮丧,冷。   ……   放学之后,一群人照旧一起去门口挑试卷。   正如曾泰然说的那样,这套卷子的确做得挺粗糙,字迹比正规出版社出的参考资料要模糊不少,纪时一时半会也分不清质量好坏。   他翻到试卷封皮最后,别的不说,定价是真的便宜,只要15块钱一本。   “你们买吗?”姚蒙问。   “正在纠结。”黄雅琼叹着气,“毕竟其他地方出的资料挺难得的,又不是黄冈密卷和启东密卷那种。”   黄冈和启东两家都只能说是名气大,可并不适合他们平时用,主要是难度大,毕竟谁也不想试卷越做越丧气,多多少少还是得树立点自信心的。   “我把化学的买了,物理的也来一份。”纪时从架子上拿了物理和化学两册的,“晚上先回去看看。”   “那我买英语的。”周伟乐接着道,“反正便宜。”   “我买数学。”黄雅琼道。   姚蒙买了最后的语文:“如果觉得不错,我们可以互相换着用。”   “行啊。”   反正高三只剩最后的几个月,他们手头还有不少资料,估计都看不完。   纪时把两本期末卷带回了家,上完课之后就开始研究了。   以他的物理和化学水平是评判不出试卷好坏的,他只能通过正确率来判断难易。   他先做了金陵的化学,最后的得分和他今年期末的成绩相差无几。   那也就意味着——这套试卷的难度和他们的期末试卷比较接近。   纪时隐隐约约觉得,这套卷子可能是盗版的,但内容未必是假的,这个年头确实会有人挂羊头卖狗肉,搞点类似的内容来卖,正版盗版光看字迹就能分清了。   不过他也说不准,可能就是印刷的原因。   纪时只来得及做一套化学试卷,上课的晚上留给自己的时间太少了,纪时打算等周五周六的晚上再写。   “你觉得试卷怎么样?”   他才刚到教室,就被姚蒙追问了,姚蒙只买了套语文的,他还没细看,就来先问其他人的反馈。   纪时比了个OK的手势:“挺好,我写了一张。”   “我还没时间写。”黄雅琼叹气,“我这两天在整理之前的试卷,把昨天的练习写完就挺费时间的了。”   “把你写完的那张借我看看。”姚蒙朝纪时伸出手,“我研究研究。你要不要看其他市出的作文?”   “行啊。”   姚蒙把语文试卷给他递了过去。   一开始纪时的表情还是很正经的,但越翻他的脸就越严肃,眉头皱成了川字形。   姚蒙忍不住笑出了声:“是不是很绝望?”   “唉。”纪时叹着气坐下来,“不是一般的绝望。”   看来他们学校平时出的语文卷还挺仁慈的,虽说要求时不时有些飘忽,但还是挺扣实际的,可这些作文……   语文老师们真的可以再天马行空一点!   不过仔细想想,未来每一年高考的语文都成了网上的段子,就知道作文究竟给可怜的高三生们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纪时默默叹着气,把试卷还给了姚蒙。   “不看了?”姚蒙问。   纪时坚定地摇了摇头,光看作文就已经够让他生气的了,他看到阅读理解恐怕只会更生气。   “但多看几篇还是挺有意思的。”姚蒙道,“我去网上搜过,网上的作文题都挺老的,什么幸福啊感恩啊,现在根本不可能会考。其他地方出的期末试卷好歹是认真想的,有些题目挺有意思的。”   纪时斜他一眼:“你说的有意思就是我根本不想碰的那种题目。”   “我也不想碰,可我们高考要是真碰上了《怀想天空》这种题目该怎么办?”   “是啊。”   纪时敛眉,姚蒙他们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就是因为前几年出的题目都类似于《怀想天空》这种高大上的,他们那年一改以往的风格变得脚踏实地,就有很多人语文考崩了。   这种事情是说不准的,出卷人就是摸透了学生的心理才反着来的。   因为昨天下午他们讨论过英语学多了会不会嘴歪的问题,这节英语课上,他们不由多盯着英语老师看了好几眼。   好像……是真的。   但这件事显然带来了糟糕的结果——英语老师觉得他们盯着自己看是想回答问题来着,一节课把周伟乐和曾泰然叫起来好几次。   周伟乐:“……”   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自己的眼睛。   好在李老师问的问题都比较简单,没有超出他们平时的学习范围,更重要的是!老师问他的那道题昨天纪时刚和他讲过!   这就体现了身边有一个学霸的重要性!!   李老师的区别对待也挺明显的,明明纪时、姚蒙和黄雅琼都盯着看了,她不问别人,光问他和曾泰然。   “我发现了,不管谁说英语都歪嘴。”黄雅琼的表情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因为你声音大了就得用力,一用力嘴就会歪。”   几人:“……”   “我刚也歪嘴了?”   “那是相当歪。”   周伟乐:“……我英语也不咋滴啊,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那倒不至于。”听黄雅琼这么说,周伟乐稍稍安了心。   “这叫出师未捷嘴先歪。”   周伟乐:“……”   怎么说呢?被小伙伴环绕的日子虽然每天都很开心,可偶尔也会有伤心的时刻,比如现在。   ……   这一天,下午上课前,纪时又被老驴叫去了办公室:“你过几分钟去一下曾老师那里,期末的单科奖还没发给你们,学校开学事情有点多。”   “好的。”纪时乖乖应了。   “我看你们都在做其他市的题?这是学校门口的资料吗?”   “对,我们一人买了一本。”   “嗯,其他市的题目还是可以瞧瞧的,但你最近化学还是先看看以前的资料。”老驴的表情在私下里要柔和不少,“我对你的要求是,化学至少考到105分。”   “那我自己的要求还要更高点。”   老驴瞅他:“你想考多少分?”   “110,我的目标是110。”   “那就要再加把劲,反正你自己去学吧,我也不能给你太大压力。”老驴拍拍纪时肩膀,“你已经够不错的了。”   老驴对纪时的化学成绩是挺急躁的,但他也不仅仅是纪时的化学老师,还是他的班主任,他作为单科老师当然是可以给纪时压力,但作为班主任的话,让纪时稳定地成长更为重要。   当然,该催的时候他还是会催的。   ……   去领奖的时候纪时发现,他这次期末的数学和英语真的很能打,数学虽然没有满分,但他这次又是年级第一!   强化班另外来拿奖金的三个人瞅着他:“纪时,你下手能别那么狠吗?”   纪时挥舞着手上的徽章,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次除了奖金和笔记本之外,学校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校庆100周年的纪念徽章,说是去年校庆之后多下来的,一直忙着把这事儿给忘了。   Z中的纪念徽章自然不如曾泰然给的金大的纪念徽章漂亮,不过也是很难得的东西了,学生们都没有发,只有优秀校友才有。   纪时把徽章放进了笔袋里,和金陵大学的徽章摆在一起,感觉很有纪念意义——一个是起点,一个是终点。   都是催促他不断奋进的东西。   今天纪时没有补课,所以下午和晚上自习他都在写试卷,把常规的几套试卷写完之后,纪时看了会高一高二的化学书,然后又写了一张通南市的化学试卷。   通南不愧是苏省的高考强市,它的化学卷难度比金陵市和Z县都要大上不少,乍一看题目好像还挺好解的,但做起来到处都是陷阱,一不注意就会踩进坑里。   纪时做得汗都冒出来了,他只得把羽绒服领子敞开点,再用试卷不停地扇风。   “有这么麻烦?”姚蒙好奇道。   “很麻烦。”纪时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树立的自信又被打散了。”   “不至于那么夸张吧?”   纪时指着试卷上一道题给他看:“你来做做看。”   姚蒙就换到了曾泰然座位上。   一开始他的表情和纪时一样平静,但写着写着……   纪时冲他一笑:“你看,我没说错吧?”   姚蒙:“……我后悔了,不该光买一套语文的,明天我也去买套化学回来。”   “建议你把物理也买上,我觉得通南那边的物理应该也挺有意思。”   通南的高考在Z县向来是传奇般的存在,前两年的高考理科状元就出自通南下属的县城下属的一所乡镇高中,不过据说高考状元他爸就是学校校长,但这也足够传奇了,毕竟乡镇高中在Z县这边就是A中和C中,出理科状元的几率实在太低太低了。   这几年Z县的高考成绩一直在走下坡路,通南的成绩却一直强势,加上Z县所属的地级市这几年也出过状元,就让Z县的存在越来越尴尬。   众所周知苏省各地是存在鄙视链的,这在网上已经成了段子,但现实其实也差不了太多,Z县向来属于本市的经济强县,县里人有什么事都不去市里,觉得市里还不如县里,但这些年,县里不论经济还是教育都呈现滑坡的趋势,反而市里一天比一天发展好,Z县人心里颇觉不是滋味。   这就是县城的尴尬之处,县城再好也只是县城而已,影响力和发展潜力依然不如市里。   不过现在正处于过渡期,等到未来,Z县人就会慢慢适应这种情况,但不管Z县究竟发展得怎么样,在他们心里自己家乡都是最好的。   哪怕将来到了外面,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们也会倔强地说自己是苏省Z县人,却不会说自己属于上面的地级市,哪怕对方并不清楚Z县在哪里。 第107章 继续 学习ing   天气在开学之后终于稍稍转暖了些,班里的同学在走廊上晃的次数变多了,纪时课间偶尔也会去走廊上喘两口气,一直在教室里闷着也累。   他的生活很单调,教室、食堂、宿舍……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地方。   天气稍暖之后,纪时又开始往乒乓球台跑了,本来晚上吃完饭那段时间是最困的,但打完球之后就要好上很多。   打球同样能平复一点高考临近的紧张感,每天闷在题里确实有些乏味,虽说纪时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乏味的生活,但时间久了,他身体里的细胞也会发出抗议的。   “高一高二他们刚去参观回来。”   乒乓球场外面用栏杆围着,他们可以看到高一高二的学生穿着校服小跑回来的身影,一个个脸上都喜滋滋的,和他们“麻木”的高三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像纪时就属于高三生里状态比较好的,他毕竟经历过一次高考了,他们班同学有人夜里睡不好,有人一想到高考就肚子疼,女生们甚至已经在推算自己月经到来的日子了,打算高考来了提前吃止疼药。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压力都是很大的。   幸亏Z中不收复读生,要是有复读生安插在班里,氛围更是可想而知。   纪时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种忐忑感,他不是怕高考快来了这件事,而是担心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又回到未来了。   那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是白费功夫,纪时想想也会觉得很害怕。   但——   纪时转念一想,这段时间的努力应该也能在未来打下烙印,他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努力过,所以不知道努力竟然也可以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带着这种心情回到未来,他也应该能过得更好些。   现在努力也不迟这句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还是有用的。   “咱们下次月考应该快到了吧?”姚蒙一边打着球,一边问纪时,“开学也不少天了。”   “今年考试肯定会比去年密集些的。”和他们一起打球的男生说道,“高考之前应该是一周一测吧?”   “多久?”   “一周一测,持续一个月,那会儿课也没什么好讲的,咱们只要保持考试的手感就行了。”   “这么一说我球都打不下去了。”曾泰然嘀咕道,“就觉得压力一下子来了。”   “谁不是呢?”   打完球,纪时把衣服裹上回教室看书,他刚把高一的化学课本认真过了一遍,又把配套的化学资料翻遍了,他一直提醒自己心情平稳,一切尽自己所能。   ——虽然他心里清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至少得在高考前两个月让自己的化学稳定在105分以上,等到高考还剩两个月的时候,他所能复习的内容、复习的效率恐怕都会停滞不前了。   这和考试结束前五分钟几乎什么也写不出来是一个道理。   “姚蒙,你能把这一页的理论帮我详细讲讲吗?”纪时皱着眉,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我卡在这了。”   “没问题。”   姚蒙最近在练那套各市期末卷,他特意选了纪时没写的几套试卷,这样两人讨论起来更方便。   等姚蒙讲完,纪时才叹了口气:“事实证明我还是基础不行。”   “等老驴哪天来自习,你再问问他。”   “行。”   纪时往教室里看了一圈:“最近留在班里自习的人比去年少了啊。”   “你去补课的话,班里的人更少。”姚蒙淡淡道,“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也是啊。”   高考的紧迫感还是不可避免地传递给了每个人,纪时估计,他们班不少人应该都私底下悄悄努力去了。   不过周伟乐和黄雅琼他们倒是基本还在,不过也不是每天,周伟乐报了一个英语班,最近一直在费劲啃着英语,他嘴上说着学不上,可真到拼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手软的。   期末之后的那场家长会老驴也应该说过什么,他爸回去就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其他家长恐怕也差不多。   纪时觉得老驴还挺会煽动家长们的。   看过化学之后,纪时也把物理书拿了出来,他物理书看得迟一些,但进度倒并不比化学慢太多,主要是他物理的基础上来了,不管是复习课本还是写试卷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纪时,英语试卷借我。”黄雅琼冲纪时挥了挥手,“我看你是怎么选的,怎么我自己就想不到。”   纪时把试卷丢了过去,顺便找黄雅琼借了语文试卷。   试卷天天发,不少人写语文基本是写到阅读理解就结束,纪时却把每篇作文都写了,不仅是写,他还会分析自己一篇作文的优点在哪里,大概能打多少分,和黄雅琼的作文差距在哪里。   其实他也未必能看出来,毕竟他水平有限,但纪时自己也觉得,他在作文上的努力并不是白费功夫,好歹他现在作文写得越来越流畅,不像之前那样写什么都秃头。   怎么说呢?   他胡编乱造的功底得到了进一步加强,而且还胡编得挺像回事儿的,接近曾泰然的一半功底了。   昏暗的灯光下,虽然纪时看作文看得打瞌睡,可他还是把黄雅琼的试卷从前看到了后。   “作文真漂亮啊。”纪时感慨道,“真的厉害。”   “那把我语文和你数学换?”   “能换我就换了,可你也知道,根本换不了的。”   纪时还想和周伟乐换一换化学成绩呢,可惜除了做梦根本实现不了。   黄雅琼作文分高是其一,她其他模块扣分都少,这才是最关键的,她阅读文言和古诗词这几项基本都能比纪时多个小几分,一攒就是6、7分,加上作文上的优势,分差立刻能拉到10分以上。   主要还是天赋和积累,这和纪时在英语上的优势是一个道理。   “别感慨了,你英语试卷不也是一样?”黄雅琼挥了挥手上的英语试卷,“这正确率高得过分了。”   纪时微微一笑:“确实。”   英语和数学这两科他就没有谦虚的必要了,确实挺好的,纪时也觉得自己很优秀。   课间休息的时候,姚蒙和周伟乐两人一起去小卖部,纪时没去,让两人给他带了瓶可乐。   “烤肠要吗?”   “要,我要火腿肠。”   “行。”   烤肠分火腿肠和灌的那种香肠,后者咬一口滋滋冒油,所以纪时更喜欢普通点的火腿肠,蘸上辣椒粉味道非常美丽。   “我也买包火腿肠去。”姚蒙问他,“你要不要?”   “要,不要双汇的,要金锣的。”   双汇的火腿肠一直比金锣贵,也比雨润贵,不过双汇毕竟爆出过瘦肉精事件,纪时在超市里都会特意不挑它家的火腿肠,印象中双汇出事比三聚氰胺事件迟不了太久,纪时也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出的新闻。   但双汇的确实更好吃一点。   纪时小时候,超市里只有一块钱一根的老虎头印记的火腿肠,慢慢有了玉米肠、鸡肉肠,还有肉饼,现在最火的是小烤肠,价格比火腿肠高,但是味道比一般的火腿肠更香。   纪时不由唾弃自己,感觉他整个高中光想着吃和穿了。   晚自习的课间不少人都去食堂买吃的,要么赖在走廊上吹风,纪时无聊地翻着作文本,过好久才翻上一页,翻着翻着他就困了,干脆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该醒了。”周伟乐拨了他头发一下,“火腿肠,你要的。”   纪时从桌肚里把钱包拿出来,从里面拿了一个硬币给对方。   “别客气了,下次请我吃关东煮就行。”   纪时又把钱放了回去,洗过手之后才拿起烤肠吃。   吃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一根烤肠根本没让他吃饱,反而觉得更饿了。   “饿了你就再吃一根火腿肠呗,我还有面包你要不要?”   “我想吃鸭血粉丝汤。”纪时叹着气,“不想看书了。”   “你们吃不吃牛排,步行街上开了家店,好像要30块钱一个人。”周伟乐问他们,“反正比咱们平时吃东西贵,但那边好像还有冰淇淋,还可以用刀叉吃。”   纪时:“……我不去。”   他知道周伟乐说的是哪家店,因为他去过!   那大概是Z县开的第一家牛排店,走的是时髦的路线,刚开业那会好像还要排队,但因为它的主菜是牛排、餐具是刀叉,着实在学生群体里火了。   纪时已经记不清它是什么味道了,但是绝对不好吃!   他对好吃的东西一般印象比较深刻,他记不住的都不好吃。   一位30多的价格在未来当然是很便宜的,但在2010年,这个价位就绝对不低了,三四个人去吃一顿要花100多,以前和葛亮他们一起玩的时候,这个钱当然也是纪时掏的。   “还不如随便找个菜馆吃个海鲜炒饭,咱们这边的菜馆也不少吧?”   县城人主要做下面乡镇的生意,再冷清的店都有人光顾,尤其是专门做学生和家长的生意的,从来就不愁卖。   “周末吗?”   “除了周末还有什么时候有空?”   “那我先问问曾泰然。”周伟乐说,“他肯定比我要懂。”   “他最近好出来吗?”纪时问,“他说他妈成天把他关在家里,出趟门比探监还难。”   “你就信他的。”周伟乐瞥了纪时一眼,“他天天就哭来嚎去的。”   纪时想想觉得也对。   “咱们再去体育馆逛一逛,顺便打个球?”   “行啊!”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下学期开学之后纪时基本都没出过校门,周日休息的时候他都在看剧学英语——虽说也是娱乐,可看着《老友记》他都会忍不住去看字幕上单词的含义,就觉得自己挺不容易的。   不管看电视这事本身有多愉快,一旦涉及到学习就快乐不起来了。   就像他们这会儿天天渴望玩电脑,等大学学了计算机专业,那简直恨不得把电脑原地销毁,直接摔了才是最好的。   ……   在曾泰然的强烈推荐下,他们找了一家小饭店,曾泰然说他爸妈同事聚餐就选在这里,干净,实惠,材料也新鲜。   纪时中午吃了足足三碗饭,虽然没有鸭血粉丝汤,他也足够满足了。   体育馆和Z中是一条线上,不过要过一个红绿灯,这年头县城的红绿灯不多,这里装了一个,但平时基本没什么车,主要是现在这块还没发展起来。   体育馆很新,刚建不久,他们带着羽毛球拍,在里面打了一下午的羽毛球。   其实羽毛球在学校也能打,可在学校待着心理上毕竟不一样,感觉就跟没放假似的,在外面哪怕什么都不干,那也是度过了愉快的一个下午。 第108章 月考前 看考场   “早啊,纪时。”   “早早早。”   纪时在进教室的那一刻喝完了牛奶,把牛奶盒准确无误地投掷到了后排的垃圾桶里,他们班每天有一个人负责倒垃圾桶,刚到教室的时候垃圾桶都挺空的,下午就满了。   “早啊纪时。”   纪时和黄雅琼他们打了个招呼,翻开单词本开始念念有词,他昨天晚上一道数学题磨了太多时间,夜里睡少了,这会儿背单词的时候都特别显得有气无力。   英语老师进教室的时候,他声音稍大了些,等老驴进了教室,他声音的分贝值达到了今早最高。   老驴一走,他立刻头点地,感觉都快睡着了。   “你昨天做贼去了?”曾泰然问。   纪时打了个哈欠,眼睛睁大了点:“做贼没有,但是做了一道数学题,时间花太久了,不划算。”   “是通南去年期末的最后一题吗?”姚蒙问。   “你耳朵好尖。”纪时瞥了他一眼,“猜对了。”   “最近是没什么难题吧?”姚蒙表情很平淡,“我也觉得那题有点难。”   纪时瞅他:“只是有点?”   “你不该在11点之后做的。”   “猜对了,我11点半才开始写的。”纪时叹了口气,“我低估通南的试卷了,以为能在11点半前写完的。”   结果不仅没在11点半前写完,甚至熬到了12点之后。   纪妈中途醒来过一次,看表劝纪时去睡,可都到那个时候了,最后一题解不出来纪时也睡不着,干脆就一直写到了最后。   纪时的依仗是他之前做的化学卷,他补习回来写完一张也没影响他睡觉,结果数学反倒把他给难倒了。   “解出来了吗?”   “那不然我熬夜干嘛?”   “数学就是这点不好,太费时间了。”姚蒙说,“我那张卷子是晚自习写的,一个晚上什么也没干。”   “对吧?我也差不多。”   他们后来把各市的期末卷都补充了,本来是打算找黄雅琼借的,可借别人的毕竟不如自己练,而且纪时真心觉得这套试卷挺好的,苏南的英语和语文,苏北的理科卷,各个地方出的试卷未必有多正规,但纪时的确能从中找到一些新鲜的东西。   这毕竟比他们埋头自己练习要更高效,在时间允许、不影响正常学习的基础上,老驴也是鼓励他们拓宽眼界的。   纪时整个早自习过得云里雾里,他嘴上念着单词,可思维已经无限放空了,到后面,哪怕整个早读课都吵吵嚷嚷的,他直接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脑袋撞到英语书,书倒下去两次,曾泰然趁着英语老师不注意给他捡起来,后来他干脆一手看自己的书、一手帮纪时扶着课本了。   其实这就是自我欺骗,英语老师又不傻,不会看不见的,可整节早读课英语老师都没出声说什么。   等早读课快结束的时候,曾泰然推着纪时示意他该醒了,英语老师才走到他们旁边,食指叩着纪时的课桌:“昨天晚上又熬夜做题了?”   纪时点点头。   “下回早点睡,你一天睡迟了,一个白天就没精神,要合理分配时间。”   “好的老师。”   纪时觉得,他们班老师都挺好的,这可能是他成为好学生之后更受老师优待的原因,但以前他成绩不好的时候也没被老师们冷嘲热讽过,只不过那时候老师们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罢了。   早读课睡了一觉,纪时的意识总算清醒了些。   不得不说,他们天冷的时候渴望天暖,温度真高了之后他们又宁愿冷点好,春天太容易打盹了,哪怕平时注意力再集中,上课的时候也经常上着上着思绪就飞了。   纪时的应对措施是跑厕所洗脸,虽然洗过之后也维持不了多久的集中力,但比不去还是有效得多的。   老师们最近的讲课是松散没规律了些,但难度也提升了,纪时昨晚刚做的那道通南的大题就被数学老师原封不动地抄在黑板上,给了他们一刻钟时间思考,然后又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讲了一遍。   “是不是老驴透露的内幕?”黄雅琼嘀咕道,“不然齐老师怎么有这道题?”   齐老师不来看自习,他也不用看早读,而且就算是不上课让学生自习的时候,他一般也是在讲台上坐着。   齐老师不热衷于巡逻。   “谁知道呢?反正那个试卷也不贵。”   据他们所知,老驴是那种会自己花钱买参考书的老师,他的教案不是一套用上四五年,基本是一届换一次,每年都有新的知识点,有一些就是从不同的资料里掌握到的。   “反正老驴会那么干也不稀奇。”   “这倒是。”   他们觉得老驴这么干挺好的,那道题他们想了那么久的时间,思路有归有,但其实挺乱的,远不如齐老师讲起来清晰透彻,纪时特意把齐老师的思路抄在了试卷旁边,认真一看,他自己的答案快把试卷空白处占满了,步骤超长,齐老师讲的步骤就要简单得多。   姜还是老的辣啊。   不仅是齐老师,老驴讲课的时候也挑了几道他们最近做的难题,其他人都在埋头思索,纪时就显得特别从容,这个时候真的挺容易产生优越感的。   然而,和齐老师一样,老驴的思路也比他更清晰明了。   自己思索一遍、再听老师讲一遍,这样的学习步骤确实容易让人进步。   ……   度过了开学之后的这段时间,纪时他们终于迎来了高三下半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作为高三生,考试这种事情他们已经习惯了,老驴宣布考试日期的时候,他们班人都只是平淡地“哦”了两声,不像上学期的时候,一到考试,大家绝对都嗷嗷发出狼嚎。   习惯成自然了。   “从这学期开始,所有的考试都将严格依照高考标准进行,数学加附加分一共200分,总分480分。”老驴严肃道,“但我也必须提醒,虽然从现在开始物理化学不计分,不过你们绝对不能对物理化学松懈。”   “之前我已经和你们提过了,上一届有位同学总分407,化学考了C,他到最后也没能上到好学校。”   纪时总觉得,老驴提到这个例子的时候特意看了他好几眼。   就……他也不至于考C吧?A希望应该还是挺大的。   “老驴刚刚是在看我吧?”曾泰然拍拍胸口,“眼神威慑,马脸暴力。”   纪时:“要我借个喇叭给你吗?”   什么叫花样作死,这就叫花样作死。   Z中在苏省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每届还是有不少校园传说的。据说他们上上届有个学生考上了金陵大学,但分数不行,只能上考古系,他不想上,又想去金大,于是熬夜苦战复读一年,最终又考上了金陵大学考古系。   据说还有个学生考上了京大,在京大沉迷游戏挂科无数被退学,又奋斗考上清大,又沉迷游戏被退学,最后去了海市大学……   纪时觉得这吹得都不太像他们Z中的学生,他感觉Z中的学生都挺朴实的,不太像那种沉迷游戏的人。   当然,这种事也说不准。   他表姐在C中读高中的时候,班里的第一就是个考上金陵大学的牛人,那可能是C中历史上第一个金大,这哥们就是家里特别贫困,在高中天天打游戏打到学校让家长把人领回家,后来家长求到学校把人留下了,他一不去打游戏就考上了金大。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存在的。   或许这个天才只是擅长考试,但不得不说,会考试同样是能力的体现。   能去清北金大这种顶级名校的绝对没有书呆子,纪时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纪时熟练地把书收好:“等会一起下去看考场不?”   “去去去!”   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了老驴提前一天通知考试,反正到时候把桌子摆摆,把书收收就行了,现在老师对他们高三生更优待了,具体表现是——老驴说他们可以把书搬到老师办公室,他们留个会议室给他们放。   其实隔壁实验楼也有地方,不过下学期考试太频繁,不好占用高一高二的教室,就把实验楼借过来当考场用。   纪时和曾泰然两人捧着书,往会议室走。   “你书重不,要不要我帮你搬?”曾泰然问,“我跑两趟应该就差不多了。”   “那你再帮我跑一趟。”   “行啊。”   两人找了会议室的角落摆书,怕和其他同学的书混淆了,回头找的时候难找。   纪时把平时经常用的笔记和试卷都留下来了,塞了满满一大书包。   “你也放那边呗。”   纪时摇了摇头:“不用了。”   这些笔记和试卷就是他高考复习的核心了,他考试期间也会用到,最关键的是,纪时暂时是承受不起这些资料丢了的代价的。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有被坑过的经验,所以在这方面很警惕。   就算他们班同学都是很好的人,纪时还是难免会有危机感,这是成年人不纯粹的地方。   他还是不能够完全以高中生的心态去生活,他毕竟是一个遭受过现实毒打的人。   “也对。”曾泰然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去看考场吧!”   不用猜也知道,这会儿楼底下绝对站满了人。   “教务处的人都太懒了,就不能多贴几个地方。”曾泰然吐槽道,“身高不到1米6都不配看他们贴的什么。”   对面文科班的女生们对他怒目瞪视,过了一会儿,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他就是瞿纯的男朋友……”   “回去告诉纯纯。”   纪时:“……”   看来是21班的女生。   纪时试图离曾泰然稍稍远点,假装他们并不是一路的,他连自己女朋友班里的同学都得罪了,马上绝对要挨骂。   上学期期末的名次纪时已经知道了,他是年级第18名,所以在第1考场,这次他只是来确认一下的。   这次的考场依旧按五科排名来的,下次应该就按照语数外三科的成绩了。   那也就意味着,他整个高三下学期应该都能在第1考场里呆着。   纪时看了一下第1考场的学生,一个考场30号人,只有他、姚蒙和7班的一个女生是普通班的,其他人都是强化班的。   强化班还是相当有统治力的。   “纪时时,下次把他们都掀翻了。”曾泰然踮起脚尖,指着最上面那个1号,“你下次坐这儿来。”   纪时:“……”   他赶紧把曾泰然拽下来了。   感觉这个人就是有社交牛逼症,还不是一点点的牛逼。   好在曾泰然声音不大,在场多数人都没听见,不过这也足够让纪时觉得尴尬的了。   “尴尬什么,你没问题的。”曾泰然猛一拍他的后背,“拳打1班脚踢2班,你可以!”   纪时忍不住拍了一下他后脑勺:“你快醒醒吧,再不醒我去叫纯姐打醒你。”   看完考场两人直接回家了,纪时把书包背上,曾泰然背着他的运动包,里面瘪瘪的看起来什么也没装。   “你回家还复习吗?”纪时问。   “复习啊,我很认真的。”曾泰然一本正经回答纪时这个问题,说到一半,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然后,他就听见曾泰然复读机似的说着“我没有”:“我个子在男生里也不高啊,我没有瞧不起矮个子的女生。”   纪时:“……”   预言应验了。   其实他也觉得学校贴的公告对个子矮的挺不友好的,纪时在男生里不算特别矮的,每回看公告还得抬头踮脚,看一会儿脖子就酸了。 第109章 考试 语文作文   纪时背了个运动小包,弯下身系鞋带,纪妈把牛奶递给他:“今天又要考试了?”   “嗯,月考。”   “要不要再来碗粥,两个包子够不够?”   “够了够了。”纪时系好鞋带,“再喝粥就赶不上考试了,妈,我先走了。”   说罢,他走出房门,往学校的方向奔过去。   天气已经渐渐暖了起来,风吹在脸上却凉凉的,纪时早就不戴围巾了,脖子往外一身,感觉空气又舒服又湿润,他叼着吸管,在路上不慌不忙地走着。   他算是走得慢的,到校门这一路,几乎所有人都步履匆匆,纪时看了眼表,时间还早,他在校门口杵着喝完牛奶,过了一会儿就听见熟悉的和他打招呼的声音:“Morning!早啊纪时!”   “早。”   他和周伟乐肩并着肩进了考场:“这应该就是这学期的常态了。”   “你说考试?”   “嗯。”周伟乐叹着气,“我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压力挺大的。”   “别大了,考着考着就习惯了。”纪时拍拍他肩膀,“加油!”   “你也一样。”   穿过楼下的走廊,花坛里渐渐变绿了,他们一般上课都走一楼的走廊,再爬楼梯进教室,教学楼和办公楼之间是通过一层层走廊联系起来的,但没有谁会傻到从教师办公楼那边走,除非是万不得已。   纪时他们今天也是一样,从文科班这边的楼梯上去,多爬几层就到考场了。   上学和放学的心情毕竟是不一样的,明明早饭吃得挺饱,纪时走路的时候却感觉没什么劲,慢吞吞地撑着扶手上了楼,可一到下课,他整个人自由如风,能隔着五六个台阶直接跳下来。   因为跳得太猛,滚下来也是常有的事。   可没办法,18岁的他确实身体素质一级棒。   和之前在第1考场考试的经历相比,这次他周围认识的人更多了,虽说不是个个都能叫出名字,但至少都是熟脸,姚蒙的座位在纪时后面几个,他比纪时到得稍微早点,已经坐着在看书了。   纪时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   这一场是语文,考试时间有点长。   对他来说,考语文当然是比考其他科目更难熬的,不过他毕竟没断过语文的练习,哪怕不喜欢,考试的时候也会自动形成条件反射。   纪时揉了揉手指,把笔从笔袋里翻出来转了会。   考试就要开始了,他就没有必要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排除杂念专心备考就行。   这场考试时间虽然长,但文科班还要比他们多留半个小时,纪时想想就觉得心里平衡了。   他之前也看过文科班附加分的题目,30分的题目要看的名著和资料比理科班多太多了,而且附加题里有些题根本就是要靠平时的积累,不是光看推荐书目就够了的,加上历史和政治这些必须要背的科目,纪时觉得,能把文科学好的都是天才,很厉害了。   ……他们学校这边倒是有点看不起文科班的风气,说是理科学不上才去学文科,但位置互换的话,理科生也未必能把文科学好。   ……   等了一会儿,监考老师终于来了。   以纪时在前几考场待着的经验,来第1考场监考的一般都是强化班的老师,这次也不例外。   本班老师的监考其实挺松散的,大家都没什么紧张感,把手边在看的资料放到了讲台前面。   纪时打了个哈欠,揉着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接过试卷之后,他整个人的注意力就投注在试卷上了。   语文考了这么多次,出题的形式从未变过,这就是高考试卷的模版,出卷老师只会在内容上进行变动,题型都是一样的。   这次的语文试卷出得很标准,有易有难,但难题又不是那种让人觉得为难的题,认真思考还是能摸清一些门路的。   纪时抿着唇,在草稿纸上先把默写题的句子写出来,再一个字一个字誊到考卷上。   这次的默写题都是他平时练习过的,没有什么生僻字,句子也都很熟悉,至少这么多次月考,除了“户枢不蠹”那次,纪时没让自己扣过一分。   这次的阅读理解题稍稍有些难度,但纪时觉得,大概是他平时练习量足够的原因,看到那些难题他心里已经没有了畏惧感,就以很平常的心态去解答他。   他知道他自己的答案不是最好的,绝对会被扣分,不过他对语文的追求并不是不扣分,那太为难自己了,他的要求就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扣最少的分数。   而且这半年来,阅读理解题就算再简单,他也没可能做到黄雅琼那种水平。   纪时现在的目标是,尽全力发挥自己已有的优势,但也要把自己的劣势科目一点点弥补上来,未必是一下子多个10分那种程度,一分两分也不错。   作文题也有点发散,考的是“生活中忽略的点滴”这样的主题,能写的范围是挺广的,但要在考场上这么短的时间发挥,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有难度的。   纪时撑着下巴,开始思索这个题目。   “生活中忽略的点滴……”   光盯着试卷好像也想不出什么,纪时把脑袋往边上挪了挪,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写作文就是这点最麻烦,明明平时他脑袋里能想出一堆东西,可一旦这个东西变成考试的内容,完了,他就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监考老师盯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话。   纪时看时间还早,就任由自己的思维再发散了一会儿,脑袋又开始转了。   监考老师盯着他,这次看了两眼,眼看着纪时又有偏头的趋向,他直接往纪时这边站过来了。   纪时这下不往两边看了,他开始盯着前面的黑板猛瞧。   这个主题很适合写情感上的东西,父母亲人的爱啊,老师的关心之类的,纪时也可以写,但他估计这么写的人数应该不会少。   “点滴”、“忽略”……   有种润物细无声的味道在里面。   他也不一定非要写看不到的事物吧,是可以写一点真实存在的东西吧?   比如基建?   比如每天都能看到,却意识不到它的重要性的东西。   纪时不由翻到了前面的阅读理解部分,他这会儿实在是闲得无聊,感觉往前翻一翻说不定还能有点灵感在。   最终,纪时找到了自己想写的东西。   落笔的那一瞬间,他不由感慨,自己大概也是个强迫症患者,不到最后40分钟就什么也憋不出来,等考试还剩40分钟,自己也知道时间紧张了,拼命赶工的时候灵感爆发,反而能想出不少新东西。   光坐在那儿想,哪怕时间给足他两个小时,他恐怕也要到最后40分钟才动笔。   又开始生死时速了。   纪时写前面内容的时候还能保证一笔一划字迹清楚,到作文的后半部分,虽说不至于让改卷老师看不清,但他的字绝对和好看没什么关系,写到700字的时候,纪时感到他这篇作文基本已经形成了,也不知道后面该添什么,可高中作文的“800字左右”一般都得写到750个字以上,不然格子空一大片就太难看了。   纪时也不喜欢给自己的作文添一大段排比句,那就太刻意了,纪时看黄雅琼的作文里就没有那些东西,排比一句一句写在那儿是能体现文采,可多了就显得太假大空了。   他只能又耽误了点时间,想了一个比较好的作文结尾,既不会和前面的内容不衔接,又不会显得过于假大空。   当然,还是有点假大空的,毕竟他还达不到满分作文的那种水平,不需要多华丽的词藻,光靠内容就能吸引改卷老师。   他不行,他还是要适当添加华丽的词藻的。   总体来说,这次月考的语文纪时适应性良好,他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已经适应了这种长期的考试状态,再难的试卷熬着熬着也慢慢习惯了。   考完之后考场里也没有什么讨论这次考试的声音,看来试卷确实不太难。   监考老师把试卷收上去之后特意提醒他们注意:“楼下文科班的考场还在考试,你们下楼的时候声音小点。”   大家一个个都应了下来。   考了这么多次试,这点规矩还是懂的,毕竟他们下午也有一场附加题考试,和文科班是难兄难弟,没有必要互相伤害。   “第一场考完了终于。”纪时打了个哈欠,“写作文写得我都饿了。”   “直接去食堂?”姚蒙问。   “不去食堂能去哪儿?”   上学期他们班还有不少人考完试回家休息的,这学期大家基本都直接去食堂了,省得在路上来回浪费时间,吃完饭回教室还能上会儿自习。   中午纪时也在教室里看数学,看的主要是他这学期做过的难题,开学到现在还没满一个月,他积累下来的数学难题并不多,不过以他现在的数学水平,能被他认为是难题的题目都算是很经典的题,纪时看到这道就能联想到那道,所以复习起来效率很高。   他对自己的数学是很放心的,虽说他在数学上花的时间不算多,但能复习的地方他也都复习到位了,平时对难题的练习也没有松懈。   纪时觉得,他复习数学的时候用的脑袋和复习化学的时候不是一个,看数学题的时候他大脑很灵活,什么题目多看一会儿就有思路了,再难的题只要专心细致想几十分钟基本也能解开来,可到了化学,他脑袋就跟僵住似的,什么都想不到,急起来他恨不能捶自己脑袋好几下。   考了这么多次试,哪怕是去年月考某一次题目普遍难的情形,纪时也把该拿的分拿到了。 第110章 数学 为难的数学题   下午的数学考试开始之前突然下了一场大雨,明明上午天气还挺好的,雨一下立刻就凉了,雨溅到走廊里,穿稍滑点的鞋还要注意。   纪时趴在桌上睡了会,考试开始前十分钟,他和姚蒙两人一起往考场走,到的时候考场里基本都坐满了。   监考老师也来得挺早,等纪时把包放下来,数学试卷也发了。   纪时拿了一张面纸垫在桌角边,上午考语文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张桌子有点不稳,考试的时候晃来晃去的,下午数学思考的时间多,纪时不想受桌子的干扰。   统一卷先提前发了下来。   纪时把草稿纸放到一边,目光专注地从填空题开始写,苏省高考改革没几年,他们高一的时候考试好像还是有选择题的,后面就慢慢改成只有填空题了。   这种改法有好处有坏处,总之是杜绝了蒙的可能性,可考试的趣味性就完全没有了,填空题其实就是计算题,每道题都得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算,考一场试能让人累得够呛。   整体来说,这张考卷的填空题都不难,纪时从第1道题做到第14道题,中途并没有遇到让他停下来反复思考的题,偶尔有个别题目有坑,但纪时辨认出这些坑还是挺容易的。   不仅他是如此,他相信第一考场的学生应该都是这样。   考场里只有翻卷子的沙沙声,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地盯着试卷,没有人抬头,一支支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做着演算。   考场的氛围和自习的氛围还是不一样的,自习的时候纪时的心情是很平静的,但在考场上,他会忽然产生一种紧张感,但这份紧张却并不会影响他做题的效率,反而算是一种推进力。   一股竞争感。   ……   填空题难度不大的话,那难度自然是在大题上,纪时是这么猜测的,结果也差不多。   毕竟都高三下学期了,出卷老师也没必要出点简单的试卷糊弄他们,毕竟高考总不可能年年简单,但试卷的难度一般是讲究分布的,全部是难题也没什么意思,160分的总分,全员考96分以下就能体现出差距吗?   这显然也是做梦。   纪时做到第一道大题就觉得不太对劲。   尤其是刚从填空题的愉悦感里出来,猛地碰上大题他也有些不适应。   纪时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   整起来!   第一道大题是道几何题,纪时一向觉得需要论证的几何题比代数题稍稍简单一点,当然,几何题能想到突破口就能得分,可一旦想不到,那是不管怎么使劲都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把题空在那里,代数在这一点上就稍微好点,按步骤来说不定还能得个一两分。   纪时他们之前有次考试,好像就是数学特别特别难那次,据说只要写个解老师就给一两分,这让写了“解”的同学大呼庆幸,纪时不知道这种情况会不会在高考里出现,但他现在做题就是不管会不会,先把“解”字放上去再说。   好在这道几何论证题是第一道,内容虽说不太简单,但认真琢磨还是能想出解题步骤的,可能老师们也不想他们在第一题就栽了,不然第一道题就扣一堆分数,后面的题还怎么答?   写完第一道大题,纪时的表情也稍稍和缓了些。   他继续去看第二题,第二题居然有三个小问,这在他们平时月考里很少见,一般来说,大题的前面几道都是只有两小问的,只有最后一题或者两题才会有三个小问。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出卷老师的温柔。   最后一题通常15分,三个小问一问5分,基础差不多的都可以答够5分,再好点也有不少学生能答够10分,至于15分能答满的学生确实不多,可至少大部分人都是能拿到分数的,可一旦改成两小问,一问7分,第一问的难度就会加,数学稍稍不行的学生就可能一分也拿不到。   但这次考试居然是前面的二、三、四三道大题都是三小问,最后的五、六两道大题是两小问。   就……有点过分了。   但纪时估计,老师们就是想通过大题展现差距,毕竟这次填空题的难度着实有点小,至少有一大半的学生能拿满分。   在Z中这边,高一高二的时候数学不及格挺普遍的,一个班都有那么十来个人不及格,可分班之后,不管文科还是理科数学不及格的人数都会变少,基本就剩那些数学偏得厉害的学生,不管考什么难度的试卷他们都没法及格。   这和高二高三慢慢适应数学教学的模式有关系,也因为高二高三更贴近高考,老师们出卷的时候很注重难度的分布。   像这张试卷,只要填空题的70分能拿到手,剩下的大题只要会两道就能及格了。   当然,对于第1考场的学生们而言,及格这个要求就是蔑视,他们每个人只会极力争取满分。   纪时也是一样。   看到第一道大题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考场上时间有限,他不仅要合理分配好时间,还要在这个基础上把能拿的分数全部拿到手。   第二道大题纪时思考了几分钟,最终没有任何障碍地解了出来。   接下来是第三道题。   阴雨让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考场上也亮起了灯,但纪时这段时间都没有抬起过头,他双眼专注地盯着试卷,脑海中没有别的东西,视线随着笔尖不断移动,在这个过程中,他得确保自己所写的每一个步骤都是正确的。   因为时间有限,所以他不能犯基础性错误,尤其是抄错数字,那是最浪费时间的。   “因为l对应的……,故……”   又解完一道题,纪时却连深呼吸的时间都没有,他立刻将视线下移到了后面一道题。   看到这道题的一瞬间,纪时忍不住在心里喊了声“耶”。   很巧,这题他上周才刚做过,而且这题本身也不难,恐怕是老师们放上来调剂用的。   现在的出卷老师一个比一个可怕,他们知道学生们习惯了做从易到难的题,就故意把难的题目放在前面,把简单的放到后面,等学生被前面的题搞崩溃了,后面的题也没心思看了。   这道题为纪时节省了大量的时间,他几乎都没有多思索,整道题一气呵成,很快就把答题纸写满了。   当然,这种事情考十次试也不过才遇上一次,而且高考也很少有遇上以前做过的题的情况的,毕竟题目都是老师们现出的,压根就不会和某个参考资料重合。   他们老师经常和他们描述高考出卷的情况,什么出卷老师被关起来待在一个地方出题巴拉巴拉,形容得挺暗无天日的,所以他们就忍不住去想,高考题之所以能那么变态,一定是出卷老师遭受了非人折磨的缘故。   纪时做到倒数两道大题的时候还有半小时,这基本和他期末考试剩下的时间差不多,但这个时间已经算是挺紧的了,主要是他在前面几道题上花的时间太多了。   他不知道高考遇上数学帝的卷子会怎么样,题目不知道能不能写完,但他希望还能保持平时月考的节奏,哪怕最后那道大题没法解完,也比根本来不及写要好。   这次的倒数两道大题果然是有难度的。   纪时这次的运气也不算好。   之前有几次月考,他都是在最后时刻忽然来了灵感把题解出来了,但这一次,他思考了很久,最后一道题的第二问他还是没能解出来,还不是那种解到一半时间不够了,是他完完全全没有思路,只能把题目空在那里。   监考老师来收卷的时候,纪时还对那道题有些依依不舍,哪怕监考老师已经把试卷收上去之后,纪时还在原地赖了会,笔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回忆这道题的要求,看自己能不能多写几个步骤。   好在后面的附加题难度都不是特别答,纪时好歹从头到尾都答完了。   考试结束的时候,纪时依然坐在那里,有好一会儿都不想动。   一直到姚蒙来叫他:“你不回去吗?”   “哦哦。”纪时才恍然回过神来,“这就走。最后那道题没解出来,我这会儿脑子里都是那道题。”   “我也没解出来。”隔着一排座位,许谅叹了口气,“做到填空题的时候我还觉得挺顺的,结果一到大题,我大脑都快爆炸了。”   “谁又不是呢?”姚蒙耸了耸肩,“好在我及时舍弃倒数第二题,不然我最后一题的第一空都没时间写。”   “数学教研组的老师们越来越不友好了。”许谅感慨了一声。   他这次的年级排名比纪时好不少,好像是第10的样子,但因为期末的数学没拉太多分,他总分就没进到年级前5。   两个强化班年级前10的位置也不稳定,基本是轮流坐庄,偶尔也有班级排名30名以后的学生突然冲到前5的情况,那和各科的难度、老师给分的松紧度都有关系,老师改得松,分差就小,区分度体现不出来,平时成绩靠后的学生就会冲到前面去。   “晚上在教室上自习吗?”姚蒙问纪时,“我们正好一起研究一下最后那道题。”   “行啊。”纪时掏出电话,“我把周伟乐叫上。”   “好。”   这学期纪时也越来越嚣张了,都直接把手机带到教室里,不过这么干的学生也越来越多了,老师们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管,也管不了,高三生的心理压力是三年里最大的,学习上压力大,生活上就该宽松点,学习上压力小,生活上就该紧绷点,Z中一直是这么操作的。   周伟乐果然也没走,一接到纪时电话他就答应了,他说他也没能把最后一道题解出来。   “既然许谅和周迪都没能解出来,那咱们解不出来也正常。”   “这话只能安慰自己吧?”黄雅琼叹了口气,“考一次数学我就要伤心一次,都不知道你们这些能把扣分控制在10分以下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我这次控制不了。”姚蒙叹了口气,“我最后两道题都空了两问,应该要扣个14、5分吧?”   “一点也没想到?”   “倒数第二题好点,我稍微写了一两个步骤,但是最后一题就是空在那里。”   “时间太紧了。”纪时把草稿纸拿出来,“我记得那道题是这么问的,你们还记得不?”   大家凑到他桌子这边,看纪时把那道题目的要求写在草稿纸上,那道题题干挺长的,回忆起来也不容易,过了几分钟,大家才把题目完整地拼了出来。   “这就差不多了。”   “来解吧。”   在教室里的时间是绰绰有余的,纪时也不用担心老师来收卷,所以他的状态要比在考场上放松得多。   但这道题确实有难度,一时半会很难想出究竟该怎么解。   纪时在草稿纸上演算了一会,全程表情都很严肃,他也不管其他人的进度怎么样,自己一门心思投入在这道题上。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才只有一点思路。   “还没解出来?”   “没呢。”周伟乐吐槽道,“所以这种题出在月考卷上就不合理,到底哪个天才能解出来啊?”   “人出卷老师出题的时候就没想过让你把这题给解开。”黄雅琼笃定。   “变态啊。”周伟乐抱着头,“不拿满分,我的人生就没有意义。”   大家不由把目光斜过去:“能别装了吗?太假了。” 第111章 难 乌鸦嘴   考试结束必然吐槽老师变态,这是他们生活的常态。   好在上晚自习的时候这道题还是被他们给解开了。   “我去!”   “哎,啧!”   纪时这一片立刻响起一阵唉声叹气声,并不是因为题目有多难,而是——这道题其实比他们以为的要简单很多,但是出题的角度实在是太刁钻了,不真正把题目做出来根本想不到。   “还能这样?”   “无语了简直。”   连黄雅琼都忍不住感慨,如果一开始有思路的话,这道题给她做都没问题,一旦思路通畅了,解题是水到渠成的事,可他们就是想不到。   在考场上想不到就得认。   纪时给许谅发了条短信,说他们把题目解出来的事,那边的回复也来了:“题目是不是很简单?”   “嗯……”   看来许谅那边也把题目给解出来了,数学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旦找不到最终的解题思路,头想破了也解不出来,可只要找对了路子解题就嗖嗖的。   可在考场上做到这一点实在太难了。   纪时把手机收起来,不再纠结那道数学题,考都考完了,再纠结也没什么用。   他把之前的化学资料拿出来,看了十几页,他这次带的复习资料有限,是昨天带回出租屋,今天又从那边拿过来的,主要是刚刚他一直在解数学题,没空去老师办公室拿其他资料,这会儿也挺晚了,办公楼里面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在,黑漆漆的地方他去了跟做贼似的。   “你可以去拿啊,今天老师怎么可能不在?”黄雅琼笑道,“明天这会儿卷子肯定都在咱们手上了。”   “算了。”纪时晃了晃手边的资料,“我这些也够用了。”   他很清楚,这一个晚自习看的资料对他考试的帮助很有限,提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这些资料上毕竟都是他这段时间的复习成果,与其说纪时在回顾复习成果,不如说他在通过这种方式树立信心。   他在化学上的自信心还是太不足了。   ……   刚刚讨论数学题的时候他们这一片还有点声音,这会儿大家各自复习,纪时身边就安静了下来。   纪时没有复习很多内容,他只是把自己最近看得最多的知识点回顾了一遍,贪多嚼不烂,他只要能掌握这段时间的知识点就足够了。   他对分数很贪心,不过他也有足够的耐心。   化学看过之后,他又看了一点物理和英语,后者主要是以单词为主,去年期末被折腾过一次,他们是真的不敢再小看英语教研组了,谁知道英语老师们会哪天想不开逼疯学生呢?   温柔都只是假象。   ……   事实证明,英语教研组的老师们大部分时候还是柔和的,这次月考的英语试卷就中规中矩,一点不像去年期末那么狠毒。   纪时甚至怀疑英语教研组的出卷人是他们班李老师。   因为李老师的风格就是这样——平时温温柔柔和风细雨,发起火来能把他们全班都吓住。   但不得不说,这次月考的难度虽然不如期末,内容上还是挺活的。   英语教研组的老师们平均年龄是各学科里最小的,基本都是年轻老师,年轻老师论经验是不如年长老师的,但Z中新进的一批老师学历都不错,属于师范类毕业生里的佼佼者。   金陵师大好歹也是211,Z中一年才能考多少个211?   纪时上初中的时候,他们老师说,你们不好好学习,将来毕业了还不如我。   等纪时上大学进入社会,他才明白初中老师说的这话没错,老师们教学的初衷都是希望自己的学生一个比一个优秀,超过自己,但实际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没有那么多。   纪时顺顺当当地把这次的月考卷做完了。   上学期期末结束后,他在英语上花费的精力更多,基础应该比去年更扎实一点,而且他掌握的单词量也多了一些,所以这次不管是完形填空还是阅读理解都没能给他制造任何障碍。   纪时心里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感觉这次月考的难度直线下降了。   他觉得,这是好学生的坏毛病,不该有。   每次考试都希望卷子难点再难点,好像卷子不难体现不出自己的水平似的,可自己的水平也没到多难的题目都能应付的程度。   英语考完之后,考场上的气氛都变欢快了很多,许谅就和纪时对了几道题目的答案,两人的选项都一样,一点区别都没有。   “这次的分数恐怕都不会太低了。”   “是啊。”   简单的英语试卷确实让纪时心情放松了些,至少他考物理的时候不用担心英语的事,可以放松身心去考。   ……   而事实证明,老师们出试卷只有两点难:   不是这儿难,就是那儿难。   物理教研组的老师们又来搞事了。   作为一个自认的物理学渣,试卷简单纪时或许分辨得不那么快,可试卷一难,他的嗅觉就变得特别灵光。   刚做前两道题的时候,他还没有感受到出卷老师的恶意,结果试卷做到多选题部分,纪时简直都想哭了。   他的物理也就是上学期期末才稍微好了点,可并没有达到那种随意洒脱的境界,看到第一道多选题,纪时的脑袋懵了一会儿,才在试卷上划划勾勾。   光多选题,他居然就有三道不确定。   一般来说,多选题不确定还能选对的几率太低了,还不如单选ABCD随意选一个赌对的可能性大,毕竟多选题就是个概率问题,选两个还是三个四个谁也不知道。   纪时感觉头都快秃了。   可多选题后面还有别的题目要写,他也不可能一直纠结这几道题,可纪时把试卷往后翻,后面的题目同样也不简单。   他感觉这次考试的难度快赶上上学期那次月考了,甚至更难一些。   毕竟上学期那次纪时的物理还没开窍,他做什么题都觉得难,但现在他的物理已经开窍了,还是对不少题目束手无策,那至少证明老师们在难度上是加了码的。   纪时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冷静也没用。   而且……   他的视线飞快地掠过四周——觉得这张试卷难的人绝不只有他一个,强化班的学生也一样觉得难。   纪时的自信心稍微恢复了一些。   更关键的是,他认为自己物理很差只是相对于第1考场的强者们而言,无论是对比过去的自己、或是Z中绝大多数理科生,他的物理都是水平都是中上,甚至把中字去掉也可以。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在考场上只要把自己会的部分发挥完全就足够。   在之后的考试里,纪时全程都很冷静,他没有刻意去算自己究竟多少题不会,也没有考虑这次自己究竟能拿到多少分,他全力以赴了,他把自己会的部分都填满了。   考试铃响之前还剩一点时间,纪时盯着几道自己把握不准的题认真研究了片刻,改了两个答案,等试卷交上去之后,他居然一点也不遗憾失落,心情还挺平静的。   毕竟考试已经结束了。   纪时的想法果然没错,这场物理考试结束后,考场上响起一片叹气声,大家都觉得这次考试难度有点大。   许谅看向纪时的表情带着疑惑:“你不是一直说物理不行吗,怎么都不说话了?”   纪时反问他:“说了有用吗?”   “没用。”   “那不就得了。”   “哎纪时,我发现你这人心态真的很不错嘛。”许谅拍着纪时的胳膊,“我刚做题的时候都有点慌。”   纪时叹了口气:“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你高兴就行。”   物理这次难是大家公认的,结果他们考完试去食堂,听到隔壁文科班的学生也在抱怨,说这次历史难得要命。   “还问我历史意义,我怎么知道?”   “拿破仑时代为什么会考啊?”   理科生们破碎的心立刻拼合了。   他们也听说过,文科班有个老师姓梅,叫梅得铭还是什么,具体纪时也不清楚,据说这老师出题特别难,文科生们尊称他为“没得命”。   一到他出卷,文科班那边一堆哀嚎。   “他有命,我才没得命。”   理科班倒是暂时还没发现这样的老师,教研组的老师们都是时不时难一下,不会回回都出很难的试卷。   吃饭的时候,黄雅琼和曾泰然都在抱怨物理难,以往纪时也在抱怨的行列,这次居然和姚蒙周伟乐他们一样没出声。   “纪时时,你这次物理考得很好?”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太好。”纪时眨眨眼,“但我已经接受现实了。”   “躺得好快。”   “反正试卷难了平均分就低,我肯定比不过旁边这两个,但比平均分高还是没问题的。”纪时指着周伟乐和姚蒙,“你俩这次应该也觉得难吧?”   “嗯。”   “他俩的难就是考不到110,和咱们的难不一样。”曾泰然叹息一声,“没事,下午还有化学呢。”   “上午物理难,下午化学难,完美。”   “别乌鸦嘴啊。”纪时勾住曾泰然肩膀,“物理难还在我承受范围之内,化学难我可承受不了。”   “请你喝可乐,你好好承受一下吧。”曾泰然给纪时扔了瓶可乐,“你们要喝别的不?”   “我要脉动。”   “我喝酷儿。”   曾泰然爽快地付了钱,黄雅琼在后面拿了几支红笔,给他们一人分了一支,“这会儿还用不着,但明天肯定就能用上了。”   纪时:“……”   他都有点不想收了。   可黄雅琼说今天小卖部有优惠,买四支送一支,一个人刚好能分到一支,不买就是浪费。   他们学校小卖部平时抠得要命,一样是比,它能比门口贵5毛钱,要知道,现在最便宜的晨光也就1块钱一支,它能卖到1块5,但有时候他们嫌校门口远,在食堂的时候顺道买了也方便。   ……   下午考化学的时候,纪时也无语了,不得不说曾泰然的乌鸦嘴功力实在厉害,说什么中什么。   下午的化学也很难!   化学教研组有老驴坐镇,在难度保持上一向很到位,不管其他科目是难还是简单,化学试卷都从来没简单过,可不简单归不简单,今天这套化学试卷只能说是——   巨巨巨难!   难到这试卷如果出现在高考考场上,纪时绝对忍不住抹泪的程度。   不是化学教研组的错,也不是老驴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曾泰然的乌鸦嘴的错。   纪时打起精神,不管怎么说,试卷再难也要写,不写就是零分。   反正大家都难。 第112章 出分 语数出分   纪时打起精神,让自己从崩溃的状态暂时平静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的确是他这么多次月考做过的最难的一套题,可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就算题目再难,他面前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可他的心情却难免受了些影响,整场考试的过程中,纪时始终紧皱着眉头。   对于第1考场的其他学生而言,这套试题同样并不简单,化学教研组的老师们并没有选多偏的知识点去考,但是考得实在太细了,给他们设置了无数障碍。   纪时还没有做好化学会这么难的心理准备。   一开始他的思维甚至有些混乱,平静下来之后,他总算能仔仔细细地去审视这道题了。   最一开始,他甚至怀疑这套卷子没有几道他能解出来的题,可静下心来去剖析,纪时发现,他还是能看懂不少题的。   心情不静的时候,他脑子里全是他自己能不能及格的事,但这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抛开,去客观看待那一道道题目的时候,纪时也慢慢找到了解题的契机。   一道、两道、三道……慢慢地,纪时听不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了,思维也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客观来说,这次月考的化学试卷难度可以排整个高三第一,他答不上来的题比上次期末考试要多得多。   但……情况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糟糕,纪时在草稿纸上写下公式,再把正确答案从选项里勾出来,因为担心自己会写错,他看题的时候细致又谨慎,每一道题都经过深思熟虑。   当然,这同样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套题的难点在于,存在那种纪时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思路的题,尽管他绞尽脑汁去想,看到题的那一瞬间依旧是茫然的。   不过这段时间的刻苦复习还是帮到了他,至少相比上学期,他这学期的化学基础变好了很多,即便题目本身难,纪时的思维毕竟是比去年开阔了些,有一些题他去年是绝对写不出来的,但今年却可以。   考试的这段时间依旧是难熬的,纪时额头不由渗出了汗。   “铃铃铃……”   考场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纪时猛地丢掉笔,把试卷甩到一边,考试的紧张感、被题目难倒的崩溃感、担心时间不够的慌张……最糟糕的一点是,明明考试时间还剩,自己整个人去神游天外,感觉这里也不会,那里也不会,或者说他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这是最糟糕的考试体验,也是纪时最不愿面对的状态。   当然,情况也没用纪时想象的那么坏,从数量上来说,他最后也就4、5个空没有填而已,那确实是最最最难的题了,他估计不仅是他,第1考场里恐怕也没有谁能全部填满。   纪时不由朝2班的化学课代表那里看了一眼,他记得对方的化学在2班数一数二,上次期末考他化学拿到了满分,比周伟乐还强悍。   对方这会儿正在和旁边人讨论化学题,纪时听人问他:“这次你都答完了吗?”   “还蛮危险的,好在都答完了。”   纪时:“……”   有种胸口中了一枪的感觉,学霸果然还是学霸。   ——然而,没写完的还是大多数。   纪时刚回教室就迎来了曾泰然的熊抱,下一刻,对方便哭丧着一张脸疯狂吐槽:“化学组的老师们到底怎么了?”   “根本写不完。”周伟乐叹了口气,“从去年考到今年,这还是我第一次没能把试卷写完。”   周伟乐倒没说他写了多少题,不过据纪时对他的了解,他就算写不完也不过就空个一两道题。   ?“这种难度的题再来一次我精神病就要发作了。”   曾泰然幽幽叹了口气,这次却没有任何人附和他,纪时轻轻抬腿踢了他一下。   教室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谁精神病要发作了?”老驴拉长着马脸,“我帮你治治?”   周伟乐捂着嘴巴,小声道:“没有谁,我是说我今天考完化学特别精神。”   老驴冷哼了一声:“都觉得今天化学难?”   11班全体用力点头。   “我在13考场监考,不少人题目差不多只做了一半。”老驴说到这里眉毛都皱歪了,“这个题目只能算是稍微有些难度,但整体来说算不上特别难。”   “还不难啊?”   “叫什么?”老驴瞪着他们,“等考试成绩出来你们就知道了,照样有人分数高。”   “你们去翻翻前几年的高考试卷,也有过这么难的时候。”老驴道,“不过高考东改西改,改革以前的考卷给你们做得不多,但你们也不能有侥幸心理,不止要会做简单的题目,难题也要会。”   “哦。”应付老驴这种脾气的老师,对着干当然不行,所以大家就比着唉声叹气表达自己的不满。   老驴眉毛跳了跳,最后到底没说什么。   看老驴离开了教室,大家都是一脸疑惑:“老驴他来干嘛了?”   “我估计他是觉得题难,又怕咱们翻天,先过来教训教训咱们。”黄雅琼小声道,“他平时就喜欢这么干。”   “我也觉得。”周伟乐小声嘀咕,“要真担心,试卷出简单点不就行了?”   纪时默默瞅他一眼:“我就想说,咱们月考都这么多次了,化学简单过一次吗?”   他这话一问,一圈人都安静下来了。   想之前联考那次题那么简单,化学教研组依然保持着只出难题的本色,就是不肯放过他们这群小可怜。   而且和他们相比,纪时确实有点惨,好不容易化学能上一回100了,这次恐怕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唉。”纪时叹了口气,“算了,也不能怪题目出得难,还是我基础不行。”   “来,别哭啊。”曾泰然拍拍纪时后背,“让你的朋友给你一点安慰,虽然我的分数肯定还不如你。”   “没事。”纪时把包打开,翻开资料继续看,他这会正好翻到一页错题,纪时低着头,注意力已经全在错题上了。   曾泰然:“……”   他真的低估纪时了,他以为这次考完纪时会郁闷一阵子,结果对方郁闷归郁闷,复习却一点也没丢,如果是他,能在考砸之后立刻去看以前的资料吗??   恐怕至少要先原地发会呆。   黄雅琼原本还想和纪时说些什么的,一看他这样,便也把手头的资料拿了出来。   虽然没有谁指令,也没有谁强调“我要学了”,可在刚考完吵吵闹闹的氛围中,他们这一圈几个人居然不约而同地看起了手边的书和复习资料,连曾泰然都拿起了单词本。   当然,他们的复习持续时间并不长,因为仅过了几分钟,语文老师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讲台前方。   “Oh!No!”   语文老师笑眯眯道:“你们和我飙英语没用啊,我听不懂,课代表在吗?”   “课代表上厕所了!”   “课代表肚子疼,请假回家了!”   “课代表说他不在。”   遗憾的是,课代表不仅在,而且已经被语文老师看见了。   “没事,你们现在不用担心,这次月考大家考得都还不错,不需要太担心。”   ……语文老师这人成绩一差立刻阴阳怪气,成绩好了他一整天阳光明媚。   纪时不由多看了他几眼,看得出来语文老师是真高兴,不是皮笑肉不笑,他稍稍安下心来。   “黄雅琼,144啊,这次终于考到了年级第一,不错不错。”   “牛啊琼琼!”   纪时也不由朝她竖起大拇指,从去年第一次月考开始,他听惯了语文老师说黄雅琼和年级第一差多少分,她和年级第一的分差每次都不大,可偏偏就是差那么点。   黄雅琼满脸通红地回了座位。   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嘴挺毒,和他们相处也挺放得开的,不过毕竟是青春期的高中生,被语文老师当着这么多人表扬她也很不好意思。   纪时真心觉得黄雅琼很厉害。   在他看来,语文是最难把握的,不是死磕试题或者靠套路就能拿高分的那种科目,可黄雅琼就是每次都能考高分,考他们班第一。   这比英语或者数学拿第一难多了。   一张160的试卷扣14分是什么概念?他们理科考到400分妥妥能去金陵大学,她语文一科就144,那就意味着剩下的320分试卷里,她只要考到256分就能上金陵了,黄雅琼平时英语的平均分也在100左右,数学200分的试卷考156难吗?   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   黄雅琼之后,他们班第二名的语文就只有138了,不是纪时也不是姚蒙,是他们班另一个男生。   “下一个……”语文老师拖长了语调,视线倒是朝纪时他们这个角落看了过来。   纪时心跳慢了半拍。   难道是他?   应该不至于吧?   纪时在这学期的考试里都表现得挺自信的,但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语文能考到班里第三。   “曾泰然,135分!”   全班同学的目光立刻朝曾泰然看过来。   曾泰然一开始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他手指着自己,就见语文老师不耐烦地催他赶紧拿试卷:“快点!”   曾泰然几乎是立刻蹦到讲台上去了。   “作文写得不错。”   回来的路上,曾泰然被前面几排的同学连着拍了好几下:“厉害了你!”   他这下一点没有刚刚不自信的模样了,反而高高抬着头:“没错,正是在下。”   黄雅琼:“……你们瞧瞧曾泰然,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曾泰然没挡住自己的试卷,他回座位的时候,纪时的视线恰好扫到他这次的作文,分数挺高,就扣了6分,属于高分作文了,作文开头依旧令人亲切——   “我的爷爷是个老农民……”   纪时:“……”   怎么说呢?他既有些羡慕,又有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觉。   曾泰然这篇作文的情感表达很好,细节很温馨,正好贴合作文主题中的“点滴”部分,虽说爷爷这个人物被写了无数次,可只要有用就行。   曾泰然写作文的优势就在情感表达上,他的文字其实挺细腻的,绝对在基础线以上。   纪时现在不会认为曾泰然作文拿高分是巧合,一次或许是偶然,但次次拿高分就是对方实力的体现。   “纪时,131分!”   纪时还没把曾泰然的作文放下,语文老师就叫了他的名字。   “这次分数也还不错,作文切入点很大胆,但是看到你的试卷我有点害怕,下次稍微收一收。”徐老师笑道,“我没有不让你写的意思,就是你这个作文挺危险的。”   “当然,我们教研组的老师给分都比较克制,不喜欢冒险,把你的试卷放到高考阅卷,人家那边的老师说不定会给高分,当然,也有可能……”   纪时明白徐老师的意思,对方是在说,他的作文风格有点剑走偏锋,不够稳妥,在高考考场上稳稳当当拿到分数才是第一位的。   纪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倒不是想剑走偏锋,但如果他选了那种烂大街的故事去写,他的写作水平是很难让阅卷老师一眼相中的,反而可能写一些新鲜的题材更显眼些。   当然,老师给分还是很克制的,纪时的作文分被扣了11分,他前面的题目扣的分数也不少。   但就班级排名来说,纪时这次还是进了班级前五,他们班这次上130的人并不多,姚蒙语文就没上130,他考了127,和纪时隔了一个名次。   事实上,这么多场考试下来,语文能稳定在130分以上的屈指可数,他们班可能就黄雅琼一个。纪时已经属于分数很高的那一范畴了,不仅是他们班,哪怕是两个强化班,语文考130的人数也就和数学190的人数相当。   纪时仔细看着自己的语文试卷,他的策略倒也没错,下次还是得把前面能得的分尽量得到,他这次扣了29分,作文是扣了11分没错,可前面的题目也足足扣了18分。   这个扣分绝对算不上少。   纪时也不禁有些无奈,他确实拿语文没什么办法,他觉得自己复习的时间不算短,投入的精力也不算少,可分数考出来之后,他前面的模块扣分和曾泰然扣得差不多。   曾泰然基本没有在语文上花多少时间,这一点纪时可以确定,毕竟曾泰然的弱点在其他科目上,他也没必要在语文上耗费多少功夫。   当然,纪时对自己这次的语文成绩还算满意。   班级前五哎,绝对很牛了!   他们班能稳住每科在班级前五的也就姚蒙一个,而且姚蒙的语文还不一定次次都稳,可就算这样,哪怕每一科都考不到第一,各科能在前五占一个位置也足够让姚蒙的年级排名很靠前了。   纪时就是化学差了点,但他上次期末化学艰难挺进班级前十,效果立刻就显现了——他第一次总分进年级前二十。   语文试卷发完之后,徐老师捧着茶杯悠哉悠哉地出了教室,可还没等大家坐下来好好回味一下这次的语文试卷,另一道抱着试卷的身影也出现了。   “啊啊啊别啊!”   齐老师被他们逗乐了:“见了我就跟见到鬼似的,你们怕什么,怕考不好?”   看满教室的脑袋都在点着,齐老师也无奈道:“那你们考不好是谁的责任呢?这次的数学试卷一点也不难啊。”   11班全体:“……”   每个老师都这么说,他们已经习惯了。丧心病狂当属老驴,化学考试结束之后的嚎叫声整栋楼都听得见,他还能睁着眼睛说这次试卷“很简单”。   他们深深怀疑,可能是教理科的老师语文都学得差,根本不知道“简单”这个词该怎么写。   “好了,别闹腾了,接下来开始发试卷。”齐老师笑眯眯道,“别嚎了,现在嚎总比你们高考了再嚎要好吧?”   “感觉快乐不起来了。”黄雅琼掩面,“我才高兴了几分钟,数学试卷就要发下来了。”   “他们就是成心的。”   但没办法,试卷来了总不能拒收,该知道的分数还是要知道的。   “纪时,191分,来拿试卷。”齐老师冲纪时招了招手,“考试的时候紧张了吧,你倒数第二题少了个步骤。”   纪时从齐老师手里接过数学试卷,他等着齐老师再说两句,比如年级排名,比如这次考试的整体情况,齐老师之前每次考试都会提的。   齐老师眨了眨眼睛:“这次年级第一不是满分,是193分。”   纪时立刻明白了,这次年级上恐怕没有把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答出来的学生,所以年级第一也只有193分。   数学是那种很能拉开差距的科目,对擅长数学的学生而言,考满分包括扣分在5分以下都很容易,可对于完全不擅长数学的学生来说,能上120分都是胜利。   纪时很庆幸他属于数学好的学生的范畴,这一门在高考总分里占据41.6%的科目必须考到高分,否则高考不可能有优势。   纪时回座位的时候,肩膀被周伟乐重重拍了一下:“你是机器人吧?说不扣分就不扣分。”   纪时:“……这不是扣了两分吗?”   “两分不算分,我经常却步骤,每次考试不扣个几分都不快活。”   纪时:“一本线少一分都不行的。”   周伟乐:“……别说那么严肃的话题好吗?我害怕。”   纪时不是开玩笑,他们家有个远房亲戚,比纪时大个三四岁,平时家长对他学习挺重视的,而且他学习也算认真,就是分数一直不太好,但至少考个二本线是没什么问题的。   结果高考那天,他妈在吃早饭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他好几声,让他好好考,少一分也不行。   他去考了,然后果然比二本线少了一分。   现下苏省的二本线和三本线还没有合并,三本是要花钱上的,学费至少五位数以上,对于农村家庭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当然,纪时没资格去批评别人,别人考得差是发挥的问题,至少人家上学的时候是很努力的,过程没有遗憾,只是结果不够圆满而已,他是过程和结果都很不圆满。   除了纪时之外,他们班这次月考数学没有上190分的学生,主要是这次的大题难度都不小,几乎所有人都错了至少两道大题,连步骤都没怎么写。   姚蒙考了183分,他是后面两道大题的第二小问都没答出来,两道题就扣了有14分。   这也是他和纪时之间数学分差比较大的一次,纪时的数学一般都比他高点,可分差基本也就在5分以内。   “今天英语应该不会出了吧,都这个点了。”周伟乐叹了口气,“噩耗连着噩耗,我脆弱的心无法承受。”   “安息。”曾泰然伸手去压他胳膊,被他把手给打了:“你才安息,你自己安息去吧!” 第113章 语数外 年级第……   发完语文和数学两科的试卷,大家都抬起头看黑板上的挂钟,看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感觉下课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30、29、28、27……”   倒数计时的声音在每个人心头轻响着,然后——   教室门被再次推开,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面带笑容看着他们每一个人。   “不欢迎我来吗?”李老师举着厚厚一沓试卷,“可真重啊。”   下课铃终于响了,可李老师坐镇讲台,他们清楚一时半会想回家不容易,至少得等英语试卷发下来再说。   “只能往好里想了。”曾泰然安慰自己,“试卷今天发了,今天的揍一次性抵两门,再拖拖说不定每天都得挨揍。”   纪时:“……好有道理啊。”   “不挨揍的人是不懂我心情的。”曾泰然幽幽叹了口气,“我的青春,如此忧伤。”   “哦。”纪时的回应很冷淡。   纪时一看就知道,曾泰然平时肯定没挨多少揍,或者说他妈揍他根本不起任何作用,真挨揍多的人根本不会把这事挂在嘴边,他们这个年纪的自尊心最强了,谁会满世界昭示自己挨揍了?   当然,曾泰然这人也不能以常理推断,毕竟他那么多次“我的爷爷”可不是白写的。   纪时正等着英语老师报分数呢,后排忽然有人敲了一下他桌子,叫他的人不是周伟乐,纪时转过脖子,就看到他们班陈聪在朝他招手:“纪时,数学卷子能借我一下吗?”   纪时:“……”   他有点想拒绝。   他和他们班同学打交道的次数都不少,唯独平时不太和陈聪交流,主要是这人太邋遢了,他一点不想让对方抠过鼻子的手来捏他的试卷。   “等我用完再说!”曾泰然转过去示意陈聪。   “我也还没看呢。”周伟乐笑嘻嘻地看着对方,“过几天再说。”   “谢了。”纪时低低道。   “不用谢,我也不想给他借卷子。”周伟乐捶了一下纪时后背,“再说了,你试卷真借了他,其他人怎么看,你还给黄雅琼看吗?”   听到这话,黄雅琼默默瞪了他一眼。   ……   教室里一片安静,只有英语老师翻着试卷的声音,过了一会,她抬起头:“这次英语试卷比上学期期末要简单很多,所以大家的平均分都提上来了,不过我认为,你们的分数可以考得再高一点。”   “纪时,114,很不错的成绩。”   李老师招手示意纪时上来拿试卷,把试卷放在纪时手里,她不忘提醒他们班其他同学:“你们也来个人把纪时分数给超了,次次都是纪时第一,你们乐意不?”   “乐意啊,这不挺好的吗?”   英语老师叹了口气:“别气我啊。”   “这次纪时的英语还是年级第一,除了作文扣了些分数之外,他前面的题目基本没怎么扣分。”   作为年轻老师,李老师对纪时的英语成绩很满意,她虽说已经过了30岁,但严格说来,她也就带满了两届学生,从高一带到高三,纪时他们是第二届。   一般来说,普通班的老师手底下是很难带出英语年级第一的学生了,这和教学水平关系不大,主要是学习氛围的问题。   举个例子说,强化班的学生每次都能考高分,是因为他处在那种竞争激烈的氛围里,从周围一个个高分里厮杀出的最高分,可普通班缺少这个氛围,如果把强化班的学生放到普通班里,他通常情况下不会比在强化班分数更高。   但在这一届,纪时已经连续几次霸占英语年级第一了。   虽说11班的平均分未必比其他普通班强,可能出个次次年级第一的学生就足够让李老师在年级上受瞩目了,她最近这段时间经常被夸,这在李老师的教学生涯里还是第一次。   所以李老师最近怎么看纪时怎么顺眼,不由自主就会对纪时偏爱一点。   作为年轻老师,她的追求就是让学生一个比一个好,学生成绩好,她也有种自己干出成绩了的成就感。   纪时美滋滋地回了座位。   他对这次的英语成绩非常满意,没辜负他前段时间背了那么多单词。   “牛牛牛。”曾泰然夸张地叫了一声,“咱们平时也上一样的课,我还找你借单词本来着,我怎么就考不出这个分数呢?”   纪时没说话,只顾着一个人偷偷乐了。   他挺开心的,主要是这次语数外三科的分数都挺不错的,只有作文上稍稍欠缺了点,纪时写的是国家带给社会的一点点不为人察觉的变化,这些变化因为发生在平时,给人的印象并不深刻,却实打实地改变着他们的生活。   或许是他的表述太干巴巴了,难以让阅卷老师共鸣。   但纪时觉得,阅卷老师应该还是认可他作文的切入点的,毕竟只扣了他11分而已,如果真觉得他偏题了的话,可能这篇作文就直接往低分那档去了。   当然,纪时在这里也有些小滑头。   他们写作文的时候如果歌颂的是很正能量的、阅卷老师无法反驳的东西,那就算阅卷老师觉得内容不好,也不会轻易给出低分,毕竟作文本身表达的是非常好的东西,就算稍有瑕疵,老师们基本也会选择认可。   煽情也不能煽情得太突兀。   纪时并没有煽情,他写的内容都是真情实感的,不过可能他的切入点比较大,不像其他人写的基本都是日常生活中的温情,在和他同类型的作文比较少的情况下,老师的给分就会克制,或者不知该如何下手。   如果多数学生写的都是同一类型的作文,老师们阅卷多了,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评分标准。   英语这次他基本是作文扣了几分,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各扣了一分,听力和单选题都是满分,所以总分才这么高。   可纪时听了一会李老师报的其他人的分数,这次月考相对上学期期末平均分提了好几分,姚蒙的英语这次是107分,他扣的分也很少,不过107就是这次他们班第二了,不管试卷多简单,能上到100分的毕竟还是少数。   事实是,到了高三这一年,再简单的试卷也简单不到哪儿去。   纪时这次语数外依然是班里第一,总分也很恐怖,480分的总分他拿到了436,按去年的高考成绩,他这分数去清京绝对没问题,可纪时也知道,一旦化学和物理成绩出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再求其次,清京暂时就别想了。   他把试卷塞进包里带回了家,这次他考试用的包有点小,塞卷子费了好一会功夫。   “你晚上打算把这些题都看了吗?”黄雅琼问。   “对。”纪时点点头,“英语没什么需要看的,数学倒数那题咱们已经算出来了,其实就是看看语文。”   “要我把语文试卷借你吗?”黄雅琼问。   “方便吗?”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黄雅琼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你不也经常借我试卷吗?我今天回去先看英语和数学。”   “那我的借你?”   “就等你这句话了。”   黄雅琼没拿纪时的英语试卷,她说要自己回去揣摩揣摩:“英语就是不能犯懒,和数学不一样,数学我看题我都不会,英语我回去看看语法应该就明白了。”   “行。”纪时也不和她客气,不过他的英语试卷还是被周伟乐给借走了,后者说要把纪时的试卷当标准答案参照。   因为李老师踩着点来发试卷,今天他们班下课比别的班迟不少。   “隔壁他们这会还没放。”   曾泰然小声和纪时嘀咕着:“我刚走他们班门口,他们班主任那眼刀子飞过来,真够吓人的。”   “太恐怖了他。”   虽说李老师拖堂他们也有点不爽,可好歹李老师没吊他们胃口,把试卷提前发了下来,老驴平时也是一下课就走人,特意选在放学的时候拖堂是真的没什么意思。   不过最近12班确实全校闻名,他们班主任压得越狠,学生就越出格,据说他们班都有人放话了,说高考也就三个多月了,班主任让他们不高兴,对方也别想高兴。   纪时他们还是选择路过10班门口,10班早就锁门了,灯也熄了,从楼梯下去再路过走廊,抬头往上看,也只有他们班和12班还亮着灯,他们班的灯过了一会就熄了,只剩12班一个教室还亮着。   “今天还吃东西不?”曾泰然问。   “不吃了,我回去还得看书。”纪时把书包背在身上,“晚上还要补课。”   “累吧?”   “很累。”纪时点了点头,“今天化学考得还不太行。”   “大家都考得不好,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黄雅琼用书包砸了纪时一下,“吃个糖葫芦,我请你们,吃点甜的心情好。”   不容纪时拒绝,黄雅琼给他分了一根糖葫芦。   “谢谢。”   “别客气,其实我化学也考得不怎么样,不然我也不吃甜的。”   “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在减肥?”周伟乐好奇道,“老是听你们说自己这儿胖那儿胖。”   “我胖吗?”黄雅琼斜了他一眼,“真胖也得等高考结束之后再减,回头我饿晕在高考考场上该怎么办?”   大家默默为她点个赞。   纪时初中的时候,周围男生里倒是有不少小胖子,但到了高中基本都瘦下来了,不瘦的都是大胖型的,身形已经完全逼近成年人,不是一时半会能减下来的。   女生大多比较瘦,哪怕是高三这个最忙碌的事情,女孩子一般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像陈聪那样的邋遢鬼基本不存在。   纪时最近已经慢慢胖起来了,他刚回去的那个暑假特别瘦,虽然现在学习挺辛苦,但纪时吃的好,每天都有加餐,能量足够他消耗了。   他和黄雅琼他们在路口告别,慢吞吞地往家里走。   刚才他妈刚给他打过电话,说他们楼上和对面的几个学生都回来了,问纪时什么时候回来。   纪时在回许谅的短信,对方在问他是不是他们班这次的语数外第一。   “是。”纪时编辑着文字,“但是物理和化学这次应该不会太高。”   “多少?”许谅问。   纪时用手机计算器按了一下:“436。”   那头许谅久久没给纪时回消息,过了一会儿,纪时都绕过桥走到居民区这片的小巷子里了,许谅的短信才姗姗来迟:“太高了,你知道我们班第一多少吗?”   “多少?”   “432分。”   纪时在心里暗自嘀咕了声抱歉,就见许谅的下一条信息又发了过来。   “1班的第一是433分。”   纪时:“……”   那确实不太巧。   他并不是骄傲,这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而且许谅如果没说错的话,他这次的语数外成绩是……   年级第一?   第一?   !!!!   纪时脑袋“嗡”地响了一声,感觉这会儿脑子里只剩下“第一”这个词,别的什么也想不到了。   直到路口人家的一只沙皮把他当成可疑人物,冲他叫了好几声,纪时才蓦然清醒过来。   如果这是真的……   就算这是真的,他也暂时没做好当年级第一的准备,纪时经常听人说他的语数外是年级前五年级前十,那会他没有别的想法,毕竟不管前五还是前十都是范围,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但这一次,他是第一。   纪时尤其没有真实感。   他怎么可能是年级第一呢?   他语文的分数并不高啊!   三科年级第一给纪时的冲击力还是挺强的,他也拿过不止一次单科第一了,可三科第一的意义不同。   在Z中,三科第一意味着第一。   全部1600多号学生里,他是第一,到了高考考场上,Z中的三科第一就是清大和京大。   不过许谅的话也让纪时有些不安稳,毕竟他的第一和别人的第一还不一样,别人的第一是语数外物化门门强,他语数外还算拿得出手,一算上物理和化学就有些尴尬了。   所以他还是得再加把劲。   ……   拐过巷口,纪时到出租屋院门口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可还没等他进去,就看到一道瘦小的身影在院门口等着他:“你们老师拖堂了,我听楼上人家说的,他们放学的时候你们老师还在教室发试卷。”   “饿了吧?锅里有排骨炖萝卜,我给你盛点。”   “饿了,早就饿了。”   他妈一个字没提成绩的事,纪时觉得心里特别安定,感觉这样特别有助于他冷静。   一次考试的成绩而已,他确实不该冲昏了头脑,何况还有另外两科呢,那才是真正的老大难。 第114章 讲题 语文课和数学课   上完课,确认自己的物理和化学依旧竞争力不足之后,纪时的心情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   天气渐渐变暖了,早晚却还是凉的,他骑着电瓶车在巷子里穿来穿去,电瓶车电好像有些不太够了,纪时只能一边骑慢点,一边去用力踩脚蹬,踩着踩着就出了一身汗。   他借着这个时间去回顾今天的化学试卷,最后那道题他一直有印象,因为这道题在考场上耗费了他太多精力,他最后一直在磨那道题,希望能有点思路,可最后却什么也没想出来。   这会儿他总算有时间静静去想了。   纪时觉得自己的化学已经快到突破口了,好像差点什么就能把化学的奥秘戳破,偏偏他就是做不到。   路过一个稍微上一点的坡,纪时停下电瓶车,用手扶着座椅慢吞吞地往上挪,好在这里离出租屋已经不远了,等他进门的时候,楼上楼下所有房间都还亮着灯。   纪时把自己回忆里的化学题写在草稿纸上,打算等化学试卷发下来之后再纠结,今晚他先看看语文,参考黄雅琼的试卷,分析对方考高分的优势究竟在哪里。   此刻万籁俱寂,只有巷口人家的狗会时不时叫两声,传到他这边就是毫无威慑力的声音了。   纪时无声地翻着试卷,强抑着此刻涌上来的困意,对比黄雅琼的答案和自己的答案。   阅读理解和作文是黄雅琼的优势项目,作文上的差距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弥补的,所以纪时主要是看阅读理解。   看着看着他就忘记了时间,目光越来越专注,虽说阅读理解是一个催眠的模块,可对纪时而言,考高分、在高考考场上不留遗憾这个目标胜过一切,一想到可以被改变的自己的命运,他就能忘记一切疲惫。   分数才是他的兴奋剂。   不过纪时也没有拖到12点之后,他一般在11点半到12点这个区间睡,基本不会超过,毕竟早上起床太难熬了,他现在是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可时间长了一定吃不消。   睡觉前,纪时听了会歌。   高三下学期,五月天在他们班里越来越火,谁在教室里放了这首歌,下面能有七八个跟着唱的,毕竟五月天的歌也很提神醒脑。   不过晚上纪时一般会听一些催眠的歌,柔和的,舒缓的,听着听着就能睡过去。   作为一个未成年人,他认为最棒的就是不会失眠,不管遇上什么事,睡一觉就过去了。   成年人就太容易失眠了。   ……   纪时早上把试卷还给了黄雅琼,对方瞪大眼睛:“你都看完了?”   纪时点点头。   “速度真快。”黄雅琼感慨道,“你的数学试卷我还没看完,再借我看会。”   “行,上课的时候你再还我就行了。”   黄雅琼比了个OK的手势。   上午上课的顺序是语文、数学、物理和化学,课表和上学期差不多,不过他们班同学对前两节语文和数学一点也不期待,只期待物理和化学分数早点出。   周伟乐在早读课的时候推推纪时后背:“纪时时,我听说了,你这次语数外全校第一?”   “全校第一?”   他们这边三排人全被他这句话吸引了过来:“纪时这次全校第一,真的假的?”   “如果别人没告诉错的话。”纪时解释道,“应该是语数外三门年级第一。”   “都一样,全校第一不就是年级第一吗?咱们又不和下一届比分数。”黄雅琼冲纪时竖起大拇指,“我一直知道你牛逼的,但没想到你居然牛逼到这种程度。”   “真的厉害。”   姚蒙也转过了身:“我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纪时之前几次月考语数外三门都是年级前十,年级前三也考过,至少在语数外这三科上,他是Z中这一届最有竞争力的人,年级前十和年级第一的区别有时候就是发挥而已。   这么多次,也该轮到纪时了。   “恭喜啊纪时!”   “纪时你超棒的!”   “争气!”   普通班的学生考第一在Z中还比较少见,强化班之前接收过几个普通班的佼佼者,但那都是高一高二突然爆发的猛人,到了高三这个阶段,学生的成绩基本固定了,年级靠前的排名都被强化班那批人给瓜分了。   纪时这个成绩真的属于最厉害的那种,不容任何反驳。   “你们别这么夸我。”纪时摆摆手,“万一我太高兴了下次考不出来怎么办?”   “嫉妒你,还能想下次。”黄雅琼在一旁感慨,“我也好想有下次的机会啊。”   他们这一片也就姚蒙和纪时有机会罢了。   年级第一实在太难冲了,年级第一不需要门门第一,可必须没有任何一科拖后腿的,再加天时地利人和,不然哪次遇上对手发挥更好也没辙。   “物理和化学还没出呢。”纪时叹了口气,“要是物理和化学都能考高分,语数外三门第一才有用啊。”   “这倒也是。”   “但这次的话,悬。”周伟乐摸着下巴,“等会看张老师和老驴的表情就知道了。”   “张老师一般还好。”曾泰然道,“可老驴……”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老驴拉长了的脸,算了算了。   必须身心健康地度过一个早自习,还是不去想老驴这个人为妙。   ……   第一节语文课,语文老师居然是从作文开始讲的,不得不说,最近徐老师把好作文投影到电视机上的几率大大降低,他们也稍稍安了点心。   当然,课上到一半,他们赫然发现,徐老师的丧心病狂依然没有变过。   他这次是没把11班学生的作文贴上去,可他居然把这次的最高分作文借过来了,把作文投上去,给他们逐段分析这篇作文究竟哪里哪里好。   怎么说呢?   他们虽然不是满分作文同学本人,但上课的时候个个都犯了替人尴尬的毛病,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自己的作文被贴到了别的班……   那画面,有点太美丽。   纪时注意到,黄雅琼居然默不作声地把语文试卷塞到了一堆书下面,和她同桌合用一张语文试卷。   纪时小声:“你在干嘛?”   黄雅琼对着口型:“我语文试卷忘带了。”   纪时:“……”   他不由在心里为黄雅琼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啊。   纪时的试卷就没有藏起来的必要了,他的分数扣得挺多,应该不会被徐老师当成“佳作”来展示。   所幸徐老师这次真的没有让他们展示作文的意思,不过整节语文课的氛围都挺紧绷的,大家一个个低着头,唯恐视线和徐老师对上,让他联想起还没展示亲爱的11班同学的作文这件事。   以他们对语文老师的了解,他老人家真能干出来。   但不得不说,除了爱展示作文这点,徐老师给他们分析作文的点是很到位的,那篇作文究竟好在哪里,那篇作文中的哪些优点是他们能够拿来用的,每一条都被他讲得清晰透彻,对纪时来说,他讲的东西都很有用。   语文课下课,11班所有人都是一副逃出生天的表情。   “我姐以前被徐老师教过,她们那会儿他就是这样了,她们同学上语文课的心情就和上坟差不多。”周伟乐吐槽道,“天天晒作文谁受得了啊?”   “我觉得我的作文是屎,和我要把这坨屎给所有人看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姚蒙难得加入了吐槽,“这次到底是谁作文拿了最高分啊。”   “不管是谁了,他现在有了一个新名字。”黄雅琼表情严肃,“一个倒霉的人。”   曾泰然睨她一眼:“你别说人家了,你差点也成为这个倒霉的人。”   一瞬间,黄雅琼的眼刀飞了过来。   曾泰然瞅她:“我又没说错,这就是说真话的代价吗?”   纪时忍不住补了一句:“你就是被瞪了一眼而已,这也能叫代价?”   曾泰然立刻用同样凶狠的眼神看着纪时。   纪时把语文试卷收起来:“阅读理解恐怕要明天才能讲到了,说起来,我真觉得这学期时间过得特别快,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本来就是。”   月考一次要占用两天时间,一张试卷一节课根本不可能讲完,但一门课一天最多也就两节,老师们加速讲也差不多需要两天才能把试卷全部讲完,四天时间就这么结束了。   纪时以前觉得一天天的课程特别漫长,但仔细想想,他们一周最多也就8到10节课而已,和高考到来的紧迫感相比,课好像莫名有些少。   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上课难熬了。   相反,每天早上过来,看着黑板上崭新的倒计时数字,他都希望时间能够过得再慢一些,暂停一会,等等他。   ……   第二节数学课,齐老师没有发飙,拿着试卷就开始讲,他只在昨天发试卷的时候透露了这次考试的最高分和平均分,今天上课什么也没透露。   他们估计,可能是这次月考他们班分数还不错的原因。   一般来说,月考成绩好的时候老师们话都是很精简的,简单透露一句,怕他们骄傲自满,可一旦考差了,那就是全方位的攻击——   “我带过这么多届学生,你们是最差的!”   “全校没有哪个班比你们班更差了!”   “你们这样子到了高考怎么办啊!要回家种地吗?”   纪时试卷前面的题基本都会了,他听得不是特别仔细,只关注齐老师解题中和他不同的思路,如果是一样的思路,纪时就会少关注一些。   齐老师讲题是很快的,讲到填空题的时候,他过一会就说一句“这题很简单,我不讲了”“这题前几天才和你们说过,不讲了”,一直到他讲到大题,纪时的注意力才稍稍集中了些。   这次数学考试的难点就在后面的大题。   这次月考的数学卷并不是高三这么多次考试里最简单的,可分数出来,不管是最高分和平均分都不是很高,之前出卷公认很难的那次月考,数学的年级第一是纪时,160分的统一卷他考了149,但这次考试,纪时的附加题也没有扣分,扣的是前面的统一卷,160分里他拿了151分,年级第一是153分。   其实也不比149分高出多少,说明这次考试还是很有难度的。   讲到大题的时候,齐老师是很细致的,告诉他们某一道题的考点在哪里,解题的时候从哪里突破,解答的步骤是什么……教室的黑板通常不够他写,所以他擦黑板的时候特别快,糊弄糊弄就行了,只要学生看得见,他不需要把黑板擦得多干净。   纪时也在试卷上飞快记着笔记。   数学题的步骤越往后越复杂,尤其是涉及知识点多的题,更是一次要写一黑板,而且中间还不能分神,一旦抄慢了或者在桌子底下捡个橡皮,抬头的时候可能就不知道老师在写什么了。   纪时还好,他现在的思维属于比较快的那一类,跟上齐老师的思路是没问题的。   当然,跟上是远远不够的,最好在考场上也能达到这样的思维速度。   “听懂了吗?”齐老师敲着黑板,“听懂的举手,我再把过程留一会,你们抓紧时间抄,等会我就讲下一题了。”   Z中现在还是比较老式的黑板,只有一面,不是那种可推拉式的,老师把这题讲完之后必须擦干净了才有地方讲下一道题。   不过和纪时初中的时候比起来,Z中的黑板好歹是绿色的,也比较光滑,他们初中的黑板就是黑乎乎的,不反光,粉笔划在上面的声音会让人觉得身上痒。 第115章 不满意 不满意就是不满意……   没下雨的天第二节课照样要跑操,傻乎乎从操场回来之后,他们一般都要去小卖部买点什么,吃的喝的或者文具,上完三节课基本人人都饿了,哪怕早饭吃得多,也挡不住知识点成堆成堆往脑袋里搬。   “下一节就得发物理试卷了。”纪时啃了个面包,“还不知道我物理这次能考几分。”   “几分你是不用担心的。”曾泰然笑嘻嘻地看着他,“依我判断,你几十分还是能考到的。”   纪时没忍住,踹了他一脚:“你这不是废话吗?”   这次的物理试卷虽说有些难度,纪时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考到100分以下,他好不容易能上100了,再这么退回去,那他这段时间不是白复习了吗?   按等差数列的公式,一次比一次低,那他高考才能考几分?   这显然不不符合纪时对自己的期待,绝对不行。   不过纪时真正忐忑的并不是物理,而是化学。   语数外三门先不谈,把物理和化学放在一起,他物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把握的,该拿的分数纪时绝对不会让他丢,但这一次的化学——纪时有种现原形的感觉。   他忍不住去想,难道这就是他化学原本的水平?   他的化学难道就好不了了吗?   ……   物理老师进教室的一瞬间,教室里一片沉寂,不过物理老师的脚步声也很轻,直到他把试卷放在讲台上,大家才纷纷抬起头。   “现在开始发试卷。”张老师今天的声音也不高。   看来……他们这次的物理分数一般。   每个老师都有各自的风格,心情好的时候和差的时候语调都是不一样的,张老师就是这样,这次他们班的分数如果不错,他的声音绝对要比现在激昂。   “第一名,姚蒙,113分。”   张老师看向姚蒙:“分数还不错,但是和年级上的最高分存在差距,下回考试记得加把劲。”   “周伟乐,107分。”   对上周伟乐,张老师的语气差了点:“你啊,说了多少次要细心,你看看你这次错的题目都是该错的吗?真的,我都被你气到了。”   周伟乐飞快接过试卷跑回了座位。   纪时知道,这次的物理恐怕是周伟乐这学期考得最差的一次,排名倒是其次,他不如姚蒙的时候也不少,但他物理很少有低于110分的时候,所以成绩出来的时候,他们班其他同学都挺诧异的。   “纪时,104分。”张老师对纪时的态度就要好得多,“不错,现在物理已经渐渐稳定了。”   纪时捏着试卷回到了座位。   这个分数虽然不是他考出来的最高分,但就排名来说,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物理进班级前三!   和姚蒙差了9分,和周伟乐差了3分,分差固然不可忽视,可排名就是排名!   高考也是算排名的啊!   纪时有点忍不住激动的心情,可看着后排周伟乐沮丧的模样,纪时也不想乐了,把试卷摊在课桌上,看自己错误的点都在哪里。   他其实已经把自己掌握的知识点都尽量答出来了,答不出来的确确实实都是令他为难的题目,他一共扣了16分,但试卷上并没有那么多红叉——主要是后面一道大题他有几问没能答出来,扣分点相对比较集中。   纪时拍了姚蒙一下:“试卷借我看看。”   “等我两分钟。”   过了一会,见张老师的目光没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姚蒙把试卷递给了纪时。   张老师觉得姚蒙的分数和年级第一存在差距,但在纪时看来,姚蒙这张卷子已经相当漂亮了,扣分点也有,但从这张试卷上可以看出他对知识的掌握程度,接近完美。   纪时觉得姚蒙是个相当可怕的家伙。   在他印象中,姚蒙的物理成绩一向和周伟乐差不多,但周伟乐考第一的次数更多,姚蒙经常考第二。   但那是在周伟乐物理有118分、119分这种高分的时候,姚蒙能考到117分、114分这种分数。   但这一次呢?   周伟乐考砸了,物理差不多比平时掉了有10分,可姚蒙呢?113分,依然是正常水平的发挥,考虑到这次考试的难度,他这个分数绝对不算低了。   老师的要求是老师的要求,每个老师都希望他们能对标年级第一第二,可对他们来说,能在每次考试里发挥稳定、能考到班级前三已经很不错了。   纪时觉得姚蒙太稳了,是他应该学习的对象。   然而事实上,在11班其他人眼里,纪时也稳得可怕。   这次月考的物理试卷难度是超过上学期期末的,可纪时的物理排名没跌,相反,他还往前进了,这次考试仅次于姚蒙和周伟乐,那两人都是11班物理的大神了,不夸张地说,这两人的物理成绩基本就没跌出过前两名。   物理这一科,11班的前两名一直都很稳,反而是第三这个排名一点也不稳,经常换人坐。   而根据11班其他学生对于纪时的判断,不管哪一门课程,一旦让纪时上了某个排名,再让他跌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语数外三门,数学和英语纪时可能都没跌出过年级前三,哪怕偶尔分数不行,那也不过是从年级第一跌到年级前五而已。   有区别吗?   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他们绝对考不出的分数。   本来纪时的物理和化学都是他公认的偏科科目,结果现在呢,谁一门考试上班级前三还好意思说自己偏科?这种人只适合被打死!   当然,纪时好歹英语和数学都是班级第一,他倒不觉得班级第三这个排名有多牛逼,但他的的确确觉得自己牛逼。   这个分数,他很满意!   而且纪时对比姚蒙的物理试卷发现,姚蒙的错题里有自己答对了的题目,或许这道题姚蒙不会,但他会,这意味着他的知识点掌握得还是足够的。   纪时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高考近在眼前是很紧迫,但高考也还有好几十天呢,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   发完试卷之后,物理老师——居然把他们班这次考试的排名展示了出来!!!   11班全体:“……”   老师展示排名这事儿不罕见,他们英语老师就经常这么干,而且条目更细,把哪个模块扣分多都明明白白给他们展示出来了,毕竟英语试卷用读卡器就能出分了,速度快,老师们有足够的时间干别的事。   可物理老师在他们心目中一直是淳朴老派那一类的,他连投影仪都基本不用,更不必说把分数在电视机上展示出来这种事了。   物理老师果然也学坏了。   教室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张老师纯粹就是展示,可他也不像英语老师那样展示过一次就把投影给关了,他就这么把他们的排名晒了整整一节课就不管了,后面继续讲他的题去了。   他们班同学的注意力自然全部都放到投影仪上了,根本没几个人认真去听老师讲课了。   不管成绩好或坏,每个学生都很关心自己的分数和排名,这是他们天生的好胜心,在青春期这种心理是最强烈的。   纪时都忍不住朝着排名表多看了几眼,但他还是尽量不让视线偏到那边,于是全程盯着物理老师的脸。   ——真的不帅。   但不盯着老师的话,他的思维就有些飘,和老师目光对视好歹有种被监督的感觉,注意力自然而然会更集中。   当然,这么做也是有副作用的。   张老师大概是被他的好学心打动了,这节课足足叫他起来回答了两次问题。   这节课上到20分钟之后,纪时的注意力终于完全集中到了黑板上。   他对104分这个分数很满意,但这份满意是有时限的,如果在高考考场上,这大概就不是一个会让他满意的分数。   纪时的目标一直是110,唯有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物体Z和物体T……”物理老师在黑板上画着示意图,纪时目光炯炯地盯着黑板,也在自己草稿纸上画了一个,这样各种力的作用会更清晰一点,做物理题的时候,他没法像周伟乐或者姚蒙那样一眼就选中正确答案,可在慢慢积累的过程中,纪时也掌握了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学习方法。   哪怕是很笨的方法,只要练个一百遍一千遍,速度也不会比别人的“捷径”慢的。   物理课上完,教室里已经瘫倒了一大片,除了去厕所的,几乎所有人都趴在课桌上。   纪时吃了一根香蕉,又吃了一个苹果,咬苹果的时候他在想下一节化学课,一不注意把苹果块咬大了,堵在嘴巴里差点噎不下去。   “慢点慢点。孩子多久没吃饭了这是?”   曾泰然拆了一包上好佳虾片,前后问了一圈,虾片的味道很香,勾得纪时有点想吃肉,他啃苹果啃得更用力了:“今天中午我要吃食堂的五花肉。”   “我怕化学分数一出来就什么也吃不下了。”黄雅琼幽幽道。   纪时表情冷漠:“让我多快乐5分钟不行了,还有5分钟就上课了。”   “准确地说,还有4分钟,老驴习惯提前1分钟来教室。”   纪时转过身,看了周伟乐一眼:“你活过来了?”   “不活怎么办?”周伟乐叹了口气,“我考试的时候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真的有很多基础错误。”   看到物理试卷的时候周伟乐也懵了,他都不知道这些题自己到底是怎么错的,基本都是些不该犯的错误。   “可能是被英语影响了吧?”   “有可能。”周伟乐坐直了身子,“但那种状态肯定不行吧?我总不能保持那种状态上考场。”   “加油加油!”   纪时发觉,其实他身边的小伙伴对高考这件事情的想法都很成熟,所以他们不会受一次两次月考的打击。   他上辈子可能还是太懵懂了,对待高考这件事,成熟反而更好。   他一心摆脱无聊重复的高中,以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无限光亮的将来,可真正抵达过去期盼的未来,他期盼的居然还是过去。   纪时把香蕉皮丢进垃圾袋里,把袋口扎紧,扔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他转过身时,老驴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教室门口,纪时抓紧回了座位。   ……   此时此刻,11班所有同学脑海中齐齐浮现出四个字——大事不妙。   看老驴的表情就能知道。   老驴虽然常年拉着马脸,脸阴沉得仿佛下雨天,可他们从没见过对方把脸拉得这么长的一天,好像对方是债主,他们欠对方那笔钱已经10年没还了。   “考试结束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说这次试卷难,就算这次试卷不简单,你们考这个分数是考给谁的?”   教室里一片沉寂,只听见老驴一个人的声音。   “下次再考这个分数,你们就别在班级那一栏写11班,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说这是我的学生考出来的分数。”   老驴拍了一下讲台,粉笔灰扬起来飘在空中,他只当没看见,又拍了一下。   “废话不多说,来拿试卷,周伟乐,105分。”   老驴皱着眉,班里这次第一名是周伟乐,可对方考出来的这个分数让他不太满意。   化学教研组那边也在说这次考试难,学生考出来的分数怕是不会高,试卷是老驴拍板的,他还小小吹了个牛,说他们班学生应该还不错。   结果呢?   11班除了平均分稍微多了点,第一名比年级第一差了不少分,这就不是老驴期待的场面了。   老驴倒不是多好面子的人,老师嘛,脸皮厚点不是坏事,有的老师教出来的班年年排名倒数第一,他照样笑嘻嘻地吹口哨去上课,那就是对教学完全不上心,他也不需要靠学生来吹牛。   他就是对这个分数不满意,这事不能笑嘻嘻就当过了,不满意就是不满意。   他不满意。   周伟乐去领试卷的时候同样表情严肃,这次化学难是大家公认的,可他的期待值也不是105分这个分数。   这毕竟是他的优势学科,优势科目就该考到高分。   他的心态就和纪时当时英语考105分的时候差不多,105分是年级第一没错,可105分也是105分,算不上是高分。   在自己的优势科目上,他们终归是更严苛一些,嘴上说着“这次恐怕只能考90多了”,可要真的考了90多,更生气人的绝对是他们自己。   “姚蒙,105分。”老驴把试卷递给姚蒙,“你和周伟乐两个人约好了的吧?下次都给我考高点,这次的年级第一有111分。” 第116章 出分 纪时的分数   听老驴这么一说,他们就明白了,这次的化学考试整体分数绝对不会太高,毕竟上限摆在那里。   那周伟乐和姚蒙两人的分数也绝对没有老驴说得那么低,他们班第一和年级第一分差6分还是挺正常的。   不过这会儿纪时没太去想这个问题,反正他既不是年级第一也不是班级第一,还是一个为化学揪心的小菜鸡,别人的分数高低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想知道这次自己的化学能考多少分。   会不会连90分也没有?   纪时脑海中闪过这个年头,但很快,他就把这种想法抛到了一边。   应该不会。   这次化学难固然是难,可他应该不会扣到30多分那么多,考试结束之后他私下里也算过分数,应该能上90分,但上100分基本是不可能的。   纪时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和姚蒙他们的分差可以缩小在5分以内。   “袁成,101分。”   “周远扬,98分。”   老驴一个接一个叫着名字,纪时也一个一个数着名字。   “顾凯,96分。”   老驴低着头拿卷子,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样的可怕。   拿到一张试卷的时候,他抬起头,往讲台下面看了一眼:“纪时,94分。”   纪时猛地起身,从老驴手里接过了自己的试卷。   “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你都明白的。”老驴拍拍纪时的肩膀,“加把劲啊。”   纪时点点头:“嗯。”   和他耀眼瞩目的语数外成绩相比,化学确实寒酸了点,可以说,化学已经成了他奔向顶级高校的唯一阻碍,这一点没有谁比纪时本人体会更深刻。   老驴的确没有必要多说,因为化学一旦影响了他的高考成绩,后悔的只会是纪时自己。   但从排名上来说,纪时这次的成绩并不差,他是班里第6,在11班这个化学平均分向来排名靠前的普通班里,他也是前10%的一员。   以Z中80%的二本率来判断,Z中的前10%在全省或许就是前5%,当然,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或许这两个字上,必须考高点才更有把握。   这次考试,纪时和姚蒙在物理和化学两科上的分差都在10分以内,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总体来说,他的物理和化学已经都不差了,但和纪时自己的要求还有一定距离。   纪时攥着试卷的一角,深深叹了口气。   化学试卷整体偏难,老驴讲题的时候就没有跳题,从第一道题开始讲,他一边讲一边嫌弃他们分数低,整节课11班所有人头都低成了鹌鹑,唯恐一不注意就被老驴扫射到。   纪时全神贯注地听着老驴讲解每一道题。   考虑到班里绝大多数人都没考到100分,老驴这次讲题的速度也放慢了不少,但课堂整体还是激昂的,不管他心情怎么样,老驴在课堂上总归是很负责的,该讲的课他都好好讲了。   而且这次大概是怕学生听不太懂,向来脾气硬的他还问了几次“懂不懂”——这大概就是老师和学生对彼此认知的差异,老驴觉得他们都该懂了,可他们实际上就是没懂。   “懂了吗?”   纪时点着头,老驴讲得细,他是听明白了。   但纪时觉得,他这种状态还不是开窍,对于化学这一刻,他现在依然有种浮于表面的感觉,虽说现在排名已经渐渐上来了,但他内心里并没有攻克化学这一科的爽感。   确实很麻烦。   第四节课,外面的温度慢慢升上来了,教室里也变得有些热,纪时认真听着课,明明肚子有点饿,可他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课本和黑板上,身上都有些冒汗了。   “这个化学反应来自于课本第……”   老驴在黑板上飞速写着,他写字速度特别快,就是有点绕,必须得全程跟着他的节奏走。   纪时一边看黑板一边飞快在试卷上写着字,试卷很快就红了一大片。   下课铃一响,老驴就及时收了笔:“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剩下的明天讲,你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到办公室去问。”   他没拖堂,不过在出教室的时候,他冲纪时招招手,把他叫住了:“这张卷子做起来感觉怎么样?”   纪时如实说了:“在考场上有点慌,但是后来好了点。”   “你也不用特别着急,现在你的成绩拿A是没问题的,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老驴轻声道。   隔壁10班12班的有人路过11班教室,看到纪时被老驴叫住,都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看。   “但你也要明白。”老驴的声音压得更低,“去年清大对苏省的要求是一个A+一个A以上,京大是双A+,今年自主招生京大那边也放风说是双A+,你说不准今年清大也是一样的要求。”   纪时:“卢老师,我也不一定能去清大或者京大。”   “我就是举个例子。”老驴恨铁不成钢,“万一今年金陵海市大学都要求双A+呢?”   语数外都排上年级第一了还不想去清大或者京大,老驴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纪时现在物理和化学这两科,物理在A+问题应该不大了,化学也未必达不到A+,但是不稳,估计介于A和A+之间,那如果想冲清京这两所名校,肯定是双A+更稳妥。   哪怕纪时表现得不期待清大或者京大,可老驴就是要替他期待。   凭什么不行?上一次年级前三这次年级第一,Z中还是能考三个清京的,去年就考了四个。   “好好复习,好好看书,你现在就是一步一个脚印,到考场上也要看发挥的。”   所以老驴才会来问纪时这次考试感觉怎么样。   让他高兴的是,纪时遇上有难度的试卷居然能调节好自己,有的学生遇难害怕,平时的水平也发挥不出来,可纪时不一样,这次的试卷难,但他的班级排名还比试卷简单的时候要靠前。   老驴当然就会对他抱有期待。   纪时回教室拿饭卡的时候,姚蒙他们几个人都在等他:“老驴把你批了一顿吗?”   “那老驴估计得先批你。”黄雅琼瞅着说这话的曾泰然,“纪时化学分数可比你高。”   “什么叫纪时化学比我高?”曾泰然眉头一皱,“不好意思,他的化学已经比咱们班五十几号人高了好吗?班级第六哎。”   “羡慕。”   “羡慕。”   “羡慕。”   听周伟乐说了声羡慕,纪时和曾泰然左右开弓,一人踹了周伟乐屁股一脚:“是人吗?”   “考第一的人就是讨人厌。”纪时叹着气。   他这话一说完,其他人的目光纷纷对准了他。   “你觉得这话也像人说的吗?”黄雅琼眨巴着眼睛,“想想你语数外三门的成绩,想想全高三1600多人,你的良心在哪里?”   曾泰然:“所以我早就说了,成绩好的人都很讨厌。”   他直接扫射一大片了。   总而言之,化学课上完之后,他们这次月考所有科目的成绩就都出炉了,算五门总分的话,纪时依旧是11班的第一,而且他和姚蒙之间的差距还变大了,主要是他语数外三门分数都比姚蒙高不少,但化学和物理之间的分差变小了。   “不过我每次考试都要为物理和化学发愁,次数多了也挺烦的。”纪时叹了口气,“我也想那两科都上110啊。”   “别做梦了,这次化学年级第一才111。”   纪时抬起头:“知道是几班的不?”   “1班或者2班的吧,年级第一基本都是他们两个班吧?”黄雅琼说,“纪时你不是和2班的化学课代表关系挺好吗?问问他呗。”   “说不定就是本人。”   纪时记得2班的化学课代表化学成绩挺好的。   “那你问问人家平时怎么学化学的?”   纪时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必要,我前后不是有姚蒙和周伟乐吗?”   他不觉得姚蒙和周伟乐的化学比2班的学生差,每天接受这两人的熏陶都没让他化学分数提上去,找强化班的人帮忙更没有必要。   “慢慢来吧。”黄雅琼拍拍纪时肩膀,“你可以的。”   ……   下午的英语课就要轻松多了,这次英语普通班的平均分和最高分都在11班,李老师整节课特别温柔,加上试卷本身算不上难,上课的气氛远不如上午的物理和化学冷冰。   当然,他们下午还有一节物理课,不过物理老师要发的火上午已经都发完了,他也没再动那个投影,11班全体都松了一口气。   下次物理还是考高点吧,物理老师发起火来也很可怕啊。   纪时依旧是订正着自己的试卷,他上物理课和化学课的时候注意力最集中,刚刚的英语课他就有点跳着听的意思,主要是他已经掌握了不少知识点,不过到了阅读理解题纪时还是多费了点心思,毕竟阅读理解的生词多。   生词是永远学不完的,但是每多学一个就有一个的用处,那些昨天完全陌生的单词,今天学过之后就会出现在明天的练习上。   纪时觉得这一点挺神奇的,但它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   “每次考完月考,我就觉得累过头了,要好几天才能缓过来。”曾泰然感慨道,“和平时上课还是不一样。”   “月考放在周六结束的话,我周日上午能睡半天。”黄雅琼伸手找纪时借了化学试卷,“我看看你哪里扣了分。”   她这次化学也上了90分,在班里排进了前十,加上语数外三门的分数都不低,总排名在他们班属于很不错的。   黄雅琼和周伟乐不一样,她除了语文没什么特别好的科目,英语稍微好点,能进班里前十,但理科基本上也在十名左右,有时候好有时候差,但一直在那个范围内,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稳定,所以她的班级总排名反而一直都很不错。   每一科都是第十的话,总分绝对是在十名之前的。   而且她语文一般能比纪时他们高出十几分,这个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她抿着唇,专注地看着纪时的化学试卷:“这题你怎么想的,我在考场上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选了A。”   “哪题?”   纪时顺着黄雅琼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开始讲自己的思路。   作为化学科目不够强的学生,他俩经常交流自己学习的心得,主要是姚蒙和周伟乐他俩太高端,找两人问问题有时候听不太懂,反而他们两个笨蛋聚在一起用笨蛋的方法去学习,你是怎么想的,我又是怎么想的,两人反而容易有共鸣。 第117章 排名 筑基期?   “你脑子还是比我好点。”黄雅琼叹着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儿还能看出来的题,在考场上就是转不过弯来。”   “大家都一样啊。”周伟乐神色专注地盯着英语试卷,“我也不能再放纵下去了,物理和化学还是要重视一下的。”   他以为自己物理和化学两门的优势很大,结果这次两门的分数都没有令他满意。   当然,就排名来说,他两门A+是没有问题的,然而物理和化学是他高中三年荣耀的来源,周伟乐一点也不希望这两门输给别人,不管是纪时还是姚蒙都不行。   纪时仔细检查着化学试卷上的错误,不仅看今天这一份试卷,也对照着以前的试卷看,其实深入剖析这些题他发现老驴说得没错,这些题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只不过乍看过去很唬人罢了,就像数学的综合题,需要一层一层剥开,思路很步骤就很明了了。   他目光很专注,视线一直盯着老驴已经讲过的题,半天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等把一道题吃透了,纪时才会忽然动一下,再去看下一道题,反复再反复。   教室里一片安静,偶尔会有一两句交流的声音。   写题的时候,纪时一丝不苟,他与其说是看题,不如说他把一道题从头到尾背了下来,这样下次遇到同类型的题他也不会怕,但这种方式毕竟不是把题吃透的表现,因为绝大多数题目都很有隐蔽性,尤其是老驴月考里出的题。   老驴属于博览全书型的老师,他会根据课本上已有的知识点出题,但绝对不会照搬照抄别人已经出过的题目。   写到一半,纪时揉了揉手指,站起身伸了伸胳膊算是缓冲,然后又坐回去继续看题,一张化学试卷看似题量不大,可重新回顾一遍绝对是很费劲的。   对纪时来说,这也是回顾他考试时思路的过程,可纪时光记得自己绞尽脑汁抓耳挠腮的画面了。   ……   下午的自习课,纪时一整套化学试卷还是没能看完,看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找其他人讨论,把他们这片其他人骚扰了遍。   姚蒙干脆把椅子转过来,让纪时把他的书撤了,和纪时仔仔细细地讲题。   一般都是他给纪时讲比较多。   纪时的优势在数学和英语,可姚蒙这两门都不差,数学对方并不是不会,只不过考场上时间紧张,他没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   这次考试的英语试卷简单,他的发挥也很稳定。   “带我一个。”   黄雅琼伸手拍拍纪时的课桌:“等等。”   她的座位和纪时他们隔了一个过道,不过他们班人多,过道一般也只够一个人通过,黄雅琼把椅子挪到过道里:“曾泰然,占你些地方行吗?”   对这种事曾泰然一般是很大方的,他把纪时和自己的书都往自己桌上搬了搬,示意纪时往里坐坐:“算了,我也来看化学吧。”   “一起。”姚蒙轻声道。   他朝周伟乐看了一眼,后者却轻轻摇了摇头:“太挤了,你们讨论吧。”   姚老师小课堂正式开课,在化学这一科上,他的思维不像周伟乐那么跳,节奏挺慢的,讲题的时候也耐心细致,边上三个“学生”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明白了吗?”姚蒙问。   “感觉……差不多了。”黄雅琼拍拍脑袋,“你等等,等我再顺顺。”   “我明白了。”纪时在草稿纸上飞速写着,“是这个步骤吧?”   “聪明。”姚蒙微微一笑,“就是这么解的。”   “这么看好像还挺简单的?”曾泰然摸摸下巴,“可在考场上做到真的很难。”   “就是这么说啊。”黄雅琼感慨道,“考场上发挥和平时做题那是两回事,我平时练习正确率都在90%以上的,换算成分数都能上108分,可考试呢?”   纪时看着自己试卷上偌大的数字“94”发呆。   几人停止了抱怨,继续看题,姚蒙着重讲的是纪时不会的那两道题,黄雅琼坐过来之后,他也挑着黄雅琼不会的题讲了,纪时那几道题虽然写对了,他也在那边认真听着姚蒙的思路,和他不一样的他就记下来。   姚蒙注意到他的动作,没有多说什么。   黄雅琼一脸严肃地听着姚蒙讲题,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可真到做题练习的时候整个人特别严肃,一直板着脸,叫人不敢轻易打扰。   差不多自习课快结束了,她才把椅子挪了回去,纪时桌上的书也撤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又要下课了,感觉最近时间过得特别快。”曾泰然感慨道,“每天过来就看到黑板上的数字少了一个,心里慌慌的。”   “是啊。”纪时呼了口气,“很累。”   “我估计楼下年级排名该出了,你们要去看吗?”黄雅琼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他们,到了放学的点,整栋楼立刻都热闹起来了,闹嚷嚷的,空气里一片躁动的气氛,加上天气渐渐暖了,楼道里也比平时更吵闹。   “我还得再收会东西。”   纪时正在选书,准确地说,他在挑晚上回家一定会看的资料,他晚上的时间都花在补习班了,真正能复习的时间相当有限,那他就得仔细挑挑能带回家的资料,带多了看不完,也容易重复。   天天盯着一科看是会产生视觉疲劳的。   ……   几人到楼下的时候,公告栏那边照样人山人海,这次纪时本以为他还得像之前看成绩那样硬挤进去的,结果排队的人里有人认出了他:“是11班的纪时!”   “纪时你在最上面!”   唰唰地,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瞬间朝他看了过来,纪时半边脸都烧起来了。   前面真的有不少人给他让出了位置。   不管怎么说,他是普通班出来的“勇士”,是普通班对抗强化班的“英雄”,哪怕纪时平时总觉得自己是个小透明,可年级上关注他的人其实挺多的。   果然,正如老驴所说,这次的年级排名是按语数外三科计算的,“高三11班纪时”这样的字样高高出现在A4纸的最上方。   就像前几天他和曾泰然一起去看考场,对方指着公告栏最上方的位置告诉他,他应该出现在那里。   现在他的名字真的在那里了,前面的数字是“1”。   纪时很难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管许谅还是他们班任何一个人告诉他他考了年级第一,给纪时的触动都没有此刻来得大。   那个第一并不是有触感可以看到的东西,但这一排排表上却可以,Z中1600多号学生的排名此刻全部在A4纸上贴着,在这么多人里,他是最上面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这是真实存在的第一名。   从三门总分说,纪时对上强化班的学生并没有特别大的优势,可优势就是优势,在他的名字下方,数不清的“高三1班”和“高三2班”的学生名列其中,只有一个“高三11班”尤为突兀。   这感觉真好,真妙。   纪时想,这应该是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追求的目标了。   “很激动吧纪时时?”曾泰然轻轻捶了一下纪时腰,“我真觉得你厉害,太强了。”   “纪时本来就厉害。”黄雅琼道,“你别说纪时了,我站在旁边都觉得挺激动。”   身边的年级第一哎。   他们并没有在强化班待过,身边的同学考年级第一这事儿还挺新鲜的。   “继续保持。”曾泰然笑眯眯道,“下次继续拳打1班脚踢2班。”   纪时笑弯了眼睛:“我尽量,但这很难。”   “你不都做到一次了吗?可以的。”   排名表上也贴出了每个学生物理和化学的成绩,在后面标注了等级,按Z中全体学生的标准,纪时物理拿了A+,化学拿了A,他也是年级前30名里唯一一个有A的,其他人基本都是A+,不过年级60名是13班的一个学生,对方的物理只考了一个B,比纪时还要危险点。   毕竟Z中的年级前60至少能上个985、211了,可拿了B的话,一般的211都未必会收。   “等级真是太麻烦了。”   “不过等级考B或者C也没有抱怨的必要吧,这是因为咱们省不算五门总分,要真算了,他可能连年级前100都进不去。”   “我也一样。”纪时叹了口气,“算五门的话,我估计也就进个年级前30名。”   那老驴就没必要和他说那些话了。   可现在,因为语数外三科的优势很大,老驴认为他有冲击清京的希望,他和物理老师都不希望因为自己教的两科影响了纪时的前途。   新闻里偶尔也会报道某地某位学生高考全市第一物理拿了一个C的消息,用的口吻相当遗憾,老驴……包括纪时自己都不希望看到这种事发生。   ……   最近纪时就连吃晚饭到去补习班的时间都会用起来了,那段时间他之前基本都用来休息,清醒一下大脑或者眯一会儿,但最近他发现复习的时间不太够,就会抽20分钟看看语文英语这些科目,尤其是英语,20分钟够看好几道题目,也够背不少单词了。   纪时的放松时间变成骑车去老师家那段时间了,他特意早从家里出发几分钟,在路上慢悠悠地骑,一边骑一边哼五月天或者周杰伦的歌。   他本来经常哼《菊花台》的,后来被曾泰然提醒,说《菊花台》有句歌词是“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纪时想想还是不唱了,上不了岸倒是其次,挂着摇晃可不行。   他就哼点欢快的,或者吹吹口哨,最近骑车出门已经不冷了,等纪时晃晃悠悠骑到老师家,他大脑也差不多休息好了。   他习惯了这种生活被学习填满的节奏。   但补习也是有好处的,只要补习老师不讲课、或者给别的同学辅导,那就是纪时复习物理和化学的时间,所以总体来说,物理和化学这两科的时间并没有被压缩,相反,时间一直都很充足。   时间一天天地流逝着,下学期第一次月考的试卷被老师们全部讲解完毕之后,纪时的复习又恢复了原先的节奏。   这几天纪时却有些焦虑了。   焦虑的源头是化学。   最近很奇怪,纪时写化学题的时候会有种写着写着就恍然大悟的感觉,好像某一瞬间灵感忽然迸发,他感觉自己已经接近开窍了。   可当他认为自己已经开窍了,再去做其他题目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的思路还是被堵着。   就好像他不能刻意去想自己开窍了这件事,随意自然更好,一旦他刻意去追求,那结果往往不会比他期待得更好。   “啊……”   纪时忍不住下楼跑了一圈。   “你没事吧?”曾泰然冲纪时勾勾手,“我去小卖部买雪糕,吃不吃?”   “吃!”   “给我带支。”黄雅琼从钱包里拿了几块钱给曾泰然,“你看看够不够,多出来的给你当小费。”   “吃什么?”   “可爱多,要印着林俊杰的那种。”   黄雅琼是林俊杰的粉丝之一,最近她的歌单从《江南》循环到了《Always Online》,别问纪时他们为什么知道,因为黄雅琼写着题就会忽然哼起歌,然后附近一大票人都会跟着哼。   他们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了,加上高三太压抑,连KTV都不能去,只能在教室里哼两声。   可爱多请了林俊杰和金莎代言,那首《期待爱》在广告里经常放,加上金莎演的《十八岁的天空》在他们这一批学生里挺火的,关于蓝菲琳和金莎是什么关系之前经常被班里女生讨论。   学校小卖部这个季节还有雪糕在卖,虽然他们有同学说这是去年卖剩的货,可该吃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吃的。   老驴倒是提醒他们少吃外面卖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坏了肚子影响高考,不过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胆子特别大,什么都敢吃,也没见出什么事。   姚蒙和周伟乐两人都没要,不得不说,老驴把黄雅琼的座位排过来之后,他们这一片就纪时和曾泰然经常响应她,其他人都不太吃甜的,黄雅琼的零食基本都分给他俩了。   “你是不是特别燥?”周伟乐问,“感觉你今天一下午坐立难安的样子。”   纪时点点头:“因为我即将筑基圆满。”   周伟乐:“……说人话。”   “我感觉化学好像有突破的感觉了。”纪时解释道,“怀疑是被上次月考的化学题给刺激了。”   “诶?”周伟乐双手托腮,“那不是挺好吗?”   “但后来发现好像是假筑基。”   周伟乐:“……”   他确实没太听懂纪时的意思,感觉筑基期的纪时挺难交流的,估计是玄幻小说看太多了。   “别想着升仙了。”黄雅琼幽幽道,“我现在还在炼气期,多等我一会儿。”   “遵命。”   曾泰然很快带着雪糕回来了,纪时啃了一口,只觉得牙齿也凉心也凉,不过被冰一激,他总算稍稍冷静下来了。   他一直在做化学能够一步飞到110分的美梦,不过这显然还是很难的,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了。   脚踏实地去学,纪时坚信,他的灵感总能爆发出来的,他现在隐隐约约已经有了那种开窍的感觉,只要积累再积累,他在化学上所耗费的所有时间,他这么长时间的思考与思索,总有一天会收获一次完完全全的回报。   那一天一定会来的,他需要耐心,更需要加倍努力。   这是纪时自己喂给自己的心灵鸡汤。 第118章 家长的心情 纪爸和纪妈   “纪时,筑基期到了没?”   “金丹期快到了吧?”   最近纪时修炼化学这事儿基本成了他们这一片的梗,每个人走过来都会特意问他两声。   “没!”   “本人已经看破红尘,不要用世俗之事来骚扰我。”   其他人:“……你这是要自我了断的意思吗?”   说起来,他对化学的感觉的确是比之前好不少,但筑基期的水平还是没有达到,至于金丹期,在他眼里那是周伟乐和姚蒙才有的水准。   不过纪时的心情总算稍稍平缓了下来。   上次月考的成绩让他看到了更多希望,也让他对自己的期待比以往更高,自然而然地,落在他自己的心理上,这份期待就会转化为压力。   但同样也是动力。   经过这次月考,纪时在年级上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了。   他之前毕竟没有上过第一,其他同学对他关注归关注,可也没人认为他会超过强化班那些超人,可结果呢?在强化班巨大的竞争压力下,拿到年级第一的居然是纪时这个普通班的学生。   从普通班的角度考虑,这个结局挺振奋人心的。   纪时以前的初中同学们也很惊讶。   上高中之后,原先在初中排名靠前的纪时突然就没了声音,一开始大家还挺关注的,但后来课业越来越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然没有心思再去关心纪时,而且他们那个初中也没有几个能在Z中排名靠前的,进了强化班的也是一样。   Z县这边,下面的乡镇初中基本都是有强化班的,强化班的学生更早适应竞争激烈的状况,纪时他们镇上的初中是为数不多没有强化班的,绝大多数考到Z中的学生都更习惯自己在班里遥遥领先的状态,一旦融入到Z中的环境中,他们尚未适应自己只是个普通学生的心态,就已经掉到了班级后面。   可高三这一年,用横空出世来形容纪时都不夸张!   就很突兀地,纪时的年级排名越来越靠前、越来越靠前,等到这次月考,一不注意,纪时居然已经排到了Z中的第一!   就算化学只拿到了A等,可对方语数外三科的成绩实在是太恐怖了。   在初中的时候,纪时偶尔也会问鼎年级第一,但次数很少,可能三学年都没有几次,但那毕竟是在初中,Z中的环境是完全不同的。   但纪时偏偏就做到了。   他们一开始甚至怀疑是重名,可他们认识的那个纪时就是在11班,11班总不可能存在两个纪时吧?   于是在出租屋的纪妈、在家里干活的纪爸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纪时在家只说了这次期末考得不错,但是化学成绩不够好,纪爸和纪妈两人都没有多想,因为纪时化学一向是薄弱科目,这一点他们也清楚,他们担心说太多会影响纪时心情。   ——学校的事情他们不懂,可他们清楚,纪时很不乐意化学拖自己后腿,毕竟这么多科目成绩都挺不错的,化学看着就碍眼了。   更重要的是,纪爸和纪妈都了解纪时在化学这一科上花的心思。   他俩就安安静静的,给孩子准备准备后勤,别给他制造压力就行了。   所以他们也没问纪时的不错具体是多少名,反正纪时上次就是班里第一了,这次的不错肯定没掉,年级排名应该也不错。   他们家时时越长大越稳重,以前初中的时候还会经常和他们说这次考了多少多少名。   周婷璐她爸找上门的时候,纪爸正在田里打药水,他把水桶用三轮车运到田头,用药水机打药,忙得热火朝天的,纪妈去县里的时间多,他身上的活就加重了,不过他们附近有小孩在Z中的家长都差不多,不过几户人家里,纪家的条件最差,纪爸也更辛苦。   周婷璐和邹勇他们家里都有在外面的活计。   周婷璐她爸正好去他们小组办事,路过纪时家门口,问过之后知道纪爸在屋后面这一片田里,就过来了。   “我听璐璐说,时时这次考了全校第一!”   纪爸打药水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什么第一?”   他才认出周婷璐他爸,把药水机卸下来要给对方拿烟,又想到打药水的时候穿的是平时的旧衣服,里面没烟,只能把手空空地放着。   “全校第一,璐璐在Z中的排名表上看到了,他这次是全校第一。”   纪爸整个人都呆住了:“真的?他没跟我说啊。”   “你去年不是去学校开了家长会吗?当时时时也是班里第一吧?”   “对,可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一不一样吧?会不会是她看错了,时时还是班级第一。”   周婷璐她爸摇了摇头:“她不会弄错的,我家璐璐平时最细心了。”   周婷璐细心这事附近的家长都知道,纪爸也觉得她不会看错,可乍然接收到这个消息,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毕竟据他观察,纪时真正开始努力也就是去年暑假,这才多久的时间,怎么都上年级第一了?   “文科和理科附加分不一样,不过文科班那里也没有分数比理科高的,差得有点多。”周婷璐她爸一脸羡慕,“高三最重要了,时时现在稳定下来,考个金大肯定没问题,你就不用愁了。”   周婷璐的成绩也不错,她学的是理科,排名也在前面,但在年级上,她的排名就一般般了,不过按她的发挥,考个好本科问题不大。   不过她爸还是忍不住羡慕纪爸,正常人都知道在Z中排名年级第一意味着什么,哪怕纪爸纪妈老说纪时化学不行,可年级第一是一般人能考到的吗?   不管生活多苦,孩子有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镇上这么多年只出过两个清京,一个是当时镇上书记的小孩,据说上学的时候爸妈不管多忙都亲自接送放学,还有一个就住在他们家附近,这个小孩父亲死得早,母亲是个残疾人,据说他考上清大的时候人家上门连板凳都凑不够,家里只有一张桌子,穷得不得了,但是他们家出了个有出息的小孩,他们村上人经常感慨人家多穷多穷,其实更多的是感叹人家孩子厉害。   纪爸被周婷璐她爸一阵猛夸,平素黝黑的脸泛着红,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是真高兴,整个人晕乎乎的有种幸福感。   不管是去年年底参加纪时的家长会,还是这会儿知道纪时的排名。   他都忍不住去想,纪时是去金大好呢,还是冲一冲清大和京大呢?   纪爸也清楚自己不该这么膨胀,毕竟分数都是纪时考出来的,他在这儿乱想反而会影响到纪时的状态,反正不管纪时想读什么大学他都供,家里条件虽说不太好,可送孩子上大学还是送得起的。   纪家和大富大贵的人家比不了,和Z中的绝大多数家庭都比不了,但纪爸觉得,他们家毕竟还是有20亩地在,他和纪妈两个人哪怕天天忙,都不会让纪时为上学的事情发愁。   所以从纪时上小学开始,他给的零花钱就比人家多。   纪时初中的时候住校,学费、生活费和伙食费都是一次性交给学校的,他们一个星期还给纪时20块钱零花钱,当时他们邻居的标准是一个星期10块,纪时偷偷买小说看的事情他们知道,可也没批评他。   去了Z中之后,他们生活费给的高,纪时伸手要的也多,纪爸和纪妈聊的时候也会为他发愁,觉得他这么下去将来怎么办,不过还没等他们想好该怎么办的时候,纪时就突然懂事了。   纪妈有回还和他嘀咕说这个事,说纪时是不是在学校里被人家给欺负了,不然不会变化那么大。   纪爸把这句话放在了心上。   可纪时看起来不像被欺负了的样子,他也和他们班主任悄悄打听过,都说没有这种情况,加上纪时的成绩一天比一天好,性格稳重但又不像哪里不对劲,纪爸才慢慢放下了心。   他是被家里的20亩地困在了这里,纪家的地在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地少的人家种地不赚钱,就出去打工追求条出路,纪爸年轻的时候就在家种地,久而久之出门的心思也就淡了。   以前粮食价格最低的时候,他也出门打过工,后来发现自己性格不太服管,手脚也笨,后面还是回家了。   所以他不希望纪时也被家里的地困住,考个好学校,找个好工作。   可纪时一下子就冲到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了,Z中的年级第一是什么概念?傻子都懂,纪爸又不是傻子。   周婷璐她爸离开之后,纪爸就没心思干活儿了,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药水打完,他冲了个澡把药水味去了,连饭也没吃,他直接把家里的摩托车开出来,“突突”就往县里奔了。   骑车的时候纪爸才意识到自己衣服穿少了,不过他也懒得回家去换了,就这样把摩托车骑出了堪比汽车的速度,风呼呼刮在脸上,他心情却快活得不行。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光荣,但现在,他满心里都是骄傲。   他或许活得不如那些家长们潇洒有钱,可他的孩子是最棒的!   ……   纪妈这边也是周婷璐她妈透露的消息,她俩都在县里照顾孩子,平时经常一起出门闲逛,和纪爸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一样,纪妈也是再三确认:“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周婷璐她妈说,“回头让时时教教璐璐英语,还有语文,她就文科学得不行。”   周婷璐最强势的科目是数学,然后是物理和化学,和周伟乐有些相似,当然,她的英语还是比周伟乐强上不少的,但她的语文不行,基本上不了120,都在110左右徘徊。   她妈经常说她和别的女生不一样,他们镇上初中考到Z中的学生,基本都是男生理科好女生文科好,当然,也有各科都很均衡的女生,可周婷璐的语文拖后腿得厉害,她发愁语文就和纪时发愁化学差不多。   好歹纪时语数外三门的分数是很漂亮的,可她数学倒是一般能拿高分,被语文一拖,年级排名就没那么好看了。   总而言之,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哪怕是常年年级前三的强化班学生,他们恐怕也会忧心自己去不了清京。   毕竟稳定那个名次开始,就有人和他们说,他们一定能去清京。   他们太年轻了,承受不起不能去清京的代价,可能外人只是随口说说,他们却真的开始在意了。   ……   纪爸和从外面闲逛回来的纪妈正好遇上了。   “时时呢?”   “在学校啊,他中午不回来吃饭。”   “今天周婷璐他爸去家里了,他告诉我,说时时这次月考考了全校第一。”纪爸缩了缩身子,“真冷。”   “你是不是疯了?穿这么点就冲过来。”纪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也听她妈说了,你再高兴也有个限度,等会我先烧个菜汤给你喝了,时时中午不在,晚上才有好菜吃。”   “我哪里要吃什么好菜了?”纪爸嘴巴咧得老大,“我就是高兴,想来看看孩子。”   夫妻俩在那边一边想一边笑,感觉自己哪怕再辛苦也值了。   下午纪时在学校,纪爸和纪妈两人又去大润发逛了一圈,买了最好的牛奶,红枣桂圆核桃,各种补的东西贵的零食全给纪时买了,花钱的时候他们也心疼,可一想到纪时学习辛苦,两人就不肉痛了。   “丈人昨天给了我一桶蛋,说让我带给时时的,被我忘了。”到了卖鸡蛋的地方,纪爸一拍额头,“家里的蛋肯定比这里好。”   “等我回去了再带回来,不能放太久,放太久了蛋就坏了。”   纪妈细心地挑着桂圆,纪时还挺喜欢啃这个的,她找的是没有破洞的,称点回去给纪时啃。   “县里生活方便是方便,什么都有,就是不如家里舒服。”   “也没几个月了。”   论适应性,纪妈比纪爸还是好些的,纪爸这人毛病多,不能坐车,不能坐电梯,在县里待久了就这儿那儿不舒服,非要回家缓一阵子再出门。   纪妈主要是放心不下家里的田,大棚和种子她都关心,她怕纪爸不细致,哪里的活儿一不注意就出纰漏。   但为了纪时,他们都在坚持。   纪时每一次的考试成绩也是他们的动力,不然纪爸不会骑着摩托车就过来了,在家他没人说,只能把一肚子话告诉纪妈。   在周婷璐她爸面前他不好表现得太开心,都是高三生的家长,彼此之间的心情都差不多。   他也可以在电话里说,这是纪爸下午冷静下来之后才想到的,可听到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亢奋到不行,连药水机和三轮车都想直接扔在田里了,更别提还能把其他事情想得那么完备。   脑子一热他就冲过来了。   ……   纪时晚上回去才发现他爸来了,桌上大包小包放着零食和不少他不爱吃的健康食品,他从袋子里拿了桂圆,一边剥了壳一边看作文大全,光看挺枯燥的,配着桂圆吃刚刚好。   一会儿,他桌上就有不少桂圆核了。   “别光吃桂圆了,等会洗了手吃饭。”纪妈提醒道。   纪时吃桂圆的时候,他爸笑嘻嘻地过来:“时时,零花钱还够不?”   “够啊。”   “我看你鞋子都破了,咱们去买双耐克穿穿呗,你不是一直想买吗?”   纪时一脸疑惑:“爸,你昨天出去打牌输钱了?”   纪爸:“……”   输是真的输了,他也忘了和纪妈汇报了。   那不是重点! 第119章 跑题 关于当年作文的回忆   鞋子纪时就算要买也不会买耐克,那明显超出他们家的消费水平了,何况他这学期一直都挺忙的,根本没有出去闲逛的时间,要买什么都是纪妈代劳。   很快他就明白他爸是什么情况了——吃饭的时候,他爸扭扭捏捏问他,是不是上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一。   “只是语数外第一。”纪时夹了一筷子海蜇丝,“化学和物理还是不行。”   “很好了。”纪爸笑得皱纹挤在了一块,“考得真不错。”   纪时很爱吃他妈拌的海蜇丝,加了一把香菜放进去,再放点酱油醋之类的调味,吃一点,再喝上一口粥,感觉肠胃都暖了起来。   “晚上还要上课吗?”纪爸问。   “他哪天不去?”纪妈瞅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成绩要怎么上去?”   “我又没那么想。”纪爸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塞了一把给纪时,“回头你喜欢什么自己去买。”   “我不用,现在没有花钱的地方。”如果是以前纪时肯定不客气地收下来,可现在他确实没有花钱的地方,除了时不时到文具店补货之外。   他发现,高三这一年买文具也是笔不小的开支,黄雅琼用0.38的笔芯就要省不少,像纪时这种练题多的,买起笔芯来数量相当恐怖。   ……   纪时觉得,认为化学到了筑基期的判断应该是没错的,补化学的时候他自己也能感觉到,对知识点的理解度、对老师讲题的反应速度……他比去年要强上不少。   “你现在基本已经入门了。”补习的老师告诉他,“但是还需要再巩固巩固。”   不过就算老师这么说了,纪时该复习的知识点还是一点没落下。   上次月考的年级第一给了纪时很多鼓舞,让他看到自己在语数外这三门上的可能性,但也激励着纪时缩小物理化学两科和对手的差距。   他是远远不会满足的。   “纪时,这道题你怎么想的?”   补习班的另外几个同学冲纪时招了招手,把他叫过去:“咱们一起讨论讨论。”   “我来看看。”   这个班里的同学化学基础都不太好,如果按这次月考的化学成绩来排的话,纪时可能是一群人里化学成绩最好的一个,所以大家都很喜欢找他过来讨论问题。   和纪时不太熟的时候,他们以为纪时是那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学霸,那会儿纪时的年级排名已经相当高了。   可相处下来他们才发现,纪时这人不仅不高冷,相反,还挺忠厚老实的。   有些学霸不耐烦给人讲题,因为觉得这耽误了自己的学习时间,还有人干脆懒得和学习差的人打交道,虽说这是人之常情,可站在学习差的人的角度,这种态度就着实令人不爽了。   纪时凑过去一看,这题还挺难。   他当即来了兴趣,把凳子搬到旁边,拿起草稿纸就开始写步骤。   “和我们想的一样哎,这个反应,可后面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纪时表情严肃,草稿纸上的反应公式无比清晰,但正如其他几人所说,这个步骤人人都能想到,可往后推进就难了。   他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纪时的笔尝试性地在草稿纸上多写了一行,一开始速度是很慢的,这是他在思索的表现,但片刻之后,他的思路越来越顺,写字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道题的解法慢慢在草稿纸上成了形。   “厉害了纪时!”   “哦吼,我看懂了,就该是这个答案!”   补习老师听到他们的声音也挪过来,盯着题目看了一会,又看了看纪时的答案,然后把原题和纪时手边的草稿纸都抽走了。   几分钟之后,他笑眯眯地过来:“这题我看过了,纪时的答案就是最准确的。”   纪时把题目和答案又核对了一遍。   看来不是他的错觉,他的化学确实变好了。   至少现在上辅导课的时候,他已经不是那个每道题都需要老师讲解一遍的学生,他会的题目变多了,不会的题目变少了,平素老师出的难题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   “纪时,你这次语数外是年级第一吧?我在楼下公告栏看到你名字了。”   纪时点点头:“是我。”   他很清楚,去哪儿都逃不开这个问题,高三生们对年级排名实在是太重视了,不仅关注自己的,也关注年级上有哪些高手。   纪时就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高手:“你化学这次也有A吧?”   “是A,但是我感觉A+还挺难的。”   “放心啦。”旁边一个男生拍拍纪时的胳膊,“我这次也是A,可我分数不如你,等级就是个区间,咱们学校的评分标准也不一定准。”   “A真好啊,我才是B。”   来这边补习的人想法都是要争取A等或者A+的等级,毕竟语数外拼命学是算分的,每一分都很宝贵,等级确实只要到达一个台阶就可以了,它有个下限在那里,上限怎么样其实无所谓。   从某种程度上说,纪时其实是苏省高考里很占便宜的那一类学生。   物理化学两科,不管是考Z中年级第一还是考全省第一,和正好卡在A+等级线上的学生没有任何区别,大家都属于一个等级,所以他只要冲到A+这个层次就行了。   假设A+的标准是105分,他只需要考到105分,和考120分的学生一样。   但他更占优势的语数外却是算分的,分数越高就越接近国内top级的名校,从这个方面说,同样是付出努力,他就比物理化学优秀的学生更占优势。   补习班里有时候也会闲聊,聊各个班上课的进度,聊自己的老师有多变态,但到了高三下学期这个阶段,大家的专注度都提升了,更多时候都在聊涉及分数、涉及排名的事情。   ——和他们班现在的画风差不多。   寒假犹如一道分水岭,上学期他们还有点无忧无虑高三生的样子,下学期却已经在把他们往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逼近了。   纪时的心态没有太大波动,相反,他觉得自己更冷静了。   主要原因是化学。   他的化学在缓慢却有成效地进化着,但焦虑不能够加速这一进程,相反,一旦他觉得烦躁焦虑的话,对题目的判断力还不如平时,冷静下来思考,纪时往往能顺利解出一道道题的答案。   ……   最近的天气已经暖到纪时可以直接穿校服的程度了,唯一休息的周日,他去附近的理发店把头发剪得更短了,摸起来更显扎人,结果他晚上上自习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班大半的住校生都把头发给剪了,姚蒙也剪了。   “大家约好一起去剪头的吗?”纪时好奇道。   “头发长太快了。”姚蒙摸了摸后脑勺,“早知道你去我就把你叫上了。”   Z县这边也有正月里剃头死舅舅的说法,一般都是过年前几天去把头发给剪了,因为下一次剪就得等出了正月了,纪时寒假那几天一直在写题目,压根就没时间去理发,一不注意头发就留长了。   “现在也没时间出门,有什么事我都不叫你。”   进入高三下学期,大家在学习上投入的精力变多了,纪时以前还会和曾泰然、周伟乐他们出来闲晃,现在除非是累了才出门一趟,其他时间都待在家里看书。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枯燥但充实的生活。   不过就算是现在,他们班照样有人偷看小说被抓,就在前几天的晚自习,抓他的人还不是老驴,是晚上出来巡逻教室的教导主任,教导主任路过他们班的时候看到几个人在教室后面嘀嘀咕咕,想看看学生在做什么,结果直接抓了个准。   他们本以为老驴会大发雷霆的,结果老驴居然连这事都轻飘飘放过了。   “他也懒得管了,都这时候了,管也没什么用。”   那几个男生倒是写了份检讨交给教务处,顺便被提醒他的书不可能再还给他了。   “到了咱们毕业的时候说不定就能还了。”曾泰然道,“咱学校老师收过不少次手机,等到毕业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要还的。”   据说老驴的办公室就有张柜子专门放收缴的学生的东西,等到高三毕业的时候一股脑退回去。   但确实,老驴最近来教室的次数都变少了。   Z中纪律管理的重点永远是高一和高二,高三上学期还能偶尔管一管,到了下学期,用老师们的话说,学生们都在那个时候定型了,再管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过老驴不管归不管,被教导主任发现过一次之后,晚自习他们班也没人带小说来看了。   纪时最近也没看心灵鸡汤类的杂志,因为他发现《读者》和《青年文摘》上的例子被人用得太多了,他们学校一次考试可能就有十几个人选这两本杂志上的例子,放眼全省,又有多少人会举一样的例子、引用一样的名言?他是阅卷老师他也不乐意看。   语文老师曾经教过他们,说实在不知道名人名言就别写,非写的话万不得已可以编,鲁迅是其中的改编重灾区,大家写作文的时候动不动就带一句“鲁迅先生曾经说过”要么就是“罗曼罗兰有一句名言”,反正监考老师没法去核实鲁迅和罗曼罗兰有没有说过,他们也没法打电话问鲁迅和罗曼罗兰,实在要编就放心大胆编。   纪时还在看作文大全。   作文大全里选编的都是这几年的出色范文,在纪时眼里,黄雅琼的作文基本可以达到这个层次了,其实他看作文大全也没想过自己能达到人家的作文水平,主要还是找写作的感觉。   纪时把“绿色生活”这四个大字写在草稿纸上。   越是临近高考,他对自己当年高考作文的印象更深刻,他记得自己写的是有关农村生活的点滴,可后来他看名师解析,都说这篇作文考的是环保、环境相关的内容,纪时大概明白他当年语文稀烂的分数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反正他当年脑门里绝对没想过环保这回事,为了让自己的作文更接地气,他好像还写了一些农村的土话,讲农村的生活很绿色,农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现在想想,大概是离题千万里吧。   可惜他不记得除了“绿色生活”这四个字之外的其他要求了,纪时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他手边能有作文要求的话,他的思路应该能更拓展一点。   但那毕竟是十年前,他没必要对自己那么苛刻。 第120章 晚自习 继续学习   但仔细想想,环保确实是这个年代以及过后几年的重点话题,因为纪时他们家再过几年就开始环境整治,禁烧秸秆,他们家门口现在还堆着草垛,过几年就不许再堆了,门口那条脏兮兮的河也年年清理,把河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捞出来,还在邻居家路南那片放了个垃圾箱,每隔几天就有人来收。   京市的天气在网上都是段子了。   从这个角度去分析的话,他们那年高考的作文能写的点倒是有不少。   纪时希望自己的作文有那种感觉,他形容不出来,但改卷老师一看就觉得他很突出——可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里相当有数。   悲哀。   姚蒙看着纪时一脸苦大仇深盯着作文的表情,好奇道:“你怎么又看上作文了?”   “我作文好吗?”   姚蒙:“……我上次语文分数还不如你。”   他觉得,纪时的存在就是给人制造压力来的。   这学期以来,姚蒙已经习惯了语数外三门被纪时压制的日子,两人之间的分差似乎也越来越大,姚蒙不是不想冲刺班里第一,可纪时每一次的发挥都能比他更好一些。   对方就像他的紧箍咒一样,激励着姚蒙不敢放松。   他之所以处在“习惯”的心态中,是因为他的班级排名虽然在第2,年级排名却一直在往上爬,高三上学期,他在第3考场待过,也在第2考场待过,但最近这几次月考,他基本已经稳定在第1考场了。   姚蒙心里认为,这份改变和纪时有关。   “你在看哪门?”纪时问。   姚蒙晃了晃手里的参考书:“找点数学题做做,不然下次考试大题还做不出来怎么办?”   纪时叹了口气:“要不我也来看数学吧。”   “作文不看了?”姚蒙瞅他一眼,“我看你表情是挺痛苦的。”   “谁看了这个能不痛苦?”纪时把书指给姚蒙看,“你看这篇。”   姚蒙:“……”   第一句就是,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巴拉巴拉,然后过了几句,《约翰克里斯朵夫》的作者……怎么说呢?作文好的学生水字数的功底比他们渣渣还是强上不少的,就算是水,人家也是老师心目中的佳作范文。   纪时感慨道:“我就想起之前曾泰然的作文,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写过,你数数这都多少字了?”   加书名号20多个字,占了全文的40分之一。   但他写作文的时候还真想不出这种表达,所以最后经常就差那么100、50个字憋不出来。   ……   纪时说是要看数学,可他还是坚持啃了几篇作文,心无旁骛地把一篇作文的开头、结尾、中间填充的部分分析了出来,能入选佳作的范文重点要么在深度,要么在情感,他们学校唯一的一篇高考满分作文侧重点就在深度,纪时拼深度肯定拼不过别人,所以他争取让自己在情感表达上和阅卷老师产生共鸣。   深度未必人人有,过深的文章甚至有让阅卷老师看不懂的风险,但情感表达不一样,人人都有,只要产生共鸣,就算是阅卷老师也可能在某一瞬忘记理性。   但那同样是个大工程。   不需要去补物理化学的日子,纪时都在11班的教室自习,主要看语数外这三科,英语的单词和语法纪时刷了无数遍,但不得不说,知识是永无止尽的,就算他的英语在Z中排名一向靠前,可纪时还是会遇到新的知识点。   相比复习物理化学的时间,纪时留给语数外的时间还是偏少的。   姚蒙又转过来给了他两根香蕉。   如果是纪时出门补课的日子,他和周伟乐曾泰然几人一般一起出校门,可如果纪时在学校里上晚自习,那他和姚蒙平时讨论题目就更多些。   两人是11班的前两名,除了彼此之间讨论之外,他们班也有不少人来找他们问题目,还有外班的人悄悄钻进他们教室一起讨论。   “作文看完了?”姚蒙一边说着一边丢给纪时一张纸,“问完了就帮我看看这道题。”   纪时接过纸,抬起头:“你要看作文吗?我把我作文书借你。”   “等快放学的时候再说吧。”姚蒙幽幽叹了口气,“好好的晚自习,看什么作文啊!”   纪时:“……”   他一直觉得姚蒙挺热爱语文来着,看来大家都一样。   ……   纪时跑了趟厕所,洗了把脸,才回教室安安稳稳坐下来。   姚蒙找的题一般都很有难度,纪时每次都要花很长时间去解决,所以他解题之前也有自己的仪式感,让自己在最佳状态下去对付一道难题。   他看了眼手表,又瞥了眼题目,这道题估计要解到下晚自习了。   纪时最近戴着一支新手表,是他爸买的,之前知道他考年级第一之后,纪爸就一直想着给他买个什么礼物,后面他也不知道是找谁问的,给纪时买了支卡西欧的电子表,好像还是托人买的,他家这边商场里都是中老年男表,没什么针对年轻人的手表。   纪时挺想告诉他爸说别买的,电子表回头高考考场上都未必能带,可看着他爸一脸美滋滋献宝似的模样,纪时心里也挺受触动的。   他记忆里很久没有他爸这么开怀的画面了,还有他妈,两个人高兴得都像年轻了好几岁。   原来他的努力会让他们这么开心,纪时真真切切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他没有回到十年前,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高中时代的遗憾不仅是自己的遗憾,也是父母的遗憾。   纪时高考考砸了以后,村里就有人在说“上了Z中也没什么用”之类的话,那个暑假结束后,纪时去上学了,那些话再没有传进他耳朵里,可他爸妈呢?可能是一年,可能更长……他们恐怕一直都能听到那种话。   他们甚至没有发泄渠道,他们没有对纪时发火,恐怕也只能把这种情绪默默藏在心里。   纪时手指轻轻抚摸着手表。   接下来,他要珍惜好每一分每一秒。   ……   事实证明,姚蒙解决不了的题都不是一般的难,纪时从坐下之后就一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一开始是没思路,想完一个法子再想下一个,好不容易确定一条思路是对的,纪时就开始疯狂写公式,足足写了三页草稿纸,这道题目的解题思路才被他彻底理顺了。   “原来是这样。”姚蒙眯起眼睛,轻轻地翻着纪时的草稿纸本,“可这步骤也太多了。”   “高考遇上这种题该怎么办?”   “应该遇不到吧。”姚蒙把参考书拿过来,“这是东山省三模的题。”   “果然。”   苏省的题他们一直练得不少,包括前几年的高考卷和近几年各市的模拟卷,苏省是散装大省,全省很少有统一性的模考,但是相邻几市之间互相组织考试的情况还比较普遍,他们老师也给他们做过这些卷子,总体来说,苏省的试卷有苏省的味道,尤其在语文和英语两科上,苏省比其他省份的卷子更活,数学的话,光不出选择题这一招在全国就够独树一帜的了,别的省份的卷子或许更有难度,但是做不出苏省那种感觉。   纪时觉得,本省的考试确实挺卷的。   这道题做完的时间和他预估差不多,写完之后没多久就下课了,和之前一到下晚自习灯立刻关了相比,这学期不少人下了晚自习也不急着回家,依旧在教室里看书,只要赶在熄灯之前回宿舍就行了。   纪时干脆在教室里多赖了几分钟,背单词。   等决定回去的时候,他把耳机插上,听着耳机里播的VOA和BBC英语,走路的话纪时一般听慢速英语,据说慢速英语比他们平时月考的语速还慢,但这样可以一心两用,不需要拨回来重听,还能和身边人聊聊天。   不过他们英语老师也警告他们,说慢速英语不能多听,防止他们习惯慢速英语之后不适应高考的听力。   “好累啊。”纪时伸了个懒腰,“又一天结束了。”   黑板上,距离高考还剩多少天的数字空着,一般放学之前班长会把这个数字擦掉,等第二天早上再填进去,这一行字写起来容易,但是威慑力极强,好像他们是即将奔赴刑场的犯人,数着他们生命的倒计时。   ……   纪妈不在这边的话,纪时晚上照样回宿舍,他和姚蒙两人打包了炒饭回宿舍,怕炒饭冷,两人从食堂到宿舍是跑回去的,回宿舍没过多久灯就熄了,纪时扒完炒饭又啃了一个苹果,炒饭有点油,吃点苹果正好去油。   宿舍里安安静静的,但只要在过道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几乎每间宿舍都有灯光亮起来,宿管阿姨其实也知道,不过她们这时候对高三生已经很包容了,人人都知道高三这一年有多重要。   纪时打了会手电筒就觉得眼睛有点干,他干脆不看书了,继续听听力,睡觉前这段时间是珍贵的英语学习时间,再加早自习和每天的英语课,他的英语分数基本就是这么稳住的。   听着听着纪时也困了,好在他的Mp3还有定时功能,设置听半个小时就会自动关了。   纪时在床上翻了个身,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他确实是困得厉害,中午只在桌上趴了会,没有好好睡,晚上差不多把语数外该翻的资料都翻了一遍,做的事情和平时差不多,但今天感觉特别累。   纪时甚至怀疑自己是到倦怠期了。 第121章 回忆 关于2010年   倦怠期这种事情纪时说不准,但作为一个尚未满18周岁的青少年,睡过一觉之后,他第二天早晨照样生龙活虎。   但纪时同样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找不到更多的值得复习的东西了。   该看的材料他基本都看过了,该翻的书也都翻过了,虽说每天的五套试卷还照常发下来,但纪时的正确率越来越高,他去订正试卷的时候,除了物理和化学,其他几门科目基本没有什么需要订正的。   知识点一共就那些,月考、练习卷加上他手头的辅导资料已经可以覆盖90%了,即便纪时的心态很稳,可因为复习的内容都太过熟悉,他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已经没东西可看了。   但他也知道,他不可能只看物理和化学,什么叫学如逆水行舟,一旦他觉得自己复习够了,不需要再复习的时候,下次考试成绩绝对会跌的。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老师课上讲的内容。   语文还好,毕竟纪时的语文还没达到班级顶尖水平,更不必说在年级上,所以徐老师讲的知识点对他都很有用,但数学和英语就不同了,老师在课堂上讲的知识点他基本都会,甚至有不少题纪时都提前遇到过。   不听课他会有身为好学生的愧疚感,可认真听课又确实都是那些他很熟悉的东西。   这应该就属于倦怠期的一种。   “那你再去买几本新参考书做做,就找那种最难的。”曾泰然提醒他,“你的《五三》还没写完吧?”   “谁做得完?”纪时叹着气,“那么厚一大本。”   “那你就做。”曾泰然拍着他肩膀,“把自己变成学习的机器,做着做着说不定就能找回状态了。”   纪时决定试一试。   《五三》的难度比他们平时练习还是高一点的,纪时之前都是偶尔做一做,平时都是以看练习卷为主,厚厚的《五三》被他塞在桌子下面,落了一层灰。   “你之前的资料都看完了吗?”见纪时吃力地把《五三》翻出来,黄雅琼瞪着眼睛,“纪时时,别告诉我这是真的!”   “这就是真的。”曾泰然指着纪时,表情看起来比他自己更光荣,“这个人告诉我说,他现在都找不到可以看的资料了。”   “早说啊!”黄雅琼在桌子里摸了半天,“我还怕打扰你,我这边有不少题,你有空帮我看看呗!”   纪时把《五三》上的灰擦了擦,从黄雅琼手里把她那边的难题接了过来。   正如黄雅琼所说,这确实是她积累了很久的题目,有数学的,也有英语和物化的,纪时把最底下放着的物理和化学题拿出来:“我先看物理和化学,看我会不会做。”   “行啊。”黄雅琼叹了口气,“说实话,我觉得我的那些资料高考前是看不完了,话说纪时,你之前不是找了不少高一和高二的资料吗?都看完了?”   “没。”纪时摇了摇头,“但我找的资料基本都是物理和化学。”   “也对,你其他几科确实没什么可看的。”   纪时慢悠悠地掏出草稿纸,先从物理和化学看起,还好,黄雅琼给的题目里他会的是大部分,只有个位数的题目他也不太清楚。   纪时一个人琢磨了会,感觉还是需要一到两位理科学霸的帮助,见周伟乐和姚蒙都有点忙的样子,他等了会,等两人都闲下来再问他们有没有空一起讨论。   一般来说,纪时有要求的话,他俩都是积极响应的。   周伟乐的思维还是很活跃,有些跳,不过大概是跳思路让他之前几次月考扣了不少分,纪时觉得他这学期解题谨慎了不少,有什么想法都是一步步来的,一边问纪时懂没懂,一边又问黄雅琼。   纪时的黄雅琼的基础倒没差到听不懂的程度,他俩就是有点慢,在物化上思路不如周伟乐活,周伟乐速度慢下来两人自然就能听懂了。   等几人讨论了一会儿题,老驴端着茶杯进了教室。   他把茶杯往讲台上一放,11班的学生就知道老驴这是有正事要讲。   纪时几人还是坚持把最后那道题听完,周伟乐的声音已经压到不能再低,不过老驴也没说什么,看着他们慢吞吞地把椅子搬回原位才开始讲话。   老驴讲的是学生入党的事。   他们班现在全员共青团员,但Z中这边是有学生党支部的,满18周岁的学生是可以申请入党的,只不过名额比较少,而且纪时他们这一批92的大部分都不符合,毕竟现在才是2010年上半年,大部分都没满18周岁。   纪时是7岁入学,他的户口簿是他爷爷登记的,给他把日期从上半年弄错成了下半年,不过就算按他的真实年纪,他现在还没满18周岁。   他们班比他小的可能就一个,93年的,因为Z县这边对提前入学卡得还挺紧,基本都是满7周岁才能上小学,纪时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上的,按他户口簿上的岁数,他应该再迟一届。   再迟一届的话,他估计就遇不到数学帝了。   其实纪时上幼儿园的经历才神奇,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妈和他描述过,那会儿他们村里的幼儿园还在,他去小班的时候,老师问了他几个问题,就说这孩子不用上小班了,去中班吧,等他在中班待了一个星期,老师又觉得以他的智慧待在中班是屈才,他就去了大班。   这个事迹经常被他妈用来佐证他是个天才儿童,但纪时想说,他连跳两级读了一年幼儿园就上小学了,他妈当时是打算让他6岁上小班的吗?   但他们班名额不多,而且符合年龄要求的学生也不多,老驴问谁有意愿,班里举手的人没几个人。   这事接下来就是有意愿的学生的事情了,他们这一片都和纪时一样是92年的,都没人满18周岁,大家稍稍关注了一下就继续看题去了,老驴在教室里多待了会,纪时照样去找周伟乐讨论题目。   不得不说,他现在也越来越嚣张了。   ——这份嚣张是建立在老驴对他纵容的基础上。   ……   最近深刻让纪时认识到时间迫切的事还是世博会,世博会今年5月1日起在海市举办,场馆已经建好了,几乎每一天电视上都有关于场馆的报道,纪时他们封闭在学校里,但毕竟没有与世隔绝,每天还是能看到各种新闻的。   之前海市申请世博会成功,他们觉得那是很漫长很漫长的一件事,可一眨眼,那件事就要发生了。   就像当时08年奥运会,萨马兰奇这个名字到现在都是纪时记得最清晰的外国人名,申奥成功之后,他以为奥运会要很久才能到,可现在,奥运会已经过去快两年了。   他还记得夏天的晚上,他爸哼哧哼哧把电视机从家里搬到门口水泥场上,一边择着甜叶菊叶一边看开幕式的场景。   那是他高一升高二的暑假,成绩不算好,可他爸还是让他看完了整场奥运会的比赛,纪时还一路从家里跑到田里,特意告诉他爸哪场比赛我们赢了。   现在想想都很激动,特别是张娟娟赢下射箭比赛的那场,纪时心跳都要失速了。   海市离Z县是很近的,Z县虽地处苏北,可和省会金陵的联系却不强,等到十多年后,Z县和海市都通高铁了,和省会金陵却依旧只有一班火车相通,Z县人在海市发展的也有不少。   今年的世博会,纪时他们班就有人说要去海市看,反正离得近。   纪时不打算去看,也去不了,但这不影响他稍稍关注一点世博会的内容,月考或者平时写作文也能多几个例子。   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倒计时,等世博会差不多开办了,距离他们高考也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我五一打算去海市,反正放假,我妈去。”曾泰然笑道,“到时候给你们带纪念品。”   “好啊。”   在纪时记忆里,2010年除了世博会之外好像也没有特别重大的活动,让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高考和大学开学,在一片昏昏沉沉的气氛中,他看着班里同学奔赴全国各地,在QQ群里讨论着自家学校的好与坏,可纪时一次都没参与过。   “老驴走了!”   周伟乐拍了纪时一把:“你们再挪过来呗。”   “OK。”纪时和黄雅琼重新挪过来,几个人继续讨论着刚刚的题,老驴在也不影响他们讨论,可对方走了他们毕竟自在些。   纪时揉着眼睛:“我又有点困了。”   “看完再睡。”周伟乐敲了一下他脑袋,“咱们暂时没有休息的权利。”   “行。”纪时揉揉脸,和黄雅琼挤在一起听他讲题,姚蒙时不时也凑过来补充两句,姚蒙更细致,但周伟乐的思路更多。   黄雅琼就连练习册的封面都是林俊杰,除了这些老牌歌手之外,在他们班女生群体里比较火的还是各种选秀节目,快乐男女生之类的,纪时以前真不知道星座具体是什么时候,《狮子座》火了之后他就知道了。   有阵子他们班还有几个男生特别喜欢《狮子座》,天天在那七月份的尾巴,差点把纪时给唱睡着了。   纪时现在对黄雅琼的印象比以前深了很多,他上辈子高三却和黄雅琼一点也不熟,只记得他们班一个女生在这届快男火了的时候怒骂粉丝是瞎子,说谁谁一点也不像林俊杰。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女生好像就是黄雅琼。 第122章 物理课 传说中的冠军张老师……   4月份的第二周,Z县连着下了四天雨,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原本升温的天气又有了一点回落。   纪时穿着校服在走廊上站了会儿,又回教室背单词去了。   “纪时,齐老师课上留的那题你做没?”姚蒙冲纪时招了招手,纪时摇点头:“写完了,你要看吗?”   “借我看一看。”   “在蓝色那个本子上,放在化学书下面。”   姚蒙从他桌上一摞书里准确地找到了纪时的作业本。   纪时在过道里晃荡,从前面晃到后面,又从后面晃到前面,嘴巴里念念有词,下雨天不用出去跑操,课间休息的时间就太久了,这个时间够解好几道数学题了,背上十来个单词也不成问题。   “纪时,馍片吃吗?”曾泰然在座位上喊着纪时,“我在你桌上放了一包。”   见纪时的表情严肃得像在念经似的,曾泰然也不想打扰他,在他桌上放了一包馍片。   等第三节课快上课了,纪时回到座位,才发现自己桌上不止一包馍片,还有香蕉片、瓜子、豆干和巧克力。   “豆干是黄雅琼的,巧克力是伟哥的,香蕉片是姚蒙的,瓜子我也不知道是谁放着的,你吃吧。”   这些小零食都是独立包装的,他们吃腻了饼干,每次去超市都能看到不少新零食,高三了家长们都不抠,所以纪时每次都能分到不少好吃的零食,等他妈问他想吃什么的时候,纪时就会把零食的牌子记下来,让他妈帮他买一些。   纪时也把自己书包翻出来,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包小浣熊干脆面。   “我家有幸运方便面,明天给你们带。”黄雅琼接过干脆面,“我想要鸡汁味的,曾泰然,我跟你的换。”   她拿到的是一包葱油味的,但她比较喜欢吃鸡汁味的。   “下节什么课?”   纪时问归问,倒没想让别人回答,课表就贴在他桌上,用胶布封得严严实实,不过每个月都得封一次,因为月考的时候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得撤下去。   下一节是物理课,他把物理课本和前一天写的物理试卷提前拿出来。   纪时先看了一眼试卷,试卷上的题他80%都能迅速写出答案,他也不知道物理老师在课堂上侧重讲哪些题,干脆又把自己之前的物理资料翻了出来。   趁着还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纪时看了一道题和它的解析。   物理老师是踩着点进教室的,黑板已经擦干净了,只有边缘处的距离高考还有XX天留着,迈入四月的第二周,黑板上的数字终于变成“5”打头了。   纪时觉得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距离高考还有100天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可到今天,居然只剩58天了。   他们班有不少人提议班长把倒计时给擦了,每天在黑板上看到压力太大,不止学生,也有老师提议过,他们语文老师就说,倒计时摆在这没什么用,该注意的人会一直注意,不放在心上的人还是不放在心上。   但综合了大多数人的意见之后,倒计时提醒还是没擦。   物理老师没有所有题目都讲,挑了几道综合题和难题给他们讲了一遍,他空了差不多一刻钟的自习时间,学生有不会的可以自己问。   距离高考毕竟只剩不到两个月了,用老师们的话说,他们该培养独立解题独立做题的能力了,不能什么都等着老师来喂,而且到了这个时间,该讲的知识点都全部讲完了,平时涉及到的内容全部都是重点,老师已经把能讲的都讲完了。   这其实和纪时复习的感觉差不多,接下来的复习就是重复再重复,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崭新的知识点了。   他们班有同学上讲台问老师问题,纪时没问,只是把课间看的那几道题又往后翻了翻,他看题的时候目光专注,表情也很严肃,曾泰然想和他说话的,憋了半天硬是没敢打扰他。   “小球T1和小球……”题目已经把图片画好了,纪时还是在草稿纸上多画了一张图,这其实挺耗费时间的,可纪时作为一个物理学渣的时候就是这么慢慢去思考的,到现在这个习惯还没丢。   不过还有50多天就高考了,他恐怕得想办法节约在考场上的时间。   这道题本身有点难度,纪时用黑笔画的图过一会儿就被他标的各种字母箭头弄乱了,他用重新用铅笔画了一张,把步骤也改成用铅笔去写,铅笔写写,橡皮再擦擦,过了一会儿,他才把正确答案写到题目下面。   他对了一下解析,他的解法是对的,没有什么问题。   “纪时,橡皮带了没,借我一块。”   周伟乐在后面喊了纪时一声,纪时把橡皮给他丢过去,转过身的时候看到周伟乐在做新的参考书,他的参考书不是按教科书的排布来的,是分题型,差不多囊括了各个省市近几年物理的单选题、多选题和解析题。   纪时不由多看了两眼。   主要是周伟乐做物理化学题还挺新鲜的,纪时坐他前面这么久,基本没怎么见对方做物理化学——对方在这两科上的天赋让纪时深深嫉妒,但这毕竟是天赋层面上的东西,嫉妒毫无作用。   “你要看不?”周伟乐把参考书递给纪时,“我亲戚给我推荐的,题目都是特意选的难题,我做了几道还挺有意思。”   纪时翻了翻,他翻到的恰好是周伟乐已经做过的几页,果然,这些题目都不是一看就知道解法的题,都得费心思先琢磨琢磨。   “我觉得,你暂时不用做那么难的题。”黄雅琼朝两人转过身,“周伟乐,你的扣分点也不在难题上吧?你不如把速度慢下来,看看那些简单题,该省的步骤别省了,这样不止是物理,化学和数学两科的成绩都能再高一点。”   纪时:“我同意,题目简单的话,你考满分是没问题的。”   周伟乐这两科从来没有考过满分,每次都是差一点点,物理老师和老驴两人提起这事就来气,可他俩又不能责备周伟乐,毕竟周伟乐每次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唉,我再看看。”周伟乐耸了耸肩,“不过吧,物理化学考那么高的分数也没用吧?”   “这也不一定。”黄雅琼朝他看了一眼,“老驴不是举过例子吗?”   苏省高考将物、化、生这几科按等级计算之后,Z中的学生们不能说对这几门选课熄火了,可积极性绝对没有学语数外三门高,反正他们只要拿到A等或者A+的等级就足够了,语数外分数高才能上更好的学校。   可老驴也给他们举过例子,说有物理化学顶尖的学生被名校破格录取的情况在,虽然这事儿没在Z中发生过,真实性存疑,可老驴这么说的时候,他们班同学还是很期待的。   按老驴的意思,物理化学这两门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可最终评等级的时候绝对会被知道的,单科顶级的学生也有一线希望。   “那也轮不到我。”周伟乐叹着气,“不过我懂你意思,就算高考算等级,平时咱们月考不还是算分吗?你语文考过年级第一,纪时是英语和数学考过年级第一,那我也有责任为咱们班争取物理和化学的第一。”   姚蒙转过身来:“你负责物理,我负责化学好了。”   纪时:“……”   怎么说呢?他感觉他们这群人挺狂妄的。   强化班的人都不敢说自己的物理或者化学一定能考到年级第一,可他们就敢,好像年级第一像大白菜那么常见似的。   但这也是自信的表现。   更重要的是,在纪时看来,姚蒙和周伟乐都有这样的实力,他们只是缺了点机会而已。   周伟乐的参考书被纪时借过来,记下了书名和出版社,他打算这个月有空去门口书店或者新华书店瞧瞧。   其实时间已经紧迫到没必要买新的参考书了,就算买回来,这些参考书也一定看不完,可纪时还是想去看看。   就像他爸说的,不管纪时想买什么书他都支持,有时候一本书买回来可能只帮他在高考考场上多拿一分,可一分毕竟是一分,每一分都很宝贵。   就像名校的分数线摆在那里,它已经把标准定好了,必须达到那个标准,少一分也不行。   “橡皮还你。”周伟乐把橡皮还给了纪时,“你之前的英语资料还在不,棕色那本,借我看看。”   “物理课看英语,你会不会太嚣张了?”   纪时侧过头去,就看到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炯炯地往他们这边看。   纪时不由把声音压得更低。   “他不下来哪里看得清楚?”   “你太低估物理老师了。”曾泰然用手挡住嘴巴,小声嘀咕道,“他可是扔粉笔大赛冠军,全校公认的。”   这得益于百度贴吧的功劳。   网络现在在Z中还不算火,但基本人人有手机,一个月多多少少都能有那么几十兆流量,平时上个QQ和贴吧还是足够的。   Z中也有自己的百度贴吧,经常有人在里面冒泡,当时也不知道是谁发起的,一群无聊的人居然把Z中高一到高三的老师名字列出来,列了足足几十个老师,说是要评选其中扔粉笔头扔得最准的老师,11班全员都没有想到,比赛才进行了两天,他们物理老师就排到了第一。   据说这个排名也上面几届的学生投票,反正被张老师扔过粉笔头的都知道。   11班难得在全校性的活动上拔得头筹,一看这排名就激动了,大家发动周围其他人投票,让张老师以高票当选Z中扔粉笔头大赛冠军。   张老师自己估计也知道这件事,从那之后,他扔粉笔头的频率低了不少,大家反而有些遗憾了,好歹他们在张老师夺冠的路上认真出过力的。   “曾泰然你们嘀咕什么呢?”张老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有问题上来问,别在底下一直说。纪时,周伟乐,你们有问题吗?”   “没有。”   这会没人上来问题目,张老师一个人在讲台上闲得慌,片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从讲台上下来,背着手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终于踱到纪时他们这里,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周伟乐桌上的英语参考书。   他忍不住轻轻敲了周伟乐脑袋:“上什么课呢?你物理不用看了?”   周伟乐没反驳他,张老师一翻他那份英语参考书,才发现书上写着纪时的名字。   他又朝纪时看了一眼:“纪时,你今天没问题吗?”   纪时摇了摇头。   “有问题抓紧时间问,别老和你后面嘀嘀咕咕的。”估计是嫌敲周伟乐没敲够,他又在纪时后脑勺上轻轻敲了一下。   等张老师走远了,纪时忍不住和周伟乐吐槽:“张老师这是扔不了粉笔头手痒了吧?”   “纪时你怎么回事,别老跟你后面的嘀嘀咕咕的。”曾泰然模仿他的语气冲纪时龇牙,被纪时和周伟乐一人提着后颈、一人抱着脖子威胁。   “喂,你们太残暴了!”曾泰然在桌子底下挣扎,椅子被他撞得晃来晃去,他赶紧求饶,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又不是我说的,是张老师说的。”曾泰然朝两人挤挤眼睛,“他弹脑袋的功底是不是也很厉害,之前那个投票就有人在下面说了。”   纪时:“……他们到底有多闲?”   “比这更闲的还有,贴吧上还有美女老师的排名,还有最邋遢老师的排名……”曾泰然道,“可惜那些老师咱们都不认识,就张老师中了奖。” 第123章 讨论 关于学校   不得不说,论八卦老师们,他们这群学生一个比一个厉害,不管是成绩好的还是成绩差的,手头都掌握着数位老师的八卦资源。   纪时一开始以为姚蒙对这种事不感兴趣,结果一聊起来,他知道的居然比纪时还多。   纪时:“……”   果然,他还是回来太迟了,掌握的老师们的八卦已经被他给忘光了。   当然,通常情况下,他们也不会被老师找,即使他们这个角落讨论的声音大了点,或者在做和本学科无关的题目,老师们基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学生毕竟还是有点特权的。   ……   纪时先在门口书店看了一会儿,没找到周伟乐的那本参考书,周末他特意去新华书店逛了一圈,因为新学期刚开始没多久的缘故,新华书店确实进了些新书,但远不如暑假里那么多,纪时在物理那一栏翻翻找找,却还是没翻到,后来他是在放化学参考书的书架里找到的,纪时也不意外,因为新华书店的员工一直都挺敷衍的。   纪妈周末不在这边,纪时是一个人逛的,他本来还想约周伟乐或者曾泰然,不过他最近老是听那两人抱怨父母严格,纪时想想还是一个人出门了。   他没去青春小说那一列书架逛,也没去看杂志,以前他能在新华书店待上大半天,但现在毕竟不是能放松的时候,他在书架上看到一本省内名师对2010年高考的预测,看着看着就入了迷,一不注意就过了一个小时。   纪时把参考书结了账,就骑着他的小电驴回家了,新华书店离出租屋不是太远,纪时没骑多久就到了,他把电瓶车放在原来的位置,背着书包又回了学校。   周日白天是Z中放假的时间,学校里很热闹,宿舍楼下有不少家长,操场上乒乓球台和篮球场人都是满的,纪时倒没有往那个方向走,直接从学校正中央绕到了他们班教室。   即便是高三班,周日还在教室里的学生都是很少的,纪时推开教室门,这会儿只有姚蒙一个人在。   “你没出门?”纪时问。   “我爸妈又不在家,我在宿舍里待着也没意思。”   姚蒙宿舍除了他之外还住着另一个男生,纪时估计他是和对方家长相处有些尴尬,所以宁愿跑教室做题来了。   “你怎么来了?”   “理由和你一样。”纪时从书包里翻出那本参考书,“之前看周伟乐做的,我也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   姚蒙冲他勾了勾手,纪时把参考书奉上。   “和咱们平时做的参考书确实不太一样。”姚蒙道,“改天把电瓶车借我,我也去买一本。”   “OK。”   不得不说,自从纪时搬到外面住之后,只要纪妈不在的日子,他的电瓶车就是小伙伴们公用,谁想出门理个发或者买东西,不想走路就找纪时借车,当然,他们借车的频率也不是太高,毕竟他们现在出门的时间太有限了。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纪时继续看自己的化学资料。   他书包里就是物理资料和化学资料最多,对他来说,这些资料也最费时间,主要是纪时看题很用心,一边看一边练一边做笔记,一套资料看下来要比一般人多花很多时间。   可他的缺点就在这里,知道缺点而不去弥补的话,结果只会更糟糕。   窗户被开了一条缝,有风从北面吹过来,姚蒙坐在前面,他就不会像自己一个人做题的时候那么容易困,更容易集中注意力,纪时看了三套试卷,一套比一套速度快,在化学这门学科上,他已经慢慢入门了。   两个人在教室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全程没有任何交流,等下午4点多的时候,姚蒙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纪时也把试卷收起来,换物理资料来看。   临近5点,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这个点家长们差不多都回去了,也有人是和家长提前吃了晚饭再来教室学习的,姚蒙给纪时丢了道数学题,两人一起琢磨了好一会,终于把这道题给解出来了。   “你等会去食堂吃还是出去吃?”姚蒙问。   “我都行。”纪时立刻改口了,“还是出去吃吧,你今天中午是在食堂吃的吧?”   食堂的饭虽然味道不差,可是吃久了也会腻,何况周日的中午大家要么出去改善伙食,要么和爸妈一起吃家里的美食,就姚蒙一个人在食堂待着,下午恐怕也早早来教室自习了。   学校外面也就是些麻辣烫鸭血粉丝之类的,还有一个小餐馆,但是生意一直一般,毕竟能吃炒菜的家长都带孩子去县里吃了,没必要留在学校门口。   纪时点了一份砂锅土豆粉,姚蒙和他一样,两人又各买了一份煎饼果子。   学校门口的小吃就算再寒酸,可对他们来说,吃起来也比正经饭更香。   “等会你还回教室上晚自习吧?”姚蒙问。   纪时点点头:“我打算看看物理和语文,数学和英语有时间也要看。”   “看是都要看的。”   “你最近复习进度怎么样了?”纪时问姚蒙,土豆粉有些烫,他轻轻吹了一下。   这会学校门口的学生不太多,毕竟是周末的晚上,走读生们今天都没来学校,只有住校生拎着东西从外面进校门,但大家估计都在外面吃过饭了,只有炸串摊光顾的学生最多。   纪时又拿零钱买了两根炸里脊。   他和姚蒙都挺能吃的,一碗土豆粉下去,两人居然才吃了个半饱,不过煎饼果子啃下去之后就好得多了。   姚蒙的复习进度一直比纪时快,因为他各科都比纪时全面,在各科上花的时间更平衡,纪时不能说是被物理化学的进度耽误了,毕竟花时间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可他的复习进度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响。   当然,情况整体还好。   他最佩服姚蒙的一点是,他复习到现在,感觉到语数外尤其是数学和英语都没什么内容可复习的了,姚蒙明明进度比他快,按理说也吸收不到什么新知识了,可他的心态看上去居然比纪时还稳,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   肚子吃撑了,还没到晚自习开始的时间,两人绕着学校跑道一边兜圈一边闲聊,聊的都是复习的事情,纪时有一个知识点经常出错,他就请教了一下姚蒙。   “这次听你说完,我估计下次照样分不清。”   “你肯定能分清的。”姚蒙冲他笑了笑,“没问题的。”   “话说,姚蒙,你想考哪个学校,想学什么专业?”   姚蒙步子慢了下来:“其实我还没有认真考虑过,那得等出分了之后再选吧,现在金融比较热门,选金融的人应该挺多的。”   “学校呢?”   “清京我肯定冲不上去了,如果去京市的话,那就一所,海市能选的多一点,最近这两年海市财经也挺火的,要么就是金陵,或者之江。”   这也和纪时的想法差不多。   他俩能够去幻想的国内名校基本就这几所,虽说清京以下的top3有至少10所,可在苏省人观念里,最好的就是长三角和京市,其他城市都差上一筹。   不过他们也想不到那么远,毕竟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清京好人人都知道,之江和金陵好大家也都知道,可那是他们不想去、不喜欢吗?   分数出来之后一切才揭晓。   高考投档这几年也改革过,以前是学校出分数线学生报考,现在是先出学生的分数,预估着填自己可能上的大学,再看能不能被学校选中,对于成绩好的学生来说无所谓,只要确定自己在全省的排名,基本不会投错学校,可对于排名在全省万名以后的学生来说,挑学校就叫人发愁了。   参照以前的分数线好像可以报,但是瞧瞧自己的排名又没有报考的底气。   今年参考09年的分数线意义其实不大,毕竟09年的小四门总分是10分,一门拿不到A就是0分,他们这届却是按一个A1分来计算的,光小四门四个A就能有5分的分差,参考性就差了不少。   “那你呢?”   纪时叹了口气:“我想法和你差不多,主要是能上哪一所吧。”   “嗯。”   这个话题一讨论,气氛好像立刻就沉重起来了,两人干脆也不闲逛了,趁着天还没全黑,晃晃悠悠往教室走过去。   去哪所学校上学的感觉和考年级第一的感觉相似,都挺梦幻的,没什么真实感,一件事只有发生了才会给人尘埃落定的感觉,现在想得再多也只是空想。   但他真切希望自己可以去一所无愧于自己内心的学校。   ……   一周的时间又飞速流逝了,他们老师都不同程度地缩减了上课的时间,改成让他们自主复习或者课堂提问,Z中倒是给他们编了一本厚厚的复习手册,每个班和每个人手头都有一本,但老师们也只是挑着其中的内容讲,没有把全部内容都讲完。   纪时的生活还是一样很充实。   经过上次月考之后的复习,他对自己的化学慢慢也产生了自信心,虽说不如英语和数学这两科有看题就会的想法,可他敢确定,如果他以现在的心态去考上次月考的化学卷,结果绝对会和上次月考不一样。   他的物理成绩也慢慢上来了,练习的正确率、对知识点的理解和把握……不得不说,这种不断见证自己进步的感觉真的很好。   这份兴奋感同样是他努力的动力,是独属于学习的快乐。 第124章 大事件 打架   “早,纪时时。”曾泰然青黑着眼睛,一脸有气无力地和纪时打着招呼。   刚碰到桌子,他整个人就瘫成了咸鱼。   “早。”纪时疑惑道,“你什么情况?”   “夜里没睡好。”曾泰然吸着鼻子,露出一双红血丝满满的眼睛,“我本来挺困的,结果睡觉之前房间里不知哪儿冒出来一只蚊子,行了,一整夜都别想睡了。”   “那你睡吧,我帮你挡着点老师。”   纪时自己其实也有点困,昨天他看完物理又看了语文,看数学和英语的时间就不太够了,可一天拖就天天拖,他坚持着把另外两科看完了,睡觉的时间就难免受了影响。   但他毕竟没到曾泰然那种程度。   今天是语文的早读课,语文老师也没来教室看,教室里闹嚷嚷的,这其实不是适合睡觉的环境,不过曾泰然大概是太困了,纪时读课文的时候还听到他打呼的声音。   纪时不由压低了声音。   “曾泰然怎么回事,睡了?”周伟乐拍了纪时肩膀一把,“还是感冒了?”   “昨晚没睡好,被蚊子咬了。”   “回头买个蚊帐吧,我家前几天也有蚊子,后来我妈给买了个蚊帐。”   他们对感冒发烧这种事情特别敏感,去年H1N1病毒爆发,在国内也有不少确诊病例,不过甲流离Z县还比较远,但纪时他们这一辈毕竟对SARS还有印象,加上后来爆发的猪流感等等,大家心里还是有些慌张的。   尤其没几十天就要高考了。   到了这个时候,学校里不免会出现各种传闻,某班谁谁被车撞了,参加不了高考了,谁谁谁出了什么情况不能参加高考了。   反正这种话题总是很敏感的,大家的态度也很谨慎。   谁也付不起不能参加高考或者高考失利的代价,毕竟复读这个词说起来轻飘飘的,可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明白那种焦虑。   Z中这边传出来的例子基本没有复读成功的,基本都是复读失败再复读再失败,纪时也有一个复读了两年的初中同学,高考成绩一年比一年差。   考试失利是发挥的问题,可真因为非考试的因素错过高考,那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何况他们绝大多数人的心理都挺脆弱的。   ……   听纪时说了曾泰然的情况之后,他们这一圈读书的声音都变小了,大家都是在翻着课文,要么就小声默念着要背的句子,没人去影响曾泰然,让他多睡一会儿。   这也是因为他们语文老师没来。   要是他们语文老师在,那准得叫他们能读多大声就读多大声,还必须情感饱满,声音小了感情就不到位了。   除了有点尴尬,其他都挺好。   纪时翻着语文的名句名篇,该记的他全部都记了,他甚至还补充了一些课外的名句,未必能考到,但记熟了说不定能用在高考作文上。   就像这几年的工作报告上,引用的名句名篇就不少,比如“仰望天空”和“脚踏实地”,比如“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些内容都很有可能出现在高考阅读和作文里,所以也经常被他们语文老师在课堂上讲。   纪时是积累型的选手而非天赋型,以他的语文功底,让他像黄雅琼那样信手拈来绝无可能,但他现在已经可以在作文里添加名言警句又不突兀了,这是他功底变深的表现,至少对他自己来说,这已经足够让他应付最麻烦的语文作文了。   纪时朝教室前后看了看,他们班有人和他一样在看语文,也有人看英语和物化的,早自习一般都比较自由,老师们也不会拘束他们非看哪一门科目,但一般哪个老师来了就看哪一科,这是对老师的尊重。   早读课快结束的时候,纪时听旁边曾泰然的声音小了点,果然,过了一会,他就从桌上爬起来,脸都睡出了印子,眼睛也没刚刚那么红了:“睡了一觉好多了,希望今天语文课我别再睡着。”   他上周在语文课上睡觉被语文老师揪出来教训了一顿。   “老驴今天也没来吗?”曾泰然伸了个懒腰,“看情况是没来。”   “确实没来。”   两人正讨论着,教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吼声,纪时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就见他们班靠阳靠窗的一排在往教室门口冲,明明这会还没下早读,可靠窗那片已经空了。   “什么情况?”   “怎么了?”   “啥情况?”   “楼下在打架!好像是隔壁扒皮和他们班吴言在打架。”   “真的假的?”   老师和学生打架的事在Z中历史上不是没发生过,不过他们班没人这么干,也没人亲眼见过,一听隔壁班班主任和学生打架,大家呼啦啦全冲了出去,曾泰然跑得比谁都快,就好像刚刚困得没力气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纪时也冲了出去。   好家伙!   纪时可以笃定,这会各个班冲出来的人数比平时跑操的人都多,毕竟跑操经常有人装病不去的,可看到整个高中三年都难见的大热闹,错过了简直对不起自己。   走廊上、过道里满满都是人,楼下一个个脑袋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只有一楼作战现场看不到别人,但估计文科班那些人这会都围在窗户边上看,毕竟连南面高一高二的教学楼都被惊动了。   战况只能用一句惨烈来形容。   纪时不知道吴言是谁,但他们班有人认识,这人在学校也属于刺头那一类,遇上12班班主任就是针尖对上麦芒。   “12班那个天天叫家长,动不动就让他站到教室外面去,我估计他也吃不消了。”   从他们班同学的描述中,纪时知道吴言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不太服管,成天散散漫漫的样子,也不太和其他人打交道。   12班班主任脾气是凶,可吴言人高马大的,他根本打不过,两个人也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居然就在楼下打起来了。   他们班同学的态度很一致——围观、吃瓜。   起哄他们是不敢起哄的,他们班老师人都挺好,虽说他们经常抱怨哪一科的老师变态,可和老师打架这种事他们是绝对不会干的。   但他们确实不太喜欢12班的班主任,他们更喜欢老驴那种老师。   “什么情况啊今天。”   “不知道。”   几个人说了不知道之后,他们班就有人去隔壁打探情况了,12班教室这会儿倒是没人出来,他们是去10班问的,听说是12班班主任把吴言的书扔到楼下了,吴言拖着班主任一路下了楼梯,两人才因此到了一楼。   “他这么干怕是要退学了。”班里有人说。   “可能。”   整个事情发生得很快,因为就在纪时他们去走廊不久,楼下文科班的老师们发现情况不对,赶紧过去把两个人拉开,又过了一会儿,教导主任带着喇叭朝楼上吼。   “你们哪个班的?赶紧进教室自习去!”   “再不进去我就点名了!”   教导主任爱打小报告,这一点全Z中人尽皆知,他一吼,乌压压的一片人全作鸟兽散,就算进去了,还是有人倚着门框偷窥。   “郑维,你望远镜带没带?”   “抓紧时间汇报最新情况。”   “还汇报什么?人都被赶走了。”   这会儿已经没人还有心思上早读课了,大家都在热切地讨论着早读课上发生的事情,主要是太让人震撼了,震得人根本没心思学习。   下课铃响了一声,大家还在讨论刚才的事情,什么吴言谈恋爱被班主任发现,不仅他自己要写检讨,她女朋友别的班的,人家老师一开始没管,被他们班主任逼着写检讨,什么12班班主任让吴言直接回家别读了……说什么的都有,不过纪时没听从他们班同学嘴里听到一句12班班主任的好话。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站在自己人这边的。   课间休息还没结束,老驴不出意外又进了教室,他倒没透露这事究竟是什么情况,也没批评他们早读课溜出去看热闹。   老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我希望我们班同学能够尊重每一位任课老师,我在这里不是说老师就一定全对,但不管老师是对是错,老师对你们都是没有坏心的。”   “如果遇到你们觉得很为难,或者和老师产生了巨大分歧的时候,你们可以来找我,什么情况和我说清楚了,我也会尽量公正地去对待你们。”   “高中只剩下50天的时间,希望我们能留给彼此最完美的记忆,我是你们的好老师,你们也是我教过的最好的一批学生之一。”   教室里沉默了半晌,一直到老驴把要说的话说完离开,大家才压着声音小声议论。   “唉,别提醒我们啊。”   “我看老驴的意思,可能这事儿是12班班主任过分了。”周伟乐小声嘀咕道,“不过12班最近事情好像是挺多的。”   “你也不想想现在什么时候了。”黄雅琼叹了口气。   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时刻,是高三生们对于未来最迷茫的时刻。   “小矛盾很容易激化的,何况他们班环境和咱们班还不一样。”周伟乐道,“去年不就有人说了吗,他们班这情况撑不到毕业。”   “吴言也太冲动了,他没必要这样。”   “估计就是那一阵子热血上头,教导主任来了之后他不是乖乖跟着走了吗?”   11班的学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事情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但他们也不由庆幸,幸亏他们没被分到12班,被分到了老驴这里。 第125章 对手 自尊心和野心   这一整天,Z中上上下下都在讨论着12班学生和老师打架的事情,纪时他们身处11班,自然能比其他班学生更早知道隔壁的动态,总之这一天,12班班主任和吴言都没有在学校露面,反而是教导主任带着11班数学老师一起在走廊上往返好几次,每一次都能吸引他们班不少人的注意力。   毕竟Z中一年到头都不太会发生这种事情。   等到第二天,这件事的声音慢慢熄了,纪时他们才听说了学校的处理结果——吴言回家待上半个月,反省够了再回学校。   半个月的时间说起来不长,可等吴言回了学校,时间差不多已经是5月份了,距离高考只剩一个多月,这个时间点回家不仅仅是缺课,恐怕也会对他的高考造成影响。   但这恐怕已经是学校深思熟虑之下做出的决定了。   高三生毕竟不同,稍有不注意矛盾就会激化,这事如果处理不好,不仅会对吴言一个人造成影响,对12班的全部学生也是一样。   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再换班主任了,任何事情如果影响到高考都是得不偿失,学校这边也不会让吴言退学,毕竟这个事也不能说完全是吴言一方的错误。   事实上,进入高三下学期之后,年级上时不时就有老师和学生之间有矛盾的传闻,只不过都没有12班这一次闹得大,这次事情过后,学校不知给高三班老师们开过会还是讲过什么,下午自习的时候,老驴居然给他们放了会电视。   这简直是破天荒!   老驴放的还是那种搞笑的动画片,和他老人家的硬汉气质一点也不搭。   这些动画片让他们班同学笑得前仰后合,可一抬头又看到老驴那张板着的脸……想笑又不敢笑,可憋着又不行,只能忍到肚子疼。   “老驴到哪儿找来的这些视频?”曾泰然疑惑道,“挡住脸我还以为是英语老师给咱们放的呢。”   周伟乐忍不住拍了拍曾泰然的肩膀:“想捧老驴你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老驴那气质,和英语老师哪里像了?”   “英语老师感受到了侮辱。”黄雅琼眯着眼睛笑,“她听到这话恐怕要哭了。”   他们英语老师绝对算得上美女老师一枚,可老驴呢,在学校的帅男老师排行榜上从来不见姓名,反而贴吧提问“高三班哪个老师最凶”“下学期上高一,Z中哪个老师最凶,不想去他班里”下面,老驴经常被点名。   他们学校公认的帅哥老师是音乐老师,长得很斯文,说话也温温柔柔的,经常担任校园大赛的评委,在女生里一向很有人气。   不得不说,Z中的音乐、美术和体育的副科老师虽然人少,可在学生里知名度都挺高的,当然,和所有的副科老师一样,他们都很懒,也很容易“身体不舒服”,一不注意那天的音乐/美术课就会改成物理课。   体育稍微好一点,毕竟高考是要考体育的。   纪时已经没有自己上副科的记忆了,只记得那个帅帅的音乐老师,看来帅哥美女果然是稀缺资源,不管毕业多久,他永远记得学校里这些风云人物。   ……   “借我看一下你昨晚的数学试卷,纪时。”   纪时把试卷递给黄雅琼:“看最后一题吗?”   “老师讲过一遍了,可我思路还没理顺。”黄雅琼一边回答纪时的问题,一边在草稿纸上飞快写着公式,“我感觉这题不偏,需要花时间多看看。”   “嗯。”   纪时依旧在看化学,课间或者自习的时间,他一大半的时间都花在化学上,虽说成果不如他期待得那么高,可他的努力还是有回报的。   化学已经快被他给撬开了。   明明上周他还想过他的化学可能到高考都好不了了,可这周,纪时又忽然动力满满,每天啃题啃书啃得特别起劲。   怎么说呢?   至少从他个人的感觉来说,化学确实变好了。   时间进入四月中旬,老驴特意来提醒他们,以后的月考改成半月考,4月底考一次,5月初考一次,进入5月之后,就是周考,甚至会一周考两次。   听到这个消息,11班全员都很淡然。   他们已经习惯了,甚至内心里带着一丝期待。   纪时也振奋精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上次月考的化学让他觉得很挫败,虽然语数外三门考到了年级第一,可他对自己的物理和化学两门并不满意。   对待化学,他甚至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明明自己已经用尽了千钧之力,可是几乎没有得到过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是现在,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化学的状态在向物理接近了,那只有通过下次考试验证一下,可以的话,纪时希望下次考试、下下次考试,他的化学都能拿到A+的等级。   他对A这个等级绝对不满意。   日历一天天被勾掉,纪时数了数,到高考之前,他们剩下的考试场次其实也不多了。   “希望高考之前我的分数能完全稳定下来吧。”周伟乐叹了口气,“之前一直是英语拖后腿厉害,最近英语分数上来点了,看语数外三门能不能再多点分数。”   “我倒是挺稳定的,高考能稳住就行了。”   他们这一圈人都还好,因为平时上课和复习都很努力,对于学习没有什么遗憾的点,所以只希望考试认真发挥就行。   像曾泰然虽说每天嘀嘀咕咕,也经常被老师们训,可以他现在的成绩,考个二本以上绝对不成问题——高三之后,他每次月考排名都能爬一点,虽然爬的不多,可这已经是很稳定的表现了。   ——到了高三下学期排名才下跌的学生不在少数。   “纪时,你这次应该在第1考场第一个吧?”周伟乐冲他眨了眨眼睛,“等月考到了,我去第一考场看你潇洒的身姿。”   纪时:“……你根本看不到我。”   第一个座位靠墙又靠门,除非周伟乐直接从门口看,不然他透过窗户绝对看不到纪时。   “在第一考场考试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黄雅琼问纪时,“是不是觉得你周围人身上都镀了金。”   “他们镀了,我没有。”纪时无语道,“我还是一只咸鱼。”   “因为你阉过了?”   纪时踢了曾泰然以脚:“你又想被打吗?”   曾泰然笑成了傻子:“我觉得我太有才了。”   纪时:“……”   他决定暂时不和曾泰然讲话,确实有种不太聪明的感觉。   ……   月考之前,他们匆匆把书搬往办公楼,又回教室继续自习,虽说考试之前可以早点回家,可能留在教室自习的都在教室自习,这周考试时间在周五和周六,正好是纪时不用去上补习班的时间,他于是留在教室自习。   天气热了之后,纪妈回家的次数就变多了。   她心里想家是想家,加上开春之后家里播种之类的活儿渐渐多起来了,纪爸一个人忙不过来,可她考虑到纪时一个人留在学校这边,舍不得他太辛苦,硬是待在出租屋不肯走。   被纪时催了好几回,她才动身回了家,可每一周至少还有两三天过来。   纪时觉得自己没有受影响,他妈不在他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了,晚上饿了吃点面包也能填饱肚子,没必要让他妈一直在这守着。   而且家长陪读主要还是为了孩子的学习,纪时在学习上已经完全不需要他爸妈操心了。   不过他也听了他爸妈之前告诉他的消息,说上次月考纪时考全校第一之后,周婷璐她爸帮纪时在村里好好宣传了一下,现在他们村里人都知道纪时学习比初中的时候更好了,都等着他高考能考出一个好成绩。   讲实话,纪时觉得压力挺大的。   可这同样是动力。   他想让他爸妈开心,也想让他爸妈在邻居们面前有面子,虽说高考的辉煌只是一时,可他还没有给过他爸妈任何辉煌的时刻。   一时也是一时啊。   ……   第二天上午先考语文,纪时把语文试卷拿了出来,翻了翻自己这几个星期写的阅读理解,进步还是有的,毕竟被他们语文老师认证过。   不得不说,他现在已经是各科老师偏爱的学生了,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因为他这两科分数高对他优待,另外三科老师嫌他没把自己教的科目学好——也不是不好,只是不够好。   语文老师是觉得,纪时语数外都年级第一了,可真正能上第一的就是数学和外语,他教的语文是混在里头的,那怎么行?   物理老师和老驴的理由几乎同上。   所以纪时一段时间的练习老师们都是会看一看的,提提意见,给给建议,好在纪时不是笨学生,一点就透了。   数学纪时没怎么翻,只是看了看自己最近解决的难题,考虑到高考出卷人是那位神人,纪时已经有意识地在给自己平时的数学练习上难度了,但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发现,不是他题目的难度上不去,而是教材、试卷和各类参考书上的难题数量有限。   考试题毕竟是有难有易的,出教辅的机构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全部都出难题,那除了让自己的书卖不掉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纪时回想了一下,数学帝接受采访的时候还强调自己出的题不难来着,以他现在的难度储备,能在高考考场上尽情发挥吗?   这事纪时还真说不准。   英语题纪时的侧重点还是这段时间掌握的新词汇,包括一些语法上不常见的结构,常见搭配在选择题里考得比较多,可谁也不知道出卷老师会不会在完形填空出一些生僻的搭配,这事儿他们以前就干过。   高三班的学生们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毕竟进入高三之后,每一科都出过那种特别丧心病狂的试卷,一旦他们对某一科松懈了,月考绝对会给他们一个深刻的记忆。   剩下的时间里,纪时在看自己的物理和化学。   这两科的资料和习题是最多的,也是错题最多的,当然,复习到现在,纪时的错题本越来越薄,试卷上的红叉也越来越少,这不得不说是一大进步。   晚自习他稍稍分了会神。   学得累了,即便他想集中注意力去看试卷,可思绪却已经晃到别的地方去了。   纪时也不看手机也不看Mp3,手肘撑在桌子上发呆,打个小盹,过一会再瞥眼手机。   最近他们几个也不怎么聊QQ了,就算聊也都是关于题目的讨论,只有假期会稍微热闹点,因为假期的试卷更多,没法像在教室那样喊一声就行。   纪时插上耳机,又开始听歌。   “来放个电视吧,大家觉得行不?”   纪时估计大家是都累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他干脆也合上书,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一会。   他们班男生喜欢的电影都是欧美硬汉风的,今天放的是施瓦辛格演的动作片,就听见电视上砰砰打个不停,纪时的瞌睡虫都被打飞了。   “等会去小卖部不?”姚蒙问纪时。   “去啊。”纪时点点头,“买点吃的。”   他被他们班同学分了包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看着看着都没人在座位上待着了,一个个把中间几排的位置给占了,看到主角高光的场景,他们喊着直起哄。   “累了,看书真累。”纪时道,“你最近有没有这种感觉?明明之前状态都挺好的,最近就恨不得高考早点考早点结束。”   姚蒙:“我没有。”   他干脆利落的三个字让纪时哽住了,不得不说,他和姚蒙在这一点上完全没有任何共鸣,纪时还觉得他俩想法应该差不多。   潜意识里害怕高考,却又期待着高考的到来。   高考一天不考,他心里就好像有什么事记挂着,始终不能够放松下来。   纪时觉得,现在应该是他复习的巅峰状态,不管是考场上的发挥还是对题目的解读都处于最佳,他担心战线拉长自己会失去这种状态。   复□□会疲软的。   他也很清楚,高考一方面是考学生对于知识的积累,另一方面考的更是他们的发挥,这才是高考考场上总有那么多意外发生的原因。   “没关系的。”姚蒙轻拍着他肩膀。   这会儿教室前排的灯熄了,这样看电影的时候画面更清晰,纪时和姚蒙站在更靠后的位置,姚蒙郑重地看向纪时:“明天你坐在考场上,就不会是这种想法了。”   “我原来在第3考场和第2考场的时候都觉得无所谓,可只要我在第1考场待过,说实话,我就不想让自己排名再跌了。”   所以每次月考,在纪时的激励、同时也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下,姚蒙也在拼,不管是复习还是考试他都维持着最佳状态,因为他不想输,也因为——   他享受在第1考场的感觉。   纪时默默看向姚蒙。   对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一点纪时比谁都清楚,平时对方和周伟乐、黄雅琼他们虽然玩在一起,可姚蒙潜藏着的情绪却不会暴露给他们看,但因为纪时是他的竞争对手,他会暴露给纪时看。   在他眼里,纪时是11班可以和他竞争的人,唯一的那个。   身处第1考场,在强化班那群人的目光下……用一句不合适的话来形容,那一瞬,他似乎成了众矢之的。   “可能吧。”纪时冲他扬了扬眉,“那我争取在第1名的位置待久一点。”   姚蒙却看着他。   “怎么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姚蒙笑道,“这样挺好。” 第126章 考试 语文又来了   这想法是说给姚蒙听的,对象要是换成曾泰然,对方大概只会劝纪时不要怂就是干了。   纪时坚持在教室里把这部电影看完,等回了宿舍,熄灯之前他被姚蒙叫住,纪时以为姚蒙又要喊他去打牌了,结果姚蒙居然给他拿了一盒拼图:“送你,这个能解压。”   纪时:“……”   他已经被姚蒙赠送过一副象棋和一块魔方了,拼图是第三份礼物,为了表达对姚蒙的感谢,纪时送了他一本作文大全,一本《瓦尔登湖》,姚蒙表示无语。   不得不说,这些东西都挺解压的。   熄灯之前纪时拼了一会儿,熄灯之后他就直接躺在床上睡觉了,没有去想明天月考会考什么内容,倒头就睡,一睡就沉,等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闹钟居然还没响。   纪时又拼了会拼图,连脸都没顾得上先洗,不得不说拼图拼起来时间就流逝得飞快,等姚蒙提醒他该去吃早饭了,纪时才刚刷完牙。   两人在宿舍门口耽误了,去食堂的路上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可他们这段时间确实忽略了锻炼,跑得气喘吁吁的,可在食堂刚啃完一个包子,语文考试还有两分钟就开始了。   两人差点把盘子给摔了。   姚蒙:“……考试你记得早点起啊。”   “不要随随便便送人拼图,谢谢。”纪时解释说是拼图的锅,可姚蒙根本不信,他只看到纪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在刷牙,压根没注意他桌上的拼图。   两人这时候不由开始抱怨考场太高,爬楼梯爬得更累人了。   纪时感慨道:“幸亏刚刚吃了个包子,不吃还没力气爬楼。”   姚蒙回以瞪视:“我本来还能喝杯豆浆的。”   他刚刚太急了,豆浆又太烫,还没喝上两口就洒了,这个点食堂里已经没人了,连食堂阿姨都疑惑地看着他们,感觉他们像是从哪里闯进来的闲人,根本就不像正经学生。   两人跑到楼下的时候,考试铃已经响了,等两人一路狂奔到考场,倚着门框喊“报告”的时候,监考老师一脸诧异地盯着两人:“进来吧。”   考场里发出了一阵轻笑声。   纪时的座位就在门边,监考老师把试卷给他发下去,听着他一直喘,这才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这是1班的语文老师,他对纪时不熟悉,毕竟纪时的优势科目不是语文,可这次来监考第1考场,坐在1号位置上的居然不是1班和2班的学生,这难免让他对纪时多了一分好奇。   结果考试时间都到了,纪时还没出现。   在这位老师的印象中,强化班的学生们性格要更活跃些,普通班的学生反而给他一种勤勤恳恳的印象,结果今天考试一开始,印象反而反过来了。   11班这位老师记得黄雅琼,因为黄雅琼作文不错,经常拿高分,也经常被语文老师们拿过来分析。   纪时接过了语文试卷。   这还是他第一次考试迟到,平时上课他都是踩着点到,迟到是常有的事,毕竟懒觉睡着睡着就成了恶习,纪时感觉这种状态有些接近初三,他初三的时候就是这样,早读课天天迟到,可每次考试都能考高分。   他现在写语文都是按顺序写的,从选择题开始做,没有从默写先开始,以前他是怕默写有自己不会写的题,给自己留回忆的时间,可现在纪时已经有拿满分的自信了。   ——他绝对不会在不该扣分的地方扣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语文分数本来就不算高,默写题再扣分,那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感觉是对他的智商发起了挑衅。   前面的选择题还比较有难度,老师们考了几个平时不太考的形近词,不得不说,这次的选项里居然真的有蠹、蠢、蠡这些词了,纪时好歹是吃过教训的,自然能把选项给选出来。   可从前面几道题的风格看,这次语文考试估计不会简单到哪儿去。   纪时心里吐槽着,表情却很淡定,他选答案的时候在自己没有把握的词语下面划着横线,先把自己有把握的选项排除,再慢慢思考,选出正确的答案。   他属于那种很会考试的学生,以前初中的老师就说他有点小聪明。   平时的复习他未必比姚蒙和周伟乐掌握的多,思维也未必比他们转得快,可到了考场上,纪时就可以很冷静地对照选项,选出他认为最优的那个。   即使那个选项不是正确选项,也绝对是最接近正确选项的那一个,只不过他没有排查准确而已。   他是考试型的选手。   但考试的天赋是建立在他对知识点完全掌握的前提下,掌握同样的知识,他可以考出比对手更高的分数,但一旦对哪门课程没把握或者完全没学,他自己在考场上会先慌,分数自然一败涂地。   上辈子高考就是这样,他没有复习,当然没有自信,坐在考场中仿佛是在神游。   然后就浑浑噩噩地考试,浑浑噩噩地告别了自己的高中生涯。   所以纪时他从来不会说对哪一门看看就行,他会很用心的去记,哪怕是他擅长的英语,在别人看来,他好像随随便便就能考出一个很高的分数,可只有纪时知道,他甚至知道某个单词在课本哪一页。   这种充实的学习状态让他很满足,这份满足又助长了他在考场上拿高分。   把选择题写完之后,纪时确认了一遍就转向默写题了。   默写题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纪时知道,一旦老师们开始考《论语》或者《孟子》之类的句子,那这些题就很麻烦。   比如“祸兮福之所倚”这一句,就跟说顺口溜似的,一不注意就把福和伏搞混,一不小心还会被错,背成福兮祸之所倚。   还有“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这种句子,写起来是简单,可背起来其实不是那么容易。   今天这张卷子里的先秦文学就特别多,纪时写字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写错了划道杠就太影响卷面整洁了。   写完了默写部分之后,纪时观察了一下文言文,还好,不是很变态,不管是分句还是翻译都在他的可接受范围之内,但纪时尽量让翻译的文段不那么干巴,他也想在这里多拿点分,所以他就稍稍多花了点心思。   文言文没什么问题,纪时的心就放回去大半,虽说后面的阅读理解和古诗词都让他头疼,可这两项什么时候没让他头疼过?疼着疼着他就习惯了,何况他还经常被语文一级学者黄雅琼辅导,纪时平时不太爱问他们语文老师问题,因为他总感觉语文老师的答案太高深了。   或者说……他们平时的练习和高考的答案还是有差距。   可惜高考官方并不会提供所谓的正确答案,理科类包括英语题还好,语文答案其实是最说不准的。   毕竟阅卷的时候还有“酌情给分”这个词在。   其他科目会酌情给分吗?   纪时估计他们这届数学可能会,毕竟分数出来全省一片哀嚎,不仅学生没面子,出卷人和阅卷人也在疯狂挨骂,那写个“答”字就给分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古诗词鉴赏选的是元稹的《菊花》,“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那句,纪时在诗句下面画横线,画一会儿就用笔敲敲脑袋,好像这样能把他的智慧敲出来似的,敲敲再写题。   他们班特别多人转笔,一思考问题手上的笔就飞了起来,也显得人特别有智慧,纪时其实也挺想学的,可惜他技术水平不行,转着转着笔就飞了,有一次他们物理老师在教室里巡逻,纪时的笔就飞到了他手里。   后面纪时就不敢了,倒不是说对自己转笔行为的反思,而是这么干有点费笔。   他发现,每科的老师都喜欢找他们借笔,有的老师还记得还,有的老师写着写着笔就成他们的了。   笔飞到物理老师那里的时候,他笑眯眯地把笔接了过去:“最近正好没笔写,谢谢了啊。”   纪时:“……”   幸亏是最便宜的晨光笔,呵。   考试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月考监考的都是本校的老师,坐在考场第一排的学生基本都会被借笔。   这场考试也是,老师估计是在写教案还是想自己先答答题,就在讲台上动笔写了起来。   纪时敲了会脑袋也有了点思路,把《菊花》这篇古诗的解析写了下来。   他们虽然迟了几分钟,可写试卷的时间没受影响,现在纪时已经能把时间分配得很好了,他不担心来不及把试卷写完。   尤其语文是最不该来不及的一科。   这次考试的老师可能是花草爱好者,古诗词考的是菊花,阅读理解考的是梅花,纪时明白了,他语文学不好的原因就在这里,他不爱花花草草。   阅读理解的难度比古诗词和文言文要大上不少,是一位作者看到梅花之后想起了故乡,进而感怀抒情的故事,光理解文意其实挺简单的,可有些题理解起来容易,要从文中找到佐证的点却很难,因为作者本身就没有提供那么多信息,纪时只能翻来覆去地编,把思乡情硬生生掰成三个点来达。   这大概是所有考生都会的能力,题目那是绝对看不懂的,但是他们瞎编都能编出好几百字,烦也要把阅卷老师烦死。   纪时是尽量找点,他把他能找到的点都写下来,实在找不到,在横线还很空的情况下他也会编一些内容上去。   最后终于到了作文。   纪时瞟了眼黑板上的时钟,还有65分钟,时间还是很充足的。   这次的作文题是——我想对十年后的自己说。   纪时把笔搁了下来。   这个作文题,他可以洋洋洒洒写上几千字,这篇作文就像特意出给他一样,让纪时在这一瞬间产生无数想法,却又不知道究竟从哪里下笔。   老师们就是戳着他心窝出题的。   但……从现在的他的角度来说,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写。   纪时埋头思索了片刻,想着想着脑袋就黏到桌子上去了,趴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重新思考。   想对十年后的自己说什么呢?   十年后的自己是怎么样,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但他已经在改写十年前的自己,那十年后的未来也是可以被改写的。   随便说两句吧。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十年后的觉悟,那下一个十年,他绝对可以比曾经要过得更好。   首先,他要接受普通的、作为芸芸众生一员的自己。   然后,他要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   纪时把自己列的关键词写在草稿纸上,看时间只剩50分钟了,他开始动笔写。   以纪时的速度,40分钟写完一篇800字的作文毫无问题,但那是时间比较赶的时候,像今天时间有50分钟,他就可以把字写得好看一点,争取多赢点卷面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纪时一边写题一边看着时钟,还好,时间很够,这篇作文又确实有不少让他想写的东西,在写的过程中,他文思如泉涌。   纪时感觉,他写作文分情况,有时候遇上这种契合自己心理状态的题,他能比谁写得都快,质量一般也能得到保证,可有的题他就是把自己后脑勺都薅秃了也想不出来,憋出来的东西他自己都想丢进垃圾桶里。   他们语文老师也挺无奈的,他有时候觉得纪时还挺有才华,有时候又觉得纪时写出来的东西干巴巴的没眼看。   “呼……”   终于把作文写完了,又把前面的题检查了一遍,还剩5分钟考试结束,纪时终于能松一口气。   他这才有空朝考场上其他人看。   都是熟脸,之前在第1考场就已经见过了。   语文考试的尴尬之处在于,当他想偷窥考场上其他人的时候,发现其他人也已经考完了,也在鬼鬼祟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纪时被看的次数更多一些。   他怀疑,大概是他考到年级第一之后身价倍增了。   怎么说呢?这次语数外的第二第三都是附中的时候就在年级上遥遥领先的学生,和他们相比,纪时是高三这一年才窜出来的,之前的排名第1考场这群人根本就不会关注。   可现在,纪时的成绩却由不得他们不关注了。   以前他们也关注过纪时,可不管纪时语数外是年纪前三还是前十,他都没有站上过年级第一的位置,但现在不一样了。   第一还是不同的。   ……   考试铃一响,纪时飞速交完试卷,先冲出考场等着姚蒙,反正他的座位靠前,老师收卷一般按准考证顺序,等了好一会儿,姚蒙才出来,纪时却已经被人从后面勾住了脖子,是许谅。   “你跑什么?”许谅瞅他,“没事,没人想吃了你,大家只不过都想考年级第一而已。”   纪时:“……我饿了,先走了。”   “那一起去吃饭,姚蒙也一起。”   姚蒙轻轻点了点头。   “你俩今天怎么回事,考试都能迟到?”许谅笑道,“不过咱们上上届是有个高考迟到的吧?后来咱们学校要走了每个家长的通讯录,发现情况不对劲就打电话。”   “因为他送了我一个拼图。”   “因为他睡懒觉。”   纪时和姚蒙异口异声。   “我还打算下午回宿舍去拼一下。”   “我同意。”不等姚蒙说什么,许谅先开了口,“纪时考英语迟到最好,那我们不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吗?”   纪时:“……人心险恶啊。”   “你今天才知道?” 第127章 考试 继续考数学   纪时中午在宿舍玩了会拼图,就像俄罗斯方块必须玩到game over一样,拼图这东西拼着拼着就停不下来,好在他脑子里还惦记着下午的考试,克制地玩了一会,他躺着去休息了。   下午的考试总算没有迟到,他和姚蒙两人慢悠悠地从宿舍楼晃到教学楼,上楼的时候还遇到了他们班语文老师,徐老师笑眯眯地问他们上午考试考得怎么样,纪时只能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   分数没有出来之前,最好不要和老师说多余的话。   徐老师监考的楼层在2楼,他一离开,纪时和姚蒙两人立刻跑得飞快,生怕在下个楼梯口再遇到哪个任课老师。   其实他们班老师人都挺好的,和学生相处也很友善,可他们看到老师就怕怕的,尤其是徐老师,一方面因为两人的语文在班里并非顶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语文老师太太太爱展示作文了。   整一个羞耻play。   “唉,紧张死了。”纪时呼着气,“我特别害怕语文老师问我今天作文写了什么。”   “我也挺怕的。”姚蒙说,“但我更怕他这会已经看到试卷了。”   老师们偶尔会有恶趣味,问他们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自己刚说感觉好呢,下一秒,一张有史以来最低分的试卷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真的特别尴尬。   两人到考场的时候,监考老师还没来,最近天气渐渐热了,教学楼也亮堂堂的,红砖的外墙被太阳晒出温暖的色泽,这是一个适合学习,也适合考试的季节,既不太热也不太冷,春节后蓄积的困意也慢慢散去了。   纪时和考场里熟悉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在这个考场上,年级第一是没什么优越感的,座位在最靠门那里,冬天吹风还腿冷,可第一名的意义在于,他前面没有任何人,他也不需要去看任何人,都是其他人看着他。   第一名只有一个。   从上Z中开始,纪时准考证的最后四位第一次是0001,盯着看没什么感触,写的时候还是挺有感觉的,特别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纪时身后的第二名是个女生,也是强化班赫赫有名的考霸,每次考试都在前五名之列,其实理科强化班的女生人数不算少,而且平均分也要比男生高,后面这个女生的物化就是双A+,她和纪时的分差主要在数学上,她比纪时低了几分。   第三名则是许谅,许谅数学强,语文和英语两科也都不弱,他的年级排名也一直挺稳的。   到了这个时间点,最顶尖的那批学生成绩已经很稳定了,即便存在高考发挥失常的情况,那也不过是从清京跌到了金陵,对于本人来说堪称坠机,可在一般人眼里,能去金陵的已经是真正的牛人了。   监考老师进来了之后,纪时就不再趴着了,他腰板挺得直直的,最早从监考老师手里接过试卷。   在诸多学科里,数学试卷看着是最清爽的,除了填空题部分题目稍稍密集了些,大题都是短短一两行剩下一片空白,而且题目也少,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横线和空行。   纪时把笔拿在手里,争分夺秒开始看第一道题。   第一题基本都是考集合,都是一些基础知识,不会上什么难度,一般来说,填空题的计算量不会太大,因为计算量一大题必然就难,即便题目本身难度中等,可题目摆在那里就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考试时间本身是有限的,填空题花的时间多,大题花的时间必然就会变少,甚至有时候把一套试卷全部做完都成了一种奢望,这个时候会不会反而是其次了。   纪时觉得,第1考场和他待过的靠后的考场最大的区别就在数学考试上,试卷发下去之后,整个考场充斥着一种肃穆感,所有人都紧绷着神情攻克一道道题,虽说想法无法具像化,可纪时觉得,这些人脸上都齐齐写着“我会”这个词。   而排名靠后的考场,一般这会儿都在把试卷从前翻到后,再从后翻到前,反正总有不会做的题,反正没可能把一张试卷全部写完,也就不计较耽误的那一点时间了。   填空题的前面10道对纪时而言基本没有什么难度,Z中这边数学考试的平均分基本在110到130之间徘徊,平均分120分的时候比较多,那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填空题的一半都是送分题,真正难的题目也就是第11题往后的4道题目,需要花时间去计算,13、14题答不出来的可能性也很高。   纪时也在最后4道填空题上多花了点时间,他没去注意四周,但据他猜测,第1考场其他人的进度应该和他相似。   他之前看分数的时候也观察过,能在Z中进入年级前30名的学生,200分的试卷数学都在180分以上,有人语文英语更强,可180分这个分数绝对不是低分了。   填空题部分写完,纪时松了口气,第14题确实难度够大,比上次月考的难度要大得多,纪时琢磨了好一会儿,都打算放弃了,幸亏最后关头被他解了出来。   每次数学考试能不空题就是大胜利。   毕竟以纪时这样的水平来说,现在95%的数学题他都是可以解出来的,唯一缺的就是时间,一旦题目难度整体上升,他平均花在每道题上的时间就会变多,那最后几道难题的考试时间自然就会受到挤压。   这次考试的难度和上次月考接近,在填空题上设置简单一点的题目让学生松懈,一到大题就疯狂上难度,纪时不由在心里默默吐槽学校的数学教研组,一套招数用了这么多次都不嫌累。   估计老师们是尝到这么干的甜头了,而且这么出题还省事——把难题加在大题上,数来数去一共就6道解答题,那不比给填空题上难度更舒服??   在为难学生这一点上,老师们都经验丰富。   不过考试次数多了,他们这些学生也慢慢了解了老师们的风格,像纪时填空题做得特别顺畅的时候,他心里就知道这次的大题绝对简单不了。   几何题老师们就来了个下马威,让纪时盯着一个立体图形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把题目给想出来。   平时添辅助线一般添一条思路就出来了,这道题居然让他画了两条辅助线,而且证明过程特别复杂,纪时在那把三角形标志差点写成方的了,而且一会儿ABC一会ACE一会儿ADE,稍有分神就可能把字母写错——那就是另一个图形了。   齐老师就经常提醒他们证明的时候要注意,因为老师们是按点给分,他们把图形ABCD写成ABCE,哪怕证明过程全对,改卷老师也是会把这个错误挑出来扣分的。   因为笔误扣分绝对不能忍,所以纪时写的时候很细心,细心这个词在考场上约等于慢,虽说纪时可以同时保证正确率和速度,可和他平时练习比起来,今天这道题花费的时间确实更多。   纪时的表情已经完全紧绷起来了,考试开始时他的表情还很柔和,带着点放松的意味,但这会儿,他双目灼灼地盯着试卷,整个人看上去专注极了。   熟悉纪时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变认真的标志。   纪时是那种做题的时候很有激情的人,激动却不会上头,反而能越激动越是冷静地把题目解出来,他感觉考试的时候自己身体里藏着团火,需要把这团火激发出来。   现在纪时就是在做这件事。   在第一道大题上耽误的时间多了,做第二题的时候,纪时看题和思考的速度都骤然加快,这是一道综合题型,难度也并不低,不过纪时思考得很快,这会儿他不用写太多字母,数字更多,一路顺下来,思路畅通,中途都没有停滞过,在纸上写答案的时候也同样迅疾如飞。   搞定。   纪时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但他自己并不知道,他整张脸都像正在烤火似的红通通的,那是激动的。   反正每次月考考数学都像是在打仗,遇上一个敌人就一路往前猛冲。   第三道大题出卷老师出了个新题型,以前基本没考过的那种,一眼看过去人真的会懵,好在它就是形式看上去特别麻烦,内容其实并不难,纪时稍加思索也就把题目解出来了。   他觉得,这就是高考和平时考试的区别。   高考的题一般被老师解过、分析过好像都挺简单的,做起来也并不难,像他们做往届的卷子都能拿挺高的分数,哪怕是数学帝往年出的题,他们也能练出一个比高考平均分高得多的分数,主要原因就是题型。   高考多少是有点反套路的,它一般会出一些老师们和学生们万万想不到的题目,一眼懵的也不少,换句话说,高考题的外表比较时髦,但他们平时做的题土,某些题型被一届高考出过之后,才会慢慢地成为大众题型,被各大高中、各家辅导机构放进练习卷里。   所以每一届的学生都会觉得自己做的高考题不简单。   因为在他们之前,那些题目确实没有任何人接触过。   Z中的老师们出题的时候还是挺用心的,一般会加一两道新题目,免得学生们对自己过于自信。   纪时解完第三题之后习惯性地看了眼表,果然,时间又不多了。   他每次解最后这几题都像生死时速似的,纪时每次也都警告自己,说下次不能这样,常在河边走,总有一天他就得栽在时间上。   但是几次考试的难度分布都让他面临这种情况。   当然,其他人也和他差不多,出卷难针对的毕竟不是他一个人,大家享受的都是一样的待遇。   纪时深吸一口气,继续埋头做题。   好在前面的那么多道题已经让他进入了做题的最佳状态,他也不会特别卡,倒数第三道题和倒数第二道题是有难度,可纪时仔细琢磨了很久,这两道题还是被他给解出来了。   当然,耗费的时间一样很长。   到了最后一道大题,时间又只剩10分钟了,这么多次月考,他们老师在最后一道大题的设置上都很无情,纪时从来没有哪一次能痛痛快快把最后一道题算出来的,联考那次不算,题目太简单了,纪时怀疑那次联考的全校平均分能有180分。   第一道题纪时倒是毫无意外地解了出来,这下就剩最后一小问了,纪时也不想次次都死在这里,可很不巧,第一遍看问题的时候,纪时还真是脑袋空空,一点思路也没有。   他又思考了一遍。   笔尖在草稿纸上写字的动作已经停滞了,他眉头下陷,嘴唇紧抿着。   又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人最紧张的时候,手会突然发软,纪时这会就是这种状态,他急切地想写出点什么来改变现状,可越是着急,写字的速度反而比做之前的题要慢,思路也像被突然堵住似的,想不出什么有用的点。   纪时忍不住敲了敲脑袋。   这是一道证明题,其实也是一道计算题,只不过题干先把答案写出来让他去证明而已。   只剩3分钟了,纪时估计这题他是做不出来了。   以月考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量,试卷上提供的空白都不一定够写,三分钟他可能连抄都抄不满,更不用说他现在还没有什么明确的思路。   好在他前面的题都解出来了,这还不至于让纪时太焦虑。   要是前面也空着,最后这十分钟他恐怕只能慌慌张张去翻前面,不会,再慌慌张张去翻后面,也没辙,那他的状态绝对还不如现在。   数学题光靠慌是慌不出来的。   可就算最后只剩两分钟,纪时也没有放弃。   他目光紧紧盯着那道题,脑海中飞速地构想着思路。   然后,他在空白处先写了一个“解”,再把自己想的思路往下面写,他是想到哪里写哪里,也没有去考虑这个思路究竟能不能得出最后的答案,他不确定,因为自己的想法还需要更多时间去验证,可这会儿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条路可能行得通。   纪时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反正时间不够了,他也没有更多选择。   而且他毕竟做过这么多题,数学是他最自信的科目之一,他的直觉也并非盲目的、毫无缘由的。   在数学这一科上,他比其他人更容易来感觉。 第128章 考试结束 语文出分   纪时按自己已有的思路把前面的步骤往试卷上抄,虽说心里很着急,但他头脑却很冷静,他想到的步骤都没有缺。   可是在往后,他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了。   纪时反思了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恐怕要在提高速度上花些功夫,考试题做不完是因为平时的练习量太少了吗??   因为他在数学上花的时间确实没有物理和化学多,纪时觉得,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试卷收上去之后,纪时摸了摸脸,额头上果然布了一层细汗,数学就是让人越写越热的题目,不像其他几科,全程都很平静,严重缺乏激情。   已经是下午4点钟了,不过他们暂时还不能离开考场,因为还有附加题要写。   和之前几次考试附加题难度不高相比,今天的附加题老师们还是挖了个陷阱的,好在统一卷上坑也不少,写到附加题的时候,纪时自然把能跳的坑都跳过了。   他做附加题的时候也比统一卷要更沉稳些,纪时觉得,大概是统一卷才是决定自己分数和排名最重要的大头,统一卷收上去的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哪怕附加题做得再好,那也是垂死挣扎。   当然,如果统一卷本身分数就很高的话,那就是锦上添花了。   写附加题的时候,考场里的灯也亮了起来,其实这会天还没黑,不过光线毕竟不如中午,考场里显得暗沉沉的,灯一开,纪时就有种想打瞌睡的感觉。   ——这么想的好像还不止他一个。   因为就在附加题试卷被收上去之后,纪时注意到,考场里一下趴下去一大片,感觉大家都是在解数学题的时候解出了内伤。   “走吧。”姚蒙敲了敲纪时的桌子,“你等会还回教室自习吧?”   “回。”纪时打了个哈欠,“做得困死了。”   “走吧走吧。”姚蒙把纪时从椅子上拽起来,“你赖在别人教室干嘛?”   纪时这才爬起来,顺着人流下了楼梯,巧的是,这会他们在楼梯口又正好碰到了老驴,老驴看着也像要回教室的样子,一见纪时就把一沓单子塞进他手里:“帮我去教室里发一发,你把名单带着,谁拿了在名字后面划勾。”   纪时一看,是一份关于安全的承诺书。   姚蒙从纪时手里拿走一半:“我也帮你发点吧。”   “行。”   他们班这会不少人在,但是也有人已经提前走了,纪时发一份勾一个名字,没过多久就把在教室里的人的名单都勾好了,他把剩下的承诺书放在桌子上,然后就坐下来解题。   他解的是今天考试的最后一题。   “纪时,姚蒙,你们最后一题解出来没?”周伟乐问着两人,“我感觉今天试卷还挺难的,我没解出来。”   纪时和姚蒙也都摇了摇头。   “那第1考场其他人呢?”   纪时叹了口气:“我光顾着趴在桌上打瞌睡了,根本就没关心其他人解没解出来。”   “时间还是不太够。”周伟乐无奈道,“我感觉高一高二做数学题还挺顺的,结果到了高三题目做不完才是常事。”   “烦人。”黄雅琼幽幽道,“我反正已经习惯了,一切与我无关。”   “每次考完数学就跟没了半条命似的。”曾泰然忍不住道,“数学就是万恶之源。”   对于他的观点,纪时也很赞同。   他觉得考数学比考其他任何一科都累,当然,也要考虑题量的因素在内,200分的试卷总要比160分的试卷和120分的试卷更难考的。   曾泰然眼尖,瞥见纪时在草稿纸上写的内容:“纪时时,你在做今天的数学题?”   “嗯。”纪时点点头,“写解解看。”   这会儿没老师在,教室里的状态特别松散,班里有人拿象棋出来下,也有人挥着乒乓球拍,隔壁11班的同学隔着窗户和他们班同学聊天,外面走廊上也是一片闹哄哄的。   “今天吴言好像来参加月考了,我在楼道里撞见他了。”曾泰然啃着饼干,“我以为他们班主任应该不会让他来考试的。”   “他来了?”   自从上次打架事件后,吴言也成了Z中的名人,大家都听说过他的名字,何况他还长得有点小帅。   不管怎么说,Z中不少女生都是受过《那小子真帅》和《龙日一你死定了》熏陶过的。   当然,在现实生活中,小混混一直让人敬而远之。   Z中本质上没有小混混,好歹是Z县的重点高中,中考得考到699分才能入学,680多分也得花择校费进来,再低的给钱Z中也不收。   一般来说,那种初中就不想学了的学生中考是考不到680分的,中考和高考毕竟不一样,考的科目多,对每一门的分数都有要求。   “不让人考试家长肯定要找的,不让上课已经是很大的惩罚了,放在高一无所谓,可现在都快高考了。”黄雅琼拆了一盒薯片,在周围分了一圈,“不过他怎么样和咱没有关系,有空想这个不如让我在考场上多做一道题,我填空题还有两道不会呢。”   “唉。”   纪时一边分神聊天,一边在草稿纸上写步骤。   考场上写的步骤他还记得,他现在就在往下顺,验证一下自己的思路究竟对没对。   他感觉有点无奈,这思路确实是对的,可他在考场上就没法想得那么快,反而平时练习的时候更快些。   纪时觉得,他还是把做题量先提上去吧。   晚自习纪时照样是在教室里看书,主看物理和化学,英语的话看的是这段时间的难题,多看看多记记,到考场上正确率才能提上去。   第二天上午的英语比上次月考的难度大些,但这次的难题都出在语法上,可能是老师们意识到他们语法的基础还不牢固,把各种w首字母的语法考了一大串。   纪时以前对这种题目最头疼,以前他觉得词汇题还能蒙一蒙,可语法蒙不了,因为have had这类词本质上都长得差不多,他根本辨认不出来。   物理考试纪时全程很冷静,这次的题目出得四平八稳,他也答得四平八稳,至少以他现在的物理水平来说,他在年级上的成绩还算是不错的。   这次考试最让纪时惊喜的反而是化学,因为平时纪时做化学题的时候总有种很难的感觉,但是这次,他全程都很顺,就顺得让他自己都不太敢接受,甚至把试卷写完去检查的时候,纪时自己都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他是不是……跨过化学那道坎了?   “这次化学不难唉。”   收卷的时候,听到许谅这么说,纪时愉快的心情凉了半截,怎么说呢?他觉得不难是相对的,可能相对上次月考不够难,但也绝对不是完全不难。   是有难度的!   绝对是有的!   然后,他就听见姚蒙说:“这次化学确实比上次月考简单不少。”   纪时:“……”   他就不能认真感觉自己化学真的进步了吗?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放在上学期,遇到这样的化学试卷纪时照样会一筹莫展,可这学期,他已经能够很自信地把一张试卷写完,这同样是一种进步,从鼓励自己的角度来说,这是最棒的。   “总算考完了,啊~~”一回教室,纪时就听见曾泰然在那边感慨,见纪时他们进来,他冲纪时挥挥手,“时时,吃不吃烤肠?”   他说着就要给纪时一个熊抱,被纪时给躲了过去。   “不吃。”纪时摇了摇头,“等会老驴估计要来了,你确定要吃烤肠?”   “算了。”曾泰然叹了口气,“我还是吃我的卫龙吧。”   “吃卫龙也会被发现的,味那么大。”黄雅琼朝他看了一眼,“我这有豆干,你要不要?”   “要!”   豆干是“好巴食”的,经过他们论证的超市散装豆干的巅峰,目前他们附近超市没有比这个牌子更好吃的豆干,当然,它的价位也比别的牌子更贵,不过高三生们买起来就没有忌讳了。   一个星期吃一大包零食不存在任何问题。   ……   果然,纪时他们正啃着豆干呢,老驴就进了教室,老驴看到他们吃东西也没说什么,考试是挺耗精力的,他们老师平时改试卷的时候也会塞两块饼干补充能量。   不过他们吃得比较简单,都是没有什么味道的饼干,年轻老师的口味要丰富点,还喜欢分零食吃,不过他们一般不敢分给他吃,都是私下里偷偷的分。   老驴毕竟也年轻过,他刚分进Z中的时候还是个刺头脾气,那会被带他的化学老师折腾过不少次,不过还是没能把他的脾气磨掉,到最后,那个老师自己反而怕了他了,恨不得老驴离自己远远的。   老驴自己当上了前辈,也开始带其他老师,但他不喜欢折腾人,也觉得没必要,反正老师这个行业本质上是靠本事吃饭,他脾气再差,只要他课教得好就饿不死。   老驴进教室主要是来说之前那个安全承诺书的,还通知了他们被确定为入党积极分子的名单,他们班就只有一个人被列入培养了,不过整个年级总人数都不多。   老驴离开教室之后,徐老师笑眯眯地进了教室。   这是一张考试之后11班同学最不愿面对的脸,可没办法,徐老师平时上课可能都没那么积极,但发试卷的时候他绝对是第一名。   “哎呀,明天就放假了,我今天来发试卷是不是不太好啊?”   11班全体:“……”   是啊!   原来您也知道啊!   啊啊啊啊,知道你还来!   简直了……   “不过我想了想,难得的一个假期,大家的生活也需要试卷来充实一下。”徐老师脸上笑容不变,“你们是理科生,平时在数学、物理和化学上花的时间最多,我也没说过什么吧?那平时你们看过理科之后呢,心里也要惦记惦记语文,明天就是个好机会。”   11班:“……”   怎么说呢?   语文老师就是这种文绉绉的风格,七拐八绕的,总是把折腾他们这件事吹得如此美好,他们以前也经常上当的,但是现在,他们已经不是17岁的自己了,他们已经18岁了!   “来,把试卷发下去。”   纪时拿到了自己的语文试卷,他这次考了129分,距离130分一步之遥,作文分数不低,但是前面的题目错的不算少,当然,这是他平时学习的常态,哪天他真能考140了恐怕他自己都害怕。   办不到的事情就是办不到,他的语文就是考不到140,这一点纪时已经认命了。   而且他觉得物理化学还能追一追,语文想追真的不容易,纪时感觉,他高考语文如果能上125分应该就挺美的了。   他当年高考语文考了几分来着?   纪时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觉得,应该是个挺惨烈的数字。   语文老师笑眯眯地离开了教室,一分钟之后,数学老师也满面春风地进来了。   大家都是一副被摧残过的表情,因为数学老师接下来说的话和语文老师差不多,就是他平时是一个多么好的老师,试卷发的少,题目也比别的班出的少,反正明天大家也没什么事,就在家反省反省这次考试的结果,争取下次能考到一个更好的分数。   大家:“……”   怎么说呢?每个老师都觉得自己这一科花的时间少,那他们的时间都去哪儿了?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黄雅琼哼了一首五月天的歌,歌词是“时间是贼,偷走一切”,纪时觉得挺契合的。 第129章 休息 日常生活   数学老师当然不是空手来的,他带着高三生们最爱的试卷和分数,就像给他们分礼物似的把数学试卷分了下去。   “纪时,196分哈。”齐老师拍拍纪时的背,别看他老人家年纪不小了,拍人的时候手劲还挺大,“你的试卷我看了,还差点时间就能解出来了,思路是对的,所以最后那题没给你全扣了。”   改卷老师下手还是挺仁慈的,只扣了4分,还给他留了3分。   他数学这次照样是班里第一,但齐老师没提年级排名的事,纪时就知道自己一定不是年级第一,不然齐老师肯定要提一嘴的。   那纪时估计,他们强化班一定有人把最后一道大题解出来了。   纪时觉得,他从现在开始是得把数学题的解题速度提一提了,不然次次都是生死时速,等到了高考怎么办?   这种事绝对不能养成习惯。   ……   英语老师是第三个进教室的老师,年轻老师毕竟还是很要面子的,她总算没长篇大论平时他们在英语上花的时间少这种话,他们班同学都认为英语老师也不敢说,毕竟其他老师个个都资历老,她敢这么说就像是对其他老师有意见。   他们英语老师一看就是那种生活不愁的乖乖女,看着也不像会和其他人起争执的样子。   老师强硬有强硬的好处,脾气软又脾气软的好处,可从学生的角度来说,他们这个年纪还挺吃硬不吃软的,老师脾气越好他们就越蹬鼻子上脸,英语老师之前凶过一次之后,他们班的气氛立刻就变和谐了。   就……欺负老师是好人。   纪时的英语这次考了113分,扣分很平均,作文扣了点,单选、完形和阅读理解各错了一道,就是一份看上去特别干净漂亮的试卷,英语老师都没特意夸他,因为就连她也对纪时的年级排名麻木了。   纪时从来没让她失望过,属于她整个教师生涯最让她满意的学生之一。   “又是一个第一。”周伟乐一脸羡慕,“我愿意用我的物理来换你的英语。”   “那纪时不是亏了吗?”   周伟乐不甘心地握倒,但他承认黄雅琼是对的,纪时的物理好歹能上100分,他的英语呢?目前还在90分左右挣扎。   但周伟乐已经拼尽全力了,他是从及格线边缘一直冲到90分的,其中的酸甜只有他自己知道,当然,纪时学习物理和化学两门的态度也给了他很大激励,他是看着纪时一步步从70多分、80多分一路爬到班里前十、前五的,周伟乐就想着,纪时那么厉害,他可能做不到对方那样,那做到对方的一半至少也是可以的吧?   所以他冲了,而且结果比他想象中好很多。   他嘴上说着羡慕纪时,但其实对自己的英语成绩很满意了,哪怕是半年之前,他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英语有一天可以上90分。   怎么说呢?   至少在周伟乐看来,自从纪时坐到他们附近之后,他、姚蒙、黄雅琼包括曾泰然的分数都或多或少提高了。   所以老驴一直没给他们这一片换过座位,班级里的座位倒是会左右转,让每个人都有坐在中间的机会,具体到个人变动就很小了,但老驴偶尔还是会换换座位的,让几个他看中的学生的座位离纪时近点。   纪时把试卷塞进书包里:“放学打球去不?”   “打什么,乒乓球?”   “羽毛球吧。”   他们班是有羽毛球拍和球的,之前用班费买的,和老驴提过一次老驴就同意了,老驴甚至还问他们班费够不够,不够他去找学校争取,去体育馆那边给他们借几副专用球拍。   在这种花费上,老驴真的一点也不抠。   “我不跟你们打,你们抽起球来真要命。”黄雅琼一脸嫌弃,“不过今天考完了我也想放松一下。”   黄雅琼约了她同桌和前后排女生去步行街上买小饰品,她还想去新华书店看看林俊杰专辑的CD。   “大胆!”曾泰然又跳出来了,“徐老师和齐老师都说要你们好好看试卷了,你们怎么回事?”   其他人都斜着眼睛瞥他:“这里最不可能看题的人就是你好吗?”   “别废话了,揍他。”   纪时微微一笑:“打羽毛球别带他,谁带他谁是狗。”   “同意。”   “好。”   曾泰然又开始表演了,总而言之,到了放学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操场。   Z中暂时还没有室内运动馆,不过等他们毕业之后几年,学校搬到新校区之后好像就有了,反正不管什么学校都是毕业之后设施才突飞猛进,在校生永远享受不到最佳福利。   操场上人也不少,一看就是毫无元气的高三生,纪时觉得高三生的气质和其他年级就是不一样,哪怕高一高二有不少人高马大的学生,可和他们瘦巴巴的高三生站在一起,照样是高三生更加沧桑。   “来来来!”   纪时的体育细胞不太行,可他一点不嫌弃自己,瘾还挺大,他和周伟乐先打对手,打着打着周伟乐就嫌他实力菜,要和曾泰然他们换,后来改成曾泰然对纪时,那就是最强对最弱,曾泰然和他打了一会就受不了了,赶紧换成姚蒙来。   纪时:“……我觉得你们看不起我。”   曾泰然:“纪时,我觉得你白长这一身黑皮了。”   长着一张运动健将的脸,结果运动细胞居然是他们几个人里最差的,连看起来最文弱的姚蒙都不如。   纪时:“怪我咯?”   皮肤黑是遗传,他爸皮肤就黑,但是个头又瘦又小,体质就是不如别人。   不过纪时也是因为一开始没上手,打着打着他动作就快了,后面周伟乐他们也不抱怨了,和他打了一轮又一轮,纪时输多赢少,但坚持的时间还挺久的,没有一上手就被轰了。   “你们明天什么打算?”周伟乐问。   “我妈最近不在,我就在学校待着吧。”纪时答道,“可能明天上午去门口书店看看杂志。”   “我也想放松一下。”周伟乐叹气,“感觉考完试人特别累。”   “要不你来学校,明天一起来门口书店?”   纪时正好还没把拼图拼完,明天拼个图,再去门口闲逛买点水果,时间估计就差不多了。   “把乒乓球拍带上,咱们也可以去打乒乓球。”姚蒙提议道,“周末不少人都去乒乓球台那边。”   “行啊。”   适当放松也是很有必要的,一直看书确实会很累。   打球打了好一会儿天才完全黑,一直到操场四周的灯亮了,周伟乐和曾泰然才结伴回家,纪时则和姚蒙一起去食堂,这个点食堂还正常开放,毕竟是周六晚上,什么点来吃饭的学生都有。   纪时今天想懒一次,不想去教室自习。   “那我也回宿舍吧。”姚蒙看他一眼,“打牌不?”   纪时本来想吐槽来着,后来想想,他也很久没打牌了。   “我先把图拼了。”   “先打牌。”   周六晚上留在宿舍的人不多,要么去教室自习了,要么在外面玩,Z中校门口的门禁是晚上10点半,超过10点半就不给人进来了,除非老师同意,不过高三之后还在玩的毕竟是少数,但也有学生会选在这个时候出去上网。   都是个人选择。   对一部分人来说,高考临近是动力,但对另一部分人来说,高考同样意味着负担。   承担不住会选择逃避再正常不过了。   姚蒙说着打牌,其实就是斗地主,一开始他们人都没凑齐,还是隔壁宿舍两个同学出去买水果回来,才凑齐了人数。   姚蒙老是拽着纪时打牌,其实他瘾也不是很大,而且纪时觉得,这家伙可能只是想满足自己爱算牌的毛病。   就……真的有点离谱。   不过打牌本身还是很愉快的,纪时打完牌再回宿舍拼图,终于把拼图搞完了一大半。   拼到一半纪时接到了他妈的电话,他满脑子都是拼图,根本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光知道“嗯嗯”了,等挂断电话他才晃了会神,他妈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但拼图这种东西确实会上瘾,就跟他后来玩2048游戏来着,玩的时候觉得真无聊,这是给傻子玩的吧,结果玩着玩着天都快亮了。   ……   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纪时整个人神清气爽,昨天他完全没有想考试的事情,加上身体和大脑都得到了放松,所以今天的状态特别好。   试卷可以留到下午和晚上再看,爬起来之后,纪时和姚蒙结伴去食堂吃了点早饭,到了9点多近10点的时候,太阳渐渐高了,曾泰然和周伟乐也带着球拍到了乒乓球台,几个人一起打了会球,又去门口书店逛了逛。   门口书店照样有《今古传奇武侠版》和《奇幻版》卖,不过质量确实不如纪时上初中的时候,他初中的时候给这两本杂志贡献了不少零花钱,门口书店也有《萌芽》和《花火》这些卖,还挺畅销的,当然,也有1块钱一份的《扬子晚报》,这个便宜,他们班同学都挺喜欢。   《扬子晚报》在高考生里最受欢迎的原因是,它每年都会登高考的试题,而且经常有各种学校的新闻。   便宜也是重要原因。   《环球时报》和《参考消息》这种时政类报纸门口书店也有,他们一般都是蹭着看,老板也不说什么,门口书店的老板给人一种完全不管事的感觉,只要他看不见,随便学生做什么,只要别偷书就行。 第130章 活动的一天 高三生的日常……   从学校门口书店出来,一行人都两手空空,他们又去隔壁文具店溜达了一圈,被路过的汽车吹了一嘴灰。   “咳咳。”几人一边吐灰一边摸脸,这下手上也蹭上灰了,曾泰然忍不住怒骂:“开慢点就不行吗,能不能有点素质?”   这几天天气有些干燥,新闻上也经常报道pm2.5和pm10的新闻,不过Z县这边的环境一直是舒适宜人的,靠近海边,又是农业大县,没有什么污染企业,这个时候最烦人的大概就是油菜花田的蜜蜂,Z中附近刚好有一片油菜花田,蜜蜂嗡嗡吵个不停。   这种生物是纪时除了蛇之外第二畏惧的生物。   可今天曾泰然偏偏嚣张地穿了件亮黄色的T恤,一只蜜蜂绕着他兜圈,纪时默默离他远了点。   学校门口不少学生和家长进进出出,纪时他们晃了一圈也不知还能做什么,干脆把象棋带到教室里继续下。   脑力游戏上纪时和姚蒙就强多了,曾泰然是最菜的,被杀到耍赖不肯再玩:“早知道我就继续打乒乓球了。”   “没人陪你。”   曾泰然干脆自己玩,从讲台上跳下来再起跳,伸手去够教室的门框,他们班男生都喜欢这么干,一般不容易被抓住,但是很容易摔个屁股墩。   据说隔壁某班哪个人被班主任抓到了,罚他连跳五十个,跳到他整个人都快哭了。   “别在那学青蛙了。”周伟乐冲曾泰然挥挥手,“咱们菜的和菜的一起玩,别管他俩了。”   曾泰然打着哈欠过来:“中午在哪儿吃饭,食堂还是出去吃?”   “就在食堂吧,我饭卡上还有钱没花完。”周伟乐忽然叹了口气,“按咱们高考的时间,我饭卡上的钱可能都花不完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黑板上的“距离高考还剩XX天”,可因为今天是休息日,黑板上根本就没写东西,周伟乐没来由地有些怅然了。   上学期不得不痛苦地狂补英语的时候,他希望高考能赶紧来,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但这学期,大概是所有人、四周的一切氛围都在渲染着高考这件事,他反而希望高考再迟些就好了,拖个一年,让他的英语能上100分。   高三这一年,因为和纪时、姚蒙他们相处得特别愉快,每一天周伟乐都觉得挺开心的,就连最麻烦的英语学起来都不那么痛苦了。   他妈老觉得他高三这一年吃了不少苦头,因为他的学习态度要比之前好很多,可周伟乐听到这话只有茫然,他真的挺开心的,一点不像被摧残过的高三生。   纪时和姚蒙激战正酣,不得不说,和姚蒙下棋也是真的累,这人走一步至少想五步。纪时一样是输多赢少,不过对比曾泰然和周伟乐,他还是能和姚蒙拼上几局的,那两个人上了就是白给。   “你俩还没下完吗?”曾泰然和周伟乐的对战早就结束了,看到纪时和姚蒙还在慢悠悠地下,终于忍不住嚷嚷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纪时瞅他一眼,“你安静点。”   曾泰然乖乖闭上了嘴巴。   他在纪时面前一直挺乖的,就很莫名,两人特别投缘,明明曾泰然本质是个怼怼,可他就和纪时处得来,所以老驴也没考虑过给两人换座位。   又等了一会,纪时终于又一次输给姚蒙,可以一起去食堂了。   “周末来食堂的人比我以为的多不少,我以为周末都没人吃食堂。”周伟乐饭卡里的钱多,所以拿了不少碟子,到了高三,走读生来食堂的频率其实比高一高二的学生要高很多,主要是图方便,中午能节省不少时间。   “食堂的饭比我妈烧的饭好吃多了。”曾泰然感慨道,“真想让你们品尝一下我妈做的饭。”   曾泰然他妈自己有事业,家里的饭基本是她和曾泰然他爸一人占一半,但家庭成员们一致投票认为他爸做的饭更好吃,他妈干脆一甩手,谁做饭好吃谁负责做饭,她就成了主要负责孩子学习的那个人。   据曾泰然说,在他小学五年级以后,他妈曾经数次企图重掌饭勺,可惜这个计划被无情地扼杀于摇篮之中。   毕竟辅导曾泰然学习可比做饭可怕多了。   纪时也不嫌弃食堂的饭,不过他妈做饭真的比食堂的大厨师傅要好很多,手艺是一方面,材料又是另一方面,他们那边的菜贩对于“食堂货”都有专门的称呼,指代的是哪一类型的蔬菜大多数人心中有数。   “下午你们打算干嘛?继续打球还是回去看试卷?”   纪时扒着碗里的饭没开口,他打算听听其他人下午的计划。   “再打会羽毛球吧,过了4点去教室自习?”周伟乐道。   “我没意见,不下象棋就行。”曾泰然是真不想下象棋,他感觉动脑子的活动和他这人天生就不搭。   周伟乐又去看姚蒙,姚蒙点了点头。   纪时也跟着点点头。   “你们说今晚会不会出物理和化学成绩?”周伟乐问。   “物理老师估计不会,老驴嘛……”   一说到老驴大家都沉默了,因为还真说不准,谁也不能保证老驴会不会突然拿着一沓试卷进教室,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所以为什么我们星期天也要提到老驴?”纪时忍不住道。   “是周伟乐先提的。”最先说出老驴名字的曾泰然倒打一耙,被周伟乐勾着脖子述说兄弟情谊去了。   当然,他们平时虽说经常拿老驴开玩笑,骨子里还是非常敬重老驴的,别看老驴天天挂着一张马脸,他有时候急匆匆出门上班鞋都会穿错,都会被学生私下里笑。   纪时他们酣畅淋漓地锻炼了半个下午,直到四五点钟才回教室继续去上自习,曾泰然和周伟乐都和家长们说好了,晚上可以一直留在教室里,中途他们接到黄雅琼打来的电话,对方说已经在步行街买完东西了,等会也一起回教室自习。   他们打算把晚上的时间全部用来看试卷。   下去球打完之后,纪时他们在学校门口买了点零食和水果,晚上不打算吃饭了,一进教室就开工,把试卷看完再说。   ……   他们进教室没多久,黄雅琼就到了,她拎着好几个小袋子,里面估计是针织绳之类的东西,等坐下来之后,黄雅琼一人给他们递了一个小袋子:“给你们的礼物。”   “这么大方?”曾泰然怪叫一声,被黄雅琼凶巴巴地瞪着,“不要你还我!”   “要当然是要的。”   纪时打开包装袋,里面装着一个木制的笔筒,是原木色的,笔筒前面印着一只米老鼠,看上去特别憨,这是最简单的笔筒,不是饰品店里更流行的陶瓷式样的,更耐摔。   “谢谢。”纪时很郑重地道了谢。   他出去逛的时候总想不到给他的小伙伴们买些什么,黄雅琼性格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要比他们周到多了。   “客气什么?”   黄雅琼没提这是家长嘱咐过的,她毕竟是县城人,家里和Z中的老师们多多少少有些关联,所以她家人都知道和她玩得不错的几个同学学习成绩好,黄雅琼在家里也经常提纪时和姚蒙,所以她出门的时候,她爸妈也让她给玩得好的同学带点东西。   纪时觉得,他下次出门的时候也应该给小伙伴们带些什么,最近他爸妈经常给他塞零花钱,纪时除了吃饭和学习用品之外也没有别的开支。   不过他一般就是送书或者送杂志,曾泰然他们男生好打发,送黄雅琼东西好像确实有点纠结。   还是先做题吧。   黄雅琼送的笔盒被纪时塞进包里,打算摆到宿舍里去,他正好有不少笔,可以一股脑塞进去。   纪时终于翻开了这次月考的语文试卷。   他是129分,班里第一的黄雅琼是141分,她比纪时高了12分,这差不多是两人分差的正常水平,反正从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开始,黄雅琼的语文成绩就很稳定,纪时和她的分差值也很稳定,基本在10分到20分之间。   纪时也已经习惯自己现在的语文水平了。   他的作文扣了8分,按这次的扣分情况来说,他的作文分数还算不错,因为这次作文的平均分整体不高,纪时的作文居然只比黄雅琼少扣了1分。   纪时一开始不知道,他还是晚上对试卷的时候才发现的,因为他总分差值和黄雅琼之间差距是很大,可作文老师居然给了差不多的分数,而且他这次的作文分数居然比曾泰然还高。   “你写了什么?”曾泰然扒开纪时的试卷就要看,纪时先挡了会试卷,过会还是把手移开了。   “很真情实感啊。”——来自黄雅琼的点评。   “是篇好作文,我发现纪时你发挥真的很不稳定。”——这是曾泰然。   他的作文分自然是比周伟乐和姚蒙要高的,这两人在作文上的发挥都中规中矩,分数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平。   纪时的大作被大家传着一起欣赏了。   “要这么写吗?”周伟乐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那我也学学,回头说不定作文也能考个超高分。”   姚蒙已经拿出手机对着纪时的作文猛拍。   纪时:“给你看就看,拍下来也太过分了吧?这样和语文老师有什么区别。”   “其实人家不叫姚蒙,人家叫徐蒙。”曾泰然笑道,“我也觉得你们挺过分的哈,黄雅琼的高分作文你们不看,盯着人家时时的作文看,时时多可怜。”   纪时举双手赞同。 第131章 复习 关于各科   对此,大家的解释是——物以稀为贵,黄雅琼的高分作文太常见了,没什么可看的,反而是纪时难得的高分作文更让人稀罕。   周伟乐一脸妒意,他忍不住拍着纪时的肩膀:“纪时时,我说你数学和英语两科已经够厉害了,语文也考那么高的分数,你到底想干嘛?”   纪时:“……别忘了,黄雅琼才是这次的第一。”   “那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分数?”周伟乐翻开自己118分的语文试卷,“上天何其不公,你英语好已经很让我嫉妒了,现在语文作文居然能拿高分。”   “上天对我们帅哥就是这么不公平。”曾泰然形容自己必须加上帅哥这个词。   “你是看那本作文大全写出来的?”姚蒙一脸不可思议,“千万别告诉我。”   纪时:“……我也不知道。”   下次让纪时拿次语文高分他还真未必能拿出来,只能说,发挥这种东西真的说不准,他有时候就是能发挥好,但有时候就发挥得很差。   但总体来说,他的语文好歹是上120分的平均线了,在Z中这样一所以理科见长的学校,语文分数能稳定在120分以上已经是难得的高分了,尤其对他们理科班的学生来说。   就算放在强化班,纪时的语文分数也不能算低了。   虽说相比较数学和英语,他的语文的确有些拖后腿,可那也只是相对他的数学和英语而言,事实上,纪时语数外三科总分能上年级第一,语文绝对不算是很差的,年级上不乏那种数学190多语文110的学生,和他们对比的话,纪时的语文分数还属于让人羡慕的那一类。   被围观久了,纪时终于忍不住吐槽:“能别一直盯着我看吗?也去看看黄雅琼好吧?”   他说归这么说,可他在其他人借黄雅琼试卷之前就已经把对方的试卷抢到手了,纪时不羡慕黄雅琼的写作水平,因为作文或多或少还是和天赋相关,可黄雅琼答前面阅读理解和古诗词赏析的水平真的太强了,她好像很清楚出题人究竟想要什么答案,每次回答都正好契合了那个点。   纪时根本就做不到。   这次姚蒙的语文分数不是特别好,主要是作文上扣分多,他语文分数比纪时低了有7分,两人的分差基本来自作文,因为姚蒙和纪时前面的题得分几乎是一样一样的,所以他俩语文分数基本差不多,纪时作文发挥好的时候就是纪时高,纪时作文发挥差的时候就是姚蒙高。   用语文老师的话说,他们是典型的理科生思维,没有从出题人的角度出发,文段里明显的点他们都能写出来,可文段里隐藏的点他们就发现不了了。   姚蒙和纪时两人越对答案越想笑,因为他们发现这次月考更巧了——两人在阅读理解和古诗词赏析上扣的分居然一模一样,而且扣分的点都差不多。   “你教我写作文吧。”姚蒙看向纪时。   纪时神情沉重:“你让我教你,不如让曾泰然教你。”   他默默翻开曾泰然的试卷,姚蒙一看,顿时怔住了。   开头还是熟悉的“我的爷爷是个老农民”,关键是这篇作文一共也就扣了10分,所以曾泰然的语文分数比他还要高,但姚蒙这次真的忍不住了:“这次的作文题目是对十年后的自己说吧?这和你爷爷有什么关系?”   曾泰然不疯他都快疯了。   姚蒙就听曾泰然一脸郑重:“你看看我下一句。”   “他信奉陶行知先生的一句话——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自己干,我就是在这种教育下成长起来的。”   其他人:“……”   简直绝倒。   他们真希望阅卷老师可以理性一点,如果曾泰然他爷爷真的是老农民的话,真的能完整讲出陶行知先生这么一长段话吗?   但曾泰然真的赢了,而且一直在赢,从未输过。   说实话,对方编写作文的天赋他们这群人甚至黄雅琼都有些羡慕,因为她每次都得想好久的主题,再用具体内容把主题充实丰满了,曾泰然就完全不需要东想西想。   ……   数学这次纪时不是年级第一,但晚上他们复习的时候,周伟乐和他分享了对方知道的消息:“这次数学第一好像是许谅,他考了199分,1班有个197分的,普通班好像也有一个197分,接下来就是你了。”   纪时其实不是很介意自己单科没上年级第一这件事,毕竟他上次月考已经考过总分的年级第一了,和总分排名比起来,单科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可他也清楚,就算自己不在意,适当的胜负欲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可以考不到年级第一,但是他必须有一颗去争夺年级第一的心,只是考分数而已,这是最简单也最纯粹的竞争了。   姚蒙这次数学和纪时的差距不大,他总分193分,主要是后面的大题扣了分,他倒数第一题的最后一问直接没写,所以分数全被扣光了。   到了他们这个水平,数学考试的竞争主要就是最后那几道大题了,大题能拿足分,数学总分必然不会太低,可一旦大题失分多,竞争力也会在一瞬间丧失。   数学的竞争就是这么干脆,像这次考试这样1分2分的差值其实不是太多,差距主要就存在于最难的那几道题上。   周伟乐的数学这次是190分,他和姚蒙一样最后一问没拿分,但他前面又有题目少写了过程,被改卷老师毫不客气地把分数扣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订正题目的时候耐着性子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改。   “我已经比去年好很多了。”周伟乐叹了口气,“去年齐老师可头疼了。”   主要去年他在班里就姚蒙一个竞争对手,两人数学分考来考去都差不多,要么姚蒙第一,要么他第一,可自从纪时横空出世之后,周伟乐真的体会到了危机感,他从那以后就和数学第一说了再见,而且连第二都考得少了,基本都是第三第四。   那是因为姚蒙被纪时激励到了,这一点周伟乐很清楚。   可他心里也是有些不服的。   哪怕总分排名远不如姚蒙和纪时,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在数学这一科上的尊严。   所以今年的考试,不管最后一道大题的难度如何,周伟乐总是会尽力把能写的步骤写全,宁可多写不少写,这次考试完全是因为最后那几道题太慌了,他怕写不完才加快速度的。   ……   纪时把后面几道题和黄雅琼讲了一遍。   最后这几道题他、姚蒙和周伟乐的正确率都不低,只有黄雅琼和曾泰然两人扣分比较多,黄雅琼前面的填空题也有错误,所以他们干脆暂时把桌子拼起来,纪时主讲——这是黄雅琼和曾泰然的力荐,因为周伟乐的思维比较跳,姚蒙讲题的时候表情太冷酷,不利于他们两位学子的心理健康发展。   所以姚蒙和周伟乐就在旁边负责补充。   讲完一道题,纪时停笔的同时目光看向黄雅琼。   对方依旧皱着眉头,但过了一分钟左右,对方的眉头舒展开来,用笔在本子上写着公式:“是这个过程,所以推出b的数值,再根据b去计算c,进而得出式子的全部数值。”   “就是这样的。”   黄雅琼一捶脑袋:“居然这么简单,我在考场上怎么就想不到?”   “就是因为在考场上想不到才难啊。”曾泰然趴在桌上,试图逃掉向纪老师、姚老师和周老师复述解题过程的要求,可惜三双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就连黄雅琼也好奇他能说出什么,曾泰然只得磕磕巴巴地开讲了。   他还是听懂了不少内容的,思路都是对的,只是过程太慢,等得其他人都要冒火了。   “希望这次讲完我下次还能记住吧。”黄雅琼正感慨着,纪时却冲她招了招手。   “怎么了纪时?”   “这本资料。”纪时从桌肚里翻出一本他之前用过的辅导书,在黄雅琼疑惑的时候,他飞快地翻着书,再把第99页和第138页折了一个角:“我感觉这两道题和刚刚讲的那题差不多,你可以看看。”   “你不用了吗?”   “暂时可以借你。”   “那我尽快用完。”黄雅琼笑眯眯地接过了书,忽然,她眼睛瞪大,“哎,纪时时,别告诉我你把参考书上的内容都记住了。”   纪时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纪时的记忆力确实挺好的,而且他并不确定上一辈子自己的记忆力究竟有没有这么好,这难道是重生者的福利?   但纪时觉得,他的记忆力或许与重生无关,只是他真正把学习这件事记在了心里,不管是单词、公式还是默写,他都竭尽所能地去记,不忽略任何一个知识点,不让自己有松懈的机会。   他宁可认为这是学习之神给他的福利。   “好羡慕啊。”   黄雅琼其实压根没想到天赋过人这种事情,天赋是重要,但刻苦这个词也不可忽视,她觉得,纪时之所以能记住每道题在什么地方,那一定是他已经把一本参考书都翻烂了翻透了,从这个角度考虑,纪时能把最后的大题做出来一点也不意外。   如果她能记住所有的题型,把它们都刻在脑子里,她的数学也一定能考出超高分。   虽然她这么想有点把纪时神话了,但黄雅琼的的确确觉得,每次和纪时一起复习或者听对方讲题,她都能有新收获。 第132章 正义使者 化学分数揭晓   等纪时确定黄雅琼不再需要他帮忙讲题之后,他就和姚蒙他们讨论着最后一道大题的思路,因为之前做题的时候纪时发现,这道题还有另一种更方便的解法,他把自己的想法和姚蒙他们说了,姚蒙和周伟乐都挺喜欢挑战难题的,于是就加入了对这道题的思考。   他们讨论起来会下意识忽略外界的事情,所以一抬头看到老驴站在自己旁边的时候纪时心跳都过速了,他压根不知道老驴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老驴已经盯着他们看多久了。   他默默瞥向曾泰然。   后者一副无辜的表情,用眼神告诉他他已经提醒过了,只是纪时自己没有注意到。   “你们继续,我在这又不耽误你们。”   老驴说归这么说,可他人根本就没走,而且他老人家站在这,讨论的气氛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于是周伟乐和姚蒙乖乖滚回自己的座位,老驴则从身后拿出一沓试卷,先翻着最上面一张,递给周伟乐:“这次考得不错,并列年级第一。”   周伟乐立在那里,成了一只呆头鹅,嘴里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出两个字:“……第一……”   “我骗你做什么?”   老驴还以为周伟乐是不相信他的话,其实他就是太震惊了,别看周伟乐化学考11班第一的次数不少,可他还是第一次考年级第一,真的是整个高中三年第一次。   他觉得自己和年级第一这个排名毫无缘分。   他考119分的时候,年级第一120分,他考118分的时候,年级第一119分,以此类推。   他也很想考满分,其他人都觉得119分和118分已经无限接近于满分了,可他能考十次118分却考不到一次120分,不是这儿错一点就是那儿错一点,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很细心了,可总在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扣点分。   从某种程度上说,周伟乐已经认命了。   考不到年级第一的话,班级第一也挺好的。   但这会儿,听着老驴口中的“年级第一”,再看着试卷上红通通的120分,周伟乐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里发酸。   哪怕是并列第一,那也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   而且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他整个高中生涯都没有哪一科考过满分,他从来没有过光辉的时刻,明明他的理科也很强,可是其他班同学只知道姚蒙,后面又加上一个纪时。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的语文和英语太差了。   但现在,他真的很高兴,就算在排名表上120分和110分一样是A+,可这份满足感只有周伟乐自己清楚。   上次考试被物理老师批评过之后,周伟乐认真反省过自己,明明已经是高三了,他为什么还是会犯各种错??   是他真的不会吗?不,只是坏习惯已经养成罢了。   而且,他并没有纪时和姚蒙那种竞争的野心,纪时表面是很天然的,对排名对成绩似乎都不是那么在意,但对方很克制,很拼命,不管做什么都竭尽全力,对方从来没有对自己松懈过,即便是对待分数最高的科目也一样,姚蒙则是另一种状态,他对其他人没有竞争心,但对纪时有,那自然而然地,竞争就在他俩之间形成了。   想要竞争班级里第一的位置,粗心是绝对不可以的。   所以他俩答题的时候都不会出现自己这种情况。   周伟乐私下里在改,语文和英语这两科上他不敢和那两个人竞争,也绝对竞争不过,但理科毕竟是他的强势科目,他为什么不能争一争呢?   不是说必须超过对方多少多少分,那也属于痴心妄想,但他好歹应该更虔诚地去对待这些科目吧?   周伟乐看着120分的没有一道红叉的试卷,默默攥紧了拳头。   老驴下一张试卷抽给了姚蒙。   他们几人一看就知道,他手上的试卷是按班级排名来摆的,班级排名高的试卷摆在前面,那也就意味着,这次姚蒙化学是班里第二。   纪时瞟了一眼,姚蒙这次化学考了117分。   他不由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老驴下一张会发谁的试卷。   冷不防地,他的脑门被敲了一下:“别光盯着看了,下一张试卷也不是你的。”   “哦。”   “不过下下张是你的。”老驴卖了个关子,“这次考得很不错,是感觉来了?”   “多少分?”   老驴光在那说话,又不给纪时看试卷,他对自己的化学分数真的很好奇,没忍住问了一声。   老驴默默把试卷递给了他。   “耶!”   不顾旁边这位马脸老师在,纪时轻吼了一声,这下姚蒙和周伟乐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纪时的试卷被摊在桌子上,所以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的考分。   ——112分。   正确率93.3%,全班第4,处于全班前6%,已经是一个无限接近于5%的分数,放在年级上,以11班惯常的排名来看,纪时这分妥妥的进前5%。   A+在手!   “你也不用太激动。”老驴看到他的模样都不由笑了出来,“你前面的复习都是白复习的?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的分数也该往上提一提了。”   纪时太激动了,他化学上110分了!   这是怎样的神迹,他考化学的时候感觉是挺好的,可他真没想过自己化学能上110分,他才开始复习的时候感觉自己化学考100分都难如登天,但现在,112分确实是他自己考出来的分数。   “赞!”   “厉害了纪时!”   “难怪我觉得老驴进教室的时候满面春风,看来大家这次考得都不错。”   他们觉得纪时实在是太猛了,化学说上110就上110,感觉纪时化学上90分也才是不久之前的事,一转眼的功夫,他化学突然就考到这么高的分数了。   “恭喜啦纪时!”   周伟乐勾住纪时脖子:“你这112分里有我的一部分吧?”   “有有有。”纪时笑眯眯的,“伟哥可以占6分,但伟哥你的120分我想要全部。”   “我也想要全部。”   “我也想考120,可我只考了105。”黄雅琼叹了口气,“哎,这个分数上A肯定没问题,能上A+吗?”   “高考看发挥吧,咱们学校毕竟不能用来类比全省。”   “我才99。”曾泰然无语了,“老驴刚刚问我,多考1分我是不是就屁股疼?”   但从班级排名来说,他们这一片就算是曾泰然的分数也不低了,所以老驴也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和他说的,没有说重话。   好歹曾泰然每次考试都是有进步的,老驴是班主任,他不习惯和颜悦色地去夸学生,可也不至于给有进步的学生泼冷水。   这个年纪的学生都是很需要鼓励的。   纪时只顾看着自己的化学试卷傻笑,真的是有生之年,他的化学居然能考这么高的分数。   他这下一点也不羡慕周伟乐和姚蒙了,他没必要和对方比,他只要比过去的自己强就足够了。   “完了,纪时时傻了。”曾泰然手在纪时眼前挥了好几下,可纪时理都没理他。   “这是《范进中举》原文重现吗?现在是我曾屠户上场的时候了。”   曾泰然正打算站起身,却被纪时推回椅子上:“你真是屠户,等毕业了带你去我家,我带你去帮人杀猪。”   曾泰然:“开玩笑的,别那么认真嘛。”   纪时超级满意。   其实这么多次月考他对自己的化学成绩都挺满意的,虽说之前一直没达成他的终极目标,可自己的进步纪时还是看得见的。   他只是忍不住对自己要求更高些而已。   “纪时,你现在还有短板吗?”周伟乐问他,“你这次三门总分多少?”   “430多,我具体没看。”纪时解释道,“咱们学校平时给分松,作文分高,而且数学试卷的难度也不是特别高,在高考考场上想考这个分是很难的。”   纪时毕竟经历过一次高考了,所以他很清楚。   高三这一年,Z中每次月考能上400的不在少数,可高考成绩出炉的时候,Z中总分上400的寥寥无几,他们那一届清大在Z中录的最高分是420多,纪时记忆里他们年级第一就是这个分数,京大应该也差不多,可这几次月考,Z中的最高分都能有430分以上,那也就意味着,等到高考的时候,Z中的平均线要低个10到15分左右。   当然,这和那年高考数学的难度有关,可那年的英语特别简单,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数学导致的巨大分差。   “我看看哈,数学196,语文129……”周伟乐算完之后抬头看了纪时一眼,“很遗憾,你这次三科总分没上第一。”   “1班那个第一分数有点恐怖了,她主要是语文比你高不少,所以总分超过你了。”周伟乐道,“但是2班没人超过你,你这次应该是年级第二。”   “可以了。”纪时微微一笑,“重要的是,这次我化学是A+。”   等到排名公布的时候,他至少不是前30名里唯一一个化学少了“+”号的,纪时不想当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在化学上,他要从众。   他是人,人从众。   “她很稳,也很猛。”黄雅琼道,“我初中和她一个班,那会她就经常考年级第一,而且她也不是那种死读书的类型,脑子转得特别快,但是又很认真。”   “对,在附中的时候她就挺厉害了,许谅也很厉害,不过许谅综合起来没那么强,她没有弱科。”   “还有下一次月考呢。”曾泰然把大脸凑过来,“以我们时时的实力,下次月考绝对会掀翻强化班,他这次没上第一,只是因为精力放在化学上,等我们时时开始关注语数外三科了,哼哼哼——颤抖吧,强化班!”   黄雅琼:“……你是哪里来的反派?纪时你离他远点。”   纪时搬着椅子,往黄雅琼那边稍稍挪了挪。   他们这群人之前是不太关注年级第一的,那种东西离他们实在太远太远,都是志在清大和京大的学霸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清京预备役就在他们身边,他们对纪时是充满信心的。   “在这一点上,我支持纪时。”黄雅琼拍拍纪时肩膀,“争气点啊,纪时!”   纪时:“……你不是让我离曾泰然远点的吗?怎么也开始学他了?”   “因为他是反派,我是正义的使者。”黄雅琼忽然中二了起来。 第133章 单科 复习日常   过了好一会儿,纪时才从自己化学上了110的状态中冷静下来,可以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化学试卷了。   这次化学的难度不算大,基本是化学教研组的平均水平,这是他们这几个人的一致看法,一般来说,如果化学教研组真的下了狠心的话,年级上出满分的几率应该不高。   纪时试卷基本都写完了,没有空题。   错了的题目他在考场上的确没想到正确的解答,可卷子拿到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是错在哪儿了,这是试卷做多了之后的经验,一张试卷的分数分布了然于胸。   ——因为他对自己的考试状态和已掌握的知识点都很清楚。   纪时一共扣了8分,选择题错了一些,后面的大题错了一些。   他盯着题目研究了一会儿,大概知道这些题的知识点在哪里,就把化学书翻出来看了看,又从之前的试卷里找错题出来对比,对化学这一科,纪时不会说他有多少不该错的题扣了分,这些题目都是他在考场上深思熟虑之后写出来的答案,以他现在的实力想拿满分还很难,现在的正确率已经是他的人生巅峰了。   纪时默默转到后排,请周伟乐帮他讲讲他错了的那几题。   其实让纪时自己去想,他未必不能把这几道题想出来,可周伟乐毕竟更熟练些,对方讲题的时候有种自然而然的感觉,不像纪时还得苦苦思索,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答案未必能说服他自己。   “这边的化学反应是……”周伟乐摸着下巴,“你看这……”   他写题目写得飞快,好像根本不需要思考这一过程,化学公式是主动出现在他笔下的,纪时不敢有一点分神,他怕自己跟不上周伟乐的节奏,因为周伟乐讲题实在是太快了。   当然,被小伙伴们吐槽过好几次之后,周伟乐已经放慢了速度了,但他思维跳也有跳的好处,他能想到其他人想不到的点,有些内容甚至不是老驴在课堂上讲过的。   “明白了吗?”周伟乐问。   纪时用力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把试卷拿回去:“你让我再琢磨琢磨看。”   “行。”周伟乐拍了拍他肩膀,“你这会不看英语的话,把英语试卷借我,还有星火的资料也借我。”   “专门讲语法的那本?”   “对。”周伟乐点了点头。   纪时弯下腰找了一会儿,找到了那本语法资料:“你最近在看这个?”   “嗯嗯。”周伟乐把自己的英语试卷拿给纪时看,纪时默默眨了眨眼。   满分15分的单项填空题,周伟乐错了8个——因为这次英语的难度放在了单选上,how、which这些内容,还有一些根据语义选答案的选项,比如of course和by no means之类的,对纪时来说这很容易,可对周伟乐而言,那么多的of和out就足够把他逼疯了。   “不过纯看语法的话,我感觉这本不是特别好。”纪时道,“你稍等一下。”   他又去纸箱里翻了,考试结束他刚把纸箱搬回教室,找起东西来有些麻烦,他干脆蹲到桌子底下,把纸箱里的资料往椅子上摆,终于找到他要的一份小册子:“这是之前哪个资料里夹的语法大全,我觉得挺实用的,再把我之前做的笔记借你,单词本要不要?”   周伟乐伸出双手:“要!”   纪时的复习资料绝对是第一手资料,这么多次第一不是白考的,周伟乐平时也会找纪时借,可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也不好意思一直拿着纪时的资料,毕竟纪时自己也要用。   可纪时人真的太好了!   周伟乐以此依次接过纪时给的各种资料,那本星火纪时感觉不是特别好,可他还是借给周伟乐了,反正资料的好与坏无非就是发挥功效的多少,他觉得不适合自己的资料未必不适合周伟乐。   ……   纪时看完化学试卷后,晚自习也要结束了,教室里这会儿尤其安静,每个人都在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纪时补充着自己的学习笔记,又试着做了几道新的化学题目。   他其他科目的参考书基本都看完写完了,只有化学和物理还剩不少,主要他买的也多,还有补习班那边发下来的,就算每天疯狂写写写也写不完。   可这些书和资料确确实实发挥了作用,看着自己上半年差点不及格的化学分数,纪时就知道自己的进步有多大。   不过……现在还不是终点。   纪时还担心自己下次考试会被打回原形,或者遇上难度大的卷子100分都上不去,这都是有可能的。   但不得不说,这次考试的成绩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哪怕只有一次,纪时也觉得心满意足。   这证明他为化学苦熬的日子都是值得的,最冷的天下完补习冻得手拿不住笔的晚上、熄灯之后脑子里依然盘桓着化学题的夜晚……正如老驴所说,也到了他有所收获的时候。   即便这个分数依然没法和周伟乐姚蒙比,可它是专属于自己的回报。   “现在咱们就剩物理还没出分了。”曾泰然伸了个懒腰,“不知道张老师这次会不会发飙。”   “发飙了你会怕吗?”黄雅琼瞅他一眼,“不过还真说不准。”   他们班的物理成绩不如化学稳定,化学毕竟有老驴这根定海神针在,张老师虽说偶尔发飙,可论威慑力比老驴这个班主任差太多了。   没办法,班级里大小事情都是班主任管着的,任课老师的权威性的确不太够。   下了晚自习,周伟乐、曾泰然和黄雅琼结伴出校门,姚蒙则和纪时一起回宿舍:“你这次物理感觉怎么样?”   纪时想了想:“考的时候感觉不错,应该能有A+,你呢?”   “我也不错。”   纪时觉得自己不该问的,姚蒙的物理根本就不用担心,对方是真正的五边形战士,纪时只能算四边半,这还是他无耻地把物理也当成自己长处的基础上。   “回宿舍之后一起看看化学题?”姚蒙提议。   “行啊。”纪时点点头,“去我宿舍吧,那边安静点。”   纪时带上自己的参考书,姚蒙也带了他的,两人的参考书有重叠,也有不一样的,每本参考书的出题风格都不一样,纪时还特意扛了一本《五三》。   “你带这个不累吗?”姚蒙冲他伸手,“要不要我帮你拿两本。”   “不用了。”纪时肩上背了不少书,书包放不下的他就抱在手里,“主要是这本上面有题目我没琢磨透。”   如果不是姚蒙提议回宿舍一起看化学,纪时根本想不起来这本书,他的《五三》使用频率确实太低了,主要是化学的各类辅导资料实在太多太多,《五三》在里面根本算不了什么。   两人在路上走得不快,回宿舍之后倒是争分夺秒,今天他们也没去食堂吃炒饭,宿舍里有面包和泡面,饿了就吃那个。   纪时攒的难题多,姚蒙的也不算少,可能难住他的题确实都不简单,纪时撸着袖子左思右想,还没解开几道题居然就熄灯了。   宿舍外面响起阵阵狼嚎声。   天一热学生们就躁动起来了,不像冬天个个都抓紧时间上床睡觉,这会儿根本没人睡得着,都嚎着抗议学校熄灯太早。   学校里的路灯还没有熄灭,窗外黑里透着一阵朦胧的红光,纪时把手电打开,姚蒙也拿了手电筒,两人决定再解两道题休息。   Z中宿舍最让人无语的就是用电和用水,插座每个人座位上都有,可是根本不通电,就是个摆设,浴室里也有淋浴头,但是没有热水,只能干看着。   “这个考点也太偏了吧?”纪时皱起眉头,“一般人根本就想不到。”   “出卷老师考的就是你想不到。”周伟乐道,“大家都考满分又有什么意思?”   纪时感慨万千:“就算大家都考满分,我估计也考不到满分。”   姚蒙离开之后,纪时又把这几道题反复看了几遍,他解题的时候解得很辛苦,所以总不能解完就丢到一边,总得经常拿出来看看。   手电筒用着用着就没了电,好在纪时买了两个补充着用,平时放在书包里去出租屋充电,等回宿舍住了就能继续用。   他用的是最底端的版本,手拿的那种,他们班不少人都用的带夹子的,可以夹在床头,平时还能立着用,确实比纪时的方便,不过纪时熄灯之后学习的时间不长,设施差一点也无所谓。   晚上周伟乐给他发了几条QQ,问他语法题的事,纪时给他讲了两题,告诉他后面的等明天早读课再讲,反正明天是英语早读。   他睡觉的时候还在想这次化学考试的事,他脑子里在排着等差数列,想着这次112,下次113,下下次114,高考前的几次模考一结束,他能考119分!   做梦真好。   他之前一直是以110分作为目标的,但从现在开始,他的目标就是112分了!   冲冲冲冲!   ……   第二天一早,纪时感觉自己是兴奋过了夜里没睡好,从早读课开始,他就止不住地开始打哈欠,还是周伟乐问的题目拯救了他,让他稍微精神了点。   今天上课的内容就是讲试卷,他把各科的试卷摆在桌上,就见老驴喊他和周伟乐出来,让两人去办公楼那边领单项奖金。   纪时这次总分没上第一,英语的单项倒是一样拿了,周伟乐却是第一次,去办公楼的路上,他全程躲在纪时后面,周身散发着让纪时无法理解的害羞气质。   他真不知道周伟乐居然还会害羞。   “什么叫还会害羞,我超级害羞好吗?”周伟乐搓着手指,“我还是第一次拿这么大的奖,等会我要说什么吗?”   “不用,签字就行。”纪时拍拍他肩膀,“相信我,完全不需要紧张,拿奖的时候还挺开心的。”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周伟乐问。   “是。”   他又忍不住羡慕起纪时来:“我之前物理和化学考试就应该再认真点的,考个满分没那么难吧?”   纪时勾住他脖子,稍稍用了点力:“伟哥别忘了,对我来说那是很难的。”   他俩真的挺互补的,除了数学之外,两人擅长的科目和不擅长的科目刚好反过来了。   回教室的时候,周伟乐全程就跟踩着棉花似的,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了,他去的时候说自己后悔了,回来还是重复着同样的话,看来这次的单科第一对他的刺激还是挺大的。   “让人羡慕的人回来了。”   这会刚好下了早自习,曾泰然冲纪时和周伟乐吹了个口哨:“纪时时,你拿过多少笔记本了?”   纪时眨了眨眼,他已经记不清了,反正他数学拿过英语也拿过,还有一起拿的。   用曾泰然的话说,他这是反向从学校身上赚钱,因为他光是拿的单项奖金都快赶上学费了。   他们这一圈人都觉得纪时实在太稳了,偶尔拿一次单项并没有那么难,黄雅琼拿过,周伟乐也拿了,可连续性长期性地拿,就算是强化班那几个尖子生也未必能做到。   “就等着物理和化学拿了。”纪时小声道。   “你有没有把我们伟哥放在眼里?”   纪时忍不住幻想了一下自己物理和化学拿年级第一的画面……实在还是想不出来,因为一点真实感也没有,距离现在的他实在太远太远。   他也想拿啊!   其实纪时超级羡慕周伟乐的,就像周伟乐羡慕他的英语一样,人总是会仰望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比较强势的人,纪时就是这种心态。   可他很明白,以他现在的水平,拍马也不可能赶上周伟乐,但纪时也有自己的目标,他只要向着自己的目标一步步前行就够了。   他写下的每一张试卷,他修改的每一道题,他耗费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回馈给自己。   “考试结束,进入下一个复习阶段。”纪时伸了个懒腰,声音响亮。   “纪时你又开始了。”黄雅琼撑着下巴,“放慢你的脚步,等等你的朋友黄雅琼吧。”   “周伟乐吧。”   “姚蒙吧。”   “曾泰然吧。”   “乖。”   曾泰然那声“吧”说得特别响,一听到纪时的回复他就知道自己被纪时占便宜了,立刻朝纪时冲过来,可惜纪时跑得特别快,他只打到了椅子,还差点从纪时椅子上栽下去。   纪时整个人笑傻了。 第134章 看分 想有幸福的烦恼   上午老师们依然是讲试卷,讲卷的同时也对照高考大纲帮他们完善已有的知识点,老师们也很清楚,复习到现在,学生们掌握的知识都有些僵化了,不少人都是越复习越少,没有去想着拓展知识面、丰富自己的学习层次。   当然,这并非是学生的问题。   高三生承担着高考的压力,不仅是学习上的,也是心理上的,拓展的工作更适合放在状态比较轻松的时候来做,老师们之所以选在这个时机,也是希望能够帮助学生减压。   纪时对照着试卷,把拓展的知识点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课堂上老师们拓得不深,怕他们一口气吃不下去,不过纪时打算课后再琢磨琢磨,不管怎么说,老师们不可能浪费时间讲一些完全没用的知识点。   数学老师这次把数学的最后一道题挑出来先讲,光这道题就讲了大半节课,他讲得细,黑板上写满了过程,写完之后又擦了一部分才把全过程写完。   数学老师直接开始抱怨黑板太窄不够他发挥了,虽说Z中的设施已经是全Z县最好的了,可这完全不能让老师们满意。   后一节物理课,物理老师抱着试卷慢悠悠地晃进了教室。   大概是其他科目的分数都早早出了的缘故,他们有种很久不见物理老师的感觉,当然,张老师一露面,11班几乎所有学生都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很好,没有暴风雨来临前的迹象,他们应该能安全过关了。   “开始发试卷。”张老师扫了一眼教室,“姚蒙,118分。”   这次姚蒙的物理依旧是他们班第一。   张老师随后念到了周伟乐的名字,这次周伟乐比姚蒙低1分,考了117分,他上次才被张老师批评过,这次张老师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多余的话。   “纪时,114分。”   冷不防纪时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紧跟在周伟乐之后,而且他才比周伟乐低了3分,比姚蒙低了4分。   简直……   牛逼。   纪时感觉这次自己的物理和化学都爆发了,他自己都没想过这两科居然会有这么高的分数,班级排名也全部都上来了。   打不过姚蒙和周伟乐是很正常的,这一点纪时早就习惯了,可这次的分差却是这么多次考试以来最小的,他物理只扣了6分,化学也只扣了8分,纪时上讲台领试卷的时候甚至有些忐忑,他担心改卷老师把分数改错了。   “拿呀。”见纪时一直盯着试卷看,张老师把试卷塞进他手里,“不敢看?”   纪时轻轻点了点头。   “这不是考得挺好吗?有什么不敢看的?”张老师拍纪时肩膀的时候用了点力,“以你这个状态保持下去,高考的时候绝对能考出一个不错的分数。”   纪时打算回座位的时候张老师却没肯让他先走,反而让纪时转过来,面朝着后面黑板:“大家都看到了,纪时同学花了半年多的时间从80多分考到114分,现在还有40多天才高考,你们好好努力也来得及。”   纪时被夸得脸上冒火。   Z中老师夸人的时候特别朴素,但又特别真情实感,他能感觉到老师有多欣赏他的进步,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这就让纪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们办不到的!”   “纪时就一个,纪时是纪时啊!”   张老师凶巴巴地瞪过去,手抓着粉笔盒又想丢了,可大概是想到校内传闻,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纪时逃似的跑回了座位。   虽说他们班同学天天见面都熟得不行,可被老师当成模范站在讲台前面……和被语文老师晒作文有异曲同工之妙。   纪时收到了来自周伟乐和曾泰然的小拳拳:“你到底想考多少分?我都有危机感了。”   周伟乐也没料到纪时物理能到114分,或者说,他清楚纪时一直在进步,可没想过对方的进步速度居然那么可怕。   去年他考117分的时候,纪时是80多分,今年他还考117分,纪时居然已经114分了,这进步幅度就跟坐了火箭似的,由不得人不服。   化学其实也是,他这次是考了满分才显得和纪时分差还不小,可依他对纪时的了解,下次同样的试卷,哪怕他考不到满分,纪时说不定都能超过112分。   因为纪时就是这样的人,属于可怕级别的物种。   纪时盯着自己的物理试卷瞅。   怎么说呢?听到分数的时候他觉得挺惊讶的,自己居然能考这么高的分数,可试卷拿到手、看到错题的一瞬间,纪时就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能考这个分了。   卷面很干净,没有几道红叉,他错的题目也是考完之后讨论的比较难的题,纪时的错误率比姚蒙周伟乐高,可整体来说,他其他题目的正确率都得到了保证,简单题型全对,中等难度的题也全对,在难题里他也能拿到一定的分数,这才是他这张试卷分数不低的理由。   纪时一直是从容易的题开始突破的,他很清楚,不管是什么考试什么试卷,简单题和中等难度题绝对占了大部分,难题是用来区分的,出卷人也不可能用难题让所有学生都考低分。   简单题是基础,是巩固,他物理和化学两科考不到高分就是因为基础太差,但现在,基础渐渐被夯实了,复习的效果也就慢慢显现了。   “可以啊纪时。”   物理试卷发完之后,因为张老师时不时提到纪时的名字,他们班同学就老是往他这边看,纪时只能整节课冷漠脸,装作一副苦心学习的模样,可张老师却不肯放过他,在那说“看人家纪时,听课的表情多认真”,纪时都想哭了。   怎么说呢?以前他物理成绩不好的时候张老师经常叫他起来答题,纪时倒觉得还好,可现在,他能明显感觉到张老师对他的器重,但他现在只希望这份器重能稍微少点。   不过尴尬归尴尬,老师讲的题他确实都认认真真听了,丝毫没有怠慢。   一个星期就那么几节物理课,以后听一节就少一节了,扣掉高考前的各种考试和假期,能真正好好听课的天数也就一个月都不到了。   他还得利用高考前的这段时间让自己的成绩稳固下来。   物理课结束之后,纪时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他课间休息都趴在桌上,以缓和物理老师给他制造的压力。   但纪时显然忘记了一句老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语文老师笑眯眯地进教室之后他并没有警惕,在语文老师打开电视之后他把下巴稍微抬了抬,却没想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试卷。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作文格上就是他本人的字迹。   本来上完物理课他又累又困,这会儿整个人却是彻底精神了,可语文老师却没有把作文移开的意思,开始声情并茂地讲述这次的作文。   纪时后背已经挨了周伟乐好几拳了,他甚至听到了周伟乐的偷笑声。   纪时:“……”   他很想说,语文试卷难道不该从前面的题开始讲起吗?讲讲阅读理解也好啊徐老师!   可惜徐老师却一心想和他的学生们分享他在这次考试中发掘出的“惊喜”,纪时和黄雅琼都中招了,以曾泰然的作文分数,他应该也在徐老师展示的学生的行列,可徐老师嫌他写的内容重复度太高,这次就不晒了。   曾泰然也在捂嘴偷笑。   他一点不介意自己的作文被老师展示,可他挺乐意看纪时气急败坏的样子的。   继物理课之后,纪时度过了一节难捱的语文课,他不得不感恩数学老师、英语老师和老驴,这三位老师都是很内敛的人,夸人就夸一次,绝对不带任何后续。   上午放学,纪时连食堂都懒得去,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装死。   曾泰然和周伟乐一人扯了他一个袖子:“吃饭去,姚蒙,一起!”   “让我缓一会儿。”纪时一脸绝望,“我的人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黄雅琼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表情:“没事,还有我陪你。”   语文分数他们是绝对满意的,可徐老师的风格……明明已经被对方教了这么久,他们至今很难适应。   纪时感觉更甚,因为他毕竟曾是一个成年人,对这副场景尤其适应不良,他完全不记得他们语文老师居然有这种习惯,大概是因为他以前语文成绩很不行吧?   去完食堂,吃了顿饱饭,纪时才稍稍缓了过来。   回教室午休,他继续看物理和化学的资料,天渐渐热了起来,教室里的风扇没开,只把两边的窗户都敞开了。   他和姚蒙一起先回了教室,周伟乐和曾泰然则叼着牛奶进来,也没出声,喝完牛奶之后也把书打开了。   中午的高三教室特别安静,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考完一场试有很多试卷等着订正。   午休时间往往比晚自习更安静,中午容易困,吃饱之后人就没什么精力,纪时有好几次都是看着书就趴到桌子上了,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可看物化两门的资料时,他还是保持着绝对的专注,再困也要撑住。   等物化的资料看完了,纪时再去看英语,密密麻麻的字母是绝对的瞌睡神器,纪时看着看着头就点起来了,过了一会就睡着了。   他昨晚本来就没睡好,一直睡到了下午上课被曾泰然推醒。   纪时摸了摸嘴巴,还好,没流口水。   下午依旧是讲试卷,考试次数多了,老师们讲试卷的效率也大幅提高,不像去年开始的那几次月考,老师们几乎是揉碎了知识点往他们嘴里喂的,到了现在,他们老师就不仅仅是巩固基础知识了,侧重点也不完全在这上面了。   毕竟课本也已经过了无数遍,再重复去复习的话,不仅学生会产生厌烦情绪,老师们恐怕也会不耐烦。   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月考就结束了,该把它产生的分数和成绩都忘了,不过纪时他们一群人还是一起去看了成绩。   和周伟乐透露的消息一样,纪时这次果然是年级第二,但和年级第一的分差比较小,许谅这次依旧是第三名,他们三个的分数在第一张排名表上都能拉开差距——从第四名往后,分数和他们三个的差距有足足8分。   所以姚蒙这次的年级排名没跌,还升了几名,他这次已经排到年级第16了。   “你们俩都挺厉害。”周伟乐找到自己的排名之后咧嘴笑了,他这次数学分数不错,语文和英语都没太砸,总分排名在年级上也还不错,在100多名,这个排名和他年级第一的化学不太匹配,可已经是他这么多次月考的最好成绩了。   周伟乐挺知足的,他这学期两次月考排名都在往上升,他自己预估着,哪怕高考语文和英语两科就保持现在的状态,他也能选到一所不错的理工类院校了。   周伟乐没想进top名校,别说清京,金陵之江这几所top5校都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但只要他的分数能高出一本线20分上下,他的选择范围就广了,理工类的,航天类的,这些都是他的理想学科。   一想到自己正在为梦中情校而努力,周伟乐就充满了动力。   他不想学现在最火的金融,虽说Z中上届不少毕业生去学了这个专业,可周伟乐总觉得,这个表面上闪闪发光的专业并不适合他这种从小县城里出生成长的学生,他感觉安安静静做研究可能更适合自己。   金融是一个繁华的世界,他是一座静谧小城中的人。   其实他们几个人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曾泰然对传媒广告行业比较感兴趣,纪时没想好,可如果让他去选的话,他估计也会选偏研究类的学科,但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他的物理和化学都不太好,而且数学是一门很看重天赋的科学。   纪时深知自己没有数学天赋,他也并非数学天才。   天才是用来探索宇宙的奥秘和数字的原理的,他最多算是一个努力的凡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   “现在也不用着急想。”姚蒙搭着纪时肩膀,“现在更重要的是把该学的科目学好,你才有底气选想学的学科。”   纪时点点头:“是啊。”   至少比起上辈子,这是一个不让他觉得懊悔的高三,不管学什么,不管去什么学校,他都有了选择的机会和可能,而上辈子,他什么选择都没有。   如果他有去清京的分数却烦恼选什么学科的话,那是最幸福的烦恼。   就等高考了,他想有这种烦恼,也希望他爸妈和他一样烦恼一次。   继续加油吧。 第135章 学习中 没有必要去学别人   纪妈是周一晚上来县里的,带着大包小包,她在家里忙到4点多出门坐车,坐的是最后一班。   她来县里之后常坐城乡中巴,有驾驶员的电话,该什么时候坐车都是电话里问人家的,赶上最后一班就行。   她带了外婆家的鸡蛋,还有一只杀好的老母鸡,是外公从鸡窝里抓的,还有家里的蔬菜和姨父带的带鱼,阿姨家住在海边,那边养鱼养虾的人多,经常给纪时带好吃的。   他妈每次过来都觉得纪时瘦了,虽然体重秤上的数字每次都证明她是错的。   纪时晚上要去上课,鸡汤还在炖,要上完课回来才能喝,带鱼倒是早早烧好了,都是那种又厚又宽的,他们去菜场买的带鱼都偏薄,吃起来不够爽。   “时时,你五一回家不?”   纪妈这么一问,纪时才想起来,五一劳动节也就剩十来天了,Z中法定节假日都是放假的,高三生也一样放。   “回吧。”   他确实很久没回家了,过年之后基本就没回。   “你要是想在这看书就留在这,想回就回。”纪妈道,“反正五一节没人喊你吃饭,你回去也是在家待着。”   “我回。”   他五一待在这,他妈肯定要留下来陪他,可四五月份开始是家里最忙的时候,西瓜青椒还有小麦这些全部都要忙,纪爸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忙不过来他倒是会找临时工,可临时工一是价格不低,二是做事没有家里人心细,有纪妈在是最好的。   纪时也一直让他妈不要过来,她不来他反正不会饿着,她来了家里的事都耽误了。   可纪妈性格也挺拗的,特别是纪时成绩变好了之后,她觉得纪时吃好喝好了状态才好,这学期的成绩也有她在这改善伙食的因素在。   纪妈知道纪时这次考了年级第二,是周婷璐她妈透露的,据说物理和化学是两个A+,纪妈虽然不清楚两个A+意味着什么,但这绝对不会是坏事,肯定是好事。   拗不过他妈,五一纪时肯定是要回去的。   不过他心里清楚,就算他五一回去了,他妈肯定也会想办法给他弄好饭,帮他把里里外外收拾好了,纪时住校的时候,他爸妈吃饭都是能糊弄则糊弄,每天吃饭的时间都不固定,所以两个人的肠胃一直不太好。   可如果纪时想动手帮忙,就会被他妈以高三生要学习的理由推回去,反正天大地大没什么比他学习更重要。   纪时都忍不住直叹气,他感觉自己高三最多就是比高一高二的时候忙了点,可在他爸妈眼里,他俨然都成国宝大熊猫了。   晚上的补习课纪时照常去上,他物理化学现在已经完全跟得上老师的思路了,补课老师出的题目,只要不是那种难到人想哭的题,他基本都能解出来。   而且纪时并不是一味地去听老师的解析,他也有自己的思考。   去补习班的这条路他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晚上走过,白天走过,哪条路边上有块大石头、哪里有坑他都清楚,这个季节风吹着正舒服,他会把电瓶车骑慢一点,一边哼着歌一边骑。   他之前骑车的时候还戴过耳机,被他妈看到之后狠狠批了他一顿,说他快高考了就得特别注意,听不见后面车按喇叭的声音该怎么办?   其实晚上根本就没什么人,纪时回来的时候基本家家都睡了。   Z县人都睡得早,这里毕竟是座小城,不是灯红酒绿的大城市,晚上8点之后街上就不见什么人了,除了饭店还开着,其他店铺的灯都关了。   纪时以前出来住天天光惦记着去哪儿玩了,对其他事情都不太在意,反而是最忙的这个高三,他忙碌的同时还有兴致去观察四周。   曾经高中是个他不愿去回想的地方,他过得不愉快,充斥着记忆的都是懊悔,但现在他可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可以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弥补这份懊悔,纪时真的很感恩。   “回来了啊纪时。”   纪时电瓶车刚停下,对面人家就和他打着招呼:“我们家有道题目想问问你,你现在有空吗?”   纪时把电瓶车撑脚撑住,拿着书包去了对面。   他和住在这一片的学生原本不太熟,特别是对面的男生性格特别害羞,不过一讨论起题目,大家都是有很多话要讲,这毕竟是涉及自身专业领域的东西,想法如果不表达出来,讨论题目也就失去了意义。   “如果是化学和物理,我不一定能帮上忙。”   “不会不会,你这次物理和化学不都是A+吗?”   等男生家长离开之后,他俩讨论的氛围才变正常了,对方看的是这次考试的最后一道数学题,纪时刚听他们数学老师讲过,解起来并不难,据对方说,他们班老师讲课太快了,这道题他没跟上,所以才来问纪时的。   除了数学之外,他还问了几道英语题,这也是纪时的优势科目。   解完题已经11点了,纪时洗了澡看了会书也睡了。   ……   五一前的这段时间过得飞快,老驴看他们个个都期待放假,已经提前给他们打了预防针,五一之后就开始下一次月考,各科教研组也在开发新的复习大礼包,让他们五一回家开心开心。   “没什么好期待的了,我还想去海市呢!”曾泰然歪着脑袋,“人生啊!”   “别嚎了。”黄雅琼向来很能治曾泰然,她眼刀一飞曾泰然就闭上了嘴巴。   姚蒙转过身:“放不放假都一样吧?试一样要考,卷子一样要写,和平时有区别吗?”   曾泰然喊他转过去:“别用你那张脸说出那么无情的话。”   “就是事实啊。”周伟乐指着前面,“你看人家纪时,这叫泰山、泰山前……什么来着?”   “泰山压顶?”   “泰山面前不崩于色,谢谢。”黄雅琼忍不住道,“你俩能别拽文吗?又不会。”   纪时在背单词,周伟乐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是他听不懂的一个单词,纪时背的是fabulous,周伟乐觉得他在喊法布雷加斯,这个他熟。   不过他们也觉得,周围有纪时和姚蒙这两个家伙在,好像发生什么大事都无所谓,这两人心里就只有学习,跟他们在一块待久了,不知不觉间也会染上他们的习惯。   “算了,反正也没多少天了。”周伟乐找纪时借了之前的英语试卷,“我先看卷子吧。”   “我也看了。”   大家就一起开始看试卷了,至于五一假期还有几天,等那个时候再烦吧。   纪时又找了化学资料和试卷看,他就是课间晃来晃去的时候背背单词,那样不耽误时间,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虽然在其他人看来他这么干有些奇怪,可这是纪时的习惯,他背单词的时候爱带点动作,比一个人安安静静背效率更高。   安静无人的时候,纪时最爱攻克难题,题目越难他越起劲,就是有点费时间,一不注意时间就超了。   最近纪时看化学的效率和质量都提上来了,看题的时候特别顺畅,以前他学化学总有种隔着什么的感觉,但这次月考之后,不知是自信心反馈到了学习上,纪时觉得视野清晰了不少。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有那种感觉——做题的时候有一种满溢的自信,好像他什么都会,但又确确实实什么都会。   他好像回到了初中做小综合的时候,他们的小综合是可以翻书的,因为以前中考没考过,他们是第一届,纪时当时就是小综合分数比较高,其他同学的小综合都找不到答案,但纪时写到哪儿就知道题该出在哪儿,他也不知道这份自信从何而来,但他就是知道。   临近高考,他很满足于这种心态。   感觉自己如果抱着这种心态坐在考场上,他应该能考出一个很高的分数,就算现在离考试还有几十天,可光是用这种心态去复习,他就觉得收获满满。   “纪时时,化学资料借我一下。”   黄雅琼冲他挥了挥手,纪时就知道她要借的是哪一本。   最近他们这一片都爱找纪时借化学资料,因为他的参考书是最全的,各个出版社、各个年级的都有,还有上补习班的资料,当然,最重要的是,纪时的课堂笔记和试卷也全,他之前借过黄雅琼姚蒙他们的资料也被他写进了笔记里。   用黄雅琼的话说,纪时整一个化学大百科全书,不过这里只是说他书全的意思,没有说他百科通的意思。   纪时就是不通才买的这些资料,而事实证明,这些资料对他分数提高很有用。   反正纪时化学和物理这两科的进步给了他周围人很多动力,毕竟高三学年从倒数冲到第一的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他们眼前,都不用“我听说”或者“隔壁班”这种例子,就是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例子。   那就没有必要去学别人,学纪时一个就够了。   即使他们做不到纪时那种程度,可至少周伟乐的英语、黄雅琼和曾泰然的综合各科、姚蒙的年级排名……   想想都令人振奋。   纪时看了会试卷,停下来又看了会参考书,最后又奔向了化学书,反正看来看去看课本总是没错的。   纪时打算再坚持十几天,在物理和化学上倾斜更多的时间,等到高考还剩一个月的时候,他开始对每一科进行更均衡地复习,整体过一遍,确认自己对每一科都有把握。 第136章 五一假期 回家了~   曾泰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书包塞进桌肚里,刚塞完他就发现自己英语书没拿,又把书包拽出来,震得课桌摇摇晃晃。   他朝纪时那半边看了一眼,发现纪时正在做题。   做的不是他们最近发的试卷,好像是在门口复印店打印的那种材料,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数学题,看着还挺厚。   “你在写什么?”曾泰然好奇道。   纪时却伸手拦住了他,一句话也没说,依旧在疯狂做题。   曾泰然懂了,选择闭上嘴巴。   他看英语的时候,纪时在做数学题,他看化学的时候,纪时在做数学题,等他在做数学了,纪时居然还在做数学题。   而且特别特别专注!   曾泰然注意到,纪时的状态也平时练习的状态截然不同,他视线紧紧盯着试卷,解题的速度超级快,一点不像平时那么松散。   他听纪时提过想加快解题速度的事,估计这会对方是在练习呢。   差不多等了一个小时,他才发现纪时把资料收好,对照答案一丝不苟地改着,纪时数学的正确率一般不需要太操心,曾泰然没看到他打红叉,几乎所有题都做对了。   “你在练数学?”曾泰然问。   纪时点点头:“找点题做做,怕后面考试题目还是做不完。”   “那我声音小点,下次你做数学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尽量不影响你。”   “谢谢。”纪时冲他微微一笑。   他这是复印的套题,题量很大,练习的主要目的就是加快速度,纪时想试试看,在平时的练习里以最快速度去做题,他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效率。   所以每一次,纪时都安排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个小时里不分心不走神不看答案也不看别的科目,只专做数学题,通过刷题来提升自己应对难题的能力。   “感觉如何?”曾泰然问。   “除了累,其他都挺好的。”纪时指着自己练习的试卷,“而且工作量有点大。”   “那你得加油了。”曾泰然冲他一笑,“你绝对没问题的。”   他对自己都没有这样的自信,但对上纪时,他自信心简直爆棚了,感觉纪时做什么都没问题,纪时做什么都可以是第一。   对曾泰然这种快乐学习至上的人而言,他是绝对做不到纪时这样逼迫自己去学习的,但他同样佩服纪时的毅力,那是他所缺乏的东西。   纪时也不知道增加刷题量这种做法能不能奏效,不过就目前来说,多多少少能让他以最快速度进入考试状态,对难题的思维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拓展。   纪时并不期待刷题能让自己一下子拿满分或者年级第一,但他觉得,至少要让他摆脱在考场上生死时速的状态,更合理地分配考试时间。   吃了点东西补充能量,纪时又开始进行第二次练习。   这次曾泰然没打扰他,前后左右也没有人讲话,教室里安安静静的,纪时对着草稿纸埋头苦思,一点点地把一张材料填充满了。   等到这一份材料做完,他才趴在桌上好好休息了会。   累是真的累,疲惫感不断侵袭,纪时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可他还是坚持把试卷写完,对答案的同时想着能不能有更节省时间的思路。   毕竟条条大路通罗马,数学题一般不会只有唯一一种思路。   教室里,四周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就连曾泰然也一脸专注地翻着数学参考书,纪时坐在椅子上放了会空,回过神之后继续看自己的物理和化学。   他还是没有松懈对物理和化学两科的复习,生怕这两科什么时候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断地学习、巩固,他才能保持目前已有的分数,还能期待在下次考试中考出更高的分数。   他们班的学习氛围也越来越强烈了,晚自习的走廊上也安安静静的,不仅他们班没什么人,隔壁两个教室走廊上也是空的。   不夸张地说,现在已经进入最后冲刺阶段了。   月考之后,各科老师带他们回顾了一下知识的薄弱点,把该拓展的内容又拓展了一遍,在已有知识的基础上尽量帮他们在高考里多拿几分,数学老师最近就在课堂上讲了不少有难度的题,常常让纪时思考好一会儿,不过让他高兴的是,他倒没有处在两眼一抹黑的状态,数学老师出的题他基本都有思路,依他判断,这些题目在高考考场上应该都是有难度的大题。   很快,纪时他们迎来了高三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假期,五一劳动节。   放假之前,他们书包里塞满了试卷,但各科老师都说,等五一结束后,学校就会想办法给他们减压了,不会再布置这么多的试卷给他们做,让他们且做且珍惜。   4月30这天,黑板上“距离高考还有37天”的字样清晰无比,等五一假期结束后,这个数字又会再一次缩减,在一次次考试中,从两位数变成一位数。   倒计时的感觉是很难熬的,每天早上起床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还有多少天高考?”,有时候做题做着做着就把这事给忘了,可恍然一抬头看黑板,就会发现时间比自己想象中过得快太多。   “要不要打会球再回家?”曾泰然和周伟乐提议,“明天就放假了。”   “不行,我爸晚上等我一起回去。”纪时道,“反正你们会发QQ找我的吧?”   这倒也是,不发QQ也一定会发短信骚扰纪时的,短信费太贵,有了QQ之后就方便太多了,不管问题目还是聊八卦都能第一时间得到回复。   “那我俩去打球吧。”周伟乐勾上曾泰然的脖子,“明天再联系。”   “嗯。”   纪爸已经在出租屋等着纪时了,这学期他来县里的次数不多,因为上半年家里的活儿更忙,可放假他就必须来了,因为纪时晕车厉害,他也不想让纪时受折腾,最近天气暖,坐摩托车反而舒服。   纪妈昨天就先回去了,纪爸才到不久。   纪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书包一背,脚踩在摩托车的蹬脚上就上去了,纪爸怕他冷,让他把围巾给裹上,纪时摇了摇头:“现在天已经不冷了。”   五月份正是Z县气候最宜人的时候,不热不冷,空气里干干的,风吹着特别舒服,不过纪家的西瓜要到端午节左右才上市,但这个时候已经有早瓜上了,小兰瓜比较小一点,有红瓤也有黄瓤的,黄瓤的瓜脆甜脆甜的,皮又薄瓜种又小,除了贵之外没有任何缺点。   他们镇是学着隔壁镇种西瓜的,Z县是市内乃至省内的农业大县,但Z县农业的精华都在他们隔壁镇。   以前纪爸纪妈都是种粮的,县里有人收蚕他们就种桑葚养蚕,有人收薄荷油他们就种薄荷熬油,一直到隔壁镇大规模种植甜叶菊和西瓜,他们才跟着种,到现在他们镇上绝大多数人家都种经济作物,这也是和隔壁镇学的。   小兰瓜也叫特小凤,一般只有隔壁镇的西瓜大户才会种,上市也早,但他们找人买也好买,而且价格要比在外面便宜得多。城市人经常抱怨西瓜贵,西瓜贵是贵,但城市里一个卖2.88一斤的8424西瓜,从他们田里运出去的时候只有1块钱一斤,一个西瓜十几斤,差价就能有至少十几块钱,毕竟中间要经过西瓜中介、收购老板、批发市场和超市几道程序。   纪时一到家就看到了他爸给他买的西瓜,他俩自己是舍不得吃的,可想到纪时他们就舍得。   事实上,买瓜的也不止他们一家,二姑也给表姐买了,还有西边的邻居,大家一起买价格能更便宜点。   纪妈已经把饭菜做好了,纪时一回来就端上桌,正好开吃。   纪妈看纪时眼睛有些黑,不由提醒他:“你学习归学习,在家就多睡会,好好休息,别让自己太累。”   在她看来,放假也是纪时能放松自己的时间。   弦该上的时候要上,该松的时候也要松,她在家听了不少谁谁谁家小孩高考压力大崩溃的例子,总担心纪时也承受不住压力。   纪时觉得他妈完全是想多了,可看着纪妈认真的模样,他也只能跟着点头,反正他不能让他妈太操心。   可该做的题纪时也是不可能不写的,气温上来了,纪时做题的时间反而比寒假里更长,他以考试的状态来做各科的练习卷,连语文作文都没瞎编,而是深思熟虑之后再动笔。   月考是锻炼,平时的练习卷同样是锻炼。   不过他妈和他爸倒是经常来他房间,看电视看累了就来他房间转一圈,也不说话,就是来看看他,或者在家里翻找零食,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也给他拿过来。   纪时知道,他爸他妈见他回来挺高兴的。   不仅是现在,他成年以后也是一样,早晨他们从田里忙完回家,第一件事是看纪时起床没,晚上忙到天黑回来,也是第一时间去推纪时的房门,哪怕田里收成不好,他们看到纪时都是笑眯眯的。   其实高三他和爸妈接触的时间反而更长点,因为他从初中到高二都是住校,只有休息日才能回家,而且有时候放假了纪时也一门心思惦记着去县里玩,根本不会在家待多久时间。   “时时,吃水果不?我给你削。”   纪时冲他妈摆摆手:“妈,你忙你的,我要写作业。”   “注意眼睛,你眼睛离试卷远点,别粘在上面。”纪妈出去了,纪时听见纪爸让她削皮,被她推着赶出去了。   他家门口有块地,他爸妈也打了个棚子,一般用来移苗,西瓜苗和甜叶菊都是在这里忙的,纪时去厕所的时候看到大棚里还亮着灯,他爸妈爸手电筒挂在棚架上,到现在都在忙活。   ……   纪时本以为自己会度过一个平静做题的五一,谁知一大早邹勇和周婷璐两人就来他家写作业了,说是顺便有题目问问纪时,纪时倒不介意他们来,就是他房间桌子特别小,三人的作业根本铺不开,只能把平时家里待客用的大圆桌拿出来,三个人一起在大屋里做题。   周婷璐和邹勇两人理科都很不错,主要问的纪时英语和语文题,英语纪时答的时候还挺顺畅的,可一做到语文,三个人一讨论,他就觉得这是三个臭皮匠,而且对比之下,纪时发现自己这个臭皮匠水平可能还是最高超的。   不过没有关系,他有一位强有力的外援!   这个年头的手机打字是真的慢,不过这也足够让纪时从黄雅琼那边问到这次语文试卷的思路了,三人一边等着纪时的QQ跳起来,一边自己琢磨着阅读理解题。   “好难。”周婷璐头都快埋到试卷底下去了,“理科生考什么语文啊。”   “是啊,理科生考什么语文?”   纪时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学生物啊。”   他的生物比地理还是好一点的,小四门里他学得最差的就是地理,看着那些线和图案他脑袋直发蒙,明明初中那会他的大综合还是最好的。   所以苏省的高考模式对纪时是非常友好的,按其他省份那样理科包括物化生的话,他不占优势的科目就会变成三门,而且他是去年暑假才回来的,一年的时间他可以把自己的物理和化学拼到一个相当不错的分数,可加上生物纪时就没法保证了。   至少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在一个最正确、最合适的时间点回来了,可以利用最完整的时间来完成最高效的学习,这也让他弥补遗憾的想法成为了可能。   “纪时你语文试卷借我看看。”   “等我把黄雅琼答案研究完了。”   放假和平时复习没什么区别,理科这方面有姚蒙和周伟乐两个专家在,英语有纪时,语文有黄雅琼和曾泰然,想讨论什么题目都有专家在,而且根本不担心那几个人不会。   实在不行……几人也会去问老驴和张老师他们。   老师们对班里成绩好的学生都是很优待的,就算假期手机不在手边,可一旦看到问题老师们都会给他们一个解答。   在Z中,并非每个班的老师都能做到这一点,做不到的老师多了去了,像周婷璐和邹勇就说,他们有几个老师一下课就不见人,讲课就像完成任务似的。   像纪时他们享受的,更像是老师们给予的额外福利。   “纪时你理科试卷都写完了吗?”邹勇问,“咱们来看看化学和物理最后几道题呗。”   一提到理科的题目,他们都来了劲,周婷璐和邹勇是因为自己比较擅长,而纪时是因为自己完全不擅长,越是不擅长的科目纪时越喜欢讨论,这是他对人菜瘾大的另一种诠释。   但不得不说,物理和化学上来之后,纪时的菜只是相对姚蒙和周伟乐而言——这两人的物化在年级上都是顶尖水平,可和周婷璐邹勇他们讨论,纪时发现自己两科的知识挺丰富的,思路也挺明晰的,讲题的时候也能讲出一二三四点来,就……离纪时对自己的认知挺远的感觉。   邹勇和周婷璐都傻乎乎地盯着他:“你说你物理和化学差?这叫差?”   噢,他们忘了纪时其他几科都是年级第一第二的水平。   考不到年级第一=差,懂了。   他俩突然后悔了,今天不该来的,可惜早上刚吃过早饭就被爸妈给拽过来了,毕竟纪时现在成绩有点夸张,他俩爸妈都觉得和纪时一起写作业一定能有收获。   结果……他们只感觉到了降维式的打击。   纪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他们熟悉的纪时了。 第137章 家中 假期学习和生活   纪时第一天假就把试卷写得七七八八了,不得不说,虽然讨论本身有点耗时间,可几个人一起做题比一个人做注意力更集中,效率整体是会高一些的。   他们写题的时候,纪妈也切了水果端进来,等他们中午做完题,周婷璐和邹勇都喊纪时去他们家吃饭,说是家长强烈要求的。   纪时不太想去,他们几个人之间怎么相处都很随意,但有了家长气氛自然而然就会变尴尬,而且他成绩变好之后总会享受到家长们的过度热情,虽说这挺正常的,可纪时就是不太适应。   他本质上有一点社恐,看起来和每个人都能相处不错,但他基本不是主动的那个。   好在纪妈很厉害,她一直催着周婷璐和邹勇留在他们家吃饭,周婷璐和邹勇肯定都不肯,就这样推着推着他俩赶紧跑回家了,纪时就还留在自己家。   趁着午饭还没吃,他花了些时间把物理题和化学题重新检查了一遍。   今天是五一,电视上播着五一特别节目,还有海市世博会的盛况,配合着主持人深情的嗓音,纪时听着觉得特别激动。   现在就是十年后所说的那类人物比较猖獗的年代,某位癌遁人士的自传在书店里尤其畅销,加上08年阿丑出了一个特别会演讲的总统,一时之间各种speech各种吹,可纪时就属于典型的农村人,他一直就觉得自己家才是最好的,尤其是在对农村的政策上,他感觉国家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小时候家里是要交农业税的,纪家田多税高,那会家里没钱,他们家每次都最后一个交税,后来老师说谁家不交税就别来上学了,纪时吓得哇哇大哭,回去怪他爸妈,怕自己没学上。   他并不知道,那时候他爸妈是真没钱。   纪时上小学的时候是粮价最低的时候,纪爸纪妈只能去海里承包田,Z县靠海,每年的所辖面积都因为海岸线转移而增大,那边有不少空的地,结果后来包田的时候纪爸出事赔了钱,那会好像是纪时三年级,到他四年级的时候,家里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   纪时还是后来才听二姑说,他爸那会蹲在她家厨房口,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出了事就请二姑帮忙照顾纪时。   等纪时五六年级的时候,他奶奶又过世了,他奶奶临死前说的话都是让纪爸供纪时上学,一定要上学,他爸年轻时候爱打牌,个头也不高,又瘦小,他奶奶都觉得他没法把孩子养到大。   他爷爷和他奶奶想法不一样,他爷爷是自然老死的,老了得了老年痴呆,还想着给纪时20万让他去开店,因为在他老人家的想法里,开店是最赚钱的,又不用下田,人又享福。   其实他自己没什么钱,但还是经常郑重地把纪时拉到一边,说:“爷爷给你挣20万。”   等到后面农业税取消了,种菜的收益高了,他们家日子才慢慢好起来,后来种粮有良种补贴,也搞了新合作医疗,每年都有钱打到他爸妈的存折上。   就在纪时回到高三这一年的前面几天,他爸还给他打电话说村里要把他们农庄的路,就是去田里的路都修成水泥路,顺便把家里门口的路也修了,不过自家门口的小路自家要贴钱,钱也不多,就小几千块钱。   所以纪时是能实实在在感受到这种变化的,当然,他本身也不关注那种大人物大事件,他更关心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细节的变化。   ……   吃过午饭之后,周婷璐和邹勇又来了,几个人聚在一起继续做题,邹勇问纪时:“王烈叫我明天去他家,你要不要一起?”   “不去,我在家待着。”   纪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王烈也是他们一批考进Z中的,他初一的时候和纪时一个班,不过后来分班两人就不太熟了,王烈人还可以,但是他妈的性格纪时不太吃得消,因为他妈就希望王烈和成绩好的学生一起玩,一开始他们相处还挺好的,后来纪时初二成绩掉过几次,有两次月考可能直接跳出了Z中的录取线,王烈他妈那个脸挂得……现在想想比老驴天生的马脸还可怕。   纪时从那之后就产生了心理阴影,虽说王烈对他挺热情的,可纪时想想还是觉得害怕。   邹勇又问了周婷璐,周婷璐先问都有谁去,一听都是男生,她自然也拒绝了。   “还是等考完再去吧,考完时间多得很。”周婷璐道,“最近复习都挺紧张的,再出去玩试卷都未必来得及做吧?”   邹勇想想觉得也对,他给王烈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明天也不去了。   主要是和纪时在一起还挺有学习氛围的,去了王烈家,他俩自觉性肯定不如纪时,回头真被王烈妈看到了他说不定还要挨说。   王烈妈说话不像纪妈她们这么直白,但是有点让人不舒服的劲儿在里头。   纪时抽时间又练了练数学,之前复印的资料他已经做了一大半了,他原本担心时间不够,毕竟一个小时的时间没那么容易抽出来,可后来他发现,只要他有心,时间挤挤还是有的,哪怕是去上补习班的日子,只要他愿意预留一个小时做数学题,总能做完不少内容。   “这是你自己准备的资料吗?”周婷璐好奇地瞥了一眼。   “对。”纪时点点头,“你要吗?你要就到学校复印一份。”   “算了,我现在手头的资料都没复习完,也没心思看别的。”周婷璐笑道,“你的复习资料太高端了,也未必适合我。”   纪时觉得她的想法很对。   周婷璐文科比较弱,所以她复习的侧重点在语文和英语两科,她自己很清楚,到现在还光盯着理科那几门完全不行,因为她数学的上限在那里了,再往上提也拿不到太多分数了,可语文英语不一样,高考还有一个多月,她能争取一分是一分。   纪时记得周婷璐毕业之后过得挺好的,一切都顺顺当当,感觉像对方这种有清晰规划的人更容易过好生活。   他就不属于那种人,但他好歹清醒过来了,现在也在努力贴近自己的梦想。   “纪时,你英语复习资料单词本这些都带回来没?还有语文的资料,那是重点。”周婷璐也不和纪时客气,对着纪时小声嘀咕,“最好是你们班第一名的资料,你那边应该有吧?”   她说的是黄雅琼,不巧,纪时那边还真的有,黄雅琼的语文笔记和姚蒙的物化笔记他都有,没办法,因为这两人都太慷慨了,他都没有主动要,那两人就把笔记主动借给他复印了。   笔记纪时没找周伟乐要,不是他不想,而是周伟乐根本就没有正经的笔记,就靠着每天听听老师讲课加做卷子,这个人的物理就能考120分!   当然,纪时每回抱怨都被周伟乐以“你英语很好”这个理由反击回去,而且纪时还没法反驳,因为他的物化还是比周伟乐的英语强的。   周婷璐暂时只是看黄雅琼的笔记,但她也约了纪时,等回校之后把这个笔记借她复印一份,前提是得到黄雅琼的许可,纪时答应帮她问一问黄雅琼。   ……   五一节假期纪时过得很平淡,没人喊他吃饭,表姐这个五一干脆没回家,二姑说她和同学出去穷游了,这个年头还没有穷游这种说法,但他们这边人表述的时候就爱带个穷字,用来形容某个人傻乎乎的行为。   除了做题,他就是闲晃,从这边田晃到那边田,钓钓鱼再钓钓龙虾,其实他们家这边河沟里已经没什么龙虾了,不过梅雨季还没到,河坝有点干,他妈给他指了龙虾的洞,让他去里面看能不能掏出东西来。   这是在家为数不多的乐趣。   电视纪时也不咋开,小时候他爱看电视,什么动画城七龙珠奥特曼,到后来的《少年包青天》《一脚定江山》,他爸那会儿还爱和他抢遥控器,可到了现在,就算他爸把电视机留着让他看他也懒得。   不过他还是用电视看了一部英文电影,属于在闲暇之余补充英语知识,用Mp3接的电视机,现在网络还是奢侈品,他们家有宽带还是在纪时大学毕业之后。   纪爸在这方面还属于比较时髦的。   纪时家去年买的超薄电视在他们村里已经属于比较新的了,宽带装得也早,因为纪爸要看网络电视,当时纪时还帮他买了个优酷的电视会员给他看《雍正王朝》,他是《雍正王朝》的狂热爱好者,纪时从小到大被迫看了不少遍。   二姑家的电视和宽带都是他们家装了很久之后才装的。   ……   在假期里,纪时也没忘记和自己的小伙伴们多交流,黄雅琼和姚蒙两人的试卷是写得最快的,比纪时还快,周伟乐放假第一天就把理科卷子都写完了,效率堪称几人之最,可等纪时把所有科目的试卷都写完了,他语文作文和英语试卷还没写。   “我突然身患学习困难症。”周伟乐道,“就是不想写。”   “原来懒还有这种表述?受教了。”黄雅琼这句话只用了问号和句号,可隔着屏幕纪时都能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冷漠jpg,总而言之,任何懒人都会在黄雅琼面前显出原形。   周伟乐:“……”   当然,要论效率,最后一个写完作业的永远是曾泰然,而且曾泰然基本不会在假期里写完,他的作业都是在回学校的那个早自习写完的,他抄作业的时候那叫一个快,让纪时怀疑他双眼视力5.2,不过曾泰然的确不戴眼镜,他们这一圈戴眼镜的就姚蒙一个。   也挺神的。   这次五一回去之后又是月考,月考结束之后就是高考前的模考了,一周一次,可能到最后一周会考两次也说不定,他们学生不了解具体情况,都是听学校安排。   纪时聊了一会儿自己看的电影,是《人鬼情未了》,是黛米摩尔演的,对他们来说,这片子确实太老了,还是爱情片,连黄雅琼都不太喜欢看,她们更喜欢迪士尼的公主片,《贱女孩》《灰姑娘的XXXX》之类的,还有《歌舞青春》,安妮·海瑟薇是现在比较火的欧美明星。   周伟乐接话道:“我要不要也找部欧美电影看看?”   “先把英语试卷写完。”   “就看一会儿。”   “先写试卷。”   周伟乐默默:“……我去写试卷了。”   他从小伙伴们那里受到了伤害,现在需要去疗个伤。   姚蒙都不怎么说话,全程在旁边默默围观,只有他或者曾泰然突然来一句“姚蒙呢”,这个人就会突然出现,说上一两句,然后又默默消失,等他们提到他的时候再出现。   黄雅琼和纪时是在群里发言最多的人,因为黄雅琼有数物化三科的题要问,纪时有物化的题要问,两人聊着聊着就开始互相回答彼此的问题了,论考分黄雅琼是不如纪时的,但她的物化在班里也不差,她没有周伟乐那种天赋,但论勤恳她不输给任何人。   纪时对此深有同感。   讨论一直进行到晚上,遇上比较难的题目,姚蒙也会冒泡参与,曾泰然同样会给出自己的意见,大家最后基本都能在讨论的基础上得到一个彼此都认可的答案,毕竟大家成绩或许有好有坏,但思考的角度不一样,每一个人的答案都值得借鉴。   “时时,吃饭了!”   纪时放下手机:“我妈叫我去吃饭了,等会聊。”   “那我也去吃饭好了。”   今晚还是有鱼汤,不是纪时钓的,以他的水平只有旁观的份,是邻居知道他快高考了,从自己钓鱼的桶里倒了点给纪时,纪时本来还想假装这是自己的成果,可惜被纪妈无情识破。   在这一点上,纪妈对纪时还是有清楚认知的,纪时从小就是脑子不错,但是动手能力很不怎么样。   纪时:“……我看人家钓了好一会,这个鱼也是有我的辛苦在的。”   “你用眼睛看就算是辛苦了?”   纪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纪妈都忍不住笑了。   不过知道纪时高考,邻居们对他很照顾,邻家奶奶送了不少新鲜的蔬菜过来,纪时家没种,主要是家里平时活儿太忙了,纪爸纪妈根本没空种蔬菜,外婆有时候会送他们家里种的番茄和黄瓜,他们家就是门口草垛上的丝瓜和南瓜,不用管不用搭理,自己就能把草垛长满。   邻居们大多数还是有善的,但是也确实爱比较,对比他们同一批进Z中的学生的高考成绩,评价纪时的高考成绩。   纪时曾经很烦这些闲言碎语,可他又会想,如果他高考能考稍微高点的分数,哪怕只有二本线,都不至于被人家说。   是他给了别人说闲话的机会。   “吃饱没?锅里还有。”纪妈问,“这一年跟在你后面吃,我都胖了不少。”   她朝纪时伸手指头:“你看,手指头都平整了。”   可纪时觉得,他妈手指还是有裂疤,根本不是去照顾他几天就能消掉的。   “就该多吃点,你以后也别省,也买点肉回来吃吃。”纪爸看着纪妈,“你省也省不了多少钱,一个月吃米才几个钱?”   纪妈只对纪时大方,纪爸想想都委屈。   他昨天多用了点洗发水都被纪妈说了,说他浪费,说他头顶上就那么点头发还比谁用得都多。   纪爸觉得,纪妈的形容那是用来形容秃子的,他头发短归短,还是很浓密的,他们家就没有秃头基因。   就为了这事念叨了他整整五分钟! 第138章 考试开始 假期结束   五一节的时间一晃而过,纪时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又到了回学校的日子了,坐上纪爸的摩托车,他帮纪时把书包放到车子前面,说了一声:“下次回家就是高考之后了吧?”   纪时点了点头:“嗯。”   纪爸没再说什么高考加油之类的话,戴上头盔,油门一踩,摩托车从他家后面绕到前排,再一路向西向北,很快纪时就看不见自己家的房子了。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高中三年,大学回家的四年,还有工作之后,家在视线里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慢慢和五月的阳光一起消失不见。   这次回学校需要带的东西就很少了,出租屋租到高考结束那天,纪爸这次过来也要带回一些冬天的厚被子,纪时的补习这几天也要停了,他毕竟高考没剩几天了,他该补习的内容已经补到位了。   父子俩费劲把被子团到摩托车后面,又用绳子扎了起来,两人笨手笨脚忙了好一会,对面男生的妈妈看不过眼,来帮了他们一手。   “那我就回去了。”纪爸道,“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你走吧。”纪时冲他爸挥了挥手,“我应该没什么事。”   纪时背着书包去了学校,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按规定住校生都要去教室里上自习,不过按他估计,就算今天人没来全老驴也不会来检查的,这一个月他们拥有超高的自由度。   学校里也安安静静的,高一和高二的假期比高三多一天,这会儿校门口只看到几道高三生的身影。   纪时没想到他居然是他们班到得最早的,教室里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暗暗的,纪时把灯打开,又把窗户开了,擦干净桌子,一个人静静看着自己的物化资料。   “关于化学反应……”   纪时撕开一张纸,在上面写着公式,明天就要考试了,他带的资料有限,坐下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没带草稿纸,只能把笔记本上的纸撕下来写。   “就你一个?”   班里来的第二个人让纪时抬起头,对方拉开他座位前的椅子:“你家不是挺远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你不也挺早吗?”   姚蒙也开始擦桌子,还拿拖把把自己桌子下面拖了拖,纪时让出腿,他就顺便把纪时桌子底下拖了拖。   他家所在的镇比纪时家要近不少,纪时回去一趟要坐一个小时的摩托车,姚蒙回去只要半个多小时。   “我爸妈又不在家,我回去也做不了什么。”姚蒙感慨道,“他们要到高考前一天才回。”   “算了,在家待着不如回来做题。”纪时道,“带没带草稿纸,借我几张。”   姚蒙也只背了个书包过来,好在他带了草稿纸,分了几张给纪时。   不得不说他们高三这一年用的草稿纸数量可以按斤称,纪时也没有买专门的草稿纸本子,都是用的以前的旧资料旧本子,连他爸参加选举投票送的本子都被他拿过来用了,只要他做理科题就是成本成本地用,几天就可以解决掉一本。   他把自己初中时候的作业本都翻出来了,背面没写字的空白都是草稿纸。   纪时和姚蒙都看了好一会书了,教室里才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大家都是打了个招呼就把自己东西放下,然后安安静静地看书、做题,窗外的风吹得书翻了页,教室里的氛围却很安静。   纪时今天的计划就是把带过来的资料看完,他对自己的速度心中有数,一直在按自己的节奏看。   物化这两科他手头已经没有太多新资料了,看的都是他这么多次考试自己总结出来的薄弱项,高一高二一些有难度的知识点也被他记了上去,不管怎么说,现在再不看,他总不能留到高考之后再去看吧?那时间就真的来不及了。   纪时总结自己这么多次考试的经验,最让他害怕的一个词是“应该会的”。   反正快高考了,他不会让自己留下遗憾。   看完了化学资料,纪时肚子也饿了,正好姚蒙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小卖部,两人就一起下了楼。   他们居然在楼梯口遇到了许谅,纪时好奇道:“你们走读生也来自习?”   “你不也算半个走读生?”许谅冲他一笑,“在家看书看不进去,只能来学校看了。”   “我还以为你们强化班都是些装自己从来不学习的人。”   听到纪时的话,许谅也笑了:“是有那样的人,不过不包括我,我是勤恳派的。”   纪时轻轻鼓掌。   “今天食堂不管饭,你们去小卖部买面包吧,面包今天买一送一。”   “会不会是放假之前的面包?”纪时忍不住和姚蒙讨论这个话题,姚蒙觉得可能性还是有的,他们从来不会高估小卖部的节操。   不过他们还是买了面包,盯准日期拿的,不管怎么说,上晚自习还是得买点占肚子的东西,纪时还买了火腿肠和干脆面。   回教室之后,纪时开始看物理资料。   以他复习到现在的感觉看,数学、物理和化学这三科里,最容易复习的还是数学,来了题就做,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而物理的感觉又要比化学好一些,做题还挺自在的,不像化学,纪时还是会担心自己哪里出了错。   下了自习,他们把座椅移回原位,又把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明天他们班教室照样被征用作为考场,纪时课桌已经贴上了其他班同学的名字和准考证号。   “接下来的日子就只剩考试了。”姚蒙叹着气道。   “是啊。”纪时也不由点头附和,“考着考着就剩最后一场了。”   “还早呢。”姚蒙拍了纪时一下,“你的语气就跟明天就高考了似的,不还有一个月吗?”   “这叫感慨,懂吗?”   “别感慨了,再感慨我就要哭了。”姚蒙又拍了纪时一下,“我们都没问题的。”   纪时觉得,大概是高考临近的原因,他已经开始有紧张感了,他估计姚蒙也差不多,就算对方表现得成熟稳重,可在高考出结果之前,稳重是稳重不起来的,只能尽量把心态放平。   反正到这个时候了,大家不可避免地都讨论起高考这个话题,以前说得还不是那么频繁,可最近提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和上学期乃至三四月相比,进入五月之后,高考带来的压迫感直线上升。   作为一个成年人,重生过一次,纪时都不能免俗。   但不管内心对高考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他都必须得撑住,因为这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是上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他必须牢牢抓住。   回宿舍之后,考虑到明天第一场就考语文,纪时在熄灯前把这段时间的语文练习仔细看了看,回想着徐老师讲课时的状态,自动带入徐老师,再回想着黄雅琼讲题时候的思路,先提前找找考试的感觉。   当然,考试考过这么多场,他对语文已经不忐忑了,他的语文想考高分不容易,但是想考低分也难,成绩在他几门课里相当稳定,只要到了考场上写崩就行。   考试之前纪时是这么想的,到了考场上也是这么干的。   考场位置在五一假前已经贴在了楼下,昨天晚上纪时和姚蒙特意去确认了一下,他这次的考场号果然是第1考场的2号,和上次的第二名刚好换了个位置。   他刚坐下来,就被许谅戳了一下后背:“咱俩是第一次坐一块儿吧?”   纪时点了点头。   许谅告诉过纪时,他第一次坐进第1考场的时候,强化班的学生对他的态度是好奇中带着不服,可眼睁睁地看着纪时从第1考场不走了,上次是年级第一,这次是年级第二,强化班那群人也没什么话可讲了。   没办法,纪时就是厉害。   之前算总分的时候他们还能安慰安慰自己,纪时就在中间待着,冲不到前面去,结果从这学期开始,纪时的排名就跟开了挂似的,就算在强化班,他也是绝对的top中的top。   那就真没什么可说的了。   纪时的语数外本来就强,物理和化学眼看着也能冲到A+去了,不夸张地说,他现在就是Z中最有竞争力的学生,这一点由不得人不服。   纪时刚冲进前面的时候,1班和2班的班主任都用他的名字激励过班里的学生,可现在呢?老师们也不激励了,也不说人家纪时是普通班的如何如何了,不管怎么说,两个强化班加起来可是有120号人,用年级第一第二的成绩去激励所有人也不合适。   毕竟就算是强化班也不可能人人都考清大京大。   如果纪时保持在30多名,倒是可以鼓励强化班的后进生好好冲一冲的。   ……   这次的语文试卷难点主要在阅读理解和作文上,阅读理解选了一篇现代文学,乡土气息浓郁,应该是7、80年代的作品,里面夹杂着方言和土话,分析文段的时候却要用自己的语言去表述,也就是要把土话转换成更流畅的语言,表达上还要贴近文意。   纪时不爱做这种题目,他感觉这种文章有种陈旧感,和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有点脱节,这也是纪时不爱看现当代文学作品的原因,他的文学素养本来就不行,作品的内容又都是他不感兴趣的东西,他光是看题目都能睡着了。   纪时觉得自己这篇阅读理解做得一般。   不过他估计自己在古诗词赏析和文言文上拿的分数应该还不错,主要是这次这两项题目都不难,反正老师出题还是注重难点分布的,这种大题不可能一起难。   作文这次出的是一篇典型的议论文,他们平时月考出得少,纪时平时练习也不多,他只能说自己格式完备,也在里面填充了不少名人名言和经历来补充论证,可他写完之后读了一遍,感觉自己写得太干巴了,不够精彩。   当然纪时也很清楚,以800字的要求来写一篇慷慨激昂令人振奋的议论文还是要求太高了,主要是他肚子里墨水有限,论证的例子都是那些老掉牙的小学生都懒得用的例子。   语文试卷收上去之后,纪时坐在位置上发了好一会呆,每次考完语文他都有一种一天好像都结束了的感觉,他觉得,语文就不该放在第一天考,应该在最后一天考,就算他的化学是最菜的,可给他劫后余生感觉的科目只有语文一科。   “李文,你作文感觉如何?”   许谅隔着纪时问年级第一的女生。   “反正写完了。”李文答道,“写完不就行了吗?”   许谅为她简洁的答案竖起大拇指:“作文写完人就要升天了。”   听到许谅的话,纪时也忍不住伸出大拇指,没错,他就是这种感觉,每次考完语文都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走吧,去吃饭。”姚蒙踢了纪时一下,“我想吃鱼补补脑子。”   纪时瞥他一眼:“我记得你逻辑思维挺好的。”   “你不好?”   他们同学都认为,逻辑思维好的人写议论文容易拿高分,就和空间感强的人物理拿高分是一个道理,纪时的方向感有点差,他高中物理分数低就是用这个理由去搪塞他爸妈。   但是悟了之后就不一样了,学习的时候有种通透感,什么方向感差都是骗人的,方向感差就是找路不容易,和学物理没有多大的关联。   纪时决定中午也去食堂买条鱼吃,一条嫌不够,他买了两条。   许谅这次也和他们坐在了一块,加上2班的另一个男生,四个人凑了一桌,大家吃饭的时候也在讨论这次的语文题,讨论着讨论着,话题就偏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你们班这次是不是有人被金大强化班保送了?”姚蒙问,“我听我以前同学说的。”   “有啊。”许谅点点头,“房维吧,他被金大的理强班录取了,好像是去学基础理科还是什么,具体我也不太了解。”   “那就是不用参加高考的意思了?”纪时问。   许谅点了点头。   “羡慕啊。”他和姚蒙齐齐发出感慨,之前有自主招生加分消息的时候他们没太羡慕,自主招生毕竟就是个饼,还是得参加高考才有,而且清大和京大给的优惠就是20分,加上这20分考清京的把握确实是大一点,但加上20分才能进的话,在清大和京大也只能选偏弱势的专业,进不了王牌专业。   其他高校给的福利好一些,有好几家都要求他们达到一本线就足够了。   但不用参加高考就太太太爽了,在其他人还在为高考忧心焦虑的时候,保送生已经可以提前开始自己的大学生活了。   “不过房维课还是来上的,这次月考也参加了。”另一个男生道,“班主任也不肯他提前回家,怕刺激了其他人。”   “可他天天在班里晃不是更刺激人吗?”姚蒙道。   许谅觉得他说得很对:“房维参加高考的话,金大肯定是有把握的,他冲清大和京大的可能性不大,去金大也挺好的。”   1班和2班比房维成绩好的学生有好几个,其中没有参加保送的也有不少,据纪时所知,排名第一的李文就没参加,相对来说,参加高考的选择面更广,不参加高考可以去金大,参加了却有去京大和清大的可能。   “还是觉得羡慕。”姚蒙幽幽道,“我要是能保送金大的话,我明天就不来了。”   “我也不来了。”   “现在不来也没关系,老驴不会说什么的。”许谅笑道,“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参加高考就行,不过你俩目标绝对不止金大吧?”   许谅不羡慕房维的原因就是,以他的成绩,高考好好发挥的话,绝对能去一所比金大更好的学校,清大和京大是他的目标,就算考不上,海市的学校也可以挑选,金大是那之后的选择,他觉得纪时和姚蒙的想法应该也和他差不多。   他既然提到了老驴,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老驴身上,老驴在2班学生里口碑也挺好的,强化班的学生比普通班学生更挑,对老师的要求也很高,前几届甚至还发生过强化班临时换老师的事件,就是因为老师镇不住学生。   强化班那群人对老师的教学水平要求很严,水平不行的老师私下里会被学生偷偷吐槽,普通班学渣多,强化班基本人人都是学霸,老师稍微水一些立刻就会现形,而且还会有人上课故意去挑老师的刺。   老驴反正什么妖魔鬼怪都镇得住,毕竟是教过不少届强化班的人。 第139章 目标 曾泰然的礼物   下午的数学出卷老师也很理性,纪时前半个月的练题多多少少有了效果,拿到卷子之后,他动笔的速度更快,解题思路更灵活,这都是题目见识多了的好处。   写大题的时候纪时状态很平静,他这次没有写一道题就去看时间,而是从做第一道大题的时候就彻底进入状态,就像之前练习那样,节省每道题解答过程中的时间,每道题解答的时候又提高效率。   所以写到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他还有25分钟。   以纪时历次考试的经验来看,这已经是非常充裕的时候了,这道题固然有难度,可纪时平时的练习中遇到过比它更难的题目。   他读完题之后,第一道小问是自然而然解出来的,并没有花太多精力,重点是第二问和第三问,他能考多少分就看这两问了。   所幸第二问难度也不算大,纪时思考了几分钟就有了思路。   接下来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对付最后一问,最后一问和前两问关系不大,得自己独立去思考,纪时捏着额头,笔在纸上画着思路。   时间虽然足,纪时考试的状态倒也并不松散,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从两个角度构思这道题的可能性,草稿纸上渐渐写满了他想的各种公式。   过了一会儿,纪时眸子猛地一亮。   他把其中一个公式划掉,在第二个公式的基础上往后写,公式越写越长越写越顺,虽说还没算到结果,可纪时清楚,自己这个思路绝对行得通。   他在试卷上按刚刚的思路从前往后写着,空白的纸上立刻被公式填满了,可能是这道题本身比较复杂,也可能是有别的更简单的方法他没想出来,总之,纪时把整张试卷写得满满当当,只差一点就要超出试卷的范围了。   不过他尽量把结果那边留了一点空,生怕阅卷老师看不到他最后的答案。   这道题的答案全部写完,距离收卷还有4分钟,纪时把试卷翻过来,对照之前写的草稿检查填空题的答案,还好,填空题基本都写对了。   纪时对自己的正确率向来放心,他练题的时候就很谨慎,把答案抄错的可能性要远远低于不会写的可能。   统一卷收上去之后,纪时松了口气,这场考试他终于没有生死时速,题目也做完了,就不必担心之前的题做得怎么样,专心致志对付附加题就行。   不过纪时发现,这次统一卷的难度设置是中等,附加题某一道却比之前几次考试要难太多。   果然不能过于低估他们老师,不管怎么说,老师们总不会把每一次考试的难度都放低,总会出难题的。   好在纪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一开始也不知道最后那道附加题会很有难度,但这段时间的练习让他下意识加快了做前面几道题的速度,因为他平时模仿考试的速度练习,给自己设置的题量是统一卷的一半,7道填空和3道大题,一共10题,如果前面8道题不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做完的话,后面的大题根本不可能来得及。   倒不是说他一定会或者不会,来不及这件事才是最让人郁闷的。   纪时最后那道大题有13分钟的时间,因为他前面三题只花了17分钟,算是速度非常非常快了,可这道题却让他一开始有些卡,当然,这段时间纪时也不仅练出了速度,也练出了自己在考场上的冷静。   他很认真地把整道题看完,和做统一卷最后那道题一样,尝试解题的步骤和可能,今天他运气不错,大概是最近的练习把状态练上来了,纪时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条路,然后果断在答题纸上写上步骤,他没有简略过程,把这道题目的过程完完整整地写在了大题纸上。   仅这一道题他就花了11分钟,但也在规定时间内写完了题目。   他是Z中公认的数学强者,但从上学期的月考到现在,纪时真正把题目写完这还是第二次。   像姚蒙和周伟乐两人都说,纪时数学强并不是强在他什么题都会,而是只要他会的题都能全对,所以总分才会高,当然,他会的题目比一般的理科生还是多不少的,很多人可能到了倒数第二题就卡了,真正能把所有题目都解出来的学生毕竟是少数。   可纪时的正确率是很可怕的,而且他解题很细心,比如他和周伟乐做同一套题,哪怕两人做的题量一致,最后得分还是纪时更高。   考试铃响起的那一瞬,考场里原本凝滞的氛围又一次活跃了起来,在监考老师收卷的时候,许谅问纪时:“你做完没?”   纪时点点头:“做完了。”   “我也做完了。”许谅长舒了一口气,“就差一点,紧张死我了。”   纪时冲他眨了眨眼睛。   许谅数学比他更强些,他还以为对方是天赋型选手,什么题都是看一眼就会了,没想到对方居然也会有生死时速的时候。   “你俩都写完了?”李文转过身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纪时说话,“我附加题那道没解出来。”   “那题是挺难的。”   虽然李文没特指是哪道题,可做了今天这张卷子的人都知道,也就是附加题的最后那道有难度,而且时间紧,4道题才给30分钟,统一卷填空题占大头,平均下来也是6分钟一道题。   “我最后那道也没解出来,统一卷最后也差点。”姚蒙瞥了纪时一眼,“我也在考虑狂刷数学题的可能性了。”   他之前不觉得纪时那样疯狂刷题会有多大效果,结果今天居然听纪时说统一卷写完还留了4分钟,再给他4分钟最后那道大题应该就能做出来了。   “去刷,要不要我把题目借你?”   “你写过的吧?”姚蒙道,“也行,回头我用word把那些题打出来就行。”   反正时间有限,他也不用做多少,20套题就差不多了,数学题短,打出来也不费多少时间。   “你多裁几张小纸条把我写的地方遮了就行了,复印机又复印不到。”   “也行。”姚蒙点了点头。   反正他们最近复习越来越糙,不像去年和上学期那会儿把笔记整得漂漂亮亮,用各种颜色的笔,贴便利贴做标记,最近就是能看到题和答案,能有地方给自己写答案就行,什么颜色的笔都不讲究了,实在也没那个功夫。   主要是因为一件事——   他们这片笔记做得最好看的是黄雅琼,她本子好看,笔也好看,还买了五颜六色的贴纸,一道题的答案旁边还贴了框备注重点和注意点,结果某天他们班一位仁兄正好路过黄雅琼这边,一看她笔记这么认真,不由说了一句——   “你这么认真干嘛?浪费时间,毕业了不是一样卖废纸?”   黄雅琼:“……”   黄雅琼当时好生气,可是又实在想不出理由反驳,从某种程度上说对方是对的,而且现在是时间最紧张的时候,确实没必要做花花绿绿的笔记。   所以慢慢地,他们笔记都变糙了,但内容也的确变多了,笔记本上还有从草稿纸上撕下来的小纸片,因为懒得往笔记本上再抄第二遍。   纪时唯有化学笔记还保持着曾经的尊严,其他科目的笔记都变潦草了。   “你今晚还留在教室自习吗?”姚蒙问,“你那边的课快结束了吧?”   “基本已经结束了。”纪时点点头,“黄雅琼和曾泰然他俩的补习估计也结束了。”   “嗯。”姚蒙道,“我就是听他俩说才问你的。”   毕竟只剩一个月了,纪时的物理和化学能补的地方都补完了,五一之前,补习班的老师也开始挑题目讲,侧重点在巩固上了,这跟张老师和老驴平时做的事情没什么区别,纪时基础也够了,接下来主要还是看他这一个月内的复习。   在高考之前,他能让自己的分数涨到多少,这才是接下来复习的重点。   晚上在教室自习,黄雅琼、曾泰然和周伟乐都在,补习结束之后,家长们宁愿把孩子丢在教室里看书,这毕竟比待在家里效率要高多了。   老驴晚上没来,可这不影响教室里好到极点的秩序,大家都在认真看书、补难点,周伟乐特意坐到纪时旁边,捧着这段时间的错题请纪时帮他看,他想在明天考英语前垂死挣扎一下。   他问的主要是语法题,单词他知道要靠自己背,有些他不认识的单词纪时也未必认识。   不过周伟乐也知道不能耽误纪时复习物理和化学的时间,所以吃过晚饭之后,他请纪时帮忙看了一个小时的英语,剩下的两个小时都是他在帮纪时看物理和化学,两人搭配着学得挺顺畅的。   明天考试归考试,大家复习的心态也并非全部为了明天,主要还是在高考前想尽一切办法提分,明天考完了下周一样会考,到高考前都被考试充斥满了,那就也没有紧张的必要了。   纪时也没有那么多需要去咨询周伟乐的题,不过一旦要问对方,他每次都恨不得把周伟乐整个人剖了,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主要不是问对方的解题过程,而是问思路,他迫切想拥有周伟乐的大脑。   “纪时,吃饼干不?”周伟乐从包里翻出一大袋饼干,“我妈早上塞进去的,她以为我能吃多少?”   “棒棒糖要不?”黄雅琼问了一句,“周伟乐,把你刚给纪时讲的那题给我讲一遍。”   周伟乐就又和曾泰然换回了座位,他离黄雅琼近,讲题隔着过道就行,不用特意换座位。   难的题目看得差不多,纪时又回去看了看简单的,算是放松一下,明天毕竟是要考试的,他不想让自己压力太大,能稳定发挥就行。   “纪时,咱们明天考完一起打乒乓球不?”周伟乐问,“或者再下两盘棋呗。”   “行啊。”纪时点点头,“反正我也在学校。”   家里这两天太忙了,纪妈一直留在家,她喊着要来,被纪时以自己要和同学一起复习的理由劝服了。   “哦,对了。”曾泰然一拍额头,“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大家不由都看向他:“你忘什么事了?”   “这个。”曾泰然从包里翻出几个小袋子,“给你们的。”   纪时从小袋子里翻出一个像小饰品盒一样的东西,用硬纸片夹着,有点像女生们爱戴的耳钉,可背面是徽章的背面,有个钉子,也有锁住钉子的纽,纪时翻到正面,才发现那是一个镀金的汉字,是“纪”字。   “我妈去世博会了,她给我带的,百家姓。”   姚蒙的“姚”,黄雅琼的“黄”和周伟乐的“周”都在,上面应该是镀的金色,不是真黄金,但看上去特别时髦,纪时未来在旅游景区见过这个,可Z县这种小城是没有这种东西的,而且世博会的出品要比景区里精致多了。   纪时直接别在了自己的T恤上:“替我谢谢阿姨。”   “好看!”黄雅琼很喜欢这种精致的小东西,“这是用小篆写的吧?”   她有些恨自己姓黄了,因为她觉得纪时的纪和姚蒙的姚都比她的黄要好看。   “我也想去海市,我爸说我今年高考如果成绩好,他也带我去海市玩。”   “那我还是去渝州市吧,想去那边吃火锅,我都想好了,如果今年高考分数合适,我就报那边的学校。”黄雅琼朋友今年就参加了渝州大学的自主招生,她的分数考渝州大学应该也差不多,所以她就想着和朋友考到同一所大学去。   “还没考呢,你们现在畅想是不是太早了?”纪时问。   “想想不行吗?”   纪时也想,他想带他爸妈去京市看一看,曾经他大学毕业之后,因为工作和经济原因一直没去过京市,但他爸一直是想去的,想去京市,想去天安门,他二姑很省的一个人,认为旅游就是花钱,也说过想去看天安门升旗的话,其他地方他们都不感冒,就想去京市。   他爸还好一点,他妈上一次去外省大概还是小学的时候她奶奶生病,出去看的,一家子人一起出门,急得乱窜,还不太认得路,磕磕绊绊帮奶奶看病回了家。   如果今年他能考到一个不错的分数的话,他一定要想办法出门一趟,不管是去做暑期工还是做家教,攒点钱,然后一家人一起出门,去他上学的地方旅游。   前提是他能去京市的大学。   纪时自己也很清楚,只要他不盯准了那两所学校,他去其他大学问题都不大,除非他高考发生大失误,但纪时自己也绝对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他心里也是以京市那两所大学为目标的,有选择的话,谁会不想选最好的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给自己压力,非那两所学校不可,可既然要努力的话,那就得朝着最佳目标努力。   目标嘛,能实现的是目标,不能实现的一样也是目标。   就看这一个月他能做到哪一步了。   “纪时你想去哪儿?”曾泰然问,“考完之后咱们暑假可长了,要办升学宴,还有同学聚会,还要想想去哪儿玩。”   周伟乐吐槽他:“你想得也太多了,怎么连升学宴都想到了?”   “咱们这边都办的吧?”曾泰然摸摸下巴,“我是想着,咱们如果目的地一致可以一起去玩,不用家长带着。”   “那我估计就是县城了,你妈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唉,我估计是不行的。”曾泰然叹气,“到时候再说吧。” 第140章 考完 化学的状态   他们这边是有办升学宴的习惯,可纪时毕业那年却没有办,因为他考得太差了,不仅他家没办,他连邹勇周婷璐他们的升学宴都没去,一个暑假闷在家里瘦了好几斤,连皮肤都闷白了。   高考可谓是他人生中第一个重大打击,当然,对很多人而言都是。   对那个暑假的记忆纪时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可以确定,那是他人生中一段很昏暗的日子。   他希望那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   ……   第二天的英语考试难度又升了,估计是老师们觉得上次考试出题太简单,要给他们上上难度,听力、单选和完形填空都比他们平时练习要难上不少,反而是阅读理解这次出得简单,纪时在前面的题上费了不少时间,本来已经做好阅读理解也会难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做完题倒感觉还好。   试卷难的时候,考场上的氛围就比较凝滞。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皱着眉头挠着头发,听力考试的时候,纪时甚至听见考场里有人着急地拍了一下桌子,虽然声音很轻,可他估计绝大多数人都听见了。   他也觉得这次听力挺难,他们高考绝对不可能那么难的,毕竟今年数学低得令人发指,一本线能有355分,全靠语文和英语两科提高平均分了。   但总体来说,纪时感觉还好,这次的英语题是有些偏,但绝对没有超纲,考的是他们平时容易忽视的知识点,纪时反而觉得高考前来一场这样的考试是有很必要的,能让他们对自己有更清醒的认知。   更让他们知道——高考并不等同于平时。   巧合的是,有道单选题周伟乐昨天刚好问过他了,从题干到选项都一模一样,也不知道周伟乐从哪里找的题目,当时纪时也觉得这题不简单,所以特意花时间多想了一会。   其实他并不擅长讲英语题,因为他讲不通什么主谓宾补,什么时候该用什么,为什么这么用,他考试更多的是凭借感觉,感觉对了的题就能写对。   自己学无所谓,可给人讲题不能这样,其实周伟乐做物理和化学也是靠感觉多,可只要给纪时和黄雅琼讲题目,他都会根据两个人的进度来讲,思维可能有点跳,但这已经是在他尽量配合两人的情况下了。   所以纪时给周伟乐讲题的时候也会好好准备准备,尽量能给对方讲透了,他也怕自己露馅,好歹自己分数考得挺高,讲题一问三不知就有点过分了。   第1考场这边都安安静静写着自己的试卷,忽然楼下不知为什么传来一声轰响,伴着重重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后面纪时就看到教导主任从考场门口匆匆走过,他离开之后,一直站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开始巡逻了。   纪时这次的座位正好在窗户边上,下巴一抬,他隐约能看到好几个人在楼下的走廊上,可惜被墙挡着,他也看不太清晰。   不过别人发生什么和他关系不大,他老老实实写自己的题就行了。   卷子收上去之后,他在座位上等着下场考试开始,就听考场里有人讨论,说这次考试捉了一个作弊的,被老师逮到教务处了,他在考场上大吵大闹不肯走,还是教导主任过来才把人逮走了。   纪时好奇道:“那你们怎么知道的?”   强化班的同学默默展示着手机:“我同学发信息告诉我的。”   纪时:“……”   他以为他自己已经够猖狂了,结果人强化班的连手机都敢带到考场上。   “说是他用流量上网搜答案,刚搜了一道题就被监考老师抓住了。”说罢,纪时对面考号9的男生把自己手机翻出来,“我也看看刚那道题的答案是什么,那个词我都忘了是什么意思了。”   纪时在心里默默为他点赞,只能说不愧是强化班。   可对方带手机归带手机,第一考场基本是不会作弊的,而且现在网络毕竟还不发达,很多题目在网上搜根本就搜不到,这样作弊也很难多拿几分,纯粹就是自己哄自己。   Z中这边对作弊一向很重视,抓到一起从重处罚,他们也不知道作弊的学生会被怎么罚,也没空关心了,因为监考物理的老师已经带着试卷过来了。   事实证明,刚刚抓到的作弊还是有影响的,从这场考试开始,监考老师一直在他们考场转圈,从前看到后,从后看到前,纪时估计他在上面坐着也无聊,站会还能打发打发时间,监考还不如他们在下面做题呢,好歹题目做着时间就过去了,监考只能对着讲台或者学生发呆,遇上自己会的试卷还能看看题目,遇上不会的试卷只能从第一分钟坚持到最后。   他们考场的监考老师格外青睐纪时他们这一排,在李文旁边站了好一会,又在纪时旁边站了好一会,久到纪时怀疑对方其实是物理老师,已经发现了纪时是个物理菜鸡的惨烈现实。   可在纪时印象中,监考他们这场的应该是位化学老师,1班的化学老师,和老驴并称高三物理双牛,不过这个老师性格要比老驴温和不少,想到下午还是他监考……纪时只希望对方到时候别盯着自己的化学试卷看。   但按Z中监考老师们的习惯,他们绝对是会看的。   说不定看完了还会和老驴说悄悄话,这种事老师们也是干得出来的。   当然,同为强化班老师,这个老师和老驴的关系未必有多好,两人之间说不定是竞争对手的关系,那纪时觉得,自己必须考好点,不能给老驴丢脸。   这次考试的难度比上次月考大幅提升,看来出卷的老师们都意识到,一张纪时都能考114分的卷子是很难拉开学生之间的差距的,这次倒没有出什么超级难的题目,可那些难度中等偏上的题却可以大量消耗考试时间和精力,让人累到不想看后面的题。   好在纪时也不是过去那个纪时,对待物理他已经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学习经验,他知道题目该从哪里下手,即便题目很难,他心里也清楚,这些题目想难倒的并非他一个。   他的物理或许无法和同一考场的其他学生相比,但他努力过,在让自己不断接近这些人的水平。   做题的时候纪时很仔细,发挥自己已掌握的知识点,他的物理固然没有数学做得那么快,但对已做过的题他也很有把握。   一道、两道、三道……纪时在心里默默数着自己攻克的难题,至少在去年,他是没有能力把这些题目写出来的。   但他现在已经可以了。   遇上那种真的解决不了的题目,纪时会先放过,等他把一整张试卷都写完了再回来慢慢构思,有两道题真的在最后关头被他想出来了,纪时发现,还是平时的练习起了作用,这些题目在他平时的练习中其实也遇到过,只是换一种方式去表述,或者添加一些新的知识点他就认不出来了。   他们老师爱用的一句话——万变不离其宗,纪时觉得用在这里很合适。   出卷老师也是认准了这一点。   但出这些题目的本质目的并不是把学生难倒,而是考虑到还是有学生能解出来的,不管多难的题目,都有人能拿高分。   等到快收卷的时候,纪时才发现,这张试卷他好像一共只空了两格,这两空他不管怎么想都没想到答案,只能放在那里。   纪时心态是很良好的,他觉得,如果是他不会的题,那对姚蒙周伟乐他们这种水平的学生而言,这张试卷也绝对不会太简单。   果然,一考完,他就听见许谅和姚蒙在说这次物理难的事:“老师们出题都不能保持同一水准,真麻烦。”   纪时好奇道:“你们也觉得这次试卷难?”   “你不觉得吗?”许谅反问他。   纪时摆了摆手:“对我来说,物理题难是很正常的,可你们不一样啊。”   在他眼里,姚蒙和许谅都是强者中的强者,每次考试都是A+,感觉物理和化学在这些人眼里都特别简单,对他们来说,这两科上不了110就是失败。   “没有好吗?”许谅无语了,他指着纪时的座位号和自己的座位号,“你是2我是3好吗?”   “这次题目是不简单。”李文道,“不过也没有那么难,还好。”   “分数出来就知道了。”   许谅中午还是和纪时他们一起吃的饭,讨论了几道题目,纪时正好把没做出来的题问了问,一听对方讲,他把碗放到一边,从书包里把纸笔拿了出来。   许谅:“……纪时你太夸张了吧?”   “你现在讲我还记得,回去就忘了。”纪时看了一眼四周,“这个角落就咱们几个人,不用担心。”   许谅问姚蒙:“他平时也这样吗?”   姚蒙点点头:“不至于这么夸张,但也差不多。”   “我服了。”许谅无语道,“我之前都不知道纪时是怎么复习的,可就看他这个状态,我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强化班的人学习的时候都有些遮遮掩掩,不好意思在同学面前表现得太认真,许谅就属于那种有天赋但人也勤奋的,不介意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刻苦,但纪时就是毫无遮掩了。   “之前在食堂摔了也要做题那个是不是你?”他猛地想起之前听说的一个传闻,“是你吧?”   纪时立刻否认:“不是!”   但因为他否认得太快,许谅之前还觉得不是他,一听他这么说立刻觉得是了,他不由好奇地打量着纪时,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纪时并不知道的是,这次月考之后,许谅就回班里把“11班纪时刻苦努力的具体表现”大肆宣传了一番,让纪时收获了一片浮夸的“哇哦”。   等下次考试的时候,在第1考场,1班和2班那群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纪时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许谅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谣言根本就不可信!   他当时只想把思路记下来,自己回教室再好好琢磨,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得不说,许谅的理科真的强,他的思路不像周伟乐那么跳,有想法,而且也很有说服力,能让纪时轻易听懂,纪时自己暂时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当然,如果没有这样的实力,他也不会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五之列,在强化班那样的竞争激烈的环境中,对方始终是最出色的学生之一。   至少纪时和姚蒙在11班是体会不到这种压力的,老驴很重视他们,他们的排名在班里遥遥领先,就算排名有波动,也不担心自己一下子掉个十几名。   可在强化班,这种情况是很频繁的。   ……   中午纪时回去琢磨了一下那两道物理题,按许谅的思路,他很快就把题目的答案想出来了,而且许谅的想法还给了纪时一点启发,让他意识到下次遇到这种题目该怎么办。   下午的化学,果然不出纪时所料,遇上自己专业的内容,那位监考老师一直在考场上围观他们做题,作为非强化班学生,可能是纪时名字旁边的高三11班太过醒目,监考老师对他青睐有加,一边看他做题一边露出迷之微笑,纪时就忍不住想,对方是不是看他哪道题错了想发笑?   下次还是让老驴来监考吧,老驴看到他做题至少不会笑啊!   那张马脸让人特别有安心感。   这次的化学题依然是化学教研组的正常发挥,没有最难只有更难,不过难题是分散式的,这儿放一道那儿放两道,没有都堆在一起,这倒给了纪时充分的思考时间。   他写得很从容。   考点在那里,应该怎么作答,纪时现在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他以前觉得自己对化学这门科目无感,好像不管怎么学自己都很难进入那种游刃有余的状态。   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以前的知识点是一滴一滴滴下来的,但这次考试,他感觉它们是灌下来的,题目看到哪里,他就能解到哪里,这种轻松畅快的感觉只有写数学的时候才有过,这意味着,他的化学一定是入门了。   有了感觉,之前积累的东西才会发挥作用,以前的考试之所以做不到,只是因为那些知识点都藏起来了,静静蓄势,等这一刻彻底爆发。   这是纪时考得最爽的一次化学,他清晰地意识到,从今天开始,化学绝对不再是一门很麻烦的科目,甚至可以转化为他的优势科目,写的题目越多,纪时越是能够体会到这一点。   收卷的时候纪时自己甚至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考得这么顺,这真的是他的化学吗?   纪时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眼里露出笑容来。   真好!超棒!   他揉着手指,希望这一刻考化学的状态能够一直延续到高考,而且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种状态,高考中应该还可以再来一次。   “纪时,你是不是心情很好?”许谅问,“你考完物理和考完化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刚刚甚至听见纪时吹口哨了,他百分百确定自己没听错。   纪时默默点了点头:“比之前好很多。”   准确地说,是好很多倍,有种雨过天晴豁然开朗的感觉,也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虽然试卷才刚收上去,可纪时就是觉得,自己这次考试应该能考出一个比自己想象中好很多的分数。   “那挺好的。”许谅冲他伸出拳头,“你加油。”   他知道纪时不擅长化学,上上次月考对方拿了一个A的事情他听人提起过好几次,可上次月考纪时已经是A+了。   他和纪时没有学习之外的交流,但他观察过纪时高三之后的考试成绩,他可以确定,纪时这样的人,一旦爬上去了就不会再下来。 第141章 出分 强势的纪时   考完试回教室,再看到语数外三位老师的身影,纪时一点也不意外,应该说已经习惯了。   “改卷还是那么快啊。”   曾泰然默默叹了口气,卧倒在课桌上。   不过这次老师们倒没有评判他们考得怎么样,只告诉他们在考试中要稳定心态,才能在考场上有更好的发挥。   他们心里也清楚,这个时候再强调什么知识点没掌握意义已经不大了,与其批评学生影响状态,不如在高考前给学生更多的鼓励。   这次月考结束后,高考只剩整一个月了。   这次考试老师们甚至没有在讲台上一个接一个报分数,而是安排课代表把试卷发了下去。   纪时盯着自己的语文试卷看,数学和英语试卷也发下来了,却被他放到了一边。   “纪时,你语文有什么问题吗?”   纪时摇了摇头。   问题倒没有大问题,但……他考了一个比上次月考低不少的分数,只有122分,作文和阅读理解的得分都不高——他预料到这次考试的作文会比上次低,却没想过居然低了那么多。   可能议论文确实不是他擅长的题材,也可能是这篇作文的确太干瘪了。   曾泰然朝他试卷瞥了一眼:“放心吧,这次语文总体分数都不高。”   纪时朝他看过去,曾泰然举着自己123分的语文试卷:“你看到黄雅琼的分数没?”   纪时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看看呗。”黄雅琼正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向纪时展示着她的试卷。正如曾泰然所说,语文的总体分数都不高,黄雅琼居然只考了131分。   “我觉得不该这么低的,老师们下狠手了吧?”黄雅琼托腮叹气,“也可能是我写不来议论文?”   “这次语文还是你第一吗?”曾泰然问黄雅琼。   “不知道。”黄雅琼摇了摇头,“能上140我觉得没问题,131分,这还真的说不准。”   黄雅琼心里也有些失望,她觉得自己不该考131这么低的分数了,对别人来说这个分数或许不错,可对她而言,语文是她最大的优势所在,临近高考了,她不想让自己在这一科上的优势所见缩减。   好在徐老师很快透露,说这次语文考试整体给分就低,年级第一这次的总分是135分,年级平均分只有100分出头。   “喂,都快高考了,这是在整什么?”曾泰然无语道,“嫌咱们平时考得太高?”   “可能吧。”黄雅琼道,“咱们平时最高分都能上140分,文科班那边附加分能拿到30分,这样总分就有170分,放到高考考场上,不少清京录取生也没有这个分数。”   “唉。”   不过临近高考,他们还是希望自己各科分数能稍稍稳定些,不要出现太大的波动。   纪时在看作文,他顺手借了黄雅琼的试卷,这次纪时光作文就扣了足足17分,黄雅琼扣了10分——在他们班,后者的作文分无疑是这次考试的高分,纪时想看看他们两的差距究竟在哪里。   ——主要区别就是,黄雅琼的作文的确没有他的作文那么干,纪时的作文看起来太虚了,虽说议论文需要论据,可他的作文看起来更像是名人事例的堆砌,硬贴上去的,虽说勉勉强强也能贴近作文的要求,可看起来就是不如黄雅琼的作文读起来那么舒服。   “厉害啊。”纪时撑着胳膊,一边发出赞叹声,“事例都是你平时积累的吗?”   纪时的例子都来自于小学课本和《读者》这一类的杂志,但黄雅琼的例子就会带着具体作品的具体某一句话,如果他是阅卷老师,至少他能从这篇作文里感受到黄雅琼丰富的积累,给分的时候自然会有所偏向。   当然,这种优势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拥有了,黄雅琼已经积累了十几年,他想在一年内就达成对方的水平无异于痴人说梦。   文科和理科毕竟还是有所区别的。   当然,和上学期相比,纪时的语文分数已经稳定了不少,只要他能在高考中正常发挥,分数绝对低不到哪儿去的。   纪时也把曾泰然的试卷借过来看了一下,主要是为了对比,曾泰然写记叙文更厉害,议论文还差点功夫,水平和纪时差不多,但纪时发现,他的重点在于论据,就是用一大堆例子去贴近文章的主题,曾泰然却更擅长论证,看起来是在歪七八拐扯一堆大道理,可他的道理偏偏就是能把人说服。   这是曾泰然的厉害之处。   所以他这篇作文虽然例子少,可逻辑上却给人一种缜密的感觉,很说得通,所以读起来不像纪时那么干瘪,分数反而比纪时要高一点。   当然,他的作文也没有黄雅琼那么漂亮。   不过他们的目标都不是黄雅琼,好歹黄雅琼的语文是公认的年级顶级水平——从某种程度上说,在Z中这样一所以理科见长的高中,语文好的学生要比数学好的学生少太多太多了,作文好的学生在各个班都是稀缺物种。   纪时一直夸着黄雅琼的作文漂亮,羡慕之前溢于言表,这让黄雅琼忍不住伸手拿了他的数学试卷,然后……   “纪时,做人不要太过分啊!”   “纪时数学多少?”周伟乐看语文和英语都是蔫蔫的,一看数学就来了劲,脖子伸得老长盯着纪时的数学试卷看,试卷正对着黄雅琼,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背面,至少在他视线之中,纪时试卷的背面一片光洁,只有答案和改卷的红勾,一个叉都没有。   下一秒,黄雅琼把试卷转过来,他看得很清楚,在纪时的试卷上方,一个清晰的数字——200。   统一卷和附加题的分数被放到一张试卷上了。   周伟乐唉声道:“我数学这个分,我根本就不用为了语文考多少叹气,对了,纪时语文多少?”   “122。”   周伟乐立刻掐住纪时的脖子:“滚蛋吧纪时,你就不该坐在我前面!”   他这次语文考了114分,听徐老师说这次平均分100出头,他还觉得自己考得挺好的,结果一看纪时……   这一刻,周伟乐体会到了心梗的滋味。   而且他数学也没考到满分,当然,他这次194的分数也是特别高了,可看着前面这位满分同学平淡的表情,他觉得,他是不是开心太早了?   不,周伟乐觉得自己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纪时,这家伙对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纪时转过身来,辩解道:“我没有不高兴,我就是在研究该怎么写议论文。”   姚蒙闻言转过身来:“你研究出什么了吗?说给我听听。”   他语文这次比纪时多了3分,考了125分,优势也在作文上,纪时也找他借了卷子,不过还没空仔细去看。   “结论是,我还需要十年的积累时间。”   “我觉得你的作文大全还挺好用的。”姚蒙道,“我这次的作文就借鉴了里面的分析方法。”   “真假的?”纪时和周伟乐异口同声。   “它里面不是有名师点拨一篇作文哪里哪里好吗?我觉得议论文还是能看看的,议论文是最好学的吧?”姚蒙冲纪时勾勾手指,“数学卷借我看一下。”   纪时把试卷递了过去。   姚蒙这次数学考了188分,扣分点主要在统一卷和附加题的最后一问,他两道题都没能解出来。   “我回头也得把速度再练一练了,高考还是要靠数学。”姚蒙问纪时,“作文大全我先还你,你看完了再借我看看。”   “好。”   “也借我参考参考。”周伟乐叹了口气,“等我回去看看新华书店还有没有,有我自己再去买一本。”   114这个语文分还是给了周伟乐很大冲击的,这当然不是他高中三年考出的最高分,可和平均分对比,现在绝对是他语文的光辉时刻,和英语一样,他这次英语居然有97分!   要知道,这次英语试卷的难度不低,纪时才考了106分!   纪时可是年级最顶尖的水准!   周伟乐现在不得不相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了,他语文和英语整个高中三年波动都不大,结果和纪时他们坐得近了,不仅数物化这三科稳中有升,语文和英语更是一直在往上爬。   他感觉,自己离梦中情校又近了一步,如果这种状态持续到高考的话,他的可选项必然会更多。   这次考试,除了数学之外,纪时语文和英语两科都跌了不少分,可从老师们透露的信息看,纪时的年级排名应该波动不大,他这次英语没上第一,但年级第一也只比他多了1分,纪时的数学这次和许谅并列第一,后者也考了200分满分。   纪时只听齐老师说他这次数学和强化班的一位同学并列,不知道和他一样分数的这个人具体是谁,许谅也在班里听说他和11班某位同学并列年级第一,具体到11班的话,他就猜这个人是纪时,所以他刚刚给纪时发信息,果然一猜一个准。   纪时也顺利和许谅交换了信息,后者这次语文考了125分,可英语比纪时低了4分,最终以1分的分差排在纪时后面。   “……都怪语文老师给分太抠了,多给我1分又怎么样?”   纪时回他信息:“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文这次比我少1分,我刚刚问过他们班了。”许谅透露消息给纪时,“不过我们班的总排名我还不清楚,不知道这次我能不能排第一。”   “如果我排我们班第一,李文排她们班第一的话,那这次又是你第一。”   纪时:“感恩。”   许谅估计是被纪时这个回复搞懵了,过了一会才发了个“滚”字过来。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说,高考临近前再比年级排名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老驴甚至告诉纪时,年级那边暂时不给他们发单项奖金了,因为最近考试的频率着实有些高,学校在单项奖金上的开支有些大了。   试卷发下来之后,班里同学也只讨论了一会这次考试,接下来就该订正试卷的订正试卷,该复习的继续复习,一次考试而已,还影响不了他们的复习节奏。   纪时和姚蒙几人一起晃到操场,认真打了几场乒乓球。   吃过晚饭回教室之后,他们才发现,物理试卷居然也发下来了。   “物理老师效率那么高吗?”   “按这速度,他们来得及录分不?”周伟乐摸着下巴,“一个下午的时间,赶工应该也是来得及的。”   纪时翻出了自己的书卷。   物理试卷发的时候,他们都不在教室,班里也有同学已经回家了,所以物理试卷就散在讲台上,还得他们自己去找。   “可以啊纪时。”周伟乐拍拍纪时肩膀,“106,你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纪时这次的分数是比不过上次月考,可这两次考试的难度毕竟不一样,上次月考的难度要大得多,这是他们公认的,这次姚蒙和周伟乐照样是班里第一第二,一个114一个111,他们后面就是纪时了,纪时虽然只考了106分,可他们班已经没有其他人物理比他更高了。   A+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按教研组改卷的速度,化学试卷会不会晚自习也下来了?”联想到老驴经常在晚自习出没的行为,他们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何况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化学教研组提前把试卷改完发下来,明天连发试卷的时间都省了。   他们是亲眼见识过老驴改试卷的速度的,一个班60几份试卷,他一个人坐在讲台上,只用一节自习课就能全部改完,而且误差率约等于零。   “我感觉,以后毕业了见不到老驴应该还会挺想他的。”曾泰然忽然开始煽情了,“如果他能少喷我几句就更好了。”   “老驴对你够温柔了。”黄雅琼瞥他一眼,“他居然都不揍你,我感觉很遗憾。”   曾泰然:“……他不忍心的。”   黄雅琼和周伟乐一起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纪时忍不住乐了。   曾泰然瞅他一眼:“纪时,你应该跟我是一国的,不是跟他们,这一点你千万要记住了。”   “纪时好惨。”“纪时好可怜。”   “你俩越说越过分了啊!”曾泰然撸起袖子刚要从纪时背后穿过去,他一抬头,就看到老驴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的身影,曾泰然默默把袖子放下来,飞快地说了一声“我去上厕所”,人立刻从教室后门消失了。   “尿遁了这是。”   但他们的猜测确实没错,老驴果然不是空着手来的,他手上抓着一摞试卷,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他们今天考试的试卷。   老驴轻声说:“今天化学组的老师们连饭都没吃,提前给你们把化学试卷赶出来了。”   在场同学:“……”   他们真诚认为,老师们真不用那么拼的,那会给他们纯洁的心灵造成压力。   明天再发试卷也没关系的?   11班教室里上晚自习的人不全,但也有3、40号人,占了总人数的一半,老驴也没报名字,示意学生们该干嘛干嘛,别管他,就一个人默默背着手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站到谁那里就送上试卷大礼包奖励。   曾泰然默默从教室后门溜了回来:“试卷都发下来了?”   “还没发到咱们这边,快了。”纪时轻声问他,“你真去厕所了?”   “没带纸我去什么厕所,看到他来赶紧跑了。”曾泰然冲纪时挤挤眼睛,“不然又少不了一顿凶。”   挨批倒也没什么,可月考刚刚结束,万一他考得差呢?万一老驴看他不爽呢?为了避免这种风险,曾泰然选择躲远一点。   老驴慢慢踱到了他们这边。   他先发的是周伟乐的试卷,然后就到了纪时和黄雅琼他们这排,老驴把试卷递过来的时候纪时没抬头,刚接过试卷,就听头顶上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次考得非常好。”   老驴话音落下的同时,纪时看到了考卷上自己的分数。   他自己都惊呆了。   117,居然有117分!   比起上次的112分又有了5分的大突破,堪称纪时学化学以来的最高峰。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这个数字清清楚楚一点不掺假,就在试卷的最上方,就在成绩那一栏上,红色的水笔写着三个数字——117。   7字的那一横在,没有丢,确确实实是117分。   “哇……”黄雅琼扫到纪时的分数,倒吸了一口气。   她看到都惊呆了,她对纪时化学印象最深刻的时候还是对方考90多分那段时间,感觉也没过太久,因为那时候纪时偶尔也会对化学丧失信心,问他们该怎么学才能把分数提上来。   她还记得当时纪时皱着眉头发愁的模样。   可现在,黄雅琼觉得对方没有问任何人的必要了。   她很想问纪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从90多分到接近满分,这才过了多久而已?   她对发生在纪时身上的任何有关学习的事情都不感到意外,那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次,物理、化学、数学……可每一次她都会忍不住惊叹,即使现在距离高考只剩一个月,可纪时依然能够震撼到她。   一年而已,不,根本不到一年,纪时就彻底脱胎换骨了。   周伟乐和姚蒙也看到了纪时的化学分数,纪时的化学卡在周伟乐和姚蒙之间,他比周伟乐低1分,比姚蒙高1分,三人的分数正好呈现为一个等差数列。   两人也很诧异,就好像突然之间,纪时的化学蹭地就上来了,连给他们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对方的物理好歹是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爬上去的,化学却没有什么征兆,走的是跳跃式路线。   姚蒙很清楚纪时物化两门都会上来的,上学期以五门计总分的时候他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可他没有想过,纪时这两科现在竟然会这么强势,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哎,纪时,你也给我一点心理准备啊!”周伟乐拍着纪时的后背,“太过分了吧你!”   反正现在,不管是算三门总分还是五门总分,在11班,不,应该说在整个Z中,纪时的排名都应该在前五乃至前三。   纪时的化学好像突然就蹦起来了,冲得特别猛,比物理还要强势,就好像他憋屈了一学期需要突然要爆发似的。   纪时爆发的恐怖程度令人害怕。   有这么个人在自己身边,就算每天不多做什么,依然会让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第142章 起飞 倒计时20多天   他的化学终于起飞了,以一种甚至超出他本人意料的速度。   纪时本人很满意。   许谅因此给他发了足足三个感叹号,以表示他对纪时化学飞升的震惊心情。   他另外也告诉纪时,他们班的排名出来了,他是第一,但隔壁班的成绩还需要再等一等。   纪时也没在意这次考试自己究竟是年级第几名,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他的化学分数更重要。   现在纪时可以确定,他这次物理和化学两科绝对都是A+,只要把这个分数延续到高考,那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有种心愿达成的感觉,努力终得回报的感觉在上一次考试之后得到确认,这次又再强化了一遍。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他希望能把这种状态延续到高考——只剩一个月而已,他一定可以做到。   纪时的起飞也把他的小伙伴们都震惊到了,曾泰然特意盯着他的脸观察了好一会儿,像是要确认他的同桌究竟是不是纪时本人似的。   确认之后,他晃了晃纪时的肩膀:“快点,把你这么牛的秘密告诉我!”   “因为……”纪时一本正经,表情尤其严肃,在曾泰然期待的目光下,他缓缓说道,“我长得帅。”   “走开!你就是个小黑皮!”   纪时:“黑皮就不能不帅吗?那个谁不就是小黑皮吗?”   他说的是校草二号,确实是个小黑皮,但人家黑帅黑帅的,纪时只能算一般般帅,他个人认为是中等偏上。   不过男生大多自信,多丑的男生都觉得自己特别帅,对标的都是郑伊健刘德华那种,对当下女生们喜欢的奶油小生们十分不屑。   纪时主要是遗传他爸,他爸比他还黑,一头黑发乌黑油亮的,他感觉是因为他们家的黑色素太浓郁了,他现在天天在教室在家做题还白了点,小时候更黑,他们同学都叫他黑炭。   这次考试,因为纪时本身的错题不多,所以他的试卷也没有太多需要改正的地方,他主要看了看语文和英语两份试卷,把物理不会做的那两题再好好揣摩了一遍,接下来,纪时还是以看自己的复习资料为主。   ……   第二天,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校长讲话,对他们的高考发出寄语。   校长他老人家讲得很认真,可他们教室里绝大多数人都昏昏欲睡,不少人趁着他讲话的时间趴着打瞌睡,老驴在讲台上看到了,可却什么也没说。   唯一打动他们的地方大概是讲话后播放的校歌,是民国时期一位国文老师所创作,谱上音符唱出来总让人有种哀伤的感觉。   好像他们离毕业真的不远了。   30天一晃就要过去了,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将会去向哪里,去奔赴一个怎样的未来,但那绝对不是一件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相反,它离得很近很近,仿佛下一刻就要抵达。   纪时心头也不免多了一丝怅惘。   上辈子他高三和葛亮那群人玩得好,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可玩的时候他心里或多或少也是有对父母的歉疚的,但现在,他的高三生活愉快而充实,他也不是希望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下去,那是不可能的,可他真的希望时间能稍稍慢一些,让他和他的小伙伴们相处久一些,那样也足够了。   “校长讲话真??嗦啊。”曾泰然吐槽道,“他这么一讲话,咱们自习课都没时间了。”   纪时深有同感。   与其听校长讲话,他们宁愿自己多做几道题。   今天省了发试卷的时间,老师们加快速度,这次月考的试卷基本都讲完了,不会的题目老师还是会特意留时间给他们讲,剩下的时间就都以自习为主了。   高考前这段时间还有不少事情要准备,还有几次模考,之后还要准备打印准考证,体检倒是在上个月就结束了,他们班没有人体检结果出问题,不过有个同学心脏出了点小毛病,去复检了一下,后来也过了。   大家提到这事的时候都有些忐忑,毕竟千军万马都闯过来了,要是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那他们绝对想哭的心都有了。   高考之前也有提前批次录取的学生,前段时间也有航空类的院校来招人,好像是空军学院,但是要求很高,要身上没有疤,还要做各种测试,好像也要不能近视,纪时没听说他们这届有谁被提前录走了。   ……   老师们对他们的态度很松散,可这段时间,他们班同学反而一个个都特别专心,别的班的八卦都不听不看了,专心致志写自己的题。   月考出成绩的这天下午,纪时还没去看,就听他们班看过的同学冲进来告诉他:“纪时,你这次又是第一!”   “恭喜!”“太强了!”   姚蒙转过身来和纪时碰了碰拳:“继续冲。”   “可以啊纪时,你这么厉害还让不让人活了?”   周伟乐说归说,可他心情其实巨好,因为他这次月考的排名也飞跃式上升,比他期待值要高出好多好多,用他的话说,他感觉自己的偏科都成为假象了。   对于高三生来说,哪怕他本身并不抱有期待,可成绩往上升总归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没有人希望自己成绩下跌,人人都希望自己的努力能有所回报。   “去看成绩不,我也想去看一下。”姚蒙问纪时,“看看这次我在年级上排多少。”   “行啊。”   纪时和他一起下楼了。   这次月考的成绩显然不如上学期受关注,排名虽然贴在那里,可真正在公告栏前面看的其实没几个人,纪时这次都没往前挤,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总分和排名。   高三11班纪时,总分428分,物理A+,化学A+。   许谅是这次的第二名,李文是第三,但他们总分只比纪时低一点,物化两门也是双A+。   “很厉害。”   当然,姚蒙的排名也不低,他总分比纪时低了10分左右,这次排在年级17名。   这次纪时主要是语文分数不够高,所以和前30名的其他人分差没有拉开,前30名里有不少学生总分都是并列的。   Z中的强化班实力还是很不错的,毕竟能出清京的学生,虽然不复前几届一年考6、7个清京的盛况,可前20名的学生都有冲击清京的希望,只是看最后能不能发挥稳定而已。   平时一直能考前1、2名的学生也未必稳进清京。   所以纪时虽然清楚老驴和其他老师对他的期待,可他心里只想着冲刺清京,却绝对没有必须进清京的想法。   他不会在考试之前给自己制造无谓的压力,那就没有必要了。   ……   高考正式进入倒计时30天。   纪时觉得,这几天时间好像变得越来越快了,他的学习步骤并没有受到干扰,自从物理和化学成绩上来之后,他在各科分配的学习时间相近,数学以提高速度为主,其他科目则主要是查漏补缺。   到这个时候,大规模的、系统化的复习渐渐也少了,老师们日常讲题也以细节上的东西为主,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学生。   每一科老师最近都变和善了很多,物理老师和语文老师进教室的时候都笑眯眯的,也不阴阳怪气了,11班的学生感觉他们每天都在沐浴老师们的温暖——幸亏他们班还有老驴在,不管其他老师表现怎么样,老驴那张马脸依旧挂得很长。   怎么说呢?一个比一个温柔的老师们让他们觉得很不适应,反而是老驴这张马脸的存在更让他们安心,只能说他们对老驴的爱是最纯粹的。   “纪时,作文大全借我一下。”   “纪时,化学笔记借我,快快快!”   纪时怒瞪曾泰然:“再把我笔记带去厕所就杀了你。”   这事曾泰然还真干过,他有阵子背单词记不住,就跑去厕所记,居然一记一个准,后来他把纪时的单词本带去厕所,刚好被纪时抓了个正着,纪时以不借他笔记威胁,曾泰然后面没好意思再带,可纪时觉得,这种可能性是绝对不能被排除的。   月考结束的这个周四,纪时还被教务处找过去一趟。   但去了之后他就发现,被叫上的不止他一个人,这次月考的年级前20名都在,姚蒙也去了,校长亲自见了他们,表达了对他们在高考中能出色发挥的期待,夸赞他们是学校的希望。   纪时和姚蒙两人一脸茫然地回了教室,老驴在门口叫了两人,让他们别把校长的话放在心上,该怎么学就怎么学,该怎么考就怎么考。   他这人向来不多说废话,纪时和姚蒙两人一看他表现也知道该怎么办了,平时还是该怎样就怎样。   高考临近的紧绷感并没有在纪时身上体现,相反,因为他该复习的科目都复习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反而展现出了一种很松弛的状态。   这两天纪时出去遛弯的频率比以前高了点,不过他也不跑远,就是在操场上转转,再从楼上逛到楼下,他还和许谅遇上了好几回,对方的想法和纪时差不多,平时学习就足够了,考前这段时间主要是平稳心态,没必要临时抱佛脚。   主要是菩萨也忙,这会儿个个都在朝他祈祷。   曾泰然就表现出了考前综合症,状态上有些焦虑。   不过不管对方是什么表现,纪时都挺平稳的,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曾泰然问他什么题他都认真讲,甚至因为最近没有之前学习那么忙,纪时还有时间教他更多的东西。   曾泰然看他这样,心态在不知不觉中也平静了下来。   “哎,反正我平时就这个水平,之前不好好学现在着急也没用。”曾泰然叹着气,“我感觉自己有点傻。”   “来得及的。”纪时拍拍他肩膀,“能看多少是多少,一个月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可你心情一定要好,乐观点。”   “纪时你是他爸吗?”周伟乐开玩笑道,“不过我觉得纪时说得对,还有二十几天呢,够做不少事了。”   曾泰然其实各科都不算差,但是各科也不算特别好,这学期他成绩也挺稳的,在他们班排2、30名上下,二本线是没问题的,就是一本线不太保险,因为Z中一年一本可能也就500个人上下,曾泰然还是差一点。   他现在的成绩已经比高三开学那阵子好太多了。   而且纪时觉得,考试最重要的还是看在考场上的发挥,有不少人平时月考成绩排名特别靠前,可一到重大考试就露怯,但也有人是天生的考试型选手,越是重要的考试发挥越出色。   从某种程度上说,曾泰然也属于这一类。   至少他平时表现得大大咧咧,纪时也不觉得他在学习上花了多少时间,可他考试成绩的性价比都很高,基本都在11班的平均线以上,而且偶尔还会有小爆发。   ……   5月份之后,天气已经完全热了起来,纪时衣柜里的长袖全换成了短袖,早上穿着校服中午就脱。   纪妈在月考结束的周五过来了,家里再忙,一想到纪时的高考,不仅她自己待不住,纪爸也赶紧催她过来。   “我在田顶头干活,看到一个人就问我,说时时是今年高考吧?他在Z中上的吧?”   “我听说你们家时时成绩蛮好的,你咋还在忙活儿?活儿年年都能忙,小孩高考就一次,你们可千万不能耽误了。”   后面连纪家本家年纪最大的老爷子都来了,他和纪时曾祖父同辈,老夫妻俩还健在,就是年纪大了平时不怎么出门。   纪时曾祖父,他们这都喊老爹,老爹和老太就生了纪时爷爷一个,在同辈里,纪时爷爷最年长,所以到了纪时这里,他岁数不小但是辈分小,他有个只比他大一届的姑姑,他的姑姑叔叔们学习成绩都一般,就他上学成绩不错。   他是他们队里第二个考进Z中的,本家之间离得远,之前也没引起多大关心,就是年节遇到的时候人家会夸他成绩好。   结果上次被周婷璐她爸帮忙一吹,村里人都知道纪时的成绩在Z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用周婷璐她爸的话说,金大那是随随便便考,说不定还能上清大和京大。   农村里各种传闻飞快,家家户户之间也没有秘密,谁家要是彼此之间结了仇,能把对方爷爷的爷爷曾经干过什么坏事都挖出来,以证明这家人从根子上就是歪的。   很快,传闻自动省略了“说不定”这个词,现在全村都知道纪时能上清京了。   纪时:“真假的?”   他已经惊呆了。   他妈很认真地点头:“我在家里也没法待了,已经有人预订你暑假帮小孩复习了。”   纪时:“我考不上怎么办?”   纪妈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反正人家只要看到她冒头,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田里,看到她总要提一提纪时高考的事,加上今年参加高考的学生家长基本都去照顾小孩了,纪妈没去,人家就会好心提醒。   不过她原本也是要来的,只不过她想在纪时高考之前把家里零散的活计都收拾了,省得来了县城心里还有牵挂。   家里的西瓜差不多就在纪时高考那段时间准备卖,好在今年长得不多,就是担心到时候两头顾不上。   她这次又是带了一堆吃的喝的,箱子里装得满满当当,鸡蛋都是刚装上的,她还分了点给隔壁邻居,还有海蜇皮和泥螺,这些是纪时喜欢吃的。   她来了就不让纪时再回学校住了,在纪时高考前的这20多天里,纪时的三餐全部给他包了,自习还随纪时,他在家也可以,在学校也可以,纪妈在这边原本还找到小活儿干一干,现在也全部都推了。   不仅是纪妈这样,出租屋这边的家长们都一样,明明参加高考的不是他们,可他们却表现得比考生更紧张。 第143章 模考 第一次模考   纪时觉得有必要让他妈认清高考还有20多天这个事实,完全没必要太紧张。   但他也很理解家长们这种心态,高考毕竟只有一次,没有谁会真正不在意的。   这几天在校门口聚集的家长都变多了,都是来接送早晚自习的,纪时从家长群里挤过去,看到在他前面走着的周伟乐,冲上去怼了对方书包一下,结果刚一拍完,就看到周伟乐旁边一个中年人正冲着他笑。   纪时和周伟乐都一脸尴尬。   “我觉得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啊,我爸非要来送我。”周伟乐叹了口气,“家长们能别在里头掺和吗?”   “我妈昨天也来了,她比我还紧张。”   坐在教室里,看着黑板上清清楚楚写着“距离高考还有24天”,他们再次确认高考还没有到,当然现在的氛围和学期开始不可同日而语,确实是不一样了。   纪时不禁庆幸自己之前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该复习的他都复习了,所以现在无需忐忑,即便高考遇上任何突发状况,他也不会像上辈子那么遗憾。   白天的课上完,老驴在班里通知,在这周安排家长们再开一次家长会,作为高考前的动员工作。   这和他们学生关系已经不大了,该听课的听课,该复习的复习,反正老师们总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说他们哪里做得不好,已经来不及了。   但班里学习的氛围确实比前段时间更浓了些,纪时这边经常有人问他题目,姚蒙边上也围着人,纪时就当给自己梳理一下知识点。   对自己的复习纪时也没有放松,依然延续着之前的节奏,不过他调整了一下休息时间,比平时睡得稍早了些,压力大的时候也会看看小说看看电视。   他感觉姚蒙周伟乐他们的状态都差不多,大家去打乒乓球的次数反而比冬天的时候更多了。   家长会到来之前,Z中终于迎来了高考前的第一次模拟考试。   对于学生们而言,模考和平时月考差别不大,只是考试形式更正规,考场安排、考试时间和监考人数都严格按照高考的标准执行。   Z中还有传闻说,这次模考请来了外校的名师帮忙出模考卷,想在高考前对学生们的水平进行更深入的了解。   “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紧张了。”曾泰然道,“考上三次就到高考了啊。”   “可能有四次。”姚蒙转过来,“之前不是有传闻吗?不过消息不确定。”   “按这个状态的话,应该是考试讲卷子再考试,一直持续到高考吧?”黄雅琼一边和他们聊天,一边翻着手头的数学资料。   复习已经进入到了最终环节,他们每个人都在查漏补缺,确保自己能在高考中有稳定的发挥。   纪时也练了几套新题,头顶上的风扇沉闷地吹着,他面无表情地在纸上写着题目,心思却在不知不觉中飘向了高考。   到了这个时候,心里只剩下高考这一件事情,大概是情绪有些焦躁的缘故,一看到倒计时的字眼,纪时就盼着高考能早一点到,其他人的想法应该也和他差不多。   就像在等待命运的审判似的。   “纪时,化学资料不用的话晚上能不能借我带回家?”黄雅琼问他,“或者借我去门口复印店复印一份?”   “没问题。”纪时冲对方一笑,“尽管用。”   明天早上一模就正式开始,今天排完考场之后,明天先考语文和数学,第二天考英语,第三天是物理和化学,在这期间学校不限制他们留在学校还是在家自习。   “我之前听人说,前几届几次模考的排名和高考的排名差不多,都是考到后面越来越稳定,不知道今年是不是也一样。”周伟乐透露了一个消息,顺便拍拍纪时和姚蒙的肩膀,“你俩给我加油啊,希望就在你们身上了。”   他觉得纪时和姚蒙都是有戏的,姚蒙的分数虽说不能进学校的前三前五,可说不定高考的时候就能超常发挥呢?反正姚蒙高三这一年进步也挺大,比起强化班那些最顶尖的学生也差不多。   纪时更是不必多说,这几次考试都在前三之列,更有两次直接就拿下了第一。   当然,周伟乐说归说,他的目的并不是给纪时和姚蒙施加压力,主要还是希望他们能考出高分来。   “我尽量加油。”纪时收拾好书包,“具体还是得看发挥。”   “是啊。”   几个人是一起出教室的,晚自习下的这会,天气微微有些凉,他们也在短袖上套上校服,从走廊慢慢往校门口走去。   学校往北那一片都是黑的,反而是南面不少学生租着的房子灯火通明,曾泰然黄雅琼他们都是家长来接,纪时和他们挥挥手正要走,却听校门口往西一点传来了喊他名字的声音,他一看,他妈正倚着一棵树冲他挥手。   “妈,你怎么来了?”纪时疑惑道,“就这么点路,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我听人家说,你们学校南边最近有人出了车祸,他们几个家长不放心都来了,那我也来看看。”纪妈笑道,“反正不远,书包重不重,我帮你拿吧。”   纪时摇摇头:“不重,我自己背就行。”   两人沿着小路慢悠悠地往出租屋走,纪妈也听说了明天一模的事,问纪时什么时候考试,文具这些有没有准备好。   “都准备好了。”   “既然考试,你晚上就早点睡,别在那熬,人吃不消。”   纪时嘴上应着,回家之后他还是稍微看了会书,不过比平时确实休息得多些,高考前他必须要养精蓄锐,现在就是最重要的时刻了。   第二天的一模,纪时坐在第1考场的1号考位上,第一天的语文是记叙文的题材,作文不算很难,但是文言文理解、古诗词赏析和阅读理解难度全部上去了,而且考试的时候他能体会到陌生感,看来传闻是真,这个出卷风格不像是他们学校教研组的出卷风格。   数学也是一样,但纪时运气不错,得益于前段时间的练习,他该做的题全部都做出来了,不过填空题的最后一道纪时纠结了一会,他不确定自己的思路究竟对不对。   这道题他没有万全的把握。   出了考场之后纪时没留在学校自习,而是直接回了家,他在家把那道题原原本本重算了一遍,发现自己在考场上算出的答案是错的。   “真巧,我也错了。”周伟乐在QQ里和纪时聊着,过了一会姚蒙也上了线,他这题写对了,“我附加题有一道题思路偏了,一出考场我就意识到该怎么解了,可在考场上就是想不起来。”   一模算是纪时这段时间最放松的时候,英语考完之后,他休息了大半天,没学习没看题,而是借用了隔壁的电视机看剧,看的是《亮剑》,隔壁家条件好些,租的是两室带浴室的套间,客厅里有个电视机,纪时正好蹭到了。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一直挺紧绷的,最近他感觉自己需要休息,就干干脆脆放自己去休息了。   当然,这是他自己主动选择的放松,关于复习的东西他并没有丢,但不得不说,基础夯实之后的复习无疑事半功倍,现在不管是复习物理和化学,他都有种答案自然而然出来的感觉,不需要特别刻意去钻研,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去对付一道题,这种状态也在一模中持续了下来。   但一模纪时的数学没上年级第一,语文分也不够高,他这次的总分是年级第四,不过物化两科倒是双双A+了,这次算是他这学期语数外排名最低的一次考试,不出意外的话,下次模考他的考号要往后退几个。   尽管如此,他还是被认为是Z中本届最有可能竞争清大和京大的学生,几次考试的年级排名让纪时在Z中名气越来越大,到了一模的时候,全年级一大半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了。   毕竟不久之后就是高考,大家对本校能上清京的学生都充满了好奇。   纪爸也在一模之后参加了学校的家长会,他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的,家里的大棚只能请二姑和外公帮忙看一下,本来纪时觉得让纪妈去也一样,可纪爸担心纪妈不记事,错过老师强调的信息就不好了。   这次家长会老驴没怎么强调考试和学习的事,基本全程都在说高考前的注意事项,重点强调安全,饮食安全,交通安全,身体健康……要求家长们在这段时间不要给孩子制造心理压力,创造一个轻松的考试氛围。   纪妈和纪爸这段时间真可谓谨慎得不行,生怕哪里有问题,要不是家里的田不能放在那,纪爸都想留在县城这边,帮忙打打下手之类的。   一模结束之后,老师们花了几天时间给他们把试卷讲透彻了,又针对他们错误比较多的题型重点攻克,平时老师们都告诉他们要脚踏实地少走捷径,可这几天,各科老师都把自己压箱底的本领使出来了,教他们在考试里如何快速选出正确答案,如何用最短的时候把一类题目解出来。   当然不是三长一短选最短那种,高考选择题考的也不是这种题目。   而是针对某种特定的题型,进行全面的分析——老师们也再三强调,这些方法只能用在题目实在是解不出来的情况下,只要有办法解,还是以课堂上强调的正经知识为准。   一模结束之后就是二模。   纪时开始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了,一模到二模也就是考试加讲题的时间而已,可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已经是1开头了。   高一的时候,距离高考还有1000多天。   高三下学期,距离高考还有100多天。   现在距离高考只剩10多天了。   时间真是过得飞快,感觉好像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和过去似乎没有任何区别,但就在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里,他们的生活终于迎来了新的变化。   “二模也到了。”收拾书包的时候曾泰然有些低落,他一模考得不太好,心里就不由对二模有些慌,虽说他很清楚,他真正慌的并不是模考,而是高考。   毕竟模考就是高考之前对自己实力最后的测试,它固然决定不了高考成绩,可却会对个人的心情产生影响。   在Z中,模考大幅倒退的学生不在少数,一模成绩不行,大家就更把希望寄托在二模,想要在二模翻身。 第144章 二模 难度系数   “早啊纪时!”   “早早早!”   二模考试的当天,纪时和校门口和周伟乐挥手打招呼,最近他们连小摊上的早饭也不吃了,都是吃家里煮好的饭再来学校,不过考试时间一般比较迟,睡眠不受影响,纪时这几天精神饱满,走路的时候都像带着风。   “忽然觉得每天都考试就好了。”周伟乐打了个哈欠,“难得睡这么好。”   “你昨天晚上又熬夜了?”纪时问。   周伟乐点点头:“看英语试卷和单词,把我整个高中三年的英语试卷都翻出来了,从基础的开始看。”   “还来得及吗?”纪时问,他是和周伟乐很熟了才会问这样的话,如果和对方关系一般般,那就没必要说了,这样问有点太直接。   周伟乐也清楚纪时没有恶意,好歹他英语成绩能上去也有纪时的功劳在,他点点头:“有用的,我其实就是高一高二没好好学,不然高三也不至于复习得那么累。”   他以前觉得英语很难,不管看什么时候的课本都难,可当他高三的英语成绩慢慢上来之后,再回过头看高一高二的课本,当时他觉得很有难度的知识点却在倏然之间豁然开朗。   这反而让周伟乐更有信心了,他复习英语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哪怕高考就剩十几天了,可他觉得,如果他能在这十几天里搞清楚某一个知识点,而那个知识点恰好在高考考到了,那也是大胜利。   对英语这科周伟乐的要求本身就不是那么高,他不奢望能考到100分以上,像纪时的分数他更是想都不敢想,可他希望自己能在高考中有所突破。   和纪时、姚蒙包括黄雅琼这几个人相处久了,周伟乐也觉得自己的意志变坚定了很多,在这之前,他自己其实是没有那么在意高考这件事的,英语差就放任它差,可从周围这几个小伙伴身上,他忽然意识到高考的重要性,至少,在他的小伙伴们一个个朝着名校目标迈进的时候,他不希望自己离他们太远。   “纪时。”在楼梯口,周伟乐叫住了纪时。   纪时转过身来:“怎么了?”   “二模加油啊,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周伟乐冲纪时握着拳头,纪时也笑眯眯地冲他握了一下,可就在他把拳头放下去的时候,却看到周伟乐悄悄伸出了食指。   纪时的笑容更加灿烂,他明白周伟乐的意思,一根手指就是第一名的意思。   “你别给我太大压力啊。”纪时瞥他一眼,“我尽力。”   “没给你压力。”周伟乐也笑眯眯的,“这是我对你的期待。”   模考全校第四这个成绩已经是超强了,可在他们眼里,纪时绝对是可以考到第一的,一次模考说明不了什么,不过他们也担心上次模考排名倒退会给纪时压力。   当然,他们也很清楚,排名波动这种事情根本影响不了纪时的心态,纪时好歹是一路偏科着走过来的,别说现在算语数外他还更有优势,就算当时物化计入总分,他在第2第3考场待着也没崩过。   纪时和姚蒙都是他们这几个人里最有大将之风的,所以他俩每次考试的成绩也都是最好。   在第1考场的4号座位上,纪时迎来了高考前的又一次重要考试。   许谅这次上了年级第一,年级第二是李文,第三名是强化班的另外一个男生,据说这个男生上学期成绩还不太突出,这学期成绩却像坐了火箭似的一路飞奔,现在已经飞到年级前三了。   他们语文分数都比纪时高,纪时上次模考就吃亏在语文上。   不过他也安慰自己,好歹他的语文分数比较稳定,像许谅一模语文居然考到了133分,他平时也就是125分左右的水平,有几次甚至连纪时也不如,但纪时就不一样了,他一模语文是120,整个高三基本都稳定在这个分数区间,虽说上130分的次数很少,可基本没下过120分。   能有120分就行,对于理科生来说,这已经是相当有优势的一个分数了。   不过是一次考试不吃香而已,对于纪时整体的成绩影响其实不大。   复习到现在,纪时也掌握了一套语文复习的方法,必得分的部分已经被他争取到了95%以上的得分率,阅读理解和文言文这些题型他的得分也很稳定,固定要比黄雅琼少几分,可比班里平均分还是高出不少的。   之前徐老师还特意帮纪时看过这些题型,可后来他发现,纪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不是那种会完全按答案的套路来答题的学生,这样到了高考的时候也未必是坏事,毕竟高考的批改是有酌情分在里头的,而且他平时上课讲的内容也未必完全正确,或者说完全适用于每一个学生。   他就不太管纪时了。   主要是纪时的分数很稳定,就算有波动也是往上波动——这得益于纪时偶尔超常发挥的作文。   纪时也不是黄雅琼那种文学天赋比较高的学生,基础在那里,再往上拉其实也拉得有限。   只要他能在高考中发挥出自己正常的水准就行。   ……   二模的题非常难,这是纪时拿到试卷之后的第一感受。   他很清楚,在高考之前必然会有一次模考难度很高,这是为了让学生们在高考中不掉以轻心,看来就是这次二模了。   可试题难归难,纪时心态却很良好。   好歹都快到高考了,遇上难题心态再崩那他就太对不起自己这一整年的复习了,当然,他更清楚的是,就算题目难,他的水平摆在这里,不会大家都不会,出卷老师不可能只针对他一个人。   他就是在写阅读理解的时候稍稍有些抓狂而已,感觉整篇文章云里雾里不知道在说什么,题目却在问他“作者表达的主旨是”,纪时决定回去查查这篇神文到底是谁写的,打个电话问问对方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究竟想表达什么。   这就不是一篇正常的文章。   数学题也很难,应该是整个高三之最,不过纪时估计,这套卷子可能还是没有数学帝他老人家出得难,因为纪时给自己的预测分也有185分以上,他不确定到高考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个分数。   第1考场倒是挺平静的,题目难,大家最多翻试卷的时候动作稍稍大些,像是报复老师出这么难的题似的。   这种难题就是特别耗时间,平均花在每道题上的时间过长了,后面的题目就很难完整写出来。   考完试,考场里一片抱怨声,许谅也有两道大题没写完:“我从来没有这么多题写不完。”   纪时接话道:“我也没写完,这套试卷能写完的才是少数吧?”   “老师出这套卷子的目的就是让人写不完,能写完他就不会出了。”姚蒙语气里带着笃定,“用心险恶啊。”   “唉,这才刚考完两门,还不知道明天的英语会怎么考?”   纪时收着东西:“明天考完我要好好看看物理和化学,可别在二模上考崩了,我自信心会破灭的。”   “灭不了的。”许谅冲他笑笑,“你之前都没崩,现在会崩?”   “这可不一定,我心灵很脆弱的。”   纪时说这话的时候,李文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道:“不太看得出来。”   纪时:“……”   姚蒙拍着纪时肩膀:“你的真面目被揭穿了,纪时。”   这次二模果然没有一科简单。   英语听力的对话就像在兜圈子,两个人在菜场讲价,说今天有discount,现在卖5.6美金,打7折,周四的时候打8折,问周四卖多少钱。   选项有5.6美金,有8美金,有6.4美金,简直——丧心病狂,感觉是生怕他们把答案选出来,在这给他们布置数学题来了。   好在他不会轻易被蒙蔽,可在考场上听到这道题确实会懵逼,众所周知,数字其实没那么好记,一会five一会儿six的,一不留神就记漏了。   作文这次也放了大招,考了一道看图写话,让他们描述图中人物干了什么,关键是图片印刷质量丧心病狂,就连纪时也看了很久才明白这篇作文想让他们表达什么,写的过程中,因为纪时心里还是没把握,所以他用词上就不是很坚定,用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词。   这样分数可能会降一些,但比把图片完全看错了还是好一些的。   他想到了一篇经典的关窗户的作文,因为那也是网上一个段子,按图片的内容,可以说学生回家之后想到没关教室的窗户,特意冒雨赶回学校把窗户关上,也可以说学生在回家之后发现下雨了,故意赶回学校,在下雨的时候把已经关上的窗户给打开了。   甚至后者看上去更符合图片的内容,因为图片本身就有些模糊不清。   这次英语考试让周伟乐很绝望,因为他一上来就被听力一锤子砸懵了,他听力本来就不行,做习题还能靠着积累一点点掌握,可听力更考验反应速度和已知词汇量,他这两项的基础最为薄弱。   带着听力去做单选、完形和阅读理解,周伟乐发现,这次考试压根就没有简单的题型,每一个模块都很难,他在考场上和英语试卷彼此相看两厌。   考完之后,周伟乐在群里发了一句话:“早知道我这次就缺考了。”   纪时也觉得这次的题目很有难度,各项有各项的难点所在,从语文考试,到数学,再到英语,那他估计明天的物理和化学也绝对简单不起来。   他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英语考完的时候,纪时发现,就算是第1考场的学生们也面带土色,看来是真的被这次模考难到了,而且还不是某一科,是全方位的打击。   说实话,纪时有些期待这次模考能早点出分,他想知道这次考试的分数会低到哪一档。   自从劳动节之后的那次月考,Z中就没再出现过语数外总分超440的那种成绩,一模的最高分只有427分,这差不多是清京在Z中招生的分数了,可这次模考分数估计还要再压一压,按现在的情况看,语数外如果全线降分的话,这次模考的总分绝对高不起来,最高分说不定只剩410分左右了。   按他们那一届的高考成绩,410这个分数基本是清京无望,就算勉强能上,恐怕也只能选最冷门的那类专业。 第145章 语数外 分数   纪时回家又把物理和化学两科的资料翻了一遍,主要是英语考完有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时间绰绰有余,他有针对性地复习了一下自己之前考试错误比较多的题型,还特意关注了老驴和张老师强调过、但在平时的月考和练习中涉及比较少的部分。   他这也是典型的临时抱佛脚,不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他希望这两科能在考场上稍微光一光。   事实证明,就算有光也照不到他那儿。   纪时心态平稳地写完了物理试卷,他对这次物理考试的感受是——印刷清晰、排版有序……下次千万别再来了。   感觉出卷老师足足憋了一整年就是想来这么一下,这张试卷里集聚了物理老师们的怨念。   试卷本身难度就不小,就算题型本身是他们平时常考的,老师们在出题的时候也带上了一点创新,何况还有他们平时不太关注的知识点。   纪时倒也没有因此失去自信,甚至可以说,他比第1考场的绝大多数学生状态都要更好。   因为第1考场其他人是不太适应这种难度很大的试卷的,并不是说他们解不出来,只是对他们而言,之前的试卷难度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突然间难度就拔高了。   可纪时不一样,在整个高三阶段,对他而言,物理都是一门很难的科目,他认为它难的时间要远远超过认为它简单的时间,所以今天这场考试只是对他过去的一个重复而已,他很习惯,也很适应。   如何在一张难度很大的试卷上拿到应得的分数,纪时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还是从可以得分的题目看起,把可以拿的分数拿满了,再去一点点地消化难题,这次的题目是真的难,纪时答题的时候也很谨慎,不过他对自己的等级倒并不担心,好歹他也是有过A+的人了,总不至于从A+再跌下来吧?   物理考完之后是化学,拿到化学试卷的那一瞬纪时就知道,这次模考老师们一点仁慈的意思都没有,就是想把他们打击一下。   不过离高考也没剩多少天了,这么干真的好吗?   纪时写化学题的感觉居然比物理还好一点,他怀疑是这段时间的突然开窍让他在化学上拥有了更多自信,比物理更多的自信,这份自信反映在考卷上了,让他答化学题的时候要比物理题放松很多。   当然,题目本身确实有难度,还是有好几道题他把不准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解答的。   但就算这样,纪时还是很冷静地把一张试卷写完了,填得满满的,而且他感觉,这次考试的分数可能会比他以为的还高。   开窍的感觉果然让人觉得很爽。   考完之后,就算是第1考场也是哀嚎声满满,不少人都在讨论着这次的题目,纪时没参与讨论,可他支着耳朵听了,他发现,自己把不准的那几道题居然有好几个人和他答案一样。   这可是从第1考场出来的答案。   姚蒙一过来就看到纪时脸发红的样子,还以为他是题目答不上来急出来的红,可和纪时聊了之后,姚蒙就发现,对方这次考试应该考得挺不错的。   只看他俩讨论的几道题就知道了,纪时的答案和他基本一致,也就个别题目答案不一样。   反而是纪时先问他:“你这次化学考得不错?”   “没他们说的那么坏。”姚蒙笑道,“我估计强化班那些人就是抱怨一下,等分数出来就知道了,那些人的分数没一个低的。”   纪时觉得很有道理,物理化学尤其是这样,不管分数如何,哪怕最高分都没有90分,可只要你在前5%之列,那就是A+。   数学属于典型的难度差异可以被迅速察觉的科目,可就算试卷出得再难,哪怕平均分70+,照样有人能考到190分。   考完之后两人回教室,等着出分。   教室里各人的桌子和椅子已经都摆好了,纪时考场离教室远,每次都是曾泰然先回来帮他搬,考完之后大家都难免吐槽着这次考试,周伟乐抱怨英语难,黄雅琼抱怨这次的数学和物化,反倒是姚蒙和纪时两人一直都没吭声。   “我也好想没短板啊。”黄雅琼发出一声长叹,“今天写化学的时候我都想尿遁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老师们一定都有阴谋。”曾泰然表情严肃,“他就是想告诉我们,没错,你们就是菜鸡,又菜又垃圾。”   他话音刚落,数学老师就捧着试卷进了教室,曾泰然赶紧坐下来,担心被数学老师看到他刚刚的表情,可数学老师只是往他这个方向瞅了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   “怎么先发的数学?”大家都有些好奇。   “头往南挪一挪。”黄雅琼低声提醒他们。   大家视线往南面走廊一看,语文老师就站在阳台边上,脸上的表情有点……沧桑。其实离得这么远他们也看不清老师的表情,可他们就是有预感——这次考试如果都不能让老师们沧桑的话,还想什么时候沧桑?   纪时领到了自己的数学试卷,和他预料中差不多的成绩,186分,这算是他整个高三学年比较低的一次考分了,但考虑到试卷的难度,这个分数其实也正常。   姚蒙考了179分,周伟乐是177分,这次考试的最后两道大题特别磨人,主要是磨时间,纪时考完之后把题目带回去做,结果光解最后一道大题就花了40分钟。   没有思路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这两道题本身解题过程就很复杂,不夸张地说,即使纪时在考场上一开始就有了思路,考卷留的空格都不够他写,因为他把整个过程写完就用了一张草稿纸,还是A4大小的版面。   这是典型的又臭又长的题目。   可能数学帝本人都懒得出这种题。   所以数学老师也没多说什么,表情挺平淡的,看着也没生气,不过按他的意思,他觉得班里过150分的人比他想象中少了点,就算题目有难度,扣个40分是极限了,150分都考不到那基础确实不太行。   “这次纪时的分数和强化班一位同学并列第一,两个人都是186分。”   据数学老师说,这次模考加上附加分的年级平均分也就是120分,他们班最低甚至有考90的,那就是比及格线还差了不少,能考到150分以上都是高分了,数学老师嫌150分的人少,就是觉得这次考试能上150分的学生在高考里也必然是最有竞争力的那一批。   他希望他们班在高考中有竞争力的学生越多越好。   数学老师离开教室之后,徐老师进来了。   纪时觉得,flag不能乱立,他刚觉得自己这学期的语文成绩挺稳定的,结果这次模考他就考了119分,感觉这个分数就是为了他的flag特意考出来的,只比120分低了1分,算是跌破了纪时的分数下限。   但显然,这张变态的试卷并非他们这些单纯的高中生可以驾驭的,纪时这次的分数仅次于黄雅琼,后者也只考了126分,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俩的分差还变小了。   而且他们班语文整体都考得不太行,所以纪时竟以区区119分悍然登上班级第二的位置。   他没想过自己语文能考班里第二,更没想过119分就能上班级第二。   难怪语文老师看上去一脸沧桑的样子。   以前高考还离得远的时候,他老人家还能阴阳怪气一下,眼看着高考都快来了,本来考得不好大家心情就很糟糕,他再阴阳怪气那绝对是雪上加霜,这种事情徐老师自然不会做。   可他不阴阳怪气就发泄不出来,发泄不出来就只能自己憋着,所以11班的同学看着徐老师都觉得他很心塞。   就……本来分数低大家还挺心塞的,结果看到徐老师这么心塞的样子,他们突然就……欢乐了,当然这种想法千万不能让徐老师知道,徐老师会哭的。   “牛啊纪时。”曾泰然冲着纪时足足竖了一分钟大拇指,时间太久了,纪时不得已把他的大拇指按了下去。   “我也挺懵的。”纪时眨眨眼睛,“我的语文没到这一步啊。”   在11班,他的语文成绩基本在5、6名左右徘徊,好的时候也能冲进前4,可能冲的次数相对比较少,反正他成绩很稳,基本看黄雅琼考得怎么样,黄雅琼能上140,纪时基本就是第6名,黄雅琼上130,纪时就能进前4,结果这次黄雅琼只有120多分,纪时就是第2了。   他有一个糟糕的想法。   算了,坑同学是不对的,他希望黄雅琼的语文分数越高越好,如果高考也能上130分乃至140分的话,对方绝对能考一所非常出色的大学。   英语这次纪时的分数也不算高,103分,算是很稳定的发挥,但班里的整体成绩都不是很好,纪时的优势在听力上,他听力这次只错了一道题,他周围这一片错题都在5道以上,错题最多的自然是周伟乐和曾泰然。   纪时主要是作文扣分比较多,他在文段中有含糊的表述,would、may这类词用得有些多,估计改卷老师也看出了他的犹豫,下手有点狠。   按这次的三门成绩,纪时的总分有408分,连410分都没到,确实是个不太高的分数。   这会儿大家都在看试卷,纪时的手机也在震动,许谅给他发了信息报分,纪时趁着老师不在给对方回了消息,把自己的成绩发了过去。   他和许谅在这方面都挺坦荡的,考了多少分就清清楚楚告诉对方,不瞒着,也不造假,因为没有隐瞒的必要,该是多少分就是多少分。   纪时他们高一的时候,他印象中听班里一个女生说过,说她舍友每次都撒谎,不是把分数往低了报,而是往高了报,平时明明看上去特别乐观的一个人,偏偏特别爱在考分上撒谎,这让她特别失望,对对方的印象也很差。   那时候还不是特别正式的大考,可能就是班里组织的考试,可也会有老师批改,那会不少人还没从初中的状态中转换过来,数学都特别低,不及格的一大片,大家一边哭诉一边老老实实说自己这次考得多低。   “我总分比你低3分。”许谅发了一个小黄脸表情,“语文低了,这次整体都不高,我们班语文平均分110多点。”   纪时:“……强化班这么猛吗?”   “语文高的数学都没考好,所以总分没一个打得过你的,对了,咱俩数学一样,我也是186分,咱俩并列第一。”许谅道,“而且你不觉得你英语有点过分吗?你英语没低过一次吧?”   在许谅印象中,纪时的数学好歹是存在一些波动的,虽然低也低不到哪儿去,两人之间的分差一直不大。   可英语这科,他从来就没超越过纪时,不仅是他,可能强化班能考过纪时的都没几个人。   “你英语拿过几次年级第一吧?”   纪时想了想:“四次,或者五次?”   许谅:“……”   他已经不想和这种人说话了,虽然平时他们最在意的是数学,总觉得数学拿高分年级排名绝对差不了,可纪时这个英语成绩……次次考年级第一的话,占总分的比重也很可怕了。   像这次考试,在每一科都难的前提下,他语文只考了110多,可纪时英语一科就有103,分值120分的英语和160分的语文在总分中的占比很接近,纪时英语好的优势就能大大体现。   就连许谅也忍不住有些羡慕。 第146章 考前 模考   趁着物化两科试卷还没出,纪时认真研究了一下自己手头的试卷,这个时候已经没必要在乎分数了,纪时想看看自己错在什么地方,还有没有补救的措施。   高考试卷不至于出到这种难度,纪时心里很清楚,就算出卷组真发了疯来一次这种难度的考试,那他也没必要对标去年高考Z中的考分。   现在更重要的是平稳心态,在每场考试中有稳定的发挥就足够。   “大家都在看试卷吗?”周伟乐问,“纪时你英语看了没?有空帮我讲讲看。”   纪时比了个OK的手势,先看数学卷,数学卷错的那两道题纪时之前就已经练过了,但过程实在太繁琐,纪时在琢磨有没有更简略的步骤。   想了好一会,又和姚蒙周伟乐都讨论过,对方也没有更好的解法,纪时只能暂时把题目放在一边,等齐老师上课的时候再讲。   从某种程度上说,模考出这种题目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数学之后是语文,这次语文给分整体太狠,纪时在阅读和作文上扣分都不少,当然,这本身就是他的薄弱项,这个成绩对比上次模考甚至还有所长进,纪时自己也很淡定。   不管怎么说,已经是高考前夕了,不管考出什么分数他都应该坦然,毕竟确确实实是自己考出来的成绩。   纪时的英语试卷是和周伟乐一起看的,他错题不少,不过选择题整体得分还可以,有几道题他问了一圈也没问出正确答案,因为大家几乎都答错了,还是得等明天老师上课的时候讲。   总体来说,大家确实有点受打击,但打击并不那么强,要是周围大家成绩都好,就自己一个差的话,那打击可能会挺大,可既然大家都不行,那就一起不行好了。   纪时回出租屋之后,他妈也没问他这次考得怎么样,住在这一片最爱吹牛的家长也没说什么,高考之前,家长们都特别注意照顾孩子们的情绪,唯恐有一点影响到他们。   纪时把试卷再仔细看了看,回忆之前复习不到位的地方,又拿了些书出来看看。   第二天,老驴和张老师公布了他们这次考试物化两门的分数,纪时的物理成绩是104,不算很高,不过周伟乐和姚蒙两人也都没上110分,整体来说,纪时的分数在班里是很不错的,在年级上也不算低。   倒是化学出分真的把他给震惊到了——   化学是上午第四节课,一天里最困的时候,纪时做完眼保健操就直接趴下了,再醒过来的时候,老驴已经在讲台上站着了。   虽说快高考了,老驴的威慑力大不如前,可看着那张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大家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慌张。   ——尤其今天是要发试卷的日子。   纪时推了推曾泰然,又把后排的周伟乐和他同桌叫醒。   上课铃一响,老驴叩了叩讲台台面:“该醒了,来发试卷了。”   张老师上节课是直接把试卷发下来的,一模的时候老驴也是这样,没想到二模发试卷居然和平时月考一样要报分。   曾泰然刚从睡梦中醒来,一看老驴这样脸就成了苦瓜:“怎么又要报分了,让我安安静静地当个垃圾不行吗?”   纪时对自己有多少分心里也是不确定的,但他考完试感觉的确很好,差不多是今年感觉最棒的一次,主要试卷的难度摆在那里,他的状态却完全没有受难度的影响。   “纪时,109分。”   这个分数一报出来,11班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一刻齐齐看向了纪时。   纪时脸上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他甚至怀疑自己去听错了,直到老驴又喊了他一声:“呆在那做什么,上来拿试卷啊!”   纪时这才确定,老驴发的第一份试卷确实是自己的。   高三之后,他们班老师报分都是约定俗成的,成绩最好的学生最早报,最差的排在最后,可化学被第一个报……纪时压根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不夸张地说,他连做梦都不敢想。   那毕竟是化学,不是别的科目。   可老驴确确实实喊了他的名字,在第一个……109这个分数他也不是第一次考到,但他却是第一次考到化学的第一名。   拿到化学卷子的那一瞬,纪时甚至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摆,光顾着激动了。   姚蒙和周伟乐这次化学都没考过他,两人一个106分,一个103分……不过纪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化学啊!   去年如果有人告诉他他化学能考班里第一,纪时觉得对方一定是把自己当成傻子来骗,可现在,他的梦想成真了。   纪时脸涨得通红,整节化学课老驴讲的什么他都没听仔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醒醒啊你。”还是老驴看不过眼,走下讲台拍了一下纪时的课桌。   纪时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可他还是很激动,难以形容的激动,激动到许谅发了几条信息给他,他还是到这天下午才想起来。   许谅在QQ里告诉纪时,这次二模他又爬上年级第一了:“李文这次数学没考好,恭喜你啊!我听说你化学考了109分,是真的吗?”   纪时在QQ里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许谅连发了几个竖大拇指的表情,在他的印象里,纪时就不是一个能以常理来推断的人,可纪时的化学成绩还是又一次震惊到他了。   他之前只知道纪时化学成绩不好,却不知道高三第一次月考对方的化学只有70多分,从班里排名靠后到现在的109分,纪时还真是可怕啊。   何况这次化学考试是公认的难,老驴给他们强化班讲课的时候都没有过于苛责,就这套卷子,纪时居然能考到109分。   语数外年级第一,物理化学双A+,在现在的许谅眼里,纪时已经无懈可击了。   ……   二模的考试成绩并没有给纪时的生活带来太大的变化,唯一的不同是,他对待化学这一科更自信了,那种自信甚至接近他对待数学的态度。   这就是高分带给他的良好反馈。   二模的目的是让学生们以更冷静的姿态迎接高考,可因为分数够低的缘故,Z中这边并没有大肆宣扬这次考试的成绩和排名,就让它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试卷讲完之后,又度过了几天平静的时光,纪时他们迎来了今年的第三次模考,并且老驴也向他们告知,这次模考结束之后,他们还有最后一次模考。   据说以往Z中只到三模就结束,今年却又增加了一次。   眼下还有10天出头就是高考日了。   “考吧,多考考就习惯了。”曾泰然叹气道。   他们之前是很讨厌考试的,月考之前个个都唉声叹气的,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考就快来了,还是因为老驴说了一句“以后想考也没得考了”,大家立刻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这话说起来确实挺伤感的,所以大家立刻转换了话题。   “高考结束那天晚上你们打算做什么?”   “反正没人会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有人上网吧,有人去KTV,咱们到时候多带两件衣服,就睡在KTV吧。”   “先去打乒乓球,然后再去网吧怎么样?”   “乒乓球啊。”周伟乐幽幽说了一句,“不知道到时候学校还让不让我们进呢。”   提到这个话题大家又开始怅惘了。   纪时想想也是,毕业之后再回学校,确实会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时间久了甚至会想,自己真的曾经在这里读过书吗??   记忆里讨厌的东西会一点点淡化,留下的全是让自己怀念的东西。   “先考试吧。”姚蒙道,“考完了再想。”   11班最正式的QQ群也建了起来,最正式的那种,把老驴和各科老师全部拉了进来,以前他们班也有QQ群,但都是私下里吐槽和聊八卦用的,见不得光。   这就像毕业前的正式告别似的,平时最调皮的学生也在群里恭恭敬敬和老师打着招呼。   这几天,纪时都觉得自己开始分神了。   不是说他完全看不进去书,而是他的注意力有些分散,没法百分之百集中在试卷和资料上,哪怕他提醒过自己无数次,但这种状态却并非自己能轻松控制的。   纪时干脆在分神的时候去看看动画片,柯南之类的,换换脑子,顺便让自己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不得不说,动画片算是解压神器,比看英文电影舒服,因为他看英文电影的时候还抱着点记单词的心态,任何一件事牵扯上学习就很难让人百分之百放松,只有纯粹的放松才是。   就这样,他们迎来了这学期的第三次模考和高中三年的倒数第三次考试。   考完这一次,就只剩一次模考,还有高考。   三模的这天,Z中下了场大雨,在春夏之交这样的雨算是很大了,Z县这边一般是7、8月份会下雷阵雨,大雨跟倒灌似的,十几分钟就能大到吓死人,夏初的时候反倒还好,天气一般都不错。   眼下连梅雨季都还没到,空气湿度不低,可也没到下大雨的时节,纪时举着伞在雨里走,可惜雨太大,风一吹他伞柄都抓不稳,只能踩着水一路狂奔到教室,到考场的时候,他鞋子都湿透了。   好在他妈另外给他装了一双鞋,放在书包里。   毕竟就快高考了,这个时候淋雨受凉了太不划算,冻感冒了就更亏。   三模的难度和二模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五门都考完之后,纪时甚至没在考场上听到讨论成绩的声音,大家都很冷静,也很淡定。   和二模比起来,纪时三模的成绩又掉了,主要是数学和英语两科简单,拉不开和其他人的差距,他的语文又不属于那种很有优势的,不过还好,他三模依然保持着年级第三的位置,拉不开差距是拉不开,可他数学英语对大多数人的优势还是存在的,只是对许谅、李文这种顶尖高手不起作用而已。   三模的卷子老师们都没高兴讲,只讲了几道错误率最高的题,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他们自由复习,这次考试和最后一次模考的时间也离得很近,主要是在模考之后还给他们留了几天的时间。   “听说四模是校长要求的,嫌咱们学校去年高考的成绩不好。”   纪时眉头皱起:“真的假的?”   “咱们校长干出什么来都不意外。”周伟乐耸了耸肩。   纪时很想说,校长他老人家完全是妄想,在他印象中,他们这一届还不如上一届呢,本来校内都传上一届考得不好,结果他们这一届成绩一出,该说什么的都熄火了,毕竟一年不如一年这种事校长听了也没面子。   不过既然是学校的安排,多考试也是出于提高分数的目的,他们当学生的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这个年头学校认真不可怕,家长们最害怕的就是学生和老师都不管,搞什么素质教育,他们现在还流传着所谓的金陵市搞素质教育,结果高考溃败,学生纷纷过江到通南读高中的传闻。   纪时以为这种传闻就他们这时候比较盛行,结果十年之后居然还有这种传闻在。   高考毕竟是对所有人而言最公平的一场考试,真要素质教育,他们这群乡下人绝对卷不过资源更丰富的城里人。   “又要考试了。”姚蒙收拾好书包,和纪时一起把书往老师办公室搬,“这是最后一次搬书了吧?”   “是啊。”纪时点点头,“以后都不用再搬了。”   距离高考不过只剩一周了。   时间从5月过渡到6月,气温也在一天一天地慢慢升高,除了早上起床的时候还有点凉意之外,最近的气温真的让他们意识到夏天要来了。   夏天=高考=毕业=要分开的日子。   这个话题不能往深处多想,多想的话,即便他们只是一群大大咧咧的高中生,也会忍不住多上一点烦扰的思绪——高考之前这种情绪显然是多余的。   和前三次模考井然有序的感觉相比,最后一次考试不知怎的开始有一种松散的状态,大家该写的题目都好好写了,正确率都还不错,可扔掉笔的一瞬间,大家却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   “感觉怎么样?”姚蒙一只胳膊背着书包,“最后一次了。”   “我感觉到三模就差不多了,最后一次模考的难度和三模也没什么区别。”纪时摇了摇头,“估计是怕我们自信心不足。”   “二模出简单点不就行了吗?”许谅无语道,“要么就把这次考试出难点。”   对他们第1考场的学生来说,太没挑战性的考试也没什么意思,写题的时候很快,空出来的时间就只能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他们是很珍惜高考前的每一次考试的,也希望这些考试能够真正发挥作用。   “考完了啊。”纪时伸了个懒腰,“只剩高考了。”   “是啊。”   最后一次模考,是纪时高三生涯的最后一次年级第一,高考前的最后一次,他不知道自己高考会考出一个什么样的成绩,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奔向哪里。   不过,到此刻,他已经不再迷茫了。   因为高考的分数、未来的去向都是他用笔写出来的东西,能够决定分数的只有他自己,不是别人。   6月2日,天气放晴,他们在教室里听着老师们讲最后一次模考卷。   6月3日,老驴为他们做了最后一次考前动员。   4号这天,Z中难得给高三生们放了一天假,纪时没出门,蹲在出租屋里翻自己以前的资料,他没有特别用心去看,就是随意地扫一眼,遇上自己感兴趣的题目和试卷会停下来看一看,再用笔写写,他也不是正经地坐在椅子上,而是随便找了本书垫在屁股底下,两腿盘着,四周堆满了书,他整个人就像身处杂物间似的。   反正到了这个时候,纪时只想怎么舒服怎么来,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也不在意了。   他还看到QQ里周伟乐和曾泰然发的一起去钓鱼的照片,他俩本来也找了纪时的,纪时没去,周伟乐他爸陪着两人一起的,毕竟快高考了,河边是老驴强调过的禁止去的地方,幸亏老驴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周伟乐他爸恐怕都得挨批。   5号他们照样回班里自习,还提前一天去看了考场。   Z县的高考,是不管县里还是下面乡镇的学生都集中到县里考试,考场分别排布在Z中、Z中附中、八中三个考场,他们Z中和八中的学生还好,至少不用来回奔波,乡镇的学生都是学校统一的大巴送到县里,晚上再统一回去,经历上足足三天。   纪时的运气不算最好,他没分到Z中的考点,曾泰然和姚蒙两人都在Z中,黄雅琼、周伟乐和纪时三人在附中考试,当然,附中好歹也是Z中的地盘,他们考试之前就听说,他们Z中的在本校和附中考试,监考老师的态度都会温和一些。   这就沾了在自己地盘的光。   他们班也有分在八中的,不过人数相对比较少,但就算在一个学校,他们班也没有分在一个考场的,大家都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接下来就等着考试开始了。   “要开始了啊。”曾泰然感慨道。   “你是不是紧张了?”周伟乐笑他,“我就没见你紧张过,不会真到了高考就开始紧张吧?”   “你不紧张?”曾泰然睨他,“是谁之前月考考英语都紧张到想哭了?”   周伟乐:“……闭嘴。” 第147章 考前 老师们的讲话   到了这会,大家的心思也都不在学习上了,黄雅琼在说前几天播的《快乐大本营》,又聊到了林俊杰今年的世界巡演,她说如果高考分数不错的话,到时候就把压岁钱用上,去海市或者金陵看一场演唱会。   “希望他能来金陵办。”   “那我想听周杰伦的,可惜演唱会门票太贵了,根本听不起。”曾泰然嘀咕道,“我昨天在家看了什么,你们猜?”   大家在那猜了半天,曾泰然终于揭晓了答案:“《刺陵》。”   “哦……”   提到这个大家都没什么兴趣,因为《刺陵》的主演还有一个林志玲,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对林志玲兴趣都不大,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红起来的。   “明天咱们是不是还要回学校,还是就在家待着?”   “得看学校安排吧,估计等会老驴就要来了。”   不过今天老驴一直都没露面,从早上开始就失踪,他们班同学也从早上开始一直聊到现在,书包里装的零食都分得差不多了。   纪时今天只带了英语和语文资料过来,数学、物理和化学那些相对烧脑的科目他都没看了,考试之前他想好好清清脑子,再好好睡个觉,反正现在再努力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纪时插上耳机,听了一会歌,听到一半,曾泰然把他另一半耳机抢了:“我听听你最近都加了什么新歌。”   纪时的歌都挺单一的,听来听去就那几首,他非得把一首歌听腻了再换,也不太追流行,他歌单里甚至有《恋曲1990》和《张三的歌》这种,连《东方之珠》都有。   用曾泰然的话说,这是极致的土。   曾泰然的歌单就要时髦多了,什么Taylor Swift,Katy Perry,流行歌也多,有《Need You Now》,还有不少日本动漫的主题曲。   “高考完了借我听几首。”   “行啊。”曾泰然笑眯眯道,“要是咱们都能考好的话。”   曾泰然说,他的高考成绩决定了他暑假过什么样的生活,考好了他想干什么都能满足,考不好……那就什么也别想了。   纪时转过头,周伟乐在草稿纸上画兔子,还是个特别丑的兔子,他记得是一个国外的动画片,《越狱兔》里的那个丑兔子,只有姚蒙看起来还在认真学习,纪时真的很佩服对方的定力,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稳如泰山。   不愧是姚蒙。   几人正聊着天,教室外面又是一阵哄闹,纪时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靠门几排的同学大喊道:“扔书了。”   “咱们也去扔吧!”   确认发生了什么之后,果然,隔着窗户就能看到楼上有人把书扔了下来,落在楼下草坪上,哗啦啦的一直在响,他们班人立刻全部冲了出去。   隔着楼,对面高一高二那边也传来热烈的喊声。   纪时印象里,他们上一届似乎也发生过扔书的事情,那时候他们的教室还在前一排。   “隔壁10班也在扔了。”   他们班同学已经抱着不想用的书冲出去了,在走廊上,大家手里举着书,手一甩,书便呈现出一条弧度掉了下去,哗啦啦地在地面散开。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这边楼在喊着,对面也在大声回应着,顷刻之间,整个Z中都被喊叫声包围了,与其说扔书是一项仪式,不如说扔书扔掉了他们整个高中三年的烦扰,是他们在向青春告别。   他们是看不清楼上楼下发生了什么的,只看到一本一本书被扔到了楼下。   “啊啊啊啊啊啊!”   每个人脸上都扬着兴奋的笑容,快活得好像现在高考已经结束了。   “干什么呢?”“你们在干什么?”   这种故事里一般都有一个反派,反派就是举着喇叭的教导主任,在他们学生们看来,教导主任就是校长的跟屁虫,可教导主任对上他们学生的时候都挺凶的:“你们哪个班的?这是在做什么?”   也有人不怕教导主任,继续笑嘻嘻地往下扔书,更多人直接做鸟兽散,一边冲教导主任扮着鬼脸一边溜回教室,等教导主任举着喇叭走了,出来的活动继续开始,这次倒不是继续扔书了,而是在外面聚着热闹,比在教室里待着快活。   半个高三的学生都在外面了。   纪时也靠在教室墙上,太阳晒不到,看着周伟乐和曾泰然两个人猜拳。   只要不在教室看书,他们似乎永远都不会无聊,在走廊上聊八卦,聊喜欢的明星,女生看长得帅的男生,男生看长得漂亮的女生。   “老驴来了!”一听老驴这个名字,11班全体立刻警醒,被教导主任抓了无所谓,可被老驴抓了就不行了,虽说最近的老驴态度上已经很温柔了,可毕竟快高考了,他们还是希望能在最后给老驴留下好印象。   老驴是从办公楼那边过来的,可他们发现,老驴没来11班,而是上了楼:“估计是先去2班待着了。”   老驴没来他们就不怕,但慢慢他们发现,从办公楼过来的不仅是老驴一个老师,还有高三年级的其他老师,他们数学老师就是先往他们班来的。   数学老师脸上带着笑容,伸手示意他们先进教室。   “今天来,是和你们聊聊考前的注意事项。到了考场上你们千万不要紧张,这两天也别看书别熬夜了,心情放轻松,考试的时候……”   他举了几个自己以前学生的例子,说他们上考场之前还惦记着吃好吃的,没把考试当回事,考试结束之后反而考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后面英语老师也进来了,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漂亮的明信片,说是她去旅游的时候在礼品店买的。   “等你们上了大学,可以写信给我,把地址写清楚点,别用你们特别难看的字写,这样也能让我知道你们去了哪里,我心情好会给你们回信的。”   英语老师人漂亮又年轻,和他们班同学关系也是最好的,她出教室之前给他们唱了一首《We are the Champions》。   We are the champions, my friends.   And we’ll keep on fighting till the end.   No time for losers.   Cause we are the champions of the world.   我们是冠军,我们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首歌他们班有人会唱,唱着唱着大家就都想哭了。   他们老师凶起来也很凶,可是煽情起来也很会煽情,高中生们最吃不得这一套了。   物理老师属于那种不太会说话的老师,但是今天他也说了很多鼓励他们的话,说相信他们一定会考个很好的成绩,平时被他丢过几次粉笔头的捣蛋鬼都在偷偷抹眼泪,直到这个时候他们大概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挺喜欢老师们的。   但也是从这一刻起,他们才意识到分别这个词的意义。   不仅是和老师们,和身边相处很久的同学们也是一样。   纪时也觉得心里闷闷的,高中和大学、和进入社会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有后面两段经历,所以他很明白,曾经他很虚荣,觉得县城的学生看不起乡镇出来的学生,但是后面他才慢慢发现,至少在高中,没有人会因为他爸妈在家种地看不起他,曾泰然家里条件比他家好得多,可他们照样处得很好。   进入社会之后,有色眼镜才会慢慢多起来,他心里很清楚,但自己却无力做出改变。   曾泰然今天带了相机,给他们几个人在教室门口和靠近电视机的窗户边拍了几张照片:“等考完试之后再传给你们。”   纪时也用手机拍了,但不得不说他这个诺基亚的像素实在是太差了,和以后清晰度超高的大屏手机没法比。   他上辈子成绩太差了,也没兴致拍这些,毕业之后他手机里好像没有一张Z中的照片,大学的时候想和同宿舍的吹牛自己高中很漂亮都没有证据。   当然,他一直以自己能上Z中为骄傲,却不知道那已经是自己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了。   语文老师也在下午来了教室,照样是那副文绉绉的语气,平时大家都特别害怕,可今天看到语文老师拽文,大家不仅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他那张脸和蹩脚的Z县普通话有些可爱。   他给他们班同学念了一首李白的《行路难》。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希望同学们在这次高考中乘风破浪,突破重重障碍,下笔如有神,也希望各位同学在今后的人生中能够乘风破浪,在沧海中勇往直前。”   教室里跟着响起了掌声。   语文老师属于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的那种老师,特别能聊,今天他们班同学也难得地没有嫌他??嗦,很给面子,他说话的过程中掌声一直响个不停。   不少同学注意到老驴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不过老驴也没有马上就要进来的意思,他大概是怕语文老师发现,特意绕到了10班的教室门口,等语文老师推门出去,他才装出一副刚到的样子。   从某种程度上说,老驴这人其实也挺可爱的。   要老驴像其他老师一样嬉皮笑脸他也做不出来,他一板一眼地和他们讲了考场上的注意事项,包括第一天考试少喝水,少吃零食饮料这些,尽量吃些健康的东西,也不要吃大补的。   ??嗦得不像平时的老驴——11班全体同学的感受。   他也鼓励了他们,让他们在考场上保持平稳的心态,能正常发挥就行,不必紧张。   “你们平时学习有多认真我也看得见,只要你们能够正常发挥,你们的努力绝对不会辜负自己。”   “考试结束之后,我还在这间教室等你们,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保持最好的状态,考出最好的成绩。”   纪时都忍不住眼眶泛了红。   老驴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顺序排在其他几科老师的后面,老师们都提前和他们嘱咐过,如果考试之前或者考试结束后遇上任何突发状况,都要第一时间和他们联系。   “你们也把我们的联系方式都抄给家长,虽然很多家长也有我们的联系方式,但到了考试的时候,我们尽量越谨慎越好。”   “学习用品也不能忘了,笔多准备几支,涂卡笔也要买好的,放两支,橡皮,尺……”   老驴连涂卡笔都说得很清楚,让他们直接去买现成的可替换的涂卡笔,别买那种要削的2B铅笔:“之前有学生的2B铅笔在考场上断了,到了涂卡最紧张的时候,没人会借你笔,时间也来不及,你们一定要注意。”   纪时把老师们说的话记在笔记本上,该准备的他们也都会准备好了。   “明天还是正常来学校。”老驴道,“食堂为你们准备了中饭。”   这一天就这么散了。   纪时背着书包,和周伟乐他们一起往校门口走,考试之前,他们再来书店做最后一次补充,不用再买笔芯了,也不用买作业本,一人拿了几支0.5的签字笔,又拿了涂卡笔和橡皮,每一样文具都准备了双份。   准考证老驴还没发,他说暂时由他保存,因为哪怕隔一个晚上都可能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他当了这么多年班主任,在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   “明天还是来学校自习吗?”曾泰然问。   黄雅琼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肯定要发准考证,不知道校长会不会动员讲话。”   “以我对咱们校长的了解,会。”周伟乐勾着纪时的脖子,“他讲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哎,长得还不帅。”   纪时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对老头的长相都有要求吗?”   “校长是咱们学校的门面,懂吗?”周伟乐在这一点上有自己的坚持,“好看的校长是学生学习的动力。”   其他人:“……”   纪时感觉周伟乐有向曾泰然发展的趋势,而且吧,要说对长相有要求,老驴绝对是几个任课老师里最丑的,但他们也没见周伟乐哪一次把化学考差了,他英语反而是最差的,明明英语老师那么好看。   快高考了,学校门口的小摊也撤了,门口那条路新画了白线,也有交警叔叔在附近指挥交通,看来是为了高考前维持秩序进行预演。   这样的校门口给他们一种陌生感,但也让他们深深意识到,高考真的就要来了。 第148章 考前 最后一夜   这一天晚上,纪时说不学习就真的没学习,去隔壁蹭了半小时的新闻联播,之前一直处在紧张的学习中,最近几天的他反而变得很松弛。   晚上他又看了会动画片。   纪妈在旁边陪着他。   快高考了,他爸今天晚上也来了,两人一起去超市给纪时买了特别贵的水果,还有核桃,纪时忍不住吐槽:“爸,这会儿再补脑也来不及了吧?”   “能补考试那两天就行。”他爸妈对这种事总是特别乐观,好像他们想补就一定能补成功似的。   但不得不说,自从纪时高三成绩飞升之后,四周已经有不少家长向他们讨教秘方,想补课的问纪时上了什么课,是哪位老师教的,纪妈平时做的饭也被问了,还有人问纪时有没有吃什么保健食品,这个纪时是真没吃的,纪妈都如实说了,没有一点隐瞒。   但她私下里也会和纪时嘀咕:“我做的那些真有用吗?”   她觉得纪时物化成绩能上来完全是补课的功劳,也离不开纪时自己的刻苦,人家也会问纪时在家是不是学到很晚,这一点纪妈就会少说一点,因为她觉得这么说会让人认为纪时聪明,家长们也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小孩有多苦多苦。   纪妈给纪时炒了一盘花甲:“这是最后一顿花甲了,过两天你给我吃清淡点。”   纪时乖乖应了。   晚上睡觉他爸和他妈挤在一张小床上,两人让纪时睡的大床,纪时硬拗了半天他爸妈就是不肯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纪时忍不住说:“爸,妈,你俩这样,等我将来毕业了可没人让着我。”   “你不是还没毕业吗?先别想着毕业的事。”   这一晚上安静得不可思议,窗户外面一片黑,平时对面那间屋子的灯比纪时家熄得还晚,这会也暗下来了,连巷子口那条大狗都没叫,估计要么是被关起来了,要么是被提前警告过了。   只剩一天了,再过一天他就要踏上高考的考场。   刚回来的时候纪时觉得高考特别特别漫长,还有200多天,可一晃眼,他感觉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居然已经要考试了。   当然,这200多天他都没有虚度,每一天都在认真学习,背书、看资料、复习……所以他这段生活非常充实,所以他坚信自己会得到最好的回报。   纪时没有后悔,他也不会遗憾了。   纪时想起自己之前看过的短片《万万没想到》,他也可以和王大锤说出同样的一句话——我的生涯一片无悔。   即使这次高考没有如其他人期待的那样考入清京,即使他发挥失利,但这些努力的日日夜夜都是真实的,不是虚幻的。   他终于可以不再陷入这份懊悔中了。   努力过就不会后悔,只有不努力才会后悔,现在的纪时无比深刻地理解着这句话。   ……   第二天很巧,他在校门口先遇到了从电瓶车上下来的黄雅琼,又被周伟乐叫住了,等三人一起往校门口走的时候,曾泰然“哎哎”在后面喊个不停,把他们给叫住了。   就好像他们特意约好了似的。   “早啊纪时,早啊伟哥。”   曾泰然一只胳膊搭住纪时,另一只搭在周伟乐肩膀上,被黄雅琼嘲笑个子矮,踮脚硬撑,纪时这一年个子长得不少,周伟乐本来就不矮,最近更高了点,就曾泰然长得最少。   到了教室之后,老驴果然还没来,纪时听他们班里同学说,老驴更早的时候来过一趟教室,后来所有高三班班主任都被叫出去开会了。   纪时看了会单词,这属于比较轻松的复习,他的单词本够厚,上面记的绝大多数单词他现在都挺熟的,当然,还是有几个比较陌生的,反正慢慢记,还有时间。   姚蒙倒还是一脸平静地看书,看他的模样好像明天要参加的不是高考,而是一场并不重要的考试,纪时觉得,这会想打动姚蒙恐怕得把扑克牌翻出来,对方对扑克牌的兴致才是最大的。   等了好一会儿,老驴终于回来了,一进教室就把电视机打开了。   11班全员都忍不住叹气,一看他这动作他们就知道,校长他老人家要开始讲话了,考前动员。   ——又长又??嗦。   其实他们也不讨厌校长讲话,但校长就是有本事把所有的对话都变得无趣又乏味,听得人昏昏欲睡,反正说来说去就是“再创Z中辉煌”那几个字,与其说是考前动员,不如说更像是工作报告,比如说讲他们学校今年多少人自主招生获得清京加分,多少人参加省级比赛获奖……   这和他们普通学生有关系吗?他们又不是校长的领导。   这次他们又都趴下了,教导主任从他们教室门口路过,看到这一幕也没多说什么,他们还以为对方又要进来??嗦几句的。   据说,昨天他们扔下的书还是教导主任找工人来收拾干净的。   熬到校长讲话结束,老驴大手一挥:“一起去食堂排队,慢慢来,不用着急。”   “哦!”   教室里一片响应声,他们昨天就听住校生说了,做完食堂把方桌都搬走了,换成了圆桌,用塑料布铺着,今天绝对有好菜吃。   进食堂也是按班级顺序来的,先从1班和2班开始,然后是3班、4班……11班一行人从空的第一张圆桌开始,10个人一桌,坐上6桌还多了几个人,多出来的就只能和老驴他们几个老师一起坐了。   没抢到前面座位的人一脸想哭的表情,其他人看到他们要和老师一起坐,都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他们靠前的十几个班坐在楼上,剩下的只能在楼下坐着了。   圆桌上菜已经摆好了,非常丰盛,有鸡有鱼,一看就知道学校也下了血本了,不过他们还不能着急吃,得等人都来齐了才行,高中三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吃饭,大家都挺新鲜的,也很兴奋。   等了一会,校长陪着领导上楼,笑眯眯地朝他们看完再下去之后,他们总算可以开始动筷子了,这顿饭真的很香,纪时倒了点肉汤泡饭,吃了两碗吃到撑,因为学校发的碗比他们家平时吃饭的碗要大。   黄雅琼一副“……”的表情:“纪时你这么能吃?”   平时在学校食堂吃饭都是用餐盘吃,食堂阿姨把米饭“Duang”一下挖到他们餐盘里,米饭是方的,大家都一样,所以她并没有深刻地体会到纪时的食量,当然,也和纪时看起来比较瘦有关系。   可这会儿,她不过吃了半碗饭而已,纪时居然吃了两碗。   “我一直都这么能吃。”纪时眨眨眼睛,“今天已经很克制了。”   毕竟桌子上有女生在,还有别的班的女生也离得不远,他们班绝大多数男生都很克制。   当然,最克制的还是老驴他们在的那一桌,一个个男生吃饭文雅得不行,纪时觉得他们一定吃得很痛苦。   但对不起,他们只想笑。   吃过饭之后,他们班同学集中到了教室,老驴再简单说了些注意事项,就把他们每个人的准考证发到他们手里:“准考证千万要保管好了,还有身份证,考前有任何情况及时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24小时开机,其他几位老师也是一样。”   纪时把准考证封在笔袋里。   高考要求不能带颜色封闭的笔袋,他们都买的白色透明的网袋,这样笔和文具看上去都一目了然。   “明天早上7点50在校门口集合,在本校考试的同学一样也要集中,在附中和八中考试的同学明天先到我这边来报道,然后集体乘坐学校的大巴车。”   老驴喊得口干舌燥,他又接连问了几句还有没有问题要问,大家都摇头,他才放心了,宣布解散。   纪时重新检查了一遍笔袋,身份证也在里面,他现在还没满18周岁,但是身份证早就办了,各种材料都能用得上。   下午学校没强制他们一直留在教室,把人都赶回去了,主要是考场有安排,需要重新整理,他们宿舍和教室之间也开始放封条了,没有特殊情况不给进。   高一和高二的学生也都早早放假了。   纪时背着书包,慢悠悠地把校门口那条路又走了一遍。   下午他也没事可做,看书已经看不进去了,心里莫名地有种迫切感,他感觉这是考前综合症的一种,需要真正进了考场才能缓解。   但也有一丝慌张,虽然只有一点。   一件无比期盼的事情即将来临,心里难免是会有激动的,可其中又包含着对未来的担忧,心里浮浮沉沉的,没有一种安稳的感觉。   他妈干脆拖着他去逛集市了,就在附近广场边上的那个超市,在货架上看看吃的用的,再去旁边的图书馆闲逛。   “明天就考了,你别紧张,你们老师不是也说了吗?心态好就是最重要的。”纪妈笑眯眯道,“你平时不是挺稳的吗?”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纪妈给纪时讲了几个最近村里发生的八卦,都是纪爸告诉她的。他俩平时不关注这些,可农村没有不透风的墙,传了什么最终还是会进他们耳朵里,纪爸属于闷骚型的,他听到什么会偷偷和纪妈嘀咕,但他不会说给村里其他人听,他连纪时都不告诉。   他主要觉得纪时是个未成年人,听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毕竟不太好。   纪妈也是挑着说,那种乱七八糟的八卦她是不会说给纪时听的,可有些事情她不说纪时也知道,甚至十年之后发生了什么他都知道。   可听他妈说故事还挺有意思的,纪时觉得他妈表达能力挺强,而且指名道姓,不像他爸,说这些的时候都藏着掖着,生怕纪时听懂了。   和他妈闲聊了一路,纪时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晚上聊QQ的时候,曾泰然、黄雅琼和周伟乐都晒出了晚饭,果然一个吃得比一个好,一看就是那种营养十分丰盛的美味,姚蒙吃的是食堂,但他说他家长也从海市回来了,明天会把他带到县里去住。   姚蒙晒出了住校生一起在宿舍打牌的画面,据他说,今天晚上所有宿舍都在放松,没有一个人在学习的。   虽说这样有些过分,不太符合他们Z中学子的气质,可就快高考了,他们总要做些什么来化解心里的紧张感。   纪时玩了会俄罗斯方块,曾泰然和黄雅琼都在拼图,周伟乐给纪时他们看了自己在做什么——他在看英文原版的《猫和老鼠》,据说这样可以学英语。   纪时好奇的点在于,他记得他们看的《猫和老鼠》都是没有台词的,难道美国的猫会讲英文? 第149章 考试一 考试开始!   第二天清晨,从床上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在窗户上留下朦胧的影子,一看就是好天气,纪时在床上躺了几分钟,恍然意识到,啊,今天就是高考了。   推开门,虽然天色还早,天空却是湛蓝湛蓝的,阳光打在围墙上,微风很轻,吹起来却是最舒服的。   “时时你醒了,闹钟还没响。”   纪时昨晚睡得很早,也睡得很香,起床的时候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打开手机,QQ和短信都有新消息,有祝他高考加油的,也有小伙伴们互相勉励的。   早上纪妈烫了点年糕和粽子,之前特意准备的,取的是“高中”的谐音,在他们本地方言里,糕粽念起来确实和高中一模一样,不过她弄的很少,主要是怕纪时在考场上不消化,她还弄了油条和鸡蛋,一根油条加两个鸡蛋能拼出“100”,但纪时没有提醒他妈,现在他们没有一科总分是100的,这话他妈听了恐怕会伤心。   虽说在县里照顾了纪时这么久,也经常听别人说纪时哪科哪科考了第一,她还真不清楚纪时哪一科分值多少。   吃过早饭,还没到集合的时间,纪时把书包倒下来,再认真检查了一下笔袋和文具。   “该带的都带了没?”纪妈凑过来看了看,“别到时候忘了。”   “都带了。”纪时把书包拉上,鞋带扣好,“妈,我去学校了。”   “让你爸和你一起。”纪妈招呼还在吃早饭的纪爸,“赶紧吃,到时候和时时一起去学校。”   纪时下意识想要拒绝,但看着他爸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再也说不出口了,他挪了张小桌子看他爸吃早饭,他爸飞快吃完,把碗一丢:“那我们先过去了。”   “带点钱,等会考完时时饿了怎么办?”纪妈赶紧从屋子里塞了几张钱给纪爸,又给了几张纪时,“到时候文具不够就去学校门口买,以防万一。”   “我身上有钱。”纪时匆匆忙忙把钱放下来,“不用你给了。”   他和纪爸冲纪妈挥挥手,两人一起穿过巷子和桥,朝Z中的方向走过去。一出桥口,Z中校门口的景象就已经很清晰了,很多大巴停在学校大门口,路上像纪时家这样的家长带孩子的配置也有不少。   越过人潮之后,纪爸自动迈向家长那一边,纪时则奔向了学生群里。   他们班已经来了一半人了,看到纪时,不少人冲他挥手:“纪时,这儿!”   纪时笑眯眯地往他们班的方向冲过去。   “早啊纪时。”“早早早。”   “等会按我报的名字,上大巴的上大巴,回学校的回学校。”老驴在队伍门口提醒道,“注意你们的准考证身份证,把考场号和座位号全部都记牢了。”   “我最后提醒一遍,答题卡记得写名字,涂准考证号,试卷上要求写名字的地方要记得写,有不懂的情况及时和监考老师汇报,不要擅自行动。”   “大家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吧?”老驴又问了一遍。   见大家都摇头,他也不由放下心来。   到了集合时间,老驴开始点名,他们班学生都来齐了,排成一列站在人群中,在他们旁边,10班和12班的班主任也在点名,虽说马上就要进考场了,大家表面上都嘻嘻哈哈的,情绪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   7点50一到,校长举着喇叭,在校门口为他们送行。   穿着制服和马甲的交警在前面开路,家长们被禁止进入学校大门的范围,纪时他们这一批考点在附中的和考点在八中的学生先上车,在Z中本校考的学生则依然留在原地。   上车的时候,纪时看到了他爸。   他在对面书店旁边,靠着树站着,在一群家长里,甚至找不到他的影子,家长们有站在路边看的,有开车跟着大巴的,在大巴车发车的瞬间,纪时看到他爸在人群中冲他挥了挥手。   “我妈今早也来送我了。”黄雅琼轻声道,她带了耳机,这会插着耳机在听歌。   早晨的Z县交通还算繁忙,但大巴车所到之处,交通已经提前做好了布置,虽说Z中距离附中不远,可一路上戒备堪称森严,坐在大巴车里俯视着一边的小汽车,只觉得汽车真的特别小。   大巴车的车速并不快,可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一会儿就到了附中的大门口。   附中大门要比Z中低调得多,大巴车停下来之后,老驴先下车,一个个确认了他们的准考证之后再把人放下去,考场门口秩序井然,下去之后,自然就有标示牌和老师引导他们该往哪儿走,附中旁边的商场和对面的医院门口照样聚集着来陪考的家长们。   一年一度的高考无疑是Z中教育界的盛事。   “你在第9考场吧纪时,我在17考场,伟哥在13考场。”   纪时照样和黄雅琼他们一起结伴进了校园,他们坐的是Z中的车,还有不少学生直接穿了Z中的校服进去,进去之后,他们就先分开去找各自的考场了。   Z中虽然离附中最近,可在一届高考的考生中,Z中的大巴车反而是来得最迟的,所以纪时他们进去的时候,其他已经有不少学校的学生已经到了。   进考场前先进行安检,这个老驴早就嘱咐过了,让他们考试的时候穿宽松的衣服,尽量不带金属装饰的,这样被检查出来会比较麻烦。   纪时穿得不多,他就套了一件长袖T恤,下面穿的是运动裤,这样既不会冷,又不担心穿多了会热,书包之类的考试之前已经寄存好了,放在老驴那边保管,他只带了透明网袋进去。   考场有一男一女两位老师,男老师负责给纪时检查,检查的仪器从头扫到脚,检查得特别认真,纪时的抽绳运动裤一个金属扣都没有,鞋子也是穿的布鞋,这样土归土,但一是考试方便,二是不容易出汗,反正高考又不是耍帅的时候,到了考场上没人在乎他穿了什么。   安检了半天,纪时总算进了考场。   考场里几乎都是陌生的面孔,可纪时还是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好像是2班的学生,但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对方也注意到了纪时,看到他的一瞬间冲他点了点头,纪时也回以致意。   进考场之后,他先晃了晃桌子,还好,只是有些轻微的晃动,但不影响他写字,平时月考纪时倒是会在桌子下面垫一块面纸,不过现在毕竟是高考考场上,多余的事情他根本不会去做。   周围有不少人带了透明的垫板进考场,主要是防止课桌凹凸不平影响考试状态,Z中附属的教室环境还是不错的,采光很好,不过考场白天照样开着灯,他们考试的时候视线并不受影响,唯一担心的大概就是考听力的时候考场外面吵,相比Z中,附中这边就是Z县的闹市区,确实有会吵的可能性。   坐下来之后,纪时先撑着下巴眯了一会,养精蓄锐。   高考明明十多年前有过一次,可再经历一次,他依然有种无法冷静的感觉。   与其说是紧张,更多的其实是激动。   考场前,两位监考老师依旧在忙忙碌碌,检测仪偶尔会嘀两声,但基本都是因为学生的衣服和鞋子上的金属装饰。   考场里的气氛却很沉闷,不像月考或者模拟考,考场里基本都是熟人,大家一会儿就转过去和你说说话,再和他聊聊天,实在无聊就转来转去,看考场里都有谁在。   可今天,高考的气氛的确和平时不同。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状态都很紧绷。   头顶上的时钟一直在行进着,坐在里面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纪时一开始还好奇地看着监考老师的动作,可重复次数多了他也没耐心了,干脆就呆坐着发呆了,或者盯着自己的准考证号看。   其他绝大多数人都和他差不多,动作几乎一致。   纪时耐心地等着,终于,考场里人已经来齐了,距离考试开始还有10分钟。   广播里响起了提示声,基本是关于考试的注意事项这些,两位监考老师也回到了讲台,在他们手边,是用牛皮纸包着的厚厚的语文试卷。   语文考试从上午9点进行到中午11点30,文科生另外多30分钟的附加题时间,分值160分。   纪时感觉自己的心脏这时候微微有些加速,这是和平时月考截然不同的感觉,平时的月考并不会给他这种紧张感。   虽然心里说了很多遍要平静,但纪时更清楚的是,这是一场决定他命运的考试,无论他曾经考过怎样的分数,但在这个考场上考出来的成绩才决定一切,这次如果失败的话,之前考过一百次都没有用。   但纪时也并非会被这种想法恐吓住的人,他毕竟努力了一整年,今天也是他来收割这些努力的日子,他已经把刀磨好了,就差一个收割的动作而已。   他一定可以的!纪时内心坚信着。   监考老师先按要求发下了答题卡,硬邦邦的纸面,不能随意折叠,纪时先在名字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把准考证用签字笔填在格子上方,用涂卡笔把对应的数字涂满。   语文的答题卡比较厚,也很干净,但纪时并不太喜欢在这种纸上写字,太硬了,他握笔比较用力,写在上面反而显得字太板正,不够好看,当然,他的字本身也不是特别好看的那种,他买的诗词字帖倒是都被他描完了,可写起字来还是难看,好在字迹清晰,不至于让改卷老师看不懂。   纪时上初中之前都没有接触过答题卡,第一次用答题卡还是中考,他上的那所初中是没条件提前给他们买答题卡练的,题目全靠老师们手动批改,所以第一次用的时候,老师们一遍又一遍地嘱咐他们,注意答题卡顺序,有的答题卡是从上往下来的,有的答题卡是从左往右排的。   关于高考也有传闻,说前后两人拿的答题卡顺序不一样,所以想抄也抄不到,还有种说法是,如果前后左右的考生选择题相似度过高的话,也会被系统判定为抄袭。   但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这么传的时候总有人信誓旦旦说某届有人抄了被判了,可这个人究竟是谁,是不是他们学校的也没人知道,就像那些被清京退学的神奇人物一样,也属于神话传说的范畴。   发完答题卡之后,监考老师终于把试卷发了下来,考生们被要求先检查试卷有没有错印、漏印,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存在,平时月考他们都遇不到,更别提在高考考场上了。   但高考毕竟是高考,就连平时最粗心大意的学生这个时候也会把试卷翻过来,认真检查一下前面,再检查一下后面。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纪时并没有很仔细地去看,可他却瞥见了这次高考的语文作文,和他印象中一样,就是那篇绿色生活。   这篇作文纪时提前看过资料,也做了一定的准备,但他并不确定自己的重生会不会影响到什么,比如说让当年的高考作文题发生改变。   可作文的确还是那一篇,没有丝毫的变化。   纪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庆幸,但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依然是紧张的,当年高考是什么情形他确确实实已经不记得了,可现在,他正身处考场之中。   这份紧张与不安,和十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第150章 考试二 语文进行中   纪时深吸了一口气,在考场广播提示考试开始之后拿起笔,从第一道题开始看。   他用的是平时常用的那支签字笔,但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原因,刚写的时候画了好几道笔迹才清晰了些。   纪时揉了揉脸颊,让它看上去别那么绷,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显得柔和一些。   他注定无法只把高考当成一次普通考试来看待,但为了考出好成绩,平和的心态是必需品,他相信,如果他觉得紧张的话,那么他身处的这间考场,以及整个Z县所有的考生,大家的紧张情绪必然都是一样的。   这张试卷他也只对作文题有印象而已,其他题目他都不记得了。   其实高考试卷和平时月考也没什么区别,题量一样,难度或许不同,但他们月考也是出过有难度的试卷的,可高考试卷就是给人一种神圣感,做题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试卷给蹭坏。   四道语言文字应用题,第一道要选出每对读音都不同的一项,例子就是弹劾和弹丸之地这类词,纪时这题选的C,A是亏在责难这一项上,B选项的泊位和淡泊明志,B项的叶韵和一叶知秋纪时也觉得是一个读音,结果回家百度之后他才知道,叶韵的叶居然读xie的二声,这个知识点他们平时压根就没遇到过。   好在有泊位这个词,停泊这些都读bo的二声,这个词只有在湖泊的时候读po第一声。   D项考了扪参历井和参差两个词,这显然是两个不同音的词,加上六畜和畜牧业,乍一眼看过去人真的发昏,好在C项的三个词都是常见词,他平时也练过这几个词的题目,否则只要出卷人在C项里放一个他不认识的词,那纪时还不知道该选什么。   不少词语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纪时小学的时候语文成绩不错,他以前就爱看小说,所以词汇量在同龄人里属于比较多的那批,可语文这一科越学越懵越学越难,就在于这种多音字,比如这次考试的所向披靡和风靡是一个音,可和它长相比较近的斐纪时就习惯性地读第一声,其实人家应该读第三声。   只能说,不愧是高考,真的不是一般的刺激。   考试本身就有压迫感,会让人平时确定的知识点在反复念一个词七八遍之后变茫然,自己甚至都忘了这个词究竟该怎么读了。   最好的状态就是头脑清醒,能够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对错,即使其中有自己不确定甚至不会的选项,可一开始盯准了那个对的不放,也不犹豫,反而会离正确答案最近。   这就是所谓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的梗。   纪时发现,高考可能还没有平时月考那么专注,因为他会一边做题一边提醒自己这是高考这是高考,像是害怕自己注意力集中不了似的,然而这种情况却反而会导致注意力不集中。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所以纪时没在第一题上纠结太久,直奔第二题和第三题。   平时月考也是一样,只要进入考试的状态,注意力自然就会集中起来。   第二题考了四个成语,满城风雨、信手拈来、防患未然……看这些成语在具体的语境里是不是适用,这道题相对比较简单,纪时选了D。   语言文字题的第四道居然考了《海的女儿》是哪位作家的哪位作品,还考了世博会相关的内容,纪时本来以为他们高考不会考世博会的,好在平时语文老师已经给他们做过相关练习了,纪时编了一段祝福语上去。   这种题他写的时候很仔细,因为担心自己会写错别字,题目能不能得高分倒在其次,要是因为错别字的原因扣了分,他绝对想哭。   现在其实还好,因为纪时每天都在写字,不管是汉语还是英语他写错字的几率都不高,除非他不认识一个字但又不得不写,他就会假装一个很像的字,故意写得模糊让改卷老师看不清楚——改卷老师一般都能揭穿他的阴谋。   反而是工作之后,用电脑的频率比用笔的频率高得多,乍然写字,写错别字的几率就很大,明明脑子里想的是正确的字形,写在纸上的偏偏就是错的。   从世博会这道题来看,出卷老师还是很仁慈的,好歹写了安徒生和《海的女儿》就能拿分,就等于白送,而且写一段对世博会的祝福,只要语言诚挚就行了,改卷老师也不能判定说某个人的祝福不好吧?   纪时是这么认为的。   文言文考的是欧阳修的《南阳县郡谢氏墓志铭》,还好,属于唐宋散文,没有折腾那些先秦作品给他们,纪时把文章浏览了一遍,选择题部分都不算难,翻译的部分他估计自己会扣上一点分数,因为他在这种题上从来没拿过满分,水平毕竟在那里。   古诗词部分照样是纪时的老大难,高考的变态之处也体现在这里,一首好好的王昌龄的诗,出卷人非问他,由送别季节可以想到柳永《雨霖铃》的哪个句子?   纪时很想说,王昌龄和柳永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这问题问得王昌龄都想哭,好在他背过《雨霖铃》,他要是不会呢?   后面考了两句分析感情的,纪时不太擅长作答这种题目,可他高三毕竟练过不少次了,勉勉强强还是能够答出来的。   他比较无语的是最后一题,明明考的是王昌龄,试卷里又借了一个明代人鉴赏王昌龄诗句的话让他们来分析,本来他对王昌龄想表达什么就有些模糊,现在还要去想这个明代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抱怨归抱怨,在答题上纪时还是很合格的,他不会因为抱怨就拒绝答题或者一边答题一边心里烦躁,王昌龄还不至于让他这样。   接下来是名句名篇默写题,这一个部分出题要比他们平时月考难些,没有考《论语》上的句子,考的是《诗经·卫风》、《荀子》和《战国策》,不见复关的后一句,纪时不太确定,这句他们平时积累得很少。   可该写的答案还是要写的,不管他会不会。   终于到了纪时最头大的阅读理解部分。   考试进行到高考阶段,纪时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语文答题人了,哪怕题目再有难度,他都能够面不改色地把各部分题目答完,不管怎么说,他觉得难的语文题,难到的也是绝大多数学生,能在这样一门科目上占据优势的是极少数。   像《卫风》考的这一句,他们班能填出答案的可能不超过五个人。   不管怎么说,他只要把他会的、有把握的题目写出来就好。   阅读理解第一题题考的是阿城的现代文,分析某个形象,分析环境描写和人物刻画,纪时答题的时候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考试也进入了后半段,他没有心思再东想西想,整个人已经完全投入到了考试的状态中。   他的确不喜欢答阅读理解,但这并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事情,他的喜欢与不喜欢并不重要。   纪时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做答,他用笔在试卷上把该圈的重点全部圈了出来,再代入题目,不肯错过题目中的任何一个细节,之前在月考里是怎么做的,纪时也在这次高考中原原本本地发挥了出来。   时间还有62分钟,纪时的视线终于投向了本次考试的最后一项作文。   以“绿色生活”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   这个题目纪时从回到高三的第一天就在想,文本里是这么介绍的,说绿色和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他只记住了绿色生活这个题目,却忘了作文要求里有什么,当然,他搜集了一些和绿色生活相关的资料。   原本他更多的是从环保的角度去考虑,但现在想想,可能写成顺应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角度会更好,因为考卷上提供的内容并没有去强调环保,只是说绿色生机勃勃,与生命、生态紧密相连,从生态的角度来看,环保这种想法当然也没错。   纪时在构思,是把它写成一篇记叙文还是议论文,或者散文更合适一些?   也不知道曾泰然会怎么写,纪时猜测对方应该还是会用上爷爷这个人物,以老人家开始,强调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那他呢?   纪时不想写得太过高大上,因为这几年苏省的作文虽说有些莫名其妙,但朴实的文风在改卷老师那边反而会受欢迎一点,《绿色生活》这个题目也很难去写什么太华丽的东西。   纪时手撑着下巴,视线盯着黑板上方的时钟,思绪却在飞速转动着。   他脑海中翻滚着多年以后看到的景象,有很多相关的例子,有现实的,也有非现实的,还有像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样的话,纪时决定写一写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上一辈子他写了什么内容自己已经记不清了,总之他语文分数很烂,作文必定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可现在,他重新审视这个标题,发现题目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也不变态,主题是什么,该有什么思路他也已经有了想法。   写吧。   纪时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作文的第一句,确定语句通顺之后,他打好腹稿,开始在答题纸上写。   这篇作文他毕竟酝酿了很久,下笔的时候是很轻松的,他觉得重点在于理解作文的要求,不偏题,反正他并不是一类文的水平,只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量拿高分就行。 第151章 考试三 就让他亲自验证一下……   在纪时抓紧时间写作文的时候,考场里其他人也都在加速写着题,今年的语文确实给人一种新鲜感,乍一看过去确实会懵,但每年考试都是如此,一类型的题目刚出来的时候都是新的,只不过被解析、被重点关注再变成各大高中平时练习中的必讲题,新颖的题慢慢才会显得老套。   《绿色生活》这篇作文也差不多,仔细去剖析的话,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对这方面的概念还比较少,不管怎么说,绿色还算是一个新颖的话题。   但——有章可循。   纪时一边写一边顾虑着字数,字数超太多是不行的,但又不能太少,所以在写主要内容的时候,他根据字数来确定自己举例的数量,他可以举的例子不少,举例子最大的问题在于隔阂感,例子举多了之后情感会自然而然地降一层,写作文的时候纪时其实不太爱用举例子的形式,这样的确会显出自己学识丰富文采斐然,可真情动人在他看来更好。   他仅有的几次作文高分也是靠写家人的话题拿的。   但这个作文题从家人的角度切入很有难度,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写出来的。   纪时只在最后填充了几个例子,用以证明绿色生活产生的良好效果。   一篇作文写完之后,纪时特意检查了一遍,看自己有没有一时手快把字写错了,或者哪里语句不通顺,好在都没有。   考试还有10分钟结束,纪时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四周,果然,考场里其他人基本都在检查试卷,大部分人都已经把笔放下了。   纪时又检查了一下答题纸,该填的也都填了,几道选择题他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把字母给填错。   选择题他有一道纠结的题目,现在他不知道该选什么,估计出了考场去问黄雅琼才知道,可不管是纠结B和C,没把握的情况下就算选了错的他也没法后悔,只能老老实实把答案填到试卷上去。   反正不可能一切如他所愿的,总会有错的题目。   考场广播在收卷前15分钟已经提醒过一次,那会纪时正在写作文,还差几个字就能把一篇作文写完了。   听到广播的那一瞬他心情的确有些慌乱,但纪时很快发现,写作文的时候慌乱根本不算什么,最后的这几分钟才是真正的难熬。   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一年也不夸张,就等着考场上的钟转了一圈又一圈,周围又是一片沉闷又压抑的环境,远不如平时月考那么自在。   好在他也没有等多久,考场铃重新响起,监考老师先收答题纸,再收试卷,最后把他们的草稿纸也一起收了上去。   考试结束的一瞬间,纪时长舒了一口气。   但不知为什么,他此刻却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感觉这场考试飘飘荡荡的,不像之前那么多次月考和模考一样有沉稳感。   可试卷已经收上去了,有再多的想法他都应该抛在脑后,毕竟下午还有数学,那才是一场真正的硬仗。   和设想语文作文不考《绿色生活》一样,纪时其实也设想过数学不是数学帝出题的可能性,可语文考试已经用事实说明,这和十多年前他的上一次高考没有任何区别,那纪时也只能打消数学可能不是那位金陵名师出题的可能性,必须去啃硬骨头了。   从考场出来,考场外面也是一片沉闷,毕竟考场上的学生来自各个学校,纪时估计他们同考场应该有几个Z中的学生,可惜他基本都不认识,也没有搭话的可能,而且刚刚考完大家也没有闲情逸致聊天。   纪时感觉这次语文考得还不错,反正他该答的题都答完了,只要作文没大崩,考个年级平均分以上还是没问题的。   从考场里出来,纪时一眼就看到了在外面站着的黄雅琼和周伟乐:“你俩都在等我吗?”   “不等你等谁?我在附中又没有别的熟人。”黄雅琼冲纪时挥了挥手,“主要我俩都在附中上过学的,就你一个对这里不太熟,怕你迷路。”   她说这话也是在开玩笑,纪时是对附中不熟没错,可考场这边标示牌都特别清楚,而且就一个出口,他不可能跑到别的地方去。   “文科班这会还在考呢,咱们声音小点。”黄雅琼压低声音,“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纪时摸了摸头发,“你呢,《雨霖铃》那题你答出来了?”   “答出来了。我觉得前面几题挺难的,选择题难选。”   “刚考完就别讨论了,回去好好休息,下午还有数学呢。”周伟乐情绪也不坏,“我是觉得,不管难还是简单,反正都考完了,下午回去睡一觉,数学咱们要考两个半小时呢。”   “回去了。”   来的时候他们坐学校的车,回去就自己安排了,纪时和黄雅琼他们一起走到附中门口,视线里就看到他爸在外面医院门口等着他。   “你爸来了!”周伟乐也看到了纪爸,“还有黄雅琼妈妈。”   他们平时见纪爸的次数不多,可高中生的记忆特别好,见过几次就记得纪爸长什么样了,何况那一身黑皮一看就是纪时的爸爸,纪时很像纪爸。   他爸是骑摩托车来的,摩托车放在离医院西面靠着新华书店的位置,因为在学校和医院这一片这会儿又是交通管制路段。   纪时冲黄雅琼和周伟乐挥了挥手,往纪爸的方向跑了过去。   “饿了吧?”纪爸从口袋里拿了两个煮好的茶叶蛋,“你妈和那一片几个人的妈妈一起煮的,还热的,先吃两个垫垫。”   他一句都没问纪时的成绩,纪时出校门的时候他就看见了,担心纪时没考好,他还特意观察了一下纪时的表情,见他一切正常才放了心。   纪爸现在对纪时的成绩一点也不担心,他当然希望纪时能去更好的学校,但那是他希望“纪时去更好的学校”,而不是“他希望”纪时去更好的学校,重点在于纪时自己的想法,并非他把他的想法强制给纪时。   而且纪时高三这一年的表现也值得他去相信。   纪时坐在纪爸摩托车的后座,风吹在脸上特别舒服,吃过茶叶蛋之后他反而更饿了,恨不能摩托车立刻开回去。   出租屋这边也没有人讨论成绩的,大家月考的时候讨论都比较积极,可高考毕竟是不一样的,谁也不知道其他人考得怎么样,一上去就大大咧咧讨论的话,考得差的那个人心里绝对不会好受。   纪妈没有特意准备大餐,都是平时纪时爱吃的菜,分量不多,但有菜有肉营养均衡,她没为高考改菜单,贸然改了纪时吃不惯更糟糕。   吃饱了之后,纪时看了会电视,躺着睡了半个小时的午觉,等下午时间一到,他继续到校门口那辆车集合,坐车去附中。   上午大家的心情都很激动,下午考过之后就平淡多了,进考场的时候也没那么紧张,不过老驴还是把该提醒的事情和他们讲了,确认准考证和身份证,带好需要带的文具。   “我怎么觉得老驴比我们还要紧张?”周伟乐轻笑道,“你们看到他脸没,哎,老驴今天还穿了件红T恤!”   上午老驴的T恤裹在运动服里他们没看见,这会儿才看到对方竟然穿了红T恤,而且手里还挥舞着一根小红旗。   怎么说呢?和老驴这人平日的形象差距有点大。   纪时也在猜,老驴一届又一届送走了那么多学生,他对于他们这一届的想法是什么?   下车的时候,依旧是老驴走在前面,目送他们一个接一个进了考场,他们在附中的这批学生是老驴负责,由老驴一个人接送,Z中本校的则是语文老师负责安排,数学老师负责的是八中的考场,他们班各科老师毕竟不是只负责他们一个班,还兼着其他班的任课老师,所以物理老师和英语老师都去给其他班帮忙了,高考期间,老师们和学生们都闲不下来。   纪时把东西收好,还是和黄雅琼周伟乐两人结伴,这会儿天已经热起来了,太阳也有些火辣,但毕竟没到最热的时候,几人在教学楼前告了别,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上午那个考场,他们Z中的学生依旧是来得最迟的,纪时进去之后再等了一会,监考老师终于完成了检测的任务,站在讲台上准备分发考卷。   为了这场考试,纪时算是做了漫长的心理准备。   毕竟他们这场数学考试的传说时隔多年依然在苏省大地上流传,属于数学帝奠定名声的一场重要战斗,从那之后,他们一届学子想到那位老师总是忍不住悲愤的心情。   他们的心情具体怎么形容呢?   痣长在哪里最好,长在别人的脸上最好,数学帝的数学卷子出得再好,出给09届也行,出给11届也行啊,怎么偏偏是他们遇到了?   纪时以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态坐在了座位上,虽然他数学挺好的,属于强势科目,可他对于数学帝的水准却没有一个明显的判断,毕竟整个高三,他考过的最难的一张卷子平均分也有90多分。   但是据说他们这届高考的数学平均分只有70多分,不过这是全省的数据,Z中的数学在全省应该属于中上的层次。   当然,他现在纠结也没用。   套用一句小说里常用的话,就让他来亲自验证一下数学帝究竟是不是货真价实。   纪时觉得自己好装逼,可他觉得,对难的试卷非得有这种气魄才行。 第152章 考试四 数学进行中   试卷发下来之后,考场里响起轻微的翻动试卷的声音,纪时注意到,这会儿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平静,也有人轻轻搓着手,用小动作化解考试前的不安。   虽然上午已经在同一个考场待足了两个半小时,可数学和语文毕竟还是不同的,对他们理科生而言,数学的分值更高,几乎是他们在高考考场上战胜对手的必争之地。   考试铃声响起之后,答题开始。   前面几道题都属于他们平时月考里考得比较多的题型,函数和集合,还考了一道概率,第四道填空涉及到区间,从这题开始,纪时就觉得,今年高考的数学的确比他们平时月考题要难上一些。   或者说,是题目更活的感觉,比如第四题,他们老师一般就不会想到用图来展示频率分布。   前面6道题的难度还勉勉强强,纪时做得还算顺手,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觉得安心,好歹他的数学在Z中一向排名不错,如果几道填空题都能难倒他的话,他这一年又算学了什么呢?   后面纪时又写了两道题,这两道题的计算量不小,细心也很重要,纪时一边写一边看时钟显示的时间,的确要比他平时月考花费的时间更久。   写着写着,纪时也变投入了。   他脑海中已经不再去想这张试卷是哪位老师出的,也不再纠结这张试卷是易是难了,在乎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让他瞻前顾后。   他只要像之前的每次考试那么去做就行了,发挥出他应有的水准,展现出他高三这一年的学习成果。   让自己无怨无悔就好。   写了足足10道填空题,一直到现在,纪时还没有遇到真正难到他无法下笔的题,只能说这张考卷里没有一步到位的题,几乎每道题都要认真想一想,需要转换思路,学会转化,当然,对他来说,这些题目都算是比较新颖的形式,好在纪时平时做的题目足够多,接触的题型还算丰富。   后面的题目要么就是思路比较巧妙,要么就是计算量比较大,没有送分题,解起来确实不太顺。   纪时在倒数两道填空题上纠结了好一会儿,他先看的13题,没什么思路先停了停,再去看14题,14题他在草稿纸上把图画好,然后再慢慢去计算。   对题目的难度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至少他前面已经答完了不少题,纪时觉得,他只要尽量把自己会的题目先做出来,拿到应该得的分,后面的题目再慢慢冲刺。   幸亏二模出了一张很难的试卷,难到现在做高考卷纪时的心态也很放松了。   题目虽难,他也没时间东想西想,能做的题、有思路的题纪时都不会磨蹭,而是在确保正确率的前提下把自己的速度提上来。   这张试卷原本就挺耗时间的,在填空题上花的时间太多的话,后面的计算题绝对来不及。   纪时14题写完之后,又转过来看了眼第13题,可惜他到现在还是没什么思路,只能先把这道题跳过。   他们老师也在考试前强调过,先把会的题目做出来,不要在自己没有思路的题目上过于执着,在考场上的每一分钟都很宝贵,他们要合理分配时间,提高每一分钟的性价比。   纪时隐隐约约察觉到,考场上已经在焦躁不安了。   虽然没有人发出声音,可试卷翻动的声响却比上午考语文的时候要大得多,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监考老师鞋子的响声似乎也被放大了。   纪时继续专注地看向解答题。   填空题的计算量稍有些大,他花的时间比平时月考多,那么相应地,分配给解答题的时间自然而然就变少了。   他飞快地翻着试卷,刚看完题目,就在答题纸上写了一个解,第一道题还好,他看了就知道该怎么写了,时间也不允许他在草稿纸上继续磨蹭,纪时干脆直接在答题纸上作答了。   这道题题量不大,步骤也不多,计算出两条对角线的长,计算出一个数值就行。   下一题。   纪时真有种通关boss的心态,每算出一道题他就觉得自己完成了一项重大工程,当然,他心中也有一种兴奋感。   毕竟是高考的考场,不兴奋也是完全不可能的吧?   数学考试多多少少还是需要一些激情的。   何况他很清楚这张试卷会有的难度,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应该被难题打倒,而是应该以一种更有干劲的状态去应对这次考试。   他一定可以。   下一道是几何证明题,第一问要求证明两条线垂直,第二问要求点到面的距离。   几何证明题每场考试都一定会出,纪时花的时间也不长,在这种能解出来的题上,纪时的注意力向来很集中,他不能在这种题目上犯错,也不能去浪费时间,不管是哪一场考试,最后的大题留给他们的时间总归是很有限的。   但纪时已经不再紧张了。   后面两道大题的计算量都不算小,尤其是倒数第三题,他怀疑出卷老师出这道题就是故意来消耗他们的时间的,而不管怎么说,在考试中途遇上这类题型总归不会让人觉得心情愉快,越写越多只会让人心里越来越烦躁。   庞大的题量和黑板上的时钟一起成了催命符。   但他必须稳住。   纪时已经属于很有数学基础的那类学生了,可他依然体会到了时间的紧迫性,好在他之前提高速度的练习真的起了效果,他眼睛看题快,写字的时候速度也快,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还是思维,想得出来解答自然就快,没有思路手速再快也是白搭。   终于,纪时写完了第18题,到了第19题和20题。   依靠他对于高考的微弱的印象,这两道题都不简单,反正当时他们考完了就有不少人说这次高考的大题超纲了,还有人信誓旦旦说,出卷老师家里的窗户都被愤怒的家长和学生砸破了。   在学生群体里,这种说法广为流传,而且叫人深信不疑。   仔细想想,高考试卷一般也不可能是由某位老师独立完成,他们学校的月考卷都是数学教研组的集体成果,高考试卷应该也不会让一个人出。   第19题果然让纪时有些卡了。   这是一道数列题,关键是他们平时做的数列都是a1a2,S1S2之类的,这道题直接给数列开了根号,就……完全体现出了高考的凶暴气质。   下马威来了,然后是中马威和上马威吗?   好在第一个小问还算仁慈,估计出卷老师也没打算让他们在一道题上拿零蛋,总归是要给个几分的。   “求证c的最大值为……”   纪时心里默默嘀咕着,笔尖却一直写个不停,这道题论解题量其实要比上一道题少一些,但关键是要有思路。   纪时纠结了一会。   看着黑板上方的时钟,他心头难免也开始有一种紧张感。   时间只剩下25分钟了,他还有一道大题和一个小问没有解答。   他知道,在这个考场里,他绝对是答题数量最多的学生之一,可就算这样,他依然能够体会到这张数学试卷的威力。   有了!纪时双眼一眯,这道题的思路他已经有了,一旦想通之后,这道题原本在他心里是很麻烦,让他一头雾水的那类题,可这会儿解出来之后,纪时才发现,这道题的步骤很短,关键是要找出那个点。   到这时候,纪时已经完全不忐忑了。   考试时间还有20分钟,他还有一道大题没有答出来,这道题的分值是16分,加上前面那道填空题,他有21分分值的题目没有做。   纪时不能保证自己做完的140分是全对,可正确率绝对也不会低到哪儿去,这是他这么多次考试的经验之谈。   深吸了一口气,纪时直奔最后一道大题。   光看题目就能感觉到这道题究竟有多麻烦,但无论麻烦与否,这就是他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张数学试卷,是他躲不开的宿命。   还能怎么办?   该写的内容还是要写的,纪时绝不会眼睁睁任由分数从自己面前跑掉。   首先得把解写下来,说不定真到了改卷的时候,改卷老师发现这张试卷分数不妙,为了考生们的面子写个解也能给分呢?   纪时抓大也抓小,有能拿分的可能他是不会放过的。   这道题说起来是有两问,可第一问也包含两小问,等于说一共三个小问要解答,第一小问是求证题,这道题目不难,略一算算答案也就出来了。   4分到手。   纪时真觉得出卷老师有些抠,两问做成三问,前面两小问一共才8分,后面最难的那问也8分,分值太高了。   第一问的第二小问花了纪时好几分钟的时间,主要是过程要分情况讨论,并不是单一的解答。   只剩最后一问了。   考场广播的提示声早已响了起来,广播响起的那一瞬,原本就有些躁动的考场声音更大了,纪时坐的位置可以听见后排哗啦啦晃试卷的声音,还有隐约的抽噎声。   没错,他们考场确实有人在哭,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但纪时也无心关注别人的事情,他先把试卷翻到13题那道填空,被大题磨砺过之后,再回来看选择题好像也没那么麻烦了。   可纪时还是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才把这道填空题的思路捋顺,等他把答案填到答题卡上,考试时间还剩6分钟。   最后一道大题绝对来不及了。   纪时看到最后那道大题就知道它很难,因为它有x1x2,有m,有α和β,光是读一遍都很难把题目理顺。   如果是在月考里,看到这种题纪时可能会直接放弃,因为太耗时间了,而且绝对写不完。   但现在是在高考,其他题目都写得差不多了,他不需要把时间节省下来去做别的题,可以对付这道题目到最后一刻。   纪时仔细读着题目,先把题目里那道式子抄了下来,然后根据题干中f(x)具备的性质去写,反正肯定解不完,他心态也稍稍放松了些,能写多少是多少,能多拿1分是1分,怎么样都行。   纪时在答题纸上飞速写着,其实他的思路暂时还不太顺,可他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写在了答题纸上,反正答题纸的篇幅够大,不怕没地方写,他是在碰运气,看自己写的东西能不能碰到了答案的某个点。   可惜他也才写了几行而已,考试铃声就响了。   接下来是附加题部分。   对附加题纪时就没有任何印象了,21道是选做题,给的ABCD四道题难度都不大,纪时选了两道他平时更擅长的题型,抓紧时间写完了。   他不记得这一年的附加题是简单还是难,不过他觉得,统一卷都出成那个样子了,附加题出卷老师恐怕也不会太仁慈,反正他先把会做的题抓紧时间写了,为后面的题争取时间。   22题是纯粹的计算题,计算量倒还好,纪时不怕做这类题目,因为他计算还不错,而且计算也细心,计算题一般的失误就是计算过程,像周伟乐偶尔都会在这类题目上失分,可纪时基本不会这样。   第23题……   怎么说呢?证明cosA是有理数这种题他的的确确没有做过,但是出卷人就这样出了。   不过他好歹刚刚做完统一卷,写附加题的时候,前面两道题相对比较简单,这反而让纪时有些吃惊,感觉那两道题不太符合这届出卷人的气质,可看到最后一题,纪时顿时就……不愧是你,不愧是2010。   这道题确实不简单,纪时写的时候也没把握自己能不能证出来,主要是出题的角度太刁钻,一般老师根本就不会这么考。   他到最后也不确定自己的证明过程是不是对的。   可该写的还是要写,纪时怀着这种不确定的心态一直写到考试铃再度响起。   搁下笔之后,纪时就没敢再多写,因为这个时候再写是可以被判定为作弊的,可考场上,考试铃响之后,依然有不少人没把笔放下来,监考老师提醒之后,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笔。   和上午考完语文之后的状态相比,下午的数学完全是一片愁云惨雾。   甚至监考老师收完试卷,提醒他们可以离开考场了,却依然有不少人呆坐在考场上,表情是僵的。   他们猜测了很多种高考时的情形,却没想到数学竟然是以这种形势收场,做这张试卷的时候,他们甚至觉得自己高中三年完全是白费力气。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看到那些题目他们心里只有茫然呢? 第153章 考试五 数学考试后   纪时很平静地拿好东西离开了考场,高考的进程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二,数学考得他很紧张,也有些累,他连话都不太想说。   楼下,周伟乐和黄雅琼脸上也挂着严肃的表情,周伟乐还好,他毕竟擅长理科,黄雅琼冲纪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随后便抿着嘴唇,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和上午比起来,这会的气氛也比较沉闷。   走着走着纪时就注意到黄雅琼垂下了脑袋,鼻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声音,周伟乐和纪时对视一眼,前者给她递了一包纸巾,纪时轻轻拍了拍黄雅琼的后背,他俩都没有说什么,这会不管是说题目还是说难度都是对黄雅琼的伤害。   毕竟数学属于他俩比较擅长的科目。   “我没哭。”黄雅琼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头来,“反正也不是我一个难,是吧?明天还要考英语呢,我不调整好可不行。”   出考场的这一路,哭了的学生就有好几个,也有不少人在聊着这次题出得有多难,可纪时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答得好开心,纯属阿Q精神的自我开解。   遇上这种题目能怎么办呢?   已经考完了,这就是他们的高考,就是他们的数学。   除了感慨到底是哪个神人出了今年的数学试卷之外,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只不过……遇上这种试卷,两个多小时的慌乱与不安一直充斥着他们,他们总觉得没能100%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   黄雅琼安静地和他们挥手道别,纪时也和周伟乐挥了挥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没在数学考试结束之后讨论题目,仔细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可讨论的了,以前讨论题目是为了自己在下次考试中有所精进,最终意图都是服务高考,可现在高考数学已经结束了,就算他们讨论出最后一道大题的正确答案、知道填空题怎么解又有什么用呢?   除非他们能在高考考场上全部发挥出来。   ……   纪爸依旧在医院门口等着纪时,医院这边的路口,在等待的不止他一个家长。纪爸也看到了,不少孩子出校门和同学打招呼的时候还笑嘻嘻的,一见爸妈,眼泪止不住就流下来了。   他有点怕纪时见了他也会哭。   刚刚听其他家长和同学讨论,他已经知道这次数学题出得特别难了,因为上午他也在,大部分孩子出考场的时候表情都挺好,和下午完全不一样。   纪爸等了好一会,纪时的表情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他也不能断定纪时心情是好还是坏,毕竟他已经很久没见纪时哭过了,而且纪时在家也不太提学习上的事情,就算他这次考试考得差,他恐怕也不会和家里人说。   纪时懂事的时候自然让他欣慰,可这会儿,纪爸反倒希望他有什么想法能和他们说说,别都憋在心里。   “时时,我们去新华书店转转呗。”纪爸想了一个主意,“正好路过,就去看看,你不是喜欢那个……那个,六月天吗?”   纪时:“……是五月天。”   “反正就是唱歌的,管他几月天。等你高考结束咱们来县里就少了,我也没怎么来新华书店逛过呢。”   纪时瞅他爸一眼:“爸,明天就考英语了,你不担心我逛了书店把考试成绩耽误了?”   纪爸:“那我们回去?”   两人这会都掀开新华书店的塑料帘子进去了,进去还是要进去的,纪时的心情并不是纪爸以为的那么糟糕,他已经把该写的、会写的题都写了,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满分,只要拿到该拿的分数就足够。   之前来新华书店他都直奔二楼教辅区,现在就不用了,他直接停在了一楼的畅销书专区,畅销书在离书店最近的地方,一排一排的书架里也有青春文学专区,郭敬明和饶雪漫的小说都在上面。   纪时去了隔壁的音像区,流行歌手的专辑也就新华书店有正品,不过医院和新华书店往东的那条路上倒有一家专门的音像店,卖碟片和磁带,有不少台湾偶像剧和韩剧的专门的碟片,纪时在那边买过复读机,做听力和练语音用的。   “买嘛。”纪爸道,“你房间里不是有几张吗?”   纪时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买的都有了。”   他高一高二的时候就敢对很贵的CD下手了,家里确实是有,还是比较经典的。   纪爸又问他要不要买书和杂志,纪时都只摇头。   他喜欢逛书店,但主要是喜欢书店的氛围,未必是要买书,但这里很安静,很适合在里面待上一会儿。   纪爸去一边看历史小说了,不过他也只是翻翻,主要是让纪时来放松放松的。   可就连新华书店的工作人员都在讨论高考,说亲戚家孩子今年高考,数学考完出了考场就哭了。   新华书店毕竟是离附中最近的书店,里面的工作人员工作不忙就会讨论这些事情。   纪时把一圈书架都逛完了,手机一直在“嘀嘀”响,纪时打开手机一看,表姐给他发了信息,表妹也发了,应该都是听说了这届数学难。   两人回出租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夏天天黑得迟,纪妈听到摩托车的响声跑出来,冲两人挥挥手:“快来吃饭!”   晚饭照样是可口清淡的家常菜,纪妈她也听说了这次数学题目难的事,刚一考完,这一片的家长们就都传遍了。   租在这一片的基本都是高三生家长,彼此之间的消息最为灵通,纪妈看纪爸和纪时不开口,就也没有多问。   她倒也不是不关心纪时的高考成绩,只不过她怕纪时没考好,孩子考不好她多问了反而会让孩子心里更难受,就像今天出租屋这边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平时声音最大的几个家长都没怎么出声。   “时时,吃葡萄不?”   纪时跑了出来:“我自己来洗。”   “可乐喝不喝?”纪妈又在外面问。   出租屋院子里有口井,他妈就在那边洗葡萄,他爸站在一边已经开吃了,见纪时过来,他给纪时分了一串:“今天买的葡萄还挺甜的,就是早了点,没到最好吃的时候。”   “要是家里的瓜早点熟就好了。”纪妈说。   不过他们家西瓜也是有讲究的,就算西瓜熟了也不能自家先吃,要卖了之后剩下的家里吃,纪时不知道这个规矩从何而来,可他们家一直是这样的,但听他妈的意思,好像可以为他高考破一次例。   纪爸是从家里点完斗香再过来的,天气热,他请二姑路过的时候帮忙看一下,防止哪里烧着了,不过他们家附近邻居都蛮好的,如果有啥情况肯定会提前和纪爸纪妈联系。   纪时晚上是看着电视度过的,一边看屏幕一边散漫地翻着单词本。   他估计Z中绝大多数学生和他的状态差不多,考数学之前大家恐怕还有心思好好看书,考完数学——看书有什么用呢?   该不会的还是不会,有这个精力还不如买张去金陵的车票,和出卷人来一场正义的决斗。   不过英语和数学毕竟不一样,说不准他今天翻的单词明天就出现在试卷上呢?   纪时对此抱有乐观心态。   总而言之,今天的数学的确打击到了很大一批人,上午语文考完之后他们班级群还挺热闹的,到了晚上就静悄悄的,谁都没在里面说话。   许谅也没给纪时发信息,之前月考结束他都要来试探一下纪时的考情,今天也没声了。   纪时没去纠结他哪道题写了什么答案,已经考完了,他第一是想不起来,第二是想起来了也没用,反正他不可能把试卷拿回来再改一遍,那些他不确定答案的题他甚至都没管,反正分数已经注定了,改卷老师给多少分他就是多少分。   ……   第二天上午,纪时照样在闹钟之前醒来,高考之前的一周,纪时刻意去调整了自己的作息时间,高考期间他不想每天晚上11、2点才睡,可作息不是他想调就能调好的,晚上睡得着,早上也睡不到闹钟响的那会儿,总是在闹钟响之前就醒过来。   但纪时挺喜欢出租屋的早晨的,有围墙围着,阳光不会一下子暴露在视野之中,而是一边暗一边亮,早晨的风吹着人也舒服。   纪时蹲在井边,他妈在洗衣服。   “你怎么也醒这么早?”纪妈指了指楼上和对面,“几个小孩都醒了。”   这样孩子们即便不说,他们家长也清楚,孩子们绝对是紧张了。   “睡不着就醒了。”纪时伸了个懒腰,做了会热身运动,“我现在就想今天把所有考试考完,别拖了。”   “我也想。”住在楼上的男生靠着栏杆,“下午就把物理和化学考完吧,别折磨我们了。”   月考的时候他们是绝对没有这种想法的,学校把英语、物理和化学安排在同一天考,他们只觉得日程安排太紧张,可昨天考完数学,他们一整晚都沉浸在对数学的懊悔之中,今天的英语还不知道形势怎么样,但考完了他们绝对会东想西想的。   所以为什么要空半天呢?   在考场上恨不得度日如年,时间再拖一拖最好,可下了考场,一切都赶紧结束吧,早死早超生。   现在就是连早死早超生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别做梦了。”对面不爱说话的男生也从房间里钻了出来,“先去考场吧。”   纪时吃完早饭,这次没用纪爸送,他和出租屋的另外几个男生结伴去了学校门口,纪爸等他考完再去接他。   班里的氛围和昨天也大不相同。   昨天早上第一场还没开考,大多数人的心情都是振奋中有期待,校长的喇叭再一激励,大家都是抱着去战斗的形态上考场呢。   可惜数学一出,大家就萎了。   而且考完不久,就有人传这届的数学老师叫什么名字,说这个老师之前也出过哪一届的数学,题目也很难。   总之这会儿大家都蔫蔫的,一个个提不起劲。   要是往常,老师们说不定还会刺激他们,说平时不好好练考试了才后悔,这次数学试卷一出,数学教研组也熄火了,好歹Z中还属于数学成绩不弱的学校,考完试学生里都是一片哀嚎声。   主要是Z中这边也接到了隔壁几个县中的反馈,统一的观点是难。   那老师们自然不会责备学生,口风也换成了你难大家都难,整体分数低了,个体分数低一点影响也不大,当然,老师们心里也清楚,题目难不仅是题目本身的问题,对学生们心理的影响才是最关键的。   不管怎么说,知道自己考150分和考120分的心情毕竟是不同的,哪怕150分自己排班级前十,120排班级第八,可分数摆在那里,谁见了低分心情都不会愉快。   不少老师也接到了家长的反馈,说小孩考完数学回去说不想考别的科目了。   Z中方面对今年数学的难度也没做好充足的准备,苏省数学确实是每隔几年就会出一套难度比较高的试题,但这种状况并非仅限数学一科,其他科目也都差不多,但今年的反馈确实是近几年里比较糟的一年。   “考完你们就别多想了。”老驴一个个送他们上车,在背后拍拍他们,“要相信你们自己的实力,相信你们高中三年的努力不可能完全没有回报。”   “黄雅琼,头抬起来,还有陈聪,你也把头抬起来。”   等他上了车,他站在大巴车的过道里,冲他们道:“今年数学既然难了,今天的英语估计难度不会太大,物化两门不算分数,英语再难总分就难看了,数学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接下来的英语你们还不能放弃。”   “我相信我的学生会在高考出分的时候带给我一个好结果。”   “我教过很多届学生,跟你们一样考完了冲我哭的也有不少,结果他们考出来的成绩还都不错,你们别以为我是在安慰你们。”老驴笑了笑,“我是说真的,因为你自己感觉糟不代表改卷老师感觉糟。”   “老师,我们没有冲你哭。”他们班有人小声辩解道。   老驴瞅过来:“那就高兴点,别板着脸,开开心心去考试,今天英语考完了你们肯定就不会哭了。”   主要还是这次数学的打击着实有些大,他们平时也不会这样,考过了就过去了,反正还有下一次。   当然,被老驴劝过之后,进考场的时候,大家的表情都平静了,纪时下车的时候,老驴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好好考。” 第154章 考试六 英语考试   这一天,考场上的气氛和昨天截然不同,还能乐呵呵东张西望的也就几个人,纪时算是其中之一。   纪时注意到,他进了考场之后,后排有人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似乎在小声议论着他。   纪时眨了眨眼睛,他可以确定,这会在说话的两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如果是月考的考场,他说不定还能问到别人在讨论什么,可这会儿毕竟是高考,监考老师本就约束得比较严,大家心情也很紧张,所以考场里的气氛挺沉闷的。   ——监考老师发试卷的那一刻起,凝滞的氛围才被打破。   他们毕竟只是一群刚成年或者未成年的高中生,还不知道放下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这会儿他们是不懂的,如果高考数学真的以惨败收场,他们可能需要好几年才能接受这个结果。   纪时静静地在答题卡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准考证号,英语考试的答题卡是最简单的,只要把涂卡顺序看清楚就行了。   英语和数学也是不一样的,英语再难,也有四分之一正确的概率,蒙就行了,可数学不一样,他们班同学遇上不会的题要么写1要么写-1,感觉这两个数十道题里总能碰上一个。   考试一开始,先面对的就是听力。   考听力的时候,原本趴在桌子上的、提神醒脑的……所有人都把背挺直了。   听力在苏省英语考试中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得分不低,今天考听力,学校方面没有做特别的安排,家长们已经自发把考场四周给围住了,遇上开车按喇叭的先拦住说一通,总之千万不能影响了孩子们考听力。   考听力的时候如果注意力不集中的话,还是能听见外面偶尔传来的吵嚷声的,毕竟窗户没关,噪杂的响声或多或少都是有的,可只要注意力集中,一般不会受影响,因为考场里的广播才是最响的。   听力题并不难,至少纪时是这么认为的,这次高考的听力论难度连他们二模都不如。   听力放完,他答案也都选出来了,不用去回想前一句广播里放了什么,之前听力没听清楚是会出现这种情况,明明已经到下一题了,脑子里却还想着前一题的内容,那两题基本都得砸。   做到单选题的时候,纪时基本已经可以断定,这次英语的难度就和老驴猜得差不多,毕竟各科之间是有均衡的,数学已经很难了,英语再难,高考出卷组那边究竟想做什么?   总不能让今年的一本线连去年的二本线都不如吧?   纪时第一题选的A,第二题选的B,reputation这个词他还是记得是什么意思的。这次单选15道题,词汇题好像就只有第二题,其他题目要么是语法,要么是考固定搭配,far from这个搭配怎么用纪时见过不止一次了,这次高考居然又碰上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只要老师们不想着特别要创新的话,给他们出的考题都不会特别难。   有些年度的高考题学生考完觉得特别难,可下一届、下下届的考生们做过之后却觉得难度一般般,主要就在于题型新,披着一层高大上的皮,其实题目本身并不难,就是折腾学生。   纪时单选题选得飞快,有把握的题他都勾出来了,这次单选本身难度不大,所以他也没遇到什么没把握的题,基本都能选出答案。   他倒希望英语稍微难一点,毕竟这是他的强势科目。   而且英语题难度低的话,他写完题目估计还有很长时间才收卷,那一段在考场上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因为什么都不能看,平时月考他说不定还会画个猪八戒之类的,高考他毕竟不敢太过嚣张。   完形填空是一个关于后妈的故事,主人公9岁的时候他后妈来了他家,他家住在弗吉尼亚农村,他后妈来了之后不仅改变了主人公的生活,也改变了他整个家庭。   不是一篇读不懂的故事,一般来说,英语考试里能把文段读懂,离正确答案就已经很近了。   纪时有一两个空把握不大,其他题目基本都选出来了。   阅读理解第一篇是关于人的名字的,名字的来源,Johnsons是John的后代,descendant是唯一需要猜词义的词,纪时本来就认识这个词,选起来也容易。   这次阅读理解有一篇看起来挺时髦的题型,好像是关于边境收费的,所以问题都是关于钱数的,但这也就是类似收费单的东西出现在试卷上比较新奇,题目本身难度不是很大。   任务型阅读也只要把合适的词填上去就足够了,这种需要填词的题难度一般都不会太高,纪时平时练习的时候错误基本在1到2个,有时候甚至能够全对。   题目摆在这里,不给选择只让填空的题型本就比单纯的选择题要有难度,再出得深一点,以他们高中生的词汇储备量未必能答全。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作文题了,官方的说法叫书面表达。   这次的作文是写一篇发言稿,更像是一篇命题作文,因为题目已经把框架给他们了,并没有给他们自由发挥的机会,连开头都写好了。   这篇作文内容是关于英语学习的交流会,要谈到学习目的、方法、自学途径,还有给学校的建议,从要求上来说,它甚至比纪时他们平时月考的英语作文更死板,因为平时月考他们老师都不会出这种限制学生发挥的题。   可既然试卷有要求,该写的他当然还是会写的。   纪时把前面的题都写完了还有几十分钟,时间绰绰有余,他干脆先在草稿纸上把作文写了一遍,再誊到答题纸上,不夸张地说,这篇作文是纪时高三写得最整洁漂亮的一篇作文,字迹清晰,卷面看上去特别整洁,他先按题目要求把各点列出来了,再根据自己列出来的点去填充内容。   作文写完之后,距离考试结束还有整整25分钟。   纪时把英语试卷翻过来,先看听力,他听力是先勾再写选项的,他必须确定一下自己选的答案是不是当时自己听到的。   单选题也是一样,心里想的A,勾出来的却是B,这种情况绝对不允许在高考考场上发生。   纪时特意多检查了一会完形填空,主要看他没把握的选项,他也就是在两个选项当中纠结,不确定究竟该选哪一个,纪时打算再拖一拖,看过会他能不能有新的思路。   把所有的题目都检查完之后,他再慢慢一个一个涂答题卡,答题卡的顺序必须完全正确,也不能错涂漏涂,或者眼睛一撇直接涂到别的选项上去。   答题卡倒也不是不能擦,可一是难擦,二是擦不干净,每次擦完答题卡上都是黑乎乎的一块,对强迫症来说根本忍不了。   纪时涂完卡,又把试卷整体检查了一遍,终于只剩10分钟的时间了。   这10分钟说是度分如年一点也不夸张,他坐立难安,想趴着,又怕一不小心把答题卡弄折了,坐着又不舒服,只能抬着头盯着时钟瞧,还不能太露骨,因为看久了监考老师就会过来,把他当成重点关注对象。   但考场上绝大多数学生都和他的状态差不多。   纪时心想,把考英语的时间匀给数学多好,至少能让Z县少几个伤心人。   等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纪时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考场铃声终于响起,广播也响起了收卷的提示声。   纪时把答题卡试卷和草稿纸全部交了上去,站起身的时候腿都有些发麻。   考数学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题还没写够考试居然就结束了,考完英语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   考场的气氛终是因为这场英语稍稍活跃了些。   题目的难易对于心情的影响才是最大的。   出考场的时候,黄雅琼和周伟乐依旧在等纪时,周伟乐嘴巴咧开,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谢天谢地,今年英语一点也不难。”   对他来说,这场高考真的很友好,他的优势在理科上,英语是最弱项,考英语之前他心理还有些忐忑,结果题目一做,周伟乐心情就亢奋起来了。   就连他平时绞尽脑汁的作文,这次高考试卷都帮他把大纲安排好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这次分数应该不会太低,和排名靠前的学生的差距也会缩小。   周伟乐觉得,一定是他之前的祈祷被考试之神听见了。   “题目是不难,不过我的英语也没强到能拉开多大差距。”黄雅琼叹着气,“我现在就是有些担心数学。”   “别担心了。”周伟乐拍了她一下,“你好歹也是接受过咱们那一圈人辅导的,纪时大神在这里。”   黄雅琼白了他一眼:“纪时大神都没开口,你先说什么?”   “你先说你自己,别急着说我。”纪时瞥着周伟乐,“伟哥,英语简单你就得瑟起来了,有点过分啊。”   “我也想通了,数学考得再差那也考完了,差的也绝对不是我一个。”黄雅琼叹了口气,“而且吧,我高三数学分数还上来了点,结果说不定就没我想的那么糟呢?”   “我就是这个意思。”周伟乐笑道,“你一定能有个好分数的。”   “上午考完了,下午也不知道该干嘛。”纪时伸了个懒腰,“我下午已经不想看物理和化学了,再看也就半天,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打算在家休息休息,之前考数学心情太紧张了,明天平缓点去考物理和化学。”黄雅琼提议,“要不去学校打乒乓球?”   “提议是好提议,可学校被封了吧?咱们不能随便乱进吧?”周伟乐思考了一会,“要不去纪时家租的房子?大家一起下棋?”   纪时不介意,反正他住的那边离学校近,他们那片经常有本地的同学过来,大家一起做题目或者在家里玩耍的:“把曾泰然也叫上吧?姚蒙我估计他出不来。”   四个人刚好能凑一桌牌局,当然,他们也知道明天要考物理和化学,只是适当玩一玩,主要是为了打发时间。   总一直想着考试的事情也不太好。   曾泰然表示随叫随到。   等纪时回去之后就和他爸妈说了周伟乐他们要来的事,纪爸就拉着纪妈两人一起出去逛超市了,他俩不干涉纪时和同学往来,相反,他们还挺喜欢看到纪时和班里的同学关系处得好的。 第155章 考试完 物化考完   “曾泰然你别偷看我牌!”黄雅琼伸手挡住牌,她和曾泰然是对家,两人座位靠得近,一抬头就看到曾泰然的长脖子伸来伸去。   他们在斗地主,纪时和黄雅琼一家,周伟乐和曾泰然一家,四个人占了纪时家的桌子,桌子上放着瓜子和开水,明天毕竟还有考试,不能随便瞎吃瞎喝。   老驴建议他们考试期间不要太紧张,他们四个人算是太放松了,不过周伟乐几人和家长说下午要来纪时家打牌的时候,家长们居然没有一个反对,都骑着电瓶车把他们送到纪时家门口。   打完牌,几人又下了会棋,参观了一下纪时买的小说和唱片,过了一会,纪时翻出了一对乒乓球拍,他们又把刚刚打牌的桌子给清空了,在桌上打起了乒乓球。   “吃葡萄不?”纪时洗了两串葡萄,“等暑假了你们有空来我家,我们家西瓜正甜着。”   “行哎。”曾泰然大声应了下来,“先保佑我们明天都能考个好成绩。”   等到下午4点多的时候,曾泰然他们都被爸妈接走了,纪爸和纪妈也一起回来准备晚饭,对他们来说,县城也没有什么可逛的,不管逛什么都逃不开花钱两个字,他们也就是在附近的广场兜圈子,看菜场外面有没有人卖新鲜的蔬菜,打算买回来给纪时炒个菜。   纪时在家晃了会,大概是休息够了,他反而有心思去看物理书和化学书了。   纯看书,因为书上的理论和例题都比参考书要简单多了,看着不费劲,而且看最基础的东西也能加深他对题目的理解。   纪时也不期待这一两个小时的看书能给自己加多少分,这只是一种习惯——过了今天,等明天考完,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接触这些书本了。   一箱箱书都是他高三这一年奋斗过的证据。   纪时飞快地翻着书,从高一上学期的物理书开始看,嘴里默默念叨着自己熟悉的知识点,再飞快地把书页合上,再看高一下学期的课本,该掌握的知识点他已经全部都掌握了,只差明天用考试去证明他的掌握程度了。   看过物理再到化学,他化学之前花的功夫更多,所以课本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书看起来也更旧一些,但他现在的化学的确是上路了,以前看不懂的知识点现在一目了然。   这种状态给纪时深深的满足感。   一直到纪妈喊他吃饭,纪时才放下课本,把一箱书推回去,化学也是他所有科目里各种书和资料最多的,光这一科就能塞满一纸箱。   他回想了一下,上辈子他的资料好像也不少,但绝大多数都是买回来之后就没再看过,现在想想,要让一门科目飞跃到A+的水准,必须要花费这么多的精力,所以他上辈子成绩不好也是很正常的。   连付出都不愿意,又何谈有回报呢?   ……   高考这三天,纪时的睡眠都很不错,夜里睡得香,早上醒得早,而且精神百倍。他照例是坐学校的大巴去考场,英语考过之后,他们班的氛围也稍稍恢复了一些,大家也清楚后面的考试一样重要,并不会完全沉浸在数学考砸的悲伤之中。   “东西带好,再检查一遍啊。”   老驴今天照样穿的红T恤,和前两天不是同一件,皮鞋里塞着红袜子,看上去有些滑稽,不过这个年头的男老师都是这个画风,西裤里塞T恤,衬衫里还要加一件小背心,土土的,反倒是西装笔挺的男老师更像是异类。   纪时重新检查了一遍文具,该带的都带齐了。   他在这一点上是很谨慎的,不嫌麻烦,也不怕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可能是后世一到高考就能刷到考生忘带准考证的新闻的缘故。   反正就剩最后一天考试了,细节上再注意些都不过分。   纪时和周伟乐坐在一排,两人透过窗户往外看,考场外的景象和第一天没有任何区别,但他们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有种沧桑感,有种不舍感。   今天的考试一结束,他们的高三就彻底宣告终结了。   对纪时而言尤其是如此,从去年暑假到现在,他就像做了一场漫长而充实的梦,再经历过一次的高考,再重来一次的青春……梦寐以求的事情居然就这么发生了。   就算这只是一场虚假的梦,但纪时觉得,即便是在梦里努力过了,他好歹没有辜负自己,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自己当年的遗憾。   “准备下车了,发什么呆?”周伟乐摇了摇纪时的肩膀,冲他伸出拳头,“物理和化学都要加油啊。”   “你也一样。”纪时和他轻轻碰拳。   下车前,老驴站在车前,看起来想要说什么的样子,但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但就在车停稳的一瞬间,他忽然抬高嗓子,冲车里11班的所有学生挥着胳膊:“高三11班,加油!”   “高三11班,加油哦哦哦!”   一行人一个接一个从车里蹦下来,互相挥了挥手,转身进了考场。   “物理加油啊!”黄雅琼也眯着眼睛,“考到最高分!”   “加油加油!”   纪时奔向了自己的考场。   他昨天就发现考场里有人在朝他看,到了今天,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虽说对方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就偏过了头,可纪时又不是傻子,他自然感觉到了这股注视。   等他坐下来之后,也有人和他搭话了:“你是Z中的学生吧?”   纪时点了点头:“对,你怎么知道?”   “我是K中的。”对方笑了笑,“你们Z中的学生成绩都好,你好像排名特别好,在Z中都排年级前几?”   纪时摇了摇头:“也没有。”   K中也是Z县的一所普通高中,但分数要更低一些,不如A中和C中,不过每一年也是能考出一部分本科生的,当然人数相对A中和C中更少些。   纪时没明白对方和他聊天的意思,正好考试时间快到了,纪时也转过身去,稍稍眯了一会,专心致志地等待考试开始。   今天考物理和化学,他其实比前两天更紧张些,毕竟物化两科是他起步最慢的科目,虽说到了月考后期和模考这两科的成绩慢慢上来了,可纪时对这两科的自信毕竟还是不如数学和英语。   不过他也不担心,正常发挥就是了。   物理试卷发下来之后,纪时先整体看了一遍,瞄了眼后面的大题,感觉还好,不过具体到底怎么样还是得上手做了才知道。   做题的过程中,纪时没有东想西想,大概做了几道题目,他就意识到,今年的高考没有他预料的那么难。   试卷中题干带图的模式比较多,题目计算起来不算复杂,可能和他们平时月考的难度差不多,或者再上浮一点点。   偶尔他们月考的练习还会做到几道偏题怪题,可今年的高考卷似乎更偏向于基础知识的掌握,尤其在实验题型上体现得更明显。   这类试卷的好处当然是有的,在考试的过程中学生不会强烈地体会到高考带来的压力,但坏处也有,一旦高分过于集中,对于想拿A+的学生而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纪时是写到多选题才感到有些棘手的,高考题型相比他们平时的月考当然要灵活不少,这一点在多选题上就体现得比较明显,他们学校出题一般都比较传统,老师们脑子里没有星辰大海,可到了高考就不一样了,多选题那道带电粒子的题就比较活,需要停下来好好琢磨琢磨。   每次物理考试纪时都抱着初学者的姿态,不管什么题他都认真构思认真去想思路,比较透的题他尽量瞄准正确答案,遇上麻烦的题他心里也不慌。   总会做完的,他没问题的。   纪时觉得后面一道实验题稍稍有点难度,不过因为现在物理考试越来越看重实验题,张老师在课堂上也把这类题当做重点,所以纪时思考的时候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他觉得自己的答案问题应该不太大。   一张物理考卷写完,居然还多了5分钟的时间。   纪时看了一眼四周,不少学生还在埋头苦战,但也有一半的学生已经放下了笔,大部分人神色都挺自然的,看来这次物理的难度确实不算大。   不过纪时也清楚,难度不大不意味着分数就会高,现在各科的试卷都出得越来越刁了,动不动就在哪给学生挖个坑,不仔细观察还真容易掉进坑里。   纪时利用最后的时间把题目检查了一下,5分钟肯定是不够检查完的,所以他重点看了看自己把握不大的几道题,看能不能趁着最后的时间多出点思路。   “铃铃铃……”   考场铃一响,纪时就放下了笔。   这场物理没让他觉得崩溃,试卷难度适中,他掌握的知识点也基本都发挥出来了,没有什么需要特别纠结的地方。   接下来,就是下午的化学了。   考完物理之后,周伟乐问了纪时两道题,两人一核对,答案都差不多,这是这张物理试卷里比较有难度的题,这么一对,两人对自己的成绩基本也心中有数了,黄雅琼有一道题答案和两人不一样,但另一道对了,她在等纪时的时候就已经和周伟乐对过题目了,几道难题的答案都差不多。   至于简单题就根本没有对答案的必要了,这种题做错了只能自认倒霉。   “就剩一场了,我有种预感,今年物理出简单了,化学估计就简单不了了。”周伟乐开口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纪时比划着手指,“数学难,语文适中,英语简单,物理适中简单,化学至少会有点难。”   “什么叫适中简单?”黄雅琼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反正数学都考过了,化学再难也不可能比数学难吧?”   “确实是。”周伟乐幽幽叹了口气,“化学不至于考到人想哭吧?”   “而且有一点很重要。”黄雅琼补充道,“咱们好歹是老驴教出来的学生,咱们化学要是考的分数特别低,老驴估计也很没面子吧?”   “唉,好烦。”   “下午上了考场就知道了,现在烦什么?”纪时拍了拍两人肩膀,“赶紧回家吧,吃点好吃的,下午还有一场硬仗呢。”   “纪时……”周伟乐忽然看向纪时。   “什么?”   “你语气真的好像我爸。”他话音刚落就被纪时踹了一脚,“有本事你叫声爸来听听看啊?”   然后,纪时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周伟乐他爸。   纪时:“……”   他飞快地穿过马路,跑到他爸那边,很怕被周伟乐他爸瞪。   中午回家吃了饭,又睡了午觉,纪时又一次奔向考场。   这是他高三生涯的最后一场考试,纪时决定用它为高三这一年画上一个圆满的记号,他有了后悔的上一世,所以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不会再有了。   纪时轻轻攥着拳头。   所以他必须好好把握,就像在考试之前老驴说过的那样,让他度过一个无悔的高三,一段无悔的青春。   坐在考场上的时候,考场安静得似乎连时钟轻微的摆动声都能听清晰,纪时按住试卷,皱着眉头静静答题。   果然和周伟乐的预测差不多,这一届的化学题并不简单,主要是多选题的选项上,老师们出卷有些刁钻。而且题目本身的计算量不算小,一旦遇到这种题目,考试的时间就会比较紧张。   纪时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感谢老驴和整个化学教研组了,高三这一年,化学教研组都没给他们出过简单的试卷,题目只有两种选择,难和特别难,而且从计算量上来说,他们平时月考的计算量一点也不比高考逊色。   当然,高考的题目麻烦就麻烦在新和活上,Z中的化学卷可以上难度,但论灵活性和创新性,就远远不及高考化学的出卷人们了,毕竟Z中的老师们还是更侧重于教学,不可能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位。   这张化学试卷坑还挺多,实验题这块体现得尤其明显,纪时在一道实验题上浪费了不少时间,甚至写完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这题究竟答没答对。   最后的几道题目能看出出卷人真的在意他们能不能对知识灵活运用,这也是苏省的高考题给多数人的印象。   纪时写到最后额头也有些冒汗了。   化学毕竟是最后一场考试,他写题目的时候越到后面他心态越是发紧,加上今年的题量不小,他有些担心时间赶不及,注意力在不知不觉中就有些分散。   但——仿佛在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高考的考场,他的状态又立刻恢复了,然而化学考试的确有不同于前面几科考试的紧张感,越是临近考试结束,他似乎都能听见外面嘈杂的响声。   这是他此刻心情不平静的表现。   最后的那道题,纪时几乎是踩着点写完的,收卷的那一瞬,他摸了摸额头,果然一手的汗,后背也被汗水打湿了。   这会儿天光还亮,温度也不低,可在试卷交上去的瞬间,纪时能感受到此刻教学楼上下的地动山摇,考完物理的时候一切还都安安静静的,但在化学考试结束的瞬间,其他人的迫不及待感也传递给了他、传递到了这个考场。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化学结束了,高考也结束了。   此刻的附中就像一锅刚烧开的水,沸腾着冒着泡泡,纪时匆匆忙忙收完东西,便把椅子放到一边,整个人奔跑着从门口冲了出去。   结束了,他的高考结束了!   第二次的高中岁月也终于在这一刻宣告终结!   他脑子里压根已经不去想刚刚化学考试的情况下,脸上挂着笑容,脚步如风,纪时一路狂奔到楼下,跑着跳着和周伟乐黄雅琼击了击掌。   “考完了!”   “是啊,考完了。”   这三天漫长得仿佛过完了一生,考完之后,就像完成了一项重大而艰巨的任务,开始考试的时候恨不得它立刻就结束,可真正考完的一瞬间,心头却难免产生一种深深的怅然感。   好像不应该就这么结束,好像应该更久一些、更艰难一些、更轰轰烈烈一些。   而不是这么平淡地,在这么一个阳光依旧灿烂的下午,在一句简简单单的“考完了”中结束。   如果这只是一场月考,纪时恐怕出了考场就要回去看物理和化学资料了,但这会儿,他既有一种考完的轻松感,又忽然觉得,好像今晚做什么、明天做什么、在接下来的暑假该做什么成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无事可干了。   周伟乐和黄雅琼同样露出复杂的表情,纪时估计,他们应该也没适应高考结束了这件事。   也确实不是那么好适应的。   高中三年的忙碌、努力、汗水和泪水都是为了这一刻,现在就终结了。   “等会是不是要先去教室集中?”黄雅琼问,“我记得老驴说过的。”   “估计他还有什么事要交待。”   纪时坐上纪爸的摩托车,很快就从附中奔向Z中,他到教室的时候,班里那些在本校考试的学生已经都在了。   “哟,纪时时!”曾泰然笑眯眯地冲纪时打着招呼。   纪时却在这一瞬间觉得,大概是高考结束了的原因吧,11班给他的感觉好像都不一样了,以前是很亲切的,这里就是他的教室,那里是他的座位,他能在桌子上趴很久,但现在,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几天不在,陌生的感觉特别强烈。   大家都在聊天,闹嚷嚷的,吵得不行。   但现在却不会有人嫌他们吵了,教导主任从门外经过,没举喇叭,也没找班主任打小报告。 第156章 唱歌 结束当晚   大家聊了会天,老驴也慢吞吞地进了教室。   “今天的化学考完感觉怎么样?”   “难。”大家异口同声。   老驴也没再说谁让你们平时不好好复习这种话,试都考完了再提这些毫无意义,他过来主要是让他们在回家之后注意安全,别玩得太疯太野,还提了拍毕业照和拿毕业证的事情。   高考今年什么时候出分老驴不清楚,但他根据去年出分的时间大概估算了一个日期,让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多多留意。   “我知道你们今天考完了肯定要上哪儿去疯,疯归疯,在哪里都要注意安全,别往不该跑的地方瞎跑。”   “知道了老师!”   “我们知道了!”   老驴看他们吼得中气十足也不由笑出了声:“记得啊!”   老驴宣布解散后,教室里基本也空了,住校生忙着回宿舍收拾东西,家长们也都在宿舍里等了。   纪时和曾泰然他们约好了一起玩,今天就打算在KTV过夜,所以纪爸纪妈两人先收拾东西回去,他们特意叫了邻居过来帮纪时搬东西,是住在他们家西边的邻居,他们家有辆小卡车,能把纪时在Z中这边的生活用品和小床之类的全部带走。   纪时在宿舍里的东西也被纪妈一起拖走了,他们宿舍其他人都搬完了,现在就只剩下纪时的东西了。   考完试,大家默契地没提分数,也没提什么时候出分,大家的想法都很一致——不管出分时是喜悦还是痛哭流涕,之前先快活几天再说。   黄雅琼他妈送来了卷好的紫菜包饭,刚做好,还是滚烫滚烫的,压得严严实实的,里面的火腿和黄瓜都很好吃,他们几个人先出发,姚蒙等收完东西再过来,为了姚蒙的高考,他爸妈也特意从海市那边赶了过来,晚饭就是他爸妈出钱让他们一起去吃的。   黄雅琼毕竟是女生,和男生一起通宵其实不太合适,所以她估计玩到晚上10点多就回去了,男生们都约好了熬一整晚,所以纪时拿了扑克牌,曾泰然和周伟乐带了象棋和游戏机,不玩到天亮不回家。   这个年头的KTV价格不便宜,尤其到了高考考完的时候,KTV更是坐地起价,价位直往上飙,Z县一共就两三家KTV,纪时他们去的是步行街尽头的那家,入口还不好找,得从后门爬楼梯再上去。   纪时高中第一次接触KTV的时候感觉KTV时髦得不行,是他一个乡下人深深羡慕着的城市生活,但这会儿再看,这间KTV装修不算旧,可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十年前的古朴感。   当然,就Z县并不丰富的娱乐生活而言,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纪时他们进去之后还遇到了不少学生,他虽然不认识,可一看校服就知道对方是Z中的学生。   进KTV之前,他们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包,里面藏着各种饮料和零食,装得鼓鼓囊囊的,因为KTV不允许带外面的食物进去。   曾泰然先往沙发上一坐:“让我先缓缓。”   “点谁的歌,别光坐着了,快点歌。”   纪时默默挪到了点歌屏那边,他选的都是他最近经常听的歌,周杰伦的,林俊杰的,还有五月天的,反正他们有一整晚的时间,他一点都不急。   黄雅琼点的林俊杰的歌比较多,但她也能唱女生的歌,所以她另外添了几个女歌手的歌。   曾泰然和周伟乐两人正在玩游戏,他俩本来提议去网吧打游戏的,但有黄雅琼她们女生在,去网吧就不太合适了,纪时游戏也不太行,他估计他去网吧也就是看看小说和动漫。   纪时先点了歌,自然他先唱。   周伟乐他们已经把偷渡来的零食都拆开了,KTV规定是有规定,可他们在里面吃零食的时候,服务生也没说什么。   “纪时,喝可乐还是喝酒?”   纪时刚准备唱呢,一听这话愣住了:“你们连酒都带了?”   “啤酒,还是度数最低的那种,没事的。”曾泰然毫不在意,“就这一次。”   “我不喝。”纪时摇了摇头。   他点了一首周杰伦的《发如雪》,在唱歌这一项上,纪时也属于人菜瘾大的典型,无视其他人听他唱完的表情,他个人还是挺陶醉的,感觉自己唱得特别好听,他平时就爱一边骑车一边哼哼,现在算是好不容易有了机会。   纪时倒没看出来,黄雅琼居然是隐藏在他们身边的麦霸,对方唱男歌手的歌好听,唱女歌手的歌也好听,等黄雅琼唱完,纪时再举起话筒的时候,曾泰然就朝他抗议了:“纪时时,你不觉得对比太强烈了?”   “说什么呢?人家纪时不要面子吗?”周伟乐砸了曾泰然一下,示意他,“等会纪时唱的时候你把麦克风和声音都调小一点。”   纪时:“……”   纪时表示无所畏惧,对一位真正的麦霸而言,这些都是小事。   唱了一会儿,姚蒙也到了,对方同样带了不少零食,还有他爸妈从海市带回来的礼物,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点。   姚蒙、周伟乐和曾泰然都唱过了,经过大家票决,一致认为纪时是几个人里唱歌最烂的。   纪时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他越唱越起劲,曾泰然偷偷把其他人的歌往后调,纪时只能在一边吃着薯片喝饮料。   高三之后,他就没过过这样的生活了,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资料和作业,生活枯燥乏味到了极点,但也正是因为那样度过了一整年,他现在才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唱歌,不用一边唱一边烦恼高考的事情。   这么想着的时候,黄雅琼忽然点了一首《笑忘歌》,把话筒递给纪时:“纪时,这首你会唱的吧?”   会唱的。   他也知道,今天晚上绝对会有这个环节。   “青春是手牵手坐上了都不回头的火车……”   这首歌确实很适合这样的场景,因为这是一首讲述青春的歌,但……刚刚还在嘻嘻哈哈,这首歌的节奏一响起,纪时就突然意识到,啊,高考结束了,他和身边这群小伙伴也要分开了,从此分散在天南海北,可能五年、十年都不能再见上一面。   也或许是一生。   正如这首歌里唱的那样,坐上了一列不会回头的火车。   “我也来点一首。”周伟乐从沙发上下来,默不作声地点了周华健的《朋友》。   “还没到时候呢,别那么煽情好吗?”纪时深深叹了口气,“不是应该先唱几首情歌吗?”   “算了吧,咱们这边只有曾泰然有女朋友吧?”周伟乐瞥了纪时一眼,“你有吗?”   纪时:“……说得好像你有一样。”   《朋友》这首歌还是唱了,《凤凰花开的路口》也唱了,《再见》也唱了,等纪时坐下来的时候,明明KTV里光线昏暗,可他看到了黄雅琼抹眼泪的动作。   在他们这一圈人里,他一直觉得黄雅琼属于性格比较大姐大那种,对方丰富的情感全部在语文作文里,毕竟她平时对曾泰然和周伟乐都挺毒舌的,该喷纪时的时候也绝不嘴软。   她可能就对姚蒙稍微温柔一点,因为姚蒙平时话不多,从外表来看,姚蒙也是一群人里最不好惹的一个。   可是这会,黄雅琼确实在哭,不仅纪时看见了,他们几个人全都看见了。   唱K之前再开心,可一旦毕业这件事摆在眼前,所有的惆怅都会在一瞬之间突然袭来。   他们希望高考可以结束,但他们希望永远都不毕业。   纪时也垂下眼眸,过了一会,他轻轻拍了拍黄雅琼的肩膀,灌了一口啤酒。   “其实高三和纪时时做同桌超开心的。”曾泰然忽然坐到了纪时旁边,“他一开始成绩不好,可后来成绩好了也没嫌弃我,还天天教我做题。”   “喂,曾泰然,别那么快进入那个环节好吗?”周伟乐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先开心开心不行吗?”   “好吧,我也觉得和你们坐在一块挺好的,高三后面这段时间过得特别开心。”周伟乐叹着气,“初中的时候我和我朋友崩过,还以为高中也会过得很假呢?”   黄雅琼闻言抬起头,鼻子抽了抽:“你的初中这么复杂吗?”   “你当时在9班吧?我在5班。”周伟乐站起来,“你应该听说过我们5班在年级上多有名吧?简直了。”   “你5班的!你居然是5班的?”“5班?”   纪时:“……”   好好的唱K现在已经变成认亲大会了,从黄雅琼和曾泰然的表现看,纪时也可以想象周伟乐初中的时候度过了怎样一段腥风血雨的生活。   “我们两个乡下人就不参与讨论了。”纪时揽着姚蒙的肩膀,姚蒙会唱的歌少,可大家一致认为,他比纪时唱得好听。   周伟乐继续讲,初中那会他其实就是被当时一个好朋友背叛了,幸亏他理科成绩足够强,不然中考那会可能真进不了Z中,他估计高中应该比初中更复杂,毕竟初中人的想法还没那么成熟。   他自认低调地过完了高一和高二,在11班给人的印象一直是理科好,但是性格挺一般的,朋友也不太多。   可高三却比他以为的要愉快很多,他理科成绩好,没人说闲话和酸话,也没人嘲笑他英语成绩差,或者说“你物理再好有什么用,反正高考物理不算分”或者“谁让你英语差”这种风凉话,周伟乐初中的时候真的听过这种话。   可能是初中那会太小了,一个人并不会隐藏自己内心的恶意。   但高中他的的确确没有从纪时他们身上体会到恶意,不管是成绩比他好的姚蒙和纪时,还是曾泰然和黄雅琼。   大家都好到出乎周伟乐意料。   “唱歌嘛!”纪时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能来聚一次,大家就不能开开心心的吗?”   “难道你不是一直在唱吗?”黄雅琼看向他,“明明唱得不好听还一直在唱。”   纪时:“……请不要人身攻击,谢谢。”   点着点着,不知谁又点了一首《那些花儿》,接着《白桦林》也上来了,都是伤感的歌,纪时只能加了几首活泼点的。   唱到8、9点的时候,大家已经都唱不动了,就开始聊天,聊老驴,聊他们班其他人的八卦,还有人聊到了这次的高考试卷。   纪时发现,他们班不少八卦他压根就没听过,可周伟乐他们全是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纪时不由眨眨眼:“这都是咱们班的事,我怎么一件都没听说过?”   “因为你脑子里只有学习。”黄雅琼瞅他一眼,“你平时学习那么刻苦,谁也不好意思用那种无聊八卦打扰你啊。”   “不……其实你们可以说的。”   身为一个人类,他对八卦也是很有兴趣的,不要把他当成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神人,他压根就不属于那种范畴!   “再过几个星期应该就会出分吧?”姚蒙轻声道,“也不知道我们会到哪里去。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能在一个城市就好了。”   KTV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屏幕里的吴奇隆在唱着“祝你一路顺风”,其实大家很清楚,去一座城市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纪时能发挥到平时月考的水平的话,他一定会去京市,为了朋友间的感情选海市或者金陵他们反而觉得不应该,而姚蒙去海市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他爸妈就在海市。   周伟乐想学航天类的学科,要么去京市,要么在金陵,以他的分数考京市那所大学可能会很危险。   至于黄雅琼和曾泰然,两人去金陵的可能性更大些,苏省有10多所211,在金陵总是能选到一所让他们满意的学校的。   “那毕业之后我们也争取经常见面吧,不一定要一年一次,两年一次也行,以后每年过年回家都要见面。”黄雅琼的声音也有些低,“反正你们春节总要回家的吧?”   “是啊。”   “拉勾吧。”黄雅琼伸出小拇指,“拉勾,以后每年都要有一个人出来提醒,等我们毕业之后也经常见面。”   纪时也把小拇指伸了过去。   这件事其实挺幼稚的,可他却被黄雅琼语气里的真挚吸引了过去。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但至少这一刻他们的友情是真的,即使从成年人的世界里重回青春,纪时却还是被打动了。   他也希望这一刻可以更久一些,不要毕业,不要散场,不要分别。   “拉勾,保证了啊。”   纪时紧抿着唇,用力勾住了对方的手指。 第157章 拍照 日常   黄雅琼10点多被家长接走了,留他们几个男生在KTV里,唱唱停停,吃着东西听原唱唱歌。   到了深夜,大家都唱不动了,也都困了。   晚上唱歌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到想睡的时候,KTV包厢的温度显然就有些低了,纪时迷迷糊糊地睡在沙发里端,却睡得并不安稳,一夜醒来过好几趟,他迷迷糊糊去看,曾泰然和周伟乐都睡得四仰八叉的,反倒是姚蒙没睡好,纪时醒过来的时候他手机还亮着。   “没睡着?”纪时问。   “睡不着。”姚蒙轻声道,“再等会说不定就能睡着了。”   纪时刚刚睡了一会,这会也有些睡不着了,不过这会儿才三四点钟,天还没亮,他干脆腿盘在沙发上,插着耳机准备看电影,姚蒙瞥了一眼他的动作:“有什么好电影看?”   纪时报了电影名,是一部海外大片,姚蒙就坐过来和他一起看了。   “早上还要去学校拍毕业照吧?”姚蒙打了个哈欠,“出成绩估计得有段时间了。”   两人这次高考分在了不同的考场,所以考试结束后都没讨论过分数和成绩的事,姚蒙的性格相对内敛些,他只告诉纪时数学的时间不太够,其他科目都是正常发挥。   “是不是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过去了?”纪时问他。   “是啊。”姚蒙幽幽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适应过来,昨天我还在宿舍看物理和化学试卷呢。”   “我也差不多。”纪时道,“确实不太适应。”   “不适应也没办法吧?毕业了就是毕业了。”曾泰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听见两人聊天的内容,插话道,“黄雅琼妈妈做的紫菜包饭真好吃啊,可惜只能吃这么一次。”   纪时忍不住丢了一个抱枕过去:“你脑子里只有紫菜包饭吗?”   “那不然呢,我妈做饭太难吃了。而且要不是高考结束了,你以为人家妈妈会给我们做紫菜包饭吃吗?”   “我还以为你们都睡得挺好的。”周伟乐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结果都没睡好啊。”   “怎么可能睡得好?”曾泰然坐起身,揉揉肩膀,又去墙上把包厢里的灯开了,一边打哈欠一边点歌,“继续唱吧。”   刚刚唱过的那些分别的歌曲又被重新唱了一遍,也许是时间不够,也许是心情真的怅惘,唱到最后的时候,他们几乎是哑着嗓子吼出来的。   早饭是在路边吃的豆腐脑,洒上虾米和紫菜,吃进肚子里热乎乎的,就是一碗不太够,至少得两碗三碗。   他们的能量都在KTV里耗尽了,这会儿就跟传染似的打着哈欠,一个打完了后一个继续,周伟乐吃豆腐脑的时候手差点没端稳,吃着吃着脑袋就要点到桌子上去了。   “唱歌怎么比看书还累?”他疑惑道,“我平时也经常看书看到12点多,早上6点起还特别精神。”   “噫伟哥你不是经常吹自己没好好学吗?”曾泰然盯了他一眼,“哼,这下终于暴露了啊。”   “暴露了。”纪时啃了一口烧饼,这一片是步行街东侧,往北的这条路两边都是服装店,他们就在后排和前排空出的一个角落里吃早饭,这会儿还早,两排的服装店都没有开门,早餐的摊子却排成了排,有好几家,放几张破桌子和破椅子足够他们坐了。   这么吃的好处是想吃什么都有,有卖烧饼的,有卖豆腐脑和油条油饼的,还有卖茶叶蛋和豆奶的,他们在KTV待了一夜,零食吃得再多胃里也不舒服,还是吃的热乎乎的东西舒服。   “我高考前天天想着咱们考完了去哪儿玩,觉得熬夜什么的轻松得很,结果根本熬不住,我高估自己了。”周伟乐喝了三碗豆腐脑,“等会咱直接回教室吧,我就在课桌上趴一会儿。”   他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吃过早饭,大家叫了个小三轮,一路打着哈欠往学校去了。   怎么说呢?在教室里睡觉就是香。   睡觉经验丰富的曾泰然同学甚至表示,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睡觉更香,有种堂堂正正睡觉没有的刺激感和满足感,好在他们班教室没上锁,几人一进教室就趴下了,连姚蒙都不例外。   在桌子上趴着虽说累,但却比睡在KTV里要舒服多了。   纪时觉得,网吧和KTV就属于那种没去的时候特别惦记,可一旦在里面待久了,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都是恍惚的,他得呆滞好一会儿才能恢复。   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门卫也没拦着,沾了校服的光,他们高考结束了,高一高二的学生却还没放暑假,还得回学校继续上课,反正学校里不缺人,虽说高三这一片空空荡荡的,可只要高一高二那边在早读有声音,他们这一觉总能睡得很安稳。   这就是学校给他们的安心感,虽说他们实质上已经毕业了,但他们毕竟还没有拿到毕业证,学校还是他们的另一个家。   纪时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过了好久醒过来,他依然有种恍惚的感觉,去洗手池冲了把脸,纪时视线往下,发现不少人正背着书包往教学楼这边走,他看了眼手表,这会儿其实还早,没到集合的时候。   但……放假了来学校确实比平时更积极。   纪时回教室之后,他们班慢慢也有人来了。   “你们晚上去KTV了吗?我们去了网吧,桥下那家,困死了,我都钻到桌子底下睡了。”   “平时周末一直想着去网吧,玩上一两个小时根本就不够,结果真去了,我恨不得马上回家躺床上去。”   他们班同学的娱乐方式都差不多,去KTV的,去网吧的,也有人熬不住半夜溜回了家,还有人没去外面,约了朋友在家里打牌打游戏。   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家的心情都挺不错,正在热热闹闹讨论昨晚干了什么,还有暑假结束之后打算干什么。   班长站在讲台上,问大家班级聚餐的事。   他们班聚餐的时间还没定,但肯定要等成绩出来再说,不过得提前想好去哪家酒店,Z县这边上档次的酒店就那么几家,还有两家是这几年刚修的,班长先问问谁都去过哪一家,根据环境和菜品来确定最终的目标。   纪时依旧趴在桌子上,他还没睡够。   黄雅琼进教室之后被他们的样子给吓住了:“你们昨天做贼去了?”   都是青黑的眼睛,纪时还好点,他皮肤黑,黑眼圈看不太出来。   “没睡着。”曾泰然也在打哈欠。   “我昨天到家就睡了,也很困。”黄雅琼道,“好歹昨天考了两场试,精力消耗本来就挺厉害的,再不睡就要成仙了,你们再睡会,老驴来了我叫你们。”   但这会想睡也睡不着了,他们就维持趴在桌子上的姿态,其他人聊天的时候再插上两句话。   过了一会,集合的时间到了,他们班人也差不多都来齐了,坐在教室里,他们能感觉到楼上传来的晃动声,往门口一看:“1班的人出去了,估计要开始拍照了。”   搬到新校区之后,Z中每年的毕业照都在中庭拍,那里高度和宽度都够,后面就是高三的教学楼,还能把Z中砖红色的院墙和蓝色的玻璃墙拍进去。   从环境上来说,Z中绝对是Z县的顶流,建筑和设施都是全Z县最好的,环境放在10年后都是很现代化和漂亮的,纪时后来去上的那所大学甚至都不如Z中。   他大学宿舍甚至还是六人间,Z中反倒早早就是四人间了。   按拍毕业照的顺序,先1班后2班,轮到他们班估计还有好一会儿,老驴也没来,他们班同学继续在闹嚷,平时话最少的家伙在班里都能说不少废话,反正只要和同龄人在一块,他们有的是时间瞎聊。   “现在全体去操场上集合,你们带了手机带了相机的也全带上。”老驴忽然敲了敲前门,“出发。”   一群人呼啦啦就冲下了楼梯,挤得太猛,前排的人差点撞起来,还是老驴吼了好几声大家的步子才慢下来。   纪时他们几个不慌不忙地走在后面,刚好和老驴走成了并排,发现这一点后他们下意识就想去赶大队伍,可惜晚了一步,老驴问:“昨晚做贼去了?”   集体沉默。   “一个个的,光想着考完之后就解放了?”老驴挑起眉毛,“我还是提醒你们,暑假在家也别玩得太疯,身体吃不消啊。”   “驴老师……”   这一瞬间,纪时他们用杀人般的视线看向曾泰然,睡眠不足的坏处就体现在这里,脑子短路容易嘴瓢。   他们知道老驴肯定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老驴也知道他们肯定知道他们自己说了什么,但双方在这件事情上都齐齐选择了沉默,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依然是彼此的好老师/好学生。   但气氛确实有些尴尬,趁着老驴没有说什么,他们赶紧绕过对方冲下了楼梯,曾泰然一下子冲太快没站稳,差点跌个狗吃屎,好在纪时和周伟乐走在前面,曾泰然砸在他们背后没摔下来。   “急什么,跑慢点!”   老驴看到这群学生都有些发笑,他这外号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知道的学生肯定不是一个两个,他有回逛超市还听到前面的学生在说老驴老驴什么的,那还不是他们班的学生。   毕竟在他的带动下,化学教研组的题就从来没简单过,老驴在理科班的名气就类似于“没得命”老师在文科班的名气,绝对是年级上的大红人。   生气他当然也不会生气,这年头没被学生取过外号的老师才是少数,他也不太计较那些小事,他的关注点永远在学生成绩能不能提上来这件事情上。   ……   一逃脱老驴视线之外,曾泰然就被揍了,纪时在后面踢他屁股,周伟乐个子更高,拽着他一路到操场上,刚到草坪就把他扔了下来:“曾泰然,你不是第一次了啊!”   “我就嘴快了点。”曾泰然被挠到嗷嗷直叫,“而且你们都不讲话,就我一个人在那儿讲,你们现在还来怪我!”   “那也不至于喊驴老师吧?”   “这么喊的也不止我一个。”曾泰然从草坪上爬起来,“之前是谁的家长,好像就是咱们班的。”   “谁,什么八卦?”纪时围了过去,“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八卦?”   “因为你平时根本不关注这个。”曾泰然道,“好像是谁家长给老驴打电话,全程驴老师驴老师,打到最后快挂电话了,老驴终于忍不住了,说我不姓驴。”   “哈哈哈哈哈,有这事?”纪时快笑疯了。   “关键这还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是被老驴提醒过之后,家长说,不好意思吕老师,是我记错了。”   一群人笑得都不困了,在草坪上打滚。   老驴这才晃晃悠悠过来了,先来操场这边,班里人一起坐在草坪上拍一张,时间足够的话,他们再互相拍一拍,老驴在这种时候就成了最受欢迎的人,他们班不少同学都要和他合影。   纪时他们也拽着他拍了一张,整个过程中,曾泰然全程低着头装鹌鹑,生怕老驴和他计较刚刚叫错名的事。   今天天气很好,蓝天白云,太阳有些大,但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纪时和班里熟悉的同学一起拍了合影,照片的像素不高,但他们每个人笑容都特别灿烂。   在操场上的合影拍完之后,他们又转移阵地,去中庭那边拍,从操场过去,正好能在楼下遇到已经拍完的9班的学生,10班的正在拍,他们班在走廊下面等,任课老师们也都来了。   拍毕业照总是热热闹闹的,学校请了专业的摄影师过来,给他们把队伍整整好,女生和个子矮的男生在前面,个子高的男生站在后排,纪时属于高得不突出的那种,所以他在最后一排,但没在中间的位置。   他这一年长得不算矮了,毕竟Z县这边个头能过175就算不错了,他们班也有不少170以下的,不过好在高三这一年大家营养都不错,没有特别瘦的。   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在,拍照的时候自然不能像在操场上那么不正经,几乎所有人都抿嘴浅笑,嘴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视线专注地看向镜头。   “咔嚓——”   再一次。   合照拍完的那一瞬间,大家从椅子上下来,把地方留给接下来等着的12班的同学。他们心里很清楚,这就是高三的最后一张照片,甚至是最后一次相聚了,因为同学聚会也未必会是所有人都来参加,还有拿毕业照的时候,除非大家都约好了,否则时间只会错开。   可能出成绩的第二天还会再聚一次,因为要填志愿,他们要把志愿表集中交给学校。   但那时候已经是彻底散开了,心情和现在也是截然不同了。   这会儿应该是他们怀念高三生活的最后时刻了,因为考试成绩一出、填写志愿的时候,他们心里就已经在想大学的事情了,高中大概要到10年以后甚至更久才会被重新怀念。   “纪时,等会一起去打球吗?”曾泰然拍拍纪时的肩膀,“一起去。”   “我没带球拍。”   球拍和其他东西昨天都被卡车带走了,纪时身上只剩一个书包,里面装着昨天考试用的文具和零花钱。   “我这有,两副就够了吧?”周伟乐拍了拍书包,“昨天又没回家,球拍一直在身上呢。”   拍完毕业照,老驴也没别的事情需要说,等一整个年级的毕业照都拍完,他又通知了毕业典礼的时间,就让学生们都解散了。   时间还早,没到吃饭的时候,他们去操场打了会乒乓球,东西刚放下来,乒乓球台居然就只剩一张了,其他球台都被别的班的学生给占用了。篮球场和草坪都是一样的热闹,草坪上足球已经开踢了。   “明天再想进来就不容易了,珍惜最后的时间。”曾泰然道,“今天我要把纪时时给削到哭。”   纪时:“……放心吧,我肯定是最早下来的那个。”   黄雅琼也跟他们一起去操场上打了会球,不过她已经和班里女生约好了去逛饰品店,没待多久就走了。   她们女生要细腻很多,解散的时候,女生们几乎给班里每个人发了明信片,都是特别好看的那种,一看就是认真去挑的,现在他们已经不写同学录了,初中的时候同学录和贺卡比较流行,现在主要是没有时间。   男生们基本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只在最后离开教室之前,他们班男生一起去小卖部搬了几箱饮料,给他们班一人分了一瓶。   “后面就是等出成绩吧?”   “嗯,也快了。”姚蒙突然想起来,“等会到了外面你们别忘了买《扬子晚报》,今天的《扬子晚报》有名师点评和试题答案,到时候记得看。”   “放心吧,肯定买不着的,咱学校门口的肯定早就买空了,去年我就买过。”周伟乐道,“因为不止高三生会买,高二的学生也会买的。”   果然,出校门的时候纪时确实没买到《扬子晚报》,他们学校门口的书店一天也就订那么几份,可他却在中巴站门口买到了一份,那里有一个报刊亭,纪时买了张《扬子晚报》,又给他爸买了份《参考消息》和《环球时报》。   坐车的时候纪时没有看报纸,车子摇摇晃晃的,人还多,他坐着不舒服,只能把窗户开条缝,头伸出去一点吹吹风。 第158章 依旧日常 煎熬的等待   纪时下车之前没提前给纪爸打电话,下车走了一会,他估计这会田里挺忙,干脆就从十字路口往西走,十字路口往东就是他们初中,往南再拐一点就是小学,这条路他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   初中的时候周五放假他妈经常忘了去接他,纪时都是骑自行车回家,再小一点还骑不了车的时候,他自己能从天亮走到天黑,除了有点怕狗之外其他还好。   反正遇到熟悉的邻居会带他回家,而且这一路上都是本乡本土的人,他妈和他爸也不怕他丢了。   现在也是一样,除了有些晒之外其他还好,说起来,高中之后,他就没怎么走过这条路了。   从东往西,先是镇上的服装店,他们本镇人又勤快又省,服装店基本做一家倒一家,还在坚持的只有做了几十年生意的本地人,房子是自己的,不怕亏本,也有固定的进货渠道,能扛得住大妈们一次比一次狠的还价。   然后是超市、医院、电影院和浴场,最后是镇政府,这个时候他们镇还没和隔壁镇合并,广播站和政府里还都有人,不像之后那么冷清,但是电影院确实破败得不行了,上面长满了杂草,以前负责放电影的夫妻俩家就住在影院里头,现在应该是搬了,电影院就更没人管了。   回家的路其实不长,也就三四里路,不过纪时小时候就觉得这条路特别特别漫长,他有阵子特别懒,连自行车都不想骑,就觉得这条路特别长。   他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家能住在学校旁边,最羡慕的职业是在学校附近开小卖部的,又能买文具又有零食吃。   再往西就是隔壁村了,他们一个村都挺大的,下面分了不少小组,纪时身上背的东西少,他走着走着就开始跑,跑跑停停再跑,其实这一片住了不少他的小学同学和初中同学,也有老师家在这一边,以前他坐他妈的自行车总要和他妈指,这是谁家,那又是谁家,可毕业几年之后他妈提起他某个初中同学,他连人家名字和长相全想不起来了。   过了桥,再走上一段不短的路,纪时路过了邹勇和周婷璐家门口,周婷璐她爷爷在门口择菜,看到纪时冲他一笑:“时时,你爸没去带你啊!”   “我没让他们带。”   纪时跑得有些热了,干脆把书包提在手上,背上就稍微舒服了些,经过村口,再绕个弯,就到他们家附近了。   村口是现在的村委会,也是纪时小时候幼儿园的所在地,他们村委会现在还破破烂烂的,不过好歹还保留着原来的建制,再过几年,等他们村好不容易有钱重建了新的更气派的村委会,结果没过多久就被和一个更大的村合并了,村名也改成人家的,关键那个村离他们还不近,距离挺远的,主要的干部也是别的村的。   纪爸就嘀咕过几次,每次纪时回来他就指着村委会的标志牌念叨,颇有点保守主义的意思。   主要是他们镇已经被合并过一次了,村子又被合并了,按他们那边人的想法,怎么也应该自己并了别人,偏偏回回都是被别人并。   老百姓也是很有自尊心的。   ……   纪时到了家,他爸他妈果然还在田里忙,家门口晒了不少粮,靠窗户的台阶上挂着上午洗的衣服,但温度高,已经差不多全干了。   这个点回家基本是见不着人的,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忙,纪时家大屋的门也锁上了,不过厨房没锁,他搬了张小凳出来,去看《扬子晚报》上的题和答案。   题还没看上几道,他手就黑乎乎的了。   他们这边的《扬子晚报》印刷起来都挺黑的,有种说法是《扬子晚报》在苏省各地的印刷由各地负责,他们这一片的印刷插,油墨味道重,有毒,又说苏南的油墨干净,摸起来手不黑。   具体到底怎么样纪时也没法验证,但他们对待苏南的态度就是——一旦自己家哪里不好或者要求得不到满足,那就是看看人家苏南怎样怎样,可一旦到了网上,那就是苏南有什么了不起,海市的小弟等等等等。   大家自我伤害,也互相伤害。   纪时主要是看数学题,数学毕竟是第一天考的,具体自己究竟是不是这个答案纪时也记不清了,他只是大概看看,看大题的思路是不是和他差不多。   曾泰然正在群里嘀咕没买到《扬子晚报》,纪时把自己看的这几页拍下来发到群里。   “纪时你买到了?”   “买了。”报纸太大了,拍照其实拍不太清楚,所以纪时问曾泰然要不要下次见面给他带过去。   “行啊。”曾泰然回答道,“反正再过一阵子也要参加毕业典礼的。”   分数没出,这几天他们都挺难熬,嘴上说着不在意,可不到分数出了、要报的学校也确定了,他们都没心思干别的事情,也不想出去玩,在出分之前,所有的计划都暂时搁置。   纪时研究了一会题目,好在他手上有笔,就直接在报纸上画起了图。   其他还好,就是后面那道大题他估计拿不了多少分,倒数第二题前面的计算可能也有点小失误,纪时实在记不清了。   可惜高考试卷不会发下来,不然他还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纪时也把化学试卷看了看,化学是昨天考的,他好歹还有点印象,只能说错的题目确实有,但达到A+的目标应该问题不大。   因为他在网上搜过历年达到A和B等级需要的分数,只能说分数比他想象中低多了,他一直以Z中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可就全省而言,Z中的分数一直以来都属于偏上一层的。   今年苏省有50多万人参加高考,文理科加起来一本人数也不过4万多人,只有8%,Z中一年能有4、500号一本,纪时的排名还在前面,并不是卡着8%的那一批,所以他想拿A+并不会难。   ……   他看了一会报纸,纪妈中途回家喝水才发现他回来了:“怎么没给我们打电话,你爸刚一直在看手机,还嘀咕说你到现在没打电话,是不是又和同学一起玩去了?”   “饿不饿,锅里有饭和汤,我买了点田螺,晚上炒给你吃。”   “不饿。”纪时摇了摇头,他把试卷收起来,“我跟你一起去田里。”   家里最近在忙西瓜的事,西瓜上市也就这一两天了,今年下雨不算多,所以西瓜长势不错,可长势好不代表价格就能高,但纪爸纪妈心情还算不错,因为下雨了瓜容易坏,表面看不出来,可瓤子里都红得发烂了,那种瓜瓜贩子根本就不收,就算来看了也只冲他们摇头。   纪时今天去的时候,就有瓜贩在田里看。   他们负责看瓜,再把瓜卖给老板,能从中拿到一部分提成。   看到纪妈带着纪时过来,对方好奇地看了一眼:“你家小孩,没上学?”   “上了,今天刚高考结束。”纪爸道。   “他们家时时成绩不错,在Z中上的,说是成绩都排在年级前面,今年估计能上个不错的大学。”   “那挺好。”   不管是不是熟人,大家都知道小孩成绩好是件值得夸耀的事,纪爸自己平时不太提,可听人夸纪时他心里就挺开心。   纪时看着他们看瓜挑瓜,他是没本事看着西瓜的样子再敲敲就知道瓜好不好吃的,他一般只负责吃,而且夏天瓜还不能吃太多,吃了肠胃不舒服。   纪时给曾泰然他们发信息,说自己家瓜快熟了。   “我买两个!”   “给我一个!”   瓜也不是不能带,就是带着确实挺麻烦,没有车,纪时打算等毕业典礼的时候再说,他塞个瓜在书包里,先给他们分着吃一点。   ……   到家的第二天,他爸妈和中介谈好了价格,家里的瓜能卖了,卖瓜的这天,大姑父和二姑父都来了,小姑父在厂里暂时抽不开身,但中午的时候也来帮了忙,他们要把瓜运到车上,再包装好了运走。   纪时试图帮忙,可忙了一会就被嫌弃笨手笨脚动作慢,他被纪妈安排了一个专门的活儿,那就是负责烧水送水,把水放凉了,等人忙完了刚好就有水喝。   他属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典型,在家其实挺无聊的。   他每天就是看看电视,或者把之前买的小说翻出来看,毕业之后纪爸纪妈也不会管他买了多少杂书,他把其中的小说抽出来,之前的教辅之类的还放在家里那个箱子里,回来之后他就没动过。   怎么说呢?他感觉一下子丧失了奋斗目标,也没什么事可做。   曾泰然说暑假想找个暑期工打打,去肯德基帮忙之类的,可纪时没法去县里,他们家这边也没他能干的事情。   他倒是考虑过给初中生辅导作业,可惜他现在还没出高考分,估计自荐都没人要,而且这年头补课在他们这边并不时髦,纪时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找老师补习的可能就那么一两个人,为什么他们知道?因为老师每节课都叫那几个人起来回答问题。   突然闲下来是挺可怕的,特别是在这种娱乐生活并不丰富的时候,他把他爸买的金庸小说都翻了一遍。   表姐和表妹这会儿也没放暑假,就纪时一个人待着,连一起玩的人都找不到。   他过上了无所事事的生活。   好在家里小说还没看完,上午看小说,躺着,下午出去钓鱼,再闲逛闲逛,等天再热了一点,纪时去学校参加了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其实就是听校长讲讲话,希望他们今天以Z中为骄傲,明天Z中以他们为自豪。   纪时带了西瓜和曾泰然他们分着吃了,解散之后几个人一起去网吧逛了逛。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对出成绩的事还挺躁的。   “我听人说,说今年数学挺难的,真的写个解就给分。”   “应该不会吧,不是说改卷老师这会儿还被关着吗?分数没那么快出来的,更不可能有什么内幕消息出去吧?”   出了网吧,他们就在桥边站了会,一边讨论金陵那边的传闻一边舔着雪糕。   “还是他们保送的好,都不用担心成绩。”周伟乐感慨道,“像咱们就挺烦的。”   “烦什么?你们家固定电话又不会跑。”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我们家固定电话坏了,回头说不定真查不到分。”周伟乐一拍大腿,“我得和我爸妈说一声。”   “没事。”曾泰然笑眯眯道,“回头分数真查不到,你把准考证号码报给我,我来帮你查,不用谢,给一百块就行。”   “滚。”周伟乐踢了他一脚。   “成绩快出吧,成绩又不出,天又热,这日子到底让不让人过了?”周伟乐焦躁地摸了摸头发,最近不上学了,他头发长长了也懒得剪,“我妈已经嫌弃我了,说我比狗都邋遢。”   曾泰然对此深有同感。   纪时倒稍微好点,因为他妈一直很宠他,最近田里忙,他一般会帮他妈洗洗碗,再把米给煮上,炒菜他就爱莫能助了,但拌个黄瓜西红柿还是没问题的,西瓜忙完之后,他们家的甜叶菊也快收了,纪爸纪妈最近一直没得歇。   ……   惦记分数的不止纪时,纪爸纪妈也很关心,家里的亲戚知道他今年高考结束总要特别问一声。   成绩什么时候出来官方是给了时间的,但这个时间其实不太准,一般都会略有提前,纪时自己虽然在家待着,可他们班级群里总会时不时跳出几条和高考有关的消息,他看到之后难免也会有些焦躁。   考完之后这种状态还好,但随着战线一天天拉长,纪时也开始烦躁了。   他几乎是掰着指头数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感觉这段时间比他刚回来那阵子难捱多了,明明那阵子他题目看不懂,除了英语之外其他科目都像在看天书,但那会儿偏偏就挺充实的,一点也不觉得烦。   纪妈和纪爸也看出纪时有些急了,经常叫他出去玩,去县里也行,去邹勇和周婷璐家也行,可纪时性格其实是有些宅的,去别人家他觉得不太自在,宁可在自己家里待着。   纪爸纪妈开始给纪时安排跑腿的任务,中午要买什么菜,地里要买的种子和农药都让纪时去买,家里还批了两箱雪糕,他们平时干完活回来也会吃上一支。   就这样,在连续的不安和漫长的等待中,终于到了出成绩的这天。   这天是猝不及防的,纪时还在床上懒懒地吹着电风扇,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去吃根雪糕的时候,班级群忽然有人发了条消息:“有人查到成绩了!”   纪时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一只脚踩在拖鞋上,没踩稳,过了好久才稳住了身体。   那条消息一发,立刻就有人问:“真的假的?”   “现在就可以查了吗?”   “不是说晚上才开放的吗?”   “反正有人已经查到了,用固话查,别用手机查。”   纪时匆匆忙忙拽过家里的电话,手机用惯了之后,家里的电话就不常用了,不过装数字电视之类的还是要用上固话。   他们家电话老是接触不良,纪时看了看,电话后面的那根线也插好了,他按查分说明上要求去拨通电话,却只收到无情的语音提示,让等晚上6点之后再查。   “我也查到了!”   纪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一瞬间,他甚至想把手机摔了,或者把固话摔了,他现在既不能看到别人查到分的事实,也不能面对自己查不到分的事实。   手也微微有些颤着,随着群里一个又一个同学说自己查到分了,纪时又一次拿起固定电话。   他勇气还不是很足,所以纪时推开门,骑着电瓶车冲到田里。   现在他需要爸妈的支撑。 第159章 出分 纪时的成绩   对于纪爸纪妈而言,今天是相当平凡的一天。夏季的温度一天比一天高,他们一般早早去地里干活,中午早点回家,下午等日头不那么足了再出来。   纪妈正好从大棚里顶头出来喝水,中午灌的开水早就凉了,她咕嘟嘟喝了一大口,忽然听到一辆电瓶车横冲直撞骑过来的声音,最近田里草长得茂盛,原本就不宽的路被挤得更窄,旁边又是河沟,想要骑稳还是需要点技术的。   纪妈一抬头,才发现骑车的人居然是纪时。   “时时,你找我们吗?”纪妈连忙放下水杯,冲他挥了挥手。   他们家的田在屋后有一块,在西边也有一块,有两年他爸妈还租了邻居家的田种,加上有大棚挡着看不清人影,纪时兜了一圈才发现他爸妈还在屋后这块地。   他赶紧按刹车把电瓶车停了下来。   家里的电瓶车不好骑,车头硬邦邦的,刹车还松,纪时猛地一刹没刹住,赶紧用脚踩着地把车停了下来。   他心脏这会还嘭嘭直跳,紧张得差点握不住车头,等纪妈问的时候,他才喘着大气,赶紧说:“我,我成绩出来了!”   “出来了?”纪妈赶紧爬起来,钻进大棚里去喊纪爸,“别忙了,时时出成绩了。”   纪爸正在大棚里忙着,一听这话把手里的工具一扔,赶紧钻了出来:“时时成绩查到了,多少分?”   “还没查到,我也不敢查。”纪时估计这会应该能查到了,刚刚应该是全省的学生都挤在一个时候在查了。   “赶紧回去。”纪爸擦了擦汗,看纪妈还要收东西,他手一挥,“先回去查成绩,那些东西等会再收。”   纪时已经推不动车了,纪爸也很激动,不过他表现得要比纪时稳不少,他在前面慢慢骑着车,纪时和纪妈在后面跟着。   这确实比中考查分要激动多了,虽然纪时已经记不清中考查分的具体情形,至于上辈子的高考,大概是心里很清楚成绩必然糟糕的缘故,他已经记不清查分时的情形了,只记得爸妈强抑住的失望的眼神。   那眼神的杀伤力胜过一切,几乎已经是记忆中凝固的画面,所以纪时一直都记得。   回到家了,纪爸顾不上换衣服,颤抖着手拿着纪时的准考证,让纪妈帮他拿着纸条,自己并不熟练地按电话的提示按着数字。   纪时的手机却在这一刻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是个不太眼熟的号码,但是连续打了好几个,他这会压根没心思听电话,可对方却压根没有挂电话的意思。   纪时接了起来——   “一直打你电话都打不通,你之前留给班里的号码错了一个数……”老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我问了其他同学,才问到了你的号码,电话又没人接……”   班里出个清京的苗子容易吗?   结果关键时候电话偏偏打不通!   老驴又不好直接在班里的QQ群透露纪时考了多少分,那是纪时的隐私,加上他也不太会操作QQ这种时髦的玩意,只能一个一个找熟悉纪时的几个同学问号码,结果估计大家都忙着查分,一个个电话都打不通。   好不容易要到了电话,纪时这边还是联络不上。   “纪时,你这次高考的总分是——”   “时时,语文131分。”纪爸的声音陡然抬得老高,“数学143分,附加分36分,英语113分,总分——”   “423分!”   老驴和纪爸几乎是异口同声。   “物化两科也都是A+。”   “扑通、扑通、扑通……”从纪爸查分的那一瞬开始,纪时的心脏就一直在跳,老驴在电话里和他说话,纪爸在报分,他整个人注意力都是分散的,不知道究竟该听谁的,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自己的心跳声真的很响,在胸腔里很有力地跳动着。   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   可他的心跳声却越来越清晰了,分数出炉的一瞬间,纪时就像是完成了一项最宏大的工程,他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呆,连什么时候把电话挂断的都不知道。   最后,纪爸抓话筒的手也有些不稳了:“时时,你是全省第12,你小高考多少分来着?”   “3分。”   其他都不用看了,也不用想了,从纪时的排名来看,他已经不需要去烦恼纪时能去哪所大学了,纪时能去全国最好的大学,而且不用等着大学来挑他,他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大学,想去哪所去哪所。   对他们做家长的来说,这也像是一场梦。   至少在梦里他也没想过纪时能考出这样的成绩,更没想过他能去清大或者京大,对他们来说,京市的那两所大学都太远太远了。   他和纪妈两个人都处在呆滞的状态,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他们知道纪时成绩很好,高三这一整年,纪时几乎每次考试都能有进步,排名经常在年级前面,可在纪爸心里,他基本不会把纪时和清大京大联系在一起,他的想法比较保守,总感觉那是电视里的人的事情。   纪时紧紧攥着手指,他也很激动。   不知道分数的时候,他心情紧张得要命,看着QQ群的视线都是模糊的,也不去想别人查了多少分,别人考了多少分,他只想立刻知道自己的成绩。   但现在,他只剩激动了。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可以考这个分数,但在成绩揭晓之前,不管他怎么想都没用,那都是一厢情愿。   可现在……   纪时脑海中浮现出上辈子的画面,爸妈脸上的表情和这一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他觉得自己听到的分数很不真实,心情也飘飘荡荡的。   高三这一年的努力,终于在现在得到了最好的回报,比他想象中更美好。   “烧饭,去买菜。”纪爸坐起身,过了一会儿,家门口传来摩托车的响声,周婷璐她爸和邹勇他爸都到了纪时家门口,一进门就来问成绩。   二姑和二姑父也一起来了。   周婷璐和邹勇的成绩都查出来了,两人考得还可以,周婷璐的排名在全省2万多名,邹勇差了一点,但离一本线也差不了太多。   纪爸如实说了纪时的成绩,这也没什么好瞒的,等报学校的时候大家都会知道,都是本村本地的,谁家孩子考了多少分根本瞒不住。   最重要的是,纪时的成绩让他们很骄傲,不需要隐瞒,这就是纪时靠自己的本事考出来的分数。   “400多?”周婷璐她爸先是惊愕了一下,后面就轻轻点头,“也是,以时时平时的成绩,考出这个分数来一点也不意外。”   但也太高了!   400分他们都不敢想,何况纪时还比400分多了好几十,语数外三门没有一门弱的,物理和化学也是双A+。   “时时这次也是Z中第一吗?”周婷璐她爸很好奇。   纪时摇了摇头:“不清楚,老师电话里没说。”   “那也差不多。”   周婷璐和邹勇两家的家长都特别羡慕纪爸,高考就一次的事,纪时居然能考出这么高的分数来,他们镇上都有年头没出过清京了,现在虽然纪时还没确定要报的学校,但清京是绝对跑不掉的。   这由不得他们不羡慕。   论家庭条件,他们两家肯定是要比纪时家强的,自己家孩子学习也不是不刻苦,可学习成绩这种事情毕竟强求不来。   纪爸和纪妈这会都顾不上回田里了,只要记得关棚子就行,东西放在那又不会跑,丢了也没关系,反正纪时高考分数高。   纪爸已经在畅想他和纪时一起去京市的画面了。   周婷璐她爸和邹勇他爸离开之后,二姑也问了纪时的成绩,表姐是高考改革前一届,她的分数放在纪时这一届不适用,她对纪时的分数没什么概念,可全省排名她还是知道的。   “时时厉害啊!”二姑看着纪爸,“全省这个名次,能上清大和京大吗?”   “能。”在家里人面前纪爸就没那么拘束了,一张黑脸都红了,就像刚喝过酒似的,他平时是不喝酒的,不过刚刚他已经让纪妈给他带一瓶酒喝了。   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他只是想纪时能考一个不错的大学,别过像他一样的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就行了,纪时高三知道努力了他很开心,但纪时的成绩却大大超出了他的期待。   他甚至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想法的,想去当兵,去国营林场当工人,最后都因为心脏不合格被刷下来了。   那也只能认命了,回家,老老实实地种田、干活,过上了靠天吃饭的日子。   纪爸对纪时一直是有期待的,只不过他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纪时身上,但这不代表他不会为纪时的成绩开心。   相反,他高兴坏了。   要不是平时性格不爱炫耀,纪爸恨不得现在就告诉所有人纪时高考考了多少分。   这段时间分数一直没出来,他心里也不太安稳,总感觉有什么事还没干,纪时成绩一出,他心里就彻底踏实了下来。   “干得好,时时。”   纪爸现在觉得值了,这一年耽误的时间,花的钱,骑车在县里来回的日子……都太值了,他捏着纪时的准考证,笑道:“我把它存起来,和你的奖状放在一起。”   他这会也不知道做什么,干脆开着摩托车,从村东头到西头绕了一圈又一圈。   摩托车发出嗡嗡的响声,和他的心情一样。 第160章 小伙伴们 大家的分数   成绩出来之后,纪时的QQ和短信立刻被各种消息淹没了,曾泰然的QQ发得最早,一来就告诉纪时:“纪时时,你是这次的年级第一!”   “许谅和李文他俩一个上了420,一个419吧,应该都有戏。”透露了内幕消息之后,曾泰然连着给纪时发了几句恭喜,“你超棒的!”   纪时回了个笑脸表情包过去:“你呢?”   “不是特别好。”说到自己,曾泰然就隔了一会才给纪时回来消息,“我语文好一点,有128,数学加附加分141,英语94,这次英语考砸了。”   所以他这会正在接受他妈爱的铁拳,这次的一本线应该在教育厅那边公布了,文科是345分,理科355分,曾泰然363的总分刚好比355多了几分,分数低倒不是特别低,可学校难挑,这个分数在本省内上不到什么像样的一本学校,卡在一本线上的不少人只能去二本挑个不错的专业,曾泰然大概就属于这个范畴。   他妈觉得,他再高点也行,实在不行就低点,省得在这里折腾,想上一本恐怕还得出省。   “姚蒙他们呢?”纪时问。   “现在还不知道,我又不是小灵通,你是因为分数太高学校那边都传遍了好吗?随便问个人就知道你的成绩了。”   不过没等纪时一个个去问,姚蒙和周伟乐他们的成绩他晚上还是知道了,两人和黄雅琼都给他发了消息。   大家都很一致地先恭喜他考了第一。   姚蒙这次总分414,以今年的理科线来说,上清京难度挺大的,但是去清京之外的大学应该是随便挑,但是眼下各大高校还没有公布分数线,按苏省这边报考的规定,等学生志愿填报完毕各大高校的分数线才会公布,现在只能按各大高校去年的分数线去推测。   姚蒙在金陵和海市的几所大学之间纠结,上金陵他这个分数绝对是稳的,去海市他爸妈在那边,生活各方面会比较方便,但近几年海市在苏省的招生分数线高得过于夸张了,几所传统的985不谈,财经、政法和外语几所非985在苏省的分数线几乎也和金陵相当,那他这个分数报了海市高校也未必会很稳。   当然,分数线也并非全是学校的要求,也要考虑各省考生的人数,海市的确是苏省和西湖省两省学子共同的追求,报考那里的毕业生年年超标,分数线提高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等回了学校听听老驴的建议吧。”纪时说,“如果你报海市的话,周末见你爸妈的次数肯定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大学应该也挺忙的。”   “我知道。”姚蒙道,“现在就是先纠结纠结,考虑一下自己想学什么,再根据专业去选学校。”   姚蒙基本已经歇了去清京的心思,这会儿全省第一的分数已经被媒体播报出来了,加上附加分是430多分,姚蒙总分加附加分419,虽说和第一名的分差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可中间多出来的人应该足够填满清京在苏省的招生名额了,他就算想冲,恐怕也只能冲清京最冷门的专业,这一点姚蒙自己并不乐意。   他觉得没有必要。   苏省去京市的学生数量很有限,除非真的是想学的专业京市的更有优势,否则想去什么学校,本省和海市都有充足的选择,旁边的西湖省还有一所之江大学,高分不想在本省上金陵,也可以去之江。   周伟乐是他们一群人里最嗨的一个,因为今年英语试卷简单,他心情特别好,英语超常发挥到97,语文119分,数学也拿了177,总分393,加上附加分3分,这个分数放眼Z中都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比一本线高出了好几十分。   周伟乐想冲一冲金陵,但他估计今年金陵有点悬,不过他本来的目标就是金陵航大,这个分数上金航问题应该不大。   金陵航大一直是他的梦想校,他现在正处在梦想成真的快乐当中。   “我超开心的!!!”就连发给纪时的消息里,他也连续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纪时光从他的语气里就能听出他的开心:“恭喜恭喜!”   “纪时时,也恭喜你,能去清大了!”   纪时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谢谢。”   黄雅琼是晚上差不多10点钟才给纪时发消息的,之前纪时一直在和姚蒙周伟乐他们聊天,黄雅琼一直不上线,纪时还以为对方这次高考考得很糟。   在他们几个人里,黄雅琼一直是以文科见长的,对方的数学确实优势不大,但也不能说差。   纪时心里在揣测,他还偷偷问曾泰然他们知不知道黄雅琼这次考了多少分,毕竟那天数学考完之后黄雅琼的状态他也看在了眼里。   他不敢先问对方,怕刺激到对方。   高考失利的感觉纪时很清楚,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像他上一辈子完全没复习,可能受的刺激还好一点,可如果努力之后再换来一个糟糕的结果,那对人的打击才是最可怕的。   那会让人怀疑努力的意义,努力有什么用呢?和不努力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好在黄雅琼后来还是找他聊天了:“我爸妈,爷爷奶奶,姑姑姑父和舅舅都聚在我家,找省里的同学朋友,看我这个分上什么学校最划算,全程都在假笑,快累死我了。”   黄雅琼这次语文还是正常发挥,她考了134分,数学分数低点,但也比曾泰然高些,加附加分拿了157分,英语105分,这样加上3分的小高考分数,她一共有399分,比周伟乐还高一点。   纪时后来还是听老驴说才知道,他们几个人基本包揽了11班的前四名,像黄雅琼数学发挥得不行,可语文和英语给她赚足了分,她这两科的分数放在全Z中都属于前列的,至于周伟乐就是靠数学,他语文英语拖后腿归拖后腿,可分数都是正常发挥。   今年高考语文考砸的学生不在少数,不少人都砸在作文上。   英语基本没人砸,但平时英语占优势的学生在高考里完全拉不开优势,反而让周伟乐占了便宜,他分数是不高,可和其他人的分差反而变小了。   黄雅琼家里是希望她冲一冲金陵,金陵综合性强一些,她理工科本质上不是特别强,省内排名更靠前的211基本是以理科见长,要么就是金陵师大,可她这个分数去金陵师大又有点浪费。   所以她必须好好谋划谋划。   “你考虑出省吗?”纪时问。   “你是说海市?”黄雅琼纠结了一会,“等会我问问姚蒙,他不是一直都挺想去海市的吗?我感觉我这个分数有点悬,你知道,海市那边另外两家也是理科比较强。我报金融之类的热门专业估计也够不到线。”   “可以考虑一下之江。”   纪时对这一年的之江大学很有印象,因为之江在苏省人心目中是可以和金陵并列的学校,当然,正宗的苏省人心里还是觉得金陵巨牛逼,能从历史沿革讲到学科发展,主题基本以之江大学是由几个不怎么样的学校并起来的、哪里有金陵厉害巴拉巴拉为主,再加一句,靠钱堆出来的学校有什么了不起?   从某种程度上说,苏北人民对待姑苏大学的心态也是一样。   谁让人家有钱呢?   当然,有钱就是为所欲为这个道理就连TVB的表情包都知道。   纪时高考这一年,在苏省分数线向来不低的之江大学理科线只有375分,他记得很清楚,文科线好像只比一本线多了4分,爆了一个超级大冷门,但在之江透露分数线之前,根本没有学生敢以比一本线多不了太多的分数报这所大学。   高考有时候也是运气的比拼,分数高的未必就比分数低的上到更好的学校,学校本身、专业、历史底蕴、行业前景都属于考虑范围之内。   ……   纪时躺在床上,静静思索着今天高考出成绩的事。   家里一直到晚上都很热闹,灯火通明的,几个姑姑和外公外婆都被爸妈临时叫了过来,虽说还没填志愿,可他们已经在提前庆祝纪时的成绩了。   饭桌上,纪爸喝了酒,被亲戚们捧着乐得不行,大姑父已经喝醉了,在桌上吹嘘他从纪时小时候就觉得纪时骨骼清奇,一看就是将来能考清大京大的料。   纪时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好在表姐妹们还没放暑假,不然真听到这番话,绝对会成为纪时这辈子的黑历史。   但他能够感受到饭桌上的氛围,和上辈子得知他高考成绩的时候截然不同。   就算他现在前途未定,就算他考上好的大学却没能发展得多好,但至少这一刻,他给爸妈带来的骄傲是真实存在的。   即使这份骄傲只能持续一个暑假,他也很开心。   ……   晚饭的时候,纪时接到了好几个陌生号码。   第一个是他初三的班主任打过来的,纪时毕业之后就很久没和初中老师联系了,他都不知道对方是哪里知道了他的号码,因为他是高中之后才开始办的手机号。   “纪时,听说你这次考了Z中第一,是真的吧?”初中班主任的声音乐呵呵的,“我是听人家说的,这边没有准确消息,就来问问你本人。”   他初中班主任问得挺细,问他各科分数是多少,总分多少,全省排名多少,不过纪时也只是听曾泰然说自己这次考了Z中的第一,具体他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没事,我这边先问到你分数,名次我再找你们学校老师核对。”初中班主任笑道,“等你学校确定了,有没有兴趣回学校给学弟学妹们做个交流?”   老师的邀请纪时自然不会拒绝,他初中老师都挺照顾他的,纪时初中三年过得很自在。   “那就好,纪时,还是恭喜你这次考了这么好的分数,我还没教出过能考全县第一的学生,现在你让我能和其他人去炫耀了。”   挂断电话,家里人都看着纪时:“是谁打来的电话?”   纪时说了初中班主任的名字。   外婆这才一拍腿:“我说今天桥东那谁谁找我要你的电话,我找了半天,还是问的你舅舅才问到了。”   纪时恍然大悟,他初中班主任的丈母娘家就住在外婆家附近,难怪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是这么迂回着要过来的。   还有自称是清大和京大招生办的老师,问他有没有兴趣报考本校的,纪时现在想法还不清晰,他想和老驴商量商量,再看看李文和许谅的想法,强化班的老师在报考方面应该更有经验一些。   他以和老师商量为借口暂时搪塞了过去。   ……   他的心情其实一直都没有平静下来,虽说没有露出很兴奋的表情,可即便以成年人的思维回到少年时代,遇到这种事情也绝对不可能不激动的。   他真的想了很多,之所以没有去想报考院校和专业,是因为他更多地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所有的遗憾和懊悔都在分数出来的那一瞬消失无踪,他这一年为了一个目标而奋斗,他的野心是很小的,却收获了比他期待要多很多倍的回报。   努力绝对是有用的。   纪时有些睡不着,不管是语数外三科的总分还是物理化学双A+的等级,他总算没有再辜负自己,美梦成真的感觉真的太棒了,就是到现在他依然有些晕乎乎的,生怕一觉睡醒这一切就会变成假的。   他翻了个身,像是听见他爸和他妈两个人聊天的声音,估计今晚他们也不太睡得着,可就算隔着两扇门,他依然能听见爸妈带着兴奋的声音。   真是太好了。 第161章 回校 纠结之处   事实证明,初中班主任给他打的这通电话没白打。   高考分数出炉之后,Z中那边应该已经拿到了所有学生的分数和名次,所以隔了一两天,他们被通知到学校,开始志愿的填报。   纪爸把纪时送到了镇上的公交站台,这时候公交站台还没有正式启用,建了很多年却一直空在那里,他们只要在路边朝中巴车伸手,车子自然而然就会停下来。   纪爸本来是想骑摩托车送纪时的,纪时没让,现在他忍一会晕车问题不大,毕竟他在家纯粹闲着没事干,又不用看书又不用复习,他们家田里还有不少活没干完,因为他出成绩这事,他爸妈已经耽误了不少工时,总不好再耽误他们的时间。   纪爸让纪时实在不舒服就打车,那个快,纪时连忙摇头,他宁愿坐中巴。   他还记得自己回来第一天的情景,那会他坐的就是出租车,比中巴坐着还难受,司机为了多赚一份钱甚至愿意把后备箱都塞人,中巴车是开开停停,能拉一个是一个,但好歹空间够宽敞,把窗户开着吹风也挺舒服的。   这会毕竟还没放暑假,纪时猜中巴车上应该没什么人。   纪爸送纪时坐的那个公交站台旁边是个小超市,再往南一点就是纪时初中的西门,他们初中有两个门,一个南门一个西门,平时都是上课下课学生都是走南门,西门只有周五放假的时候才开,方便学生在这条路上坐中巴车回去。   尤其是纪时他们那一届,村组的初中合并到镇上,家离得远的学生人数不少。   所以,摩托车停下来的一瞬间,纪时很自然地抬头,就看到——   超大的横幅,红通通的飘在西门上面,横幅上印着一行大字——庆祝我校2007届毕业生纪时考取Z县高考第一名!   纪时:“……”   他还真没猜到。   说实话,这个场面有点尴尬,虽然没人知道横幅上挂着的纪时是谁,可纪时还是觉得挺羞耻的。   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母校的风云人物,特别厉害的感觉。   但在纪时心里,这都是特别特别优秀的人才能有的待遇,他现在好像还没达到那一步。   不过他们初中毕业那年,学校也把考进Z中的学生的名单贴在西门的墙上,有大红纸贴着,邻居家的奶奶去镇上买东西还特意路过那里,回来告诉纪时说想确认上面有没有纪时的名字。   可能他们初中确实很多年没有出过分数很高的学生了。   这几年的清大和京大基本上都被Z中附属垄断了,毕竟乡镇初中的教育水平本就不如附中,附中还能通过小升初考试从乡镇上再招一批出色的苗子。   从某种程度上说,小升初的考试比中考都要更严格些,举个例子说,纪时他们那届有几十个学生考进了Z中,可小升初的时候,他们小学只有两个学生考进了附中,还有一个是刚好踩线,这个几率比中考都低。   初中就像他们的乡镇一样,在整个Z县都处于比较弱势的位置,等后面他们镇被合并了,初中虽然没有被撤,老师们却不少都想办法往县城跑,或者往更繁荣的镇上跑,留下来的已经不多了。   纪时叹了口气,算了,挂就挂了,他反正不会少块肉,而且那天听初中班主任的语气,他以前的老师们应该都挺高兴的。   他也算是给学校挣了一点点荣光。   中巴车来了之后,纪时付了8块钱,车上的乘客却也在谈高考的事,这辆车是从隔壁镇发过来的,有人说隔壁镇今年高考谁谁家小孩考得不错,初中门口挂的横幅也被车上人看到了。   “咦,今年你们镇不错嘛,出了个状元。”有乘客和驾驶员认识,和驾驶员聊了起来,“这孩子能上清大京大了。”   “能的,说是今年Z中考了3个还是4个,文科一个,剩下都是理科。”   “我认得他老子,就是五队那个纪官生的儿子,纪官生以前当过大队辅导员的。”   纪时:“……”   不仅连他爸被提了,他爷爷的名字都被人说出来了。   “纪官生自己没当成干部,孙子倒是蛮有本事的。”   他爷爷以前在村里当过干部,在他们那一片多少还有点知名度,接下来,中巴车里的人就开始讲他爷爷的历史,听得纪时更尴尬了。   他爸说得对,他其实应该坐出租车的,或者让他爸骑摩托送他。   纪时还在尴尬着,电话又响了,还是老驴打过来的,老驴和纪时确认了一下准考证号,又问他:“清大和京大都给你打电话了?”   “打了。”纪时把声音压得很低,“我说等回学校了再和老师商量。”   “你自己怎么考虑的呢?”   “我感觉可能偏清大一点,京大也挺好,但是不都说京大文科更强吗?”   老驴笑道:“他们两个学校也没有偏什么的,都是好学校,你还有时间,再好好想一想。”   纪时不知道的是,他打电话的时候,车上已经有好几个人朝他这边看了,两边聊天的声音都变小了。   他居然在车上又接到了海市大学打来的电话。   “我要和家长老师商量一下再决定,我本人也很喜欢海市大学,谢谢老师。”电话挂断,纪时舒了一口气,他这边已经属于电话比较少的了,毕竟他都不是地级市的高考状元,他们这届地级市的第一总分有428分,纪时算上附加分是426分,比对方少一点。   这个时候,中巴车上几乎所有人都盯着纪时了。   感觉现在进入了男频小说的装逼打脸剧情。   但纪时本身是个怂货,他爷爷刚刚都被议论过一轮了,他可不想等下车了又被继续议论,那场面着实有些尴尬。   可他们本地人对于学习好的学生本来就关注,加上刚刚纪时确实是从镇上上车的,车上人都知道他是谁,就这样,纪时被问了平时学习用的什么资料,上过哪个老师的班,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他几乎是仓皇逃窜下了车。   主要是承受不住阿姨们的热情,他知道人家是好心夸自己,可实在太直白了,他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能够面不改色地把这些夸赞都接住。   纪时照样是坐的中巴车回学校,考虑到交通问题,老驴倒也没规定他们上午到,反而把集中的时间安排在了下午,这会儿高一高二都还没放暑假,南边的楼栋每个教室都有学生和老师在上课,高三生穿梭在走廊和楼梯间,大家的脚步都挺慢的,不好意思打扰到其他年级的学习。   纪时自认是很低调的,然而高考成绩一出来,他就是全Z中最有名的学生。   平时考年级第一就已经有不少人关注到他了,可高考的年级第一毕竟不一样,这说明纪时已经稳定到一定程度,才能在高考和平时考试都考出第一的成绩。   而且他还是普通班的学生,不属于层层选拔出的精英班。   这一届的高考成绩一出,高二就有不少老师拿纪时举例,说明普通班的学生进入高三这一年可以进步到什么程度,毕竟纪时高一高二的成绩有目共睹,高三这一年更像是坐了火箭似的一直在进步。   Z中的老师们不可能要求人人都像纪时一样考年级第一,哪怕年级前十也没那么容易,可有纪时这个例子在,他就可以激励到这一批即将升高三的学生。   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不求多大的进步,但只要在自己已有实力的基础上一点点地去拼搏,日积月累也必然会取得成效。   作为一个普通班的学生,纪时的存在确实是挺激励人的,因而他现在不仅在毕业时这一届很有名气,高一高二不少学生也都知道他的名字。   “哟,纪时时!”纪时的身影刚刚出现在教室门口,曾泰然就兴奋地冲他挥挥手。   “纪时来了!”   “第一名来了!”   纪时眨了眨眼睛,在一片关注的视线中默默回了自己的座位。教室还是老样子,后面的黑板报到现在还没擦,不过前面黑板上的距离高考还剩XX天已经被擦得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只有高考那天的考试时间还留着,应该是当时的监考老师留下的。   但还是太空了,只有人坐着,却连一本书都没有。   “今天就要思考去哪里了。”曾泰然挠挠头发,“你知道我妈建议我去哪儿吗?”   “哪儿?”纪时觉得曾泰然的态度挺郑重其事的,所以他也很好奇曾泰然最后会报什么学校。   曾泰然这个分数确实尴尬,省内的211虽多,在金陵的包括金大、东大、金陵师范、金航、河大、金陵理工和金陵农大,理科强的几所曾泰然基本不需要考虑了,非金陵的苏南大学、姑苏大学和矿大估计他也够不着,相对来说,他或许能报金陵师大,因为师大是公认的文科强势,要么就只能去再弱一些的省内一本,像金陵审计和金陵财经他估计都够不着。   他妈建议他冲一冲金陵师大。   “我还能当老师,就我这种货色?”曾泰然都想翻白眼了。   黄雅琼冲他伸出手:“恭喜,你终于对自己有了最清晰的认知。”   “我不是开玩笑,是真的纠结。”曾泰然薅着头发,“要么就去扬大了,我估计我也就是扬大达线的水准。”   “早知道我就加把劲考高点了,英语再高个10分也行啊,我也不嫌多。”他这么一说,周伟乐就忍不住敲了一下他头发,“谁不想多10分,再多10分我都能去金大了。”   “你想去金大?”曾泰然瞥他一眼,“金大有航天方面的专业吗?”   “天文系?”   其实他们也不太懂,在填志愿之前,学校在他们每人桌上放了一份厚厚的报考简章,有国内各大高校的专业设置情况,连往届分数线都很贴心地附在了上面,不过他们绝大多数人对这些专业都没有概念,需要学什么,将来能做什么,大家基本是一头雾水。   “反正我分数挺危险的,金大估计不会要我。”周伟乐很坦然,“我就报金航,可我也在纠结京航,感觉都挺好的。”   “看得人眼睛都晕了。”黄雅琼叹了口气,“我之前有个同学一直想学医,他就很好报,打算直接读金陵医科大学的本硕博连读,他分数够高,去京市可能低了点,但是在省内就属于高分了。”   “只有纪时没烦恼。”曾泰然拍了拍纪时的后背,“分数高就是好。”   纪时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报什么。” 第162章 专业 最终选择   不过大家愁归愁,好不容易回趟学校见见同学都挺开心的。   “在家无聊死了,待遇陡降,原来大人都是这么翻脸无情。”曾泰然叹了口气,“好在不管分数高低,成绩反正出来了,后面的日子就能一直玩了。”   上学的时候大家玩手机都偷偷摸摸的,这回来学校,每个人都握着手机不松手,要么在聊QQ,要么在听歌。   毕业之后的日子确实挺自在的。   纪时懒得摸手机,还在研究那份简章,在报考学校和专业这件事上他爸妈并没有给他太多建议,他爸之前想着让纪时回镇上当老师,可以纪时的高考成绩来说,他的期待注定落空了。   所以他们俩充分尊重纪时的意见。   但在这种事情上毕竟还是需要专业指导的。   名校的世界离Z县这座苏北小县城有些远,他们只知道时下金融很火,毕业之后能拿高工资,所以他们班不少人都报了金融。   纪时心里也已经慢慢排除掉了几个专业,从他的性格和能力考虑,他可能并不适合那几个专业。   纪时手机“嘀”地响了起来,是许谅给他发了QQ,成绩出来之后,他把李文的QQ发给了纪时,三人拉了个群,这两天在群里聊有关报专业的事情。   许谅奔着计算机系去了,李文对化学感兴趣,想报化学系,他们学校文科班的那个女生打算报京大的语言学,大家都有各自的想法。   纪时想安安静静地学一些东西。   对于各大学科的前景,金融、计算机这几个他还是知道的,好歹是大热过的专业,不过他自己的问题也很明显,首先他不是天才,其次他和人打交道的能力不够强,所以像新闻法学这一类的专业他基本不考虑,偏文科的专业他也没有什么竞争力。   他的优点在于他能静下心去学东西,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去磨砺自己,他爸妈也告诉他,学他想学的专业,别想着发大财。   他爸妈自然是偏向更稳定一些的工作,觉得至少旱涝保收一辈子不愁。   纪时皱着眉头,笔尖在纸上滚动着。   “选专业是挺麻烦的吧?”姚蒙转过身来,“这事够让人纠结很久。”   纪时看着他:“那你呢?学校想好没。”   “差不多了。”姚蒙叹了口气,“我希望今年海市在苏省的分数线别太高,往年分数基本都没低过。”   “那就是海市了?”   “交大或者海大吧。”姚蒙耸了耸肩,“尊重家长的想法。”   而且现在的金陵还不是十年后的繁荣态势,目前在省内,金陵的经济大概排在第三和第四位,不少学生在分数足够的情况下都会选择海市的大学,他们班还好,毕竟是普通班,分数够得上海市名校的毕竟少,楼上两个强化班选海市的学生更多。   大家嘴上虽然纠结,可权衡利弊之后能够符合标准的学校就那么几所,认真筛选一下,总会有接近自己想法的学校的。   ……   老驴是在集合时间前一分钟到教室的,他们在老驴手底下待的时间久了,也知道老驴自己就不是多么循规蹈矩的老师,他反正不会提前很久来教室,拖几分钟也是常有的事。   “据说咱们班今年高考成绩挺好的。”曾泰然小声和纪时嘀咕,“他要回去教高一了,不少家长都找人想分到他班里。”   他们班成绩摆在那里,纪时考了Z中第一,姚蒙也上了410,黄雅琼和周伟乐的分数也都接近400分,在高分这一档中,11班在所有普通班里遥遥领先,一本线的学生人数也不少,从生源上考虑,11班分班的时候和其他班没什么区别,按老驴的判断,高考能出个金陵大学就差不多了。   结果纪时在高三这一年异军突起,连带着姚蒙分数也跟着涨了,按老驴对全省排名的分析,姚蒙也未必不能拼一拼清京,只是比较危险,不稳,而且一般来说,各大高校都更青睐以本校为第一志愿的学生,具体是不是这种情况也没有实例,但保险才是最重要的。   滑档的情况偶尔也是会发生的。   出一个清京的话,Z中也会给老师发奖金,2班出了一个清京,老驴作为化学任课老师本身就能收到一部分,以纪时今年的分数,他又是11班的班主任,奖金不然不会太少。   不过老驴照样是拉着一张马脸,要不是送考的时候他们亲眼见他笑过,他们班同学还以为老驴这人根本就不会笑。   高考一结束,老驴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所以11班全员认为,老驴这人笑还是会笑的,只是笑肌不够发达,肯定也不经常使用。   老驴介绍了一下志愿的填报方式,苏省这一届暂时只先出了一本线,各大高校的录取分数线都没出。   在一本学校上,一个学生可以投三所高校,二本同样填报三所学校。   “你们别想着自己分数高就把二本学校空在那,每一格都要填。”老驴背着手,轻声说道,“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谈一谈,我给你们看。”   下午的时间还长着,他们学校也没强制规定必须今天就把志愿填报好交上来,在规定时间内上交就行,毕竟志愿填报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决定一生的选择。   老驴提醒过他们之后,就背着手在教室里兜圈子。   他们班同学都知道他会兜到哪里去,果然,老驴在教室里转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到了纪时他们那一片,他敲了敲纪时的桌子:“想好了吗?   纪时的志愿表还空着。   “有兴趣学化学吗?”老驴朝纪时看了一眼,“我估计你是不愿意的。”   纪时轻轻点了点头。   高三这一年学化学的经历让纪时印象深刻,虽然最后阶段他算是开窍了,可他学化学的时候毕竟不如周伟乐那么得心应手,人家有股自在的感觉在那边,但纪时不一样,纪时是硬生生啃出来的。   物理也差不多。   “那就看你自己想学什么。”老驴冲纪时道,“你性子稳,学理论知识,搞搞研究也不错。”   “我真的合适吗?”纪时忍不住问。   “有什么不合适的?”   纪时总觉得自己在理论上没什么天赋,可能更擅长考试,回头他真去了清大或者京大,发现里面高手如云,结果自己是菜鸡中的菜鸡,那样岂不是会很受打击?   但他转念一想,他去年暑假也是这个想法。   他没有奢望过考Z中的第一名,也没有想过考清大或者京大,他所想的只是考到一所还算不错的本科,弥补自己青春时代的遗憾而已。   但他还是走到了这里。   这算是意识反作用于实践的体现吗?   而且纪时虽然觉得自己不擅长物化这两科,但他其实不讨厌它们,学习总是越学越有意思的,越深入就越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地方不足,但也越激励着他去努力探究。   他一直坚信努力是会有回报的,他现在就收到了一些回报,那么,即便他将来发现自己不擅长,但经过努力还是可以有所收获的,区别只在于收获的大小而已。   在更多时候,甚至可以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没有回报才是寻常。   他们班有不少同学志愿早就选好了,所以填表填得特别慢,纪时在思考的时候,周伟乐已经填完表在边上玩手机了。   老驴又给纪时提了几个建议,他还问了几个在京市工作的朋友。   综合了这么多人的想法,再想想自己平时学习的状态,纪时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京大的数学系。   他打算试试应用数学专业。   他数学成绩一直不错,但纪时也知道,自己和真正的数学天才有差距,他连奥赛都没有参加过一次,而且数学这门学科想学精学强也是很难的,可选了其他学科其他专业他也未必擅长。   “想好了?”老驴又过来了。   “差不多了。”   纪时发现自己也是有冲一冲的闯劲的,主要是他未来也看过一些例子,觉得这个专业将来未必没有出路,实在不行他就混个毕业证去学校当老师,满足一下他爸妈的心愿。   纪时并不是那种去了名校就觉得我必须要成功,我必须要赚很多钱必须有社会地位的那种人,他想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也想看看自己能到达什么样的上限。   冲一把了。   纪时在本一志愿的第一行郑重地填写上京大,又在专业一栏里填上应用数学专业。   他的第二志愿选的是金陵大学,如果第一志愿出现任何问题的话,金大也算是很不错的选择,第三志愿则是本省的东大,东大理科不弱,又是985、211高校,在本省牌子还是很响的。   其实按纪时的分数,填报一本志愿基本是不会滑档的,好歹他的排名在全省都算比较靠前的,可就像老驴说的,尊重这张发下来的志愿表,他还是决定把二本的三个格子都填满。   苏省学校众多,金陵财经和金陵审计的二本专业都很不错,基本是本省不少一本过线学生的选择。   纪时也没做太久的心理建设就把志愿表填好了,他就是这样,平时在那边犹豫纠结半天,可一旦决定干了,那就不要怂就是干。   而且他确实也没什么可纠结的,再差能比他上辈子更差吗?绝对不会的。   这一年的学习可以让他去更好的学校,养成了更好的学习习惯,上辈子的遭遇却让他更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他能够安安心心学习的时间只有那么几年而已,拼搏一把,让他看到自己身上更多的可能。   想到这里纪时就安下心来。   他已经比上辈子要好太多太多了。   “纪时时,你定下来了吗?”黄雅琼看纪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有些好奇。   “定了。”纪时笑眯眯道,“你也定了?”   “你怎么这么快?”黄雅琼瞅他一眼,“我感觉你之前比我还纠结,突然就定下来了?”   “叛徒纪时!”曾泰然也在抓耳挠腮,他这会儿依旧陷在自己能不能当老师的纠结之中,而且他自己其实对传媒广告类的学科更感兴趣,中传那是别想了,之江省的传媒大学还能考虑考虑。   当然,虽说他爸妈给了他不少建议,但整体上他们还是尊重他自己的意见的,而且他们家条件在Z县属于很不错的那种,他爸妈倒是偏向于他回来在体制内发展,可曾泰然觉得,以他的性格还是得去大千世界闯一闯。   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总之,纪时和他的小伙伴们都在选学校、选专业这件事上纠结了很久,唯有一件事他们很确定,他们真的要分开了。   毕业之前他们聊过几次,当时纪时也没有稳上清京的把握,那他的梦想校就是金陵,姚蒙也想着上金陵,毕竟以他当时的年级排名,金陵应该还是稳的,海市的学校分数线则要更高一些。   高考成绩让他们每个人都考出了期待值以上的分数,所以他们的选择面更广了,在挑志愿的时候可以更多地偏向自己的能力与喜好。   分开是不可避免的。   黄雅琼的第一志愿放到了之江大学,她就莫名地听了纪时的话,对纪时有种很难说的信赖感,相对来说,她考虑学校的层次更多一些,但之江大学她也只能碰,就看运气了。   周伟乐自然是以金航为第一志愿,金航理科在本省的分数线一向不低,但他的分数应该还是稳的。   姚蒙填了交大,没选海大,反正都在海市,他感觉交大和本人的气质更接近。   但他们几个人都没有选眼下大热的金融,也没选新闻那种一看就很时髦的专业,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去搞理科和工科了,只有黄雅琼一个人偏文科一点,用她的话说,她倒是想选理科,可她实力摆在那里,大学四年至少得撑过去吧?   对纪时来说,他算是干完了一项伟大的任务。   他给爸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选的专业,纪爸纪妈对专业这块完全不了解,纪时分数出来之后,家里的亲戚朋友都打了电话过来,建议纪时报这个专业报那个专业,纪爸纪妈对亲戚朋友们的好意都心领了,人家说了什么专业好他们也记下来告诉纪时,可最后选什么还是随纪时自己的心意。   毕竟分数是纪时考出来的,不是他们考出来的,清大京大离他们的世界太远,还是以纪时的想法来判断比较好。   “你们都定下了?”曾泰然幽幽叹了口气,“那就只剩我还在纠结。”   之江传媒在苏省的线向来都是二本线,拿着一本的分数去上二本学校说来确实有些吃亏,但在本省,好像也没什么适合他上的学校。   “你自己慢慢想。”纪时拍了拍他肩膀,“还是上你自己喜欢的比较重要。”   “要不来学物理吧。”周伟乐笑眯眯地和他建议,“咱们一起遨游太空。”   “你去吧,我可游不动。”曾泰然去走廊上站了一会儿,估计是给家里打电话去了,这种事情纪时他们也没法给他建议,毕竟每个人的想法和选择都不一样,最终选什么还是看他自己。   “你选了京大,许谅选的清大,李文呢?”姚蒙问,“1班和2班报海市的多吗?”   “我问一下。”纪时在QQ里给许谅发了条信息,许谅那边回得很快。   “李文也是清大,1班和2班金陵的更多一点,海市的也有,2班的柳川和他女朋友,柳川报了交大,他女朋友在海大。”   “哦哦,我知道了。”柳川姚蒙也认识,外号Z中流川枫,没有夸他长得帅的意思,只是他名字里差个枫就是流川枫,所以他在Z中高三这边还挺有知名度的。   而且这年头学霸情侣在学校里也吃香,很让一众学渣仰望。   “咱们这届还是去金大的多,强化班就有不少个,理科普通班和文科班也都有,不过咱们班应该没有金大了。”   他们班够上金大分的人数在全年级已经算是挺多的了,可姚蒙和纪时都没报金大,黄雅琼和周伟乐都是危险,他俩也都没报金大。   “不过相比较往年,咱们学校的成绩还不算特别好,好在清京的名额能和去年持平,不然校长会哭的。”周伟乐轻声道,“主要是一本线就400多个,二本达线率好像也没有往年高。”   “我还以为校长脑子里只有跑操。”黄雅琼也跟着嘀咕。 第163章 暑假生活 和家人在一起   他们这些人平时作文写不出来,吐槽起老师和校长都挺厉害,Z中今年具体考得怎么样他并不清楚,而且今年试卷确实难度不低,一本线和二本线都比去年低了不少。   可能学校方面是觉得自身理科更强,在今年高考数学偏难的情况下应该能有更好的成绩。   老驴从讲台上下来收志愿表,他先收了纪时的,跟着收了周伟乐和姚蒙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想学化学?我觉得化学挺好的。”   大家偷偷交换眼神,没人吱声。   作为化学老师,老驴觉得化学挺好的,化学实验也有意思,当然,从就业的角度考虑,学生不报化学也是很正常的。   这些理论性的学科都是越往上走越难,别的不说,就算他们从小就说中文写汉字,学到汉语言文学不还是跟听天书似的?   学生有学生自己的想法,他作为老师不应该去干涉,更应该去鼓励他们、支持他们。   看到黄雅琼的志愿,老驴却在手上放了一会,他打算打电话和黄雅琼家长聊一聊,看黄雅琼的志愿是学生自己的想法,还是家长也一样这么想。   不管怎么说,填志愿的时候保险一点比较好。   曾泰然是他们几个人里最迟交志愿的那个,他和爸妈在电话那头对战了半天,最终还是偏了自己的心意:“能混出头我就混,混不出头我就在家啃老,我已经做好人生规划了。”   黄雅琼吐槽道:“你的志向真的好伟大。”   “谢谢夸奖。”曾泰然叹了口气,“不过想想,除非我高三头悬梁锥刺股,不然我也摸不着京传的边,我既然考了这个分数,就必须接受自己选择很窄这个结果。”   纪时拍了拍曾泰然的肩膀,却并没有出声安慰他。   报志愿的一环也是他们面对高中三年的一环,他们种下了什么种子就会结出什么果实,即使性格再乐天、再不着调,在这种时候也必然会冷静思考加分析的,因为这是他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等纪时他们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我以为学校会贴横幅的,恭喜我校学子纪时……”曾泰然话说到一半就被纪时堵住嘴巴,“闭嘴。”   “纪时还没确定录取校呢,这会儿不贴是很正常的,等录取通知书一到,保准学校马上横幅就挂起来了。”   纪时:“……”   他都不想说他初中学校已经挂了……这么想想Z中挂不挂其实无所谓,毕竟Z县认识他的就那么几个人,挂了他许谅他们肯定也会被挂的,一起社死也行。   但初中学校就不一样了,人家虽然不认识纪时是谁,但人家认识他爸和他爷爷。   回去的中巴车最后一班是5点半,纪时出校门的时候就知道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赶到坐中巴的地方打出租,可惜到了这个点出租知道你没公交坐了,直接坐地起价,平时一个人15块直接涨到30,而且还多拉了好几个人。   好在隔壁镇还有一班车,纪时硬生生挤了上去。   隔壁镇的车离他们家也不算特别远,他爸从他们镇上的十字路口再骑个十多分钟就行,反正隔壁镇的车要从他们镇拐弯。   等他坐上车,他爸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中巴车上一样很挤,不过他坐中巴车反而比出租车安心,之前去学校坐的出租车真的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坐中巴好歹不用全程蹲着。   下车之后,纪爸已经在路口等着纪时了,他和纪妈才忙完田里的活儿回来,衣服也没换,穿着拖鞋就过来了,反正他们镇上没那么多讲究,交警一般也不会管他们穿什么鞋。   “吃不吃炸鸡腿?”纪爸问。   “吃!”   家里打药水的机器坏了,纪爸要买个替换工具,就在卖农具那里停了一下,人家老板看到纪爸挺热情:“爱军,去接孩子?哦,他们说你儿子考上清京了!是你儿子吧?”   他们镇上的农具店、电器店包括种子店做的都是各个村居的生意,老板做了几十年了,熟客基本都认识,纪时家里田多,经常来镇上买大棚钢管和薄膜,老板也知道他儿子在Z中读书。   “刚高考的,学校还没定呢。”   “中学门口都挂起来了,说你儿子考了Z中第一,我也是听人家说的,遇到你正好问问。”   纪爸乐呵呵地给人递了烟:“他是考得不错,这次考了第一。”   纪时看到他爸递烟的样子就想笑,因为他爸平时不抽烟,这次也是因为纪时分数出来后家里亲戚朋友一直来,他特意买了两条烟分给别人,买的是玉溪,差不多20块钱一包,平时他们家找临时工买的都是红塔山或者红南京,那个更便宜点。   “你真有福气。”   农具店老板把零件递过来,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纪时:“你们家小孩平时怎么学的?暑假有没有事,没事帮我们家辅导辅导作业,费用绝对不低。”   “看孩子想法。”纪爸笑了笑。   同样的事情傍晚发生了好几次,纪爸带纪时去炸鸡腿的时候也遇了熟人,一开口就是“你家时时上清大了,中学门口横幅都挂起来了”,结果纪时又被一群来买炸鸡腿的初中生侧目了。   炸鸡腿的摊子正好在十字路口路东,离他们初中南门就几条路,初中不仅在西门挂了,南门也一样挂了。   对于他们这个小镇而言,出一个清京已经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了。   夸完纪时,下一句话绝对是问纪时暑假能不能帮忙补课的,还有要他的辅导书和资料的。   纪时的辅导书基本已经被表妹预定了,他肯定是家里人优先的,不过他表妹更擅长文科,分班的志向是选文,所以纪时物理和化学的资料暂时还没分出去。   他得等表妹放暑假了再过来挑。   “这几天就没歇过。”纪爸和纪时说,“村里还说要给你奖金,说镇上也有。”   “咱们村里有钱吗?”纪时很好奇,在他印象里,他们村一直挺破的,也没有什么企业,全是种田领农资补贴的,感觉发钱的时候比挣钱的时候多。   “谁知道呢?”纪爸道,“这几天我手机一直放在身上,好多亲戚都打电话来了,就连在徽省的老舅爷的二儿子都打电话来问了。”   老舅爷是老太的弟弟,就是纪时的曾祖母的弟弟的儿子都来问了。   纪家亲戚关系简单,指的是纪时爷爷这一辈,毕竟老太就他爷爷一个小孩,这在那个年代里并不多见,可他老爹和老太都有兄弟姐妹,所以纪时家本家不少,老太那边有姨太和老舅爷,奶奶那边有姨奶奶和舅爷,加上外公外婆那边的兄弟姐妹,沾亲的亲戚其实特别多。   这些亲戚平时不太联系,一般只有婚丧嫁娶这种大事才会走动,可纪时能上清京的消息对他们整个家族来说都是大事中的大事,大家都特别关心。   那可是清京,不是别的学校!   Z县这边重教育,但他们家亲戚里上好学校的很少,他们镇上有学生上金陵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都知道能考上好学校的孩子最厉害。   当然,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初中的宣传,那么大的横幅一挂,不是瞎子全都看得见。   纪时回家之后也没有太安稳,他分数一出,借复习资料的亲戚和邻居一个个都跑来了,借资料倒是其次,他们主要是来问纪时有没有空帮忙辅导学习的。   纪时答应了几个住得近的邻居,按他爸妈的意思,他补课费也没怎么收,反正他暂时也在家待着不出门。   总之,报完志愿回家的几天,他们家终于稍稍清静了一些,没什么人来拜访了,邻居家的小孩刚放暑假就到他家来写作业,里面有初中生有高中生,就在纪时家大屋里写作业。   纪爸问纪时要不要买个空调,纪时拒绝了:“爸,家里要是还有钱,就先把房子给建了吧,再过两年城建应该就不给批了。”   现在他们村里基本家家都在整房子或者准备整房子,水泥黄沙价格飞涨,人工费也涨上来了,他们家往后推一年,价格就得比前一年贵上不少。   “钱还差点,加上你马上要去京市念书的话,学费和生活费我得给你准备好吧?”   纪爸有顾虑,加上现在是夏天,家里农活还忙,他打算明年再考虑。   其实纪爸心里都不太想建了,原来他想的是等纪时上了大学再说,孩子在家待着,总不好让他和他们一样睡大棚吧?   可现在纪爸就想远了,纪时接下来去京市上学,那里是首都,生活费肯定比一般城市高得多,还有纪时毕业之后如果想留在京市,就算买不起京市的房子,他们拼死拼活也要支援一把,不能让孩子伸手的时候掏不出东西吧?   他们家这栋平房是纪爸和纪妈结婚之前建的,纪时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住东屋,他们住西屋,后面纪时爷爷奶奶都去世了,房子也旧了,但是破倒不算破,毕竟以前建房子都是自己家人一起动手,材料都是好材料。   “但你们不能在这个破房子里住到老吧?”纪时不用猜都知道他爸的想法,“先弄了再说,我妈一直想弄吧?”   “我没这么说过。”纪妈端着盆进来,盆里是在井水里镇过的西瓜,刚刚切好的,瓤子很红,啃一口下去又清爽又甜,“是你爸想修。”   “那就修呗。”纪时胳膊勾住他爸脖子,他小时候觉得他爸挺高的,现在已经可以俯视他爸了,“我在学校里也争取好好学习,拿奖学金。”   而且考清大和京大他们学校和县里好像也是会给奖金的,纪时听老驴透露过,奖金数额还不低。   “等你上完大学再说。”   “我上初中的时候你就想建房子了,说是等我上完高中再说,等我上了高中你再拖,难道要等拖到80岁?”   纪爸听他说这话反而笑了出来:“我可不想活到80,你奶奶就活了60多,我和她差不多就行。”   纪爸骨子里挺固执的,有股韧劲在,他决定了的事情一般都不想改,其他人也劝不动,纪时回来之后也有了这股固执劲,他还有一个暑假的时间,就等着看他和他爸谁能把谁说通了。   对纪时来说,在家辅导作业的日子和在学校也没什么区别,他给来家里的小孩都设定好了时间,几点上课几点下课,来不了提前电话通知。   辅导邻居小孩的好处是,他和人家不是特别熟,但勉强算是同龄人,距离感有,但是他又不像老师那么严肃,加上顶着Z县第一的招牌,几个在他家的小孩都挺听他话的。   还有隔壁村的,包括镇上的家长来他家里问,看他这边还能不能再加把椅子。   纪时毕竟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他觉得不方便的都拒绝了。   最近的状态让他有种回到高三的感觉,因为生活节奏很规律,每天也是在和各种题目打交道,当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高三上学的紧张感,状态整体还是很放松的。   纪时自己学习的时候很严肃,所以他给人讲题的时候也很严肃。   既然打算学数学,纪时也找了一些大学的课本和资料来看,他已经做好了会面对各种难题的心理准备,也知道自己周围将会是同龄人里的天才。   知识的上方是浩瀚星空,是无数人尚未触及的领域,可能他在大学第一年就会被现实打击到,但是在这之前,他已经被现实打击过无数次了。   曾泰然和周伟乐两人最近都在外面玩,黄雅琼也去了海市,她晒了在东方明珠和江边拍的照片,纪时有一点羡慕。   不过他的生活也还算充实。   白天他就在家帮学生补课,晚上家里的甜叶菊也开始收了,纪时也帮忙弄一点,他基本忙到8、9点钟纪妈就喊他去睡了,她和纪爸两个人能拖到10点11点,村里这时候基本都亮着灯,因为家家户户都长了甜叶菊。   “时时,还吃西瓜不?”纪妈透过窗户喊他。   “不吃了。”纪时摇了摇头,“你们要忙到几点,我再出来忙会。”   “你看你的电视。”纪妈道,“饿了箱子里有零食,你记得拿。”   曾泰然考完之后待遇直线下降,但在纪家这种事情根本没发生,因为纪时今年考得太好了,他的待遇和高三的时候根本没差,纪爸和纪妈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点不吝啬在纪时身上花钱。   建房的事纪时也一直在他爸耳朵边洗脑,一天说好几遍,说到他妈已经成为了他坚定的支持者。 第164章 录取通知书 到来之前   温度一天天高了起来,Z县的夏天一年热过一年,纪时躺在竹躺椅上,借着走道里穿过的风解热,他手边拿着一本小说,不过这会没看,正在和姚蒙他们聊着录取的事情。   志愿已经填报一阵子了,他们现在每天都期待着能有消息过来。   虽说稳应该是稳的,但录取通知书来之前,他们心里难免都有些忐忑。   “纪时你每天就补课和干活,不无聊吗?”姚蒙问,他在海市其实也挺无聊的,爸妈有自己的事要做,他又人生地不熟的,每天都不知道往哪儿去。   “不无聊。”纪时回道,“我看了几本书的。”   “你到假期也不会放松啊。”姚蒙道,“那我也去找书看看好了。”   和姚蒙聊完QQ之后,纪时继续看小说,他在家的确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但也没其他人想象的那么无聊,找点乐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他研究了几本大学相关的书,直接沉迷进去了,因为那其中确实有不少他暂时理解不了的知识点,却也勾起了他的挑战欲。   总而言之,高三毕业这一年的暑假,能够沉下心来安安心心做一些学习相关的事情还是挺安稳的。   “时时在家看书呢!”   路过的邻居和纪时打招呼,纪时回了一声,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现在唯一烦恼的是流量太贵了,有时候想搜个知识点之类的会很麻烦,但现在装宽带买电脑价格都不算低,他虽然攒了些零钱,可还没确定究竟要不要下收。   ……   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后,纪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老驴的。   他毕业之后和老驴的通话时间比整个高中三年都长,主要是他这边信息还比较闭塞,很多消息都要老驴帮忙传递,纪时又不属于那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人,像许谅似乎已经加了不少这一届去清京的学生,纪时却照样在家里闲晃。   “京大今年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县里了,明天你和你爸妈都在家吧?”   “在的。”纪时道。   “那你明天上午在家等着,到时候邮局会把录取通知书送到你手里,到时候可能还有电视台的人过去。”   老驴的电话挂断之后,又有一个新号码打到了纪时手机上,对方自称是Z县电视台的人,又把时间和纪时确认了一遍。   纪时还没遇到过这种大阵仗,等纪爸纪妈从地里回来,他把消息告诉了两人。   “那我是不是得去买件新衣服?”纪爸想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个,“你妈也买件,不然人家来拍照片不是难看吗?”   纪时:“……没关系的。”   暑假在家他每天就穿着拖鞋乱晃,T恤是旧的,头发长了也懒得管,可以说是一点形象也没有。   反正他本身就不是帅哥那一挂的,穿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可纪爸还是拉着纪妈去买衣服了,纪时没有拦着,他爸还好一点,他妈是一套衣服能穿几十年的典型,特别节省,能主动去买衣服毕竟是好事。   纪时也很清楚,他爸妈的想法就是不想丢他的人,平时自己在家怎么穿都无所谓,反正邻居亲戚们都认识,但在外人面前就得好好保持一下形象了。   纪爸心里激动得不行:“真有电视台要来吗?”   “人家电视台来了也不是拍你。”纪妈拍了他一下,“你就别呆乐了。”   可纪爸还是止不住脸上的笑容。   从纪时出分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成天乐个不行,就算地里的活儿又热又累,可他干起活来心里有盼头,就一点也不觉得苦。   这半个多月就像是做梦一样。   现在纪时的录取通知书总算要到了,高考这件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他也跟着心里踏实。   村里也没人说他们这一年田里活儿耽误了,个个都说他和纪妈去县里租房租得值,他本来也不是个多么禁得住夸的人,这半个多月不管遇上谁都夸他会教孩子,还问他平时是怎么教育纪时的。   可只有纪爸自己清楚,纪时的学习都是靠自己,他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   他和纪妈买完衣服回来,天已经黑了,虽说买了衣服,可纪爸还是没忘给纪时带些干子鸡腿之类的,他倒是嘱咐纪时少吃垃圾食品,但知道纪时喜欢吃,他顺路总会带点回来。   摩托车一路开到家门口,对比着附近邻居们建好的楼房和贴着簇新瓷砖的屋子,纪爸车速慢了下来,忽然道:“咱们家看着是挺破的啊。”   纪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住了几十年了,怎么可能不破?”   纪爸的思维到这里就有些发散了,他想到了明天会有记者来,人家看到他们家的房子和别人的房子对比会怎么想?这么一看不就是父母不出力吗?   纪爸又开始纠结了。   主要是外表破,里面也铺的石板,像村里这两年建屋的都换成了瓷砖,踩在上面干干净净的,房间也漆了大白墙,看上去干净敞亮,不像他们家的房子,墙皮都有些脱落了。   建他也是想建的,谁不想住新房子?问题很简单,就一个字——钱。   纪妈没有多开口,纪爸的顾虑也是她的顾虑,两人没有在纪时面前多说什么,可干活干累了的时候,两人在田头一边喝水一边算账,水泥什么价,黄沙什么价,工人用工又是什么价,仔细算下来没个10万都解决不了。   主要也是有对比在。   纪时阿姨前几年在隔壁镇买了个带门面的小楼才一共花了14万,他们当时觉得这个价格已经是天价了,可到了现在,这个价位也不过够他们家建的房,可能还不够,还要再贴点。   农村人算账的时候都会把钱算到极致,可也经常因为精打细算容易吃亏。   “大姐夫他们多少年前就想买十字路口的房子,当时那是农机厂的房子,他们只要再贴点就行了,可他们家那个老妈子嫌贵,还是回家去了,现在他们那房子给我我也不住。”   大姑家的房子位置特别偏,当时大姑父在农机厂上班,有优惠价买房子,他们没下手,回家之后,他们那个小组的人口比纪时家还少,出去打工的去打工了,住到镇上的去镇上了,都是一年回不来几次的,结果家里越来越荒,前后左右都没人,住在那样的地方人心里还害怕。   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为了省点钱将来损失更大。   “现在人工费已经涨了,没有120一天请不到一个工。”纪妈小声嘀咕道。   在纪时小时候,他们请一个临时工的价格是80块钱一天,这也没几年,就涨到120了,瓦匠和木匠的费用只会更高。   所以要建房子,现在就是最佳时机,越耽误只会越贵,二姑家比他们家早了两年把房子修起来了,价格基本在10万以内搞定。   纪爸也懂。   “你别在时时面前说这些。”他轻声嘱咐纪妈,“不然他去了京市都不敢花钱。”   这个年纪的孩子虚荣心是最强的,纪时去Z中的时候已经被冲击过一次了,不然也不会想着买牌子衣服,纪爸虽说没去过京市,但他也知道,京市的繁荣绝对不是Z县这么一个小县城可以比的。   他打算多给纪时一点零花钱,不然小孩在大学里没钱了心里肯定会自卑,纪爸宁可苦自己也不想苦孩子。   反正他们在家里生活简单,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晚饭家里吃得很简单,就是米饭和丝瓜汤,米饭是新煮的热饭,丝瓜汤是中午的,凉凉的吃着特别爽口。   一想到明天会有人上门,纪爸心里就有些紧张,纪时倒还好,他不紧张,但是他有尴尬症,因为最近类似的经历太多了,他害怕。   但录取通知书上门意味着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代表着他即将开始自己的大学生活,他虽然不清楚自己的未来会在那里,但至少,他已经达成了自己重回那时的目标——弥补青春时代的遗憾,让自己不再后悔。   一点一滴地努力,一点一滴地积累,再一点一点地收获,纪时觉得这样挺好的,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努力竟然可以到达这样的高处,比做梦还要美好。   纪时把明天收录取通知书的事告诉了小伙伴们。   “早就知道了。”曾泰然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每年Z县的第一封录取通知书要么是清大要么就是京大,去年好像是清大吧。”   “我也很忐忑,现在纪时你的通知书到了,那说明我们的也快了。”   黄雅琼连着发了几个表情,高考之后她反而成了群里最活跃的那个人。   志愿填报结束之后,各大高校也陆续发布了今年在苏省的录取分数线,理科上,金大的录取线是397,不管周伟乐还是黄雅琼谁报都很危险,金航是388分,周伟乐是够了,但是京市航大在苏省的线是391分,他也够,但他没敢冒险,毕竟京航比起金航还是要强一些的。   之江大学今年的分数线可谓惊掉了一地眼球,按以往的分数线以及之江大学的国内排名,390分左右的学生都不敢冲这所名校,结果之江在苏省的理科线只有375分。   海市各大高校的分数线也很高,海大是414分,交大是410分,差一点就能赶上清大了,隔壁徽省的科大录取线也达到了404分,属于国内高校中在苏省录取分数线最高的一档。   不得不说,今年高考高分档虽说比去年差了很多,但在400分上下的学生人数不少,加上省内高校和海市高校向来受苏省学子的欢迎,录取线显得特别卷。   举个例子说,金陵理工在省内属于很不错的211大学,但它在苏省的录取线比京市理工还高,后者好歹是985加211,这对外省的学生来说难以理解,但在苏省,这就是常态,今年金陵理工在苏省的理科线比武大都高一些。   所以黄雅琼的分数上之江绰绰有余。   她毕业之后应该也会回家,考之江的话,她的机会应该比在省内高校要多一些,以她的分数,在省内冲东大可能都比较危险,今年算是运气不错,毕竟不管怎么说,之江的名气在那里摆着呢。   姚蒙同样超过了交大的录取线,曾泰然也能去自己想去的那所大学,虽然眼下录取通知书还没到手,可只要没有意外状况,他们绝对都能去自己第一志愿填报的大学。   “恭喜啦,纪时!” 第165章 通知书 领取   “那我能就和我大学同学吹牛,说我同桌去京大了。”   曾泰然和黄雅琼这次都去了西湖省,两人已经想好之后在西湖省怎么约了,唯一遗憾的是他和他女朋友这次成了异地,他女朋友在本省继续读大学。   其实在本省的好处很明显,省内大学多,在就业各方面更便利些,去省外的话,就能感受不同地方的生活,丰富人生经历,其实也很不错。   而且同样的分数去省外就能去更好的学校,这在各个省都是一样的。   ……   纪时第二天醒得很早,比他平时起床要早很多,并不是他没睡好,而是一大早、可能天刚亮,他妈就在家打扫卫生,不仅把地扫了,连窗户也擦得干干净净,一向不爱干家务的纪爸也在忙里忙外,接东西递抹布,忙得热火朝天。   纪时:“……人家说不定只到门口,都不进家门。”   他坐在床上怀疑了一会人生,他妈让他回去再躺一会,可纪时怎么躺还是睡不着,干脆起来陪他妈一起擦窗户。   要知道,他爸妈平时农活就够忙了,根本没空收拾家里,窗户得到过年大扫除的时候才擦一次,平时根本就不会这么兴师动众。   但纪时发现,他显然还是低估了他爸妈对接收录取通知书的重视程度——平时晒在他们家水泥场上的甜叶菊居然都挪到邻居家场上了,纪时不由默默点了个赞,大人们拼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   “爱军,今天家里有什么好事吗?”   邻居奶奶看到纪爸纪妈两人忙忙碌碌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老年人睡得早起得也早,邻居奶奶倒是习惯天不亮就起床了,可纪爸纪妈很明显还没到那个年纪,两人这么一大早就起来干活,还不是忙田里的事,这确实有点古怪。   “没什么事,等会有人来。”纪爸没把话说太满,不然到时候倒显得他天天在外面吹牛,他本身也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邻居奶奶也没多问,就看着两人忙了半天,最后连纪时也加入了。   纪时一边打哈欠一边双目无神地擦着玻璃,胳膊完全是机械式运动,他昨天和曾泰然他们聊天聊得挺晚,到现在也没睡够,确实有些困。   可在家就是这样,醒了之后想睡久了都不行。   天一亮他们村里人就忙起来了,拖板车的声音、筛种子的声音、说话声、咳嗽声、羊叫声和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直在响,虽说不像城市里的装修声和车声那么吵,但环境本身太安静了,突然来一声响声就会让人很不适应。   纪时在家要比在Z县醒得更早些。   “你再去睡会,要你在这忙什么?”纪妈催他,“回去躺会。”   “睡不着就去我们房里看会电视,你快回去。”   见纪时不走,纪妈用鞋踢他,“我们忙我们的,你歇你的,歇歇就能睡着了,今天说不定你还要上电视呢。”   纪时被他爸架着去了东屋,这会太阳刚出来,外面还不算太亮,他爸给他把电视机开了,结果这会实在太早,不少频道都显示出那个休息的圆码,剩下的就是做电视购物的,998到9块8特别洗脑。   纪时打着哈欠眯了一会儿,居然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当然舒服不少,他推开门,他爸妈已经不在屋里了,不过从大屋到几个房间堪称大变样,地面扫得干干净净,桌子和椅子都摆得很整齐,原本他们家大屋里还堆了几个粮袋子,都不知道被他爸妈收到什么地方了。   纪时去了厨房,他妈喊他吃早饭。   “等会人家来了,咱们先把厨房给关上,不让人家看见厨房是什么样子的。”   “没事,到时候我就在厨房门口站着。”   纪时:“……”   他很想说,人家又不是来拍什么农村实践综艺的,就是来取个材,能不能上新闻都不一定,他不知道前几届领录取通知书的学生都是怎样的,但按他们家这个状态,那真是超规格的待遇了。   好在吃完早饭过了一会,纪时就接到了电话,说电台的人和邮局的人都已经出发了,一起来的还有教育局和镇上的领导。   他们村里的干部也在吃过饭之后不久到了纪时家。   他们这边的村干部不少都不是专职,平时除了忙村里的活儿之外家里也有事情要做,这会一下子来了不少人到纪时家,邻居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下大家非得从纪爸嘴里问出一个答案了。   纪爸这时候也不能不说了:“时时今天领录取通知书,人家通知说有电视台的人要来。”   “时时通知书都到了,他报的哪个学校?”   “京大,报的京大。”   纪爸又开始散烟了,之前买的玉溪分得很快,他又去补了两条小苏烟,这会又是几包散出去。   录取通知书一到,他就得给纪时办升学宴了,升学宴在县城里比较时兴,在他们这边其实还好,办的人家不算多,不过今年纪时考得太好了,他不办就有些不像话,纪时成绩出来还没确定办不办的时候,家里就有本家说,办一定要办,纪爸不肯办他掏钱帮忙办都行。   按他们的意思,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能上清京的学生,怎么也得好好办一场,让他们家里有小孩的蹭蹭喜气也行。   纪爸原本的想法是,小小办一场,请请同学和家里走得近的亲戚就行,可按这种情况,往小了办还不行,因为今年夏天不少亲戚都给他打电话,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办,他们要来参加。   等了一会儿,邮局的车子近了,后面还跟着一辆小汽车,但纪时家在二排,出入的这条路太窄,路上也有不少碎石子,邮局的车和汽车就停在门口的大路上。   纪时没想到的是,他被京大录取的消息已经在村里传开了,所以等邮局的车过来的时候,他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堆人。   正如他猜的那样,领录取通知书的流程很简单,他从邮局工作人员手里把通知书领过来,再写下自己的名字,电视台的记者在旁边拍了几张照片,顺便采访他对于考上Z中第一的心情,以及他平时的学习方法。   纪时全部如实告知。   记者接下来就没有多问了,他们确实是来取材的,满意的照片已经拍到了。   来的几位领导倒是给纪时塞了一个信封,作为对他考上京大的奖励,Z中那边也会有奖励。   等录取通知书发完之后,他们村的干部来和纪爸聊了一会儿之后也离开了,纪时把奖金给了纪妈,自己则拆开邮件,拿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纪时同学,我校决定录取你入数学科学学院(系) 专业学习。请你准时于……”   录取通知书上写着纪时的学号,还有校长姓名和报道日期,除了通知书之外还附了一张银行卡。   “这就是京大的录取通知书啊!”   “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京大的录取通知书。”   “咱们镇上上回还是那个谁家小孩吧,去了清大,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今年又出了一个时时,真不错。”   纪时轻轻摩挲着这张录取通知书,通知书上清晰地印着他的名字,那么真实,却又那么梦幻。   他重新回到了高三,去学习去努力,拿到了最高学府的入场券,这是曾经的他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纪时想笑,却又有想哭的冲动。   唯一遗憾的是,他是经历过成人世界的毒打之后才懂努力的意义的,如果在青春时代自己就能懂这个道理就好了。   纪爸和纪妈在一旁享受邻居们的吹捧,皱纹都高兴得舒展开来了,纪时则把录取通知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现在就让自己高兴一阵子,等去了大学,还要继续努力。   等邻居们都离开了,纪妈又把信封重新塞回纪时手里:“这是人家给你的奖励,我不给你收着了,留着你自己用吧。”   “不用。”纪时推回去,“我补课不也有钱吗?”   “你拿着。”纪妈在这一点上还是挺强硬的,她平时是省,可这笔钱是纪时自己努力考试拿到的奖励,她宁愿纪时留着到时候上大学用。   她看了一下,人家发的奖金数额挺多的,有不少张。   “那我今年寒假回家能住新房子吗?”纪时问,“再拖的话天冷了,砖头容易裂,一拖又是明年了。”   “你问你爸。”纪妈瞅了纪时一眼,“他爸,时时说寒假回来想住新房子,你看怎么办?”   “我可以把奖金贡献出来。”纪时冲他爸挥了挥手,“再拖又涨价了爸,你知道的,人工费不可能跌价的。”   加上城建那边有限期,建房子就是这几年的事,他们村家家户户都在赶工,别的地方水泥黄沙涨不涨纪时不清楚,他们家这边绝对是要涨的。   事实上,今天人家到家里来之后,纪爸就又犹豫了。   他们家附近的几户邻居年纪都比他们大,子女早早出去上班和打工了,所以人家没等,别人家建房的时候也建了,他们家因为纪时上高中已经耽误了,今天纪爸也观察着,确实周围几家看着都比他们家要气派,特别是路口那两家做生意的,都是两层楼加一个大院子和围墙,门口摆着一个石狮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纪爸之前一直也不觉得自己家有哪里不好,破归破,住着舒服就行。   可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么一对比,估计人家都能想出一个家境贫寒却刻苦努力的青少年的故事。   “但你接下来还要上学,加上在京市的生活费……”   纪时冲他爸笑了笑:“爸,我都考上京大了,这种事情就不用太担心了。”   他还想暑假攒点钱带他爸妈去京市一趟呢,仔细想想,他爸妈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去的都是他在的地方,上辈子他爸送他去大学,工作之后去他工作的地方……   他希望这辈子他爸妈也能去更多地方看看。   纪时又劝了几次,纪爸心里原本就有些松动了,加上纪妈在旁边也一起劝,他最终还是松口了。   不过在纪时暑假结束前他都不会动工,农村建房子快,找几个工人,加上家里亲戚邻居们一起帮忙,很快就能建起来,唯一的问题就是建完之后再等两天才能住进去。   当然,钱的问题也很重要。   纪爸数了数手头的钱,打算不够了再去借一点,可过了几天,纪时去了一趟学校,领到了今年县里发给清京录取学生的奖金。   真的很多,比纪爸想象中多很多。 第166章 聚会 同学聚会   纪时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他们班同学的通知书也陆陆续续到了,姚蒙周伟乐他们的都到得挺早,通知书一到,大家就想着接下来去哪里玩了。   纪时还在家辅导学生,通知书到了之后,许谅把纪时也拉进了苏省进清京的群里,纪时还加了几个前几届的学长,拿到了京大数学系的课本和资料。   不少人听说他报了数学系之后都竖起了大拇指,认为纪时是个真正的勇士,据他们说,在京大那个天才遍地的环境里,非天才可能真的会崩溃。   但也有坚持下来的人。   纪时听完之后倒也并不忐忑,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重生之后他的心态特别好吧,能让他崩溃的事情其实不太多,而且他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想要达成什么目标,所以确定自己的专业之后,他就不太去在意后果了。   毕竟有上辈子作为参照,不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   等他们班所有人的录取通知书都到手之后,班长组织全部同学在县里办了一场同学聚会,老师们也都过来参加了。   纪时问姚蒙:“你什么时候从海市回来的?”   “早就回来了,不回来我到哪里去领录取通知书?”姚蒙瞥了他一眼,“你暑假就打算那么过?”   他是建议纪时多出去转转的。   “应该就那样吧。”纪时笑道,“等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带我爸妈去省里玩一玩。”   他对于玩乐的想法没那么强烈,并不是他不喜欢玩,只是上辈子工作他也去过不少省市了,对于那些去过的地方也没有再去的心思。   暑假他想看看书,再在家里待一阵子。   这恐怕会是他这辈子在家里待过的最长的夏天。   虽说大学一样会有暑假,可纪时很清楚,他如果想彻彻底底投入地去学习的话,在京大那种环境里,他依然需要珍惜时间,一步一步地刻苦钻研。在纪时对未来的计划里,他未必会有一个很轻松的暑假了,这是最后一个。   他就在家多待几天,多陪陪爸妈,这样就挺好的。   纪时觉得,他现在应该是彻底喜欢上学习了,不能说是热爱,但捧起书本去钻研的状态他真的挺享受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充实感。   “我就打算趁着今年暑假好好玩一玩。”黄雅琼加入了他们的话题,“多难得的机会啊。”   “等你去了西湖省,可以玩的地方有很多吧?”   “大学我也是打算好好学习的,又不是说高中了就能放松。”   “这就是你们好学生的想法,像我就想快活一点。”曾泰然扬起笑脸,“终于不用被我妈盯着了,我获得了自由,freedom!”   黄雅琼:“真难为你还知道freedom这个词。”   班长选的这家酒店是Z县新开不久的一家酒店,装修很富丽堂皇,特别气派,最近是毕业季,酒店的生意一直很不错,纪时他们班同学聚会的时候,隔壁也有一个班在办,不过应该不是Z中的班级,看脸孔都很陌生,里面没有他认识的人。   他和周伟乐他们待在一桌,其他人觉得和他们一桌压力太大,所以自动忽略了他们这边的位置,最后他们只能和老驴几个老师一起坐了。   老驴来了之后,他们立刻停止了对大学生活的畅想,开始很严肃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老驴讲话。   老驴偏偏也不开口,所以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好在开席之后气氛就好多了,大家只需要吃饭就行,不需要考虑说什么话题。   齐老师挺开心的,因为纪时报了数学专业,他是一线高中教师,当年大学学的也是数学,虽说年代久远,可他也清楚数学这个专业有多难学,能继续下去的都是超人级别的。   不过他觉得,纪时并不是他自认的没有学数学的天赋,虽说高中数学和大学数学完全是两个领域,可他教过这么多届学生,纪时在其中算是很不错的了。   而且纪时有那个学习的心,心态也沉稳,其实挺适合搞学术研究的。   京大的理科强,只要纪时肯用心琢磨,将来绝对差不了。   纪时一边听着老师讲话,一边觉得他们老师对他的滤镜也挺厚的。   “数学老师一直很喜欢你吧?”曾泰然小声在纪时耳边嘀咕,周伟乐听到他的话凑过来:“有哪个老师不喜欢纪时?”   英语老师就不说了,就算是纪时不太擅长的语文,他的作文还不是经常被语文老师拎出来当范文,天赋这种东西都是相对的,有人有有人没有,这很正常,可学生对学习的态度才是老师欣赏的。   纪时物理化学两门成绩不好的时候,也没见张老师和老驴不喜欢他。   主要是纪时在这两科上花的时间和精力老师们都看得见,加上他后来一点一点提上来的成绩,又有哪个老师会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纪时被夸得脸有些发红:“你们能不能等老师走了之后再夸我?”   “不行。”曾泰然拿杯子和纪时碰了碰,“因为我也喜欢纪时时。”   “因为你是个变态。”黄雅琼瞅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   纪时喝了一口可乐,这家酒店的菜味道还挺不错的,价格也不算贵,毕竟和后世动辄千元一桌的酒店比起来,他们每个人只出了50块钱,而且菜量也还算不错。   “纪时,你什么时候开学?”姚蒙问。   “让9月初去报道,我估计8月底就会去京市吧。”   “一想到军训我就头疼。”黄雅琼叹了口气,“人为什么要军训?”   “猪不用军训,你愿意当猪吗?”曾泰然嘴贱地补了一句,被黄雅琼隔着座位抽了一顿。   大家的开学时间都差不多,都是9月初,其他几个人离得都近,像姚蒙家里有车,可以直接开车去海市报道,纪时就稍稍麻烦一点,得坐火车,他不得不怀念未来有高铁的日子,坐起来又快又舒服。   他也确实很期待去京市的生活。   上辈子他的活动范围基本在南方,京市基本没去过,那里毕竟是首都,他对这个城市还是有很美好的想象的。   当然,他只是期待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生活罢了,如果他今年高考没有去京市,而是考去金陵的话,他一样会充满期待。   更好的生活、更幸福的生活——这就是他重生以来所期待的东西,现在已经实现一小部分了。   他也不期待自己会有多成功,那种经常出现在新闻头条的人物、行业的引领者……京大确实有不少这样的学生,但纪时骨子里还是更适应安稳宁静的生活,那么,他只要满足自己的想法,那样去平静生活就可以了。   在这一点上,纪时是很容易满足的。   午餐结束之后,大家拉着任课老师们一起合影,老驴这人平时是凶巴巴的,可到了合影的时候,他俨然成了最受欢迎的老师,被拉着拍了不少照片,纪时他们也和所有老师一起拍了一张大合照,再单独拍了一张。   老驴和其他老师离开得很早,他们也知道要给学生们留空间,不过离开之前,他还是嘱咐他们注意安全,别玩着玩着心就野了。   “我现在才发现,老驴这人其实挺??嗦的。”曾泰然一本正经道,“我明明记得他以前话挺少的。”   “上课的时候当然要维持高冷形象了,不然像你这样的,他能管住吗?”   “我怎么了?”曾泰然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我只是一个可爱的人罢了。”   就连一向不爱吐槽人的纪时都忍不住反胃了:“我晚饭都吃不下了。”   “我明天的晚饭都吃不下了。”   老驴离开之后,他们班同学也开始互相合影,纪时他们几个人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不得不说,在拍照的时候,纪时也体会到了一种差异感——他们班是有几个同学关系不好的,上学的时候还能维持基本的和谐,可一旦毕业,他们甚至连话都不会说,更不用说互相拍合照了。   不过放在他身上也一样,他和葛亮就没有说一句话。   高三换座位之后,他的活动范围就和葛亮之间没有任何关联了,平时在教室里遇见了也不会打招呼。   但他知道葛亮这次高考的成绩很不怎么样,在他们班是倒数不说,两门选修的成绩也差,对方二本线没过,要么花钱上三本,要么只能复读。   一般来说,他们班同学不会选去大专。   三本的机会毕竟稍微多一些,现在大专已经不值钱了,不少工作也开始要求本科学历,与其去大专,家长们宁愿多花点钱送孩子去本科。   所以聚餐的时候,葛亮全程阴沉着脸,心情看着就特别差,当然,自从之前被叫过家长之后,他在11班的状态就一直没好过,纪时后面没和对方有交集所以也没再关注。   毕竟他和葛亮的相处不算愉快。   从某种程度上说,葛亮是让他认清了人类本性的一个人。   11班这次二本线以下的学生人数很少,可能就三四个人,在普通班里算是比较少的,当然,具体成绩他们也不清楚,学校的红榜贴起来总是很漂亮的。   但那与他无关了。   从决定好好学习的那一刻起,纪时就抛开了上辈子的自己,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上辈子的遗憾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也不会记恨葛亮,也不会因为对方考砸了而开心。   他相信葛亮将来也会后悔的,和上辈子的他一样。 第167章 日常 平平淡淡的日常   “纪时你是不是又高了点?”曾泰然眯着眼睛检查拍照的细节,他把相机带了过来,过会回家要传到电脑上发给其他人,这会他看照片的时候发现,纪时感觉又长高了点。   他俩是同桌,身高应该差不多,可眼瞅着高三这一年纪时身高上来了,拍照的时候体现得特别明显。   “有什么增高秘诀不?”曾泰然问。   “多干活,多动脑?”纪时也不确定,“吃得比较健康?”   他的个子其实也还好,毕竟他爸妈个子在那里,能长到现在这个身高已经是战胜了基因了,但不得不说,他爷爷奶奶个头都不低,舅舅个子也高,只能说在他爸妈那里出现了基因变异。   “你别骗我。”曾泰然捧着手机,先把刚刚用手机拍的照片存进了QQ空间里,现在人人网和微博还没在他们这一片流行起来,大家经常在QQ空间里发说说和照片,比较讲究的会把空间装扮得特别漂亮,还配了歌,再加几句忧郁的火星文,那就是最炫的网络弄潮儿。   曾泰然就比较热衷玩这个,毕业之后,纪时一刷空间都能看到他发的各种图片和文字,他还为了空间买了QQ空间的会员,让纪时觉得他真的是大户人家。   反正纪时是不会花钱买那些的。   一刷空间,果然曾泰然已经更新了,发了今天班级聚会的照片,不过一会儿,他的说说下面就全是点赞和评论了,果然毕业之后大家都很闲。   当然,发的也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他们班其他同学,纪时看到的都挨个点了个赞。   他QQ好友加得不少,有一部分是高一高二因为葛亮认识的人,高三之后基本就是他们班同学了,周末和晚自习的时候会有同学来问他题目。   纪时之所以每个说说都点赞,是因为他平时不玩空间的行为被他们班同学一致认为是学霸的高冷。   ……纪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高冷。   但事实上,从他高考考了Z县第一之后,在其他人眼里,他已经自带学霸光环,曾泰然他们天天和他相处惯了还好,至于其他人——   纪时就是他们眼中热爱学习到癫狂级别的人物,他在食堂摔了一跤的事在Z中学生群体中广为流传,现在提到纪时为什么能考京大,答案都是——你有人家那种精神你也行!   纪时:“……”   他没有,别瞎说啊。   总而言之,为了力证自己不高冷没精神只是个普通人,纪时也是很拼的。   ……   班级的同学聚会结束之后,大家都约着各自处得好的同学一起继续玩,曾泰然提议去网吧,可惜毕业之后大家对去网吧的兴趣骤然降低,黄雅琼周伟乐家里都有电脑,这个暑假压根没人限制他们玩,都玩腻了。   他们最终决定奔向体育馆。   曾泰然、黄雅琼和周伟乐都骑了电瓶车来,刚好够坐,纪时原本和曾泰然坐一辆的,结果一屁股下去车速就慢了,过会连动都懒得动了。   纪时先发制人:“曾泰然你这个暑假到底胖了多少?”   曾泰然:“……压在后面的是你才对吧?”   没办法,纪时只能和黄雅琼坐一辆车,他在前面骑,黄雅琼坐在后面,曾泰然一个人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先回去拿了球拍再往体育馆拐。   之前他们出去玩都是走路去的,突然骑车还挺有意思。Z中不禁止学生上下课骑电瓶车,但出于安全考虑,不少家长依然坚持接送,所以这会虽然骑着车,车技最好的居然还是纪时。   曾泰然自吹运动细胞最发达,车是骑得最烂的一个,其他人都到了,他才晃晃悠悠骑到了路口拐角,还要再过一个红绿灯才到。   “最近有不少人去学驾照了,你们打算去吗?”周伟乐问,“还是等明年再回来学?”   “我还没满18周岁,身份证上。”纪时的实际年龄已经满了18周岁,身份证不准,报考驾照要按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计算。   纪时挺抗拒这个事的,他爸妈问他要不要去学驾照的时候他也没考虑,一是他方向感太差了,左右不分,二是他现在还没恢复不晕车的状态,说到车都提不起劲,更不用说特意去学了。   “我打算去。”曾泰然道,“估计后面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自在了。”   暑假大家虽然都想着玩,可不管是纪时还是姚蒙他们都没想过一路玩下去,好歹他们要去的学校都挺不错的,回头进了大学跟不上该怎么办?   从这个角度考虑,他们都挺理性的。   体育馆平时没人来,暑假里就热闹了,篮球场和羽毛球场上都是人,他们提着羽毛球包进去排队,等在打的人休息的时候排进去。   “人还挺多。”周伟乐扔了一罐可乐给纪时,“冰镇过的,慢点开,别炸了。”   纪时伸手接过。   羽毛球场边上都是木地板,可以直接坐在地上,纪时正在喝饮料,对面球场上打球的男生朝他看了一眼,然后跑了过来:“纪时,你也来打球?”   纪时记得对方好像是2班的,2班人太多了,他脸熟的不少,但纪时可以自夸2班认识他的人比他认识2班的人要多。   今年Z县的第一名不是出自强化班,据说两个强化班都挺没面子的,可没面子也没办法,谁让两个班加起来都没人考得过纪时。   Z中今年4个清京,强化班占了一半,纪时和另一个文科班的女生都属于普通班,从某种程度上说,那个女生更厉害,因为文科班的受重视程度远不如理科班,学校那边都没期待文科班能出个清京。   对方不仅分数不低,在地级市文科生里排名也在第2名,实力超强,不过纪时看了一下对方的分数,对方的语文分其实和纪时差不多,还要低一点,主要是数学分数在文科生里遥遥领先。   这一届高考的形势就是得数学者得天下,语文和英语根本拉不开差距,不夸张地说,数学统一卷分数能上110,基本就够得到一本线了。   2班也是几个同学一起约着来体育馆打球的,因为纪时是熟人,他们就给纪时几人让出了位置,巧合的是,其中一个人和姚蒙一样上了海大,两人还选的同一个学院。   曾泰然一上球场就立刻气势汹汹,抽起球来猛得不行,周伟乐接了他几个球就忍不住吐槽:“你在家是不是都没活动过腿脚?”   “我天天出去跑步。”曾泰然笑道,“一看你就根本没锻炼。”   “纪时绝对还不如我。”   莫名被提到,纪时伸出手指指着姚蒙:“我怀疑姚蒙平时锻炼不如我多。”   “来比比看啊。”姚蒙本来还在和2班那个男生交流,一听纪时的话直接站起身,让曾泰然和周伟乐让位,他要和纪时对局。   事实证明,纪时果然是几个人里球技最菜的,连黄雅琼都不如,黄雅琼平时看起来还挺文弱,结果打起球来居然也是刚猛型的,纪时被毫不留情地嘲笑了。   “你去年参加运动会不还跑挺快吗?”周伟乐问,“怎么打球这么菜?”   “我怎么知道?”纪时停下来喘气,“可能我身体里猴子的细胞少一点,人类的细胞多一点吧?”   周伟乐拍拍曾泰然的肩膀:“纪时骂你。”   “他太菜了,我不屑于和他讲话。”曾泰然也停下来,把位置让给2班那两个人,“体育馆比我想象中热闹不少,之前刚建的时候,大家都说是面子工程。”   “暑假人比较多吧,平时都不见人。”黄雅琼道,“别说体育馆了,就是步行街到附中那一段,路上都是一边吃雪糕一边闲逛的学生。”   能出去旅游的毕竟还是少数人,现在网络还不发达,对于所谓的景点也只有固有的印象,不像后世到处都是网红景点。   去不了外面,在本地闲逛闲逛也是挺好的。   纪时和姚蒙他们一起打着球,打累了就在旁边打游戏,别的玩不了,玩玩最简单的游戏还是可以的。   打完球,和2班几个男生告别,纪时他们又跑去了新华书店。   他手头的零花钱数量不少,得益于县里发的那笔奖金,他的小金库相当充裕,不过纪时对买衣服这些兴趣不大,他本来想买台电脑的,但是县城这边的电脑城不太正规,加上家里还没装宽带,他打算开学了之后再到京市去看看。   那逛书店就成了纪时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了。   高三这一整年他都没觉得县城的新华书店小,反正他挑来挑去都集中在教辅区,基本不会去楼下逛小说杂志一类的,但现在才在楼下逛了一会,纪时就觉得书店太小了,小说区里青春言情比较多,杂志也基本是休闲杂志,能让他下手买的书太少了。   他肯定不会原价在书店里买一本青春小说的,有些书看过了一遍他就不想看第二遍。   不过书这种东西也是多多益善,纪时挑了几本看上去很有趣的书,决定带回去这个暑假看完。   他爸已经同意把家里的房子给建起来了,要给纪时留一个大点的房间,纪时申请了一个大书柜,到时候把自己舍不得扔的书都放进去。   “你真的很喜欢买书。”黄雅琼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都不如纪时,关键是纪时看书的时候特别专注,那份沉浸感和投入感是她很难做到的。   纪时确实是很厉害。   结完帐,剩下的时间就很短了,纪时和姚蒙他们一起在附近的小吃摊买了点吃的,到了这个点小吃摊就都出来了,每个小摊前面都排了不少人。   “纪时,25号记得空出来。”黄雅琼提醒纪时,“我爸妈要给我办升学宴,你们都得来。”   “我家应该也差不多是那个时间,听我通知。”周伟乐笑眯眯道,“到时候你们都住我家。”   “我家就不一定了,得看我爸妈有没有空回来。”姚蒙也很无奈,“要是他们没空的话,我请你们吃一顿。”   “那我要吃最贵的!”曾泰然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最积极,他家也是要办的,不过日期还没确定。   纪时扛着一袋子书,坐着周伟乐的电瓶车去了中巴站,他来的时间很巧,只差一点车子就要开了,不过也确实是晚了,因为车上其他人已经坐上了,纪时是被周伟乐硬推上去的。   推完了周伟乐还挺高兴:“幸亏我身材壮。”   “走了。”纪时冲他挥挥手。   “到了在群里发个消息。”等车子发动了,周伟乐才调转电瓶车的车头,慢慢骑回了家。 第168章 聚会前 日常日常日常   回家之后,日头一天热过一天,纪时的生活倒是很规律,他给自己制定了学习时间,但又不像高三那么紧绷,而是尽量让自己以一种松弛的状态去学习。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做的。   但不得不说,他最近在家确实挺受亲戚邻居家们的小孩欢迎,就算不找他补课的也非得来他家里参观一下,俨然纪时已经成了十里八乡最知名的人物之一。   纪爸纪妈最近到了最忙的时候,纪时高三这一年家里的甜叶菊长得比以前少,可卖完西瓜之后再忙甜叶菊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纪时在家是负责干后勤的那个,纪爸纪妈出门干活,他淘米洗碗外加打扫卫生,但他也会抽空看看书,之前在新华书店买的书已经被他看得差不多了。   暑假这段时间,曾泰然周伟乐他们经常叫纪时去县里玩,其实就是打打球压压马路,有时候也会去图书馆溜达一圈,姚蒙在海市和Z县之间来回,他回来之后也会约纪时他们一起。   姚蒙在海市的好处是,他可以给纪时代购本科期间的专业资料,他自己在交大,但是帮忙给纪时带了海大、交大和另外一所顶校的书,纪时自己去看的话真觉得像天书一样,不过他心态很放松,就是抱着学习的想法去看的,不功利,所以看起书来也没那么累。   他自己觉得这种生活状态挺棒的,可在纪爸纪妈眼里,这样就有些委屈纪时了。   高考结束之后,不少家长都承诺给孩子买这个那个,或者带出去玩一趟,纪时偏偏什么都不要,纪爸觉得给他买身名牌衣服也行,可纪时除了往家里捧书之外似乎什么都没买。   纪时以前心思都在这上面的时候纪爸纪妈心里担心,可纪时心思不在上面了,他们又开始担心了,总觉得孩子懂事过头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觉得,纪时也该像同龄人一样活泼。   纪时最近经常被催着,夏天他们这搞了一个戏剧下乡的活动,他被催着去看了,他爸还找邻居带他去海里玩了一趟,摸了点泥螺和小黄鱼回来,纪时觉得这个挺有意思,他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发到群里,曾泰然嗷嗷叫着他也想去。   纪时回复他:“嘿嘿嘿,这就是农村生活的快乐。”   不过暑假一天天地过去,在家待久了确实很无聊了,天最热的时候也没人愿意出门玩,纪时就天天瘫在躺椅上当咸鱼,看看专业书,一次次被难倒但又一次次奋起。   到了7月20几号,黄雅琼和周伟乐果然都办了升学宴,黄雅琼家里的简单一点,但也是找了Z县一家不错的酒店办的,周伟乐家的就有点夸张了,去之前纪时都不知道他家居然是这种浮夸的风格。   就……安排了主持人加献唱限跳,还有朋友送祝福歌的环节。   作为一个真正的麦霸兼音痴,纪时挺乐意在KTV里唱的,但在周伟乐家长辈们饱含温柔的视线中,他实在一个词也唱不上去。   周伟乐全程“…………”的表情。   纪时认识他这么久,从来不知道他的脸居然也可以拉(——)这么长,他们几个人在旁边都快笑疯了,特别是从主持人开始说“让我们祝贺我们的小才子周伟乐顺利考入金陵航空航天大学”那一句开始,周伟乐脸都僵了。   不得不说,他们这些90后实在是适应不了60、70后的play。   只能在主持人说台词的时候疯狂起哄,在下面喊得巨起劲,尤其是曾泰然,嘴巴张得能吞下一颗鸡蛋,最后被周伟乐拽着登台献唱。   曾泰然强烈挣扎:“我不去!”   死也不去!   可惜纪时和姚蒙在后面疯狂推他,连黄雅琼也来搭了把手,最后在主持人“欢迎伟乐的好朋友登台为他献唱一首”的介绍声中,曾泰然的脸拉得也和周伟乐差不多长。   纪时他们是专职起哄家,鼓掌叫好一路没停。   曾泰然的脸红得和猴屁股有一拼,在他们这个小群体里,他已经属于非常社交达人的那一类了,但是这个场面依旧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周伟乐一脸绝望:“别问我,这是我爸妈搞的。”   纪时他们不禁投过去同情的目光,纪时也不由告诉自己,一定记得让他爸妈千万别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纯吃饭就行了。   他可不想像周伟乐一样悲惨,刚刚黄雅琼还用手机给他录像了,想必过段时间就有不少人知道他是“小才子”了。   周伟乐:“可以想象吗?小才子的高考语文才上了110,你们谁的语文不比我多?”   纪时和姚蒙这两个分数贼高的就不说了,黄雅琼和曾泰然都是语文相对更强的选手,就他语文那么菜还一口一个小才子,周伟乐都想吐血了。   ……   纪时家的升学宴一直等到7月末才办。   其实家里的甜叶菊到那会还没有完全忙完,但田里的基本已经收上来了,就等晒干之后塞进大包里卖了。   主要是纪爸纪妈也不想再拖了,再拖都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他们要确定请谁,之前招呼过的邻居是要请的,纪时的同学和老师,家里的亲戚朋友……这么算的话,规模绝对不会小。   纪时联系了老驴和其他老师,老师们无一例外地都拒绝了。   以班级名义举办的活动老师们还会参加一下,可私人的就不会了,Z中的老师们在这方面还是很注意的。   纪爸纪妈也邀请了纪时初中时候的老师,因为就在本镇,他们和初中老师都挺熟悉的。   纪时顺便给小伙伴们发了信息。   “安排,现在就安排!”曾泰然回得最快,“去你家那能下河摸鱼吗?”   “钓鱼还是可以的,摸鱼有点难。”纪时回他,“河里可能会有药水瓶,还有玻璃渣子之类的,建议你别下去。”   “有蛇吗?”黄雅琼接着问。   “……有。”他们家附近的河里是真有蛇的,纪时也怕那种软体生物,可钓鱼的时候难免会遇上几条,他就当看不见。   黄雅琼:“那我建议曾泰然下河去摸鱼,我就在旁边看好了。”   “你的良心有点坏了,过分了。”   纪时还得想想人来了之后怎么安排,他们家这边确实没什么可玩的,最多就是钓个鱼,干脆把他们带去田里义务劳动吧,这样挺好。   “我发现你的良心也挺坏的,纪时时。”曾泰然吐槽道,“这才过了多少天,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了。”   但他们这个暑假确实也挺无聊的,高考之前给暑假制定了那么多的计划,要去学什么玩什么,最后反而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反而像一下子丧失目标了似的,生活还不如高三的时候多姿多彩。   那会儿他们偷偷去网吧,不管里头香烟味飘得多厉害都不嫌弃,可现在,电视随便看,电脑随便玩,他们却宁可从早上睡到晚上。   姚蒙和纪时可能是他们几个人里最自如的,因为这俩人都在看书,偶尔还会在群里交流一下学习心得,论对学习的态度,他们是绝对比不过这两人的。   ……   纪爸纪妈找了帮厨,准备了足够多的桌子和材料,曾泰然姚蒙他们是男孩子可以住在这边,像黄雅琼是女生,他们就得安排车子把人送回家,加上要通知亲戚朋友们,还有酒水香烟这些,纪时不用愁,他们都挺烦的,提前一周就在琢磨了。   纪爸真想过找人来唱戏的,纪时听说了之后赶紧让他打消念头。   他还是要面子的,好歹他才嘲笑过周伟乐,要是他爸妈也找个“小才子”,以纪时的社死程度,他可能要一个月都不想见人了。   纪时也不知道这股风气是被谁带起来的,就拿建房这件事举例子,他们村家家户户都在建,可后建的就卯着劲非得比前面建的豪华气派。   办席也是,以前是自家办自家的,现在都是找帮厨,这样也可以理解,毕竟省得自家麻烦,帮厨自己带灶具碗筷和桌椅,他们只要把菜买好了,出一些帮厨费就行。   可找人来表演这种事也兴起了,不仅要演,还要比,找镇上的不行,还有不少人找的是县里的团队,唱得……不能说难听,只能说和他们90后的审美毫不相干。   纪爸主要考虑到热闹,他也不想来吃席的人说他太抠,连表演都舍不得准备。   可纪时的抗议也觉得没有闹着玩的意思:“人家有钱人家办,咱们家又没钱,办什么办?”   纪爸屈服了。   他是挺好面子的,可今年夏天纪时已经帮他赚了太多太多面子,他确实没必要再在这种事情上折腾,折腾起来人也累。   姚蒙他们搭最早的中巴车到了镇上,纪时骑着他爸妈的三轮车去接的,这几个人人生中坐三轮车的经验不多,在后面也不肯坐稳,一直在闹腾着晃来晃去,纪时三轮车都差点没骑稳。   骑三轮车毕竟还是要点技术的。   一趟车本来骑个十几分钟就能到,纪时差不多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纪爸还以为他们出了什么状况,主要原因是——车子刚过镇政府门口的桥,曾泰然就说想骑三轮车,纪时让他给骑了,结果他一上车就直接发动了,直接把纪时扔在了原地。   对了,他们还非得去纪时的小学和初中去参观,被保安拦着根本进不去,只能在学校门口看了几眼。   曾泰然骑过了,周伟乐和姚蒙也要骑,连黄雅琼也跃跃欲试,纪时只能感慨,这一看就是城里人,见着什么都好奇。   “我小时候也在镇上上学的好吗?”周伟乐抗议道,“只有曾泰然是纯正城里人。”   曾泰然:“一位名人曾经说过……”   “说过什么?”   “我的爷爷是个老农民……”   “赶紧闭嘴吧你!”“都毕业了我为什么还要受这句话的折磨?”   其实Z县这边没什么县城人和农村人的区别,Z县是农业大县,底下乡镇不管是搞工业的还是农业的收入都不算低,县城里除了医院学校政府收入比较高之外,在厂里上班的居民也不富裕,日子反而过得不如农村人自在。   而且在县城安家的基本也是各个乡镇过去的,纯正的县城人真的不多。   就这样,等一行人都尝试过三轮车、并且把路线开成各种弯曲形状之后,纪时终于重新掌握了车龙头,他喊了一声“卖猪喽”,就在小伙伴们拍着三轮车的响声中慢悠悠地往家骑了。 第169章 出发 去京市   纪时的升学宴并不是他们这一片办得最豪华的,但有京大学子和Z县高考第一的光环在,他这一天一直在被夸。   纪爸领着他给亲戚朋友们敬酒,其实他根本不会喝酒,只能倒了点可乐装样子,有纪爸在前面挡着,他全程装羞涩就行。   曾泰然和周伟乐他们在纪时家玩得可嗨了,纪时家的西瓜虽然下市了,可隔壁镇还有不少西瓜在卖,还有地里的甜瓜和番茄,加上二姑父他们从海里带回来的海鲜,至少在口腹之欲上,他们觉得纪时家要比自己家更好。   纪时:“……”   反正每个人都觉得别人家更好。   他们初中门口的横幅也变成了“恭喜我校2007级毕业生纪时被京大录取”的字样,纪时为此也被姚蒙他们嘲笑了,总之他们见面不是你嘲他就是他嘲你,一天天的嘴巴根本闲不下来,就很欠揍。   等暑假过完了一半,到8月份的时候,纪时也该考虑去学校的事了。   考虑到北方冷,纪妈这个时候就找弹棉花的人家帮纪时弹了两床10斤重的被子,等纪时去学校的时候一起提着去。   纪时本来是不想买衣服的,反正到了学校肯定有校服和系服,可纪妈这次说什么也不听他的了,硬是扯着他去县里专卖店买耐克和阿迪,纪时硬是推了半天,最后换成了安踏和361度。   纪时现在已经没有那种虚荣心了,再说他心里很明白,去了京市那种地方,穿着耐克阿迪别人就会高看他一眼吗?根本不可能的。   去京市的火车票也要提前买,现在能买的只有T字头的156号列车,头一天晚上从Z县坐火车,第二天早上到京市,纪时还属于运气不错的,好歹Z县有直达火车,像一些外省的地市Z县这边根本不通,还得转火车才能到。   当然,现在买火车票也很麻烦,必须提前去火车站排队才行,到了买票的那天,火车站的人能从里面排到外面排一大圈,等上几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   队伍是纪时和纪爸一起去排的,好在Z县这边去京市发展的人不算多,麻烦虽麻烦了点,他们俩还是买到了票,纪时靠准考证能打折,把坐票的钱抵了一半,他买的是卧铺票,价格贵一些,但他实在怕坐长途,累不说,两腿根本舒展不开。   而且Z县到京市正好是晚上的车程,睡着人也更舒服些。   等到了8月下旬,纪时基本都在做去京市的准备工作了,他打算提前4天过去,先去学校那边安顿下来,再带他爸四处逛一逛。   他爸这辈人对京市特别有执念,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特别期待。   “你这么快都要去报道了?”周伟乐道,“我还打算在家拖一拖。”   “你在省内无所谓,省外的稍微去早点,熟悉熟悉情况也行。”黄雅琼道,“我爸妈也打算提前去,他们想去那边旅游,逛逛西湖,看看雷峰塔。”   “大城市就是好啊。”   周伟乐的感慨引起了其他人的鄙视:“金陵难道不是大城市吗?”   纪时也是这样的计划。   不过临出发之前,他看着自己的东西犯了难,虽说走之前他叮嘱过他妈,能在京市买的在那边直接买就行了,可他妈还是给他准备了一堆东西,别的不说,那两床被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带。   “寄邮件吧。”纪时说。   现在淘宝还没兴起,快递行业不算发达,不过用邮政寄快递也是一样的,就是价格稍微贵了点。   “地址呢?”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又犯了难。   纪时估计京市那边有暖气,应该用不着两床10斤以上的被子,可不带也不行,纪妈觉得生活用品可以买,被子最好还是自家的比较好,就这样,父子俩一路扛着被子到了车站,再拎着东西去候车室等。   纪爸特别担心错过火车,提前一个小时就在车站里等了。   Z县的火车站如今还是一个破旧的小站,不像之后改造了高铁站也通了高铁,候车室在二楼,连电梯也没有,得一级一个台阶爬上去,纪时拎着箱子和包,他爸提着被子,父子俩这样的组合在这间车站里一点也不突兀,多的是这样的学生和家长配置。   幸亏他俩来得早,来的时候前一半火车发车,哗啦啦上去一大堆人,他们才顺顺当当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纪时在候车室里无聊得都快打哈欠了,等了好久,车子终于快进站了,起身的人把他吓了一跳,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全都挤在那里,但是入口那边特别窄,稍不注意就会被挤到边上。   “车票你拿好了,千万别弄丢了。”纪爸提醒了纪时一声,“东西也别忘了,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也要看了。”   这班车经过彭城和津门,去津门和京市的学生更多,因为彭城毕竟属省内,可选择的班次多,没必要非挤这班半夜才到的,实在不行坐汽车去也行。   Z县这边去津门上学的甚至比去京市的还少,纪爸和纪时好不容易挤上车,好在卧铺人没有硬座那么多,他的行李还有空地方可以放,如果是硬座,恐怕行李都只能放在座位下面了。   刚进火车就是一股泡面味,车子晃起来的时候甚至比坐中巴车还难受,纪时捂着鼻子在里面待了一会儿,终于慢慢适应了里面的空气。   他们是提前吃了早晚饭出门的,可纪爸还是带了泡面和八宝粥,防止夜里饿,把东西铺好坐上座位,纪时先麻溜地爬上了中铺,说实话确实有点窄,腿脚伸不开,他爸就让他先在下铺坐一会,他俩一人买到了一张下铺,运气真的是很好。   纪时以前坐火车也是买上铺和中铺的多,就算偶尔抢到了下铺,偶尔也会被人问能不能换座位,不过好在他长了张黑脸,又是男生,这种情况在他身上发生的不多,但女生就会经常被找,纪时见过不止一次了。   火车上的奇人奇事还是挺多的,纪时见过最神奇的一个就是奶奶带着孙子要下铺的女生换座位,人家没给换,结果被嘀咕了一路,孙子吃东西的碎屑都撒到下铺的头发上,还被奶奶一直威胁“你再这样阿姨要打你了”,可人家女孩子明明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纪时和他爸一起还挺舒坦的,他爸在下铺,两人正好是对面的下铺,他爸可以帮他看着东西。   纪时靠着墙玩着手机,他爸提醒他:“你少玩一会,电还得撑着明天到京市呢。”   他只能把书拿出来看,可看到一半他爸又嘀咕了:“火车上光线多暗,你别看书了,别到时候要戴眼镜,你脸本来就不白,戴了眼镜更难看。”   纪时:“……”   他不知道他爸还是个颜控,要求有点高了。   好在他把mp3也带上了,干脆就听歌好了。   父子两人的对话被对面下铺的乘客听见,对方也是带着小孩坐这班车:“你们家也是今年高考的学生吧?考的京市的大学?我们也是去京市,正好先逛一逛。”   “对。”纪爸笑了笑。   对面家长也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考的什么学校啊?”   纪时不由暗暗嘀咕,毕业生的家长们都差不多,逢人就问孩子考了什么学校,不过今年夏天纪爸在这一点上是无敌的,他一点也不怕说纪时的学校,相反,他相当自豪。   能坐这班车的、能去京市的学生学校都不会太差,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分数低的没必要跑京市那么远,只有分数高的才会往京市那边奔。   纪爸现在回答这个问题就很从容了:“他今年考得还不错,分数挺好的。”   虽然纪时长得不太像学霸那一型的,一点也不文弱书生。   “哪个学校?”对方也很好奇。   “就……那个京大。”   “……那确实是好学校,真了不起。”   京大在苏省一个省也就招了那么多学生,能进去的都是全省数得上号的,这节车厢坐了不少学生,可京大毕竟是京大,这个招牌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纪时又一次变得很受瞩目,好在火车的路程也就几个小时,他被他爸介绍过一次之后就一直在中铺待着没下来过,听听歌听听英语,虽说高考已经结束了两个多月,他总不能把之前会的东西忘光了。   大学也是要考四六级的。   纪时表示,尽量装咸鱼更好。   可能要到京大之后他才会又变成一个平凡人,进入他高三这一年最熟悉的状态,纪时开始理解那些高考状元在进入清大或者京大之后为什么会不适应了,因为他们一直光环加身,还不适应自己成为一个平凡人的生活,而且在学校和走出学校是两种完全割裂的状态,在学校里他们可能被繁重的课业和身边一个个出色的天才所压迫,可回到家里,他又是众人眼中那个光芒万丈的状元,别人对他的期待值要比一般人高太多。   纪时当平凡人的日子要久得多,他打算大学这四年普普通通地度过。   火车一路疾驰着,天色越来越暗了,纪时掀开窗帘往外看,什么也看清楚,只能看到一点闪烁着的灯火。   他有些困了,打着瞌睡慢慢就睡着了。   在火车上睡毕竟不安稳,纪时一夜醒了几次,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他也睡不着了,下床洗了把脸。   外面温度不低,火车里却冷得不行,纪时打开手机刷了会QQ,只看到曾泰然耍宝的照片。   纪时决定把他们在京市玩的照片发到群里。 第170章 正文完 正文至此完结   出站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夏天天亮得早,一出站,属于火车站的热闹立刻出现在眼前,纪时和纪爸拿着行李,往前稍一踏步,立刻便淹没在汹涌的人流里。   纪时他们显然不是最早来京市报道的一批学子,下车的人群中也有不少是学生,不过这个点实在是太早了,车站那边并没有人接,父子俩拽着行李去吃了一份早饭。   喝了口热乎乎的粥,两人都有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早上虽然吃了点泡面和八宝粥,但粥是凉的,配着车厢里独特的气味,身体都有种僵着舒展不开的感觉。   不仅纪时觉得不舒服,纪爸也有点难受。   又在火车站外等了一会儿,两人动身去学校,先坐地铁再坐公交,兜了很久才看到京大那标志性的校门。   到了校门口就简单了,这会儿新生接引工作已经开始,纪时拿着录取通知书去登记,宿舍分配、入校细则……纪时和纪爸两人忙了一会才把宿舍的床铺好,又买了些生活必须品,为了这趟来京市,他和纪爸两人身上都带了足够多的现金,学费和生活费这些倒是已经通过银行打进纪时卡里了,不过纪爸他们一直不太适应用卡,一直用现金比较多。   所以这趟路程纪时倒是睡得安稳,可纪爸惦记着自己衣服口袋里的钱,一直没敢睡太沉,夜里醒来过好几次。   他睡眠本就不如纪时安稳。   纪家睡眠最好的是纪妈,因为纪妈心里不藏事儿,想的东西不多,一天天踏踏实实过着,纪时和纪爸都是偶尔会失眠,但重回高三这一趟,纪时的失眠状况大大改善,主要是他一天给自己安排了充足的学习时间,书看得差不多了自然就没心思失眠了。   “爸,我给你在校门口拍张照片。”   “该让你妈一起来的,我俩一起在学校门口拍张照多好。”纪爸捶了捶大腿,还在家的时候他是喊着纪妈一起来的,可纪妈嫌远,她不乐意往大城市奔,加上家里还有活儿在那边,来京市家里有什么事都来不及解决。   但纪时知道还有另一个原因,他妈舍不得钱,来趟京市两个人的路费要花钱,吃饭要花钱,住酒店要花钱,为了来一趟京市,纪爸去县里买了一身新衣服,纪妈自己是不愿意花这个钱的,加上下半年家里要建房,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太多。   虽然有纪时的奖金在那边,可以纪爸纪妈两人的想法,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花这笔钱的,纪妈甚至想过把这笔钱当他们欠纪时的,等他们手头不紧了就把钱还给纪时。   主要是大学这四年很关键,不管纪时将来继续读书还是出来工作,有一笔钱傍身总是好的,他们能力有限,可总想给纪时更好的。   纪时自然不知道他父母的想法,他是很难扭转他爸妈的观念的,不过他已经想好了,大学这四年专注于学习,京市的花花绿绿与他无关,在他设想中,只要没有太多生活必需之外的开支,他的零花钱绝对是够用的。   毕竟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青春期的那些奢侈的想法,最多在嘴馋的时候去买点好吃的而已。   ……   纪时用他的诺基亚给他爸拍了张照片,正对着学校大门,纪爸竖着手指头,露出一口大白牙,他人长得本来就黑,在照片里更黑,显得那口牙特别白。   纪时把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爸看,他爸眯着眼睛瞧了一会:“你这拍得不好看。”   不好看就再来一张,可惜现在手机拍照的清晰度不行,内存也不大,纪时给他爸在校门口拍了几张,又在学校里面拍了几张。   两人在学校食堂吃了第一餐。   纪爸本来还担心纪时会吃不惯京市的饭菜,纪妈给他塞的行李箱里还特意装了一罐海蜇丝,纪时爱吃这个。   结果到学校一看,纪爸真被学校食堂的面积给吓住了,窗口一个接着一个,想吃什么都有,比Z中的食堂可要大太多了,根本不用担心吃不惯,而且这里好歹是京市,堂堂的首都难道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   “也对,这里有好几万人吧?”纪爸嘀咕道,“真大啊。”   “时时你能考到这个学校来我真高兴,你高二排名都掉到班里最后了,我特别替你发愁,想着你将来要是考不上大学该怎么办?好在你自己知道要学,最后来了京市。”   这是纪爸第一次来京市,他们村里有人来过京市,和他们形容这边多漂亮人多有钱,但纪爸不羡慕,因为那些都是来京市打工的,可他这次过来不一样,他是来送孩子上学,他在京大门口拍了照片,还在京大的食堂吃了饭!   这里有最好的学生,也有最好的老师。   身处这些人之中,纪爸其实是有点自卑的,因为人家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其他家长要么看着特别有学问,要么看着有钱,就他是土老冒一个。   可纪时看着一点也不在意,纪爸也就坦然了。   别的不说,就他们镇上比他光鲜亮丽的人就有不知多少,可他们能堂堂正正进京大的大门吗?   不行的,这是他的孩子为他争的荣耀。   纪时听完他爸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他爸一直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个,可能今天是来学校所以有感而发吧。   上辈子他爸也没提过这一段,哪怕他的成绩烂得不行最后只能去一所让他们很失望的学校,他都没有说过纪时什么。   那是就是愧疚感的来源。   但现在,在纪时的成绩远远超出他期待的情况下,他爸才提了他的担忧。   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他爸妈才敢把自己想的负面的东西告诉自己,可如果他还是像上辈子一样没考到理想的学校、让他们失望的话,他爸妈恐怕一直都不会说吗?   但不说并不意味着不存在,这一点纪时很清楚。   ……   接下来的几天里,纪时带他爸去爬了长城,纪时一边爬一边喘着粗气,他爸在前面背着包还走得比他快,去了天安门看了升旗,纪爸要求纪时给他把照片拍得巨巨巨大,要和天安门合影,因为“你二姑他们也想来”,要让二姑姑父舅舅他们狠狠羡慕一下。   他们还去了故宫,去了天坛,周边大大小小的景点逛了好几圈。   纪爸舍不得住贵的酒店,纪时强硬了一次,要从自己的零花钱里出,纪爸也就屈服了。   纪时很少看他爸这么开心的样子——或者说,在高三以前,他从没见他爸这么开心过。   但纪时想,如果有选择的话,谁不想让自己过开心的生活呢?   只是现实给的选择太少了,纪爸以前上学的时候学习不算顶尖,但也不是特别差,但纪爷爷那时候不管孩子,奶奶为人又太节省,有好吃的都不许孩子吃,留着家里来客人了给客人吃。   他在学校里连热水都没钱买,只能冬天去结了冰的河里接水洗脸,后来因为英语没考上大学也没钱复读,想当兵又因为身体原因被淘汰,19岁出省打工,又因为个子瘦小被人家嫌弃不出工,回家中途坐火车还和人走散了。   所以他对纪时寄予了厚望,不想他重蹈自己的覆辙。   可惜上辈子的纪时不懂这个道理。   好在现在还有挽救的可能。   纪爸眯着眼睛一张张查看纪时的手机,他拍照没别的要求,就是要纪时把他和几个标志性建筑的合影拍清晰一点,要让人家知道他是来过京市的,要让人家羡慕他。   “我拍得挺好的。”纪时自卖自夸,“还给你把照片调了一下,你看你是不是没那么黑了?”   “那是你爷爷黑,你奶奶也不白,关我什么事?”   纪爸皮肤本身黑,而且他还不能晒,夏天活一干多了就会变得特别黑,黑得发油发亮,一笑更显牙白,只有到冬天才会显得白些,但还是比正常人黑。   现在刚好是暑假结束后不久,家里还有些活儿没干完,纪爸来京市的这几天是硬挤出来的,他回去之后既要忙下半年的活儿,还要准备建房的事情,估计会特别特别忙。   “国庆节你回来吗?”纪爸问纪时。   “可能会回来一趟。”纪时道,“朱老师喊我到初中去说说经验。”   “那是应该去,就是回来一趟也烦。”   纪爸很乐意纪时去初中交流交流,毕竟初中的老师们当时都挺照顾纪时的,而且初中的老师也很负责任,纪时那会儿有点飘,就是被老师们压下去的。   “等我回去了,你记得照顾好自己,这边气候和我们那不一样,你别受凉了。”纪爸又问他,“你手上钱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点,这边东西比家里贵,你该用的地方还是要用,也要多和同学出去吃吃饭,别想着给我们省钱了。”   “知道了,??嗦。”纪时小声嘀咕。   “对其他人我还不??嗦呢?其他人我管他干什么?”纪时一直说着钱够用,可纪爸不听他的,硬是又给他塞了一千块钱。   纪时根本推不动他爸,在给钱这一点上,他爸从来不见少给的,只会多给。   明明家里也没有多少钱,纪时很清楚,他如果不在家的话,他爸妈就是冬瓜汤加丝瓜汤换着喝,冬天就是咸菜和粥,都是自己家的不用花钱的东西。   “你和我妈也买点肉吃吃,别成天吃素菜,一点油水都没有,特别是忙起来的时候更要吃好的。”   “你也??嗦,我能不知道?”   “那你就别抱怨说没肉吃,什么都让我妈买,你自己就没腿不能跑?骑个车去菜场买肉还买不到?”   纪爸被纪时堵住嘴没话说,他总不能说他买什么都容易被骗吧?卖水果的瞒不过纪妈,可总是把坏橘子坏苹果放到网兜下面给他带回去,他还不会还价,人家让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脸上就刻着“冤大头”三个字。   纪时给他爸把东西拿好,难得来一趟京市,纪爸算了又算还是带了些纪念品回去,虽说纪时就在京市这边,让纪时放假带回去也是一样,可他好歹来了,不带点东西就辜负了这一趟。   纪时想他爸迟点回去,可来之前他爸已经把回去的火车票买好了,开学这段时间车票本来也难买,他爸也不想再去京市车站排队,就赶着最早的那班火车回家。   “爸,上车了给我发个信息。”   “这我还能不知道?”趁着还没进站,纪爸又和纪时嘀咕了几句,“你去了京大是好事,这边人家个个都很优秀,你在Z中能考第一,在这边想考第一肯定没什么希望,你就老老实实在里面待着,别东想西想知道吗?”   “知道了。”纪时看了他爸一眼,“我在Z中也没考过几次第一。”   “高考不是第一吗?”听纪时这么谦虚,他爸也不高兴。   目送着他爸进了站,看着他的身影重新没入人潮之中,再等火车发动,他爸给他打电话说自己上车了。   纪时在火车站待了一会,随后坐上地铁,奔向他未来四年即将生活的地方。   对他而言,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一所陌生的学校,却是上辈子的他梦想无法企及的地方。   上辈子网上有个段子,“我在京大等你”,其实是“我在京大1000公里外的XX职业学校等你”。   但这一世,这一个高三,这个18岁,他终于可以说,他来到了京大,在京大等你。   未来或许还会有遗憾,但至少这一年,他是无悔的。 第171章 番外一 大学生活1   纪时把和他爸在京市拍的照片分享到群里,他出发得最早,他在玩的时候曾泰然和黄雅琼也到了西湖省,周伟乐是出发最晚的,他也不坐火车,而是爸妈开车送到金陵去。   看着纪时在群里发的照片,他不禁有些羡慕:“去首都就是好啊,去远点的地方就是好!”   “你放假了来京市找我玩呗。”纪时道,“来一趟也不麻烦。”   “那还不如你顺路来金陵找我,玩够了咱们再一起回家。你国庆回的吧?”   “回的。”   纪时要去初中给学弟学妹们交流经验的事他们都知道,据说许谅和李文也被附中那边邀请了过去,周伟乐和黄雅琼他们初中也是在附中上的,但和许谅他们比成绩就要逊色些,所以附中那边没请他们。   姚蒙也到海市了。   “姚蒙你偶尔也吱一声,每次都是我们话最多。”周伟乐朝姚蒙抗议道,可姚蒙还是过了挺久才回他们消息。   进入大学,大家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天天见面,仔细想想还是挺寂寞的,刚毕业那阵子他们特别不乐意接受这个结果,因为真的舍不得。   这其中既有对高三生活的想念,也有对大学的畏惧,他们很清楚,一旦步入大学,他们的生活就会走向另一个未知的轨道,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许突然从哪天开始他们就不再见面,也许会成为陌生人。   而且因为高中时代曾经相处那么亲近,一旦突然有一天不连续了,想再连起来会比高中时代的普通同学更难。   “你们到学校就会军训吧?”黄雅琼问,“哎,我听学姐说大学军训可累了,去年他们有人军训完脚都长泡了。”   他们在Z中也是经历过军训的,当时还觉得军训挺辛苦的,结果听学长学姐们形容大学的军训,感觉高中军训就是毛毛雨。   “希望我别晕过去。”纪时道,“也别让我参加运动会。”   “数学系嘛……”黄雅琼发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还真说不准。”   京大肯定是有体育冠军的,校运会的时候冠军们估计会出场,但数学系在他们印象中都是那种戴着眼镜的书呆子,纪时过去了说不定都算是猛男了。   纪时:“……别瞎说啊。”   京大宿舍条件不好不坏,反正比Z中的宿舍强,宿舍是上下铺的,纪时的舍友们来自天南海北,哪里的都有,他有两个舍友是东山省壮汉,看个头就比他高出不少。   纪时来学校比较早,所以分配的宿舍在校内属于比较好的那种。   事实证明——军训确实有点苦,纪时已经不记得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捱过军训这件事的,总之,在军训期间,他感觉自己活得凄风苦雨,回宿舍睡觉的时候身上都发馊,头发也算是剪短了,可不管头发还是身上全都是汗,又热又累,恨不能一回宿舍就躺下。   他和曾泰然他们开学之后还会聊天的,可军训期间,纪时连QQ都懒得玩,结果其他几人也和他差不多,等纪时某天下雨好不容易有空发了条消息问“大家都在干嘛”,曾泰然上来回他的第一条是“死了”。   就……生活状态极其相似。   军训结束之后,纪时的大学生活正式开始。   他之前对数学系的判断是正确的,身处这个院系,他只是其中最普通最普通的一个,纪时甚至怀疑自己可能是最差的,身边的同学不少都参加过省赛和国赛,还有去海外参加比赛的,加上京大的数学在国内向来稳居第一,就算在国际上也是知名院系之一。   在教室里讨论的时候,纪时听着身边同学口中讲述着他听不懂的术语,那一瞬间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挫败感。   这种挫败感和高中时候还不太一样,因为那时候纪时对自己的期待值是比较低的,他觉得自己只要能比上辈子强就行了,上到一所一本就很好,就算上不到,只要努力过自己不后悔也行。   可现在,纪时已经把对自己的期待值放低了,但他毕竟身处这样一个平台,他总不能说,我的期待就是考全班倒数第一吧?那也是不行的。   最开始是真的很吃力。   大学时代的同学和高中时候也不一样,遇上麻烦的题目,他以前可以和姚蒙周伟乐他们讨论,再不行也可以和强化班的那些大神们商量,但是现在,因为纪时有时候甚至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没有办法加入到对方的谈话,加上很多天才更习惯那种独立思考的状态,纪时也不想经常去骚扰别人。   那他只能一点点地去积攒努力。   说实话,开学之后不久,纪时就觉得大学的学习比高中更累,高中时候他学物理化学比较吃力,但可以靠英语语文这些科目调剂,大学就不一样了,学的东西更精更专,纪时有时候起床比高中还早,起床之后去湖边看书,可他发现,在京大这个地方,总有人比他起得更早。   好在纪时心态还算不错,他也没想过一定要比别人起床早,他又不是非要和人比这个,他就是想踏踏实实学点东西,至少要跟上正常的学习节奏。   这个时候纪时就不得不感谢自己曾经是个差生,在京大这种地方他必须有作为差生的自觉,不然看着身边一个个都是比自己强比自己牛的家伙,心理真的很容易崩溃。   而且“正常”这个词说起来容易,想要做起来没那么简单。   学习之路是很孤独的,这里没有一个老驴会经常关心他的学习节奏,纪时只能自己去艰难地摸索,去跟上别人,他很清楚,和其他人比起来,他的起步算是很慢的,光是要跟上别人他就要付出数倍的精力。   好在他慢慢适应了,也慢慢跟上了。   他渐渐理解了数学是人类智慧皇冠上最灿烂的明珠这句话,大学对数学的要求和高中时候也是完全不同的。   最开始的时候,纪时跟不上老师的思维,专业课的老师在黑板上讲的什么他都听不懂,有一天他拿着笔记去问一个学长,却被对方很直白地告知什么时候就可以转系这种话。   他知道了天才和凡人之间的差距。   但纪时的骨子里还是有股执拗劲在的,而且他这人很肯钻研,反正他后路在那,就算他现在再听不懂再糟,最糟糕的上辈子他都经历过了。   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崩溃。   而且很奇妙的是,就像高三学化学那样,在某一天,他在思考一道据说很难的定理的时候,脑子里忽然也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很奇妙,他也说不出来那是为什么。   那个状态持续得不算久,但确实让纪时解开了自己头疼了好一阵子的难题,他把答案发给老师的时候,老师在课堂上说,这个题目他们班只有两个人算出来了,纪时就是其中之一。   这件事让纪时坚定了继续学这个专业的信心,他没考虑过转系。   而且他们学院还流传着一句话,只要能在数学系捱过四年顺利毕业,那就是这世间的苦都吃遍了,接下来不管学什么都是一片坦途,学什么能有数学难?不会有的,你说你学某个专业难到想哭?对不起,那是你没学数学。   数学不会就是不会,没有什么介于会与不会之间,也没有糊弄,除了糊弄自己谁也糊弄不了。   ……   大一的国庆假期,纪时和周伟乐在金陵玩了一大圈,姚蒙、曾泰然和黄雅琼也都来了,毕竟这算是他们大一的第一个长假,这会儿课业压力还不是特别大,也不用写论文发期刊,也不用想着未来的出路,所以大家都决定好好玩一玩。   金陵好玩的地方也不少,他们去了夫子庙和老门东,也去了总统府和中山陵,顺路还去金大逛了一圈,在省内的好处就是不管在哪个学校都有同学,不夸张地说,金陵市的所有一本和二本院校都必然有Z中的毕业生就读。   纪时蹭了周伟乐的宿舍住,周伟乐舍友回家了,征得舍友同意之后纪时住了周伟乐的床,周伟乐住了舍友的床。   至于姚蒙,他是土豪本豪,虽然他去海市读书了,可他爸妈已经替他在金陵买了房,用他爸妈的话说,金陵的房子“便宜”,当然,他们买房的原因不全是因为金陵房价便宜,是因为他们在海市已经有房了。   除非姚蒙将来去京市发展,不然在长三角这一片他基本是后续无忧。   这个年代金陵的房子相比后世当然不贵,尤其是未来房价飙升那几年,现在买绝对是赶超通货膨胀的,不过纪时家没有余钱,他暂时也不会考虑买房的事,通过对于未来的先知给父母制造压力这种事他是不会干的。   他现在也不确定自己将来会去哪里。   “我们老师要求还挺严的,大一管得挺多。”周伟乐说,“你们京大那边是什么情况,纪时你最近连QQ好像都不太发了。”   “别的还好,就是压力大。”纪时转而看向姚蒙,“你在交大那边压力也不小吧?”   “都是这样的。”黄雅琼叹了口气,“之江那边也是一样。”   他们这些从小县城奔赴大城市的学生已经切身体会到属于大城市的热度了,身边优秀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和高中的氛围相比,这又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竞争。   但他们都是一群不服输的人,从现在开始追逐也不迟。 第172章 番外二 大学生活2   “今年已经来过金陵了,明年你们不去西湖说不过去吧?”曾泰然道,“我已经把城区那一片逛遍了,明年等你们来去吃好吃的。”   “西湖省有美食吗?”   “……”曾泰然沉默了半晌,“有,我们学校附近一家川菜馆挺好吃的。”   “……”   纪时想了想:“等你们来京市的话,我带你们去吃食堂。”   “纪时你也太敷衍了吧,你比曾泰然还敷衍!”   “我自己成天闷在学校,哪有空吃东西?”难得来一趟金陵,纪时除了给小伙伴们带京市特产外,剩下的就全带的专业书了,就算在周伟乐宿舍休息,他洗漱完了还霸占对方的床看了会数学书。   当然,得益于他捧的书,金航这边的舍管阿姨都没拦他,金航这边假期在校和不在校的学生都不少,省内的基本都回家了,但外省的有不少都留在学校,一是趁着假期在金陵玩一玩,二是回去一趟路费不便宜。   在这个一个月零花钱一千块左右的时候,一趟远一点的火车票价就上百,国庆节还不享受学生证优惠,只有寒暑假才享受。   “你也太拼了。”周伟乐吐槽归吐槽,纪时看书的时候也没打扰他,不仅如此,周伟乐也把自己的英语课本拿出来翻了翻。   他高考英语那关算是过了,但那是补习加上高三这一年全情投入的结果,可到了大学英语还是没放过他,还有四六级。   趁着纪时在,周伟乐把英语课本拿出来,开始练课后的习题。   “我也只有跟你在一块才有心思看书。”周伟乐摇了摇头,“难道是因为你身上有学霸气质?”   纪时眨眨眼:“我认识这么多人,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纪时出去说自己是京大的都没人信,尤其晒了一个军训之后,他脸黑得发亮,就像刚刚?h过油似的。   学霸气质那种东西压根不存在他身上。   周伟乐拆了一袋纪时带的糖葫芦,咬得龇牙咧嘴,纪时带的京市特产也很敷衍,他没时间去买那种很有特色的东西,直接带的稻香村大礼包,里面什么都有,糖葫芦茯苓饼果子之类的,尝起来味道也不是特别好吃,只能算是完成了任务。   不过他的小伙伴们都没有嫌弃他。   他还带了京大的徽章,不过不是给周伟乐他们的,是带给初中的学弟学妹们的,高三那年曾泰然给了他一个金大的徽章,那个徽章真的激励到了纪时,所以他想,京大的徽章对他的学弟学妹们而言或许也是有用的。   至少让他们知道,那里有这么一所学校在,他们有到达那里的可能。   初中的时候纪时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京市,那是一座庞大而遥远的城市,是这个国家的中心,对于他这个在小镇上成长的孩子来说,那里实在是太远了。   是他根本无法抵达的地方。   但他确确实实去了,所以只要敢想还是有可能的。   他们几个人倒是在金陵买了不少特产,盐水鸭和老鹅,各种鸭子,还在夫子庙买了点纪念品,不过他们没敢买太多,因为价格确实不便宜,而且国庆节人真的多炸了,让人怀疑全地球的人都来了金陵。   “那你们明年还是挑个正常的时间去西湖吧,西湖的人比金陵还多。”曾泰然道,“今年开学我家长和黄雅琼她爸一起去西湖了,天,那个人都多得不行,现在的人都这么闲吗?”   “京市也差不多。”纪时问,“你们要来就一起来,不要一个个让我招待。”   “不行,我就一个人去。”曾泰然勾住纪时肩膀,“我要让你放血,别那么抠了纪时时。”   去海市是最简单的,他们可以住在姚蒙家,所以选的时间必然是暑假。   一行人背着东西上了车,好在现在只是国庆假,回家不用扛大包小包,但火车上还是很挤,车票不是一起买的,黄雅琼正好被挤到后排去了,纪时中途和她换了座位,把她放到周伟乐和姚蒙旁边,自己则和一群大爷大妈挤在一起。   不管别人在车上是打牌还是嗑瓜子,纪时照样一脸平静地把课本拿出来看。   “哎,纪时真是学魔啊。”曾泰然小声嘀咕道。   “不然呢?你以为京大的数学系那么好混?全国第一的排名可不是白拿的。”姚蒙道,他在交大学的电子电气,这也是交大相对强势的科目,身边优秀的学生同样很多,所以他一样感受到了压力。   “你们压力应该都挺大的,就我最轻松。”曾泰然耸了耸肩,“谁让你们个个都去了那么好的学校,也不等等我。”   他在大学是比较自在的,说是如鱼得水也不夸张,说实话学校里天马行空有想法的人很多,曾泰然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挺格格不入的,不过他这人适应性特别强,去哪儿都混得开。   从某种程度上说,曾泰然的心态是他们几个人里最强的,在学校里见的奇人轶事多了,曾泰然一般都用四个字概括——尊重、祝福。   “但他也挺乐在其中的。”黄雅琼笑道,“之前他也说过在京大学习很辛苦吧,可现在看,他自己一点也不介意这种辛苦。”   “是啊。”周伟乐跟着点了点头,“他在我宿舍也一样看书的。”   “纪时一直是纪时。”   以他们几个小伙伴的想法,想做到纪时这一步并不容易,可如果他们在大学遇到了为难的题目和考试,一想到纪时在北方一样在奋斗,心情就会瞬间平静下来。   黄雅琼和姚蒙在各自的学校也是很投入学习的那一类,虽然在他们自己眼里并非如此,可在外人眼里,他们绝对是努力派的代表。   “话说,咱们是第一次一起坐火车吧?”黄雅琼突然说道,“是第一次吧?”   “咱们也一起骑过电瓶车和三轮车的。”曾泰然补充了一句。   “放心,你三轮车骑得多烂我还是记得住的。”周伟乐拍拍曾泰然肩膀。   “我吓得当场就跳车了。”连姚蒙也开始吐槽曾泰然的车技了,其实那天他的骑车水平也不怎么样,加上去纪时家那条路一点也不宽,姚蒙直接把车骑成了S路线。   用曾泰然的话说,他考科二S弯肯定一把过。   “这样真的挺好的。”   高三这一年黄雅琼没怎么和女孩子一起玩,处得好的都是男生,一开始他们班还真有人传过她和纪时几人的“绯闻”,可黄雅琼这人坦坦荡荡,她爸妈也没说什么,最后高考成绩出来,说她的那些人全都闭嘴了。   成绩才是回击的最有力证明,黄雅琼的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一直在升,加上她高考报考被之江录取,现在也是其他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至少在她报考理科的时候,她没想过自己可以去之江。   文科好的学生报考了文科,会有人说,学文将来没出路,不如学理工资高,可报了理科又有人说,你又学不过别人,怎么去学了理科呢?不如报文科。   黄雅琼觉得,自己高三这一年去一所本一就差不多了,理科最差的那阵子,她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掉到二本去。   但是现在想想,幸亏她坚持下来了,幸亏她一直没有放弃。   也幸亏……她旁边有一群一个比一个刺激人的家伙,让她高三这一年一点没敢放松,死死地、紧紧地咬住他们,虽说比不上纪时和姚蒙,可她毕竟还是去了一所比自己期待值要高出很多的大学。   那些曾经说她不该选理科的人都闭了嘴。   她真的觉得自己高三这一年过得很好,这样的一年可能一生都不会再有,所以她也格外珍惜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的时光。   刚刚她座位在后面,旁边一个大爷一个大妈一直在挤她,两人不一定是故意的,可腿和胳膊确实占了她不少空间,黄雅琼原本打算忍到下车的,反正金陵到Z县路程也不长。   可纪时估计是上车时候看见了,一来就说要和她换座位。   曾泰然也一样,他俩是一起从之江买车票来金陵的,两人在一排的话,曾泰然绝对是让黄雅琼坐在里面。   她和这群人相处得很愉快,也坚信这份友情会一直持续下去。   火车晃晃悠悠晃了几个小时终于到了站,黄雅琼他们都回家,纪时也从车站出来,准备去坐中巴车。   他打算叫辆三轮车把自己送到中巴站的,结果刚下火车就被周伟乐他爸拦住了,非要送纪时去车站,纪时很不好意思,却被周伟乐硬塞进了车里:“就这么点路又不麻烦,你不想早点到家啊?”   现在Z县这边坐中巴还不方便,但是再过两年,等汽车站和火车站建在一起就好多了,到时候中巴车也会从汽车站那边发车,他只要过个马路就能去坐了。   上了中巴车之后,纪时抱着东西,心情骤然间变得很平静。   有一种从繁华大都市忽然到乡村的安宁感,当然这也是事实,可回家的话,他就不需要体会在学校里感受到的那份压力,不被天才环绕,没有紧迫感,反而可以更加静心地去学习、去思索。   离家的时间越久就越想家,明明去学校也才一个月,纪时却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对县城的感觉也是一样。   高考结束也才三四个月而已,他却有种好像已经结束了整整一年的感觉,县城的风景看起来都好像和高中的时候不一样了,陌生感特别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