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成真少爷后在星际建妖市》作者：肈允相忘鳞
　　简介：
　　鬼市之主酆咎穿到一本星际小说成了一个流落贫民窟几年被家族找回后依旧被嫌弃的真少爷。
　　只因假少爷被穿越者魂穿复兴农业，种出古地球作物征服全星际，顺带联姻太子。
　　而他这个病秧子真少爷则被便宜爹以养病之名发配到鸟不拉屎的荒星。
　　在这个科学的世界不存在妖鬼的设定，前鬼市之主当场自闭，决定在荒星养老咸鱼躺。
　　没有鬼的鬼市没有灵魂。
　　直到时日无多的病美人看见两个酷似牛头马面的鬼蹲在他枯败的后花园下五子棋。
　　酆咎：！！！我活了！
　　*
　　星际暗网上，鬼市横空出世。
　　据说那里无所不有，大到秘宝珍奇，人物秘辛，小到鸡毛掸子，勺子筷子。
　　鬼市出品，必属精品。鬼市摊位，一位难求。
　　孟氏糖水铺，老僵古董店，画皮影楼，鲛绡服饰……
　　白日这里是帝国最繁华的商业街，到了晚上。
　　无数名流大佬鱼跃而入。
　　某元帅：快！上符上阵武器改造，老子弄死那帮异族人
　　某夫人：生发美容套装来十套，回去在老姐妹中炫耀
　　某皇帝：媳妇生气了怎么办？一百万买一个解决方案
　　假病弱真腹黑事业狂病美人攻×臭美娇奢战斗力爆表恋爱脑美人受
　　1.主cp不生子，副cp生子
　　2.感谢走过路过小可爱
　　3.原名《建鬼市》，辛苦小可爱们自动替换一下呀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种田文 星际 基建
　　一句话简介：在星际带领非人类们发家致富
　　立意：打工成为人上人


第1章 酆咎：我支棱起来了
　　提着医疗器具的金发医生愤怒地站在丰家少爷卧室外，指着那扇雕花红木门。
　　“他是个病人，他应该按医嘱准时服药！而不是拒绝检查。”
　　古板的白发老头穿着身长马褂，面色严肃，“你只是丰家雇用的医生，先生。”
　　金发医生古怪地朝那扇红木门看了眼，恼怒之下对这位丰家找回的少爷多了点怜悯。
　　任谁被亲生父母丢到边境荒星都会一蹶不振，这位真少爷确实可怜。
　　不过他既没有精神力又无法兽化，就算是真正有丰家血脉的少爷也比不上那位罕有的人鱼安少爷，听说安少爷还种出了新鲜能补充精神力的古地球水果，只可惜太火爆，他根本抢不到。
　　原以为被丰家雇佣能看那位美丽的人鱼少爷一眼，结果是跟着被丰家抛弃的真少爷来这个鸟不拉屎的荒星。
　　瞧那位管家不管死活的态度，金发医生嘀咕着离去，大家族的秘辛与他这个小医生可没什么关系，那位病入膏肓的少爷只能说遗憾了。
　　管家望着金发医生走远，转身敲了敲那扇红木门，也没等屋里人回应，直接推门而入，敲门似乎只是告知。
　　“夫人的视频通讯。”
　　床上埋在白色蓬松绒被中的人毫无动静，雪白的帷幔垂在床边，让管家看不清床上人的轮廓。
　　管家视线不自觉地在黑白配色卧室内扫过，巨大的黑白照挂在床对面，底下柜子上摆着两根白蜡烛，中央是个仿古华夏的香炉，插着三根木棍。
　　柜子上铺着一块白布，白布很长，盖住整个柜子，布上写着大大一个“奠”字。
　　黑白照两侧挂着两幅字，这两幅字昨日还没有，管家多看了眼，只见上面板板正正写着：
　　一朝散尽千载家业，我心悲之
　　数月不见世间孤魂，吾命休矣
　　黑白照上方还补了个横批，“我好恨啊”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可见书写之人用力之大。
　　这布置，活像个灵堂。
　　这位少爷行事怪异，管家已见怪不怪，麻利走到床边，将床上躺着的人扶起来，打开手腕的光脑。
　　光脑闪了闪，一个优雅贵妇人形象的女人出现，这是丰家夫人，也是酆咎名义上的母亲，原身的继母。
　　酆咎眯着眼，一副困倦的样子窝在枕头里。他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苍白的身体陷在枕头里显的格外虚弱，仿佛转瞬即逝。
　　瞧见酆咎那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丰夫人难得心情舒适。
　　“后天是你哥哥与皇太子的订婚宴，你身为丰家少爷也得出席。”那头丰夫人轻抿着茶，瞧都不瞧他一眼，动作里尽是轻视与怠慢。
　　说着，嫌弃看他一眼，“管家记得找个高级化妆师，别让这病秧子到订婚宴上把病气穿给瑜儿，晦气的东西。”
　　酆咎晃晃脑袋，打了个哈欠，自从他被发配荒星，这位丰夫人日日都要来打视频挤兑他，扰他清闲。
　　不是晒安瑜送了她筐苹果，就是炫耀安瑜送了他袋土豆，不去带货白瞎了这天赋。
　　“我劝你别不知好歹，皇室不是谁都攀得起的，现在星网多少骂你的，你估计还没看吧，皇室能让你出席，是大度。”
　　酆咎忍不住抬抬眼皮，大度个屁，主角攻皇太子恨不得杀了他，还能让出席？
　　想到如今处境，酆咎没精打采地瘫到枕头里。他如今在一本星际假少爷逆袭小说中。安瑜也就是他哥哥，是丰家抱错被养了二十多年的假少爷，而他则是流落贫民窟的真少爷。
　　虽然自己是真少爷，可这本书主角却是穿越而来金手指巨粗的假少爷安瑜，而他因为嫉妒安瑜抢他东西，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被主角攻皇太子抓入监狱，并在主角攻受订婚现场那天传出他企图反抗被当场击毙的死讯。
　　全帝国都在庆祝他死了。
　　今日便是他落入法网的日子，不出意外他很快会看见皇家舰队降落，将他送入监狱。
　　“礼仪给我端好了，你是帝星丰家的少爷，不是贫民窟的穷小子，别给家族丢脸，对象可是皇室。”
　　“你也别不满，掂量掂量自己，哪点比得上安瑜？别在订婚宴捣乱。”
　　酆咎实在听得烦了，这个丰夫人比他身边叽叽喳喳的小鬼还吵，若是放在以前早叫人给她丢到第一层地狱去了。
　　“我说不定还有几日就死了。”酆咎半垂眸，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香，烟蜿蜒向上，晕开一团烟雾，朦朦胧胧半掩着。
　　他黑发许久未剪了，几缕搭在苍白手腕上，像是绝妙的水墨画。
　　丰夫人声音一滞，片刻回神，险些咬碎一口牙，“赶紧死了吧！”
　　说完，又对一侧管家道：“后天准时将他带到帝星，站不起来也得站，就算死了也得让他的尸体站着出席。”
　　话中的意思是，让他的尸体出席订婚现场。
　　啧，以他目前踏入棺材半只脚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因为反抗被舰队击毙这事儿还得另说，但尸体出席订婚现场这事儿，难道不是更晦气吗？
　　酆咎转着手中的香，安静的仿佛与他无关。
　　丰夫人见状气得摔了一只古华夏瓷杯，不顾她一直念叨的礼仪，破口骂了几声才关了通讯。
　　如果不是酆咎亲自穿到书中，还真以为原身是嫉妒主角受做出一系列蠢到令人发指的事情。
　　毕竟主角受兽化成星际最珍贵的人鱼，能修补精神力，和皇太子订婚，还契约了一颗塞满古地球种子的珠子空间，拥有大片古地球植物种植园，改善了全帝国人民的膳食，大大降低了全帝国人民精神力狂暴概率，还把古华夏的美食在星际发扬光大。
　　而他这个真少爷只是个不能兽化，也没有精神力的病秧子，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丰家会选谁。
　　可问题就在这里，他穿过来已经三个月了，一个下床都要坐轮椅的病秧子，是怎么出去当仗势欺人的小白莲呢？
　　离谱。从头到尾，他这个病秧子小白莲都是个替罪羊，毕竟就到死连主角攻受都没见过他的样貌。
　　关门声响起，那位管家完成任务迅速离开，仿佛这位少爷是什么洪水猛兽。
　　门关上的下一秒，优雅嗅香的酆咎脸色一变，十分嫌弃地将这混着香精的劣质香丢开。
　　星际的香简直能逼死鬼，他这辈子都没闻过这么难吃的香！
　　酆咎绝望地躺回床上，十分怀念过去小弟们献给他的各色香烛，尽管那些小弟的口味足够猎奇，那也比星际合成的香烛好吃数倍。
　　不过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吃食问题，今日不仅是他被抓的日子，也是他的死期，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魂魄从头顶冒出小半截了。
　　他躺在床上挺尸，没过多久，门“咔嚓”一声又被打开了，来人十分小心，脚步轻轻走到他床前。
　　“不用白费心思，埃达。”他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酆咎一睁眼，就瞧见被拦在门外的金发医生拉开他的床间帷幔。
　　“不不，丰少爷，我不是来治疗的。”埃达尽量压低声音，生怕惊动床上脆弱如蝶翼的天使。
　　酆咎闭上眼，很想告诉这只颜值狗自己掏出来比他都大。
　　“管家是不是又克扣您的饮食了？您又瘦了。”埃达望着他满脸心痛。
　　“没有。”他们只是日常觉得他这个将死之人吃了也会吐掉，还不如不进食。
　　“丰家真是太可恶了，我要去暗杀他们。”埃达小心翼翼将酆咎扶起来。
　　“醒醒，你只是个医生。”
　　谈话间，埃达推过轮椅，将酆咎扶下床。
　　埃达这些日一直想带他去花园，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土崩瓦解，酆咎没有拒绝埃达的善意，但他拒绝埃达的公主抱，自己下床坐在悬浮轮椅上。
　　没抱到美丽的天使，埃达失落片刻又为酆咎终于想通了而开心。
　　他原先进丰家是想看那位人鱼少爷，可在看见酆咎的一瞬间就立马倒戈，成了酆咎的头号粉丝。
　　只可惜这位美丽的天使太脆弱了，他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埃达满脸惋惜，亦步亦趋跟着酆咎。
　　“花园的昙花开了，您可以去看看。”
　　酆咎加快轮椅的速度，开门出去，“别拿假花忽悠我，昙花开在夜晚。”
　　“是吗？”他只在星网上看过由安瑜少爷带领帝星大学复苏培育出的昙花照片，跟酆少爷一样美丽。
　　“您可真是博学，星网那些无知的人完全不知道您的魅力所在。”
　　被埃达尬吹了几个月，酆咎面不改色，理理膝上搭着的毯子。
　　荒星之所为名为荒星，自然是因为这颗星球位于帝国边境，寸草不生，人烟罕至，整个荒星唯一的建筑便是这栋与帝星丰家别墅群相比过分简单的别墅。
　　酆咎在人为建造的花园停下，星际植物动物变异无法食用，人类只能靠仅有的几类植物与营养剂过活，这也是安瑜手中那批植物种子的关键所在。
　　一进花园，埃达便扑到那些人工合成从质感上足够以假乱真的假花上。
　　“您快看这昙花是不是和您一样美丽？”
　　酆咎对这堆拥有着合成花香的假花没什么兴趣，语气很敷衍，“它和我一样短命。”
　　短命一词蹦出来，埃达一个不小心将那朵昙花折了下来。
　　“您不会死的。”埃达将这朵昙花丢在一旁，酆咎还有力气跟他互怼，这么精神一定不会死的，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酆咎。
　　酆咎有些乏，算着该是回光返照的阶段过去，他靠在轮椅上有气无力，“可我觉得我要……”死了。
　　埃达没听清他的话，“这边还有莲花，这可是1：1完全按照帝星大学培育的红莲仿制的。”
　　“花园的工人呢？”酆咎眼前模模糊糊，看不太清前面金发医生的背影。
　　“花匠辞职了，别墅里不少人都辞职了。”
　　“是吗？”悬浮轮椅还在走着，酆咎却眼前一黑，他其实已经听不太清埃达的声音了。
　　还是没逃过，书中的丰咎确实在今日就病死了。
　　不过酆咎并不难过，他堂堂鬼市之主酆咎，阴阳交界的主人，兢兢业业几千年的事业狂人，终于要离开这个该死的没有鬼怪设定的星际了。
　　他的剧情结束了，他就能撕裂时空，离开这个无比科学的星际世界。
　　没有事业的他，表面上活着，其实心已经死了。没有鬼的鬼市怎么能叫鬼市？没有鬼市的鬼市之主怎么能叫酆咎？
　　他的一生该为事业发光发热。
　　黑暗袭来，酆咎忍不住闭上眼，就听见了埃达最后一句话。
　　“都说荒星有鬼，走的时候疯疯癫癫的……”
　　“！”鬼！
　　等等，他还能抢救一下。
　　酆咎瞬间睁开眼。
　　只见他面前那棵仿生槐树底下，蹲着两个人。
　　一个长着牛头，一个长着马头，都穿了身破败衣裳。
　　两人正蹲在地上，一人捏着一根假花在地上画着什么。
　　“你看见了吗？”酆咎碰碰身边突然宕机的人形小喇叭。
　　埃达脸颊忍不出抽搐，他吞了口唾沫，道：“我看见，有两朵花在下五子棋。”
　　那就没错了。
　　酆咎拉拉埃达，“告诉你个好消息。”
　　“？”
　　“我活了。”
　　信仰的力量可以使人复活。


第2章 酆咎：跟着我混，福利奖励……
　　等埃达跟着突然出现的牛头马头人顺利溜出别墅时，才意识到两支下五子棋的花光天化日之下变成了人。
　　“你们兽化后居然有精神力吗？”埃达眼神莫名狂热，围着牛头马面绕了几圈。
　　眼神像极了变态实验解刨狂魔。
　　星际人类演变至今日，逐渐拥有两种不同方向的异化形态。一种是兽化，可以兽化成各种兽型，单纯的体能增幅，甚至还有某些神话中的罕见特殊物种，比如主角受的人鱼；另一种则是纯精神力，无法兽化，但精神力极高。
　　兽化和精神力两者一般是不会重合的，除了某些特殊物种，比如人鱼，他们拥有罕见的修补梳理精神力的能力，不仅能解救兽化和精神力达到一定等级的狂暴，还能在修补同时提高上限阈值。
　　可见原书作者给了主角受多大的金手指，更别提他种子空间里拥有无数同样效力的种子。
　　牛头马面也对这个星际人类能看见自己颇为好奇。
　　“马面你瞧，这个人类居然能看见俺们。”
　　马面眼神扫过坐轮椅观光似的酆咎，下意识紧绷着，这个人类很不同寻常。
　　“你，”马面犹豫，“你好像已经死了。”
　　“胡说什么呢？丰少爷明明如此美丽，如此鲜活。”埃达护犊子似地护在酆咎轮椅前。
　　自己这个医生朋友确实太跳脱了，酆咎安抚地拍拍他肩膀。
　　“我还吊着一口气。”
　　马面还迟疑，牛头憨憨拍他肩膀，“生死簿上一个字儿都没有了，俺们看错也正常。”
　　“生死簿没名儿？人类都死绝了？”
　　酆咎觉得很不可思议，生死簿记载世间人畜姓名，掌管人间生死，乃三书之一，居然这么简单没了字迹。
　　“地府早就没了，四大判官都下来算账了，谁还管生死簿。”牛头摸摸鼻子。
　　“给人算账？”酆咎来了兴趣。
　　“可不是，阴律司算账算的可开心了，活脱脱一副市侩模样，哪还有之前掌生死簿的样子。”
　　牛头唠嗑似地絮絮叨叨，酆咎听着有趣，又问：“十殿阎罗呢？”
　　牛头语塞，马面接道：“都没了，叱咤风云的大神大妖都在千年前散了，只有我们这些小喽啰还活着。”
　　千年前，地球遭遇灭顶之灾，无数人死在那场浩劫中，活着逃离的人类只是很少一部分。可就是这最后的人类，带着最先进的技术，活了下来，开创星际帝国。
　　人类不愧是人类，只要还有零星火光，终会燃起燎原大火，生生不息。
　　可他们这些所谓的神秘力量却没那么好的运气。历史文化断层，破碎的记忆传说，迎来了真正的诸神黄昏。
　　“为什么我在荒星之外没有见过鬼？”酆咎又问。
　　“不清楚，俺们被困在这里几千年，别处去不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俺和马面下了几个月五子棋。”
　　困在此处？怪不得他在帝星一只鬼都没看见，酆咎托腮。
　　马面目光眼神总是不经意落在酆咎身上，酆咎抬头又飘开。
　　“到了。”牛头一声打断马面对酆咎的打量，酆咎抬头一看，难得陷入沉默。
　　良久，酆咎开口，“这，就是你们百鬼小村落？”
　　牛头语气颇为骄傲，“自然，在这儿住的都是曾经地府的同僚，也就七八个人，算不上城。”
　　“还城？”跟了一路没说话的埃达无情嘲讽，“你们这是能住人的地方？一片垃圾场，一个棚子，一堆木头牌？”
　　“这棚子该不会是你们从别墅里偷的吧？”
　　埃达敲敲这个不锈防水合成材料的棚子，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旧款式，零件衔接处有些生锈。
　　酆咎扫过棚子底下简略的九个无名牌位，就听埃达大叫：
　　“我说我的白大褂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是被你们偷走了！”埃达指着白大褂上自己的证件。
　　“我记得，这是你刚来那天指着天说誓死不救真小人丰咎时，丢进垃圾桶的。”
　　酆咎悠悠来了句，埃达光速变脸，“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
　　他拿着白大褂，忽然有个人从他手中接过披在身上，猩红长舌一甩，差点甩到埃达身上。
　　埃达下意识就是一拳，那人也不恼，自顾自将白大褂穿到身上，还不忘将证件还给埃达。
　　“就爱穿白衣，一离了白衣，浑身不对劲。”
　　“老白，这位是那栋别墅的主人，酆咎。”马面介绍酆咎，给白无常使了个眼色。
　　“在下白无常谢必安，”白无常一笑，舌头抖了抖，“寒舍简陋，无处可坐，辛苦两位贵客。”
　　自带板凳的酆咎自然没意见，埃达环顾四周在一堆废品中也没看到能坐的地方。
　　“你们这里可不是一般的简陋。”
　　牛头羞愧，想他牛爷曾经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只能睡破木牌，捡垃圾。
　　白无常从一边捡起一块反复洗涤的抹布，擦了擦自己的牌位，酆咎看见他的手有一瞬间的消失。
　　要消失了。他若来晚些时日，这些曾经风光的地府编制人员都要消失了，难怪只出来一个白无常。
　　酆咎敲开轮椅扶手，摸出昨日写挽联用的毛笔，推动轮椅。
　　谢必安见他走来，心下疑惑，就见酆咎从他手中接过牌位。
　　“您不要拿不明不白的东西，万一出什么事儿怎么办？”埃达上前要拦他，就见酆咎提笔在牌位上写了几个字。
　　白无常谢必安灵位
　　八个大字遒劲有力，如铁画银钩。酆咎一手字写了千年也自带风骨，谢必安只觉神魂一震，闪来闪去的手稳固了不少。
　　鬼神之所以为神，大部分是因为人们的口口相传赋予神位，他们则反过来维持天地秩序。而如今失了传承，没人记得住他们，又被困在这里，等待一切的只有消亡。
　　让他们活过来也足够简单，一个牌位，一炷香，一个能被世人传下去的名字。
　　牛头马面也看见他的动作，面上一喜，“您是个大好人，这样老白就不会消失了。”
　　白无常是受益对象，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震惊之余掺杂着喜悦。能让他瞬间稳固魂体，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类能做到，这感觉有些像当初被天地点名。
　　酆咎将牌位交给埃达，“麻烦医生将牌位摆回去，再将其他牌位拿来。”
　　埃达关键时候很靠谱，将牌位全部拿来，在三只鬼的帮助下，将名字都写上去。
　　末了，还去寻了个盆，就地取材装了些土，将酆咎嫌弃的合成香给插上去。
　　几千年没闻过香烛气息的三只鬼险些抱头痛哭，就算这香的味道奇怪到让鬼想吐，他们也欢欣不已。
　　牛头更是现场从垃圾堆中拆了块金属下来空手掰，折了两下折成个板凳热情招呼埃达坐下，还贴心地将下五子棋的小花递到埃达手中。
　　埃达被这热情的待客冲昏了头，傻笑坐着捏着花。
　　牌位中的其他鬼苏醒还要一段时间，酆咎算算三只鬼在鬼市建设初期也够用。
　　他迅速用光脑拟了份合同，放到三只鬼面前。
　　三只鬼看着这合同面面相觑。
　　见三只鬼半晌没讲话，作为一个对员工十分体贴的老板，酆咎问：“嫌工资少？这个可以商量。”
　　三只鬼推了谢必安当代表，谢必安晃晃舌头，他们三只鬼倒是不在意人类货币，只是，“您真打算在这里开鬼市？”
　　“怎么？”酆咎抬头看去，先前飘着雾看不清，现在雾散了，只见百鬼村小棚子后面遍地都是废弃垃圾堆。
　　酆咎笑容一僵，扭头问埃达，“这里不是荒星吗？为什么满星球都是垃圾？”
　　“您不知道？”埃达有些惊讶，“荒星废弃也是废弃，拿来放垃圾刚好。您住的那栋别墅，我听工人说，是您住进来前一天刚完工的。”
　　酆咎忍不住沉默，但愿星际新房没有甲醛威胁。
　　不管怎样，没人能阻挡他建鬼市。
　　“签吧。”酆咎向三只鬼使了个肯定眼神，“你们要相信你们的老板——”
　　酆咎话还没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埃达急忙过来给他顺气。
　　他咳嗽间隙还不忘发表宣言，“我、们定能、创造、辉煌——”
　　马面跟谢必安对视，深刻怀疑老板语言的真实性，只有牛头兴致激昂摁手印。
　　*
　　斐皎坐在私人飞艇上，看着光脑上滚动的弹幕，手中直接将软皮座椅的把手掰下来。
　　“我再重复一遍，我不喜欢唐凛，也不想跟安瑜抢。”
　　【不就是条人鱼，我们安瑜少爷也是人鱼】
　　【怎么，又想打粉吗？来呀把我们打进医院】
　　【我看瑜少实验室被炸，说不定有你一笔】
　　【对，不然那个丰咎有什么能耐皇室都找不到他】
　　斐皎被气得眼眶泛红，雌雄莫辩的样貌，瞧上去想哭了一样。
　　人鱼的样貌一般都不差，若是细论斐皎一定是人鱼堆中最扎眼的那个。
　　直播将美人泫然欲泣这幕拍得足够清晰，弹幕停顿几秒，又开始刷。
　　【又装弱了，白莲花】
　　【一个花瓶混到这种地步，不知道换了几个金主】
　　【快哭，说不定马上就有人维护你了】
　　【要不是有瑜少，我还以为所有的人鱼都这么恶心】
　　哭个屁，他是在生气。
　　斐皎手中用力，手中攥着的东西直接碎成粉末。
　　这个安瑜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泼脏水泼到他头上。他不过和安瑜同样长了条鱼尾巴，顺带曾经和帝国皇太子在一个场地出现过，都能被骂成这样。
　　他和那个皇太子眼神都没正面对上过！再说唐凛长相也就正常人类长相，他的要求很高，长得没他好看他才不会多看一眼。
　　那边经纪人联系他，说会及时处理这件事。
　　斐皎懒得理她，直接回了句这个劳什子偶像他不当了，爱谁谁去，他才不受这委屈。
　　发完，斐皎就想关直播，还没动手就见前面突然出现皇家舰队的影子。
　　皇家舰队怎么会到垃圾星上空？
　　斐皎下意识拉手柄，结果手中一空，他想到了什么浑身一僵。
　　低头看去只见私人飞艇的操作柄在不久前刚被他捏成粉末，自动驾驶开关的操作键也没了。
　　“……”完蛋，要撞了。他刚到手的驾驶证又要被吊销了。
　　仪器发出的警报异常刺耳，斐皎对这些先进载具不太感冒，一阵操作不见效，最后一拳砸下，就见飞艇加速朝着皇家舰队撞过去。
　　“……！”以后请叫他载具杀手，这是他毁掉的第二百五十辆载具。
　　斐皎顾不得其他，直接变了原型。
　　纤细手指中连着层流光溢彩的薄膜，长长指甲锐利却不觉恐怖，反倒有股妖异美感。
　　荒星上空，失控的私人飞艇突然调转方向，好似被什么力量强行扭转，然后冲着荒星撞过去。
　　站在皇家舰队主舰指挥室中的上将阁下，看着那艘想要袭击舰队的小型飞艇突然拐弯，一时间忿忿不平。
　　这种操控技术就该进军队，做什么当反社会分子。要是有这技术，他们与异族的上一场战争就不会输得那么惨烈。
　　“上将，对面那艘失控飞艇是人鱼明星斐皎的。”
　　副将僵着脸，完全不敢告诉上将这消息来的这么快是因为有个士兵在偷偷看他的直播，而失控的原因只是那位人鱼明星力气大到掰断操纵杆，还对操纵台一通乱捶。
　　上将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怪异，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冷着一张脸宣布皇太子的指令。
　　一想到皇太子指令，上将脸色更臭，他的舰队是用来保卫帝国，而不是大材小用抓一个逃犯！
　　边境异族躁动，接连越过边境，而皇太子的命令居然是让他来抓人。
　　上将强忍着才没发火。
　　“降落荒星，抓捕丰咎。”


第3章 我是个生意人
　　酆咎正捏着光脑算清空这一片垃圾需要多少资金，若是单靠三只鬼充当人力搬运，他觉得可能丰家人全都死绝了才搬得完这一堆。
　　这颗荒星目前并不在他名下，他若想要发展得想法子从丰家手中将荒星要来。
　　丰家拿他的名字在外面为非作歹这么久，他只要一个荒星，不过分吧。
　　谢必安和马面对酆咎老板口中的资金碎碎念不发表言论，而一边的牛头和埃达无脑捧老板，老板说啥就是啥，说啥都欢呼。
　　酆咎难得老脸一红，拍拍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准备开一场员工动员大会。
　　还没等他开始一小时起步的演讲，就听不远处一声巨响。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小山高的垃圾堆被炸塌了。
　　“人类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这次居然直接丢垃圾，不能高空抛物不懂吗？”
　　说着牛头招呼马面，“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捡。”
　　前任鬼吏在生活的压迫下沦落到捡垃圾过活，酆咎一阵心痛，不知道还能不能纠正回来。
　　他敲敲轮椅打算跟着员工一起去体验生活，顺带看看能不能将员工动不动就捡垃圾的习惯修改过来。
　　“丰少爷，”埃达看着无忧无虑自由在垃圾中畅游的天使欲言又止，十分不忍心打断这美好的一刻，但他不得不提醒。
　　“您快点逃吧，这里我顶着。”埃达眼中含泪，语气哽咽又诚挚。
　　他话音一落，头顶轰鸣声响起，吹乱酆咎一头长发。
　　酆咎伸手理理头发，随手扎起，垂在胸前。他淡定回头，就见大大小小十几艘军舰炮筒正对着他。
　　他差点忘了，他现在是个逃犯。
　　他穿越到星际一直咸鱼躺，恶毒反派丰咎的身份一直是丰家在运转，他都忘了他被转运到荒星养病时，正是“丰咎”炸了全帝国心头至宝安瑜的实验室，害安瑜重伤昏迷的风头浪尖。
　　星网上全是对丰咎的讨伐声音，帝国全民都参与了进来，上一次掀起这么大的浪潮还是异族入侵的时候。
　　据说安瑜昏迷那夜，无数帝国人民自发熬夜为安瑜祈祷。这堪比神明的万人迷待遇真是让鬼羡慕。
　　军舰掀起的气流将酆咎宽大的睡衣衣袖吹到手肘，露出一截小臂。他仰着头，苍白脆弱，优雅矜贵，就像前些日子火遍全星网的昙花。
　　“逃犯丰咎，放下手中的武器！你已经被包围了！”
　　酆咎乖巧坐在轮椅上，眨眨眼，看着十几艘军舰，目光灼热。看这些炮筒，拿来清理垃圾多么合适。
　　“上将，这位真是丰咎？会不会搞错了？”
　　上将盯着屏幕上一副病容的人，瞧瞧这风过即倒的身板，第一次对军部的信息收集系统产生怀疑。
　　这真的是星网上骂的那个穷凶极恶、浑身上下一点优点都没有的丰咎吗？
　　该不会是条人鱼吧？那这就不是能简单解决的了。
　　“随我降落。”末了，威严冷漠的上将眉头一皱，“那个人鱼明星找到没有？”
　　人鱼修补治愈精神力的能力独一无二，每一条人鱼都是帝国不可多得的珍宝，就算他再不喜欢这些娇弱的兽化，他也不能视而不管。
　　“前方发现飞艇残骸，”副将语气一低，“人鱼存活的概率很低。”
　　副将随着上将降落，就见那位丰少爷端正靠在轮椅上，笑吟吟望向他们，似乎是在等他们。
　　或许是因为太过病弱，他只是虚靠在椅背上，双手随意搭在腿上，压着险些被气流吹起的绒毛毯。
　　这个人除了古华夏人特有的黑发黑眸，其余都是素白的，副将神思飘忽，他突然想到了偶然看见的古华夏词语。
　　水墨留白。
　　“丰咎？”
　　上将眉头一横，一挥手，跟着降落的士兵便举起各色热武器。
　　“是。”他轻轻勾着笑，全然不在意。
　　“也不是。”
　　酆咎轻快地笑着，上将蹙眉，“逮捕。”
　　两个士兵举枪走出，酆咎没反抗，倒是一直沉默的埃达站出来。
　　“上将阁下，似乎有误会。”
　　上将：“这是皇太子的命令，捉拿实验室爆炸案的嫌疑人。”
　　埃达朝酆咎无奈笑笑，见酆咎点头，他也没再阻拦。
　　酆咎顺从带上束缚兽化和精神力的手铐，“上将阁下，我既无精神力，也不能兽化，你是否大题小做了？”
　　上将没理会，“带走。”
　　两个士兵望着笑盈盈的酆咎犯了难，这人这么弱该不会他们碰一下就散架了吧？
　　“快呀。”酆咎将手腕主动递到两人面前。
　　看着他手腕格外明显的青色血管，两个士兵一僵，迟迟不敢动手，却被上将盯得头皮发麻。
　　迫不得已，一个士兵一闭眼，颇有股壮士去兮的架势掐着胳膊将人拉起。
　　酆咎浑身无力，病恹恹挂在一个士兵手臂上。他手迅速在一个士兵手上摸过，眸光闪了闪。
　　果然。
　　“这是我的病人！他虚弱到不能站立，你们是在害他。”埃达攥住那士兵的胳膊，目光锐利看向上将。
　　“带上轮椅。”上将不耐烦挥挥手。
　　两个士兵又将人小心翼翼摆回去，正要推着走，就听一声呵斥。
　　“粗鲁至极，给我松手！”
　　两个士兵没反应过来，就被什么东西撂倒在地。
　　斐皎一甩鱼尾，掸掸尾巴上的灰尘，确定鱼尾光鲜依旧，才轻哼一声，“这可不是对待美人的态度。”
　　说着，尾巴晃晃，将人死死摁在地上。
　　士兵举着枪，一阵茫然，他们当然认得这人是谁。
　　他们刚刚还偷偷摸摸躲着长官看斐皎的直播，娇弱的人鱼怎么可能扇动漂亮的鱼尾甩人，并仅用一招就将身经百战的他们捶趴下呢？
　　别做梦了，这不可能。
　　重点是，这条人鱼居然从坠机中活了下来，毫发无伤。
　　太好了，他们的男神还活着。无数钢铁汉子在心中哭诉。
　　上将沉着脸，攥紧了手中枪。
　　“你这是在扰乱执法。”
　　斐皎一点都不想给他好脸色，他现在看见皇室的人就气的想挠人。
　　安瑜刚宣布与太子订婚，肚子里还揣着皇室的崽。就照他今日那满屏的弹幕，他的粉丝压都压不下来，定有势力在背后操控，用脚指头想想都是皇室。
　　现在不知道星网怎么黑他的呢。
　　“他一个病人，站都站不起，怎么害安瑜？你们是眼瞎了吗？”
　　上将这会儿也从气急败坏中缓过神来，看着弱不禁风的酆咎，很难不同意眼前这条人鱼的话。
　　但，“这是皇太子的命令。”
　　一提皇太子斐皎就炸毛，“皇太子色迷心窍，你也跟着犯糊涂？”
　　“怪不到边境接连败退，原来你们这帮人放着边境不守在这里颠倒黑白。”
　　说到这事儿，上将也怒火中烧，紧攥着拳头，脸色发红一副要气到昏厥的样子。
　　斐皎性子压抑惯了，才不管这些富贵权势，变回人腿，坐在酆咎轮椅把手上，翘着二郎腿。
　　瑰丽放恣，明艳如玫瑰。
　　“这人现在是我的，谁都不准欺负他。”
　　“？”
　　酆咎挑眉，伸手戳戳斐皎的细腰，“我可不认识你这条小鱼儿。”
　　斐皎瞪圆双眼，带着丝嗔怒的意味，“你不认识我？”
　　见酆咎没回应，斐皎低头凑近他，“我这么好看，你真的不认识我？”
　　酆咎摇头，拍拍他腰，“往后坐坐，我摸不到屏幕了。”
　　“哦。”斐皎往后蹭蹭，靠在轮椅椅背上，嘴里还小声嘀咕，“是我长得太路人脸了吗？我明明这么好看。”
　　听见他嘀咕，酆咎轻笑，就瞧见斐皎一缕黑色发丝上勾着一颗黑珍珠。
　　飘在空中，瞧着像是一个微型摄像机。
　　“这是什么？”酆咎这个老古董还没见过这个，好奇戳了下。
　　瞬间弹出一个屏幕，而屏幕上正是他们两个。
　　斐皎一僵，完蛋，他忘了他还开着直播，这下他要被帝国军部通缉了。
　　酆咎完全没注意到斐皎的僵硬，打量着屏幕，“这好像是直播。”
　　【草草草，这他妈是丰咎？？？】
　　【我好恨，为什么坏人都是美人】
　　【妈耶，别靠这么近，美颜暴击了】
　　【病美人不会害人的吧，不会的吧】
　　【啊，肥肥好帅，肥肥妈妈支持你】
　　【默默问一句，人鱼战斗力这么强的吗】
　　【不，我可能是条假的人鱼】
　　【只有我觉得，斐皎好帅吗】
　　【抓个罪犯还得出舰队？舰队这么闲的吗】
　　斐皎听着酆咎一条条念出来，一阵窒息，他已经看见上将气冲冲地走过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
　　“肥肥是谁？”酆咎眯眯眼，瞧着有趣。
　　就见斐皎化鱼尾甩飞上将，掰着他的肩膀，十分严肃道：
　　“我对你一见钟情，你愿意和我私奔吗？”
　　“？”酆咎歪头，背地里指尖一弹，那颗黑珍珠凭空碎成粉末。
　　斐皎还在不依不饶等回答，酆咎伸手将人摁在轮椅把手上。
　　“你这是见色起意。”
　　斐皎还想争辩什么，就见上将已经走到跟前。斐皎自知无理，老老实实窝回去。
　　上将站在酆咎前，再次打量着这个病弱的人。
　　酆咎从头到尾嘴角都噙着笑，礼貌疏离，优雅得体，好似他已掌控棋局，而自己只是只一步步走入其陷阱的无知野兽。
　　上将沉住气，这人就跟皇家科研院首席一样，是惹不得、猜不透的人。
　　“我叫王铁柱，帝国上将，敢问阁下是？”
　　王铁柱？酆咎险些蹦不住脸上的笑，身旁的斐皎已经捂住嘴笑的花枝乱颤。
　　“酆咎。酆都的酆。”
　　王铁柱显然没理解，酆咎也没打算解释。
　　他敲敲轮椅把手，双手交叉相握，面上笑容更深。
　　“我是个生意人。”
　　“做个交易吧，王铁柱。”


第4章 酆咎：□□，童叟无欺……
　　皇家舰队不愧为皇家舰队，科技感十足又不失气派庄严。
　　酆咎一帮人悠闲瞧着，宛若一群观光客。
　　“马面快看，这面铁墙拆下来可比俺们捡那堆破烂强多了。”
　　牛头一个虎背熊腰大汉手舞足蹈的样子实在不堪入目，马面向谢必安方向靠了靠。
　　“没见过世面，这可是帝国最先进的材料，隔壁虫族都打不穿。”埃达对这些显然颇为熟悉，在三只鬼面前骄傲的鼻子都上天了。
　　“你很显然不知道，在这里只有你能看我们。”谢必安舌头随着说话一抖一抖。
　　埃达沉默，一扭头发觉副将和随行士兵都好奇地看着自己。
　　“别看，不熟。”
　　副将回头看着这三个瞧着就不太正常的三人，欲言又止，就这么简单放平民进来没问题吗？
　　“上将阁下。”
　　上将绷着张脸，“开训练室。”
　　“是，上将。”说着，副将同情地瞧了眼酆咎。
　　酆咎听见他的话笑笑，没反驳，悠闲跟着人拐进训练室。
　　还未进训练室，一股独属铁血汉子的汗味便传出来，斐皎虽不喜这些汗臭味，但他对这些保家卫国的军人很敬佩，倒也接受的不错。
　　一行人一进训练室所有士兵都下意识停下，望着与格斗格格不入的两个美人手足无措。
　　一时间针落有声。
　　很明显上将是个不会看气氛的，他直接脱了军服外套甩给副将，摆出格斗姿势。
　　“来，让我瞧瞧你的实力。”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上将身上，仿佛要把上将扎出个洞来。
　　“你居然在向美人宣战？”斐皎抱着胳膊，道出所有人心声。
　　“我明明是在向他宣战。”上将指向酆咎，就见酆咎掩嘴轻咳了几声，活脱脱一副柔弱将倒的样子，上将一时语塞。
　　“你别欺负人，我是不会允许我的病人出差错的，要动他，先从我的尸体跨过去。”埃达一嗓子吼出来，拦在酆咎前。
　　上将想起方才酆咎低声和他说的交易条件，脸色一沉。
　　“你得让我相信你有能力，不然我马上就逮捕你，不仅是皇太子的通缉令，我还会将你以间谍的身份送上军事法庭。”
　　元帅重伤濒死这种事，不可能是普普通通平民就能知道的。
　　“客人太夸张了，”酆咎挽挽袖口，“作为一个商人，我有独立的信息网，不然怎么能及时抓住商机呢？”
　　上将沉默，眼中的审视更重。
　　“不过既然你是我的第一位顾客，那我便同意你这无礼的要求。”他声音一顿，眯起眼，“毕竟做生意么，口碑得做好。”
　　话音一落，上将只觉这人身边的气场瞬间变了。
　　黑白配色的，可不只有水墨画。
　　他分明只坐在那里，嘴上还挂着疏离优雅的笑，可却让上将浑身肌肉都调动起来。
　　副将和众士兵都察觉到上将动了真格，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上将怎么跟一个病弱的花儿动手呢？
　　所有人都看向副将，希望他能开口制止一下。副将被盯的发麻，压力巨大，还是没敢开口。
　　气氛焦灼，一触即发。
　　忽然斐皎站到酆咎前，打断上将单方面的对峙。
　　“用不着他，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你在我手下，连两尾巴都撑不过去。”
　　明艳小美人抱着胳膊，轻仰着下巴，如在硝烟中绽放的红玫。
　　“你别胡搅蛮缠。”上将皱眉，打伤人鱼他是要被人鱼保护机构通缉的。
　　“怎么？不敢？你居然怕一条小鱼儿？”斐皎狡黠笑着，像只狐狸。
　　埃达作为一只合格的颜值狗，忍不住想上前把人给拉回来，却被酆咎半道拉住。
　　“你可别去，小心被误伤。”
　　酆咎笑眯眯地拉着埃达退远些，鲛人这种欺骗性极强的生物可没他们看上去那么招人怜爱。
　　一尾巴下去，可是要死人的。
　　虽然他不知道这条鲛人是如何从荒星束缚中逃出去的，但这确实是一条鲛人，一条放在前世也能搅起南海腥风血雨的鲛人。
　　上将原本不打算和这条娇弱的人鱼纠缠，谁知道还没说话，斐皎就一巴掌甩过来。
　　“啪——”一声脆响传出，众士兵倒吸一口气，训练室瞬间一片死寂。
　　副将焦躁不安，迅速用光脑通知了军医过来。他们上将本就因为过分耿直遭人惦记，这要是重伤人鱼的消息传出去，副将一阵窒息，他简直不敢想。
　　“你——”上将脸火辣辣的痛，不仅是被打的，还有羞的。
　　简直欺人太甚。
　　还没等上将怒吼，斐皎又是一爪子过来，在上将颈后处留下不浅的抓痕。
　　副将脸颊忍不住抽搐，上将夫人很泼辣，这几道抓痕上将怕是解释不清要回去跪搓衣板了。
　　斐皎仗着灵活，不痛不痒挠了上将几爪子，最后绕到人后伸手直接踩着屁股将人踹到。
　　打斗过分轻松，连尾巴都没露，优雅永不过时。斐皎理理礼服，撩撩头发，在求偶对象面前时刻保持完美，还不忘朝酆咎眨眨眼。
　　酆咎安抚地拍拍埃达，语重心长道：“以后记住，玫瑰虽好看，但扎起人来，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所以美人和美人贴贴才是正道。”埃达得出结论。
　　“？”说什么胡话？
　　被一条娇弱的人鱼踹倒简直是奇耻大辱，上将在愤怒之下完全忘记训练室不许兽化这条纪律，变成一只一人高黑白毛半掺的大狗就要扑上来。
　　“哈士奇？”斐皎打量着这条过分帅气的大狗，侧身躲过，还撸了把毛。
　　大狗撞到墙上，后腿一蹬，直接将号称最先进材料的墙撕裂，将训练室与隔壁餐厅打穿。
　　酆咎：“这就是你说的虫族都打不破的墙？”
　　埃达气急败坏掏光脑，“一定是他们偷工减料。”
　　抬手勾起一缕大狗身上围绕的黑气，酆咎将他团在手心，“这倒不一定。”
　　“什么？”埃达分神看向酆咎。
　　酆咎迅速掐灭黑气，“没什么，发现了一个新商机而已。”
　　能赚不少的商机。
　　巨响唤醒一帮看呆的士兵，副将直接开了警报，扯着嗓子吼。
　　“快快！拦住上将！军医呢！嗷呜——”喊着喊着，他变作一只灰狼瞬间冲出去。
　　瞬间一阵鸡飞狗跳，一帮大老爷们变作各色动物，扑来扑去滚做一团。
　　埃达眼疾手快推着酆咎躲到角落，可苦了斐皎，处于混乱中央，鸡毛狗毛沾了一身。
　　如此脏乱地站在求偶对象面前，简直在是在洁癖晚期斐皎的雷点上不停蹦迪。
　　斐皎呼出一口气，瞬间涌出的寒气冻得一群鸟兽哆嗦一下。手中薄膜再现，闪着七彩鳞光，他手一攥，准备将这些拉低他在求偶对象面前好感的东西全部冻住。
　　“都在胡闹什么，咳——”
　　训练室忽然闪出一个巨型屏幕，屏幕中是一个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中年男人。
　　但饶是病气再重，也遮不住他刚毅眉眼下的杀伐戾气，这是不知道上过多少次战场、杀过多少敌人才形成的戾气，鬼怪都要惧上三分。
　　三只极度虚弱的鬼不约而同地退后半步。
　　酆咎仰头看着这个男人，目光毫不避讳，那人显然也发现了酆咎。
　　这是帝国元帅。
　　他真正的交易对象。
　　两人对视片刻，元帅先将目光移开，怒斥训练室大狗为首的一众鸟兽。
　　原先还打的火热的士兵一个个都蔫了，耷拉着头，尾巴都摇不起来。
　　“都去领罚！”
　　副将领着一帮变回人形的士兵离开，只留下上将一人。
　　“元帅。”上将喊了一声，语气低落，乖乖认错。
　　听到斐皎将自家上将爆锤，元帅打量着斐皎，忍不住抛出橄榄枝，“想不想加入军队？”
　　斐皎匪夷所思，“你居然让美人去打打杀杀？”
　　元帅这才看见斐皎过分出色的外表，“你是人鱼？”
　　“怎么？不像？”斐皎撩撩自己的头发，一副你敢说不像我就上去挠你的模样，“不过你可以给我个编外身份，你的人打不过的时候，我说不定会支援下。”
　　“好。”能让上将挨揍，实力绝对不凡。为军队招揽到位人才，元帅苍白的脸色难得多了点血色。
　　但就算这样，他也活不久了。
　　酆咎托腮，这位元帅的死气浓到快看不出人形了。显然身后三只鬼也发现了，酆咎都听见谢必安条件反射抽锁链的声音。
　　“你也是人鱼？”元帅目光落到酆咎身上。
　　“我是个做生意的。”
　　“我与上将阁下有笔交易，但上将阁下很明显不相信我的能力。”酆咎毫不犹豫把王铁柱卖了。
　　王铁柱急忙想解释，元帅拦下他，“什么交易？”
　　似乎瞧见到手资金了，酆咎笑吟吟的，“你快死了。”
　　“不准胡说——”
　　元帅再次呵止王铁柱，“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酆咎没反驳，因为这位戎马一生的军人最后确实死在战场上，以一己之力迎战异族万马千军，最后和军舰一同葬身星空。
　　这位元帅死后，帝国边境便再也守不住，节节败退。
　　鞠躬尽瘁，马革裹尸。
　　酆咎垂眸，忽而望向元帅。
　　“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元帅沉默，酆咎也不急，慢慢等着。
　　倒是王铁柱急得不行，好几次准备出声又憋回去。
　　良久，元帅才出神，他语气有些沙哑。
　　“真的？”
　　这买卖算成了。
　　“我酆咎的东西向来物超所值。”
　　就算酆咎这么说，元帅也没抱多大希望，他就在刚才被发下来死亡通牒，任何现有的医疗手段都救不了他，只能等死。
　　“我马上把他送去元帅府。”王铁柱急吼吼地就要把人扛走。
　　“不必。”酆咎出声阻拦，“现在就可以。”
　　“毕竟我也着急用元帅给的报酬。”
　　上将焦急，顾不得其他：“报酬是什么？”
　　酆咎伸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本册子，看样式像是古华夏的东西。
　　“别急，货.到.付.款。”
　　其他人虽不知道酆咎搞什么名堂，三只鬼和斐皎却清楚得很，他手里拿的那本是——
　　生死簿。
　　“姓名。”酆咎从轮椅把手摸了根毛笔出来。
　　上将神情古怪，“王铁柱。”
　　“不是你的。”斐皎嫌弃，“你上司的。”
　　上将摸摸鼻子：“安.邦中。”
　　酆咎提笔在生死簿上写下□□中三个字。
　　元帅看不见酆咎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他在一本纸质本上写写画画。他的心情很复杂，惊喜担忧混杂在一起，让他忍不住想开口问，又怕得到失望的答案。
　　他实在是太想活着了，边境异族屡犯，他真的不能在这种关头死去，看不见异族败退，他一刻都不得安息。
　　忽然，他浑身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打通了，只觉得自己浑身轻松，也没之前那样乏力虚弱，他甚至都能下床去训练房跟一帮年轻小伙子打群架。
　　他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声音也跟以前一样雄浑，“你要什么报酬？”
　　酆咎望着生死簿上那行涂改过的红字，面不改色地合上生死簿。
　　谢必安在后面看的清楚，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四大判官苏醒后看到生死簿时的绝望表情了，真可怜。
　　上将走到酆咎面前对他行了个军礼，弯腰鞠躬，“先前对先生多有不敬。”
　　“没关系，”酆咎挂上标志性微笑，“毕竟我不做亏本买卖，接下来有劳上将阁下。”
　　上将惊喜之余忽然觉得背后一寒。
　　“我的报酬，很简单。”
　　只有一点点而已，真的。


第5章 酆咎：有惊喜好礼相送哦……
　　“快快！运到那边去！哎，那块铁板还能用，别丢了。”牛头站在百鬼村边上指挥一众士兵搬运垃圾。
　　一个个士兵遍布巨型垃圾堆各处干得热火朝天，这副勤劳的场面看的酆咎都浑身起劲，脸色红润不少。
　　上将杵在百鬼村旁边，远远瞧去像座石头，望兵石。
　　“要喝口茶吗？上将阁下。”酆咎托着古华夏样式的茶杯，身前是牛头用合成金属捏的小桌，桌上摆着壶茶。
　　上将僵硬回头，“你为什么不请机器人清扫队？”他手下的兵是用来上战场杀敌的！不是来清理垃圾堆的。
　　酆咎奇怪地看他一眼，“请机器人不用花钱吗？”
　　“这不是你让我的人清垃圾的理由！”上将气得直喘粗气，全靠副将在一旁拉住才没冲出去。
　　“元帅大人有句话说的不错，”酆咎将茶放回小桌上，笑眯眯道：“这叫负重训练。”
　　上将怒气一散，又转身去当望兵石。这颗荒星的垃圾怎么这么多？他一定要举报丰家，违法改造荒星！还不做垃圾分类！
　　“其实我本来是想你们开炮直接轰掉这里。”
　　“这不可能。”军事物资怎么可以浪费在这种地方。
　　“好吧，既然你态度如此强硬，我也不强人所难。”
　　见他又端起那杯凉了又热、热了有凉却一口都没动的茶，上将忍不住道：“你就不能要钱？”
　　酆咎又将茶放下，“交易自然是等价交易，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做，你觉得你能给我多少？”
　　上将语塞，饶是他再心大也想明白这其中缘由，元帅的命、元帅的价值、元帅对整个帝国的重要性根本无法估量。若酆咎狮子大开口，他全身家当外加一条命抵上大概率也是不够的。
　　而酆咎只借他的人清理垃圾，荒星的垃圾虽多，却也不是件特别麻烦的事情，这场买卖对酆咎来说血本无归。而一场血本无归的买卖对一个商人来说这绝对是优秀的示好方式。
　　这种近乎奉献的示好方式，让上将对这位少爷的目光瞬间敬重起来，也瞬间博得上将的好感。
　　想起元帅下达的与酆咎拉进关系、趁机拐进军队的命令，上将脸色凝重。
　　他部下刚把荒星出入记录查清楚，顺藤摸瓜摸到了点丰家的东西。酆咎被丰家囚禁这么久，又被丰家祸水东引网暴，不出去祸害社会，已经不容易，居然还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他觉得他应该给所有士兵上一堂思想道德课，例子就是酆咎。
　　“整个帝国都会感谢你的付出。”上将对酆咎行了军礼。
　　酆咎轻声笑出来，“上将阁下，别把我想的这么高尚，我只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他可不觉得他亏了，作为一个商人可不能目光短浅，他看的向来是最长远的利益。元帅、上将听听这两个霸气的名头，可是白给的人形广告牌，况且他们带来的利益远不止这些。
　　他赚大了。
　　酆咎微微低头，露出苍白脆弱的脖颈，美丽异常，就像昙花凋谢前的最后一刻，绽放极致风华的一刻。
　　上将忽然手足无措，就像没什么能治好酆咎的绝症一样，也没有人能阻止昙花的凋谢。
　　“小心了，”酆咎忽然抬头朝他比了个噤声手势，“这只能说明你们对我而言还有利可图。”
　　“你——”
　　酆咎一句话将上将酝酿好的话直接堵到嗓子眼，“你、你”了半天也蹦出一个字。
　　“不过，你们这是我的第一笔生意，小店开业大酬宾，”酆咎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有惊喜好礼赠送哦。”
　　“什么？”上将下意识反问。
　　“当然是等你付完报酬再给。”
　　上将觉得之前那副美好全都是假的，这人根本就是个笑里藏刀的狐狸，再跟他谈下去自己要气死了。
　　他小跑起来，上前猛地一扑，落地变成大狗，朝着天嚎叫一声，其余士兵也纷纷化作兽型，跟着大狗冲进垃圾堆，还真有副狼王的模样，领着群狼驰骋沙场。
　　“他居然是只狼。”
　　在酆咎不知道多少次将茶放回去时，斐皎换了身新衣服走过来，手中还捧着个熏炉。
　　酆咎清嗅了下，是玫瑰的香味，并不浓郁，刚刚好。
　　“你偷听了多久？”
　　斐皎被各种毛沾了一身，难受的不行，刚沐浴回来。
　　“听了不少，比如你杯中的茶，一口都没动过。”斐皎轻车熟路坐在轮椅把手上，点开手腕的光脑给他看。
　　酆咎看着上面图片，眉头一挑。
　　“怎么样？这可是安瑜店里的龙井，虽然安瑜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他的东西都不差。”斐皎眉眼一弯，笑容让人挪不开目光。
　　“所以？”
　　“送你的。我也尝过这里的茶，比营养剂还难喝。”斐皎眨眨眼。
　　“这笔买卖我可不做。”
　　被拒绝了斐皎也不恼，手指勾着发梢，“你都给王铁柱开后门打折扣了，怎么就不能给我也打个折？”
　　“我从不亏本。”酆咎抿了口茶，后知后觉发觉自己喝了茶，吐又吐不得，只能吞下去。
　　“是吗？”斐皎眼中闪过丝狡黠，戳戳他肩，“你怎么不顺带让元帅帮你摆脱嫌疑犯的身份？我分明在你眼里看到了别的情绪，你就是心软了，给元帅打了超大的折扣，对不对？”
　　强大的鲛人能感知周围人的情绪，再厉害点能编制幻境蛊惑人心。斐皎虽然也到了这种水平，但他一向奉行能动手绝不动口，别人是哭是笑他才不管，这项能力一直被他无视。
　　“你知道的太多了。”酆咎语气一冷，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嫌疑人本来就不是我，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见把人惹恼了，斐皎识时务换话题，“你想开鬼市，我当你引进的第一个商家怎么样？”
　　酆咎摩挲着袖口，笑而不语。
　　“我会织布，还会哭珍珠，我绝对是最有天赋的设计师和裁缝。”斐皎一点点数着自己会的东西，企图打动酆咎。
　　听他数这一串，酆咎忍不住笑出声，“你不是偶像？现在还兼职军部外编人员。”
　　斐皎脸色一垮，不满抱怨：“谁要做偶像？我打架织布样样在行，就是不会唱歌跳舞和演戏。”
　　他又不是西方的美人鱼，哪会唱什么人鱼旋律，听他唱过歌的人都下地府了。
　　他正说着，光脑就接到经纪人的通讯，斐皎看了眼酆咎，才不情愿地到一旁去接了通讯通。
　　酆咎还在盯着垃圾场，帝国上将的效率就是高，瞧这进度不用两天也该打扫完了。
　　头狼上将正在垃圾堆中朝着一座小山高的垃圾堆呲牙咧嘴，健壮的狼身上缠绕着一股黑气。
　　将一团黑气拢到手心，团成两个球转着，酆咎眯眯眼，躺在轮椅上。
　　这团黑气是戾气，换个说法是妖怪入魔的前兆。如果他没猜错，这些拥有兽化能力的星际人类恐怕是人与妖的后代，但血脉传到如今已经十分浅薄，能勉强化形就很不错了。
　　很显然这些这些血脉浅薄的后代并不懂得如何正确修炼，不然也不至于在走火入魔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这些戾气随着兽化等级越来越高，积攒的越来越多，到最后爆炸式炸开，彻底入魔，也就是星际人类如今说的狂暴。
　　原以为星际小说中不会存在不科学的设定，他穿越至今一直没作为，没想到居然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您看上去很开心。”
　　谢必安站在酆咎身后，此时他已经换上一件白色西装，舌头也收了起来，戴了副金色眼睛，若非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头顶那顶不伦不类的高帽子，帽子上写着四个字。
　　一见生财。
　　谢必安长得不差，只是长舌头封印了他的颜值，此时变作人类的模样，还挺有斯文败类的气质。
　　“斐皎的手艺还不错，挺帅。”
　　“谢老板夸奖。”谢必安拍拍身上西服，一下帝国军舰，他们便恢复了在人类面前显形的能力。按理说极度虚弱的他们在人类前化形得等好些时日，应该是酆咎做了什么。
　　毕竟这位爷连生死簿都能随意驱使，已经不是他们能揣摩的存在。
　　谢必安正走神，就见酆咎递过一张纸条，“拿去给上将阁下，这可是我送他的惊喜呢。”
　　酆咎没强调保密，便是允许他打开，谢必安低头一看，面上也有了点笑意，仿佛看见了无数头待宰的肥羊。
　　他们要赚大发了，终于不用捡破烂了。谢必安都忍不住想钻进范无救的牌位里把鬼摇醒，让他也出来瞧瞧他们百鬼复苏的新时代。
　　没一会儿，斐皎回来瞧着有点闷闷不乐，“我得走了，记得给我留个摊位，我很快就回来。”
　　斐皎走后，酆咎带着谢必安回了别墅。这别墅虽说不大，但好歹是便宜丰家给他的财产。
　　别墅静悄悄的，听埃达说，除了管家和几个打扫的工人，其他人都被闹鬼事件吓跑了。
　　具体应该是都被花园两朵花下五子棋的诡异事件给吓跑了。
　　酆咎光明正大地进去，管家一向不管他，只要不是自己死了或者丰夫人又来找他炫耀什么，压根就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谁知他一进门就瞧见管家和几个工人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看见他进来脸上都露出错愕的表情。
　　“怎么？这就要走了？”酆咎露出个疑惑表情，“订婚宴不是在后天吗？”
　　管家迅速板起脸，“是的。”
　　顿了顿他还是没忍住问道：“今天舰队来了？”
　　“什么舰队？”酆咎迷茫，“医生推我出去逛了圈，我才发现四周都是垃圾堆，差点迷路回不了呢。”
　　管家下意识以为他是运气好走的远被垃圾堆挡住才没被舰队发现，脸色缓和些，“该回去休息了，不然夫人要生气了。”
　　酆咎操控轮椅上楼，还特地嘱咐了句，“管家是要外出吗？可不要晚了后日的订婚宴。我要是不在场的话，夫人会生气的。”
　　他语气轻轻，最后几个字重了些，似乎在若有若无指代着什么。
　　管家下意识抬头望向楼梯，只见他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看着比往常还虚弱，长发凌乱搭着，像被风吹过。
　　“是，夫人和少爷会很高兴的。”管家放下戒心。
　　“不不，”酆咎嬉笑着回头，“他们会很惊喜的。”


第6章 酆咎：我有一个帝国大小的……
　　无数人簇拥在皇宫门口，熙熙攘攘，高大雄伟的皇家建筑群空中围满了大大小小的飞行器，四周街道人流还在不停涌入，好一副万人空巷的场面。
　　今日是皇太子唐凛与安瑜的订婚仪式。
　　前些日子安瑜所在的帝星大学研究室爆炸，直接让安瑜重伤昏迷。索性安瑜有主角光环罩着，非但没死还因为拼死护住研究成果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等安瑜在众人的祈祷下平安苏醒，万能的网友又顺着皇室刻意给出的线索扒到丰咎头上，将丰咎与安瑜的关系扒个干净，一时间矛头直指丰咎。
　　这时不成熟的人鱼三皇子意外泄露皇室拿不出给丰咎定罪证据的消息，于是全星网又开始各种找丰咎的记录。
　　然而这项全民追凶的正义活动刚开始就进行不下去了，因为他们发现居然找不到任何一点关于丰咎的记录，就连监控里的背影都找不到。
　　这件事成功登上帝国十大诡异事件榜首，试问一个高科技时代的年轻人是如何二十多年一点记录都没有的？
　　人们掉头去质问丰家，丰家以安瑜娘家的身份和刚接回丰咎对丰咎也不甚了解的理由推脱得干干净净。为了验证丰家的话，有人黑进丰家也没找到任何关于丰咎的蛛丝马迹。
　　瞬间丰咎这个名字被冠上最神秘最穷凶极恶罪犯之名。
　　直到两日前，人鱼斐皎日常直播中坠落荒星时拍到的一幕。
　　苦苦追寻丰咎几个月的广大网友终于见到了酆咎的庐山真面目，星网秒炸，然而瞬间就被皇室压下去了。没看到的人只能自认倒霉，哭唧唧四处求资源。也有人试图寻找直播中的荒星，但皇家舰队一直守在荒星四周，他们也没胆子闯。
　　昨日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酆咎会在订婚宴到场的消息，以至于今日能来的都来蹲点，不能来的就盯直播，都想一睹星际最神秘罪犯的真面目，眼看着热度比安瑜订婚还要高些。
　　“来自己的订婚现场都是为了看别人，安瑜估计要气死了。”
　　斐皎坐在悬浮车中半眯着眼让造型师给自己打理头发。
　　“你不要跟他起冲突。”干练的短发女经纪人扶扶眼镜。
　　“是他非要来碰瓷我，”斐皎睁眼，吓得造型师手一抖。天知道他什么都没做，要怪只能怪他天生丽质。
　　“长得太好看，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斐皎顺势接过造型师手中道具，“不过我还得谢谢他，要不是他把我气得掰断手柄，我还见不到酆咎。”
　　“可丰咎是个罪犯。”经纪人常青示意司机停车。
　　“注意你的措辞，皇室都找不出证据，凭什么叫他罪犯？”斐皎将化妆工具还给造型师，“再说，酆咎动手还不至于耍小心思。”
　　要是真动手，他相信安瑜也活不下来。
　　见斐皎要下车，常青急忙补了句，“你可别做些让我血压高的事情。”比如什么公开和皇室叫板。
　　斐皎敷衍应了一声下车，跟着各界受邀参加的高端人士入场。
　　斐皎虽说不是什么大佬，可影响力还是不差的，在安瑜成名之前一直都是人鱼代表，后来安瑜上来了，才把他挤下去。现在安瑜订婚，他作为第二人鱼代表还是要来溜一圈的，尽管他并不是很想祝福这对新人。
　　要不是酆咎要来，他才不来这种地方，外界爱怎么编排他和安瑜就怎么编排，他又不在乎。
　　斐皎一下车所有的镜头都怼在他脸上，外界一直认为坐上皇太子伴侣位置的人鱼是这位嚣张拨扈的主儿，结果皇太子扭头选了安瑜，简直是把斐皎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所有人都想看斐皎会有什么表现。
　　然而，斐皎什么表现都没有，甚至还在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实际上，斐皎确实忘了历代皇太子的伴侣都要从人鱼中挑这回事，皇室发给他的相亲邀请早被他误触一键删除了。
　　无数家新闻社的直播镜头都对焦在斐皎身上，斐皎今日穿了件蓝色小礼服，衣间暗纹灯光晃过熠熠生辉，还是他以往的风格，夺目耀眼，自成一道风景，仿佛天生就该万众瞩目。
　　【呜呜，我们家肥肥全方位无死角美颜暴击】
　　【前天骂我们家肥的人去哪儿了，滚来找骂】
　　【前天一定有黑幕，我弹幕都发不出去】
　　【肥肥在等谁】
　　【是不是另一个大美人，肥肥前天都跟大美人告白了】
　　【前面的，前天那个是丰咎】
　　【那不行，肥崽你快跑，不要被他迷惑了】
　　【不对吧，我们锦鲤肥看人很准的，记得上次肥肥一个眼神就认出了反社会的危险分子】
　　【还有上次拍摄的时候，逮出一个兼职群演的星际人贩子】
　　【有道理，毕竟谁都没找出证据来，站队，等个反转】
　　【别洗了，斐皎也不是个好东西】
　　唐安这句话发出去瞬间，讨伐丰咎的弹幕涌出，跟斐皎粉丝对骂起来，一阵腥风血雨看地唐安贼解气。
　　“帝国公民还是能分辨是非的，除了那个不知羞耻的斐皎。”人鱼小皇子盯着光脑上斐皎的脸气得鼓着包子脸。
　　“安瑜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出气。”
　　身后安瑜穿着身白色礼服，端坐在沙发上，朝他浅浅一笑，如和煦春风，却遮不住他眉间忧愁。
　　“你这样要被你哥骂的。”
　　“我才不怕，明明就是这个斐皎惹你不开心了，”唐安见安瑜垂眸不语，焦急上前，“安瑜哥，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宝宝闹你了？我去叫医生。”
　　唐安刚想走，就被安瑜叫住，“我没事，就是好些日子没见到你哥了。”
　　他眼神一飘，一副失落的样子瞬间将唐安惹急了，“是不是我哥又和那个斐皎勾搭了？”
　　“不是，他兴许是忙于搜查证据，太忙了。”
　　安瑜急忙否认，让唐安越发肯定安瑜受了委屈，“我这就去找我哥。”
　　急性子的人鱼小皇子冲出房门，安瑜面上神色一收，向沙发座椅上一靠，右手向下一捞，将躲在沙发旁的白色布偶猫捞到腿上。
　　猫咪想反抗，发出嘶吼，安瑜也不管不顾直接掐住它的脖子将猫拎起来，等它老实了，才放在腿上顺着毛。
　　一抬头就见屏幕上的斐皎眉眼弯弯，朝着一处地方招手，“啾啾，这里。”
　　直播镜头适时移动到斐皎指的方向，只见人群尾端有个人虚虚倚靠在悬浮轮椅上。
　　弹幕突然卡了一秒，然后在直播屏幕瞬间放大那人面孔时迅速炸开，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弹幕遮住整个屏幕。
　　安瑜猛地起身，膝间的猫咪径直滚落在地上，发出声惨叫。
　　那头酆咎见斐皎将全场目光都聚焦自己身上，无奈耸肩，“你瞧，管家先生，全帝国人民都在期盼我的出场。”
　　管家站在后面，望着蠢蠢欲动开始向他们汇聚的人群面色铁青。
　　酆咎轻轻靠在椅背上低喘一声，悠闲得似乎没看见越来越暴动的人群，“我要是乖乖听你的话秘密进入，岂不是要让大家失望了？”
　　他可是有一支帝国大小的粉丝团，虽然都是黑粉。
　　管家脸色十分难看，他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傻还是假傻，看不见这些人手里都带着仿真合成臭鸡蛋和烂拖鞋吗？
　　管家深呼吸，扭头就想走，却被酆咎一把抓住手腕。
　　管家扯了扯没扯动，心下惊讶，这个病秧子明明没几天活头，怎么会？
　　“身为一个忠心的管家，是不是该替自己少爷挡一下粉丝的热情呢？”
　　他声音一落，管家就发觉自己僵硬地走到轮椅前，展开双臂挡了一波臭鸡蛋袭击。
　　这位白发管家动作十分敏捷，哪边扔哪边挡，忙的跟小陀螺似的，满满的安全感。
　　酆咎安然无恙地躲在管家身后，一点蛋液都没沾上。虽说星际的香茶做的不怎么样，但星际的臭鸡蛋味道还是很正的，起码和几千年前的臭鸡蛋差不多。
　　人类果然是人类，不管科技怎么发达，还是这些接地气的招数最管用。
　　“列队——”
　　呀，这就结束了？
　　酆咎轻叹一声，就见上将领着一帮维持秩序的军人快速插入，将躁动的人群安抚回去，独留一地狼藉。
　　以及狼狈的管家和风采依旧的少爷。
　　“不得搅乱秩序！”
　　群众虽然对这位年少有为的上将颇为敬重，但很显然对酆咎更加恼火，一个个还不忘往前冲，甚至兽型都化出来了。
　　搞得上将十分难堪，打也打不得，只能靠人拦，这些人真的是一群疯子。
　　昨夜他终于领着士兵清完垃圾，得了空，打开那个一身白花花的人送过来的纸条，顾不得别的直接飙飞行器去了荒星，结果被告知酆咎已经休息，他只能先去禀报元帅。
　　元帅捏着纸条看了会儿，乐呵呵打发他去参加皇太子的订婚仪式，说什么先交笔定金。
　　来了才知道，原来是让他来跟疯狂的帝国公民对着干，还不如让他和那个管家一样，傻愣愣地抗伤害。
　　还是别了。上将灵敏的嗅觉一嗅，差点晕过去。
　　上将还在头痛，就听酆咎幽幽叹了声，“你们把安瑜好好的订婚仪式毁成这样，他可真可怜。”
　　瞬间大家手中的臭鸡蛋不香了。
　　“你们到底是讨厌我，还是讨厌安瑜？他要被气哭了。”
　　众人默默将手中东西藏起来。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受欢迎。”酆咎朝他们眨眨眼。
　　众人：你别胡说！
　　“大家快让让，我要去接受正义的制裁了。”
　　酆咎朝他们挥挥手，浅蓝色礼服袖口间缀的珍珠一闪一闪，让人忍不住跟着那点光芒点头，只是这礼服的样式似乎有些眼熟。
　　刚才还宛如疯狗一样的人突然冷静下来，听从安排乖乖让路，上将还宛如活在梦里一般。
　　就、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上将阁下。”酆咎绕开瘫坐在地上的管家，驱动轮椅向着那头等着急的斐皎方向前进。
　　上将陷入沉思。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第7章 酆咎：我的尸体如约而至，……
　　斐皎站在皇宫大门台阶上等着他，酆咎划着轮椅慢慢飘过去。
　　长长的过道，花团锦簇，身穿锦绣华服的俊美青年站在尽头，捧着一束玫瑰。
　　直播镜头在两人之间不停切换，直播前的吃瓜群众莫名觉得气氛有点怪异。
　　酆咎似乎预料到活泼的人鱼少年想做什么，他轻轻一笑，单手撑在轮椅上。
　　斐皎捧着娇艳欲滴的红玫，故作单纯地朝酆咎笑笑，他双唇微张，呼出一口气。
　　直播画面定格在他脸上，人们迷茫地看着斐皎，有些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下一刻，不知何处一声惊呼响起。
　　只见空中忽然落下片片花瓣，紧接着无数绚丽花瓣飞舞，不知不觉中漫天花雨笼罩所有皇宫建筑群。
　　人们惊呼连连，伸手去接花瓣，这柔软的花瓣绝非人工仿生的植物，这是真的、鲜活的植物。
　　上将也伸手接了一片，白色的小雏菊落在手心迅速崩解，化作点点光芒融入上将手心。
　　上将浑身一僵，胸口的淤塞感突然消失，像是多年旧疾被瞬间治愈，又像是变作兽型时被人顺毛，总之舒服了很多。
　　这就是人鱼独有的能力治愈精神力和抚平狂暴吗？
　　上将和其他同样感受到的人一起望向皇宫台阶最高处站着的那条人鱼。
　　将精神力化为实体，并进行大范围的治愈安抚。
　　分化为主攻精神力的那部分人都只有极少数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条人鱼到底有多么强？
　　上将神情复杂，据他所知，斐皎从来没有被分配过人鱼治愈安抚的任务，而他能在帝国拥有仅仅比安瑜差一点的影响力，似乎只是因为他的颜值和性格，以及那特别玄乎的点人是罪犯的主动技能。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认识到这条人鱼对帝国的作用，上将想起几天前他们差点丧失一个人才就懊恼，好在这条人鱼最终还是成了他们的编外人员。
　　不行，他还是得向元帅报告。
　　上将哼哧哼哧急着联络军部，前面酆咎被斐皎灼热目光盯了好一会儿，最终轻笑出声。
　　他一个老头子，真没想到会受到年轻人这样火热的追求。
　　斐皎一直在看着他，似乎是因为他没有伸手接花瓣，瞧上去不是很开心，酆咎只好伸手接住一片红色的花瓣。
　　活泼的少年笑容明媚，将手中的玫瑰高高扬起，在人群的惊呼声中落地花瓣迅速绽开花簇，没几分钟皇宫外便被花海占满。
　　人们傻站在花海中，手足无措，自从千年前浩劫结束，他们多久没有见过这副场面了？久到已经随着时间消散，只能在老辈人一言一语中幻想四不像。
　　现场的媒体都疯了似地录像抓拍，企图将这副美景记录下来。
　　酆咎俯身捏起一朵血红色的彼岸花，他曾经居住的阴阳交界也开满了大片的火照之花。
　　这条小鱼净会玩些花的。
　　彼岸花在手中渐渐散去，酆咎越过花海飘向斐皎，再次打量这个鲛人。
　　能将幻境化为实物，并与现实重合，这条鲛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酆咎在惊呼声中淌过花海，上到台阶上，就对上斐皎湛蓝色的双眸。
　　闪着光，装着一片星河。
　　“喜欢吗？”
　　斐皎右眼有颗小泪痣，酆咎莫名想到了小珍珠，他错开对方的目光，稍稍后仰身子拉开距离。
　　“是埃达跟你胡说的吧。”
　　见他岔开话题，斐皎也不恼，理直气壮点头。
　　“其实我觉得你不会喜欢这些，”斐皎手腕一翻，花海开得更盛了些，“但我只是想让你在花海中走过。”
　　在花海中出场，在万众瞩目下开幕。
　　酆咎垂眸，低声笑着，原来这条小鱼是在意那些臭鸡蛋。
　　求偶对象笑了，不是礼貌疏离，而是发自内心，好似神袛低眸浅笑，天光乍现。斐皎被笑容晃了下，就听酆咎道：
　　“你的大场面好像压过了订婚仪式的风头。”
　　斐皎笑一僵，瞬间沉默，他的经纪人嘱咐过他什么来着？不准跟皇室叫板。
　　他刚刚即兴这一笔，似乎就是抓着板砖狠狠砸在了皇室的脸上。
　　“我真的只是单纯想跟你告白。”斐皎委屈巴巴。
　　瞧，身后有最雄伟的宫殿，身前是长长铺着红地毯的通道，他又站在高处，他的求偶对象在台阶下，还有全帝国人民的见证，这是多么合适的一处浪漫地点。
　　酆咎捏着一朵彼岸花不语，斐皎瘪瘪嘴，抬手打算把幻境撤掉。
　　“那我散掉好了。”
　　“别！别！”
　　斐皎手还没动，就见一个带着眼镜的老头满脸通红跑过来。
　　“别！再留一段时间，让我们将这些可爱的生物记录下来。哦，他们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这个老头斐皎认识，他在星网火过，是和安瑜一起复活植物的老教授。
　　“可这些都是幻象。”斐皎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
　　“没关系，”老教授十分激动，“他们和古籍中记载的植物十分相似，再给我们一段时间，就算不是真的，也很有研究价值。”
　　他们仔细查看过，这些花中不少品种和他们复活出的植物一模一样，还有不少品种安瑜曾手绘画下给他们看过，他们方才也在花海中见过几个类似。他们是不是可以猜测其他未曾见过的品种也是曾经古地球真实存在。
　　就算这些植物都是巧合，都是这个年轻人的幻想，他们也愿意花费时间去验证，过去的记忆断层的太多，任何零星信息都不能放过。他们的一辈子都花在这上面，太想看看先祖居住的世界了。
　　忽然老教授语气一低，“你的精神力撑得住吗？”
　　他望着斐皎，面上的充血通红退下了些，没先前那么激动，冷静下来倒真像个稳重的教授，眼中是对年轻人的关怀，还带着点遗憾。
　　“我的美貌和我的实力成正比。”斐皎双手一抬，底下花海又绽放了不少。
　　见斐皎这么说，老教授也不再劝说，带着一帮老伙伴就冲进花海，瞧着比上将窜出去的速度还快些。
　　斐皎望着底下在花海狂欢的吃瓜群众，一阵懊恼，“重点难道不是我们两个主人公吗？为什么大家都去看花儿了？”
　　“是我没有花儿好看吗？”
　　“挺好看的。”身后酆咎捏着株花，不知道是在夸花，还是夸什么的。
　　“？”斐皎一时没反应过来。
　　酆咎将手中的花吹散，驱动轮椅进了皇宫大门。
　　“你在说我好看吗？”斐皎小跑追上。
　　“我说话了吗？”酆咎装傻。
　　*
　　虽然围在皇宫外的媒体被斐皎一通操作成功搅乱蹲点的目的，但订婚仪式是在皇宫内，不允许直播，不允许未受邀请的人进入。
　　进到里面，混在一众大佬中才是腥风血雨的开始，但酆咎不这么觉得，一进到皇宫反倒更加轻松，如鱼得水。
　　这里面的人可都是潜在的交易对象，待宰的冤大头，行走的小金库。
　　负责待客的礼官恭敬验证完斐皎的电子拜帖，领着两人去了宴会厅。这条人鱼刚才在皇宫外的所作所为礼官有所耳闻，他几乎可以预料到斐皎地位的上升，不敢怠慢。
　　酆咎打量着这座皇宫，整座皇宫的设计像是西方样式，富丽堂皇。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复杂的金色花纹，精致的浮雕石柱，无处不写着奢华两字。
　　视觉上是场盛宴，但酆咎还是觉得中式古建筑顺眼一些。
　　斐皎和礼官踩在悬浮踏板上，三人一齐穿过庞大的建筑群，来到此行的目的地。
　　丰夫人站在一帮高官大佬夫人中，捧着盘切好的梨，捏着金签插起一块，“来，都尝尝，可甜了。”
　　“这是我们家安瑜新种出的水果，你们是第一批尝到它味道的人。”
　　一群闲来无事只会开茶话会的夫人们瞬间涌上去，开始吹安瑜的彩虹屁，把丰夫人夸的都快找不着北了。
　　上将夫人向来看不惯丰夫人这副故作姿态的样子，忍不住怼一句：“也不知道谁一开始使尽手段赶人走的。”
　　“我看有人嫉妒我有个宝贝人鱼儿子，不像有些人的儿子是只麻雀。”丰夫人话一出，其他人都哄笑起来，惹得上将夫人十分难堪。
　　她家崽是她的心头宝，一心想跟上将一样当兵杀敌，可兽型却是一只只会卖萌撒娇的灰扑扑小麻雀，连普通鸡崽都打不过。
　　她家崽整天闷闷不乐，她和上将都是粗人，不会劝，整日又在军部忙来忙去不着家，干着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你说说他们两只狼怎么会生出一只麻雀崽来呢，这物种都不一样。上将夫人整日为崽发愁，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混在一群只会炫耀攀比的夫人堆里，上将夫人郁闷坐在角落，心想着下次再以上将夫人这个身份出席就把上将揍一顿，正巧瞥见宴会厅口两个人走进来。
　　斐皎她是认识的，好多士兵的男神。而他身边那位，上将夫人蹭的站起来，吓的身边夫人将酒洒在衣裙上。
　　这位就是他丈夫说的治好元帅不治之症的酆咎吗？
　　上将夫人快步迎过去，她已经被上将的一番夸赞洗脑了，对这位丰少爷十分好奇。
　　丰夫人正享受着其他人的吹捧，就听声音忽然弱下来。
　　中将夫人好心提醒，“那是你儿子吗？”
　　丰夫人疑惑抬头，就见那个本该死掉的人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宴会厅门口。
　　丰夫人金签险些没拿住，梨块滑落黏在毛茸茸地毯上。
　　怎么会？她让医生在丰咎长年吃的药中动了手脚，他根本活不过这几日才对。
　　管家给她的消息明明是丰咎已经被抓，并且病死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管家背叛了她？
　　丰夫人捏紧手中盘子，忽然身后一阵恶寒，她不自觉一抖。
　　耳旁似乎有人在轻轻吹气，丰夫人觉得她肩膀一沉，有人摁住了她的肩膀。
　　恐慌迅速蔓延，丰夫人想高声尖叫，就被一双冰冷的手卡住脖子，发不出声响。
　　她手一软，听不清周遭的声音，盘子摔在地上也毫无反应。
　　“夫人，我的尸体如约来参加订婚宴了。”
　　尖锐冰凉的指甲刮过她的动脉。
　　“你开心吗？”


第8章 鬼市建设进度条要开始飞快……
　　瓷盘碎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一个女人的尖叫。
　　“有鬼！有鬼！”
　　她撕心裂肺的吼叫压过宴席上的音乐，正在演奏的钢琴家被丰夫人这一嗓子吓得弹错了键，掉落的酒瓶在琴键上滚过，几道不和谐的音律骤然放大，回荡在宴会厅上空。
　　所有人身体都紧绷着，寻着声音去查看发生了什么。
　　这一看就见本场订婚宴新人的母亲狼狈不堪地跪坐在地上，膝下是混着血液的碎瓷片。
　　丰夫人将理好的造型抓的一塌糊涂，见所有人都看向她忽然回过神来。
　　“你在干什么？”上将夫人翠花本能摆出格斗姿势，差点就当场兽化冲出去，谁知道居然是这个女人在乱叫。
　　丰夫人被靠的近的几个夫人搀扶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一抬头就对上酆咎。
　　轮椅上的青年带着神秘莫测的笑，指了指她，又点了点自己的肩膀。
　　丰夫人还沉浸在恐惧中，直到丰家家主丰仁从人群中大步走出来，一声呵斥彻底唤醒丰夫人。
　　“你在胡闹什么？”
　　“先生。”丰夫人弱弱喊了声，急忙理理自己头发，见众人都在看自己脸色一白。
　　“丢人现眼，滚回去。”丰仁低吼，丰夫人不情不愿看向酆咎。
　　酆咎一直在咳嗽，丰夫人看见他拿纸捂嘴咳完后，苍白的嘴唇似乎红了点。
　　丰夫人心情好了点，酆咎吐血了，他还是要死了。至于方才，兴许是她最近压力太大，出现的幻觉。
　　这世上根本没有鬼，也不可能有鬼。
　　丰夫人被人搀扶着离开，还不忘瞪酆咎一眼。酆咎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轮椅扶手，右手玉扳指上似乎闪过一道微弱红光，一道虚虚的人形出现在丰夫人身后，慢悠悠跟着她离开。
　　“她胆子真小。”斐皎湛蓝的双眸微微一亮，“这和她贪婪的欲望可不成正比。”
　　酆咎捕捉他身上逸出的一小缕蓝光，勾着指尖玩弄，蓝光便被扳指吸入，“你就是这样帮帝国警察抓罪犯的？”
　　一说到这儿，斐皎抿唇轻哼一声，这些人身上的恶意和贪婪臭到让鱼绝望，即使隔着一个皇宫建筑群他也能嗅到。
　　鲛人一族有时会把人类的情绪当做零嘴，以此尝遍喜怒哀乐，斐皎却不爱吃这个，对于恶意这些相当于鲛人族中榴莲螺蛳粉的零嘴也十分不喜。
　　“那个女人和安瑜身上都臭臭的。”斐皎忍不住拿出香水乱喷了几下，企图盖住这股味道。这也是他过去远离人类的原因，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愿意混在星际人类中。
　　鲛人对情绪的感知敏感到离谱，眼前这个宴会厅中的人中恐怕没几个干净，也难为斐皎来这种场合。
　　“不过，”斐皎忽然靠近他，酆咎在浓郁的香气底下闻到一股甜丝丝的味道，“你身上很香。”
　　“所以你跟着我只是为了我好闻？”
　　斐皎故作无辜地眨眨眼，“对呀。”
　　“……”啧，他一个老头子居然被年轻人欺负，只好狼狈转移话题。
　　“你的糖味道还不错。”
　　酆咎舔了下嘴唇，甜甜的，没有让鬼讨厌的星际合成味道。
　　“那当然。”斐皎有点小骄傲，他可是花大价钱买的草莓，浪费了他好多珍珠。
　　“就是有点掉色。”酆咎抹掉下唇的红色。
　　“这种糖不仅能吃，还能补口红。虽然我天生丽质，不怎么用化妆。”
　　星际的化妆品都这么奇怪的吗？
　　酆咎正思索着他旗下的化妆品店规划，就见丰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他面前，板着脸，十分严肃。
　　像准备教训自己犯错儿子的老父亲，这个比喻可真有趣。
　　酆咎抬头望着身形高大的父亲，病弱的青年软软瘫坐在轮椅上，苍白的脸色，脆弱的美丽，本该是被上天选中、被神明眷顾的人，却身患绝症被命运抛弃。
　　丰仁第一次这样看这个被找回的儿子，无助单纯让人心生怜悯，他声音忍不住轻下来。
　　“我们谈谈。”
　　“好啊。”酆咎歪头一笑，像是一个向父母求糖果的小孩子。
　　丰仁却不屑一顾，他转身示意酆咎跟上，这样过分美丽又愚蠢至极的人在豪门贵族中根本活不下去，就像他那个天真的母亲。
　　他们丰家需要的是带来利益的工具，而不是空有皮囊的废物。
　　酆咎乖巧跟在丰仁身后，眼中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
　　他的鬼市建设进度条终于开始走了。
　　丰仁领着酆咎进了一间屋子，应该是皇室专门安排的休息室。
　　休息室内家具一应俱全，也是皇宫一贯的奢华装饰，金碧堂皇。
　　丰仁坐在书桌前，拉开光脑，眉头一蹙，威严十足。
　　“你犯的罪已经严重影响到丰家的名誉，我没直接将你驱逐出丰家已经足够仁慈。”
　　酆咎听着丰仁这一番义正言辞赶人的话面上没什么波动，依旧是期待满满的笑。
　　丰仁难得心一松，可怜这个傻子，“给你一笔钱，你自愿退出丰家。”
　　“自愿？”青年喃喃一声。
　　“对。”丰仁看了他上天眷顾的脸一眼，如果酆咎能和安瑜一样有脑子的话，酆咎会是比安瑜更好的工具。
　　病弱的青年拨动袖口的珍珠纽扣，低着头，没回答。
　　“嫌少？”
　　“当然不是。”酆咎仰头，搭在耳边的头发滑落，露出一黑一白两个玉珠耳钉。
　　可能是丰仁的错觉，他似乎看见黑色的玉珠耳钉闪了下。
　　“我在边境荒星住惯了，不如将那个星球给我。”酆咎将双手搭在翘起二郎腿的膝盖上，声音低了些，“父亲大人。”
　　丰仁不自觉退后一步，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只觉得事情有些顺利过头，“你确定？”
　　“当然，荒星环境优美，邻居和善，我住的非常舒适。”
　　丰仁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傻子。荒星全是垃圾并且空无一人，这孩子不仅傻，还眼瞎。
　　酆咎可没说假话，荒星的环境他考察过，与他之前居住的阴阳交界一般无二，他完全可以将他曾经的事业重现荒星，甚至更上一层楼，大有作为。
　　丰仁痛痛快快当场就把荒星划给酆咎，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地。
　　酆咎目不转睛盯着丰仁的动作，收到光脑的提示，他心中一喜，不自觉转动拇指的玉扳指。
　　“那么我们就没有关系了，丰先生。”
　　“日后你来购物，也不会有折扣哦。”
　　酆咎推动轮椅离开，丰仁没在意他的话，一个快死的人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酆咎刚开门就遇见丰夫人站在门口，经过皇家医师的治疗她膝盖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走路的姿势还有些别扭。
　　见酆咎扫过她的膝盖，丰夫人恼羞成怒，觉得酆咎在嘲笑她，张嘴就想冷嘲酆咎几句，却见一向不敢反驳的青年将食指挡在嘴前。
　　“嘘——”
　　像是忌惮之前的幻觉，丰夫人将话咽下去。
　　“这就对了，”酆咎绕过她出门，“像你这样的人，已经很受地狱的欢迎了。”
　　再多些罪，可能要挨个地狱走一遍了，多麻烦。
　　他抬手掸掸肩膀上的灰尘，正巧被回头的丰夫人看见。丰夫人忽然想起，刚才在人群中他也在弹肩膀。
　　丰夫人沉默了会儿，扭头往自己肩膀看去。一声尖叫过后，这位优雅得体的丰夫人再次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
　　她看见，她的肩膀上有张黑漆漆的扭曲鬼脸，张着血盆大口。不，不对，那张鬼脸长在她的脖子上。
　　“你死那日，便是审判之日。”
　　“行善者，死后入轮回，作恶者，死后下地狱。”
　　“你会下地狱吧。”
　　酆咎在丰夫人的尖叫声中悠哉离开，话虽然说得好听，可他还没找到星际的地狱设定在哪儿，只能让这些人多蹦跶几天。
　　老祖宗的话还是不能忘，瞧瞧过去，十八层地狱吓退了多少行恶之人？
　　现在地到手，就能展开他的宏图霸业了。
　　酆咎喜上眉梢，脸颊泛红，像是云中仙一下落入凡尘。
　　可惜这位云中仙并不记得会宴会厅的路，酆咎停在走廊十字交叉口处，迷茫眨眼。
　　这是哪儿？
　　为什么他觉得这些闪着金光的走廊都一模一样？
　　他明明在自家大宫殿中就不会迷路。
　　停了两秒，酆咎开了自动驾驶模式，管他是哪儿，让轮椅自己走，权当皇宫一日游。
　　晃晃悠悠又拐过几个弯，酆咎忽然停下来。
　　他一动不动，像是在仔细听什么。
　　“喵。”
　　“喵~”
　　猫咪的声音很虚弱。
　　受伤了？酆咎顺着声音找过去，在拐角的一个阴暗角落找到了猫咪的踪迹。
　　它藏在花瓶后面，缩成一团，见酆咎将花瓶挪开受到剧烈惊吓，却没有跳出去，应该是后腿受了伤。
　　酆咎俯身伸出手，想了想又把斐皎给他的草莓糖放在手心。
　　“草莓味的，要吃吗？”
　　这是只雪白的布偶，缩在一起像个毛团，一双蓝色圆眼睛盯着他，藏着警惕。
　　这猫咪的眼睛和那条小鱼儿眼睛的颜色挺像。
　　“我认识一条大鱼，要跟我回家吗？”
　　布偶焦躁地摇摇尾巴，酆咎看见它脖子上挂着个银牌，上面写着个瑜字。
　　“嗯？安瑜。”
　　布偶浑身毛一炸，喉咙发出咕噜声，对这个名字反应很大。
　　酆咎把手伸向布偶，布偶呲牙威胁，一爪子挠到酆咎手背上。
　　“呀，真不乖。”
　　酆咎手背的伤口迅速愈合，布偶盯着他的手瞪圆了一双猫眼。酆咎也顺势摸到了猫脑袋，还撸了一把。
　　布偶察觉到什么，毛茸茸身子一抖，就听酆咎轻叹：
　　“来吧小可怜。我们做场交易怎么样？”


第9章 没有异议，也不承认任何罪……
　　在猫爪子的指路下，等酆咎顺利转回宴会厅，唐凛和安瑜的订婚仪式已经开始了。
　　酆咎看了看，斐皎坐在最前排，就差把无聊写在脸上了。
　　席间的位置所剩不多，酆咎在边缘随便找了个桌，和他一个桌的是一位长相英气的女性。
　　膝间的猫咪自从到了宴会厅开始就在烦躁不安，想把头搭在酆咎腿上看，又不愿意看，最后只能生着闷气朝着酆咎面壁思过，头上塌着一对飞机耳，尾巴也不摇了。
　　看起来委屈又失落。
　　邻座的女士似乎看了他很久，一直没找到话题开口，见他的猫这样，终于忍不住问：“你的猫看上去不太开心。”
　　酆咎撸了把猫头，挠着猫咪的下巴，“他的小鱼干被抢了，难过了好几天。”
　　猫咪耳朵抖抖，抬头看了他一眼，酆咎漫不经心靠在椅背上，“不过没关系，抢回来就好了。”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你说是不是？”酆咎捏捏猫猫后颈，猫猫老老实实趴下，用爪爪捂着耳朵。
　　翠花听他念叨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没怎么听明白，想起上将临走前发的讯通，问：
　　“阁下，我是铁柱的伴侣翠花，我的丈夫因军中要务离开，临走前嘱托我询问您一件事情。”
　　翠花？星际人的名字都这么接地气吗？
　　酆咎有点走神，就见翠花拿出谢必安给上将的纸条。
　　见酆咎没什么反应，翠花试探着问：“您还记得吗？”
　　酆咎扫了眼纸条上的毛笔字，笑眯眯地点头，“下次可以考虑加个礼品盒。”
　　她想问的不是这个。翠花深吸一口气，“能仔细说下里面的内容吗？”
　　“唔，”酆咎想了想，“写的略微潦草。”
　　“还有呢？”
　　“纸的边缘不整齐，下次会记得用剪刀。”
　　“……”翠花抓狂，险些没绷住情绪，她问的不是这个。
　　“和你们这种人话说真累，”翠花索性不装了，她也算看明白了，这个人压根就不想正面回应。
　　“夫人比上将有趣，”酆咎手腕一翻摸出一个纸折金元宝，“小店即将开业，夫人若是有空可以来瞧瞧。”
　　猫猫探头看了眼金元宝，猫眼一瞪，猫猫震惊，抬头看酆咎又被酆咎按住脑袋一阵狂撸。
　　猫猫：生无可恋喵.jpg
　　翠花摆弄手心的元宝，她没见过这东西，戳了戳也没什么反应，见酆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收起来，拿回去给元帅。
　　“那这张纸条？”
　　“时候未到。”
　　他声音缥缈虚幻，翠花心一提，总觉得病弱青年身上好像蒙了层雾，神秘好似云间山水。
　　然而下一秒，青年托腮眯眼，露出个市侩奸商的笑。
　　“夫人，再继续问下去，可就是另一桩买卖了。”
　　翠花手一紧，不由攥紧纸条。这个人像个精明的猎人，精准计算好了每一步陷阱，猎物一旦咬了钩，就只能被一步一步被拖入巢穴。
　　她有预感，他们恐怕会被这个人吃得死死的。
　　在这件事情上翠花比上将想得开，这样强大的人虽说总拐弯抹角烦不胜烦，但他目前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这不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吗？特别是在还不清楚底细的情况下。
　　酆咎优雅噙着笑，看着主角攻受完成订婚最后的仪式，忽然叹气：“怎么还不结束。”
　　他急着回家搞建设，自从拿到荒星，他就急不可耐，想飞奔回去。
　　可惜还不行，因为主角攻受订婚仪式这天，同样也是反派丰咎被定罪的这天。不过按照书中的剧情，丰咎因反抗被处死，而现在的他不仅活的好好的，还光明正大吃席。
　　书中写今日订婚仪式结束，皇室便将丰咎派人在安瑜实验室材料上做手脚的视频公布出来，将丰咎暗害安瑜的罪名锤实。
　　酆咎算着时间，也该来了。
　　订婚仪式一结束，无数侍者端着佳肴入场，一个接一个衣着规整，动作统一，一看就是排练过的。
　　“排场真大。”酆咎手指点点趴着一动不动的猫猫。
　　猫猫捂脸。
　　“听说宴席这批厨师都是安瑜亲自指导过的，味道不会差。”翠花盯着端到桌上的菜有些意动。
　　安瑜开的食馆据说是帝国一绝，色香味俱全，让人欲罢不能，还有修补疗愈精神力的功能，虽说不多，但足够缓解一些轻型症状。
　　她和上将一直在外，送到军部的菜肴也先紧着病患用，他们至今还没尝过这传说中菜肴的味道。
　　桌上是盘肉，切得方方正正的红烧肉，五花三层，肥瘦相间，红扑扑颤巍巍一块肉，犬科敏锐的嗅觉早就闻到肉香了。
　　老王没留下来真是可惜了。翠花伸筷子夹了两下，才将红烧肉夹稳，刚想抽手，就见另一双筷子轻轻挡在她筷子上。
　　“考虑到你是小店的潜在顾客，免费送你一句话怎么样？”
　　对方表情依旧优雅绅士，但翠花直觉有什么不对。
　　“勿食。”
　　他声音轻轻的，说完便抽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似的。
　　他右手拇指的扳指似乎闪了下，翠花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手，只见一缕黑气从肉中飘出来，被吸进扳指。
　　这是狂暴因子！
　　翠花心中一惊，这缕黑气分明是军部实验室刚分离出来的疑似导致人类狂暴的罪魁祸首。只能借助高精密仪器才能看的东西，居然就这么轻易看见了？
　　翠花下意识看着酆咎，这个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大佬？跟失踪的科研院首席有关系吗？
　　在场的都是各领域的顶尖人士，若是都误食狂暴因子，就算不会瞬间爆发，对他们帝国也十分不利。
　　翠花手中用力，不小心将金属筷掰断，异族那群小人到底是怎样暗中侵入帝国的？她扫视在场所有人，恨不得一个个去问，好将那个间谍揪出来。
　　菜肴美味诱人，在酆咎眼中却是泛着黑气，一堆戾气根本吃不得。
　　安瑜做的菜能治愈扩张精神力，是因为他做菜的原料是珠子空间中的种子，那种子受灵物滋养，也算半个灵物，对这些根本不懂修炼的半妖自然是有益处。
　　那么问题来了，菜中的戾气缘何而来？
　　酆咎正思索，就见金发小皇子唐安举着酒杯站起来。
　　热闹的宴会厅渐渐安静下来，唐凛见弟弟的举动，眉头一蹙。
　　“诸位，我找到了嫌疑犯丰咎的犯罪证据。”唐安干脆利落，矛头直指酆咎。
　　所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来，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停在酆咎身上。
　　唐安骄傲看向酆咎，他就不信这个人渣还能继续装淡定。
　　结果唐安一抬头，就见酆咎满脸欣慰，望着他眼里都是期盼。
　　这、这反应不对吧。他不应该痛哭流涕地忏悔吗？小说里都这么写的。
　　唐安稀里糊涂地在安瑜的眼神示意下继续宣布证据。
　　一道屏幕出现在宴会厅，上面是丰咎的消息记录，写的是丰咎如何雇佣人动手脚。接着是一段囚犯哭泣认罪的视频，视频中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他是怎样钻进钱眼里鬼迷心窍，要重新做人，然后把丰咎这个大主谋卖了。
　　后面还有不少别的证据，监控记录、激愤的证人证词，甚至还有广大网友的愤慨之言。
　　这到底是有多敷衍？酆咎望着这些证据，是觉得原来的他已经被击毙了，根本就不用心是吗？
　　或者说根本没人在意他是不是真的罪人，只要皇室说他是，那他就是。反正全帝国人民要的，不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吗？
　　唐安将证据罗列完，走到酆咎面前，问：“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酆咎摁住腿上乱叫的猫猫，笑眯眯瞧着唐安。
　　这张面容太过惊艳，唐安有点脸红，错开他的目光。
　　“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酆咎身上。
　　翠花更是不理解，她已经安排好了，只要酆咎说一句不承认，元帅就能保下他，结果就这个？
　　唐凛抿唇，刚想抬腿就被安瑜拉住。
　　唐凛身形一顿，抬手挣开，大步走向唐安。
　　唐安见唐凛忍不住亲自来跟伤害嫂子的罪魁祸首对峙，面露喜色，喊了声，“哥。”
　　吃瓜大佬坐在座位上边吃席边看戏，皇太子可是少有的S级兽化，不知道会不会把丰咎打残，可怜一张漂亮的脸蛋了。
　　唐凛走得很快，脚下生风，加上他自带威严，成功激起翠花的战斗本能。
　　唐凛一步步向他们靠近，翠花撑着桌子起身，不管怎样她都要保下元帅的救命恩人，即使她打不过这位皇太子。
　　皮鞋踏在瓷砖上的声响在安静的宴会厅里十分清晰，酆咎低头撸着猫，似乎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直到脚步声停下那刻，空中飘着的屏幕突然消失。
　　众人吃菜的动作一顿，仔细看着这场变故。
　　高高在上的皇太子第一次低下头颅，输得一塌涂地。
　　“抱歉，丰咎。我为皇室对你声誉造成的负面影响道歉，你没有任何罪过。”
　　宴席厅一片寂静。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反转。
　　还是一个白老苍苍老头子带头鼓掌叫好。
　　“好！你们这什么狗屁证据！”
　　这位是位鼎鼎有名的退休大律师，从业几十年从无败绩，别人看这证据看个乐呵，他却一眼就瞧出里面猫腻。
　　“你小子不错！”
　　老前辈又夸了高傲的皇太子一句，却让皇太子更无地自容。
　　他一低头，就见那双脆弱苍白的手举起怀中的猫咪放到他身前，他对上猫咪的圆眼睛，总觉得这猫眼神有点熟悉。
　　正想说点什么，就见那人又将猫抱回去。
　　“我没有异议，因为我根本不承认任何罪状。”


第10章 酆咎：我要建一座商场……
　　宴会结束，大佬纷纷散场，酆咎也准备抱猫离开，就见向自己道完歉就落荒而逃的皇太子僵着脸拦住自己。
　　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跟酆咎大眼瞪小眼僵持着。
　　唐凛身为原书主角攻长相很不错，虽说没有斐皎那种自带buff的好看，也是不差的，正经小说中男主的颜值。
　　就是性格别扭的要死。
　　唐凛不说话，酆咎也没打算开口，一下一下撸着膝间只露了个屁股朝着唐凛的猫猫。
　　看到猫猫，唐凛犹豫片刻，“这只猫是安瑜的。”
　　“哦。”酆咎不急不缓。
　　“还回来。”别扭大孩子唐凛语气强硬，一看就是帝国皇帝教育得少了。
　　“你看他愿意跟你走吗？”酆咎把猫猫头掰回去。
　　猫猫尾巴一甩，唐凛确定自己在这只布偶眼中看到了嫌弃两个字。
　　猫猫光速扭头，只剩尾巴荡在下面晃悠悠甩着。
　　“小可怜不愿意跟你走。唐凛殿下。”
　　唐凛眸光一沉，见这只猫真的一点扭头的意思都没有，也不打算纠缠。
　　正准备走，就见安瑜快步走过来，拉住唐凛的胳膊，“这是我的猫，你无权带走它。”
　　“有道理。”酆咎歪头，似乎真的在思索。
　　猫猫蓝眼睛死死盯着酆咎，酆咎一脸为难，“我也没办法，你的主人太爱你了。”
　　“不然你回去？”酆咎推了推毛团子。
　　毛团子稳如泰山，打死不动。
　　“安瑜那里藏了好多小鱼干。”
　　猫猫扒住耳朵，当没听见。
　　“你可以使劲挠皇太子殿下。”
　　猫猫将尾巴搭在自己头上。
　　酆咎无奈耸肩，“不然你们来将他哄回去？”
　　唐凛刚想说没必要为了只猫大费周章，就听安瑜道：
　　“这猫是我捡的，曾经受过不少虐待，胆子小，性子娇。丰先生身体弱，养它要受折腾，还是我们将它带回去。”
　　安瑜长相柔和，笑容温柔，担心的神情手到擒来，比起他，这位才像天使。
　　唐凛叹气，点头。
　　猫猫抬起爪爪，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又缩回去。
　　“确实受过虐待，我在皇宫捡到他的时候，他趴在地上，后腿折了，动也动不了。”酆咎转着玉扳指，恍然大悟，“原来是安先生的猫啊。”
　　“真是享福了。”
　　他这话听着阴阳怪气，唐凛脸色一沉，攥起拳头。
　　安瑜察觉到唐凛周身的变化，上前一步，“一定是有人伤了我的猫。”
　　唐凛气势骤降，他复杂看了安瑜一眼，安瑜没察觉到他的眼神。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罪魁祸首找出来。我和唐凛会好好待它。”安瑜挡在酆咎正前方，语气柔和却强硬不容置喙。
　　唐凛守在他后面，沉默不语，默认并且守护。
　　有个强大的人护着确实是爽。酆咎三两下将团成球的猫猫抱起来，“你我无缘了，小可怜。”
　　猫猫疑惑地“喵”了一声，就见身后安瑜走过来试图抱他。
　　“喵嗷——”猫猫一爪子挠到安瑜手上，安瑜后退几步，险些没站稳。
　　唐凛上前将人揽在怀里，见他手上被抓了三道血痕，立刻联系医生。
　　两位主角在自己面前撒狗粮，吃撑了的酆咎决定让自己这枚灯泡继续发光发热。
　　“殿下。”
　　唐凛满门心思都在安瑜身上，没理他。
　　酆咎也不恼，将猫抱回膝间，只是下一秒他的话让两人一怔。
　　“皇室公开抹黑我，侵.犯我的名誉权，我是否可以将皇室告上法庭。”
　　？
　　谁会想不开去告皇室？
　　“你疯了？”安瑜脱口而出。
　　酆咎笑吟吟，没说话。唐凛和他对视，他知道对方在等自己妥协，而他也不得不妥协。
　　今夜宴会的消息没有封锁，明日全帝国都会知道皇室向酆咎道歉这件事，到时候会有一大批帝国公民反水倒戈，在这个节骨眼上酆咎再多说些什么，势必会对皇室产生冲击。
　　而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他们的错。
　　“好，”唐凛声音沙哑，“猫归你。”
　　安瑜不甘心，被唐凛拉到一边。
　　唐凛示意酆咎离开，酆咎却没动。
　　“你还有什么条件？”
　　酆咎抬起猫爪，“不给点赔偿金吗？皇太子殿下。”
　　他抠门的父亲大人只给了一颗星球，没给资金，他们星球要搞建设，又要养员工，还有乱七八糟的税务要交，不给点初始资金就是地狱开局。
　　“……”
　　唐凛咬牙切齿掏空自己的小金库，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个酆咎宴席结束不尽快离开，非得抱着猫晃晃悠悠到最后，原来是故意在等他们。
　　压根不想还猫，还要多讹一笔。
　　被耍了的冤大头一号脸色黑如锅底，酆咎划着轮椅飘到唐凛面前，摊开手掌，掌心是斐皎给的草莓糖。
　　“送你块糖。”
　　唐凛盯着酆咎，恶狠狠从他手里拿过糖。给他的，凭什么不要。
　　“感谢你的慷慨，殿下。”酆咎抱猫离开。
　　路过安瑜身边时，猫猫视线与安瑜对上，安瑜冷笑，猫猫又将头埋回去。
　　一只猫，能掀起什么大浪？终究是只猫而已，去荒星和丰咎一起等死吧。
　　酆咎跟着礼官出去的时候，斐皎正在悬浮车前和他挥手。
　　宴会结束时间已经不早了，帝国首都星是一颗与古地球同样有昼夜四季之分的星球，订婚宴程序复杂且冗长，时间已经是后半夜。
　　斐皎随手罩了个遮眼术，领着酆咎正大光明从蹲点的记者面前走过，上了车。
　　皇宫外斐皎的幻境已经撤了，还有不少人守在外面，感伤转瞬即逝的美丽。
　　“去我家吗？啾啾。”
　　啾啾是什么鬼？
　　“好。”他确实无处可去，今日一露面全帝国的人都认识他，住个酒店都得一番风波。
　　经纪人常青一直偷偷注意两人，见自家骄傲高岭之花的明星快将身子贴到酆咎身上就忍不住扶额。
　　他们家的恋爱脑人鱼完全没有看见酆咎一直在与他保持距离。还有这两人的衣服，常青果断移开视线，根本没眼看。
　　酆咎今日穿的礼服是斐皎亲手做的，和斐皎身上的礼服一个系列。尽管斐皎一在强调这是一个系列，常青还是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套情侣装，而且很显然当事人酆咎并没有发现他们家人鱼的小心思。
　　说到这儿，常青恨铁不成钢，都敢公开叫板皇室送花海，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把人拿下？
　　她正郁闷，就见酆咎看向她一直偷窥两人的后视镜，常青冷不丁和他对视，心头莫名一颤，手下一松，悬浮车险些飞出去。
　　悬浮车行驶没多久，三人一猫就停在斐皎的住处。
　　这是一个圆柱形的建筑，没有窗，没有门，光秃秃的，只有一个旋转梯一直到楼顶。
　　看到这奇怪的形状，酆咎沉吟片刻，多少猜到斐皎的窝是什么样子。
　　常青熟练地锁车开门，在圆柱形建筑旁单独辟开的小屋里翻出三段透明布料。这布料的质感很怪，滑滑的，软趴趴的，像薄薄的胶质。
　　她将一段递给酆咎，一段绑在猫猫脖子上，最后一段系在自己手腕上。
　　见酆咎没系，刚想开口，就见斐皎上前，将酆咎手中的那段系在猫猫尾巴上，还打了个蝴蝶结。
　　猫猫被人拿捏住尾巴，满脸写着开心。
　　系完就把猫猫丢给经纪人，自己拉着酆咎踩在悬浮板上，顺着旋转梯往上爬。
　　入口在最顶端，斐皎一到智能门锁便自动开门。
　　斐皎拉着酆咎进入，看见里面的第一眼，酆咎眉头一挑，毫不意外这奇怪的场景。
　　目光所及都是水。
　　斐皎的窝，就在水面之下。
　　后面上来的猫猫：“喵？”
　　你们这是在难为小猫咪！
　　“欢迎来到我家，啾啾。”斐皎面朝着酆咎，仰面一倒，水花溅起，等水花落下只剩小半截蓝色的鱼尾。
　　酆咎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轮椅上，不知道这个老伙计防不防水，他忘记要段鲛绡包自己的轮椅了。
　　想了想，他还是将轮椅留在门口，水中有浮力，不用轮椅他也可以站立。
　　酆咎跳入水中，常青等了会儿没见酆咎溺水，才抱着猫猫准备跳下去。
　　猫猫疯狂挣扎，扒着常青的脖子，眼泪汪汪的。
　　猫猫不要下去，猫猫会淹死的。
　　“猫猫不会有事的。”常青抱着猫猫一本正经，说着她迅速往下一跳，落入水中。
　　过了会儿，猫猫睁开眼，抬了抬自己的爪子，惊喜发现他居然连毛都没湿。
　　常青见他适应，便松开手，猫猫在水中刨了两下，还是决定缩回常青怀里。
　　猫猫会游泳，但猫猫不游，拒绝狗刨。
　　斐皎的屋子很正常，正常的家具，正常的摆设，除了不正常的水。
　　屋里的电子家具不少，细看上面都覆着薄薄一层浅蓝的膜，应当是这层膜护住了这些家具。
　　斐皎拉着酆咎，一摆尾，游到二层，给酆咎指了间客房。
　　酆咎看了眼，有些意外这条鲛人居然没有将自己拉到他的卧室。
　　然而他刚坐在客房床上，就听门被敲响，酆咎将门打开，就见碧眼鲛人故作可爱抱着个一人高红色熟八爪鱼飘在门口。
　　“一起睡吗？”
　　酆咎打量了下叉叉眼的红章鱼，还是将这个丑萌的八爪鱼放进来。
　　斐皎把尾巴往床上一搭，将八爪鱼放在靠外一侧，衣扣半解，长发一撩，拍拍床。
　　“快来呀。”
　　酆咎淡定在旋转椅上转了个圈，打开光脑，“你先睡，我要定规划。”
　　美人有什么好看的，酆咎目不转睛盯着荒星的地图，开始圈划，事业才是他的最爱。
　　斐皎抱着八爪鱼陷入沉思，然后自拍一张发到星网。
　　是他不够好看吗？
　　下一秒消息回复瞬间涌出，斐皎看着评论数越来越多，还没搞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明明这么好看。
　　*
　　半夜，李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的建筑小队已经很久没接到活了，眼看大家马上营养液都要喝不起。
　　人工建筑队价格高昂施工速度又慢，机器人小队价格低廉干活又快。就算他们已经将价格降到最低，也没有人愿意找他们。
　　明天还是去蹲街头找工作，李礼叹了口气，正要睡觉，就见自己的讯息一响。
　　鬼：你好，有笔生意想和你谈
　　鬼：我要建一座商场


第11章 酆咎：我要买你们这个建……
　　今天一早李礼就从狭小的单人床上爬起来，拎起包想冲出家门，又半道退回来，钻进仅有一块帘子分阁的洗手间，仔仔细细打理自己的形象。
　　昨晚被一位顾客联系，他兴奋地凌晨才睡着，而且对方一开口就是大工程，这个工程若是拿下的话，完全能让他们建筑小队活下去。这个世界还是有他们人工建筑队容身之处。
　　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李礼灌了瓶营养液，吃了些没什么味道的食物，开门出了狭窄阴暗的楼道。
　　他住在一处密集排满破旧楼房的区域，不算贫民窟，但不比贫民窟好到哪去。
　　刚走到楼下，就见一个挺着啤酒肚的金发卷毛胖子站在门口。
　　李礼皱眉，往路边靠了靠，这个人叫艾比，手底下有一支机器人建筑小队，整天早上站在他家楼下说些话嘲讽他们。
　　他一时兴奋忘了这茬事，没想到今早还在。
　　“呦，又要出去？我看还是算了吧，早点去马戏团卖艺，你那个丑陋的兽型多少还值点钱。”
　　这些话他听了没十遍也有八遍，早麻木了。今日还有贵人要见，不能在这种人身上脏了手，李礼硬着头皮往前冲，他弟弟就因为揍了这个人被送进看守所。
　　李礼走得快，艾比冷哼，肚子上肉抖两下，他目光在李礼衣着上扫过，打开一旁的仿生鸟机器人跟它上去。
　　这小子遇上了什么好事？既然被他看见了就别想私吞。
　　那位贵客选的面谈地点远离首都星中心，在一处偏僻的仿生花园，这里仿生植物品种不多，又没有什么娱乐器械，很少有人来。
　　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孤身一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李礼心里还是有点发毛，该不会是什么变态杀人魔吧？
　　特别是那位贵客的讯通昵称还十分诡异。
　　但想到他们家族一家老小，李礼还是吞了口唾沫，按照通讯上鬼给的路线图在小公园左拐右拐最后钻进仿生草丛。
　　刚扒开草丛，李礼就因为过度紧张绊了下，他向前一扑扑在地上，痛得呲牙列嘴。
　　忽然一节尾巴尖在他眼前晃过，李礼定睛一看，身前优雅蹲坐着一只猫咪。
　　猫咪毛发雪白，脖子上戴着个嵌着珍珠的浅蓝色领结，湛蓝猫眼看着他，还冲他软软喵一声。
　　这种娇气漂亮的生物从来都不会在他们老旧楼房区出现，李礼紧张地看着他。
　　“您就是老板？”他对猫说。
　　“喵？”猫猫疑惑。
　　李礼视线忍不住停在猫咪脖间的领结上，这一小块布料光滑亮丽，精致暗纹繁花似锦，点缀的珍珠晕着光，时不时耀过流光，就算李礼没什么见识也忍不住感叹它的美丽。
　　他真的遇上了一位贵客。
　　李礼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见猫咪尾巴一甩，迈着猫步向后走去。
　　见老板走了，李礼有点着急，一抬头才看见前面不远处还有一人。
　　那人坐在悬浮轮椅上，穿着白衬衫，搭着白色绒毛毯，只有一头墨色长发散着。
　　他声音轻轻地，却异常清晰。
　　“李礼先生，是吗？”
　　猫咪轻快跃上那人膝间，乖巧趴下。
　　李礼张嘴想回，却卡在嘴边上，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活这么久，除了星网上整日出现的斐皎安瑜，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觉得星网上那些人说的对，隔着屏幕并不能完全欣赏到人鱼的美丽。
　　李礼手忙脚乱拍拍自己脏乱的衣服，可不能在人鱼面前失礼。
　　“是。”李礼小心翼翼打量着这位美丽的人鱼，惊艳过后才发觉他脸色不太好，像是久病不愈。
　　这位少爷要建商场？李礼有点怀疑，但看到他养的猫都戴着昂贵的配饰，也不觉得奇怪，应该是家中有钱，所以任由少爷挥霍。
　　“我姓酆，不用拘束，坐吧。”
　　李礼抬头看去，这位矜贵的少爷旁边有一张小巧的红木小桌，上面摆着白瓷茶壶，泡好了茶，显然对方已经在这里有一会儿了。
　　他自己早到约定时间半个小时，没想到对方到的比自己还早。李礼瞬间对这位酆少爷心生敬畏。
　　“李先生到的好早。”酆咎倒了杯茶。
　　骨节分明的手虽苍白却不显无力，他捏着白瓷杯递到李礼身前，玉扳指碰撞在瓷杯上发出声脆响。
　　李礼受宠若惊接过来，小口抿着。星际吃喝资源贫乏，古华夏的茶只有有钱人才喝的上。
　　“没有您来的早。”一说到李礼有些羞愧，原来他想着早来给客户好印象，结果没比过客户，看来下次天不亮他就该出发。
　　这事儿倒是不怪李礼，昨夜酆咎畅想未来畅想过头，一点睡意都没有，想提前约建筑队，又怕不人道，只能老早来等着。
　　他膝上的猫猫打了个哈欠，为什么这个人起那么早还这么精神？
　　“好喝吗？”
　　李礼点头，又抿口茶，习惯了无味的日子，不管来什么味道都是好喝，拿茶来给他喝，自己这位客户果然是个有钱人。
　　酆咎若有所思点点头。
　　这位少爷似乎过于平易近人，李礼放下茶杯，搓着手，“您打算建一座怎样的商场？”
　　“我的建筑队是人工，您清楚吧？”见酆咎没反应，李礼试探着又问。
　　“所以？”酆咎歪歪头，视线在李礼身后树枝上一只鸟身上停留片刻。
　　这只鸟在这儿的停留的时间长到让人在意。
　　李礼心一凉，看来这位少爷根本不懂人工建筑队和机器人建筑队的区别，他这个项目恐怕又要凉了
　　谁会要效率不高的人工建筑队？
　　但就算这样，李礼还是想为自己的建筑队争取一下。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身后草丛传来琐碎声音。
　　李礼扭头，就见艾比面上堆着笑进来。
　　“您可能不知道，人工建筑队那都是淘汰的东西，又慢又拉胯。现在大家都用机器人施工队，高效快速，绝对精准。我就有一只机器人施工队，您可以来了解下。”
　　艾比吹嘘着自己小队，还不忘得意洋洋朝李礼炫耀。
　　李礼险些气急兽化，这个人居然跟踪自己，简直卑鄙。
　　“听上去不错。”酆咎好奇看向艾比。
　　“我们建筑队还有不少优势，价格也公道合理，绝对有质量有保证。”艾比视线在酆咎右手的玉扳指上扫过，眼露贪婪，“丰咎先生，我请您喝一杯仔细聊聊？”
　　艾比眼珠一转，原本他想请丰咎去安瑜的食肆，但丰咎跟安瑜有过节，就算今早皇室澄清的新闻传遍大街小巷，他觉得丰咎也不会和安瑜和解，这些富人都小气记仇。
　　“怎么称呼？”
　　李礼被艾比气到发抖，一见酆咎真的有意考虑的意思，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开口：“您别信艾比，他这个人阴险狡诈，偷工减料，害了不少人，就算要找机器人施工队也别找他。”
　　酆咎转转玉扳指，一点血光闪过。
　　“疯狗咬人，到底选谁，少爷自己决定，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礼语塞，也不和艾比吵，想劝劝酆咎，“您是个好人，艾比的品性不行，会出问题。”
　　“你别抹黑我名声，小心我将你告上法庭。”
　　李礼权当没听见艾比尖锐的声音，“我知道我们施工队没机器人施工队效率高，但我们很便宜，您能不能考虑一下？”
　　两人眼巴巴看着酆咎，等着他的决定。
　　酆咎看看李礼，又看看艾比，叹气，“好为难啊。”
　　猫猫百无聊赖甩着尾巴，他才不信这个人会为难。
　　“我认识一个机器人施工队，您——”
　　李礼话说完一半，就见酆咎突然打开自己的光脑，两人瞬间沉默。
　　半晌艾比怒骂一声，“老子还以为你多有钱，就这点想建一个商场？做梦！”
　　亏他还觉得能在丰家少爷身上赚一笔。
　　“浪费老子时间。”艾比骂骂咧咧离开，走时还不忘踹一脚树。
　　仿生树抖了抖，没落下一片叶子。
　　李礼委婉开口，不想打击酆咎，“您这些资金只够建一座楼。”
　　若是在加上引进、税务、员工等等一系列，这些钱远远不够的，甚至连最便宜的施工队都请不起。
　　“真的不够吗？”年轻的少爷垂头丧气。
　　李礼一个中年老男人，见不得年轻人受挫，左右也是自己这个小队接的最后一次活，只要酆咎管饭，他们也没有太亏。
　　“我们也许可以帮你。”
　　“真的吗？”酆咎眼睛一亮，接着他在光脑上点点，拉出一张合同的界面。
　　李礼呆呆地望着上面的字，说话都说不利索。
　　“您、这是什么意思？”
　　酆咎理理袖子，“这只是买下你们建筑小队的钱。日后将由我给你们发工资。”
　　“钱，我多的是。”
　　他不久前还坑了唐凛一把，况且钱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并不难搞，随随便便一笔买卖都能挣不少，但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个。
　　李礼签字的时候都是傻的，签完名字合同生效，他才回过神来，居然有人愿意长期雇佣他们的建筑小队。
　　等他通过通讯跟队员报喜时，队员的话才让他一点点冷静下来，人人都知道人工小队会被淘汰，这位少爷为什么要雇佣他们？
　　酆咎奇怪看他，“当然是因为你们便宜，干活又快，还傻。”
　　李礼总觉得酆咎说的不是他们，就见酆咎打开一张图片。
　　这是一副庞大的建筑图，亭台楼阁，轩榭廊坊，琼楼玉宇，雕梁画栋。
　　是古华夏的建筑。
　　李礼哑然，认真的吗？
　　他盯着这张建筑图，忽然心头一紧，如今帝国还没有成功建成古华夏建筑的先例。如果他们成功了，那他们将不愁吃喝，并且历史上将刻上他们建筑队的名字。


第12章 猫猫终于会说话了
　　酆咎租了辆飞艇，绕到李礼小队居住的破旧老区，一个建筑队百号人乌泱泱站在路边，一个个探头探脑看飞艇。
　　还好他租了最大号的飞艇，不然恐怕一趟带不回去。
　　除了工人，还有不少围观路人，都是破旧老楼的邻里，聚在路边对着酆咎的飞艇指指点点。见车上下来的是李礼，不少人围上来问李礼找了什么好活。只有艾比吐了口唾沫离开，他听说丰家跟丰咎断绝关系就分给他一个鸟不拉屎的荒星，其他财产屁都没有，穷的要死能有什么好差事？还好自己看他拿不出钱来，早早跑路，及时止损。
　　他通讯响了响，艾比接起看了眼，心中一喜。刚念叨着，好差事就来了，安瑜一手创立的美食星，不必那颗垃圾星强？
　　李礼麻利指挥队员将行李放好，挨个排队上了飞艇。酆咎坐在最前端，队员们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看见悬浮轮椅和一点黑发。
　　十五六的少年扒在前座上，使劲瞧着前面的老板，“哎，他怎么不回头啊。”
　　“一辉，你别闹，会被骂的。”李小惠拽着李一辉，小声说着，就见李一辉整个傻住。
　　“他真好看……”李小惠下意识看过去，他们的老板侧着脸，耳垂的白珠闪着荧光，为美人蒙上层朦胧的光晕。
　　只有传说里的神仙才会这么好看。
　　见两个小崽子在胡闹，李礼一巴掌糊在李一辉脑袋上，“闹什么闹？回去好好坐着。”
　　“对不起，老板，两个熊孩子。”
　　酆咎眼神暗了暗，手中不自觉转动扳指，“没关系，我也曾养过孩子。”
　　李礼有些意外，他这位老板看着这么年轻，原来已经结婚了？
　　酆咎毫不犹疑否定他的猜想，“我没有结婚。”你别乱说。
　　等人都上齐了，酆咎用玉扳指敲敲轮椅扶手，驾驶座上一道虚虚的人形黑雾抬手开始操纵飞艇。
　　人形黑影熟练操纵飞艇起飞，猫猫盯着那个开了一路车的黑影，喵喵直叫。
　　这若是有人突然来驾驶舱不得吓个半死？猫猫爪爪遮住猫眼，又放开，那个黑影还是坐在那里，猫猫果断选择无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酆咎叹气，皇太子的小金库少的要死，他除了留下一部分日常运转的资金，其他资金都给建筑队了，实在没钱请司机，只能把司机身上积攒的暴戾戾气扒下来捏成小人。
　　“你说唐凛怎么这么穷？”
　　猫猫眨眼，猫猫什么都不知道。
　　“是不是都拿去哄媳妇了？”酆咎敲扶手。
　　猫猫尾巴甩甩，猫猫只是只可爱的小猫咪呀。
　　荒星在帝国边陲，酆咎租的是辆载客的大型飞艇，速度提不上去，只能慢慢飞回去。
　　不过好在这辆飞艇算是载客飞艇中的顶尖，他们只飞了一天。
　　降落的时候谢必安和埃达已经接到消息等在飞艇停靠点。这处飞艇停靠点十分简陋，一片平地，一个小屋，帝国最贫穷的星球停靠点也不过如此。
　　李礼带着建筑队一下飞艇就陷入迷茫，他们大概知道他们要建设的地方是一片荒芜之地，但这也太夸张了。
　　一边杂草疯长，一边铁渣满地，还能嗅到刺鼻的机油味、臭味，甚至还有硝烟烧灼过后的味道，这是什么垃圾堆和战场遗址的结合体吗？
　　偌大的星球，只有一座带花园的三层小别墅，以及一个可以忽略的停靠点。
　　李礼忽然懂了自家老板出发前对自己说的那句“大有作为”的意思了。
　　“啊，猫猫。”埃达接过酆咎腿上的猫猫，疯狂在他肚子上蹭毛，不出意外被赏了一爪子。
　　他这次出行，只带出去老管家。谢必安和牛头马面被困在荒星出不去，埃达也留在荒星和三只鬼一同打理。
　　谢必安上前一步，“老板，您购买的空间帐篷到货了，牛头马面正在组装。”
　　李礼一听就知道是给建筑队用的，急忙招呼建筑队去帮忙。
　　谢必安给他们指了位置，跟着酆咎一块回别墅，“别墅中干活的工人在您去首都星后，都离开了。”
　　“也好，给我的员工留房间。”酆咎挥手推开门，“其他人还没醒？”
　　“很快，很快就醒了。”谢必安抬手扶了下金丝眼镜。
　　李礼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迷迷糊糊跟着酆咎进屋。忽然他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走在前面的酆咎与谢必安脚步一顿。
　　四周突然安静，酆咎和谢必安扭头盯着他，目光灼灼让一个中年老男人不安。
　　“怎、怎么了？”
　　埃达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圈，噗嗤笑出声，“李先生，你饿了。”
　　“是有点。”李礼不好意思挠挠头，他只有昨天早上去见酆咎的时候吃了点，又急急忙忙召集工人，坐了一天飞艇也就喝了点营养液，不顶饿。
　　“我忘记人类是要吃东西的。”谢必安幽幽来了句，让李礼背后发毛。
　　“不怨你。”酆咎摁摁眉心，他也忽略了这件事，他确实没见过还要为食物发愁差点饿死的妖怪。
　　星际这帮后辈忒丢人。
　　“做饭的厨子也跑了。”谢必安提醒了句，现在别墅除了他们三只鬼外加一群施工人员外没有任何一只会做饭的生物。
　　“做饭的厨子走了，你这几天吃的什么？”酆咎看向金发医生。
　　埃达耸肩，白大褂穿在身上没个正型，“当然是喝营养液。饿了就喝个水饱。”
　　谢必安和牛头马面整天不是忙着干活就是没人影，他一个人只能自力更生。
　　“你真厉害，”李礼目光探究，“我每次都得买点营养膏一起吃。”
　　埃达面上没什么反应，“习惯了。”毕竟他的过去，只有营养液。
　　总不能让一帮工人也去喝个水饱。谢必安低头询问酆咎的意见，“老板，我去招个厨子。”
　　“不必。”
　　酆咎撸撸膝间的猫咪，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将猫猫高高举起。
　　“我们有现成的大厨，还请什么厨子。”
　　猫猫傻眼.jpg
　　“喵？”猫猫眼睛中有大大的疑惑。
　　谢必安视线在布偶身上扫过，捕捉到他与猫身不符合的魂魄轮廓后，眼睛一眯，然后从酆咎手中接过布偶。
　　“我明白，老板，我会将工作安排下去。”
　　酆咎将傻眼的猫猫交给谢必安，“辛苦，等判官苏醒，你将工作交接给他们就行。”
　　猫猫瞪大一双猫眼，猫爪在空中划了两下，朝酆咎喵了几声。
　　“兼职厨师，给你发两份工资。”酆咎声音低沉，诱拐单纯小猫咪。
　　小猫咪才不上当，超凶喵喵叫。
　　“你明明只说让我来种地！”
　　“……”
　　忽然一片寂静，四个人都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直到沉默被李礼打断，“是、是谁在说话？”
　　目光瞬间聚到猫猫身上，就连猫猫的尾巴都静静垂下来。
　　“猫、猫会说话！”李礼惊慌后退一步。
　　星际人类的兽型都是不能说话的，他们只会用各种动物语言鸡同鸭讲，兽型军官每次杀敌都要半途变个人形发号施令。
　　兽型都是不会说话的，李礼深吸一口气，那为什么这只猫会说话？
　　难道是钞能力？李礼开始进行自我安慰，试图成功说服自己。
　　埃达见怪不怪拍拍憨厚大叔的肩，“大叔，你这才瞧见冰山一角。”
　　金发医生的声音小了些，趴在他耳边轻轻道：“进了荒星，就别想离开了。”
　　李礼紧张眨眼，视线忽然瞥到谢必安，险些叫出来。
　　“舌、舌头！”
　　猫猫见李礼指着自己身后惊恐尖叫，缓缓抬头，只见一条猩红的长舌从白衣青年嘴中垂下，而那白衣青年正狰狞笑着。
　　“喵——”
　　猫猫一个应激反应从谢必安手中挣脱，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就见谢必安扶扶头顶的高帽子。
　　“还未曾向两位介绍，在下白无常，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谢必安。”
　　猫猫最先从恐惧中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阴曹地府？”
　　李礼还不在状态，“那是什么？”
　　酆咎：“正解。”
　　猫猫想起自己与酆咎的交易条件，这时也冷静下来，“我，为什么会说话？”
　　“提前预支给你的工资。”酆咎笑吟吟地，“惊喜吗？”
　　猫猫沉默，惊吓还差不多。
　　见一人一猫接受得差不多了，身为一个体贴的老板细心安慰鼓励两位新员工，“大家既然来了鬼市新家庭，就好好干，我们早些赚钱，就能早些发奖金，是不是？”
　　一提到奖金，李礼瞬间回神，只要不是什么违法的事，只要有钱养老婆孩子，让他干什么都行。
　　还有那张图纸，他曾经在曾祖父的笔记中见过，那些是他爷爷到死都在想着的建筑。
　　猫猫蹲坐下，晃着尾巴，“你其实只是觉得我会说话方便做饭吧。”
　　“怎么会呢？”酆咎招呼谢必安上楼，“我只是觉得你会说话会让我赚更多而已。”
　　猫猫想竖中指，但猫猫没有中指。
　　谢必安跟在酆咎身后上楼梯，“老板，牛头马面已经找到其他妖鬼所在的位置。”
　　酆咎看着谢必安在荒星地图上标出来的位置，全星际凡是有点能力的妖鬼都被束缚在荒星出不去，这里自然不只有白无常这种地府编制人员，还有不少无拘无束不受管控的妖鬼。
　　这些妖鬼既是鬼市建设的有力促进者，也是鬼市的阻碍。
　　他得去解决一下，特别是某些不听话的家伙，毕竟现在这颗星球是属于他的。


第13章 来招工了，福利多多……
　　荒星没有昼夜之分，但人还是需要定时休息的。
　　酆咎暂时办公处的三层小别墅花园里排满了空间帐篷，别墅里还有不少空房间，酆咎将空房间和帐篷都指给李礼，让他随便分配。
　　他自己则趁工人们休息的时间带牛头马面来到荒星中其他鬼怪居住的地方。荒星虽说没有曾经的古地球大，但面积也不可小觑。
　　荒星的西南方向，那处没有被垃圾覆盖的土地，正是这群鬼怪的聚集地。
　　猫猫站在轮椅扶手上，对他们现在低空飞行的速度惊叹不已，真的有人能做到不借助任何飞行器高速飞行。
　　不，他们不是人，猫猫视线在牛头马面身上划过。
　　“别墅附近的土地污染严重，不适合种植作物。若想种植，前面那片地才行。”
　　随着酆咎的话，猫猫抬头望向前方厚重的浓雾。
　　一片浓雾笼罩大片空间，看不见边缘。
　　湿冷阴森，生人勿进。猫猫望着这片白雾，心中莫名发慌。
　　三人一猫在雾前降落，马面上前伸手在雾中探了下，只听微弱一声响。
　　火苗亮起，一盏略显破旧的红灯笼在白雾中飘起。
　　一道声音气急败坏传出来，“又想打架？爷可不奉陪，你们最好老实点！大家都被这个该死的阵法封在这里，打来打去不过自取灭亡。”
　　“现在死了可没地府送你轮回。”
　　马面得到酆咎示意，喊道：“酆都公干。”
　　他这一嗓门十分响亮，灯笼里传来叮铃哐啷一阵乱响，紧接着是一声痛呼。
　　“酆都不是早没了，哪里来的阴差？”
　　面前白雾从中央一散，拨开一道口，一个人从里面翻滚出来，撞到马面脚边。
　　他穿着身花里胡哨的彩布衣裳，有些旧，灰扑扑的。
　　“原来是诸位大人。”眉旧从地上爬起来，理理衣服，有些紧张。这真不怨他，曾经酆都阴差四个字一说出来他都是直接跑路。就算千年过去，还是他们这些小鬼的心理阴影。
　　酆咎抬手让马面退下，别看现在地府公职人员的威慑还在，但若细说，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这些小鬼。
　　孤魂厉鬼与地府阴差这些天地承认的半个神不同，他们不依靠人类供奉，自然也不会随着人类的遗忘虚弱消失。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略带虚弱的声音传来，眉旧这才看见牛头马面身后护着的人。
　　“小画皮鬼。”
　　眉旧傻愣愣看着酆咎，呆了半晌才蹦出来一句。
　　“你这副人皮真好看。”
　　猫猫：？你们鬼都这么夸奖的吗？
　　“谢谢夸奖。”酆咎驱动轮椅上前，抬手将那盏灯笼托在手心，“现在可以请我们进去了吗？”
　　眉旧脑子还在宕机，没反应过来，就见那盏红灯笼瞬间被青蓝色的火焰覆盖，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这是业火！全程懵的眉旧忽然回过神，紧张看向酆咎，小心将几人引进去。
　　越过白雾，内部是另一番场景。
　　茅草屋围了一圈，每家每户上都挂了盏红灯笼，静悄悄的，明明荒星没有黑夜，这处无人的村落却依旧处处诡异。
　　“啪——”
　　门口挂的红灯笼同时亮起，闪着幽幽火光。耳旁风声呜呜，不知道是谁在哭。
　　“喵。”猫猫弱弱叫了声。
　　“刷——”
　　灯笼一灭，不知从何处卷一股邪风，将灯笼吹得东倒西歪，疯狂摇晃。
　　酆咎一头长发被风吹起，凌乱敲打在轮椅背上。
　　“来者何人？”牛头马面手持钢叉枪矛交叉挡在酆咎面前，声如洪钟，如雷贯耳。
　　猫猫浑身毛乍起，原来这就是阴差的气势。
　　画皮鬼就地一滚，麻利躲到一旁。他们似乎中了诱敌之计。
　　知道上当了，酆咎也不恼。阴风阵阵袭来，他嘴角勾着的笑却一直未曾落下。
　　“我只是想和你们聊聊而已。”说着，他挥手示意牛头马面放下武器。
　　阴风不减，像是没听到酆咎的话。
　　酆咎又道：“你们这小村落建的不错，比某些地府公职人员建的强。”
　　“老板你怎么能这样说俺们？”牛头挠头，“俺们只管抓鬼，建房子不归俺们管。”
　　“老板，住牌位比较方便。”马面也跟了句。
　　“我本来想等李礼建完员工宿舍给你们分个大屋，既然住牌位比较方便，我让谢必安把你两个的名字划掉。”
　　“别！”两人一喊，牛头不好意思，“牌位哪有大房子舒服。”
　　他可以在一屋子里摆满牌位，这里睡完就滚到另一个牌位里去，多自在。
　　马面一眼就知道牛头在想什么，忍不住拿枪矛敲他牛角，“有点出息，丢我们酆都的脸。”
　　阴风中藏着的众鬼，见这两只鬼居然开始插科打诨，气不打一处来。
　　一只狐狸从茅草屋顶跳下来，“你们真的是阴差？”
　　牛头马面钢叉枪矛往地上一杵，气势荡开，“不曾有假。”
　　画皮鬼也从一边探出头来，“可他们说阴差都消失了。”
　　酆咎：“谁？”
　　其余躲起来的鬼怪也纷纷现身，“凶煞。”
　　“老板，就是东北角那一帮鬼。”马面提醒。
　　鬼怪这个群体向来弱肉强食，谁强谁称王，以往有酆都和人间道士的管束，不敢猖狂，如今都被困在没人的荒星，弱肉强食便体现出来了。
　　凶残一方恃强凌弱，欺压另一方。
　　啧，都什么时候了，还自相残杀。
　　狐狸目光停在酆咎身上，“你们不是凶煞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狐狸盯着酆咎心下犹豫，这个人他分辨不出到底是鬼还是人，像鬼又像人。
　　“你们是来加入我们的？”画皮鬼试探一问。若是加入他们的，可太棒了。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确实打不过凶煞。
　　“并非。”酆咎轻轻摇头，“我现在是这颗星球的主人。”
　　“所以你要赶我们走？”狐狸冷笑一声，起跳变成一位玲珑有致的女士，“做梦！”
　　这些人类已经将他们逼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想直接剥夺他们最后一点空间。
　　眼看狐狸就要扑过来，牛头马面抬起钢叉枪矛挡住她。
　　“你误会了，”酆咎抬头看她，狐狸发觉他耳垂上的黑珠闪了下，“我是来招工的。”
　　“什么？”狐狸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连其他鬼怪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招工？我们？”画皮鬼忍不住凑上前。
　　“对，”酆咎双手交叉，优雅笑着胸有成竹，随意畅谈未来的规划。
　　“我将会建立一颗独属于鬼怪的星球。”
　　没有欺压，没有混乱，不会消失，所有鬼怪都能自由随心、安居乐业的星球。
　　众鬼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浩劫降临，诸神黄昏，大神大妖都逐渐消散，只剩他们这些小妖小鬼苟延残喘。
　　他们真的还有未来吗？就像牛头马面等待消散一样，他们也很迷茫，被困在这里直到意识消散沦为恶鬼，或是被这里的封印一点点吞噬殆尽。
　　他们期盼，他们幻想，而这一切似乎就在眼前。
　　画皮鬼顿了顿刚想开口，就见一股阴煞之气冲进来。
　　牛头马面瞬间挥起钢叉枪矛，挡在酆咎身前。
　　“恶鬼，还不速速伏诛！”
　　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鬼撕开白雾探进身子来，他没有头，胳膊底下夹了个球，细看那球上还画着五官。
　　无头鬼一跺脚，站定，“你刚才说的都是屁话，要我说就该冲破这该死的封印，去杀了那帮下封印的人类。”
　　酆咎被他带起的沙尘呛了下，咳了几声，“这位先生，我在你后面。”
　　无头鬼：“……”
　　无头鬼抱着球转过身，拿着球四处晃了晃，才锁定酆咎的位置，继续放狠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当初封印的人一模一样，都是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封印的人？酆咎又开始转动扳指，语气严肃，“是谁做的？”
　　“别假惺惺的，报上你的名字！”无头鬼搅动阴气一拳朝着酆咎捶过来。
　　牛头马面现在显然挡不住这一拳，被压得节节后退。
　　酆咎还稳如泰山，猫猫却被这股戾气惊得浑身炸毛，“酆咎，小心！”
　　身边的人叹了口气，猫猫本能扭头，就见酆咎耳垂那颗黑珠缠绕着一股黑气，散着幽光。
　　顷刻间滚滚青焰在酆咎身上浇过，吓得猫猫扑下轮椅。
　　极昼的星球瞬间被黑暗笼罩，这阴暗的天幕竟是与曾经的酆都相差无二。
　　酆咎一身白衬衫被烧作兜帽黑袍，指尖的玉扳指也变作坚硬锋利的护指。他从虚空摸出一张红脸狰狞恶鬼面具，指尖轻轻摩挲着。
　　“鬼市之主。”
　　*
　　斐皎坐在门口的石墩上，开着直播。身后是一堆人进进出出，将一个个箱子搬上飞艇。
　　【呜呜，刚知道肥肥的地址，肥肥就要搬走了】
　　【肥肥要隐退了吗】
　　【肥肥，妈妈舍不得你】
　　【是不是安瑜又恶心你了】
　　“跟安瑜有什么关系？”斐皎撕开糖纸，吃了颗草莓糖，“我本来就不适合干这行。”
　　“我以后打算干什么？”斐皎仔细看着弹幕，看见这条弹幕，眉欢眼笑。
　　“我要去求偶对象的商场开店。”
　　“去哪儿？”斐皎朝镜头调皮眨眼，“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要来捧场？好啊，不准不来。”
　　等斐皎跟直播唠完嗑，常青也跟着一帮工人出来。“你二话不说就要搬走，跟酆咎商量了吗？”
　　“当然没有，我要给啾啾一个惊喜。”
　　常青带着人上飞艇，她可不觉得这是惊喜。
　　察觉到常青所想的斐皎又打开一包小零食，微不可查笑笑。他也不觉得自己是麻烦，同样酆咎也不会这样以为。
　　酆咎会为自己的到来开心的。
　　毕竟他这么好看。


第14章 为了鬼民的伙食
　　酆咎缓缓起身，从地中钻出一只巨大鬼手浮于身后。酆咎拿着红脸鬼面的手食指轻轻一敲，鬼手直接将无头鬼摁在地上。
　　这时酆咎将色彩厚重面目狰狞的鬼面带在脸上，走下轮椅，俯身捡起无头鬼的球。
　　牛头和马面两只鬼整个僵住，鬃毛被阴气冲起胡乱拍在脸上。他们知道自己的新老板是位厉害的大人物，但没想到会是那位。
　　他们有救了，两个老伙计差点抱头痛哭。
　　酆咎抬起手，在无头鬼的球上比划了几下。
　　无头鬼死猪不怕开水烫，扯着嗓子吼，“成王败寇，你杀了我就是，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无头鬼英勇就义真让人感动。
　　红脸鬼面歪头，惨白的手往前靠了靠，无头鬼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强大的压迫感紧贴着自己。
　　妖鬼的世界自古以强者为尊，输了就会被吞噬，无头鬼被鬼手摁住，浑身忍不住颤抖。他不想死，就算永远被困在这片荒芜之地，他也不想死，他们想活下去。
　　鬼面的手已经抵在无头鬼的球上，无头鬼一僵，心一横，正要放临终狠话拉拢我方军心，就见鬼面的动作一停。
　　然后，球被弹了个脑瓜崩。
　　瞬间球被弹飞出去，撞进白雾将准备冲进白雾的凶煞给吓回去。
　　同时鬼手飞速追出去，下一秒讨好似地将球抓回来递到酆咎跟前。
　　脑子被晃成一滩水的无头鬼还没清醒，就听酆咎嫌弃道：“真丑。”
　　无头鬼：“？”简直欺鬼太甚，不可以鬼身攻击。
　　鬼手将球反手一丢，丢到牛头怀里。
　　酆咎背手而立，轻飘飘来了句，“招工。”
　　“有意向者，到马面那儿去领报名表，后续补上简历。”
　　他一声令下，空气滞凝片刻，狐狸和画皮鬼率先冲到马面面前。
　　“我先来的，你起开。”狐狸挠了画皮鬼一爪子，有这么厉害的人罩着，傻子才不跟着混。
　　画皮鬼见自己最后一件五彩斑斓的衣服被划破，二话不说上去推狐狸，“我才是第一个想去面试的。”
　　酆咎打了个哈欠，将面具拿下。鬼怪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谁厉害就听谁的。
　　耳垂黑珠缠绕的黑雾散去，绿光暗下，遮天蔽日的黑夜也同时散去，酆咎又恢复那一身白到随时可以给自己送葬的衣服，软软一倒，扑到在轮椅上。
　　还虚弱地朝牛头挥挥手。
　　牛头一见，顾不得手里捧着的球，弯腰塞给猫猫，冲过去将身娇体弱的老板扶到轮椅上坐好，贴心将毛毯盖好，摁开轮椅上按钮，轮椅上弹出一个挡风透明罩将人罩起来。
　　猫猫和球上灵魂画手画的眼睛对视：“……”
　　他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呀，怎么能让小猫咪看守恶鬼的头呢？
　　猫猫忿忿想着，叨了球一爪子，接受猫猫拳的暴击吧！
　　白雾口还藏着无数只凶煞偷偷扒门缝，虽然他们并没有近距离接触，但还是感受到那股浓郁的阴气。
　　无头鬼在猫爪子的猛攻下转个圈，正巧看见一帮探头探脑的小弟，当即吼了一嗓子。
　　“撤退！”无头鬼语气悲愤，“回去告诉老大，我一定会受住各种残酷刑罚，绝对不会泄露我们的位置。”
　　小鬼们一拥而散。无头鬼的球大声狂笑，“你们抓住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猫猫一爪子踩在球上，“闭嘴吧，吵死了。”
　　“你的小弟把你抛弃了都不懂吗？”猫猫将球踢到酆咎轮椅边上，“你不去追吗？”
　　“我们倡导和平。”猫猫听这话忍不住翻个白眼。
　　酆咎习惯性转扳指，“他们会自己送上门来的，没必要大动干戈。”
　　没有鬼能拒绝鬼市给出的好处。
　　“你做梦！”球骂道，“我们绝对不会向你屈服的。”
　　“哦？”酆咎无聊至极，趴在轮椅扶手上低头看他，“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球狐疑。
　　“赌他们半个月内会向我投诚。”
　　“这不可能。”球语气不屑，他们都是一同发过誓要拯救非人类一族的兄弟，他们的目标一致就是打破这该死的封印冲出去杀了一帮囚禁他们的人类。这是他们的信念，不可能有人背弃。
　　“你输了，就把命交出来。”球趁机狮子大开口。
　　“唔，”酆咎起身撑靠在轮椅上，“这对我可不大公平。”
　　球见他犹豫，立马鬼叫，“你不敢？”
　　“你赢了我放你走，至于我赢了，你就得换身鬼皮。”
　　换鬼皮？鬼皮是说换就换的吗？猫和球同时疑惑，完全不懂酆咎的意思，但左右无头鬼不亏，骂了几声还是答应了。
　　“你可别说话不算数。”他的鬼兄弟都是很仗义的，他都在这儿受苦了，不可能投诚。
　　酆咎笑吟吟地，“当然，我的诺言是受天地承认的。”
　　球被丢给牛头，酆咎领着猫猫向真正的百鬼村里走了几步，这片土地是荒星上唯二未受污染的土地。
　　猫猫刨刨土，土壤干燥结块。
　　“这里不是种植的好地方。你确定要在这里开种植园？”猫猫眼神探究，他根本就想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对。”
　　“在这种没有养分的地里种东西，再好的种子成活率都不高。”猫猫尾巴甩甩。
　　酆咎毫不担心，直接当甩手掌柜，“这就是你的事情了。”
　　“喵？”猫猫什么都不懂。
　　“我答应救你，是因为你能为我带来利益，”酆咎声音低下来，“要知道一个优秀的商人，从不会大发慈悲救没用的人。”
　　猫猫耳朵本能竖起，方才酆咎宛如地狱中爬出恶鬼的那一幕在眼前闪过，让猫猫尾巴上的猫炸开。
　　“你说是不是？”
　　“安瑜？”这名字一出，安瑜仿佛全身都被钉在地上，恶寒爬满全身。
　　沉寂片刻，酆咎突然笑出声，“不必紧张，我亲爱的员工，只是说笑而已。”
　　猫猫浑身一萎，耳朵也耷成飞机耳。
　　“你想种什么？”
　　酆咎揉捏着耳垂的黑珠，缕缕黑雾被揉散吸入扳指中，他脸色似乎红润了点。
　　“一些香料和中药材。”
　　“难度不小。”安瑜烦躁甩甩尾巴，人工种植中药材，这个人太高看他了。
　　“你能做到的，安瑜教授，你可是帝国人民的救世主。”
　　听到熟悉的名字，猫猫垂头丧气，他可不是救世主，谁家的救世主一滴不剩全让别人抢去，连名字样貌都成了别人的。
　　“别担心，毕竟科学和玄学不在一个领域，你傻乎乎被人抢了身体，不是你的错。”
　　傻乎乎三个字戳到猫猫脑袋上，猫猫头又低了几分。
　　“土壤改造需要实验室的改造营养液，一支很贵。”猫猫抬头盯着酆咎。
　　收入赤字的酆咎：“……”
　　“我大华夏人民的劳动成果满足不了你了吗？”
　　他们现在是绑在一条绳的蚂蚱，想到目前荒星的收入，猫猫勉强答应，“那你得给我人。”
　　一只猫干不了挑粪耕地的活。
　　“这好说，”酆咎指指远处抢着报名的小鬼和小妖，“看上谁随便挑。”
　　“至于你担心的那些，没关系，有专职人员。”
　　聪明的猫猫不会信无良老板的鬼话。
　　酆咎乐呵呵掏出一块草莓糖给猫猫，“加油干，安大教授，鬼市鬼民的伙食如何就看你了。”
　　猫猫盯着那块糖，这个人为什么会觉得猫吃糖？
　　“因为我只有糖。”酆咎见他不要，自己剥开糖纸填到嘴里。
　　嘶，甜到齁。最近是不是一直没有见到那条小鱼儿的影子。
　　酆咎再次伸手捏向耳垂，扳指再次吸住一缕黑雾。啧，太久没打架，有点控制不住。
　　*
　　斐皎戴着眼罩，抱着煮章鱼靠在座位上休息，他昨天去跟经纪公司唇枪舌战好久才解约，顺便把常青挖出来跟着自己一起打拼创业。
　　光脑响了几声，刚弹出屏幕就被常青关上。
　　斐皎迷迷糊糊睁眼，“谁？”
　　常青草草扫了眼，“丰泽。”
　　“怎么又是他？”斐皎彻底清醒。这个丰泽是丰家大少爷，安瑜的哥哥，几颗商业星的所有者，帝国媒体一向称呼他为最年轻的实业家。
　　整日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烦都烦死了。
　　上次安瑜的订婚仪式，丰泽也在，斐皎大部分时间都在躲着这个人，少了太多跟酆咎的相处时间，斐皎简直想捶人。
　　“删了。”
　　常青扶下眼镜，“你也许可以看看。丰泽将会在边境选一颗星球开设新的商业星。”
　　“所以？”斐皎双臂一抱靠在座上。
　　“理论上讲，我们去这颗商业星营业比较合适，有水泽商业星的名头在，人流量与保障应该不少。”
　　斐皎眉头一挑，匪夷所思，“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去赚钱的吧？”
　　想到自家人鱼一见酆咎就开始恋爱脑，常青嘴角一抽，“我觉得你和他不合适。”
　　酆咎外表优雅内敛，但这个人实际就像个无底洞一样。他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她家单纯的人鱼很明显搞不定。
　　常青叹气，劝当然是劝不动，斐皎决定的事情谁都劝不动。常青关了那条通讯，还是没删除。
　　斐皎注意到她的动作，没说什么。常青算是他在帝国碰见的第一个人类，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干什么都想护着他。
　　飞艇突然刹车，险些把斐皎怀里的煮章鱼甩出去。
　　“又怎么了？”
　　常青上操纵台看了眼，“是小型军舰。”
　　军舰怎么又来了？斐皎视线一扫，又坐回去。
　　“哦，是铁柱又来送钱了。”
　　常青：“……”那是帝国上将！


第15章 想租店面？先填表
　　荒星巴掌大小的停靠点在这一天同时迎来两艘飞行器，这也是它的第一次正常营业。
　　斐皎把头发随手扎了个小揪，踩着小皮鞋跳下飞艇，就见上将在他正对面站着。
　　“上将又来给啾啾送钱吗？”斐皎剥了根棒棒糖。
　　上将严肃脸：“我来办正事。”
　　“是吗？”斐皎盯着他的衣领，盯得上将浑身不自在。
　　在上将忍不住询问时，就见斐皎指尖一抬，“你的军装扣子扣错了。”
　　上将伸手去摸，半道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穿军装。他这次穿的是常服，换句话说他在放假。
　　“上将阁下不要总是这么死板，有些事情换个角度想，”斐皎声音一顿，似乎若有所指，“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从订婚宴回去，元帅就给他批假，让他带着心腹去度假。异族蠢蠢欲动，还混进订婚宴散播狂暴因子，他整日夜不能寐，哪有闲工夫去度假？
　　而且帝国边境有名的荒星，有什么好度假的？
　　上将想起今早和酆咎通话，就忍不住翻白眼。什么□□位不够，自带床位？
　　好在他们上过战场也不在乎这些，算上他一共二十人的小队背着野外作战的补给包就坐着军舰来了荒星。
　　看着斐皎身后三四个机器人搬运的行李，上将的表情有点怪异，“这么多？”
　　斐皎轻哼，瞥他一眼，“美人的事儿你少管。”
　　常青忍不住叹气，除了斐皎家中的水搬不来之外，其余能搬的斐皎都搬来了，恨不得将墙皮也拆了折起来塞进飞艇。
　　“两位大人来了。”一道婉转的女声突然插进来。
　　就见一个婀娜的女郎穿着身大红旗袍，轻摇着团扇，不知何时出现在停靠点上。
　　“奴家眉故，恭迎两位大人。”
　　上将从没见过眉故的衣着，眉头一皱，正打量着眉故，忽然跳起勾拳攻向眉故。
　　“呀，大人这是做什么？”眉故吓得花容失色，脚下却轻快躲过。
　　上将抬腿横扫，眉故躲闪不急，被打掉耳坠上的红珠。
　　眉故心痛地捡起耳坠，声音幽怨，“大人碰坏了奴家的耳坠，奴家可是要恼了。”
　　说着眉故捏起团扇飞身而上，两人有来有回，直到最后一下眉故将团扇抵在上将咽喉。
　　“得罪了，大人。”
　　上将却打得十分激动，抓住眉故的团扇，语气诚恳，“给酆咎打工是在浪费你的天赋，加入军队，保家卫国才能实现你的价值。”
　　元帅没骗他，酆咎这里真的有好东西！
　　先定个小目标，度假期间将酆咎手下所有人才挖走！这么一想敬业的上将阁下瞬间不憋屈了，一双眼睛瞪的像铜铃，四处盯人，像个变态。
　　眉故僵笑着抽手，却抽不动，“大人言重，奴家只是个弱女子。”
　　“女人怎么了？女人照样能上战场杀敌。”比如他媳妇。
　　眉故用力拽着团扇，指骨节发白，咬牙切齿，“大人松手。”
　　斐皎坐在高如小山的行李堆上，“是啾啾叫你来的？”
　　眉故好不容易扯回团扇，离上将远了点，“老板说今日到贵客，让奴家来迎接。”
　　眉故视线在上将身上转了圈，又停在斐皎身上，“这位大人来访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来租个店面。”斐皎麻利啃完棒棒糖。
　　“大人的选择十分明智，选择鬼市，不会让您失望。”眉故恭敬比了个手势，“您需要先到这边交个申请表。”
　　她向别墅方向一指，只见那边排了一个长队，每个人手中都捏着一张报名表。
　　而后她向上将躬身，“上将大人，老板正在跟进工程队进程，请您先到会客厅坐坐。”
　　“不用，”上将朝那条长队看了眼，有点好奇这个酆咎在搞什么名堂，“我跟着你们一块去看看。”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眉故看了眼斐皎身后的小山，“您先将行李放在此处，奴家唤人帮您看守。”
　　“不用，”上将瞄了眼，“我的兵帮他搬。”
　　常青欲言又止。
　　“负重训练——”上将声音洪亮。
　　一个个身姿挺拔的军人扛起斐皎的行李，整齐有序，动作麻利，颇有当年古华夏军人的风采。
　　斐皎朝他们眨眨眼，甜甜一笑，“多谢，哥哥们。”
　　“不客气。”一个个兵哥哥埋头苦干，才遮住泛红的耳尖。男神朝他们笑了！
　　感知到他们的情绪，斐皎忍不住轻笑，心怀善意的人，他不介意满足他们小小的愿望，虽然这些行李他能轻松地拖着四处跑。
　　交申请表的地方在别墅以前栽满仿生花的花园，眉故领着斐皎和上将排到队伍最后。
　　上将刚想站到最后一个人身后，就见眉旧将他向后拉了一把，“上将阁下，您不可以插队。”
　　“？”上将扭头去看前面，“前面没有人。”
　　眉故望着上将眼神奇怪，“大人踩了他的脚，他正要捶大人你的脸。”
　　“？”有什么大病吧。
　　上将准备义正言辞斥责，就感觉侧脸挨了一下。
　　“嘶——”上将捂着自己侧脸，能不动声响锤他，这里有S级精神能力者。
　　上将小心翼翼观察四周，觉得谁都可疑，好像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那个藏在人群中的高级精神力者。
　　这个荒星卧虎藏龙，元帅果然厉害，提前将他派到这里。
　　见上将老老实实站回去，斐皎险些笑出声，他完整感知到上将的心理，这位战绩颇丰的上将阁下真是有趣。
　　眉故去领了几张申请表，递给斐皎，半途被上将抽了一张。
　　这张申请表需要填写的内容非常奇怪。
　　请选择开店时间段：昼、夜、全天
　　他记得这颗荒星是颗极昼星，哪里来的夜晚？人造昼夜？那设备贵得要死，酆咎把自己卖了也买不起。
　　请填写所开店铺意向（注意：本市只接受合法经营，任何违反帝国法律的经营将会被取缔）：
　　开店铺这事儿他还真没想过，上将探头看了眼斐皎填的内容。
　　服装店？倒是挺适合这条人鱼，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他老妈今早上打视频的时候还在念叨斐皎在皇太子订婚宴上穿的那件礼服。
　　什么锦缎绣纹，他听不明白，在他眼里那件衣服除了闪闪发亮花里胡哨和其他衣服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一块缝合的布。
　　上将想了想，填了武馆两个字。
　　他要是能从战场上活着退休，最想干的就是找个地方开个武馆，当个教官，说不定还能帮军部多挖几个人才。
　　再往下一栏是让他写自己的简历优点，以及对店铺未来的规划。
　　好家伙，就是让他吹自己的彩虹屁，这怎么跟小学生写作文似的？谁会写这个？
　　上将再扭头看斐皎，见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片，又看其他人，发觉大家都在认认真真绞尽脑汁填表，态度严肃让上将羞愧不已。
　　想了想，上将还是拿起给元帅写检讨书的架势，捏着许久未用过的笔在表上写。
　　等写完交给眉故，看见其他人脸上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上将才晃过神来，他堂堂帝国上将，为什么要跟个考大学的学生一样啊？！
　　斐皎：“铁柱你错了好几个字。”
　　眉故：“还涂了好几个黑色的大圈，书面脏乱。不过上将大人放心，老板很有耐心的，不会直接驳回您的申请。”
　　常青见上将脸色不好，犹豫了下，试图安慰，“上将阁下写的很诚恳，酆咎会同意您的申请。”
　　见鬼了，谁要申请这个角旮旯星球的店面？荒星明明连个商业星都不是。
　　“我没有要申请店面。”上将咬牙切齿。
　　这时后面一个脸色惨白嘴唇发黑的人抬头看他，“你不申请填什么表？摊位有限，我们还抢不到呢。”
　　他身后什么时候站着的人？
　　人才，这颗荒星上的都是人才。上将眸光迅速锐利起来，他得跟酆咎好好谈谈。
　　“酆咎呢？”
　　“老板在施工队那边，您要过去吗？”
　　眉故领着三人找到酆咎的时候，酆咎正在一个小土丘上，土丘底下是扛着原始低级建筑工具的工人。
　　他们正铲土的铲土，和水泥的和水泥，搬砖的搬砖。
　　上将嘴角一抽，“都什么时代了，还在用这些工具。”居然还有钢筋混凝土？
　　酆咎笑的有点可怕，他快速转着扳指，听上将继续说：
　　“模板房买不起就算了，你穷到机器人建筑队都请不起？”
　　通常盖建筑都直接向设计师定制设计图，然后交由专业的建筑公司按照设计图打印放大，但这样价格昂贵，一般人买不起。也有人会选择直接购买建筑公司摆出来的烂大街的模板房，便宜一些。再没有钱，才是请机器人建筑队。
　　至于人工建筑队，少得可怜，上将还以为他们已经消失在历史中了。
　　酆咎幽怨看他一眼，“知道我穷，上将阁下应该多来光顾小店。”
　　想到酆咎曾经帮过元帅，上将算了算自家的财产，买模板房买不起，请个机器人小队还是绰绰有余。
　　“我可以借你钱请个机器人小队。”
　　酆咎这时候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优雅从容。
　　“上将阁下，你知道吗？建筑也是艺术品。”
　　“只有用心去做的，才有灵魂。”
　　打印出来的建筑，没有心血的灌注，活的概率终究是小的。
　　上将一个糙汉子听不明白这些，只觉得他效率低得可怜。“那你慢慢建。”
　　这个荒星没个三五十年建不好的，估计等不到那个时候酆咎就半途而废了。


第16章 不瞒你说，我的建筑队是……
　　酆咎选的地方离别墅不远，在别墅的正后方，上将看了会儿，“你这是要建什么？”
　　这里离停靠点很远，把店面建在这里根本没人走过来。不，这颗边缘的荒星压根就不会有人来。
　　“员工公寓。”酆咎漫不经心答道，“身为一个优秀的老板，我怎么能让我的员工一直睡帐篷呢。”
　　那些鬼怪在荒星长久被消耗，他也得庇护一下。
　　公寓，不是宿舍。上将眼神奇怪，这个家伙该不会想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斥巨资建公寓吧？
　　他这个外门汉都知道最初期应该选择建立收益更大的员工宿舍。
　　酆咎当然知道，但他这些员工对宿舍的要求非常小，一个牌位就能满足，他挑一个大屋子摆满架子，放上牌位，就是一个迷你版的鬼怪员工宿舍。
　　至于这些公寓，自然是为了调动员工积极性，竞争择房。就算牌位能住，谁不想有个大房子不仅自在还能炫耀。
　　上将扫了眼酆咎，他觉得酆咎可能很快就破产了。想到两人间的一点情谊，上将想拍拍的他的肩膀，安慰下这个人，忽然他想到什么，伸出的手一顿。
　　酆咎破产了，这荒星的人才岂不是都失业了？那他不就可以把人都拐回军队？
　　“好好干。”上将语气诚恳，干不好，他可以把人免费接收。
　　“？”酆咎没有斐皎那样强大的感知，不知道上将脑补了什么才露出这么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在想着怎么挖你墙角。”斐皎秒拆台。
　　酆咎意味深长瞧他一眼，若有所思，“人才市场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你需要等我发展。”
　　他的鬼市无所不能。
　　原本上将还因为被挑破心思尴尬，听到酆咎的话，眉头一挑，“以你这支施工队的速度，你确定？”
　　上将指指底下人工建筑队，他们谈话这会儿功夫建筑队才刚把水泥和好，一群人正哼哧哼哧推着水泥往前走。
　　浩劫前的人类也不可能人力推车吧？
　　上将沉默片刻，“当然，如果你这座商场的特色就是退化成千年前的低效率时代，当我没说。”
　　知道这位上将阁下是在劝自己悬崖勒马，酆咎优雅托腮，“上将阁下真是一点都不懂得谈话的艺术。”
　　“不过，多谢上将阁下提醒，我很相信我这支建筑队。”
　　见这个人还在兴致勃勃盯着小土丘，上将也不再劝，反正酆咎吃过一次亏就知道了。就算这个人有奇怪的能力将元帅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他大概也做不到让人工建筑队一夜间效率超过机器人。
　　顶尖的人类或许可以试一试，但普通人类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比不过机器。如果逆转，那可能就跟这世上有神一样。
　　只存在于梦中。
　　上将打开光脑掏出这次拜访的次要目的，在光屏上点了下传给酆咎。
　　酆咎光脑一响，他打开内容潦草看了眼，是一张证书样式的文件。
　　“旅游星？”斐皎轻念出声，“啾啾，你居然注册的是旅游星？”
　　帝国归属的星球有几百颗，因环境条件不同分为不同的区域，每颗星球都有自己独属的功能分区。若是大范围建造一种功能属性的建筑，必须向帝国进行注册。比如商业繁盛的商业星，专门建造供人观赏建筑的旅游星，以及遍布深造学府的学院星等等。
　　选择注册旅游星，酆咎是有考量过的。第一是旅游星允许经营商业，这与他建设鬼市并不相冲。而且在他后续的计划中特殊建筑占比也不小，总体考虑下来旅游星最合适。
　　毕竟他的最终目的从来都不是钱。
　　这张执照是酆咎今早拜托帝国上将帮忙注册的，酆咎现在在大众面前的身份有点难搞。
　　尽管之前一直辱骂他的人因为皇室的澄清部分反水，但大部分人还是对他恶意满满，安瑜这个名字有强大的主角光环，他一时半会搞不过。
　　他这时候忙着搞建设，没空去理会这些。上将身份能走后门，也比他走流程快很多。
　　其实有一个帝国大小的黑粉团，也不算是件坏事。等他开业那天，只要他的名字挂在广告上，就会有无数的人流量。
　　有了旅游星执照，他的星球就是一个合法的星球。酆咎心满意足将执照收好，抬头看向上将。
　　“你帮我这个忙，我欠你一个人情，等你有急需之时，我会出现帮你。”
　　这有什么帮不帮的，上将自认为酆咎算他半个朋友，不假思索开口拒绝，“不用。”
　　“我是个商人，我们不谈感情，上将阁下。”酆咎把自己和其他人划的很明白，不会轻易沾上因果关系。
　　“要是真想还人情，就等破产的时候把人多分我几个。”上将转身离开，眉故引着他去了休息的地方。
　　当然还是自己扎帐篷，放睡袋。
　　*
　　中午布偶站在餐车上，来给建筑队人送饭，李礼招呼工人停下，围在餐车旁分吃食。
　　布偶甩甩尾巴，看着一上午没什么进展的工地，疑惑：“酆咎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机器都没有，只有铁锹推车，这什么时候能建好？他还一口气填了好几张申请表，打算在这里开个连锁美食店。
　　不仅如此他那一大片贫瘠的土地还等着大老板赶紧赚钱买土壤改造液好种地呢。
　　李礼扒了口安瑜特制家常小菜，上一秒感叹美味，下一秒就哭丧着脸。
　　他也不懂，老板说的回归本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依靠机器，只依靠自己的力量。
　　“大哥，老板不会在忽悠我们吧？”
　　“就是他根本就不懂，什么都不给，是想累死我们。”
　　听见两个兄弟嘟囔，李礼虽然也心中不解，但还是记着酆咎在自己小队解散之际给了自己全家老小一口饭吃，陪小少爷闹闹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这个小少爷招人的癖好很诡异，一个个人不人鬼不鬼的。
　　“不准说这种话，老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见没有？”李礼锤了下身边发牢骚小弟的头，“老板给你吃，给你喝，给你钱养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布偶见李礼将怨言压下去，猫尾巴圈住自己，没有插话。如果李礼还安抚不好建筑队，他可以考虑建议下酆咎解雇这支建筑队，有二心的人留不得。
　　虽然这事儿确实有酆咎在无理取闹的意思在，但布偶一想到昨日酆咎的样貌，忽然觉得他也许可以期待一下。
　　身后传来琐碎的声响，布偶扭头，就见斐皎低头拍灰尘，白色的喇叭袖衬衫宽大的袖子遮住他的手指，咖啡色的小西裤露出小半截脚踝。
　　他一抬头微卷的黑发划到耳边，露出颗泪痣，泪痣旁还贴了颗小珍珠。
　　好一张老天爷赐的脸，连他这个穿越者都为之惊艳。
　　布偶轻轻喵了一声，真不知道唐凛看上自己哪一点，明明这个号称皇太子伴侣第一候选人的人鱼更好看。他要是皇太子，一定选斐皎，貌美小辣椒谁不喜欢呢？可惜他没那个功能。
　　“我不是人鱼。”斐皎一动，他身后传来拖动箱子的声音，布偶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拖着的一人高的箱子。
　　“喵？”布偶觉得自己的三观有些碎裂，为什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会拖着巨型箱子到处跑啊？
　　一边看傻了的施工小队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帮斐皎，斐皎拒绝他们，自己跑到布偶的餐车上拿了个碗。
　　李礼和一帮兄弟欲言又止，斐皎这天天挂在各大星球广告屏上的人居住在贫民窟的人都认识，这样的人来跟他们一起吃大锅菜，总感觉有点奇怪。
　　斐皎剥了个红薯，腮帮子鼓鼓的，瞧他一眼，“人分什么三六九等？别把自己看得太低。”
　　说着，他转头看向布偶，将那个一人高的箱子打开，单手拎出来一只张牙舞爪的鱿鱼。
　　布偶敢保证，他绝对看见这只鱿鱼的利齿，甚至这只鱿鱼还想用它触手上的刺戳自己。
　　“喵！”救命！这些变异的动物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其他人也被吓到，开着光脑就要去联系鬼市保安大队长牛头和马面。
　　斐皎淡定一拳抡到鱿鱼头上将鱿鱼锤晕，看得布偶尾巴毛都炸了。
　　不不，小辣椒还是算了，小拳拳能将人直接锤到外太空。
　　布偶刚深呼吸，就见斐皎将鱿鱼递到他面前，一双湛蓝的的眼睛眨啊眨。
　　“我要吃鱿鱼。”
　　“？”他只是一只猫猫。
　　“是太大了吗？”斐皎右手瞬间冒出尖锐指甲，三两下把鱿鱼腿给卸了。
　　“现在可以了吗？安瑜。”
　　布偶瞬间炸毛，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能认出他来，唐凛那个混蛋认不出来？
　　“当然是因为他没我好看。”
　　“……”布偶难得沉默，确实。
　　布偶应下斐皎的请求，找了几个耕地的小鬼把巨型鱿鱼拖回去。
　　斐皎这才端起碗和施工队一起用餐，斐皎看了看大家吃饭的姿势，学模学样蹲下。同样的姿势，放在别人身上是大大咧咧，放在斐皎身上却格外美观。
　　布偶仔细观察着斐皎，忽然懂了这条人鱼在帝国那么受欢迎的原因。即使是跟脏乱的工人在一起，他也不会摆架子。
　　“你们建得好慢，我可是在这里填了好几张申请表。”斐皎嘟囔一声。
　　李礼从斐皎落地开始就在懵逼，听到他说这话才缓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是我们的错。”
　　“才不是，明明是老板的要求太无理。”一个年轻小伙反驳。
　　斐皎歪头，目光灼灼看的小伙莫名心虚，“啾啾帮你们不少，你们却觉得啾啾无理？”
　　“不是那个意思，”另一个人道，“我们家族世代建筑，大家都想好好干，而不是浪费时间。”
　　“这样啊，”斐皎撑下巴，伸出食指。指尖蓝光一闪，一块冰晶浮现在他指尖上。
　　李礼怔怔望着那点冰晶，恍惚间抬头，就见斐皎双眸散着萤萤蓝光，似乎装着一片世界。
　　“你们确实是忘本了，忘记自己老祖宗是什么。”
　　斐皎轻轻吹散指尖冰晶，冰晶粉末洒在李礼脸上，冰冰凉凉。
　　“可别让啾啾失望啊，他那么相信你们。”
　　李礼忽然想起他家祖传的那本笔记，有点激动，饭也顾不得吃，疯疯癫癫跑回去翻笔记。
　　等上将吃完午饭，练了一下午格斗术路过小土丘时，他看见土丘底下似乎多了点东西。
　　以为酆咎又搞什么幺蛾子的上将散步溜过去，只见一层三四米高的在建小楼正坐在那里。
　　看来酆咎还是听从了自己的意见，去找了机器人建筑小队。
　　成功将一个即将破产的商场拉回来的上将说开心也开心，说不开心也不开心。
　　破不了产，他怎么挖墙脚？
　　但事实证明酆咎再厉害也还是个刚成年的孩子，步入社会还是会吃亏的。上将转念一想，全然忘记之前自己骂酆咎为狐狸。
　　他走进去，想看看酆咎请的机器人小队。
　　刚走没几步，就见土中突然钻出什么东西。
　　一个猪头。
　　一只猪？


第17章 终于建出小楼了
　　这是什么东西？古地球的变异兽还是外太空的新物种？
　　上将后撤一步，摆好格斗姿势，就见长着獠牙的猪迷茫眨眨豆豆眼，甩甩头上的土，耳朵啪啪甩在脸上。
　　他看见上将，猪鼻子往前一顶，叫了一声。
　　“汪嗷呜——”
　　“？”上将满头问号，为什么一只猪会发出狗的叫声，难道是什么无良实验室做的惨无人道的实验？
　　上将眉头紧皱，还未有动作，就见狗吠的猪将猪蹄□□。
　　鸡、鸡爪？
　　上将再次后退，惊讶之余感叹物种多样性。这只猪体型不小，有半个成年男性高，即使他看上去呆呆的，那两根獠牙也不是虚的。
　　上将攥起拳头，希望这个三不像没有把酆咎的机器人小队全拆了。
　　还没等他动手，一边的土丘上就传来一阵欢呼。
　　上将寻声看去，就见酆咎那支人工建筑小队的成员疯了似地从沙丘上跑下来，甚至还有人直接坐着沙子滑下来。
　　这里有一只物种不明的变异兽，这些人随随便便冲下来是不知道危险吗？
　　上将立即召唤自己小队队员，摆开格斗架势，厉声呵止这群不知死活的人。
　　“都给我撤回去！”
　　像是根本没听到上将的怒吼，建筑小队成员一个个与他擦肩而过，扑到变异兽身上。
　　就算帝国人民想见义勇为，保护帝国人民也还是他们帝国军人的事情，上将一阵感动。等他扭头准备将欺负帝国人民的变异兽狠锤一顿的时候，就见所有建筑队成员都在和变异兽拥抱。
　　拥抱？上将脑子有点不清楚。
　　这一个个抱着变异兽痛哭是什么情况？
　　“大哥，我们终于知道爷爷死前一直念叨的是什么了。”一个人哭道。
　　“大哥，你成功了！你成功建出了第一层！”
　　“原来我们不是怪物，这是上天和祖辈赐给我们的宝贝。”
　　“感谢老板，感谢斐皎先生……回归本真，不能忘本……”
　　灰扑扑的建筑队队员紧紧簇拥着三不像，像是护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们站着跪着，无一不红着眼眶，抹着眼泪，有几个年级大更是嚎啕大哭。
　　面对这场面上将不知所措，连带着一帮狂奔过来的士兵也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面上带着笑却在哭？
　　建筑队的情绪迅速传播，不明所以的士兵也莫名被这感染，鼻子有点酸。
　　李礼被围在中央，脑子空白的时间一过，看着自己的族人向自己奔来的时候，李礼一个自诩为长辈的人率先止不住眼泪。
　　几千年，他们一族都在追寻祖辈传下来的那本笔记上的秘密，每一辈人都带着遗憾死去，然后将藏着全族希望的笔记交到下一代手中。
　　他们一族几百号人遵循祖训一直干着这个挣不到钱的建筑队，穷苦贫困，因为兽型的模样遭人嘲笑。坚守着几千年终于在要到受不下去的地步了，命运给了他们希冀。
　　终于他们发现了笔记上的秘密。
　　那是藏于他们身上的血脉，即使断了记忆传承，也一直印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李礼拿鸡爪前腿抹着眼泪，抬头望向土丘顶上坐着的人。
　　酆咎端坐在轮椅上，轻轻转着玉扳指，他低头敛眸，唇角勾着，轻笑着不语。
　　可算没白费心思。
　　再次来要土壤改造液的布偶复杂抬头，“他们究竟是什么？”
　　斐皎手指一翻，颠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橙红色珍珠，面容异常平静。
　　他指尖一弹，珍珠飞出土丘在空中坠落。
　　顷刻间，万丈霞光炸开，铺天盖地的霞云在空中散开，橙红色的，烧红土丘上空天际。
　　布偶望着这片火红，这是在帝国从未见过的景象，他穿越前地球上的夕阳落日。
　　李礼和一众工人怔怔望着这番景象，也顾不得面上的表情，他们在这片火烧云中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高耸山脉，繁茂巨树，宽阔河川，以及华丽奇怪的飞禽走兽。
　　“他们都想回去。”沉默许久的斐皎忽然开口。
　　回到那片华夏大地。
　　人类在星空中飘了很久，久到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也想回去。斐皎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心，一时失神。
　　忽然耳侧传来一声轻笑，斐皎扭头，酆咎坐在轮椅上，散漫向后一靠。
　　他的目光一直在那片夕阳余晖上，斐皎静静盯着他。
　　只听他道，“知道日出和夕阳的差别吗？”
　　“夕阳是回忆过去，”斐皎清楚望着他，睫毛忍不住轻颤，酆咎抬起手，继续道：“日出是守住过去，而我——”
　　“会站在原地，带着过去，望着他们前进。”
　　天边云缓缓消散，酆咎手中不知何时出现那颗被斐皎丢下去的珍珠。
　　“你的人情我收下了，”酆咎捏着那颗珍珠朝他示意，“我会还你一个人情。”
　　斐皎微怔，片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凑过去，“那你让我跟你住一起。”
　　酆咎不动声色离他远些。
　　完全沦为背景板的布偶舔着爪子上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两个幼稚鬼，不过，不得不说美人和美人贴贴就是养眼。
　　夕阳一散，上将就急吼吼冲上来，“你们做了什么？”
　　酆咎无辜歪头，“上将阁下，只是我的建筑队要开工了而已。”
　　而已？上将信个鬼，开工还得搞那么大场面？
　　“变异兽你养的？有证吗？”寻常市民不允许养这种十分危险的宠物。
　　酆咎莫名其妙，“上将阁下，那是建筑队队长的兽化形态。”
　　“怎么可能。”哪有人的兽型是那种怪物？上将严肃看去，只见被围在中央的李礼当场来个大变活人，从一只三不像变作一个中年大叔。
　　“……”居然还真有人的兽型是这种东西。
　　“对了，上将阁下，”见酆咎兴奋叫他，上将莫名有股寒意。
　　“我有一支人工建筑小队，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帮我参谋一下？”
　　提到建筑队，上将才意识到这工地附近没有任何一个机器人，那这层小楼是怎么建出来的？
　　上将抿唇不语，难道还真是这些工人建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工地上的李礼将所有人聚集到一起，说了几句话，便高高举起手。他手一落，所有工人都在兽化。眨眼的时间，百十号工人都变作与李礼相似的兽型。
　　同样的猪身鸡爪。
　　李礼带头吼叫一声，其余人也得纷纷跟上。
　　上将抱着胳膊，表情十分奇怪，身边的副将悄悄趴在他耳边，“上将，李礼确实在帝国异兽库里。”
　　帝国异兽库保留的都是没有文献记载、他们也分辨不出的兽化种类。这类人数稀少，真没想到让他碰上一群。
　　但这和建筑队有什么关系，人类的兽化类型只决定攻击力，高等级优秀兽化上战场，低级普通兽化不受约束当个普通人，只有人鱼和某些极其稀少的特殊兽化例外。
　　上将在酆咎面上扫了眼，顿时军心动摇，难道这个酆咎真的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上将瞬间严肃，示意士兵和副将仔细看。
　　工地上李礼将注意事项和酆咎给的图纸给工人讲明，一时间工地上都是狗叫。
　　最后，李礼嗷一嗓子，所有工人一同冲出去。
　　跑动的兽群塌起沙土飞石，卷起沙尘将兽群笼在其中，让人看不真切。
　　空中回荡着兽群奔跑的脚步声，脚下的沙丘在微微震颤。上将静心屏气，目不转睛盯着三不像兽群的动作。
　　真的能创造奇迹吗？人类兽化真的能拥有其他能力吗？
　　随着兽群里建筑越来越近，上将愈发紧张，心跳加快，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直到一声巨响传来。
　　尘土惊起遮盖半边天。
　　楼倒了。
　　“……”情绪如过山车起伏，上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达。
　　他都准备好见证奇迹了，就给他看着这个？上将眼神幽幽望向酆咎，无声地斥责。
　　“咳。”酆咎虚弱地抽纸巾轻咳，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就听副将倒吸一口气，上将扭头看去。
　　只见土地在波动起伏，原先在地面上的兽群也不见了踪影，地面之下仿佛有东西在钻来钻去，在地表上龚起道道连绵小土包。
　　这架势仿佛地要被掀翻。
　　他们速度非常快，如鱼入水般在土中游着，从一开始的无序到整齐有序。
　　突然他们安静下来，蛰伏在土中。
　　寂静几秒后，下一秒从四面八方同时涌出，向着最中央的楼涌去，接着一个几十米高的土包破土而出。
　　它像一颗春笋，立于工地上。
　　上将忍不住上前一步，踩落了些土丘的碎土。
　　土包的外表开始崩解，大片大片的沙土掉落，渐渐剥离出其中的真貌。
　　那是一栋六层高的小楼，非常普通的样式，没什么特别的设计。
　　上将盯着落下沙尘帷幕的小楼，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消散。
　　空中一片寂静，直到斐皎开口。
　　“一栋小楼，五分钟，太慢了。”
　　酆咎关上挡沙尘的防护罩，笑眯眯地，“我只用一点小钱就雇到他们，赚大了。”
　　布偶也回过神来，蹿上酆咎的轮椅，“快快，给我两个人，刚好能翻板结的地。”他的土地改造效率会大大提升。
　　上将这时候已经注意不到什么猫会说话这种事情了，他满门心思都在那栋小楼上。
　　他见证了奇迹。
　　等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问：“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


第18章 感谢元帅雪中送炭
　　公寓建设如火如荼，谢必安将收好的申请表交到酆咎桌前。
　　“老板，这是所有的申请表。”
　　酆咎拿着表随便翻了几张，鬼怪们在荒星没什么束缚性子野惯了，在他这里可不能没规矩。
　　他给一众鬼怪两个选择，要么当他员工听他差遣，要么向他申请店面开店。
　　他不养闲人，若是哪个都不想选，自己有本事单干也行，当然前提是不能违法乱纪。
　　酆咎的压迫感太过强大，一直被凶煞欺压的鬼怪们不敢反抗。
　　听到酆咎给他们两条路走时，有些恍惚，没想过他们还能有选择的权利。
　　这才回忆起他们本能臣服的对象一开始没撕裂人皮时和他们和声和气讲的话。
　　他说，他要建立一个独属于鬼怪的星球。
　　鬼市，听听就是一个好地方。过惯了浩劫前的人间繁华，冷不丁被困住过几千年茹毛饮血的类野蛮生活，就算他们是鬼也都在怀念深远记忆中繁华的人类世界。
　　鬼怪们不免心生向往，所有鬼都不约而同选择跟着酆咎，一个个在夹缝中怀着小小的希冀。
　　有大佬罩着，他们好好混，说不定能离开这个蚕食他们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酆咎手头资金有限，就算有一支种族天赋全点在盖房子上的建筑队，也不能给他凭空变出建房原料。
　　他目前能盖的店面很少，除去几栋员工公寓，也就只有一条街道的样子。至于几层楼高的大型购物中心，建倒也能建，只是建完之后整个荒星都只能干瞪眼喝西北风了。
　　确实不算明智的开局。
　　不妨先建一条小型单层商业街，怼在停靠点上。先缓慢盈利着，再逐步扩大。
　　酆咎算了算，他只有二十个店面。
　　不多但足够。
　　少而精，酆咎对他们的商品有绝对的信心。
　　酆咎翻看申请表，几乎所有鬼怪都绞尽脑汁填了张表，甚至帮布偶耕地的几只小粪鬼还一块交了张通厕所小店的表。
　　酆咎耐心翻看这些申请表，申请店面和给人干活，自然还是申请店面自由轻松。大部分鬼怪可能都是这么想的，完全没有考虑开店的成本以及营业额等后续一系列的问题。
　　挑挑拣拣，酆咎从一摞申请表中挑出了二十张表，递给谢必安，将他的第一批店主们都叫道别墅顶层改造的临时会议室开会。
　　斐皎收到谢必安的消息就领着常青出门，常青狐疑看着门外那位神出鬼没的白衣人，忧心忡忡。
　　她最近在星网上刷到好多闹鬼的视频，什么穿墙而过，什么没有影子没有脚，起初她觉得没什么，这些在她身边都十分常见。
　　比如隔壁一位白衣女孩经常迷糊撞墙进屋，比如她见过许多没影子的人，再比如她看见隔壁一个和她热情打招呼的小哥每天都长得不一样。
　　这不很寻常吗？
　　……个鬼啊。
　　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但偏偏斐皎什么反应都没有，日常和换脸小哥打招呼，日常和会讲话的猫讨食物，好像正常得不行，仿佛有病的那个是她。
　　常青坚定的认为是什么东西迷了斐皎的眼，说不定那个酆咎就是罪魁祸首。
　　斐皎看着神经兮兮的常青，难得叹气，一脸慈祥地摸摸这个女强人的头，郑重告诉她，“大家都是好人。”
　　“对。”都是好鬼。
　　清晰知道常青在想什么的斐皎果断放弃和常青解释。
　　一直沉迷种地的布偶也难得从地里爬出来跟斐皎一道去了临时会议室，常青见到这只猫下意识把自家人鱼和布偶给隔开。
　　布偶翻个白眼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中酆咎早等在里面，两人一猫一进去，正抱着假发头给自己画脸的眉旧顶着一张血淋淋打马赛克的脸看向门口。
　　“下午好，族长大人，厨师长大人，还有可爱的半妖小姐姐。”
　　常青深吸一口气，夺门而出。
　　片刻她回来，眉旧已经带上面皮，常青松了口气，果然是幻觉。然后下一秒就见眉旧身后的一个帅气小哥窜出四条手臂抱着一个不知名乐器。
　　常青眼一闭，刚想退出去，就见酆咎道，“不进来吗？要开会了。”
　　常青默默跟着斐皎进来，前面跳到座位上的猫猫甩甩尾巴，还是他们古华夏人的接受能力比较强。
　　像他，在被人抢身体变成猫后，就再也没怀疑过来自古华夏的神秘力量。
　　酆咎拍拍手，开始开场白，“诸位的申请表，我已经看过了，我对诸位的想法非常感兴趣，也很高兴诸位愿意与我合作。”
　　酆咎说着，谢必安给众人每人分了张纸。
　　“为了照顾大家，鬼市建设前几个月，租金减半，后续我会按营业情况增加租金。”
　　斐皎把纸递给常青，常青在接到纸的瞬间恢复理智，开启干练强势经纪人模式。
　　“正常商业星店面的租金价位。”
　　“嗯。”斐皎点头。
　　常青欲言又止，她指的正常是，一个主要建筑基本具备、流量不温不热的正常商业星。
　　“我知道啊。”斐皎抬头看她。
　　常青叹气，思考该怎么告诉这个傻孩子他被骗了。
　　边境星球本就不具备开设商业星的条件，在加上这颗星球之前还是个环境恶劣的垃圾星，以及一个星球就二十个店铺这算什么？
　　斐皎朝她眨眨眼，“道理我都明白，可你漏算了啾啾。”
　　酆咎，一个有着帝国大小粉丝团的人，人流量从来都不缺的。
　　常青语塞，现在星网对酆咎的舆论风向其实不算太好，安瑜受伤的事儿没有结束，找不出真凶，酆咎就永远不可能在帝国人民面前洗白。
　　这人流量有什么用？来找骂的吗？
　　不提还好，一提常青更头大，一门心思想劝自己单纯的人鱼离开，这地方是会吃人的！
　　常青忍不住瞥向换脸皮的眉旧。
　　斐皎歪头，试图反驳，“那你再把我已经在这里开店假设进去。”
　　常青不太敢想，如果是那样，只能用一个词概括。
　　群魔乱舞。
　　大多数鬼怪对当今的帝国货币没什么概念，面面相觑也看不明白，谢必安贴心给他们等价替换了下。
　　一个月租金等于一箱星际合成烛和半箱星际合成香。
　　不算便宜，他们每只鬼每月补贴半箱星际合成烛和约莫四分之一的星际合成香。
　　但省吃俭用也勉强能租。
　　租还是不租呢？众鬼之前没想过这种问题。这其中有些鬼也是有上网意识的，一个个在埃达门口排队用他的光脑上网，对他们这颗星还是有点认知的。
　　感觉真的不像是开店的好地方，但这是老板的心愿，他们下意识又不想老板失望。
　　众鬼熙熙攘攘拿不定主意，直到四只手的小哥举起两只手。
　　“我可以。”
　　布偶伸懒腰竖起尾巴，“我也可以。”
　　这些鬼就靠对帝国的一知半解，看法还是太片面，如果说之前布偶还在思考，看完李礼建筑队土里种小楼后，他已经彻底拜倒在古华夏神秘力量脚下了。
　　眉旧看看琵琶鬼，也跟着举手。
　　其他鬼见状也纷纷同意，哄老板开心就行，管那多干什么？他们又打不过老板。香烛这种东西攒攒就好了，反正饿了几千年了。
　　虚耗趴在门口悄悄偷听，本来以为这个稀少的二十个店面是什么好差事，结果还得自己掏钱，送他他都不要。让鬼开店还能比过人吗？
　　虚耗偷偷溜出去，在他看来酆咎除了能打之外，根本就是个傻子，小鬼是用来吃的用来使唤的，谁还搞每月补贴，跟着老大混才是正道。
　　*
　　“其状如豚，有距，其音如狗吠。（注1）”斐皎轻声念着，快速在笔记上勾勒出李礼族群的兽型。
　　“其名狸力。”斐皎将笔记合上，坐到悬浮座椅上，“铁柱听明白了吗？”
　　上将僵着脸，听斐皎念了一通，一句都没听懂。
　　难得酆咎兴致好，突然开宴说是要给上将接风洗尘。要知道上将到荒星已经三四天了，接个鬼的风。
　　上将与他手下的十几个兵坐在四四方方红木八仙桌上，望着桌上的海鲜宴吞口水。
　　上将与酆咎斐皎一个桌，他目光放在桌中央那个盘成一坨的鱿鱼脚上，神情难得没有那么严肃。
　　躲过斐皎看傻子的表情，上将一心一意盯着鱿鱼脚，他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这道菜很香。至于斐皎说的古华夏语，他已经用光脑录下，可以回去帝国查。
　　“真没想到你这儿居然还有媲美安瑜的厨师。”上将吸吸鼻子，他上次执行任务路过安瑜的食肆，里面传出的味道和这一样香。
　　酆咎手中捏着根香，听见他的话谦和推辞，“上将阁下说笑，家中的厨子比不得安瑜先生，也就强一点。”
　　正在空座上舔毛的安瑜：“……”
　　再也不信酆咎鬼话的上将淡定夹了筷子菜，他就不信酆咎这里还能都是好东西。
　　“……”上将默默将菜咽下去，还真是。
　　一股温热在体内缓缓散开，游向四肢，然后渐渐消散。这是传说中能修补精神力的菜肴。
　　麻了。
　　上将木着脸，在酆咎这里见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他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了。
　　酆咎手中麻利点燃三支香插在桌前的香炉上。
　　“好吃吗？”
　　上将突然觉得嘴里的鱿鱼不香了。
　　“吃完记得给钱啊。”
　　上将沉默。
　　“上将不会赖账吧。”
　　上将恶狠狠地端起一盘菜，他就知道这只狐狸不会好心请他吃饭！
　　这时副将走过来在上将耳侧说了点什么，上将放下碗筷，态度严肃，“元帅想与你做笔交易。”
　　酆咎捏着香的手一顿，望向出现在屏幕上气色好很多的元帅，笑吟吟，“元帅来雪中送炭，真是个大善人。”
　　他现在可缺钱。
　　*
　　“大少爷，家族派来治疗钱家老夫人的巫医到了。”
　　丰泽看着提交的新商业星计划书，一键将所有计划打回去。
　　“知道了。”丰泽语气不耐烦，什么巫医大仙，这世上哪有鬼，真不知道那帮人灌了他父亲什么迷魂汤，居然想着重用这些人。
　　石珠碰撞在朽木上发出闷响，隐约还含着微不可查的尖叫，丰泽看都不看身形佝偻的黑袍人一眼，直接叫人退下。
　　丰禄刚想将人引出，就听丰泽又问：“等等，斐皎那边是怎么说的？”
　　“他拒绝了您的邀约。”
　　丰泽发出声嗤笑，“欲擒故纵？”
　　丰泽调出星网，全帝国最近新注册的商业星只有他手下一颗，其他商业星的拥有者全握在他手心，斐皎在直播中的那句去暗恋对象那里开店说的是谁这不明摆着吗？
　　丰泽随手关了星网。
　　什么高岭之花，还不是被他追到了？这条人鱼他废半天劲才搞到手，就多陪他玩一会儿。


第19章 治好老夫人，价钱翻倍……
　　再次踏上军舰，酆咎像棵蔫吧的小白菜。
　　“元帅阁下，我是个病人，这个点病人该休息了。”
　　屏幕上元帅忍不住看他一眼，对他的话存在质疑，可见他这副即将过去的样子，突然良心不安。
　　“钱司长很有钱，”元帅一顿，又补了句，“你若是治好钱老夫人，价钱翻倍。”
　　这话酆咎喜欢听，他强睁着要闭上的眼，“元帅阁下未免对我太有信心，我是个生意人，不是个医生。”
　　元帅目光深邃，“医生解决不了。”
　　最近帝国连续报道闹鬼传闻，帝国各地几乎每天都有，事态严重让皇室不得不插手调查。第一个报道是媒体为博人眼球，后续如雨后春笋冒出的新闻却不是，真实到皇家调查员都无法说服自己那是假的。
　　元帅身居高位，对其中细节的了解只多不少。若是放在之前他一定不会相信这些戏言，但他是半只脚踏进过黄泉的人，不得不信。
　　酆咎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第一时间他就去找军医检查，检查结果是正常。明明一个小时前，他刚被下死亡通知书，一个小时后他却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酆咎知道元帅的意思，他抬头看着元帅，面上的倦意消散，仿佛刚才喊困的那个人不是他。
　　“有件事你该清楚，我救你，是因为你命不该绝。”
　　屏幕中的元帅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失落，“我懂。”
　　“那就好。”酆咎打了个哈欠，“晚安，元帅阁下。”
　　看着酆咎划着轮椅远去，元帅关上通讯，浑身卸了力气瘫在座椅上，钱老夫人对他而言是师娘，也是母亲。
　　他正想着，一位将领前来汇报，“元帅，抓到一个间谍。”
　　将领的脸色有点怪异，“好像……不是人。”
　　*
　　钱家在帝国的地位很高，钱老夫人是上任帝国元帅，在任期间战功赫赫，曾经深入异族老窝将敌营捅穿。巾帼不让须眉，帝国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元帅。
　　在帝国挨揍挨得最惨的时候站出来，将局势调转，是上一任的全民偶像，在帝国人民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前些日子她突然开始神志不清，紧接着没几日就陷入昏迷，这几日更是靠生命维持装备吊着口气。
　　病来得突然，来得怪异，帝国最顶尖的医生都束手无措。之前钱家别墅又有许多诡异传说，传来传去就传成了当前星网正火的闹鬼事件，还起了一群人在黑这位老前辈。
　　“那位钱司长不是为人格外刚正不阿，怎么会答应找所谓的奇异人士去捉鬼呢？”斐皎掏出布偶做的小零嘴。
　　“钱老夫人是元帅的老师，元帅和钱司长一同长大，为了这事儿元帅和钱司长吵了一架。”副将看看上将脸色，犹豫道。
　　上将抿唇，上前一步，停在酆咎面前，“一定好救老夫人，你想加多少钱都可以。”
　　“上将阁下，我虽然是喜欢钱的俗人，职业道德还是有的。”酆咎抬眼望向已经能窥到全貌的钱家，轻声道：“绝对物超所值。”
　　钱家一眼望去与追求华丽的丰家不同，大气庄重，与军队的作风很是相似。
　　斐皎推着酆咎下车，上将走在前面，钱家大门前还停有不少私人飞艇，都是带着四处搜罗人才来想贴一层关系的名流大户。
　　兴许是帝国上将加酆咎斐皎的组合太过奇怪，几人一下车就收到其余人毫不遮掩的围观。
　　好奇探究的眼神居多，掺杂着恶意满满的视线。
　　斐皎摸出提前准备好的口罩，企图用物理手段阻隔下这些人身上的难闻气味。
　　酆咎百无聊赖打量着环境，忽然侧头，就见一个人正从飞艇上下来。
　　那人穿着身黑色西装，样貌周正，臭着脸仿佛谁都看不起。
　　这人是丰泽，由丰夫人带入丰家的私生子，年纪比原配生的丰咎大，丰仁怕是早就跟丰夫人勾搭上了。
　　这位哥哥带给原来丰咎的东西可一点不比丰夫人少。酆咎来了兴致，抬手朝原身这位哥哥打招呼。
　　丰泽一下车就看见酆咎，脸色一垮，抬脚就要过来嘲讽几句。
　　“怎么又是这个人？”斐皎这时也看见丰泽，推着酆咎就要走。
　　丰泽见斐皎跟酆咎混在一起，想到之前星网上有人剪辑的直播视频，脸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被人扣了顶帽子。
　　他刚想冲过去，丰禄恭敬拦住他，“大少爷，钱老夫人还在病中。”
　　丰泽这才撤回脚步，瞪了酆咎一眼，正巧被钱家迎接的侍者挡住，眼刀也没甩出去。
　　“很好，玩火？”丰泽盯着斐皎推轮椅的背景，气忽然消下去。斐皎专门找他被赶出家门的弟弟气他，小把戏玩的不错，他真的生气了。
　　不过看在斐皎出色外貌的面子上，他还是勉强愿意跟心属自己的高岭之花玩点小花样。
　　丰泽视线在他腰间流连，他允许让斐皎在他身边多待一段时间，多享受一点当他情人的感觉。
　　斐皎现在快气炸了，直到拐弯才让丰泽的视线断开。以后等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他一定把丰泽套麻袋揍一顿。
　　那三人刚走，黑袍巫师才慢悠悠从飞艇上下来，拄着一根兽骨杖。兽头骨张牙咧嘴，尖锐的牙齿点着点点暗红，不知道是沾了什么。
　　“少爷。”巫师的声音嘶哑难听。
　　丰泽打断他的话，冷声道：“走快点！真不知道母亲请你来干什么。”
　　苍老干瘪的手指攥了攥骨杖，半晌才传来一声，“是，少爷。”
　　*
　　上将临走的时候从荒星收购了些水果蔬菜作为拜礼，那只贼精的猫险些险些将他手咬下来，见他加价才放他走。
　　上将将拜礼交给引路的侍者，和两人去了待客厅。
　　待客厅中已经有不少人等候，酆咎草草扫了眼，几乎每个名流大佬身边都跟着一个衣着古怪的玄学人士。
　　能在帝国找出这么多玄学人士，挺不容易的，毕竟古华夏文言文都没几个能看懂的。
　　待客厅桌椅摆放的像舞台的小包间，几个椅子围在一堆，这些椅子堆围着中央一片空地均匀分布，隔得远的地方甚至调整高度悬在空中。
　　这怎么感觉像表演台？
　　很快酆咎就发觉他猜的没错，钱家管家穿着身大红衣裳走到中央空地，向宾客说开场白。
　　“为了保证老夫人的安全，先生希望诸位奇人能将这只死去的兔子救醒。”
　　管家身子一撤，露出悬浮桌台上的小白兔。
　　顿时席间一片喧哗。
　　“我是来驱鬼的，不是来救兔子的。”
　　“我们又不是神，这世上哪有能起死回生的？”
　　“就是！你这要求太过分……”
　　管家眼神一冷，继续道：“救不活就没有救治老夫人的资格。”
　　“这个钱家根本就没打算让着这些人进去。”斐皎从桌上取了杯果汁。
　　上将默不作声给元帅汇报消息，又忍不住问酆咎，“你能做到吗？”
　　“？”酆咎眼神仿佛在看傻子，“上将阁下，生死有命，我们普通人听天由命就好。”
　　上将下意识不想相信，又觉得酆咎说的没错，半晌才干巴巴补了句，“不能由天。”
　　正说着，忽然听席间一阵嘈杂，三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形佝偻的黑袍人从丰泽座旁起身。
　　嘶哑的声音响起，压下席间躁动，“我能将它救活。”
　　管家似乎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完成这个刁钻的任务，傻站片刻，直到耳机红光亮起，管家才俯身行礼。
　　“这边请，先生。”
　　黑袍人的驼背很严重，上半身几乎翻折，黑袍拖在地上，身上挂着兽齿骨珠碰撞作响。他带着一个巨大的红铜笑脸面具，面具上还有五个小型兽骨头。
　　他像是及拉着拖鞋，喉咙中还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巫师一步步走过去，全场寂静都想看看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将死去的兔子复活。
　　丰泽坐在沙发上竖直了腰，仿佛被全场瞩目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巫师停在悬浮台前，他伸出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摸摸白兔，嘴里不停地念着众人听不懂的咒文。
　　那声音像是乌鸦叫魂，回荡在众人耳边，魔音洗脑，让人忍不住抓狂。
　　终于冗长难听的咒文结束，只见巫师一只手将白兔高高举起，众人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上移。
　　众人目不转睛盯着白兔，屏住呼吸，生怕错过复活的瞬间。
　　然而只听巫师一声暴呵，白兔被狠狠甩在地上。
　　一片哑然。
　　这是在干什么？众人茫然。
　　巫师的动作却还没结束，他抬起高他半个身子的骨杖，众人这才发现他骨杖的下端居然是根尖锐的刺。
　　他往兔身一叉。
　　猩红的液体溅到他的袍子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管家也冷下脸，正要招呼人上前拉他，就听一个人喊道：
　　“它动了！”
　　管家低头看去，只见白兔身体在剧烈抽搐，好像真的要活过来似的。等巫师缓缓拔出骨刺，那兔子居然一蹬腿从地上爬起来跳走了。
　　“真的活了！”
　　待客厅响起一阵欢呼，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看着眼前这幕。
　　巫师却没什么反应，他拄杖转身，毫无生气的面具面向众人。
　　气势有点吓人，欢呼声小了些。
　　“我能将人复活。”面具扫过众人，“有没有人愿意上来助我一臂之力？”
　　怎么助？死一次吗？
　　席间瞬间噤声。
　　“我复活的同时还能将你们身上的病症一并治愈。”
　　席间有人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吗？”
　　“当然。”巫师回答。
　　但就算这样还是没人敢试，空气一时间凝滞，僵持着。
　　忽然面具停在一个方向，“你，来。”
　　正在看戏的酆咎：“？”


第20章 酆咎：不瞒你说，我无了……
　　众宾客的视线光明正大地聚焦在酆咎身上，这两人的外貌太过出众让人很难不在意。
　　巫师是丰泽带过来的，丰家最近风头正盛，他们家那点破事儿大家还是略有耳闻。见巫师点人点到酆咎一时间都起了看戏的意思。
　　酆咎病弱体虚，不正好是个验证巫师说法的好例子？
　　宾客眼巴巴看着酆咎，恨不得他马上答应，好让他们看看巫师的神奇。
　　酆咎轮椅开始向前走，众人以为他要上台，刚兴奋下，就见他端起果汁杯喝了小口，回味道：“还不错。”
　　“那是当然，不过我还是觉得草莓的好喝，等我回去把草莓牛奶拿去给你尝尝。”斐皎托腮弯眉眼，露出两颗小虎牙，与他往常高傲精致小美人形象不同，笑得像个乖宝宝。
　　旁边还坐着个水墨风病美人，众宾客忽然觉得牙痒痒，怎么美人老聚一窝呢？
　　丰泽见酆咎磨磨蹭蹭，冷嘲热讽，“有的人连死一次的胆子都没有。”
　　酆咎捧着杯子，忧郁叹息，“没想到哥哥特地为我找医生，不仅带着人追到这里，还用气话激我。”
　　原来这位大师是特地为酆咎请的，宾客们若有所思，管家脸色变了变。
　　酆咎满脸感动，继续道：“可是哥哥，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能在一起的，你死心吧。”
　　正喝果汁的斐皎被一口果汁呛到，难以置信地看向丰泽。
　　原来丰家两位少爷的关系是这样的，没跟钱老夫人拉上的关系的众名流大佬觉得来这一趟不亏，起码吃到了丰家的瓜。
　　丰泽作为除皇太子外全帝国少女的第一梦中情人，曾在媒体上说过自己的要求很高，只要高颜值人鱼。
　　想起前一段时间丰泽高调追斐皎，大家望向斐皎的眼神瞬间变得八卦起来。
　　追我的男人居然跟我的闺蜜有一腿。
　　斐皎不知道高科技时代人类到底有多能脑补，他正在认真思考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丰泽打进医院。
　　丰泽一张脸抽搐着，他真没想到酆咎能没脸没皮到处说这些，当即忍不住从沙发上跳起来。
　　“你闭嘴！”
　　他没意识到自己这话算是变相承认，其他宾客瞬间收了戏谑的眼神，兴奋起来消化这个大瓜。
　　仔细看酆咎，和斐皎站在一起都没有被比下去足以证明他的颜值，丰泽看上他真的不意外。
　　钱家管家望着丰泽的眼神有些古怪，老夫人为人光明磊落，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仗着权势逃脱法网的小人，可偏偏带着驱鬼人士来的都是这些小人。
　　他原先以为丰泽年少有为，该是个正直的年轻人，今日一看，心高气傲，嚣张跋扈，怪不得先生与丰家交往不深。
　　异样奇怪的眼神不停落在丰泽身上，明明没有什么，却险些将丰泽逼疯。
　　这些人凭什么这么看他？！
　　一个侍者端着酒盘从丰泽身边走过，丰泽烦躁一挥手直接将酒盘掀翻，名贵的酒水从丰泽特地打理的头发上落下，将丰泽浇了个彻底。
　　“蠢货！”丰泽刚要发作，丰禄及时拦住他，“少爷，老夫人还在病中。”
　　丰泽这才坐回去，狠瞪了侍者一眼。
　　“少爷，更换礼服。”
　　丰泽没理他，冷笑，“我要看看丰咎怎么死的。”
　　酆咎晃着杯中的果汁，他刚才只是在胡说八道，没想到真的把丰泽给炸出来了。
　　重点是他这具身体应该还完好吧？
　　酆咎眨眨眼，应该还安全，他刚到丰咎身上的时候，丰咎已经瘦成皮包骨，相当于一个披着人皮的骷髅，丰泽应该不会对骷髅下手。
　　酆咎摸着下巴正思索，一边耳垂的黑珠隐约泛起黑雾，他随手将果汁放在一旁空桌上，视线若有若无看向丰泽。
　　只见丰泽肩头趴着一个漆黑的娃娃，眼冒凶光，裂到耳根的密齿，朝他咯咯笑。
　　原来如此，酆咎了然，他还在想丰泽这么高的成就是哪里来的。
　　他点点黑珠，鬼娃娃瞬间缩回去。
　　酆咎推动轮椅往前走，“既然哥哥爱我爱到想要我死，那我只好满足哥哥的愿望了。”
　　他这句话一出，众宾客又开始曲解两人的关系，什么爱而不得，为爱痴狂，渣男骗心各种狗血戏码应有尽有。
　　斐皎原先正仔细掰指头算如何才能让丰泽活下来，听到丰泽那句承认的话一不小心掰折了自己的食指。
　　目睹全程的上将：“……”
　　上将望着斐皎的手指沉默片刻，“不用去找医生吗？”
　　斐皎将食指复位，发出“咔嚓”轻响，“铁柱，以你的经验，我怎么处理丰泽才能让他痛不欲生？”
　　上将下意识没回答，就见斐皎指甲猛地增长，自言自语道：“我去把他那里切了怎么样？”
　　上将屁股挪挪，本能理他远了点，又抬头看着酆咎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突然应和，“我觉得可行。”
　　斐皎两眼放光，扭头看他，“有想法，约吗？”
　　“……”
　　酆咎在巫师身前停下，与巫师面具后的双眼对视。
　　巫师那双眼睛，混浊泛黄，血丝满布，半晌也不眨一下，像个死人一样。
　　“巫师阁下，我要怎么做？”
　　巫师混浊眼珠滚动一下，轻轻抬起骨杖，方才扎入兔身的骨刺还沾着些血。
　　“它可以赐给你新生。”巫师艰难说着，像是喉咙里含着痰，酆咎听了会儿才听明白他的说。
　　“用它刺入你的心脏。”
　　“是吗？”酆咎打量着这根过分洁白的骨杖，攥紧拇指上的扳指，轻轻转着。
　　这是根好东西。
　　巫师将骨杖抬起，骨刺锋利的一端停在酆咎身前，众宾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八卦，如果这个巫师真的能起死回生，还能消除所有病痛，那整个帝国就炸了。
　　无数人都会一掷千金只为了多活些时日。人类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寿命相比较千年前已经长很多了，但离长生不老还差很远。
　　如果这个人真的能起死回生，在场所有人陷入深思，会是怎样一场混乱。
　　巫师干瘦的双手握住骨刺，暖白色的骨刺与他深棕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想到古老蛮荒文明中所说的向神明献上祭品。
　　骨刺推进至酆咎胸口前一寸的地方，酆咎没动，挂着往常优雅的笑，等着巫师的下一步动作。
　　“要不还是算了吧。”一个扇着羽毛扇的女士忽然开口。
　　“这要是失败了，可是一条人命。”扇子女士轻轻掩面，“真闹出人命，我们都是帮凶。”
　　但他们这些想借钱老夫人关系的人谁又在乎人命，大家更想看起死回生。
　　压根就没人理会扇子女士的话，扇子女士扇扇羽毛扇也不再说话。
　　上将有点坐不住，元帅吩咐过，酆咎不能死。可那根骨刺如果真刺入酆咎心脏，想想酆咎一步三喘的糟糕身体，上将简直无法想象他要怎样才能侥幸活下来。
　　他一起身，所有人都看着他。被这些人盯着上将有点头大，能四处挖人来献殷勤的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而且大部分都与他和元帅不和。
　　斐皎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坐下。
　　上将气不打一处来，低声质问：“你不是一见钟情？酆咎都快死了。”
　　“那个老妖怪说了，会救活啾啾，你不用担心。”斐皎塞给他一杯果汁。
　　上将皱着眉，粗暴一饮而尽，见元帅发的通讯也让他按兵不动，彻底抑郁。
　　难道就他一个担心酆咎会死吗？
　　巫师握着骨杖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有人坐不住，喊了声。
　　“怎么还不开始？你不会根本就不能把人复活吧？”
　　巫师眼珠子转转，“贵人未到。”
　　众人无奈只好又等了会儿，就见待客厅走进来两个人。
　　“这，这是怎么了？”一道慌乱的声音响起。
　　众人寻声回头，斐皎回头都懒地回，这股独特的臭味以及白莲花的语调，不是安瑜还能是谁？
　　“贵人已到——”
　　巫师拖着沙哑长腔，声音准确无误砸到众人耳朵里，又是堪比利器划玻璃般让人癫狂的咒文声，众人却异常清晰地捕捉到那道利器刺破血肉的微弱声响。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只见巫师将骨刺捅进了酆咎的胸口。
　　殷红染过酆咎雪白的衬衫，滴落到白色的绒毛毯上。
　　唐凛一到就看见这番场景，声音一冷，独属于皇族兽型的震慑瞬间覆盖整个待客厅，“你们在干什么？！”
　　“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安瑜上前挽住唐凛的胳膊。
　　唐凛神色缓和些，不动声色抽出手，丰禄上前解释一番，这才平息这位皇太子的怒火。
　　就算唐凛再怎么不同意这件事，事情也已经发生了，他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唐凛看向酆咎，巫师已经将骨杖□□了。
　　而酆咎，依旧一动不动。
　　“他为什么还没醒？”唐凛蹙眉。
　　众人这时也反应过来扭头去看，酆咎胳膊软软搭在轮椅把手上，头垂着，长发散在肩头发梢正巧遮住胸前的伤口，只能看见血在流。
　　待客厅一片死寂。
　　“他、他死了？”


第21章 你违反了酆都管理法……
　　安瑜颤抖着出声，转身将头埋在唐凛胸前，似乎是不想看见这悲惨的一幕。
　　“还不快叫医生！”唐凛护住安瑜，命令一旁侍者。
　　斐皎探头，光明正大用光脑给两人拍照。上将正急得不行，扭头一看斐皎，简直无法理喻：
　　“你还有心思拍照？”
　　斐皎给两人多来了几张，发给留守荒星的埃达，让他放给猫猫看，“猫猫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我当然要回馈一下。”
　　上将无语，难道猫也磕皇太子和安瑜的绝美爱情？
　　斐皎瞧他一眼，当然是时刻监视他俩动态，为猫猫报信。
　　“别担心，”斐皎摁着上将的肩头，让他坐下，“都是帝国上将了还毛毛躁躁。”
　　上将被摁在沙发上，张口反驳不知道说什么，就听斐皎的声音伴着相机咔嚓的特效传过来。
　　“做生意最讲究诚信，啾啾答应帮你们救人，就一定会救。”
　　上将抓头发，他说的是这个吗？他说的明明是酆咎自己要死了！
　　果然这是个只有自己担心酆咎死活的世界。
　　安瑜揪着唐凛的袖子，埋头遮住自己狰狞的表情，丰咎得死也得活，但活着的不能是酆咎。
　　他微微侧头看向轮椅上的人，不自觉揪紧唐凛袖口，酆咎这个变数必须消失。
　　酆咎一动不动似乎在巫师的意料之中，他举起骨杖示意宾客安静。
　　宾客虽然质疑可还是愿意给巫师一次机会。
　　“先死后生。”巫师将骨杖举过头顶，宽大的衣袍滑落露出瘦成枯木的手臂，有些可怖。
　　“这是，死。”
　　巫师的声音苍老又神秘，玄乎的话听不明白更是挑起宾客的好奇心。
　　“这是，生。”
　　话音刚落就见巫师要将骨刺再次扎下去。
　　“你还想再来一次？”唐凛突然出声，硬生生打断巫师的动作。
　　巫师默不作声，重新攥紧骨刺，准备扎下。
　　“住手！”唐凛呵止，“医生呢？”
　　医生还没赶到，有些宾客却开始不满唐凛三番两次制止，“皇太子殿下，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只有这位大师才能把人救活吧？”
　　“就是，帝国的医疗手段根本救不了，我听说丰咎本来就身患绝症，大师不仅能救活他，还能帮他治愈疾病。”
　　有人开头，便有无数人应和。
　　正巧医生这时赶来冲进待客厅，立马去检查酆咎情况，才给唐凛带来丝缓和机会。
　　唐凛眉头紧蹙，“你们这是在逼他死。”
　　“皇太子殿下不能这么说，明明是丰咎自己愿意试验的，可不关我们的事情。”
　　这些刺头都是些不老实的。唐凛抿唇不语，医生检查过酆咎过来汇报。
　　酆咎已经失去生命体征，帝国医疗并不能起死回生。
　　安瑜从他怀中出来，犹豫不决，“不然让他试试？若真的能行，也能补救。”
　　其他宾客听见这话也纷纷附和，唐凛沉默会儿，还是选择默认。
　　巫师在所有人的示意下重新举起骨刺，安瑜望着巫师动作唇角勾起抹冷笑。
　　丰咎当然会活，但活过来的不是酆咎。
　　起死回生，救活钱老夫人，这两件事情足以将丰家推上顶峰，然后他们就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安瑜笑着，视线边缘忽然扫到唐凛询问的目光，他心中一咯噔，脸色瞬变，“怎么了？唐凛？”
　　唐凛摇头，手忽然揣进兜里，“我有颗草莓糖，你要吗？”
　　“我吃不下去，”安瑜微微垂头，神色瞧着不太好，好像被今日的事吓到了。
　　唐凛却少见没有询问他情况，他摸着兜中上次酆咎送他的草莓糖，有点走神。
　　变了。
　　变成一个光滑面的折纸。
　　是什么？
　　唐凛将目光移动到酆咎身上，攥了攥手心的折纸。
　　*
　　酆咎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四周，漆黑一片，不知道边境在哪里，像是被卷进了什么不知名空间。
　　这里应该是在骨杖里面。
　　酆咎飘在虚空中，耳垂白珠亮着光为他点亮了不少空间。
　　空中隐约传来微弱呜呜声，四面八方，不绝如缕。
　　酆咎寻声找去，在前面不远处发现一个半透明的人，看他的衣着应该是帝国时代的人。
　　他双目无光呆滞站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似乎在说什么。
　　酆咎仔细听了会儿也没听明白，伸手在他耳旁打了个响指。
　　那鬼骤然惊醒，茫然地看着酆咎，“你是谁？”
　　“我是鬼，你可以称呼我为鬼。”
　　那鬼看着酆咎，觉得他是个傻子，“我也是鬼。”
　　呦，居然知道自己是鬼。酆咎有点意外，“你叫什么？”
　　鬼陷入沉默，几秒后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要去一个地方，那里能让我转、转什么来着？”
　　“投胎转世。”酆咎接道。
　　“对，”鬼恍然大悟，“对，就是这个，我要去这个地方，它在哪儿？”
　　酆咎转着手上的扳指，转过身，“丢了。人类把它丢了。”
　　“丢了？”鬼上前追问，“那我怎么办？我要去哪？”
　　听见鬼再次陷入迷茫，酆咎轻轻闭上眼，另一侧耳垂的黑珠泛起黑雾，愈来愈浓，向四周扩散。
　　“没关系，”酆咎抬起手，将这道游魂收到玉扳指之中，轻声道：“我会带你们找到那里。”
　　随着他声音落下，游荡在虚空中的无数孤魂一个个显现，酆咎静静瞧着还在不断出现的孤魂，眼眸一眯，原来帝国的鬼都被人收走了，怪不得他一个都没见过。
　　“你是哪里的魂？居然敢占这具身体。”巫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道为什么比较在外面，巫师的语速快了不少。
　　酆咎耳垂的黑珠将雾气迅速一敛，转身轻笑，“你在说什么？巫师阁下，我就是酆咎。”
　　“胡说八道，”巫师冷哼，“丰咎的魂明明是我收走的，不是你。”
　　酆咎没回答，指尖勾着一缕黑雾。
　　巫师没看见他动作，继续道：“不管你是谁都逃不了，就算你是异界的孤魂也没人救得了你。”
　　“你打算从这里随便挑一个魂塞进我的身体当傀儡？”
　　巫师挺意外他知道这些，“是又怎么样？不过是些没用的魂，慢慢消散不如为我所用。”
　　酆咎指尖动作一顿，面上一直挂着笑淡下去。
　　“酆都管理法第一条，阴阳两界任何人都不得在无正当理由、无酆都授权的情况下，伤害或杀死酆都公民。”
　　“酆都？”巫师语气带着些笑意，“都什么时代了？阴曹地府早就没了！”
　　现在根本没人能管得了他们，帝国迟早是他们的。
　　巫师笑得嘶哑，像是要断气一样，全然没察觉到泛滥的黑雾已经充斥着整个骨杖空间。
　　“异界人的魂魄都很强大，不知道你的魂魄会炼出怎么样强大的傀儡——”
　　巫师声音忽然停顿，他仰着脖子，宛如被放血的鸡瞪圆双眼。
　　黑雾已经彻底沾满整个骨杖空间。
　　巫师发不出声音，惊恐地望着四周。没有人，一片黑，什么都找不到。怎么回事儿？
　　酆都。
　　酆咎口中的那个字眼突然出现在巫师脑海，巫师颤抖着，疯狂驱赶自己脑内的想法。
　　不可能，阴间早就没了，这个时代根本没人能管束他们。
　　“酆都管理法第四百四十四条，伤害或杀死酆都公民者，打入十八层地狱，”耳侧传来一道声音让巫师入坠冰窖。
　　“永世不得超生。”
　　“不，不——”巫师忽然惨叫出声，四周的黑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他怔怔看向脚下，只见大片的青焰在滚滚燃烧。
　　他已经置身地狱火海。
　　烧灼魂魄的痛苦瞬间席卷，巫师痛不欲生抱头打滚。逃不掉，根本逃不掉，没有鬼能逃掉业火的制裁。
　　他不会死，只会永远痛苦下去。
　　巫师在火舌吞噬中抬头看了眼，只见一张红脸鬼面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大、大，是您——”巫师浑身一松，躺在火海中再没有之前的狂妄。
　　酆都，酆都回来了！
　　*
　　众宾客目不转睛盯着巫师的动作，这位巫师从刚才将骨杖捅入起就莫名停下动作，像静止一样。
　　众人眨眨眼，十分不解。
　　有人正打算出口问，就见巫师动了，他在颤抖，剧烈抽搐。
　　发生了什么？众人打起精神，就见一只苍白的手握住骨杖锋利的那一端。
　　是酆咎。
　　他活了？巫师成功了？宾客忍不住从沙发上坐起来，企图近一点看清楚。
　　成功了。看见酆咎动作，安瑜稍稍松口气，酆咎这个人终于能在他眼前消失了。
　　还没等他高兴，忽然听到什么，他下意识抬头，就见斐皎举着光脑对着他，脸上的笑还没消下去。
　　又是这个人鱼，安瑜简直要气炸了。
　　下一个，下一个目标就是这个人。
　　但碍于唐凛在场，安瑜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表情失控，回了斐皎一个浅笑。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僵在嘴角。
　　颤抖的巫师忽然大声尖叫，撕扯着自己的衣袍，仿佛有什么东西沾在身上。
　　嘶吼声响起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接下来的场景便让整个待客厅瞬间混乱。
　　没了黑袍的遮掩，众人眼中神秘的巫师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一个极其干瘪的人，皮松松垮垮挂在骨头上，甚至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滑动，面孔处则是几个空洞，幽幽的。
　　“鬼啊！”
　　宾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酆咎扶着扎在自己身上的骨杖，无奈叹气：
　　“来了个人，救人呐。”帮他把骨头□□。
　　宾客声音只停顿一瞬，又开始尖叫。
　　好吧，本没人听见他的话。


第22章 黑白无常养生馆，延年益……
　　混乱很快被平息，唐凛命令皇室护卫队将巫师围起来。
　　斐皎和上将小心翼翼将插在酆咎胸口的骨刺拔下来，唐凛走到他身前，犹豫不决，似乎想问什么。
　　酆咎正在接受医生的检查，他将伤口处衣料拨开，胸腹部完好无损，仿佛喷出的血都是假的。
　　“这位医生，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劳烦挂心了。”
　　医生难以置信地拿仪器为他检查一遍，见他真的没事才向唐凛示意退到一边。
　　“神迹！这是神迹！”宾客中一个老头窜出来，狂热地冲到酆咎身边，“怎么样？你的绝症是不是好了？”
　　护卫队将他拉开，老头又挣脱扑上去，不断询问酆咎的情况。
　　斐皎看不下去，直接拎起老头的后领，“大爷，你看好了，那个巫师是邪祟，是恶鬼。”
　　“他真的复活了！我亲眼看见他死了！”
　　老头执迷不悟，说的话却正巧是大家关心的，酆咎是怎么活过来的？
　　看见这些人嘴脸，唐凛算是明白了，这些宾客根本就不在乎善恶是非，他们只在乎起死回生治愈绝症是不是真的。
　　“我为什么没死？”酆咎轻笑反问，从轮椅底下拉开抽屉换了块新的毛毯。
　　他声音不大，却引得在场所有人竖耳旁听。
　　酆咎慢悠悠将毛毯盖在自己腿上，偏偏就是没有下文，吊得一个个十分难受。
　　“你快说。”上将没忍住出声催促。
　　酆咎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开口，“我能躲过恶鬼的袭击，自然是因为我相信科学。”
　　“……”就这儿？
　　骗鬼呢？一向稳重的唐凛都忍不住甩个白眼给他。
　　“好吧，”见众人都不信，酆咎想了想又道：“其实我意外捡到一个有本事的大师。”
　　“假的，你在胡说八道，你就是有了第二条命！”
　　老头吊在斐皎手上，刚开始耍赖，就瞥见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出现。
　　什么人能无声无息出现瞒过在场所有人？众人心中一惊，抬头就见一个男人在巫师身边站定。
　　他笑眯眯的，头戴顶奇怪的高帽，身穿宽袖白袍，腰间挂着段锁链，手中还拿着根细长缠绕纸条的棍子。
　　“一见生财？”有人念出他帽子上的字。
　　与其他人疑惑惊讶不同，上将嘴角疯狂抽搐，这不是整天坑他钱的狐狸二号？怎么出现在这里？
　　自然酆咎临走时将鬼藏进玉扳指带出来的。
　　所有被困的鬼怪受荒星束缚无法逃离，但斐皎却能轻易出入，酆咎推测，应该是一开始荒星束缚启动时给每一个留在荒星的鬼怪留下印记，一旦检测到带有印记的鬼怪要出荒星就会自动启动束缚。
　　斐皎没有这种印记，自然不会被束缚。荒星根本就不是他一开始想的，天道为毁灭鬼怪而设下的规则，荒星的束缚更像是人为。
　　谢必安将哭丧棒狠狠抡在巫师身上，敲得巫师又是一阵哀嚎。
　　他嘴上说的话却不是对巫师说的，“生死天定，没人能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一切不过是恶鬼诱哄，诸位与其走邪门歪道，不如好好学学养生。”
　　他说着，手下麻利用锁链将巫师捆好，戴上枷锁。巫师像个没毛的公鸡再也得意不起来，垂头丧气，老老实实当阶下囚。
　　“鄙人将会开设养生馆，届时为大家提供养生延年益寿服务，还望大家多多关照。”
　　什么叫养生馆？那是什么？一群号称见识广的名流迷迷糊糊，没听懂什么意思，满门心思都放在延年益寿那个词上。
　　真的能延年益寿？
　　星际人类虽然寿命长，但几乎全民都能向兽化或精神力两个方向分化，一旦分化就意味着会逐步进入狂暴，换句话说一旦分化并开始锻炼兽化与精神力就开始慢慢向死亡迈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猝死。
　　普通人或极少数无法分化的人活的兴许能长一些，可他们这些名门望族，除了比钱比权就是比比谁家子弟的兽化更厉害，这也导致了他们这些人死的更早。
　　延年益寿。大家默默念着这个词，有点心动。
　　那边斐皎轻轻戳酆咎，趴在他耳边咬耳朵，“索魂使者开养生馆没问题吗？”
　　酆咎拨拨他的头发，省的沾到自己身上的血，小声道：“他们巴不得人能长寿，好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以前下过不少功夫。”
　　谢必安没有听到老板在背后聊自己，还在思考如何接着这次机会宣传自己和老范的养生馆。
　　他扯着栓巫师的链子，朝一旁的钱家管家道：“贵府只有这一只恶鬼，并没有其他恶鬼作祟。”
　　谢必安的形象比巫师实在好太多，就算管家不愿相信再信这些所谓的大师，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老夫人会昏迷？”
　　“恶鬼锁魂。”谢必安扶起骨杖，询问，“老夫人叫什么？”
　　钱管家想开口又想到什么闭上嘴，等他耳机再次亮起红光，钱管家才迫不及待说出老夫人的名字。
　　“钱桂花。”
　　谢必安敲敲骨杖，发出闷响。众人仔细听着那声闷响，似乎能在里面捕捉到哭声，再仔细一听，众人倒吸一口气，里面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钱桂花，快回来，钱桂花，你的家人在等你。”
　　谢必安喊了没几声，钱管家眼前一花，隐约看见一个身影从骨杖中走出来，双目呆滞穿墙而出，走向老夫人的卧室。
　　他当即老泪纵横，险些在宾客前哭出来。
　　上将也看到那道影子，他多少能猜出来那是什么，再想到在荒星的几天，上将少有地陷入沉默。
　　他就是个傻子！那只一直在他梦里会说话的猫是不是真的会说话？还有那个牛头马头人也绝对不是兽化对不对？
　　上将默默给元帅实时汇报，开始自闭。
　　谢必安将巫师和骨杖一并带给酆咎，朝钱管家笑道：“老夫人应该已经无碍了。”
　　钱管家这时也接到老夫人无事的通知，上前感谢，“感谢大师，您怎么称呼？”
　　“无名之辈，不必在意，”谢必安将钱管家领到酆咎面前，“这是我们老板，管家先生感谢我们老板就好。”
　　钱管家这才仔细打量酆咎，他之前确实因为传言看不起丰咎，听到皇室道歉也觉得是丰家动了些手段外加看在安瑜的面子上，反而对这位少爷更生不起好感。
　　现在一看，确实是他心存偏见。
　　且不论这位出色的外貌，就他方才观察到的一举一动，绝非常人，丰家那位外界诸多称赞的丰泽与这位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一提到丰泽，钱管家拧眉，见丰泽要走，直接叫驻守钱家的士兵拦住他。
　　“丰先生，你带邪物来，是不是想要暗害老夫人！？”
　　钱管家这话，就算直接把害老夫人的帽子往丰泽头上扣，本来想散的宾客又端起酒水开始吃瓜。
　　“胡说八道！”丰泽被一堆兵围住，气得呲牙咧嘴，说是狰狞也不为过。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你带来的，你不认识？”宾客中的搅屎棍又开始添油加醋，谁让这个家伙整日嚣张，鼻子顶上天了，看谁都用鼻孔看。
　　“我母亲给的人，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钱管家在钱家当了许多年管家，气势也十分足，一句话吓得丰泽语塞。
　　“这么说，是丰家想要害老夫人？”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安瑜简直要被这个蠢哥哥气死了，他朝丰禄使个眼神，丰禄上前打圆场。
　　“这个人前几日主动找到我们夫人，说是能治好钱老夫人，想要在丰家搭个线。他用的术法太厉害，夫人也没辨出不对，以为真能救老夫人一命，才让大少爷将他带来。”
　　他这话说的不错，普通人确实分辨不出，唐凛虽对这个哥哥也没好印象，但牵扯到丰家他还是不能不管。
　　“请转告钱司长，这件事情皇室会给出一个答复。”
　　皇太子都这么说了，钱管家实在不好阻拦。
　　围着丰泽的人撤开，丰泽理理领带，刚想恢复他往常耀武扬威的作态，就听钱管家道：
　　“丰泽先生，请您立刻离开，钱家不欢迎你。”
　　这算是明面上赶人了。
　　丰泽自从跟着母亲进了丰家就没遭受过这样的这样的对待，其他人隐晦的嘲笑，自己一身礼服也沾着酒水，整个人狼狈不堪，气急败坏摔门而出。
　　待客厅其他人的表情有点微妙。
　　“老夫人已平安无事，感谢诸位贵客拨冗前来。请移步宴会厅，酒水已备好。”
　　一群人乌泱泱散去，酆咎也接过斐皎递给他的外套准备离开，刚穿上外套就见拿羽毛扇的女士站在几人前方。
　　“这位女士，有什么事吗？”
　　扇子女士扇子一合，仿佛豁出去了似的，问：“大师说的养生馆在哪儿？”
　　是顾客。谢必安双眼冒光，递给扇子女士一张方方正正的黄纸。
　　扇子女士接过黄纸，这张黄纸摸上有些粗糙，她正反面仔细翻了翻，也没看见字迹。
　　“这是什么？”
　　酆咎：“仔细看，女士。”
　　扇子女士再次翻动黄纸，忽然听见耳旁传来一道声音，声音挺耳熟。
　　“酆都鬼市，您最佳的选择，在这里您可以找到所有您想要的东西。”
　　所有想要的东西？这声音像是会蛊惑人，扇子女士思绪一飘，什么都能找到吗？
　　“在想什么呢？本市只出售合法商品。友情提示，客人要遵纪守法，做帝国好公民呦！”
　　等她恍惚间回过神来，酆咎已经跟着钱管家走远了。
　　酆咎敲敲轮椅把手，方才扇子女士发呆的时候，钱管家走过来。
　　“酆咎先生，先生想见你一面。”


第23章 酆咎你没有心！
　　钱管家引着众人去见钱富贵，斐皎好奇地在谢必安旁边打转，“小白，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大家都还没开始，你居然就抢先开始宣传店面了。”
　　“我没有族长大人的人气，当然要珍惜每一个机会。”
　　斐皎一想，确实可怜，“那你回去把想要我帮忙宣传的店主名单统计一下，我帮你们宣传。”
　　谢必安早就把注意打到斐皎身上，却没想斐皎意外的好说话。
　　曾经的鲛人族因为堪比读心术的强大情绪感知能力而出名，也因为这个能力鲜少与其他种族交友，除了常规到岸上抓点人类的情绪当零食外，基本不会外出。每日奔波勾魂的他和老范碰到鲛人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这个能力实属可怕，站在他们面前几乎是透明的。
　　谢必安视线在老板和斐皎之间来回移动，鲛人族族长的能力只会比普通鲛人强大数倍不止，他们老板很显然知道这个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位强大的鲛人族族长也一直装傻称愣，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面引路的钱管家忽然停下，躬身，“几位住得远，来往路途颠簸，几位贵客不如留宿一晚。”
　　酆咎将斐皎给的外套拉紧，幽幽叹了声，“看来客人不相信我的能力，真是让人难过。”
　　他说着捂嘴轻咳，让人莫名心软，斐皎和上将谴责的目光瞬间瞥向管家。
　　钱管家：“……”
　　钱家的客房和钱家家宅一样大气，钱管家让几人随便挑，斐皎和上将一人挑了间，谢必安则缩回酆咎的扳指里。
　　“宴会开在待客厅旁，诸位请自便。”
　　*
　　酆咎对人类的宴会没什么兴趣，星际人类的食物实在简单的要死，只有在安瑜的食肆才能吃上正常人类的食物。
　　他从万能轮椅中摸出一把香，想点又想到起那股令鬼绝望的味道，还是塞回轮椅，开了与埃达的视频会议。
　　一开会议，猫猫和李礼就率先把头探入光脑，将埃达挤出光脑录入范围。
　　一猫一人张嘴就要说，酆咎及时打断，“谁先来？”
　　李礼本着猫猫是弱势群体，把喜悦上报的话憋回去，“它先来。”
　　“你要我种的香料已经种好了，不过竹子和其他小乔木长得很慢。”就算他用空间里的种子外加灵泉浇灌也不可能在几个月内成熟。
　　听到这个，酆咎有点萎，看来自己制香近阶段还提不上日程，他还是得靠味道奇怪的星际合成香苟一段时日。
　　星际合成香其实并不便宜，虽说这种东西用不上高科技手段，随随便便就能量产，但星际很少有人用这个。
　　华夏文化在长时间人口混杂中保留的不多，香烛现在又算是人类幻想过去的工艺品，产量也不多。
　　酆都崩溃，阴间的冥币纸钱体系还搞不起来，酆咎现在和诸鬼的交易货币就是香烛。但香烛从哪儿来，也是个问题。
　　他现在有的香烛是从丰家仓库搬的，当初丰家把他发配荒星的时候，酆咎偷偷改了清单，把能改的物品都改成香烛，那些人对他的事情也不在乎，稀里糊涂搬着半车香烛来了荒星。
　　猫猫看酆咎一直没说话，又问：“我一直想问，你要竹子和白檀那些树类有什么用处？”
　　“鬼也是有口舌之欲的。”酆咎想了想，“我不是把员工食堂的规划让埃达给你了？”
　　“还没来得及看。”今天建筑队终于空闲出来帮忙翻地，猫猫在一边指挥，嗓子都喊哑了。
　　猫猫伸爪拍埃达让他调出文件，工具人埃达含泪完成自己联络中转站的使命。
　　看完菜单的猫猫沉默两秒，“什么叫鸳鸯戏水？”
　　“红烛拌白烛。也叫红白喜事，你喜欢哪个名字就用哪个。”
　　“那，紫气东来？”
　　“特色香烛乱炖，也叫阴魂不散。”
　　“投胎快乐？”
　　“正常套餐，两小截蜡烛，三小段香，可以随意挑选口味，后面还有升级豪华版。”
　　猫猫忍不住翻个白眼，还不如都叫群英荟萃。
　　群英荟萃一号，群英荟萃二号，总之都是香烛开会。
　　猫猫：“辛苦老板彻夜不眠，想出这种绝顶好名字。”
　　“哪里哪里。”酆咎被夸得略微羞涩，“餐厅食材的准备如何？”
　　一说到这猫猫正经起来，有空间加持下他的作物生长特别迅速，再加上他摁着建筑队和小鬼开荒开了不少地，保证日常供应应该没问题。
　　“我也顺便给你的餐厅想了名字。”
　　猫猫还在思考作物的成长速度赶不赶的上餐厅供应，就听酆咎的话在耳边砸下，瞬间警惕，“你取的什么？”
　　“大厨猫。”
　　猫猫秒退光脑，把李礼推过去，开始装聋作哑，猫猫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李礼一进光脑憨憨笑着，“老板，公寓食堂已经建好了，店面还在建，估计后天能完工。”
　　“那些店主托我问你，他们每人贷得装修资金什么时候到账？”
　　啧，酆咎摁摁太阳穴，鉴于每个店面都需要装修，而除了斐皎其他店主野人生活过了千年连帝国币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酆咎只好定协议，每只鬼给点初始资金。这时候就开始感叹为什么不能像游戏里一样，店家带资开店，他只提供地方。
　　他手头的钱都拿去搞建设了，一时间还真拿不出来，不然也不会身为老板辛勤给人家打工。
　　酆咎结束会议就给元帅和上将一阵狂轰乱炸，这次恶鬼作祟有他们监管不到位的因素在，双倍价钱他还是不好意思收的。
　　接到到账提示，酆咎算了算，元帅这笔生意的钱还是不太够的，不过这次行程还未完全结束，他倒也不担心，毕竟还有个冤大头等着他。
　　*
　　斐皎带着从宴会上搜罗的小蛋糕敲开酆咎的门，酆咎一开门就看见一个毛绒绒的咸鱼头朝着自己。
　　斐皎从咸鱼抱枕后探出头，“啾啾，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酆咎打量着这条没见过的新抱枕，猜到了这条鲛人的想法，“钱家客房很多，你和你的鱼睡不舒服可以换一间。”
　　“那多麻烦。”斐皎把咸鱼塞到酆咎怀里，可怜巴巴望着他，像只无家可归的幼崽。
　　那双湛蓝色眼睛中的委屈实在让人没法不在意，斐皎再次成功混进酆咎的房间。
　　斐皎把咸鱼往床上一扔，捧着悬浮托盘，把小蛋糕推到酆咎面前，“吃吗？我特地给你留的。”
　　酆咎扫了眼精致的小蛋糕，最上面缀着半颗草莓，很新鲜，应该是钱家特地到安瑜食肆中定做的。
　　酆咎盯着这颗草莓，莫名想到之前斐皎给他的草莓糖，颜色看着也眼熟，像斐皎下唇的颜色。
　　这就是南海鲛人的魅力吗？酆咎不自觉叉起草莓塞到口中。
　　不错，很甜，回去也让布偶种一片。
　　手中的餐具被人拿走，酆咎回神，就见斐皎把一小块蛋糕分成两半，“分你一半。”
　　他并没有和人分享食物的习惯。酆咎刚想拒绝就被斐皎塞了个盘子，对方朝他眨眨眼。
　　这家伙明明知道自己要拒绝还把盘子塞给他，酆咎眉头一挑，朝他伸手。
　　“？”斐皎正塞了口蛋糕，有点迷糊，扭头才意识到他的意思，满面惊喜：“你想要勺子？”
　　“不然用手抓吗？”酆咎从他手中接过勺子，开始第一次品尝小蛋糕之旅。
　　斐皎好奇地看着他，忽然笑出声，“我以为你会一直放到它坏掉。”
　　“这也是你感知出来的？”这是酆咎第一次在斐皎面前谈论鲛人独特的能力。
　　斐皎靠着咸鱼坐在床上，勺子在小蛋糕上胡乱插着，把完整的小蛋糕插成一团，“当然是猜的。”
　　“那你猜的挺准。”酆咎笑吟吟来了句。
　　斐皎惊讶地瞪大双眼，“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我以后都不给你带了。”斐皎赌气似地把剩下的小蛋糕吃完，抱着咸鱼滚到床一边去。
　　他可没从这个家伙的话中听出一点生气的意思，酆咎斯条慢理吃完另一半小蛋糕，慢悠悠道：
　　“还挺好吃的。”
　　装睡的鲛人竖起耳朵。
　　“可惜族长大人不愿意给我带了。”酆咎叹息。
　　“！”斐皎抱紧咸鱼。
　　斐皎把头埋在咸鱼里，声音闷闷的，似乎在为可以随意投喂酆咎而窃喜。
　　“你要是实在想吃，我可以分你一半。”
　　“好，”酆咎兴致勃勃，“就买安瑜食肆的，时刻关注竞争对手的信息。”他们大厨猫的味道可不能差。
　　“……？”
　　斐皎勒紧咸鱼，一时居然说不出什么话来，见酆咎脸颊泛红，又在为日后规划发光发热，他只能默默来了句。
　　“有道理。”
　　酆咎双眸一亮，立刻驱动轮椅飞奔到床边，将自己的计划书投屏，开始长篇大论。
　　斐皎把咸鱼抱枕勒到窒息：“？”这发展不太对啊。
　　当天晚上，隔壁上将呼呼大睡，这屋两人挑夜灯对鬼市发展展开激烈讨论，将一百种鬼市发展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挨个列出来。
　　当然大部分是酆咎在说，斐皎时不时插两句，意见不和的地方争论上会儿，到最后斐皎笔记都记了几万字。
　　*
　　一股灼热之气不知不觉出现在钱宅，睡梦中的上将忽然觉得有点渴，迷迷糊糊往床头柜摸水杯，指挥机器人倒水。
　　清水入喉，上将刚想倒头睡回笼觉，就听门外传来奇怪的声音。
　　“咚、咚、咚——”
　　上将立马翻跟头爬起来，把耳朵贴在门上。
　　是什么东西？


第24章 酆都大会员。 至尊服务……
　　酆咎拉着斐皎刚说到一半，就听走廊传来一声狗吠。
　　“谁家的狗被放出来了？”斐皎抱着咸鱼抱枕从床上爬下去。
　　“唔，好像是我们家的？”酆咎弹弹耳垂黑珠，将又开始泛滥的黑雾弹散。
　　“？”
　　走到门口的斐皎扭头看他，就见酆咎抬手一攥将掌心的一团黑雾捏散，缕缕黑雾从指缝中溢出被扳指吸收得一干二净。
　　“这笔生意过后，起码在开业前我们都不会缺钱了。”酆咎笑眯眯地。
　　斐皎努嘴，事业和帝国币日常比他好看。
　　他转身开门，一开就见一道灰色影子从门口闪过，边跑还边发出嗷呜惨叫。
　　斐皎理理被吹乱的头发，探头一看就发觉酷似哈士奇的大狗在走廊尽头一个转身飞扑狂奔到斐皎身边，正气凛然嗷呜一声。
　　“文明用语上将阁下。”酆咎推着轮椅过来。
　　“钱司长狂暴了，你们退回去，我通知了护卫队。”上将急吼吼变回人身就把两人往门里推。
　　“上将阁下，你确定这门抵得过对方一下？”酆咎指指他身后。
　　上将压力很大，不用回头他都能猜到什么情况。钱家的兽型很特殊，如果真的不是检测过，确实存在第二个形态，他都不会相信帝国真的有人拥有类人的兽化形态。
　　最主要的是，钱家兽化形态战斗力爆表，他根本打不过，就算元帅到场也只能在正常情况下打个五五开，更何况是丧失理智的狂暴形态。
　　来不及他多想，就见斐皎一手拍在他脑瓜子上。
　　斐皎力道不小，上将头一歪，下一秒他的视线就瞥到一只手擦着他耳边插过来。
　　这只手肤色发青，指甲尖锐乌黑，带着一股土腥混着腐臭的气味直接顶穿上将的鼻子。
　　刚才他要是没躲开，上将脸色一沉，恐怕脑袋要开花了。
　　“右边。”
　　酆咎突然出声，上将瞬间紧绷反应迅速，低头抱着那人的腰就扑出去。
　　空中化成兽型，巨狼一口咬住狂暴的钱司长。
　　“铁柱，别乱吃东西，快吐出来！”
　　伴着斐皎的声音，钱司长身上的腐臭从四面八方攻入，直击军心，搞得上将差点缴械把在宴上吃的东西吐出来。
　　钱司长趁他走神的间隙，一拳砸在狼头上，把上将砸得头晕眼花，直接被钱司长抓着狼尾巴丢出去。
　　“嘶，听上去可真痛。”酆咎嘴上说着，目光却看向站在对面的钱司长。
　　钱司长双目散着绿光，张嘴发出嘶吼，露出两颗尖齿。
　　斐皎捂鼻退后几步，“他可真臭，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吗？”
　　“星际哪有棺材？”那是文化遗产了好吗，酆咎心不在焉跟斐皎搭话。
　　钱司长开始向两人一蹦一跳，响声一下一下砸在人心上，心跳与它逐渐重合，紧张与压迫交织，随着距离的缩短更甚。
　　上将从地上爬起来，耳朵还在发鸣听不见声音，抬头就看见钱司长朝着两人跳过去。
　　这两个人的小身板挨揍都不够！
　　上将脑子还一团浆糊，全然忘记自己被斐皎暴打，只想着救人，眼前的路也看不清，稀里糊涂把人撞飞出去。
　　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听到斐皎的欢呼。
　　“我就说铁柱行，你输了，让我住你隔壁。”
　　“我明明答应的是允许你在我的房子里灌水。”
　　上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担心得要死要活，而那两个人居然在说笑？！
　　面前钱司长又站起来，上将舔了口毛上的血，一双狼眼锐利盯着钱司长，低吼着身体挡住钱司长的视线，他不知道为什么护卫队这么久了还没来，但身为军人保卫帝国公民是职责。
　　而狂暴的钱司长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找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可这只狼非得阻拦，让他十分不爽。
　　处理的办法也很简单，直接撕碎就好了。
　　战斗一触即发，而战况预测是压倒性的胜利。
　　*
　　唐凛站在浴室里，他已经洗好了澡，却不想出去。
　　门外是安瑜，他的爱人。
　　唐凛烦躁揉了把头发，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刻意无视了。
　　脑子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的安瑜不该是这个样子，可不是这个样子又该是什么样子？
　　他最近的记忆越来越混乱，时常发呆很久，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在自己到了别的地方，或者说在做别的事情。
　　只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能保持冷静。
　　唐凛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回想自己恢复正常的几次情况。第一次他外出训练，第二次他被父皇单独叫去谈话，第三次他拗不过弟弟送弟弟去学校。
　　后续还有，诸如此类，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
　　安瑜不在身边。
　　唐凛沉默，最近安瑜总是用不舒服的理由让自己呆在他身边。
　　安瑜有问题。
　　不，不对，安瑜没问题。潜意识这样告诉唐凛，两股声音像是在脑海里比谁声音更大，碰撞翻滚，让人头痛欲裂。
　　唐凛抓住浴缸边，将浴缸一个角抓出个缺口。
　　他撑在水池边，抬头盯着水雾还未褪下的镜子。镜子中的自己很狼狈，眼圈发青，嘴唇发白，下巴处还有点点胡茬。
　　安瑜是他的爱人，他必须护着安瑜。
　　他听见镜子里的自己这么说，唐凛怔怔盯着镜子，不知道从哪里泛起的水雾渐渐漫过镜子，将镜子中的自己遮挡。
　　对，没错，他爱安瑜。
　　唐凛也渐渐松开紧攥的双手，低头的瞬间正巧错过镜子中那人消失最后一刻的诡笑。
　　忽然，他手中被塞了什么东西，唐凛瞬间清醒，他望着四周奇怪的水雾眉头一皱，摊开手掌。
　　掌中是一枚金色的像小船一样的折纸。
　　折纸皱皱巴巴，似乎被某个粗糙的人攥了一下。
　　这是酆咎给他的草莓糖变的东西。
　　是枚祭祀用的金元宝，唐凛曾经看他的人鱼父后折过。
　　下午他就摸到了这个，居然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儿。
　　唐凛伸手将金元宝拆开，是一张方方正正的纸，纸的边缘有点焦黑。
　　被什么灼烧了？唐凛伸手摸了下，忽然金纸上出现了一栋建筑的图案，似乎是一个古华夏建筑的大门。
　　底下是五个大字。
　　酆都大会员。
　　至尊服务，会员专/享。
　　这是什么？唐凛抿唇，就听耳旁传来一道柔和女声。
　　“恭喜唐凛先生成为本市的第二位大会员，您已经获得进入酆都夜市的资格。”
　　“本市将于一月后开业。快来体验您的酆都之旅吧。”
　　“在这里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一切。”
　　“但注意，本店郑重承诺，只出售合法商品，您不要乱动小心思哦。”
　　“我们会在不违反帝国法律的前提下，努力满足您的需求。”
　　酆都夜市？唐凛攥紧金纸，耳旁的声音突然一变，变作一个男声低语。
　　这声音很耳熟，是酆咎。
　　唐凛瞬间提起神来。
　　“这位客人，订购的第一项服务已经开始生效。”
　　“什么服务？”唐凛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干涩沙哑。
　　那声音却没回他，“嘘，有人来了。”
　　“唐凛，你还没洗好吗？”
　　唐凛神色一冷，低头理理自己不对劲的地方，集中注意力，试图抵抗一靠近安瑜就开始混乱的思绪。
　　安瑜在焦急地等在外面，见唐凛开门的时候往里面看了眼，被唐凛不动声色挡住。
　　“你怎么待了那么久，没事吧。”安瑜担忧地打量着他。
　　唐凛仔细端详着安瑜的表情，安瑜虽然是在对他说话，视线却不停往他身后扫。
　　他紧了紧手中攥着的金纸，方才在看见安瑜的时候，金纸出现了烧灼感，然后他就瞬间清醒。
　　这就是酆咎说的第一项服务。
　　唐凛垂眸遮掩住自己的异样，“没事，我记得衣服兜里有块糖，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估计是丢了。”
　　他声音柔和下来，“倒是你，身体不舒服就回去躺着。”
　　安瑜没再怀疑，却突然低下头，“你刚才的光脑一直在响，我不小心碰了下，它就没了。”
　　唐凛这才点手腕查看自己的光脑，他和安瑜的光脑绑定共享，对方有什么消息两人都能看见，也有操作的权限。
　　查看光脑才知道有人狂暴的事情，更糟糕的是安瑜的误触居然给护卫队下令按兵不动！
　　那么多选项，怎么就误触了待命选项？！
　　唐凛强忍住愤怒，立刻通知护卫队，也不管安瑜如何，直接夺门而出。
　　狂暴的位置正巧就是酆咎住的那边，酆咎不能死。
　　唐凛跟护卫队汇合后，思绪也清晰了不少，之前派出舰队去抓酆咎也是因为刚和安瑜绑定光脑安瑜的误触。
　　他居然还信了，真是魔怔了。
　　见唐凛冲出去，安瑜慢悠悠披上外套，走之前还不忘理理头发，做成一副刚从梦中的惊醒的模样。
　　距离上将发出求救信息已经过去这么久，酆咎早就没了。
　　至于那个突然出现的什么大师不过是个孤魂野鬼，不足为惧。别以为杀了最底层的一个小鬼巫师就有多厉害。
　　安瑜推门而出，向着酆咎门前走去。
　　兽化狂暴这全帝国只有人鱼安瑜能救回来，现在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
　　救了钱司长，他对钱家就是有恩，所有的光芒都会集中在他身上。
　　想到这儿，安瑜脸色忽然阴沉，要不是酆咎搞乱让他白天救不醒钱老夫人，不然根本不用费这么多周折。
　　还好，马上他就能看见酆咎的尸体了。


第25章 不会飞在地上爬的龙，简……
　　当唐凛靠近酆咎等人遇袭的走廊时，直接带领护卫队变兽型扑过去。
　　护卫队的人心里都没底，钱家兽型的恐怖大家都听过。
　　钱家的特殊兽型实力强大却也经常失控，这是钱家闹鬼传言的由来也是钱司长没有和老夫人一样从军的原因。
　　之前不少同僚都在拦截钱司长时身受重伤，护卫队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一会儿冲到现场可能看见的是上将拼死搏斗的身影，以及两个手无寸铁群众的惊慌失措，甚至更残忍一点的场景都有可能。
　　马上就要拐弯直面恐惧，护卫队队员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还记的那两位帝国公民过分出色的外表以及花一样脆弱的身体，现在估计缩在角落里抱团，他们得率先把人救走。
　　众队员盘算得挺好，但当他们跟着唐凛冲到现场准备付诸实际时，还是陷入了迷茫。
　　需要被救的手无寸铁的帝国公民在哪儿呢？他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只见娇弱的被保护者一号和被保护者二号一人站在钱司长一边，手里握着一根黑漆漆的绳子。
　　钱司长双脚一蹦就被突然上抬的绳子绊倒，倒地后他气急败坏爬起来，再跳，又被绊倒。
　　摔了这么几次，狂暴中的钱司长终于学聪明了，开始在绳子上抬之前跳过去，还颇为人性化地发出声类似嘲笑的吼声。
　　见状，被酆咎和斐皎对视一眼，开始愉快地摇绳子。
　　钱司长跟着绳子越跳越快才意识到不对劲，他的确一直在跳，但他为什么离那只该死的狼还是那么远？
　　可能是他跳的太慢了，他再跳！
　　上将一只秃了几片毛的大狼极限拉仇恨被当成吸引钱司长的小苹果，整只狼瘫坐在墙边，一双狼眸麻木无神。
　　他已经躺平了。
　　追着他疯狂捶的狂暴战神居然在和酆咎快乐玩跳绳？
　　这个世界一定是假的，他应该还在做梦。上将刚想咬舌头疼醒自己，就听一边传来连环撞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只见前来支援的护卫队一个接一个刹不住车甩在墙壁上。
　　“嗷呜~”
　　上将顿时泪流满面，终于有人来和他一起分享打击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护卫队和皇太子。
　　护卫队在一瞬间的震惊过后，十分有纪律快速列队，小队长变成人形一嗓子吼出来，“无关人员撤退！注意自身安全，这里交给——”
　　小队长的话还没吼完就戛然无声。
　　这边斐皎麻利地把人捆起来。
　　姗姗来迟的护卫队：“……”能不能让他们把开场白说完。
　　斐皎牵着绳子把挣脱不开企图乱咬的钱司长送到护卫队队长手中。
　　“拿好，打扰美人睡觉可是要遭天谴的。”
　　队长傻愣愣接住绳子，陷入怀疑，什么时候人鱼也这么能打了？他甚至没有看到斐皎变兽型。
　　副队长变回人形悄悄问队长，“队长，这就是颜值的力量吗？”
　　队长顿悟，有道理，不是他们太菜打不过，是对面颜值太高连狂暴中的人都能迷惑！
　　他们还是有能力保护帝国公民的！想通后，队长挺直了腰板。
　　斐皎送完人回来，就打算推着酆咎回去休息，不管是病人还是美人，这个点都该睡觉了。
　　两人刚走没几步，不约而同停下。
　　他们前面挡着一个东西。
　　金灿灿，长长一条，约莫小臂粗，长着四个小短腿，像条蜥蜴。
　　两人盯了会儿，默契对视一眼，酆咎无奈叹了口气。
　　他大华夏妖族怎么落败到这种地步了。
　　唐凛没听到酆咎的叹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问金元宝的事。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被斐皎拎起来，唐凛老脸一红，尾巴甩在斐皎胳膊上，留下一道红印。
　　“放肆！”金蜥蜴口吐人言。
　　帝国皇室的血脉独此一支，十分特殊。特殊的血脉赋予他们不少能力，比如超高战斗力，以及兽型开口说话的能力。
　　斐皎仔细扒着他的鬃毛，语气复杂，“你的角呢？你明明是条龙啊。”
　　没有角？酆咎沉吟，问：“他刚才怎么过来的？”
　　斐皎眨眨眼，“爬过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酆咎差点心肌梗塞，这世上居然还有走地龙吗？
　　唐凛拼命摆脱斐皎，小小一条龙怒吼，“我有角！”只不过比较小而已。
　　酆咎、斐皎敷衍：“哦。”
　　“我真的有！”唐凛两只小爪子一扒头，想证明给两人看，结果突然看见吃瓜群众护卫队和上将正静静看着自己。
　　淦！
　　等唐凛变回人形，披着外衣为了救人从床上爬起来，五分钟的路硬生生走了十分钟的安瑜终于到场。
　　他故意慢些走，约莫好护卫队快把钱司长拿下的时间，掐点赶到。
　　途中他遇到焦急赶路的钱管家，“安瑜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有人狂暴，我想看看能不能解救。”
　　钱管家和一众钱家人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一条走廊打转，怎么也出不去。眼看耽误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绝望。刚走出来就听见安瑜的话，所有人瞬间看见了希望。
　　“安瑜殿下，感谢您，我们先生有救了！”钱管家身后跟着的一个中年妇女忍不住抹眼泪。
　　“没关系，这是我的职责，我会尽力而为。”安瑜一手为她递上纸巾，一手轻轻护着自己的腹部，角度确保钱管家能看见。
　　钱管家果然看见他动作，朝他躬身，“您和传闻中一样温柔，安瑜殿下。”
　　见他动作，安瑜便知道自己此次目的成功了大半，能获得钱管家的承认，就相当于博得了钱家的好感。
　　安瑜跟着钱管家走进护卫队人堆，唇角微微勾起。
　　马上就能看到酆咎的尸体，只要这个人死了他就能所有罪过都推到酆咎身上。
　　酆咎一个既无兽化又无精神力的普通人，死法一定很惨，比如血淋淋洒满墙壁，或者手脚散落一地。
　　安瑜正畅想着，快步穿过护卫队，惊慌失措地喊了声，“怎么会这——”样？
　　正拿着串珍珠逗钱司长的斐皎轻轻瞧他一眼，“鬼叫什么？”
　　“……”不，没什么。
　　安瑜的表情一阵扭曲，最后勉强平静下来，他忍不住看向酆咎，这个人为什么还没死？
　　“安瑜殿下是来救人的吗？”酆咎突然出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到安瑜身上。
　　安瑜神色一缓，刚想开口，就听斐皎奇怪道：“你不是揣崽了吗？不应该虚弱到让人搀扶？”
　　安瑜咬牙切齿，“没关系，先救人。”
　　“是我多话了。”斐皎耸肩。
　　他这话一点都不多，瞬间所有人都开始担忧安瑜的身体。
　　那个感谢安瑜的妇人第一个开口劝阻，“不然还是算了，安瑜殿下，斐皎先生也是人鱼，您可以指导他动手。您的身体为重。”
　　越来越多的人劝他，安瑜有点着急，当然不能让斐皎跟他一起，那功劳不就得跟斐皎平分？
　　“救治狂暴对精神力操控要求很高，不知道斐皎先生，”他话一顿，有意无意看向斐皎。
　　大家沉默，斐皎的精神力很强大他们知道，但对于精神力的操控恐怕不尽人意。帝国分化的那一部分精神能力者有两种极端，一种拥有庞大的精神力，另一种则是强大的精神操控。
　　两者走向是两个极端，像斐皎这种化实为虚的大范围精神力释放很明显算前一类。
　　斐皎还真干不了，不仅如此，大多数人鱼恐怕都做不到，这一句直接奠定了安瑜在帝国中的地位。
　　“量力而为。”唐凛安抚拍拍安瑜的肩。
　　“好。”安瑜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狂暴的钱司长，斐皎轻哼一声给他让路，这让安瑜获得一股极大的满足感。
　　他终于把拦在他前面的人鱼给比下去了。
　　酆咎撑在轮椅上，笑眯眯盯着他的动作，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扶手。
　　敲击声整齐而有规律，一下，两下，三下。
　　安瑜走到钱司长面前蹲下，腐臭扑面而来，险些让安瑜吐出来。要不是酆咎，他根本就不用来碰这么恶心的兽型。
　　四下，五下。
　　安瑜强忍着不适，开始给他解除狂暴。
　　酆咎敲击的手一顿，和其他人一起等待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瑜满头大汗，钱司长却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安瑜剧烈喘息着，为什么，为什么不行？他已经是安瑜了，为什么不能像安瑜一样解除狂暴？
　　难道安瑜骗了所有人的？
　　不可能，他是安瑜，他不可能不行。
　　六下，七下……酆咎又开始继续叩击着轮椅扶手，忽然他手指停在半空。
　　十下。
　　呆滞的钱司长突然暴起，嘶吼着撞向安瑜，安瑜惊恐地看着即将被咬中的胳膊，控制不住尖叫。
　　从来没失效过的镇定装置居然失效了？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唐凛和上将更是本能反应冲上去救人。可安瑜距离钱司长太近，根本来不及。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安瑜遭袭。
　　“吵死了。要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崽，我才不管你。”
　　众人刚回神就见斐皎单手拎着张牙舞爪尖叫的安瑜，一脚把钱司长踹到地上，将整个人踩在地上，发出“咯嘣”一声脆响。
　　众人同时沉默。
　　上将下意识摸摸自己后背，还好斐皎踹他的时候没用力。
　　酆咎目光深沉盯着钱司长，推动轮椅向他靠近，黑珠的黑雾开始泛滥，罩着酆咎多了丝诡异的美感。
　　斐皎看他状态不对，犹豫了会儿，还是没说话。
　　酆咎将手摁在钱司长头顶，他已经听不见其他人说的什么了。
　　他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这只僵尸的血脉很有意思，不像星际其他人类一样是稀释的不能再稀释的血脉，所以人类那个什么镇定装置根本控不住他。
　　*
　　钱富贵浑浑噩噩，混乱的意识告诉他陷入了狂暴，先是在和什么人打斗，后来又跑了几万米上上下下累得要死。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有一道声音清晰传过来。
　　“司长阁下，你要和我做个交易吗？”


第26章 我的出现是大势所趋
　　斐皎实在被安瑜烦得不行，一手刀砍在他的后颈上把人劈晕过去，还给唐凛。
　　唐凛默不作声把人接过来，静静地盯着酆咎。
　　酆咎把手放在钱富贵额头上，拇指上的玉扳指一触碰到钱富贵的皮肤就开始吸收。
　　其他人兴许不明白酆咎动作的含义，唐凛却看得清楚，一股股黑气正从钱富贵身上消失，钻进玉扳指中。
　　钱富贵的气色也逐渐好转，兽型褪去，恢复成正常形态。
　　唐凛神色晦暗不明，酆咎的能力有待各方重新评估，这个人或许是他们解题的关键。
　　“先生！”
　　钱管家一众人立马扑过去手忙脚乱将人扶起来，斐皎站在一边抱着胳膊。
　　“不准胡说八道，听见没？”他轻轻扬眉，小皮鞋跺在地上，响声不大，也就和骨头“嘎嘣”的声音差不多。
　　众人后背一凉，瞬间想起斐皎那一脚，不敢言语。
　　这时钱富贵也逐渐转醒，虚弱招呼钱管家，“邀贵宾上座。”
　　“不急，司长阁下，明日再说，病人该睡觉了。”不然斐皎和埃达能连番轰炸他，当个病人可真不容易。
　　*
　　次日一大早钱富贵就把酆咎从床上叫起来，美名用早餐。
　　上将也沾了光，第一次坐在帝国财政司钱司长的桌上用早餐，钱富贵跟元帅闹矛盾，连带着他们这些心腹都不受待见。
　　如今帝国食品产业几乎被安瑜垄断，早餐也都是从安瑜食肆出的各色早点，曾经古华夏的豆浆油条、南方早茶。
　　酆咎不吃人类食物，斐皎也对早点中多加的东西嗤之以鼻，令人意外的是钱富贵面前也只摆着几瓶营养液营养膏。
　　全桌只有上将在大朵快颐，他看其他人都没动手，四处望了望有点尴尬。
　　“铁柱，回去让猫大厨做给你吃。”斐皎的潜台词就是不准吃。
　　上将想起翠花跟他说过的话，默默放下叉子。
　　“你这样多不好，”酆咎用扳指轻轻敲了下自己面前的小盘，将精致小点中缠绕的黑雾吸走，推给上将，笑得慈眉善目。
　　“来，吃这个。”
　　酆咎托腮笑眯眯地，让上将有种自己被当儿子养的错觉，“喜欢吃就多吃点。”
　　“司长阁下，特地——”他稍稍一顿，“请我们吃的。”
　　上将在他迷之慈祥的目光下，机械吞咽，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钱富贵撑着手杖端坐在红木圆桌那头，抿着被酆咎数落得一无是处的星际茶。
　　钱家的基因是不错的，钱富贵变回人形，样貌也是不错的，一张温润如玉男二的脸，拿的却是阴险狡诈笑面虎的人设。
　　他当然能听出酆咎的意思，低头轻吹着茶，故作高深：
　　“我和别人不一样，对有些东西天生敏感，这些食点我一直有点小疑问，难得遇见高人，当然要好好问问。”
　　酆咎：“你做什么？”
　　钱富贵疑惑，什么做什么？他抬头一看，就看见斐皎委屈巴巴把自己的碟子推到酆咎面前。
　　“我也要。”
　　酆咎莫名其妙：“？”
　　斐皎幽怨指指上将，“不公平，我也要。”
　　“？”你不是自己也能剔？
　　看着对方要哭出来的表情，酆咎想了想还是没这么说，“别撒娇，你和他不一样。”
　　上将身上带着点傻狼的基因得照顾下。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斐皎眼眶一红，鼻子一吸，作势要哭。
　　娇滴滴的小美人一哭，是个人都忍不住捧在手心里。
　　在场三个背景板带着谴责渣男的目光看酆咎，又发现渣男这个词和病弱优雅的酆咎怎么联想都不搭边。
　　但酆咎他不一样，他在思考。既然是自己把斐皎弄哭的，那哭出来的珍珠可不可以分他一点。
　　这件事归根到底是他和斐皎两个人促成的，要点珍珠没问题吧。
　　“……”感知到酆咎全部想法的斐皎这次是真的要被气哭了。
　　斐皎小皮鞋往地上一踩，冷艳横了酆咎一眼。
　　“过来，接着。”他真的要哭了。
　　酆咎划着轮椅向他那儿靠了一点，斐皎瞪大双眼，眼尾泛起的红晕浅了不少。
　　这个人居然真的来接。
　　好气，他的逆天美貌居然比不过帝国币！
　　算了，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斐皎缩回悬浮座椅上，开始生闷气，掉珍珠。
　　三个背景板看的目瞪口呆，原来人鱼真的能哭珍珠吗？
　　酆咎从他眼角接了颗珍珠，不小心触到他眼角的泪痣，冰凉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酆咎瞧见他的睫毛颤了颤。
　　酆咎默不作声抽回手，给他推过去一盘早点，“喏，早就备好了。”
　　“啾啾，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斐皎欢呼雀跃，一双蓝眼睛望着酆咎，布灵布灵闪着光。
　　一点哭过的的痕迹都没有。
　　啧，上当了。酆咎叹气，真是玩不过这些年轻人。
　　斐皎则偷偷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记一笔。
　　攻略酆咎杀手锏第一条：恃珍珠而骄，已学习。
　　酆咎退回去，没注意到斐皎在做什么，只觉得自己像养了个儿子。
　　“聊完了？”钱富贵的笑容有点僵，忽然觉得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唔，耽误司长阁下的时间了。”
　　“不耽误。”钱富贵的视线瞥到埋头苦吃的上将身上，这家伙吃东西真的是跟那个老混蛋一模一样。
　　上将麻木扒饭，他什么都不知道。嗷呜，翠花，老婆我好想你。
　　两人的交易谈话很顺利，全程针锋相对，上将正巧坐在两人中间靠边的一侧，成了唯一的受害者。
　　“你怎么才能保证你的话足够真实？”
　　酆咎垂眸扫膝间毛毯上的灰尘，“昨夜的试探还不够吗？司长阁下，你太多疑了。”
　　一说到昨夜，钱富贵尴尬咳了一声，原本他只想装个样子，结果被有心人钻了空子，真的狂暴了。
　　“我的情况特殊，研究院都研究不出什么东西，如果你的方法没用，”钱富贵转着手杖，露出锋芒的一端，“我不是什么好人，用的也不是什么好手段。”
　　酆咎双手交叉，撑在桌上，衣袖滑落，露出段苍白的小臂。
　　“帮你解决间歇性失控这种事情我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率，”酆咎慢悠悠地，钱富贵动作一顿，听他又道：
　　“不过如果你非要百分百保证的，也不是不行，只是报酬也得翻倍。”
　　钱富贵沉默，他虽然嘴上念叨着不信，可他对酆咎的实力已经坚信不疑，只是不知道酆咎会要什么。
　　他有点迟疑，像酆咎这样浑身上下都大写着玄学和我不是人几个字的角色，要的应该是什么运道、命数之类的东西。
　　他给的起吗？钱富贵深思。
　　斐皎捏着虾饺，笑出声，“富贵，你想太多了。要你那些东西干嘛？吃喝拉撒又用不到。”
　　钱富贵眼皮一跳，“你要什么？”
　　听他这话，酆咎双眸一亮，脸颊也开始激动泛红，看得钱富贵忐忑不安。
　　看这兴奋劲儿，看这架势，绝对是要什么一给人生就完蛋的东西！
　　钱管家也忍不住开口，“不然还是算了，先生。”
　　“不行，”钱富贵虽然忐忑，但还是拒绝，只要能消除他的失控，他什么都给的起。
　　“我要——”随着酆咎的开口，钱富贵紧张听着，手不自觉转动手杖上的把手，卸下来又装回去。
　　就连存在感为零的上将也竖起耳朵。
　　然而——
　　“一座飞艇停靠点。”
　　“……？”
　　钱富贵不小心掰断了自己用了十多年的手杖，“你，要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酆咎奇怪看向他，有什么不对吗？
　　俗话说的好，要致富，先修路。
　　他们荒星那个小土屋停靠点简直不堪入目，严重拉低他们星球的格调。酆咎老早就看他不顺眼，甚至想半夜偷偷摸摸轰平它。
　　钱富贵神情古怪，示意钱管家，“记。”
　　“还有。”
　　钱富贵的心再次提起来，心脏砰砰直跳。
　　来了，来了，重点来了。
　　这次肯定是什么惊天绝世的交换条件！
　　“帝国公民登记的途径。”
　　“？”钱富贵嘴角抽搐，“你要这个干什么？”
　　酆咎没瞒他，“既然司长阁下知道自己血脉的问题，也该知道，这世上不仅只有不算纯粹的星际人类，还有夹缝里生存的其他种族。”
　　钱富贵点头，这事他不否认，不然也不会同意元帅找驱鬼大师救治母亲的提议。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要为我的员工求一个能光明正大存在于帝国的身份。”
　　鬼怪们被人为困在荒星的日子该结束了，他们需要平等地站在太阳底下，而不是在阴沟角落里被遗忘。
　　这本就是被妖族统治的时代。
　　钱富贵没有立刻答应，以他的权势地位可以随便答应酆咎的这个要求，这件事他办起来甚至比元帅还要方便不少。
　　但这件事并不是他能左右的。
　　酆咎这种人和帝国人类的力量是不对等的，他不能随意答应这种可能会搅乱整个帝国秩序的要求。
　　酆咎似乎预料到他不会直接答应，轻声道：“我可以等你向帝国皇帝汇报，只是有件事情你要明白，我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
　　是大势所趋，是无法避免，是上天的抉择。
　　“答应他。”
　　唐凛忽然推门而入，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他定定心神，目光灼灼看着酆咎。
　　“我以帝国皇太子的身份允许你答应，钱富贵。”
　　钱富贵笑出声，翘着二郎腿靠在座椅上，“一个毛头小子。”
　　“不过，既然皇太子都答允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他从钱管家手中接过新的手杖，往地上一拄。
　　“合作愉快，酆咎。”
　　“等下，我还有个条件。”酆咎突然出声。
　　钱富贵心中咯噔，难道？
　　“司长阁下开个价吧，报酬你看着给。”
　　“……”
　　心情宛如坐过山车的钱富贵咬牙切齿：“给！马上给！”


第27章 要致富，先修路
　　钱富贵的办事效率很高，酆咎坐着飞艇飞回去的时候，负责修建停靠点的建筑小队已经到了。
　　停靠点的技术含量远比盖房子要高，修建扩建停靠点都是要和帝国提交备案的。直接问钱富贵要，省了一大笔钱不说，还减掉了走程序的时间。
　　酆咎打开自己的光脑查看账目，把每个店长需要的钱分到位，还剩下好大一笔。
　　元帅说的果然没错，钱富贵压根不差钱，以后可以多给司长阁下点优惠，把人牢牢栓在自家。
　　这样想着，酆咎给钱富贵发了条通讯。
　　鬼：司长阁下，小赠品您满意吗？
　　那边钱富贵盯着钱管家交上来的小纸条面色阴沉，这个酆咎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将纸条摊开，只见上面写到：
　　小店也接寻人生意哦，如需令尊下落，可以来小店询问。
　　“先生，酆咎先生还留下了这个。”钱管家恭敬把金元宝放到钱富贵面前。
　　“这是什么？”钱富贵端详着。
　　“酆咎先生说，这是酆都大会员。”
　　“酆都？”
　　“酆咎先生即将开业的旅游星。”
　　*
　　酆咎刚下飞艇就见狸力一族站在钱富贵送来的机器人小队边眼巴巴等着。
　　“这是怎么了？”酆咎划着轮椅过来。
　　李一辉“哇”的一声扑过来，“老板，你不要赶我走啊，我们会认真工作的。”
　　从扳指中出来的谢必安一把拎住李一辉的领子，把小孩放回去，“老板的身体经不住你折腾。”
　　小孩蔫巴巴道歉，“对不起。”
　　酆咎这时也反应过来这群人站在这里等他的原因，恐怕是因为看见钱富贵派过来的机器人小队担心自己要被解雇了。
　　“老板，”李礼欲言又止，酆咎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他们机会，又帮他们找回老祖宗一直在找的东西。他们欠老板太多，实在没理由再要什么。
　　老板要是想替换也是人之常情。
　　李礼正胡思乱想，斐皎就把一个冷藏保温柜从飞艇上搬下来。里面关的东西太凶，撞得保温柜左摇右晃，柜口都松了，撒出些海水淋到李礼脸上，李礼瞬间回神。
　　“瞎想什么？”斐皎从保温柜后探出头来，“快帮我扶一下。”
　　李礼刚想伸手去扶，就见保温柜剧烈摇晃，里面的东西似乎要跳出来。
　　李礼头皮一麻，正想着保护人鱼人人有责，就见斐皎扯出一段章鱼爪直接拽断，又给丢回去。
　　“老实点，都折腾一路了。”
　　瞬间保温柜安静。
　　“我捉了新的海鲜，大家又有的吃了。”斐皎的话很快引起大家的特别是年轻人的注意，狸力惨淡的情绪散了不少。
　　种植部门的土豆大丰收，他们最近一直吃土豆，都要吃吐了。
　　酆咎走到李礼身边，示意他跟上，“合同签了，楼也建出来了，你还觉得自己比不上一堆机器？”
　　李礼微怔，顺着酆咎的话仔细想了想，他们的速度似乎没有比机器人小队慢到哪里去，反倒是他觉得他们还能再快一些。
　　“别看不起自己，你们的种族传到你这代虽然血脉只剩一点，但不要小看你们这一点。”
　　酆咎胳膊撑着仰头看他，压低的声音极具蛊惑性。
　　“你们是我不可多得的好员工。”
　　“自信点。”才能更高效地为荒星工作。
　　这句话瞬间让李礼打鸡血，恨不得录下来拿回去放给全族人听。对，回去写下来请老板签个字，裱起来，这将是他们一族努力工作的动力！
　　“古华夏建筑研究的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儿，李礼瞬间开了话匣子，“老板您知道吗，古华夏人民的智慧真是让人惊叹，他们是怎么想出那种奇妙的构造的？”
　　李礼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常见卯榫，在酆咎面前手舞足蹈比划着，将他为数不多的赞美词语把古华夏人民夸了个遍。
　　感情真挚，夸得古华夏鬼民酆咎都不太好意思了。
　　但这并不妨碍酆咎残酷打断李礼滔滔不绝的赞美，“说进度。”
　　李礼羞愧摸鼻子，“才刚摸到门槛，真要完整复原古华夏建筑，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给你们时间，慢慢研究，我相信你们。”
　　文化断层严重，仅有的只言片语，酆咎也没指望李礼能在一朝一夕间复原出来。
　　李礼顿时使命感爆棚，临危受命，就差给酆咎行个礼，“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酆都的未来由你们建造。”
　　酆咎一走，其他族人立马围上来七嘴八舌问李礼情况。
　　李礼面色沉重，看得族人心头一颤。
　　他郑重把酆咎的意思复述给众人，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老板向他们做出承诺，他们不会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李礼握拳，激昂发言：“拿出干劲来，我们在建设未来的家园！”
　　*
　　酆咎绕着新建的小型商业街转了转，寻常正经的二层小楼，虽说比不过其他商业星高科技的高楼大厦，但李礼按照酆咎所画图纸装修的商店外观，也不比其他地方差。
　　甚至还是眼花缭乱布满全息科技商业街中的一股清流。
　　粘上去的斗拱、红木飞檐，打印出来的朱色大门，虽然有些地方还不成熟，但当做装饰勉强够用。
　　酆咎敲敲一个店面的墙壁，砖墙瞬间透明可见，露出店里的概况。
　　“店面都分配好了？”
　　“是老板。”谢必安外出的时候是眉故管理的荒星事物。
　　酆咎打开眉故借用埃达光脑传给他的文件，大概扫了眼，就听眉故道：“老板，一切都还顺利，除了有几个鬼老根跟我们唱反调。”
　　“说的什么？”酆咎来了兴致。
　　眉故思索下老板常挂在嘴上的词，道：“挑拨离间，严重打击员工积极性。”
　　*
　　带着技术来的机器人建筑小队效率很高，没几天就将小土屋停靠点扩建出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停靠场。
　　酆咎望着这个还未竣工的停靠点十分满意，宽敞气派，瞬间跳过二三十年的发展进入新阶段社会。
　　以前的停靠点只能供一辆小型飞艇来往，大型飞艇停靠半个飞艇屁股都要怼到荒草里去。
　　扩建的停靠点有四个大型停靠场，完全不用担心之前的情况。
　　可惜还是小了点，跟首都星的停靠场差太多。
　　酆咎忍不住叹气，还是缺钱，首都星规模的停靠点就是把当前的荒星卖了也建不起。
　　不过要那么豪华的停靠场，没有人流量也白搭，当前这个足够了。
　　李礼的小队最近接了修路建广场的任务。
　　停靠点是荒星与外界的交通枢纽，未来必定会交通拥挤。酆咎顺着停靠点往前隔了一大段距离才开始建设鬼市主要街道设施。
　　至于当前这条二十个店面的小商业街，酆咎并没有将它规划在正中央，而是将他放在主干道的一侧靠近停靠点的位置，日后最先发展起来的这批店铺肯定是要搬到鬼市中心去的。
　　虽然那是后话，但酆咎不想拖，直接开始铺路，将未来的鬼市中心与停靠场打通。
　　荒星拿的是旅游星的执照，想要开业必须满足旅游星的景观条件，酆咎也没打算变态到整个星球密密麻麻放满店铺，想想就令人窒息。
　　造景他老早就安排人去了，其□□劳最大的当然是布偶。
　　布偶骂骂咧咧地带着一群小鬼整天在造景区和种植田来回跑，兢兢业业，感动得老板一拍板决定给布偶为首的种植造景部门发奖金。
　　帝国人民见到几棵仿生花都兴奋得不得了，布偶从空间掏出来的真花种种一小片都能被激光罩子罩起来当五星级景区收高额的门票费。
　　从前布偶不敢将空间中的种子往外掏，怕引起外界的注意，太出风头容易招麻烦。
　　现在布偶想都不想就不要钱似地撒，怕什么？出了事儿老板顶着，他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谁会觉得一只小猫咪会刨土种菜呢？
　　施工队风风火火开工，布偶两只爪子在地里仔仔细细护着那几棵要移植到主干道两边的树苗。
　　至于草地绿化的位置，老板有钱之后，布偶终于申请到了土壤净化液这种东西。
　　要知道土壤改造液他拉上斐皎一起去求都没求下来，而现在盲目认为自家员工无所不能的老板终于大发慈悲批了净化液购买方案，让他得以在路两边种草莓蓝莓。
　　荒星没有昼夜，没有四季，温度也正常，布偶向路两边丢了几个温度控制装置、自动浇水装置，就不管了。空间出品的种子必属精品，不用担心病虫害，生命力极其顽强。
　　尽管不知道在路边种草莓是什么神奇的想法，但酆咎还是挺满意的，好看又能吃，非常实用，可以给布偶发小鱼干。
　　这下他是不是可以批量生产草莓糖了？
　　酆咎琢磨着草莓糖，带着眉故去店面看看装修。
　　走到半路忽然问眉故，“谢必安最近干什么去了？”
　　眉故摇动团扇，“七爷最近告了假，听说是八爷要出来了。”
　　黑白无常，酆都管理者的得力助手，两者搭档外出，属于一加一大于二的组合。
　　“可以让牛头马面歇一歇。”
　　眉故正记下酆咎的话，就听他又道：“降害虫暂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板，”想起之前趁着酆咎不在闹事儿的几个鬼，眉故问道：“现在还在建设，放任他们会不会延缓建设过程？”
　　“没关系，既然要抓就要连根拔起。不听话的员工就该好好教训一顿。”
　　酆咎转着扳指，漫不经心，“我又不是逼着他们来我这里工作。”
　　想搞事还想吃他的香烛，门都没有。


第28章 斐皎骄傲脸：看，我未来……
　　斐皎一回到荒星就钻进屋里搞事业。
　　常青带着黑眼圈从光脑屏幕中探出头来，满脸颓废，这几天除了有鬼来给她送饭就没出过屋。
　　她原本以为自家人鱼说要开店只是玩玩而已，没想斐皎是真的打算开店，还在到处搜罗信息，进行市场调研，忙得要死。
　　而她，毛遂自荐在斐皎跟着酆咎外出这几天包揽了全部任务。
　　于是就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辛苦你了，给你发奖金。”斐皎麻利地从常青手中接过文件。
　　常青难得喘口气，站在一旁看着斐皎艰难地在光脑操作。
　　她家人鱼其实特别笨，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小星球养出来的人鱼，整个跟时代脱节，普通飞行器机器人落到他手里都得学半天。
　　她还记得自己捡到斐皎的时候，斐皎一条鱼正坐在海边发呆，被她费半天时间哄到医院时，像个自闭症儿童一样一言不发。
　　过了将近一年才正常，她就不明白了，她们家一个高傲娇气的小人鱼怎么遇上酆咎就变牛皮糖？
　　她不懂，她不理解，她不同意这门亲事。
　　常青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不会为了酆咎才这么拼命吧？”
　　斐皎拿着根铅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听到她的话，微微侧脸，光脑的光打在他脸上铺上一层柔光。
　　像深海中的珍珠，不出世便沉寂，一出世便光芒耀眼举世瞩目。
　　人鱼的脸都有极强的迷惑性，常青回过神来心中惊诧，她们家人鱼一直表现的像个单纯娇气的漂亮小傻子，她都要忘了最开始见到斐皎的时候。
　　冷静，强势。
　　斐皎转动电子笔，目光透过光脑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没有家。”
　　常青皱眉，“对。”
　　斐皎手中动作一停，纤细的手指夹着电子笔，他轻轻出声，嘴角似乎多了笑意。
　　“我想在这里定居。”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
　　“你认真的？”常青觉得很不可思议，斐皎因为工作的原因，每个星球都有居所。尽管他有无数栋房子，也活的像个无家可归的人。
　　待得最多也就斐皎曾把酆咎领回家的那栋，那栋房子也格外神秘。
　　斐皎从不会拒绝自己进他的卧室，但那栋房子不同，卧室一直紧锁着。常青仔细观察过，按照斐皎的性子把酆咎领回家一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人拉到自己卧室一块睡。
　　那次，斐皎反常地把酆咎领去了客房。
　　常青沉默，她当斐皎经纪人多年，或许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斐皎。
　　斐皎似乎是察觉到常青情绪，歪头莞尔一笑，调皮眨眨眼，“骗你的，当然为了多和啾啾接触。”
　　“我这么好看，啾啾总有一天会发现我比帝国币好看百倍！”
　　常青：“……”果然这才她家人鱼的该有的样子，之前都是幻觉。
　　等两人忙活完，又打算去看一下分到手店铺的位置。
　　“我将店铺选在了最里面。”常青无奈叹气，要不是为了斐皎的恋爱脑她更愿意选在靠外的位置。
　　选在最里面，恐怕顾客走到街口草草看一眼就走了，实在不太明智。但斐皎本身有名气在也不愁没人来，放在最里面还能带动一下整条街的人流量，算是帮商业街做贡献了。
　　她家人鱼明星恐怕巴不得她这么做。
　　结果当然如常青所料，斐皎非常满意，又多给她加了份奖金。
　　“你还自己留着吧。”她看过斐皎的装修方案，一个两个都奢侈至极，这家伙就差珍珠铺满地，她怕斐皎把这几年挣得钱都嚯嚯干净。
　　店面建成以来，常青从没来看过，说实话她真的对一群鬼建出来的房子不抱任何希望。
　　只求是正常的房子，不要搞得像电影中的鬼屋一样。在一颗垃圾星上开店绑在斐皎身上已经够一堆新闻社胡言乱语了。
　　要是再开在一条恐怖氛围十足的鬼街中，常青觉得新闻社可能会将斐皎压根不存在的十八代祖宗都写死，或者造谣什么斐皎被一群鬼养大。
　　再传传，斐皎就成鬼了。
　　人言可畏，常青正猜想着斐皎名声的十万种走向，两人就达到了商业街口。
　　常青调出光脑中的装修方案，正打算仔细比对哪套更合适，就见斐皎突然停住脚步。
　　常青叹气，意识到斐皎可能正在遭受打击，毕竟求偶对象不像想象中一样完美会很让人失望。
　　“你也不用太难过，酆咎很优秀，他只是在这方面不太——”
　　“擅长……”常青抬起头，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碧瓦朱檐，鳞次栉比。屋顶青瓦如鱼鳞层层叠叠，檐底一个个红灯笼挂在勾起的一角，如飞鸟衔烛。
　　简朴没有过多的装饰，庄重繁华便铺面而来，等灯笼亮起，烛光破开迷雾，似乎可以窥见那个神秘东方帝国的一角。
　　这是古华夏的建筑。
　　没有任何文献能证明这就是古华夏的建筑，浩劫后的人类和动物没什么区别，逃生觅食，在星空中流浪，本能的繁殖，然后就是自然选择淘汰完最初的人类留下一批更能适应星空的人类。
　　初代人类的快速死亡导致了传承链的断裂，就如同一个人一觉醒来忘记了许多东西。
　　常青的心口噗通噗通跳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的反应，就像是血脉在膨胀，血液在迅速流淌。
　　她没见过古华夏的建筑，但几乎是本能的，她确定这就是古华夏建筑。
　　常青的兽型是少有的植物型，她的意识在疯狂叫嚣着扎根。
　　就在这里扎根，留在这里。
　　这里是——
　　故土。
　　常青剧烈喘息着，眼眶泛红，神情很不对，直到斐皎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清醒一点，我的经纪人。”
　　常青缓了会儿，才恢复正常，她张张嘴，半晌才出神，“我刚才怎么了？”
　　“唔，”斐皎苦恼想了会儿，忽然笑道：“当然是被啾啾的商业街惊艳到了。”
　　说着他一个转身在商业街前摆个pose，随身携带的黑珍珠悬浮摄像头快速抓拍。
　　“进去看看吧。”
　　常青跟在斐皎身后仔细打量着商业街，撇开刚才那股安心的亲切感，真正走在这条商业街上与站在街口看还是不一样的。
　　常青新奇地观察着每一个物件，细心地发现了黏连的痕迹。
　　“原来不是真的。”
　　斐皎也静静打量着这里，“会有那一天的。”
　　就算不是真的，这里也不会是寻常商业街能比的。常青经纪人的脑子迅速转动，将商业街代入计算出无数未来的可能。
　　“斐皎，你说的对，是我鼠目寸光，我们在这里会有无限作为。”起码不会过的太艰难。
　　*
　　“老板，”眉故急切敲着酆咎办公室的门。
　　酆咎捏着毛笔将最后一笔画完，悠闲放下笔，喊眉故进来。
　　事情似乎很紧急，眉故一直带着的团扇都没拿，攥着一小沓纸。
　　“老板，有好几个已经定好的店主撂挑子不干了。”
　　酆咎又开始点香熄灭再点香的日常操作，看的眉故嘴角抽搐。
　　“老板，您要是实在不喜欢不如换别的。”
　　酆咎心里郁闷，要是有别的换，他也乐意。
　　“说说情况。”
　　眉故将小沓纸放在酆咎面前，“这几个店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反悔，说不愿意再租店面。”
　　酆咎草草翻翻几页纸，眉故观察了下酆咎的表情继续道：“还有不少小鬼小妖背地里偷懒，管事儿的也包庇。”
　　酆咎翻纸的动作一顿，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员工偷懒效率降低这种事情传到酆咎的耳朵中还是足够让人窒息。
　　这怎么能忍？酆咎还是太高看自己的忍耐力，效率降低这种东西对一个一心一意搞事业的人来说已经踩到不能容忍的底线上。
　　还是疯狂揉捏的那种。
　　眉故不知道酆咎在想什么，但她看见酆咎耳垂的黑珠开始泛雾了。
　　老板生气了，眉故默默后退一步。
　　酆咎敲敲桌子，“他们怎说的？”
　　“负担不起每月的房租，还劝您不要试图和人类抢事业。”
　　“短短几天，主意变得挺快。”酆咎靠在轮椅上转扳指，缕缕业火将递回来的申请表烧了个干净。
　　“批了。”
　　见酆咎批得干脆利落，眉故有点发愁，“那空缺的门店该怎么办？”
　　“他们不想要，自然有人想要。”
　　酆咎没有细说，眉故也没敢细问，末了还是忍不住补一句，“老板，他们受人挑拨才干出这种事，您不能饶过他们？”
　　他们在一个地方同住了千年，多少有点感情。
　　“？”酆咎奇怪看她，难道他像什么封建社会大暴君吗？
　　“过了千年你们退化到了封建社会？”才问出口，酆咎就后悔了，他忘了星际是一个由皇帝统治的时代。
　　“他们又没犯下地狱的过错，我会对他们做什么？”酆咎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员工，“少瞎想，多工作，提前干完，早下班。”
　　眉故稍稍心安，就听酆咎问道：
　　“挑拨离间的小鬼怎么样？”
　　“黑白无常一直跟着他，”说道这个小鬼眉故的表情有点微妙，“他最近试图在商业街搞破坏。”
　　“有七爷八爷盯着，您放心。”眉故欲言又止。
　　酆咎：“你到底想说什么？”
　　眉故小心翼翼，“今天他挑的店面是鲛人族族长的。”
　　“所以？”酆咎敲轮椅扶手的速度快了不少。
　　眉故吞口唾沫，“斐皎正巧今天去看店面。”
　　酆咎动作骤停。
　　“让牛头马面拉好警戒线，别误伤其他鬼。”
　　“至于那个小鬼——”
　　“没救了，等死吧。”


第29章 让我看看，谁偷懒了？……
　　别墅牌位员工宿舍中，一群鬼坐在自己牌位顶上聊八卦。
　　“要不是听虚耗大哥说，我还以为那二十个店面是什么好差事？结果就是个冤大头。”
　　几只鬼见四只手的琵琶鬼坐在一边故意放大声音。
　　“当了冤大头，还要倒贴香烛，谁会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还不如领领补贴，划划水，反正当鬼又饿不死。”
　　“还好没选中我，福气太大我是鬼要不起。”
　　琵琶鬼被这些人烦得不行，出了牌位宿舍就见日常换脸的眉旧窜出来拍拍他的肩。
　　“不用理会那群听风是雨的小鬼，他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琵琶鬼抱着琵琶，轻轻拨动琴弦，满不在乎：“井底之蛙而已。”
　　忽然，眉旧悄悄靠过来，“听说有人向老板递了表，不干了。”
　　琵琶鬼面无表情，两只鬼正单方面进行交谈，就看见正前方走过来一个鬼怪小团体。
　　“就是他们。”
　　听见眉旧的声音，琵琶鬼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退租小团体似乎在打什么商量，见到他们两个热情招呼。
　　“你们也是去退租的？”
　　眉旧没回答，换个话题问：“老板怎么说的？”
　　“刚交给狐妖，老板还什么都没说。”一只鬼有点犹豫。
　　另一只鬼态度很不耐烦，“老板指望着我们开店，其他鬼现在都不愿填我们的空子，老板肯定不会放手。”
　　“其实老板要是愿意降低租金，我还是愿意继续开的。”又有一只鬼补充。
　　眉旧听到这儿，大概也明白了这些鬼是怎么想的。
　　这些鬼觉得开店他们得不到任何好处，不仅如此还要将每只鬼每月不多的补贴倒贴进去。
　　还有店面装修贷款比租金贵几倍，他们也没想真的开店，开店规划都是瞎想的，真要放手去干，谁都畏手畏脚。
　　原以为这几个店面是和老板打好关系获得权利的象征，拿到手之后他们就是数得上的小头目，就能在小鬼中横着走。
　　结果拿到的却是交租还得贷款，想要的权势一点没有，现在还得被其他小鬼疯狂嘲笑，谁乐意？
　　鬼这种东西就是吓人的好吗？哪有鬼会乐意去开店的？纸钱冥币都不流通了，大家性子都野惯了，只要给点香烛尝尝味随便一个地方躺下都能睡。
　　他们唯一怕的就是更厉害的鬼来揍他们。但酆咎放的松，平时和和气气，长着一张花瓶脸，小鬼们还真不怎么怕他。
　　“你们这是要去商业街？”退租小团体中一只鬼出声。
　　琵琶鬼没有否认，拨动下琴弦示意。
　　“你们睡牌位睡傻了吗？店面随便送现在都没鬼要。”
　　“不然这样，你们跟我们一起交表，交的鬼多了，老板的商业街就干不下去，就会放低租金，我们再提点小要求，拿到店铺在外面还是个有面子的鬼。”
　　“我觉得有道理，从前都是他们使唤我们，这次我们也能让他们难受难受。”
　　退租小鬼互相调笑着，仿佛老板降低租金恭敬把他们请回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们就不怕老板同意你们退租？”眉旧不是很理解，就算现在流言蜚语满天飞，但他觉得这些鬼并不是真的想退租。
　　毕竟就算再亏，能被老板选上，也有一种优越感。
　　“怎么会？”一个身穿红色破旧袍衣的小鬼从角落里走出来。
　　眉旧打量着对方，牛鼻子、红袍，穿着一只鞋，另一只挂腰边，还带着把铁扇子。
　　是虚耗，浩劫前谁见了都嫌弃的小鬼。
　　这个祸害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肯定不会真的退你们的租，他要开商业街卖东西，就需要鬼开店。”虚耗抓着腰间的鞋在手中一拍。
　　“现在这个时代，人类发展的什么没有？还能看上咱们的东西？酆咎能把你们从一堆申请表中挖出来，就说明你们的东西是酆咎需要的，是勉强能够和人类产品抗衡的，他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你们割掉。”
　　眉故摸下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虚耗见又要忽悠一个人，再接再厉，继续道：
　　“这里不是讲究公平民主吗？我们只要团结一心，不畏强敌，总能为大家争取到更多利益！”
　　虚耗说得慷慨解昂，就听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那要是老板想给你们来一刀怎么办？”
　　虚耗嗤之以鼻，“他不敢。”
　　“哦？”
　　“酆都管理法第四条，不得恃强凌弱，不得强迫其他鬼怪。”虚耗牛鼻子朝天，“我们倡导和平友善，治安官牛头马面大人念条例的优美声音整天回荡在员工宿舍，你们都没听见吗？”
　　“和平，友善，老板身为酆都主人，当以身作则，我们又没违反酆都管理法，他有什么理由把我捏成渣渣？”
　　“好，说的好。”身后响起零零散散的鼓掌声。
　　“不用鼓掌，”虚耗正谦虚，就见众鬼看向他，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细看一个个站的绷直都在紧张。
　　那谁鼓的掌？
　　眉故指指他身后，虚耗瞬间沉默，等他僵硬转身，就见酆咎和眉旧站在身后。
　　一回头就对上酆咎优雅的笑，虚耗险些吓尿了。
　　“老、老板。”虚耗的职业道德让他瞬间挂上奉承的假笑。
　　酆咎撩起耳旁鬓发，随手点点黑珠，面上的笑意更甚。
　　“管理法背的不错，观点也说的有条有理，论据更是合情合理。不错，很好。”
　　虚耗仔细打量着酆咎的表情，见他是真的在夸赞，被撞破的紧张散了些。
　　“老板言过了，”虚耗笑的有点猥/琐，他搓着手中的破鞋，牛鼻子一嗤，“没您说的那么好。”
　　“不，很好，特别好，所有人都该向你学习，以你为榜样。”
　　酆咎的话把虚耗夸得乐呵，正觉得这个酆咎没传闻中那么可怕，就听酆咎声音一低。
　　“下次不准再说了。”
　　一股强大的压迫瞬间砸下来，虚耗僵笑着低头哈腰，他看不见酆咎的表情，但那股一直被人注视的恶寒却一直缠在身上。
　　虚耗手忍不住颤抖，酆咎还在注视着他。
　　像、像是身临地狱。
　　“啪——”
　　破鞋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打断僵持的沉默，虚耗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他甚至膝盖一软想当场跪下。
　　然而酆咎目光只是在他掉落的鞋上转了圈，“你的东西掉了，不捡起来吗？”
　　目光撤去的一瞬间，虚耗如释重负，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放下心来，应该算是糊弄过去了。
　　其他小鬼没经历虚耗的心情起伏，只是听酆咎夸赞虚耗后，越发觉得联名降低租金这个方法可行，也大胆起来。
　　“老板——”
　　只是小鬼话还没说，就见酆咎笑吟吟招呼他们，仿佛还不知道他们提交了退租申请。
　　“走，既然都遇上了，就一起去看看我们的店面。”
　　众鬼面面相觑，退租小团体推出的小代表正准备再次开口就见酆咎微微侧头看他一眼。
　　“嗯？”
　　小代表瞬间噤声，缩回鬼群，一群鬼浩浩荡荡去了商业街。
　　到的时候商业街围满了看热闹的鬼，见酆咎来了，一个个避开让路。
　　“这是怎么了？”眉旧逮住一个吃瓜小鬼。
　　“听说有鬼在砸商业街的玻璃，被当场抓住了。”
　　眉旧正想着是哪个倒霉催的，一踏入商业街就被冻得一哆嗦。
　　能把鬼冻哆嗦的东西可不多见，冰山地狱就是一个。
　　众鬼正猜着是惹了哪位不该惹的大佬，就见斐皎踩在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身上，手里托着一个冰冻的球。
　　“你要是再敢给啾啾的商业街搞破坏，我就把你整个变成一个球。不仅把你的头当球踢，还把你也当球踢。”
　　无头鬼扑腾两下，被斐皎踩得结实，他只能比划了几个手势。
　　斐皎蹙眉：“说话。”
　　无头鬼疯狂比手势。
　　斐皎又踹他一脚，“让你说话！”
　　常青指指斐皎手中冰冻的球，“解开。”
　　“哦。”
　　无头鬼、常青：“……”
　　无头鬼一开封，就扯着嗓子吼，“砸的就是你们的店，你们这帮——”
　　斐皎微微挑眉，手一用力，球当场爆炸，黑色阴气如烟雾流了斐皎一手。
　　众鬼死寂。
　　星际鬼怪落末，众鬼打架都是菜鸡互啄，能打的大鬼也不常出来，他们都忘了千年前鬼怪横行的时代是什么样子了。
　　一手捏爆鬼头的斐皎成功让他们的记忆复苏。
　　“正好，可以给他换个新脑袋了。”酆咎划着轮椅飘进来。
　　忽然想起什么，他扭头指着一边的小鬼，“我记得，你是负责清扫街道清除杂草的，怎么在这儿？”
　　被指认的小鬼瞬间紧张，酆咎一个高层管理人士怎么会记得他？
　　酆咎又指另一个人，“我记得你是食堂的帮工，你呢？你为什么在这里？”
　　没等他辩解，酆咎又挨个指过所有来看戏的鬼。
　　“怎么大家上班时间都有空在这儿吃瓜？”酆咎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啊，是不是你们的小上司给你们放小假了？”
　　众鬼听酆咎给的理由急忙点头，“对。”
　　“部长呢？”酆咎动作一停，“站出来。”
　　几个小部门的部长磨磨蹭蹭被众鬼推挤出来，正对这些忘恩负义的小鬼不满，就听酆咎轻飘飘道：“酆都鬼市员工管理守则上怎么写的？”
　　酆咎一下一下敲着轮椅，气氛变得瞬间压抑。几个部长支支吾吾就见斐皎站到酆咎身后，手上还沾着无头鬼的阴气。
　　几个部长对视一眼，谁都不敢开口。
　　“快背啊！老板问你们话呢？”鬼群中一只鬼开口催促。
　　“就是，快说啊！”
　　几个部长一听小鬼们不但不帮忙开口说话，反倒混在一群鬼中征讨自己，顿时恼火。
　　“老板，是他们自己偷懒不干活，还说什么每只鬼拿到的补贴都是一样，谁干活谁就是傻子。”
　　他们这话一出，小鬼们不乐意了，当场和几个小部长对骂。
　　“明明是你们自己甩手不想干，凭什么错全怪在我们身上？”
　　抓贼现场瞬间便作骂街现场，酆咎正想摁摁太阳穴，就发觉斐皎将手捂在自己耳朵上。
　　冰凉柔软的触感传来，酆咎莫名觉得四周没有那么吵闹。
　　不过，偷懒这种事情，还是在他的底线疯狂蹦迪。
　　小鬼们正吵着，忽然四周被黑暗笼罩，他们惊慌想动，却发觉无数缕黑雾不知何时缠住他们的下肢。
　　黑暗中有人轻咳了一声，幽绿色的光芒瞬间在空中点亮。
　　小鬼们下意识向着亮光的地方看去，只见亮光处是一只只狰狞的鬼手。
　　“酆都鬼市员工管理守则第二条，不得无故旷工。”
　　酆咎低沉的声音传来，小鬼们惊恐抬头，只见暖白色的玉扳指瞬间变作闪着寒光的护指，衬的主人修长的手指更加惨白。
　　他手中把玩红色鬼面，轻轻笑着，一如既往。
　　“让我看看，谁偷懒了？”


第30章 买房是每一只华夏鬼的毕……
　　直到真正面临酆咎，小鬼们才知道私下八卦传闻中酆咎的强大不是一传二、二传三的鬼话。
　　他们在老板面前可能还不如一粒沙子。
　　千年前大神亲临的恐惧瞬间唤醒众鬼的理智，只可惜还没等他们求饶，鬼手就将一个个抓起，高高举在空中。
　　被举起的小鬼被黑雾缠住嘴，只剩一双眼睛惊恐望着坐在轮椅上的人。
　　“原来是你们，”酆咎话音一落，未被鬼手举起的小鬼身上黑雾散去，一自由他们撒腿就跑，跑到半路又退到边缘想看看偷懒小鬼的下场。
　　酆咎苦恼地点点额头，“要怎么惩罚你们好呢？”
　　他托腮，问小鬼：“你们觉得呢？”
　　小鬼们被捆成粽子，一个个眼巴巴望着酆咎。
　　“什么？你们想说话？”
　　前排的小部长拼命点头。
　　“这样啊。”酆咎似乎在思考，而后他俯身到小部长面前，突然冷脸，“可我不想给你们机会。”
　　“不如下油锅吧。”
　　酆咎一笑，他的声音骤然变大，非男非女，透着寒意从上空砸下来，让鬼想起被打进地狱的恐惧。
　　黑雾弥漫，酆咎耳垂黑珠闪着凶戾的红光，斐皎几乎能察觉到他护指上传来的厚重阴气。
　　地狱，酆都……
　　斐皎轻轻念着，突然伸手点向酆咎的黑珠。
　　酆咎瞬间扭头看他，眼中的凶光几乎遮掩不住，黑雾拧成一缕如蛇般窜出缠住斐皎的手。
　　斐皎却不依不饶，即便黑雾已经缠住他的整只手，也继续探向酆咎的耳垂。
　　酆咎眼眸瞬间眯起，目光锁在对方纤细的手腕上，玄色护指微不可查动了动，不需一秒他就能将这个脆弱的手腕捏碎。
　　斐皎的动作却更快，他探出完好的指尖点在黑珠上，光芒亮起的同时酆咎的手已经握到了他的手腕上。
　　空气一瞬间的凝滞。
　　酆咎静静地和斐皎对视，片刻黑雾散去，酆咎眼中泛起的凶光也没了。
　　他松开斐皎的手，习惯性勾起笑，看向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小鬼。
　　“逗你们玩的。你们没有违反酆都管理法，我怎么会把你们下油锅反复炸呢？”
　　酆咎轻轻咬重最后几个字，挥挥手将鬼面散去，又变回病弱的美人靠在轮椅上，露出半截小臂朝眉故挥挥手。
　　“正巧大家都在，宣布下关于员工公寓的规定。”
　　“什么员工公寓？”吃瓜小鬼在窃窃私语。
　　“就是之前一直在建的那几栋楼，我们部还给运过材料。”
　　“哦。”
　　小鬼们撇撇嘴，对这个员工公寓很不上心，他们鬼在哪儿都能睡，谁在乎？
　　估计那些喜欢变人的小妖还能感点兴趣。一颗荒星，一群野鬼，在酆咎来之前连个小社会都算不上，顶多意见不和，两派人员各居荒星一角。
　　大家大多时候随便窝在一个角落睡觉，以抵抗荒星封印的对他们的消磨。他们无组织，也不交流，若非迫于大鬼的压力根本就不会出来。
　　虽然他们迟早会魂飞魄散，但他们还是不想这么早死在大鬼手下。
　　眉故上前，轻咳两声唤回众鬼怪注意力。
　　眉故曾经在凶煞入侵时，积极组织大家反抗，小鬼们对她恭敬，难得打起点精神，仔细听着。
　　“由于鬼市建设资金不够，员工公寓位置有限，不能做到每只鬼都有份，只能采取择优分配的方式。”
　　小鬼们听着，没什么太大反应。
　　眉故继续念道：“每个小部门有固定分配名额，按每部员工业绩排名分配，部长单独排名，排名高者先得。如果有异常情况，可以上报，会酌情考虑。”
　　“重点，不准作弊。会有专人负责抽查，若发现作弊，立刻逐出鬼市。”
　　“打断一下，负责督查的人很严格，不要试图搞小动作。”酆咎轻轻扫过一众明显走神的小鬼，理理自己的衣服，默不作声。
　　眉故见小鬼们没兴趣，大概也清楚他们怎么想的，老板这个激励员工奋发向上的方案确实不太有效，不是所有鬼怪都像她一样，向往人类的生活。
　　得到酆咎的示意，眉故扫向后面的字，这一看她的表情瞬间就古怪起来。
　　这、这是？
　　眉旧见她一直不说话，出声催促，“姐，你快点念。”
　　眉故定定心神，抬头扫向众鬼。她的动作引起小鬼们注意，纷纷把耳朵竖起。
　　“阴宅有灵。”
　　所有小鬼不约而同看向眉故，眉故轻抿红唇，和他们对视。
　　家宅有庇护之意，而阴宅自然是众鬼怪妖邪的庇护之所。阴宅聚气养魂，有宅灵的阴宅更是众鬼上佳的修养场所。
　　最主要的是，有宅灵的阴宅完全可以抵挡荒星封印的侵蚀。原先浑浑噩噩睡觉等死的鬼瞬间瞪起眼了，要是还能活着，谁去死？
　　浩劫前阴宅的来源有两种，一种是生前亲人依据风水选出来的墓地，但上佳的阴宅选址很少，就算有，葬的也都是什么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这情况暂且忽略不计；另一种就是在过去的阴间辛苦打拼，赚纸钱冥币买房子。
　　能买到阴宅已是不易，有灵的阴宅小区更是难上加难。
　　而他们现在就有希望住进浩劫前至少奋斗千年才能买到房子，光想想就心动。
　　那可是阴宅，他们曾经辛勤奋斗的执念。
　　眉旧拍拍自己的新面皮，紧张问：“姐，是我想的那个阴宅吗？”
　　眉故攥着纸，郑重点头，“员工公寓新诞生的宅灵将作为公寓的管理员。”
　　鬼群瞬间就沸腾了，他们不信凶煞那通打穿人类冲破封印的说辞，也不信酆咎建一个独属鬼怪星球的说辞，但他们相信宅灵的庇护。
　　只要有阴宅和宅灵，他们就能把被封印消磨千年的阴气鬼气一点点聚起来。
　　鬼群的劳动热情瞬间被调动起来，乌泱泱一群鬼冲到眉故身边问具体情况。
　　缩在地上被吓得魂都不稳的小鬼也动了心思，正想起身就见酆咎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忘记说了，偷懒的人没有排名竞争阴宅的资格。”
　　“不过，你们可以攒香烛买日后建设的阴宅小区。”
　　酆咎在上面愉快地敲击，偷懒的小鬼瘫坐在地上，彻底没了之前偷懒嘲笑其他小鬼傻乎乎干活的精气神。
　　“老板，”眉旧拉着琵琶鬼冲过来，“我们店主也能参与排名吗？”
　　“你们是愿意在鬼市建设初期站出来的店主，也是本市第一批店主，当然和其他人不同。”酆咎斯条慢理讲着，对面两只鬼眼神瞬间发亮。
　　“我为你们每人预定了一套房。”
　　眉旧深吸一口气，“老板我们爱——”
　　最后一个字还没蹦出来，就见斐皎轻飘飘看过来，吓得眉旧立马吞回肚子里。他忘了鲛人什么都能感知到。
　　“别高兴太早，房子是你的，能不能拿到就看你们能不能达到营业额。”酆咎转着扳指，“达到的快，你们就能提前拿到阴宅。营业额不够，就只能在租满店面一年后，领到阴宅。”
　　“注意，如果一直未达到营业额，退租后房子是要还回来的。”
　　虽然不是白送，但也是足够大的福利了。眉旧差点激动地抱着琵琶鬼跳起来。营业额算什么？只要他们不退租一直开下去，有阴宅的鬼生命漫长无涯，总能凑够的。
　　“所有店主都有吗？”一直看戏的常青虽不懂阴宅有什么好处，但还是本能为自家人鱼争取利益。
　　酆咎：“当然不是，这是只有第一批店主才会有的福利。”要嘉奖第一个吃螃蟹人的勇气。
　　退租小团体一直在旁偷听，听到这儿后，一个个十分激动，拿到二十个店面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他们以后就能在小鬼群中仰着下巴走路。
　　见那边眉故被鬼围住，退租小团体推搡着鬼群挤进去，打算趁着老板没看把退租申请要回来。
　　眉故正仔细给小鬼们解释如何排名就见退租小团体挤进来，将她好不容易安抚好的鬼群情绪再次激起来。
　　退租小团体一进来就对上眉故的挑眉，“请排队。”
　　“有急事，狐妖快把我们的申请还回来。”
　　申请？
　　眉故扫过几只鬼，唇角勾着冷笑，她拿团扇轻轻遮脸，“你们的申请老板批了。”
　　几只鬼没听明白，刚想拉住眉故继续问，就被其他鬼推搡出去。
　　站在原地半晌他们才回过神来，到手的阴宅就这么没了。
　　*
　　斐皎推着酆咎从嘈杂的小鬼群中出来，手中正拖着宛如一具死尸的无头鬼。
　　“虚耗呢？就这么放他走？”
　　酆咎胳膊撑在扶手上，垂眸不知道看着什么，“黑白无常第一次勾魂，交给他们了。”
　　“哦。”斐皎眼神一飘，似乎有点心虚。
　　酆咎嘴角还挂着笑，只是意味稍稍变了，若说从前是笑里藏刀，那么如今却是连藏都不藏了。
　　“把手拿出来。”
　　斐皎把手往后一藏，故作无辜，“我知道我浑身上下都很完美，你终于拜倒我的美丽之下了吗？”
　　酆咎却没跟他打趣，拉着人的胳膊扯出来。
　　斐皎见躲不过老老实实把手拿出来，结果酆咎一松手又快速抽回去。
　　即使他动作很快，酆咎还是看到他的手。
　　被黑雾伤得没一处好地方，像烧焦的碳。
　　酆咎深呼吸，像是解脱，又像是绷到极点，“我不会失控，不要再做没有意义的事。”
　　斐皎眨眨眼，一副我什么都不懂的表情。
　　酆咎抬眸，压抑的黑眸没有一丝光亮，好似深渊。
　　“我是一个商人，不谈感情上的买卖。”
　　“这是我的原则，永远不会为谁更改。”


第31章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标记……
　　四周小鬼的热闹欢呼似乎与两人无关。
　　斐皎单手拎着无头鬼的胳膊, 无辜地望着酆咎，懵懵懂懂，好像酆咎在无事生非乱发脾气。
　　他扫了斐皎一眼, 斐皎把手藏在身后, 一点都没露出来。
　　斐皎没开口, 酆咎也没打算说话, 转动轮椅打算离开。
　　谁知这时斐皎突然笑出声，把无头鬼随便往地上一丢，快步走到酆咎面前，撑在轮椅上, 近距离贴着酆咎。
　　这是要干嘛？酆咎不自觉掐着玉扳指。
　　“你生气了对不对？”斐皎眉眼弯弯, 抬膝跪在被毛毯遮盖的轮椅空隙上，从上而下俯视着他。
　　对方微卷的长发垂下, 划过酆咎的侧脸, 酆咎不适地后退。太近了, 他不想与任何人有过近的接触。
　　斐皎这时也适可而止，没有过分接近。两人近距离僵持着，酆咎看见他眼尾的珍珠在发光，酆咎有点走神，这珍珠该不会是原本就长在那里的。
　　“你第一次生气恼火，给我了对不对？”斐皎笑开了花, 半点高傲人鱼的样子都没有。
　　酆咎泄了气, 轻轻靠在轮椅上，他觉得给斐皎加点撒花花的特效更像个小傻子。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当然是因为你终于开始承认我的美貌了。”斐皎骄傲仰头。
　　酆咎拍拍占了自己轮椅的鲛人, 示意他下去，至于刚才斐皎一贯作风的自恋，他权当没听见。
　　“把手拿出来我看看。”酆咎揉揉黑珠, 黑雾乃是世间极恶之气的聚集，好比阴阳太极鱼阳鱼中的黑点，比阴鱼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不管单凭斐皎自己恢复，他的手恐怕没几个月养不回来。
　　“才不要。”斐皎嘟囔着，把手往后藏，爱美如他，他怎么可能把手给求偶对象看？难看死了。
　　酆咎微微挑眉，“我们刚签了协议，你作为酆都鬼市的宣传代言，是不是该有点职业道德？你这手不仅影响不好，还降低各方面工作效率，说不定还会有人说酆都虐待你，严重影响鬼市的名誉。”
　　酆咎侃侃而谈，从各方面阐述了斐皎手受伤对酆都的利害关系。斐皎幽怨盯着他，见他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不情不愿把手掏出来。
　　真讨厌，他不仅比不过帝国币，现在还比不过酆都。
　　“总有一天我打到鬼市会爬到正宫的位置上。”他小声念叨着，把手捂在酆咎眼睛上，“不准看，丑。”
　　酆咎任由他蒙住自己的眼睛，撩起另一侧的长发，露出一直被遮掩的白珠耳钉。
　　他轻轻点两下，玉扳指微微发亮，钻出一道金色咒文，绕着斐皎的手转两圈印在他手腕上，狰狞可怖的伤痕便消失不见。
　　斐皎好奇地望着自己手腕，那里留下了一道金色咒文，轻轻一碰还会发光。
　　“这难道就是，在我的身上留下你的标记吗？”斐皎凑到酆咎耳边。
　　酆咎轻轻推开毛脑袋，面不改色，“你想多了，是为了防止某条小鱼继续不听话加的镣铐。”
　　酆咎说着，划着轮椅走远，斐皎站在身后摩挲着手腕，眸光闪闪。
　　真是个笨蛋，如果真的为了什么利益名声，他随便拉个幻象不就好了？反正人类不会发现他手上的伤，还特得搞什么花里胡哨的？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球被捏爆一直在装死的无头鬼欲哭无泪。
　　有没有人还记得他？救鬼呀。
　　*
　　虚耗在酆咎发火前一刻开溜，幸亏他在逃跑这门本事上特别擅长才没被逮住。
　　太恐怖了，那种级别的大神大妖不是都死了吗？为什么酆咎还会存在？
　　虚耗找了块石头靠着滑落跌坐在地上，酆咎太强大了，就算他们老大也打不过酆咎，还好他逃出来了。
　　想到之前酆咎突然想对自己动手，虚耗抖了抖，还好他命大。
　　虚耗正聚着自己被吓散的魂儿，就耳尖听到锁链碰撞的声音。
　　哗啦——哗啦——
　　什么声音？虚耗缩在石头后面，仔细听着。
　　碰撞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人拖着锁链一步一步走过来。
　　铁链声如同催命铃声，虚耗颤抖着，是、是他们！
　　虚耗顾不得多想，爬起来就要跑。铁链声骤然一停，四周寂静无声，虚耗忍不住回头查看，这一看就见一个弯钩锁链冒着滚滚黑雾朝他飞过来。
　　虚耗一声惨叫，被弯钩勾住肩胛骨。
　　弯钩带着刺骨的阴寒，阴煞之气冻得虚耗魂体涣散，他拼命拽着弯钩，希望把弯钩拽下来。
　　可勾魂锁哪里是寻常鬼怪可以挣脱的。
　　不知何时泛起的白雾越来越浓，虚耗又听见再次响动的锁链声，痛哭流涕地下跪磕头。
　　“黑老爷饶命，黑老爷饶命！”
　　浓雾中慢慢显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宽大的黑袍，与谢必安同款样式的高帽，以及猩红长舌。
　　天下太平。
　　这人是黑无常范无救。
　　范无救扯着锁链拖着虚耗，在地上留下长长的挣扎痕迹。
　　黑无常与白无常不同，他冷漠无情，手段强硬，与笑面虎谢必安相比更像是个执行命令的人形兵器。
　　“恶鬼虚耗，挑拨离间，诽谤他人，偷盗抢劫，罪过无数，数罪并罚，当投入十八地狱。”
　　范无救面无表情，丝毫不在乎虚耗的挣扎哭喊，拖着锁链就要回去复命。
　　“且慢。”谢必安突然现身，白衣翻飞，将哭丧棒抵在虚耗额头。
　　“老板决定给你一个机会，你是从，还是不从？”谢必安笑眯眯地蹲在虚耗身前。
　　虚耗连想都不想就答应，千年前阴间地府的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十八层地狱没鬼想下去。
　　“很聪明。”谢必安用哭丧棒拍拍他的侧脸，“算上你千年前杀人偷盗负罪潜逃的种种罪过，可以拿到无限期地狱居住证。这次如果干得好，兴许老板能给你减几年刑期也说不定。”
　　等虚耗离开，范无救将勾魂锁收回，就听谢必安道：
　　“老板说，暂时还没地方放十八地狱，只能先让犯事儿的鬼先进行劳改。”谢必安翻动手中的生死簿分册，“没有鬼能在酆都逃脱。”
　　*
　　自从阴宅择优分配的方案一实施，肉眼可见的，荒星暂有的几百号鬼都行动起来，酆咎每次走在路上都能看见小鬼朝气蓬勃地互相打招呼。
　　这才是他们酆都鬼市员工该有的工作热情。
　　飞艇停靠点早在前些日子就已经修好了，钱富贵还留下了技术人员进行培训，酆咎和一帮鬼大眼瞪小眼，也没挑出个能短时间速成这些高科技操作技术的鬼。
　　这时，酆咎想起了他从巫师骨杖中顺走的那个失忆的无名帝国鬼，交给谢必安好好敲打一番后，就送去跟着技术人员学习停靠点的一系列高级操作。
　　无名鬼好歹是个土生土长的帝国鬼，总不能跟他们似的一点人话都听不懂。
　　好在无名鬼没有辜负酆咎的希望，短短几天学完操作不说，并且熟练精通，简直天才。教学的技术员走的时候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智商太低才导致这些东西他学了三四年才学会。
　　酆咎又选了几个好学的小鬼去跟着无名鬼驻守停靠点，还从斐皎手底下置办了套停靠点员工制服。
　　斐皎原本打算给酆咎打折扣，但酆咎抵死不从，只能作罢。
　　酆咎为了雇斐皎做宣传已经把自己卧室旁边的屋子许出去，就差把自己卖了，不然以斐皎的身价他还真没钱请。
　　没钱请人用房间换已经是他的底线了，不可能再吃斐皎莫名其妙的人情折扣。
　　狸力一族的施工队正按照酆咎画的地图拼命赶进度，真正鬼市中心的大广场已经建好了，正准备建设大门，就被酆咎半道叫回来，打算在停靠点附近建一栋宾馆。
　　这是斐皎为他的粉丝要的，据说粉丝们打算长久蹲点观察他们单纯人鱼明星的求偶对象。
　　一间特色宾馆也确实在酆咎的计划范围内，酆咎直接就批了工程。
　　商业街的店铺装修也都基本完成，眉故跟着酆咎进商业街视察，再过几天就是开业时间，她有点担心空缺的几间店铺。
　　即使老板毫不担心，她还是忧心忡忡。有一间店面还是在显眼的商业街入口位置，她问过老板是否将其他店铺往前调，老板回了句不必便没了后文。
　　她原以为老板有什么后手，可这没几天就要开业了，她还是没看见老板的后手。
　　今日的例行视察，眉故刚到商业街门口，就停住脚步。
　　只见最外面那个空缺的店铺不知道何时挂上了牌子。
　　木质的牌子，上面用毛笔字龙飞凤舞写了五个大字。
　　孟氏糖水铺。
　　字旁边还画了碗汤药的简笔画，古朴之气扑面而来，还因为简笔画稍带俏皮。
　　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眉故正疑惑，就见门被推开。
　　一个拄拐杖带银项圈的少年走出来。
　　眉故仔细打量着少年，少年约莫十几岁，身量不高，一头灰白色的头发闪着银辉，板着一张有点婴儿肥的小脸，木木的，假正经。
　　他赤着脚，带着一对银脚环，瞧着花纹和脖子上的是一套。
　　少年也打量着她，而后他拄着杖走到酆咎面前，俯身行礼，“老板好。”
　　酆咎笑吟吟点头。
　　紧接着少年就侧头看向眉故，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碗像奶制饮品的汤。
　　“要来碗汤吗？我研究了新的口味。”
　　眉故有个大胆的猜测，她沉默片刻，问：“什么口味的？”
　　“杨枝甘露。”


第32章 斐皎套麻袋预备
　　眉故从少年手中捧过脸大的碗, 狐狸的嗅觉告诉她味道闻上去不错，还真唤起了她几千年前喝人类奶茶甜食的记忆。
　　不过，这汤真的能喝么？
　　眉故扭头看酆咎, 只见他正拿着勺子舀着, 尝了口。
　　她跟大佬不能比, 眉故想了想还是放下碗, 她一放下少年碧绿的眼睛幽幽地望过来，吓得眉故一机灵。
　　“小丫头，不好喝吗？”
　　少年高高的拐杖一拄，拐杖上挂着简笔画汤碗牌子翻过来, 露出写着“糖”字的一面。
　　“奴家不敢, 孟婆大人。”
　　孟婆瞧了她一眼，忽然道：“要来碗孟婆汤吗？”
　　孟婆手中忽然多出一碗清水, 他端着碗, 缓缓绕过长长的红木柜台, 颈间的银饰互相碰撞发出锒铛响声。
　　“一碗孟婆汤，散尽前尘事。”
　　“小丫头，你心中执念不小，小心执念入魔，情深孽起。”
　　孟婆端着汤步步紧逼，吓得眉故连连后退。
　　她还记得她曾经追着一个书生冲进地府, 亲眼看着他在奈何桥上捧着碗热气腾腾的汤喝下, 然后呆呆木木地下了奈何桥，头也不回, 他们之间彻底烟消云散。
　　“咳，”酆咎轻咳一声，“孟少, 别把狐狸吓傻了。”
　　孟少把手中的碗一收，转身回了柜台后面。
　　眉故这才反应过来孟婆是在忽悠她，她磨蹭回到柜台前坐下，“孟婆大人，真是乐于说笑。”
　　孟少看她一眼，将拐杖一放，动手收拾东西。
　　酆咎轻笑一声，把她的那碗饮料推到眉故前，“喝吧，目前酆都还没有设置投胎点，不会卖孟婆汤。”
　　他还不想因为来鬼市喝饮料的人接连失忆上星网，被帝国查封。
　　“这些饮品只会让你放空会儿思绪，缓解压力而已。”酆咎搅动杨枝甘露口味稀释到快没有的孟婆汤，“人类有句话说的好，糖分会让人开心。”
　　眉故这才尝了口，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绽开，眉故差点热泪盈眶，在荒星过了几千年野人生活，终于能体验到过去每天喝奶茶饮料的乐趣了。
　　回忆完千年前的奶茶，眉故这才仔细观察糖水铺的装修。
　　糖水铺不知道什么时候装修的，和它招牌一样，古朴中带点小俏皮。放眼望去这里根本不像什么改良版奶茶店更像一间宁静淡雅的茶馆。孟少工作的点单台上点着根熏香，袅袅燃烟。
　　“你这里的水果是从大厨猫那里要的？”酆咎看着孟少忙活来忙活去的身影。
　　“如果您说的大厨猫是隔壁住在猫身里的鱼，那我确实打算和他一起合作，我已经提交了申请，您没看吗？”
　　“我没有收到。”
　　两人看向眉故，眉故才从一堆文件中挑出孟少和布偶联名的文件，“刚递到我这里还没来得及上交。”
　　孟少忍不住翻个白眼，露出他今天的第一个表情，“老板，光脑系统什么时候下发？纸张文件严重降低工作效率。”
　　酆咎理理毛毯，钱富贵前不久还联系他，询问他如何将小型光脑芯片植入鬼的身体。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并不是所有鬼怪都能实体化。最终两人敲板决定，倒退发展几十年，使用手腕式光脑。
　　酆咎随手将孟少的申请批了，便领着眉故继续在商业街乱晃，大部分店铺都已经装修完成，装修风格迥异。
　　画皮鬼眉旧把影楼装修的堪比野兽派艺术画廊，与整条街风格差异过大被酆咎勒令整改，才将店内装修换成了丰肥浓丽、热烈放姿的人物仕女壁画。
　　这才勉强没和正对面卖画的人皮画中鬼打起来。
　　黑白无常这两天也在搞养生馆的装修，之前的扇子女士已经通过埃达的光脑联系他们仔细询问了开业时间。
　　谢必安也打算趁着酆都地府投胎体系还没建立，好好和帝国人类讲讲如何养生，解决他们秃头猝死的问题，进而减少日后的工作量。
　　再往后还有琵琶鬼的乐器行、布偶的一系列餐厅食品店等。
　　两人深入商业街最后停在斐皎的服装店门口，酆咎看了看店面外围。
　　很好，很正常。
　　看完他推门进去，也没有想象中铺面而来的海水，一切都很正常，除了——
　　各种珍珠制品。
　　他可以理解用珍珠串衣架，也可以理解用珍珠嵌镜框，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蓝水晶地板里面飘着的还是珍珠。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
　　酆咎觉得自己的心口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族长大人可真有钱，奴家好生羡慕。”眉故瞧了半天，才用团扇遮掩自己惊讶的表情。
　　常青忍不住扶额，她也想知道斐皎哪里来的这么多珍珠，帝国蚌类变异兽十分危险，能饲养产珍珠的蚌也极其脆弱易死亡。常青甚至都在怀疑自家人鱼是不是误入歧途去抢劫了全帝国所有的珠宝店。
　　然而斐皎一句，“这些珍珠都是我哭出来的。”
　　让常青把其他话默默咽下去。
　　再过几天就是鬼市开业时间，斐皎这几日已经开始陆续在星网营业，宣传鬼市。
　　最开始那几天，斐皎在商业街拍了张自拍，特地买了个关子，模糊掉背景，只留下了商业街大概的颜色。
　　因为没瓜吃而沉寂许久的广大帝国人民瞬间打鸡血，开始满帝国比对斐皎发的这张照片符合的商业星。
　　这项新活动风风火火，甚至压过了安瑜将会开设连锁食肆的消息。
　　大家不仅想知道这颗商业星是哪颗，更想知道这颗商业星是谁的。毕竟当时斐皎在直播上说的那句“去求偶对象的星球开店”已经在短短一个月内传遍全帝国。
　　然而各位驰骋星网的大佬扒遍整个帝国也没找到完全符合那张模糊色块的商业星，大多数商业星都是高科技虚拟屏，除了几个有建筑特色的商业星外，几乎所商业星都是清一色的蓝。
　　他们扒遍帝国，还真没有这样一个深色调的商业星。这也间接掀起了帝国商业星改革的浪潮，各色调的商业星层不出穷，甚至有商业星打出了彩虹的招牌，大大提高了帝国人民线下购物的热情。
　　大佬们暗搓搓准备动用高技术手段把斐皎修改的照片复原，才发现斐皎居然花大价钱请人保住这张照片。
　　大家看也看不见，找也找不到，心里痒痒，抓耳挠腮等着斐皎继续放线索。
　　这时有人发现水泽企业名下新注册了一颗商业星，没有透露任何内部消息，位置罕见的选在帝国边境。
　　这个消息一出，其他人开始跟消息，有人拿出证据说他曾经在帝国边境见过斐皎的私人飞艇。
　　经过闲着没事儿嗑瓜子的大佬鉴定过真伪后，吃瓜群众们决定开始大胆想象。
　　据知情人士确认，这段时间新注册的商业星只有丰泽名下水泽企业的一颗，那会不会斐皎去的就是这颗星球？
　　所以单身万年的高岭之花最终还是被摘了？不过对象是丰泽，仅次于皇太子的优秀人物，大家也没有太大反应，全都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当然也有其他猜想，但都不是主流猜测，大家也就看着乐呵乐呵。
　　各家猜想满天飞，大家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斐皎在店内给大家展示红灯笼的视频。
　　瞬间星网炸了。
　　因为前不久他们还在安瑜那里见到了差不多的红灯笼。
　　安瑜的新食肆建在哥哥丰泽的新商业星灯炉星上，而安瑜最近透露他的食肆将会以一种新的建筑风格呈现，并且给他大家上传了3D全息模型展示红灯笼。
　　作为另一个帝国行走舆论风暴中心，安瑜的全息模型在帝国广为传播，甚至有学者站出来对着这盏红灯笼进行讲解，还表示就算为了这盏灯笼他们也会咬牙到新食肆提前几个月排队订桌。
　　虽然斐皎手中拿的红灯笼和安瑜发的模型有稍微区别，但相似度近九成。
　　这不就有答案了吗？斐皎口中神秘的商业星就是丰泽在建的新商业星，更令人开心的是帝国最受关注的两大人鱼将从情敌关系一跃成为一家人。
　　喜闻乐见，喜闻乐见。
　　明明不久前，大家还在期待皇太子订婚宴上情敌见面分外红的场面。
　　斐皎盯着星网大肆宣传他和丰泽绝美爱情的新闻，险些气炸了。
　　“这些人怎么回事？谁喜欢丰泽？我要去炸了他的商业星。”
　　斐皎正拿着剪刀气冲冲从二楼狂奔下来，就见酆咎不知道什么来了，正把玩着他的珍珠衣架。
　　“咳，”斐皎将剪刀往身后一藏，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优雅下楼，“你怎么来了？”
　　酆咎的目光在他的光脑屏幕上扫了眼，双手交叉，“你似乎做了件大事。”
　　斐皎瞬间萎了，“我哪儿知道丰泽也在边境搞什么红灯笼。”
　　“一切皆有定数。”酆咎眯着眼转着扳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呜呜。”见状斐皎委屈巴巴又要掉珍珠，好不容易刷的好感度都要掉没了，他要把丰泽套麻袋。
　　常青急忙拦住自家人鱼丢人现眼。
　　“先看看丰泽那边怎么回应，再做解释。”
　　斐皎昨晚发的红灯笼视频，今天就发酵成这样，众人没等多久就收到星网的新闻推送。
　　常青当着众人的面点进新闻，新闻出现的那一刻，斐皎直接捏碎手中的杯子。
　　水泽丰泽：嗯。
　　水泽企业：希望与斐皎先生合作愉快。@我才是最好看的


第33章 今天是斐皎扮演狗血文带……
　　丰泽摇着红酒杯倚靠在沙发上, 看着星网上不停滚动的评论，招来丰禄。
　　“找到斐皎的位置了没有？”
　　“少爷，在荒星。”丰禄躬身, 打开光脑。
　　丰泽手中动作一顿, 猛地将高脚杯摔在毛毯上。高脚杯应声而碎, 贫民窟平民一辈子都喝不起一口的红酒洒在地毯上, 晕开一个圆弧。
　　丰禄目光在玻璃碎片上扫过，指挥一旁的微型机器人上前清扫。
　　“联系他，”丰泽气着气着忽然笑了，他抬手示意机器人再取过来一杯红酒, “联系斐皎, 告诉他我在灯炉星餐厅等他。”
　　丰泽将红酒杯挪到鼻下，轻嗅着, 红酒名贵, 却也娇气。就像人鱼, 多少得宠着点，斐皎是他见过最完美的人鱼，费点力气也是值得的。
　　既然斐皎为了引起自己注意都买通灯炉星建设人员来讨好自己，自己也应该原谅他这种想激怒自己来引起他注意的行为。
　　丰泽毫不怀疑斐皎那张照片与视频的出处，一定是从他新商业星中取材的，他看过新商业星的方案规划, 安瑜一手操办, 新风格的建筑独此一家。
　　而且荒星离他的商业星不远，只要斐皎仗着有自己的喜欢买通建设人员随随便便就能进入。
　　估计是斐皎拒绝他的开店邀请后, 没等来自己二次邀请，又拉不下脸来求他，只好动些小心思来吸引自己注意。丰泽不仅不讨厌, 还乐于其中。
　　至于他被赶出家门的弟弟在建的旅游星，丰泽压根不相信他能建出来什么东西，说不定是靠他那张脸扒上了什么突然暴富的底层平民。
　　酆咎那张脸，不是人鱼真的可惜了，否则他将会是和斐皎一样完美的收藏品。
　　*
　　斐皎靠在私人飞艇驾驶座上，心情郁闷，“我一点都不想去见他，那个人太恶心。”
　　整天脑补些乱七八糟，他听见都要气笑了。
　　“人家请你去吃宴，不能浪费了不是？”酆咎盯着飞艇上方的操作屏幕。
　　斐皎看了眼一同跟来的酆咎，难得心情好一点。他们三个人一桌，把那个碍眼的人抠掉，勉强算作他俩独处，那不就是一次约会吗？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酆咎敲敲斐皎的座位把手。
　　斐皎歪头，“在想你为什么让我同意邀约，还要跟我一起出来。”
　　说着他光明正大凑到酆咎耳边，“是不是说明，你有些在意我？”
　　“你想多了，”酆咎正神色，目不转睛盯屏幕，“我只是在关心我的员工，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员工，我有义务庇护。”
　　“哦。”斐皎若有所思点头，靠回座椅上开始抽噎，“你不喜欢我就算了，还把我往别人身上推。”
　　见酆咎面不改色，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斐皎再装哭也没意思，委委屈屈缩在座椅上，小声嘟囔着，从兜里掏出一把草莓糖，递给酆咎。
　　“喏。”
　　“？”这是干什么？酆咎一头雾水，还是接过一把糖。
　　斐皎将糖放在他手心，自己又取了一颗回去，快速拨糖纸塞到嘴里。
　　他灿烂一笑，眉眼弯弯，像只偷了腥的小猫。
　　“既然你送糖给我，我就原谅你。”
　　酆咎看着他将糖纸仔细叠好放进口袋的动作，忽然哑口无言。
　　半晌，他才轻笑出声，自己也取了颗糖。
　　整天不务正业撒娇。
　　年轻人真会玩，酆咎将草莓糖填进嘴里，也整天喜欢些甜兮兮的东西。
　　莫名其妙被抓过来当司机的布偶翻个大大的白眼，难到他现在是只猫就不配拥有人的待遇了么？
　　还有外猫在啊！？能不能收敛一点？欺负他对象不在身边是吗？
　　“为什么找我来当司机？”布偶声音阴恻恻，打断吃糖两人，“我只是一只猫。”
　　“当然是因为我们两个谁都不会开飞艇。”
　　酆咎笑眯眯的，在场一只鬼是落后时代的老古董，另一条鱼号称载具杀手。
　　布偶沉默片刻，他好像也是落后时代穿过来的……而且他刚拿到飞艇驾驶证，还没实践过几次。
　　有些操作，好像他也不是很懂。
　　斐皎果断给自己和酆咎提前打开坠机保护装置。
　　“没关系，只要不出意外，我能平安开过去。”
　　“晚了，”斐皎指指飞艇屏幕，布偶抬头一看，他们前后左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满了飞艇。
　　这里不是边境？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飞艇？！难道是异族入侵了吗？
　　*
　　自从丰泽在星网上公开承认自家商业星就是未出先火的神秘商业星，无数家新闻社都在消息发出的那一刻启动飞艇跃迁，落到灯炉星附近开始蹲点。
　　数家新闻社一起活动，拉网范围之广足以将隔壁临近的荒星包揽在内。
　　昌赊正躺在驾驶室无聊刷星网，他们来晚了，灯炉星四周已经被其他人占据，他只能被挤到荒星四周。
　　“要不是你磨蹭，我们能抢不到位置吗？”昌赊越刷越烦，忍不住骂同伴。
　　同伴没昌赊职位高，不敢言语，只能乖乖挨骂。
　　忽然他看向飞艇屏幕，叫喊：“昌哥！人鱼！”
　　人鱼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昌赊不耐烦抬头，只见一艘花里胡哨、恨不得嵌满珍珠的飞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前方。
　　昌赊瞬间激动，这是斐皎的飞艇，斐皎的私人飞艇辨识度极高，不可能认错。他们真是撞大运了！
　　谁能猜到一直都找不到行踪的人鱼斐皎会突然出现在一颗垃圾星附近？
　　“快，跟上！”昌赊拍了下同伴的脑袋，“他这要去的方向是灯炉？”
　　“看样是。”
　　昌赊心思活络起来，丰泽刚默认他和斐皎的关系，斐皎就去了他的商业星，这不就是变相承认？
　　“快，抢在其他人还没发现前发！”
　　昌赊迅速录视频配文字，同伴看着欲言又止，“昌哥，你这样写不太好吧。”
　　“闭嘴。”
　　“昌哥，我们讲究真实性，你这样会误导。”
　　昌赊却手下不停，摁下发布选项后，心情大好，才语重心长教导同伴。
　　“我只是让大家知道了他们想知道，有什么问题？”
　　“而且，我在合情合理猜测。”
　　同伴还在犹豫，“可斐皎要是反过来告我们。”
　　“怕什么？”昌赊满不在乎，用光脑给对面那头的人发消息，“再说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同伴探头看了眼昌赊示意他看的光脑，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
　　“丰、丰——”
　　昌赊将光脑收起，“拿钱办事，有人说是真的，他就是真的。”
　　“懂？”同伴吞了口唾沫，人家有权有势想做什么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左右的。想到未来的奖金，同伴将心里那点犹豫压下去。
　　管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他们能管的，有钱拿就行。
　　等其他新闻社发现斐皎动态后，一查被人抢先，只能气急败坏跟在飞艇后面，于是就有了之前布偶眼里那一幕。
　　布偶一个新手上路的猫被一堆飞艇包围，一紧张摁错了操作摁扭。
　　“喵——”
　　布偶一声惨叫过后，飞艇开始加速冲向灯炉星。
　　这时所有飞艇都查看了迅速在星网传播的视频，一时间表情都很微妙。
　　几乎瞬间的，关于斐皎的第二条新闻飞艇失控疑似斐皎恼羞成怒报复媒体被推送到每一位帝国公民的光脑。
　　斐皎一边控制着失控飞艇蛇皮走位躲过密密麻麻的新闻社飞艇，一边看着快爆炸的光脑，险些直接松手，带着这帮子胡言乱语的人一块撞星球得了。
　　他斐皎，在几分钟前，不仅已经成了有夫之鱼，还疑似狗血养过私生子，并且在刚才又被套上了带球跑剧情。
　　救命，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这么丰富多彩。
　　星际人类浩劫过后智商没见长，八卦的能力反倒愈发厉害。
　　“你不会真有儿子吧？”布偶趴在斐皎胸前津津有味看着万能网友依照所谓的蛛丝马迹理顺的万字短篇小说。
　　“闭嘴，”斐皎咬牙切齿，莫名其妙的寒气冻得布偶往他衣服里钻了钻，“你生，我都不会生。”
　　鲛人压根就没那个功能。
　　眼看鲛人要将整个飞艇冰冻起来，酆咎从兜里摸出糖给鱼顺毛。
　　“乖。”
　　斐皎一双竖瞳静静盯着他手中的草莓糖，半晌才摸过草莓糖塞到嘴里含糊不清道：
　　“我暂且就不撞星球了。”
　　“乖，回去给你发奖金。”酆咎被安全装置罩着，撑在轮椅把手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商业星，发出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丰泽从丰禄那里得知斐皎私人飞艇突然失控的消息，早就带着救援队在飞艇可能坠落的地方等待。
　　一阵巨响伴着尘土飞扬，飞艇成功躲过所有空中拦截的飞行救援器，直直砸到一间还没建好的建筑上。
　　一落地，救援队冲上去，人鱼这种脆弱的珍宝不能有任何闪失。
　　“该死的，为什么会失控？！”丰泽当场咆哮，斐皎是他最完美的收藏品，绝对不能有半点残缺。
　　说着，他不管丰禄阻拦，冲进废墟堆中疯狂翻动飞艇残骸。
　　突然，一只苍白的手露出来，丰泽面上一喜，刚想去挖，却见那只手攥住他的手腕。
　　大块废墟残骸在丰泽面前倒下，一张惨白毫无生气的脸忽然出现。
　　“还给我！还给我！”
　　丰泽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但这个人却紧紧抓着他不放。
　　叫喊声让丰泽脑子更加混乱，惊恐之下，他一拳砸到那张脸上。
　　耳边忽然寂静，丰泽松了口气，还没等他喘口气，四周突然出现了好多人，男人、女人、小孩，他们一拥而上，拉扯着丰泽，口中不停怒吼着那句“还给我”。
　　“滚开！你们这群废物！”
　　丰泽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挥舞着抡到一个个哭喊的人身上。
　　人们一个个被撂倒，哭喊声渐弱，丰泽越发凶狠，直到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酆咎的那张脸。
　　不是脆弱精致的酆咎，而是之前险些瘦成皮包骨的丰咎。
　　“哥哥，不是你的东西，迟早要还回来的。”


第34章 不需做什么，丰泽就已经……
　　谁都没意料到丰泽突然拎着棍子暴走, 现场一片混乱，救援人员打又不敢打，只能畏缩躲避着丰泽的无差别攻击。
　　还是丰禄上前挨了几棍子, 胡乱抹着鼻血, 才把疯魔的丰泽摇醒, “少爷, 斐皎先生还在这里。”
　　“丰咎在哪？”丰泽像中邪了一样怒吼着，直到听到斐皎声音才逐渐清醒。
　　“你真奇怪，不是你让我一个人来幽会吗？”斐皎抱着胳膊，显然对丰泽的待客礼仪十分不满。
　　丰泽的视线在四周转了几圈, 确实没找到酆咎的影子, 才揉揉额角。他最近老是做噩梦，出现幻觉, 兴许是太累了。
　　他这一看, 就发现所有救援人员都盯着自己, 像是在看猴戏。
　　眼看丰泽又要发作，丰禄上前提醒：“少爷，您该休息了。”
　　他眼刀甩向丰禄，丰禄点头，“会处理好这些人。”
　　丰泽这才冷静下来看向斐皎，丰禄又急忙道：“您放心, 已经为斐皎先生安排好了住处。”
　　丰泽走到斐皎面前, 神态高傲，语气理所当然, “不准跑，我原谅你了。”
　　“？”啥玩意？斐皎简直不懂丰泽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你要是再跑，我就把你关起来。”
　　丰泽伸手想捏斐皎的下巴, 斐皎毫不犹豫拍开。
　　听听，这都是什么油腻霸总才会说出来的话？跟丰泽靠这么近，丰泽身上的恶臭简直要让他吐出来了。
　　斐皎伸手推了他一把，不适地捂嘴，“你的欲/望更加难闻了。”
　　“你这张嘴还是没什么好话，”丰泽一笑，点开光脑给斐皎看地图，“不过没关系，我还是为你留了一个店面。”
　　“在外面玩够了就回来，别再惹我生气。”
　　丰泽伸手想碰斐皎的头发，被斐皎躲开，“注意你的措辞，我和你不熟。”
　　“没关系”，丰泽微微挑眉，“我说我们熟，我们就熟。”
　　“你在威胁我？”斐皎指尖微闪。
　　“我还用威胁？”丰泽转身，“能跟我在一起是你的荣幸。”
　　丰泽离开，丰禄指派一个人上前，“我家少爷希望您小住几日，与少爷一同为灯炉商业星剪彩。”
　　“小住几日？”斐皎扫一眼四周的黑衣大汉，“这些人是给我当沙袋吗？”
　　“夫人希望您能过的舒适。”
　　斐皎紧紧拳头，他有点想给丰泽和丰禄一人来一拳。
　　被幻象罩在一旁的酆咎见他手中动作，哄小孩儿似地往他手里塞了颗糖。
　　“有吃有喝，床大被子软，比别墅舒服多了。”
　　斐皎捏着糖，反手抓住他的手，小声道：“那你给我暖床。”
　　酆咎冷漠抽手，把布偶塞过去，“他给你暖。”
　　一只鬼和一条鱼就是抱在一起，被窝也不见得热乎。
　　猫猫麻木被一只冷血动物和一只没血动物递来递去，猫猫能怎么办？猫猫只是猫猫。
　　好在虽然有人看守，斐皎的活动范围还是整个灯炉星。两人一猫趁机绕着这个新建的商业星饶了几圈。
　　这颗商业星确实和荒星正在建的建筑差不多，走的是古华夏建筑风格，只是有些别扭。
　　兴许第一眼望上去差不多，但细看还是有很细节不到位，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就像最开始画设计稿的人绞尽脑汁修修补补，才拼出一个四不像，不伦不类。
　　听到斐皎的形容，布偶炸毛，“我能画出这个几分像的建筑图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
　　他当时竭尽全力回想华夏建筑，可他到底不是搞建筑的，哪里想的起来全部。
　　“所以是你打算在边境开食肆？”酆咎仔细瞧着商业星的构造。
　　布偶塌成飞机耳，尾巴也不摇了。
　　“谁会在边境开餐厅？”帝国与异族积怨颇深，根本不可能和解，边境不会有人来，也就没有足够的人流量。
　　酆咎：“那你的菜里有问题，你也不知道？”
　　布偶软在斐皎怀里，恹恹抬头看他，“我能看见，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破解。”
　　“这好办，”斐皎把布偶的塌耳朵用手指支起来，“你的大厨猫食馆把安瑜的食肆比下去不就行了？”
　　布偶看他一眼，好家伙，这条鱼真敢想，不把猫当猫看。
　　*
　　这几天，斐皎虽说被软禁在灯炉星，这儿也不准去，哪儿也不准去。
　　但也乐得自在，有足够的理由和酆咎待在一个房间里，要了针线给一人一猫缝了好多身衣服。
　　对酆咎而言也没差，毕竟在哪儿都能办公，清晨老早就把任务派发下去。只是苦了布偶，一个种田狂魔见不到宝贝小苗苗，恨不得长在斐皎的光脑上让埃达给他开一天视频。
　　这两人悠闲自在，其他人急得不行，上将和翠花三天两头打视频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就连钱富贵也拐弯抹角地问酆咎是否需要自己帮点小忙。
　　前不久刚安抚下来努力工作的鬼市员工也因为这满帝国飞的消息焦躁不安，日常工作上出了不少小问题，好在原先地府公务员接连苏醒，在牛头马面等公职人员的震慑下也还算安稳。
　　他们这里一片平静，外面帝国却不是。
　　斐皎模糊背景的图片已经被破解出来，就算照片只拍摄了商业街的一角，不能看见建筑的全貌，但这张照片还是在星网掀起巨浪。
　　无数人仔细放大这张照片的细节，用指尖摩挲着屋檐优雅流畅的线条，以及角落那一点绘着艳丽色彩的花纹。
　　大多数人心中对这个建筑都有了定义。
　　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到现场去看一眼。
　　帝国的皇帝陛下为异族的事头痛到半夜，偶然打开光脑就瞧见这张图，手中的水杯险些没拿稳。
　　人鱼帝后这时也急匆匆推门而入，往日的皇家礼仪都抛到脑后去了。
　　他胸前漂浮的屏幕上也是这张照片。这对夫夫相互对视一眼，彼此意思不言而喻。
　　斐皎的这张照片一夜间将水泽企业新建商业星高居不下的热度再次推上高峰，并在第二日人鱼帝后表达自己想去现场一观后，彻底达到顶峰。
　　一颗商业星开业，无数人期盼，全帝国沸腾，灯炉星一时间从无人看好的边境小星，一跃成为可以记入史册的转折点。
　　源源不断的商家开始竞争灯炉星的一块店面，甚至拍上高价。
　　丰泽的名字广为人知，这些建筑稿的设计者安瑜更是被神化，镀了层圣光。丰家也将其他家族压下去，仅次于皇室之下，坐稳了位置。
　　神秘东方古华夏在人民心中的地位是崇高不可动摇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就开始本能相信，只要重现了那个神秘的古华夏，星际人类所面临的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这是本能，是潜意识，也是大家不约而同的共识。
　　尽管这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毫无依仗的人类还是愿意去相信。
　　而现在，他们终于要见到了，传说中的古华夏。
　　*
　　“这些本该是属于我们的。”布偶烦躁地在沙发上踩来踩去，就算丰家受益对象中有他原本的身体，他也觉得很憋屈。
　　他也算是看着荒星一点点建设起来的，怎么能说被抢走就被抢走。
　　酆咎点着斐皎特制的熏香，膝间盖着毛毯，摆弄着一盆布偶闲暇时催生的草莓，好似一幅大病初愈美人图，让布偶的焦躁一点点褪去。
　　“你一点都不急吗？”布偶蹲坐在草莓边上，他听埃达说鬼市小鬼员工要不是出不去荒星都能组团杀进灯炉星。
　　“急有什么用？”酆咎小心翼翼端着草莓，手指不小心蹭了叶片一下，这棵草莓瞬间枯萎。
　　“又死了。”酆咎将草莓推到布偶前，布偶无奈只能拔了枯叶，又给酆咎插进去一棵苗苗。
　　“我求你别祸害花花草草。”布偶见他又要折腾草莓，忍不住甩尾巴。
　　酆咎的手一顿，慢悠悠撤回来，“灯炉星名声大噪，他会借热度开业。”
　　“所以？”布偶屏息，期待着种花老板拿出什么一骑绝尘的想法，狠狠地在丰泽脸上甩一巴掌，然后光明正大将东西抢回来。
　　“所以，”酆咎一顿，“斐皎去哪儿了？”
　　猝不及防转移话题让布偶差点屏气窒息，“今天早上被丰夫人叫走了，估计是叫去阴阳怪气了。”
　　他刚穿过来的时候，也是挨了这位继母一顿冷嘲热讽。
　　这边丰夫人正坐在斐皎对面，端着杯红茶，明明是优雅贵气的举止却做出一副洋洋自得的小家子气。
　　这人下巴仰得快连鼻孔都看不见了。斐皎无聊地给自己的长发编小辫，有坐在这里的时间还不如多给啾啾扎几个小辫，明明有一张好看的脸却活的那么糙。
　　丰夫人见斐皎老老实实坐着，低眉顺眼，终于驯服了这条桀骜的人鱼让她心情大好。
　　再骄傲有什么用，再高岭之花又有什么用？在钱权面前还不得乖乖听话？
　　现在外界都已经默认了斐皎与丰家的关系，就算斐皎再站出来否认他们的关系，只会被当做傲娇耍脾气。
　　而且古华夏建筑独此一家，丰夫人也不相信还有别的什么地方会有这样稀少的建筑。
　　但为了防止这条不听话的人鱼再搞出什么乱子，丰夫人还是派人盯住了斐皎的一举一动，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不能发表任何言论，直到——
　　这条人鱼和她儿子彻底绑在一起。
　　“你的人鱼要被抢走了。”布偶的尾巴甩来甩去，急得团团转。
　　斐皎虽说人气无数，可他孤身一人，背后没有撑腰的，真要跟有权有势的大家族比还是比不过。
　　酆咎转着扳指，“我猜，开业那天丰家会宣布订婚时间。”
　　“那你还不急？你的好员工摇钱树要没了！”布偶简直不知道酆咎怎么想的，丰家不是人待的地方，斐皎对他不错，他不想斐皎蹚浑水。
　　酆咎捏捏耳垂黑珠，没回答他的话，“开业前的预热轰动全帝国，开业时间一旦确定就是高/潮，如果再宣布和备受瞩目的人鱼订婚。”
　　他一顿，布偶顺势接道：“开业即巅峰。”
　　酆咎眸光一闪。
　　“多让人羡慕，”他面上笑容更深，“事业美人双丰收。”
　　布偶麻利后撤，他总觉得酆咎的气场有些骇人。
　　“可惜，”酆咎声音一低，轻轻侧头，一手抓住正要咬向他脖子的黑漆漆小鬼。
　　“站得多高，摔得越惨。”
　　更何况，还是站在一堆头骨上。
　　头骨堆成高峰，本就不稳，不需他做什么，自会坍塌，自取灭亡。
　　还开始，也不用开始，在丰泽回复承认那一刻，丰泽就已经输了。


第35章 酆都鬼市，开业酬宾，五……
　　灯炉商业星开业那天, 又是惊动帝国的大场面。
　　人类浩劫过后第五千五百五十五年是一个将会被载入史册的年份，在这一年人鱼安瑜带领皇家科研院复苏了古地球的植物，人类的饮食得到极大的改善。并且对人类狂暴的研究也有阶段性进展, 分离出了狂暴因子。
　　最重要的是神秘的古华夏也即将在这一年揭开帷幕。
　　灯炉星开业第一天, 无数人提前等候在帝国边境, 只为亲眼目睹独特的建筑。
　　商业星比不得居住星, 体积不大，容不下太多人，只能采取抢进入名额的方式。丰泽放出的名额不多，顺利成为一帮名流大佬展示财力权力的工具, 谁有名额谁就能多一分面子, 拿名额去送人更是大手笔。
　　贺雪就是一个家中有实力顺利拿到进入名额的人。
　　作为肥肥的妈妈粉，贺雪承担了所有不能到场姐妹们的希望, 开直播游览新建好的商业星。
　　灯炉星密密麻麻围了不少飞艇, 正排队等待降落。
　　贺雪将微型摄像机放到窗口, 弹幕瞬间涌入。
　　【我看见了，是不是点着灯笼】
　　【前面是不是皇帝陛下的飞艇？】
　　【陛下真的陪着帝后来了】
　　【丰泽好厉害，我认这个儿媳妇】
　　【我们家肥肥是不是也能进教科书？】
　　【我之前说过丰泽人渣，我检讨】
　　贺雪一下飞艇，就踩在红地毯上。
　　她低头踩了踩，才发觉其他人都穿着高端礼服, 踩着锃亮皮鞋, 就她一个人穿的休闲装。
　　【这不是商业星吗？为什么都穿的跟出席典礼一样】
　　【不会是只允许有钱人才能进的商业星吧】
　　弹幕忽然一片沉默。
　　灯炉星在帝国人民心中的地位并非复原出远古消失的建筑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种希望。
　　帝国人类因为兽化和精神力达到一定水平就会逐渐失控直到彻底狂暴, 大多数人类都没有晚年生活。不仅如此，帝国人类的出生率这些年来也降低了不少，降低到即使皇室有意隐瞒, 群众还是能隐约感觉出来些什么。
　　他们不仅面临狂暴早逝和异族入侵，出生率降低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蚕食着他们。
　　惊慌骚乱没有任何意义，除了几十年前有过的社会动荡外，大家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也是在动荡之后，人类开始本能追寻古华夏的影子。
　　他们不知道找到后有什么用，但他们得找到。
　　而现在找到了，却成为高层人士的所有物。
　　贺雪出来调节气氛，“可能是因为今天有皇室成员。”
　　弹幕这时候也适时弹出来。
　　【反正到我们手里也没用，一饱眼福就行】
　　【我们是来看肥肥的，阿雪快进去】
　　【到我们了】
　　【要去肥肥拍照的地方看看】
　　贺雪扫了眼，跟着人群进去。今天帝国顶层人士齐聚一堂，灯炉星的安保加强了不止一倍，贺雪在人群中推搡许久才绕进人少的街道。
　　灯炉星并非整个星球都是古华夏建筑，只有安瑜食肆所在的那一条美食街才是，大部分人群都集中在那里。
　　贺雪带着直播间的观众从头走到尾，全方位录下来这条街道的空间布局，拉出一个虚拟全息影像上传到直播间。
　　【大家找到肥肥拍照的位置了吗？】
　　【恕我直言，我只看见了我家肥的盛世美颜】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拍到】
　　【阿雪把整条街都传上来了好吗】
　　【所以，肥肥在哪儿拍的？】
　　贺雪调出斐皎发的那张照片沉默不语，她一个人找不到还算正常，一个直播间几千号人一起找为什么找不到？
　　“可能拍照的街没有开放。”
　　【有没有人觉得不对劲】
　　【这里真的是肥肥拍照的地方吗】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
　　【肯定是没把肥肥拍照的那条街放出来，这压根就是两个街】
　　【好可惜，不能和肥肥隔空合影】
　　见弹幕这么说，贺雪一直吊着的心放下来，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这里不对劲。
　　一踏入这条街道，她就有种落差感，没有之前看到照片时的惊艳，变得普普通通。
　　就像货不对板。
　　再联想弹幕的反应，好像真的不一样。
　　四周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贺雪探头去看，“是陛下和帝后，剪彩就快开始了，马上就能见到肥肥了。”
　　皇室人员到场，灯炉星在美食街大广场拉了个台子，下面摆圆桌地毯，美酒美食自助，简直是办了一场上层人士室外宴会。
　　宴会主办人丰夫人喜气洋洋引着皇室人员进场，她和丰泽走在最前方，接受无数人的注视。
　　今天这场面比当时皇太子订婚宴更胜一筹，丰夫人享受着其他人羡慕嫉妒的目光，要不是上次酆咎那个病秧子不吉利搅局，她早就该荣耀加身了。
　　这次就算那个病秧子来了也没关系，小泽的成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人能抢走。
　　丰夫人引导皇帝和帝后落座，皇帝陛下一整个唐凛的放大成年版，一坐下威严尽开。帝后则是优雅温和，两人互补一看就是红脸白脸唱惯了。
　　帝后环顾四周，又看了眼皇帝，皇帝摇摇头，帝后脸色微变。
　　丰夫人不懂这两位的意思，就听帝后开口，“灯炉星只开放这一条商业街吗？”
　　“其他建筑还没建好，暂时只能开放一片建筑。”丰泽走过来替母亲回答，彬彬有礼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狂傲。
　　“那看来可以期待一下了。”帝后温和一笑，“斐皎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剪彩？”
　　丰泽眉头一皱，丰夫人抢先替他回答，“还再挑衣服，小人鱼都爱美。”
　　剪彩仪式开始，到场的新闻社均开了直播，向全帝国人民直播这场盛事。
　　丰泽拿着剪刀走上台，所有镜头聚集在他身上，安瑜和唐凛也一并站在台上。
　　剪彩将由他们几个新一代的年轻人完成，寓意新一代将接替传承。
　　所有人盯着直播屏幕，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剪彩细节，剪彩过后将全方位无死角展示这条被媒体宣传为帝国希望的商业星。
　　然而——
　　五分钟过去了，丰泽几人还是在台中央傻站着。
　　又等了十分钟，近距离贴脸的直播清晰地拍出了丰泽抽搐的脸颊。
　　【这是在干吗？为什么还不开始？】
　　【急死我了，我要看帝国希望】
　　现场嘈杂的声音渐起，丰仁一急，拍拍把手问丰夫人，“我不是说不准出任何岔子？”
　　丰夫人不敢反驳，扭头去问丰禄，“斐皎在哪？”
　　丰禄被揍得鼻青脸肿刚跑过来就听到丰夫人呵责，他眼神一狠，又松下来，焦急道：“夫人，他撂倒整个保镖队。”
　　“跑了。”
　　“一个人鱼你们都看不住？”人鱼天生不是战斗兽型，怎么可能从数十个A级大汉手底下逃跑。
　　“废物。”丰夫人攥紧手，险些把指甲崩断。
　　“赶紧解决。”丰仁一声令下。
　　丰泽早就宣布了剪彩人员，可斐皎却迟迟不到场。现场熙熙攘攘，各大直播间弹幕风向一变，瞬间从不断询问情况变成了谴责斐皎搅乱剪彩现场。
　　丰夫人看着弹幕松了口气，勾起冷笑，不配合丰家只有身败名裂一个下场。
　　贺雪站在人群中，看着无数辱骂弹幕冲进自己直播间，整个都懵了，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清弹幕，也没什么用。
　　反倒被忽然动起来的安保人员推了下，眼看要摔倒，却突然被人拉了一下。
　　贺雪刚想道谢，就见那人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嘘，只有你能看见我。”
　　酆咎将衣袖挽到手肘，胡乱扎起的长发随意搭在肩头，贺雪看见他一侧耳垂的黑珠映过一点光，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带着朦胧感，好像不是真的一样。
　　“你是斐皎的粉丝？”
　　贺雪怔怔点头，总觉得对方的声音也带着股缥缈感。
　　“看，他来了。”
　　伴着他声音落下，人群中嘈杂的声音一转，贺雪一抬头就见斐皎已经站在台上。
　　酆咎仰头看着台上的斐皎。斐皎今日穿的很隆重，他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特别是在大场面。
　　见斐皎来了，一旁侍者急急忙忙递上剪刀，引着斐皎站到指定位置。
　　斐皎把玩着手中的剪刀，却没动，见丰泽看自己，他忽然弹了下刀刃。
　　“别胡闹！”丰泽脸色一沉，快步上来拉扯斐皎。
　　斐皎被他一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众人还没搞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就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忽然从空中跳下来，围了一圈将整个台子包围。
　　“丰泽先生，你涉嫌对人鱼进行非法囚禁，恶意伤害，人鱼保护协会和帝国警察都将对你进行逮捕。”
　　这是什么情况？
　　全场有名有姓的高层人士都有点迷惑，什么时候帝国警察能管他们这些人的事儿了？
　　丰夫人当场从座位上站起来，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斐皎居然去找帝国警察。这个条人鱼是个傻子吗？帝国警察哪有能耐管他们这些人的事情。
　　这简直就是场笑话。
　　“我知道你还在跟我生气，别胡闹，陛下还在场。”丰泽压低声音，满脸通红，外人看上去好像丰泽在低声下气求人。
　　不知那家新闻社开了直播弹幕，投在空中，满屏弹幕都是在斥责斐皎破坏剪彩，为丰泽鸣不平。
　　吃瓜吃惯的大佬们平静坐着，胆敢和世家对着干，就算这条人鱼有再多的粉丝也不顶用。
　　可惜一张脸蛋，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鱼。
　　丰泽强忍着怒火，“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为我自己讨个公道都不行吗？”斐皎向后退一步，身形有些不稳，“你们囚禁我，控制我，不准我回复星网消息，也不准我出去。”
　　斐皎轻咬着下唇，眼角红红的，看上去受极了委屈。
　　“难道我没有后台，就要白受委屈吗？”
　　“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就要挨骂，”斐皎擦擦眼角的眼泪，“我就想老老实实做个小买卖，你们还要逼婚，我清清白白一条小鱼莫名就成了坏鱼。”
　　“这个世道公理何在？”
　　吃瓜大佬们不屑一笑，公理哪儿比得上资本，就算皇室亲临，他们也能瞒天过海，除非皇室真的彻查。这满屏的弹幕就是证据，人们总是会被带歪，反转终归是少的。
　　像斐皎这种情况，恐怕翻身难。而且丰家有安瑜，有古华夏建筑，皇室一定会偏袒丰家。
　　这条人鱼还是太单纯。
　　却没想到斐皎声音一落，弹幕突然安静几秒，只有零散几个阴阳怪气的弹幕还在。
　　众人都注意到弹幕的异常，只见下一秒，无数条五颜六色冒着炫光的弹幕涌出瞬间将屏幕遮盖。
　　【族长大人冲啊！干翻这帮小人！】
　　【当我们酆都没人是吗】
　　【敢抢老子的名头，老子当年叱咤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
　　【抢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们那楼是什么破玩意】
　　【丢不丢人，把老祖宗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还庆祝】
　　【庆祝个鬼，老祖宗都快气死了】
　　【唐城，你个小王八蛋，瞪大你的眼睛看好了，***】
　　这、这是啥玩意？
　　众人表情微妙，这批弹幕真是可塑之才，居然连帝国皇帝都敢骂。
　　等这批炫光七彩弹幕过去，弹幕逐渐恢复正常，众人才松口气。
　　只是这时弹幕居然统一起来，清一色的。
　　【我们要公理】
　　满屏的弹幕代表着不在场帝国公民的意志，丰夫人气急败坏让人去查谁是在带头，查回来的结果居然是实时的，真的是活人在发弹幕。
　　这些人居然站在统一战线？这怎么可能？皇室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丰夫人险些咬碎一口牙，听丰仁道：
　　“这就你办的好事，养的好儿子。”
　　“不用管了。”丰仁看向帝国皇帝唐城的方向，这件事皇室插手就不好管了。不过只要有安瑜和古华夏建筑在，他们就会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斐皎抬眸，眼中蓝光转身即逝，他打开手腕的光脑。
　　“我将向丰泽提起诉讼，”斐皎看向坐在中央的皇室，声音闷闷地语气却坚定。
　　“我想，帝国一定会给我一个公道。”
　　“会的。”皇帝缓缓站起身，“帝国会还你公道。”
　　唐城表明态度，人鱼保护协会的人立马上前把人制住，将暴怒的丰泽拖下去。
　　备受瞩目的剪彩仪式就此结束，以皇室为首的众人打算撤去。
　　斐皎和人群中的酆咎对视一眼，泣容换下，面露笑容。
　　“大家稍等一下。我们老板说，感谢所有人愿意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帮我。”
　　“酆都开业第一天，面向全帝国，开业大酬宾，全部店铺五折优惠。”
　　“餐厅免费呦。”
　　他说完，朝众人眨眨眼。
　　同时，酆咎手掌一翻，就见一只只黄色千纸鹤扑闪着小翅膀欢快飞向每一个人。
　　千纸鹤飞到人前，变作一张黄纸。
　　正面绘着一道雄伟的关卡大门，写着酆都两字，反面则是一幅细致的古建筑图。
　　还没等众人看清楚，黄纸抖动，浮出一行毛笔字迹：
　　酆都鬼市，明日开业酬宾，五折优惠，有惊喜好礼呦。


第36章 酆都夜市，敬请期待……
　　同一时间, 全帝国人民都在直播前收到一只由黄表纸折成的千纸鹤。
　　会飞的千纸鹤引起广大网友的热烈讨论，与此同时某人盛大开业结果把自己送进局子也成为饭后茶点的闲谈。
　　但大家更关心的还是这个半路杀出的酆都鬼市。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有心人士仔细对比了斐皎背景图和灯炉星实际商业街, 均得出一个结论。
　　斐皎说的大概没错, 丰泽真的盗用了斐皎的图片, 斐皎所说的囚禁虽说还没下结果, 但估计八九不离十。
　　上层人士的行为有多恶心，大家都心知肚明。最让人感觉愧疚的是，他们居然跟着大众一起把斐皎和那个神秘的商业星以及它背后的主人往死路上推。
　　如果这个商业星真的和照片中一样，那他们差点扼杀一个人才。
　　不知不觉中大家都站在斐皎这边, 对这位顶替别人欺压强迫的曾经商业天才好感全无。
　　如果说昨夜他拥有全世界的赞誉, 那今天他便掉入泥潭，路人还得踩一脚。
　　斐皎背后那位神秘的老板也让人心痒, 到底是怎样优秀的一个人。要知道, 娇气的人鱼眼光很高, 连皇太子都看不上。
　　那这位比皇太子还要优秀的人物，会是谁？
　　大家左猜右猜也没猜明白，直到一个名为酆都鬼市QAQ的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酆都鬼市QAQ是个小号，自从千纸鹤飞遍全星际无人不知这个酆都的名字，自然也少不了无数去类似的名字的小号。
　　一开始谁也没怎么注意这个故意卖萌的小号，直到它发布了名为酆都鬼市宣传片的视频。
　　对打着古华夏建筑旗号的商业星大家已经有过失望的经历, 看着今天某教授对灯炉星建筑不合理处一点点分析讲明, 大家都有点失去兴趣。
　　失传千年的古华夏文明，怎么可能一夜间毫无迹象地出现, 袁离翻个白眼。
　　要真能一夜间出现，他边吃饭边倒立洗头都没问题。
　　袁离本打算滑过这个视频，结果手莫名一滑, 像是被什么推了一下，恰好点开视频。
　　“啧，”袁离刚想伸手关闭，却听见传来一声拨弦的声音。
　　“铮——”
　　这是什么声音？袁离动作一顿。
　　乐声如涓涓流水，忽然跳起停顿，一把乐器出现在视频中，半梨形流畅曲线，四根乐弦飞舞起跳，激昂悦耳，如玉器珍珠碰撞洒落。
　　乐声骤停，袁离这才注意到弹乐的是个小哥哥，他穿着一身宝蓝色长袍挽着发髻，随着镜头远移，才发觉他正坐在街口。
　　这是袁离第一次俯瞰这条街道的全貌，街道不宽，甚至在二层飞檐翘角的衬托下显得狭窄。
　　但袁离却并没发觉，他撑在桌上微微起身。
　　俯瞰并不能完全看清街道，反倒云雾缭绕，显得这街道愈发神秘，让人忍不住想一帧帧暂停，放大以窥见其中奥妙。
　　镜头又回到弹乐器的小哥身上，只见他手指扫过乐弦，乐声忽然变得低沉婉转。
　　好似一个偶然路过的旅人缓缓推开一扇尘封许久的大门，期待、好奇又紧张。
　　厚重大门开启，铺开大片烟雾。
　　热气腾腾的水雾漫过视频镜头，最后停留在一个画着可爱简笔画汤碗的木牌上。
　　木牌一晃，少年身上的银饰泠泠作响，转身将一个深色大碗摆在桌上。
　　碗中似乎有鱼影游动，赤色锦鲤忽然从碗中跳出，水墨点点晕开，锦鲤一甩尾荡开水墨，钻入一副水墨画中。乐音一转，开始变得悠扬，好似一人在耳旁轻轻诉说。
　　袁离目不转睛盯着视频，只见下一秒，无数幅水墨画排列整齐挂着，山水、花鸟或建筑，最后定格在一副拈花人物画上。
　　画中人拈花浅笑，他手中捻着一朵殷红艳丽的花。花似乎抖了抖，忽然画中人从画中跃出，白衣翻飞，跃出画面之时渐渐染上色彩。
　　待落地，身披艳丽衣袍的青年站在富丽堂皇的壁画面前，露出侧脸，缓缓转身仰面倒向画着雕梁画栋琼楼玉宇的壁画。
　　乐声也在这刻爬升至高/潮，气势恢宏，大气磅礴。
　　壁画中的舞女捏着团扇在高处亭台起舞，飘带扫过，街道数盏灯笼亮起，夜景之中，灯火通明，照亮半边天际。
　　不是冷色调不分昼夜的高科技蓝光，而是真正的灯火。
　　袁离蹲坐在座位上，浑身紧绷，不高的文学素养也没能阻止两个词汇蹦出脑海。
　　繁华，盛世。
　　这时画面与乐声一同归于沉寂，袁离还绷着身体，震撼余威还在脑海，他现在只记得亭台楼阁和眼花缭乱的夜间灯火。
　　视频中乐声还在缓缓跳动，袁离盯着屏幕，沉寂过后一张红木桌上摆着一个熏炉。
　　一只手修长从一侧探进来，白色长衫的袖口绣着云纹，似乎举止之间都能带起云雾。
　　他将一只香插在熏炉上，烟雾袅袅上升，伴着最后一声乐音，汇聚成两个字。
　　酆都。
　　这就结束了？袁离心中空落落的，忍不住回想方才看见的一幕幕。视频很短，他却像穿越过几千年。
　　这明明是个商业星的宣传片，一点都没有具体店面的信息，却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袁离开始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搞到进去的名额，从这个宣传印象片看，这条街似乎比灯炉小很多，要是一个个排队不知道得排到哪辈子去。
　　而且如果和灯炉一样，是上层人士的专属物，袁离一时间沉默。
　　这样想着，袁离忍不住看向结束黑屏的宣传片，如果不是上层人士的专属该多好。
　　这一看，才发觉宣传片似乎还没结束。
　　袁离疑惑去拖动视频，忽然视频中那朵艳丽的花出现在他手中。
　　霎时，白雾涌出，等袁离再睁眼，他已经到了一处昏暗的天际。
　　幽绿色的灯火幽幽燃着，四周遍地开满了与他手中同样的花。
　　他正在花海分割出的一条路上，面前是一个高大雄伟的关卡大门，庄严肃穆。
　　高大的牛头人马头人一人立于关卡一侧，最顶上牌子龙飞凤舞，写着的却不是酆都二字。
　　而是——
　　鬼门关。
　　袁离还蹲在自家悬浮座椅上，他愣神盯着正前方。
　　那里坐着一个人，他穿着玄色长衫，带着一张祭祀常用的红脸鬼面。
　　“你是谁？”
　　那人缓缓伸手，袁离手中的花随着他的动作变作一张黄表纸。这纸和白天千纸鹤的纸张大小一样，写的内容却不一样。
　　标题：酆都鬼市限时通关路引
　　前面一大串字袁离看不懂，他的目光放在最后几行字上。
　　幽冥有凭，立此为证，特此通行。
　　“这是什么？”
　　“酆都夜市，只为有缘人而开。”
　　那人声音一低，将食指抵在唇边，“不要声张哦。”
　　“否则会收回路引。”
　　“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但注意不要带着任何恶意，也不要企图瞒天过海。”
　　“最重要一点，不要太过贪心，代价不是所有人都付得起的。”
　　“本市始终遵循帝国法律，也请客人遵守律法，不要让我们为难。”
　　“善恶报应，福祸相承。”
　　“那么现在，敬请期待，酆都夜市。”
　　眼前渐渐被白雾遮蔽，那人的声音不知何时落到耳边，等袁离惊醒，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刚才那是什么？是幻觉吗？怎么可能有人的精神力强大到隔空将人拉入精神域？
　　袁离左右张望，才发现自己手中正拿着那张路引。
　　不是做梦，是真的。
　　想要的一切，袁离想到那个人刚才的话。
　　他将黄表纸放在桌子上，有点紧张，能让人复活吗？
　　忽然袁离想起那人所说的那句不能违背任何律法，有些失落，怎么可能，人死不能复生。
　　袁离将路引小心翼翼放好，登陆星网查看关于酆都夜市的话题。
　　这段酆都鬼市的宣传片成功在星网掀起新一轮的浪潮，这个宣传片太过出彩，大家上当受骗消下去的热情也恢复过来。
　　一个个挤在这个卖萌官方号底下询问明日的开业信息，问视频里的小哥哥小姐姐是谁，就连斐皎也偷摸混到评论区去被人给逮住来。
　　所有人都在狂欢，只有袁离一个人在查酆都夜市。
　　然而整个星网一点相关信息都查不到，袁离望着光脑思索，看来酆都夜市的路引并非所有人都能拿到。
　　他沉思了会儿，从抽屉找出一个小型机器，他摁了两下弹出一个相比光脑暗了不少的屏幕。
　　这是星际暗网。
　　这里有不少不能正大光明存在的东西，真正蛇鼠虫蚁汇聚之地，一个名为下水道的地方。
　　*
　　斐皎抱着新换的熟螃蟹抱枕，满脸不悦地盯着别墅客厅坐的人。
　　酆咎拍拍他的肩膀，把人赶到一边沙发上去，斐皎不情不愿挪屁股，换了个地方凶巴巴盯着对面的人。
　　“对待客人要有礼貌。”酆咎示意眉故给客人上茶。
　　“正经客人会在大半夜人家睡觉的时候来敲门吗？”斐皎才不管对面是谁，他好不容易用一只猫猫暖两个人的被窝效率更高这样的理由说服酆咎让他进屋，结果被这几个人搅和了。
　　人鱼帝后轻轻端起茶，“是我没看出来，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客人想多了。”酆咎抢先在斐皎开口前回答，他还不想让斐皎把他们的关系越说越乱。
　　“那么，两位半夜到访有事么？”酆咎笑眯眯抬眼。
　　一直没发话的唐城对上的他的目光。
　　“看来是不能在白天说的话。”


第37章 我软软凉凉，抱起来很舒……
　　“你误会了, 我们只是被宣传片吸引来的顾客。”优雅的人鱼帝后放下茶杯，“我叫塞壬，这位是我的伴侣唐城。”
　　“我想这里是一个很优秀的约会地点。”塞壬捏捏冷面皇帝的手心, 唐城回蹭蹭他的指肚, 这两人似乎真的只是一对提前来游玩的伴侣。
　　酆咎微微挑眉, 他大半夜不睡觉不工作, 可不是来看这对老夫夫撒狗粮的。
　　“既然是顾客，出门直走停靠场附近有专门的酒店，两位可以订顶层五星级套房，绝对安全隐秘。”
　　“而且, ”酆咎托腮, “道具齐配，只要你们敢想。”
　　“咳, ”唐城老脸一红, 塞壬面不改色, 朝一边老内侍官道：“就这个吧。”
　　“两位是酆都酒店入住的第一对情侣，有赠送折扣，具体请到前台询问。”酆咎熟练背着一系列推销词，“如果住的舒适，请给个好评。”
　　“当然，两位要是愿意宣传一下就更好了。”酆咎眯眯眼, 一副财迷上头的模样。
　　帝国皇帝和帝后打广告, 想想就痛快。
　　人鱼帝后虽然比不上斐皎安瑜这两个人鱼中的大头，也是上一代顶流人鱼下来的, 便随口答应。当然只是提一口自己住过酆都的酒店，不会发表任何言论，毕竟如果体验不怎么好, 他也不能到处说驳酆咎的面子。
　　见对方都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想法，塞壬和唐城打算起身去这个酒店住一晚。
　　两人一起身，就听酆咎开口道：“两位不妨先在酆都转上一转，我们再细谈其他事情。”
　　“请放心，我是个好人。”
　　说自己是个好人的通常都不是好人。
　　唐城和塞壬对视，“嗯。”
　　*
　　送走两位，酆咎又钻回屋子里彻夜安排工作，明天是酆都开业第一天，有不少事务要处理。
　　酆都当前的商业街比灯炉星小不少，更容不下多少人，而酆都因为他们一鬼一鱼的骚操作爆火全帝国，更是容不下热情过头的星际人类。
　　酆咎只能连夜让无名鬼搞个预约小程序，每隔时间段放部分名额，还加了反作弊系统。
　　这个预约程序大概也就最开始这几个月使用，等时间长了人们对建筑的热情消散，人流会减少。再者开业赚到第一笔钱，就会马上投入剩下区域的建设，鬼市面积也会扩大不少。
　　酆咎打算在鬼市中央广场后方建设一栋大型重檐庑殿顶建筑，用来开酆都超市。
　　斐皎听到酆咎这个打算时，难得露出奇怪的表情。曾经皇家专用的建筑，被拿来开超市？这明明是规划给鬼市高层人员办公的地方。
　　酆咎还有其他打算，鬼市高层不会驻扎在鬼市，他们有另外的去处。这个宫殿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贡献出开超市，正巧他自己有一个开设杂货铺的想法。
　　他们不能靠建筑和新奇感留住顾客，他们鬼市向来都是走的实力派路线。
　　拿出好产品才是硬实力。
　　但当前没有资金都是纸上谈兵，只能等待明日开业的盈利才能展开后续计划。阴间公务员和布偶开设的几家店铺实际上算是酆咎所有，酆咎会承担所有风险花费，也算是除了收租之外的部分资金来源。
　　他陪着斐皎伪囚禁这几天，狸力小队已经将与这边对称的另外二十个店铺的街道建设出来。酆咎又在小鬼小妖中开了一次店面申报，划了一批新的店铺过去。
　　这些小鬼小妖开店大多都合作，四十个店铺就相当于几百只小鬼去了大半鬼口。照鬼市这个发展速度，鬼口很快就会耗尽。
　　星际人口不算少，起码鬼口不算少。负责投胎转世的地府倒了千百年，鬼不能重新入轮回，只能积攒着，人类能存活这么久没断后也是个奇迹。
　　酆咎推测过，全星际鬼口失踪应该是有第三方势力作恶。
　　他先前一直在找星际本土鬼的下落，直到不久前丰泽送上门来挑衅的巫师。
　　他那根骨杖中藏了不少鬼，之前浑浑噩噩不清醒，被他养了许多时日意识终于清醒了不少，有的甚至都可以用手腕式光脑发七彩炫光弹幕骂人，之前在灯炉星众目睽睽之下骂人的就是个别精神头不错的鬼。
　　再过几日，他的鬼市就能涌入一批新鲜本地劳动力，缓解一下跨时代老鬼们跟不上时代潮流而闹出的一个个笑话。
　　鬼市发展正在走上正轨，酆咎一高兴又给狸力划了一块地建员工公寓。
　　狸力们现在将造房建屋的熟练度刷上来了，效率起码提高了一半。为犒劳员工，酆咎觍着脸找布偶给狸力小队要了加餐，被忙着赶明天免费餐点的布偶一通喵喵乱骂赶出来。
　　老板给要了加餐，狸力们干得更卖劲，他们都是贫民窟出来的，家里还有老婆儿子爹妈要养，更是要为了能住上员工小区努力奋斗。
　　酆咎兴奋规划一晚上，满面红光。终于闲暇时刻他扫了眼桌边的表，才意识到已经到凌晨，如果放在古地球天应该已经蒙蒙亮了。
　　卧室还是他来荒星时的灵堂摆设，他扫了眼床上鼓囊囊的一坨，正准备继续开光脑，就见一双手捂上他的眼睛。
　　凉凉的，还带着淡淡草莓糖甜兮兮的味道。
　　这小鱼儿又偷吃草莓糖。
　　“我都睡醒一觉了，你怎么还不睡？”斐皎带着闷闷的鼻音趴在他耳边。
　　“你看错了，我睡过后醒了。”酆咎面不改色扯谎。
　　“这样啊，”斐皎歪头。
　　酆咎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松手，斐皎刚软软答应，就又飞快捂上去。
　　“你骗我。我从来没见你睡过。”
　　酆咎仰头，知道这条小鱼存心不让自己工作，“你怎么知道我没睡过？”
　　他确实在鬼市建设开始后没合过眼。
　　“这里的事，我都知道。”斐皎点点他的胸口。
　　“是吗？”即使没了斐皎的手遮挡，酆咎还是轻轻闭着眼，“我怎么觉得是某条小鱼不好好睡觉天天偷看我？”
　　被当事人抓包，斐皎也不羞，大大方方承认：“你好看，我当然要看你。”
　　酆咎缓缓睁眼，视线正巧停在长久拉着的窗帘上，一丝光透过厚重的白色窗帘挣扎着钻进卧室。
　　“这么说你好像也不怎么睡觉。”
　　“那当然是因为鲛人对睡眠要求不高。”
　　酆咎向后一靠，理直气壮：“鬼也不需要睡觉。”
　　日常不睡觉的一鬼一鱼在黑暗中沉默，微弱的光芒打在两人中间，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两人所处的黑暗分割开。
　　酆咎坐在黑暗中，鲛人的蓝眼睛静静瞧着他，他毫不躲避回望。
　　窗口的窗帘似乎被什么东西揭开了点，光一下照在酆咎脸上，黑雾瞬间从黑珠冒出，酆咎挥手，鬼手凭空冒出正要把窗帘拉上，就觉得什么凉凉的东西扑到自己轮椅上。
　　斐皎忽然笑出声，“既然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那我们一起不就睡得着了？”
　　酆咎微微蹙眉，不字还没说出口，就发觉斐皎死死抱住自己不撒手。
　　“我软软凉凉，抱起来很舒服的。”
　　酆咎挑眉，“我还是冷的呢。”
　　“那我比你热乎，抱起来更舒服。”
　　好家伙，都开始相对比较了。
　　“醒醒吧，”酆咎靠在椅背上，一时忘记遮光，“你是冷血动物，最后会跟我一样冷。”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斐皎一时语塞，半晌没想出反驳话语，只能委委屈屈不情不愿离开轮椅，缩回床上。
　　“那我自己冷死好了。”
　　他把被子包成一团，像个挂着委屈表情包的大团子。
　　鬼手将窗帘一拉，顺势拎起伸懒腰布偶的后颈，不顾布偶喵喵咪咪的疑问，跟着酆咎一块滑到床边。
　　鬼手把布偶塞到斐皎怀里，斐皎疑惑抬头。
　　“它是暖的。”你可以抱它。
　　“哦。”斐皎打不起精神把布偶摁到被窝里。
　　见斐皎老实了，酆咎心满意足打算回去继续工作，就见斐皎突然把他拉过去，快速把人拉进被窝，盖上被子封印。
　　“一起享受暖手炉啊。”说完他果断埋头装睡，手脚跟八爪鱼一样缠住酆咎。
　　酆咎躺尸望天花板，轻轻叹口气。
　　行吧，反正他有无数只鬼手，躺着也能工作。
　　躺着好像也挺舒服的。
　　被夹在其中生无可恋的布偶：麻了，毁灭吧。
　　*
　　第二天一早，动员全家几十个仆人一起抢名额的贺雪拿着自己抢到名额后凭空飞出的千纸鹤坐上飞艇。
　　这次，又是她代表来不了的斐皎粉丝进酆都一探究竟。
　　根据飞动千纸鹤的指引，贺雪在左拐右拐原地打转后，终于远远看见酆都的影子。但司机无论怎样靠近都靠近不了，好像有什么屏障在阻隔着他们。
　　【这个酆都好神秘】
　　【不瞒你们，第一个字我都不认得】
　　【不能是耍我们的吧】
　　【不能，肥肥昨晚都哭诉老板说他太好看，上不了宣传片】
　　【这种规模的保护系统不是什么人都用得起吧】
　　【话说我很好奇，这个折纸怎么飞起来的，还能打开】
　　【应该还是什么最新科技或者是强大精神力幻化】
　　弹幕正疑问，贺雪突然出声：“好像是要点燃。”
　　贺雪思考片刻，开了飞艇的火警保护装置，点燃千纸鹤。
　　千纸鹤迅速燃烧，点点火星消失在空气，烟气却没有四散，而是汇聚到一起。
　　正逢吉日，小店开张，纸钱引路，贵客有请。


第38章 可爱的小纸人在线送草莓……
　　这行字一闪过, 就听司机大叫一声，贺雪一抬头就见一个画着红彤彤腮红扎小辫的纸人敲敲飞艇的窗户，短短小胳膊举起一张蓝色的纸。
　　上面写着：请跟我来客人
　　最后面还画了一颗大大的爱心。
　　见它没恶意, 司机才回过神来, “吓死我了。”
　　飞艇跟着小纸人降落到停靠场, 一落地小纸人就飞到贺雪前面欢快转了个圈, 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纸折的小礼帽，朝贺雪一鞠躬，结果胳膊短帽子戴不到头上。
　　它失落了会儿，又举起一张纸, 这次是粉色的。
　　可以让我当你的向导么？漂亮的小姐姐。
　　【它好可爱, 答应它！】
　　【阿雪快答应！】
　　贺雪对这种卖萌的小东西也没有抵抗力，点点头答应。
　　酆都的停靠场很气派, 不输其他大型商业星, 这让贺雪有点意外, 毕竟她昨晚查过酆都的前身只是一颗垃圾星。
　　一下飞艇，贺雪按着小纸人的指示走出停靠场，在出大厅门口的时候，小纸人停下。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走过来，她手中捧着一束宣传片中艳丽的红花。
　　贺雪在她的紫色旗袍上的视线一顿，云底暗纹, 紫花淡雅绣样。
　　她记得曾经帝国修补复原了一件破损的旗袍, 展览过后放进首都博物馆层层监控。一位设计师参照旗袍的样式设计了一系列衣服被拍上高价，可惜衣服绣法失传, 无论那位设计师怎么琢磨也复原不出来，设计师失望之下，便宣布不会再做第二个系列。
　　贺雪不懂什么工艺技术, 只觉得这件衣服精致好看，韵味十足。
　　没想到这里会有。
　　弹幕显然也是和她一样想。
　　【草草，这是我想的那个吗】
　　【我也再想这个】
　　【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个】
　　【天价的衣服随随便便就能当制服吗？肥肥的求偶对象该不会是超级大富豪吧】
　　“您是族长大人的粉丝吗？”被眉故一手培养出来的小狐妖探头查看贺雪的弹幕。
　　贺雪在弹幕的提示下，想起来族长大人可能是对斐皎的称呼，“是指斐皎吗？”
　　“那就没错了，”小狐妖从手腕珠串上摘下一颗珍珠。
　　“这颗珍珠是族长大人对粉丝的八折优惠凭证，您拿着珍珠直走，街道尽头就是族长大人的店铺。”
　　说着她又从花束中取出一支递给贺雪，“这是彼岸花，拿着它您不会在酆都迷路。”
　　贺雪没听懂她意思，只是盯着手中的花有些不可思议。
　　【阿雪，这花是真的吗】
　　贺雪见弹幕问回过神来，将花仔细在斐皎同款黑珍珠悬浮小镜头前展示。
　　彼岸花娇艳欲滴，花瓣柔软□□，丝毫没有蔫的迹象。
　　【好新鲜，还是真的，酆都这么有钱吗】
　　【是不是每个去的人都有一朵？】
　　【居然分免费的植物！！】
　　【草，就冲着有花领，再贵老子也要去】
　　贺雪捻着手中的花，看着突然刷屏的弹幕。其实不怪弹幕反应大，帝国虽然现在已经复活培育出不少观赏性植物，但它们不是被养在植物园和科研所仔细呵护，就是拍上高价成为高层人士炫耀的资本。
　　一株蒲公英都要花费社畜几个月的工资。
　　而酆都就这样随便送？贺雪小心翼翼把花收好，难道酆都老板真的是什么大富豪？
　　贺雪在小纸人的带领下出了停靠场继续往前走，停靠场直通的公路刚竣工不久，尽头还能看见广场后在建的建筑。
　　用酆咎的话来讲就是略显荒凉。
　　但贺雪却丝毫没注意到那些，她的视线全放在路边的绿化上，小树苗刚刚一人高，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小树底下矮趴趴的草莓长了一片，仔细去瞧还能发现遮盖在叶下的草莓。
　　【居然是草莓！】
　　【肥肥最爱吃的草莓】
　　【阿雪能近距离看一下吗】
　　见惯了帝国张牙舞爪浑身带刺的变异植物，直播前的所有人都觉的这些小草莓可爱又美好。
　　小纸人抖抖，又掏出来一张纸。
　　客人请摘，但请不要贪心哦。
　　“真的可以摘吗？”贺雪受宠若惊，见小纸人点头才伸手拨开叶子，摘了颗草莓。
　　小纸人见她拿手捧着，飘去提了个小篮子，递给贺雪，示意她可以再摘一点。
　　贺雪犹豫片刻接过篮子，“那我摘一些送给其他粉丝。”
　　小纸人并不懂贺雪是什么意思，它只知道老板说草莓生长太快，与其让它们烂在地里不如分给心地干净的星际人类。
　　篮子并不大，直径约莫十公分。贺雪不太好意思摘又红又大的，只摘了半篮多点。
　　小纸人疑惑看着她的篮子，想到今早老板对它们的训话有点郁闷，飞出去拎了一篮品相上佳的草莓，晃晃悠悠飞着险些摔地上。
　　贺雪扶住小纸人，就见小纸人将草莓拎到她手边。
　　“给我的？”贺雪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
　　小纸人见她不接，焦急地碰碰她的手。老板说了遵守规则的人要多给，违反规则的人不能给，要是被老板发现它工作不认真会被罚的。
　　小纸人真的很可怜。
　　贺雪觉得她似乎在小纸人脸上看见了具象化的泪流表情包，心底一软只好收下。
　　刚收下，就听身边有人喊，“凭什么她可以摘两篮子？我们一篮都没有！”
　　贺雪一扭头就见一对男女指着自己朝他们的小纸人怒吼，贺雪不满悄悄关了自己的弹幕观看框。
　　这对男女的小纸人掏出一张白纸，只见上面写到：
　　您太贪心，企图按麻袋采摘草莓，还恶意损坏植物，并且试图挖走植株。
　　“反正都是免费送人做慈善的，为什么不帮人帮到底，那么多草莓我们又不会全部摘完。”男人辩解。
　　“凭什么这个人就能摘两篮？”女人指着贺雪，“是不是看她穿的好，看她有钱？”
　　女人唾沫喷了小纸人一脸，“我看你们就是歧视，奉承有钱人，欺负我们穷。”
　　小纸人一动不动，也没有之前卖萌撒娇的动作。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要会说话能解释的活人！”
　　听男人这样说，小纸人才掏出下一张纸。
　　这张纸是黑色的。
　　你们的行径太过恶劣，否则你们每人都会有一篮草莓。
　　“胡说八道！你们这个商业星就是搞歧视，我要曝光你们！”两人撒泼耍赖的行为吸引了不少路人。
　　女人见有人渐渐围过来，洋洋得意更加放肆嚷嚷。
　　大家见贺雪手中的确拎着两篮草莓，一时间表情都有点微妙。
　　从贺雪的衣着上看，她也确实是个富家小姐。
　　“有钱人什么买不起？还要跟我们穷人抢东西！”男人声音愈发大，试图引起围观路人的认同，而他们也确实成功了。
　　贺雪敏锐发现大家变化，急忙解释，“不是的，我——”
　　“呀，诸位贵客怎么都停在这里？”
　　贺雪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女人娇媚的声音传来。
　　“两位客人，对小纸人的服务可有什么不满？不妨说给奴家听听？”
　　贺雪扭头就见一个身材妖/娆的大美人穿着身大红旗袍，捏着白狐团扇一步步踩着高跟走过来。
　　“你就是负责人？”女人打量着眉故，眼里的嫌弃半点不遮。
　　“有什么事您可以向奴家说。”眉故走到两人面前，她比男人矮不少，可气势上却一点不差，甚至将对方压过去，显得男人有点窝囊。
　　女人上前一站，添油加醋将纸人不许她摘草莓却给贺雪两篮草莓的事情说了一遍，还大骂哭诉酆都搞歧视，宁愿给富人玩，也不愿意给他们活命。
　　人群中有个人跟着出声，“不想给就不要打着白送搞慈善的旗号！”
　　“就是，给不起就别送！”
　　眉故团扇一翻，目光精准瞧过人群中最先附和的几人，吓得那几人心虚后退，她嬉笑道：“客人真是有趣，我家草莓不送有钱人，也不送穷人。”
　　“那她怎么两篮？”女人咄咄逼人。
　　眉故轻轻一挥扇子，“我家草莓谁都送，就是不送贪婪之人，也不送心怀叵测之人。”
　　“这位小姐的直播可是将所有都录下来了，您不妨瞧瞧其他人眼中的对错？”
　　眉故一笑，贺雪这时也把直播间弹幕框弹出来，“是对是错，大家可以去我的直播间看回放，至于我这篮草莓怎么来的，大家看完应该都能明白。”
　　路人找到贺雪的直播间，一点进去见满屏弹幕都是在骂这对男女心中多少也有了衡量，知道贺雪多一篮草莓的原因后都有些愧疚，纷纷向眉故道歉。
　　“不必道歉，客人就是上帝，酆都欢迎所有帝国人民。”
　　“当然，除了心怀恶意之人。”
　　眉故团扇遮脸，声音一冷道：“纸人444号，送客。”
　　她声音一落，这对男女身边的小纸人举起一张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血色大字：
　　时候已到。
　　等这张黄纸落地，小纸人骤然拔高，变作一个巨型纸人，五官画的可爱豆豆眼，也变成诡异的笑脸。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这对男女连带小纸人都消失不见。
　　现场一片寂静，谁都没想到酆都态度如此强硬，正准备搞小动作的人也都老实了。
　　“客人们不必担心，这只是我们对待企图扰乱酆都秩序的措施，我们会努力为客人们创造一个良好的购物游览环境，请务必相信酆都的治安。”
　　眉故这番话，大家放松了不少，毕竟酆都火爆全帝国，有心人自然不少。同时酆都的治安、服务也拉满众人对酆都商业街的期待值。
　　他们都迫不及待想去真正的商业街看一看。
　　*
　　酆咎捧着茶看着斐皎特意递过来给他看的小粉丝探索酆都直播。
　　“我的粉丝是不是很厉害？”斐皎满脸都写着快夸我。
　　“嗯，你的粉丝立大功。”
　　酆咎放下茶，酆都干道刚建好，还没放监控装置，才给了这些人捣乱的机会。不过这些人还是小看了酆都的能力，就算这次没有碰上开直播的贺雪，问题也不大。
　　因为，这颗星球遍布他的眼睛。
　　“那你不给粉丝们点优惠？”
　　“那岂不是全帝国的人都要给？”
　　斐皎仔细算着自己的粉丝量，“也没有这么多。”
　　以前很多，不过后来都跑去安瑜那里了，他本来对些名声也不在乎，不强求这些人喜欢自己。
　　得到酆咎的同意，斐皎快速上星网分福利，方才酆都的事情已经在星网大范围传开。
　　“你把闹事儿的赶出去还赚了波宣传，丰家人要气死了。上一次还把我故意放到丰泽那里去，”斐皎边看星网边嘟囔：
　　“你真的是坏透了。”
　　酆咎瞧他一眼，“你小粉丝的直播不是你有意无意支持的？”
　　斐皎腰板挺直，朝酆咎无辜眨眼。
　　酆咎才不信他这一套，继续揭他老底，“红灯笼视频不是你故意发的？”
　　“你才是小坏蛋。”
　　“才没有，我什么都没干。”斐皎急忙反驳，“是他们又菜又贪心，想碰我的瓷，我不过将计就计。”
　　酆咎托腮，“巧了，我也是。”
　　两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碰到一起，酆咎不动声色撤开。


第39章 快看，酆都的老板是个傻……
　　将搞事的人送走, 眉故领着围观的人一起前往商业街。
　　酆都目前还太小，主干大路不能走，只能拐进已经建好的小型商业街。
　　“各位客人, 这是目前酆都仅有一条商业街, 富强街。”
　　眉故转身让开, 将整个街道的全貌展现在众人面前。
　　和宣传片中一样, 又不太一样。
　　一群人站在傻傻站在街口，有种手脚不知该往哪处放的无措，亲身体验比观看视频还要惊艳。
　　这就是曾经的繁华文明么？高大的牌坊立在街道口，复杂的纹样, 精致的浮雕, 层叠的飞檐气势恢宏。
　　贺雪下意识往前走动几步又稍稍退后，生怕惊动了什么。
　　他们像是许久未归家的孩子, 熟悉又陌生, 渴望又畏惧。
　　眉故见他们神态, 内心也感慨万分，她扭头望着富强街，在荒星过了几千年混沌生活，连她这个活过几百年古华夏历史的妖都快忘记曾经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千年太久，但他们正在一步步找回。
　　如今非人类的秩序正在逐渐恢复，他们的生活又有了希望, 眉故甚至在想, 或许有一天她的生活能再次回归平静，能等到自己等了一世又一世轮回的人。
　　酆咎坐在糖水铺二楼窗边俯视着街口的人, 这是酆都开业的第一批客人。
　　斐皎靠在窗边贵妃榻上梳着布偶的毛顺手扎小辫，布偶两只爪子扒在窗口上，看着一群人傻站在底下, 有些好奇。
　　他记得他第一次进到富强街也被震撼，明明这些并不是真正的古建筑，他穿越前也在真正的古城游览过，但却没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我画的图会比这里差这么多？”他画的图虽然非常不标准，但看上去很唬人，糊弄一群星际人完全没问题。
　　酆咎抿着布偶贡献上来换土壤净化液的龙井，听见他的话微微抬眸，“万物有灵。”
　　“？”布偶扭头，他虽然能听懂但不是很理解。
　　斐皎揉了把他的猫脑袋，“空有形，只是死物。有灵，才是鲜活的。”
　　“宅灵？”猫猫挣扎着从斐皎手底探头，“这条街也有宅灵？”
　　酆咎轻笑不语，斐皎却忽然抬头目光灼灼看着他。
　　他边看酆咎边回答布偶的话：“这可不能算宅灵。”
　　布偶：“？”求求说人话。
　　酆咎将白瓷茶杯放在桌上，“因为这里是酆都。”
　　从他为这颗星球命名那一刻起，天地就将酆都两个字印在这颗星球上。酆都的灵在这里生根发芽，一步步壮大。
　　直到最后一块拼图拼上，整个酆都地图完整，酆都彻底归位。
　　斐皎了然，继续揉布偶的毛，“你可以这样理解，酆都天生是有灵魂的，是天地钦点的灵，天生就不会平庸。”
　　“不过它还没苏醒，我们正在建的街道设施，你可以看做酆都灵的肢体躯干。等到彻底建完那天，酆都就醒了。”
　　酆都重现，意味着规则的变更，秩序的修改。
　　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这几句话斐皎没说出口，不知道他能不能等到那一天的到来。斐皎抬头看了酆咎一眼，酆咎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正饶有趣味地观看鬼市的开业。
　　等他错开目光时，酆咎才侧头看向他。
　　*
　　鬼市的开业没什么高层领导剪彩的仪式，也没什么满天飞行摄像的直播，没有拿到名额千纸鹤的人都被阻隔在酆都之外。
　　酆都和它从未透露过身份的主人一样神秘。
　　但即使没有这些花里胡哨的盛大场面，它开业的热度依旧高居不下。
　　大家只能挤进寥寥几个有幸进入酆都的小主播直播间。
　　比如贺雪。
　　贺雪站在孟氏糖水铺前面，看着弹幕在犹豫该不该进去。
　　【阿雪，快进去看看】
　　【不好吧，这不是建来看的？】
　　【前面说的对，我记得酆都是旅游星，放着游览的吧】
　　【不是吧，眉故小姐姐都说了可以购物】
　　【那也不敢进，我去过灯炉，一瓶营养液都天价了】
　　【这里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进的地方】
　　【算了算了，主播别进了，看看外面就行】
　　【这么贵的东西还说全帝国开放，说什么漂亮话，直接说贵族专享不就完了】
　　【前面的，闭嘴吧，给你花给你草莓，让你免费进还不知足】
　　眼看弹幕要吵起来，贺雪想了想还是踏上糖水铺的台阶。
　　富强街店面的大门都是打开的，除了个别鬼开了墙壁透明化，大多数鬼都是只开大门，从门口隐约能店内的情况。
　　贺雪在糖水铺前张望两下，这个糖水铺应该是个类似安瑜奶茶店的店。贺雪算了算自己的零花钱，自从安瑜奶茶店涨价越涨越贵以来她就很少喝了。
　　倒不是没有钱，只是觉得价位高了，有些东西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小姑娘，想喝点什么？”
　　贺雪一踏进店内，就见一个白发少年拄杖幽幽从柜台后升起来。
　　见她呆呆傻傻的，孟少指指头顶，“饮品目录在上面。”
　　贺雪抬头，就见顶上挂着一排长长木牌子，上方是饮品名，下方是价格。
　　看到价格，贺雪轻轻叹气，比安瑜奶茶店还贵，还好她带的钱足够。
　　弹幕上又开始滚动些恶心人的话，贺雪随手关掉弹幕框，仔细看小木牌。
　　小木牌分了五层，五层分别标着甘、苦、辛、酸、咸，其中甘那层的小木牌最多，其次是酸层。
　　“这些是什么？”
　　“口味。”
　　“……”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随便挑一杯吧，你们人类通常喜欢甘字牌的饮品。”
　　贺雪想了想，要了甘字牌首位第一中饮品。
　　甜味孟婆汤。
　　她还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能放在第一位的通常是招牌，应该味道不错吧。
　　贺雪正想着，完全没看见孟少眼神一亮，看她的眼神瞬间变了。
　　孟少的目光太过灼热，贺雪后知后觉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你很勇敢。”孟少边在点单台上操作，边语气毫无起伏的夸奖。
　　很少有人类点孟婆汤，妖也不会。
　　“我愿意为你多加一点佐料，你想要哪种？”
　　孟少将七个巴掌大的圆牌推到贺雪面前，上面分别写着喜、怒、哀、惧、爱、恶、欲。
　　“这是什么佐料？”
　　“情。”孟少示意贺雪付钱，贺雪将手腕光脑在点单台上扫过，注意力全放在这奇怪的佐料上。
　　见贺雪迟迟没有做决定，孟少将怒字往她面前一推，“希望这个能给你反抗父母为自己争取未来的勇气。”
　　听到这话，贺雪浑身一僵，眼眶有点泛红，“好。”
　　等孟少转身，贺雪过了会儿情绪才缓和过来，她打开弹幕发觉弹幕已经彻底吵起来了。
　　【一杯奶茶卖的比安瑜还贵，当自己什么宝贝了】
　　【前面的，你要进酆都开店你也能卖这么贵】
　　【这么贵，真的有人买吗？】
　　【能在酆都开店，谁还差钱？】
　　【嘿，我就不担心这些，我喝瑜少的】
　　【我猜又是模仿安瑜的店】
　　【别乱说，根本不一样，我们家安瑜不卖又苦又辣又酸的东西】
　　贺雪忍不住皱眉，这些人一直在她的直播间乱蹦，有好几个ID她都认得，一个劲追着斐皎骂，昨晚宣传片底下也有他们蹦跶的身影。
　　“不爱看，就出去。”
　　她刚说完，孟少就将半个小臂高的被子推到她面前。
　　这么快？贺雪接过孟婆汤，一时间没关弹幕框，正巧被孟少看见。
　　贺雪急忙去关弹幕框，“您不用在意。”
　　孟少却没在乎，将订单发/票发到贺雪光脑，“开业前几日，每位客人第一杯饮品免费。可以去隔壁大厨猫餐厅，免费自助餐。”
　　糖水铺也免费是贺雪没想到的，她拿着超大杯孟婆汤走出糖水铺习惯性打开发/票，被上面的数字晃了下，差点摔下去。
　　【居然免费？那我得去尝尝天价奶茶是什么味道】
　　【草草，这发票是真的吗】
　　【两瓶营养液的价格？假的吧】
　　【我猜是店主小数点输错了，主播快回去问问】
　　【价格牌上明明是万位单位，怎么可能是个位单位】
　　【安瑜的奶茶店都是万位单位，这个人学漏了吧】
　　【要亏死了】
　　贺雪受不住弹幕的催促，转身去问孟少，谁知道孟少正在她身后。
　　“那个，这个价格是不是有问题？”
　　一杯孟婆汤的价钱只有普通人一顿星际营养餐的两倍，这过分便宜了吧？隔壁安瑜奶茶店现在都万数起步，而且每月买出的数量都是有限的，要提前几个月排队预约。
　　孟少拄着拐杖，往地上一杵，“没错。”
　　反正孟婆汤这些人类迟早要喝，提前尝尝也能尽快熟悉到时候的流程，孟婆汤原料特殊，他怎样也不亏。
　　说着他抱了块电子牌放在门口，上面写的赫然就是方才弹幕在讨论的价格，还重点标注了下。
　　弹幕一片凝滞，然后骤然涌出。
　　【前面说贵的人出来】
　　【现在你们是不是要说味道不行？】
　　【味道不行也比没滋味的营养液好】
　　【快出来挨骂】
　　不仅贺雪经历这些，其他冒着掏空钱包风险勇敢进店探索的人也都被被正常人的阳间价格给惊到。
　　当然还是有部分价格本就低不了的店存在，但对习惯了高价水果餐饮、以及但凡有点跟古华夏沾边的东西就大肆提价的帝国人民来说，酆都背后老板就是傻子。
　　放着大好提价手段不用的傻子。
　　兴许是价格低了，有心人无处找茬只好在一群惊叹酆都商品价格的话中挤出一两个鸡蛋里挑骨头的评论，还没冒头就被狂欢的路人给压下去。
　　他们普通人也能接触这些新鲜玩意儿，家中小孩终于也能尝尝奶茶的味道，不用再因为喝不起奶茶受人嘲讽。
　　上午所有人都在为星网商品价格叫好，到了下午就是清一色的店铺测评。
　　被讨论的最火热的除了顶着斐皎名字的服装店，首当其冲是糖水铺和大厨猫餐厅。
　　起因是某个安瑜食肆美食爱好者也搞到了酆都的名额，不知好歹将两者的味道开始对比，结果居然还是酆都大厨猫的味道更胜一筹。
　　这让番言论迅速炸开，两派人争论不休，酆都由于去过的人只在少数，直接惨败，那美食爱好者也被骂得不说话了。
　　皇室人鱼小皇子看着光脑，就算他带领安瑜支持者赢得了这场战斗，唐安还是坐不住。
　　安瑜哥的成就功劳怎么能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破旅游星抢走？！
　　于是他废了半天功夫闹脾气让皇室所有侍者帮他抢名额，抢了一整夜才拿到开业第二天的一个名额。
　　唐安咬牙切齿，他一定要去把安瑜哥的荣誉抢回来。


第40章 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酆咎看着各店铺提交的鬼市第一天营业报告, 第一天虽说出了不少小摩擦，但总体是向上的，还成功收获了不少免费宣传。
　　第一天的收益还可以, 今天的舆论宣传过后, 后续应该能达到收益顶峰。但二十家店铺几个月的租金还是撑不起来诸多大型建筑的支出, 看来还是得慢慢等几个月的收入, 再添几个小型商业街。
　　等他自己的商超和背后产业链搞出来，手头应该就不会这么紧了。
　　经过第一天的宣传酆都神秘感立起来了，酆咎让无名鬼稍稍加了点名额数量，这样加加停停, 直到快要靠近一条商业街的饱和再停止。
　　就算再神秘, 鬼市还是需要流量的。
　　另一条对称的商业街民主街还需要七八日才能完成装修，酆咎又给富强街的店主们拨去一项直播计划。
　　线上带货, 开网店直播宣传这种手段还是要有的, 一帮活过现代社会的妖鬼应都懂。
　　只是辛苦酆都目前唯二空闲下来能教鬼怪使用光脑的帝国本地居民埃达和常青, 开设光脑使用普及课堂。
　　酆咎给埃达发去来自领导的慰问，埃达秒回哭唧唧的表情包，被酆咎当场扣上划水的帽子。
　　埃达简直要委屈死了，他只是个喜欢看美人的医生！
　　为了安抚金发医生，酆咎给埃达许下一个店铺的名额，埃达这才壮士断腕般一头扎进教育的殿堂。
　　处理完这些, 酆咎正要打开商超产业链的文件就听有人敲响他的门。
　　他一扭头, 斐皎探进来一颗脑袋，“啾啾。”
　　酆咎眉头一挑, 就见门后又挤进来咸鱼抱枕的脑袋，“啾啾，我的申请你看了没有？”
　　“看了, ”酆咎用光脑打开斐皎提交的申请，“你真的要买种植园后面那片海？”
　　荒星原先百鬼村，也就是现在种植园的后面是一片海，荒星的体积小不少，海洋的比例也不是很大，只有那个角落有一片，酆咎还没想好有什么用处。
　　斐皎推门进来，把头埋在抱枕中，又抬头轻轻“嗯”了声。
　　“我打算搞养殖。”
　　酆咎敲敲桌面，“你那些凶残的可食用变异兽？”
　　“才不凶，它们牙没我的利，爪子没我的硬，一群不能打的小可爱而已。”
　　见酆咎没有立刻答应，斐皎急忙抱紧咸鱼保证，“我保证它们不会闹事，我会把它们凑得乖乖巧巧，老老实实当食物。”
　　可能曾经的食材都变异得太过凶残，星际人类研制出能保证人类营养供应的营养液后再也不去拼命捕捉，除了饲养一些易驯服、好长肉的变异兽和外星物种外，肉类和可食用植物一样少，更别提海鲜。
　　斐皎刚被常青捡的到那几年，嘴里简直要淡出鸟来了，才不得已偷摸溜到不被允许进入遍布变异兽的星球找点好吃的。
　　之前的巨型八爪鱼就是从那里来的。
　　抓些好吃且皮糙肉厚的搞养殖，在他的威慑下一定没问题。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他一到荒星就搜索过整个荒星，兴许是垃圾污染太严重，亦或是鬼怪居住的阴气太重，那片海里什么都没有。
　　这条小鱼估计自己早就偷摸去摸过了。
　　“我是想造福人类。”挨过他揍的物种，没有哪个敢不乖，不乖的都死了。
　　酆咎转扳指的动作一顿，在光脑上点几下，指尖一顿，又问：“你确定？”
　　他像是在问这个，又像是没有。
　　斐皎虚虚揽着咸鱼抱枕，瞧着他，突然敛眸，沉默不语，面无表情。
　　两人间又是片刻僵持。最后还是斐皎莞尔一笑，把咸鱼抱枕塞到酆咎怀里，朝他调皮眨眼，“当然，我要是破产了，就把我最爱的咸鱼抱枕抵押给你。”
　　酆咎看看咸鱼抱枕的叉叉眼，又看看斐皎真诚期盼眨啊眨的蓝眼睛，还是叹了口气。
　　“抵押不够？可买完那片海我的小金库就要空了，”斐皎认真思考自己还有什么，忽然他双眸一亮，“到时候，我把自己抵给你怎么样？”
　　“还是它吧，”酆咎将咸鱼自己怀里一拉，“它比它的主人乖很多。”
　　“我也很乖的，啾啾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酆咎瞧他一眼，见鱼要靠过来，随手打开光脑屏幕把人逼退，“我同意了。”
　　“但，”他声音一顿，“不卖，只出租。”
　　“我们随时可以终止租赁关系。”
　　一旦发生什么，他将随时收回。
　　酆咎端起桌边常备的茶，轻抿了口。斐皎要做的事情，只要不损害鬼市的利益，他都不会制止，但还是需要留些保障。
　　斐皎似乎没想到酆咎会这样回答，张张嘴想说什么，被酆咎出声打断。
　　“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员工，我只是不想失去一个聪明高效又自带流量的员工。”
　　“而且，我挺看好你这个想法。”趁着帝国人民还沉浸在可食用植物的热潮中，大肆发展海产养殖业，再配合厨艺技能点满的布偶，又是一笔收入。
　　“你可从小鬼中挑几个水鬼、浮尸或小鱼妖去帮忙。”酆咎脑子迅速转着，开了光脑修改计划书，他原本是拟了水产养殖这个计划，但找不到合适人选，一直搁置。
　　现在斐皎毛遂自荐，可以把空缺的那片海算上。事业小地图上又多一块，让酆咎心情大好。
　　“……哦。”斐皎撇撇嘴，他已经习惯了永远比不过事业的日子。
　　*
　　开业第二天一早，唐安早饭都没吃坐在飞艇上气冲冲去了酆都。
　　他要亲自去试一试酆都的餐厅，他才不信酆都的餐厅会比安瑜哥做的好吃。说不定是偷偷挖了安瑜哥手底下的厨子，简直是小人！
　　他昨晚旁敲侧击问安瑜哥，安瑜哥还十分担忧和他说，酆都的餐厅会不会加了什么让食物尝起来更好吃的东西，听说还会上瘾。
　　他就知道只要跟斐皎有关的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最重要的是他偷偷从他哥的光脑上看到，这个酆都居然是丰咎开的。
　　前面伤害了安瑜哥动小手段脱罪，后面又联合斐皎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丰泽身上，现在把丰泽害惨了自己抢占独属于安瑜哥和丰家的风头。
　　唐安越想越觉得丰咎可怕，居然瞒过了帝国所有人。
　　好在他发现了一切，看来只有他能天降正义，将丰泽险恶的真面目揭露在所有人面前。
　　人鱼小少年坐在座椅上，皱着包子脸，攥起小拳头。
　　忽然他肚子叫了一声，唐安脸色一白，身边跟着的保姆急忙递过来安瑜做的脆肠，唐安啃了一口，面色才好起来。
　　他一边嚼着脆肠，一边揉着肚子。他最近很奇怪，老是吃不饱，一旦饿了肚子就钻心的疼，可查了医生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只是猜测可能是快到成年期，发育比较快，胃口比较大。
　　可唐安一天到晚都在吃，他非但没胖反而瘦了，这显然不正常。
　　唐安忧虑之下去找安瑜，安瑜见多识广，知道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得到安瑜没什么大事的答案才放下心大吃特吃，也没和别人多说。
　　唐安啃完一根脆肠，学着星网上最新出炉的酆都游览指南点燃千纸鹤，成功见到星网大家一致提到的那个可爱的小纸人。
　　见唐安新奇地盯着小纸人，想伸手碰它，又把手缩回去，老保姆开口劝道：“三皇子，您要是喜欢，我去向酆都主人求一只回来。”
　　唐安一听，嘴瞬间嘟起来，“谁喜欢？我才不喜欢丰咎的东西。”
　　肯定是什么新技术，哪有纸人会飞。
　　他虽然这样说，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小纸人，怎么丰咎就会搞这些花里胡哨没用的东西？
　　下了飞艇，好奇的小少年欢喜地打量着酆都每一块地方，觉得酆都每一样物件都有趣。
　　老保姆看着唐安高兴，自己也开心，她照看唐安一直到长大，很少见到唐安这么兴奋，整天闷在皇宫里，直到安瑜来了才活泼一点。
　　安瑜对他好，带他玩，唐安也愿意护着他。
　　但安瑜重伤过后性情有些不对，连带唐安做的事情都有点过分。老保姆之前和唐凛说过，只不过当时唐凛一直在头痛这件事也没了后续。
　　唐安塞了两口草莓，压下饥饿感，雄赳赳气昂昂冲进富强街，其他好玩的也顾不得看，直径走进大厨猫餐厅。
　　经过昨天的宣传，今日酆都的人更多，皇室的人都是露过面的，大家都有意无意看向唐安。
　　昨晚人鱼小皇子的任性喊话被大肆宣扬，他们就算不想知道也都知道了。有心人更是直接带着直播跟在唐安后面进了餐厅。
　　知道有人跟着，唐安也不在意，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安瑜哥的食肆才是最好的。
　　唐安一进餐馆，趴在门口迎宾台上晒太阳玩尾巴的布偶一个激灵翻起身，尾巴一个没刹住直接抡到自己脸上。
　　唐安怎么来了？布偶跳下迎宾台在唐安腿边蹭了蹭，唐安看见他满面惊喜把猫抱起。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布偶蔫蔫甩甩尾巴，缓缓发出一声喵，耳朵耷拉下。
　　小皇子太单纯，被披着自己皮囊的人骗得团团转，可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他被唐安抱到桌上，担忧地喵了声。
　　店里雇佣的服务员小鬼跑过来为唐安点单，“这位小少爷，要吃什么？”
　　唐安横他一眼，“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要他现场做给我吃。”
　　小鬼挑的都是有经验的小鬼，都有处理顾客故意挑刺的能力，可看唐安这横气态度恐怕不是个好处理的。
　　小鬼看了眼布偶，猫猫叹气，示意小鬼去把厨师鬼叫出来。
　　厨师鬼大腹便便一路小跑出来，停在唐安面前。
　　“你就是餐厅老板？”
　　“对，这位客人您找我？”厨师鬼用围裙擦擦手，笑道。
　　唐安打量了一眼，态度蛮横：“我要你现场给我做菜，还要见你们老板。”
　　“我就是老板。”
　　“我要见酆都的老板。”
　　“这——”
　　厨师鬼和布偶对视一眼，厨师鬼躬身赔笑，“老板身体不好，卧病在床，不常出来。”
　　“是真生病还是故意躲着不出来？”唐安倚在椅背上，接过苹果啃了口。
　　布偶眼尖在他腹部瞧见了什么东西，灰扑扑冒着疙瘩的一小团。
　　“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不敢出来吧？”唐安一针见血，有意无意暗示着什么，吊足了路人的胃口。
　　想不到蹭个免费自助还能偷听到酆都老板的身份，唐安是皇室，从他口中说的话一般是八九不离十。
　　这一句也唤回布偶的思绪，酆咎的身份很尴尬，就算皇室洗清酆咎的嫌疑，爆炸的真凶一朝不出，酆咎依旧是帝国人民心中的嫌犯。
　　不为别的，就为皇室找不出真凶。可真凶就住他身体里，能去哪儿找？向全帝国宣布真凶是个抢了太子伴侣身体的魂儿？
　　自己炸自己？谁信？
　　布偶端坐在桌上烦躁甩尾巴，酆咎不能出面，一旦出面帝国人民对酆都目前的好印象起码砍半。
　　不然让斐皎出来顶一顶？
　　“我才不信什么卧病在床的鬼话，赶紧让他出来，不然我就喊名字了。”唐安举着苹果威胁，要不是他哥警告过他不准在公众面前再说酆咎坏话，他早就开怼把酆咎做的恶心事全都曝光。
　　厨师鬼不知所措，等布偶指示，布偶也头大，唐安明显知道酆都是谁开的，要是胡乱找一个人出来顶替，不知道又要怎么闹。
　　“我喊了！”
　　小祖宗闹脾气让猫头痛，布偶急忙让厨师鬼去找人。
　　这时餐厅外已经聚集了很多看戏的人，大家都想看一看传说中比皇太子还优秀的人到底是多么惊世骇俗。
　　猫猫忍不住捂脸，没想到猫生最艰难的障碍居然是他自己。
　　“晚了！”唐安叫住厨师鬼，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人夸赞的酆都是那个穷凶极恶的酆咎开的。
　　“丰——”
　　他一开口，猫猫绝望捂住自己耳朵。完蛋了他们酆都又要火了，逆向大火。
　　与此同时所有路人竖起耳朵，屏住呼吸，仔细听着，生怕把他的声音压下去。
　　这个在人们口中越传越邪乎、马上就要被神化的人究竟是谁？
　　然而唐安声音一顿，脸色骤白，向后瘫坐在椅子上，啃了口苹果才好，话也没喊出来。
　　布偶松了口气，视线之余他又看见唐安肚子上有什么东西在一鼓一鼓的。
　　灰色泛着混浊烟气，还有诡异的疙瘩一跳一跳，好像是什么活物。
　　这想法把布偶吓得不轻，险些直接从桌上炸毛跳起来。
　　路人被唐安这大喘息憋得差点上不来气，正熙熙攘攘开口吐槽，就见二楼传来一道声音。
　　“听说，大家都想见见我？”
　　众人寻声看去，就见一个人趴在二楼栏杆上。
　　他穿着酆都宣传片中那件月白色长衫，手中捏着一把折扇。
　　手腕一翻，折扇挥开，众人视线不自觉跟着他拇指上那枚玉扳指移动，待他动作一停，才发觉折扇上密密麻麻写满不知名的金迹咒文。
　　他起身走下楼梯，银发如月华扎起散在肩膀一侧，半脸银白面具刻满金咒，只露出小半个下巴。
　　随着他的走动，似有似无泛起白雾，宛若神降。
　　等酆咎走下来，路人才开始回过神来，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
　　原来大家传的都是真的！这模样即使看不清脸，也足够配上那句比皇太子还要优秀。
　　酆咎站在唐安前，摸摸耳垂白珠，“这位客人，你对酆都有什么建议吗？”
　　唐安被他身边的白雾罩了半个身子，一紧张，磕磕绊绊，“没、没有。”
　　见到酆咎，布偶急得喵喵直叫，好在还有些理智没有出声说话，只是尾巴不停地扫着酆咎的脚腕，示意他看唐安的腹部。
　　酆咎却像是没看见，俯身抱起布偶，“小猫就是离不得人。”
　　厨师鬼眼疾手快，从一旁抄了个红木椅子，酆咎朝他点头，抱着猫优雅坐下翘起二郎腿，轻轻咳嗽了两声证明店员的生病言论不假。
　　“你真的是？”唐安回过神来，迟疑盯着酆咎的腿，这个人不是瘫痪吗？
　　酆咎唇角一勾，许多小鬼将厨具搬上来，锅碗瓢盆叮当作响，还有许多星际人类没见过的稀罕物件。
　　“客人不是想看厨师做菜？可以，请点菜。”
　　眉故一直跟在酆咎身后，走到唐安面前打开订单界面，“小先生，请选。”
　　若说路人之前还怀疑酆咎的身份，那眉故一出来，路人彻底认定这个人就是传说中被吹上天的酆都老板。
　　而这位老板单看气质确实也配被吹上天。
　　唐安百思不得其解，想说话，酆咎又不给他机会，坐下点菜一气呵成，半点插话机会都没有。
　　他胡乱点几个菜才逮住机会开口，“你居然装瘸？”
　　酆咎敲敲折扇，“我似乎没说过我是残废，我只是身体虚弱。”
　　这个语气，这个笑容，一定是可恶的酆咎没错！
　　“丰——”
　　唐安敢想喊出声，就见酆咎竖起折扇抵在自己唇前。
　　“叫我酆先生，酆都的酆。”
　　“小殿下，有些东西不可言。”
　　“言从口出，病从口入，因果轮回，这是你的业障。”酆咎安抚着腿上躁动的猫猫。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唐安紧紧揪着衣角，他虽然听不明白酆咎的意思，但莫名觉得恐惧。
　　“我确实在胡说，”酆咎朝厨师鬼方向一指，“我家厨子八爪鱼转世，做得很快，客人尝尝？”
　　不用酆咎说，唐安最近宛若进化了般的鼻子也闻出来了。
　　这么快就做好了？唐安疑惑坐回座位，安瑜哥做菜都没这么迅速。
　　唐安看着面前端上桌的几盘小菜，居然还有以前吃不到的海鲜？
　　他的手蠢蠢欲动，这些菜闻上去很香的样子。
　　唐安神思飘忽，艰难维持皇家礼仪，努力克制自己化身饿狼的冲动。
　　闻着香又怎么样？吃到嘴里肯定不好吃。
　　路人围在一边，观察唐安的表情，人鱼小皇子是安瑜的狂热拥护者，他们大多数人没尝过安瑜食肆的菜，也做不出比较。
　　星网上争论不休，他们也好奇到底哪家餐馆的好吃一些。
　　看小皇子表情古怪，难道是不好吃？
　　小皇子又夹了一块，难道味道还行？
　　众人仔细观察小皇子的一举一动。
　　忽然小皇子脸色涨红，拍案而起，指责酆咎，“一定是你的厨师加了不该加的东西！”
　　众人顿悟，原来味道真的比安瑜食肆好一点。
　　酆都的店看来真的不错，实惠又美味，还有不少没见过的新鲜玩意。
　　“小殿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唐安肚子上的灰疙瘩好像大了点，布偶喵喵乱叫，忍不住跳下去扒唐安的裤脚。
　　“我带了食品检查机器人，你敢不敢我让我检测里面是不是有有毒物质？”
　　老保姆闻言，将巴掌大的检查机器人放出，三个四条腿机器人在桌上排排站。
　　酆咎饶有趣味盯着三个小机器人，拿折扇拨拨它们四条腿，被嫌弃推开。
　　“可以。”酆咎托腮，唇色有些发白，似乎累了。
　　“要是查出什么来，怎么办？”
　　“公开向安瑜道歉，并且接受有关部门处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唐安要什么，酆咎瞧了眼他腹部越来越放肆的一团，继续道：
　　“若是没查出来，你可就得向我们道歉，还得弥补占用餐厅导致这段时间无法营业的损失。”
　　“你瞧，你身后这些人都是来吃自助的，你占了不少时间，名额时限到了，可就得换下一批人了。”
　　唐安回头看了眼门口围着的人，一点也不心虚，自己是来揭穿酆咎阴谋，拯救被酆都欺骗的帝国公民，他没错。
　　“要是真错了，我不仅道歉，还请在场所有人免费吃。”唐安脱口而出，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小金库是否够买所有人的伙食，反正他又不会输。
　　围观群众一听，纷纷开始为唐安叫好，气得唐安险些摔杯子。自己分明是在救他们，这些人怎么不识好歹，个个都盼着他输？
　　一生气，肚子也开始痛，唐安摁着肚子坐下，又啃了口苹果。
　　路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检测的三个小机器人身上，一道菜没问题，另一道菜也没问题……
　　路人的欢呼声逐渐响起，酆咎却突然脸色一冷，嘴角笑也淡下来。
　　是自己太和善了吗？在他的地盘还敢放肆？
　　*
　　饿，好饿。
　　唐安脑子一片混沌，耳旁路人起哄的声音也听不清，嗡嗡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好饿，饿死了，要吃的。
　　唐安死死盯着桌前的菜，像一只饥不择食的野兽。
　　老保姆最先发现了唐安的不对劲，在唐安扑上前那一刻拉住他，谁知道唐安力气大得惊人，抬手将她甩飞出去。
　　这场异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皇子突然窜上桌子将所有检测机器人甩飞，用手抓着食物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礼仪都抛之脑后，像疯了一样。
　　“不够，不够……”
　　几盘菜被他几下抓完，他四处张望着。
　　吃的，他要吃的。
　　肉，人肉也算。
　　唐安忽然扭头看向路人，眼眶里不再是人鱼特有的蓝瞳，而是鼓鼓囊囊挤出眼眶的一坨蠕动灰疙瘩。
　　“好香，吃。”
　　眼看唐安要向路人扑过去，老保姆再次冲上前拦腰抱住唐安，布偶也咬住他的衣角往后扯。
　　“怪物！怪物！吃了这家店的东西会变成怪物！”
　　像是验证这句话，唐安见挣脱不开老保姆的的束缚，直接抓起老保姆的胳膊开始啃。
　　布偶一只猫，拽也拽不动，拦也拦不了，空隙间抬头就见唐安张口。
　　这一张口，吓得猫猫尾巴都直了。
　　他看见唐安的喉咙里挤着那团灰疙瘩，不仅如此，还有一双小眼睛在眨来眨去。
　　“喵——”
　　猫猫一声惨叫，大片大片的白雾散出，瞬间将整个餐厅笼罩。
　　一个个吓傻的路人拼命狂奔逃离，星际人类八卦消息传播的速度十分可怕。
　　各色谣言开始乱传，特别是在有心人的故意传播下越传越离谱。
　　安瑜抬手将直播间关掉，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唐安一死，皇室必定会把过错怪在酆都上。
　　酆都这次绝对起不来。
　　“最好是这样。”安瑜身后忽然出现一片人形阴影，“酆都绝对不能建成。”
　　“为什么？”
　　阴影沉默了会儿，才沙哑着出声，“绝对不能建成，建成我们一族就输定了。”
　　阴影不解释，安瑜也懒得问，“我那个蠢哥哥什么时候能救出来？”
　　“直接去带走，调查官现在是我们的人。”
　　“知道了。”安瑜不适地扶扶腰，烦躁道：“能不能把这个崽拿掉？”
　　“不行，他身上有那一族的血脉。”
　　“皇室血脉？直接控制唐凛不就完了。”他这些天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简直是烦死了。
　　“皇室血脉算什么？稀薄成那样，化个龙形巴掌大。”
　　两人正驴唇不对马嘴谈着，唐凛忽然敲门，“阿瑜，该喝汤了。”
　　阴影瞬间隐入黑暗，独留安瑜黑着一张脸去开门。
　　整天喝这儿喝哪儿补营养，怎么不撑死这个崽。
　　然后安瑜一开门，瞬间换上忧郁虚弱表情，“阿凛。”
　　*
　　白雾弥漫整个餐厅，厨师鬼圆滚滚地身体就地一滚，将唐安的小身板撞倒，顺势救下险些命丧黄泉的老保姆。
　　其他服务员小鬼将乱跑的路人带出去，同时关了墙壁的透明化。
　　布偶被唐安的动作甩飞，一只猫在地上滑了许久撞倒什么东西上才停下。
　　他抬头，就见酆咎拎着他的后脖颈抱在怀里。
　　唐安从地上爬起来，找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口粮都没了，气急败坏朝酆咎扑过来。
　　“唐安殿下！”老保姆一清醒就要冲上去抱唐安，还没冲出去，就见唐安突然被弹飞，她声音瞬间卡壳。
　　酆咎撸着怀中的猫，勾着笑却看不出丝毫笑意。
　　“酆都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闹。”
　　唐安爬起来，眼眶中的灰疙瘩肆无忌惮地膨胀，发出类似“饿”的尖叫。
　　“黑白无常何在？”
　　锁链的声音响起，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隐约出现酆咎身前，酆咎向后一靠，坐在红木椅上还不忘继续撸猫。
　　黑白无常的身影渐渐清晰，伴着锁链声响一步步走向唐安。
　　“《酆都管理法》第二条，不得无理由伤害非酆都公民外来人员。第四条，不准私斗，搅乱酆都治安。第二十五条，不得附身人类。”
　　范无救一点点抽动勾魂锁，毫无波澜的声音念着唐安违反的条例，勾魂锁上的弯钩闪过寒光。
　　“接下来，将由我们，”谢必安眯眼一笑，“送你上路。”
　　附身唐安的东西似乎认出他们两人的身份，灰疙瘩尖叫着缩回，控制唐安爬起来就跑。
　　还没等他跑几步，锁链就已经抵达他身前，贯穿他的肩胛骨。
　　范无救一抖锁链，将唐安捆个结实，谢必安一跃而至，将哭丧棒抵在唐安下巴上。
　　“你跑不掉了。残缺的恶魂，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
　　谢必安手中动作一顿，警惕看向白雾。范无救的锁链已经从他身边飞出，撞到白雾中被击飞回来。
　　酆咎撸猫动作一顿，低声轻笑，“唐城陛下。”
　　唐城穿着肥肥玩具熊套装从雾中走出来，他身后跟着和他穿一套情侣玩具熊套装的塞壬。
　　酆咎视线在他俩之间饶了一圈，玩味道：“陛下和帝后的嗜好真特别，挺可爱。”
　　唐城脸色一黑，举起毛茸茸的胖爪子，命令范无救，“放开。”
　　范无救直接无视。
　　“这位陛下，我们在救人。”谢必安将哭丧棒抵得更深。
　　唐安却突然哭闹起来，他茫然无措睁眼，发觉自己被捆住，又对上黑白无常的长舌，小少年直接被吓哭。
　　“父亲！”
　　唐城看了唐安一眼，握握塞壬的手，问酆咎：“你真的能救他？”
　　他虽语气强硬平静，眼神却骗不了人。酆咎无奈叹气，决定好好帮帮这位不善言语的父亲，谁让他想做皇家的买卖呢？
　　“当然，还请看好家属。”
　　他声音一落，就听唐安一声惨叫，谢必安正用勾魂锁上弯钩勾起一坨东西从唐安喉咙扯出来。
　　尖锐的叫声回荡在餐厅里，十分可怖。
　　取出的过程异常痛苦，塞壬几次差点忍不出冲过去把儿子救出来，好在被唐城拉住才没被范无救丢出去。
　　等取出那一滩泥一样不断蠕动尖叫的的东西，塞壬快步走过去捂住唐安的双眼。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唐城皱眉。
　　“饿鬼蛊。饿鬼的□□、寄生体随你怎么称呼。”酆咎头发慢慢恢复黑色，整个人也失去气色，软趴趴靠在椅子上。
　　“到底是谁干的？”塞壬的语气十分阴沉。
　　“这你得问问小殿下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唐安早就清醒了，听到酆咎突然叫自己，他浑身一抖，“我也不知道。”
　　他贪吃，吃过的东西不下其数，到哪儿去记自己吃过什么。
　　“你说这东西是□□，”唐城一顿，四周的白雾散去，酆咎让小鬼给他搬了张红木椅。
　　“就意味着不止一个。”
　　酆咎没否认，唐城沉默。敌方已经不声不响潜伏到他身边，他却一无所知，如果皇宫都已经沦陷，整个帝国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毫无阻拦的入侵帝国？
　　唐城攥紧拳头，目光一凛看向酆咎。
　　酆咎这时将一杯茶推到他手边，“酆都让你满意了吗？”
　　唐城忽然看向酆咎，“你早就知道。”
　　“客人太高看我了，我也没想到小殿下会为了安瑜殿下的食肆来找我麻烦。”
　　唐城脸色稍稍缓和，“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出那些被寄生的人？”
　　“当然有，”酆咎从范无救手中接过被困在罐子里的饿鬼把玩着，“毕竟我一开始就想和陛下做交易。”
　　如果是前天晚上，唐凛说不定还会犹豫，可现在已经轮不到他犹豫，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交易。
　　“你想要什么？”唐城语气稍显迟疑，心中隐约有所猜测。
　　酆咎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颗珍珠，他将珍珠放到唐凛面前，轻轻一划，珍珠飞快转动起来。
　　“封印。”
　　果然是这件事情，唐城不怎么意外，他原以为祖辈一直传下来的什么妖魔鬼怪都是胡言乱语，但看了今日这一切他也不得不相信。
　　皇室曾经为了人类的生存将一些非人类囚禁在一颗星球，但由于时间久远，是哪颗早已失传，历代帝国皇帝也否认这些怪力乱神，要不是他父亲临死前和他唠嗑唠到这事儿，他估计根本就不知道。
　　难道是酆都？
　　塞壬显然知道皇室秘闻，最先反应过来，“酆都的人都是？”鬼？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也不算人。”
　　这句话让两位帝国最高统治人员摸不着头脑，酆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两人正想追问，就见酆咎将光脑打开投屏在众人面前。
　　“有些话再说就要加钱了，我们先算算小殿下给我酆都造成的损失怎么样？”
　　皇室夫妇看着腥风血雨的星网陷入沉默。
　　帝国人民的舆论攻击比SSS级别变异兽还要可怕。
　　“我家产品不存在质量问题，要做什么检测尽管做，”酆咎一字一顿，“烦请两位尽快解决。”
　　不要影响他赚钱。
　　唐城和塞壬对视一眼，含泪掏出自己小金库弥补儿子惹出来的篓子。
　　唐城看着被讹走的钱，嘴角直抽。
　　“还有酆都的声誉问题，我想陛下不会为难我这个可怜的小老板对吗？”
　　可怜？哪里可怜？唐城额角疯跳，“酆咎，你得让我信任你。”
　　酆咎收到一笔补偿金心情大好，随口道：“我们现在是利益共同体。”
　　有钱赚，大家都是好兄弟。
　　“那好，”唐城面色缓和些，塞壬把站在一边低头认错的唐安推出去，“我们想小安在酆都借住。”
　　“？”酆咎眉头一挑，这怎么像是把熊孩子往外面推？
　　酆咎打量着唐安，“能吃，娇气，没脑子。”
　　三个词一出，唐安简直哭出来了，最重要的是他的两位父亲也没反驳。
　　“我拒绝。”他酆都不养熊孩子。
　　塞壬一咬牙，把自己压箱底的钱掏出来，给酆咎比了几个数。
　　“咳，”酆咎清嗓子，“勉勉强强。”
　　不是他没原则，是这笔钱又能建一座工厂，再努努力，他的商超大业就在眼前。
　　“不过，有句话还是得提前说，”酆咎抬眸，“小殿下，吃了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唐安攥紧衣角，紧咬着下唇。
　　“我、真不知道。”


第41章 鬼市招聘会，让你的鬼生……
　　这个回答毫不意外, 酆咎被眉故搀扶着坐上轮椅，这小家伙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有些东西即使不想说也瞒不住。
　　“你先还活着, 就意味着他已经输了。”
　　酆咎向两位爱好特殊的最高统治者告别, 划着轮椅打算从餐厅后门出去。
　　唐安面色一变, 见他要走, 小跑追上去，生怕唐城和塞壬听见也不敢大声，只能压低声音，“他不会——”
　　还没等他说完, 就听到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
　　“那里来的小鱼崽子？敢跟我抢食儿？”
　　酆咎突然头大, 划着轮椅打算走远点，试问一条胡搅蛮缠的鱼遇上另一条娇气蛮横的鱼会发生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
　　当然是场面混乱又爆炸。
　　斐皎拎着唐安的耳朵把人锤了一顿, 唐安才老实。
　　“你这条鱼怎么这么暴力？我父亲都没打过我。”唐安一边揉屁股, 一边疑惑嘟囔, “人鱼都是这么能打？我怎么不行。”
　　“再敢作妖就把你揍到爬不起来，好好看看你今天干的蠢事。”斐皎朝他举拳，他的星网已经爆了，已经有粉丝开始组团打算把他从酆都偷走了。
　　他好不容易才进来，怎能随随便便走。
　　提到这事儿，唐安少见地没吱声, 自己揉着衣角低头不说话。
　　半晌才道歉, “我知道错了，我会尽量挽回你的损失。”
　　“我以为你会说, 是我动了见不得人小手段害你。”酆咎调笑。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错了就是错了，总之我会想办法弥补。你不准再讹父亲的钱了！”一直娇惯长大的小皇子哪里会低声下气求人, 他能认错已经态度足够端正。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酆咎突然兴奋起来，敲敲轮椅扶手。
　　唐安直觉不好，但本着气势上不能输的原则，还是嘴硬，“对。”
　　“带他去找大厨猫，正巧好还差个美食直播，让他顶上。”
　　唐安：？？？
　　“你居然敢让我干这个？！”他唐安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让他干活。
　　“不然让你白吃白喝白住？”最近人流暴增，新一批的鬼口也即将进入酆都，他的住处有点不够。
　　斐皎认真打量他，“样貌还算周正，身份勉强有噱头，就打一个废物人鱼皇子决定奋起自力更生的标题。”
　　这居然连营业标题都想好了？！
　　“太过分了！我要告状！”唐安气得皇家礼仪都丢了。
　　“醒醒吧，你两个父亲已经把你抵押给我了，”酆咎划着轮椅走远，“老老实实干活，酆都福利多多。”
　　“大厨猫要是乐意说不定还能教你做菜，也是门手艺。”
　　他一顿，侧头瞧他，“要是哪一天皇室被某人蠢没了，你也能养活自己。”
　　唐安被气得跳脚，酆咎捏捏耳垂权当没听到叽叽喳喳的鱼叫。
　　这么一比较，还是他们家小鱼比较乖。
　　他正想着，就发觉一道幽怨目光盯在他身上。
　　“？”又怎么了？
　　“我才一天不看着你，你就有别的鱼了。”
　　“。”听到这话，他居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有我好看吗？”斐皎凑到他身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着他的肩膀，“他有我可爱吗？他有我能打吗？”
　　“没有，没有，都没有。”酆咎语气敷衍，掏出颗草莓糖塞他嘴里，斐皎才高兴含着糖缩回去。
　　“其实我还挺喜欢那个小鱼崽子。”斐皎含着糖含糊不清。
　　“为什么？”
　　一直当背景板的眉故有点好奇，她以为以斐皎的性格不跟任性的小皇子撕十天半个月这事儿不会完。
　　“当然是因为我只看一个人的灵魂。”唐安虽然经常犯蠢，脾气更是执拗，浑身上下挑不出一点优点，但好在他的灵魂还是干净的。
　　而且，和曾经的他自己挺像。
　　他手中捻着一颗珍珠，抛起，又落下。
　　“怎么你想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吗？”斐皎忽然看向眉故，撇去之前的天真伪装，将锋芒展露出来。
　　“还是不劳烦族长大人。”眉故默默往后退一步，不愧是活过千年的大妖，之前的撒娇卖萌果然是错觉。
　　“好吧。”斐皎把小玫瑰的刺缩回去。
　　酆咎突然好奇，“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
　　见酆咎真的在等自己的回答，斐皎歪头眨眨蓝眼睛，忽然一笑，顾盼生辉，“才不告诉你。”
　　话题一转，斐皎又道：
　　“我已经申请好了变异兽饲养证。”一开始安全部门还不信他一条鱼能养S级变异海兽大鱿鱼，他特地现场去抓了条拖进安全部门，那群人才肯给发证。
　　“我还发现一只揣崽的大鱿鱼，过两天就去把它抓回来，顺便抓几只它的小姐妹。”
　　斐皎扒手指念叨着，“贝类，甲壳，各种小鱼，我会陆续捉好。你放心我一定把水产搞好，不会让你的亏损的。”
　　酆咎静静听着他的话，没有打断，两人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听，慢慢走出空荡荡的富强街。
　　*
　　事实证明，皇家老夫夫办事效率不错，当天下午就澄清了食用酆都餐厅菜肴会变怪物的谣言，顺便把科研院刚研究出来的狂暴因子拉出来溜溜。
　　小皇子在当天受狂暴因子的影响，差点狂暴。这种狂暴因子制成的药剂不仅会使人狂暴，还会使人形态异化。具体来源未知，初步判定狂暴因子只会针对帝国领导一层。
　　并在最后号召全帝国人民加强戒备不要惊慌。
　　来源未知？怎么可能未知？帝国人民一个个气愤至极，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谁在搞事情。
　　除了隔壁野心勃勃的异族，谁还会做这种恶心的东西？
　　于是社会舆论风向一转，从要求酆都给说法，瞬间成了打倒异族，一时间打倒异族的言论暴涨。
　　间接导致异族计划许久的间谍潜入计划失败，气得异族首领咬牙切齿。
　　不仅异族首领气急败坏，酆咎的心情也不算太好。
　　他直接连通帝国皇帝的视频，笑容有点可怕。
　　“唐城陛下，什么叫如果感染药剂可以前往酆都寻求帮助？”
　　唐城面无表情，“我在挽回酆都的声誉。”
　　挽回是挽回了，不仅如此酆都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救世主。之前讨伐酆都的言论全都变作道歉和拥护，皇室正在把帝国人民的希望一点点系在酆都上。
　　这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束缚。
　　如果酆都还想存在，酆咎就永远不能背叛帝国。否则今日有多少人追捧，那时就有多少谩骂。
　　唐城心一沉，酆咎其实一早就把弱点暴露给他，压根没想过隐藏。酆都是他的骄傲，也是把握他的弱点。
　　知道这点，唐城才敢放心把唐安留在酆都，即是对唐安的保护，也是作为弱点的相互交换。
　　“看在你为鬼市宣传的情况下，我可以赠送你这项额外的服务。”
　　酆咎双手交叉撑在下巴，“等你想动手的时候，我可以帮你连根拔起。”
　　阴阳两界最高统治者隔光脑对视一眼，在这一刻达成共识。
　　谈完这事，唐城从桌上拿起一张瘦瘦长长的黄纸，纸上潦草画着红色字迹。
　　“这就是探查饿鬼蛊的方法？”
　　唐城对这张薄薄的纸持怀疑态度，主要是这纸上的字迹实在太敷衍。
　　“戴在身上，发烫就是被寄生者。”
　　见唐城还是不信，酆咎无奈，“你连符这种东西都没听说过？”
　　怪不得皇太子一条新生的龙原型只有巴掌大，还不会飞，现在他有理由怀疑唐城也不会飞。
　　“知道。”但就是因为知道符是什么他才会怀疑。
　　“你是只鬼。”他昨晚在资料室扒了一天，老祖宗的资料告诉他，只有道士会画符。
　　“你这是偏见。符不过一种载体。”主要是看上去比较正经，唬人好卖，不然随便一片树叶都行。
　　唐城显然被忽悠到了，满脸凝重断开通讯。
　　不过酆咎也没忽悠他，那符虽然是酆咎随手画的，但功能还是很齐全的。
　　饿鬼蛊只是未成形炼制失败的饿鬼，炼制饿鬼需要一处充斥着怨气的地方，地方特殊要求苛刻，全帝国恐怕只有一个地方符合。
　　酆咎一直在找那个地方，星际有鬼，就一定会有一片地域随之诞生。
　　那是一处极恶之地，所有罪恶都会在此受到惩罚，阴森恐怖，被所有鬼怪惧怕。
　　名为，十八层地狱。
　　酆咎不自觉转动扳指，有足够怨气养饿鬼的只有十八地狱，可他搜索过整个帝国也没有搜到。
　　猜想有二，要么是有人偷偷把地狱偷偷藏起来；要么是地狱的诞生受到阻挠，只遗留下很小一点。
　　或者，二者兼有。如二者兼有，得费一番功夫。
　　只要找到地狱，地狱之上就是地府，而地府则是酆都的心脏。
　　有了地府，他的夜市就能开启了。
　　帮唐城找饿鬼他自己也有私心，找到饿鬼蛊，拔出饿鬼的位置，找到地狱，酆都的建成就只剩时间问题。
　　酆咎打开光脑打算继续投入工作，就听眉故敲敲门进来。
　　“怎么了？”
　　眉故欲言又止，“老板有件事情需要您看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酆咎总觉得不是件好事。
　　眉故把光脑在酆咎面前打开，“这是塞壬殿下发布的。”
　　酆咎探头，只见一把年纪的人鱼帝后短短发了一条。
　　酆咎酒店情侣双人套房很不错，隔音好，床铺软，保密性极好，推荐。
　　后面还跟了一个懂的都懂的表情。
　　“……？”
　　就这？
　　人鱼帝后所谓的宣传就这儿？
　　酆咎继续往下看，评论几乎都回了清一色“懂的都懂”的表情包，以及某些奇奇怪怪的评论。
　　这对夫夫一个比一个会搞事情。
　　懂什么懂？堂堂人鱼帝后为什么思想如此龌龊。
　　酆咎顶着官方号回了一句。
　　酆都鬼市QAQ：我们酒店正经营业，遵循帝国法律，倡导绿色积极健康，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都是禁止的！
　　他的酒店不能被塞壬宣传成这种东西，会被封的！
　　评论突然平静，然后涌进一堆评论把QAQ小号冲得人仰马翻。
　　A：救命，这个官方小号误会了，大家快来欺负它
　　B：有的官方号不好好营业，净想些黄色废料
　　C：误会了，帝后睡眠不好，能被帝后推荐的酒店一定很舒服
　　“……”
　　酆咎难得沉默，是他的脑回路跟不上星际人类了吗？
　　斐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笑得爬不起来，“啾啾，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大家都在夸你可爱。”
　　酆咎优雅抬手卡住咸鱼抱枕的脖子，给所有知情人下命令，“这条不是我发的，都懂了么？”
　　众鬼怪点头：懂了，懂了，是老板发的。
　　虽然是个不太让酆咎愉快的小插曲，但酆咎酒店还是在人鱼帝后的推荐下涌入了一大批有睡眠问题的顾客。
　　酆咎打算再让布偶种一批草药，左右有助睡眠功效的广告已经打开了，不妨在这上面下些功夫，等药植成熟和香烛一起制一批安神香点在酒店房中。
　　唐安也乖乖在星网上向酆都认错，不仅承认了酆都菜品味道确实不错，还宣布自己将会在大厨猫餐厅任职，宣传一波酆都大厨猫直播间。
　　之前当着所有人面答应的请吃饭也不会爽约，会在近期安排。为此他掏空了自己零花钱，还向酆咎借了一点彻底开始自己的打工生涯。
　　酆都鬼市开业几番波动起伏的舆论终于画上句号，只留一群观望没蹭到开业优惠的人遗憾没有去抢名额。
　　鬼市开业之初的新鲜劲马上就要过去，酆咎手头攒了批资金打算开始酆都大型超市的建设。
　　目前仅靠小鬼们开的店，距离商品种类齐全还差很远，而且要想打出酆都品牌，还是要有自己的产品。
　　酆咎抽空去布偶的种植园看了眼，鬼市前期大部分鬼口都被分到布偶这里，企图用人数扩大种植规模。
　　实际上看，效果确实还不错。
　　原先的百鬼村一眼望去是分隔清晰的各类种植区，未被保温罩罩着的大型农田还能看见小鬼耕作的影子。
　　“这边是糙养的食用植物区，那边是娇贵的各种药材，最那边是大型树种。”带着斐皎特制草帽的布偶站在小悬浮台上一点点给领导指地方。
　　说着说着还忍不住吐槽，“你要的那堆药材太娇贵，有些野外生长条件根本就模拟不出来。”
　　这个问题很难搞，布偶甩甩爪子上的泥，他也想把曾经的华夏药材都种出来，可空间也不是万能的，有些还是种不出来。
　　他真的希望东方神秘力量能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没有什么跟草木有关的精怪吗？”布偶忍不住问出口，他在酆都住了这么久，哺乳动物整天见，就连鱼妖也见过好几只，就是没见过草木化形的精怪。
　　眉故眼里似乎闪过点落寞，草木精怪都讲究落叶归根，大多数都留在了古地球，说什么死也要死在故土。
　　“没有，都不存在了。”眉故苦笑，整个荒星还真数不出来几个草木精，什么时候他们妖族落败这个样子了？
　　见眉故情绪不对，布偶也没再问，一时间有些沉默。
　　酆咎忽然出声，“没关系，我们会有属于这里的草木精。”
　　“我记得你有几颗种不活的种子。”
　　布偶疑惑抬头，“你怎么知道？”
　　“找一块地种下吧。”
　　布偶虽然不解，还是从预留的室内高科技大棚中找了一块地将其中酆咎挑出的一颗三角锥形何首乌的种子种下。
　　酆咎俯身将手掌摁在种下何首乌的地上，随着他发丝迅速染白，一道金咒印进土中。
　　他一抬手，原先如何种都没有动静的何首乌居然破土发芽拔高，没多久就长到膝盖高。
　　这生长速度简直比空间种子还离谱。布偶双眼一亮，目光灼热盯着酆咎。
　　如果能把酆咎绑来种地，绝对是一只鬼抵万千小鬼。
　　“想都别想，”酆咎出声制止布偶的可怕想法，“这棵何首乌能长是因为它本就是假死休眠。”
　　兴许是某棵何首乌不甘心就此毁灭，将自己的全部灵力灌注到一个种子中，想留下一个希望。
　　“好好照顾，等它长成，会是酆都第一个草木精。”
　　酆都就是它落叶归根的故乡。
　　这么一提，布偶来了精神，他照顾了这么多植物，终于要诞生一个精怪了吗？
　　顿时，他看这棵何首乌怎么看怎么顺眼，就像看自己的崽怎么看都好看。
　　“等它长成，帮你打理种植园，能解你不少疑问。”
　　听酆咎一说，布偶急忙掏空间，“等下，我这里还有些人参种，你看看能不能——”
　　“知足吧，小猫，不是所有种子都能种出灵。”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棵何首乌能长是它的命数所在。
　　换句话说，是天，让它在何时的时机遇上自己。
　　布偶一想确实是自己太急功近利，在星际待太久，他的思维都要和那些痴迷种地的老前辈一样了。
　　“地里的菜长势很快，需要地方储存，我上报了几个储藏室，你快点批下来。”布偶带领着几人在种植园游览。
　　“你要储藏室太多，砍半就行，其他按你原来的价格卖出去。”
　　布偶摇摇尾巴，“你小心把丰家逼急了。”他还担心肚子里的崽呢。
　　听见他的话，酆咎仔细想了会才想起来，因为安瑜壳子里的芯儿换了，安瑜种植园内的蔬菜水果生长渐缓不说，含有的灵气也少，也就没有之前宣传的疏解狂暴的效果。
　　安瑜又因为数量供应不上频繁抬价，若是他们手中这批蔬菜水果进入市场必定是不小的冲击。
　　再加上丰泽和食肆的事，前仇旧怨一起算，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酆咎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不赚钱，“搞垄断多不好，我想那位好哥哥会理解我的。”
　　“那你打算怎么解释来源？”酆都地里种了太多以前他作为安瑜没有拿出过的作物，就这么贸然拿出去不好解释。
　　这确实是个问题，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先把已经有过的上架，其他存一下，至于其他再等等。”
　　种植园附近的道路已经修好了，方便货物运输。几人在几个简陋小作坊附近停下，布偶在悬浮踏板上坐下。
　　“我强烈要求加工资。”他又要种菜，又要当厨子，还要搞食品加工。
　　人都不能这么剥削的，更何况他是只猫。
　　“不是给你分人了？”他把酆都目前有的鬼怪挨个问个遍，会什么能干什么都记在下来，哪个鬼会抽烟，哪个鬼会用鼻子走路。
　　祖宗十八代都快问明白了，才找出那么几个生前会做卤味做罐头的鬼，一股脑全塞给布偶。
　　“你稍微带一下就可以，他们都会做。”
　　“但他们不会自动化生产。”布偶一针见血。
　　“这个问题不用担心，后天夜里有一场鬼市招聘会。”
　　“你要招聘帝国人类？”布偶突然有点心痛这些冲着酆都名声来的人类，一旦发现自己的邻居头掉了还能按回去，说不定会吓死。
　　“你想什么呢？”酆咎满脸奇怪，“招聘的当然是鬼。”
　　鬼市之所以叫鬼市，自然是因为这里是鬼的乐园。
　　骨杖中几百号星际人类，总能找到那么几个高端人才。
　　这自动化生产不就有了吗？


第42章 目标：高质量劳动力……
　　今日是酆都鬼市的内部招聘会, 白天鬼市营业一结束，有意向招人的店主和各部门就搬桌子在鬼市前已经建好的大广场上摆阵。
　　唐斌跟着前面的鬼一点点走进酆都，他在一片黑漆漆的空间呆了好多时日才清醒过来, 一清醒就被一个自称酆都员工的人塞了个老旧手腕式光脑, 被要求登记身份。
　　唐斌心存疑惑, 没敢把真名报出去, 那个人也没多说，在光脑上录入信息后就去了下一个人面。
　　他转身走的时候，唐斌看到他领口处有道血痕，大着胆子拉一下, 居然是用针线缝合的伤口。
　　看这伤口程度, 恐怕整个头都掉下来了。
　　断头鬼扭头眼露凶光，险些把脖子上的线崩断。
　　“你干什么？”
　　从那以后, 唐斌老老实实蹲在空间里逛光脑, 顺便偷听每日都回记录的断头鬼和同伴的谈话, 才知道帝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建满古华夏建筑的酆都。
　　唐斌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贪玩从皇室杂物室翻出来的破旧图画书，上面画着一堆奇形怪状的图，还记着些一看就是骗小孩的传说。
　　他记得书里有提到酆都。
　　酆都不就是传说中的阴间，万鬼之乡？
　　这个世上居然真的有鬼！
　　曾经热衷于东方神秘力量的唐斌瞬间激动，无脑为酆都打call，反正他都是个死人, 站在死人一方没毛病。
　　黑暗空间的生活很无聊, 唐斌除了找隔壁鬼唠嗑，就是逛光脑搜索关于酆都的消息, 看到那条漂亮的小人鱼被欺负一群老鬼顶着炫光七彩弹幕从天而降把这些没脑子的后辈骂了个狗血淋头。
　　笑死了，他们可不承认自己的后代都是些不辨是非的傻缺。
　　随着时间变长，黑暗空间中苏醒的鬼越来越多, 也越来越不老实，时不时就打起来，更是在有人发现吞噬别人自己会变强后更加混乱。
　　唐斌拉着几个浑浑噩噩的老伙计躲到一个角落，躲避争斗。没多久一黑一白两个长舌鬼就拖着锁链出现，把闹事儿的鬼拷走。
　　从那时起，闹事儿的鬼再也没回来过，大家才老实。
　　他们就这样一直在黑暗中呆着，就像图画书中说的为恶之人都会接受审判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唐斌还一点点回忆自己到底做过多少恶事，他曾经手段强硬取缔世家，上战场杀几千异族。
　　还没等他列完自己的生平忏悔书，就见断头鬼进来宣布好消息。
　　他们将作为酆都第一批帝国本土鬼入住。
　　一听这话，唐斌立马把认罪书丢了，这里不是地狱还写什么。
　　于是他们一群鬼在小纸人押送下站到酆都大广场上，大广场前方立着个大型悬浮电子牌。
　　黑底白字笔走蛇龙七个大字。
　　酆都内部招聘会。
　　但最让鬼在意不是这个，而是四周的建筑与环境。
　　现在的酆都与刚开业那几日又有不同，除了一早见过的商业街，大广场正前方的大殿也隐约能看出轮廓，不远不近，隐于雾中，雄伟又不失神秘。
　　和他站在一起的几个老伙计都是前任各行业疯狂研究员，一激动差点脱离队伍冲出去。好在唐斌老当益壮一只手拽一个，脚上还勾一个，才避免老伙计被瞧着可爱的小纸人一拳捶到魂飞魄散。
　　“大家先到正前方登记，才能正式进入招聘会。”
　　断头鬼扯着嗓子给本土鬼念注意事项，“注意，老板也会到场，不准出任何乱子。”
　　那位带着白面具的神秘老板？唐斌心动，他还真想见见这位老板。
　　唐斌排在长队伍中央，等前面一个个鬼怪走过，他也看清了坐在登记小桌后面的鬼。
　　是一个中年老鬼，穿着身大红袍，戴一顶黑色帽子，帽子形状挺奇怪，有点像图画书中的财神爷。
　　这只鬼表情十分严肃，唐斌神色一正到桌前站好。
　　老鬼握着一只古华夏毛笔，正在一本名册上写写画画。
　　“姓名。”
　　唐斌对这本名册很好奇，悄悄去看，只见许多人名后面都跟着一小串文字，具体写的什么看不懂，但有一个字唐斌很清楚。
　　卒。
　　唐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生死簿。
　　拿着生死簿的人就是判官。
　　虽然在前不久见到黑白无常的时候唐斌就隐约猜到了自己的处境，可真到了这里还是让人忍不住兴奋。
　　“姓名。”
　　察查司一直没等到回答不满抬头，就见对面一只鬼激动指着他面前的名册，“这是生死簿吗？”
　　察查司却没回答，指着他的领子道：“不对称，请整理好。”
　　唐斌摸不着头脑，难道酆都的鬼都必须穿着像军队一样板正？
　　他刚理好衣领，就听察查司又指向他的衣袖。
　　“袖口少了颗纽扣。”
　　唐斌把手把完好的纽扣给扯下来。
　　“头发丝歪了。”
　　“？？？”这就过分了吧。
　　“长官，我的头发他不按我的想法长我也没办法。”
　　察查司面色一沉，阴气迸发，连带着背景都暗了些。
　　唐斌猛地后退，其他鬼麻利整理自己的仪容，生怕成为下一个唐斌。
　　察查司手腕一抬，毛笔尖点在空中，阴恻恻道：“全都剃光就对称了。”
　　“？”那天要是头型也不对称岂不是要削骨头？
　　然而察查司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提笔把他的头发剃光，只是闭上眼，又坐回去。
　　“姓名。”
　　“唐文武。”
　　察查司猛地睁眼看他，目光锐利如鹰眸，盯得唐斌背后发麻。
　　他看了会儿，又闭上眼低下头。唐斌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的假名会被发现，看来判官也没图画书中记载那么厉害。
　　挺无趣的。
　　唐斌撇撇嘴，接过察查司递过来的身份表。
　　“下一个。”
　　唐斌美滋滋地拿着表进招聘会，他早就在外围就看见好了，里面有好几个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
　　还没等他走几步，身后就不知谁喊了句，“拿下他！”
　　唐斌被吓了一条，就见原来跟在他身后的其中一个老伙计被一个带着诡笑的小纸人摁在地上。
　　“你们这是干什么？”另一个老伙计迎上去想拉纸人，却被纸人一声诡笑吓退。
　　唐斌仔细盯着被摁在地上的老伙计，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白花花的头发，泛黄的白大褂。
　　不对，帝国这些老研究员一生鞠躬尽瘁，到死穿的都是白色研究服，什么时候变成淡黄的？
　　唐斌急忙拉过另一个研究员老头，发觉他身上的白大褂还崭新依旧。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色的？他们一直待在一起，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换人了都不知道。
　　“你们肯定认错了！我们一起的，他什么都没干。”
　　老头想辩解，被唐斌拽着胳膊拽回去，“你仔细看。”
　　老研究员擦擦眼镜，这才发现不对劲，“这怎么回事？老胡去哪儿了？”
　　“大胆黄父鬼！”察查司站起身，浓郁的阴气笼罩整个招聘会场。
　　研究员一看被认出来了，突然大笑出声，摁住他的纸人手臂应声而碎，黄父鬼趁机脱逃。
　　察查司捏着毛笔迅速在空中划出几道墨痕，瞬间打穿黄父鬼的身体。
　　这时招聘会场中的所有小纸人同时挂上诡笑，铺天盖地飞过去，密密麻麻将黄父鬼盖了个彻底。
　　众鬼看不见小纸人做了什么，只能听见响彻天空不间断的尖锐婴儿笑声。
　　从任何一个方向冲击着耳膜，唐斌捂耳试图抵挡精神污染，忽然看见自己那张身份表上的内容。
　　唐斌，帝国皇帝，卒于异族首领偷袭。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唐斌表情复杂看向察查司，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满过去。
　　酆都，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地方。
　　察查司扫过每一个排队的鬼，“再次警告各位，不要试图挑战酆都。”
　　原先喧闹的招聘会一片死寂。
　　察查司收敛阴气，坐下，继续喊道：“下一个。”
　　被喊到的小鬼迅速上前，颤颤巍巍回答问题。
　　唐斌捏着身份表，耸肩苦笑，估计全帝国战力出动都不一定能动这颗星球半根毫毛。
　　这是在向他们这些新生鬼宣告，宣告新时代的降临。
　　“看来进展还不错。”
　　有道声音突然打破死寂，紧接着是悬浮轮椅前进的声音。
　　唐斌寻声望去，只见无数小纸人簇拥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他望向轮椅，片刻愣神，第一反应是惊艳，而后则是警惕紧张。
　　刚坐下的察查司重新站起来，“老板。”
　　听见判官的话，唐斌更加不敢放松，察查司能一眼看穿他的伪装，这位老板得强大到什么地步？
　　酆咎似乎没看见他，正一脸慈祥地挨个摸着求抚摸的小纸人。
　　“你们都乖，很棒。可以去找画皮鬼或者人皮鬼要个喜欢的颜色，画个漂亮的花纹。”
　　“至于这个鬼，拉去改造。”
　　他一允诺，小纸人们掏出粉色的小纸花在轮椅边撒着。
　　看见他，唐斌觉得酆都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都不香了。但很难相信这样的病美人是酆都的大BOSS，他还是比较喜欢柔柔弱弱哭唧唧的小美人，比如那条可爱的小人鱼或者卖糖水的少年。
　　他还是快点去应聘，省的名额被抢光了。
　　人死了就跟阳间没关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帝国的命运把握在下一代手中，他什么都做不了。
　　唐斌背手带着一群老伙计大刀阔斧走向招聘会，不是阳间人莫管阳间事，既已进入阴间就好好干一番大事业。
　　唐斌脚还没踏出去，就见酆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几人身后。
　　“看衣着，你们曾经应该是高端人才。”
　　几个研究员对这位老板多少有点畏惧，“算不上，只能说做点小研究。”
　　“几位教授谦虚，我这里有几份工作，不知道几位教授愿不愿意来瞧瞧。”


第43章 酸豇豆，建议配合隔壁白……
　　“黄父鬼被抓了？！”披着斗篷的猴子上前拎起虚耗的领子, 抓着他的鞋往虚耗脸上甩几下又把他扔到地上。
　　“这个酆咎是什么来头？”猴子傍边一个身材傲人的女性摸摸身侧探出的赤青两蛇的三角蛇头。
　　一边的人身狐狸头梳着自己的尾巴，“都快把酆都建出来了，还能什么来头？”
　　“假的, 普通鬼怪怎么可能钦点酆都, 这天底下只有那位能建出来。”蛇骨婆搓搓青蛇头, “那位还在底下睡觉呢。”
　　“你去！”猴子拎起虚耗甩甩鬼, “你去把黄父鬼救回来。”
　　虚耗脖子一缩，“大人，小的真的不行，酆咎搞了个什么劳动改造点, 黄父鬼和无头鬼都被丢进去挑粪了。”
　　“挑粪？”猴子锤了虚耗一拳, “敢骗我？鬼要粪干什么？”
　　虚耗抱头喊痛，“酆咎说星际合成肥料太贵, 天然无污染的人类精华更有助于作物的生长。”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猴子把人扔出去。
　　“别救, 救回来熏人。”狐鬼把尾巴捋顺好, 才拿脚踢踢蛇骨婆的蛇，“那边又在催饿鬼蛊，你快点。”
　　“这个酆咎不用在意，这世上已经不存在那个等级的大妖大鬼，酆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建，不过一个空口大话的小鬼而已。”蛇骨婆放蛇咬了狐鬼一口。
　　“我们要的只是解开荒星的封印, 向人类复仇。”
　　“不行, 酆咎抓了我两个兄弟，不能放着不管。”猴子气不过, 一拳垂在地上，掀起尘土呛得狐鬼直咳嗽。
　　“等等，”蛇骨婆忽然闭眼, 一条小蛇顺着她的小腿爬到手心，“那边有了新消息。”
　　狐鬼伸个懒腰，“又要偷渡什么小鬼？能不能把我偷渡出去，我可比那些没能力的小鬼厉害。”
　　蛇骨婆收起小蛇，吐吐蛇信，“拿下酆都。”
　　*
　　这边几只高质量本地鬼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放在唐斌身上。
　　唐斌只好站出来，清清嗓子，“这位美丽的先生。”
　　“文武陛下，废话少说。”酆咎笑眯眯打断他话，视线若有若无在他的身份表上扫过。
　　其实他叫唐斌，但他不敢说。
　　对方手中一只小纸人正在蹭着酆咎拇指，唐斌视线忍不住在他手上扫过，憋出一句：“身为酆都鬼民，积极响应老板号召，老板让我们干嘛就干嘛。”
　　两个老研究员脑子也都很清楚，自发接上他的话。
　　“只要不背叛帝国，我们愿意在新的岗位发光发热。”
　　“对，只要你愿意让我们研究酆都的一切，这条命给你也没问题。”
　　老研究员眼巴巴望着远处酆都的商业街，就差把“我是酆都鬼”五个字写在脸上。
　　唐斌：“……”
　　既然几只本地鬼都有打工的意愿，酆咎直接领着他们到布偶、孟少和斐皎一起搭的桌子前。
　　桌前的队伍很长，酆咎探头看了眼情况，大部分都是来看斐皎顺便撸猫的，只有一小部分人是真正想应聘的。
　　酆咎让小纸人把无关人士疏散，自己领着几位老研究员上去。
　　他提前了解过这两只研究鬼，一只是毕生钻研古华夏饮食历史文化的王老；一只是布偶的老前辈，在没有布偶主角光环的加持下，仅凭现有手段复活土豆的教授张老。
　　酆咎再次感叹丰家对他的喜爱，打一个巫师小BOSS掉这么多高级奖励，这简直弥补了酆都目前智力科研方面的空缺。
　　虽然他们知道的过往知识残缺不全，但他们十分了解星际的科技，能将布偶他们拥有的知识和星际高科技巧妙结合。
　　只可惜他在帝国本土鬼中转一圈也没找到能独立研发食品自动化生产线的鬼。酆都关了几辈子的老牌鬼怪们大都在现代吃喝玩乐也没几个认真去学技术的，连负负得正都不知道更别提化学物理。
　　看来他的食品加工厂还得过一段没有机器全靠人力的过渡期，要是丰家乐意做慈善再送他一批鬼口就好了。
　　正打瞌睡晒太阳的布偶一看见两只老研究鬼就惊讶地跳起来，被斐皎顺手捞到怀里。
　　“你兴奋什么，见到偶像了吗？”
　　可不是见到偶像了，布偶一只穿越前热爱种地、穿越后更加热爱种地的猫，见到已经逝去的老前辈高兴地能用尾巴飞起来。
　　两只老研究鬼热情接受来自猫猫的蹭蹭，“这位是？”
　　酆咎：“你们可以称呼他为安瑜。”
　　安瑜？两只研究鬼外带一只前任帝国皇帝鬼同时看向布偶。
　　“是星网上那个安瑜？”唐斌比划一下。
　　“嗯。”酆咎撸撸坐在桌子上异常乖巧的布偶，“优秀的人总是遭鬼惦记。”
　　研究鬼这下反应过来，扶着金丝眼镜，打量着布偶，不断念叨着“后生可畏”，同意了猫爪爪的握手。
　　猫猫乐开了花，脖子上被斐皎恶意系的粉色蝴蝶结也显得特别应景。
　　不过快乐都是属于其他人的，唐斌现在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斐皎弹弹傻乐的布偶耳朵，提醒道：“还有一只鬼呢。”
　　“哪儿？”布偶迷茫抬头。
　　唐斌：“……”他的孙媳妇还没过门，没见过他的英姿是正常的。
　　“你的正前方。”孟少提醒。
　　布偶抬头对上唐斌的大脸，“喵”地一声往后一跳。
　　“这位是？”布偶看众人表情不对，迟疑一下还是问出声。
　　“一个白吃白喝白嫖的鬼。”酆咎托腮。
　　他说话的功夫，唐斌终于挤到众鬼前面，心满意足揉上猫头。
　　“孙媳妇，你可以喊我祖父。”他寻思了会儿，又道：“不行，你喊我哥，不然显得我太老，找不到对象。”
　　布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英明神武，单枪匹马杀进异族，和异族首领极限一换一的前任帝国皇帝是这位吗？
　　果然，想象和现实还是有差异的。
　　等众鬼站在种植园前方高处的瞭望塔上，大片大片的绿色撞进眼帘，几只帝国本土鬼热泪盈眶。
　　“好，真好。”研究鬼拍着瞭望塔扶手，“没想到生前没看到这副场景，死后看到了。”
　　研究鬼摘下眼镜，擦擦镜片，哪有人类整天吃些营养膏剂，是人就该吃正经的食物。
　　“可惜这里是阴间。”如果是帝国该多好。
　　“您放心，帝国已经有了种植园，总有一天会实现的。”布偶摇摇尾巴蹲在栏杆上。
　　总有一天世界会越来越美好，就像这片欣欣向荣的绿植。
　　“打断一下，”酆咎轻笑，“我有必要纠正，这里不是阴间。”
　　布偶：“不是阴间是什么？”这里遍地都是鬼。
　　“这里是阴阳交界，算不得阴间。”见所有鬼盯着自己，酆咎咳嗽一声，“换句话说，其实你们的梦想已经开始飞快地跑了。”
　　他盯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唇角上挑。
　　还有，他自己的也是。
　　一群人从种植园下来，来到种植园旁边的小作坊，里面的小鬼正在腌制咸菜。
　　“这是传说中的酸豇豆吗？”跳脱的前任皇帝鬼捧起一个巴掌的小玻璃罐。
　　“这是酆都打算投入生产的第一种产品，”布偶跳到腌菜缸上，“建议配合大厨猫面点使用。”
　　“带你领略古华夏人类的酸甜苦辣。”一只搬罐子的腌菜鬼接道。
　　“尝尝。”布偶打开一罐酸豇豆，推到众人面前，罐中的红油单瞧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唐斌率先拿筷子夹了块豇豆，尝了尝，又夹了块，“没味啊，我什么也没尝到。”
　　“我来试试。”
　　他这一句让两个研究鬼和布偶也凑过去，眼看着就要展开一场学术讨论了，斐皎忍不住笑出声。
　　“鬼是尝不到阳间食物味道的。”
　　“怪不得，我找了一圈也没有愿意尝味道的鬼。”布偶恍然大悟。
　　他因为猫的味觉和人类不同，一直找其他鬼试菜，结果处处碰壁，还以为是他们不待见自己原来是因为这个。
　　“想尝味道，可以去孟少的糖水铺，或者去鬼市员工食堂。等过些时日香烛原料成熟，员工食堂会上架不少新口味香烛。”
　　至于这些试菜，只能找鬼市中唯三的三位活人试菜，或者在路边搭一个摊子请路人品尝。
　　“我还需要扩大生产的人才，你们几位有什么推荐吗？”带几只鬼逛完一圈下来，酆咎唤回为商业街惊叹的三只鬼。
　　两只研究鬼想了想，“我记的在被抓紧去之前，还到过一个地方，在那里我见过不少熟人。别的记不清，只记得有一个巨大的关卡。”
　　“上面写着什么来？”张老问王老。
　　王老在这方面记得比较清楚，“鬼门关。”
　　果然在这里。
　　酆咎垂眸，抬手捏捏黑珠，勾起一个笑。
　　让小纸人把几只鬼领去住处，顺便安排入职，酆咎和斐皎打算溜达回招聘会。
　　唐斌还跟在斐皎身边推销自己孙子，“我还有个孙子，外貌和我一样优秀，本事也不错，不比唐凛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斐皎满脸奇怪，“你剩下那个孙子不是人鱼？”让他和唐安在一起比比谁脾气更大吗？
　　“谁跟你说老三了，我说的老二。”唐斌刚学会如何飘着走，自己在空中摆出个潇洒动作，“老二跟我最像。”
　　“不然你考虑考虑我也行。”唐斌理理自己的头发，他死的时候还年轻，也是一个帅小伙。
　　察觉到斐皎幽怨的眼神又锁定在自己身上，酆咎只好清清嗓子，“文武陛下，不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挖墙角。”
　　唐斌又凑到酆咎身边，“要不你也考虑一下？大家都是鬼，没有生/殖隔离。”
　　“好家伙，你还想左拥右抱？”斐皎再也攥不住自己的拳头，把唐斌捶了一顿。
　　这时招聘会已经进入尾声，大多数鬼怪都登记好自己的部门，商业街各小店主也招了几个小帮手，就连斐皎也招了几个手巧的小姑娘老太太，打算回去培养下当自己的接班人。
　　眉故见酆咎到了，领着一只帝国鬼快步走过来。
　　“老板，这里有只鬼需要您亲自看一下。”


第44章 把我的梦想送给你
　　酆咎划着轮椅飘过去, 就见一个穿白衬衫的青年从眉故后面走出来，腼腆笑着朝酆咎鞠躬。
　　“老板好，我叫张三。”
　　“法外狂徒？”
　　张三急忙挥手, “我没有, 老板您别乱说我, 我遵纪守法, 绝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看出来了。”酆咎抬指勾过眉故手中的名录册，只见这只鬼除了名字死亡日期外，生平处是一片空白。
　　“真有趣，还有生死簿都写不出来的生平。”酆咎玩味盯着张三, 指尖勾着下巴, “你是凭空冒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呢？”
　　张三身体一僵, 瞧着像是要哭出来, “老板, 我真的不知道，我首都星大学毕业，学的工商管理，是个孤儿，贫民窟长大，没谈过恋爱……死前一个小时喝过一瓶过期营养液, 因为是最后一瓶舍不得喝, 所以喝了十五分钟。死前半个小时上过一次厕所，花了三分二十四秒……”
　　这只鬼嘴如连珠炮吐了一堆, 震惊几个活过千年见过世面的鬼怪。
　　“打住。”
　　酆咎一出声，张三瞬间闭嘴，一个大高个缩成一团, 瞧着比斐皎还要矮。
　　“你能不能站直了？”斐皎皱眉，上前领着他的领子把人提直。
　　“是。”张三站的笔直。
　　酆咎把名录册还给眉故，绕着张三转两圈，“记性不错，有什么中意的工作没？”
　　酆都当前在扩大发展，有不少地方需要人，可选的岗位不少。
　　张三这次倒是没犹豫，“想去送外卖。”
　　这些帝国本土鬼身上没有封印的标记，不像其他鬼，是可以自由进出酆都的，所以采买交易运输这些都交由本土鬼来。
　　“送外卖不会太委屈？你可是高材生。”酆咎划着轮椅在张三身边转悠，张三紧张得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搁。
　　“不委屈！我从小住贫民窟吃不饱饭，这辈子就希望自己能吃饱饭。”
　　“可我的外卖员都是纸人。”酆咎回到斐皎身边，一抬手手中飞过来一个小纸人提着篮子的草莓。
　　斐皎给酆咎拿了一颗，自己又取了颗，就示意小纸人到张三那里去。
　　张三受宠若惊捧着一小篮草莓，“那我去打杂洗碗。”
　　“你怎么这么没志向？”斐皎忽然闪到他身前，一指挑起他的下巴，瞳孔一缩化作兽瞳，“像你这样胆小的鬼，可是要被吃掉的。”
　　张三被吓得草莓都没拿住，急忙蹲下去接草莓。
　　斐皎瞧他一眼，挥手将草莓收到他篮子里，又捏了一颗草莓，“这样拿你的草莓好像不太好。”
　　说着，他摸出一颗珍珠，“用珍珠换好了。”
　　张三看着他手心的珍珠，不好意思接，一颗天然珍珠可是很贵的。
　　“给你你就接着。”斐皎一笑，抬手把珍珠摁在他的额心。
　　他这举动不仅张三惊讶，眉故也微微挑眉。
　　“愿这颗珍珠护你远离仇恨与悲伤。”他轻轻念着，珍珠散着点点荧光，融入张三额头消失不见。
　　张三捧着草莓，怔怔看着斐皎，半晌才低声道：“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不不，”斐皎起身坐到酆咎轮椅扶手上，“是两人份的祝福，你应该分啾啾半个。”
　　“我才不和你分一颗珍珠。”酆咎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一块上圆下方黑底令牌，抬手丢给张三。
　　“这是纸人外卖的令牌，明天去找察查司报道。”
　　张三手忙脚乱接住令牌，懵懵懂懂没听明白酆咎的意思。
　　“你可真傻，”眉故捂嘴笑，“你现在是纸人外卖小队的负责人了，记得签了合同，明天开始上班。”
　　“好，”张三攥紧令牌，“谢谢老板赏识。”
　　招聘会已经进入尾声，酆咎划着轮椅走上最中央的台子，众鬼同时安静下来，等待老板讲话。
　　“我只有一句想说。”
　　“亡人与阳间已无关系，不要试图借鬼市与亲朋好友过多接触，也不要尝试逃离酆都。”
　　“保留记忆直到轮回转世，是对你们最大补偿。”
　　他说话的时候，范无救有意无意抖动锁链，吓得一帮小鬼直缩脖子。
　　“那么现在，欢迎大家加入酆都，成为酆都鬼市的一员。”
　　漫天的黑暗笼罩整片天空，众鬼脚边绽放朵朵艳丽彼岸花，一如曾经的鬼门关后的黄泉路。
　　*
　　招聘会折腾一夜，酆咎作为一个病人十分有自觉回屋佯装睡觉，实际办公。
　　斐皎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酆咎停一步，他就停一步，酆咎右拐，他就右拐。
　　“你今天又有什么理由蹭床？”
　　酆咎挑眉，迅速数着斐皎曾给出的理由。
　　布偶激动追星不在，咸鱼抱枕被昨晚一通胡闹弄脏拿去洗了，斐皎的床也换了新的特别耐揍不会碎。
　　每次听听斐皎这些稀奇古怪的理由还是挺有趣的。
　　鲛人仔细想了想，“抱着你睡特别舒服，我上次还是第一次睡着。”
　　“你确定不是我太冷，把你冻到冬眠？”酆咎虽这么说，还是动了轮椅开始慢悠悠飘。
　　“才不是，”斐皎快步走过来，“上次你也睡着了对不对？”
　　酆咎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轮椅速度加快了不少。
　　他划了会儿，发觉聒噪粘人的鲛人没有追上来，正要扭头去找鱼，就见斐皎掌心浮着一颗浅蓝色珍珠举到他面前。
　　珍珠浅蓝色，瞧着比给张三的那颗大不少，浮在他手心，游走着流光。
　　“你也要送我一个祝福？”
　　斐皎把珍珠推到酆咎手中，“把我的梦想送给你。你要是愿意带着它，就让我看看酆都建成的那一天，你要是不愿意，就把它扔出去，我会帮你荡平前路。”
　　“那我要是不接呢？”
　　“那我只好把它也摁进你的魂魄了。”鲛人说着就要付诸行动，酆咎赶在他前面接下。
　　“你这条小鱼儿真麻烦。”
　　“那我可不可以再麻烦你一点？”斐皎惯会蹬鼻子上脸。
　　“不行。”酆咎想都不想就拒绝。
　　“可我看见你已经看过我的申请书了，还把它放在可行一栏里。”
　　确实有这件事儿，这几天他正在向全体酆都居民征集活人能用的产品创新点子，斐皎几天前就提交了一份申请，是有关荀草种植与使用的想法。
　　爱美是人类除了吃喝拉撒之外的第二天性，同样妖也是。
　　这时候就体现出一款美容产品的重要性了，几乎成为撑起酆都收入的第二根台柱子。
　　酆咎也的确有这个打算，只不过还没找好合适的人选和产品。
　　“荀草我曾经在岸上种过一大片，效果很好。”如果把荀草产品放出去，绝对有市场。
　　酆咎当然知道荀草的好坏，但山海经中记载的植物本就稀有，到哪儿去找种子，就算主角光环强到离谱的布偶也没有。
　　“我知道哪儿能找到荀草。”斐皎眼巴巴盯着酆咎，“你要相信我。”
　　见对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酆咎思考，“你确定要去戳常青的伤疤？”
　　荀草浩劫前就没几棵，能从远古时代活到浩劫前现代的都成精了，他曾经的鬼市就有一家成精的荀草开的美容店。
　　按照星际人与妖结合生下更适合生存的星际人类规律来看，从万千兽型中找荀草比找种子现实很多。
　　而很幸运的是，他们身边就有这么一个植物兽化。
　　也就是斐皎曾经的经纪人常青。
　　植物兽化在星际的处境算不得太好，他们变成兽型就一动不动毫无战斗力，也不能用来复活繁殖绿植，除了锁起来观赏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有很长一段历史植物兽型都活在黑暗中，直到现在许多植物接连被安瑜复活出来，才缓解不少他们的处境。
　　常青作为几十年前的受害者，斐皎这样做无疑是将常青的伤疤撕开在众人面前。这也是酆咎没有立刻采用这个方案的原因。
　　“我只是希望她能从过去走出来，不要再怨恨自己的血脉”斐皎脚步轻快走到酆咎前方，“鲛人对情绪很敏感，我们以情绪欲/望为食。”
　　“喜怒哀乐这些转身即逝的情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头是心底饱含仇恨与痛苦的那颗核。”
　　“别的鲛人喜欢挖走吃掉，可那样就会有空缺，就会不完整。”
　　酆咎不紧不慢跟着他，听着鲛人一个人在前面絮絮叨叨。
　　“空着一块多不完美，也不好看。我当然不喜欢常青那样子。”斐皎停住脚步，背着身看不出来他什么表情。
　　“但刨开很痛苦。”酆咎划到他身边。
　　斐皎脚下一转转到他前面，一双蓝眸沉淀下来与他对视，仿佛是在对他说。
　　“不能逃避。”
　　酆咎轻笑不语，斐皎背过身，“帮她直面过去，算是我的报恩。”
　　而且他也有私心在，他想试图挽救一个即将消失的种族。
　　常青是这世上最后一棵荀草。
　　良久的无言，向来多话的斐皎从那句之后也没了后续。
　　直到快走到别墅，又到了斐皎开始撒娇耍赖的地方，酆咎反常开口：
　　“所以，你今天帮那只伥鬼是为什么？”
　　斐皎疑惑扭头，“难道不是因为你想收他当员工？”
　　酆咎面不改色，“明明是从你的表情没看出来这只伥鬼心怀恶欲。”
　　所以——
　　一鬼一鱼对视一眼，斐皎抢先开口：“我就知道你个很温柔的鬼。”
　　“你想多了，”酆咎拿草莓塞住他的嘴，“我只是在进行等价交易。”
　　“善恶通常只在一念之间，我只是想看看他会怎么选择而已。”
　　酆咎笑吟吟地，手中飘出一张记着张三生辰八字的黄表纸，晃晃化作点点火星散了。
　　伥鬼，是为虎作伥的小鬼。
　　至于虎，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谁。


第45章 这波操作一波三折，就离……
　　“进去了？”丰夫人依旧坐姿优雅, 端着红茶，只不过瞧上去瘦了很多，面色蜡黄皮包骨有点吓人。
　　“入职餐厅了？”丰夫人把茶杯放在桌上, 拿刀往自己指尖割了一下, 滴几滴血在另一个装着清水的碗中。
　　血液在清水中慢慢晕开, 一只黑皮密齿小鬼突然出现在碗旁, 碗中的血瞬间消逝，小鬼额间的红痣艳了不少。
　　丰夫人的脸色看着又枯败了点，“我命令你把酆都搞垮，最好能给我炸了那几栋破房子, 把所有的东西都抢回来。”
　　“名誉、财富、美人都是我儿子的。”她的表情狰狞, 直接往手心划了道口子。
　　“只要我儿子能起来，多少血我都喂得起！”
　　随着血液流入碗中越来越多, 一个又一个小鬼出现在碗旁, 争抢着喝那一碗血水。
　　她笑容癫狂, 浑身又干瘪几分，皮搭在骨头上，手像是多张了两根的鸡爪，很难相信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变成这样。
　　丰夫人忽然咳嗽了两声，头不自觉一歪，似乎有一颗只比她原先头颅小一圈的头在咧嘴狂笑。
　　*
　　最近酆咎常被布偶和斐皎拖去种植园, 原因无他, 只因为血脉已经稀薄到快没有的荀草精半妖和越来越茂盛的何首乌。
　　酆咎一到种植园就见斐皎、布偶以及张老三只非人类对着土中一棵草喊加油。
　　“青青！加油，动起来, 你可以的。”斐皎蹲在草的正前方，急切喊着。
　　“你看旁边小黑，你跟它学。”小黑是布偶和张老那棵何首乌起的名字, 小黑长势迅速，从种下到在地里飞快的跑用了不到半个月。
　　布偶生怕它乱跑出去，还给搭了个棚子。
　　常青在三人的殷切注视下，调动起自己全身的力量，叶片都在向前用力，结的红果一晃一晃，整棵草都快贴在地上。
　　然而她还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真的见过变化的狐狸、换皮的鬼，她根本就不会相信自己居然也是只妖。
　　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她无法理解斐皎那句话。带给她所有痛苦的根源会是老天赐她的珍宝。
　　真是可笑，就是这个天赐的血脉，让她遭到父母抛弃、朋友爱人背叛。
　　但在自家人鱼的哀求下，她还是愿意来试试，反正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和过去做个了结。
　　酆都很好，大多数小鬼虽然长相丑陋，还时不时喊着要吃人，但都傻乎乎的。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那天，还有不少非人类穿墙过来安慰她，结果笨手笨脚砸坏她卧室几个杯子。
　　第二天又一个个拿着人皮香烛来道歉。相比起外面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只有打架的鬼怪社会要轻松不少，更何况有酆咎的镇压根本没鬼敢动手，大家都在为了住上阴宅奋斗。
　　她觉得斐皎说的对，飘荡久了总得有个家，或许等斐皎真的把酆咎追到手，她能靠服装店赚的钱在酆都买一栋小楼，等着抱小人鱼崽崽。
　　常青思绪一飘，胡思乱想着，突然她听到斐皎的喊声变了。
　　“青青，你做到了！”
　　斐皎身为一条拥有绝美歌声的鱼，常青大概有八百辈子没听到他唱歌。现在难得听见斐皎的鱼叫，一时间没回过神。
　　然后她发现自己离斐皎似乎越来越近了。
　　！
　　她能动了！她做到了！
　　她真的是只妖。
　　强硬许多年自诩从来都不会哭的女强人觉得不知道在哪儿的鼻子有点酸，像是多少年积攒的委屈一下子爆发。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一直觉得上天不公，自己从未做个恶事却生来就遭遇恶果。
　　常青一棵草瞬间开窍，拼命跑到斐皎身前，然后啪塔摔在土里。
　　吓得其他人急忙过来查看，等把草扶起来，才发现不知道哪里冒出的水糊了常青一棵草一脸泥。
　　小黑也凑过来用叶片蹭她叶子上的泥，还掰了小块根下来，用叶子卷给她。
　　小黑：喏，根给你，掰下来好痛的，我都舍不得让粑粑掰，不要哭了。
　　常青卷着小块何首乌根，惊悚地发现自己居然听懂了一株植物的话。
　　她还卷着何首乌根思考人生，就听一道掌声响起。
　　是酆咎鼓得掌。
　　“恭喜你，成功迈入成精的门槛。”
　　常青抬头，就见酆咎指尖点着一道金色咒文，轻轻戳在自己的叶片上。
　　“送给你的成妖礼。”
　　常青叶片一抖，发觉金咒点到叶片上后，浑身都轻松了不少，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多长几片叶，多结几颗果。
　　“那我也得送你一份礼物。”斐皎掀开上衣下摆，撕了一片鳞片下来，又串上珍珠，挂在她的叶片上，“拿着它，没人敢欺负你。”
　　这两个人开了头，布偶和张老以及其他种植园帮工的小鬼也都去找礼物，没一会儿常青小小一颗草被围在礼物堆里。
　　常青哭笑不得，怎么搞得她像个新出生的婴儿似的，谁家刚下生的婴儿自己给自己收礼物。
　　站在礼物堆中，常青忽然松了口气。
　　往日的种种都已经消失，从现在起她是荀草精常青。
　　酆都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这边种植园进展一切顺利，等常青能随意控制本体，小何首乌能化形时，就达到种植园发展新阶段，护肤品一类的商品也该安排上了。
　　随着酆都第一批加工食品特色腌菜上线，唐安小祖宗也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波营业促销。
　　让未经过培训娇气小皇子带货的后果就是，酸豇豆上线第一天险些被封直播间，还是斐皎过去救场手把手教唐安如何促销带货。
　　但人鱼小皇子虽然娇气，学的也快，没几天就能独立营业，还放狠话要打过其他直播让酆咎给他发奖金。
　　酆都出产的酸泡菜系列不算贵，让每天吃各色营养膏食之无味的帝国人民见到了希望之光，连带着隔壁的馒头销量都直线上升。
　　就是不能流水线生产导致酸泡菜产量并不算高，但多了笔收入还是让酆咎心情愉悦。
　　酆都事业蒸蒸日上，自然有很多人眼红见不得别人好。
　　酆咎盯着光脑上有人上传的视频沉默不语。
　　“老板，”眉故小心翼翼观察着酆咎的表情，“这件事该怎处理？”
　　光脑上那段视频是一段大厨猫餐厅角落水杯突然飞起又落下的视频，还配文“酆都鬼市里真的有鬼”。
　　不光这段视频，最近这些时日酆都有鬼的图片、视频，犹如雨后春笋，接连不断。
　　什么厕所水龙头流血，餐盘食物突然少一块留下个死字，各种所谓的证据层出不穷，甚至来酆都的顾客一度被探索小队代替。
　　一开始大家真的以为是哪只小鬼不老实，故意带歪酆都舆论，刚想抓内鬼，结果看完这些证据后一个个都陷入沉默。
　　笑死，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些，早就过时了好吗？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干点活，早日住上阴宅小楼。
　　“酆咎你得解决这件事，”身为餐厅的主要负责人，布偶跳到桌上，“虽然带着些悬疑氛围，人流量也没差，但还是不能这样。”
　　“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编的吗？”他这个餐厅吉祥物布偶猫已经传成专门吃尸体的僵尸猫，甚至今早有人给他喂某种变异兽的生肉。
　　“那你要你怎么解释？”斐皎把乱蹦的布偶抱到怀里，塞了根小鱼干。
　　布偶愤恨咬着小鱼干，就是因为没法解释才生气。
　　毕竟他们酆都从老板到清洁工没有一个是人，这事儿只能冷处理，不回复，不表态。
　　但不得不说，丰家让伥鬼搞这一出，是真碰到他们痛点上了。
　　不够致命，但足够恶心。
　　酆咎划着轮椅转到众人面前，“我比较好奇，那只伥鬼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他已经在酆都潜伏半个月了，只做了一些小动作。
　　比如经常缩在墙角偷偷摸索什么。
　　“老板，张三经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检查了，似乎是在破坏墙体。”
　　“他想做什么？”布偶警惕。
　　“你马上就能知道了。”酆咎望向窗外，“质量检查人员已经到了。”
　　“？”
　　斐皎正瞧着光脑，还没等布偶探头去看就道：“星网已经开始痛击我们的卑鄙无耻、草菅人命了。”
　　布偶：“？”发生了什么？
　　眉故凑到斐皎身边，只见标题几个大字。
　　酆都建筑质量不合格，涉嫌偷工减料。
　　“这搞什么？”布偶简直不可思议，他都以为星际不会有房屋质量问题，都是铜墙铁壁还能有什么质量问题？
　　丰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了吗？
　　而且质量检测机构还没来呢？这也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酆咎转着玉扳指忽然笑出声，“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听见他的话，布偶头大，“不会吧，还没完？”
　　布偶刚问出声，就见一个小鬼冲进来。
　　“老板，有位顾客饲养的变异兽发狂失控，还朝着大厨猫餐厅去了。”
　　布偶：“？？？”
　　“餐厅墙体受损，再经变异兽一撞，又是在中午人流量最多的时候。本应该达到抵挡变异兽攻击标准的房屋坍塌，出现伤亡，就算不是质量问题，也能变成质量问题。。”
　　斐皎轻轻念着。
　　靠古华夏建筑爆红全星网的酆都，因为建筑质量不合格而闭业整顿，简直贻笑大方。


第46章 我，唐安，请在场所有人……
　　被用作商超的鬼市门面建筑逐渐成形, 狸力一族们花了不少功夫，可惜有些关键技术缺失，这栋大殿还不算完整复原, 只能算掺杂着星际建筑技术的半成品。
　　但即使这样还是比商业街粗糙的装饰好不少。
　　狸力们捧着食盒到临时搭建的悬浮小棚里吃饭, 一个个望着身后的建筑颇为得意骄傲, 很难相信他们几个月前还是一支即将濒临解散的贫民窟小队。
　　而现在他们距离载入史册只差一点, 只要攻破最后的难关，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小看他们。
　　酆都的百鬼小区也已经被列到规划建设范围内，等酆都商超开起来，百鬼小区就会开始建设, 他们这些建设的工人会拿到优惠率先领到房子。
　　很快可以把一家老少领到酆都来过好日子了。
　　李礼美滋滋地想着, 甚至开始思考自己孙子出生该起什么名字，就突然弹出星网的推送。
　　整只狸力都笑不出来了。
　　其他小队成员看到这条推送也都顾不得吃饭, 抱着碗凑到一堆。
　　“不可能, 我们盖的楼建的屋不可能有质量问题！”
　　“偷工减料可是要遭天谴的！”
　　“这个新闻社怎么乱胡说！”
　　李礼倒是很快冷静下来, 当时老板是直接把钱批给他，一系列建筑材料都是他亲自去购买。
　　卖材料的人都是买了几十年信誉上有保证的，他们施工前材料、施工图检查也都合格。他敢保证不会出现质量问题。
　　“别慌，我们堂堂正正，问心无愧。”李礼开口稳定军心，“老板没有通知我们就说明信任我们, 大家先把工作做好, 等老板通知。”
　　大家纷纷安下心来，也都没心思吃饭, 李礼正要上工，就见光脑弹出一个讯通。
　　是艾比。
　　自从开始在酆都干活，他就已经很久没见过艾比, 这时候来找自己干什么？
　　李礼疑惑接通艾比通讯，就见金发胖子搂着妆容艳丽的女人满脸通红醉醺醺出现在视频中，指着他大笑。
　　“让你这废物嚣张这么久，还嚣张吗？”
　　“我告诉你，你们这只怪物小队就是废物！”艾比灌了口酒喷到光脑屏幕上。
　　“老子才是第一个建出古建筑的人，你算个屁！”
　　李礼稀里糊涂听到这句才意识到什么，“你承包的灯炉建筑？”
　　艾比没回答，只是一昧大笑，“丰家看的上我，也就只有丰咎那个穷光蛋会雇你们这些人。”
　　“怎么样，丰家少爷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摸起来特别舒服？”
　　“你闭嘴！不准侮辱我们老板！”
　　艾比猥琐的话彻底激怒小队成员，老板救他们于水火，是他们心中的救命恩人，怎么能受到侮辱。
　　拦住几个冲动的队员，李礼也没有心思浪费时间听他这些恶心的话，抬手就要关通讯。
　　“检查员只是去走个形式，酆都封定了。”
　　李礼手一僵，“你们干了什么？”
　　艾比把酒瓶一扔，“丰家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强大，丰咎根本就斗不过。”
　　艾比想起前些日子被安瑜和丰夫人叫去，还心有余悸。他知道丰家有权有势，可没想过他们居然能一句话就能给酆都扣上质量问题的帽子。
　　没人阻止，也没人敢阻止，丰家似乎在每个部门都有人，就好像所有人都被控制了一样，帝国政府监察机构如同虚设。
　　艾比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只知道自己跟着丰家混不仅能得到权势，说不动能让自己也能在历史上留下个名字。
　　李礼知道情况不好，小队队员却不信邪，“我们行的端做得正，不做亏心事。明明是你总偷工减料，私藏材料钱。”
　　艾比捏着酒杯大笑，“我就是偷工减料又怎么样？你问问别人，谁敢说？”
　　“倒是你们这些人，一旦死了人，你们就是罪犯。”
　　李礼心中愈发不安，他将手放在切断键上，面色深沉。
　　“艾比，恶事做太多，你会有报应的。”
　　关闭通讯，李礼再也坐不住，嘱咐完其他人，变成兽型向商业街狂奔。
　　商业街现在正因为一头变异兽发狂陷入混乱。
　　变异兽胡乱冲撞的目标是大厨猫餐厅，正在门口看咸菜试味摊子的唐安首当其冲，被同行小鬼拉着逃命，还不忘发挥自己本能胡乱大喊：
　　“到底是怎么把这么大只的变异兽带进酆都的？！酆都的安保是瞎了吗？”
　　这位小少爷实在跑的慢，小鬼拼命拉着他，还不忘给保安队长牛头马面开脱，“你看好了，他是一只血脉浅薄的蛊雕，这是你们说的狂暴！他是正正经经从大门走进来的！”
　　小鬼拉着唐安躲到一边，就见一头小牛大的蛊雕正在撞墙。
　　他们身后是另一堆避难的顾客在尖叫着，“里面还有人！快救人啊！”
　　“吵死了，一时半会儿撞不开门，安保小纸人马上就来了。”
　　唐安一句刚说出去，就见其他人七嘴八舌骂回来。
　　“你们的墙体根本扛不住变异兽撞击！”
　　“还不赶紧救人！”
　　“后门呢？从后门跑啊！”
　　“酆都的安保去哪儿？”
　　唐安被怒骂一通，才听明白什么意思。星际的房屋受到变异兽袭击会自动关闭大门，将居住者保护起来。星际房屋的坚固程度也足以抵御A级变异兽一小时的袭击来为救援拖延时间。
　　但如果建造不达标，屋里的人又出不去就是屋毁人亡的结果。就算是星际人类有精神力能兽化，战斗力强的也只是少数，还真不一定能扛过房屋坍塌。
　　留着用来逃生的后门，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未开。难怪这群人情绪这么激动，这简直就是在谋杀。
　　唐安心头一紧，本能地为酆都辩解。虽然酆咎心眼坏，但他都能想明白这么干是在自寻灭亡，酆咎那个老狐狸怎么会想不明白。
　　唐安一急，完全没意识到他把自己也归到了酆都里面。
　　身边的小鬼已经和群众对骂起来。
　　情况越来越混乱，路边的客人在添乱，帝国边境巡逻的帝国警察不知道为什没来，负责安保的小鬼迟迟不见踪影。
　　披着人皮的小鬼只能一边心痛人皮一边抄起板凳冲上去，竟然也勉强牵制住蛊雕。
　　只是人皮被撕碎了好几块，散在地上瞧着有点不对。
　　细心的路人似乎也对这那几块人皮颇有兴趣。
　　唐安看得胆战心惊，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变鬼，酆都营业额就会受到影响，那他就赚不到足够的钱还债，就要被斐皎嘲笑好几天。
　　他发誓他绝对不是因为喜欢这个地方！
　　唐安心一横，拦到所有人身前，企图吸引众人注意力为其他小鬼遮掩一二。
　　可不论他说什么都没人理会他，唐安急得不行，咬牙怒吼：
　　“我帝国三皇子唐安，请在场所有人吃饭！”
　　不知道是不是唐安的错觉，众人的目光瞬间从用鬼海战术硬生生把狂暴蛊雕拖走的小鬼身上移动到他身上。
　　唐安：“……”太过分了！
　　迎上所有人的目光，唐安深吸了一口气，想想斐皎教自己的东西，脱口而出：
　　“请大家镇静下来，有效撤离。今日的事情以及建筑质量不达标的事情，我们会在将所有人救出后，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现在请大家以自己的安全为重，优先撤离到鬼市广场。”
　　将路人又要讲话，唐安抢先道：“我以皇室三皇子的身份向大家保证！”
　　唐安搬出皇室才让路人勉强同意。酆都员工不要命冲上去拦变异兽的行为大家有目共睹，对酆都的怨气多少散了点，也愿意听话。
　　见路人在小鬼和各店主的引导下疏散，唐安松了口气，蔫蔫垂头丧气，他搓搓手里的冷汗。
　　刚才他要吓死了，生怕自己会引起众怒被乱棍打死。
　　“干的不错，发奖金。”酆咎声音在唐安耳旁幽幽响起，人鱼小皇子瞬间挺直腰板，“当然，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结果你又要请路人吃饭？”斐皎从空中跳到他身后。
　　“……”唐安欲哭无泪，他干嘛一时嘴快说这个，又要给酆咎打工了。
　　“我来给这个人疏解狂暴。”唐安自知说不过斐皎，为避免被嘲笑，主动请缨。
　　一回头就见抱腿扯尾巴拽翅膀的小鬼们，人皮掉了大半。
　　唐安正担心被其他人看见，身侧斐皎打了个响指，眨眼间小鬼们便披上人皮。
　　“修理人皮的钱我承包了，你们每只鬼都做的很好，去察查司那里登记领奖金。”
　　小鬼压着蛊雕提前欢呼，唐安蹲下为蛊雕疏解狂暴精神力。
　　“牛头马面为什么不来？”
　　斐皎仔细瞧着这只蛊雕，随口答道：“不到紧要关头，他们不会出面。”
　　唐安刚想伸手就见一坨灰扑扑的饿鬼从蛊雕嘴中探出头来，一双贼兮兮的小眼睛打量着外面。
　　唐安被这东西寄生的阴影还没消掉，手一僵脸色瞬间惨白。
　　斐皎眼疾手快一脚踩在蛊雕鸟嘴上，鸟嘴险些把饿鬼夹成两半，挣扎半天才缩回去。
　　果然又是丰家搞得鬼。
　　*
　　张三扣着兜帽，站在大厨猫餐厅后门小巷上，靠着墙无动于衷。
　　听见街道的吵闹声渐渐平息，才缓缓起身，打开光脑。
　　“啧，给你纸人令牌可不是让你回过头来对付我的。”
　　张三一回头，酆咎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巷的尽头，一身斐皎特制月白长衫，优雅端坐着。
　　张三掏出黑令牌在手中攥着，冷笑一声召唤出所有纸人。
　　这和他一开始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一比，大相径庭。
　　穿着黄蓝两色外卖服的小纸人背着小黑箱子飘在张三身后，这是酆都不久前刚成立的外卖纸人小队。
　　酆咎叹气，“你就这么想炸餐厅？”
　　“对，我就是恨你们这些人，凭什么我努力那么久，好不容易拿到入学名额，面试通过即将入职，你们这些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抢走我的一切努力！”
　　“所以你想毁了我的餐厅报复我？”酆咎歪头。
　　为什么是他，他也太倒霉了吧。
　　张三抬头，黑色兜帽滑落，表情目眦欲裂，双眼逐渐被灰白代替，露出凶光。
　　这是要厉鬼化的先兆。
　　酆咎转着扳指，语气有点遗憾，“我还挺看好你的能力。”
　　过目不忘，用来记数据资料背计划书，多棒。
　　“闭嘴，谁要你的施舍，”张三打开光脑上一个屏幕，“我告诉你，只要我摁下这个选项，你的餐厅就会灰飞烟灭。”
　　“在这个从来都不公平的世界里，还活着干吗？”张三癫狂笑着，手指移动到选项上。
　　“我是在把大家救出苦海。”
　　他刚说完，就见谢必安突然出现在酆咎身后。
　　“老板，餐厅被封住了，我们进不去。”
　　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就只能等死。
　　酆咎眼睛微眯，想不到一只伥鬼给他带来了这么多惊喜。


第47章 走，老板带你讨回公道……
　　黑白无常都进不去？酆咎有点意外。
　　张三手指停在选项前, 止不住颠笑着，踉跄向酆咎方向走两步，“你说这个世界怎么这么残忍？”
　　“努力什么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我再怎么努力都比不过他们的出身！”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草包就能受人追捧？”
　　他扶额狂笑, 笑声沙哑, 忽然安静下来, 指尖往前伸了点。
　　整只鬼却颓废起来, 脸色苍白，眼眶发黑，好像精气被什么吸干了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低声呢喃着，手放下的时候留下两痕血泪。
　　他身体一晃, 险些碰到选项, 范无救瞬间攥紧锁链，一旦这只伥鬼有什么举动他就会出手将恶鬼缉拿。
　　“你很强大。”张三抬头盯着他, 手中令牌一翻, 外卖小纸人齐齐转向对着酆咎。
　　“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力量, 我一定会改变世界。”
　　他往前走一步，全部小纸人也跟着他向前一步。
　　“你为什么不改变世界？”他质问出声，又往前一步，嘶吼道：“你为什么不改变世界！？”
　　他又往前走两步，黑白无常见状向前一步，挡在酆咎面前。
　　“速速停步！”
　　酆咎没有回答, 表情还是淡淡的。张三看了他一会儿, 脸色一垮，眼神彷徨。
　　“我改变不了世界, 只能带他们和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
　　随着他的动作，所有外卖小纸人同时露出诡笑，咯咯笑着向酆咎扑过来。
　　纸人乌压压一片, 密密麻麻，犹如蝗虫过境，让人头皮发麻。
　　黑白无常阴气暴涨，一黑一白立于酆咎身前。
　　气氛逐渐焦灼，酆咎却忽然叹了口气。
　　“你可真傻，即使是死了你也还在这个世界。”
　　酆咎手指一抬，所有小纸人瞬间调向，飞到张三身边将人紧紧围起来。
　　“你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可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酆咎示意黑白无常撤开，自己划着轮椅到张三面前。
　　张三见他离着自己越来越近，将手指放在引爆选项上，“哈哈，你杀了我也没用，谁都救不了他们，我要报复！”
　　他正笑着，眼前一缕黑雾飘过，张三惊恐地发现面前只剩下一架空轮椅，被酆咎搭在膝间的绒毛毯正斜搭在座位上。
　　他四处去找，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黑雾包围。
　　小纸人咯咯笑，诡异的黑雾在四周蔓延，张三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
　　“你真的想这样做么？”
　　酆咎声音突然响起。
　　张三片刻呆滞，下意识扭头，下巴就被冰冷的铁器紧紧捏住。
　　暗红的祭祀鬼面出现在他的视线边缘，张三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这张狰狞鬼面后的人是在笑还是冷漠如神袛恶鬼。
　　他的手腕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张三挣扎着低头去看，只见一只泛着黑雾的鬼手正攥在他的手腕上。
　　没等张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见刚才还捏着他下巴的人，突然站在他身前。
　　酆咎穿着一身玄色斗篷，带着护指的手轻轻在他面前张开，一本簿子出现在他掌心。
　　待书页刷刷翻过，张三只看见那书页上写满了人名。
　　“这是什么？”
　　“因你而死的人。”
　　张三瞳孔一缩，眼神飘忽，张嘴正要说什么，就见酆咎一个转身坐在轮椅上，翻看生死簿。
　　“死于灯炉星。”
　　他一字一字吐出来，让张三整只鬼傻住。
　　“你说什么？”
　　酆咎却没回答他，张三似乎还没明白什么情况，就发觉自己的手腕不受控制地往前。
　　那只鬼手在推着他向前。
　　眼看自己的手指要触碰到选项，张三急忙缩自己的胳膊。
　　“你怕什么？”酆咎歪头疑惑，“不是发疯发得很开心？”
　　张三拼命后撤自己的胳膊，那只鬼手却攥着他的手腕离选项越来越近。
　　“你用活人的性命威胁一只鬼？”酆咎勾起唇角，“你可真傻，我巴不得有鬼口填充我的星球。”
　　张三还在挣扎，就听酆咎继续道：
　　“我给你的令牌只能命令外卖小队，你猜为什么所有的纸人乖乖听你的话都不在商业街？”
　　张三彻底绷不住了，“你都知道？”
　　“在酆都什么都逃不过我的注视。”
　　张三晃了晃，没有之前那么癫狂崩溃，显得异常平静。
　　他手腕的鬼手拖着他的手，又往前一点。
　　“你可能想不到，酆都的建筑没有问题，你要炸的灯炉星建筑却问题不小，”酆咎指尖点着轮椅扶手，“点一下，你就成功复仇了。”
　　“丰泽又多了一项罪名，他背负着几十条人命，舆论不会放过他，他再也抬不起头，你就成功了不是吗？”
　　张三双眸失神，盯着光脑上的选项发呆，酆咎的话宛如恶魔的低语，让他不自觉地认同，拽着他沉沦。
　　只要点下去，他就复仇成功了。
　　他怔怔盯着选项，手缓缓伸过去，连什么时候鬼手消失都毫无察觉。
　　视线边缘他看见黑白无常一步步向他走来。
　　“张三，就由我二人送你下地狱。”
　　他的手却突然错开，选了右上角的叉号。
　　“哦？不复仇了么？”酆咎摘下自己的红脸鬼面，微笑着撑在轮椅上。
　　张三苦笑抬头，“老板您真的是……”
　　“你真的好演技，连我们兄弟都要骗过去了。”谢必安将哭丧棒别在腰间。
　　“我猜，丰家捉你当伥鬼，逼你混进酆都，让搅乱酆都治安。那些个恶劣的闹鬼小把戏都是你搞得。”酆咎一身黑袍消散，划着轮椅上前。
　　张三没想到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皮笑肉不笑咧咧嘴。
　　“她是不是让你找机会炸了酆都？”
　　“对。”
　　“却没想到你不乐意，反过来要炸了灯炉星？”酆咎饶有趣味瞧着张三。
　　他第一次见这么有趣的伥鬼，不仅不帮丰家胡作非为，还想着回头坑丰家。
　　“还没炸。”张三自嘲一笑，他还是不愿意让那么多人因为自己丧命。
　　“说说为什么。”
　　张三整只鬼都是蔫的，“没必要了，我已经死了。”
　　谢必安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张三，给你伸冤的机会，你可得看好了。”
　　他声音一落，黑雾袭来四周骤变。张三茫然望着四周，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一个肃穆威严的大殿。
　　阴森庄严的氛围，灯中燃着幽幽蓝光。
　　张三一抬头，殿前公案上酆咎不知何坐在那里，玄色家具衬的他面色更加苍白。殿顶上善恶昭彰四个大字闪着金光让张三一时没晃过神来。
　　“张三，”酆咎两指捏起一根黑木令箭，“诉说你的冤屈。”
　　张三喉头一紧，像是意识到什么，缓缓张口，“老板，我有冤屈。”
　　“说。”
　　张三眼眶一红，忽然有点想哭。他出身不好，幼年父母早逝，早早成为孤儿，一个人刻苦读书，什么苦都吃过，终于饿肚子饿到十八，即将考入学院。
　　他成绩非常优秀，拔尖的那种，十分轻松便考入首都星大学。
　　可一切都在一觉醒来后变了，他的成绩凭空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他气愤到处申诉，却发现他过去的成绩都没有了。
　　他在所有人眼中都不再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天才，而是一个成绩人品糟糕的混混。一个人骗他就罢了，不可能所有人都在骗他。
　　他甚至陷入自我怀疑，会不会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他本来就是一个混混，他所以为的只是一场梦。
　　他低迷了一段时间，决定再次考学院。可他发觉，考试的题目他明明都会，却永远写不对答案，即使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支配着他一样。
　　他像一个被划定好人生的木偶。
　　可张三不信邪，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挣脱。他挣扎了好多年，最后他赢了，他进入一所普通学院，他终于靠自己的努力摆脱了痛苦的日子。
　　毕业后，他进入一家不错的企业，并一步步拥有了自己的商业星。直到十八岁那年事情再次浮现，他在一夜间一无所有。
　　这次肯定不是他记错了，他记性很好，过目不忘，永远不可能记错。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张三在癫狂中流浪，在路边电子广告板上看见了一代商业新星丰泽的海报。
　　丰泽闻名的那颗商业星居然和自己规划想象却没来得及实现的那颗一模一样。张三当天偷溜到图书馆查了丰泽的资料，惊讶地发觉他的履历居然一段一段掺杂在丰泽的履历中。
　　每一个时间，每一项成就，甚至精确到学院入学成绩后的小数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丰泽盗窃了他的人生。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察查司从黑雾中走出，捧着生死簿。
　　“张三，命格缺失，遭凶煞盗取命格，无误。”
　　黑雾泛起，让张三看不清眼前状况，只能从雾后听到一声。
　　“准。”
　　再回神时，张三已经回到餐厅后的小巷，谢必安站在他身侧，瞧见他手中拿着的令箭，拍拍他肩膀，“早说你有冤屈，我们会助你讨回一切。”
　　张三盯着手中的黑木令箭上神，就见范无救拍拍他胳膊示意他跟着谢必安走。
　　谢必安握着哭丧棒走在前，笑吟吟地，“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善恶昭彰，如影随形。”
　　“走，老板带你讨回公道。”
　　走在最前面的酆咎微微侧头看他，耳垂的黑珠绕着黑雾。
　　张三忽然心头一颤，如果自己选择引爆会是怎么的结果。
　　他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当然是，你们一起下地狱。”


第48章 善恶有报，不是不报——……
　　眼前黑雾一散, 张三一脚踩空，险些摔在地上，幸亏黑白无常一人拉了一把才站稳。
　　片刻时间他们已经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别墅群, 四只鬼正停在仿生花园里, 不远处还开着几朵无价的鲜活睡莲。
　　张三赚得第一笔大钱还没到手, 没踏足过上层人的生活, 有点发怔。
　　“这是哪儿？”帝国真的有人能做到瞬间移动吗？
　　“丰家。”酆咎滑动轮椅，走在前面开路，黑白无常紧紧跟在他身后。
　　张三想到黑白无常的话，小跑跟上, 见酆咎满脸疲惫闭着眼安养, 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问谢必安：
　　“盗窃命格是什么意思？”
　　似乎早就知道，谢必安表情没什么变化, “命格天定, 是上天在你出生时为你选的命, 一般情况下也会是你为人一生的走向。而生死簿上没有你的生平履历，大概是在阳间出了问题，被恶意盗走命格。”
　　“我和老范勾魂勾了千年，见过借命格的，还没见过光明正大偷的，这个丰泽胆子真是不小。”
　　谢必安冷笑一声, “也不看看自己担不担得起紫微星帝王命。”
　　“那无命格的人没有吗？”
　　谢必安声音一顿, “以前有，不过现在这世上也许没了。”
　　“是神？”
　　谢必安没回答, “我从察查司那里听说你挣脱了一次命运。”
　　张三一想便想明白他的意思，大概是指自己再考学院开设自己的商业星，却再次被抢所有成就。
　　“人类真的不可小觑, 不仅能战胜命格，还能创造奇迹。”谢必安笑眯眯拍拍张三。
　　“你被凶煞夺走命格，替换了丰泽的部分，你本就该这样一直到死。”
　　“但你居然靠自己夺回了一次。”谢必安与范无救并肩前行，两鬼一起侧头看他，“上天从来不会亏待努力的人，或许因为这个老板才对你格外重视。”
　　听见他的话，张三攥紧手中的黑木令箭。
　　*
　　酆都自从火了以来不少主播时不时去酆都开直播，这场混乱自然也被记录在内。
　　丰夫人似乎比上次更加干瘪，她盯着光脑冷笑，嘴里不停念着“酆都”。
　　酆都的所有荣誉、所有一切都该是属于他儿子的！
　　为什么那个女人抢了她的丈夫，她的儿子还要抢走自己儿子的一切？
　　她的小泽从小优秀到大，就算没有兽型他也是天才，受万众瞩目、万人追捧的绝世天才！
　　而酆咎不仅抢了小泽的东西，还和那条该死的人鱼一起把小泽害进监狱。
　　绝对不可饶恕，她要把属于小泽的一切抢回来。
　　将命运替换，她的小泽马上就会继续成为天之骄子。
　　丰夫人面目狰狞，死死盯着酆都的混乱，忽然大笑出声，又在自己手心划了一刀。
　　“这次，就去把酆咎的一切都抢了。”
　　无数只小鬼见到血液疯狂扑上去，一个个贪婪地吸食着，然后消失在原地。
　　直播的场景已经变成所有人都无法打开餐厅的大门，被困在餐厅里的人们疯狂拍打玻璃窗。
　　很快，“嘭”的一声响后，所有阻碍他们母子前进的东西都不复存在。
　　她早就该把酆咎杀了，不然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丰夫人冷静下来，用酷似鸡爪的手颤抖着端起红茶杯，等待着餐厅倒塌那一刻到来。
　　“嘭——”
　　丰夫人惊喜抬头，一想到餐厅的废墟场景她就兴奋得茶都来不及喝。
　　然而等她抬头才发现大厨猫餐厅还毫发无损站在那里，甚至店门口的招财猫摆臂的动作都没有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丰夫人攥紧红茶杯，可能是她听错了，她喂了那多血，什么人都得乖乖把一切交出来。
　　“嘭——”又是一声。
　　这次她听清了，不是直播里的，是似乎是在她身后？
　　丰夫人攥着红茶杯慢慢转身，一只嘴角还染着她血液的黑皮鬼婴从房间一角的黑暗中飞出，在地上翻滚两下撞到沙发上刹车。
　　黑皮鬼婴嘶吼两声，逃跑似地钻进沙发底。
　　一缕黑雾从阴暗的一角爬出，迅速弥漫。
　　丰夫人端着红茶杯不断发抖，当她看到轮椅一角时，精致华美的茶杯瞬间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这么好的东西碎了可惜。”酆咎理理膝间皱巴巴的毛毯，“你说是不是？”
　　“你怎么会在这里？”丰夫人高声尖叫着，“杀了他！”
　　伴着她的尖叫，一只比其他鬼婴大一圈的黑皮小鬼出现在沙发上。
　　这只鬼婴是血液吃得最多的那只，额间的痣红得滴血。
　　鬼婴裂到耳朵边的大嘴一张发出尖锐的婴儿哭声。
　　“你就是用这个偷走命格的么？”
　　红痣鬼婴弹射起飞，扑向酆咎。
　　酆咎却不躲不闪，歪头对上丰夫人的视线，“你想从我这里偷走什么呢？”
　　“财富，荣誉，”他不急不缓念着，就算红痣鬼婴扑到他肩膀也无动于衷。
　　鬼婴裂开大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利齿，抵在酆咎瞧上去脆弱无比的脖颈上。
　　酆咎极其配合地歪头，“还是说你什么都想要。”
　　他声音一低，像是在自己耳边低语。
　　丰夫人一僵，再回过神来时，小鬼已经咬在她的脖子上。
　　“你做了什么？”
　　丰夫人怒吼一声手忙脚乱把小鬼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却发现脚边突然钻出几只手胡乱挥舞着。
　　抓着她的脚踝，揪住她的裙角。
　　“这是什么？！”丰夫人在恐惧之下甩开小鬼，不停拿高跟踩着地上的人手。
　　人手越来越多，眨眼之间，丰夫人所站的范围内全都是手臂。它们疯狂向丰夫人扑过去，企图将这个女人撕成碎片。
　　“你恐怕都不认识他们，他们全都是被你抢了命格凄惨离世的孤魂。”
　　张三从角落里走出来，手中捏着黑木令箭，令箭上缠着浓重的黑雾从赤红的“冤”字中涌出。
　　丰夫人一看见张三就瞬间明白过来，“你敢背叛我？你这只伥鬼，我随随便便就能灭了你。”
　　“你在说你的那只小鬼吗？”张三用令箭指着鬼婴。
　　“冤令在此，诸鬼退避，若愿相助，酆都有赏。”
　　冤字旁霎时燃起幽幽绿火，鬼婴把头扭向丰夫人，咯咯诡笑，无数只小鬼出现在它身后，一步步爬向丰夫人。
　　丰夫人这下彻底慌了，逃又逃不掉，胡乱抓起桌上的茶杯茶壶砸到鬼婴身上。
　　“你们这群叛徒，是我的血在供养你们！你们居然敢对付我？！”
　　“有得必有失，所有交换都是等价的。”酆咎伸手捞起一只小鬼，“它们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也该收取报酬了。”
　　小鬼乌压压而上，将丰夫人扑倒。她一倒，鬼手瞬间涌上，抓挠撕扯着她的四肢。
　　张三上前一步，还是忍住没把令箭直接插进她的喉咙，“你毁了这么多人，早就该想到这样的结果了。”
　　他在鬼手丛中安然走过，蹲下身朝丰夫人道：“我在你们身边待了这么久，丰泽干的事情，我都一点一点记下来了。”
　　“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见丰泽身败名裂，被所有人唾弃辱骂的样子。”
　　“放心，我会把所有录下来。等你到了地狱放给你看，无限循环。”
　　伥鬼，被老虎杀死后，替老虎诱捕猎物的鬼，是被操控的傀儡。
　　但到底谁是被操控的那个，谁又说的准？
　　说不定，虎才是伥鬼。
　　“做梦去吧！”丰夫人即使被手紧紧束缚，依旧不知悔改，“只要我不死，我儿子就永远是天才。”
　　“疯子！”张三猛地举起令箭，冤字冒出的黑雾逐渐缠住他的整只手臂。
　　“你可要想好，你要杀了她吗？”酆咎的声音突然响起。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要她还债！”
　　黑雾迅速沿着他的手臂蔓延到他整个身体，凶煞的戾气喷涌而出，骤然放大。
　　张三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体了。
　　“那你已经晚了，”酆咎划轮椅上前，“她很快就要死了。”
　　张三动作一顿，只见丰夫人脖颈一侧冒出一个小疙瘩，疯长着，迅速变大，变成一个嘶吼呐喊与丰夫人一模一样的鬼脸。
　　“恶事做多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酆咎把小鬼放到地上，“这是人面疮，罪大恶极之人身上才会生长。就算你不报复她，她也活不久。”
　　另一颗头长在自己身上，无时无刻疯狂大笑尖叫，控制你的身体，窃取你的意识，逐渐把你逼疯，最后彻底取代。
　　酆咎在丰夫人面前弹了个响指，丰夫人一直开着的光脑直播突然闪了闪换了个画面。
　　这是灯炉星商业街。
　　丰夫人两眼瞪圆，嘴被捂住，拼命挣扎想说什么。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呀。”
　　酆咎皱着眉，侧耳去听，“什么？你说你错了，让我放过你儿子？”
　　丰夫人拼命点头。酆咎伸手理理她被人手抓得乱糟糟的头发，小心避开被抓挠的伤口。
　　“那我考虑考虑？”
　　丰夫人再次点头，酆咎手一顿，脸色骤变。
　　“晚了。”
　　随着他声音落下，无数人手扶着她的头，强迫她看向直播。
　　“三，二，”酆咎笑吟吟数着倒计时，“一。”
　　“嘭。”酆咎为无声的直播配音，灯炉星商业街坍塌，惊起漫天沙尘。
　　“你该下线了，夫人。”
　　酆咎伸手指指她的正前方，“你瞧，好多鬼都在排队等着向你复仇。”
　　“你儿子说不定也会恨你。”
　　*
　　再次回到丰家花园，张三手中令箭上冤字已经变成白色。
　　他迟疑片刻，问：“你杀了她？”
　　酆咎向后仰头看他，“说什么傻话？杀人会背上业障。这是最蠢的复仇方法。”
　　“当然是她自己杀了自己。”
　　毕竟，到了地狱才是痛苦折磨的开始。
　　张三仔细揣摩酆咎的意思，又问：“灯炉为什么会被坍塌？你做了什么？”
　　“你老板看着有那么坏吗？”酆咎敲两下扶手，为自己喊冤，“它本来就会在今天坍塌，不论你干或不干。”
　　“老板说的没错，”谢必安插嘴，“这可能就是你们活人口中的——”
　　“现世报。”
　　“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第49章 那条叽叽喳喳的鱼去哪儿……
　　酆咎建筑质量问题吃瓜的第一天, 就在大家把矛头一致对向酆都、强力谴责他们企图谋杀的时候，却接到隔壁灯炉星坍塌的新闻推送。
　　吃瓜群众当场懵逼，在为大厨猫餐厅坚硬到使用了百八十种武器都没有凿穿的墙而头痛的救援队火速起飞降落隔壁星球, 赢得了营救的宝贵时间。
　　这怎么骂酆都, 隔壁星球却倒了？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被困在大厨猫餐厅的那群人冒出来了, 表示餐厅十分安全, 救援队把S级精神力的牛兽型拉来都没撞穿。
　　他们起先很慌张，后来发现没什么大事，一直看救援队凿墙砸门又很无聊，正巧餐厅老板为了补偿大家开了免费自助, 大家敞开肚皮吃, 把整家餐厅的菜都尝了一遍，包括那几道平常吃不起的名贵菜。
　　听被困人员这么说, 大家都开始在心里泛嘀咕, 直到灯炉星救援结束。
　　让人很惊讶的是, 灯炉星三层小楼坍塌居然只造成几人丧生，其他人居然一点小擦伤都没有。
　　而那几个人除了一位小姑娘外，官方也很快公布了身份信息，都是在逃并企图报复社会的罪犯。
　　大多数人回忆，在坍塌的那一刻，他们似乎都看见画着两坨红腮红的小纸人。
　　这事情引起轩然大波, 众说纷纭, 还是一帮老辈人的说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这是老祖宗说的善恶有报。
　　这说法一出，星网开始陷入自查自己有没有昧着良心做事的热潮, 甚至有几个潜逃多年的罪犯终于熬不住崩溃大哭自首。
　　灯炉星崩塌的原因也查清楚了。建筑质量不合格，承重墙严重不合格，以至于建好几个月就承受不住崩塌。
　　接着这事儿就查到建筑承包者艾比的头上, 并接连挖出了他干过的所有丑事。
　　更令人唏嘘的是，死亡名单里唯一没有任何污点的那个小姑娘是艾比的女儿。
　　艾比做过的蠢事都报应到女儿爱娜身上。
　　艾比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多岁，再也没有之前神气的样子，精神也不正常，到处拉人喊女儿。
　　酆咎看着光脑，拿这位小姑娘也没什么办法。
　　小纸人委屈巴巴飘在酆咎面前，举着纸张认错。
　　“你说，是她要替她父亲赎罪？”
　　小纸人点点头，小短胳膊比划两下。
　　“可这样的事情得上报判官。”酆咎认真跟小纸人讲话。
　　小纸人蔫蔫又举起纸。
　　“她自杀赎罪？”酆咎挑眉，“真是个傻丫头。”
　　见小纸人萎靡不振，酆咎伸手指戳戳它，“你也不算错，去找斐皎系蝴蝶结吧。”
　　小纸人一听，瞬间兴奋，撒着小纸花走了，还不忘回来把纸屑捎走。
　　酆咎被逗笑，吩咐眉故给刚变鬼的艾比女儿安排工作。
　　他挥手将生死簿合上，转动扳指。
　　生死簿已经完全复苏，离地府重现还会远吗？
　　酆咎轻轻闭眼，舒了口气。
　　眉故前脚刚出门，张三后脚就跟进来。
　　“老板。”张三憨憨笑着。
　　“别告诉我你又要炸楼。”
　　张三脸一红，一个大高个站着挠头，“您别开我玩笑了，我知道错了。”
　　说着，他把纸人令牌小心翼翼放到酆咎桌前，面色羞愧，“老板，我做错了事，实在担不起这个职务，您收回去吧。”
　　酆咎扫了一眼，将令牌收回，“的确。”
　　张三神情失落，朝酆咎鞠了个躬，“感谢您愿意为我伸冤，让世界添上我的名字。”
　　丰家已经开始举办丰夫人的葬礼了，据说丰夫人死相非常难看骇人，葬礼丰仁甚至都没有出席。
　　紧接着丰家母子干的所有丑事都被揭露出来。抢夺贫苦学生分数入顶尖学院，盗取别人的计划方案等等一系列让人气愤的行为。丰泽还是个渣男，玩弄了好几个人鱼，并导致人鱼失踪下落不明。
　　他们寻常人都把人鱼捧在手心，这个人怎么敢的？
　　再往深里查，草菅人命、强取豪夺，丰泽干的一系列恶心事压都压不住。
　　丰泽的罪行第一百次都不算多。
　　而张三这些人也在凶煞消失后，命格归位，即使在丰泽母子的干扰下没有原本命格的辉煌，但也让这个世界记住了他们更好的姿态。
　　酆咎敲敲桌面唤回张三思绪，“你是不是打算在炸完灯炉星之后自杀？”
　　张三苦笑，“我本来没想活的。”
　　但，第一天斐皎说的那句话让他一直忘不掉。
　　愿庇佑你远离仇恨与悲伤。
　　他突然想活了，想好好看看这个被诸多鬼怪称赞的地方。
　　本以为他回来会受尽其他小鬼的冷眼，正准备道歉，就见一个个小鬼奇怪地看着他，道：
　　“你不就是只伥鬼吗？有什么好道歉的？”
　　这时候他才明白，整个酆都只有他自己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而其他人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再说，你设阵法护住了餐厅，”画皮鬼眉旧捅捅他的腰，“你看见星际人类现在是怎么夸我们的吗？你将功补过了！”
　　张三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扶额笑出声，嘲笑自己蠢得像只猪。
　　放着好好的酆都不住，非得搞些自以为的手段，多赚点钱买阴宅他不香吗？多买几栋，屯点房产，等着以后升值。
　　张三深吸了口气，就见酆咎用把一份黄表纸写的合同推到他面前。
　　“这是？”张三疑惑拿起，只扫了一眼整只鬼就傻傻不知道说什么，嘴张了半天才道：“您真的要把超市和几座工厂交给我？”
　　酆咎瞧他一眼，“当然，不然雇你干什么？”
　　能凭自己能力抢回命格，多么优秀的一个员工。
　　张三眼神瞬间坚定，“老板，您放心，不会让您的失望的，必定为酆都建设尽心竭力。”
　　张三像个三好学生，郑重地鞠躬。这时候他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老板总在他要动手报仇的时候反复问他是否真的要动手的意思。
　　实在没必要为了仇恨放弃自己的未来，若他真的动手了现在应该化身厉鬼，被严加看管了。
　　看着张三出去，酆咎面上的笑容淡了点。
　　张三对他，对整个酆都的意义不仅在此，更在于他的姓氏与能力。
　　试问帝国皇帝一脉连龙族传承都断得一干二净，哪里来的能力封印一众鬼怪？
　　这种正气凛然的封印阵法也只有人类天师会用。
　　那到底是谁帮帝国皇室封的酆都，就至关重要。
　　张三那个护住餐厅的阵法，就很意思了。
　　酆咎微微一笑，靠在轮椅上闭眼休眠，耳垂黑珠缠绕的黑雾又溢出来。
　　最近消耗的力量太多，似乎有点失控。
　　*
　　等酆咎缓过来，就收到百年不发一条消息的唐城连环call，只为了说质量检查局那帮被饿鬼蛊寄生的蠢货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他们酆都建筑质量不行的谣言也会被控制。
　　酆咎简直无语，事情早都处理好了，就给他来这马后炮？
　　看他在星网发公告谁会理他。
　　果然当天皇室官方一条公告发出去，只收获了帝国人民在怒骂丰泽和丰家闲余时间随手点的一个赞。
　　把任务都交出去的酆咎难得一身轻松坐着轮椅在酆都鬼市像个老大爷一样瞎转悠。
　　转悠一会儿，才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斐皎呢？
　　以往不管他闲不闲都会叽叽喳喳黏在他身边，一会儿要糖一会儿要草莓，一会儿又说要喝孟少汤的鱼呢？
　　怎么一天都没见到鱼影？
　　这不合理。
　　酆咎抬手拦了一个小纸人，一本正经道：“你们族长大人呢？”
　　这小纸人正是那个来认错的小纸人，脖子上绑着一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朝酆咎比划。
　　“他在下海捞鱼？”
　　小纸人一提，酆咎也记起来了，斐皎似乎对那个养殖场特别上心，整天不见踪影的时候都是坐在岸边礁石上发呆，给他汇报工作也特别勤快。
　　工作效率也高得离谱，像是着急忙慌想赶紧完成基础建设。
　　酆咎一脸沉思飘回卧室，决定一头扎入工作的海洋，开始前还不自觉在桌上摆一小盘草莓糖。
　　等酆咎回过神来，眉头一挑，面不改色拿出来一半。
　　嘉奖优秀员工没问题吧。
　　果然半夜，门悄无声息被打开一条缝，丑萌的煮章鱼率先把脑袋探进来。
　　“啾啾？”
　　“进来吧。”酆咎一出声，斐皎就探进头来，熟稔地把煮章鱼往床上一扔，跳到酆咎对面的悬浮椅上。
　　完全没有把这里当办公室的自觉。讲真的，他来酆咎卧室兼办公室比去自己卧室次数还多。
　　“我已经把水厂养殖场建得七七八八，等小可爱们长长你就可以让安瑜做海产品了。”
　　他说着，瞧见酆咎桌上摆着草莓糖，蓝眼睛一亮，抓了颗填进嘴里。
　　“你特地为我准备的吗？”他从前可都得自己抓糖，就连酆咎卧室柜子里那一小兜糖都是他自己塞的。
　　“不是。”酆咎面不改色扯谎，“眉故放的。”
　　“这样啊。”斐皎捏着一颗糖越过办公桌凑到他面前，“张嘴。”
　　“我不喜甜——”
　　酆咎一开口就被斐皎趁机塞了颗进去。
　　“……”
　　斐皎心满意足坐回座位上，转着悬浮椅，一脸无辜。
　　反正糖都进嘴里了，又不能吐出去，酆咎舔了舔糖。
　　勤俭节约，华夏鬼的传统美德。
　　这时，斐皎将他随身带的一本蓝皮笔记推到酆咎面前，“这是养殖场的注意事项，以及小可爱们的饲养说明。”
　　“有带有我气息的鳞片在，它们不敢造反，你随便宰。”
　　酆咎翻动笔记，感情这条鱼最近在忙这个。
　　“青青那边也一切顺利，你答应我的，给青青一个轻松钱多的职位。”
　　斐皎自顾自地说着，酆咎翻页动作一顿，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斐皎敏锐地意识到什么不对，声音一停，不大的办公休息两用房间里瞬间陷入沉默。
　　“你在，”酆咎打破沉默开口。
　　“跟我托孤吗？”


第50章 床头吵架床尾和，实在不……
　　酆咎不自觉转动扳指, 这几天对方老三番五次和自己交代些事情。揽下养殖场，主动提起常青荀草身份为她铺后路，积极给服装店找接班人。
　　这不是托孤这是什么？差一点就交代后事了。
　　斐皎缩在悬浮椅上没说话, 低着头揪着自己的一缕头发。
　　半晌他才小声反驳, “才没有托孤。我这辈子都没有小鱼崽崽, 到哪儿去托孤。”
　　他似乎有点失落, 揪着自己的头发越发用力。
　　见他动作，酆咎微微挑眉，转扳指动作一顿，指尖朝草莓糖的方向勾了勾。
　　还没打算动手, 就见斐皎突然爬到他桌子上, 扣住他的下巴，独属于鲛人的姣好面容在光脑屏幕的蓝色微光下, 像浅海中的珍珠熠熠生辉。
　　“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鲛人露出个狡黠的笑容。
　　酆咎后知后觉拍拍他手, 示意他松开, 面不改色，“你在瞎想些什么？我只是在关心我的员工是否能高效工作。”
　　“你这句说过百八十遍了。”斐皎满不在乎地坐在办公桌上，慵懒放肆，单手撑在桌上像是深夜侧卧礁石。
　　酆咎不急不缓理着并不乱的袖口，随口回答：“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你不记得的事情多了去了，”斐皎若有若无随口嘟囔了一句, 见酆咎疑惑看他, 委屈往前一凑。
　　“都这么久了，你就不能说一句喜欢我, 让我开心一下？”
　　鲛人拨着腕间常带着的一串珍珠，又抬头看他，“这样, 我教你。”
　　“你先说我喜欢你，然后一顿，再补一句，的工作效率，怎么样？”
　　“听上去似乎很合理。”酆咎侧头支在轮椅扶手上，优雅勾着笑。这副矜贵从容看似温和无害却又暗藏杀机的样子总是让斐皎移不开视线。
　　他有让人不自觉臣服的魅力，斐皎有点心痒痒，想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缠上去。
　　可惜对方平淡的情绪波动告诉他，他的挑/逗依旧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但我拒绝。”酆咎毫不犹豫回答。
　　听听这话多让鱼伤心，但并不出乎意料。如果啾啾答应了，这个世界恐怕都能毁灭了。
　　斐皎垂眸，低头看着对方膝间一直盖着的毛毯，是不是可以用鲛绡做一件？
　　从他最开始见到酆咎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单箭头注定没有结果。
　　那又怎样呢？斐皎的鱼生很简单，自由随性。酆咎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亦或别的什么，都在向他心中完美无缺的美靠拢。
　　这样的存在不去追求岂不是遗憾终生？
　　斐皎会在可控范围内粘着他，不触碰他的底线，不让他讨厌，然后在对方底线稍稍后撤的时候乘胜追击。
　　虽然有一点点作用，还是破不了酆咎这座让鱼头痛的坚硬堡垒的壁。
　　唔，没关系，本来他也没想收到结果。
　　不过，没有什么小情绪能逃过鲛人的眼睛，啾啾的一些不自觉的小动作真的越想越可爱。但也很让鱼难过，如果越来越喜欢了怎么办。
　　斐皎敛住笑容，佯装叹气，“也是，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呢。”
　　这话听得酆咎额角直跳，正准备说是什么，就见斐皎岔开话题。
　　“你说，我帮帝国揪出了那么罪犯，也帮人类化解心结，老天会不会给我记一分功德？”
　　斐皎说着，不自觉望天，结果被窗帘挡住，只好低头乱拨珠子。
　　酆咎扫了他一眼，“你要功德干什么？鲛人即使跃龙门也成不了龙。”
　　“谁要当泥鳅了？”斐皎瞬间凶巴巴的，“龙的尾巴有我的好看吗？它们的鳞片有我的闪吗？”
　　又开始好看三连，酆咎指尖勾出一小片黑雾，雾中钻出两只鬼手把臭美的鲛人抱回悬浮椅上。
　　“打住。”
　　斐皎不情不愿窝在悬浮椅上，摸了颗糖塞嘴里，含糊不清重申，“我这么好看，龙哪里比得上我？”
　　酆咎及时打断他的话，“你来找我，除了托孤还什么事？”
　　斐皎眼睛一亮，“我可以替你去进货。”
　　进货自然指的是给即将开业的酆都超市进货，自从他前些日子在QAQ官方账号发了即将在酆都开设大型超市的消息，就每天有不少厂家主动通过各种渠道递消息给神秘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酆都老板。
　　酆都一个边境新开业的旅游星排面还挺大。
　　超市只靠酆都自己生产那点根本填不满，必须得引进星际本来就有的商品。
　　但商品种类繁多，得综合各方面考虑具体引进什么样的。
　　酆咎打算借机出去溜圈，看看这些把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生产商，等他行程大概走完，超市的大型建筑也竣工了。
　　货源准备齐全，虽然自家产品还丰富不起来，但最基本的营业条件算是具备了。
　　“我给他们做过代言，不少人都是认识的。”
　　斐皎小腿一蹬，悬浮椅往前一靠。
　　“他们还是会卖我一个面子。”
　　斐皎眨眨眼，满脸写着“满足我的小心愿”。
　　酆咎和他对视一会儿，面无表情开始赶人。
　　“知道了，你现在回去睡觉。”
　　“哦，”斐皎慢吞吞抱起被主人遗忘许久的煮章鱼，开始往门口磨蹭，“干嘛这么凶。”
　　说着还不忘从小盘里摸一把糖塞兜里。
　　虽然归根到底都是他的糖，但从酆咎这里拿，和从自己小仓库里掏意义就是不一样。
　　酆咎没作声，虽然还挂着笑，但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急促转着扳指，斐皎关门的声音响起，他动作忽然一顿。
　　员工执意要辞职，他这个老板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酆咎抬手将蓝皮笔记本放进抽屉，反正斐皎在酆都建设初期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视线瞥到那画着一条Q版小鱼儿的瓷盘，酆咎微微挑眉，拿起塞进放草莓糖的柜子，那柜子里还有上次斐皎抵押的叉叉眼大咸鱼。
　　啧，去哪儿再找个员工呢，这条小鱼儿的违约金也不知道有没有钱补上。
　　*
　　酆咎叫上张三这个现任超市负责人坐上飞艇，捞了个小纸人当司机。
　　两只鬼走的时候受到一堆小鬼的欢送，等两人登上飞艇，张三身上已经挂满了小鬼们写的清单，光脑提示框也不停闪着，接受消息。
　　“网购不好么？”张三纳闷从身上把清单一个个摘下来叠好。
　　张三现在是酆都的老好人，来者不拒，请他帮什么忙都能干。
　　“酆都目前还没有建设专门快递点。”酆咎正翻看着张三已经筛选过的商品名单。
　　阴阳两界的隔阂正在慢慢打开，得等阴阳两界在酆都鬼市彻底融合交接，阴间快递点才会建设。目前只是在大门设了个临时的，之前鬼口少的时候还勉强够用，鬼口多了就太小了点。
　　这些几千年没见过世面的老鬼，看什么都觉得新奇，非得买些没用的东西放着。
　　“斐皎先生没跟来吗？”张三眼中斐皎的滤镜特别重，什么温柔善良的好词都往他身上贴。
　　酆咎挑眉，“领了一小叠单子，一早就走了。”
　　“您放他一个人鱼出去吗？”张三有点担忧。
　　酆咎重重敲把手，“十个你都打不过他。”
　　“我昨晚给您的文件您看过了吗？”敏锐察觉到老板情绪问题后，张三犹豫片刻还是小声问出口。
　　边说张三边皱眉，毕竟那份资料的内容确实不堪入目，当初他查到的时候都很难想象丰泽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当然。”
　　“那老板给斐皎先生看过吗？”张三硬着头皮问出声。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磕CP的小鬼。为了不让一早就来拜托他的小鬼们失望，张三冒着被揍的风险也要问。
　　听隔壁的隔壁画皮鬼眉旧说，他们磕CP的小团体昨晚蹲点的时候，发现斐皎郁郁寡欢抱着煮章鱼出来，煮章鱼的八只脚都没精打采。
　　原谅他一点也看不出来一只玩偶的脚是怎样没精打采的。
　　酆咎没听懂张三的意思，那一坨超级大内存的文件记得都是丰泽做的恶心事，生死簿上都记得明明白白，他打开做什么？
　　有那功夫不如多批点文件，两条商业街的店长最近都提交了不少扩店申请，布偶和教授鬼的新产品报告也不停地往他这里送。
　　丰泽的恶心事还真没有这些对他的吸引力大。
　　张三见酆咎迟迟没有回答，心一横闭眼问出其他小鬼拜托自己问的死亡问题。
　　“你们吵架了吗？”
　　“？”酆咎疑惑抬头，怎么回事儿？他一心一意工作的好员工怎么脑子也开始装乱七八糟了？
　　酆都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会削弱鬼的智商吗？
　　张三闭着眼，没察觉到老板身上气息的变化，又大着胆子把其他小鬼的原话一字不差背出来。
　　“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是、是，”张三的嘴唇在打架，半天也没吐出来一个字。
　　“是什么？”酆咎随手开了光脑，还是下载了那堆证明丰泽罪行的证据。
　　进度条一点点滚动，张三鬼脸一红，从摸出来一个小册子递给酆咎，小声接道：“那啥解决不了的。”


前言不搭后语，在说什么胡话？
　　酆咎接过这本没有封面的平平无奇小册子，翻开第一页后动作一僵。
　　“这是眉旧联合艳/鬼出的产品小册子。”
　　张三深吸一口气背完，一睁眼就见酆咎指尖一团业火把小册子点燃。
　　“不好好工作，搞什么黄色？”酆咎笑的有点可怕，“又不能生崽增加阴间人口，做这种严重影响效率的事情干什么？”
　　张三拼命后退，他已经能感觉到那团业火带给鬼的压力了。
　　正巧，这时那份文件也打开了，吸引了酆咎的注意力。
　　酆咎点开第一份文件，刚扫过两个字，双眸瞬间一眯。
　　原来是因为这个，那条小鱼才搞这一出。
　　酆咎靠在轮椅上低头轻笑出声，轻轻摩挲缠绕着黑雾的黑珠。
　　说不定，真的是在托孤。


第51章 嘘，他们来了
　　安瑜的蛋再有几个月就能出生了, 他和塞壬进行完常规的生崽友好交流，捧着肚子回了卧室。
　　一进卧室，他就气急败坏朝阴影抱怨, “难道我真要替安瑜生蛋？”
　　阴影从墙角出走来, 薄薄一层黑漆漆的人形, 像一个纸片人看着颇为诡异。
　　“你不是一直想顶替安瑜吗？现在不乐意了？”
　　安瑜脸色有点差, “为什么阿凛没有对我言听计从？”
　　“这不可能。”阴影语气一变，见安瑜神色不像作假，又道：“可能皇室的血脉还有点作用，再等等会见效的。”
　　得了承诺, 安瑜脸色稍微好一些, “那我真的要生蛋？”
　　“当然，你不仅要生下来, 还得把蛋换掉。”
　　一想到生蛋安瑜就头痛, “你最好告诉这个崽身上的的血脉有什么用。”
　　“自然是大事。”阴影走过来轻轻摸摸安瑜的肚子, “这关系到我们的大业。”
　　“安瑜的血脉不行吗？”
　　阴影嗤笑一声，“他的血脉没有激发，什么用都没有。”
　　他一顿，剩下的话引起安瑜的注意，“你那个哥哥的收藏品里说不定有安瑜上一代血脉的尸体。”
　　他那个蠢哥哥？安瑜扶腰翻个白眼，现在外面骂名满天飞, 丰家已经放弃他了。
　　那样猥琐恶心的一个人, 安瑜都看不起他。没了丰夫人，他什么都不是。
　　还浪费他们的时间, 把人救出警局。
　　“他有一堆尸体，哪条是？”
　　阴影站起身，绕着沙发转两圈, “要找也好找，样貌格外出众的那个一定是。”
　　安瑜仔细品着阴影的话，“样貌格外出众？怎么个出众法？”
　　阴影站在沙发后，俯身摸摸安瑜的脸，“像你这样的。”
　　安瑜一把握住它的手，“斐皎？”
　　阴影却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是，他活不到这个时候。”
　　见他否认，安瑜也没了猜的心思，“你们什么时候能处理掉酆都？”
　　酆都不仅抢走了他大多数客流量，还在挤压他在帝国人民心中的地位。丰泽母子干的蠢事更是带坏了他的名声，如果不是他本来就自带拥护，皇室说不定能查到他头上。
　　阴影冷笑着回到墙上，阴恻恻地，“很快，马上酆都就不复存在了。”
　　厉鬼哭冤都出来了，这个酆咎看来是真有点本事，不能再容忍其继续发展下去。
　　必须快速斩草除根。
　　*
　　斐皎少见地扎起头发，坐在栏杆上晃着小腿。
　　今天穿着件蓝色小马甲，依旧是往常的扎眼风格。
　　他抛下一颗珍珠，无聊地用脚尖踢起。升起，落下，再升起，又落下。
　　今天有人在一颗商业星附近看到了人鱼那辆辨识度特别高的飞艇，没多久大家都涌到这颗星球附近。
　　向来行踪神秘的人鱼这次翻车了，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无数人涌入这颗商业星，甚至引起了一点小骚乱。
　　不过商业星都有解决这种小麻烦的办法，很快恢复秩序，还在沾沾自喜，能借这股人流量小赚一笔。
　　而引起骚动的人鱼独自找了个角落坐着，有路人欢天喜地路过也没人认出他就是那个所有人都在找的人。
　　几个好心的安保人员向斐皎询问情况，斐皎朝他们眨眨眼，“我在等人。”
　　几个安保人员了然，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在等人的小情侣。
　　“才不是情侣。”斐皎从兜里摸出来昨天从酆咎桌上摸的草莓糖，他其实没有嗜甜如命，只是鲛人接触的情绪太多太杂，以至于逐渐麻木。
　　吃甜食能助他回忆起喜悦的感觉。
　　斐皎想了想还是摸出个小贝壳，把糖果放进去，没吃。
　　“不知道啾啾的核是什么味道的，没吃到好可惜啊。”
　　斐皎满脸惋惜仰头，“如果把啾啾的核化解掉会是一份多么大的功德。”
　　可惜啾啾把自己罩的比千年王八还严实，他一点缝隙都找不到。
　　他坐在那里，拐角处突然探出一个人的身影，他手中攥着一管注射器，慢慢向毫无察觉的鲛人走过来。
　　鲛人抛起珍珠的动作一顿，珍珠升到空中耀起阳光，而后任凭珍珠掉落没了后续动作。
　　等珍珠落地，那人也摸到了鲛人的后背，将注射器高高举起。
　　*
　　常青一颗草追着小黑在种植园里跑步，自从她能以植物的形态行动后，布偶和教授鬼就放心把看管小何首乌的任务交给她。
　　小黑实在是精力过于旺盛，还总觉得其他植物的土坑香，喜欢和其他植物抢土坑。
　　简直就一个植物版熊孩子。
　　常青心不在焉跟小黑玩游戏，脚下一个不注意整个扑在土里。
　　今早上斐皎走的时候让她有点在意。
　　斐皎为什么把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交给她？这不是他们家人鱼拿来画图随笔的小本子？
　　常青疑惑接下笔记本，斐皎的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还和以前一样活泼。
　　但常青就是心里空空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小黑跑过来卷着叶片把常青扶起，常青顺势变作人形给斐皎打通讯，她得看到斐皎才能安心。
　　还没等通讯连通，就见小黑察觉到什么抖着叶片朝东北角方向看去。
　　“怎么了？”常青正疑惑，就本能浑身一抖，一股恶寒瞬间涌上来。
　　她缓缓扭头看，只见东北角的天空被染红，血红一片，带着不祥，让人心生恐惧。
　　这是怎么了？
　　虚耗颤颤巍巍躲在众鬼后面，偷摸从自己的破鞋里掏出酆都每只鬼都有的手腕式光脑，疯狂发送消息。
　　等消息发送出去，他舒了口气，不安地望着前方乌泱泱的鬼怪。
　　昨天东北角鬼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躁动，三只领头大鬼大妖更是将所有在东北角沉睡的鬼怪都召唤出来。
　　虚耗起初还以为是大妖们的宣誓主权，后来才发现不对。
　　这是在阅兵，是在列阵，是大战前的检阅！
　　他们要进攻酆都！
　　虚耗当时就吓坏了，东北角都是千年前地府坍塌从地狱逃出来的凶煞恶鬼，千年前就横行霸道，见了地府几千阴兵都不会怕的。
　　而现在他们都醒了，万鬼攻城，凶煞气瞬间将半天天际染红。
　　地狱恶鬼一涌而出，当年地府都得靠地狱才能镇压的刺头，以现在的残缺不全的酆都能抗住吗？
　　虚耗不敢想。
　　现在酆都的阴差就算能将他们这种小鬼随意摁在地上摩擦，可到底都不复往日，虚弱不已。除了这些阴间公务员战力，其他小鬼根本都不够看，只够塞牙缝的。
　　整个酆都恐怕就酆咎能打，所以他们特意挑了酆咎外出不在的日子出动。
　　虚耗痛苦捂脸，完了，等酆咎回来恐怕只剩一片废墟了。
　　他要不要趁机背叛？虚耗盯着自己的破鞋发呆。
　　这鞋里是酆都发的鬼民光脑。
　　只要丢了它，自己就是自由身。
　　他可以马上加入攻城大军，混在凶煞中打进酆都，和凶煞一起占领整个星球。
　　虚耗犹豫半晌，攥紧拳头，最终还是将光脑连同破鞋一起丢出去。
　　“这才是阴间该有的模样！”蛇骨婆大笑着，翘腿坐在巨大化的赤蛇上。
　　她身旁的猴子也变回原型，变作一只爆满肌肉的猩猩，动一下震三下。
　　“早就该杀进去，你们非得拖到现在。”朱厌怒吼一声，带起无数恶鬼嘶吼。
　　“谁知道他能真的把厉鬼冤令搞出来？”狐鬼双眼冒着红光，蹲坐在朱厌肩头。
　　昨天向天地哭冤他们可都听见了，本以为是哪个运气好的傻鬼意外召出来的，没想阴间真的给了回应！
　　酆都，酆都回来了！
　　几乎所有在地狱待过的恶鬼都开始躁动，他们只有一个想法。
　　毁了酆都！将所有阴差撕碎！
　　这时三只头鬼也收到了那边传来的消息。绝对不能让酆都建成，一定要在酆咎找到地狱之前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绝对不能让酆都重现。
　　无数恶鬼同时从沉眠的地下苏醒，裹着怨气血雾，向酆都复仇。
　　“酆咎不在，攻下酆都！”
　　朱厌嘶吼一声，率先奔向前面那座被白雾笼罩的城池。
　　万鬼跟随冲锋，土地震颤，所到之处血雾弥漫，生机尽失。
　　鬼啸声震耳欲聋，响彻天际，血色之下嘶吼尖叫不断，恐惧混乱，宛若末日。
　　这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
　　酆咎猛然从休养中睁眼，吓得张三险些叫出声来。
　　他们的飞艇在这里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很难走完列表列的生产商。
　　可酆咎示意小纸人停下后，就闭着眼一言不发像是在睡觉，张三不敢打扰。
　　他坐在座上等了又等，啃了三个馒头，又吃了一把榨菜，酆咎也不见醒。
　　直到方才他看见光脑上的新闻实在忍不住上前，酆咎突然睁眼。
　　见酆咎终于醒了，张三急忙上前，“老板，出大事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酆咎竖手指示意他噤声。
　　“嘘，他们来了。”
　　张三瞬间屏息，紧张听着四周声音。
　　什么声音都没有，张三舒了口气，“老板，我们和酆都断联了。”
　　他刚说完，就见一张黄表纸突然出现在酆咎面前，酆咎打响指点燃，黄表纸迅速燃尽。
　　只见火星飘过，几个大字留在空中。
　　万鬼围城。


第52章 哼，说不管就不管……
　　斐皎清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一艘飞艇的舱里, 在酆都待久了，高科技的墙壁还是让他略感不适。
　　他动了动手臂，发觉自己被什么束缚住了。
　　斐皎瞬间清醒, 抬起上半身察觉自己被拷在一张实验床上, 而舱内四周都是嵌在墙体内的玻璃罐。
　　里面泡着的是一条条人鱼, 他们面带微笑, 被摆出各种姿势，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躺在美人榻上，像服装店橱窗里的模特。
　　美丽又毫无生气。
　　“你醒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出来。
　　斐皎一僵, 抬头去看, 只见丰泽带着手套站在他头顶，双眼布满红血丝, 嘴边冒着胡茬, 一个月不见, 他已经憔悴成了这副模样。
　　丰泽痴迷地盯着他，橡胶手套不自觉在他脸上划过，让人不自觉起鸡皮疙瘩。
　　“是你？你不是被关进监狱了？”斐皎有些慌张，胳膊拼命挣扎着，实验床的手铐将他的手腕磨出一道道红痕。
　　丰泽瞪着他，“拜你所赐, 我当然进监狱了。”
　　他声音一狠, 又举起一根注射器，轻轻在斐皎脖颈处刺了一下。
　　“乖乖别动, 你这样完美的收藏品，要一点损伤都没有才行。”
　　身体渐渐软下去，斐皎试图抬起胳膊, 却怎么也抬不起，他面上隐约露出些惊慌神情。
　　“你做了什么？放开我。”
　　丰泽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小心翼翼捧起斐皎的手，用修复液涂在他手腕的血痕上。
　　“不能有一点瑕疵，你将会是我最完美的收藏品。”
　　“什么收藏品？”斐皎的声音有点发颤。
　　丰泽冷笑一声，把试验台升高，让斐皎能看到所有罐中的人鱼。
　　丰泽让试验台随着自己的方向转动，他站在罐前开始为斐皎介绍每一条人鱼。
　　最开始那几条是他买来的尸体，他在暗网拍卖会上一眼就瞧见了这些美丽的收藏品。到后面他开始不满足与收藏尸体，他要鲜活的、能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人鱼。
　　他把他们以交往的理由骗到这里，做成标本。
　　“这位是安依，他说他爱我，愿意为了我去死。”丰泽介绍着斐皎正前方的金发人鱼，“他太爱我了，可爱我的人太多了，我只好让他以最美的姿态存在于这世上。”
　　“不过你别担心，他们都没你好看，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鱼。”丰泽眼神痴迷盯着他，“你最爱漂亮了不是？我会把你最美的样子做出来。”
　　斐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介绍每一条人鱼，害怕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你这个疯子！”
　　“疯子？”丰泽脸色一变，举着注射器转身，疯狂怒吼，“我才不是疯子！”
　　“你看，我有着数不尽的财富，有全帝国人的夸赞，就连最珍惜的人鱼我都有这么多条！”
　　丰泽站在玻璃罐中央，正巧被所有死去的人鱼注视。
　　“他们都爱我！我是天才，我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人！谁还敢小看我？！”
　　曾经作为私生子受到的冷眼欺负都不见了！那些人看见现在的他都害怕地要跪下，他成了高高在上的天才，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都狠狠踩在脚底下。
　　“所以，你抓我只是为了证明你足够优秀？”斐皎害怕抽噎着。
　　丰泽上前粗鲁地擦他眼泪，冷声道：“不准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你高傲拒绝我的样子最好看。”
　　丰泽蹭蹭人鱼止不住的眼泪，最终不耐烦举起注射器，“给我笑！你不准跟他们学，给老子笑！”
　　笑起来才是骄傲的人鱼，才配的上他。
　　斐皎被强逼着，艰难咧嘴笑，笑的有点难看。
　　丰泽却不恼了，他动手把斐皎从实验床松开，把软绵绵的人鱼扛起，向着最大的那个空罐子走去。
　　“你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展示罐，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看？”
　　斐皎泪眼朦胧，怔怔往丰泽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张铺满玫瑰的复古红木床。
　　他给斐皎摆好姿势，怎么看都觉得不满意，又从旁边推出衣架，挑了件白色的小西服才满意点头。
　　见他动作，斐皎这才发现对方衣架上的都是他曾经穿过的样式，丰泽居然变态到复原了每一件？
　　等给斐皎换好合适的衣服，丰泽才从一旁拿起一根注射器。
　　“只要打了这个，你就永远停在最美的时刻了。”
　　丰泽一点点靠近，斐皎眼中惊恐，可他已经控制不了面部表情，只能动动眼珠。
　　“求你，放过我，”他嘴唇微微颤动，“只要你放过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晚了！”
　　丰泽忽然表情失控，“都是你！都是你和酆咎，害我失去了一切！”
　　“你该死！”丰泽把针头抵在他脖间，“好好做一个用来炫耀的展示品不好吗？”
　　针头刺破血肉，人鱼湛蓝色的瞳孔放大，慢慢失去生气。
　　*
　　“老板，丰泽逃出去了，”张三望着酆咎眼神复杂，“您真的不担心吗？”
　　他刚才用光脑联系斐皎，结果是无人接通，他又连番打了好几次，都没有回应。张三心头一凉，恐怕是遇袭了。
　　可他们老板就算打开文件知道了丰泽诱杀人鱼做标本的事情，也没有行动的打算。
　　酆咎转着扳指，扳指似乎微微泛着红色。
　　“我只是老板，无权干涉员工的想法。”
　　那条小鱼安排好了一切，还用他做什么？
　　张三一听，微微叹气，没再开口。据他观察，他们老板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看来这次不管就是不管了。
　　“什么时候回去？老板。”
　　全星网关于酆都的直播都在不久前一瞬间被切断，人们联系不到酆都的人，也收不到酆都内的联系。
　　张三虽然不知道万鬼围城是什么概念，但听着就很紧急。
　　“我们现在进不去。”
　　有个强大的东西在庇护那个群恶鬼，他不能出手，他若动手，整个荒星都会灰飞烟灭。
　　他们得等，等一个契机。
　　酆咎打开光脑，此时酆都的一个小纸人忽然停住，片刻后它开始向着与其他小纸人相反的方向飞过去。
　　此刻酆都内一片混乱，血雾将整片天际遮盖，淡淡的血雾飘在酆都两条繁华的商业街内。
　　小鬼们正在安排酆都的人类撤离，索性有虚耗的通风报信，眉故提前安排才把人类和不能打的帝国本土鬼撤离到酆都大广场。
　　没了商业街建筑的遮挡，所有人都无助地直面天际。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联系不上外面了？”
　　“救命我想回家！”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的叫声？”
　　“是浩劫吗？”
　　人们畏惧地蹲下，直到亲临恐惧才能明白人类的渺小。
　　到底发生了什么？
　　帝国本土鬼也被撤离到这里，他们比什么都没见过的人类还强一点，但同样腿软。
　　两个教授鬼还在担心种植园和作坊，担心那片药草田有没有被踩坏，担心小树苗有没有被血雾腐蚀。
　　常青抱着小黑不停用光脑联系斐皎，她刚才翻开看了斐皎给她还嘱托她不要看的笔记，里面记了斐皎所有的房产、资金，还说什么全都转到自己名下了。
　　她家人鱼去干什么蠢事了？什么叫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后会有期？
　　常青强忍住眼泪，才没哭出来。
　　其他本土鬼也悲从中来，忍不住和人类一起抱头蹲下，好不容易从黑暗空间中逃出来了，有了住处和投胎转世的机会。
　　酆都难道就要这样被摧毁了吗？
　　布偶窝在眉故怀里，他们刚才把最弱的一批小鬼也赶去了大广场。
　　“老板说，他在大广场设了庇护，你们也快躲进去吧。”
　　眉故把布偶放在唐安怀里，唐安有点急，“那你们呢？”
　　“酆都的灵还太弱，庇护不了我们，还可能被恶鬼吞噬，我们得去护住它。”琵琶鬼抱着琵琶，拨动琴弦震开扑过来的血雾。
　　灵很重要，灵不能死，一旦死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
　　这是他们所有鬼怪的希望，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酆都外，万千恶鬼在前，孟少和一众阴间公务员站在最前线。
　　面前就是奔腾冲锋的恶鬼，它们狰狞着嘶吼，眨眼间便逼近五个鬼。
　　牛头面上毫无惧色，他活动活动手腕，“有多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了？”
　　马面握起枪矛，“浩劫前刚见过。”
　　孟少拐杖杵杵地面，抬头问：“察查司，依你所见，胜率几何？”
　　察查司从黑雾中走出，面无表情捧着生死簿，“现在，零。”
　　“零也得上。”范无救荡开勾魂锁，甩向一只最前方开路的恶鬼。
　　“拦住他们，让其他人去护住灵。”谢必安摸出哭丧棒，往空中一划，漫天黄表纸洒下，在空中停滞一瞬，瞬间飞向恶鬼群。
　　“好说，俺老早就想大干一架了！”牛头挥着钢叉冲出去。
　　马面立马跟上，孟少也晃晃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杵，艳丽的彼岸花盛开一路迅速向前生长，成为这里唯一的风景。
　　这是场理论上胜率为零的战争，但没有一个阴间公务员会退缩。
　　酆都在，他们在；酆都灭，也得先从他们身上踏过去。
　　张三透过小纸人的视线看得抓急，可他们在外面什么都做不了。
　　他使劲攥着飞艇座椅把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他们会没事的吧？”
　　酆咎拇指上的扳指越来越红，他目不转睛看着光脑上小纸人传过来的画面。
　　这是酆都一定会经历的劫难，是规则重置的考验之一，只能靠他们自己挺过去。
　　“你要相信他们。”
　　酆咎倚在轮椅上，就像他，从来不担心挺不过去，只因为这里是他的酆都。
　　但——
　　他手中攥着那颗名为梦想的蓝色珍珠，转动着。
　　带着一颗珍珠就能看看未来？这条小鱼真是异想天开。
　　酆咎眼神一暗，抬手把珍珠丢入虚空。
　　呵，说不管就不管，千年的鲛人族长也没那么容易死。


第53章 哥哥带你回家
　　看着面前毫无生息的人鱼, 丰泽粗喘着站起来，胡乱大吼，“我得到了最好看的人鱼, 我是最优秀的人！谁都比不过我, 我才是天才！”
　　他大笑着, 开始为人鱼调整最后的表情, 丝毫没注意到墙壁上蔓延的冰霜。
　　砰——
　　似乎有什么珠子掉在地上，弹起又落下。
　　砰，砰。
　　丰泽动作一滞，扭头的瞬间就见噼里啪啦数不清的珍珠滚落, 落到他脚边。
　　丰泽俯身捡起一颗珍珠, 珍珠晶莹圆润，品质上乘, 若是放在帝国珠宝店, 会受到一批上层人士追捧。
　　他转动一下, 忽然动作一顿，珍珠上似乎闪过一张人脸。
　　丰泽静静等了会儿，再次转动却没看见。
　　呵，像他这种恶人，鬼都不敢靠近。
　　丰泽忍不住笑出声。看看，他是多么优秀, 鬼都不敢动他。
　　“来啊, 杀了我！”丰泽捏着珍珠对所有罐中的人鱼大吼，“你们什么都干不了, 你们到死都是我的附属品！”
　　丰泽丢下珍珠，转身打算去把新藏品的罐子封上。结果脚踩在珠子上，扑在地上直接滑出去, 划进墙壁展示柜中撞到床上，新藏品晃了晃，也倒了。
　　丰泽咒骂起身，重新摆好新藏品，就听“滴”一声，嵌在墙中的展示光罩开始关闭。
　　他本能扭头，就见斐皎好奇地敲敲光罩。
　　“你怎么到里面去了？不是说带我游览你的私人飞艇吗？”
　　这是怎么回事儿？丰泽骇然，低头看向自己手中抱着的尸体。邋遢颓废的样子、无论多少金玉都遮挡不住的败絮内里、他天才人生中无法抹除的污点。
　　这是他自己的尸身。
　　不不，这不是他！丰泽把自己仍在地上，他是被无数人夸奖的天才，那个碌碌无为的不是他。
　　这不是他。丰泽疯魔地重复这句话，搬起一旁的椅子狠狠砸着地上的自己
　　杀了这个人，他的人生就是完美的。
　　丰泽越发凶狠，连渐渐漫过自己脚踝的防腐液体都没注意到，他把椅子一扔，蹲下死死掐着自己尸身的脖子。
　　“你轻点，已经死透了。”
　　丰泽剧烈喘息着半晌才撒手，污点死了，他现在是天才了。
　　斐皎敲敲光屏，“你可真狠，不过你就算杀了一个，还无数个。”
　　随着他话音落下，丰泽身边出现一个又一个自己，将他紧紧围在里面。
　　“这么多你想都杀了吗？我帮你记个数吧。”
　　斐皎趴在光屏上，看着丰泽发疯地拿着手中注射器捅着自己，推倒一个还有无数个。
　　“一个，两个……三十，我有点无聊了，你怎么还没结束？”
　　斐皎坐在实验床上托腮，忽然笑道：“我帮帮你吧。”
　　丰泽握着注射器晃晃悠悠，还没站稳，就一阵失重感传来，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他已经以人鱼同样的姿势侧躺在红木床上。
　　他浑身动不了，只有眼球能转，而斐皎正在衣架上纠结选哪件衣服。
　　丰泽骤然清醒，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当然是你自己给自己打了药，拜托我把你放在展示柜里，”斐皎奇怪看他一看，还埋怨道：“你好沉的。”
　　你干了什么？
　　丰泽说不出声，目光惊恐在内心疯狂叫喊。
　　放开我！放我出去！
　　防腐液体已经漫过床面，正在向他的胸口平齐。
　　“你好吵，”斐皎嫌弃扭头，忽然冷声，“你真是最不具备收藏价值的收藏品。”
　　他说着，丰泽身边突然出现一个表情狰狞的自己，指着他自己怒吼，“你该死！好好做一个用来炫耀的装饰品不好吗？”
　　这、这是他自己说的话！
　　丰泽内心狂喊着不要，他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那件特地给人鱼挑的衣服。“丰泽”握着注射器一点点靠近，丰泽什么办法都没有，连尖叫都叫不出，只能绝望看着他自己将那管冰凉的液体注入自己的身体。
　　他，杀了他自己。
　　然而他没有死，丰泽再次睁眼的时候，他正被绑在实验床上，床前是拿着注射器的金发人鱼安依。
　　“你个怪物！你做什么？”丰泽挣扎着大叫，安依直接将一块纱布塞进他嘴里。
　　“当然是玩玩角色互换啊。”斐皎坐在实验床床头，轻轻拍拍他的脸。
　　丰泽呜呜乱喊，此时此刻他也体验到了人鱼死前的绝望无助。
　　“怎么样？是不是很兴奋？”斐皎灿烂笑着，“别着急，大家都在排队，我们一个个来。”
　　他话音一落，丰泽看见他的实验床边站满了展示柜中的人鱼，人鱼们僵硬的笑着，死死盯着他。
　　斐皎俯身靠在他耳边，“没那个本事就不要试图得到不该得到的东西，不然你就是他们的所有物。”
　　“丰泽，你就是个废物。”
　　“就算你抢了其他人的命格，你也依旧是个废物，也难怪丰家会抛弃你。”
　　丰泽疯狂摇头，斐皎这几句话快要把他击垮。
　　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刺激下，丰泽双眼一直，彻底崩溃。
　　斐皎在他额间点一下，“想昏过去可不行，你要足够清醒。”
　　“你想说话？”斐皎歪头，“好啊，不过不准乱叫哦。”
　　“你为什么要害我？！”丰泽在刚才那一瞬间突然醒悟，一开始他就是斐皎钩上咬饵的鱼。
　　什么偶遇，欲擒故纵，以及灯炉星开业那次的误导，都是斐皎故意的。
　　是他一点点把自己送到顶峰，然后让他一朝跌进监狱。
　　斐皎跳下实验床，没回答他的问题，“放心，你不会死的，也不会受伤。帝国人民可是在等着你入狱骂你呢。”
　　身后又传来丰泽的喊叫，斐皎一挥手，“太吵了，让他安静点。”
　　丰泽的飞艇很大，每一个墙壁上都嵌着一个展示罐，斐皎在长长的舱内走过，又拐到另一个舱内。
　　他快步走着，眼神有点茫然。
　　“小照，你在哪儿？”
　　他一个个看着展示柜，小皮鞋踩在地板上发的响声越发急促。
　　“哥哥，来找你了。”
　　直到来到最后一个紧闭的舱门前，斐皎停下，这是一扇通常用来保管极其珍贵物品的大门。
　　“小照。”
　　斐皎抬手摁在门上，瞬间整扇门爬满冰霜，他一攥，门便“咔嚓”碎裂。
　　等门彻底碎裂，门后的一切完整展现在斐皎面前。
　　斐皎一个踉跄，撑了下门才走进去。
　　舱内的墙里封着一条人鱼，从来都没有过的女性人鱼。
　　她很美，只是静静飘在液体里，也能让天地失色。
　　斐皎站在她面前，忽然低头捂住自己的脸。
　　几年前他在海中醒来，天地已经变了样子，变得极其陌生。
　　他四下找着，以往他每次偷懒都会苦口婆心劝他的老总管，调皮撒娇的小鲛人，总是跟他埋怨不愿打理族中事物、一心想着到岸上找个霸道总裁谈恋爱的妹妹。
　　所有族人都不见了。
　　这片陌生的地界里只剩他自己。
　　只记得浩劫前，自己任性妄为和族人吵了一架，负气离开。
　　再然后浩劫就降临，那是副末日般的景象。
　　斐皎头有点痛，记不起具体样子，也记不清具体发什么了，只记得他没有在紧要关头护好自己的族群。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族长。
　　他就是个废物，废物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人死在他面前。
　　鲛人整个种族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族长，多么可笑。
　　斐皎将手放在身前的罐子上，随着光屏化作光芒破碎，难闻的试剂涌出淋了斐皎一身。
　　他仰面抬起手，斐照随着液体滑落，像是玩闹时扑到他怀里。
　　“小照，哥哥带你回家。”
　　斐皎揉着怀中鲛人的头发，低声道：“族里，就差你了。”
　　“大家都在等你。”
　　他让鲛人坐在台子上，给她理理头发，“弄乱了你的头发，你又要骂我了。”
　　仿佛对方正在看着他，斐皎清洗掉她身上的试剂，又拿出一件早就准备好的裙子。
　　“我用最好的鲛绡做的，和你之前那一条一模一样。”
　　他给鲛人打理好一切，将她抱起，自顾自说着：
　　“以前的地方不能住了，我找了一个新的地方。”
　　“我很喜欢那里，你和大家也都会喜欢的。”
　　“我在那里租了一片海，以后我们就住在那里。只可惜要委屈你们和养殖场当邻居了。”
　　斐皎抱着鲛人走过长长的走廊，继续道：
　　“希望啾啾不要生气，我占用了养殖场的一小部分建窝。”
　　他说着说着，忽然停住脚步。
　　“这次我会护好你们，一步也不离开。”
　　“我们永远在一起。”
　　“小照，我们回家。”
　　他身形一闪，突然消失在飞艇中。下一刻，海水突然扑过来，斐皎抱着妹妹游向海底那片有亮光的地方。
　　鲛人的尸身不会腐烂，他花了几年的时间四处打听，走遍帝国的每一处角落，闯过最凶险的古地球，将四散的族人尸身都找回来，就差他的亲妹妹。
　　现在他的亲妹妹也找回来了，他们一族全都到齐了。
　　“看，我们的新家。”
　　水晶、珊瑚、珍珠，他这些天窝在海底一点点建起来。最开始建了老塌，他去找李礼问了问才建好一座水晶宫殿。
　　“不准说丑，我已经很努力了，你们又都不帮我。”斐皎委委屈屈把斐照放进空着的那个棺材。
　　“棺材也是我自己一点点雕的，还是很好看的。只可惜其他家具我都不会做。”
　　等把斐照的水晶棺合上，斐皎一条鱼静静立在那里，一个个点着水晶棺的数量。
　　“都齐了，真好。”
　　斐皎推开最后的水晶棺，把鱼尾巴塞进去，然后环视一周。
　　“晚安，好梦。”
　　自然没有回应，他躺下把棺盖扣上，闭上眼。
　　这次他会一步不离守住族人。
　　只要没人踏入这片禁地，他将一直睡下去。
　　或许等酆都建成的那天他会醒过来，派小可爱给啾啾送上贺礼。
　　不过他似乎没什么可以送的。
　　这里就是他所拥有的一切。
　　故土不在，故人也只剩躯体，他孤零零飘在星际。
　　还好，他找到了新的可以称之为故土的地方用来安眠。
　　斐皎将装着草莓糖的贝壳放在一侧，刚准备陷入安眠，就听有什么东西敲响他的棺材盖。
　　鲛人的利齿瞬间长出来，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他刚进棺材就来挑衅？！
　　斐皎猛地睁开眼，就见有人掀开他的棺材盖。
　　“你的违约金还没给就想走？”


第54章 你救了我们族群，我以身……
　　从来没设想过的人突然出现在棺材前, 斐皎愣神，伸出去的手一时没有收回，就见酆咎抓住他的手腕。
　　“抓到了, 不听话的小鱼。”
　　酆咎没坐轮椅, 一头墨发在水中张扬散着, 面上的笑容一如当初见面, 神秘高贵，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
　　斐皎头一次没读出来他的情绪。
　　酆咎抬眼扫视排列的整整齐齐的鲛人墓地，“这就是你赎罪的方式？”
　　一下被人点穿心思，斐皎泄气, 酆咎真的很强大, 强大到随随便便就能猜出来一切。
　　“你这是什么话？”斐皎有点不满，“我是在和大家团聚。”
　　只不过团聚的场面有点安静。
　　酆咎撤回手, 认真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你的表情很难看。”
　　“！”
　　斐皎急忙从自己棺材旁摸出小镜子, 照了照，埋怨道：“我明明还是这么好看。”
　　酆咎见他动作却轻笑出声，“我第一次见像小太阳一样的鲛人。”
　　通常鲛人都是群吃完心结记忆情绪就走的渣鱼，把最好吃的心结挖走，也不管那人会不会忘记点什么或缺失什么感情。
　　而这条鱼却上赶着开导化解，整天乐呵呵像个没事儿鱼一样。要知道鲛人见的多了, 对除了自己从小长到大的族人之外的人都冷漠又无情。
　　斐皎眼神直直发呆, 没回答。
　　“你要功德，是为了他们？”
　　鲛人□□不灭, 代价是没有魂魄。
　　“你说我再努力一点，会不会……”
　　“不会。”酆咎静静看着他。
　　“啊，你真讨厌。”斐皎用手臂遮住脸, 手臂的鱼鳍如入水的轻纱，轻轻飘着。
　　这手感似乎不错。酆咎抬手捞住他的鱼鳍，捏了捏，滑滑的。
　　“你与其期盼死去的鲛人复生，不如等待新生。”
　　斐皎闭闭眼，似乎有点累了。
　　“哪里有新生。”
　　他们鲛人一族全灭，而他有没有生育能力，这是一个死局。
　　酆都是其他鬼怪的希望，那他的希望呢？哪里都找不到。
　　是他没有护好族群，这是对他的惩罚。
　　或许鲛人一族是该被淘汰在时间的洪流里，唯独他一个人活着。
　　这几千年里他不是没醒过，只不过很快就睡过去。直到完全苏醒，他也算活过千年。
　　孤独的，一个人。
　　斐皎突然反手握住酆咎的手，语气闷闷的，“酆咎，我一条鱼好可怜的。”
　　“那些人鱼不是我的种族，鲛人才没有他们性别不明雄的还能生崽的变态能力。”
　　酆咎没有说话，斐皎塞了一包珍珠在他手里，“违约金和一百年的租金，等百年后，你再叫醒我，也和我说说酆都的变化。”
　　酆咎颠颠手中的珍珠，“不太够。”
　　斐皎瞪圆双眼，“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问我要钱？”
　　他嘟囔着，一边在棺材里四处摸摸，“你真的是太无情了，我好歹还当过你的床/伴，你居然还嫌少。”
　　听着他的话，酆咎笑而不语，把视线放在斐照的棺材上。
　　斐皎又从棺材里摸出一袋珍珠，“够了吧？”
　　酆咎低头看着他，没拿。
　　“还少？”斐皎赌气把这兜珍珠拿走，“我都无家可归了，你还欺负我。”
　　酆咎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腕，将鲛人从棺材中带出来。
　　“你这句话说的可不对。”
　　酆咎笑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叉叉眼咸鱼抱枕，“它和我说，没有鱼一直粘着挺奇怪的。”
　　“而且——”
　　斐皎眨眨眼，就见酆咎将一颗珍珠抛出去。
　　“你看错了。”
　　“希望，在这里。”
　　珍珠在水中散开一团白光，光中渐渐出现一个人影。
　　是扶着腰艰难行走的安瑜。
　　斐皎似乎意识到什么，摆尾往前游两下，他的目光停在安瑜的腹部，惊喜回头看他。
　　“你的意思是？”
　　酆咎将珍珠收好，顺手把叉叉眼咸鱼塞回斐皎怀里。
　　“你猜？”
　　酆咎飘在他上方朝他一笑。
　　鲛人被他的笑容晃了神，手腕一翻不自觉握住他的胳膊，怔怔念着：“酆咎，我……”
　　酆咎微微挑眉意识到不对，正要撒手，就见鲛人鱼尾一扇，“嗖”的一下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
　　“真的好喜欢你。”
　　“……？”大可不必。
　　酆咎手微微一抬，却又没了下文。
　　算了，又不是没被抱过，抱抱又不掉块肉。
　　“你救了我们族群，我以身相许怎么样？”斐皎一边说着，一边光明正大把鱼尾缠他腿上。
　　酆咎突然有点后悔过来把这条鱼找回去了。
　　“不准后悔，你都来找我了。”
　　“我只是来看看某人偷偷摸摸用了多少地建小基地。”
　　“你撒谎。”
　　“我从不撒谎。”
　　意识到自己跟小学生一样幼稚吵架，酆咎果断闭上嘴。
　　却没安静多少，就发觉扒在身上的鲛人凑到他耳边悄悄道：
　　“酆咎，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找来了，我是绝对不会再撒手的。”
　　酆咎抬手接住那颗不知何时染成浅绿色的珍珠希望，面无表情。
　　他就不该来，这下找了个祖宗回去。
　　不过，有条小鱼在身边叽叽喳喳还是挺舒服的。
　　他又何尝不是孤孤零零一只老鬼。
　　至于别的，以后再说。
　　*
　　千年的光阴足够人类遗忘一些东西，失了供奉又没有阴间庇护的阴间公务员就像是无家可归又要遭路人欺辱。
　　一艘没有来时路，也无归去途的小舟，漫无目的地等待消亡。
　　他们已经尽力了，确实挡不住曾经需要阴兵列阵才能镇压的地狱恶鬼。
　　孟少靠在狸力一族专门修筑的一道墙上，他们老板早就预料到东北角那帮凶煞恶鬼不会老老实实，一早就在他们进攻的方向修筑城墙。
　　但此时，这道墙壁已经是断壁残垣了。
　　他伸出拐杖，拐杖上那个可爱的简笔画小圆牌不知道被哪只鬼给削掉了，光秃秃的有点难看。
　　但他还是用它绊倒一只恶鬼，然后一拐杖杵在上面，送它归西。
　　能少进到酆都里面一只是一只。
　　还没等他收回拐杖，又有什么东西从他身后扑过来，孟少迅速转身，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
　　拐杖挡住的是一个巨大的赤色蛇头。
　　“呦，是熟人，这不是孟少吗？”
　　蛇骨婆从蛇群中走出来，一条青色的蛇头猛地从另一侧窜出，快到强弩之末的孟少根本来不及反应。
　　“尔等恶鬼！”范无救一声怒喝，把勾魂锁甩过去将青蛇击退。
　　“嘻，秩序更改，最先处理的就是你们秩序内的人，”狐鬼跳到青蛇头上，“别挣扎了，挡不住的，你看他们都冲进去了。”
　　谢必安将黄表纸一撒，收回哭丧棒，忧心忡忡望向身后。
　　第一道防线破了，眉故他们能护住脆弱的还没有意识的灵吗？
　　琵琶鬼疯狂拨动手中琴弦，可恶鬼实在太多，他做的这点根本就聊胜于无。
　　“酆都灵到底在哪？”眉旧边跑边扯着自己被恶鬼撕毁的人皮。
　　眉故回想着酆咎和他描述的。
　　“它很调皮，无处不在。”
　　眉故心下一凉，该不会酆都所有建筑都是灵。
　　如果真的这样，岂不是只要损毁一栋建筑，酆都灵就会受创？
　　眉故望向琵琶鬼，琵琶鬼有一点预知的能力，如果琵琶鬼都这样说，那恐怕真的是这样。
　　“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琵琶鬼拨弦击退一只恶鬼，无奈摇头，“地狱。”
　　“什么？真的要没了？”眉旧抱头护住自己的人皮，“可恶，偏偏挑老板不在的时候。”
　　“老板什么时候回来？”眉旧见抱头躲不过，干脆直接撕了身上的人皮，将那只该死的恶鬼包起来。
　　“撑住！”眉故变回原形，一只雪白的狐狸挡在道路中央，“既然找不到灵，就杀了这些鬼！”
　　琵琶鬼冒出四只胳膊，朝眉故身后一群小鬼喊道：“来一些人我们去民主街。”
　　“那超市工地怎么办？”眉旧大喊。
　　眉故：“那里有纸人护卫队。”
　　他们原以为酆都的灵会在中央建筑那里，所以直接把由酆咎操控的纸人小队派过去，纸人小队数量多，整齐有序，比他们这些人靠谱不少。
　　恶鬼像是知道什么破坏目标，见到其他小鬼也不攻击，越过拦路的小鬼员工直接冲向商业街建筑。
　　“轰隆——”
　　倒塌的声音接连传来，让一众小鬼心底发凉，他们不敢回头看，花了这么久时间建立的酆都就这么在面前这样坍塌。
　　放弃吧，他们根本挡不住的。
　　无数小鬼心底起了退堂鼓，牛头马面那么强大的阴差都挡不住，他们这些小鬼又有什么用处？
　　根本拦不住，没有老板的庇护，他们根本就不行。
　　眉故看着一群小鬼开始退缩，便知这场仗输定了，但她又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她只能低吼着，拼死一搏，炸开狐尾冲上去。
　　又浑身是伤被恶鬼击退回来。
　　她吃痛塌着一只狐耳，难道真的就要输了吗？
　　她抬头望望被血色盖满的天空，还是忍不住想，如果老板这时候回来了会不会战局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
　　*
　　“他们居然敢趁我不在偷袭？太可恶了！”斐皎拉着酆咎迅速冲向海面，快到将一只正巧游过的大鱿鱼撞飞。
　　“有东西罩住了酆都，我进不来。幸亏我能在你身上留了咒文，才能来到你身边，间接进入酆都。”酆咎悠哉悠哉被斐皎抱着冲出海面。
　　“我去杀了他们！”斐皎的软趴趴鱼鳍瞬间变作骨刺。
　　这是他好不容易等到的家。不可能再跟千年一样，看着毁灭。
　　“不。”酆咎由挂在他身上的姿势变作漂浮。
　　“等，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机会。”


第55章 一切恐惧的来源都是火力……
　　一只只恶鬼冲进酆都, 远处传来的倒塌声，让谢必安嘴角忍不出抽搐。
　　花了好几个月和一大笔资金的商业街居然就这样被毁了？
　　前方各色恶鬼张牙舞爪带着熟悉的地狱怨气，谢必安撑着哭丧棒起身, 身侧范无救一个翻身躲过朱厌的一拳。
　　留在这里的都是些本事不小的大鬼, 多数与他们几个阴间公务员有怨。
　　比如他与范无救曾经亲自将狐鬼压回阴间, 打入地狱；再比如, 孟少曾经一碗汤药送蛇骨婆丈夫去轮回；更有朱厌跟牛头马面比比谁更凶狠这么莫名其妙的怨恨。
　　谢必安的胳膊散了一半，刚才他被一直鬼咬住，直接扯下了手臂。
　　青赤双蛇连番攻上，他来不及喘口气, 就被范无救铁链扯着后退。
　　他望着被一群鬼围着挨揍的牛头马面, 忽然一阵窒息。
　　几千年前浩劫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先是诸位大神消失, 紧接着是神州大地动荡。天塌地陷, 地狱不攻自破, 无数穷凶极恶的恶鬼从地狱口挣扎着爬出来。
　　鼎盛时期的他们都没拦住。
　　范无救没躲过狐鬼的背后偷袭，摔在城墙上连带着谢必安一起飞出去。
　　模糊中，再睁眼，就是被无数恶鬼扑倒的其他同僚。
　　一模一样，和千年前。
　　他们真的守不住酆都吗？
　　张三一个人在飞艇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久前老板突然睁眼走下轮椅, 将手上一直带着的扳指交给他, 一言不发凭空消失。
　　突然失了主心骨，张三慌张一会儿, 便镇定下来。
　　这时纸人实时监控上，躲在酆都大广场的帝国人类和本地鬼已经撑不住开始躁动起来了。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要死了。联系不上外界, 没有救援，也没有酆都安保，更没有人能和他们解释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只能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耳朵去听。
　　四周的血雾已经弥漫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他们只能靠手拉手才能知道身边有人。漫天的怪物嘶吼声中又时不时传来建筑倒塌的声音，血雾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向他们冲过来。
　　人类与鬼怪这时也分不出彼此了，一个个蹲在一起抱团，祈求着死亡来的晚一些。
　　这或许是酆都又搞得什么阴间活动也说不定，毕竟酆都除了商业街建筑正常点，商品和店主都透着若有若无的诡异感。
　　人群中只有唐斌还站着，他和其他人不同，兴许因为他生前兽化等级特别高，他能很轻松学会其他小鬼不会的东西。
　　比如，他能清晰透过血雾看见正在啃食撞击商业街建筑的丑陋鬼怪。
　　若是一开始他是好奇和不明所以，那现在他心中只有震惊和警惕。
　　他见过这些长得歪瓜裂枣的怪物，他们是异族近些年里新组建的一只队伍。
　　这只队伍很神秘，唐斌曾经排派出一支精锐，刚进入异族入侵的边境领域，这支队伍就整个消失。
　　没多久，就收到了全员阵亡的消息。
　　他们很可怕，军部当时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输的。
　　还是唐斌一咬牙，领着一支小队不顾阻拦冲进去，才看清这支军队的样貌。
　　他们根本不是人，像是某种实验导致的失败品。
　　他一直这样以为的，直到现在才清楚，原来这些都是鬼。
　　唐斌神色一凛，当机立断下决定。
　　绝对，不能让他们毁了酆都。
　　然而还没等唐斌开口说话，就见他前面唐安站起来，吼了一嗓子。
　　“你们这些丑八怪，不准碰我的摊子！”
　　他还指着那个摊子还酆咎钱呢！
　　“？”唐斌挑眉，他这个小孙子这么勇的吗？
　　“都给我滚开！”唐安往自己身后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小小的粉色方块。
　　这、这是？
　　唐斌瞪直了眼，在酆都过日子过惯了，他都快忘了，他们星际时代的人类战斗方式了。
　　唐安把扎着蝴蝶结的粉色方块往地上一丢，一台婀娜多姿的粉色小机甲摆着poss出现。
　　帝国军人虽然有兽型能战斗，可有时在太空中对峙兽型实在无用，还是得靠机甲和军舰。
　　机甲操控需要精神力，精神力的等级一般跟兽化等级有直接关系，所以通常高级兽型军官的精神力都不会差。
　　唐斌在抱头的人类群中翻几个跟头，一下在凶巴巴叫嚣着要让丑八怪好看的唐安慢吞吞爬上机甲的时候跳上去。
　　虽然这个机甲的审美他实在欣赏不来，但一切恐惧来源均是火力不足。
　　有枪有机甲谁还怕怪物？
　　自己的小机甲被抢了，唐安直接炸毛。
　　“我刚做的保养！小心点！”一套保养服务可是很贵的，他到现在还酆咎的钱还没赚出来。
　　唐斌回头朝他潇洒撩头发，“那可能要抱歉了，宝贝。”
　　“你的粉色小机甲可能要连渣都不剩了。”
　　唐安傻愣愣地连唐斌说的什么都没听明白，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
　　他祖父不是早就没了吗？！
　　唐斌驾着小机甲冲到广场正前方，小机甲掐腰还扭扭屁股。
　　唐斌从机甲中探头，朝着所有曾经的帝国人民道：“我们的希望正在遭受攻击，我们的国家能否延续都取决于这一场战争。”
　　“有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和我一起去保卫我们的希望？”
　　他的声音沉稳响亮，似乎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慌张中的帝国人类不约而同抬头看着他，他们起初有点迷惑，后来不知道谁第一个喊出声。
　　“这是唐斌陛下！”曾经孤身闯入异族，击退来犯的异族却殒命的英雄。
　　唐斌现在也没了往常整天调戏漂亮小哥哥的流氓劲儿，他单站在那里就让人安心。
　　他又重复了一遍，“有没有人，愿意跟我保卫酆都？”
　　底下的人怔怔看着他，似乎没听懂他的意思。
　　什么保卫酆都？他们能做什么？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两个教授鬼就冲出来，“我们跟你去！谁都不能伤害我的种植园宝贝！”
　　他们老早就向冲出去了，但担心给其他人添乱，现在唐斌号召他们自然第一个站出来。
　　这、这好像是逝世的几个老前辈，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个帝国鬼茫然抬头，但很快就有人应和。
　　“我！我的杨枝甘露还没喝完呢！”
　　“对，我好不容预约了影楼的艺术照。”
　　“还有我，我们肥肥的粉丝不能输。”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帝国人类一个个站出来，渐渐调动起气氛。
　　布偶窝在唐安怀里有点想哭，这明明是他们酆都自己的事情，跟这些来酆都游玩的人半点关系都没有，说到底还是受他们这些人牵连。
　　唐安也低头吸吸鼻子，这些人连自己要对付的对象是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敢说大话。
　　“很好，”唐斌扫过每一个人，“你们很勇敢，但我们不能就这样上去送死。”
　　说着他推推唐安，唐安瞬间了然，打开自己的小背包，将一样样武器掏出来，当初塞壬怕他在酆都受欺负，瞒着唐城给他塞了不少武器和吃的。
　　以至于，唐斌看着唐安背包中的武器都在咋舌。
　　这儿媳妇也太宠孙子了。
　　将武器发给一众帝国人类和本土鬼，唐斌让他们摆成阵型。
　　“我上去诱敌，你们朝着我的方向砸。”
　　“那你怎么办？”安瑜不假思索开口，也顾不得什么猫会不会说话了。
　　这时唐斌早就冲出去了，“你问题真多，小猫咪。”
　　他能带着人击退异族一次，就能给酆都拖一分时间。至于其他的，谁管呢？
　　恶鬼一见有个铁疙瘩来挑衅，大怒。
　　小鬼来拦就罢了，区区人类还敢挑衅？找死。
　　屏幕外的张三看得心惊胆战，唐斌驾驶的粉色小机甲到底不是专门用作战斗强度的机甲，此时已经断了一只胳膊，小腰也扭不起来了。
　　就算星际新型武器对恶鬼多少有点用处，但唐安带的量到底是顶不住，没多久火力就开始减弱。
　　张三坐立不安，得赶紧想个办法。
　　老板临走前交给他的扳指一定有什么用处，不然老板不会特地摘下来给他。
　　张三脑子迅速转着，面前画面里在血雾中炸开的各色光效不停刺激着他，忽然他想起老板问他要过的家中祖传的纸质书。
　　他迅速从舱内找出来，翻两下就见一张长方形的符纸顺着书页滑落在桌上，正巧盖到扳指上。
　　张三视线一顿，就见扳指微微亮起，那张符纸居然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儿？
　　张三猛然抬头，就见屏幕中一张符纸慢悠悠从空中落下，在一片血雾中显得格外突兀。
　　“！”
　　原来是这样，他急忙蹲下打开老板轮椅上的储物小空间，只见里面放了一堆空白符纸。
　　朱砂毛笔也都备齐，张三不敢耽误，抓起东西放在桌子上，嘴里叼着一支毛笔，手中握着一支毛笔就开始写。
　　那本书中的内容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纹路也闲着没事儿就画，这毕竟是祖宗留下的东西，没什么用处也得学会了。
　　一张张画好的符纸随着扳指的传送消失，酆都上空同时飘落大片符纸。
　　火力没一会儿就消耗过大，大家都有些撑不住了，恶鬼也被这些胆大的人类吸引注意力换了攻击目标冲过来，不停攻击着酆都广场上的结界。
　　结界在一点点削弱，人们这时也看清了恶鬼的模样，忍不住后退。
　　所有人都期盼着什么。
　　这时，一张轻飘飘的黄纸从空中飘落。
　　“这是什么？”唐安缓缓伸手，还没接住就见布偶跳起一口叼住符纸冲出去，在一只恶鬼撞击结界的时候，一爪子拍倒恶鬼头上。
　　霎时，灼烧的烟雾冒出，恶鬼嘶吼着后撤。
　　布偶仰头朝空中一望，又有零散的符纸飘落，“快！用符纸将他们打退！”
　　唐斌最先掏了几张符纸，握在手心，舍弃缺胳膊断腿的小粉，赤手空拳抡鬼。
　　他将几只鬼一拳抡到，朝众人吼了一声，“保卫酆都！”
　　兴许是人类的声音影响了挡在第二道防线的一众小妖，无数企图退缩的小妖爬起来，往前冲。
　　胆小的人类都站起来了，他们怎么能后退？那岂不是连人类都不如？！简直丢妖怪的脸！
　　“给我往前冲！老子早想揍他们一顿了！”
　　“把他们打趴下，我们就是老大！”
　　谢必安从乱石堆中爬出来，他们已经听到了身后的呐喊，怎么能在此倒下？
　　再说，他们赢了定了。
　　谢必安笑出声，和一众阴间公务员站起来，他缺失的那条手臂正在一点点恢复。
　　已经输过一次，怎么可能再犯这种错误？
　　这次，他们一定会守住酆都。
　　*
　　海面的酆咎身边突然围绕起黑雾，他勾起唇角，手中出现鬼面。
　　“找到了。”
　　“地狱。”


第56章 这里是真正的酆都
　　随着帝国上将秘密将最后一个被饿鬼蛊寄生的高层抓住, 帝国皇帝下了驱除饿鬼的命令。
　　酆都那位神秘老板给予的符纸这时也起了作用，地上一大滩灰扑扑的饿鬼挣扎着蠕动，发出尖锐的叫声。
　　大片大片的黑雾从符纸中钻出, 慢慢将所有饿鬼覆盖。
　　这与正常人类道士的符纸不同, 这股黑雾霸道强势, 居然在一点点吞噬它们, 就连隐藏在地狱之上的饿鬼母体也受牵连挣扎。
　　饿鬼母体好似一条大肉虫，在空无一人的鬼怪巢穴打滚。
　　它挣扎着爬向贯通地狱的那道裂口，企图从中吸取一点怨气，就见一只鬼手从天而降, 抓着它将它举起。
　　酆咎缓缓从一大片黑雾中走出, 带着鬼面，覆着斗篷, 只露出一小节苍白的手腕。
　　“你真是太丑了, 弄脏了地狱怎么办？”
　　饿鬼母体尖叫着弹出饿鬼攻击, 一坨坨恶心的灰疙瘩从它身上的窟窿里弹出来，落在地上尖叫着一滩朝酆咎蠕动过来。
　　冰霜在地面上蔓延，为黑漆漆的地面铺上一片晶莹的冰。
　　斐皎看看被冰冻的饿鬼满意点头，“这样好看多了。”
　　酆咎抬头走过，衣摆带起青蓝色业火，点点火星落到饿鬼身上, 饿鬼瞬间消失。
　　饿鬼母体不断蠕动着, 仿佛浑身上下长了无数张嘴尖叫。
　　酆咎手微微一动，鬼面下的笑容越发大, “真抱歉，你挡到我的路了。”
　　鬼手突然一紧，直接将饿鬼母体捏爆, 酆咎抬手挥去大片业火挡住饿鬼母体爆开的灰扑扑肉块。
　　他身形一动，落在饿鬼母体蠕动的那道冒着滚滚黑烟的裂缝前。
　　他低头望着那道裂缝，轻轻蹲下将手附在那道裂痕上，轻轻开口道：
　　“我乃酆咎，酆都之主。”
　　他声音不大，却仿佛回荡在天地之间，似乎所有人都能听清。
　　斐皎往后退了几步，就察觉到浓郁的阴气喷薄而出，随酆咎起身的动作，一道大门从地面破土而出。
　　酆都的灵似乎在这一瞬间苏醒，天空骤然暗下来，商业街所有的建筑亮起点点荧光，一团团鬼火飘荡在空中。
　　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在地面盛开，点亮一条条道路。
　　血雾渐渐散去，张牙舞爪的恶鬼开始哀嚎，他们抱头鼠窜，再没了之前神气的模样。
　　仔细分辨还能从他们口中隐约听出一句话的意思。
　　“酆都！酆都回来了！”
　　城墙外，孟少捧着自己断掉的拐杖，沉默许久，抬起头，朝蛇骨婆道：“一碗孟婆汤，散尽前尘事。”
　　“前尘已了，你若非要执迷不悟，就得投入忘川，受永世之苦。”
　　他念着，点点光芒落在身上，他身形缓缓变化，变作一位高挑女子的模样，踩着彼岸花。
　　“你做梦！我要杀了你，以报杀夫之恨。”蛇骨婆大怒，御使赤青两蛇冲出。
　　两蛇翻腾，将满地的彼岸花搅乱，惊起漫天碎花瓣。
　　“不听话。”
　　苍老的声音响起，孟婆话音一落，雾气迅速弥漫，等蛇骨婆看清四周，就见身后突然钻出两个貌美的小姑娘嬉笑着，趴在她肩上。
　　“客人，真的不来一碗孟婆汤吗？”
　　蛇骨婆抬手掐向两人的脖子，却见小姑娘忽然变作两道钩刀，死死卡住她肩膀。
　　正前方，孟婆已经来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将一碗孟婆汤灌下。
　　“既不入忘川，就乖乖喝孟婆汤罢。”
　　蛇骨婆挣扎不开，召唤赤青两蛇也毫无动静。孟婆看出她的想法，将她的头扭向一侧，只见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一座石桥上，桥底下是一条血黄色的河。
　　河中一堆孤魂野鬼哭喊挣扎，这其中就有她的两条蛇。
　　蛇骨婆心中一凉，藏在雾后的景象也缓缓显露出来。
　　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簇拥着，一条路从关卡蜿蜒到此处，桥前的白灯笼轻轻摇着，“嘎吱嘎吱”颇为清晰。
　　这里是黄泉路，奈何桥。
　　他们输了。
　　万鬼哀嚎逃窜，朱厌被疯狂逃跑的恶鬼推搡，怒吼一声，“废物！都给我进攻！”
　　转身就捞起几只恶鬼企图丢回去，刚丢出去一只就见两道寒光闪过，钢叉枪矛抵在他脖颈旁。
　　牛头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低头看着他，“朱厌，严重搅乱酆都治安，现将你逮捕。”
　　朱厌刚要动，就见勾魂锁捆着狐鬼甩到他面前，狐鬼蔫蔫地趴着，尾巴都被折断了半截。
　　大局已定。
　　三只领头大鬼都被解决，其他想要再战的恶鬼也不敢放肆，开始向着东北角逃窜，那里不是酆都的地盘，他们还能躲一躲。
　　不能，绝对不能被抓回地狱。
　　东北角的藏身地就在眼前，只要他们藏进去，躲起来，就不用被抓进地狱受苦。
　　恶鬼们争先恐后，不惜为了冲在前方大打出手，好不容易看见目的地。
　　为首的恶鬼正要扑上去，就见察查司突然走出来，手中捏着毛笔。
　　察查司目光一凛，抬手迅速写出一个“判”字，“尔等作恶，当打入十八层地狱。”
　　众鬼惊恐着往回跑，可身后是追来的阴差，身前是判官，他们无处可逃。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出现。
　　“乖，听话。”
　　幽幽冥火点起，彼岸花微微摇晃，忽然遮挡在判官身后的迷雾散去，这里不再是一片荒芜之地，而是阴间。
　　酆都。
　　酆咎抬手，一座座跟随地狱藏于地下的建筑破土而出，杀伐威严之气随着尘土打落荡开，吓得恶鬼腿抖。
　　它们不敢再言语，领头的恶鬼双腿一软率先伏首，其他叛乱的恶鬼也纷纷跪下。
　　“大帝。”
　　*
　　随着最后一批恶鬼伏诛，地狱之上的地府新生，酆都灵也有了心脏。
　　挺过最开始的难关，酆都相当于建成了大半。
　　万鬼围城过后的商业街一片狼藉，人们和鬼怪一齐瘫坐在地上，这时候也顾不得对方长得磕碜，忍不住相互拥抱庆祝新生。
　　他们一群平民打退了恶鬼，这种事能拿出去能炫耀一辈子。
　　但酆都繁华的商业街却是已经毁了大半。
　　“这怎么办？”
　　“重建吧。”
　　“那不是要等好久？我的杨枝甘露还没喝。”
　　听着路人的声音，唐斌瘫坐在地上，他一把老骨头还算有用。
　　守住了酆都，他也有地方养老了。
　　唐斌正躺地上晒鬼火，一睁眼就见唐安飞身扑过来。
　　“祖父！”
　　唐斌顺手捞过唐安，揉着他的头，又成了一个老痞子，“宝贝儿，好久不见，你有没有被塞壬宠坏啊？”
　　唐安刚才跟恶鬼叫嚣没哭，现在倒是哭起来了，“祖父，我好想你，我还以为你又要死了。”
　　“说什么胡话？！我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死？”
　　他俩正说着，就见布偶坐过来蹲在下，“已死之人不得与阳世亲人相见，你们快点，我帮你们拦人。”
　　布偶说的没错，酆咎却也没派人去阻拦。
　　难得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多少给点奖赏也是应该。
　　他坐在眉故推过来的轮椅上，听眉故汇报酆都损失情况。
　　“老板，两条商业街目测损毁一半，员工公寓也有损毁，好在种植园距离较远未被波及，大殿那里是纸人重点保护对象损伤较小，但总的来说，损失惨重。”
　　当前酆都的收益都来自两条商业街，这下毁了，重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又是一大笔花销进去，眉故愁得秃毛。
　　“你浑身是伤，还是赶紧回去包一下，其他事情有我们呢。”斐皎从酆咎身后钻出来，扯了两段鲛绡给眉故缠两下。
　　酆都这次确实惨重，埃达作为酆都内唯一的活人医生在活人堆里忙得火急火燎。
　　至于其他受伤颇重的小鬼小妖最多喝喝孟少的汤，舔舔伤口自愈。
　　更有些受伤重的小鬼魂体透明逐渐消散，鬼怪们颓废守在逝去的小鬼身边。
　　说鬼怪无情，可他们到底一起吵吵闹闹度过了几千年，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一时鬼没了，还是让鬼开心不起来。
　　但他们不后悔，因为他们守住了酆都，几千年的等待，就是为了今天。
　　他们赢了，但没完全赢。
　　死去的小鬼魂飞魄散，化作点点青色荧光，汇进路边悬浮的冥火里。
　　酆都的所有冥火里都是逝去魂灵的碎片。
　　酆咎划着轮椅走到唯一一小片充满悲伤的区域，示意他们抬头。
　　小鬼们缓缓抬头，只见冥火徒然变大，再大，盘旋着飞到空中，炸开一道道绚丽的烟花。
　　烟花过后，道路尽头似乎多了几道极淡的人影，走进雾中消失不见。
　　“别难过，酆都记得你们的恩情，它不会让护住它的鬼白白牺牲。”
　　小鬼们望着烟花落下尽头的几道身影，胸口碰碰直跳。
　　那是新的魂，能转世投胎的新魂。他们被酆都赋予的新生机会，摆脱恶鬼为人的机会。
　　“真好，”小鬼吸吸鼻子，也不知道是哭是笑，“真嫉妒，我也想投胎。”
　　“很快就可以了，”酆咎划着轮椅离开，“轮回即将开启，记得努力工作，换取投胎机会哦。”
　　酆咎抬手打开酆都地图，他删掉这张，又打开一张，这张的内容是新的酆都。
　　谁说酆都损失惨重？明明是新阶段的开始。
　　这两条初期过度的商业街他正有拆掉将所有店面分类搬迁翻新的意思。
　　多少还得谢谢恶鬼，帮他省了一笔搬迁费。
　　建设可要按最终规划开始疯狂的跑条了。
　　还有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项，也是收益最多的一项。
　　酆都夜市，也可以考虑建设了。


第57章 老板他人美心善
　　帝国人民苦苦等待了许久的酆都消息终于有了后续, 这次又和异族牵扯上了关系。全星网断联的真相居然是异族偷偷摸摸入侵，以为酆都是颗荒星可以暗中占领作为据点，结果被酆都游客联合酆都安保系统击退。
　　但很遗憾的是, 酆都的建筑也受损严重不得不停业修整。
　　酆都鬼市QAQ：非常抱歉, 让大家失望了, 但因为不可控原因只能停业修整, 等修整过后会带给大家一个升级版的鬼市。
　　官方小号底下一堆摸头，表示会积极支持酆都。一些不喜欢酆都的人也纷纷调转矛头，一致对外。只要在异族面前站一条线，大家就永远都是好兄弟。
　　一个个还跑到皇室底下询问能不能给颗靠内的星球, 正巧趁着酆都重修, 顺便搬迁。
　　皇室也正为这事儿头大，他们也想搬地方, 可酆咎就是不松口。
　　皇室老夫夫更是心急, 唐安是个堵不住嘴的, 见到唐斌的消息，在酆咎和唐城说明情况的时候一嗓子喊出去，把皇室老夫夫惊得一愣。
　　结果就是被斐皎眼疾手快关掉通讯，挨了一顿锤。
　　酆都此时还没从酆都灵苏醒的状态中回来，整颗星球都处在极夜中。
　　缓过神来的帝国人类好奇地四处走走，黑夜里的酆都与白天的酆都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白日是繁华兴盛, 那夜间就是神秘新奇。
　　他们光脑的屏蔽还没有消除，目前依旧联系不上外界。
　　对这件事, 酆都员工也不好解释，只能敷衍糊弄过去。阴阳两隔，在阴间怎么可能联系的上阳间人。
　　眉故处理好一众妖怪的伤势, 就代替小纸人来安排帝国人类。
　　“今日大家可能需要在酆都留宿，留宿酆都酒店，吃住免费。”
　　刚战胜恶鬼兴奋劲还没下去的顾客开始欢呼，人鱼帝后推荐过的舒服酒店他们也想试试，之前预约排队排不上号，这次居然可以免费住了。
　　这趟虽然有点小惊险，但收获多多。
　　眉故带着一身伤，缠着绷带还不忘换一身旗袍，“为了感谢大家在酆都危难之际站出来，我们会为大家注册酆都大会员身份，福利多多。”
　　她说着，小纸人就开始派发金元宝。
　　帝国人类捧着小元宝，怎么看都觉得有趣，打开一看更是惊讶。原以为是什么普通的打折扣、攒积分的会员，却没想到福利不小。
　　不仅有专人导游各项折扣免预约，还有酆都新品免费试用，以及一个不能说的酆都一日游，和酆都夜市的入场资格。
　　仅仅酆都新品免费试用加免预约就足以让人兴奋了，之前的特色酸菜因为产量少，他们大多数都没有买上，有了这个试用和免预约岂不是能在亲朋好友间横着走。
　　不过这个一日游和酆都夜市是什么东西？
　　面对大家的疑惑，眉故没多说，就听身后酆咎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真正用到之时，你们自然会知道。”
　　酆咎这次没戴面具，躺在轮椅上就出现在这些对酆都老板百般猜想的帝国人类面前。
　　顾客一阵沉默。
　　而后同时爆发出一声国粹。
　　这属实没想到，他们把帝国有名的几个商业星大亨都猜了个遍，就是没猜到酆咎身上。
　　这曾经的帝国通缉犯居然是神秘酆都的老板？
　　若是放在之前他们可能第一反应是看戏吃瓜或者大骂，但他们现在却没这个心思。
　　试问一个灾难发生时，最先安排他们这些人逃生躲避的人会是穷凶极恶的通缉犯吗？
　　是不是他们不知道，但他们在这次之后已经发自内心对酆都、对这位老板信服。
　　“你们真不是人么？”有个小姑娘看见斐皎站在酆咎身后舔棒棒糖时，顿时有了信心，犹豫出声。
　　这个问题大家都心存疑虑，同时安静下来，等待回复。
　　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问题，酆咎直截了当回答：“是。”
　　这个回答瞬间在人群中掀起波浪，但令人意外的是，大多数人并没有表现出畏惧或者是什么，反倒特别兴奋。
　　“我就说他们不是人，如果是人怎么可能都长得好看。”
　　“我心里平衡了，原来我不是个废物。”
　　“原来眉故小姐姐是狐狸精，我就说我为什么一眼就爱上了她。”
　　“那老板也没问题，老板那么强大的一个非人类干嘛去害安瑜，一定是搞错了。”
　　“我就说酆咎人美心善……”
　　“？”酆咎陷入沉默，他一个老古董有点跟不上人类的思维。
　　原来埃达不是独特个体，是普遍个体。
　　听着人类七嘴八舌越说越远，酆咎有点无语，他明明是来宣传夜市的，怎么就成了夸他盛世美颜这些乱七八糟的。
　　斐皎也是个会添乱的，举着棒棒糖上前一步，“啾啾最好看！”
　　将啾啾这个爱称发扬光大。
　　事实证明，鲛人的情绪感染能力还是很强大的，斐皎像是一个大粉头子，身后跟了一堆小粉丝，让酆咎也体验了一把人类明星的感觉。
　　“别闹。”虽然被一个员工孝敬他很开心，但太张扬不好。
　　可斐皎这条坏心眼的小鱼就是要看他应付不来，酆咎叹气，虚弱举手示意有话要说。
　　就算知道酆咎不是人，他这副一吹就倒的身板欺骗性还是极强。
　　酆咎轻咳了一声，“还请大家注意，有些话不能往外说哦。”
　　“这是我们的小秘密。”斐皎朝众人眨眨眼。
　　众人也回他一个眨眨眼，表示自己会遵循约定。
　　“与非人类做的约定，是被上面盯着的哦，”酆咎轻笑着，指指上面，“我最讨厌不守信用的孩子了。”
　　现在还不是非人类存在暴露的最好时机，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非人类，他们对酆都友善只是因为酆都能带给他们想要的东西。
　　更何况酆都外鬼怪出不去的封印还在，这始终是个威胁。
　　还得再等等，等星际人类本身也非人类的事实揭开，他们就不得不接受。
　　将帝国人类的事情解决，酆咎立马就投入鬼市的重建事业中。
　　他打算将几条街分类，比如单独辟出美食街、日用品街等等。鬼市属于阴阳交界，酆咎并不打算全部都由鬼怪来开店。
　　一来投胎开始常驻鬼口将会不多，二来帝国人类在某些科技上还是比他们这些老古董厉害。
　　只要人类敢来，酆咎就敢收。
　　如今鬼市名气有了，进入中期发展，酆咎便大手笔将所有街道划出来，交给狸力小队，优先先建设最重要的几条街道。
　　酆咎还在超市后面又圈了几个大型建筑，电影院、珠宝楼、剧场、洗浴中心，当然目前只能圈出来看看，真正投入建设还得需要些时日，起码等酆都街道改造完。
　　阴间公务员已经被酆咎拨回地府办公，地府重新运营有不少地方都得他们多费心思。
　　地狱目前也未达到收纳恶鬼的地步，一帮不急着进地狱的战败恶鬼只好先被押送去劳动改造，既然是他们拆的楼就得一砖一瓦建回去。
　　部分在外围没动过手的、有向善意愿的，都送去察查司前审判一番。通过，就给戴罪立功的机会，不通过就老老实实滚回地狱里去。
　　虚耗就在恶鬼战败后自动排进劳动改造的队伍里，经历了这次他决定老实做鬼，赶紧把刑期走完，好早点出来打工买房，吃香喝辣。
　　香烛、阴宅谁不想不要，他以前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颠沛流离几千年再恶劣的性子都被磨没了。
　　谁知道他站进队伍没多久，察查司就把他点出来，以卧底恶鬼群到最后一刻还在报消息的理由把他从地狱刑期几百年换成了几千年劳动改造。
　　虚耗感动到想抱着酆咎大腿痛哭。之前他真的有一瞬间想反叛，可他实在放不下香烛和阴宅，又连滚带爬从恶鬼脚底下找回光脑，开始疯狂给所有认识的人发消息，一会儿报这儿的情况一会儿报哪儿的情况。
　　到最后还冲出来抱朱厌的腿，可惜没什么用被一脚踹开。
　　虽然所作所为大多数没什么用，但其一心向善值得嘉奖，还顺便能拎出来当例子，酆咎便法外开恩免了剩余的地狱刑罚，换成了延长几倍的劳动改造。
　　至于其他恶鬼，特别是三个鬼头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连改造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打入地狱。
　　而一直在外面飘着的张三，举着两只颤抖的手迎来了老板的红包，和继续去为超市找货源的任务。
　　第二天，酆都的极夜撤去，糟心的帝国人类也都坐飞艇回去，酆咎马不停蹄带着哈欠连天的斐皎去了地府大殿。
　　他的居住地已经由别墅换成了地府，那栋丰家建的敷衍别墅已经被劳动改造的恶鬼们一晚上拆除了。
　　这次会议还是所有租有商业街店铺的店主会议。
　　会议内容也颇受大家重视，是有关当初填意向表时，那栏里的昼夜全天选项。
　　他们一直不懂这个选项有什么具体作用，自从酆都建设以来也都是看各店主意愿随意时间开关店门。
　　以至于经常搞出些阴间营业时间被酆咎禁止。
　　酆咎一进门，众鬼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们有种直觉，这一定是一次大改革，并且会是赚钱的大好时机。


第58章 论如何建设夜市
　　酆咎停在长长会议桌头, 斐皎慢吞吞坐在他一边，困困地把头搭在桌子上，还从酆咎的轮椅中扯出一个巨肥的螃蟹抱枕, 靠着睡觉。
　　“……”
　　全场几十位严肃开会的店主, 脸色有点怪异。
　　视线疯狂在两位武力值天花板之间来回飘, 这昨晚是干了什么？
　　酆咎瞥了眼光明正大在会议上睡觉的小鱼儿, 眉头一挑，自己是不是对这条鱼太好了，以至于都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睡觉。
　　他严肃敲敲桌子，轻咳了声示意。
　　所有鬼怪都懂事噤声。
　　斐皎蹭了蹭螃蟹抱枕, 把一头卷毛蹭成一团杂草。他还伸手把酆咎的手拉过来, 藏到螃蟹抱枕里。
　　“别闹，我好困。”
　　简直放肆。
　　酆咎抿嘴, 他觉得这条鱼可能把他的手当珍珠了。
　　“你清醒一点, 鲛人不需要睡觉。”
　　斐皎抬头埋怨瞧他一眼, “你真坏，我们昨晚干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吃瓜小鬼：“！”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酆咎额角一跳，敲了下小鱼的脑壳，“不准胡说。”
　　“哦，那以后只说给你听，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斐皎撑着抱枕坐起来, 头一点一点地差点磕在桌子上。
　　“……”还不如不说。
　　在胡搅蛮缠这件事情上, 酆咎从来比不过斐皎，最好的应对就是转移话题。
　　酆咎敲开光脑, 打算开始会议，就见其他鬼躲在光脑屏幕后偷看，说不定明天说书鬼写的小话本上就能编排当事人都想不到的惊世骇俗内容。
　　“屏幕是透明的。”别把他当瞎子。
　　酆咎笑眯眯点点自己的眼睛, 众鬼瞬间闭眼默念：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
　　反正有精彩的话本供他们想象两位大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自从昨晚酆咎下发了夜市的计划书后，斐皎就从海里把他的大蚌壳搬进酆咎大了不止一圈的卧室。
　　窝在里面一晚，连咸鱼抱枕都没有宠幸。直到第二天酆咎敲响蚌壳，才收获了一条仿佛干了一晚那啥的虚脱鲛人。
　　尾巴都蔫蔫的，软趴趴一条，被主人主动递到他手里。
　　酆咎沉默了会儿，他知道鲛人哪方面的需求比较旺盛，但没想到能这么……
　　不用他说出口，感知敏锐的鲛人当场炸毛，非得把自己挤到酆咎的轮椅里，死活不撒手。
　　逼得酆咎一上午没敢出门，这要是就这么出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等鲛人半途饿了溜去找食儿吃，才摆脱连体婴的情况。
　　酆咎这时也看见堆在蚌壳里的那堆流光半透明丝织品，心里有了考量，斐皎恐怕是一晚上窝在蚌壳里织鲛绡。
　　酆咎有点感动，不亏是他的好员工，工作态度就是积极。
　　至于这鲛绡的用处，自然是为了酆都夜市做准备。
　　酆咎敛不住面上的笑容，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率先开口道：“大家对夜市计划有什么看法？”
　　鬼市处于阴阳交界，自然也有阴阳之分，白日的鬼市是属于人类的繁华，而黑夜自然就是他们鬼怪的天下。
　　所以才有最开始租店铺时的，昼夜之分。
　　阴阳不同，昼夜不同，售卖的商品类型也不同，鬼市的模样自然也不同。
　　传说中的鬼市自然不是指由鬼怪经营的商业街，而是真正的世间万物应有尽有，这里有秘闻奇物、珍奇野兽、情感体验，甚至长生法门。
　　只要有等价交换之物，就能在这里找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这才是鬼市。
　　众鬼拿到这份计划书，都按奈不住激动激动的神情。
　　之前那都是什么，他们不仅要小心翼翼穿戴人皮遮掩自己的面貌，还要尽力压制自己产品的效能，生怕惹出些什么乱子给酆都添麻烦。
　　夜晚才是他们的世界。在场鬼怪都忍不住想吼一嗓子，好日子这不就来了么？
　　等价交换，那些满是私欲的人类，随随便便求一点都能换取大笔酬金，拿去换了香烛买阴宅，美滋滋。
　　然而酆咎下一句多少打破他们的幻想。
　　“当然不能由你们胡来，想在夜市开店得守规矩。”
　　“隔壁就是地狱，我想你们应该不会想进去。”酆咎优雅挽起袖子。
　　吓得在场鬼怪顿时蔫儿了，不过这还是好事儿，就算不能发大财，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更何况等价交换不一定非得用帝国币，他们眼馋那些先进有趣的星际高科技好久了。
　　“老板，”眉旧乖乖举手，“具体是什么规矩？”
　　酆咎：“首先，不得违反酆都管理法，其次，不得违反帝国法律。”
　　“也就是杀人放火的事情不准干，欺骗消费者的事情也不准干，任何会被打入地狱的事情都不准干。”斐皎难得清醒了一点，道。
　　“那还能干什么？”一只小鬼愁眉苦脸，除了这些他们还能干什么？他还想专门给人扎小人呢。
　　“这就要发挥你们的创造力了，我亲爱的店主们。”酆咎将申请书发到每一个店主光脑上。
　　“你们可以考虑一下，重新勾选昼夜。勾选夜间营业的，记得交店面策划给我。”
　　“记住，我们是向往和谐友善的鬼怪，要让帝国人类见识到我们酆都的魅力。”
　　酆咎一说，一群鬼怪虽然头痛该交什么策划，但还是很兴奋。
　　披着人皮卖人类的东西有什么好的？是鬼就该在夜市里开店。他们看了老板的夜市计划，虽然租金翻倍，但挣得也多。
　　能进夜市的都是些富得流油的人类。
　　他们可得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早早住进阴宅。老板在酆都规划上划了一片住宅区，他们老早就看过了，离奈何桥的彼岸花海近，离繁华的鬼市也近，是个不错的地段。
　　得快快攒香烛，赶紧定下来。
　　会议刚开完没多久，小鬼们就琢磨着把申请表都交到酆咎手上。
　　斐皎觉得那一沓申请表有趣，连蚌壳也顾不得缩，凑到酆咎身边一起看小鬼们稀奇古怪的想法。
　　“给顾客一次画中人生？”斐皎仔细念着，“这肯定是画中鬼的。”
　　“预知未来？不会遭天谴吗？”
　　斐皎思索着又看到下一张，惊喜道：“我看这个行，美发沙龙，快准狠，指哪儿打哪儿，自动生发。”
　　星际人类虽然有生发产品，但已经远远跟不上人类掉发的速度，一中和相当于没有。
　　酆咎又挑出来一张，“那个是食发鬼交上来的。”
　　“？”斐皎满头疑问，“他肚子里的头发几千年了还没消化完？要用吐出来的吗？”
　　“据说几千年的时间，他已经学会了何如在人皮上种发，而且已经把这项技术研究的炉火纯青。”
　　“真是卧虎藏龙。”斐皎懵懂点头，又拿起下一张，满脸复杂。
　　“这条冉遗鱼是怎么回事儿？卖自己的肉治疗失眠焦躁？”
　　这也太疯狂了，一边割自己的肉，一边制成干？
　　“不仅如此，他还打算和鵸鵌一起合作。”
　　听酆咎的话，斐皎一想，那他自己岂不是也可以割肉制灯油？这可是千年不灭的好东西，虽然好像没什么用处。
　　斐皎又翻到下一张，“这只腓腓怎么回事？公然陪/睡搞黄色。”
　　他都没有成功爬上啾啾的床。他是在啾啾床上没错，但不完全在。
　　“它那是出租宠物猫，卖萌撒娇给人解忧。”
　　“那我不是也可以？”斐皎迅速站好朝酆咎眨眼，“我也可以撒娇卖萌给人解忧。”
　　酆咎随手摸出把糖奖励给求表扬的小鱼，不然这条小鱼又得一直缠着。
　　这些申请表良莠不齐，酆咎挑了挑打回去大部分，就比如割肉的那两个实在太耗妖，要是真的准了开店，估计没多久得剩堆骨头。
　　他又从中选了部分丢去白天，比如腓腓一家五口，去开猫咖多好。
　　看来还得找帝国本土鬼来一次试营业才能告诉这群店主，顾客到底想要什么。
　　看完申请表酆咎就例行去种植园视察，斐皎也跟着。据说布偶和教授鬼最近又弄出了好吃的，特地叫他去尝尝。
　　安瑜不愧有主角光环，种植园种下的果树已经成熟了不少，布偶怕烂掉又开始制作罐头大业。这些天刚制了一批黄桃罐头，马上经过试尝后送到唐安的直播间开始销售。
　　之前的各色酸菜也有一直做，只是完全跟不上销售速度。酆咎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负责流水线，只好抓一批劳动改造的恶鬼来过搬罐子腌菜，据说有的鬼都已经被腌入味了，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一股腌菜味。
　　不过今天有点出乎酆咎意料，一进小作坊，往日来来回回搬菜搬缸的恶鬼们居然搬起了一箱一箱的成品。
　　效率这么高？酆咎有点意外。
　　进去一看，就见一个书生鬼挽着袖子在调传送带，他旁边一条流水线上正一箱一箱出着印有酆都字样的包装箱。
　　“这是一夜现代化吗？”斐皎好奇地绕着书生鬼转两圈。
　　“你们读书人不是只会读书写字吗？你居然还会这个？”
　　斐皎的打量让书生鬼脸红，“学生只是看过一点书。”


第59章 就算鬼也好好好学习天天……
　　“只是看书就能造出这个来？”斐皎蹲在书生鬼身边, 仔细瞧着他的动作。
　　害羞的书生鬼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搁，以前他还活着时候就不敢和好看的异性/交谈，更何况长相雌雄模辩过分出众的鲛人。
　　“闲暇没事看看。”书生鬼猛地站起来, 僵硬后撤。
　　酆咎拎着鱼的后脖颈把人拎回来, 饶有趣味打量着书生鬼, “你学习能力这么强, 为什么还没中举，变了痴鬼？”
　　说到这个书生鬼有点颓废，“学生不擅八股。”
　　他写的八股一塌糊涂，前言不搭后语, 总之压根没法看。
　　斐皎缩在酆咎身边, “那就是偏科严重。”
　　“可能是吧。”书生鬼点头，他不擅长论述文学, 倒是对着些数字机械特别敏感。浩劫前经常蹲在人类图书馆中, 有时看书入迷了, 还会忘记自己是鬼，一本书莫名浮在空中被人类看见拍成灵异事件传到网上。
　　以至于经常收到地府的警告单。
　　酆咎绕着书生鬼制作的简易流水线转了圈，这个流水线很简陋，只有分装包装贴标签以及装箱功能，但大大提高腌菜罐头工厂的工作效率。
　　这下可以把负责装箱的人力挤出来多扛几缸腌菜。
　　书生鬼看着酆咎的动作有点紧张，虽然他做这个东西是想帮志同道合的教授鬼忙, 但有能力的大鬼心情都是阴晴不定的, 会不会因为自己而牵连教授鬼。
　　老板会不会觉得他太自作主张会对他不满？书生鬼神思飘忽，就见酆咎绕完一圈停在他身边, 仰头仔细打量着他。
　　书生鬼哪敢让老板仰头看自己，他在恶鬼巢穴时俯视矮个大鬼都要被一巴掌甩飞。想到这儿，他向后退两步蹲下跟酆咎平视, 莫名像一只无害的兔子。
　　酆咎被他这动作搞得一怔，意识到他是在干什么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
　　谁说鬼怪都是凶残恐怖的，这不是也有可爱友善的小鬼吗？
　　“你不必这样，起来吧。”酆咎示意他起来，“我虽然年纪大，但这个脖子还是能仰头看你的。”
　　“老板言过了。”书生鬼讪讪站立，“学生不是这个意思，您一点都不老，您看上去年轻又漂亮。”
　　他话一出口，意识到不对，“不，是俊美。”
　　“你不用这么拘束。”酆咎温和一笑，让书生鬼放松了些。
　　老板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什么一只手能捏死鬼、看着笑眯眯实际下一秒就能吃小鬼，估计都是小鬼私下吓唬他的。
　　书生鬼松了口气，也敢和酆咎对视。
　　“你是新来的鬼？”
　　书生鬼有点走神，老板真的温柔又好看，“是。我们被恶鬼抓去奴役当储备粮，前些天刚被从地里挖出来。”
　　酆咎确实记得有这么回事，封印会消磨鬼气，恶鬼为了不让自己消失，经常抓些弱小的鬼怪回去圈养，等什么时候需要补成鬼气了，再抓出来吃掉。
　　不过因为目前只有一个判官，恶鬼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这批小鬼就先安排登记下信息暂时放养。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才，他原本都想带着黑白无常出去蹲点，看哪位运气不好的工程师因为工作强度过大猝死，顺便捞回来上工。
　　这也省了不少功夫。酆咎越看书生鬼越满意，“你有没有兴趣来为我工作？”
　　“啊？”书生鬼受宠若惊，他看看偷吃罐头的斐皎，又看看酆咎，“我们这样不好吧。”
　　“？”酆咎一笑，“为什么不好？”
　　书生鬼往后缩了缩，又偷偷摸摸看看斐皎，盯得斐皎都忍不住回头看他。
　　老板就算想要情人，也不能当着夫人的面说吧。
　　“老板，我们这样真的不好。”
　　“怎么？觉得又苦又累？”酆咎总他们的对话有点不对。
　　书生鬼有点难为情，“苦和累倒不至于，可能有点痛。”
　　听说老板夫人打鬼特别痛。
　　然后下一秒他就体验到热情的新邻居小鬼和他说的，族长大人打鬼特别痛到底是多么痛了。
　　斐皎拿筷子敲了下他脑壳，“瞎想什么呢？你们书生脑子里只有这些花前月下吗？”
　　“夫人，学生错了！”书生鬼急忙抱头蹲下。
　　“。”谁是夫人？酆咎斯条慢理给自己腿前搭个毛毯。
　　“虽然有点别扭，但你还有点眼力劲。”斐皎给书生鬼一把珍珠，“拿去玩。”
　　等书生苦哈哈捧着珍珠签下合同，他只有知识的脑子也没想明白，到底自己哪里理解的不对。
　　然而很快他就不在乎这些了，因为酆咎往他的光脑里拨了一些星际时代高科技的书籍。
　　“老板，您是个好鬼。”书生鬼举着光脑兴奋乱转。
　　“难得看见你这么好学的鬼。”酆咎给唐城发了通讯，要求帝国皇室图书馆的进入权限。
　　反正他现在是唐城的债主，皇室因为管理层被入侵，出现了巨大的财政漏洞。他自己都焦头烂额更是没办法给酆咎报酬，只能给一些别的权限。
　　“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这世界上有太多知识与奥秘，多到学生魂飞魄散都学不完，好在学生时间多能尽力多学一点，鬼生也死而无憾了。”
　　“说的好。”教授鬼忙完急匆匆赶出来，听到书生鬼这番言论拍手叫好，“如果帝国年轻人都能跟你这样想就好了。”
　　说着，他又走到酆咎面前，“老板，我已经跟李礼队长商量过了，工厂的设计图已经递上去了。具体的设备有书生小哥在也很快就能定制出来，只要您审批，我们就能开设工厂。”
　　教授鬼兴高采烈，没什么能比实现毕生梦想更能让人开心，就算他们当前做的还微不足道，但一点点发展，未来总是可期的。
　　原以为只要复苏出古地球植物就已经到头了，仔细了解了才知道古人类的技艺是多么精妙。
　　不论是在农耕技术上，还是水利、食品或是别的什么，虽然大多数都能用现在高科技替代，但还是让人欲罢不能。
　　他这些天没日没夜和书生鬼交流技艺典籍，书生鬼就是一个人形古籍查阅机。
　　酆咎打开光脑扫了眼图纸，他虽然活的时间长，也不是什么都精通，随手就给批了。
　　“我相信你们，会建出酆都第一片加工厂。”
　　审批下来了，教授鬼拿着文件就要走，酆咎叫住他们，“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得融入点新东西。”
　　教授鬼以为他说的是星际时代的科技，立马接道：“我们有考虑过这个，会对设备进行升级改良。”他们几个加班加点赶，应该能在工厂建成前赶出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
　　酆咎将恶鬼名单挑出来递给教授鬼，“可以用他们建一片厂区。”
　　教授鬼和书生鬼对视一眼，满脸迷茫。
　　等谢必安给几只鬼解释清楚，众鬼同时陷入沉默。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还能，这样？
　　“这是对恶鬼的新刑法，几位不必太过担心。”谢必安笑得有点诡异。
　　等几日后流水线的样机出来，黑白无常赶过来一批恶鬼。
　　这批恶鬼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塞进机器，等所有的恶鬼就位，黑白无常一声令下，机器在恶鬼的催动下开始运转。
　　众鬼再次沉默。
　　好家伙，原来老板说的不用考虑能源消耗是用鬼力驱动。
　　这不就跟仓鼠跑轮发电是一样的？
　　不仅省了一大笔钱，能全天候运转，也不用派专人检修。坏了这些恶鬼还能自动修补顶一下，除了一些过于细节的零件，他们根本就不用管。
　　如何省钱省资源老板算是玩明白了。
　　*
　　自从上次从书生鬼那里见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酆咎便连夜赶出来一份政策。
　　有关酆都居民义务教育普及计划。
　　他们这些鬼被耗了几千年岁月，估计连怎么写字都不会了。
　　这样不行。
　　他们这些老鬼也得跟上时代的发展，不然要就被时代的浪潮狠狠拍在沙滩上。
　　咱们生活习惯可以不变，但文化知识一定要跟上。
　　这样才能刺激人才产生。
　　为了这事儿，酆咎特地找了书生鬼和教授鬼商量该如何才能在酆都掀起一股学习之风。
　　首先得从他们这些高层人员开始。
　　各位阴间公务员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升级版阴间公务员守则，要求带头学习并且分到了一本星际版酆都勾魂手册，要求全文背过，月后考核。
　　不仅如此，还找无名鬼搞了个APP，要求酆都全体鬼民下载注册，大力宣传学习的重要性。
　　就算他们走的是古香古色的路子，也不能跟社会脱节。
　　酆都地府开启，阴间公务员人手远远不够，还得从酆都中招一批公务员。
　　酆咎就打算趁这次宣传机会，把阴间人才选拔考试文件下发下去。
　　要吃公家饭，要求只有四个字。
　　博古通今。
　　这招果然奏效。阴间公务员福利多多，还给分阴宅，不少鬼都眼红。一宣布选拔考试，全酆都陷入学习的热潮。
　　当阴差多舒服？趁着阴间刚恢复秩序，鬼口还不多，考试相对好考，赶紧拿下。
　　全鬼民学习运动轰轰烈烈，倒是苦了斐皎。
　　他一条鱼蔫儿吧唧趴在蚌里，软趴趴的大尾巴搭在头上，手里捧着本纸质书，看了半天还停留在第一页。
　　这上面的数字公式，他真的是一点都看不懂，就和学习如何驾驶飞艇一样，可可爱爱没脑袋的鱼才不要学这些东西。
　　和看的津津有味的酆咎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啾啾为什么一直在看这本没封皮的小册子？还笑的那么奇怪，情绪也奇奇怪怪。
　　难道是艳/鬼出的小册子？一想到这儿斐皎坐不住了，一扇鱼尾弹起，跳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你在看什么小黄书？”
　　酆咎任由他拿过书，“是无名鬼在星网中穿梭时意外反到的商品计划。”
　　斐皎这时也看到了里面的内容，“安瑜又要碰瓷？”
　　斐皎把册子还给酆咎，丰泽和丰夫人都没了还不老实？整天搞些幺蛾子。


第60章 正经人谁写日记
　　自从酆都的水果蔬菜进入市场, 因为没有缓解精神力狂暴的作用，价格相比较安瑜产的水果便宜，帝国管限得松, 也不用什么都紧着军部用。
　　帝国普通人更愿意购买酆都产的水果, 他们老百姓不上战场, 兽型都是些等级低没什么战斗力的兽型, 买水果蔬菜图的自然是大饱口福。
　　人工合成的甜味剂还是差些，比不上甜滋滋的蔬菜水果。
　　以前安瑜水果价格高，他们只能十天半个月吃一次。后来安瑜水果价格更高，几乎快成了有钱人专享, 他们就只能看看图片, 回想以前吃过的滋味了。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酆都居然有出售水果，价格还算亲民, 小康家庭几天吃一次没问题。
　　有新鲜蔬菜水果吃, 大家先是感恩酆都, 又都跑到安瑜和研究院底下去发言论感谢。
　　说什么能有平价的蔬菜水果吃都是因为安瑜和几位老教授愿意把种子贡献出来。
　　功劳莫名其妙被扣在安瑜头上，最开始酆都小鬼一个个都不满，但又没有办法解释。
　　毕竟布偶里面确实是安瑜的魂儿，算在安瑜头上也没毛病。
　　酆咎知道这事也没说什么，虽然被帝国人民算在安瑜头上，但钱却是到他们手里了, 安瑜没讨到一点好。
　　就算他的水果供应的都是军部和几个大家族, 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恶心他也足够了。
　　总不能老让安瑜恶心自己。
　　这边酆都大笔大笔地赚钱, 那边安瑜守着那点钱一动不动，简直要气死了。
　　特别是前段时间，丰泽被扒出杀害囚禁人鱼, 彻底入狱。他手底下的所有产业都被帝国皇帝找理由没收充公，丰家不仅因为丰泽受人指指点点，帝国人民对丰家的好印象也直线下降。
　　最重要的是，他们断了财路。
　　为了给丰泽填坑，丰仁不知道掏出来多少钱，还得饱含歉意跟全帝国人民道歉。丰仁只恨自己没有去暗网找个杀手直接把丰泽处理了，也不至于暴露囚禁人鱼的事情。
　　断了财路，丰仁和安瑜只好再去找一条。
　　比如，现在星际非常火爆的酆都腌菜。
　　如果把腌菜用的蔬菜全部换成安瑜特制能疏解精神狂暴的蔬菜，做成腌菜岂不是个更好的出路？
　　说干就干，正巧安瑜在翻自己以前的手札时，翻到了真安瑜曾经记录的腌菜用料方法，送到丰仁手中，直接略过试验小作坊，开始大规模生产。
　　无名鬼在各个光脑中穿梭的时候，就恰巧看见了丰仁手底工厂老板还未放出的宣传小册文档，顺手牵羊带回来上交酆咎，换了一把大把香烛。
　　“所以记日记这种东西真的会有人干吗？”斐皎捏着小鱼干在垂头丧气的布偶嘴前划来划去。
　　“别说了，我以后再也不记日记了。”布偶啊呜一口叼住小鱼干。
　　“不，还是要写的，这样安瑜就有机会反咬我们一口，告我们偷了他的配料表。”酆咎笑眯眯揶揄。
　　救命，求你别说了。
　　布偶有气无力甩尾巴，他这辈子干过最错的事情就是以前太看重事业，然后给自己挖了一堆坑，老老实实当个太子妃咸鱼不香吗？
　　“那我亲爱的外甥，你快想想还在笔记里记了什么？”斐皎拿手指勾勾布偶的尾巴。
　　“也没多少，也就一些腊肠干果的处理方法。”以及一些唐凛时不时犯蠢引起他注意的小事情和他写的一些说不口的话。
　　一想到这些东西都别人看到了，布偶就忍不住捂脸，这要是被唐凛看到还要不要活了？
　　“他要是真的反咬我们一口，你打算怎么办？”
　　布偶又叼了一条斐皎投喂的小鱼干。自从斐皎非说自己是他外甥后，这种要把它喂成猪的投喂小动作多了不少。
　　虽然一开始布偶是拒绝的，但有哪只猫猫能接受两条腿直立生物的摸摸呢？
　　布偶悲痛地臣服了，正想着它又叼了块小鱼干。
　　酆咎看光脑动作一顿，“当然是把腌菜的材料配方公布出来。”
　　腌菜真的不难做，星际人类也不都是傻子，只要调料给到位，做法也没什么高难度操作，实在算不上什么独门秘术。
　　要不是安瑜搞出来的酱油生抽这些调味品太贵，具有优秀华夏基因的家庭主妇估计能自己琢磨出来。
　　那些有能力的食品大厂没有生产估计是在给酆咎一个面子，他们要是想着合作就不会跟酆咎抢生意。
　　所以真的用这个来反咬，安瑜估计是傻子。他敢说，酆咎就能扳倒他。
　　“那你拿这个册子一直在看什么？”
　　斐皎凑到酆咎身边，酆咎不动声色把鱼脑瓜推开，“别趁机靠近。”
　　唔，被发现了。
　　斐皎却没老实听话缩回去，现在酆咎对他的态度松动了很多。大概是从以前熟悉陌生人的阶段升级到“我养了一条宠物鱼”的阶段。
　　只要他再努努力，粘到床上指日可待。
　　但——
　　斐皎悄悄打量一下酆咎腰腹部，他觉得啾啾可能不行。
　　难道他们真的要做闺蜜？
　　这是个问题。
　　斐皎打量一下自己的小身板，其实他们鲛人族的雄性鲛人都不是跟自己一样，他们虽然长得俊美，但身材十分完美，一条手臂完全有斐皎大腿粗。
　　至于他自己为什么是这副熊样，完全是因为某些原因天生的。
　　斐皎托腮盯着酆咎长叹一声，“美色误人。”
　　还好他没有其他同族那样强大的那啥能力，不然酆咎可能已经被他扑到床上了。
　　酆咎莫名其妙：“？”
　　*
　　拿着新上架的各色水果罐头，唐安在种植区果树园里，开了直播。
　　从前唐安直播都是在大厨猫餐厅后厨，但不久前恶鬼把整个商业街拆的差不多，整个酆都也没什么地方能给他做直播。
　　弹幕又一直在请求见见种植园，唐安索性跟酆咎申请，把直播地点挪到种植园里来。
　　今天是第一次在种植园直播。
　　唐安仔细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装扮，选了个好的背景角度，开了直播。
　　他把直播地点选在了葡萄架底下，现在正是葡萄成熟的时候，一串串葡萄挂在上面，晶莹剔透。
　　兴许是因为受安瑜空间灵力的灌溉，空间出品的水果蔬菜都特别新鲜，瞧着颇有灵气。
　　单看外表也比安瑜灵气缺乏的水果好上不少。
　　一开直播就又许多人涌进来。
　　【我看见标题了，是果园吗？】
　　【这就是酆都的果园？】
　　【草，老子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
　　【前面的你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
　　唐安抓起摄像头，围着自己身后的果园绕一圈，又撒手让它飞到空中给直播了一圈整个种植园的俯瞰景色。
　　看着弹幕刷屏夸酆都的弹幕，唐安稍稍扬起下巴，颇为骄傲。
　　他们的酆都就是这么优秀。
　　等把镜头放回自己身上，准备开始今天的水果罐头促销，就见弹幕还在刷景色，甚至还有让唐安别挡着他们看景的。
　　气得唐安张口就怼，“不会说话就赶紧滚蛋！”
　　他们的产品都不够卖的，不差这些人。
　　他一怼，唐安就眼尖发现今天弹幕里的黑子似乎多了点。往常他骂完就没声了，今天不仅没停，骂酆都的弹幕甚至越来越多。
　　唐安正疑惑，就从弹幕堆里挑出了原因所在。
　　【你们家的腌菜有隔壁工厂的腌菜好吗？】
　　什么时候又有人卖腌菜了？唐安继续往下看就见弹幕开始自唱自和。
　　【肯定没有啊，隔壁的腌菜用的瑜大的菜源，还有缓解精神力狂暴的功能】
　　【瑜大的菜源？那肯定没问题，瑜大的菜都直供军方使用】
　　好家伙。唐安拳头硬了，这是来自己直播间打广告了。
　　“喜欢他们家的去他们家直播间买啊，还在这儿给我冲什么？”唐安都快忘了自己今天的任务是宣传新产品。
　　至于安瑜两个字，他现在已经听不进去了。
　　大厨猫曾经和他彻夜长谈，从各种角度给他分析安瑜在重伤苏醒后一举一动的异常，说得头头是道，很多他不曾注意过的细节都提到了。
　　不知道还以为是本人。
　　这对自称安瑜头号粉丝的唐安是个沉重的打击。
　　大厨猫曾经不止一两次来找过他，一直在劝说他。唐安虽说没什么正面回应，但经历了太多他也没几个月前那么蠢。
　　安瑜不对劲。
　　他开始相信大厨猫的话，甚至希望大厨猫的话是真的。因为这样，他的安瑜哥就不是阴险的小人，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安瑜会害他。
　　他现在只希望酆咎能把真的安瑜哥找回来，为了这个他什么都愿意做。
　　弹幕上嘲讽的弹幕越来越多，今天又因为换直播地点带来的流量不少，两方人马吵得火热。
　　不仅吹这儿吹那儿，还有人直接把另一家工厂的腌菜吹成药膳。唐安忍不住翻白眼，这些人估计都没见过药膳的模样。
　　若是放在刚开始直播那两天，唐安一定不顾形象破口大骂，但干了这么多天直播，他早就习惯了。
　　他拿勺子敲敲盘子，托起一罐黄桃罐头，“来，大家看这。”
　　他把罐头怼到镜头前，“这是我们新出的水果罐头系列。”
　　“方便食用，容易储存。”
　　还没等他开启试尝环节，弹幕就又刷起来。
　　“缓解精神力？你们就逮着这个不放了？你一个E级的兽化要个鬼的缓解精神力？！”
　　“爱买买，不爱买滚蛋！”唐安凑到镜头前，“小心我一个个给你们把号封了。”
　　这话一出，弹幕清净了不少，因为这位主儿真的干过。
　　一晚上不睡觉，把所有骂他和酆都的账号挨个举报还用特权给封了。
　　“哼。”唐安这才雄赳赳气昂昂继续解说。
　　*
　　柳家二少一脸傻笑看着唐安的直播，正感叹着暴躁人鱼小皇子多么可爱，就听身边保姆叹了句。
　　“希望安瑜的腌菜真能缓解下大少的狂暴。”
　　这个月安瑜的水果蔬菜都卖完了，再排得排到下个月去。安瑜卖的的水果蔬菜这几个月比往常少了不少，别家存的借又都不肯借，只能寄希望于安瑜的腌菜。
　　柳二少耸肩，毫不上心，继续笑嘻嘻看唐安直播。
　　“有什么好担心的？安瑜就不是干这行的？”
　　还能没用不成？


第61章 震惊！原来吃多了会有这……
　　柳二少没心没肺看直播, 那边柳家人一个个都急得不行，不知道为什么柳大少吃完饭没多久久毫无征兆的狂暴，他们家单独住在一个星球上, 家族又少见的没有人鱼在。
　　现在出去找人鱼都不知道能不能拖到人鱼赶到, 正巧这时候一直负责外出采购的厨师说买到了安瑜提供货源的腌菜, 应该能拖到人鱼到来。
　　柳家人喜出望外, 派人站在别墅口，领到腌菜也不管厨师，抱着几罐腌菜就冲击去。
　　柳家瞎了只眼的老太爷急忙让旁人拆了包装给被困在地上盘成一坨的大青蛇喂下，一着急佣人也手抖, 罐子揭了半晌也没揭开。
　　还是老太爷一身腱子肉冲上去, 接过腌菜罐，把罐口玻璃都给扭碎了。
　　“快喂, 我宝贝孙子不能有事。”
　　在柳老太爷的催促下, 管家让人撬开蛇嘴, 直接敲敲罐底，一罐子腌菜都给倒进去。
　　众人吊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现在只要等附近专门负责疏解狂暴的人鱼过来就行。
　　两个负责掰着柳大少嘴的保镖也打算松手，手刚离了蛇嘴没多久，就见一动不动的蛇突然吐舌，蛇瞳猩红朝着一个保镖的胳膊张嘴就咬。
　　这意外打了个柳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没了束缚的大蛇在屋里乱窜。好在几个保镖反应迅速, 急忙把柳大少摁在地上。
　　柳大少拼命挣扎，蛇身险些扭成麻花。眼看保镖制不住他, 还是柳老太爷老当益壮，直接跳起，骑在蛇头上摁住他七寸。
　　“快, 困住他。”
　　保镖掏出激光网，罩住柳大少，才把所有女眷救下来。
　　“为什么不管用？！”柳老太爷到底是混暗网的大头，一嗓子吼出来吓得其他人不敢言语。
　　“是不是喂得量不够，时间太短？”厨师颤颤巍巍站出来。
　　柳老太爷一听，立马招呼人上，“再喂，把所有的都给我喂进去！”
　　众人手忙脚乱把买的所有腌菜都喂进去，柳大少眼里的红光才稍稍散了点，也安静下来。
　　柳家人却不敢再放松，一直盯着直到柳大少不动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次总算好了。”柳老太爷坐下，喝口水才缓过来，“请的人鱼什么时候——”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有个保镖喊道：“他装的！”
　　这次柳大少显然比之前凶不少，连身上的鳞片尖齿都在生长异化。
　　这不仅没用，狂暴还越来越严重了？！
　　“查，给我查为什么没用！”柳老太爷气得不行，坐在座上直喘气。
　　那边柳二少接到消息顿时笑不出来了，“为什么没用？”
　　他吃过安瑜的水果，效果真的一顶一的好，他当时狂暴只沾了一点果汁就清醒了不少，就算做成腌菜效力小了不少也不至于十几罐下去一点用没有。
　　他正想着，视线忽然瞥到唐安的直播。
　　直播上的弹幕还在刷些难听的话，但柳二少的视线却停在他身后背景的葡萄上。
　　这葡萄长得很好，甚至比他之前吃过的葡萄看着还要水灵。
　　如果酆都的东西也有疏解精神力的作用就好了。他追唐安的直播跟着买了不少腌菜，可以说酆都出什么口味，他就买什么口味。
　　买回来也不吃就是摆着看，都是为了给唐安冲业绩买的，唐安整天在光脑上哭穷。
　　他的视线停在那些葡萄上，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有用，那他屯那一储物间的腌菜就能救他哥的命。
　　柳二少越想越烦，发了条弹幕冲到储物间去开了一箱腌菜，与柳老太爷以同样方式敲开一罐腌菜，也顾不得洗没洗手，直接下手抓了一口塞进嘴里。
　　其实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狂暴倾向，就像现在突然情绪失控冲进储藏室抓腌菜吃一样。
　　保姆跟在他身后冲进来，慌张扑上来，生怕自家这个二少也出什么问题，那他们柳家真的要崩了。
　　“二少爷！”保姆一看柳二少眼睛发红已经变作竖瞳就意识到不好，捂嘴冲出叫人。
　　完全没看到柳二少一睁眼，眼里红光已经散了，捧着腌菜，忍不住又下手抓了一把塞嘴里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洗手就吃东西！
　　收到保姆的报告，柳老太爷黑着一张脸带着人冲到储藏室。
　　一定有人什么害他柳家。
　　不然怎么可能同一天里两个孙子都狂暴？是不是爱德华那个贱人搞到了狂暴因子？
　　可怜他两个孙子，为什么害的不是他？他儿子已经走了，他不能再失去两个孙子。
　　柳老太爷一冲进储物室，就见柳二少背对着他们抱着一个罐子瘫在地上。
　　“老二！”
　　老太爷一嗓子吼出来，柳二少仰头看他，瘪着嘴欲哭无泪。
　　呜呜，他刚才没洗手就吃东西了。
　　老太爷不理解他的意思，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自己孙子，发现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狂暴迹象，才松口气扭头怒骂保姆。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你谎报什么？”
　　一提这事儿，柳二少抱着腌菜罐站起来，把腌菜递给柳老太爷。
　　“爷爷，把这个给大哥吃。”
　　柳老太爷现在一看见腌菜就来气，险些当场给摔了。
　　“爷爷，这个有用，我差点狂暴，是这个给我压下去的。”
　　将孙子话不像作假，柳老太爷一咬牙让佣人搬了几箱过去。
　　死马当活马医，不管用就多喂几箱。
　　柳老太爷拆了几箱，亲自扒开柳大少的嘴，指挥其他人一罐一罐给柳大少塞，全程配合默契，柳二少站在一边一句话没插进去。
　　“……”其实不用这么多的。
　　柳二少看柳老太爷那副凶狠劲儿，想了想没出声，打开光脑装成小可爱给唐安发了条私信。
　　柳家小蛇：你家腌菜真的能疏解精神力狂暴！我会继续支持，小蛇爱你呦。
　　刚发出去，就发觉在一众人的努力下，柳大少已经变回人身昏死了过去。
　　正在狂倒腌菜的柳家人：“！”
　　等一众人手忙脚乱救大少，仔细检查才发现柳大少居然只靠腌菜就完全解除了狂暴。
　　这怎么可能？
　　威胁帝国人类生存的最大阻碍就这样化解了？
　　这让人不仅想到刚才拆封的几箱子腌菜，难道真是腌菜量的原因？
　　逮住准备跑路的柳二少一问才知道这第二批腌菜是酆都产的。柳老太爷动了动心思。
　　如果真的能解决狂暴，那整个帝国可能变天了。
　　不过到底还是没有柳老太爷想的这么简单，这次解除狂暴只是暂时解除，若真要完全疏解还得靠人鱼。
　　虽说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效果也是顶的。起码在紧要关头不仅能恢复一定战斗力，还能拖到救援到来。
　　*
　　粉丝小蛇发的私信唐安当然不在意，就算他也想自己的产品有缓解狂暴的功能，但没有就是没有，他又不能说谎。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没几天自己的直播间就涌进来一大批人。
　　【你们家的罐头腌菜也有缓解狂暴的能力吗？】
　　【我听说只要吃得多就能暂时解除狂暴】
　　【草，我也听说了】
　　“？？？”唐安看得满头问号，是酆咎那个混蛋终于肯花钱买水军了吗？
　　但这也太夸张，这不是虚假宣传？要被取缔的！
　　唐安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就见酆咎给他发来通讯，他打开一看，瞪大了眼。
　　而后他看看弹幕，又看看光脑，露出个标准微笑。
　　“我们的产品有很多额外的小功能，出现一些意外小现象是正常的哦，请各位顾客放心，酆都食品主打口味，我们敢对所有顾客做出口感上的保证。”
　　【草草，居然是真的】
　　【小功能？这是小功能？！】
　　【求求你们别凡了】
　　【快让我看看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唐安笑得有点僵硬，其实他们内部员工也不知道。
　　那边唐安绞尽脑汁应对弹幕提问，这边斐皎正捏着量尺在酆咎身上比量。
　　明明是一个电子扫描就能测出来的东西，这条鲛人非得动手。
　　酆咎老老实实让斐皎给自己量尺寸，“他们发现的速度比我想的快。”
　　斐皎表面量尺寸，实则在揩油，“人家安瑜等着靠这种赚钱，你直接砸场子，真是太坏了，我喜欢。”
　　酆咎轻笑，他可什么都没做，更没有直接打出缓解狂暴的旗号。主要这什么缓解狂暴对他来说根本没用，因为不用多久这世上兴许就再也没有狂暴这种东西。
　　既然有这个打算，就不会白费心思去做些宣传浪费钱。这些钱留着多建设两栋房子不香吗？
　　正想着就察觉到鲛人不老实的手。
　　斐皎戳了一下，又戳一下。
　　滑滑的，又冰冰凉凉，像玉石。
　　酆咎额角狂抽，一把攥住他的手，轻笑，“过分了，小鱼。”
　　斐皎故作可怜眨眨眼，“你的小可爱想和你近距离接触。”
　　酆咎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你太肥了。”
　　“！”这怎么可能？谁肥他都不可能肥。
　　斐皎佯作生气，缩回贝壳里，露了一小节尾巴。
　　结果窝在里面等了一会儿，也没到酆咎的回应。斐皎这才尾巴一甩，把哄酆咎开心的叉叉眼咸鱼抱枕抱到怀里，蹭蹭掀开贝壳。
　　一探头就见，酆咎瘫在轮椅上，面前是一道通讯。
　　斐皎仔细看了眼，居然是丰仁的。
　　看来是酆都腌菜的新闻刺激到了这位丰家家主，丰仁坐不住了。
　　酆咎噙着笑，向这位许久不见的丰家家主打招呼。
　　“丰先生，许久未见，你还好吗？”


第62章 老板！恭喜开业！
　　“你看上去神色不是很好。”酆咎轻轻一笑。
　　丰仁面色阴沉, 被酆咎这话一激怒差点掀了手边的瓷杯。
　　“我真没想到能招来你这么一个角色。”丰仁镇静下来，坐回座椅上。
　　酆咎瞧着他无动于衷，垂眸不语。
　　“我知道你不是丰咎。”丰仁目光灼灼和他对视, “能把那个养小鬼的贱人做掉, 你也肯定不是人。”
　　“丰先生, 这话说的可不太好听。”酆咎悠闲来了一句, 但正面否认。
　　“既然你这么强大，我们合作怎么样？”
　　“？”酆咎疑惑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打不过就加入吗？
　　“我很好奇合作内容。”酆咎终于抬头正起神色看他。
　　“你会感兴趣的，”丰仁身子往前一压, “但我们得先确定合作关系。”
　　酆咎也没有立马答应他, “让我猜猜，你是想让帝国改朝换代？”
　　丰仁动动嘴唇。
　　酆咎又猜, “还是想做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
　　丰仁眼珠转了几下。
　　“难道两者都有？”酆咎声音一低, 勾勾唇角。
　　“你是个聪明人, 酆咎。”丰仁往前一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丰仁压低声音，“我要帝国，你要钱，我们完全可以合作。只要你肯帮我，整个帝国你垄断都没问题。”
　　酆咎眯眯眼, 托起腮, “你的条件听上去很不错。你也是个聪明人，丰先生。”
　　“我为你提供资金, 你借异族的手在皇室搞小动作。”
　　丰仁似乎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么多，心头一咯噔，更加急切地想把这个人拉入伙。
　　“我已经掌握了大部分权力, 你不会亏。”丰仁语气笃定。
　　“看来你很了解我。”酆咎转着拇指的扳指，看上去在认真考虑。
　　丰仁似乎料定他会答应，向后靠在皮椅上，翘起腿。
　　他都低声下气找上门来了，酆咎没理由不答应。酆咎一直对法他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低头吗？唯利是图的商人都不会是好人。
　　果然，下一句就听酆咎问：“除了提供资金，你还想我做什么？”
　　说到这事儿，丰仁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异族那群蠢货还想摧毁酆都，这么好的一个摇钱树他怎么可能松手？
　　等他掀翻皇室，这群异族还不是得老老实实滚回去。
　　“不用做其他什么，只要你为我提供资金，和我一起对付帝国，我们就能一起拥有帝国。”丰仁说得慷慨激昂，像一个传销头子。
　　“万一我也是异族的人呢？”酆咎伸手逗着桌上的盆栽小草莓。
　　小草莓已经结果，颗颗饱满，小巧一颗缩在叶子底下，伸手一拨还能看到某只鱼铺满的珍珠底。
　　趴在床上的斐皎朝酆咎眨眨眼，晃了晃手中正在显示接通中的光脑。
　　酆咎轻轻一笑，就听丰仁道：
　　“不可能，因为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酆咎手中动作一顿，修长的手指搭在草莓叶子上，叶片抖了抖显得有点可怜。
　　丰仁见他突然沉默，得意一笑。他低头看向手中捏着的黑色小木偶，腹部中央刻着丰咎两个字。
　　只要酆咎一答应，是人是鬼都会为他所用。
　　“丰先生知道的真多。”酆咎却不急不缓来了一句。
　　丰仁意识到不太对，就见酆咎双手交叉，“但以丰先生当前的实力来看，我似乎不需要与你合作。”
　　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你太垃圾了，和你合作属于老子做慈善带飞你。
　　“你敢耍我？！”丰仁直接拍桌子站起来。
　　“没办法，”酆咎依旧是优雅谦和的笑，“可我实在不需要一个你这样的合作对象，我会亏本的。”
　　而且还是个没有诚意的对象，酆咎眼睛闪了闪。
　　“那你是死也和我对着干？”丰仁冷笑，他突然觉得还是直接杀了这个人再抢酆都靠谱
　　酆咎没回答，有点不想继续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
　　“好，你猜我把你就酆都老板的事情捅出去，酆都会怎样？”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酆咎直接挂断通讯，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废话浪费。
　　他一挂断，斐皎举着光脑靠过来，里面正是脸色黑如锅底的唐城。
　　虽然他已经顺着饿鬼蛊暗中调查到丰仁身上，但他亲耳听到还是让人心情糟糕。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道丰仁瞒天过海干过不少事。
　　最离谱的是，丰仁压根就没做遮掩。他这是在干什么？把他这个统治者当瞎子吗？
　　一提到这事，唐城忽然陷入沉思。丰仁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他真的毫无察觉。
　　这怎么可能？唐城面色凝重，这种情况只能是大规模精神蒙蔽，可丰仁怎么可能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
　　就算作为人鱼的安瑜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精神力，所以只能是某种帝国从来没有过的力量。
　　唐城抬头看向酆咎，他果然没看走眼，眼前这看似时日无多的人什么都知道。他仿佛坐在上帝视角看戏，实在无聊了伸手推一推他们给点小提示。
　　而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束缚住他。
　　不，也许有。
　　酆都。只要拿捏住酆都，就相当于束缚住了酆咎。
　　酆咎完全不知道这段时间唐城脑补了多少，再次跟唐城催债后直接挂断通讯。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
　　狸力的建筑技能即将拉满，损毁后酆都的重建也都即将完工。
　　几条崭新整齐的商业街在酆都大广场两侧一条条排列，首尾相接中间有一条道路连通。
　　新一批的商业街划分阴阳两侧，阳侧靠近阳间，称为阳市，主要租给星际人类。对应的阴市则靠近阴间，供应给酆都鬼民。
　　有昼夜划分的也只在阴市，阳市并不涉及。
　　今天就是阴阳市竣工的日子。
　　酆咎挂断通讯就从地府往外走，路边还有不少小鬼也去凑热闹。
　　听说店铺扩大建设，只要有能力负担租金，大家都可以去租。众鬼都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囤积的香烛，看看够不够租一个位置好的店面。
　　不过还是有不少小鬼选择继续观望，毕竟不是谁开店都能赚钱，有时候还不如老老实实干别的。
　　两侧阴阳市的划分都是对称的，靠近大广场的第一条街都是美食街。
　　为了发展酆都的美食事业，酆咎抓了布偶出来，开设一个未来大厨鬼培训班。正巧最近停业，厨师鬼和布偶闲暇时间较多，能教授乐意学习厨艺的小鬼。
　　美食街整整一条街，布偶一只猫又不能在整条街都开连锁店，他也没那个精力，倒不如把各色美食教授一下，给其他小鬼提供就业机会。
　　布偶乐意教，小鬼们也都很感恩，自觉在自己的招牌底下挂上大厨猫徒弟几个字。
　　美食街街道最宽，酆咎还在街道中央划了一个小小的封闭街道，搭着棚子。
　　这是一条小吃街，卖的都是没必要租用一个大店面的小吃。租金便宜，小吃做法也简单，因此有不少小鬼都在争小吃街名额，算是这几条街中竞争最大的一个。
　　过了美食街再往前就是斐皎承包下来的街道，主打衣帽服装。再往那边就偏艺术一点，什么茶馆书店都放在那条街，最后就是一些不够分类的杂店。
　　阳市这边也类似，不过把某些换成了星际特色的高科技产品，以及一连串的维修店，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宠物店。
　　建设最初的那条商业街时，狸力一族的经验不足，到底略显粗糙。建设阴阳市的时候就成熟很多，韵味更足。有了这些做躯干，酆都灵也肉眼可见强大了不少。
　　酆咎都能察觉到它在自己身边欢喜跳动的阴气。
　　自从酆都灵苏醒，荒星有了白昼。酆咎出来的时候正是黑白交接之刻。
　　因为没有太阳，也没有黄昏，酆咎算着时间，白昼的最后一秒过后，黑夜降临。
　　酆咎眨眨眼，黑夜降临时酆都的光源只有空中上下浮动的蓝色冥火。
　　但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美食街中居然没有任何一颗冥火。
　　好像都被谁偷偷带走一样。
　　酆咎低声笑着。
　　指尖微微一动，滑动轮椅飘向前。
　　忽然正前方有什么东西闪了闪，然后“噗”一声，亮起一道淡蓝色光芒。
　　是一盏点着冥火的白灯笼。
　　带着蓝色大蝴蝶的布偶正叼着它，一双蓝眼睛静静盯着酆咎。
　　他见酆咎划轮椅划过来，优雅站起身，转过身，尾巴摇一摇，微微咪一声，似乎是在示意酆咎往前走。
　　酆咎跟着它慢慢向前，一盏盏白灯笼于黑夜中亮起，悬浮在空中为他点亮一条道路。
　　“哎，轻点，你踩到我了。”
　　“你小点声！”
　　小鬼琐碎的声音传进酆咎的耳朵，又马上消失不见。
　　酆咎笑笑，没有揭穿他们不太高明的小把戏，有只小鬼的屁股都露出来了。
　　白灯笼一盏一盏亮起，那些消失不见的冥火也一团一团出现在酆咎轮椅下的道路上。
　　从最开始的一颗到密密麻麻铺成一条跳动着如星河的荧蓝色小路。
　　淡淡的，散着柔光。
　　明明往常是色调冰冷的亡火，现在却莫名觉得温馨许多。如果不是颜色不对，酆咎都觉得像是萤火虫铺成道路
　　终于，布偶停下猫步，乖巧蹲坐在一边。
　　悬浮轮椅下的冥火也瞬间熄灭，又是一片黑暗。
　　只剩布偶嘴中叼着的灯笼还微微亮着。
　　酆咎轻轻转着扳指，垂眸浅笑，等待着——
　　他的惊喜。
　　忽然，布偶嘴中的那盏灯笼也灭了。
　　一秒，两秒，三秒……
　　酆咎像是听见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突然，眼前突然亮起。
　　酆咎微微眯眼。
　　只见一株彼岸花绽放在黑夜里。
　　它由冥火汇聚，燃烧着，撒落点点火星，照亮整片黑夜。
　　一只只小鬼从黑暗中探出头，身后、彼岸花下、甚至周边屋顶上。
　　大家都来了，还笑得蠢兮兮的。
　　酆咎缓缓闭眼，就听到：
　　“老板，恭喜开业！”


第63章 论两个笨蛋
　　酆咎静静看了他们会儿, 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
　　一众小鬼面面相觑，心里发虚。
　　这是怎么了？老板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众鬼开始紧张的时候，酆咎突然笑出声。
　　“还没开业呢。”
　　就搞这么大阵仗。
　　“明天不就试营业了吗？”布偶蹲在酆咎脚边。
　　“对啊老板, 明晚夜市试营业, 后天鬼市重新开业, 大家都准备好了。”一个小鬼挂在树上。
　　酆咎低着头, 众鬼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道：“既然明天都要开业了，大家到现在都还在玩闹。”
　　这句话打消了大家的心思，一个个垂头丧气准备挨训。
　　酆咎看他们的动作, 止不住嘴角的笑, 往空中抬抬手。
　　小鬼们正失落，就听有只小鬼喊了一声。
　　“快看！”
　　小鬼们仰头看去, 只见大片冥火飘在天际, 在黑夜中闪烁着。
　　像星星, 似星河，漫天繁华。
　　小鬼们目不转睛望着天际，有多久没有好好望过天空了？
　　不知从哪儿刮起一道微风，吹到小鬼耳边，大家不约而同听见一道婴儿欢喜的笑声。
　　紧接着每只鬼面前都冒出一团新生的冥火，酆咎打个响指, 每个冥火都被罩上一盏白色的灯笼。
　　灯笼里的冥火晃着, 小小一簇却异常光亮。
　　酆咎手中也有一盏，他单手托起, 道：“这件事本该是我来。”
　　他向上一举，灯笼随着灯飘往空中，出声念道：
　　“酆都鬼市即将在后天重新开业,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
　　“感谢你们为酆都奉献的一切。”
　　随着点亮希望的灯笼升至天空，其他小鬼都不约而同推出手中的灯笼。
　　漫天明灯，飘入星河。
　　斐皎靠在墙边，望着鬼群中央的酆咎。
　　他的啾啾总是喜欢把自己与其他人分的太清楚，自己一只鬼活过千万年多孤独？
　　他给了荒星的鬼怪希望，鬼怪们又何尝不是给了他希望。
　　只有傻啾啾还以为自己是在一个人踽踽前行。回头看看他们啊笨蛋。
　　什么员工、利益，啾啾明明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斐皎摸摸兜中塞着草莓糖的贝壳，这一切就当是啾啾把他拉出深渊的回礼了。
　　斐皎取了颗糖放进嘴里，忽然他面前也冒出一簇冥火。
　　一盏嵌着珍珠的灯笼慢慢落到他面前，上面还粘着一张黄表纸：
　　到底谁是笨蛋？
　　斐皎猛地抬头，就见酆咎透过鬼群与他对视一眼，又刻意偏过头去。
　　粘着的黄表纸飘落，斐皎眼尖看见它反面还有字迹。
　　只有一个字。
　　家。
　　“真讨厌，我才不是笨蛋。”斐皎接住黄表纸叠了两下放进小贝壳里，又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都是笨蛋。
　　黑夜之下，酆都所有鬼怪都聚集在美食街，一同望着每一盏灯笼升到天际。
　　“老板，我们该感谢的是你。”眉故和一众阴间公务员站在一起。
　　“我们会和你一起，直到最后。”布偶刚跳着把一盏灯笼踢上天空，就迈着猫步走到轮椅旁边。
　　这是他们大家一起的事业梦想，一定会一起实现。
　　见所有小鬼都看着自己，酆咎歪头靠在轮椅上。
　　“既然大家都在这里，那便来一场开业前的狂欢吧。”
　　他声音一落，小鬼们就欢呼出声，在眉故的指挥下迅速排好现场。
　　小吃街店主当场开始营业，推上摆满香烛的长桌，拿出绞尽脑汁做出能让鬼品尝到味道的阳间食物；琵琶鬼原地就坐，开始奏乐；画中鬼拉出画中繁华的幻象……
　　今夜，明灯之下，是属于鬼怪们的庆典。
　　酆咎坐在一旁看着玩嗨了的众鬼，嘴前忽然横了一串糖葫芦。
　　一抬头，就见斐皎抓着两三串糖葫芦，嘴塞得满满的，示意他咬一口。
　　见他不咬，斐皎把嘴里的咽下，把自己咬过的那串递到酆咎面前，“原来你要吃我咬过的！”
　　酆咎微微挑眉，迟迟没有动作。
　　斐皎眨眨眼，有点失落，“好吧，给你换一串。”
　　他刚想抽手，就见酆咎从那串糖葫芦上咬了块糖皮下来。
　　“！”鲛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虽然只是一小块糖皮，还没有碰到他咬过的地方，但啾啾他咬了！
　　鲛人简直乐开了花，还有系着斐皎特制大粉蝴蝶结的小纸人到旁边来撒纸花。
　　有这么夸张吗？酆咎舔了下嘴中化开的糖皮，完全忘了他从来不吃人类食物。
　　难道养的宠物欢天喜地给你送来特地捕捉的猎物，能不吃吗？他觉得不行。
　　换个说法，优秀员工来孝敬老板也得吃。
　　酆咎划着轮椅跟斐皎走到美食街边缘，斐皎突然问他，“浩劫前的鬼市也是啾啾开的？”
　　酆咎动作一顿，模棱两可，“或许是，或许不是。”
　　他现在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到这里的来的了。
　　“我以前经常去鬼市荀草精开的美容店，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斐皎脚步一停，扭头看他，“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不会认不出来。”
　　荀草美容店。
　　酆咎默不作声，他的鬼市似乎也有个荀草美容店。
　　酆咎微微挑眉，斐皎继续道：“不过我也没机会见那位鬼市之主。”
　　巧了，他以前也从来不出门。
　　“可惜了，后来鬼市莫名就没落了，荀草美容店也没有了。我只好自己到岸上去种。”
　　“所以，你想说什么？”酆咎抬头看他。
　　“被你发现了，”斐皎一笑，“我想说，我们以前见过的。”
　　“？”他怎么不记得，他鲜少露面，见过什么人屈指可数。
　　“啊，看起来你不记得。”斐皎瞬间失落，声音闷闷又啃了口糖葫芦。
　　“可能是你单方面见过。”酆咎手里被塞了串糖葫芦。
　　“才不是。”斐皎满脸幽怨，好像酆咎是个渣男。
　　酆咎：？怪他魅力太大？
　　“你还跟我讲过话。”斐皎幽幽盯着他，“但你忘了。”
　　酆咎从头到尾努力翻自己的记忆，也没翻出来什么时候见过鲛人。他从来没见过鲛人，因为不会有鲛人缺钱穷到去鬼市开店赚钱。
　　他们向来过的奢华。
　　“我说过什么？你说来听听。”
　　斐皎看了他一眼，捏着糖葫芦往前走两步，“骗你的，你什么都没说。”
　　酆咎眯眯眼，捏捏耳侧莫名缠起黑雾的黑珠。
　　*
　　袁离蹲在悬浮座椅上，盯着面前的限时通过路引沉默。
　　就在刚才这张路引突然飘出来，落在他面前。
　　右下角出现一行小字：酆都夜市试营业，邀您前往。
　　酆都夜市。
　　袁离紧张地抠着手指，他还记得几个月前那个突然出现的幻象，以及那个带着鬼面的人。
　　夜市什么都有。
　　袁离深吸一口气，刚捏起路引就看到光脑上同僚发送的语音。
　　“我收到这个什么夜市的邀请了，你们也有吗？”一个人问道。
　　另一个人急忙跟上，“什么？我怎没收到？”
　　“看来是靠抽的，你们这群非酋。”那人嚣张笑道。
　　“那你要去？”
　　“去个鬼，有什么东西咱们暗网没有？还用着去这个什么夜市？”
　　“你闭嘴吧，人家打的招牌是应有尽有。”
　　“呵，吹什么牛逼？我还真不信这个邪，我要断肢他能卖我？”
　　“你要去买这个，立马报警把你抓走……”
　　袁离盯着路引犹豫不决，耳边的语音越来越乱，他听了会儿忍无可忍，直接断掉微型耳机连接，一把抓起路引，又担心把路引捏坏，仔细展开铺了铺。
　　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袁离将路引折好，打开上衣放在胸口，蜷缩在悬浮座椅上闭上眼。
　　他想见见他死去的队友，和他们亲口道个歉，这么多年独自苟活，真的继续不下去了。
　　就算见不到，他退而求次求个失踪队长的位置总可以吧。
　　语音频道里的其他人还在开酆都夜市的玩笑，谁都没把这个夜市放在心里。
　　毕竟这世上不管是不允许存在的，还是允许存在的，都能在暗网上找到。在暗网上没有的东西别的地方也不可能找到。
　　暗网如其名，是帝国的阴沟背影。
　　是个高风险、高收获的地方。袁离就是看上了这点才费功夫进入暗网，成为内部员工。
　　他本想利用暗网找到队长的踪迹，但队长能力太高，一旦有点蛛丝马迹就再次失去踪影。
　　袁离缓缓睁开双眼，眼底的血丝异常明显。他最近老是睡不好，总是梦见过去执行的最后一场任务。
　　他们曾经是帝国军队的唯一一支完成任务无数的SSS级特战小队，在军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惜却在最后一次任务上碰了壁，小队六个成员，差点全军覆没，还是队长拼死救他，他才能活下来。
　　希望酆都夜市有他想要的东西。
　　第二天下午一到点，袁离就迫不及待在路引上空白的地方填上自己的名字。
　　七扭八歪的两个字闪了闪，印在上面。
　　袁离有点激动，这应该是被认可的意思。
　　紧接着路引上其他空白的地方也填上了字迹，袁离仔细分辨，才发觉这似乎是他的住宅地址和当前日期。
　　仅凭一张纸就能知道他的位置，袁离心跳的越来越快，他说不定能见到他想见的人。
　　等所有问题填上路引中的空白，袁离耳旁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袁离，你准备好进入夜市了吗？”
　　“是。”袁离攥紧拳头。
　　“再次提醒客人，不要有不该有的小心思哦。”
　　“请客人拿好幽冥路引，排队上路。”


第64章 我还差个打广告的
　　只见临时路引突然点燃, 泛起烟雾。袁离眼前一黑，在睁眼时已经到了一片点着幽蓝色灯火的古华夏建筑处。
　　这里四周都泛着白雾，袁离看不清其他地方, 眼前只有一条道路。
　　高大重檐牌坊杵立着, 两侧挂着两个白色灯笼, 中间的牌子上写着酆都夜市四个大字。
　　牌坊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长着牛头，一个长着马头，都高大威猛。袁离这个小身板一看就打不过。
　　从外面看不太清楚牌坊内的景象，只能看见一排古建筑点着同样的蓝火白纸灯笼, 安安静静, 似乎没什么人。
　　袁离想了想，正准备抬脚往牌坊处走, 就见身前突然闪过两道影子, 他立刻警惕起来。
　　“小哥哥, 请带上面具。”
　　一道幼童的声音响起，袁离一低头发觉他面前居然不知何时站着两个小孩，而他一点都察觉到。
　　不，他们应该算不上小孩。
　　是纸人，纸扎的幼童。
　　穿着花花绿绿的小马褂，涂着两坨大腮红。不是星网上喊萌的酆都短腿短胳膊小纸人, 而是处处透着诡异、站在地上威慑力极强的真纸扎的纸人。
　　“小哥哥, 请带上面具。”男童将手中狰狞的面具往袁离身前举了举，面上挂着的生硬笑也放大了几分。
　　袁离浑身紧绷, 试探着从他手中快速抽走面具，见带瓜皮小帽的男童没什么攻击行为才放松警惕。
　　“我是金童。”男童指指自己。
　　“我是玉女。”
　　“我们是客人袁离的专属向导，金童玉女250号。”两个纸人手拉手转圈, “请客人跟我们一起——”
　　“嘻嘻，上路。”
　　两个纸人咯咯笑着，还没等袁离回过神来，就各自手提了一个纸灯笼往路口走。
　　袁离将面具带在自己脸上，没有犹豫直接跟上。
　　看着从他到牛头马面站立的路口不远，可袁离跟着金童玉女走了许久都没到，像是在原地踏步。
　　金童玉女在前面哼着童谣，来回就重复一句词。
　　“等价交换，因果轮回，尊敬的客人你准备好了吗？”
　　他们童谣的调子也很奇怪，透着古怪、离奇，就像是无数色彩在眼前乱晃，光怪陆离却又不管你怎么仔细看都是白色一样。
　　袁离默默跟在金童玉女身后，这里跟星网视频中的酆都不一样。
　　让人头皮发麻。
　　又走了会儿，袁离终于跟着金童玉女走到路口。金童玉女朝牛头马面两位门神上交袁离那张被烧掉的路引。
　　马头人看了眼，就准许放行。
　　金童玉女却没有直接进入，而是一起扭头看他，“确认好自己想要买的东西和达成的愿望了吗？”
　　“不要贪心哦，也不要心怀恶念哦。”金童咯咯一笑，“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还会下地狱哦。”
　　袁离现在倒是没有之前的紧张了，他缓缓点头。
　　“好，”金童玉女俯身鞠躬，“欢迎客人来到夜市。”
　　等袁离真正踏进夜市，才发觉之前他在外面看到的都是幻象。酆都夜市里虽然不热闹，但也不冷清，有不少和他同样带着面具的人走在街道里。
　　他仔细观察了会儿，发觉这些人不管高矮胖瘦都是惊人的相似，再比较他自己，居然也比他之前胖了不少。
　　袁离捏捏自己胳膊，摸到的却还是自己瘦巴巴的手臂。
　　看来是某种精神操控造成的幻象，不过这样让他安心不少。
　　“本市崇尚善恶昭彰，客人若多行善事，说不定会偶遇小惊喜哦。”
　　袁离扯嘴角一笑，那他杀了那么多人可能已经是天理不容的大恶人了。
　　“客人想要什么？”金童玉女在袁离身边打转。
　　袁离犹豫片刻，“我想见几个人。”
　　“要寻人，请到这边来。”
　　金童玉女带着袁离穿过第一条街道，他发觉这条街道的店主都长得奇形怪状。
　　有的没脸皮，有的吐长舌，甚至还有一个脑袋掉了正在四处摸脑袋。
　　见他一直没找到脑袋，袁离忍不上手一推把他的脑袋滚回去。
　　那人一摸到脑袋大喜，往自己头上一放，拿针线麻利缝起来。
　　“谢谢小兄弟，我们结个善缘。”那鬼把手上的血往身上蹭一蹭，拿出一张黄表纸塞到他手里。
　　袁离看着他手里还沾着血的黄表纸尴尬笑笑，还是收了。
　　断头鬼看他收下，咧嘴一笑，“嘿，您拿着这张纸，说不定能消灾减难。”
　　说完，断头鬼就钻进一家铺子里，亮了店门口的纸灯笼。
　　他刚钻进去，隔壁的店铺门前的灯笼就变得通红剧烈摇晃着，直到一个人被丢出来。
　　原本守在门口的金童玉女瞬间变脸，嬉笑着拖着那个人隐在白雾中消失。
　　“他怎么了？”
　　金童玉女瞬间回头，面上诡异的笑容又大了几分。
　　“为人当守诚信，他想用一件赝品付款，甚至还想用自己瘫痪的母亲做抵押。”
　　袁离皱眉，“确实不该，他会死么？”
　　“当然不会，只会在他死后的地狱刑期上多添加几年。”
　　一道声音传来，袁离抬头一看就见他们不知道什么啥时候走到一家店铺前。
　　店铺门口正站着店主，一位穿着黑色暗纹马褂的四只手男性。
　　这个年轻小哥长得不错，起码在长相难以言喻的其他店主里是一股清流。
　　四只手小哥引他进门，他一进门就见屋内摆满了琵琶，还零散摆着其他乐器，但琵琶居多。
　　琵琶小哥坐在红木座椅上，抱起一把琵琶，拨动了下弦，“坐，你要找什么人？”
　　袁离在他正前方坐下，“死去的人。”
　　琵琶鬼抬头看他，面无表情。
　　袁离有点忐忑，忍不住追问：“不行吗？”
　　“可以。”琵琶鬼低下头又拨动了下弦，而后抬头看他，“你叫袁离？”
　　“是。”
　　琵琶鬼从袖中摸出一个小木牌，从袁离的角度可以看见木牌上粘着一张纸。
　　上面似乎浮现了什么字迹，还没等袁离看清，琵琶鬼就把木牌收起。
　　“你想用什么作为报酬。”
　　他这话一出，袁离再也坐不住，直接站起来。
　　不是为报酬，而是——
　　“真的能见到？”他往前走两步，眼眶通红。
　　“当然。”琵琶鬼又拨动两根琴弦，琴音如珠落玉盘。
　　“你征得了允许。”
　　袁离也渐渐冷静下来，“我要付什么样的报酬？要我的性命吗？”
　　“只要能见到他们，要我的性命我也给的起。”
　　琵琶鬼琴音一停，“客人，请不要给我们增添麻烦，杀人是犯法的。”
　　“那你要什么？”
　　琵琶鬼盯着他不作声，让袁离越发急躁，“我没有的东西？你告诉我，我一定找回来。”
　　“不，你误会了。”
　　“我们老板看上你了。”
　　袁离现在已经听不明白琵琶鬼的意思了，直接答应，“行，想怎么睡都行。”
　　“？”琵琶鬼抿唇，“还请你小声一点，有种鱼打人特别痛。”
　　“咳，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误解我的意思。”
　　这声音是那个鬼面人的声音！？
　　袁离扭头往屏风后看去，就见靠近地面出荡开一片白雾。
　　有个人坐着轮椅从里面出来。
　　与幻象中那个压迫感极强的鬼面人不同，他单看外貌只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样貌也宛若神人。
　　这个人不是前一段时间被全星网骂的丰咎？
　　他居然是酆都的老板。袁离心中诧异，却越发警惕，这个病美人一定没有表面那样无害。
　　酆咎望着他没说话，袁离还是沉不住气，“我想见已死之人，我要付什么报酬？”
　　酆咎勾着优雅的笑，点燃了桌上香，轻轻吹了吹。
　　游刃有余，捉摸不透。袁离心中这个人的危险程度再度提高。
　　“我还差个员工。”
　　员工？袁离一傻，找他做员工？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从前只会干仗，现在也只会在暗网上做佣兵杀手生意，找他干架？
　　“我需要一个暗网负责人。”酆咎伸手往自己这里挥挥白烟。
　　说白了就是在暗网打广告的人。
　　袁离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夜市做的生意不一般，宣传的地方自然也不一般。但就夜市这遵守法律宣传向善的地方去暗网不得被骂死？
　　这就好比和尚去强盗窝里问，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心向佛祖？不被乱刀砍死算幸运。
　　兴许是他的表情太多过明显，酆咎把香往他那儿吹了吹，“腌臜之地才有欲望，才会有客人。”
　　这世上少一个人作恶，地狱也能多腾出点地方，毕竟新生的地狱有点小。
　　“你居然想劝人向善？”袁离咂舌，这样一个笑里藏刀居然是绝世大善人，果然他看人还是不准。
　　酆咎瞧他一眼，没作声。
　　不是他想劝人向善，而是天要劝人向善。惩恶扬善，是他的职责之一。
　　“那么，同意就签下合同。”酆咎勾指将一张黄表纸指过去，“友情提示，你没有报酬，这是等价交换。”
　　袁离当然没意见，麻利签下合同。
　　“他们在哪儿？”
　　酆咎看了眼合同，率先走出门，“原本你杀人无数，不该给你机会，但看在你杀得都是恶人的份上，法外开恩。”
　　“酆都什么都有，但能不能取回去，全凭自己本事。”
　　酆咎敲敲轮椅扶手，“你要找的人，我还挺熟悉，有几个也在我手下，你们算同僚了。”


第65章 元帅：礼貌问价
　　袁离跟着酆咎出了琵琶鬼的店, 走了没多久，白雾散去，他们来到酆都的停靠点。
　　小狐妖一看酆咎来了, 上前迎接, “老板。”
　　“无名在哪儿？”
　　“无名先生在办公室里, 应该又顺着光脑穿梭出去了。”小妖狐好奇看看酆咎身后跟着的袁离。
　　袁离已经摘了面具, 整个人带着呆呆黑框眼镜，瘦瘦小小的，有点像个没成年的学生。
　　他跟酆咎爬上停靠点最高处，进了停靠点高层的办公室。
　　他有点紧张,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再见到他故去的队友。他以为要像什么故弄玄虚的小说中一样, 或者把什么管子插在他的头上躺进营养仓，连接意识之类的。
　　唯独没想到会这么简单。这扇门后就是他的一个队友。
　　袁离突然开始畏惧, 开始胡思乱想。
　　他这些年不停地问着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失误, 不仅没能探查清楚, 还让自己身陷险境，其他人是不是就不会来救自己，就不会死。
　　袁离低下头，除了他们队长，其他人都孤儿，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训练, 一起为帝国战斗。
　　虽不是亲人, 却胜似亲人。
　　他真的很想再和他们见一面。
　　袁离深吸气，就见酆咎开了门, 侧头瞧他，“不走吗？”
　　“来了。”袁离鼓足勇气，望往向门内, 不知道这里面是哪位哥哥。
　　然而结果是——
　　没人。
　　只有一张空办公桌，上面飘着一个光脑的屏幕。
　　袁离扭头看酆咎，就见酆咎上前敲敲办公桌。
　　“无名，我来视察工作了。”
　　袁离疑惑，这位老板在朝哪儿喊？难道他的哥哥们都被做成了光脑意识？！
　　他听说过有些无良科学家会把人类的意识剥夺植入光脑中，以获得类人意识的光脑。
　　这样一想，袁离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他越想越不对，难道整个酆都都是他在某人强大的精神控制下产生的幻觉？
　　然而酆咎并没有给他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只见酆咎喊了几声后，光脑突然黑屏。
　　片刻，屏幕上出现一头猪，它朝着屏幕疯狂奔跑，然后理所当然地撞到屏幕上，吐着舌头滑落。
　　“！”这头猪难道是他其中的一个哥哥？
　　袁离揪心小跑到屏幕前，想伸手把吐舌头昏过去的猪扶起来，完全没有考虑到这头猪只是光脑中的影像。
　　手一直在穿过光脑，压根扶不起来那头猪，袁离着急跟酆咎求助，“这猪怎么起不来？”
　　见识颇广的酆咎也难得沉默，“孩子，他只是一头猪。”
　　袁离脑子这才转过弯，正想尴尬抽手，就见半颗头从屏幕里伸出来，只露出一双幽怨的眼睛，望着袁离正对面的酆咎。
　　袁离只能看见他半个后脑勺，但即使是半个，他也能一眼认出来这是谁。
　　“老板，你找到来替我上班的人了？我已经在排队申请投胎名额了。”
　　袁离望着半颗脑子嘴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怔怔盯着无名鬼，红了眼眶。
　　但无名鬼似乎没注意到他。
　　酆咎指指他身后，“没有，你还得多干些时日。这次来是因为有人想见你。”
　　“有人想见我？我记得你说过阴间鬼不能见阳世人。”无名鬼没在屏幕里，吐着泡泡，慢慢旋转过去。
　　刚转过去就跟要哭不哭的袁离对上视线，无名鬼一顿，整只鬼仿佛开了静止。
　　袁离却是忍不住，他到底是队中年级最小的那一个，被哥哥们宠着。
　　“二哥。”袁离上前几步，强行吞着眼泪。
　　无名鬼默默吐了个泡泡，扭头问酆咎，“老板，这孩子是谁？”
　　袁离整个僵住，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无名鬼，“二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是一个小队的，从小一起长大，你和队长还把营养膏分给我吃。”
　　无名鬼在屏幕中转了个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二哥，你真的不记得我吗？”袁离忍不住上前一步，企图伸手碰到无名鬼缩在光脑中的半个脑袋。
　　但他的手却从无名鬼头顶擦过去，穿过他的魂体，一点都碰不到他。
　　仿佛是在提醒他，他们阴阳相隔。
　　“我现在是鬼，能和光脑融为一体，你碰不到我的。”无名鬼缩回去，换个姿势，把那头猪丢下去，一张脸整个出现在光脑上。
　　有点诡异，像是屏幕上长了张脸。
　　“鬼？”袁离瞬间颓废，“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救下你。”
　　无名鬼似乎有点于心不忍，他转头露了个后脑勺。
　　“不是你的错，我并不记得你说的是什么。”
　　袁离更失落，若是情绪可视化，恐怕头顶要飘着一片乌云。
　　消极情绪会影响工作效率，一个好的老板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他并不是故意不记得你，只是当鬼的时候脑子受了点刺激。”
　　听见酆咎的话，袁离难看咧嘴笑笑，盯着无名鬼后脑勺看了半晌，才开口：
　　“就算你不记得了，我也想跟你说一句。”
　　无名鬼微微侧头，露出半只耳朵。
　　“对不起。”
　　他们其实能全身而退的，只是因为他搞错了一条撤退路线。
　　现场气氛沉默，酆咎明智地没有开口，等着两个员工自己掰扯明白。
　　“你不必这样。”
　　无名鬼突然扭头看着他，目光比之前多了点光。
　　“我是鬼，你是人。我已经结束了，你还有大好前程。”
　　袁离缓缓抬头。
　　“别再把心思放到死人上，你要往前看。”
　　袁离张张嘴，似乎说所什么，就听无名鬼继续道：
　　“帝国需要你。往前走，然后带着我们一起。”
　　“我们从来都不会怪你。”
　　真正的亲人不会因为怨你，因为他们一直爱着你。
　　无名鬼慢慢没入光脑，吹起一串泡泡。
　　袁离想去拉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只能求助酆咎，“二哥，他是不是想起来了？”
　　酆咎轻轻一笑，“这还重要吗？你不是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的答案了吗？”
　　袁离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低声痛哭。
　　酆咎眼含笑意瞧了无名鬼一眼，正巧瞧见屏幕角落里露了只眼睛偷看的无名鬼。
　　无名鬼瞬间缩回去，揪着光脑里那头吐舌头猪的卷尾巴。
　　失去的记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回来，他只是不想看见那个孩子难过而已。
　　无名鬼又吐出几个泡泡，还有那位总是找借口来他这里晃悠的医生，希望他们都能早点明白。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被他们绊住脚步。
　　*
　　等酆咎带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袁离出去，小狐妖正等在门外
　　她看着袁离有点担心，递上纸巾。
　　袁离接过纸巾道了声谢，就听小狐妖朝酆咎报告。
　　“老板，刚才眉故大人来找过您，说是元帅阁下到了。”
　　袁离动作一顿，一抬头就见酆咎朝他笑，“真不巧，不然你先陪我去见见元帅？”
　　元帅曾经是他的顶头的上司，也时常来看他们，算是他们的半个父亲。
　　袁离眼神一暗，他们没的没，走的走。当时只顾自己伤心，现在一想元帅一个人该有多心痛。
　　酆咎给过翠花酆都大会员，金童玉女直接将元帅领到酆都超市后的一个二层小楼里。
　　酆咎领着袁离进去的时候，五大三粗的元帅正抱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娃拿着颗草莓逗他。
　　这是上将夫妇的儿子，因为兽型是只麻雀，便草率取名小雀。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元帅阁下。”酆咎推着轮椅从门飘进来，“元帅气色瞧着不错。”
　　元帅让小雀坐在自己腿上，“多谢酆老板当时救我一命。”
　　等他抬头看见酆咎身后的袁离，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是我的新员工，袁离。”
　　袁离也上前一步，抿唇朝元帅行个军礼，一如当年的少年。
　　“元帅。”
　　元帅看着他的动作，却绷着脸没有一点笑意，“自己去领罚，消失这么多年一声不吭，还有脸回来！”
　　他怒冲冲吼着，却没藏住自己眼里的情绪。
　　就算严肃，又怎么能不担心。
　　“这现在是我的员工，元帅阁下。”酆咎接过玉女递过来的茶杯，“你不能对我的人动手。”
　　元帅这才看向酆咎，“这就是你给我的一点小惊喜？”
　　他刚坐在这儿，金童玉女就笑嘻嘻说老板会给他来一个小惊喜。
　　“元帅阁下说是，那就是。”
　　酆咎端着茶笑眯眯地，宛若一个处尊养优的贵公子。
　　元帅沉默，将几个月前酆咎交给上将的那张纸条摁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酆老板，实在是等不及了，想问问你这个什么时候兑现？”
　　酆咎轻轻扫过桌上的纸条，放下茶杯。
　　上面只有四个字：解你所忧
　　“当然是现在。夜市开业那天，就是这条兑现之日，我当然记得。”
　　“您想要什么方面的帮助？”
　　元帅沉吟，将草莓递给小雀，还没说就听酆咎又道：
　　“个人推荐解忧全套，价格优惠，服务全面，还有专属小客服二十四小时在线，全方位无死角教导解说。”
　　“全帝国就此一份，元帅可要想好再回答。”
　　元帅沉思，“你的全套包括什么？”
　　酆咎托腮一笑，“阁下能想到的，本市都能做到，竭诚为您解忧。”
　　见酆咎这副热情积极的样子，元帅再次陷入沉默，“你打算要多少？”
　　把他这个老东西抵押在这里够不够？


第66章 我有两个方案，你要那一……
　　看着元帅满脸凝重地订购全套解忧服务, 酆咎悠哉喝茶，“你不必这么苦大仇深。”
　　“说到底，还是我亏了。”
　　元帅倒不是因为这个皱眉, 他军部是没钱, 但帝国皇帝有钱, 他倒时候把账单交上去, 让皇室报销。
　　头痛的是后面一个条件：帝国士兵兼职走阴人。
　　就算酆咎跟他保证不会耽误帝国军部任务，还能当做一项日常训练，但酆咎没细说他还是心存疑虑。
　　“这个走阴人具体是干什么的？”
　　“帮我捉鬼。”
　　元帅听他提到“鬼”字安心不少，看来酆咎确实知道不少, 那这个天价的解忧套装买得不亏。
　　异族那支无形中杀人无数的特殊队伍最近又出来了, 屠掉了他一小颗边境角落侦察星。
　　侦察星上驻扎的人死前一条信息都没发出来，还是第二天没有收到例行汇报才知道整颗星球的士兵都没了。
　　死的莫名其妙, 没有任何使用武器反抗的迹象, 就像是被瞬间秒杀。然而这世上根本没有人的精神力强大到能将十几个人的高级小队秒杀。
　　元帅思索再三, 能做到这事儿的只有几年前他手底最顶尖的SSS级小队都去而不复返的那次任务对象。
　　最开始军部收到两个拼命逃出来的队员提交的报告，所有人都以为是异族通过实验变异成的某种强化过的新型人类。
　　但他不一样，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超越自然的神秘力量，以当前帝国的能力恐怕挡不住。
　　前任皇帝如何孤身潜入击退异族的办法他们无处知晓，现在只能庆幸异族虽然有这样一支军队，却像是在忌惮或者是在等待什么, 目前没有全面进攻帝国的想法。
　　元帅沉默许久, 没有讲话。
　　见状，酆咎将一块正面刻着酆都两字的黑底金纹木牌推到元帅面前。
　　“我会给每一个符合条件的士兵一块小木牌, 在木牌反面刻上他们的名字就能获得进出酆都的权限。”
　　说着，他又从金童那里接过枷锁，“哗啦”堆到桌上。
　　“这是收魂的枷锁, 让你的士兵带上，将名单上的鬼带回来。”
　　“是不是很简单？”酆咎轻笑。
　　元帅仔细揣摩他的话，“你要什么样的士兵？”
　　“阴命人，也不用纯阴，只要不是纯阳就行。”
　　酆咎说完，就见元帅盯着他，沉默不语，满脸写听不懂三个字。
　　“你只要将士兵们的生辰八字给我就行。”
　　元帅一口应下，顺便交代等消息急成狗的上将去调名单。
　　和元帅的交易谈成，酆咎让金童玉女给元帅分了个房间留宿，元帅想要的东西军队人不到，今天还拿不出来。
　　元帅一走，酆咎就把桌上那套东西塞到袁离手里。
　　袁离：“？”
　　酆咎已经划轮椅划走了，“你也和他们一起，闲暇时就捉鬼吧。至于你要找的其他人，金童玉女会告诉你他们在哪儿。”
　　免费的劳动力，不得好好压榨一下？
　　袁离：……好像入了贼坑。
　　*
　　第二天是酆都重新开业的日子，天刚蒙蒙亮就有不少人在酆都外面排队。
　　上将只好趁半夜没人的时候，紧急召集自己手下的精锐，冲进酆都。
　　甚至火急火燎冲进酆咎临时休息的专属酒店房间，敲响房门。
　　酆咎刚指挥小纸人随手给他开门，就见一只大狗撞进来，带起的风把小纸人吹得七倒八歪。
　　上将一只哈士奇还是和几个月前一样超勇。
　　他刚停稳，还没开口，就受到视觉上的冲击。
　　斐皎正穿着件不合身的衬衫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甩尾巴，他衬衫穿的随意，甚至能看见后脖颈的曲线。
　　这怎么看都像是干过什么事情一样，吓得上将尾巴都直了。
　　等他犹豫要不要夹尾巴退出去时，就见一本书朝他砸过来，上将瞄了一眼，是本带着马赛克的书。
　　下一秒，鲛人举着抱枕摁在狗头上，他的小身板还够不到狗头，斐皎好还特意跳了一下。
　　上将“嗷呜”一声惨叫，让酒店的宅灵抖了抖，往远离这个房间的角落蹭了蹭。
　　斐皎凶巴巴捶狗头，“坏人好事是要遭天谴的，你知不知道。”
　　他再努力一点就成功了。
　　“咳，”酆咎从面壁方向转过头来，“我什么都没做。”
　　他们只是单纯的同居关系，如果再说细一点，那他可能就是一个整天为养的小鱼儿太爱粘人发愁的饲主。
　　眼看着斐皎要把大狗摁在地上捶，酆咎出声佯装寒暄，虽然他并不觉得鲛人多了条尾巴就和自己的身体构造有什么不同。
　　“上将阁下，你看着还和往常一样精力充沛。”
　　一听酆咎声音，被捶蔫儿的大狗立马眼如铜铃，瞬间精神。
　　他变作人形，快步越过气成河豚的鲛人走到酆咎面前，“我已经把名单带来了，人也准备好了。”
　　“快让你的小客服上线，服务大会员。”上将理直气壮。
　　“铁柱，我以为你变成人，智商能恢复一点。三更半夜不睡觉，你以为你是鬼吗？”
　　斐皎指指窗外，酆都自从有了昼夜之分他们的睡眠作息都规律了不少。
　　上将站在酆咎面前一动不动，宛若一根铁柱。
　　“帝国的安危比休息重要。请尽快开始。”
　　好家伙，比他还热衷于事业，酆咎有点欣赏这个人。
　　“我欣赏一切努力工作的人，看着这个份上，我们走吧。”
　　酆咎跟着上将出门还不忘把门关上，斐皎抱着咸鱼抱枕陷入沉思。
　　他也在努力工作啊，为了早点抱到啾啾，他工作既认真又努力的。
　　军部的人果然都是群事业狂，酆咎划着轮椅慢悠悠到的时候，从军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士兵一个个身体挺拔站在一处还未开荒的地上。
　　远远望去，整齐有序站在临时悬浮灯底下，来自军人的杀伐之气荡开，颇有气势。
　　一看上将都选了些好苗子。
　　以后来酆都报道的军人鬼，有意愿的可以不用考核直接当阴兵。
　　元帅已经早早收到消息，和士兵一起站在灯光底下，同样标准的军姿。
　　“大家真有活力。”比他这个鬼还阴间作息。
　　酆咎咳了几声，病恹恹靠在轮椅上，“一会儿可要乖乖听话。”
　　众士兵跟抠脚大汉呆的时间长了，哪儿见过酆咎这样虚弱的大美人，脸有点发烫。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害羞的同时，还有点发憷。
　　可能是错觉。众士兵把军姿又做的标准了点。
　　元帅大概能猜到酆咎要这批精锐干什么，“你要训练多久？”
　　“？”酆咎奇怪看他，他这像是能在烈日下陪着训练整整一天的样子吗？
　　很明显元帅不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嫌弃时间短，皱着眉又给多放了时限，“最多一个月，不能再多了。”
　　酆咎靠在轮椅上，有点烦恼，“可我有两个方法，第一是永久的，只需要一句话的时间。”
　　“第二个是暂时的，根本不需要时间。”
　　元帅、上将：“……？”
　　啥？他们没听明白。
　　“你要哪个？”酆咎挑眉。
　　元帅见酆咎不像说谎的样子，当机立断：“两个都要。”
　　“啧，行吧。”酆咎招来金童玉女，两个纸人分别托着一个雕花黑木盘子。
　　上将和元帅上前一看，金童的盘子里放着木剑、铜铃以及一堆他们认不全的物件。
　　玉女的盘子里则是几张长条红字黄底纸。
　　两位帝国军部高层人员同时陷入沉默。
　　“这是什么？”上将拿起桃木剑，“过家家的玩具吗？”
　　上将挥了两下，木剑划破空中发出“咻咻”的声音。
　　元帅则望着这堆东西不语，末了他抬头看酆咎，“这些士兵能用？”
　　一见元帅真的要收下，上将不理解，“元帅，这些远古人类都不用的东西，能有用？”
　　元帅拍拍上将的肩膀，“对未知的事物要永远怀有敬畏之心，你的阅历还浅。不狂妄自大，是人类该好好学习的东西。”
　　他上前拿起一张符纸，表情严肃点点头，示意一边的士兵离开。
　　四五个士兵收到元帅的指示小跑出去，没一会儿扛着一个罩着光罩的圆柱形罐子回来。
　　罐子还在抖动，里面似乎关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等士兵们把罐子抬到众人面前，众人才看清抬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罐子一落地，就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罐子里是只鬼，似乎被什么劈了一刀，从头顶到腰腹部都是裂开的，切口处血淋淋，什么都看的清楚。
　　简直就是视觉上的冲击。
　　上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被抓起来的非人类，完全没想到长得这么磕碜。
　　酆咎眯眯眼，伸手抚上耳垂黑珠。
　　元帅朝上将示意，上将秒懂，一手握桃木剑，一手捏黄符。
　　罐子旁留了一个士兵，念着倒计时，开了光罩迅速翻跟头跑开。
　　上将则提剑冲上去，封住恶鬼的退路，不停拿桃木剑刺他。
　　恶鬼动作比不得上将敏捷，又打不中上将，上将一黄纸摁在他脑门上，他吃痛后退，最后被上将一剑插在地上。
　　众士兵看着叫好，元帅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只恶鬼是他意外捉到的落单，大部分武器对他没什么杀伤力，还是元帅亲自上阵才把他抓住。
　　据他实验，异族那支非人类队伍如果单论身手打斗，根本打不过他的士兵，但同样他们的武器对非人类也无法造成伤害或者效果甚微。
　　人会累，对面却不会，更何况非人类不会和他们比打斗，所以基本赢不了。
　　但有了这些就不一样了，局势将会扭转。
　　元帅看向酆咎，他现在越来越想知道酆咎嘴中的那个永久方法是什么。
　　他想着，也问出口。
　　酆咎看着他，低声问道：“元帅阁下，你知道为什么人类会有兽型吗？”
　　当然没人知道，或许是基因融合，或许是基因变异，也或许是人类为了适应环境的进化，科学界争论了这么久都没争论出的事情他当然不会知道。
　　但看着酆咎面上的笑，元帅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总觉得酆咎会告诉他什么摧毁他世界观的事情。


第67章 这不是酆都大会员的服务……
　　上将颠颠手中的桃木剑, 完全没想到一柄木剑会有这样的效果。
　　听见酆咎的话他也凑过去，“为什么？”
　　酆咎却没回答，而是问：“这剑好用吗？”
　　“还不错。”向来严肃的上将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这剑确实有奇效, 如果那张小黄纸多来几张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杀死一只恶鬼。
　　但酆咎下一句话却直接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你们只用这个杀不死强大的恶鬼。”
　　元帅眸光锐利, “为什么？”
　　“因为这是人类道士的道具。”酆咎敲敲轮椅扶手, “而你们不是人。”
　　这一席话在众士兵心中掀起惊天骇浪，他们这几千年一直以人类自居，他们有人形，不是人类是什么？
　　元帅面色一沉, 他非常清楚这件事情传出去会有多么大的恐慌。当了几千年人类, 突然有人站出来说你不是人，这谁能受得了。
　　但他其实早有猜测, 在钱司长的父亲不是人类, 而钱司长也有兽型的时候, 他就依旧隐约摸到了点什么，但他不敢往深处琢磨。
　　“你说的是真的？”上将想起元帅之前的话，难得沉住气。
　　酆咎往自己身上搭了搭毛毯，“非人类不骗非人类。”
　　“……”这直接给定义成非人类了。
　　元帅此时的心思还放在击退异族上，“那该如何使用人类的道具，杀死异族军队。”
　　“自然是靠你们自己。”
　　憋了半天就等了这么一句话, 上将忍不住出声, “你这是在说废话。”
　　酆咎却没看他，托腮转着扳指, 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靠我们自己，就能打败异族？”半晌，元帅才说话。
　　“靠人类的血脉, 或者非人类的血脉，随便哪一个，都够你们掀翻异族。”
　　“哦，最重要的是，找到正确的路，你们就不会有狂暴的忧患了。”
　　所有顾虑一起解决，能买到他的解忧套餐元帅真的赚大了。
　　他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扭头看他，是不是人类他们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狂暴。
　　一向沉稳的元帅也激动上前，“你说的是真的？”
　　酆咎点头答应，所谓的狂暴不过是错误修炼方法导致的走火入魔，只要踏上修炼精神力的道路，总有一天会把自己送上死路。
　　元帅脑子迅速转着，帝国当前最大的问题就是狂暴导致的人口降低，又没有新生儿来补充帝国人口。
　　如果彻底解决人类狂暴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将不会受到狂暴侵蚀，那么帝国面临的难题将会解决一半。
　　没了狂暴，帝国会有越来越多顶尖的兽型战士，他们也将不会再畏惧异族，甚至就像酆咎所说的，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打败异族。
　　帝国将开启新的纪元。
　　元帅越想越多，他目光灼灼望向不远处沉寂在黑暗中的酆都，心口不停跳着。
　　他们的预感都没错，找到那片古华夏，就找到了希望。
　　而现在，希望就在眼前。
　　誓死也要守住这颗星球。
　　他正想着，忽然记起他出门的时候将近五点，现在大概已经到破晓之刻，很快光明就会降临。
　　空气中陷入短暂的沉寂，上将吸了口气，问：“那人鱼能缓解狂暴是因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斐皎磨磨蹭蹭穿好衣服，在镜子前欣赏了自己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出来。
　　“据我观察，人鱼并没有缓解狂暴的能力。”
　　“这怎么可能？！”队伍中几个人轻呼出声。
　　不说士兵们不信，上将也不信，他们多少都濒临狂暴过，都是人鱼将他们从狂暴边缘拉出来。
　　你说他们不是人，好他们相信。但你要说一直被当做宝贝的人鱼其实没用，他们谁都不相信。
　　而且这居然还是从一条人鱼口中说出来的，众人匪夷所思。
　　“人鱼擅长制幻，你们所以为的狂暴解除不过是人鱼给你们造成的幻觉。他们从潜意识里让你们相信，你们已经解除了狂暴。”
　　“但实际上，狂暴非但没有解除，还在越积累越多。这也是你们到最后都逃不过彻底狂暴的原因。”
　　斐皎跳上酆咎的轮椅，坐在他的轮椅扶手上。
　　众人一时间都难以接受斐皎这番言论，但斐皎说的有理有据，他们找不出理由反驳。
　　换句话说，他们选择了默认。因为他们未来注定死于狂暴，这是每一个入伍的军人早就做好的觉悟。
　　斐皎的到来将好不容易激动起来的气氛再次打压下去。
　　斐皎啃着早餐前的纸杯小蛋糕，挥着手让大家抬起头来，“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人鱼也不是什么用都没有。”
　　“他们相当于你们的止痛药，不治本，但治标啊。”
　　“真要摆脱狂暴，得靠你们自己。不要老是指望其他人，早点改变错误的修炼方法。”
　　见众人还在傻愣愣站着，斐皎跳下去，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珍珠编的口袋，往每个士兵的手中放了几颗糖。
　　“吃颗糖，开心起来，努力修炼呀。”鲛人笑的灿烂，这时候收敛起所有尖刺，像无忧无虑的雏菊。
　　众人被他感染，单手捧着糖面面相觑，一致望向元帅。
　　元帅无奈摇头，允了他们收下。
　　等最后分到上将和元帅面前，记仇小气的鱼臭着脸就给了上将一颗草莓糖。
　　走到元帅面前，斐皎扬起下巴，多往元帅手里放了几颗，“看在你给我一份兼职的份上，多给你几颗。”
　　最后欢喜地扑到酆咎面前，将剩下所有都放到酆咎手里。
　　“这是给你的。”
　　酆咎失笑收下，他柜子里那兜在上次某条鱼不告而别时丢了一半，后面半个月又投喂小鱼不少，按理说应该空了。
　　“才没有哦，”斐皎悄悄凑到他耳边，“我早填满了。”
　　酆咎瞧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推着他的额头，轻笑：“我早发现了。”
　　某条小笨鱼藏东西，头撞到柜子不说，还听见他开门迅速躲到蚌壳里，结果太急露出小半截尾巴尖，半晌才缩回去。他看那关蚌壳的速度估计是夹到尾巴了。
　　“！”斐皎捂着额头，“你这么关心我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喜欢我？”
　　酆咎划着轮椅走远，“没有。”
　　“你就有。”斐皎快步跟上追问。
　　“没有。”
　　斐皎看着酆咎轮椅划得越来越快，小跑跟上。
　　他才不信。不然他的尾巴就白痛了，他用的力气不小，被夹一下真的好痛的。
　　两人一走，酆都的昼夜彻底交换。
　　一群人手里托着糖，站在原地，不约而同沉默。
　　还没说正确的修炼方法呢，就这么走了？！
　　简直太过分了。
　　他们明明是酆都大会员！这不是大会员该有的服务，可爱的专属小客服呢？！
　　*
　　天一亮，就意味着酆都鬼市再次开业。
　　酆都的小鬼们天还没亮就开始收拾开店，将夜市的东西换下，换上白天的货物。
　　经过一个月的闲散生活，大家都热情积极扑向事业，听说酆都马上要开始建设第一个鬼民小区了。
　　他们分不到阴宅的小鬼要开始攒买房的钱了。
　　酆咎和斐皎散步进美食街，众小鬼一见他们，都从摊子里探出头来。
　　“族长大人，要吃火烧吗？”
　　一个小鬼从店里跑出来，塞给斐皎一份包装好的。
　　其他小鬼也听见声音，一个个都探头出来把东西塞到斐皎手中，又急忙赶回继续准备食材。
　　还没走完美食街，斐皎怀中就抱满了各色小吃。
　　“你吃这么多，迟早真变肥肥。”酆咎打趣。
　　斐皎把手中的东西往有坐骑人士怀中放了些，“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份，你多少咬一口。”
　　“很好吃的，大厨猫的徒弟，做出来的绝对精品。”斐皎随便选了一个咬一口，“等我也去学，做给你吃。”
　　酆咎也选了一个拆开包装，“还是算了，不是所有的鱼都能驾驭厨具。”
　　斐皎刚想反驳，就见布偶迈着猫步停在他们身前，嘴中叼着一个食盒。
　　他把食盒放下，“看来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我做的这些只好自己吃了。”
　　看他身前的食盒，斐皎蹲下拎起来，“不用，我们可以吃完，每一份都会吃掉。”
　　接着，他拿出一条浅蓝色半透明流光绸缎，上面印着一串看不太懂的金咒。
　　斐皎给布偶系在脖子上，“这鲛绡是我织的，金咒是啾啾写的，你们所有人都有一条。”
　　布偶蹭蹭鲛绡，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凉凉的质感不错，他以后也许可以给他的崽求一件鲛绡小衣服？
　　看着斐皎手中又多出来的食盒，酆咎难得叹气，“我可没答应和你一起吃。”
　　“大家可都专门给你吃的，这是谢礼。”斐皎又往他腿上放了几份。
　　“想感谢，就多赚点钱，我好收租。”他声音放大了不少，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小鬼，听见他的声音瞬间缩回去，开始工作。
　　早上九点，闭业近一个月的酆都鬼市重新开业，这次没有了过去的人数限制，一辆辆飞艇排队降落在停靠点。
　　伴着烟花升起，人们开始涌入酆都，体验这个崭新的、灾难过后的酆都。
　　酆咎转着扳指，在街道的角落闭眼，实际上却俯视着整个酆都。
　　这里是酆都，一个鲜活的、美好的酆都。
　　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


第68章 酆都第一届美食节开幕了……
　　歇业一个月, 帝国人民都在等待着重建后的酆都，期待着这颗星球带给自己新的体验。
　　而事实上，酆都再次给了他们惊喜。
　　扩建后的酆都不再是之前的短短两条街道, 它现在更像是一颗繁华的商业星。
　　七八条大型商业街, 以及还未开业的大型中心商超。商超旁边还有待建建筑, 酆都日后一定比他们想的还要繁华。
　　因为酆都是旅游星的缘故, 路边的绿化下足了心思，各色绿植不要钱地铺，甚至在靠北边的地方还有一大片火红的花海。
　　不少人一进酆都就立刻预约酆都酒店的空房间，但即使多了几栋酒店还是爆满, 就连后面两天也都排满了人, 根本排不上队。
　　大家只能遗憾走向大广场，之前那两条商业街已经被拆除了, 进入鬼市的路只有走过大广场一条。
　　大广场从前大家只是远远地瞧一眼, 真正踏上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广场里几根盘龙石柱矗立着, 气势十足，原先隐藏于白雾中的商超大殿也褪去朦胧白雾遮掩，完全出现在大众面前。
　　众人完全被这一幕震撼，不自觉打开光脑像将这一刻记录下来。
　　星网上理所应当地掀起一波波浪潮，先是绿植又是广场再是还未开业的商超，一次次刷屏看得没来的人心里直痒痒, 着急的不行, 想看看后面还有什么。
　　过了大广场自然就是阴市的街道，阳市的店面还没招齐帝国本地商户, 没多少人去。
　　众人刚拐进大街道，就见第一个街道口牌坊上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底下还站着个长狐耳的小姐姐在派发糖葫芦。
　　她旁边还有电子悬浮板, 上面标着一行字。
　　酆都鬼市第一届美食节。
　　美食节？大家一琢磨，都不敢确定这个美食节是不是他们理解的那个。
　　但很快他们就确定了，因为狐妖小姐姐将一张张美食券发到他们手里。
　　众人一看这美食券，眼都直了。
　　美食节期间，只要交不算多的门票钱就能进美食街大吃特吃。不仅美食种类更多，还能看大厨表演刀功等高超技术表演。
　　一张票吃遍整个条美食街想想就心动，众人丝毫没有犹豫，付钱领券一拥而入。
　　等进去他们才发现自己以前只吃营养膏错过了多少好吃的，一条街道望不到头，满满一街道都是美食。
　　柳二少瞪直了眼，酆都居然有这么多好吃的？
　　一向没有口舌之欲的他嗅着路边店家传来的香味，默默吞了吞口水。
　　他今天本来是打算来看看唐安，然后再买几箱腌菜水果罐头回去，谁能想到他居然会被美食绊在这里。
　　等柳二少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了一家火锅店里，正巧他的正前方那一桌坐着唐安。
　　柳二少更不能走了，稀里糊涂坐下，就见服务员装扮的小纸人带着块点菜板飘过来，柳二少接过来仔细一看。
　　清汤锅底，番茄、酸菜、菌菇、麻辣……
　　这些具体是什么味道柳二少一个也不知道，他偷偷瞄了一眼唐安点的，“他点的，我也要。”
　　唐安点了一份超级无敌暴辣锅底，菜单上没有，他专门找关系托后厨小鬼做的。
　　别的比不过斐皎，但在吃辣这方面他绝不认输。
　　吃糖算什么甜甜小人鱼，吃辣的人鱼才是最能顶的。
　　柳二少还在偷摸观察唐安，看他点一份什么，自己也点一份什么。
　　小纸人：……
　　它都懒得记了，打算一会儿去抄小纸人1001号的点菜单。
　　等飘满红油、单看着就呛人的锅底端上来，柳二少莫名犯怵。他示意跟在身边的保镖，“你先尝尝。”
　　保镖磨蹭了一会儿，扭曲着脸舀起一勺汤，一咬牙灌下去，脸瞬间爆红，险些没把肺咳出来。
　　柳二少被吓了一跳，再去看其他人，怎么大家都吃的乐滋滋的，他的保镖险些小命没了。
　　正看着，就见小纸人飘过来举着纸片告诉他正确的食用方法。
　　柳二少学着唐安的手法，一股脑把肉全都倒进去，险些把汤溢出来。
　　另一个保镖不敢再让他们少爷动手，上前想接替柳二少的活儿。柳二少原本也想交给他，可一看唐安都自己下菜，又嫌弃把保镖推开，笨手笨脚开始下火锅。
　　等了半天，终于历经千难万险煮好了一锅肉，柳二少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夹了块肥牛塞进自己嘴里。
　　还没等咽下去，柳二少就开始翻白眼，等他缓过神来挥退保镖，又夹了一筷子。
　　第一口痛苦万分，第二口还能接受，第三口有点微妙，第四口……
　　像是开了窍，柳二少顿悟，这简直就是人间美食！
　　刺激！过瘾！
　　他又往嘴里塞了几口肉：呜呜，他真是太爱这个地方了。感谢安安男神，感谢酆都老板。
　　酆都重建开业第一天，美食节压下了所有，荣登榜首高居不下。
　　酆都美食街半天内迅速传遍全帝国，就连某人鱼帝后也偷偷发了个在美食街的自拍混在一群帝国群众中。
　　酆咎看着手中的收支报告，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
　　古人云，民以食为天。半点错都没有，这才一会儿他的收入翻番进账。有布偶在所有的食材几乎是零成本，除去建筑等其他固定成本，就算美食节只收一小点门票钱，他也能赚翻。
　　、
　　有了钱自然得考虑下步建设方案。
　　重建的时候，酆咎特地批了狸力建筑队再多建几栋酒店，酒店经理交由小鬼竞争上岗。
　　想了想，酆咎还在阴市另一角批了一栋夜市专用的客栈，名为黄泉客栈就靠在夜市后面，由狐狸大美人眉故当掌柜。
　　当前鬼市现有的建筑有大型商超、被广场分割的阴阳两市、钱司长帮忙建设的停靠场、以及停靠场附近的一片歇息酒店。
　　往远处讲就是位于阴间的正在不断扩大的员工公寓，准备建设在阴阳交界处的酆都小区，以及种植区域及附属建筑。
　　酆都小区正巧位于阴阳交界，也分阴阳两侧。当前非人类身份还未曝光，两侧并不相通。小区建设主要为了帝国来酆都开店的星际人类来往方便，便于定居。
　　酆都商超也计划在近期开业，张三是个干活麻利的，不仅早早将商品进货确认下来，还将酆都本土的商品也都处理的不错。
　　若是放到游戏里面，张三妥妥就是一个能使建筑工作效率翻倍的SSR级角色。
　　种植区工厂有了流水线也没辜负酆咎的期望，各种食材的二次加工食品凡是能做到的都做了个遍。
　　像果脯、干果、熏肉及肠等肉制品，还有部分海产品都做了样品出来，被他分给内部员工品尝投票，然后投入生产。
　　甚至冷冻饺子、包子这些面食品都安排上了，效率高得让人匪夷所思。酆咎总觉得用不了多久这群高效工作狂能把过去的各种泡面零食都安排上。
　　员工如此努力，他这个老板十分欣慰。
　　据说本来加工厂的工作狂还打算做酸奶在内一系列奶制品，但帝国目前找不到合适量大的适合生产的奶源。
　　就联合斐皎交了关于酆都建设养殖场的申请报告，酆咎也有这个打算便批了。估计斐皎这时候已经带着元帅带来的免费劳动力冲去变异兽横行的星球抓牛崽猪崽去了。
　　等商超开业，阴阳市店面接近饱和，他会在商超后面的另开几条街道，开设文化娱乐奢侈品分区。
　　当前商业街中部分类似影楼这种可以升级扩建的到时候也会移动到奢侈品分区。
　　专门用作宴席的大型饭店也会考虑另做地方单独开设。
　　酆咎正思索着，就听喵一声，布偶从门后探出头来，进了地府的大殿。
　　布偶蹲在大殿上，“你找我干什么？我还忙着工厂的活。”
　　听他这话，酆咎关闭光脑，“我们当时的交易条件，你已经完成了大半，你不问问我，我这里的进程吗？”
　　布偶甩着的尾巴一顿，一动不动搭在地上，一双猫眼盯着桌上笑着的人。
　　*
　　安瑜气急败坏坐着，急促的呼吸让他的肚子起伏特别剧烈。
　　他关上光脑，“这就是你说的斩草除根？！”不仅折了一大批恶鬼，还给了酆都重建的机会，甚至他们辛苦种下的饿鬼蛊都在一夜间消失不见了。
　　丰家的势力也不复从前，他们输得一塌糊涂。
　　阴影人形贴在墙上一声不吭，唯有双眼处两团红光亮得吓人。
　　“你们到底从哪儿招来的人？”
　　安瑜为了肚子里的崽强行冷静下来。
　　阴影冷笑一声，“不是你们丰家让巫师去给丰咎身体塞得魂？”
　　“你胡说什么？”安瑜皱眉，“不是你让巫师去给丰咎换的魂？”
　　他这话一出，阴影瞬间意识到不对劲，两人对视一眼，阴影又问：“真不是你们干的？”
　　安瑜阴沉着脸，“废话。”
　　他想了想又道：“也许是丰仁做的，我去问问。”
　　阴影没拦他动作，“算他酆咎厉害，但只要有你肚子里这个崽在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
　　见他又在吹这个崽，安瑜撇撇嘴，“那现在怎么办？”
　　丰家半倒不倒，皇室很明显已经不信任他了。就算塞壬对他的态度还和以前一样，但唐凛对他的态度却不像原来那样。
　　“没关系，”阴影桀桀一笑，“你只要控制住整个皇室就行了。”
　　“至于酆都，就算有了心脏又能怎么样？我们一点点拆它的四肢，蚕食它的内脏，迟早会结束。”
　　阴影在墙上裂开大嘴，“他不是美食节？让我们的人也去尝尝美食的滋味。”


第69章 我可不允许有人在我眼皮……
　　酆都大殿上, 布偶耳朵一塌，沉默不语。
　　当时他变作猫身被抢占自己身体的东西折磨，唐凛唐安又都被那东西迷惑。他口不能语, 也无处寻求帮助, 难得遇上一个愿意帮他的酆咎, 又怕酆咎也心怀不轨, 他还特地问酆咎要了不少承诺。
　　谁知道酆咎目的说单纯，也不单纯。
　　“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唐凛与肚子里蛋的安危。”酆咎坐在公案后，手指玩着案上的一只毛笔。
　　布偶抬头看他，“我相信你是个守信的交易对象, 说会护住他们就会护住他们。”
　　他用自己给酆咎无期限免费打工换爱人与孩子平安无事。
　　他起初以为酆咎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是盯上了他的空间, 结果是他种地做菜的能力。这件事一直让布偶耿耿于怀。
　　酆咎转动毛笔的手一顿，将笔一竖捏起黑管毛笔。
　　“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
　　布偶闻言抬头, 酆咎垂眸, “你为什么没向我要求回到自己身体？”
　　布偶本能甩甩尾巴, 没回答。他一直觉得自己和皇室遭此劫难都是因为自己获得了那个空间，占了人家身体所遭受的因果。
　　天上不会馅饼的道理他懂，他上辈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热爱种田的大学生何德何能凭白获得一个空间，还穿到星际靠种子一飞冲天，事业爱情两把抓。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安瑜这具身体的主人，所以才能轻而易举被盗走身体。
　　布偶抬起猫爪爪, 盯着粉嫩嫩的肉垫不语。
　　那具身体本来也不是他的, 没什么回不回去的。现在这个猫猫的身体也很好，雪白毛绒绒, 一只漂亮人见人爱的小猫咪，无忧无虑活着，晒晒太阳, 蹭蹭毛，顺便受酆咎奴役。
　　他变成猫被虐的最开始，每天都看着唐凛受到精神上的折磨，时不时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后来是就是唐安被那东西蒙骗，不分是非。
　　索性这些酆咎都帮他解决了，说到底他还得谢谢酆咎，可他除了做菜种地也没什么别的能力，只好拼命把自己所知道都给酆咎做出来。
　　“我觉得当猫也不错。自从当了猫，我身手都敏捷了不少。”布偶在地上打个滚，似乎是想证明给酆咎看。
　　“你要想修炼成精，确实比其他人快不少。”酆咎低头对上布偶的蓝眼睛，“不过还是没有直接是人形方便。”
　　酆咎眼中的笑意让布偶耳朵一颤，布偶垂下猫脑袋。他怎么可能不想有人形，他怎么可能不想回到唐凛身边，怎么想当人都比当一只猫舒服。
　　可那不是他的身体，说不定占他身体的那东西是星际原本的安瑜亲自回来了呢。
　　酆咎瞧着他这副样子，轻笑，“你可千万别在你舅面前乱想，他会剃了你的毛，给你穿小裙子。”
　　布偶抬头看他一眼，又失落低头，斐皎是“安瑜”的舅，跟他没关系。
　　这段对话被布偶以工厂还有工作停止，酆咎看看自己桌前铺的诉状，无奈又挥手把诉状收走。
　　等什么时候安瑜想明白自己是谁了，再让他写诉状吧。
　　他开了地狱，收了恶鬼，帮帝国把所有饿鬼蛊拔除，又把安瑜所有的事业逼到低谷。
　　现在更是断了对方在食物中添加戾气诱发帝国高层人员狂暴的路，对方应该被逼急才对。
　　说不定会狗急跳墙，提前让小鲛人出生。
　　酆咎眯眯眼，可不能就这么丢了崽，某条鱼估计会直接杀去异族，端了他们的老巢。
　　还不行，起码在他揪出来罪魁祸首之前还不行。
　　他似乎忘记和布偶说了，他打算等崽出生去偷蛋。
　　*
　　上将带着六个士兵一起在斐皎花里胡哨的私人飞艇上，斐皎要出去帮酆咎捉变异兽。想想斐皎的小身板，上将还是忍不了，从美食街上抓了几个正在偷吃的士兵一起上了斐皎的飞艇。
　　一听斐皎要去抓变异兽，众士兵的表情都有点微妙，即使他们都清楚斐皎的实力，但他们还是接受不了一条人鱼去抓一人高的变异兽。
　　他们这次是去临近的一个无人星抓变异奶牛，这些变异兽都是由最初的人类带到帝国。原本企图驯养，因为变异奶牛太过凶猛驯养时间太长，再加上人类有了足够生长所需的营养液，便渐渐放弃饲养，牛奶也因此十分昂贵，只有顶层人士习惯饮用。
　　抓变异兽很顺利，完全不用上将和其他士兵动手。他们全程麻木站在一旁，扛着捕捉笼，娇小的人鱼揍翻一只，他们几个壮汉就小跑上前把被捶晕变异奶牛塞到笼子里。
　　画风奇特，异常轻松，让保家卫国的上将也体验了把被人保护带飞的感觉。
　　但斐皎的小飞艇显然塞不下十多只奶牛，在上将的极力拉扯下，斐皎放弃了拿几根绳子把奶牛拴在飞艇尾巴上的行为。
　　笑死，他们会被星际交警开罚单的。
　　最后他们只带走了两只公的，三只母的。斐皎还心心念念回来一趟再抓几只。
　　望着牛角能顶穿一艘飞艇的奶牛，上将等人再次陷入沉默。
　　他们此程见识到了妖的强大，只要他们努力修炼也能变成那样。
　　上将深呼吸，拉着六个士兵靠着昏死的奶牛盘腿坐在地上，据常青说，这叫打坐。
　　他们修炼方法太过偏激，过于追求力量，才导致走火入魔。真正妖族的修炼都是漫长的，在漫长的岁月里吸收足够的日月精华，才能化成人形。
　　帝国人类到底不是真正的妖，修炼速度比妖族快一点，但上限却不会太高。那个上古大妖大神毁天灭地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
　　斐皎通过屏幕反光看着上将等人修炼，舔着布偶送给他的草莓棒棒糖。
　　忽然他动作一顿，一双碧眼瞬间化作竖瞳，望向屏幕上酆都隔壁的灯炉星。
　　接着他起身踢了上将一脚，上将打坐被打断正要瞪他，就见斐皎面无表情，一双兽瞳透着冷意。
　　上将瞬间意识到不对，只听“咔嚓咔嚓”结冰的声音，飞艇开始迅速爬满冰霜，就连昏死的奶牛也不能幸免。
　　“铁柱，你们立功的机会来了。”
　　灯炉星上，披着斗篷的人类巫师抖抖脖子上兽骨，他拿着一根黑木杖，木杖上捆着个兽类头骨。
　　他身后是一片血雾，血雾中是张牙舞爪的恶鬼。
　　巫师口中念着晦涩难懂的咒文，用木杖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红的符文。而后他猛然睁开眼，符文荡开一道血气，血雾中的恶鬼同时眼露凶光。
　　“巫觋大人，首领的意思是找几个傀儡冲进去，劫持帝国人，搅乱美食节。如果能炸毁建筑更好。”
　　一个着装不像帝国士兵的军人上前，语气对这位巫觋十分尊敬。
　　巫觋看他一眼，点头示意，口中又开始念念有词。
　　斐皎撕破空间，带着上将等人落地，上将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异族士兵这句话。
　　他瞬间警惕，拉着斐皎隐蔽。
　　“上将，这是异族的人。”
　　“异族的人怎么会到灯炉星？”
　　灯炉星和酆都虽然同处帝国边境，但这个帝国边境并非真的是与异族接壤。如果异族真要偷偷摸到帝国边境还不敢深入这么多，最多只能在界限极小型星球上逗留。
　　灯炉不是适合藏匿的星球，更何况丰泽入狱之前这颗边境星球还是颗商业星。而如今隔壁酆都火爆全帝国，人流量太多星际交警也经常停驻在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是怎么驻扎在灯炉星的？
　　是非人类的力量还是有什么人帮着他们偷渡。
　　上将和一众士兵想的很多，斐皎却懒得想，扭头问他们，“符纸桃木剑都带着？”
　　“你要干什么？”上将瞬间警惕。
　　斐皎示意他们往前看，先指指领头念咒的那个巫觋，“这个我处理。”
　　他又指指巫觋身后血雾中那一片恶鬼，“这些是你们的。”
　　上将等人：“？”这么草率？
　　上将深吸一口气，试图和斐皎讲道理，“对面目测二十多个非人类，以及一个数值无法估计的头目。”
　　“我知道啊。”单纯的鲛人点点头。
　　上将抿唇，“我们只有七个人。”
　　“外加一条鱼。”斐皎把棒棒糖的棒装进包装袋放进兜里，纠正道。
　　就算加一条鱼也不行。上将往前一步，“我必须保重所有人的安全，不能让我手底的兵在毫无意义的行动上牺牲。”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上报元帅，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斐皎歪头，故作天真，“那可能不行啊。”
　　他声音一低，一笑，露出利齿，眼中流着妖异的光芒。
　　“我可不允许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掏我的窝。”
　　上将看他动作，又看了眼巫觋，巫觋的冗杂的咒文显然已经将近末尾，如果这时候通知元帅很可能等不到指令下来。
　　瞬间他做出决断，“我们先上，一旦不好你再上。”
　　斐皎干脆利落答应，“可以，这种程度的敌人对你们这些崽子来说是不错的磨牙饼。”
　　上将转身站在六个士兵面前，沉声道：“愿随我冲锋的站出来！”
　　六个士兵同时上前一步，即使眼前就是悬崖，为了身后的帝国，他们也会不惜一切冲锋。
　　“好。”上将眼神坚定，将张三给的藏匿符纸拍在自己额头上，“全员隐蔽，随我潜伏。”
　　呦，这么快就有战术了。斐皎有点意外，望着七个人悄悄摸过去，弹弹尖锐指甲。
　　他似乎有希望不用出手？


第70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上将带着六个士兵靠隐匿符摸进异族士兵中, 巫觋还在念咒，零散几个异族士兵也还没有发现他们。
　　一切都很顺利，上将屏息, 向几个士兵比划动作示意, 两个士兵点头悄摸到一旁异族士兵小队身后。
　　上将则带领着剩余四个人凑到血雾前, 五个人都非常紧张。张三说过一般鬼怪不会在藏匿符生效时限内发现他们, 但他们并不确定这些带起一层薄薄血雾的鬼是不是张三口中的一般鬼怪。
　　上将攥紧桃木剑，率先踏进血雾中。
　　迈进一步，他动作一顿，血雾中一个青面小鬼突然扭头看向他的方向。
　　所有人肌肉紧绷, 只要这个鬼一有动作就捅上去开杀。
　　他们的桃木剑都是张三上过香画过符的, 比单纯的桃木剑厉害不少，弱小的鬼怪一插即死。
　　好在青面小鬼只是看了眼, 又扭回头去。
　　众人松了口气, 五个人继续在血雾中摸索, 在上将的示意下默契站到商量好该站的位置。
　　斐皎全程旁观，见上将动作他眼神一亮，这就想用新学的阵法？人类真的是再次刷新他的认知。不过靠他们这第一天半吊子的水平，还是很悬。
　　巫觋还在闭着眼念咒，他双手举起黑木杖，开始手舞足蹈, 沟通天地鬼神的祭祀即将完成。
　　上将一挥手, 站在异族小队后的两个士兵瞬间撂倒几人，上将也带着桃木剑在鬼群中厮杀。
　　混乱骤起, 鬼群尖叫着扑上来，撕咬着攻击上将，藏匿符这时也没了用处, 七个人均暴露在视野底下。
　　上将现学现卖，脚底踩着禹步，左手捏符，右手执剑。
　　模样学了个十成十，最多也就一成作用，但这一层也够用了，起码护住自己不被恶鬼扑死是够用了。
　　禹步虽没什么太大用处，但符纸和桃木剑却是一顶一的优品。上将一张五雷符燃尽，落雷砸下直接驱散一小片血雾。
　　斐皎眨眨眼，这个张三要是放在人类天师最鼎盛的那几年绝对是一个受玄界追捧的天才。啾啾的眼光果然很好。
　　上将等人越战越勇，体力上去撑不太住。催动这些符纸要消耗法力，也就是星际所言的精神力，催动一张伤害爆表的符纸所消耗的精神力非常多，一直用符纸他们压根撑不下来。
　　更何况，那个巫觋根本就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自己一个人带着面具，握着黑木杖手舞足蹈，仿佛身后只是些蚂蚁。
　　上将若是想突破重围过去拦下巫觋，所有恶鬼有都会涌到他面前来发疯似地拦他，可若不阻止巫觋一旦他真的隔空召唤出傀儡攻击酆都，那就会有伤亡出现，他们不得不阻拦。
　　保卫帝国和人民是他们身为军人的职责。
　　上将手势一变，所有士兵都瞬间站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从前到后无比精准的踩在每一个点上，变作兽型。
　　这是今早上张三刚交给他们的第一个阵法，七星阵。
　　他们虽说没有实践过，但该怎么样列阵，如何注入精神力他们都记得一清二楚。
　　斐皎往前一步，有点期待帝国人类的首秀。
　　巨狼身下亮起天枢星的光芒，光芒一颗一颗亮起，压过鬼群的血雾。
　　斐皎又往前凑了一步，居然成功了？
　　巫觋似乎察觉到斐皎的靠近，猛地睁开眼，看向斐皎时吹起着一股血腥土气，熏得斐皎捂鼻。
　　“是你。你居然还活着。”巫觋沙哑笑着。
　　恶鬼血气骤然聚起压过七星阵的光芒，再次将上将等人吞噬。
　　巫觋拄着黑木杖一步步向斐皎靠近，大笑：“你居然还活着，这样就不用非得等那条鲛人出生了。”
　　“单靠你，我们就能完成大业。”
　　巫觋仰头大笑着，“神，将会降临于这个世间。”
　　他笑到一半还没完，就眼前一黑，摔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斐皎抖抖尾巴，“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这个世上早就没有神了。”
　　“你、你——”巫觋面具被打落，瘦巴巴的老头捂着脸爬起来，他堂堂巫觋受所有人的尊敬，这条鲛人居然敢打他？
　　“还敢挑衅？”斐皎抬手将他掀飞，又上去扇了一尾巴，然后又给扔下来。
　　可怜巫觋瘦成鸡一样干巴巴的身体被鱼尾一下掀飞，骨头碎裂的声音咯嘣作响，几个从地上爬起来想保护巫觋的异族士兵都忍不住缩缩脑袋。
　　救命，这个人鱼他好凶。帝国的人鱼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
　　巫觋胡乱摸着黑木杖，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就被斐皎一脚踩在地上，“被我揍是不是很爽？”
　　他脚下一用力，巫觋一口老血吐出来，他手指还在地上不停划着符文，“有本事你跟我斗法。”
　　斐皎翻个白眼，这个巫觋是个傻子吧。
　　谁会跟法师拼法术？都直接近身提刀砍好吗？
　　斐皎随手把巫觋冻住，走到异族士兵前，伸手，“给我你的袜子。”
　　异族士兵不敢怠慢，颤抖着脱鞋，恭敬把袜子递上。
　　斐皎嫌弃捂鼻，“你拿远点。”
　　异族士兵：……人鱼的心海底的针。
　　异族士兵拿远，斐皎才指指巫觋，“塞他嘴里。”
　　“你别欺人太甚，神会惩罚你，所有阻碍神复活的人都会受到惩罚！”巫觋浑身被冰冻，只露出一个头。
　　“等神复活降临那一天，你血脉里的力量神将会亲自取走——”
　　异族士兵在斐皎的死亡注视下把袜子塞进巫觋嘴里。
　　巫觋呜呜两声，气得瞪直了眼，突然他嘴中发出几个古怪的音节。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划过灯炉星，朝着酆都飞去。
　　巫觋在最后时刻召唤了傀儡攻击酆都。
　　斐皎身上软趴趴的鱼鳍瞬间化作骨刺，原先湛蓝色闪着流光的鱼尾也爬满黑色的裂纹，“你居然敢？”
　　*
　　酆咎正在地府大殿处理察查司提交的各种阴间事物，阴间刚恢复运行，有很多事情还得他亲自盯着，没了十殿阎罗什么事都得他亲力亲为。
　　正要看投胎系统，酆咎就缓缓抬起头。
　　酆都之上，实力大涨的酆都灵正勾着几个小傀儡玩闹，把几个小傀儡被当成沙包丢过来丢过去。
　　傀儡本就不灵光的脑子混成一团浆糊，酆咎踩着黑雾出现在酆都上空。
　　酆都灵献宝似地把好玩的给爸爸看，酆咎唤出几只鬼手拎着傀儡，察觉到酆都灵在蹭自己，温和笑出声。
　　“乖，做的很不错。奖励你可以和咸鱼抱枕玩一天。”
　　酆都灵欢欢喜喜跑去酆咎卧房卷咸鱼抱枕。它最喜欢这个抱枕了，但爸爸不让动，它就只好看着，时不时趁爸爸不注意拿出根须须摸一摸。
　　酆咎打量着几个傀儡，勾起唇角，“现在爸爸要去处理某些爱捣乱的小虫子了。”
　　灯炉星上，斐皎还没下手，就见一团黑雾冒出，几只酆咎的鬼手将巫觋拎起，最后一只手卡在巫觋的脖子上。
　　黑雾模糊化成酆咎的人形出现在巫觋身后，捏着他的下巴，轻声道：“到底是哪只不乖的小虫子呢？”
　　巫觋紧张地说不出来话来，他紧紧抓着黑木杖，一眨眼，面前就出现无数只鬼手。
　　“你、你是？”
　　“告诉我，你想让谁降临？”酆咎的黑雾在巫觋耳边低语。
　　巫觋两眼放空，只能吐出几个字。
　　“酆、北。”
　　酆咎神色微变，急忙变回乖巧模样的斐皎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一抬头酆咎又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是吗？”
　　卡在巫觋脖子上的鬼手一用力，巫觋头往上一抬，彻底失去意识。鬼手松开，他像一具枯骨落在地上。
　　酆咎的黑雾人形嘴角的笑容变浅了不少。
　　“啾啾？”斐皎刚喊出声，两人就不约而同扭头，只见地上巫觋的的尸体已经消失了。
　　“居然被他跑了！”斐皎一脚踩断他没带走的木杖。
　　酆咎现在神色恢复自然，“他奉祀的残神很有意思。”
　　居然是远古两位大神。
　　巫觋半残跑了，那些异族士兵和恶鬼却跑不了，等两人回头的时候，上将已经把恶鬼群当做训练场，提着桃木剑越杀越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片，愣是没让他停下来。
　　“不会傻了吧？”斐皎冻住恶鬼，凑到上将面前。
　　上将隐约辨认出是他，晃晃悠悠仰面倒下，还不忘有气无力嘱咐斐皎：
　　“告诉元帅，我们打赢了。”
　　他们七个人打赢了一支恶鬼小队！
　　帝国有史以来第一次从异族那支特殊军队中全身而退！
　　元帅自从收到上将报告的消息，面前的火锅也没来得及吃，直接召集了所有人等待着上将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元帅每隔一会儿就要去看一眼光脑。
　　他们都很紧张，刚从酆咎这里拿到道术还不过一日，上将到底能不能拦住那支数量不多的恶鬼小队。
　　翠花也在上午赶到酆都，领着小雀和其他士兵一起等待上将的消息。
　　忽然，元帅的光脑响起，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聚集到元帅身上。
　　元帅吸一口气，打开光脑，光脑上的内容让所有人都忘了军中纪律欢呼起来。
　　他们第一次打赢了恶鬼军队！


第71章 我不是你爱的小鱼了吗……
　　等上将和其他人一瘸一拐缠着绷带回来的时候, 元帅领着翠花一行人老远站在夜市客栈门口等他们。
　　一见上将，一群爷们都涌过去，夹在其中的翠花狠狠一拳砸在上将肩上, 险些给上将捶出血来。
　　“行啊, 老王, 可以。”
　　上将把欢喜跑过来的小雀放在自己脖子上骑着, 走到元帅前，像一个终于取得成绩回家探亲的年轻人，迫切地把自己的喜悦分享出去。
　　“元帅，我们做到了。”
　　就算只是一支数量不多的恶鬼小队, 他们也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你们确实很棒。”酆咎划着轮椅来到众人身后。
　　元帅一见酆咎, 大步上前，瞧着心情特别好, “你说的走阴培训班什么时候开课？我们马上就可以帮忙捉鬼。”
　　听到这话, 酆咎微微挑眉, 赶着送免费劳动力这事儿是他没想到的。
　　“其实，”酆咎语气委婉，“我还缺点押送恶鬼的阴兵。”
　　元帅高兴，“我们帮你押。”
　　他们还能锻炼与恶鬼作战的能力，不亏。
　　酆咎柔弱靠在轮椅上，“我还缺点能产肉的鸡鸭牛羊猪。”
　　元帅爽快, “我们帮你抓。”
　　酆都的食物含有灵力, 能助他们修炼，帮忙抓点食材应该的。
　　“那, ”酆咎揪揪毛毯上的毛，“还差点送垃圾的。”
　　元帅点头，“我们帮你送送。”
　　反正垃圾星就在隔壁, 留在酆都训练这个期间，每天都要派侦察兵外出探查，顺便捎走垃圾。
　　酆咎白嫖了一群帮手，笑眯眯跟元帅对视。
　　“感谢你的慷慨，元帅阁下。”
　　元帅白得了一个上佳的训练地，心情大好。
　　“你为帝国奉献太多，是我们感谢你，酆老板。”
　　两个人互相吹捧，都很满意，都很愉悦。
　　只有斐皎一个人在旁边有点郁闷，为什么他挑的牛大牛二三四五都被冻死了？
　　他都没有东西可以向啾啾讨赏了，他不理解，他很生气。
　　他需要一颗草莓糖才能哄好。
　　斐皎蹲在酆咎轮椅后面揪彼岸花，他一下手，彼岸花左扭右扭，最后被鲛人一爪子掐住根才老实。
　　“看你怎么跑。”斐皎正要摧花，就见一瓶绿色玻璃瓶放在他面前。
　　没贴标题，看这些像一瓶护肤水？
　　“这是什么？”斐皎接过来，打开瓶子嗅了嗅，眼神一亮。
　　他闻到了稀释过荀草的味道，“是荀草精华？”
　　酆咎没有否认，刚才常青给他送过来这瓶样品。
　　常青已经可以熟练控制自己的植物形态，和小黑混在一起修炼上也进展很快。这些日子已经能挥手种出一小片荀草了。
　　因为荀草的美容功效太大，他们几乎没搞过什么实验，技术含量也很低，连荀草精华都没有提取，只是把荀草磨成汁，选了清水加了几滴。
　　单就这一点功效也立竿见影，常青等人正在实验每一份中加多少剂量荀草才不会用力过猛把帝国人类吓到，以至于到最后帝国人类都美到发光。
　　之前收的那批帝国本土鬼中凡是有在星际美妆公司中工作过的鬼，都被他挑出来单独成立了一小个部门。
　　还把曾经在现代做过美妆博主的画皮鬼调过去，又拨了几只活过几个朝代的爱美狐妖猫妖过去，一个酆都美妆研究部门就这样成立了。
　　后来又有种植园和教授鬼的帮衬，这个比不上食品部门发展迅速的小部门倒也发展的不错。
　　先后做出了带有各种花香的香皂，以及香味来源纯天然的各色香水，把种植园种的花香气芬芳的都做了个遍。
　　样品早就堆到了酆咎办公桌的柜子里，但目前酆都正在极力发展美食产业，美妆护肤这块还得往后放放，便被酆咎一拖再拖。
　　不过再过几天酆都美妆护肤发展的时机就来了，酆都商超开业，酆咎会在商超内花一大片区域给这些美妆护肤。
　　也因此，常青他们正在火急火燎扩大荀草的使用方法。
　　酆咎倒不是很担心这个，荀草这种东西简直就个bug，抹在哪儿哪儿好看。从以前现代鬼市荀草精美容会所整天人来人往就能看出来。
　　“终于要开美妆专柜了？”
　　斐皎站起，“我要当宣传。”
　　“还得再等等，等美食节过去，酆都热度下降再开直播宣传美妆专柜。”酆咎开了轮椅自动寻路模式，“你要是想开直播就你来，要是不愿意就公开招聘一个样貌上乘的小鬼去。”
　　他记得小鬼里有几个也是曾经在现代火过的大明星，不过区区直播完全不在话下。
　　“抓回来的那个几个人类去哪儿？”斐皎突然问。
　　“我还以为你只记得那几头冻死的奶牛。”酆咎揶揄。
　　那几个异族士兵被上将俘虏，他刚才还收到张三的消息说元帅问他要了几道吐真言作用的符纸。
　　灯炉星，灯炉，登陆。
　　丰家把所有人当傻子耍，这次踢到铁板上了。
　　他们偷偷控制帝国高层，唐城可以拔除饿鬼蛊装傻称愣不作为，但都光明正大偷渡到灯炉星上了，唐城哪里还忍得住。
　　让丰仁多活动一秒，皇室就多被恶心一秒。
　　唐城收到元帅上交的加密文件，险些把书房给轰了，看到元帅文件上说的找到对付恶鬼军队方法时面色才好了点。
　　再往下看到能彻底解决人类狂暴的问题时，面上的阴云密布瞬间变作太阳高照。
　　一个丰仁算什么，丰泽已经被他连根铲了，丰泽杀害人鱼的罪行罄竹难书，没人能救得了他。丰家的势力也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只剩个安瑜还被牢牢盯在皇室。
　　原本他还想让丰仁多活些日子，没想到居然敢勾结异族。
　　唐城冷漠下发指令，今晚就端了丰家老巢。
　　想到要拔除帝国一个毒瘤，唐城松了口气，丰仁的手段确实不小。如果没有酆咎有意提醒，他们还真要着了道。
　　只是他还捉摸不透酆咎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城正思索，就见元帅又发了一个文件过来。唐城以为又是什么重要文件，急忙点开，一大片文字在屏幕划过，唐城都看不清上面的文字。
　　等滑动停下，就见一串长到没头的账单停在屏幕上。
　　唐城嘴角抽搐，酆咎这个嗜钱如命的老狐狸！
　　但再苦不能苦军部，他还是咬着牙把刚从丰泽那里没收的钱掏出来。
　　唐城正表情阴沉，就见他心心念念的酆咎给他发来一个搓手指的表情包。
　　鬼：我猜你围剿丰家需要帮助。喝茶.jpg
　　这边酆咎刚发出去，就收到帝国皇帝的秒回。
　　冤大头之王：滚！
　　哦？这位冷酷无情的帝国皇帝似乎崩人设了。
　　然而还没等酆咎回消息，那边就把滚字秒撤回，半晌才回复。
　　冤大头之王：好。
　　冤大头之王：不给钱。
　　酆咎忍不住笑出声，这位铁血皇帝似乎被那份账单吓破胆了。
　　不过他这次去丰家确实有自己的想法在，酆咎抬手将耳垂的黑雾塞回珠子，他需要问问他这位“父亲”，他到底是怎么成的丰咎。
　　他之前确实有本真假少爷的书，但这书具体哪里来的，他还真没想起来是哪个小鬼意外留下的。
　　酆咎指尖在耳垂黑珠上划过，正打算把手收回去，就见斐皎突然从他身后探出来，冰冰凉凉的手抓住他的手腕。
　　酆咎微微侧头，抓住斐皎作乱的手。
　　“我的咸鱼去哪儿？”他语气幽怨又委屈。
　　酆咎面不改色，“拿去给我儿子了。”
　　“！”斐皎凑到酆咎耳边，酆咎几乎能感觉到鲛人的杀意。
　　“你儿子是谁？谁生的？”
　　“酆都灵。”酆咎慢悠悠撕开草莓糖的包装，塞到斐皎口中。
　　没听到人名，鲛人才舔舔口中的糖，把竖起的骨刺收回去。
　　将把鱼哄好了，酆咎拍拍他示意松手，一直尝到点甜头就乖乖松手的鲛人这次却没听话。
　　酆咎微微挑眉，就觉鲛人把脑袋靠在自己颈窝上，声音闷闷的。
　　“我不想吃这个。”
　　“那你吃什么？”酆咎仰头侧靠。
　　鲛人抬起头，舔了舔自己唇角，一双湛蓝的眼睛映着桌上冥火的光芒。
　　“我要吃，”他轻轻吹气，“这个。”
　　鲛人把长长的指甲抵在他的心口上，酆咎表情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斐皎没听到酆咎的回应，忽然变得委屈巴巴，“你这个核好美味的。”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让我吃呢？”鲛人的眼中蒙上一片水雾，“我不是你的小可爱了吗？”
　　酆咎敲开他的手，没作声。
　　斐皎更委屈了，开始掉珍珠，“我们都有崽了，你还不信我。”
　　“？”酆咎回头，哪有崽？是他能生还是斐皎能生？
　　斐皎委屈蹲在地上，“咸鱼抱枕不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吗？酆都灵也是，他们是一对亲兄弟。”
　　“？”这哪儿跟哪儿？
　　斐皎继续掉珍珠，忿忿指责：“不要我们娘儿三了吗？”
　　门外正要汇报的察查司听到这句脚步一顿，果断离开，还分神思考要是把这个卖给写话本的说书鬼他能赚多少。
　　酆咎看着坐在地上耍无赖的鲛人，气笑了。
　　他往前一靠，俯身捏起斐皎的下巴，“那你告诉我，你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吗？”
　　斐皎无辜眨眨眼，瞬间从地上爬起来，“我记得我的鲛绡还没有织完。”
　　见鲛人灰溜溜钻进蚌壳，酆咎垂眸理理膝间毛毯。
　　既不能彻底交心，又何必多费口舌。到底是他太过纵容，离远点对大家都好。


第72章 酆都烧烤，吃过的都说好……
　　斐皎缩在蚌壳里卷着尾巴, 抓了把珍珠捧在手里，一颗一颗数。
　　“告诉，不告诉……”
　　等到身前高高堆起小山高的珍珠他也没数明白, 往身后一摸, 又摸出来一把。
　　这时酆都灵回来送咸鱼抱枕, 酆咎见空中飘着一个大号咸鱼, 正在撬蚌壳，就无意识抬头看了眼。
　　正巧看见斐皎要哭不哭地在数珍珠。
　　“……”啧，这些珍珠不如拿来开珠宝店，一定能让那些夫人小姐疯狂抢购。
　　斐皎迅速捕捉到他的视线, 扭头看他装委屈。
　　酆咎果断扭头, 说了不靠近就不靠近。
　　等听到酆咎出门的声音，斐皎悄悄把头从蚌壳里探出来。
　　他甩着尾巴思索再三还是打算跟啾啾认个错, 要是啾啾要走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拉着酆都灵和咸鱼抱枕威胁啾啾留下来。
　　再不行他就黏在啾啾身上一起走。
　　斐皎在镜子前理理自己的头发, 换了件不是很扎眼的衣服，打算偷偷摸摸溜出去，去丰家把东西偷回来。
　　最好再把那个坏丰仁套麻袋揍一顿，儿子没凑成，老子翻倍揍。
　　*
　　皇室侍卫长带着人躲在丰家别墅外，正左右跺步等着陛下口中那个帮他们一起冲入丰家逮捕丰仁的神秘帮手。
　　可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 侍卫长脸色有点差, 这个狗屁神秘帮手居然敢放他们陛下的鸽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妖魔鬼怪还不开出来给他见识下。
　　在侍卫长臭着脸暗搓搓骂了半晌后，神秘人士终于姗姗来迟。
　　接到通知, 侍卫长黑着脸扭头，就看见酆咎脸色苍白、搭着毛毯、坐着轮椅，慢慢飘到侍卫长面前。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侍卫长扶扶帽檐,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快点离开。”
　　“？”酆咎奇怪抬头，“我是来帮你们的。”
　　“你？”侍卫长打量着酆咎，正准备联系陛下确认是否是这个人就见酆咎朝他“嘘”一声。
　　“安静点，有东西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侍卫长动作一僵，只见四周不知何时起了雾。
　　一道微风吹过，只听“铮——”一声铁器嗡鸣。
　　一个侍卫僵硬地站着，他的脖颈处横着一柄青铜剑，而原本握在侍卫手中的枪则出现在他脖颈处为他当下一击。
　　枪支应声裂成两半，落在地上弹跃几下，声音异常清晰。
　　空气一时间凝滞，有什么东西在白雾中注视着他们。
　　它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众人不敢动，浑身冒冷汗。它还在盯着他们，它似乎在看什么东西，它在选人。
　　他选中了谁？
　　所有人都很紧张，只有酆咎斯条慢理挽起衣袖。
　　等那柄青铜剑消失，那道视线也随之消失，众侍卫才宛如惊醒，大口喘息着。
　　“那是什么？”那个险些被杀掉的侍卫失声跌到在地上。
　　侍卫长目光复杂看向酆咎，犹豫片刻出声，“你要我们怎么配合你？”
　　酆咎抬头瞧他一眼，勾着浅笑，“很简单。”
　　*
　　丰仁躺在沙发上冷笑，他脚边是新情人的尸体。这位他刚收不久的情人已经拿着自己送他的钱下地狱了。
　　曾经这栋热闹的别墅群，现在除了他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全被他给献祭了。
　　丰仁阴恻恻盯着门口，最终气不过掀翻了茶几。
　　这个丰咎到底是什么人？！他大好的事业、马上就握在手里的帝国居然被一个小小的甚至都没有算在计划内的棋子给毁了！
　　他不信。
　　他用饿鬼蛊暗中操控的政府高层都是怎样被拔除的？那个皇帝又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丰仁又冷静下来稳稳坐在沙发上。没关系，他有一个用万人鲜血献祭的杀器，就算酆咎来了都没用。
　　如果皇室今晚真的敢来，他就让杀器杀进皇室，然后自己直接顶替唐城的位置。
　　只要杀了所有知情人，他丰家就能东山再起。
　　等他重新崛起，第一件事就是送酆咎下地狱，最好的尸体保留下来，那样美丽的身体怎么能就这么腐朽？最好鞭尸一套全下来，以解他心头之恨。
　　突然门外传来“嘭”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丰仁身体瞬间前仰。
　　来了，送死的来了。
　　紧接着浓重的鲜血腥气扑进屋内，丰仁心中一喜，他的超级杀器碾压了唐城派来的人。
　　只要吃更多血肉，杀器就更强，像滚雪球一样，到最后无人能敌。
　　丰仁站起来，忍不住探头站到门口，想亲眼看看一看唐城派来的人被他的杀器撕成碎片的样子。
　　他刚走到门边就见一块碎肉落在他脚边，还渗着血。
　　丰仁冷笑着拿脚尖踩着，捻着，仿佛这是某些可恶之人的心脏。
　　接着又是一块碎肉被溅过来，丰仁负手而立，站在大门前。
　　还没完，无数血肉被扔到他的身前、身后、身旁，丰仁一点异色都没有，甚至还在洋洋得意。
　　他的杀器真的太调皮了，多给尸体留几块肉，好让他数数唐城到底派了多少人来抓他。
　　这种绝地反击的戏码真是太有趣了，真不知道唐城知道自己派出来的人一去不复返会是个什么表情。
　　惊讶、惊吓，哭着在自己送他归西的时候求饶。
　　还是说，自己在他的注视下占有他的人鱼，看着唐城痛苦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想到未来，丰仁就爽到极致，恨不得大笑。
　　然而他仰起头，还没等笑出来，就见一块肉“啪——”甩到他脸上。
　　丰仁：“……”
　　草，这个杀器眼瞎吗？
　　丰仁臭着脸甩下脸上的血肉，刚拿下，又甩过来一块。
　　丰仁怒骂一声，气急败坏把肉拿下来，又飞过来一块，这块更大，还带着骨头。
　　甩在脸上的声音巨响，就是某些人故意的。
　　最后一块肉滑落，丰仁的脸通红像隔空挨了几巴掌。
　　这时雾中已经没了动静，丰仁的脸色好了不少。
　　没关系，杀器又不是故意的，人都死了就行。
　　丰仁转身，准备回去坐着，刚转过身。
　　又是一声响，一块血肉顺着丰仁的后脑勺滑落在地上。
　　丰仁简直忍无可忍，扭头开骂，就见酆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后面。
　　酆咎打量着他，嘴角笑容意味深长，“丰先生，您的着装是否不太体面？”
　　丰仁猛地低头，就见一双乌黑的手抓着自己的裤脚，只听“刷拉”一声，丰仁就觉得两条腿凉飕飕的。
　　酆咎移开目光，“真没想到您居然是这样的人。”
　　丰仁脸色难看地宛若踩了狗屎，怒吼一声，“给我杀了他！”
　　他声音一落，一个人形生物突然出现在丰仁身前。
　　他青面獠牙，指甲乌黑，与钱富贵的兽型一般无二，单站在那里就威慑力十足。
　　除了——
　　他手里那拿着丰仁的破烂裤子。
　　“给我扔掉！”丰仁气得浑身发抖。
　　杀器发出声意味不明的吼叫，双手一松，倒霉的裤子飘到地上，全程存在感十足。
　　酆咎捂嘴笑出声来。
　　“给我杀了他！”丰仁恨不得上给这个蠢东西一脚。
　　他一声令下，杀器咔吧歪脖子，双手一举，尖锐的指甲正对向酆咎。
　　末了，还朝酆咎勾勾手指。
　　酆咎微微挑眉，就见白雾骤起，站在丰仁面前的杀器也没了踪影。
　　杀器的白雾也遮挡了丰仁这个主人的视线，看着酆咎被白雾覆盖，丰仁激动起来，因为每次等白雾散去，他将看到遍地残骸。
　　酆咎马上就要和那些碎肉一模一样了。
　　雾中传来急促的几声尖叫，丰仁掏掏耳朵，开口劝说：“你要是愿意和我合作，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酆咎的声音因为情绪起伏有点变化，“只要我同意，你就放过我吗？”
　　“当然。”
　　不知道酆咎用了什么鬼戏法，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酆都。他曾经派过好多人进去，不是被拦下来，就是被纸人丢出来。
　　他想得到酆都，和酆咎合作是最好的办法。
　　等了许久没等到酆咎的回应，丰仁眉头一皱，不会已经被杀了吧？
　　丰仁有点急，抬腿冲进白雾。
　　酆咎不能死，死了很麻烦。
　　“住手，不准杀他！给我留个活口！”
　　然而等他冲进雾里发现什么都没有，丰仁瞬间意识到什么，他被耍了。
　　“你反应的太晚了。”酆咎轻笑着。
　　迷糊视线的白雾散去，丰仁看清了雾后众人的模样。
　　只见一群应该变成碎肉的皇家侍卫队正围在烧烤架上吃烧烤。
　　侍卫队长抓着一把烤好的烤串，挨个分了一圈，“要不要辣椒？”
　　一个队员拿了一串咬了一口，“真香，还是队长刚才准头好，三次全砸在丰仁脸上。”
　　丰仁：……
　　酆咎笑眯眯坐在烧烤架的上风向，“好吃吗？酆都夜间在大广场会摆烧烤摊，换班记得来尝尝，专业厨师烤的，味道比这个还正宗。”
　　“好说，一定捧场。”
　　丰仁沉着脸，他居然像个猴子一样，被人看猴戏。
　　“酆咎。”他咬牙切齿念出声，“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酆咎耸肩，指指他身后，“他也不会放过你。”
　　一道冰冷的视线盯在自己身上，丰仁瞬间盗冷汗，他僵硬扭头，只见杀器正站在他身后，朝他挥了挥手。
　　“你好，我的主人。”


第73章 十八地狱一日游
　　丰仁惊恐地看着杀器, 转身就要跑。
　　还没等开跑就见一柄青铜剑横在他身前，这柄青铜剑丰仁认得，是他从异族手里拿到这具尸体的时候, 尸体手中一直握着的。
　　最开始这柄青铜剑是生锈的, 后来献祭的人多了, 被鲜血浸染, 这柄将剑也渐渐恢复昔日的锐利锋芒。
　　他起初还觉得惊叹，没想到现在居然被用到自己身上。
　　丰仁语调颤抖，“你、你放过我。”
　　钱壯剑刃一翻，锋芒闪过, 映出丰仁扭曲变形的脸。
　　“为什么我的棺材会出现在这里？你们去过古地球？”
　　丰仁连忙求饶, “不是我，不是我, 是异族给我的, 说只要我喂给你活人, 就能为我所用。”
　　“异族？”钱壯把青铜剑逼近丰仁脖颈，“你是叛国者？”
　　“不是。”察觉到他的剑又靠近自己，丰仁急忙反驳：“是。”
　　钱壯冷笑一声，直接将剑抵在他的脖子上，只要稍用力丰仁的头就能飞走。
　　吃烧烤的侍卫长顾不得吃串，过来拦住钱壯, “别杀, 请交给帝国处理。”
　　钱壯看了侍卫长一眼，抽回剑。
　　丰仁瞬间瘫倒在地上, 侍卫将丰仁团团围起，“丰仁，你涉嫌叛国通敌, 请跟我们回去调查。”
　　“你杀了这么多人，”酆咎望望丰仁身后站着的一群孤魂，他伸手在丰仁额头点了点，“他们应该不会放过你吧。”
　　酆咎把丰仁的头掰过去，丰仁转过头一看就见一群碎肉鬼，手脚并用在地上爬，“不要过来！”
　　侍卫队的人看不到鬼，只觉得是丰仁在疯疯癫癫，直接拉着他的手把人铐起来，准备押送回去。
　　侍卫长停在酆咎身边，“酆咎先生，这位该怎么处理？”
　　酆咎看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钱壯，钱壯木木地跟他对视，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如实上报，不过这个人我要带走。”
　　收到唐城听酆咎安排的命令，侍卫长不敢多言，带着失魂落魄的丰仁就要走。
　　一行人路过酆咎身侧时，丰仁下意识扭头看了眼酆咎。
　　勾起的唇角，狰狞的鬼面，以及铺天盖地的黑雾。
　　等丰仁回过神来，他已经到了一个悬着“善恶昭彰”牌匾的大殿。
　　幽暗的色调，四处点着的冥火，以及忽明忽灭下出现的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手握钢叉枪矛，在丰仁恍惚间将钢叉枪矛横于他身前，丰仁被吓得不轻。
　　“丰仁。”
　　一道雄厚的声音响起，等丰仁抬头时，牛头马面已经退到身后，他面前是捧着生死簿的察查司。
　　察查司站在那里，从上而下瞧着他，“丰仁，你可有罪？”
　　丰仁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忽然察查司声音骤然变大。
　　“不认罪状，当打入孽镜地狱。”
　　顷刻间，丰仁四周环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已经从大殿到了一处四围满镜子的空间。
　　每一面镜子上都趴着一个人对镜痛苦流涕，甚至不停朝镜子磕头求饶。
　　丰仁看不见镜子上的东西，甚至连自己的脸都看不出来。但那些人都木呆呆地盯着镜子，脸上无一不是痛苦神色。
　　丰仁意识到不对，爬起来准备跑，刚转身就撞到一面镜子上，然后他看见了他自己。
　　最开始是他杀害自己父母的时候，父母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儿子，居然只是为了自己清苦好学孤儿的人设扒上富家小姐。
　　再接着就是他用计暗害富家小姐一家夺取妻子家财产的时候。妻子家破人亡，昔日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只能依靠他存活，最后被丰仁下了药，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爱他，死在自己怀里。
　　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虐待丰泽和安瑜，随意杀别墅仆人……
　　随着丰仁地位增长，越来越多的人死在他底下，真要将所有死在丰仁手下的人聚集起来，恐怕丰家富丽堂皇的别墅群都装不下这些人。
　　丰仁被迫盯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每一个自己重复这些动作。他精神错乱临近崩溃，不知道外面的时间过了多久，丰仁只知道他一直在重复看着这些景象，一遍又一遍，无穷无尽。
　　终于在丰仁不知道看到第多少遍的时候，察查司的声音出现，一条条数着他的罪状。
　　“不孝敬父母、不仁不义之人，当打入冰山地狱。”
　　“行贿受贿之人，当投入火山地狱。”
　　“谋占财产，当入油锅地狱……”
　　随着察查司每一句话，丰仁所处的地方都在变化，先是天寒地冻的冰川，又是无数鬼魂哀嚎的火海，再是滚烫的油锅。
　　他一次次濒临死亡，又一次次的在最后关头挺过来，然后再次濒临死亡。周而复始，痛苦不休。
　　只要刑期未满，他的永远在地狱中。
　　察查司每一句话落下，丰仁就掉入一个地狱遭受痛苦煎熬。
　　等最后回到大殿上，丰仁已经整个瘫在地上，那些刑罚痛苦仿佛还在身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就是传说中惩罚恶人的十八地狱。
　　丰仁被牛头马面拉起来，跪坐在殿前。察查司已经念完丰仁的罪状，退到一边。
　　酆咎把玩着鬼面，意味深长笑着，看着丰仁，“你身上负了太多血债，无数小鬼来找我告状，你说你是个什么下场？”
　　丰仁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丰仁，十八地狱足够你轮一遭，直到你痛哭着认错，”酆咎一顿，“也不会停止，你开心吗？”
　　丰仁双目无神看着他，就见酆咎瞬间变脸，“你一个人占了所有地狱一个名额，你开心吗！”
　　他声音一变，整个酆都所有冥火一颤，地府大殿似乎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酆都灵更是抱头跟咸鱼抱枕一起躲在蚌壳里。
　　呜呜，爸爸发怒好可怕。
　　酆咎笑得可怕，地狱又要饱和了，真好。
　　他视线瞥到丰仁，忽然神色一凛。他穿着一身黑袍起身，黑雾泛起，他从公案移动到丰仁身前。
　　他轻轻蹲下，吓得丰仁一缩。
　　一张宛若画中仙的面容，配着玄衣黑雾此时却像深渊中的恶鬼邪神。
　　“告诉我，是谁把我召唤到这具身体里的。”
　　他声音轻飘飘的，笑容也十分温和。
　　丰仁盯着他，没有回答。
　　“要我帮你回忆吗？”酆咎冰凉的护指抵在他的额头上。
　　丰仁越盯着他眼神越发恐慌，像是看见了什么。
　　“你、你——”
　　酆咎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招来一小面孽镜，窥探丰仁的记忆。
　　酆咎盯着孽镜上的记忆，如果他没看错，丰仁原本的妻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安瑜是原配夫人在临终之前领养的。
　　压根就没什么真假少爷。那他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
　　酆咎看着孽镜，孽镜上丰仁正在黑暗中一步步走向他作为丰咎一直居住的那个小楼。
　　但不是上楼，而是转入地下室。
　　记忆中的丰仁推开门，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丰咎床前。
　　黑袍，鬼面。
　　酆咎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居然是他自己？！
　　*
　　这边丰家别墅群，斐皎正在一堆碎肉块中前进。
　　他来丰家是为了找了一样东西，一样他在浩劫前就弄丢的东西。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啾啾最近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可能是跟他有那么一丢丢关系。
　　斐皎闭上眼，感知着整个别墅群。
　　他得快点，天知道他刚才在外面看见啾啾差点吓得棒棒糖都没有拿住。
　　还好现在啾啾带着丰仁回酆都了，他得趁这会儿功夫赶紧把东西拿走。
　　斐皎闭着眼睛感知了会儿，忽然他眼睛睁开，快步走向一个方向。
　　斐皎来到丰家花园里的一个小楼，踹开门。门内是向上和向下两个楼梯，斐皎犹豫了会儿，顺着底下的楼梯下去。
　　下到头，就看见一扇小门，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斐皎十分兴奋，拿到东西他就可以和啾啾撒娇了。
　　骄傲的鲛人对着门就是一脚，门应声倒下，灰尘扑面而来。
　　等斐皎挥开灰尘，正要买进去摸东西，就见屋中酆咎稍稍扭头，和他对视。
　　片刻的寂静。
　　斐皎一僵，完蛋了被发现了。
　　酆咎颠颠手中那颗红到滴血的珠子，歪头撑在轮椅上，“真巧，你怎么在这里？”
　　斐皎心虚盯着他手中的珠子，尴尬一笑，“好巧啊，啾啾也在。”
　　偷藏对象不知道但跟对象有亿点关系的物品被抓包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酆咎挑眉，“不解释一下吗？”
　　鲛人脸皮贼厚，“能碰到一起，当然是缘分。”
　　“这样啊，”酆咎将手中的珠子放进自己口袋，“这个还挺好看，我留下了。”
　　斐皎眼睁睁看着他把珠子塞进口袋，想说话，又不敢说，只能缩缩脖子，小声抱怨：
　　“你好坏。”
　　酆咎一笑，正要听鲛人陈述罪状，就见钱壯蹲下敲敲被斐皎踹飞的房门。
　　“不好意思两位，你们手中的东西似乎是在下的。”
　　两人默契回头，异口同声，“你再说一遍？”
　　什么东西，是你的？
　　钱壯沉默片刻，指指那颗珠子，“这个，我的。”
　　斐皎开始撸袖子，上前揪起钱壯的领子，“你说什么？”
　　他一条鱼身上留下来的血，怎么就成一个僵尸的？
　　确认过眼神，这只僵尸在找打。


第74章 是的，我在心痛你
　　见斐皎揪着自己的领子, 钱壯撇撇嘴，“好好的美人非得张一张嘴。”
　　“你身后的那位就比你脾气好很多。”
　　他刚说完，斐皎一巴掌把他脑袋扇歪, 钱壯又自己把脑袋扶正。
　　“但, 即使你打我, 这颗珠子也是我的。”
　　“？”斐皎满头问号, “我的珠子怎么就成你的了？”
　　钱壯挣脱斐皎的束缚，闪到酆咎身边正要伸手去抓珠子，就见酆咎抬头看了他一眼。
　　“……”钱壯默默把手收回去，还是嘴硬重复一句, “这是我的东西。”
　　斐皎凑到钱壯身边, 凶巴巴质问：“是珠子是你的，还是里面的血是的你的？”
　　“都不是。”
　　斐皎：？都不是还理直气壮？
　　酆咎把血珠握到手中, 优雅一笑, “我想也许有什么误会, 我叫酆咎，这位尸体先生怎么称呼？”
　　“钱壯，”钱壯似乎打量了一下自己和对方两个人的战斗力，果断又道：“我是一个古地球古董商，你要是想要，我可以卖给你。”
　　“这本就是我东西, 我拿回我的东西, 还要花钱？”斐皎举着爪子凑近。
　　“请收起你的爪子，鲛人。”钱壯往后退一步, “这颗珠子中的血不可能是你的。”
　　“怎么不可能？”斐皎逼近，“我的鳞片不亮不好看吗？”
　　钱壯视线朝他尾巴瞧了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很好看，也很硬。”
　　硬到能把地板砸穿。
　　而且很有收藏价值，如果能拿到几片和他那一堆古董放在一起，过个千八百年一定会是一件很好的古董。
　　钱壯嘴微微动了下，指指他的尾巴，“你要是愿意给我几片鳞片，我愿意把血珠送给你。”
　　斐皎疑惑看他，“你刚刚不是还宝贝的不行？”
　　钱壯舔舔唇，视线撇撇一边笑容意味不明的酆咎，他还没那个胆子跟后面这位抢，用珠子换几片鲛人亮闪闪还有特殊功能的鳞片，血赚。
　　斐皎才不依他，骄傲的鲛人抱起胳膊，“打一架就能解决的事情我干嘛给你鳞片？”
　　拔鳞片好痛的，就像拔一颗僵尸牙一样。
　　斐皎在他的嘴边扫了眼，钱壯脊背一凉，把嘴闭紧了点。
　　“我这里倒是有几枚鳞片。”
　　酆咎慢悠悠出声把两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斐皎朝他眨眨眼，满眼惊喜。
　　钱壯向他靠近一点，满眼期待。
　　酆咎挑眉，这都是什么表情？
　　“啾啾，原来在我不注意的时候你偷偷摸我的尾巴！”鲛人带着得意的小表情凑过去。
　　“并没有，是你秃得太厉害。”蚌壳中除了珍珠外铺了一大片，酆都灵经常抓着玩，还非得往他手里塞一块。久而久之，他就攒了一堆。
　　爱美的鲛人瞬间紧张，甩出尾巴一点点瞧着，看有没有秃掉。
　　钱壯往前走一步，盯着酆咎手中的鳞片双手搓搓蠢蠢欲动，“用鳞片换珠子。”
　　酆咎把鳞片往前递了递，钱壯刚想伸手去拿就见鲛人的爪子挡在他前面。
　　“我也有鳞片，我要买。”说着他从尾巴上揪几片鳞片下来，放在他手心。
　　钱壯心中一喜，正要收手，“先到先得，那就——”
　　他话还说完，手中又多了几片鳞片，比斐皎给的量还多。
　　钱壯和斐皎疑惑扭头就见酆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小布包鼓鼓囊囊，里面显然是装了一兜鳞片。
　　酆咎挑衅一笑，斐皎一不做二不休又拔了几片压过他的数量。
　　他虽然很痛，但他要珠子。
　　酆咎视线在他不着痕迹揉尾巴的动作上一扫，也从布包摸出一把放在钱壯手上。
　　钱壯全程沉默，看着一鬼一鱼攀比着往他手中放鳞片。
　　鳞片越放越多，斐皎吸吸鼻子，眼眶被痛刺激得泛红。他看看钱壯一只手托不住的鳞片，委屈地找个角落缩进去。
　　他的尾巴再拔就要秃了。
　　漂亮的尾巴和珠子，他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还是选择尾巴。
　　漂亮的尾巴可以求偶，珠子不行。珠子没了他还可以再偷。
　　酆咎的笑容也有点冷，攥着手中的布袋抿唇不语。
　　不就是一颗破珠子，这条鱼至于把自己鳞片拔秃也要拿到手吗？
　　这颗珠子就那么重要？以至于要偷偷来找？
　　酆咎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住黑珠的黑雾了。上次也是，这次也是，非要瞒着他。
　　他生平最讨厌欺骗与背叛。
　　见斐皎自动退赛，钱壯颠颠手中的鳞片，把珠子分给了酆咎，自己则把鳞片收好。
　　用一个注定拿不到手的珠子，换一大袋子鲛人鳞片，他赚大了。
　　钱壯心中喜悦面上却不见喜色，朝酆咎鞠个躬，“欢迎您下次光临。”
　　然而他刚起身，就见酆咎脸色一变，躺在地上的门板骤然飞起来，钱壯本能反应向后跳去。
　　他刚落地，就见那扇门整个嵌在墙上，浓浓的白雾迅速充斥着整个地下室。
　　钱壯倒吸一口凉气，好凶，差点就凉了。
　　斐皎缩在角落，死不回头，只要他不回头，啾啾就抓不到他的鱼尾巴。
　　脚步声在斐皎身后响起，然后就没了动静，只有白雾围在四周簇拥着，挤着他。
　　斐皎脑子迅速转着，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下一秒，斐皎果断站起，转身准备主动出击，
　　只是刚转头就碰上那副刻着金咒的半脸面具，以及银霜白发。
　　酆咎很少用这个形态，比起这个他更喜欢充斥着煞气的阴气形态，桀骜、狂妄、自由自在。
　　但阳气的压制力并不比阴气差，斐皎瞬间就被迫靠在墙边。
　　啾啾生气了！
　　斐皎没有丝毫反抗地撞到墙上，直勾勾盯着酆咎，非但没有害怕，反倒兴奋起来。
　　酆咎这种人看着温文尔雅、优雅贵气，仿佛对谁都很好，对谁又都不好。
　　很少有东西能引起他的反应，他是强大的，强大到与这个世界割离。
　　但现在他愿意对外物做出反应了，还是这么强烈的反应，最重要的这是给他独有的反应。斐皎被白雾围着，像是枕在白雾里。他笑的灿烂，眼角一直缀着的珍珠也在闪闪发光。
　　酆咎忽然觉得自己上当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见斐皎点点他的唇角，“你在心疼我。”
　　没有一丝疑问语气，他在陈述。
　　酆咎静静看着他，没作声。
　　斐皎以为他又要否认，就像他想去往的那片海浪潮凶猛，他扑上去又被海水打回来，再次扑上去再次被打回来，以至于他熟练到都能轻易地与浪潮戏耍。
　　他在漫长地等待着潮水退去，风平浪静那一刻到来。
　　斐皎胳膊一撑墙壁向前扑过去，“你不心痛我，难道是心痛我的鳞片吗？”
　　他刚问完，酆咎的下一句回答就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不住。
　　酆咎一如最开始见他的样子，优雅矜贵，游刃有余。
　　他抬手摘下金咒面具，认真看着他，轻轻一笑。
　　“是。”
　　斐皎有点迷茫，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酆咎抱起胳膊，金咒面具虚虚搭在手肘上，他一歪头，银发顺着金纹白衣滑落，耳侧的白珠闪过一丝光芒晃了下斐皎的眼。
　　他笑着，如愿以偿戳戳鲛人眼角的珍珠。
　　“我说，是的，我在心疼你。”
　　斐皎这个向来把所有感情都算计明白的鱼晃晃悠悠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反问：“没有的鳞片？”
　　酆咎轻轻扬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鱼拎起来，捏起迷迷糊糊笨蛋鱼的下巴，轻声道：
　　“我说，我同意了，你几个月见色起意的告白。”
　　“！！！”
　　斐皎瞪大眼睛看着他，湛蓝的眼睛中全都是酆咎的影子。
　　就像当初第一见面时，酆咎依稀记得对方的眼睛里也都是自己的影子。
　　一条小鱼游进了他的池水里。
　　酆咎在他手腕那串金咒上点了点，鲛人坑坑洼洼差点被扒秃的尾巴缓缓恢复原样。
　　鲛人迟钝地眨眨眼，试探着问：“你是啾啾吗？”
　　不会暗中被换人了吧。
　　“骗你的。”酆咎把手一抽，扭头就要坐回轮椅上。
　　斐皎哪儿能让他跑，把尾巴往前一甩，缠住酆咎的腰，一条鱼紧紧扒在酆咎身上。
　　“我不管，你说出来就不准收回去了。”
　　酆咎勾唇，“只准鱼骗人，不准鬼骗人？你这个小骗子太霸道了。”
　　斐皎在他的白发里蹭了蹭，把一头白毛蹭得乱糟糟才问：“你要是骗我，就把珠子给我。”
　　“你还想着珠子？”酆咎侧头看他，眼睛半眯着，气势凌厉。
　　做贼心虚的鲛人一点不怂，大大方方跟酆咎对视。
　　“你真是无法无天了。”酆咎把鱼撂倒轮椅上。
　　斐皎乖乖巧巧坐着，等着酆咎把珠子递过来，“有恋爱谈的鱼就要无法无天。”
　　酆咎一笑，把珠子递到放到他手心，“那你告诉我，你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拿到手，斐皎就把珠子塞进小贝壳里揣进自己口袋，模棱两可，“能让你离开的东西。”
　　酆咎面色微变，就见鲛人捂紧口袋，“你不准拿，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你知道什么？”
　　鲛人无辜眨眼，“你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
　　酆咎沉默。
　　鲛人又道：“我们以前见过面的。”
　　这是第二次从斐皎这里听到这句话，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太强，强到让他无法忽视。
　　“你说的是过去？”酆咎看着他，忽然嘴角笑容淡下，又问：
　　“还是未来？”
　　斐皎摇摇头，没回答。
　　见酆咎深思，斐皎委屈巴巴抬头，“你那时候还和我讲过话。”
　　酆咎额角一跳，总觉得自己好像干过什么。
　　“我和你说了什么？”
　　斐皎低头甩尾巴，闪亮亮的尾巴在黑夜里也游走着流光，让酆咎的视线不自觉停止上面。
　　“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酆咎难得一傻：“？”


第75章 终于挖了丰家毒瘤
　　鲛人那一句让酆咎沉默了一路, 即使他知道鲛人口中没几句话能信，但看见鲛人一副乖乖巧巧又委屈隐忍的模样，酆咎还是选择闭嘴。
　　“所以这一路你想明白了吗？”斐皎滑到酆咎的案上, 甩甩尾巴, 把尾巴搭在酆咎的腿上。
　　鲛人的尾巴很好看, 软趴趴的和半透明的流光鲛绡很像。
　　酆咎目光移到光脑屏幕上, 淡定点头，“有种鱼从来都不会说真话。”
　　他不可能向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鱼告白。
　　这根本不可能。
　　“被你发现了，”斐皎把尾巴往上一扇，正巧挡住光脑屏幕。
　　“你不是从前跟我说的, 你是后来跟我说的。”
　　酆咎若有所思瞧了他一眼, 就见鲛人的尾巴在自己的光脑屏幕上打来打去，光脑屏幕闪闪晃晃, 直截了当关闭缩回酆咎手腕。
　　真是无法无天了, 酆咎抬手掐着鱼尾。
　　“大厨猫还在跟我抱怨餐厅的鱼肉口感不好, 我看你这条鱼拿来煮菜正合适。”
　　斐皎也不抽尾巴，还故意把尾巴往酆咎手里送，“你舍不得我。”
　　“……”麻了，毁灭吧。
　　他就不该一时激动答应这条鱼。
　　酆咎面无表情让鬼手把鱼抱走，办公的案前站着正在一枚一枚数鳞片的钱壯。
　　“所以，你挑好店面了没有？”
　　本来酆咎把这只僵尸领回酆都只是为了跟钱富贵完成交易, 没想到这只僵尸一听说有酆都这样的地方直接赖着不走。
　　酆咎也没拒绝, 酆都目前劳动力鬼口并不算富余，多一个钱壯不多, 少一个也不少。能多一分战力也是件好事。
　　钱壯自称古地球古董商，手中有不少来自古地球的小玩意。为了证明他说的不错，还专门掏出一个有些生锈的指甲钳给酆咎看。
　　“东海龙族用过的特制指甲钳, 绝对是真的，假一赔百。”
　　酆咎饶有趣味地看着面前和这个一人高的巨型盘龙指甲钳，伸手弹了下，弹下一堆锈尘，呛得酆咎直咳嗽。
　　见状，钱壯不依不饶，又拿出一把银柄刷子，柄头上雕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狐狸。
　　“想要尾巴光滑蓬松吗？就用这个，狐族毛刷。这可是我爬去青丘从土里挖出来的，绝对真品。”
　　钱壯把毛刷放到酆咎桌上，又掏出一个人类能正常使用的铁茶杯。
　　“这是我从人类养老院里找出来的老干部铁杯，用处多多，能喝水能刷牙，还能盛饭。”
　　钱壯还在喋喋不休，酆咎抿了口茶。
　　对方瘫着脸一本正经解说自己的古董，又掏出一管过期几千年的牙膏、一辆锈迹斑斑的山地自行车等等一系列古人类产物。
　　这只僵尸不是什么古董商，更像是个捡破烂的。
　　“这都是什么？”眉故进来的时候险些被山地自行车砸到，本能就要抬手去挡，就被护器心切的钱壯推开。
　　钱壯小心翼翼护着所有，“你小心点，这都是过去的记忆。”
　　一直都木木表情的钱壯眼眶居然有点红，“它们应该被放在博物馆中，而不是跟着我受苦。”
　　眉故没想到他把这些看的这么重，也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些失控。
　　她后退几步，狐尾炸开，见钱壯没有后续动作才试探着道：“大人不妨在酆都租一片屋子？”
　　钱壯把所有东西都收回去，点头呢喃着，回到酆咎面前，“是该租间屋子。”
　　“跟着我走南闯北，颠沛流离，是该找个地方放下。”
　　酆咎把酆都地图推到他面前，“你想要哪块店面？”
　　钱壯视线在酆都前面小型商业街上扫过，摇头，“太小了，我要一件大屋子，能放下我所有宝贝的大屋子。”
　　酆咎似乎早就意料到他的话，手指轻轻一点地图，商业街地图瞬间变作一个新的。
　　这是一块位于酆都商超之后的位置，是一片正在规划的位置。
　　酆咎在地图上给他比了个圈，“这个大小怎么样？”
　　钱壯眼前一亮，激动拍桌子，“就这个，就这个大小。”
　　他指着那块地方，“我要这里。”
　　他要给所有的古董宝贝一个家，给他们最好的展示台，最柔和的灯光，让他们静静陈列着，让过去活在现在。
　　酆咎正在规划的这片区域是发展到最后才会出现的文化娱乐区域，戏园剧场图书馆都会建设那里。
　　钱壯见酆咎没搭话，直接掏出自己的光脑，“要多少钱？我有钱。”
　　早把自己卖给酆咎的鲛人凑上来看了看他的光脑余额，整条鱼都酸了。
　　“你在棺材里睡了那么多年没被记录失踪吗？”
　　钱壯理所当然，“我徒弟每个月都给会给我转一笔钱。”
　　一说到徒弟，酆咎想起钱老夫人钱桂花，“你徒弟是钱桂花老夫人？”
　　钱壯疑惑看他，“我徒弟是叫钱桂花，但她不老。”
　　“可她确实老了。”斐皎把眼睛从他的光脑账户上拔下来。
　　“不可能，我把我的心脏分她一半，她不会老。”钱壯皱眉。
　　斐皎没跟他争执，退回酆咎身边吃糖。
　　酆咎看了眼斐皎的表情，约莫猜出些东西，“或许，有些话你该亲自和老夫人谈谈。”
　　“谈什么？”钱壯还是没搞懂他们的意思。
　　酆咎轻咳一声，在钱壯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谈谈，你们儿子的事情。”
　　钱壯：“？”
　　他一动不动，倒和一具真正的尸体差不多。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憋出一句，“我只是教她怎么打仗，我们是纯洁的师徒关系。”
　　而且，他一具活了好多年的尸体，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那方面的能力。
　　*
　　丰仁被抓，经过几天几夜的问话以及搜查队不休不眠的工作，皇室终于把丰仁惹出来的漏洞一个个填上。
　　看到丰仁干得所有好事，唐城差点气倒在座位上，还是在塞壬的提醒下才想起来给酆咎发了个大红包。
　　帝国毒瘤丰家倒了，只剩个安瑜。安瑜似乎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老老实实在皇室待着，他肚子里踹着崽，唐凛又没有任何表示，唐城和塞壬也就暂时没有任何动作。
　　安瑜的帝国影响力太大，他们也确实不好动。但安瑜手底下的产业却都被他们控制得差不多，自从唐安把饿鬼蛊的来源告诉唐城，安瑜的食肆就已经被牢牢监控。
　　他们不仅从售出的菜肴里发现了饿鬼蛊，还里面发现了狂暴因子。安瑜居然想诱导所有食用过食肆菜肴的人狂暴！
　　谁又能想到安瑜面上看着温和有礼，实际上心思歹毒。
　　饶是号称最会看人的塞壬都没察觉出来，他们整个皇室都像是被降智光环罩住，戴着极厚的美化滤镜，看安瑜哪里都顺眼，凡是他说的话都毫不怀疑地相信。
　　他们像一窝傻子，当然只有唐安那条人鱼是真傻。
　　两位帝国最高首脑敏锐察觉到了这个问题，相互对视默契地没说出来。
　　安瑜这次是真的气急败坏掀桌子，他靠在沙发上。丰仁那个蠢货一倒，他现在算是变相被囚禁在一个豪华的监狱里。
　　“别生气，”阴影从角落走出来，“伤到蛋里的崽怎么办？”
　　“你就知道崽！”安瑜抓起抱枕丢过去。
　　抱枕从阴影的身体漏过去，“整个皇宫里都有我的眼线，你不用担心。”
　　说着他用纸片的手碰碰安瑜的肚子，“这是我们一族的希望。”
　　“你不是说已经找到更合适的祭品？”
　　阴影的声音一冷，“他被酆咎看着，我们下不了手。”
　　“斐皎？”安瑜疑问。
　　见阴影没否定，安瑜揪紧沙发，“下次我要他的身体。”
　　“你太贪心了，安瑜。”
　　阴影走回墙前，“是你离开安瑜的身体，成了风光的真少爷丰咎。”
　　“后来你见安瑜种出植株，受所有人尊敬。你又想回到安瑜的身体。但不管你怎么贪心，还是我劝你一句。”
　　“不要对斐皎多动心思，他有能力把你的一切都摧毁。”
　　安瑜却不死心，“只要你们杀了他，把身体和名字给我就行。”
　　“你想的太简单了，他能轻易回到你最初的时候杀了你。”
　　阴影旋转一圈又回到角落去，“这事以后再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早早把皇室控制住。”
　　“唐城到底是龙族，我们不好动手。”
　　阴影低哑笑着，“很快，很快这些妖族就要消失了。”
　　“神明降临，神明会修正这个世界。”
　　*
　　丰家一夜间颠覆，沉浸在酆都美食节中吃好喝好的帝国人民没有丝毫察觉，帝国星网上也没人考虑为什么安瑜最近没有出来营业，更没人发觉安瑜食肆已经停业。
　　只有一篇接着一篇的酆都美食测评，以及狂热研究古地球历史的老教授们一篇篇关于酆都美食真实性的证明。
　　只可惜酆都美食节一年一度，只有三天，而今天是最后一天，有不少人都在哀嚎还没吃够优惠。
　　但最让在意的不是这个，很快人们就发现，本应该余热退去的酆都再次被推送。
　　酆都又出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无数人怀着这个想法点进去，标题很简单：
　　酆都商超将于三日后开始营业。
　　这个标题让遗憾的大家瞬间又激动起来，酆都商超不就是那栋酆都最气派的建筑吗？


第76章 如何和男朋友贴贴
　　常青的美妆护肤小部门终于在酆都商超开业前将即将上架的商品生产出来。由于时间紧促, 只生产出水乳套装。
　　常青选了绿色小瓷瓶包装，两瓶放在那里，简单粗暴, 在护肤品分类精确每天清晨要靠机器人单独分类涂整整一个小时的夫人小姐眼里简陋到不靠谱。
　　在赶时间忙工作的社畜眼里又太过麻烦。
　　但在研究小组大多来自现代, 又过了几千年都快忘得一干二净的情况下, 还算正常的开局。
　　美妆护肤小组也十分给力, 彻夜不眠研究星际人类两个极端的化妆品极其发展趋势。常青这个专业不对口，既不会植物成分提取，也不懂包装设计的人更是忙到原地起飞，连夜提交了产品的后续优化及解决方案。
　　美妆小组如此勤奋, 酆咎十分欣慰, 在酆都员工群里点名表扬以常青为首的美妆护肤小组，并且给予奖金升职等奖励, 还给了分阴宅的优先选择权。
　　掀起酆都其他部门的勤奋热潮, 给酆都加了个工作效率提高的buff。
　　果然处理掉瞎蹦跶的丰仁, 鬼就会变得幸运。
　　今日的生死簿上已经出现了丰仁的死期，就是今日，死于凶煞报复。他很快就能和丰夫人团聚一起在地狱一日游。
　　地狱门票他老早就准备好了，由他亲自操办。这种恶人老天爷都记挂着，酆咎便把这两个人入狱的事项交给几个快得到投胎名额的小鬼去做，处理了大恶人, 多少会获得功德。获得功德, 这些小鬼们能更快投胎，也能投个好胎。
　　第一批进投胎井的小鬼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等投胎井开启就能进行星际人类的第一批投胎事宜。
　　酆都夜市的试营业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虽然经常搞出来些不痛不痒的小插曲，但开店的鬼怪也都切身体验到了人类的贪欲, 也能仔细想明白什么条件该允许，什么条件不该允。
　　再过些时日，等所有的店主鬼将修改计划上交，酆都夜市就能面向全帝国开业。暗网那边袁离也准备得差不多，等正式开业就可以开始宣传。
　　商业街阳市的招商也正在进行中，并且酆都逐渐开始有了人类住房需求。商业街阳市酆咎没有全面开放，只开放一两条街道，从一堆租房者里选了些看着胆子大的人类店主，先试验一下。
　　省的吓死人了，唐城来找他麻烦。
　　向酆都租店面的帝国人类也都心有忐忑，不为别的，只因为酆都阳市的招商广告太过阴间。
　　什么叫经历过灵异事件的店主优选选择？什么叫能全程淡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走过鬼屋面不改的人最好？
　　这让人不得不想起星网上流传的一些关于酆都的旅游星闹鬼传闻，莫名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但因为酆都足够火爆的流量还是有不少人挤破头也要进酆都鬼市，这么好的致富时机，就算整天见鬼也没有人能阻止他们成为富豪实现人生理想。
　　木石就是这群义无反顾也要租房的店主中的一员，他家是做手工雕刻的，帝国植物难得，乔木类更是难得。
　　早些年还好，他们家从浩劫人类定居开始就一直做这种生意，随着帝国植株的减少，适合用于雕刻的木头更是难得。
　　只有一些本身具备攻击力的变异树木，比起动物变异兽，有时候变异植物更难以对付。
　　若要寻到一棵好的材料得花大价钱从佣兵手中购买变异植物的尸身，若是放在好多年前木家还买的，但这些年木家已经不行了。
　　曾经祖辈靠着木雕玉雕发家，到他们这一代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但木石不想放弃，听说酆都有一座种植园，里面种有不少乔木类植物。但木石只是一个小人物，联系不到行踪神秘的酆都老板，只好趁着这次店主招聘机会努力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为此他还特地做了一只机械锦鲤放在桌前，才给发送了申请。
　　发送了申请，他就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不停查看光脑，就在凌晨浑浑噩噩要睡过去时，一直开着的光脑居然亮了光点，响起提示音。
　　吓得木石一个激灵坐起来，打开一看居然是酆都的回信。
　　不过有点奇怪，并不是那个QAQ的卖萌官方号，而是一个名为鬼的账号。
　　鬼：我对你们一族非常感兴趣，有兴趣来酆都吗？我可以为你预留一套住宅。
　　木石瞪直了眼，这居然是酆都老板？他被酆都老板翻牌了？
　　木石转头看向床头的锦鲤，难道真的是锦鲤转运？
　　木石很快冷静下来，酆都老板能亲自来找自己肯定是看上了自己的价值，木石猜测十之八九是木雕技术。
　　果然，很快那边又回复。
　　鬼：你家中是做木匠的。
　　木石心中一惊，他祖上确实是做木匠的，但他并没有在申请报告中填写，这位老板怎么知道？
　　鬼：想把祖辈的工艺发扬光大吗？来酆都吧。
　　酆都还差点木匠活。
　　收到木石的回复，酆咎摊开生死簿，看着生死簿上木石的生平，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轮椅扶手。
　　察查司正站在他面前，平静不语。
　　斐皎正凑在察查司身边，一会儿戳戳他的兔耳朵帽翅，一会儿又给察查司的大胡子系蝴蝶结。
　　“你这身衣服太旧了，我给你做身西装怎么样？”
　　斐皎带着嵌珍珠的自制精致眼镜，带着小纸人拿着卷尺在察查司身边转过来转过去。
　　“那是要长袍马褂，还是别的什么？”
　　“要对两边对称。”察查司微不可查动动眼珠。
　　“好的。”斐皎答应，一边的负责记录的小纸人奋笔疾书，脖子上的蝴蝶结晃来晃去，险些糊在脸上。
　　斐皎偷瞧了眼酆咎，本来想继续缠在男朋友身边多腻歪一下，如果能做某些色色的事情就更好了。
　　但他的男朋友像个木头，并且一心为工作，即使他打败酆都鬼市成功上位，也没把酆咎的心从酆都这个小妖精的身上拉下来。
　　本着欲擒故纵的想法，斐皎也就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先忙一下事业，冷落一下男朋友然后再凑上去缠绵。
　　没人能受得了忽冷忽热的落差，木头也不意外。就算失败了，他也能用事业去讨点好处。比如某些可以近距离接触的事情。
　　斐皎之前如何攻略酆咎的小本本已经换成了如何和一心赚钱的男朋友贴贴。
　　他的确是交了个男朋友没错，但没完全交。
　　和酆咎谈恋爱，像是谈了个假的恋爱。
　　斐皎现在只能清心寡欲到忙工作。他之前是开了家服装店，但他一心想着去海里守墓也就没把一些想法放大出来，卖的都是些挂着他名号的星际人类时尚。
　　除了材料纯天然舒适外，其他各方面中规中矩。
　　这不行，他好歹是活过好几个朝代的鲛人，得把他的金手指发挥出来。
　　最好、最省力的方案之一自然就包括酆都这些行走的衣架子。酆都中凡是长得有点姿色的小鬼小妖都被斐皎小组的成员问过，都被纳入行走的免费模特计划内。
　　碍于斐皎最近刚晋升为老板对象以及变态的战斗力，众鬼都不敢有怨言，只能兢兢业业微笑着当斐皎的宣传模特。
　　察查司自然也在这个范围内。
　　斐皎给察查司记录完数据就匆忙走了，临走前瞧都没瞧酆咎一眼。
　　酆咎眉头微挑，这是怎么了？鱼为什么变得不粘人了？
　　单身千年的老鬼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很显然他想不明白。
　　酆咎把生死簿翻页，过了会儿又翻了一页，他把头往轮椅上一靠，又翻了一页。
　　一边杵了许久的察查司终于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老板，我该去工作了。”
　　该把生死簿还给他了。
　　酆咎回神，把生死簿推回察查司身边。
　　想不明白就不想，反正那条小鱼的咸鱼抱枕还在他儿子手里，他随时可以挟抱枕以令鲛人。
　　不过，酆咎动作一顿，笑眯眯看向转身离开的察查司。
　　“有件事情我很好奇。”
　　察查司脚步一顿，一丝不苟转身，“您说老板。”
　　酆咎双手交叠撑在桌子上，分明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却压迫感极强。
　　察查司显然是意识到了老板的不满，向来平静的眼珠微微动了下。
　　阴间判官有四位，阴律司、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每位判官职责不同，缺一不可，又相互补足。
　　阴间体系庞大，由四位判官审判刚刚好。虽然目前酆都地府刚刚成立，一个判官也足够，但他想知道这么久了牌位中的另外几个判官为何还没苏醒？
　　酆咎勾起唇角，“告诉我，察查司，其他人在哪儿？”
　　黑雾似有似无地开始弥漫，上位者的压迫感砸下来。
　　酆咎被团团黑雾簇拥着，随着黑雾的聚集，簇拥在酆咎身边的黑雾第一次有了模糊的样子。
　　一只只狰狞的恶鬼从黑雾中探出头来，环绕在酆咎身边。
　　酆咎往后一靠，病弱的美人身着白衣靠在黑雾恶鬼中，苍白的手搭在黑雾恶鬼上，揉着鬼头。
　　黑白，最明显的对比，越发衬的酆咎脆弱，但察查司不敢小看。
　　他轻笑着，“告诉我，察查司。”
　　察查司果断躬身，“老板，阴律司失踪，属下延报，还请责罚。”


第77章 酆都护肤品，送给自信自……
　　四大判官之首的阴律司失踪？
　　酆咎周身的黑雾瞬间撤回, “另外两个呢？”
　　察查司难得有点羞愧，“他们在为阴律司做遮掩。”
　　酆咎垂眸神色不明，察查司摸不准酆咎的心思。
　　还未等到他说话, 就见酆咎突然摇摇晃晃站起身, “我怎么不知道在判官的眼里感情会大于律法。”
　　察查司意识到不好, 急忙认错, “属下有错。”
　　“不，你没错。”酆咎身子一晃又跌回轮椅上，“我不是酆都大帝，你们也确实不该听我的。”
　　“老板, 属下不敢。”察查司又躬下身。
　　酆咎语气却没有之前那样, 他轻闭着眼，不再言语。
　　察查司没听到酆咎反应, 正思考埃达专门教授的一门把老板惹怒该如何处理的课程上的知识点, 就见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旁。
　　“做好该做的职责, 酆都在哪儿，地府在哪儿，你们就得在哪儿。”
　　正在地府忙碌的全部阴间公务员同时停下自己的工作，抬头望向地府阎罗殿。
　　察查司心中一惊，酆咎这意思分明是不管上司是谁，只要在酆都就得老老实实行天地职责。
　　“老板误会。”察查司这时候也顾不得别的, “赏善司与罚恶司正在搜寻阴律司, 并没有其他意思。”
　　察查司语气急促，他们身为判官, 履历比其他阴间公务员多不少，那些年大神们的纠葛多少也都清楚。
　　他们就是怕失踪的阴律司踩雷才刚醒过来就急急忙忙找人，结果人没找到, 还把其他阴间公务员都牵连进去。
　　索性酆咎并没有发怒，说完这一句便没了后续，也没怀疑察查司的解释。
　　判官都是律法大于一切的性格，不惧鬼神，也不会顺从鬼神，他们只遵循天地律法。
　　方才的话不过是他想提前说明白。
　　“让他们不必找阴律司了，阴律司在我到之前，就已经离开酆都了。”
　　听到这话察查司一愣，酆咎一开始就知道？那问他话的意义？是在试探他们的态度？
　　察查司捉摸不透，但这并不妨碍，“您是位优秀的领导者。”
　　“有这功夫奉承我，不如好好考虑一下五千字的检讨怎么写。”酆咎转过轮椅。
　　“你五千，赏善司、罚恶司各一万，明早交到我桌前，故意旷工该如何惩罚，你们应该清楚。”
　　等察查司领命退下，酆咎弹弹自己自己耳垂的黑珠，忽然轻笑出声。
　　*
　　扇子女士路红正坐在化妆镜前看着她在酆都夜市找的私家侦探发来的她老公出轨照片外加视频。
　　气得直接把手中的羽毛扇捏断了。
　　她一遍又一遍翻看这些照片，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又从抽屉中换了把紫色蕾丝羽毛扇。
　　看着夜市那位长相奇怪的私家侦探再次发来几乎算是直播的视频，她手一抖，刚点开就又关上。
　　凭什么，这个人可以这样践踏她的感情。
　　她之前为了这个男人病弱的身躯跑遍整个帝国寻药，又在酆都开业后第一个预约黑白无常养生馆，天天抢名额跑酆都，跑到店主黑白小哥都和她熟悉得足够聊上一杯茶的时间。
　　丈夫不愿锻炼，她催着他锻炼；大厨猫的药膳太过火爆，她每天盯着时间卡点抢；家族旁支整天看她丈夫病弱蠢蠢欲动，也是她一个抗下。
　　她曾经也是一个无忧无虑娇养长大的富家小姐，生下来只是为享福的，她凭什么受这委屈。
　　对面的私家侦探看她一直没回，似乎以为她太难过，回复。
　　努力赚钱的私人侦探阿强：客人别难过，这样的人渣死后是要受惩罚的。
　　路红没回，那边又急忙回复。
　　阿强：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实在不行，我现在帮你揍他一顿，保准他萎了。
　　路红面上难得有了点笑意，一个陌生人都怀有善意，偏偏她看上了人渣。
　　她给私人侦探发感谢话语，又把后续尾款补上，直接将聊天记录中的内容保存，这次她连看都懒得看。
　　不再为渣男伤心，路红正准备收拾睡觉，就见私人侦探最后又给发了一条。
　　明天酆都商超开业，有不少客人没见过的酆都特色新产品，特别是酆都美容护肤神器，我觉得您会喜欢，如果有时间请来酆都商超逛一逛吧。
　　后面还跟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说到酆都新开业的超市，路红没被渣男渣之前还打算等丈夫病好了，带着丈夫一起去酆都逛一逛。
　　但现在不用，估计她丈夫领着自己的小情人都逛遍了，说不定比她这个曾经整日跑酆都的人还熟悉。
　　她这几天被渣男气疯了，一直没心情去看酆都的商超宣传海报。现在想想着实没必要，渣男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收拾的动作一顿，打开光脑点进酆都的商超宣传小册子。
　　这本册子和其他大型超市一样，都将自己超市内的宣传商品放在首页。
　　路红打开第一页，除了火爆星网的腌菜和水果罐头外居然还不少其他的新鲜东西。
　　饮食只有各种口味营养剂和其他极少数肉类的富家夫人看花了眼，果干、牛肉粒、鱿鱼丝……眼花缭乱看不完。这些不像美食街，都是些小零食，也不用什么特殊装备保存。
　　路红往下翻着，这个五香瓜子是什么？追剧唠嗑必备？这个辣条又是什么？古华夏所有人都逃过不的心中挚爱？
　　真有这么好吃吗？路红看的一愣一愣的。
　　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居然为了一个渣男放弃了这么多好吃的？她真傻，仔细想想她的丈夫这些年除了经常生病要他照顾外，也没对她的生活起过别的什么作用。
　　早些年她刚嫁过来，对她还不错，后来等她操持起这个家就不怎么样了。
　　还好，她现在想明白了，要渣男自生自灭去，她独自美丽。这些年忙前忙后没空做的保养美容也都该安排起来，反正人病也好了，她就撂挑子不干了。
　　和姐妹们逛酆都，吃美食街不香吗？
　　路红又往后翻了一页，正巧翻过零食区看到了排在第二块的酆都荀草系列。
　　路红仔细看了眼，酆都的荀草系列似乎过于简陋了，其他牌子的护肤品都要瓶瓶罐罐一大箱。
　　这个会不会太少了？
　　路红正要调出产品的全息模拟，就发现自己的便宜丈夫居然给她打通讯。
　　路红冷笑，这个人是疯了吗？干着那事儿就敢给她打通讯，真把她当软柿子捏？
　　一开通讯，便宜丈夫醉醺醺的脸就露出来。
　　“嘿，你个黄脸婆居然敢接我通讯？”
　　他大喊着，漂亮的小情人正靠在他身边。路红打量了下小情人的脸，确实是比她现在好看不少，看来便宜丈夫没少拿她挣得钱给小情人买东西。
　　见路红没声表情，便宜丈夫大笑，指着她跟小情人说：“你看，她都不敢回话。”
　　小情人嬉笑着，眼尖看见她身侧光脑分屏上略显磕碜的两瓶水乳，“你这是在看什么牌子呢？都是什么年代了，你还看这个？你该不会是哪里穿越来的土包子吧？”
　　若说之前路红还会愤怒一下，可现在她对这对狗男女没什么想法，大大方方把两个瓷瓶全息模型推到通讯前。
　　“是酆都产的，酆都商超的新品，该不会你没收到酆都私发的宣传册吧？”
　　将小情人脸色一变，路红忍不住笑出。“不就是不受酆都欢迎吗？你说出来我又不会笑你。”
　　小情人气得恨不得咬手绢。
　　酆都的宣传很有特色，他们要么是用黄表纸千纸鹤，要么是QAQ小号全网私发，但不论哪种方法都不是群发。
　　他们是有选择。这个选择就很有趣，有趣到可以用这个来鉴别人品。
　　行为不端、且无悔改之心的不发，阴险狡诈、喜欢背地里捅刀的人也不发，诸如此类等等。
　　一开始大家都说是玄学，没想到星际警察抓捕一个善于隐蔽的罪犯无果，居然阴差阳错按照这个玄学揪出了人。
　　还有不信的，就去做了一个社会调查，没想到没有收到酆都此类待遇的人居然都或多或少有点问题。
　　瞬间酆都在帝国人民心中就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也将酆都那个古华夏希望净土的称呼更加神化。
　　路红突然想起来，她这位丈夫似乎也没收到过酆都的宣传卖萌私信，原来早就在提心她遇人不淑，是她自己没注意。
　　自己的小情人被欺负，渣男不乐意，怒吼：“酆都算个什么东西？也就你们这些傻缺信，老子才不信。”
　　路红面无表情摁下屏幕录制暂停选项，挥开羽毛扇，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笑，“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快乐时光吧。”
　　老娘要去看酆都荀草系列直播，和小姐妹们逛街吃喝玩乐了。
　　便宜丈夫最后一句冷嘲热讽的话还没说出来，路红就满不在乎挂断了电话，气得便宜丈夫直接翻白眼仰躺在床上。
　　路红打开唐安的带货直播，今天是唐安和斐皎一起在直播，满屏都是志同道合闻讯而来的爱美姐妹们。
　　至于白无常小哥不能频繁干那啥的嘱托，谁还记得？
　　当然自己漂漂亮亮更重要。


第78章 路见不平无名鬼
　　事实证明上一任人鱼顶流加帝国最热旅游星的buff是能叠加的, 唐安刚打开直播就涌进一大批人，早就见过世面的唐安都半晌没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处理卡顿的直播间。
　　最后迫不得已把无名鬼叫过来, 把鬼塞进大型光脑直播器中才不卡顿, 还不用他们手动处理某些恶心的弹幕, 只是委屈了光脑中忙成狗的无名鬼。
　　“放心, 啾啾会给你加工资的。”
　　无名鬼吐泡泡，他不用加工资，只希望某个袁姓小鬼和某位医生不要老跑他办公室，能让他尽情在光脑中和卷尾巴猪愉快玩耍。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爱住在光脑中的鬼, 不是什么执行秘密任务的大英雄。
　　“可我怎么听你心里在说, 你很喜欢和他们相处。”斐皎趁机揪住探头的无名鬼。
　　“你可能听错了。”无名鬼又缩回去，他才不会觉得那两个家伙有趣, 他们很吵。
　　无名鬼口是心非, 斐皎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 端着酆都新品两个浅绿色瓶子开始营业。
　　由于赶制的太急，第一代的包装瓶和那些大派相比略微显得简陋，只是普普通通一个翠绿色小玉瓶，雕着些花纹。
　　花纹的样式是荀草的样式，商标也是简化版的荀草。本来美妆小组是想让酆咎给画一个，被酆咎踢皮球给踢回去, 这才小组内决定用常青的原型, 系列也取做常青荀草系列。
　　常青两个字寓意很好，翠绿常青, 青春永驻。
　　瓷瓶背面是美妆小组特地拜托察查司在纸上用毛笔字写好的商品简介，定做包装瓶的时候一并印在瓶身上。
　　荀草系列的包装瓷瓶都是向外面定制的，酆咎虽然计划书上有烧瓷厂的规划但还没提上日程。
　　荀草系列中的荀草功效都是稀释过, 斐皎拿到瓷瓶完全没有打开试试的想法。
　　只是给直播间开了全息模型，又打开给大家瞧了瞧内容，就没了动作。
　　直播间都再等着斐皎吹自己产品，就见他把荀草液摆在前面又继续走其他产品，没了后文。
　　这就没了？
　　所有人心中在狂刷问号。
　　“嗯？我怎么不夸夸我们家的水乳？”斐皎凑到弹幕显示器前，又把绿瓷瓶放到身前摆着。
　　“因为它确实没什么好的，简单的包装，也没什么新鲜的惊动美妆界新物质。”斐皎又把瓶子往前托托，放在镜头前。
　　“看，它就是一个朴实无华、但又让你离不开的水乳，仅此而已。”
　　说着，他就又把绿瓷瓶放在一边，勾得弹幕前的姐妹们心里痒痒。
　　能放在宣传册C位的东西就这么简单吗？她们不信，酆都的产品又向来都会有什么小惊喜，她们赌定了。这个水乳套装一定不简单。
　　“我为什么不往自己手上涂涂试试？”斐皎歪头眨眼，“我天生丽质，还需要别的东西点缀吗？”
　　看着弹幕刷过的一串串弹幕，斐皎往镜头凑了凑，悄悄道：“偷偷告诉你们，我走后门搞到了加强版，没付钱。”
　　“你们可别告诉我们老板，我要扣工资的。”
　　“我有没有追到酆都老板？”斐皎眼尖瞧见一条，顿时笑得像只小狐狸，“你们猜。”
　　“我再偷偷告诉你们，这是他给我的定情信物。”
　　斐皎这话一出，弹幕又暴涨。
　　“什么？你们居然不信？”鲛人炸毛，“难道不用我的名字命名就不是定情信物了？”
　　“好吧，这确实不是定情信物，但制作水乳的原材料是。”
　　全程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唐安看斐皎给一群人吊足胃口又天花乱坠把自家产品推上热度顶峰。
　　看似忽视，实际上全程荀草套装存在感十足。
　　唐安默默吞了口唾沫，小心眼斐皎一定是故意的，看这些弹幕都乖乖跟着他的话走。
　　果然之前那个暴脾气高傲人鱼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促销产品这种事情熟练得让人心痛。
　　明明斐皎前不久还是个徒手掰断椅子把手怒怼黑粉的暴力美人，唐安正感慨着，就听“咔嚓——”一声。
　　皮椅的把手在斐皎手中光荣牺牲，“刚才那个弹幕，我看见了。不瞒你们说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我已经学会瞬间拆椅子，拆把手是小意思。”
　　唐安麻木扭头，果然还是之前那个斐皎。
　　经过昨晚斐皎一通被迫促销，吊足了大家胃口。
　　一大早去酆都比去首都星还熟练的帝国人类都等在酆都超市前，大多数还拐去美食街买了个早餐。
　　美食节的折扣虽然已经没了，但美食街的物价还是不贵，起码正常水平的人时不时买一点尝鲜毫无压力。
　　酆都商超没了白雾的遮挡，气派威严。星网早就有老教授跳出来给大家科普这栋重檐建筑，这是栋最高统治者才能使用居住的屋子。
　　就算酆都商超卖的东西一般，他们也会来看看这栋雄伟的建筑。
　　眼看马上就到酆都开业时间，大家都自发往门前涌去。
　　扇子女士路红和一众姐妹也在人群之中。
　　“挤死了，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来这种地方？”孔雀夫人嫌弃剁剁脚，“刚才那个浑身劣质品的穷光蛋居然敢踩我？”
　　这位自称孔雀夫人的贵妇曾经是丰夫人小团体的成员，丰夫人没了她掉头又加入扇子女士的小团体。
　　大家虽然都不喜欢她，但也不愿意得罪她，好在她整天娇滴滴地除了话多也没别的什么事，她们随便听听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昨晚上扇子女士重新回归小团体，一众姐妹打算组团去酆都鬼市逛街庆祝时，孔雀夫人居然跳出来说要一起同行。
　　“为什么酆都不派专人把我请进去？”孔雀夫人继续抱怨。
　　她絮絮叨叨一路，终于有位夫人忍不住，“只有酆都会员才有特权，你忍忍吧，大家都在挤。”
　　孔雀夫人一听，立刻耀武扬威指使身边管家机器人，“我要酆都会员，立刻马上。”
　　管家机器人抖抖，半晌没动，才吐出来一句。
　　“对不起我的主人，我无法获得酆都会员。”
　　“这个酆都这么大的阵仗？真把自己当什么高端场所？”孔雀夫人阴阳怪气，又命令管家机器人，“你去告诉酆都负责人，告诉他我是钱家孔雀夫人。”
　　管家机器人又抖抖，“对不起无法获得酆都会员。”
　　“什么？”孔雀夫人嚣张拨扈，还没人敢让她受这种气。
　　见她要发作，有人劝道：“酆都会员身份不好得，你别为难机器人。”
　　酆都会员的判定很没什么具体规则，大家还没猜测明白，但大抵是在宣传选择人员的基础上再苛刻许多。
　　“那是你嫁得不好没权没势，”孔雀夫人瞪她一眼，又命令管家机器人，“给我接酆都。”
　　她这话一出，众夫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又不敢反驳。扇子女士刚从受气状态解放出来，哪能再被欺压。
　　“有权有势的是你男人，不是你。”
　　她轻飘飘来一句，瞬间让孔雀夫人恼火，“那我也有人可以依靠，不像你，连你男人都不想要你。”
　　扇子女士瞬间捏紧手中羽毛扇。
　　孔雀夫人见她说不出来，冷笑继续道：“也不看看你这副样子，跟中年老太婆有什么区别？”
　　孔雀夫人正说着，管家机器人忽然一抽，双眼显示屏中一堆乱码滚过，出现一头疯狂舔口水的猪头。
　　“你个丑八怪、老女人，给老子滚！”管家机器人扑到孔雀夫人身前，一下子揪住她的头发。
　　“老子是个机器人你就能随意差遣了吗？能不能放尊重点？你个不能战斗、长得又不好看、活着浪费空气的废物。”
　　管家机器人一通乱骂，把孔雀夫人的头发整个扯散，直到小纸人来了才被摁在地上。
　　路红眨眨眼，她似乎看见有个影子从机器人身上飘出来。
　　她正想仔细看看，就见无名鬼站在孔雀夫人身后又揪了簇头发。
　　等她在看无名鬼时已经没了踪影，孔雀夫人朝着小纸人一通指责，惹得其他人频频回头。
　　其他夫人姐妹团成员脸面都丢尽了。
　　“我要见你们老板。”
　　张三一到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挠挠头，穿着斐皎特制马褂走到孔雀夫人前，憨憨一笑。
　　“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来了个活人，孔雀夫人立马高傲起来，“找人为我整理仪容，然后请我进去。”
　　她这个要求一出，吃瓜人士都来了兴趣，偷偷摸摸偷听后续。
　　“您是要化妆服务是吗？”
　　张三一个大高个羞得脸颊发红，乍一看像是做了副卑微姿态。孔雀夫人趾高气扬，“是，要最好的。”
　　见她执意要，张三敲开光脑，“这是您订购服务的订单，您看看还有什么差的？”
　　“还要付费用？这不应该是你们该做的？”
　　见她不想付钱，张三面上傻笑瞬间褪去，“您的意思是您的机器人坏在我们的地方要我们赔偿？”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向您索要搅乱酆都治安的赔偿？”
　　张三站直，俯视着孔雀夫人，吓得孔雀夫人后退，“你要干什么？”
　　“夫人，这里是酆都，不搞你们那一套，就算您丈夫来了，也得乖乖排队。”
　　他说着一步步靠近，孔雀夫人连连后退跌坐在地上，正要叫喊救命，就见张三越过走到她身后，朝扇子女士鞠个躬。
　　“这位夫人，您是酆都会员，请这边来。”
　　路红没反应来，“我？”
　　“对，谢大人为您申请了酆都会员。”
　　路红心头一暖，“那可以带其他人一起吗？”
　　“当然可以，请这边来。”
　　一行人从孔雀夫人身边走过，张三还特意说了声，“赔偿账单将会发送到夫人光脑上。”
　　随着光脑提示音响起，孔雀夫人傻愣愣坐在地上，旁边是一个被小纸人拆得七零八落的机器人。
　　眼睛的显示屏还滚到孔雀夫人脚边，那颗流口水的猪头还在上面，仿佛是在嘲讽。


第79章 我的对象好像不太行
　　扇子女士一行人跟着张三在众人排队另一处等候, 其他人都习惯了酆都这种会员制度到也没什么不满。
　　酆都会员不是有钱就能买的，虽然不懂具体条件，但对帝国有贡献的那些大佬都老早就收到会员身份, 一些资助孤儿上学的垃圾星拾荒老人也有。
　　大家心里都多少知道点什么了。
　　也确实像他们猜想的那样, 不过这会员身份不是酆都发放的, 而是上天分发的。
　　人生在世, 行为选择言谈举止都由上天记录，行善事便会被记录到功德之中。
　　酆都发放会员看的也是这个，上天会庇佑大功德之人，酆都自然也会对功德加身之人提供便利。
　　天地崇善, 有功德予以奖励, 用地狱予以惩罚。这是规则之一。
　　酆都商超到点开业，张三朝众人躬身, “感谢诸位客人莅临本店, 我们承诺带尽力带给诸位最好的服务。”
　　帝国人类进店如风卷残云鬼子进村, 酆都商超定价都很平民，于是帝国人类私底下都不约而同地选择，管他好不好吃，买了再说。
　　路红和一帮姐妹仗着从小门进入不用挤，直接抛弃富家夫人作态，像个活泼少女什么都来两包, 没一会儿跟随提篮子的小纸人就多了两三只。
　　来到酆都美妆区域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路红因为来的早, 率先拿了两套荀草产品。
　　荀草效果如何斐皎昨晚说了一晚上也没说到个点上，他们知道荀草系列很厉害, 但不知道厉害在哪里。
　　路红和小姐妹们刚拿了几瓶还来不及仔细看见其他人已经扫荡到美妆区，只好赶紧跑路。
　　刚走出区域，就见一个穿着五彩缤纷的小哥站到她们身前。这个小哥别人或许面生, 但路红认得，这是曾经黑白无常养生馆旁边影楼的店主。
　　她记得眉旧的化妆技术特别好，每次画完都像是换了一个人。但你若是仔细看，又觉得这个人是眉旧没错。
　　“几位美丽的小姐，愿意当我们的模特吗？”
　　“我们？”路红和其他夫人对视一眼。
　　就见眉旧拿着把刷子，“给我们的荀草产品放几张模特图，顺便宣传下影楼和服装店。”
　　路红等人一头雾水，她们虽说是富家太太，保养的再好也比不上年轻小姑娘，更何况酆都有斐皎坐镇，这种事情还用她们上？
　　眉旧似乎看出了她们所想，拿着一把毛刷比量着，“老板对象长得太好看才不是我们需要的模特。”
　　“我们要的是能体现出美丽的女性。”
　　一位夫人笑出声，“那就更不应该找我们。”
　　“不不，”眉旧绕着几人转几圈，“您很好看，只是您的美丽您自己都不知道。”
　　“要来试试吗？”眉旧张开双臂五彩斑斓的衣衫像一只大扑棱蛾子。
　　“给你们无期限的影楼折扣作为报答。”
　　他这话说得像是诱拐，几个姐妹犹豫不决，路红仔细考虑了下，兴许是猜到了眉旧所说的美是什么，又或许是信任酆都的治安，她点头答应了。
　　剩下几个姐妹见路红答应，她们本就是来陪路红逛街，自然也就同意了。
　　等路红将商超采购的商品付过钱后，眉旧带着几人拐进阴市几条相对冷清的商业街。
　　这条街上的店面不算多，也不是些像小吃店一样火爆的店面，倒是酆都的一股清流。
　　眉旧领着几人进去后，一堆正在点着香烛的少女立刻吹熄香烛，麻利走过来，在眉旧的指挥下准备开工。
　　这栋影楼装修风格和从前的画皮影楼风格差不多，只是店面大了不少。
　　但这些颇具异域风情和神秘感的壁画还是引起其他人的赞叹。
　　“这也是古华夏的文明？”一位夫人小心翼翼触碰墙壁中起舞的侍女。
　　“当然，那是一段非常繁华的历史。”眉旧将路红等人领到后台。
　　后台倒是和往常的化妆间没什么不同，都有满墙的镜子以及悬浮灯管。
　　几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说话。
　　“啾啾，你答应我亲一下的。”
　　门后传来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一行人瞬间沉默。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这道声音非常冷静还带着点戏谑。
　　“我不管，你就是答应了。”某条鲛人开始耍赖皮。
　　这下路红听出来了，这不是那位红遍全星际顶流人鱼的声音？
　　路红的眼神有点小微妙，就听门后传来人鱼甩尾巴的声音，以及某种重物飞扑的声音。
　　“我真的好委屈，人家谈恋爱早上牵手中午抱抱晚上亲亲。”鲛人的声音闷闷的，“你谈恋爱，早上和对象一起工作，中午和对象一起工作，晚上还跟对象一块工作。”
　　“有问题？”酆咎已经习惯常备型号大小合适的鬼手方便把时不时飞扑过来的鲛人托起来。
　　他经过百八十次实验，已经确定了最合适单手捧着鲛人的鬼手大小。
　　“有问题。”斐皎坐在鬼手上甩尾巴。有很大的问题，他觉得他的鬼对象可能真的不太行，他曾经不止一次光秃秃窝进酆咎怀里。
　　但酆咎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习惯性地给他塞糖，然后目不转睛盯光脑。
　　他觉得他前面的猜测好像可以成立。
　　啾啾好像真的不行。
　　他们鲛人族在这种事情上比较随意，没那么多讲究，斐皎虽然对族人没什么感觉，但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
　　他们族人通常一个眼神就一拍即合，但啾啾完全看不懂他的眼神。
　　这让鱼很头痛，他找小鬼参考了人类的方法，于是就又了上面的投怀送抱。
　　他懂正常人类的想法，但他不懂千年老鬼的想法。
　　斐皎日常自闭。
　　“啾啾，”斐皎有点犹豫，“你认真告诉我，你们鬼是不是没有生/殖功能？”
　　酆咎疑惑看他，这还用问？要是鬼也能生孩子，谁还投胎轮回人间？
　　见酆咎点头，斐皎整条鱼有点僵。
　　他低头缓了会儿，拍拍酆咎的肩膀，“没关系的啾啾，我不会抛弃你的。”就算你不行。
　　虽然他没有在啾啾身上察觉到一点伤心情绪，但这事他以后不会再提了。
　　门外的众人有点窒息，他们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眉旧作为粉头子更是绝望心痛，还好他有小黄文可以救自己一命。
　　等他怀着悲痛心情在各大群里肆意宣传这个消息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当事人收到了全酆都大大小小几百只鬼的安慰。
　　当然这是后话。
　　等眉旧带着路红等人进去，屋中就只剩下一个斐皎。
　　斐皎坐在化妆台上，朝她们一笑，“不必紧张，你们将会是最美的模特。”
　　路红心怀忐忑坐在化妆镜前，坐在镜子前她才发现自己为了这个渣男浪费了多少时光。
　　那小情人说的不错，她确实不复当年美貌。
　　一想到这儿她又想骂自己几句，活着是为自己活着，样貌自然也是为自己欣赏。她从来都不是别人的附属品，她只能是她自己。
　　路红忽然想明白了眉旧那句话的意思，等她摆脱一切，做回自己，她就是最美的。
　　她正闭着眼等在眉旧化妆，就见四周黑暗忽然亮起一根白蜡烛。
　　路红有点慌张，她明明是闭着眼，哪里来的烛光？
　　“嘘，不要乱动。”
　　这声音是酆咎的？路红辨认出酆咎声音忽然松了口气。
　　“夫人的扇子我记得很好看，是自己做的吗？”
　　“夫人的手一定很巧。”
　　“夫人若是无处可去，不妨来酆都看看。”
　　路红心中咯噔一下，她的母家已经落败，这也是便宜丈夫敢随便欺负的原因，她若是和便宜丈夫离婚大概率什么都拿不到。
　　所以她第一时间没有选择离婚。她觉得她也许可以把便宜丈夫当空气，过自由的生活。
　　但这很明显不可能。
　　“夫人需要帮助吗？”
　　路红陷入沉默。
　　半晌她才在心中问出声，“我在做一个抉择。”
　　酆咎轻笑，“选择是什么，夫人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路红猛地攥紧手中的火红羽毛扇，火红羽毛扇颤抖着，如起舞跳动的火焰，亦如她那颗心。
　　她正紧张思考就见眉旧拍拍她的肩膀，“夫人，画好了。”
　　路红下意识睁开眼，直直对上镜子里的人。
　　那一刻，她做出决定。
　　火焰就该放肆张扬的燃烧。
　　*
　　酆都商超开业后，商超的商品再次血洗星网。
　　这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被斐皎含糊带过的那套常青荀草套装。
　　这东西简直奇效，使用一天两天可能看不出效果，但一旦长时间使用，居然真的能看出不少察觉。
　　好像真的好看了那么一点点。
　　如果一个人出现这样的错觉是巧合，那一堆人出现这样的巧合就是事实。在这个人类已经对护肤品产生抗性的时代，居然真的有起作用的产品！？
　　这就是植物草本纯天然的魅力吗？
　　没买荀草系列的人一起涌到目前唯一的酆都官方直播间，甚至压过正在直播的新品小零食试吃。
　　观看人数涌进来的时候，唐安正在试吃辣条，险些把肺咳出来。
　　这是怎么了？不是的都问辣条好不好吃吗？怎么就成了荀草了？


第80章 离开就关小黑蚌壳
　　荀草热度刚起, 就有不少美妆博主开始测评，同时带起一系列后续热度。
　　不少好奇买到手还未使用的人开始使用，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两瓶小东西确实很有用。
　　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变好看了, 但就是变好看了。
　　荀草系列爆火引起不少人想探究荀草系列背后的秘密, 他们开始主动到几个科普的教授底下求讲解。
　　但事实上几位教授也对这种从未听说过的植物相当感兴趣, 疯狂从过去的蛛丝马迹中试图查到点什么。
　　但还没等几位教授查清楚, 另一边的负责物质检查的研究院也把一份报告快马加鞭递交到皇室手中。
　　唐城看到这份有关荀草中与狂暴因子相克的成分研究的报告没有任何惊讶，平平淡淡一声嗯，仿佛给狂热兴奋的现任研究员首席浇了盆冷水。
　　等被唐城打发走，首席握着报告陷入沉默, 难道陛下的反应不应该是当即立刻冲到酆都寻求配合工作, 然后爱国的酆都一听立马答应，与帝国合作传成后世佳话吗？
　　然而唐城现在的心情只想撞墙, 酆咎那个混蛋又在催债。
　　唐城咬牙切齿一边应酬一边给自家人鱼订了所有荀草后续产品。为了媳妇低声下气有错吗？
　　荀草的热度高居不下, 等人科普也没等到, 搜索荀草信息也搜索不到。
　　众人一个个急的抓耳挠腮，终于在酆都官方号底下蹲到了消息。
　　酆都终于想起来他们还有个官方号了。所有人瞬间涌入酆都官方号底下，只见官方号继续卖萌发了几张图片。
　　酆都鬼市QAQ：感谢大家的喜爱。我们的小破产品也有宣传模特图了，感谢几位女士的合作，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呀。
　　就、就这？
　　广大帝国人民都有点兴致缺缺，还以为是酆都终于活了要放荀草的展示, 没想到是一堆图片。
　　但进都进了, 大家还是点进下面的图看了眼。
　　这一看有点傻眼，原以为放的模特图是找的专业模特, 没想到是路人？
　　也没什么艳丽的浓妆，就是普通的着装、普通的妆容，但就是这些让原本打算开黑的人都停住嘴。
　　她们或许没有斐皎那种上天眷顾的容貌, 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她们很好看，所有看到这张图的人不约而同打下同样的评论。
　　像是发自心底的气质，所有人的自信与美丽都被化妆师与摄影师放大出来。
　　就连本人看了都在感叹这居然是自己。
　　路红看着星网上的图片神情复杂，然后她展开自己新作的羽毛扇轻摇着上了搬家的飞艇，她刚上去就见渣男穿着身病号服追过来。
　　“你不在医院治肾虚来这儿干什么？”扇子女士优雅摇着羽毛上飞艇，比起从前她现在更像是一个真正自信从容的贵妇人。
　　便宜丈夫脸色苍白喘着气，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路红道：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该得到的东西也都得到了，我先走了，你随意。”
　　路红转身上了私人飞艇，这个家族一直是她在撑着，估计她走了这个病弱的丈夫会被亲戚啃成骨头。
　　便宜丈夫还在底下试图拦飞艇，大喊着对不起，司机似乎停顿一下，路红面不改色让他起飞。
　　她才不回去受苦受累，她已经在酆都租了家店面，打算去售卖自己做的羽毛扇。
　　反正后半辈的钱她从便宜丈夫那里都搞到手了，随便开家小店也够她自由自在过自己的生活。
　　而且说不定她在酆都学些别的还能小赚一笔。
　　扇子女士愉快扇着火红的羽毛扇，将曾经的一切抛弃，容光焕发。
　　*
　　看着无名鬼送过来的私信统计，酆咎随手点了忽略，让无名鬼那边看着用官方号发动态。
　　无名鬼刚走，唐安又疯狂戳他，说好多人在他吃辣条的时候要求买荀草系列，不仅和买辣条的人吵了一架，还在他的各种账号上戳他。他都快被搞的精神崩溃了。
　　酆咎有点同情，然后把唐安的账号送去无名鬼那边，让万能的无名鬼处理一下。
　　荀草生产还供应不起整个帝国的市场，扩大生产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办成。酆咎也没逼美妆小组，只说了在不勉强自己的情况下适当生产，酆咎还没打算把荀草搞得人手一瓶。
　　让每个人都美若天仙这事情也不现实，现在的荀草是血脉稀释过几百代的，也没传说中那么神奇。
　　而且目前荀草的剂量是他们测试出来刚好合适的，荀草并非是越叠加越多，到达一定水平会有一个极限，按照当前帝国人类的极限，像那种几十年的长期使用也不可能。
　　酆咎更希望他们把精力放到荀草后续系列的研发上，毕竟当前产品真的是太简陋了。
　　酆都食品的生产也有点跟不上唐安直播中的售卖，酆咎又给张三批了工厂的扩建。
　　一旦扩建就意味着需要鬼口，好在上将这些天从帝国各地给他带回了不少鬼口，当前投胎系统还在测试，排不上号的小鬼也都开始陆续开始工作，倒也够用。
　　之前帝国失踪的一部分鬼口被恶鬼留着当口粮，另一部分鬼口依旧不知所踪。但酆咎捣毁了恶鬼巢，又有阴间震慑这些小偷才老实一段时间。
　　他猜又是那位神明底下的巫师干的。
　　酆咎转转玉扳指，抬头看向一边埋头裁衣的鲛人，“你似乎有件事情还没告诉我。”
　　鲛人一头卷毛胡乱绑着，带着眼镜从鲛绡堆中抬头看他，一双蓝眼睛眨眨又开始装无辜。
　　“别装傻，你那珠子能改变时间。”
　　鲛人瞬间警惕，把半颗脑袋埋在鲛绡里，“你要干什么？”
　　“不准走，你要是走我就哭给你看。”
　　酆咎没开口，他在丰仁的记忆中看见，是他自己捧着这颗珠子对着丰咎的身体。而且丰仁记忆中的自己显然发现了自己的偷窥。
　　他还记得在丰仁的记忆中，那个捧着血珠的自己回头看向他，轻声道：
　　“我把小鱼弄丢了，你能帮我找回来吗？”
　　这句话他很在意，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他都不会说废话，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酆咎把轮椅划到斐皎身前，静静瞧着他，“你的血脉很特殊。”
　　斐皎点点头。
　　“那位神明要你的血脉干什么？”酆咎声音低沉。
　　斐皎陷入沉默，答案呼之欲出。
　　酆咎继续道：“他想回到过去改变世界。”
　　“真是狂妄。”斐皎从鲛绡堆中抬头，在考虑这些事情时他冷静又强势。
　　“确实狂妄。”酆咎捏捏黑珠。
　　“那你呢？”斐皎突然把血珠从贝壳中拿出来推到酆咎面前。
　　血珠很漂亮，这是颗比寻常珍珠大不少的血红珍珠。案上的冥火跳动着映在珠子上，像一个小人在血珠上起舞祭祀。
　　酆咎用手指拨弄着珠子，“我以为这是你哭出来的。”
　　一提到这儿斐皎有点迷茫，“我也记不清它的来源。”但确实是他的没错。
　　忽然他神情一凛，“拿着它，你就能回去。”
　　见斐皎把珠子往自己面前推了推，酆咎手指微动，往珠子方向移动一下。
　　他看了眼，鲛人绷着脸一动不动。
　　酆咎一本正经握住珠子拿到手里把玩。
　　对方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
　　酆咎眉头一挑，抬手就要把珠子收进扳指，他还没动就见鲛人凶巴巴横跨整个桌面扑到他身前，一把抓住珠子。
　　“酆咎，你个混蛋！”
　　酆咎学着鲛人的模样装无辜，“不是你要送我走吗？”
　　“我就是问问。”斐皎立刻把珠子塞进贝壳，表情委屈，啾啾如果真的要走，他又拦不住。
　　但酆咎这逗他的架势，显然是不离开。
　　斐皎高兴，又有点担心，“你真的不离开吗？”
　　他问的很认真。一旦酆咎答不是，就立刻把这只老鬼卷进蚌壳里锁住。
　　关小黑蚌壳永远都不准出去的那种。
　　“你在说什么？”酆咎疑惑。
　　“？”酆咎这一句把斐皎酝酿的情绪全都冲散了。
　　下一刻他就见某只老鬼上前，掐着他的下巴，凑过来亲了一下。
　　！！！
　　鲛人表示震惊，鲛人有点想撒花，鲛人还想全世界宣扬他的死鬼对象亲他了！
　　斐皎迅速滑到他轮椅上，把鱼尾巴甩出来，眼里亮晶晶的。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一步到位？”
　　“？”酆咎这个老鬼听不明白。
　　鲛人主动把尾巴搭在酆咎手上。
　　“。”酆咎开始装傻。
　　等把激动过头的鲛人捧到鬼手里，酆咎才松了口气。
　　“你要是敢走，我就去把你抓回来。”鲛人晃着尾巴。
　　“不，有件事你可能误会了，”酆咎敲敲桌面，笑得意味深长，“我一直在这儿，回哪去？”
　　鲛人微怔，垂眸思考酆咎这句话的可能性。
　　“那你对路红各外关心是为什么？”
　　能被酆咎亲自关注的人一定非凡人，但路红他没看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你没看见吗？”酆咎托腮，“她的那柄扇子烧得格外好看。”
　　“说不定能烧成人类的希望。”
　　斐皎微微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
　　酆咎笑而不语，规则秩序开始重整，他和那位神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第81章 谁给木头，谁就是亲人……
　　酆都商超虽然叫酆都商超但目前却只有一些吃食和洗护用品, 各色吃食占多。一旦有阴宅激励酆都的小鬼都爆发出自己的潜力，特别是在由美妆小组带起来的部门效率赛跑情况下。
　　酆都的食品部门一份份策划疯狂上交，一个个曾经的小零食被复原出来。酆都商超的零食种类越发庞大, 前不久张三还向他报告有别家商业星打算购买酆都的包装食品。
　　反正在哪儿买都是买, 酆咎不打算垄断人类市场, 把一些的小零食的授权直接卖出。
　　帝国又不是只他一家, 实在没必要做绝，把一些食品分出去，他们还能轻松不少。
　　至于酆都的其他日用品都是帝国人类原产的，帝国人类虽然不太会吃, 但在其他物件品质上数一数二。
　　被划出来售卖家电的区域也有商家在渐渐入住。生鲜区、冷冻区、粮油区等等, 酆都商超也算小具规模。
　　酆咎还留了楼上楼下许多待发展地区，方便日后扩大。
　　按照酆都小鬼们的创造力, 填满整个酆都商超指日可待。
　　新报道的一批帝国本土鬼中也有不少能干的, 居然有人开始试探着问能否自己申请地皮开设小型企业。
　　酆咎看到这个申请的时候, 大喜。
　　这感觉就像是一直带着的崽子终于学会如何自己养家赚钱而感到欣慰。
　　酆咎还特地却见了下这位勇敢的帝国本土鬼，这个秃头的小老头险些被酆咎给吓死。
　　小老头生前是酿酒的，各种酒都会酿一点，开着一家不小的企业，结果半道人没了。跟着帝国士兵回来的时候念叨了一路自己的酒还没开盖尝尝，差点把走阴的士兵烦死。
　　酆咎知道这个鬼的时候觉得很有趣, 就把他介绍去商业街的一家卖酒水的店铺。
　　店铺的老板是只酒鬼, 真的淹死在酒中的那种。跨越几千年的两只鬼一拍即合，联名上交了开设酒厂的请求。
　　酆咎也大大方方批了, 自己还投了笔资金进去，在工厂区域给他们划了一块地。
　　就画在临近酸奶厂的位置，东边是一系列食品加工厂和种植区, 北边是奶制品厂和畜牧场。
　　这边厂区逐渐多起来，酆咎老早便把运输的道路修建好，还趁着钱富贵来酆都领他爹时又问钱富贵买了一座工业用的中型停靠点。
　　就建在工厂区，方便货物运输。当前人流量多了，鬼市正门口的停靠场都勉勉强强够用，再让货物去走门口的停靠点容易造成堵塞。
　　酆都第一片小区也建成完工了，就等待酆都阳市的店主入住。
　　酆咎向第一批入驻酆都阳市的店主做了份调查，本以为大部分人不愿意再酆都定居，没想到还是有不少人有意向在酆都定居。
　　甚至还有人要直接出全款购房，比如扇子女士。
　　酆咎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直接卖房，先租出去看看这群人适应的如何，再做打算。
　　毕竟，夜晚小鬼们都习惯脱人皮游荡，他又不能太过阻拦。
　　反正该警告的他都已经警告了，再发生什么可就不是他的问题。
　　木石带着一家老少在小纸人这里领到注意事项的时候整个都是傻的。
　　酆都入住小指南：
　　1请尽量不要夜间在外游荡
　　2若是遇见比如头掉了这种类似灵异事件，不要慌张，请相信您的邻居十分友好
　　3酆都小区门口就是埃达医生的小诊所，二十四小时值班
　　木石和双胞胎小儿子对视，他给两个儿子一人塞了一个木鸟，“没关系，我们的邻居都是好人。”
　　“害怕的明明是爸爸。”小木指指木石抖得不成样子的腿。
　　“对，爸爸最害怕鬼了，听到名字都害怕。”小石摸摸木石的手。
　　“别、别说了，”木石僵着脸，“酆都怎么会有鬼呢？”
　　酆都当然有鬼，书里都写着，酆都是万鬼之乡。
　　就算他昨晚熬夜一晚上，拼命搜集有关酆都的灵异传说，然后翻开家传《鲁班书》，一夜不眠做了一堆小物件护身。
　　他也害怕。
　　他揪着脖子上挂的小鲤鱼，护着两个捡来的崽，念着祖辈传下来的咒，神神道道下了飞艇。
　　等木石刚把行李从飞艇上卸下来，酆都就在眨眼间变作黑夜。
　　胆子小的木石险些没跳起来，当时投申请的时候他一心想着酆都的木头，完全不知道酆都会有这么多灵异事件。
　　“是木石先生？”黑暗中突然站出个捧着幽蓝色烛火的旗袍姑娘。
　　木石哆哆嗦嗦打量着她，见她没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你是？”
　　小狐妖刚想往前走一步，手中的烛火就像是被什么吹过晃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打过来。
　　小狐妖慌张退后，她在酆都待久了，都快忘记人类中还有天师道士这种鬼怪天敌。
　　不止小狐妖被吓到，木石也被吓到，刚才烛火闪烁间，他看见旗袍姑娘地上的影子变了，变作一只大尾巴狐狸。
　　木石一嗓子叫出来，拉着小石小木当场就跑，可身后飞艇已经起飞，四周有黑漆漆一片他想跑也无处跑。
　　抱着木鸟的小石和小木随即挡在木石身前，抱着木鸟就冲向小狐妖，其动作的敏锐程度简直不像一个小孩。
　　小狐妖哪儿见过这场面，哀嚎一声变作原型呜呜撤到赶来维持秩序的金童玉女身后。
　　“一群妖魔鬼怪。”小石抡起一个金童，金童毕竟是纸做的，小石抬手半道甩出火焰，直接将金童烧毁。
　　“休要伤我爸爸。”小木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把木刀，几刀下去，纸屑纷飞。
　　木石在后面看着心急，“快回来！爸爸保护你们。”
　　酆咎到场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面，两个小萝卜头在绞杀金童玉女。
　　他抬手接住掉落的纸屑，轻轻一握变作一缕黑雾散掉。
　　“你们这样可不太公平。”酆咎抬手将两个小萝卜头甩飞，“纸人哪里比得过木头人。”
　　小石小木窝在木石怀里盯着酆咎，这个大鬼很强大，目测他们两个打不过。但他们要护住爸爸，小石小木对视一眼，正要挣脱木石怀抱往外冲，就听酆咎打了个响指。
　　他们身前瞬间燃起业火，两个木人瞬间萎了。
　　“你是木石？”酆咎上前，小狐狸跟在他的轮椅后面，小心翼翼看着木石。
　　四周是火圈，身前是恶鬼，木石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是。”
　　酆咎打量了他一圈，“我是酆都老板酆咎，我联系过你，你还记得吗？”
　　“对，”听到酆都老板几个字，木石偷偷看他，“你也是鬼？”
　　“你有物种歧视？”酆咎托腮，撩开遮挡视线的头发，自从和鲛人谈恋爱，别的地方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唯一感觉就是在仪表上没之前那么随意。
　　每天都会有人大清早专门给他梳头发。
　　“我只会害怕。”
　　“那你还租不租？”
　　闻言木石紧张，“租”字还没出口，就见小石拉拉他衣角，“爸爸，这里有好多鬼。”
　　木石瞬间把话憋回去，“不租。”
　　“我原本还想让你随便去种植园挑木材，现在还是算了。”酆咎遗憾摇头，挥手让小狐狸送客。
　　“别！”木石一听有木头就急，上前一步又被火吓回来。
　　刚要说“我租”两个字，就见小狐狸当场大变活人，又给木石把话咽回去。
　　“爸爸，我们不能租，恶鬼妖怪会吃人。”小木绷着小脸劝木石。
　　“我才不吃人。”小狐妖忍不住插嘴，“我只吃鸡。”
　　“可这里有爸爸要的木头。”小石纠正，“爸爸有了木头就能给我们造好多兄弟。”
　　这下小木掰着手指也算不明白，“那爸爸到底是租不租？”
　　两个小萝卜头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木石实在忍不住看向酆咎，试探着问：“你是恶鬼头子？”
　　这什么称呼？虽然他确实是恶鬼头子。
　　酆咎敲敲轮椅扶手，“我长得不像吗？”
　　木石犹豫不知该不该说，书中的恶鬼头子明明是三头六臂青脸獠牙，块头似小山，动一下山河震荡。
　　酆咎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胡思乱想，“明人不说暗话，我看上了你的能力，我想雇佣你。”
　　“至于条件，”酆咎打开光脑拉开种植园的俯拍图，“这里的木材随你取用，不用上报。”
　　“真的？”木石盯着那片茂密的树林，拔不下眼，“真的随便取用？”
　　这片树单独一棵都能卖上天价，不用给他发工资都行。
　　“当然。”酆咎一笑，熟练拿出合同，趁着植物还没推广种植，先拿树把人套下。
　　有木材做诱，木石当然是想都没想就把合同签了，能徜徉在木头的海洋里，他简直都没想过。
　　“当然不能白给你，你现在是我酆都的员工，可是要办事的。”酆咎晃晃光脑。
　　木石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老板说的是，老板说的好。”
　　谁给木头，谁就他亲人。
　　“领他去逛逛。”酆咎示意小狐妖，小狐妖对木石还有点怕怕的，又拉上一对金童玉女才敢给木石带路。
　　酆咎算算手头的人，道家天师张三、鲁班后人木石，再差一个皇室血液，酆都的封印就能解开，被封了千年的鬼怪们也能摆脱封印控制，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了。


第82章 因果轮回，惩罚早已开始……
　　木石、路红和袁离成为第一批入住酆都小区帝国的人类。
　　到搬行李这一天他们站在门口, 只见酆都小区被一道莫名的屏障分割，左侧是黑夜，右侧则是白昼。
　　两侧的装饰也不一样, 白昼处就是正常的小区, 与寻常其他星球的小区相比多了精致的绿化。
　　而黑夜却不一样, 黑夜区遍地开满了彼岸花, 空中还有飘着鬼火，再仔细看彼岸花中还有一个肚子裂开大口的姑娘在逗一团看不清五官的小孩。
　　木石和路红当场傻掉。
　　“这是什么？”路红打破寂静问出口。
　　“鬼。”袁离转身穿着斐皎定制的黑衣兜帽，嚼着口香糖装高冷。
　　那边木石已经给自己做了副眼镜，自动给鬼穿人皮, 他给路红递了一副, “实在受不了就带这个。”
　　说着又给袁离递了一副，“好邻居一人一副。”
　　这是他昨晚住在种植园连夜做的, 虽然还有点怕, 但只要自己骗自己, 人就无所畏惧。
　　“其他人呢？”路红疑惑，她记得有不少和他们一起的店主。
　　“他们不算内部人员，不能住这里。”袁离牵着悬浮小箱子，晃悠悠往里面走。
　　“内部人员？”路红面上闪过惊喜，又变作忧虑，她一合羽毛扇追问, “可我不是。”
　　“让你来, 那你就是。”
　　路红心中惊喜，都顾不上害怕跟着袁离进去, “小弟弟，你是干什么的？”
　　“搞营销的。”
　　路红又扭头去看木石，她对未来的新生充满向往, 对这些新邻居也很是好奇。从前要端着富家夫人的架子，如今到解放天性了。
　　木石带着眼镜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我是内部研发人员。”
　　酆咎昨晚上刚带着他去张三那里，讲了家具厂和雕刻厂以及奇门遁甲小物件的夜市小店铺。
　　木石性子大大咧咧，有点木头就乐开花也不在乎酆咎让他干什么，只要有吃有喝有住处，顺便给木头不见鬼，把他卖了都行。
　　三人正走着，就遇上来楼下花园组团散步的狸力一族，狸力一族在前不久刚搬来。
　　“来新房客了？”李老太领着孙子媳妇一大群人。
　　路红也不摆什么过去式贵妇人架子，亲切上前，“我们是四楼新来的住户。”
　　打过招呼，李老太就把注意力放在木石的一对双胞胎上，两个双胞胎木偶也凑上前甜甜问好换了几包奶糖。
　　木石看这一群妇女老弱，忍不住问出口，“你们整天和那什么当邻居不害怕？”
　　“这有什么害怕的？”另一个看着年轻点的老太太发话，“我们在贫民窟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跟那里一比，这里就是天堂仙境，那里才是人间地狱，不是人呆的地方。”
　　正说着，就见隔壁有个鬼大婶探出头，“李小妹，三缺一。”
　　李老太敲敲拐杖，“来了。”
　　小老太急忙敲着拐杖绕过去，其他人也四散，每个人面上都带着笑，似乎压根就什么。
　　眼前是没想过的人鬼共处和谐景象，路红彻底没了担忧，木石脸色也难得好一点。
　　在一处人人都充满笑脸的地方生活，即使邻居是物种不明，似乎也没什么可担忧的，起码不会难过不是？
　　*
　　将所有接待任务下发的酆咎又在和唐城的对峙，“唐城陛下，您是否可以履行你的诺言，解开酆都的封印？”
　　唐城似乎早就预料这个场景，面不改色：“皇室关于封印的详细内容早已经失传，我并不知道如何破解。”
　　“陛下的意思是，不想交钱？”酆咎抬眸，语气带着丝危险。
　　“并不是，你也许可以找我父亲问一下。”
　　“你那位父亲已经因为调戏孟少被关小黑屋了，这两天还放不出来。”
　　唐城抿唇，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因为他父亲确实是这样一个人。
　　“内容失传我们也没有办法，我可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塞壬推门进来。
　　“我确实好像知道那么点东西。”酆咎托腮，“借我条龙，这事儿就完了。”
　　“龙？”唐城抬头看他。
　　“你族种下的因，自然由你族结果。千年前你们拼死也要将鬼怪封在荒星，现在解开自然也得拼上性命。”
　　唐城手握紧，面色不善，“原来你一直打这个主意。”
　　“只用一个人承担你族对鬼怪上千年的伤害，已经是上天的仁慈。”酆咎眼含笑意与唐城对视，“你以为帝国快要断后是什么原因？”
　　唐城和塞壬的脸色瞬间变化。
　　“因果轮回，惩罚早已开始。”
　　“这是你们欠的债。”
　　帝国人类将阴间打压，搅乱了轮回转世，鬼魂无处可去。若说最初的人类是灵力强盛的半妖，会有新的魂魄诞生，但随着血缘一代代削弱，新生的魂魄越来越难以出现。
　　唐城和塞壬沉默不语。他们思考过很多中可能，唯独没想过这种原因。
　　他们切断了过去，也断送了未来。
　　忽然酆咎话锋一转，“我记得皇室有位二皇子，应该也是条龙。”
　　“你想说什么？”塞壬神色一凛。
　　酆咎手中捏着根毛笔，转动着，忽然他动作一停，笔尖正巧指向唐城。
　　“太子唐凛是下一代皇室继承人不能出事，你又是现任帝国皇帝，那这位二皇子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酆咎微微笑着，塞壬却心中发冷，如今他才真正意识到酆咎的危险之处。
　　他藏于雾中，与你耳边轻语，像一面镜子，清晰地将你最不愿面对的那一面撕开在面前。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吧？”酆咎笑着。
　　你若向恶，他便拉你入地狱；你若向善，他便救你入轮回。
　　“全帝国见过这位二皇子的人寥寥无几，也从来没在什么宴会上见过，他们这么不喜欢他，他为了帝国去世，也算是件好事。”
　　酆咎继续吹着风凉话。
　　“我拒绝。”唐城毫不犹豫。
　　“不论哪一个都是我们的心头挚爱，老二他虽然和我们不亲近，”塞壬脸上露出点伤心神色，“但我们爱他，和他的哥哥弟弟一样。”
　　既然皇室夫妇这样说，酆咎耸肩，“我懂了。”
　　见酆咎没再继续提这件事，唐城和塞壬对视一眼，又看向酆咎。
　　“怎么？还想与我谈笔交易？”酆咎面上的笑更甚，“再次提醒，我可不是个好人。”
　　唐城面色一沉，“我需要知道安瑜的事情。”
　　“那这件事情可是要加价的。”
　　酆咎一下一下敲着桌案，声音规律逐渐与唐城的心跳重合，果然下一秒就听酆咎说：
　　“因为这是两人份的价钱，或者更多。”
　　*
　　袁离搬入小区后就开始正式入职，他在屋子里打开光脑就进了自己接任务的暗网。
　　一进去就其他人在叽叽喳喳。
　　“你们有人去那个酆都夜市吗？”
　　“谁去？有这功夫多接个任务不好吗？”
　　“我去了。”
　　这人一说其他人纷纷问他。
　　“我问他们我怎么样才能结束单身。”
　　“然后呢？”
　　“他们送了我一个佛像，告诉我每天烧香拜佛不混暗网，就能找到女朋友。”
　　“这话你也信？傻子。”
　　“我照做了，然后我今天刚结束单身，你们这群傻缺！老子走了。”
　　然后众人就看收到他退出的提示。
　　“……”草。
　　“他是来搞笑的？”
　　“暗网哪能说退就退，等着没命吧。”
　　耳麦传来的声音一阵阴阳怪气，袁离张张嘴又退出去。
　　夜市开设从某种程度上算是影响了暗网的经营，他要是公然说自己要给夜市打广告，可能会被群嘲加群殴。
　　袁离头痛抓头发，这要怎么宣传？
　　暗网当前分两派，一派是老牌柳家，一派是新兴的爱德华以及其小弟。
　　两派相争，袁离在一旁吃瓜。
　　因为他是数一数二的佣兵，两派都曾经邀请过他，但他一心想着找队友，对这些党派争斗不关心。
　　但他现在最好是考虑下，选择一个加入方便宣传夜市。
　　顺便借此机会去找二哥。袁离咧嘴一笑，露出小虎牙。
　　无名鬼见到袁离简直头大，一听他有要事，赶紧帮忙查，恨不得赶紧让袁离滚蛋。
　　袁离拿着结果在无名鬼那里撸了会儿无名鬼养的猪，才回去工作。
　　经过无名鬼在光脑上的搜索，袁离选择了老牌柳家。
　　不为别的，只为这个柳二少是他们带货直播间主播的粉丝，痴迷唐安痴迷到把人鱼小皇子的照片挂满一个房间。
　　袁离直接给柳家老爷子发了私信，他记得柳家老爷子当时和他说有事可以直接找他，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数。
　　袁离等了会儿，柳家老爷子记性还不错，没有直接拉黑他。
　　柳老太爷日常和爱德华对骂，骂累了就停下来歇歇然后继续对骂。
　　这次休息空隙，柳老太爷收到曾经看上的一个年轻人的私信。
　　他对这些有才华的年轻人相当喜爱，原以为袁离终于想通来投诚，没想到这个年轻人问了个好，话题就拐了。
　　凶猛的虎：你有兴趣和我谈笔生意吗？
　　柳老太爷疑惑：为什么这孩子想不开要去做生意？
　　袁离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心中疑虑。
　　他和他们老板学的话，怎么不管用？
　　于是他又加了句。
　　凶猛的虎：我是酆都老板派来的，想和你谈个合作。
　　不知道怎么的，似乎是听说他是酆都的员工，总之合作异常顺利。
　　暴躁如柳老太爷居然同意了他的夜市广告计划，还答应给个好位置。这让袁离匪夷所思，依他所想，这事儿没个几天谈不下来，没想到这居然就成了？
　　袁离起身打算去和酆咎汇报，刚起身暗网界面角落就闪过一个东西。
　　袁离调回刚才那个界面。
　　荀草万能美容生发精华。
　　这是哪里跳出来的冒牌货？


第83章 为他们自己的贪欲买单……
　　酆都的荀草系列越炒越火热, 因为生产的慢，有些二手高价出掉能赚不少，也因为借由这小小一瓶东西养出了不少荀草假货商家。
　　仗着酆都没有防伪标志, 为非作歹, 还在背地里嘲笑酆都是傻子。
　　某颗星球爱德华的豪宅里, 黑发红眸的爱德华端着一杯血红的液体, 手下恭敬地捧上一个与酆都所产样式一抹一样的小瓶。
　　爱德华扫了眼，示意另一个手下从包装盒中拿出另一瓶。
　　“老大，一模一样，绝对能以假乱真。”
　　爱德华点头, 抿了口黏稠的红色液体又给自己的长指甲上色。
　　“酆都老板确实不是个会赚钱的, 这样的好东西应该卖更高的价格才对。”
　　就比如他的荀草美容生发精华。
　　效果甚至比酆都荀草系列更好，但成本却更廉价, 只可惜他没什么心思去搞产品经商。
　　他只做仿制盗卖, 将他自己更廉价的东西换上酆都的包装售出, 能赚不少钱。
　　显然不止他这样想，其他仿制的小贩也都这样想。他们一在暗网看到这个可以替代酆都荀草系列的产品，立刻就下单。
　　管他是不是真的能替代酆都荀草，他们也不关心，反正足够便宜，假货卖完就跑谁也抓不住他们。
　　宋珍在一个定时抢荀草系列的互助群里找到一个每次都能抢到很多的大佬。酆都荀草的价格这些日子被越炒越高, 翻几番不止。但这位大佬却不一样, 她一直原价转手出售。
　　上一次宋珍心情忐忑买了一瓶，还担心是不是假冒的, 特意在自己手背上试了几天。
　　结果是真的，第二天她的手就肉眼可见地变白好看了不少。
　　既然是真的，宋珍便大胆放心使用。酆都荀草的功效独一无二, 只要有效果，肯定就不是假的。
　　她用了没几天就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了，简直和几天前的自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相比之下和她认识的姐妹从酆都抢到的荀草效果反倒没有这么明显。
　　宋珍还以为是自己体质的原因特别适合荀草，没想到第二次姐妹也没抢到托她带一瓶，才发觉不是体质原因，而是这位大佬买的荀草系列效果特别好。
　　两人一合计，心中一喜，她们说不行是遇到酆都内部的人了，偷偷在售卖斐皎在直播中说的加强版。
　　两人干脆在大佬那里买了一大堆，日日涂，空闲就涂，恨不得直接让荀草长在脸上。
　　每天出去受人羡慕仰望，她们心情就格外舒畅。
　　再后来她们发现加强版的荀草系列居然还能生发，这简直是大喜讯。
　　不止她们两人，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这两款产品的不同，起初大家还偷偷摸摸在用。
　　后来就越发张狂，甚至有人公开比较安利盗版荀草。
　　知道的人多了，傻子才会相信那套内部人员售卖加强版的说辞，她们更相信另一套说辞。
　　酆都老板恶意压榨员工，执意把荀草过度稀释，只用一点点抠抠搜搜骗全帝国的钱。不仅如此，还窃取员工的研究成果，员工受不了压制才迫不得已携真的荀草精华出逃，要将真正的荀草精华曝光在大众面前。
　　不管怎么样的说辞都好，他们只要一个能光明正大使用的理由。
　　于是这个说辞一出，昔日捧着酆都的人都涌到酆都官方号底下质问为什么要将荀草精华稀释。
　　这火还烧到了斐皎和其他但凡因为颜值被吹过的人头上，不用一天酆都就成了自己使用未被稀释的精华养出一堆高颜值员工，却卖给他们稀释半成品的垃圾企业。
　　斐皎简直笑不活了，他这个等级的妖怪荀草根本没太大用处好吗？鲛人天生丽质，根本不用后天美容。
　　其他一起挨骂的小鬼小妖也都望着评论无语，多少有点修为的妖鬼都不会太丑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哦，忘了，帝国人类是一群断层的半妖。
　　“这就是美丽也是种过错。”眉旧没骨头瘫桌子，再起身他的脸已经变成了马赛克。
　　琵琶鬼作为被半道路过被拐过的，捡起眉旧桌子上的脸皮就给眉旧摁上。
　　“你好凶。”眉旧不情不愿带上脸皮，“我们现在怎么处理？”
　　评论来势汹汹简直像是捅了水军窝，路人想站出来说个话都被疯狂攻击，导致除了某些力挺酆都的真爱粉外没人敢插话。
　　而现在真爱粉也顶不住了，这些疯子连德高望重的教授都骂。
　　“这些人都吃了炸药？”常青以前当经纪人也没见过这架势，这些人太疯狂了。
　　酆咎慢慢转过轮椅，“他们输给了自己的贪婪。被欲望吞噬，马上就要一点都不剩了。”
　　“那现在怎么办？”布偶站起身。人类是一种共情和起哄能力都很强的生物，若是在放任这些疯子不管很快某些新闻社就开始胡言乱语，连带原先相信酆都的人都开始怀疑。
　　“我们先澄清？”常青犹豫道。
　　“澄清没用，你试图跟一群疯子讲道理，更何况我们确实稀释过”斐皎接道，“他们想要的只是那瓶效果更好的荀草而已。”
　　美妆小组都垂头丧气，这件事情发展的太迅速，这才刚发现盗版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盗版抢占了市场。
　　盗版的效果比正版强，顾客甚至一致要求盗版取代正版。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简直离谱。
　　“其实，”酆咎慢悠悠开口，“袁离向我汇报过暗网有类似产品。”
　　众人抬头看他，布偶抖抖耳朵，觉得这件事情发展的更离谱，“你一早就知道还任其发展？”
　　酆咎笑而不语，整个会议室除了斐皎在吃糖，就剩酆咎一个人还能笑出来。
　　“老板，你这就过分了，”眉旧抱怨，“你应该告诉我们一声。”
　　就连向来冷漠的琵琶鬼也忍不住看他一眼。
　　酆咎不自觉弹弹黑珠，将四散的黑雾弹回去。“这样不好吗？任由发展，看着人类在欲/望前的选择，等着他们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他原先还期待着能有人抵抗住诱惑，没想到覆没了一大批人。
　　他遵循天地规则，善恶昭彰，但他却不是渡世救人的活佛，他更像是一个惩恶扬善的刽子手。
　　不知道天地对这次帝国人类的选择满不满意？那杆选择的天秤会往那边偏呢？
　　*
　　宋珍发现自己最近有点不对劲，她呆呆坐着。
　　自从她用了那瓶加强版的荀草精华，她开始变得美丽，美丽让她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焦点。
　　可她慢慢发现好看的人变多了，想她一样好看的人遍地都是。
　　不行，她不能输给他们，美丽是她的，没人能比她更美丽。
　　更多，更多，她要更多，她要无穷无尽的美貌。
　　她将所有的钱都拿去买荀草精华，不仅日常用，睡觉也用，甚至喝水吃饭都喝这些液体。
　　她像是一个行尸走肉，眼里只有荀草精华。
　　忽然有一天她惊醒，发现自己的家中居然到处都是这些东西，黏稠的液体到处都是。
　　不对，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等她挣扎想从地上爬起来，却爬了许久都没爬起来时，她突然听到门锁的动静。
　　有人来了？她一僵抬头就见门锁打开。
　　“她”走了进来。
　　这个人居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宋珍惊恐想后退，这是她自己，那她是谁？
　　“宋珍”诡笑着走过来，温柔抚摸着她的脸，这时她才发现她似乎不是人。
　　她动不了，她像是没有四肢，她到底是什么？
　　宋珍害怕地想哭，“宋珍”轻轻擦了擦她眼睛的地方。
　　“你怎么哭了？你不是最好看的？”
　　“宋珍”忽然癫狂大笑，她转身去找了一面镜子，又回到宋珍面前。
　　“你是想照镜子吧？”
　　它把镜子正对着宋珍，“看看，你多美。”
　　宋珍惊恐地看向镜面，她居然是成了一颗长着人脸的树苗！
　　*
　　爱德华站在窗前，对着一处阴影道：“树苗都已经种下了。”
　　“养料已经准备好了，神明很快就要苏醒归来。”
　　人形阴影从墙上走下来，“人鱼的血脉也即将出生，很快我们就能重整整个世界。”
　　爱德华一口将酒杯的浓稠液体饮尽，“帝国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到时候就会扣在酆都头上。”
　　阴影：“皇室和酆咎关系很好。”
　　“好也没用，帝国人不会相信，他们向来是群好骗的家伙。”
　　“借刀杀人你玩的很明白。”
　　“当然，”爱德华理理自己的领子，“我们什么时候去接安瑜？我的挚爱。”
　　“很快，等崽出生。”
　　爱德华推开阳台门，大步向庭院走去。
　　只见偌大的庭院中，一颗巨大的枫树正在迅速生长着。树冠茂盛如伞，枫叶通红，宛如染过鲜血。
　　它还在迅速生长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供养着它。
　　宋珍家中，“宋珍”正躺在床上安眠，她卧室的一角一颗挂着红色枫叶的小树抖抖枝叶。
　　树干上人脸已经不会哭了，她渐渐与树干融为一体，所有面部的特征都在逐渐消失。
　　一缕红色香气从树叶上飘出，慢慢充斥着整间卧室，然后从门窗缝隙暗处飘出，慢慢汇聚。


第84章 防伪标识闪亮登场
　　刚经历了荀草使用者的轮番轰炸, 最近酆都的人流量都少了很多。
　　那群人像是一群被洗脑的疯子，可惜他们打不过酆都的小纸人，只敢在星网上叫嚣, 或者是路过酆都过来骂两句然后瞬间跑路。
　　前些日子酆都还人山人海, 今天骤然冷清下来, 落差不小。
　　刚搬进来的帝国本土店长多少都有点忧愁, 但小鬼们却乐得自在，虽然每天收钱收到手软，但整天忙碌奔走几乎就没离开过厨房，能有几天清闲还是很舒服。
　　他们倒是没有人类那么担心, 没了帝国人类他们又不是不能活, 曾将的阴间就是独立存在的。不过现在他们的鬼口数量还不算太多，等阴间恢复往日的繁华, 他们说不定就退回阴间, 半点不理阳间事儿。
　　听说三位判官已经在准备阴间冥币系统了, 再过些时日他们就可以把光脑中的帝国币去酆都钱庄换成冥币。
　　酆都种植区用来制香的材料也早已经长成，制香厂是酆都建成的第一个厂区，他们现在点的香烛都是自己产的，比星际产的好了一倍不止。
　　从前的酆都向外界订购的星际合成香都拿去给地狱恶鬼当加餐。
　　酆咎也整天一副悠闲老大爷的模样，除了和斐皎玩你跑我追的游戏就是到奈何桥边去看看帝国本土鬼走酆都投胎的流程是否顺利。
　　斐皎每次都会跟去摘一朵彼岸花送他，酆咎也像模像样收下, 插在地府书房的桌案边, 已经插满了一大把。
　　他们过得悠闲，帝国却不太平静。
　　最初帝国那批人无差别攻击酆都, 酆都只发了一条“本市只承认酆都正版荀草精华系列，其他产品若有差池与酆都无关”，然后不管其他人怎么问都是这一句话。
　　酆都这不怎么强硬的态度让星网上的妖魔鬼怪一下子全都冒出来, 各种阴阳怪气。
　　无名鬼看的不爽，挨个给这些人送了猪头。
　　可怜这些人刚打开光脑就见一只流鼻涕的猪探出头来，然后哼哼两声，转身把屁股转过来，发出一声巨响。
　　这一番遭遇让不少人老实，但星网的疯子越来越多，多到皇室都压不下去。
　　他们像是变了个人，疯狂拼命，目标明确。
　　他们除了对待酆都十分癫狂之外，和往常没什么不同，若是真有不同那可能是行事风格莫名透着点诡异感。
　　每天做的事情和前一天完全重合，像个机器一丝不差，精确的可怕。
　　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了异常，一大堆报告递交到唐城手里。
　　什么某星有人暴动攻击亲人，或者是某星有人诡异凭空消失，这像是一场灾难，来势汹汹的足以引起混乱的灾难。
　　唐城最近正因为唐凛和安瑜的事情很烦躁，唐凛有点奇怪，唐城都在怀疑他是不是也用了行尸走肉的盗版荀草精华。
　　但目前帝国人民的安危显然比他儿子要重要。
　　唐城一脸凝重接通酆咎的通讯，一接通讯就见酆咎一边喝茶一边给怀里甩尾巴的鲛人投喂。
　　唐城一噎，莫名觉得心里不平衡，自己忙的焦头烂额，对方就喝喝茶逗逗鱼，不仅过得悠哉还有媳妇抱。
　　塞壬最近都忙得脚不沾地，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酆咎，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唐城忍无可忍打断对面两个厚颜无耻的非人类。
　　斐皎差点就索要到第二个啾啾主动的吻，结果被唐城打断，整条鱼凶巴巴滑到桌案上，“信不信我现在冲过去甩你一尾巴。”
　　唐城直接忽略无理取闹的鲛人，看向酆咎，“事情跟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陛下，这事可不能赖到我们头上，你也看到，受委屈的是我们。”酆咎蹙眉，眉间带上丝忧郁还真有那么回事儿的感觉。
　　唐城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问题，他深吸一口气，“我要跟你谈笔生意。”
　　“事关一整个帝国的生意，你做不做？”唐城看向他。
　　酆咎托腮轻笑，“可陛下的信誉实在不怎么样，您欠我许多报酬，您忘了吗？”
　　酆咎若有若无提了一句，唐城周身的气势全泄了，这位倒霉的最高统治者按按眉心，像是卸下全部伪装，露出倦态。
　　“我来当解阵的龙。”
　　他们一族千年前的因果就由他了结，他当帝国皇帝这一生，庸庸碌碌。不仅没有他父亲独闯异族的武力勇气，也没有拯救帝国，更是在任期间灾难频发。
　　历代帝国皇帝都早亡，他却活了这么久，大概就是为了还债。
　　“这次事件过后，等处理完安瑜的事情，我就去帮你解阵。”
　　见统治者这副姿态，酆咎眉头一挑，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
　　“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和你的伴侣商量一下，毕竟你们一个整体不是吗？”
　　酆咎换了个姿势，对面唐城沉默不语。
　　“当然，只是个小建议。”
　　唐城抬头看他，又恢复往常铁血皇帝的模样，“为什么使用过荀草精华的人会性情大变？”
　　“纠正一下，那并不是荀草。那是返魂树的汁液。不过它似乎是株产生异变的返魂树。”
　　古籍记载，有返魂树，制出返魂香，可使复生。但这棵树并非寻常，它似乎在用帝国人类的灵魂唤醒什么。
　　“他们想复生谁？”唐城敏锐抓住这个关键点。
　　酆咎抬手，黑雾在手中汇聚，凝成一株茂盛的枫树，它张扬肆意的生长着。
　　“神明。人类的制裁者。”
　　唐城双手撑住桌子，就听酆咎继续道：“很不幸，唐城陛下，你在任期间遇上了审判。”
　　神明的审判。
　　这话若放在之前他一句都不会相信，唐城喉头微动，“那你呢？”
　　唐城与他对视，“你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即将复生的神明是审判者，帝国人类是被审判者，那酆咎？
　　酆咎似乎有点为难，“我身为酆都之主，自然是护住酆都。”
　　唐城又想追问，就见酆咎打断他的话，“不要听见神明一词就害怕。”
　　“人类可是一种善于创造奇迹的物种，浩劫过后，不也是你们人类存活下来了吗？”
　　“每当有灾难出现的时候，人类中总会有人站出来，当整个世界的英雄，这不是定律吗？”
　　“在某种情况下，人类能与神明比肩。”
　　唐城哑然，但他也明白了酆咎话中的意思，稍稍安心一点。
　　“不要害怕，等你死了，酆都欢迎你。”
　　“……一点也不好笑。”
　　酆咎耸肩，他扭扭扳指，“看你这么可怜，这件事我就收你一半报酬。”
　　毕竟这些人实在太嚣张，居然敢碰瓷碰到他身上，当他酆都是软柿子好捏吗？
　　知道酆咎的态度，唐城便放心不少，酆咎虽然经常坑他，鬼品还是不错的。
　　他这短时间查了许多资料，天地阴阳之分，阳间与阴间是两个世界，阳间有主宰，阴间自然也有主宰，主宰是谁不言而喻。
　　聪明的人都不会自作聪明，唐城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真的有什么审判的神明，酆都将会一个破题的突破口。
　　见唐城要挂断，酆咎突然响起一件事，“对了，唐城陛下，听闻皇室血脉即将诞生，我提前表示恭贺，顺便友情提示。”
　　“到时候兴许会十分热闹，还请做好心里准备。”
　　看着酆咎面上的笑容，唐城只觉窒息。
　　在酆都买东西，玩的是心跳。
　　*
　　袁离从柳老太爷口中得知了爱德华的居住地，他乘坐飞艇悄悄降落。他从前出任务，这些潜伏隐蔽工作十分熟悉。
　　一出飞艇他就嗅到一股独特的香气，很甜又腻的要死，让人想吐。
　　袁离却立即意识到不对，这股甜腻的味道里面藏着血腥的味道。常年的工作经历让他瞬间捂鼻屏息，小心翼翼贴近地面行进。
　　他正往前走了没多久，就听“咔嚓”微微一声，有什么人站在他身后！
　　袁离迅速转身，掏枪一气呵成，就见钱壯穿着身大红马褂，手中攥着一串黑木珠串，站在他身后。
　　“怎么是你？”袁离松了口气。
　　钱壯往前走两步，“你怂什么？整个星球就前面一栋房子，直接打穿。”
　　自从钱壯到了酆都就没一刻清闲，他传说中的儿子钱富贵一直来骚扰他，他不堪其扰只好找借口外出，被酆咎半道绑来砍树。
　　正巧这个爱德华也偷了他不少古董，顺便抢回来。
　　袁离虽然最近一直跟着元帅的精锐训练，但到底没实战训练过。挨了面瘫大叔的说，臭屁小鬼当然要酷酷怼回去。
　　“不能鲁莽，要潜伏过去一击制敌。”
　　“你明明是个虎崽子，偏偏要做猫干的事情。”钱壯突然出现他身后，拎起他的后颈，“我以教官的身份命令你，冲进去把那棵树掏了，拿回来给我雕珠串。”
　　剩下的木头拿去给鲁班后人做小物件和雕刻，又是许多收藏品。
　　上次从斐皎和酆咎那里要来的鳞片都两个小气鬼要回去了，他只偷偷藏了两三片，这次一定要填充自己的古董库。
　　“大叔你能不能不要胡闹？”袁离正要抱怨声音忽然一顿。
　　只听远处突然传来敲鼓的声音。
　　咚——
　　仿佛直接撞击袁离的灵魂，他浑身一僵，开始不停的颤抖。
　　害怕恐惧的情绪疯狂上涌，甚至让袁离都无法冷静思考。
　　与此同时，宋珍家中。
　　宋珍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模糊，这些时日她已经不会害怕，麻木了。
　　眼前渐渐模糊，到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
　　她在后悔，后悔自己用了那瓶东西，还不知足。
　　后悔自己的贪婪。
　　而现在这一切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
　　她很后悔。
　　“这位客人，我听见你在呼唤我们的小客服。”
　　一道声音响起，宋珍瞬间惊醒，她一睁眼，就见一个骑着千纸鹤酆都小纸人在她面前朝她挥挥小短胳膊。
　　手中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防伪标识闪亮登场


第85章 打击假货盗版小分队来了……
　　树根盘错交织, 爬满整个房间，原先正常的人也在瞬间褪去人皮凭空长成一棵枫叶小树。
　　恐慌混乱一瞬间爆发，所有返魂小树同时发出鼓声。每棵树的声响节奏不同, 就像每个人不同的心脏律动。
　　或急或缓, 它们跳动着然后趋于同步。
　　咚——咚——
　　当整颗星球上都响起同样的声响, 鼓声从四边八方涌来, 将所有角落覆盖。
　　人们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鼓声将恐惧害怕无限放大，绝望的气息逐渐在人群中弥漫。
　　爱德华院落中的返魂树疯狂生长着，越来越茂盛。在鼓声中甚至能听到魂魄的尖叫哀嚎, 所有的小树声响都在渐渐与返魂树同步。
　　用万千魂魄供养神明, 让神明重新降临于世间。
　　阴影站在爱德华别墅，张狂大笑：“很快, 还差一点神明就能苏醒, 我们得谢谢酆咎给的这次机会。”
　　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样让返魂树的种子汁液送入帝国市场。
　　酆咎这一步棋下得稀烂, 给他们做了嫁衣。
　　酆咎正靠在轮椅上安眠，脸色惨白。
　　“酆咎，酆咎，你醒醒。”耳旁响起斐皎的呼唤，一下子打断酆咎身旁泛起的黑雾。
　　酆咎忽然地睁眼，异常冷静, 黑雾随着主人的意志猛然扑出, 见是斐皎又半道拐弯钻回酆咎耳珠。
　　“啾啾，你没事吧？”斐皎蹭蹭又挤进酆咎的轮椅, “你的核又变大了。”
　　“想吃吗？”酆咎捡起缕斐皎的头发卷在手指上，“说不定很快就成熟了。”
　　斐皎低着头，神色不明, 他指指酆咎的胸口，“不能吃。”
　　酆咎疑惑看了他一眼，就见斐皎看他，“那位神明你是不是认识？”
　　“可能算老熟人了。”酆咎轻笑。
　　这话一出，鲛人急了，伸手抱住酆咎的脸，“他长得有我好看吗？”
　　“唔，”酆咎表情为难，见鲛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笑出声，“当然没有。”
　　斐皎松了口气，又再次捧着酆咎的脸，一字一句道：“你不准喜欢他。”
　　酆咎起了逗他的心思，“后面的否则呢？”
　　鲛人看了他一会儿，扬起下巴，“否则我就去掀了他的坟。”
　　“那不行，要掀坟，也是我去。”酆咎转了下玉扳指，眯起眼，“我和他有点小矛盾。”
　　他正说着，就听见张三推门进来，“老板，防伪小纸人都开始活动了。”
　　“保持城市整洁是每一个纸人的职责，告诉他们按砍树的棵数发奖金。”
　　酆咎伸手摁住作怪的鲛人，“正版怎么能被盗版摁着打呢。”
　　奋起吊打才是爽文的剧情。
　　*
　　鼓声剧烈，饶是毅力强如袁离都险些膝盖一软跪下去。
　　他捂着耳朵，强忍着颤抖的声音，“这是什么？”
　　“返魂树，你的任务目标。”钱壯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变化。
　　袁离掏出自己的匕首，问钱壯：“只要毁了他就可以是吗？”
　　钱壯点头，“毁了它所有人都能恢复正常。”
　　“我懂了。”袁离一手握枪一手拿匕首，对着别墅就是一枪。
　　激光撞击到别墅保护罩上，发出声巨响。袁离起身跃起冲出去。
　　钱壯撇撇嘴，“不是说潜伏突袭吗？”
　　袁离这种爆破拆迁的事情干惯了，几枪下去砸到别墅保护罩的薄弱部分，顺利拆除别墅保护罩。
　　他落地滚一圈，正要对门进行拆除，就见一棵树人砸门而出，碎片飞溅，袁离闪身躲避就见树人行至他身前拿尖锐的树枝捅过来。
　　袁离下意识反握匕首划过去，砍断树人手臂的同时，他听到一声痛苦的尖叫。
　　“不用杀，你杀了他，这个人也活不了。”
　　酆咎的声音突然响起，袁离愣神片刻树人的另一条手臂也刺了过来。
　　还是钱壯扯住他领子，才把他救下来，“你个小鬼发什么愣？”
　　袁离迅速警惕起来，靠自己闪避。
　　他望着越来越多的树人从别墅中冲出来，它们横冲直撞，将别墅外的墙壁撞成碎片。
　　等灰尘落下，袁离和钱壯也看清了别墅内的全貌。
　　一棵巨树散着荧光，树叶通红，稀稀落落滴着红色的液体，树干上密密麻麻挂着捆绑的人形。
　　人形落地，吸收空中四散的雾气，枝蔓疯长迅速变作刚才的树人冲出来。
　　“这已经不是返魂树了，”钱壯道，“它更像多种树的结合体。”
　　“不好对付，”钱壯拍拍袁离肩膀，“伤到那棵巨树我们就赢了。”
　　袁离冲上前砍断每一个树人的双腿，不能伤人，解决它们的行动能力是最好的办法。
　　袁离个子小，在树人堆中来去自如，钱壯一边用青铜剑敲萝卜头，一边注意着袁离的动作，喃喃道：
　　“这怎么看都是只黑猫，怎么可能是虎，还是白色的。”
　　酆咎真的没看错人？钱壯一走神，胸前没有遮挡，一个树人逮着机会，直接刺过来。
　　只听“咔嚓”一声树人的手臂断成两截。
　　钱壯拿断掉的半截尖刺捅捅自己，像是刺在钢铁上丝毫损伤都没有。
　　钱壯和一众树人对视：“来，戳我，尽管戳。”
　　树人：“……”
　　救命，这里有个他们捅不穿的人。
　　在不伤害树人的情况下，越过树人群突破到巨树底下是将非常艰难的事情。
　　在袁离砍断自己身上最后一把匕首时，他把早就耗尽子弹的枪支一丢，翻身变作一只小小的白色幼虎冲出去。
　　钱壯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居然真的是一只虎崽。
　　让一只虎崽来砍返魂树酆咎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算这只虎崽身手格外敏捷，他也会被成群的树人踩成肉泥。
　　钱壯加快打树人的动作，一下一只快速清理路线到袁离身边去，他得护住他只虎崽。
　　袁离正奶凶奶凶咬断树人的腿，顺便踢翻另一个树人的脑袋，就觉空中突然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下，让人发自内心的畏惧。
　　袁离被压在地上抬不起头来，巨树四周天空的景象也变了。
　　风云骤变，云雾卷着，环绕在巨树周边。
　　所有树人像是暂停了般停下动作，站在原地，天地仿若静止。
　　袁离挣扎着抬头，他仰着头望着巨树，还没看清就被迫低头。
　　“别看了，那是神明。”
　　钱壯走到他身边，低着头，不能仰望神明。
　　像是无法避免，神明苏醒了，世界秩序将拨乱反正。
　　个鬼。
　　不知何处突然传来酆咎一声冷笑。
　　“想起来？做梦。”
　　*
　　在所有人哀嚎时的角落里，生灰的酆都正版小绿瓶咕噜躺倒，又滚了两下，瓶身荀草图标右下角一点黄色中突然闪了闪。
　　然后一点小小的黄纸碎片飘了出来，在空中“噗”一声，变成一个举着斧头带着披风的小纸人。
　　它用小短胳膊不知道在哪儿掏了掏，掏出一个黄表纸千纸鹤，往上一坐挥舞着斧头就冲出去。
　　路边一个贺雪正抱头痛哭，就见一抹黄色停在她身边，她一抬头就见小纸人在千纸鹤身上摸了摸，递给她一块糖。
　　贺雪懵懵接过糖，就见小纸人举着斧头冲向距离她最近的一棵小枫树。
　　酆都打击假货盗版小分队兼防伪标识来了！
　　小纸人一斧头抡到枫树苗上：假货退散！
　　千纸鹤顺势将被困在其中的人叼出来：嘎！
　　贺雪怔怔看着小纸人，突然发觉自己耳旁的声音小了点，她攥了攥手中的糖，鼓起勇气冲出去把千纸鹤拉出来的人扶到安全角落，犹豫下把糖放在昏迷这人的手中。
　　她自己又跟着小纸人冲出去，小纸人砍一个，千纸鹤叼一个，她就拖一个。
　　小纸人好奇看着贺雪，想了想，摸出一柄纸做的斧头，递给贺雪。
　　贺雪耳边还是剧烈的鼓声，她的情绪还在混乱，以至于眼前还看不真切。
　　她低头看着那柄大小正合适的纸斧头，果断握住它，举着斧头冲出。
　　越来越多的小纸人冒出来，举着斧头，骑着千纸鹤，人们茫然抬头，绝望之际居然是这群可爱的小东西救了他们。
　　黄黄小小一只，挥着小斧头砍着相比较之下巨大无比的树，洒下一颗颗消减返魂树苗鼓声的糖果。
　　路边能动的人都学着贺雪起身冲出去，有纸斧头的砍树，没有的救人。
　　返魂树让人恐惧的鼓声还在响着，甚至越来越快，像是在警告，在恐吓。
　　但没有一个人退缩，鼓声响的越快，他们砍得越爽。
　　所有人都站起来，共同面对绝望。
　　唐城带着人冲出去，就见这一副场面，小纸人飞舞着，砍倒一棵棵代表着人类贪欲的树木。
　　唐城松了口气，酆咎果然会帮他们。
　　他一挥手，下令，“保护所有帝国人民。”
　　*
　　爱德华正和阴影得意笑着，等待神明的降临，嘴角的笑容却僵住。
　　返魂树居然在一点点缩小，吸取的万千魂魄居然都回去了？！
　　刚才出现的神明，竟然成了昙花一现？
　　“这怎么可能？”阴影一个纸片人险些对折。
　　差一点就能唤醒神明，居然又倒退回去了？
　　爱德华的脸色也很难看，“你没告诉我进度还能倒回去。”
　　“一定是酆咎做了什么，一定是他做了什么！”阴影嘶吼着。


第86章 酷酷小孩是只白毛老虎……
　　袁离甩甩脑袋从地上爬起来, 这才发现围攻他的树人居然在一个个消失。
　　他抬起头，远处的巨树在一点点缩小，方才那股让人汗流浃背的压迫感像是错觉。
　　“结束了？”
　　钱壯向前几步, 语气凝重, “不, 还没结束, ”
　　钱壯拔出青铜剑，袁离也紧张站起来，他还没见过钱壯拔剑，一定是事态严重。
　　远处撑起天地间的树突然开始发生剧烈抖动, 枫树的枝丫形状变化变作一根根蠕动的藤蔓, 像是某种触手蠕动着。
　　巨树的大小停止变化，只见咔嚓咔嚓树干出现裂痕, 一个长着触手的女性藤蔓身体破树而出。
　　它飘在空中, 头上的长触须蠕动着, 忽然扭头看向袁离的方向。
　　“这是什么？”虎崽兽瞳一缩，拱起身子。
　　“这是神明的残缺意识。”酆咎的声音突然响起，虎崽疑惑扭头就见一团黑雾飘在自己身后。
　　“雾会说话？”虎崽被吓的凭空跃起。
　　“小崽，你都会说话，老板为什么不会说话？”钱壯剑锋一转，溢出凛然杀气。
　　酆咎的黑雾渐渐凝聚成人形, “解决掉他, 袁离。”
　　“我来帮他。”钱壯抬剑就要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着那颗树的木头。”酆咎出声打断，“你不能去, 只能让他去。”
　　钱壯疑惑回头看他，想起之前酆咎和他说的话，也没意见乖乖退回来。
　　这两人打哑谜, 袁离一只虎迷迷糊糊，“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一个是人，从某种意义上讲，神明的苏醒是因为你们。”
　　“只有你能杀他。”酆咎总结一句话。
　　“好。”袁离向来听从命令，从前在元帅手底工作，不论什么命令他都不会质疑，也向来是冲的最勇的那一个。
　　“你似乎还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黑雾摇头叹气。
　　袁离看着远处盯着他们的藤蔓女身，发出声低吼，“只要杀掉它我们就赢了对吧？”
　　黑雾挑眉，“你这样说也没错。”
　　“那好办。”袁离俯下身，甩甩尾巴冲出去，“别的话以后再说。”
　　袁离一只不大的虎崽冲向类人女树，他一双兽瞳直勾勾盯着女树。
　　他见过这个棵树，就是这颗树让他们全队覆没，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他们小队执行完异族的潜伏任务撤退，半道遇上异族那支恶鬼军队，队长当即立断下令后撤避开。队长的判断没错，他们却撤错了地方，他们误入了一片森林。
　　森林中央是一片空地，空地中央的树桩上坐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她抱着一个孩子，正在唱着歌谣哄他。
　　他当时只觉得疑惑，担心这位女性是否是被异族哄骗囚禁。其他哥哥们都对这个女人心生疑虑，担忧是陷阱打算撤退。但他还是担心，就试探往前走了两步，想问问这个人需不需要帮助。
　　谁知道就是这一问就出了问题，女人居然突然站起来把孩子摔在地上。
　　众人被骤变搞得手足无措，被摔在地上的那个孩子居然开始迅速生长，短短几秒钟就长成一个成人，再接着他在众人面前尖叫着衰老失去。
　　就连腐败也十分迅速，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不会言语的婴儿变成一具枯骨。
　　然后这个女人就发疯变成半人半树的模样，飘在空中，四肢甩着触须。
　　它乱吼叫着，像是愤恨他们害死它的孩子。
　　再往后就是他亲眼看着队友离去的景象。虎崽哀痛地低吼，酆咎告诉他，除了无名鬼其他队员的魂魄都已经找不回来了。
　　他们魂飞魄散，消失在这个世上，换句话说，他们被女树吞噬了。
　　如今看来恐怕也成了那位神明的一部分。
　　虎崽躲过一根触须灰头土脸栽到地上，又翻个跟头起来继续跑。
　　他死死盯着女树，神明又如何，杀了他的队友就给他偿命。
　　更何况区区一个神明的残缺意识，就算神明真的在此，他也要把神明的脑袋拧下来！
　　一条藤蔓飞过来，虎崽跳起，恶狠狠地咬上去，拧神明的头颅先从这根藤蔓开始。
　　钱壯站在酆咎身边怀疑尸生，“你确定一个巴掌大的虎崽能打过女树？”
　　“当然。”酆咎毫不犹豫。
　　钱壯陷入沉默，他们正前方虎崽正撕咬着一根藤蔓，咬断这根躲避那根，被抡到地上就爬起来继续，女树无数根藤蔓居然一时半会拿他没办法。
　　虎崽一次又一次被抡倒，又一次又一次站起来。
　　“你知道为什么浩劫过后大大小小的神鬼都消亡了，只有他们还生生不息吗？”
　　钱壯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他作为少数和人类一起从浩劫后走过来的鬼怪，自然清楚这些人类有多么顽强。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都不会放弃。
　　相比较，鬼怪们被困在荒星纷纷选择沉睡保持体力这种变相等待死亡的方式有多么懦弱。
　　钱壯正想着，就见远处女树被惹急了，无数藤蔓拧成一股，朝着虎崽砸过去。
　　虎崽小小一团团身躯在藤蔓面前根本不够看的，钱壯心头一跳，手中的青铜剑抖抖，他忍不住想冲出去，但他不能。
　　因为他知道，根本不需要。
　　但身为前前任带出帝国元帅的教官，钱壯还是开口吐槽，“他兽型小小一只，是哪个蠢材将他选入军队的？”
　　酆咎黑雾：“你的徒孙，现任元帅。”
　　钱壯：……
　　巨型藤蔓团将虎崽狠狠砸在底下，终于没了讨人厌的小虫子，女树学着人类的模样大笑。
　　这个魂魄很强大，吃了他一定能生下强大不会衰弱的孩子。
　　它的崽子不会再死——
　　？
　　女树发觉它的藤蔓团动了动，没死透？
　　女树又砸了一团藤蔓团过去，藤蔓团这下一动不动。
　　还不是死了，女树又开始颠动触须。
　　然而它刚动一下就整个被扯飞出去。
　　*
　　爱德华和阴影正在别墅内偷窥，当他们看到女树单方面把虎崽碾压时开始冷嘲热讽。
　　“让只虎崽子对付女树，是有多看不起我们？”
　　阴影一个纸片人嚣张到扭成麻花，“酆咎呢？他怎么不亲自上？！”
　　“敢动在荀草上动手段，不敢出来正面打一架？”
　　他正说着，就发觉有什么东西在他旁边吹气。
　　“你就这么想见我？”
　　阴影和爱德华瞬间僵住。
　　酆咎轻笑一声，“我们会见面的，别急。”
　　“你算个什么东西！”阴影迅速抬手圈住一缕烟雾，那缕烟雾瞬间消散，只留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在此之前，先让我们送上见面礼。”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这时爱德华突然出声，阴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团藤蔓团碎成粉末，一只雪白的老虎站在藤蔓碎末中，愤怒低吼一声，别墅的玻璃应声而碎。
　　爱德华震开铺面而来的玻璃碎片，“这只老虎是刚才那个虎崽？”
　　爱德华震惊盯着一步一步走向女树的虎，这只虎比一般的兽化体型要大不少，也健壮凶猛不少。
　　他果然没看错，袁离是个人才。
　　似乎是看穿爱德华的想法，阴影冷笑，“你别想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白虎，杀伐之神，我们的死对头。”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白虎一步步走向女树，雷霆落在他身边，所到之处藤蔓灰飞烟灭。
　　女树也知道不好，不敢再和袁离对线，挥舞着触须开始逃跑。
　　袁离哪能让它逃掉，他奔跑起来，携着雷霆，天地间杀伐之气荡开，杀意战意逼得女树无处可逃，只能尖叫着被袁离咬住。
　　随着白虎一口咬下，女树化作光点消散，别墅中央的巨树也渐渐没了生息，枯败下来。
　　血红的树叶飘然落地，遍地鲜血触目惊心，白虎大大一坨蹲坐在那里，垂着头，缓缓甩着尾巴。
　　他在祭奠。
　　终于大仇得报。
　　酆咎轻笑出声，“你看，这是希望。”
　　钱壯若有所思点头，“事实证明我徒孙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白虎都给选进军队，多厉害，不枉学到了他的一点点皮毛。
　　酆咎飘到袁离身边，“刚才你冲的太快，话我还没说完”
　　白虎甩着粗尾巴，还一大坨蔫儿着，听见他的话竖起一只耳朵。
　　“我本来想说，这是你们星际人类的劫数，只有人类能破解。如果你失败了，那神明设下的第一关你们就输了。”
　　白虎扭头看他，“你怎么不早说？”
　　他刚才要是死了，岂不是搭上帝国所有人的性命？
　　“不是你说，杀掉就好了？”
　　袁离：他那是气话。
　　不过，如果老板真的把后面说出来他心有顾忌或许就不会义无反顾了。
　　酆咎飘高摸摸他的大号毛脑袋，“别以为自己成了帝国人民的守护神，就不是酆都的员工了。”
　　他指指前面，“把那位爱德华先生一并捉了，我们需要一个罪魁祸首交到唐城陛下那里讨债。”
　　像是故意的，正要仓皇登上飞艇跑路的爱德华忽然听见这句话，回头的一瞬间，飞艇被一道雷击落。
　　爱德华：……
　　转头就见袁离站在他身前，装酷小孩摘下兜帽，将匕首抵在爱德华颈部，“爱德华先生，你好，我需要你帮我完成任务。”


第87章 要吃香烛味的饺子……
　　柳老太爷收到爱德华被抓垮台的消息时完全都是懵, 他不过是帮袁离指了个位置，暗网居然就他一家独大了。
　　柳老太爷在暗网叱咤风云头一次陷入怀疑，爱德华明明是十分强力的对手, 他还想着自己老了之后该如何教自己孙子对付爱德华儿子。
　　他以为他们两派能斗争个几代人, 结果爱德华居然垮台了？
　　柳老太爷琢磨着, 他自己这算不算坐收渔翁之利？
　　不, 应该叫歪打正着。
　　没了死对头整天和自己对喷，柳老太爷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还从酆都订购了一批茶叶，开始学着无常养生馆的方法喝茶养生。
　　原先暗网页面从中间切割的两块背景图也换成了柳家绿, 绿得人发慌。
　　为了感谢酆都给自己除了心头大患, 柳老爷子特地把暗网上最大的那块版面换成酆都夜市。
　　暗网的界面是全息空间，是一条隐藏在高楼大厦中暗街的模样。
　　一进全息空间就是冷冷清清的街道, 街道旁是密密麻麻的店铺招牌, 像是某种环境恶劣的小吃街。
　　店面招牌一个挤一个, 房屋矮小阴暗。
　　在荧光绿的背景光下，每家店面看守都是个长相穿着足够阴间的人，穿着向稀奇古怪方向发展，妆容也向黑暗风偏移，每个看店人都挎着张脸，瞪着死鱼眼。
　　仿佛只要瞪着你生意就会到来。
　　袁离翻了个白眼, 对暗网这种丧尸风格不敢苟同。
　　但没办法, 他现在是酆都在暗网店面的店主，袁离在一路注目礼下到达柳老爷子给酆都留的C位。
　　这是暗网全息小街道中最高的一栋楼, 据说是暗网全息街道中的招牌。
　　站在楼前，袁离嘴角一抽，这栋楼居然是安瑜人鱼形态的雕像。
　　小楼的造型很逼真, 完全按照安瑜的模子刻出来的，动作神态甚至连鱼尾上的鳞片都很逼真。
　　救命，这个爱德华到底是是什么品种的脑残粉？
　　就算他在酆都听了其他小鬼对安瑜所做恶心事的科普，他也为安瑜有这样的粉丝而感到同情。
　　无名鬼骑着猪出现在他身边，“老板让我来给楼换个形象。”
　　“必须换。”他拒绝在一个雕像中挖个小房间工作。
　　酆都的暗网建筑风格自然和酆都夜市相差无几，古朴的建筑，挂着两盏白灯笼，无风自动。
　　幽怨的风声从缕缕烟雾中飞出，靠近了似乎还能听到嬉笑声与乐声。
　　带着兜帽的黑衣瘦弱少年点燃三支香，轻轻插在柜台前的香炉上。
　　门前营业中的木牌微微晃动撞到木门上，发出异动惊散香烟轨迹，渐渐朦胧了少年的面容。
　　其他店面的宣传负责人一齐站在酆都暗网宣传店门口，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这样一比较似乎他们的店面确实有一点不堪入目。
　　这些暗中竞争激烈的人互相看了看，迅速下线上报领导，要求更换店面风格。
　　就照着人家酆都的画风来！真实建筑他们建不出来，全息建模还建不出来？
　　一定要比对面和隔壁同行快！
　　柳老爷子过了几天悠闲日子，闲暇时带着柳二少来暗网看看，刚进门就撤回去。
　　“老二咱们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柳二少最近沉迷酆都辣条，正暗搓搓盯唐安的直播就被柳老爷子的话下了一跳，他一扭头就见一条古香古色、透着神秘气息的街道破开烟雾出现在眼前。
　　“爷，咱家被酆都收购了吗？”柳二少瞬间兴奋，要是被收购了，他岂不是和安安是同僚了？
　　“说什么呢？”柳老爷子一拳捶到柳二少头上。
　　*
　　爱德华被抓，女树和返魂树一死，购买假货的帝国人除了有点虚之外都恢复正常。
　　唐城一边感谢酆咎处理了一切，一边头痛该如何向全帝国解释。
　　是把非人类的存在在全帝国面前挑明白，还是在从异族身上找借口压下去。
　　若是将非人类挑明，该如何安抚群众的恐慌？若是不挑明，这场灾难大家都有目共睹，恐怕都有所猜测。若用外星新型变异植物掩盖，只要皇室一口咬定也未尝不可。
　　唐城正忧虑着该如何解释，就收到星网又炸了的汇报。
　　唐城做好心理准备，打算接受来自星网腥风血雨的冲击。
　　然而等他真正看见话题时，唐城的面色有点微妙。
　　所有人居然都不记得具体发生的情况了。
　　他们昨天经历的一切，和骑鹤小纸人一起并肩作战，从诡异的枫树中救人竟然成了一场梦境。
　　一场全帝国人民都共同参与，都共同梦见的梦。
　　这个认知让帝国人在星网开启爆炸式讨论，他们甚至在四处搜集证明梦境的真实性，然而他们找遍全星际也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甚至遍布星际生活的星网中都没有一点记录。
　　梦境本就模糊朦胧，再加上所有的证据都证明这真的是一场梦境，没过多久大家都不约而同默认了这是一场奇迹。
　　各大新闻社媒体还给取了一个名字。
　　贪婪的果实。
　　还有不少厂商把握住商机，将众人梦中那个骑鹤的小纸人形象做了出来。
　　小纸人画着小盔甲，披着红披风，高举着斧头，骑着的千纸鹤昂起脖子，似乎隐约能听见那一声——
　　嘎！
　　一时间一跃成为帝国最受喜爱的角色。
　　宋珍去买了一只小纸人放在卧室摆着，和其他人不同，她的梦境格外真实。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被困在树中的挣扎痛苦，以及最后小纸人破开树皮将她拉出来时扑面迎来的新鲜空气，以及死里逃生的庆幸。
　　她心有余悸地收起荀草绿色小瓶，虽然梦中都是假的，可她还是对这个小瓶子心有余悸。
　　她正要将空瓶子收好，就见瓶子一角突然飘落一点碎纸片。
　　宋珍正疑惑，打算低头去捡，刚俯身就见那纸片突然变成一个残缺的小纸人晃晃悠悠摔在地上。
　　然后化作一缕黑雾消散。
　　宋珍怔怔看着黑雾消散的地方，长久无声。
　　等这场由全帝国一起参与的梦境热度过后，帝国人大多都对荀草的小绿瓶产生心理阴影，正在犹豫后续是否购买，就见酆都又推出了新产品。
　　何首乌洗发滋发精华系列。
　　帝国人在酆都小号放出的新产品名单中扒了扒，这个系列中居然还有生发养生专用？
　　终于有人来拯救帝国秃头难题了吗？
　　继荀草精华后，何首乌又掀起一波热潮，顺利让荀草小绿瓶消失在高科技时代人类堪比金鱼记忆的脑子里。
　　酆咎审批过了美妆小组递交上来的荀草系列产品详细分类以及新包装设计，又翻页看其他拟定产品的报告，最后给勤劳上进的美妆小组加了工资。
　　当前酆都洗护美妆产业也算是在帝国宣传开了，后续其他产品上架只是时间问题。
　　让全帝国产生心理阴影的荀草也将摆脱死亡小绿瓶，以一种全新的帝国美妆产品的姿态上架。
　　酆都特地观察了下帝国人类的反应，虽然没有第一批荀草上架时的火热，但也接受良好。
　　这些日子，有好学的书生鬼在，成功带起了一批酆都高技术人员，已经分到各个工厂。食品、美妆的各项工厂建设也都基本完工，随着高科技鬼的入住，生产数量也都跟的上。
　　部分买给帝国其他企业的产品也都进行良好，向外的销路也不用担心。
　　只要不是什么陨石袭击瞬间将整个酆都击毁，寻常的小打小闹只要酆咎坐镇不会对酆都产生太多动摇根基的影响。
　　酆都已经可以开始考虑文化层次的建设了。
　　酆咎正要打开光脑地图，就见斐皎扑过来，怀中是戴着一顶虎头帽的咸鱼抱枕。
　　他身边还跟着一顶凹出形状像是扣在某人头上的样式与咸鱼无差的虎头帽。
　　“啾啾！”
　　鲛人抱着咸鱼晃晃，色彩丰富的虎头帽看得酆咎眼花，“这是做什么？”
　　他摁着咸鱼，对上咸鱼后鲛人亮晶晶的双眸，“你们又背着我干了什么？”
　　他说外面怎么一群小鬼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斐皎眨眨眼，疑惑道：“啾啾，不是你发的公告吗？”
　　“什么公告？”
　　斐皎从光脑上给他找出来，酆咎低头一看，是一份酆都大小鬼怪联名上交的申请。
　　关于除夕夜守夜的申请，底下还批了个申请通过。
　　人类混居，时间久远，如今星际已经没了华夏春节这个节日，也不知道这个群小鬼去哪里找到的日历，还能记录下来。
　　“这是钱壯特地贡献出来的。”斐皎把光脑一收，坐在酆咎案前。
　　浩劫后钱壯就有了收集的毛病，他没有跟着人类逃离古地球，他靠着钻进棺材躲进地下幸免。
　　他从土中掀开棺材爬出来，一点点在废墟中挖掘，挖到一个物件就收起来，捡到一个也收起来。
　　巧的是他，他挖出的第一样东西是一本残破的日历，他花了些日子把日历补好，又大致估算了下自己在棺材里渡过的日子，一本记录时间的日历就这样完成了。
　　钱壯每过一年就开始编写下一年的日子，日子一天一天过，钱壯写的日历也足以堆成小山。
　　“我还没看见这个申请。”
　　“那是谁批的？”斐皎问出声，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那顶悬浮的虎头帽。
　　“还能是谁？”酆咎轻笑，当然是酆都灵。
　　一见两个爸爸都看自己，酆都灵瞬间躲到咸鱼抱枕后面，小号虎头帽在大号虎头帽顶上，像是大老虎上趴了只小老虎。
　　才不是他自己想要热闹呢，他明明是想让酆都的大家都开心。
　　“大家都在准备布置了，你不会突然要说不许吧？”斐皎凑到酆咎身边，熟练挤到他腿上，拿一小捋头发扫扫酆咎的脸侧。
　　酆咎被挠得痒痒，抬手揽住调皮鱼的腰，苍白修长的手虚虚搭在在鲛人湛蓝的小西服上，瞧着虚弱无力，却将不老实的鱼牢牢环住。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瞧见小鱼面上的笑容，就知道这条鱼又在逗自己。
　　斐皎把腿搭在他身前，变作鱼尾一甩，似乎颇为苦恼，“那我只好任你为所欲为，换取你的同意了。”
　　酆咎挑眉，忽然想起他在小鬼那里偷听到的某些关于他的谣言，低声在戏精小鱼耳旁道：“那可能你要失望了。”
　　“我好像真的不行。”
　　“！”斐皎震惊看着他，自己猜测是一回儿事儿，从酆咎嘴中听到又是另一回事情。
　　见斐皎一直盯着自己，酆咎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
　　正要说话，就听斐皎眼睛一亮扑上来，“没关系，我行的。”
　　“？”酆咎歪头。
　　斐皎把尾巴一收跪在酆咎轮椅上，再次将鬼摁在轮椅上，“早说啊，啾啾。”
　　“我也可以的，你要是早说我们现在可能已经更亲近关系了。”说着鲛人的爪子撩开酆咎的头发。
　　酆咎表情难得一变，他抓住鲛人愈来越放肆的手，“我只是虚弱站不起来。”
　　见鲛人表情奇怪，像是在胡思乱想，千年老鬼头一次无语伦次，仓皇补充，咬牙切齿，“是腿站不起来。”
　　别胡思乱想。
　　斐皎眨眼表示了然，让酆咎头大，这条鱼脑子里果然整天都是黄色废料！
　　不再是过去高效的优秀员工了！要严厉批评！扣工资！
　　“这样啊。”鲛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他想了想又道：“你可以躺着，俯视视角我也很喜欢。”
　　酆咎头一次觉得手足无力，他把鱼推开，拒绝再回答任何有关这方面的话题。
　　“走吧，”酆咎一本正经滑轮椅到门口，“不是说要布置除夕？还不快走？”
　　看着酆咎近似落荒而逃的背景，斐皎舔了舔鲛人的利齿，笑出声。
　　啾啾又逃走了，下次要记的在逃走之前索个吻。
　　*
　　千年的岁月消磨掉了许多，但只要还有人记得，有些东西就永远不会消失。
　　布偶趴在孟少和眉故之间，看他们在剪窗花，远处是教授鬼和一群肚子里有点墨水的鬼在写春联。
　　三位判官身为玩墨的老手，一人写了一道春联挂在地府的屋檐底下，非要让其他人给比个高低。
　　还非得把酆咎拉过来也写上一笔，说是要挂在地府大门前。
　　阴间地府几千年，还是头一次在黑白色调的建筑上挂上红底春联，与路边盛开的彼岸花放在一起倒也不觉得突兀就是了。
　　再往远处眉旧和人皮画中鬼正在给一群小纸人画新衣服，酆都所有小纸人都来了，排着长长一条队，差点排过奈何桥，挡了走阴士兵送鬼的路。
　　斐皎和几个小裁缝鬼在一起正把大家的新衣分下去，到处都是喜庆洋洋的。
　　布偶趴在桌子上，疑惑：“你们鬼不应该过中元节？”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过春节的鬼。
　　眉故刚剪完一个狐狸状窗花，和孟少剪得一沓汤碗窗花放在一起。
　　孟少闻言抬头看他，“七月中元，地官赦罪，鬼门大开方便众鬼回家探亲。”
　　“现在又有哪个鬼能找到阳间的家？还不如学着人类过春节，团圆之日，庆祝新春。”
　　他们现在不就是在春天吗？
　　布偶点点头，眉故又剪了个小猫纹样的窗花推到布偶前，“鬼过中元，我们妖混居在人群里，自然也有过春节的习惯。”
　　“大家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都怀念之前的时日了。算是他们鬼跟着我们沾光了，不然一群鬼你指望他们干点什么？”
　　眉故笑着，摇着团扇，这两天她团扇上的花样变成了屋檐之下红灯笼的纹样。
　　布偶伸爪子勾勾栩栩如生的小猫窗花，道：“你剪得真像。”
　　“以前也有人夸奴家剪得好。”眉故扇子摇得快了不少，似乎在掩饰什么。
　　孟少抬头看了她一眼，将剪好的窗花放好，“我以前在奈何桥上见过一个不听话的书生。”
　　眉故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他，少年抽手时不小心碰到衣服上的银饰，银饰叮当作响。
　　孟少继续道：“我问他喝不喝汤，他说他在找一只狐狸。”
　　“我说这里是阴间，阳间的生灵都进不来。”
　　孟少又拿起一张红纸，眉故用团扇遮住自己的脸，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急切，“然后呢？”
　　“然后他让我给一只狐狸带话。”
　　眉故手一紧，“带什么话？”
　　孟少没作声，手中逐渐剪出一个书生的剪纸，他将剪纸推到眉故身前，“他说，不管轮回多少世，他都会找到那只狐狸。”
　　眉故伸出手抖了抖，却没敢拿，她红着眼眶，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还是孟少将书生的剪纸贴在她的团扇上，“你这团扇灯笼屋檐底下空荡荡的，缺了点东西。”
　　布偶看看眉故的团扇，又急忙用爪子从狐狸窗花中扣了一只狐狸出来，用猫爪摁在书生小像旁边，“这样就团圆了。”
　　眉故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摸摸团扇，“是啊。”一定能团圆的。
　　*
　　第二天，当帝国人类来到酆都，他们发觉酆都的摆设居然变了。
　　挂着红穗的大红灯笼、中国结，以及提前贴上的春联，这又是另一个模样的酆都。
　　说繁华也不准确，以前的酆都也繁华。
　　而眼前的酆都除了繁华还多了别的东西，热闹、喜悦、亦或是温情，又或是别的什么。
　　众人只觉得站在这里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们觉得现在应该要庆祝些什么。
　　有人拉住一个披着人皮的小鬼，问：“这又是什么美食节一样的节日吗？”
　　小鬼抖抖自己老板娘给做的新衣服，咧嘴笑道：“过春节啊，不是你们人类的节日吗？”
　　小鬼离开众人迷茫，他们什么时候有这个节日吗？
　　无论这事情又在帝国掀起怎么样的波浪，又或是某个老教授跳出来科普，还是皇室又宣扬了什么精神文化。
　　这都与酆都的小鬼们无关，今天除夕他们要歇业一天了！
　　一到下午，美食街的小鬼们在美食街摆开长桌开始制作满足全酆都的除夕宴。
　　斐皎非要拉着酆咎混在一群小鬼中包饺子，试想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千年老鬼动手包饺子是怎么样的情况。
　　斐皎捏着酆咎包的饺子，“啾啾，它好胖。”
　　酆咎又捏了一个放到他手中，“正好喂胖你。”
　　“那不行，”斐皎又把自己包的饺子放到酆咎的盘中几个，“你太虚了，你才该多吃点。”
　　怎么又是这个话题？酆咎忍不住挑眉，看着笑得像只狐狸的斐皎，回道：“你才是抱着硌人。”
　　“！”斐皎捏捏自己的肉，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软软的很舒服，除了尾巴可能有点硬。
　　“逗你的，你抱着很舒服。”
　　酆咎在斐皎耳旁轻笑，鲛人打量完自己正要埋怨抬头就见酆咎手中举着一支仙女棒。
　　亮闪闪冒着火花，衬的酆咎脸色红润不少，也多了几分红尘烟气。
　　点点雪花落下，小鬼们不约而同抬头，他们就说少了点什么，在这一片暖光中少了点缀的雪。
　　荒星没有四季，也没有温度变化，更不会有雪。
　　这雪自然还是某条小鱼。
　　酆咎仰头看着，就听木石和张三拉着悬浮车厢过来，“谁把这箱烟花漏了？快补上快补上！”
　　“怎么还少了？谁拿的？”
　　“还没放烟花呢，你就偷偷拿了。”斐皎小声用身体挡住酆咎手中的仙女棒。
　　“我是老板，拿一根这个都不行吗？”酆咎又拿一根递给斐皎。
　　斐皎去没拿那根新，接过酆咎中的偷笑，“我要你的。”
　　只可惜这根要燃尽了，斐皎盯着手中的火花抿抿唇。
　　突然他面前又伸出一根，刚点燃的。
　　“这根也是我的。”
　　斐皎抬头看看他，从酆咎手中拿了一根新的。
　　酆咎眼神微动，这条鱼不是说要他的吗？
　　怎么就说话不算数了？
　　他正要抽手就见斐皎接过他手中的仙女棒又把自己的塞过来，“这是我的。”
　　酆咎捏着手中的无奈笑笑，真是幼稚，非得搞什么交换。
　　鱼幼稚，他自己也幼稚。
　　随着老板偷摸放仙女棒的小动作，其他小鬼也像模像样学着，险些把张三气得不行。
　　直到饺子出锅，爆竹声响起，酆都上空放满烟花，众人围坐一桌。
　　是鬼的上香烛馅的饺子，是人的上正常馅的。
　　酆都的新产出的酒也是拿出来的好时机，元帅要了好几坛，一群帝国士兵单独分了几桌，凑在一起大吃特吃。
　　很快他们就要上战场，这次一定战胜异族！
　　路红难得找到知音和常青、眉故凑在一起，就连忙碌许久未出现的阴间公务员也都挤在角落里。
　　黑白无常靠在屋檐下，谢必安望着空中的烟花，开口道：“这是我在酆都第一次过人类的节日。”
　　“嗯。”范无救闷声，“和你一起。”
　　布偶蹲在屋檐上，丝毫没有为发现了什么阴间公务员的秘辛而兴奋。
　　他一只猫蹲在屋顶上，无聊地甩着尾巴，看着孤寂。
　　也确实，底下团聚兴奋的桌不适合他。
　　头顶烟花灿烂，湛蓝的猫眼映着烟花，迷茫不已。
　　“小猫，下来吃鱼干了。”孟少捧着大碗面无表情喊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冷面冷情的孟婆十分喜欢猫咪，布偶甩甩尾巴，准备起身跳下去，就听一道声音响起。
　　“客人安瑜，鉴于您是酆都服务套装订购的第一位客人，新春之际酆都小客服为您送上惊喜。”
　　布偶正疑惑，就见有一个虚虚的影子蹲下。
　　“安瑜，是你吗？”
　　布偶愕然抬头，就见唐凛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顶，他一副颓废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疼。
　　*
　　斐皎吃着酆咎特制胖饺子，“啾啾，你又亏本了。”
　　酆咎恬不知耻吃着鲛人喂过来的饺子，“我是一个善解人意的老板。”给布偶一个小惊喜，省的他难过。
　　“那善解人意的老板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肯定是什么带颜色的废料。”
　　“才不是，”斐皎悄悄凑到他耳边，在烟花的声响中道：“希望以后每年都能和你一起。”
　　酆咎动作一顿，暗暗垂眸，轻声道：
　　“嗯。”
　　会的。


第88章 去他妈的受气包
　　等着所谓的除夕夜过去, 第二天一早喝得头昏脑涨的小鬼就开始上工。
　　斐皎晚上非得拉着酆咎喝酒，结果硬生生把自己喝成醉鱼，现在还窝在蚌壳里不出来。
　　布偶一大早就从阳间渡过奈何桥来到酆都书房, 他跳上桌案, 迈着猫步左右走走在酆咎桌上转圈, 最后坐下圈住尾巴。
　　“你是想问昨晚出现的唐凛？”
　　见酆咎说话, 布偶点头，他确实想问这个，因为昨晚的唐凛看着很不正常，只是一直叫着他的名字, 并不会说别的什么话。
　　而且他的身形是虚虚地半透明, 像是鬼。
　　这个认知让布偶瞬间炸毛，天不亮就往地府冲, 他需要知道唐凛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
　　“他不是出事了？”布偶忍不住问道。
　　“你要相信我的能力。”酆咎习惯性地从斐皎放小零食的柜子里拿出一碟小鱼干放到布偶面前。
　　布偶烦躁地来回踱步, 他不是不相信酆咎的能力, 但他很担心，昨晚上唐凛的样子看起真的很不好。
　　就算他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对唐凛和鱼崽的担忧，这两个依旧是他最爱的人。他穿越前在现代孑然一身，到了星际好不容易有了爱的人，他只想他们能够平安。
　　即使他不知道鱼崽是男是女，兽化是哺乳动物还是人鱼, 他也许只能在星网上看见他的照片, 远远描摹他的样貌。
　　“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是唐凛在梦中也想着找到你呢？”
　　闻言他动作一僵，酆咎笑容依旧神秘优雅, 布偶尾巴缓缓蜷缩，他蹲坐下，耳朵塌着。
　　他不敢想。他怕自己放不下。
　　“我仔细想了想, ”布偶突然开口，“我应该是见过那个安瑜。”
　　“哦？”酆咎挽袖子，倒了杯茶推到布偶身边。
　　布偶把猫脑袋往茶上一探，撞了一头雾气又缩回来。
　　他有气无力，“我不是安瑜这具身体本人，你应该知道。”
　　从一开始酆咎用种子空间里的种子和他做交易他就清楚，自己的来历可能对方一清二楚。
　　“如果你说的是你突然从过去来带现在，那确实我一直都知道。”
　　布偶抬头看他一眼，又失落垂头，“我在刚到这具身体的时候好像见过他。”
　　“如果不出意外，他本来就是安瑜，”布偶盯自己的粉肉垫，半晌才道：“确实是我占了他的身体。”
　　他抢了人家额身体，现在人家回来了要回去也没什么不该给的。
　　酆咎揉了把猫头，“如果你非要这么想也没办法，但似乎大家都喊你为安瑜。”
　　布偶乱甩这尾巴，反驳：“那是因为原来的安瑜又蠢又坏。”
　　相比较之下，大家更愿意相信他就是真正的安瑜。
　　“看你的舅舅似乎也认定你就是安瑜。”酆咎捧起茶抿了口，顺便又点燃斐皎一直点的熏香。
　　布偶嗅嗅熏香，自暴自弃，“你们不是靠血缘认亲？又不是魂魄。”
　　“你若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酆咎身边的冥火跳动着，跳进香薰的蜿蜒烟气中。
　　“不过，”酆咎话锋一转，“唐凛做梦时丢了一魄，那魄确实是在找你没错。”
　　那一魄甚至都找到鬼门关奈何桥，被酆都灵揪进来。
　　“他喜欢的是你的魂魄这件事情也没错。”酆咎把一条小鱼干放在丧丧的猫脑袋上。
　　布偶猛地抬头看他，圆圆的猫眼里露出些不可思议。
　　他尾巴飞快甩动起来，酆咎非常没有眼力劲地出声，“但他现在似乎不记得你了。”
　　布偶的尾巴僵住，“为、为什么？”
　　“唐凛本该被安瑜渐渐控制，然后和你一样被夺取躯壳。我虽然答应你救他，我能护住他的性命无忧，也能在他即将迷失时唤醒他，但唐凛的意志能不能经受住折磨我管不了。”
　　“你或许不知道鲛人一族在幻象精神上有多厉害。”他的手还真伸不到唐凛的意识中去，若对唐凛动手的是凶煞就好说很多。
　　“舅舅能救他吗？”布偶语气着急。
　　“当然可以，”酆咎勾唇，语气一低，“但若是那个安瑜才是真正的安瑜，你觉得护崽的鲛人会怎么对你？”
　　布偶一僵，心中一冷，看斐皎对他的宝贝程度，几乎可以想象到他会有多宝贝真安瑜了。
　　“你或许可以相信唐凛。”
　　听酆咎出声，布偶心中一喜，但听见他的话又沉下去，“什么意思？”
　　酆咎端着茶杯，“相信他可以找到你。”
　　唐凛一早就收到了酆都夜市的邀请，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来过。他相信唐凛自己肯定清楚，只要来了夜市他就能恢复正常，就能知晓一切，可他没有来。
　　酆咎突然有点想知道这位皇太子到底在策划什么。
　　布偶又耷拉下飞机耳，酆咎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酆咎点点他脑袋示意他抬头，布偶一抬头就见星网新闻上一大行字。
　　鱼崽快要出生了？
　　布偶忽然心中不安，“你之前说的偷蛋是为什么？”
　　“你的血脉很特殊，这也是你倒霉遭遇的主要原因之一。”
　　布偶的脑子混乱地转着，“他们的目标是我的崽？”
　　“是的，你需要和真安瑜争夺鱼崽，”酆咎敲敲桌案，示意布偶看向他。
　　“做出你的选择吧。”
　　“当然要，”布偶不假思索，那是他的崽就算不是他的身体，那也是属于他的崽。
　　他已经错过看着崽出生的时间，怎么能再眼睁睁看着崽被一群心怀不轨的人抢走？
　　布偶一顿，他对真安瑜的一再忍让是基于占用他身体的愧疚心理，他若是他要动手伤害他的人，他就算当前是只猫的躯体也不是随意就能欺负的。
　　他可以容忍真安瑜拿回这些由他创造的所谓属于“安瑜”的东西，但他不能容忍安瑜在他头上蹦跶。
　　去他妈的容忍，反正他都是恶猫一个了，干脆恶人做到底。
　　唐凛、鱼崽他都要！他自己争取的东西凭什么让给那个蠢蛋？把他自己一心经营的餐厅都给毁了，好好一把牌玩得稀烂。
　　布偶深呼吸，突然觉得这些日子受的憋屈气都吐出来了。
　　受气包他才不当。
　　“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有些事情我也该提醒你一下。你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安瑜，还有他身后的神。”
　　“他们不会放弃鱼崽，也就意味着你随时都可能葬送生命。即使这样你也愿意？”
　　布偶定定看着他，一双猫眼没有之前的迷茫，坚定又亮着光。
　　“好，我懂了。”酆咎笑出声，向后倚靠在轮椅上。
　　等布偶走了，斐皎幽怨地从蚌壳里爬出来，他早就清醒过来，一字不落听完两人的谈话。
　　“啾啾，我听见你说我坏话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他就算再昏庸也有个界限好吗？如果他的族人做的事情罄竹难书，他一定亲手送他上路。
　　“我可什么都没说。”酆咎打开光脑装无辜。
　　斐皎穿了件半长不长的衬衫大大咧咧坐到酆咎身边，习惯性从柜子里摸零食。
　　“这只蠢猫老爱胡思乱想，到底谁是我族后代我还能认出来吗？”
　　“他穿越过时间。”酆咎有意无意看向斐皎。
　　斐皎到是没什么反应，“在小照都无法自保的情况下，送走魂魄，他的血脉就不起作用。”
　　斐皎剥开糖纸，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
　　酆咎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出声道：“你们不是工具。”
　　不是用来重启世界的工具。
　　斐皎动作一顿，他把糖纸团成一团，“啾啾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被当成工具。”
　　确实。酆咎转转扳指，他自己的出现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
　　安瑜躺在床上捶着床吼了一声，“你给我出来！”
　　阴影从角落飘出来，它看着身形小了一圈，活动也没之前敏捷。
　　“生崽都是要疼一疼的，你连这点痛都受不了？”阴影没好气，他之前跟着爱德华逃走的时候险些被酆咎抓住，舍弃了一段身躯才活下来。
　　“我凭什么帮他生蛋？！”安瑜怒吼着。
　　“生下他，你的任务就完成了，”阴影冷笑一声，“我族的凶煞已经遍布皇宫，只要拿到蛋，我们就能彻底控制皇宫。”
　　安瑜不信他，“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阴影语塞，气急败坏，“那都是因为酆咎！”
　　“现在神明已经苏醒了意识，他小小一个酆咎就算再厉害又能做什么？”
　　“神明会审判整个世界。”
　　“审判世界？”安瑜警惕看向他，“你之前可没跟我说过你们要做这个。”
　　“你懂什么？只有新世界的建立，我们一族才能重新掌控这个世界。”阴影逼近安瑜，“才能把我们的东西抢回来。”
　　“安瑜，你在和谁说话？”唐凛突然推门进来。
　　安瑜瞬间换上笑脸，“我在和宝宝说话，他马上就要出来了，我很期待。”
　　“我也很期待。”唐凛凑近吻了下他的额头，然后小心翼翼将人抱起，“走吧，我们该启程去医院了。”
　　鱼崽降生的这个晚上，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帝国新生命的降生。
　　在出生率不高的帝国，每一个新生命降生都值得关注庆贺，更何况是皇室后代。
　　就算安瑜现在已经不复从前，也足够所有帝国人民期待。
　　唐城和塞壬也放下手中的工作跟其他人一起等待着皇室后代的降生。
　　于此同时，潜伏在皇宫的所有凶煞都不约而同动起来，于黑暗中撕下遮掩的人皮，彻底褪去伪装。
　　隔壁的异族里，巫觋戴着面具跳着祭祀舞蹈与神明沟通。
　　几十年以来，巫觋终于再次接收到来自神明的声音。
　　深渊之下的只发出短短两个字的声音：
　　酆*
　　巫觋疑惑睁眼，是酆都，还是酆咎？


第89章 我创造了神明……
　　首都星皇宫前, 酆咎在内侍官的指引下躲过在外蹲点的记者和微型摄像头进入皇宫。
　　“酆咎先生，请在在此等候。”
　　内侍官说完便退到一边静候，酆咎目前正在皇宫特产长走廊中。
　　这是皇宫内的独立小医院, 并在皇宫的一角, 与皇宫主要的欧式风格富丽堂皇的风格一致, 若不是内侍官提醒, 他还真没看出来这是医院。
　　“真奢华。”酆咎叹了一声。
　　“你要是喜欢，我把海底的水晶宫给你搬来，珍珠水晶我有好多。”斐皎打量着四周墙壁的繁杂花纹。
　　“那还是不必了。”酆咎不经意抬头，正巧看见一点黑色物体缩回吊灯后面。
　　“这些繁华的装饰容易吸引小虫子。”
　　“也对, 他们又丑又难闻。”斐皎撸撸怀中布偶的头, 若有所思。
　　布偶把头艰难地从斐皎怀中探出来，他就算再蠢也能听明白酆咎话中的意思。
　　布偶草草看过这个他以猫身住过没到少时日的地方, 目光看向前面那扇门。
　　据内侍官说, 安瑜就在这里, 他的鱼崽也在这里面。
　　布偶扒扒斐皎缀满珍珠的袖口，喵呜一声。
　　斐皎了然，若无其事问了句，“怎么了？猫猫，你是也想庆祝我们伟大的皇室诞生了新生命吗？”
　　说着，他向着那扇门走了两步, 斐皎一边注意着阴影角落里的凶煞, 一边看着等候在旁边实际是监视的内侍官。
　　见没有任何反应，斐皎又往前走一步, “一定会是个非常可爱的小皇子，你说对吗？”
　　布偶也紧张看着四周，喵呜一声附和。
　　一步, 两步，三步……距离那扇门只有四五米的距离，凶煞们还是没有动静。
　　斐皎脚步一停，他摸摸布偶的毛，抬起脚打算再往前一步。
　　“你也这样觉得吗？”他随口道。
　　嵌着珍珠的小皮鞋马上就要落地，珍珠映过灯光，藏在黑暗中的凶煞瞬间探出头。
　　斐皎时刻注意他们的动作，脚刚缩回去，就见内侍官带着白手套挡在他身前。
　　“请不要再往前走，斐皎先生。”
　　“为什么呢？”斐皎佯作不知，抱着布偶探过身子，朝内侍官身后看了眼。
　　布偶方才都没有看清内侍官是怎么过来的，跟着斐皎的动作他不自觉低头看向内侍官的身后。
　　布偶的猫眼不自觉的睁大，居然、居然没有影子。
　　“请谅解我们的谨慎，斐皎先生。”内侍官低头躬身。
　　“好的，我会守规矩。”斐皎说着，眼尖瞧见内侍官脖子上似乎挂了个什么东西。
　　“内侍官先生，你领子上扣子似乎要掉了，”斐皎莫名其妙来一句，动作迅速去掏内侍官的领子。
　　他将内侍官领子解开的同时，内侍官抓住他的手，面色阴沉，语气阴森，“斐皎先生，您看错了。”
　　内侍官的领子一松，布偶趴在斐皎怀里探头仔细看了眼，是一个小木雕，雕得好像是条人鱼。
　　布偶定睛一看，这个小雕像不是他自己？！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安瑜。
　　小木雕不大，正巧能握在手心或是挂在脖子上，但人鱼的动作神态却异常生动。
　　或者说，诡异。
　　木雕上的安瑜笑得温和慈祥，像是某种神像。
　　布偶晃晃脑袋，被内侍官紧紧攥着手腕的斐皎已经开始抽噎了，他挂着泪，委屈道：“内侍官先生，你攥得我好痛。”
　　内侍官死死盯着他。
　　听见鲛人抽噎的声音，酆咎划着轮椅上前，“内侍官大人，您这样是否不妥？”
　　似乎是在忌惮酆咎，内侍官松开手，“抱歉，请两位先生原谅。”
　　这时，负责递送茶水的侍者走过来，打断几人谈话。
　　酆咎跟着一旁的侍者走进一侧无门的等候圆厅，斐皎坐在沙发座椅上，将布偶放在腿上。
　　侍者开始为两人上茶水，在人影晃动中，布偶惊讶地发觉这里的人居然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鱼小木雕。
　　布偶像是猜到了什么，他心中一冷，如果带着小木雕就意味着是敌人，那这个皇宫中还剩多少正常人？
　　为什么小木雕上刻着的会是安瑜？
　　布偶试探着抬头，四周站着所有侍者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目光阴森寒冷，在触及到他们的目光后又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布偶莫名觉得浑身发冷，这就是酆咎口中的虎巢，但凡走错一步都会群起而攻之。
　　布偶仰头看看没心没肺吃小点心的斐皎和慢悠悠喝茶的酆咎，深吸一口气放下心来，趴在斐皎腿上装成一只猫。
　　在斐皎吃了第十二块糯米糕后，唐城和塞壬姗姗来迟。
　　“好久不见塞壬殿下，”酆咎第一句居然是和塞壬打招呼，他若有若无扫过塞壬，继续道：“您看上去与过去有些不一样了。”
　　“是吗？”塞壬笑道，坐在他对面，“我觉得可能是这些日子过得比较滋润。”
　　说着他朝唐城挤挤眼，惹得唐城老脸一红。
　　这似乎就是一场佯装熟悉的老友相聚的场景，或许是布偶精神太过紧张，他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布偶在斐皎手臂的遮掩下偷偷观察塞壬，确实没找到什么异常，他松了口气趴在斐皎腿上。
　　可能是他草木皆兵了，塞壬殿下是帝国顶尖的人鱼，不会那么轻易出事情。
　　“塞壬陛下也喜欢闪闪亮亮的珠子？”斐皎指指他袖口上的珍珠。
　　塞壬在颈后扎了个小丸子，鬓边卷发散着，成熟又优雅。
　　“当然，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鱼不喜欢闪闪发光的珠子。”
　　“日后酆都的奢饰品珠宝楼开业还要拜托塞壬殿下多多帮忙宣传。”酆咎顺水推舟帮自家旅游星免费宣传一波。
　　这两个人都哪里都不忘做宣传，布偶舔舔爪子上的毛，想着斐皎刚才提到的酆都奢侈品专区。
　　如果不是鱼崽这时候要出生，酆都本应该趁着前不久刚掀起的古华夏文化复苏热潮将酆都珠宝楼在全帝国进行宣传。
　　酆都珠宝楼也算是斐皎的一份产业，毕竟产珍珠这种东西，除了斐皎其他鬼还真做不来。
　　正想着，布偶爪子勾勾斐皎袖口上的珍珠，视线正巧撞到塞壬身上。
　　塞壬此时正俯身拿糯米糕，挂在他领口的吊坠滑落，是一个串着珍珠的银色小吊坠。
　　吊坠似乎有点眼熟，居然也是人鱼雕像！
　　怎么会？！塞壬殿下居然也中招了？布偶喉咙里下意识发出咕噜声，让所有人的视线成功汇聚到他身上。
　　“这是怎么了？”唐城疑问。
　　“没事，”酆咎伸手摸摸斐皎膝间受到惊吓的猫，“这猫胆子太小，特别怕鱼，估计是闻到什么鱼的腥味了。”
　　听见酆咎没一句实话的鬼扯，唐城目光转向酆咎，正要说什么，就见酆咎打断他的话，“不会吓到塞壬殿下了吧？”
　　唐城面色一沉，没在继续说话，靠在沙发中陷入沉默。
　　两人闲谈一会儿，就离开酆咎所在的圆厅，唐城一路沉默，他原本是想向酆咎询问一些安瑜的事情，可全程他没说出一句话，不是塞壬打断就是酆咎突然插话，似乎所有人都在故意制止他说话。
　　一定有问题。唐城跟在塞壬身后，眸光闪闪，而且这个问题大概在塞壬身上。
　　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酆咎所有的话题都在若有若无引到塞壬身上，可塞壬会有什么问题？
　　自从酆咎警告过他们，他们这些时日就一直在一起。
　　“怎么了？”塞壬忽然扭头看他，“内侍官刚才汇报，乖孙正在最关键的时候，我们得快点过去。”
　　唐城盯着塞壬一言不发。
　　“怎么了？”塞壬抱起双臂，挑眉看着他，气势十足。
　　看见他这个动作，唐城松了口气，这确实是他家的女王人鱼没错。
　　“没什么。”唐城走上前，揽住塞壬往前皇家专用小医院走。
　　“说到珠宝，我最近拿到一串挺好看的挂坠。”
　　“什么样子？”唐城随口接道，身边的塞壬则把脖子上的挂坠解下来。
　　一扭头就见塞壬捏着挂坠放在他面前，这是一个非常逼真的银饰小人鱼，唐城眼前忽然一阵模糊，挂坠上的小人鱼面孔忽然在他面前无限放大。
　　唐城本能后撤，用胳膊去遮挡，就见塞壬抓住他遮挡的胳膊，一双眼睛亮着光。
　　“这是我们的神明，作为信徒，我们要奉上我们的血肉、生命、和一切。”
　　*
　　斐皎已经不知道吃完多少盘糯米糕了，他无聊甩甩指尖，“安瑜怎么这么慢？”
　　“这怎么能快？”酆咎又把自己面前的糯米糕给斐皎推过去，“生命的诞生是奇迹，急不来。”
　　酆咎点点指尖，斐皎没发现他要把鱼喂成猪的行为，又捏了块糯米糕塞进嘴里。
　　“还是说你也想体验一下诞下新生命的感觉？”
　　斐皎托腮，“我又不能生。”鬼知道人鱼是怎么做的雌雄同体这种功能的？
　　“我可以让酆都灵钻进你肚子里，让你体验一下。”
　　他话说完，斐皎幽怨的眼神就飘过去，“你都不给种子，难道要无性生/殖吗？”
　　又是这个话题，酆咎果断闭麦。
　　两人正说着，就见外面突然躁动起来，两人脸色一变，互相对视一眼。
　　斐皎安抚摸摸布偶，“生了。”
　　“现在怎么办？”布偶从斐皎怀中探出头。
　　斐皎果断站起，“我们去偷蛋，啾啾按计划望风。”
　　这是他们一早就计划好的，酆咎又轮椅又虚弱的，更适合坐镇后方。布偶去偷蛋，有斐皎护着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就算所有凶煞都围攻上来斐皎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更何况有酆咎在，这些凶煞确实不够看的。
　　压过凶煞的自然是更凶的煞。
　　斐皎将布偶牢牢抱在怀里，他一动遍布整个皇宫的凶煞就开始躁动，酆咎轻轻抬眼往过去，凶煞又瞬间老实乖巧缩回去。
　　酆咎望着斐皎远去的身影，目光一暗，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当斐皎拎着猫后颈破开墙壁进入的时候，布偶松了口气，还好这些凶煞都因为酆咎的压制不敢报信，也不敢动作，不然他们恐怕早就被凶煞撕成碎片。
　　迎面走来几个人白大褂衣着的人，布偶呼吸一滞，见斐皎打算动手，本能喊道：“你不会要杀了他们？”
　　他这一声引起医生护士的注意，那些人正要喊人，就被斐皎一人一个冰块堵嘴。
　　紧接着斐皎一人来了一下，几个医生应声倒地。
　　“傻子才杀他们。”他还要攒功德求老天让自己一族复生，再说这群人类压根用不着他动用幻象，一人来一下就很管用。
　　等两人这样一路敲萝卜头似地高调敲到安瑜的产房前，布偶已经麻木了。
　　这都没什么反应，这个龙潭虎穴好像不太行。
　　然而等他们到安瑜病房前，斐皎却没有选择冲进去，而是贴在门边就地蹲下。
　　布偶被他的动作一吓也紧张起来，探头从门上的窗户看进去。
　　病房里没有医生护士，只有安瑜一个人，他站在病床边，正低头看着透明保湿保温孵化器。
　　布偶的目光也放在上面移不下来，孵化器中是他的蛋，圆润一颗大白蛋正泡在水里。
　　斐皎也看见那个孵化器，他点点布偶的脑袋，低声道：“一会儿进去，那就是我们的目标。”
　　说着，他从身上抽出一个鲛绡制作的小包，挂在布偶身上，“还好没小，不然就糟了。”
　　布偶看见他的动作，心头一跳，“我背着？你呢？”
　　斐皎目光幽幽盯着病房内，轻笑着用尖锐的长指甲勾勾发丝，“为了保险起见，我也许会留下来挡住拦路的怪物。”
　　“我们得一起走。”
　　“放心，我不会有事。”
　　布偶还是不放心，他总觉斐皎会立什么flag，正要讲话就发觉病房突然暗下来。
　　布偶抬头看全，只见一个一个人高的木雕人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病房里面，散着乌压压的黑光，透着猩红的雾气。
　　雕像还是安瑜那张慈祥的笑脸，明明被镀上神明的光环神情，却显得异常诡异邪恶。
　　布偶不自觉盯着雕像的眼睛，忽然他觉得那雕像似乎微微侧头看他。
　　垂眸浅笑，带着悲天悯人的笑容，一点点向布偶靠近。
　　这是神明。
　　不知道谁在布偶耳边低吟。
　　作为信徒，你要虔诚信仰你的神明。
　　他的声音有点熟悉，布偶迷迷糊糊想。
　　你是神明虔诚的信徒。
　　布偶正要跟着那道声音念出声，骤然清醒，这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属于安瑜的声音？
　　他差点被蛊惑。
　　布偶一个激灵翻身起来，就见斐皎掐着他的胳膊，面无表情看着他。
　　见他醒来，斐皎表情一言难尽：“真难以相信我族后代会被这种小把戏蛊惑。”
　　布偶：“……”对不起，是他没用。
　　等他再看向病房内，雕像并没有看向他。倒是斐皎的神情有点难看，他揉揉布偶的脑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布偶抬头仔细听讲解，“这是人类企图成为神造出来的小把戏。”
　　“人还能成为神？”
　　“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可以的，最初一代神都是人。”斐皎凝出竖瞳，“但成神条件苛刻，不是什么人都能成神。所以就诞生了某些歪门邪道。”
　　布偶眼神复杂盯着安瑜的人鱼雕像，“歪门邪道也能成神？”
　　“很不幸，确实是这样。”斐皎抬手抄起布偶，在人鱼雕像转头的瞬间飞身跃起。
　　“更不幸的是，我们面前就是这样一尊邪神。”
　　斐皎落地，他顺手给布偶整理了一下身上用来装蛋的布兜，“可能真的要你自己跑路了。”
　　病房的门已经被安瑜轰破，他站在门口，背靠着人鱼雕像，看着一人一猫露出得意的笑。
　　“两位老熟人是来为我的宝宝庆祝的吗？”
　　斐皎嫌弃似地掸身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也不知道是什么恶心的人在说恶心的话，占了其他人的身体还恬不知耻。”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有错吗？”
　　布偶现在一点不虚，“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那又怎么样？没人能认出你。”安瑜一挥手，人鱼雕像后出现一个人，那人走向孵化箱，将其中的蛋抱了出来。
　　布偶微微睁大双眼，这是唐凛。
　　唐凛抱着蛋站到安瑜背后，安瑜笑着向两人介绍，“这是我的第一位信徒，我非常满意，你们呢？”
　　唐凛抱着蛋眼神灼热盯在安瑜身上，仿佛真的是一个狂热的信徒追随仰望着他的神明。
　　“他都把自己造成神了，啾啾的庇护恐怕还没起作用就没用了。”斐皎忍不住皱眉。
　　布偶现在心情很乱，他无措地往后退后一步就见安瑜接过蛋。
　　这举动瞬间触及布偶的底线，他炸毛跳起，“你要做什么？”
　　安瑜指尖点在白蛋上，“你说如果所有人期待的皇室后代是个怪物会怎么样？”
　　“在所有人都期待着的时候，一个足以杀死全部人的尸鲛破壳而出，你说会是多么大的惊喜？”
　　布偶本能弓起身，“你怀胎十月生下他，你忍心杀了他？”
　　“管我什么事？”安瑜的表情瞬间狰狞，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这个破蛋让他受的苦。
　　见他要动手，布偶直接就要冲出去，还是斐皎眼疾手快拉住他。
　　“不要冲动，我对上他也没有杀死他的十足把握。”
　　神与凡物之间就是天差地别，不是一个阶层根本没有可比性。
　　“难道你要我看着鱼崽去死？”布偶在安瑜的笑声中挣扎着。
　　斐皎紧紧拎着布偶的后颈，没有任何动作。
　　“你不会在等酆咎吧？”
　　“没用的，他也自身难保了，你们就一起把皮囊让出来给我吧。”
　　像是印证安瑜的话，凶煞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斐皎一扭头，只见墙壁、天花板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怪物，将撤退的后路堵得死死的。
　　布偶这时也冷静下来。
　　他们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
　　*
　　酆咎让一小缕黑雾跟着斐皎，一到病房外就被那个催生的邪神气息捏碎。
　　顷刻间他压制凶煞的黑雾都被掐碎，没了酆咎的压制，皇宫隐藏的所有凶煞倾巢而出，瞬间杀到他身边，将他团团包围。
　　酆咎抬手挥出黑雾，黑雾刚脱手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阴影狂笑着从墙上下来，“酆咎真没想到你也有这种时候，伤我的时候不是很能耐？”
　　酆咎半眯着眼，“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阴影靠近酆咎，“只是趁你不在给酆都加点小压力而已。”
　　他刚说完，酆咎的光脑就开始疯狂跳出提示音，酆咎在阴影的注视下，打开光脑，只见大大小小无数只鬼给他发消息。
　　无一例外都是——
　　客人发狂开始袭击酆都了！
　　酆咎嘴角笑容一僵，就见星网最上面的一条新闻。
　　有人把他是酆都老板这事儿给捅出去了。
　　至于捅的人是谁，正巧就在面前站着。
　　酆咎冷笑一声。
　　当时丰咎声名狼藉，随着时间的推移到现在缓和了不少。但不久前丰家垮台，安瑜的食肆查出问题，帝国人对他的恶意随着安瑜名声的下降而减少，但还是抵不过安瑜的一帮脑残粉。
　　丰家做出一堆恶心事，丰咎也一定不是好人。只有他们的安瑜是好的，无辜的。
　　原本冷静理智的路人也不少，但偏偏问题就出在皇室拿不出证据证明酆咎无罪，所有证据都被安瑜伪造，若真拿出来就坐实了丰咎的罪过。
　　前一段时间安瑜把这事儿又挑起来，估计是为了这次把他身份挑明做准备。
　　而帝国人民也确实和安瑜想的一样，充斥着被欺骗的愤怒、不满，以及对安瑜的同情、愧疚，甚至还有自以为正义的快感。
　　这也成了邪神入侵的漏洞。
　　所有人在一念间站到安瑜这边的人都被归位邪神的信徒。
　　张三正艰难维持酆都内的秩序，就见一个人身上掉下来一个人鱼木雕。
　　他刚想捡起木雕就被烧了一下，再抬头他发现每个人闹事的人身上都一个同样的人鱼木雕。
　　他正思考，就见一个暴走的游客举起板凳狠狠砸下，而张三却动弹不得。
　　像是被什么震慑。
　　板凳带着邪气砸下来，张三本能地觉得这东西砸下来自己可能会死。
　　他挣扎伸手去摸自己的符纸，指尖刚触到他心中一喜，就见人鱼雕像在他面前猛地放大，一瞬间的精神错乱，符纸飘落。
　　*
　　一点联系不上酆都的小鬼，酆咎嘴角的笑彻底消失。
　　他抬头对上阴影，阴影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扭曲着纸片状的身体。
　　“幸亏你们来偷蛋了，这样大帝将会有一个更顺手的工具。”
　　酆咎转动扳指的动作一顿，阴影继续抖动纸片身体道：“斐皎将会是最强大的工具。”
　　“呵。”
　　酆咎低头轻笑。
　　下一刻，他伸手掐住阴影的脖子，将他拽下来。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真的造出了神？”
　　病房外，布偶蜷缩在斐皎怀里，他还是忍不住冲上去，被安瑜一只手就甩回来。
　　“你真是个傻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蛋，你急什么？”
　　斐皎絮絮叨叨把手摁在布偶脑袋上，等他身上的伤好了不少，布偶再次打算冲出去。
　　还没等他冲出去，就见斐皎摁住他的脑袋。
　　“别急，你看，我侄子的对象还不至于屁用没有。”
　　布偶抬头，正巧对上唐凛的眼睛。
　　锋利的匕首抵在安瑜颈下，唐凛咬牙切齿，“放开。”
　　“不然我杀了你。”


第90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皇太子……
　　“阿凛, 你在做什么？”安瑜声音颤抖，又做出一副白莲花的姿态。
　　唐凛将匕首往他颈间逼近，“闭嘴, 把蛋放下。”
　　“阿凛, 你不会杀我的是吗？”安瑜抽噎, 语气可怜兮兮。
　　布偶忍不住翻个白眼, 救命，别拿他的脸做这种表情。
　　“你学的真难看，”下一秒斐皎做出个泫然欲泣的表情，“你应该跟我好好学学。”
　　安瑜瞪了斐皎一眼就发觉唐凛将匕首往他颈间摁了摁, “他从不叫我阿凛。”
　　“你一早就发现了？你在耍我？”安瑜也懒得遮掩, 露出真实丑陋的嘴脸。
　　“是。”
　　见安瑜要动，唐凛冷声呵止, “别动, 这柄匕首是酆咎给我的, 能弑神。”
　　说着他在安瑜脖子上划了一小道伤口，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倒开始扩散，安瑜瞬间老实。
　　“这是你人鱼的身体，你不怕伤到他吗？”
　　“你不是他。”唐凛沉默半晌，只道出这一句。
　　“真是便宜了你们这对鸳鸯。”安瑜抬手将白蛋丢出去。
　　白蛋被丢到空中，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的蛋上, 布偶和唐凛几乎是本能冲出去。
　　安瑜趁机击落唐凛的匕首, 他冷笑着，身后的人鱼雕像弹射出一条带着粘液的触手冲向白蛋。
　　唐凛就地翻滚一圈, 反握匕首朝安瑜刺过去。
　　粘液触须一歪，擦着白蛋而过，白蛋径直落下, 布偶小小身板刚刚才有一颗蛋大，正焦急思考如何才能不伤到蛋，就见斐皎单手接住。
　　见蛋无事，布偶才松口气。
　　那边唐凛斩断安瑜一条触手，被甩飞出去，撞到墙上险些昏死过去。
　　斐皎将白蛋牢牢困捆在布偶身上，嘱咐道：“带着他走。”
　　“那你呢？”
　　布偶刚问出声，就见斐皎抬手冻住所有堵路的凶煞，弹指将一颗珍珠弹出，拦路的凶煞冰冻墙迅速破碎，打穿一条通路。
　　“我当然是留下来拦住他。”
　　布偶跟着斐皎的动作转身，只见安瑜整个身体藏在人鱼雕像的血雾中，人鱼雕像那张悲天悯人的面孔也变的狰狞可怖。
　　鱼尾变作一堆恶心的触手，打破了美好的表面假象。
　　混浊带着腥气的灰雾中，安瑜诡异笑着，“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谁都别想出去。”
　　随着他话音落下，皇宫的墙壁像是活了一样，原本平坦布满花纹的墙壁鼓出一条条脉管状凸起，跳动着。
　　整个墙壁都在蠕动着，滴着恶心的粘液。
　　布偶身上的毛本能炸开，他们这已经不是在龙潭虎穴，他们这是直接进了肚子！
　　斐皎表情凝重，在自己的指尖划了道口，他俯身点在布偶额间。
　　这是做什么？布偶迷惑抬头看他。
　　这一抬头就见斐皎端起他的下巴，“崽是我们一族最后的希望。”
　　布偶看着往常笑容灿烂的鲛人，听他继续道：“我能拜托给你吗？”
　　鲛人认真看着他，布偶忽然心头一颤。
　　他自以为自己不是所谓的鲛人一族，但此时斐皎这么拜托，他胸口闷闷地，就像他会拼死守护自己的孩子一样，斐皎也会用生命守护自己种族最后的希望。
　　看着他布偶突然释然，也不愿意在去纠结什么是否有血缘关系的事情。
　　起码他们现在的目标一致。
　　布偶蹭蹭斐皎的手，“请相信我。”
　　如果可以，他很希望斐皎是他的亲人。
　　斐皎突然笑出声，扭头冻住袭来触手的同时，将揉了把布偶的脑袋。
　　难得有个长辈的样子。
　　“傻子，你应该相信你的血脉。”
　　“它会在关键时候救你一命。”
　　布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就见斐皎用脚尖推推他，“还不快跑？！你舅舅我在给你抗伤害！”
　　布偶稀里糊涂窜出去，冲出去的时候，还隐约听见斐皎对唐凛吼了一声。
　　“你也给我滚！我族要是绝后了，我就抽了你的龙筋做皮鞭！”
　　慌乱之中唐凛想把匕首甩给斐皎，却见斐皎头也不回把他踹飞，“拿回去，那种东西，你们人类拿着才有用。”
　　唐凛望了他一眼，扭头追着布偶冲出去。
　　病房前只剩下斐皎和安瑜。
　　斐皎甩出尾巴，漂亮无害的鱼鳍瞬间化作骨刺，张扬着像是玫瑰彻底将遮掩的刺露出，危险又美丽。
　　鲛人尾巴一甩，顷刻间冻住这个丑陋恶心的墙壁，“我们算算账吧，你欺负啾啾多少次，我就揍你多少次。”
　　“就凭你——”
　　安瑜话还没说完，鲛人的爪子就已经招呼在他脸上，凭空将人甩飞到人鱼雕像上。
　　“你怎么可能伤到我？！”安瑜脸色惨白。
　　鲛人嗤笑，指尖勾着黑发，“没人告诉过你吗？我可不怕什么神。”
　　说着他一尾巴抡在人鱼雕像上，甩断几根触手。那触手落在地上还在蠕动，直接被斐皎冻成冰块。
　　“毕竟揍你太暴力，让鱼崽看到会学坏的。”
　　斐皎摸摸安瑜的脸，而且让布偶看见自己揍他恐怕会留下心理阴影。
　　鲛人将安瑜摁在地上，长发散在肩头，鲛人拍拍他的侧脸，“我还缺个出气包，就你怎么样？”
　　就比如啾啾为什么还不跟他进行一下负距离交流，不开心，揍一拳。
　　啾啾今天没有给早安吻，好难过，再来一拳。
　　啾啾为什么不给小鱼爱的抱抱，好委屈，一拳安排。
　　邪神：……
　　*
　　唐凛主动冲到背着蛋的布偶身前，替他开路。
　　皇宫的墙壁时不时会弹出触手，十分恶心，一人一猫这一路上遇到不少死在触手上的侍者仆人。
　　“他居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唐凛红着眼低吼一声，砍断挡路的触手。
　　布偶背着蛋跟在他身后，相比较唐凛伤痕累累，布偶只是四只爪子上沾了点血污。
　　他跟在唐凛身后许久没说话，没有恋人重逢的喜悦，没有劫后余生的鼓励，什么都没有。
　　唐凛眼中少了点什么，更像是一种责任。
　　布偶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问：“你还好吗？”
　　唐凛动作一僵，险些被触手砸中，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在咕嘟蠕动的走廊中沉默。
　　“我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这个回答布偶早有预料，也不算惊讶，真到了这时候反倒十分平静。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
　　唐凛动作毫不犹豫斩断探出的触手，“所以我和酆咎做了交易，他告诉我，只要——”
　　他声音一顿，去斩触手。
　　布偶心里默默接话，肯定是什么只要死了就能想起来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狗血台词。
　　“只要我死皮赖脸粘着你我就能想起来。”
　　“？”布偶疑惑抬头，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不过以他对唐凛的了解，唐凛绝对做不出来牛皮糖这样的事情。
　　果然没错，唐凛下一句又道：“但我不打算这样做。”
　　布偶甩甩尾巴，为什么失忆这种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随口接道：“既然不打算这样做，你跟着我干什么？”
　　“因为我改变主意了。”唐凛回头看他，表情十分认真。
　　布偶忍不住满头问号，这个唐凛是假的吧？明明追他的时候又高冷又王霸之气，怎么失个忆就成憨憨了？
　　“醒醒，你是逼格很高的皇太子，你不能说这样的话。”布偶还是没忍住吐槽。
　　唐凛砍触手间隙看他，“你以前也这样和我说话？”
　　布偶瞬间闭麦，逼格高的皇太子整天拽拽的，他当然要端好温柔美人的架子，要是高冷的皇太子和一个时不时沙雕吐槽的人在一起那不就格局小了么？
　　结果现在露馅了，他决定和唐凛彻底闹掰。
　　唐凛这时候却把憨憨本质发挥得淋漓尽致，“你听上去很可爱，我以前一定很爱你。”
　　“救命，你以前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我是什么样子的？”唐凛默默来了句，任劳任怨开路。
　　反正都决定和唐凛闹掰，布偶干脆直话直说，“臭屁，又拽，爱摆架子，破事儿特多。”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唐凛忙里偷闲蹲下看他。
　　“你臭死了，离我远点。”布偶低头挡挡眼里不对劲的情绪，“眼瞎了呗。”
　　唐凛想伸手摸摸猫脑袋，又觉得自己手脏把手缩回来，“我听小安说，你是一个温柔谦和无所不能的大美人。”
　　他偷偷问过唐安，唐安确实是这样说的，一个字不漏。
　　“胡说八道，我脾气又坏又臭，浑身上下一点优点都没有，还整天闷闷的，只会玩泥巴下厨子。”
　　他才是配不上高贵的皇太子。
　　“听着真好，我都没玩过泥巴。”唐凛站起来继续开路。
　　布偶微微一怔，抬头看他，正巧对上他的视线。
　　“我发现我对你很感兴趣，正巧你和传闻中不一样，我也和你记忆中的不一样。”
　　“等这事情结束你愿意让我多了解一点你吗？”
　　唐凛扯下缠到自己胳膊上的触手，似乎觉得不妥又补了句，“现在的我希望现在的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多了解你一点。”
　　他全程的表情都很认真，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
　　布偶笑得有点难听，“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唐凛。”
　　“快把高冷霸气的皇太子还回来！”
　　“真的是傻……”傻到家了。
　　唐凛没作声，在外人面前他是皇室的继承人被帝国人民寄予希望，他得有足够的威严稳定民心。
　　但他其实没有那么完美强大。
　　他向唐安打探过安瑜的消息，唐安说他在安瑜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一样。他霸气他温雅他们天造地设一对。
　　这怎么可能呢？他不可能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还要装出一副很累的样子。
　　但他现在想法变了，他觉得他以前可能特别喜欢安瑜，喜欢到伪装成对方喜欢的样子。
　　他正想着，就听布偶问：“你还没说你现在为什么要跟着我。”
　　唐凛眼神一凛，抿唇道：“因为有另一个我，想杀你和崽。”
　　布偶猛然抬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为什么？”
　　唐凛握着匕首挡在布偶身前。
　　“因为你们未来会毁灭帝国。”
　　“唐凛”从走廊一侧走出来。
　　“只要我提前杀了你们这些占了我伴侣和儿子身体的恶魂，一切就不会发生。”


第91章 让他看看因果的奇迹……
　　两个唐凛？
　　布偶难以置信, 狗血失忆、爽文秒变灵异文这些被他遇上他认了，为什么还会蹦出来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布偶警惕后撤。
　　唐凛握着匕首上前拦住“唐凛”，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跟着他很久了, 当他独处的时候这个自己就会出现。
　　镜子里、水面上、甚至瓷砖玻璃上。
　　无处没有他, 到处都是他。
　　他逃不掉, 躲不了。原以为这个是假安瑜做出的某种手段, 可是酆咎的手段对这个自己什么用处都没有。
　　甚至到最后这个自己都能控制他的身体，他已经不止一次在半夜惊醒，将枪口对准床上熟睡的安瑜。
　　这好像不是安瑜耍得把戏。
　　他觉得自己可能病了，得了某种精神上的疾病。
　　他心中控制不住涌出要将安瑜杀掉的想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间歇性的失忆与身体失控, 伴着安瑜对他进行的洗脑与精神控制，唐凛有好几次都差点在深夜崩溃。
　　白日他在所有人面前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 夜间他打起精神挣扎着不让自己睡去, 生怕那个该死的自己再次占用他的身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坚持, 他只知道必须要阻止另一个自己的行为。
　　制止他。
　　即使他的记忆随着精神崩溃丧失得愈发严重这件事情也不能动摇。
　　到后来他记忆断断续续，有时候甚至连曾经答应过弟弟什么要求都不记得了。
　　他像是囚禁在井底的人，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挣扎，挣扎到最后连光明的模样都记不清楚。
　　直到某一刻，他站在镜子前恍然惊醒，发觉眼前变换了景象。
　　那是一片欢喜与祥和, 他看见一群长相怪异的怪物聚在一起, 空中燃着烟花，雪中点着红灯笼。
　　一团鬼火突然在他眼前亮起, 唐凛的眼神重获清明。
　　有人在他耳旁道：“做笔交易吗？皇太子殿下。”
　　“你对象为你订购的服务似乎护不住你。”
　　也是那天夜里他一拳打碎镜子，一道人形从破碎的镜子中渐渐凝出人形。
　　正是眼前这个自己。
　　“你说他是未来的你？”布偶在两个打架的人中间跳来跳去躲避着。
　　“确切的说，是丧偶疯批的我。”唐凛正说着被那人一刀划破穿着的军队制服。
　　“丧偶, 还要杀我？”布偶准确捕捉到这几个词。
　　果然，唐凛就是个渣男！
　　唐凛闲暇时看他一眼，“他要你背上的蛋。他说我们的崽屠杀了全皇宫。”
　　“放屁！”布偶这时实在顾忌不了什么架子了，“老子的崽不可能是这么凶残。”
　　布偶心思一动，想到安瑜之前的举动，“难道是之前安瑜做的？”
　　唐凛开路耗费了不少体力，另一个自己又疯，被打得节节败退。
　　他握住匕首一咬牙插在“唐凛”肩上，自己也没来得及遮挡被对方捅了一下。
　　身后是还未破开的道路，唐凛看着把自己逼退的人，低吼一声将人扑到在地。
　　“你个疯子，瞪大你的眼睛看好，到底谁才是你要对付的人！”
　　未来的唐凛此时的模样显然不像一个人更像是某种鬼物，他面色发灰，脸颊先是被某种野兽撕咬过，躯体四肢也不完整，狰狞可怖的伤口遍布，就连唐凛这个上过战场的人都感到不适。
　　布偶更是炸毛用尾巴圈住蛋，这要是被崽看见会做噩梦的。
　　“杀了他！杀了他！”他像一个死去理智的怪物，不顾一切。
　　唐凛眉头紧皱，使劲摁住这个人，好在布偶身上带了临走时张三塞给他的符纸，他叼出来一沓符纸按张三给的阵法摆在“唐凛”身边，才为两人争得了些喘息片刻。
　　“把他放在这儿，我们走。”布偶看看蠕动越来越激烈的墙壁，心中越发担忧，斐皎那边可能出什么问题了。
　　走廊中咕噜声越来越大，布偶烦躁甩尾巴，那个安瑜恐怕不好对付，他得赶紧离开，不能成为其他人的拖累。
　　唐凛草草包扎下伤口就抱起布偶准备跑，还未动作恶鬼化唐凛挣脱符纸阵，朝两个人冲过来。
　　“你怎么这么执着？”布偶吐槽一声，唐凛抱着猫冲出去。
　　墙壁蠕动的越来越快速，浓稠的液体从墙壁上滑落，没一会儿就在地面形成一片浅水。
　　正好漫过唐凛的脚面，唐凛在水中快速跑过，踏在水面上发出啪塔啪塔的踩水声。
　　踩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让人听不清其他的声音。
　　混乱嘈杂，却又显得寂静恐惧。
　　啪——
　　一大块粘液滴从正前方掉落，唐凛猛地刹车，刹那间长长无尽头的走廊陷入死寂。
　　恶鬼化唐凛不见了！
　　唐凛抱紧怀中布偶，警惕看着四周。
　　他四处看着，错综复杂的皇室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一条长走廊，到处都没人，却又到处危机四伏。
　　唐凛压低声音，胡乱捏着布偶的尾巴，“一会儿我让你跑你就跑。”
　　布偶抬头看他，想说话却被唐凛捂住嘴，“你们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咔嚓——
　　细微的声响响起，唐凛握着匕首迅速扭头，不管三七二十一捅向身后。
　　“跑！”
　　布偶咬牙还是转身冲出去，他没回头，只能听见匕首掉落的声音，以及唐凛那句。
　　“我会去酆都找你。”
　　听说那里是鬼乡，人死了都会到那里去。
　　安瑜住在那里，他和安瑜算是另类团聚了。
　　恶鬼化唐凛被彻底激怒，抬手掏向唐凛的脑袋，唐凛也没坐以待毙，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斩断这个未来自己的胳膊。
　　一个头换一只手，到底是他亏了。
　　唐凛闭闭眼，他还没去过酆都。
　　“殿下可真狼狈。”
　　酆咎的声音突然响起，唐凛睁眼扭头，就见恶鬼化的自己被一团黑雾圈起，重重砸在地上。
　　“只是我担心，殿下出了问题没人付款。”
　　酆咎将悬浮轮椅升高了不少，手中正攥着一个黑色巴掌大的小人形纸片捏着。
　　这黑色人形比纸片有弹性，一捏还会发出尖叫和优美的辱骂。
　　唐凛顺着墙壁滑落跌坐在粘液里，酆咎使劲一捏阴影，阴影发出一声尖叫。
　　“你可不能就这样颓废，皇太子殿下。”
　　酆咎又故意捏了下尖叫阴影，唐凛抬头看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我这次可不是特地来救你一命，还有别的事情。”
　　“更糟糕的事。”
　　唐凛蹙眉看他，还有什么是比整个皇宫都沦为邪神的巢穴更糟糕的事情？
　　酆咎轻咳两声，指向自己身后。
　　“还没发现吗？皇太子殿下。”
　　唐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酆咎身后，瞳孔一缩。
　　不知道为什么转眼间他们方才一直在跑的那条长甬道居然消失了，这里又变回皇宫的构造。
　　活动恶心的墙壁，以及皇宫四通八达的走廊。
　　而布偶刚才冲出去的那个方向，是一面墙？！
　　“怎么回事？”唐凛哑然。
　　“接下来的服务项目我帮不了你了，太子殿下。”酆咎点点耳垂黑珠，扯出一点黑雾甩在恶鬼化唐凛头上。
　　“什么意思？”唐凛满身狼狈站起来。
　　酆咎将恶鬼化唐凛拎过来，“这是你的半身，融合了未来残魂的你。”
　　“未来的你死在尸鲛手中，帝国被邪神毁灭。你心中有恨，才有了这抹残魂。”
　　“他注定会在此处袭击你们，你们有两种结局。若袭击成功你们一起死，若袭击不成你死，安瑜逃进邪神的陷阱，他会死在那里。”
　　“当然，还有其他可能，但不论那种，结局都是一样的。”
　　唐凛怔怔看看他，就听酆咎抬手一翻，一本册子出现，哗哗翻书声听得唐凛心中发冷。
　　“生死簿上已经出现了你们的名字。”
　　酆咎将生死簿隔空推到唐凛面前，上面用毛笔勾着他俩的名字。
　　唐凛、安瑜，卒于邪神作乱。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酆咎将生死簿收起，托腮看着他，“殿下，很不幸，你们死定了。”
　　“很幸运的是，我将作为你们的勾魂使者。”
　　唐凛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反倒无比镇定。
　　“我需要怎么做？”才能活？
　　唐凛撑着墙壁站直。
　　酆咎微微挑眉，“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定人生死。”
　　“你说的是不能轻易，不是不能。”唐凛语气笃定，语气一沉，“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酆咎轻笑，弹指将滴在自己毛毯上的粘液弹走。
　　“一切皆有因果，未出结果，就算是天也不能做什么。若你种下不一样的因，说不定结果会不同。”
　　唐凛听着他这一串隐晦的话，思索片刻，又问：
　　“种什么因？”
　　“不可言。”
　　酆咎垂眸低笑出声，他指尖飘着一个小纸人，小纸人绕着唐凛转了几圈，抱起一张画着指路箭头纸张的纸。
　　“跟着它，机会早就交到你们手中了。就算神袛也不能随意撕扯时间，落到你们手中可别浪费了。”
　　酆咎一指，又有两个小纸人飞出托着半身跟在唐凛身边。
　　“带上你自己，会有用的。”
　　见唐凛跟着小纸人离开，酆咎嫌弃将膝间的毛毯丢掉。
　　毕竟他也希望这个鱼崽活下来，不然某条鱼又要寻死寻活了。
　　酆咎慢悠悠向着另一头飘去，让他看看时间因果能创造出什么奇迹。
　　正飘着，突然冥冥之中有什么动了一下，正前方的邪神骤然变大。
　　它舍弃了安瑜的躯壳，回归雕像本体，邪恶丑陋的神明立于皇宫一角，漫天的灰雾四散，整个皇宫都成了他躯体的一部分，蠕动着，活跃着。
　　所有信徒都抓起自己人鱼雕像，虔诚捧着，为神明欢呼。
　　为神献出血肉、灵魂，所有的一切。
　　走廊中酆咎动作一顿，他缓缓睁开双眼。
　　只听有声音道：“好久不——”见。
　　酆咎冷漠抬眼。
　　“滚。”
　　那人似乎没预料到他会这么说，沉默片刻又道：“听说你看上了我的工具。”
　　酆咎唇角一勾，黑雾迅速扩散，待黑雾散去，走廊中只剩一架空轮椅。
　　粘液啪塔滴在上面，没有任何回应。
　　黑雾中，酆咎冷笑，“敢动他一下，不用人类，我立刻把你的废了。”


第92章 不要小看背景板配角……
　　布偶在蠕动的通道中跑着, 四只猫爪踏在水中。
　　他动作渐渐慢下来，布偶警惕地望着四周，浑身毛发炸起。
　　不对, 布偶本能后退两步, 弓起身子, 他恐怕被困住了。
　　仿佛印证他所想, 四周的墙壁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像是真正蠕动的活体，布偶一只猫在墙壁的起伏中颠簸翻滚。
　　为保护蛋，布偶还特地将蛋移动到腹部, 小心护好。
　　墙壁蠕动声中他似乎看见正前方出现了一个泛灰雾的雕像。
　　是安瑜。
　　布偶一惊, 伸出爪子勾在地板上，试图看清对面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人鱼雕像了, 上半身人身狰狞如恶鬼, 下半身则是一团章鱼爪, 正一点点向他靠近。
　　布偶头大，他没想到安瑜把所有的仇恨都放在他身上，若是早知道是这样，他应该把蛋给斐皎，让斐皎带着鱼崽冲出去。
　　布偶呼噜低吼，转身就开始狂奔。
　　在没有任何对付思路的情况下逃跑是最本能的反应, 这条甬道像是一个圆环, 永远循环，永远跑不到头。
　　不过很幸运的一件事是, 安瑜似乎有猫捉老鼠折磨老鼠的意思，给他留了不少时间。
　　安瑜此时开始庆幸他在酆都种地时事事亲力亲为练出来的体格，否则他可能压根就没有体力遛鬼。
　　这边布偶正携蛋狂逃, 那边唐凛正边赶路边和恶鬼化半身争吵。
　　这时半身已经退去恶鬼化外貌，被两个小纸人拖着跑。
　　“你是帝国太子，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统治者，你有责任庇护你的国家和人民。”
　　半身语气冷漠，一如平时众人面前的皇太子。
　　唐凛毫不犹豫回道：“我也是一个父亲，我必须得救我的伴侣和孩子。”
　　“他们是恶魂！”半身冷笑，“没想到过去的我是个冥顽不灵的蠢货。”
　　“闭嘴。”唐凛一声令下，两个小纸人掏出一张长纸条摁住半身的嘴。
　　半身张嘴咬碎，继续冷嘲热讽，“帝国已经会毁在你的手里了！”
　　“你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会再现未来的惨剧。”
　　见唐凛没理会他，半身又吼道：“你，毁了帝国！”
　　唐凛扭头看他一眼，眼刀锋利，“你一个已经毁了帝国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话？”
　　半身语塞，脸一阵青一阵白，“我是在阻止你走向歪路。”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唐凛跟着引路小纸人转弯，“如果你真的是我，就知道我不会同意。”
　　半身面上所有表情撤去，算是默认了唐凛的话。
　　终于安静下来，唐凛跟着小纸人也快到达目的地，他眸光一亮，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正要加速前进就听一声枪响。
　　唐凛吃痛踉跄两步撑在地上爬起来，灼烧的烟雾带着肉烧焦的气味。
　　唐凛在烟雾中缓缓抬头，就见巨大的人鱼雕像立在走廊另一头，散着不祥的灰雾，目光一旦触及到人鱼雕像的眼睛便头晕目眩，口吐鲜血。
　　人类不可直视神明。
　　唐凛看着小纸人举着的纸张，面无表情捂着再次受创的腹部站起来。
　　人鱼雕像底下，他的正后方，唐城正举着枪对着他。
　　唐城的胸口也挂着一个与塞壬一模一样的银饰人鱼雕像。
　　唐凛身形一晃，后退两步，剧烈喘息着。
　　他以为他可以承担一切，保护所有人，没想到他的自以为是非但没有做到，还将整个皇室推上死路。
　　他一直跟在安瑜身边盯着他的举动，发现他每次都会给粉丝送人鱼雕像时便察觉到不对。
　　他将安瑜手中那批人鱼木雕全都掉包销毁，他自以为可是假装受到控制暗中摧毁安瑜的计划，但他的判断很明显出现了问题。
　　现在还导致唐凛和塞壬也遭受精神控制，他自己这个皇太子确实不合格。
　　唐凛深呼一口气，“让我过去。”
　　他做错了太多事，最后这一件一定不能出错。
　　“那是神钦点的罪人，小凛。”塞壬撩动自己的金色卷发，“不要惹怒神，我们是神虔诚的信徒。”
　　“我才不信什么神。”唐凛挥动匕首。
　　他正要动作，就见引路小纸人焦急朝他挥手，举着一张纸片催促唐凛动作。
　　这个触手怪邪神太讨厌了，它马上就要定位不到大厨猫了！
　　唐凛蹙眉，转身就要跑。他一抬脚，人鱼雕像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四面墙壁弹出无数触手，伴着帝国皇帝的枪响。
　　前后夹击，唐凛攥紧匕首，他恐怕要逃不过去了。
　　*
　　唐安握着钱壯给的青铜匕首颤颤巍巍走在异变的皇宫中。
　　恶心的粘液，蠕动的墙壁，时不时弹出来的触须，让蛮横的人鱼小皇子感到畏惧。
　　他抱紧装满各种帝国武器的背包，甚至马上就要忍不住把粉红小蛮腰机甲掏出来。
　　“二哥，你在哪？”
　　唐安小声喊着，生怕惊动墙上沉睡的触须。就在刚才他不小心惊动一个触须被追出十万八千里才逃走。
　　“二哥。”
　　唐安脚下踩空被一根鼓起的脉管绊倒，他在地上翻滚两圈，四周的触手被他这一声惊动，开始躁动。
　　唐安死死抱紧背包，一动不敢动，他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再惊动。
　　所有触手都动起来，它们快速滴着粘液，粘液落地接连敲打着，旋律轻快，像是在嘲笑唐安的弱小。
　　唐安要紧牙冠，闭紧眼睛。
　　却没等到想象中的袭击，身后所有触手像是死了一样。
　　他疑惑扭头，刚才嘲笑他的触手居然一个都没有了。虽然不明所以，但唐安还是趁机逃走。
　　拐角处，柳二少正哭唧唧捂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他身边散落着各种触须碎片。
　　呜，这些怪物好恶心，他好怕，脏死了。
　　斐皎一落地就见到这一幕，一条翠绿的蛇正盘成一坨，闭着眼，甩着尾巴抡地上已经碎成泥的触须。
　　柳二少呜呜吐着舌，还在痛哭。
　　斐皎走过来踢踢这一大坨，“你怎么在这儿？”
　　他记得这条内心戏特别丰富的蛇，经常来酆都偷窥唐安，偏偏唐安那个笨蛋还发现不了。
　　柳二少一看是斐皎，乖乖变回人形。
　　他之前正巧要来酆都火锅店和唐安进行第五百二十次偶遇，谁知道一到酆都，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唐安偷偷跟在一个男人身后企图溜出酆都。
　　他一咬牙直接跟上，他必须要看看这个跟他抢人的男的到底长什么样，比他优秀多少。
　　谁知道唐安一路到了首都星，还义无反顾进了异变的皇宫。
　　帝国的天都乱了，外面一堆人跪在地上朝着凭空出现的人鱼雕像跪拜，这个世界要没救了。
　　他怎么能让安安一个人进皇宫呢。
　　就算他再怕也不能让安安一个人身处险境，所以他毅然决然赶走一帮保镖，自己跟着唐安冲进皇宫。
　　不用柳二少说，斐皎都知道这条只会谈恋爱的蠢蛇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虽然恋爱脑，但这条蛇来的正是时候。
　　斐皎从贝壳中掏出一把青铜匕首，递给柳二少。
　　他指指唐安走的方向，“那里是邪神的巢穴。”
　　柳二少瞬间激动起来，唐安独自一个人进了巢穴不是送死？
　　见他要跑，斐皎一把拉住他，“我帮不了你们，只有人类才能杀他。”
　　“我们？”柳二少关键时候没犯白痴，难以置信看着斐皎，“你说这是神？”
　　“害怕了？”斐皎一笑，伸手抚平柳二少的褶皱的领口。
　　怎么可能不怕？谁都知道柳家二少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
　　他看着手中的匕首正要犹豫，就听前方走廊中传来唐安的尖叫。
　　柳二少一咬牙，攥紧匕首，扭头就冲出去。反正他都草包一辈子了，杀不了邪神死了也正常。
　　见他冲出去，斐皎犹豫片刻还是跟上去。
　　虽然邪神动不了他，但他也动不了邪神。他刚把安瑜摁在地上捶，安瑜就俯身雕像溜走了，还把他锁在一个恶心至极的房间里。
　　啾啾的气息他察觉不到了，布偶那边他也插不上手。
　　他和酆咎就像是游离于剧情之外的角色，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命运都和他们无关。
　　这是上天定下的规则，保他们不受牵连，同样一旦违反规则，面对的将是天谴。
　　斐皎垂眸拨着手腕上珠子，啾啾是受限制不敢改变，他则是没能力改变。
　　斐皎从贝壳中拿了一块上次酆咎给得草莓糖，放到嘴中化开。还是酆都好，等偷到崽之后他们就一起回酆都。
　　团团圆圆一个不缺。
　　前面唐安在一群触手中挣扎着，他误入了一个房间。
　　这里是一整块蠕动的肉壁，房间很大很高，像是一个神殿。
　　两侧是靠在墙上盘旋而上的台阶，左右各一条，一起通向最顶上的平台。
　　唐安一到就被触手疯狂攻击，他像是误入了什么禁地。
　　台阶底下触须多如疯长的草木，又像一盆活的面包虫，扭动着。
　　唐安胡乱挥动匕首企图砍断攻击的触手，然而他的挣扎不过杯水车薪，很快就如水滴没入大海。
　　他挣扎着，慢慢被触须拉入地狱。
　　突然，一个人冲到门口，大吼了一声，“安安，你可爱的小蛇来救你了！”
　　唐安瞪大双眼：？
　　什么小蛇？
　　身后斐皎无比嫌弃地推推柳二少，“看见上面那个平台了吗？”
　　“那是邪神的死穴，爬上去，杀了他。”
　　柳二少望着高高的平台，吞了口口水，“那要是没成功呢？”
　　“阴间欢迎你。”
　　柳二少倒吸一口凉气。
　　眼看唐安要被吞噬，柳二少顾不得多想，闭眼跳下去。
　　他柳二，今天也是英雄！
　　希望安安能记住有一条蛇奋不顾身救他，呜呜。
　　顶上邪神注意到脚底下的两个虫子，不屑一笑，又朝斐皎挑衅，被斐皎抬手冻住整个墙壁。
　　邪神毫不在意，反正斐皎伤不了他，酆咎也不在，他赢定了。
　　*
　　邪神主体的骄傲也影响到了人鱼雕像□□，唐凛正艰难在前后围攻中求生，就见一根触须突然被莫名其妙的冰冻住。
　　他趁机翻身滚出，就见一个人跳到他身前，处理了剩余触须。
　　唐凛抬头看他，双眸微微睁大。
　　“是你？”
　　金发医生依旧穿着一声白大褂，他撩撩头发耍帅。
　　“请不要小看医生。”
　　他手中翻出一柄从钱壯那里借来的青铜长剑。
　　“医生说不定会是狠角色。”
　　“好久不见，诸位。”


第93章 打个赌如何
　　酆咎飘在一片虚无之中, 一身黑衣下摆燃着业火，落下点点火星。
　　他面前是一具拉着锁链的巨大青铜棺材。
　　“你以前没有这样易怒。”棺材里那人道。
　　“你倒是和以前一样。”酆咎抬手，无数鬼手随他动作而起, 悬浮在棺材上空。
　　那人有点惊讶, “真的要为了一个工具和我动手？”
　　“你算个什么东西？”酆咎冷笑。
　　把这个家伙解决了, 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他就能带着鱼回酆都养老了。
　　但他不能。
　　酆咎嘴角笑容突然柔和下来，恢复往常疏离的笑容。
　　那人却不恼，反而道：“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酆咎来了兴致，“赌什么？”
　　“就赌底下那些人的输赢。”
　　帝国人类一派, 邪神一派。
　　酆咎抬头, 就听那人道：“我赌人类赢。”
　　“这似乎是我该说的话。”酆咎眯眯眼。
　　“我说的人类不是那个人类。”
　　酆咎了然，抬手挥出一盘棋, 黑子白子位于两侧, 他手一颗黑子飘起来。
　　“那我赌非人类赢。”
　　他话音一落, 天地间似乎传来一声回响。
　　酆咎抬手落子，笑容优雅从容，“既然已经得到承认，说说赌注吧。”
　　对面棋盘抬起一颗白子，“你先。”
　　酆咎唇角一勾，一字一句道：“赌上你的一切。”
　　正说着天地间又荡开一声响, 只不过这声响带着些不满。
　　啧, 不让。
　　酆咎眸光一暗，“既然如此, 你若是输了，就给我爬回棺材。”
　　“好，若我赢了, 你就要把酆都还回来。”
　　天地间又是一声嗡鸣，这次带着些欣喜的意味。
　　居然允了。
　　酆咎抬眼望向棋盘，希望这些崽子们给点力，不然家要输没了。他还等着回去开奢侈品一条街赚大钱呢。
　　*
　　完全不知道老板把赌注压在自己身上的其他人正在和邪神奋力斗争。
　　唐凛看着金发医生半晌没回过神来，“唐隐。”
　　金发医生撩撩头发，扭头朝唐凛挤下深邃蓝色的眼睛。
　　“尊敬的皇太子殿下，我叫埃达。”
　　唐凛抿唇要说什么，小纸人就过来疯狂挥舞着手臂。
　　唐凛蹙眉看向埃达，还没开口就见埃达朝他挥挥手，“这里交给我，你去救大厨猫。”
　　说着，他挥开手中的青铜长剑，这柄剑是他用花了几个月时间做的一瓶彼岸花插花换的一天租期。
　　天知道他扎那束彼岸花花了多少时间，每次昼夜交替时他都会等在忘川河畔摘最好看的那一朵彼岸花，为了摘花他不知道被那株会跑的彼岸花老大追着打了多少次。
　　长剑斩破长空发出嗡鸣，埃达在唐凛面前比了几个花里胡哨的动作，险些被触手打中，单腿金鸡独立跳几下才堪堪躲过。
　　唐凛：“……”
　　“失误，失误。”埃达起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第一次玩冷兵器。”
　　旁边小纸人还在催促，唐凛转身离去。
　　他转身时低声道：“又要麻烦你了，二弟。”
　　埃达背对立在他身后，白大褂衣角被空中腥臭的风微微吹起。
　　埃达轻轻侧头看他一眼，“要把嫂子救回来。”
　　“大哥。”
　　闻言唐凛脚步一顿，他这个弟弟与家中的人向来不亲近，唐安小时候还曾经把唐隐当做外人又哭又闹。
　　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喊大哥，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唐凛收敛住内心的情绪，跟着小纸人撞向一面墙壁，墙壁发出咕嘟一声响，竟然直接把唐凛吞进去。
　　人鱼雕像被他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不仅所有触手倾巢而出，连精神污染都用上。
　　埃达看似狼狈地在触手中躲着，突然他迅速一动，竟然在躲过无数触手的同时躲过唐城的枪击。
　　激光擦着埃达的脸侧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埃达撑着剑起身，抹了把脸上的血迹，他伸舌头舔了舔，熟悉的血腥味冲上味蕾。
　　埃达抖着身子低笑几声，他一头金毛正因为沾着粘液粘成一缕缕搭在脸颊，看着可怜又凄惨。
　　等他抬起头，露出个诡异的笑，他自残式地把长剑往手心一划，“我生气了，皇帝陛下。”
　　见他动作，塞壬的眼神中闪过些挣扎，片刻的迟疑就被埃达抓住了机会。
　　与受过优秀皇家教育被当成正式继承人培养的唐凛不同，埃达就像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疯子。
　　他疯狂挥着青铜长剑，挥砍带着血水漫天飞舞的触手，纵使自己伤痕累累也丝毫不会阻碍他的动作。
　　他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半个死人，和敌人拼死换命的那种。
　　酆咎挑挑眉，就听棺材里那人道：“即使他要杀光所有邪神足，他自己也要撑不住了。”
　　酆咎的黑子和对方的白子一起虚化变浅。
　　“只要信仰不灭，邪神足无穷无尽，而这条龙只有一条命。这一子，你要输了。”
　　酆咎低头瞧着手上的玄色护指，笑容不变。
　　说着那人又抬起另一子，笑道：“这一子你怕是也要没。”
　　酆咎目光一动，这次神情倒是变化了点，不为别的，只为在触手海中挣扎的唐安和柳二少。
　　这两只的战斗力实在太低了。
　　酆咎忍不住想扶额，斐皎站在岸上看着底下挣扎活像演生离死别殉情的两人，恨不得冲下去一人一脚踹上来。
　　“用匕首！”斐皎抬手冻住整个触手海，冲下去揪住唐安的耳朵，“给你匕首是摆着好看的吗？”
　　唐安痛呼，手忙脚乱把匕首掏出来，挥砍着。
　　斐皎的攻击对邪神一点作用不起，短短几刻，触须海便恢复原状。
　　唐安紧紧攥着匕首，乱戳着，险些哭出来。
　　他只是一个娇惯养大的少爷皇子，因着人鱼的身份，他甚至都可以什么都不会，等着人来宠。
　　这也养成了他蛮横不讲理的性子，上次被饿鬼蛊附身他自己好面子偷偷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好久。
　　还有恶鬼围城那次他敢站出来也是仗着塞壬偷偷给他的一背包武器，每次回想起来他都怕的要死。
　　好友的背叛，人性的险恶，孤身一人面对前路，现在甚至连家都沦陷了。
　　这对他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唐安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边哭边挥匕首。
　　砍断一条，另一条又缠上来。
　　唐安颤抖着马上就要握不住匕首，眼前稍稍模糊，就听那条最讨厌的诡计多端的人鱼轻飘飘来了句。
　　“你哭得真丑。”
　　“你才丑！”唐安一嗓子吼出来，手下用力接连砍断一片触手。
　　斐皎落到一侧旋转台阶上，朝唐安挥挥手，“你还不算一点用都没有。”
　　唐安显然没发现他自己比自己想象的强，他正要回怼斐皎，就见一根带着尖刺的触须甩过来，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只听噗一声，那截带着尖刺的触须插在一截又肥又粗的翠绿色蛇尾巴尖上。
　　柳二少痛得嘶嘶叫，内心疯狂流泪，他真的是为了他的爱情付出了太多。
　　蛇尾一扭，一下子把触须甩飞。唐安眨眨眼对上柳二少的豆豆眼，柳二少瞬间摆脱蠢蛇的傻样，朝高台凶狠嘶吼。
　　“嘶嘶。”
　　安安你等着，我去给你杀了邪神。
　　显然唐安和蛇的语言是不相通的。
　　唐安只当是柳二少在痛哭害怕，毕竟这条蛇看着就怂了吧唧的。
　　唐安摸摸蛇脑袋，忽然他一咬牙，就冲站在高处台阶中央的斐皎喊道：
　　“你看着，我一定上去，杀了这个恶心的怪物！”
　　一条怂包蛇都在奋斗，他怎么能放弃！
　　他一定要让斐皎高看他一眼。
　　唐安深吸一口气，握紧匕首就砍向触手海，触手海中触手多如蠕动的虫子，唐安划几刀腥臭的液体喷溅出，淋了唐安一身。
　　唐安张嘴喘着气，眼前被粘液眯住，他丧失方向又被冲倒。
　　唐安挣扎着爬起来，面上的粘液抹不干净他干脆就闭着眼，在触手海中摸爬滚打。
　　脑子浑浑噩噩一片，唐安已经记不清他在这片海中翻了几个跟头，身上到处都在痛，眼睛也被粘液刺激地睁不开。
　　四周只有无数攻击，而他身体机械挥着匕首，只隐约能听见那条名称为小蛇的绿皮蛇在他身边的嘶嘶声。
　　或许是因为失去视觉，唐安听得特别仔细，这条蛇一开始是在委屈哀嚎，后来变成了担忧愤怒，再后来就成了带着麻木的嘶吼。
　　柳二少变作兽型圈在唐安身边，仿佛是心有灵犀，一人一蛇居然配合颇为默契。
　　柳二少处理大部分触手攻击顺便充当眼睛，唐安一边摸索着前进，一边处理掉遗漏的触手。
　　一人一蛇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没有多久，终于唐安摸到了台阶。
　　唐安简直要抱着蛇喜极而泣，但还不行，他们要爬上顶端。
　　斐皎坐在一边看着一人一蛇，托腮郁闷。
　　虽然这片脏东西里并不算什么约会圣地，但他莫名觉得这一人一蛇很浪漫是怎么回事？
　　他也想要男朋友抱抱。
　　斐皎幽怨摸出一颗糖，掰着手指算着，这是不能和啾啾贴贴的第二个小时。
　　难过，想捶人。
　　一边断成好几截的触手：……
　　唐安摇摇晃晃想起身，就见底下的所有触须同时暴动，卷着他的双腿，想再次将他扯进去。
　　“放开！”唐安反手拿匕首乱划，结果自然是徒劳，慌乱中他甚至划伤了自己的腿。
　　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硬生生将他往上推几个阶梯。
　　“你走，这里有我。”
　　这话让人瞬间心安，唐安沉下心，往上爬几步。
　　身后柳二少喘着粗气，一个没躲避就被一涌而上的触须拖下去。
　　“小蛇。”唐安胡乱摸着，没听到回应他有点心慌，忽然他听到匕首落地的声音。
　　柳二少将掉落的匕首用伤痕累累的尾巴尖卷上台阶。
　　唐安伸手摸到匕首，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扭头，踉跄着扶着墙壁冲上台阶。
　　只要杀了上面的怪物，一起都会好起来，所有人都会活下来。
　　他要拯救所有人。
　　台阶上的路也不好走，不比底下安全，唐安却异常地躲过大大小小的障碍物。
　　他不能失败，所有人都在身后看着他，他也想保护其他的人。
　　斐皎看着越跑越快的人鱼小皇子，饶有趣味勾勾头发。
　　人的潜能都是逼出来，谁能知道唐安还是短跑预备役。
　　唐安冲到平台上，他看不清，脚下一滑飞扑出去，就听斐皎喊了声。
　　“把匕首刺进墙里。”
　　唐安已经从察觉到疯狂冲来护主的触须带来的杀意了，他一咬牙忍着被刺穿躯体的剧痛将匕首挥向墙边。
　　然而晚了一步，唐安的手被牢牢卷着，此时匕首距离墙壁只有一步之遥。
　　难道就这样失败了？他不甘心。
　　唐安心中一冷，就发觉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人握住然后刺进墙壁。
　　“噗”一声，墙壁被刺穿。
　　但——
　　什么都没有发生。
　　斐皎握着唐安的手，难以置信盯着墙。
　　没有用？怎么没有用？
　　酆咎面前，黑子变虚，棺材里的人发出声笑。
　　“你又输了一子。”
　　“老师，你要输了。”


第94章 给我滚回去
　　斐皎抿唇盯着插在肉壁上的匕首, 怎么会没用？
　　难道是因为他最后出现帮了一把的原因吗？斐皎沉下脸，千年前浩劫也是这样，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凭什么, 他宁愿不要这垃圾秩序之外, 宁愿身处尘世轮回和其他人类一起面对秩序轮换。
　　斐皎动手把唐安救下, 唐安胡乱擦着眼睛, 朦胧间他也看见了毫无变化的墙壁。
　　这片墙壁灰扑扑渗着血，凹凸不平的表面像极了腐败的生肉。
　　这个房间只要这一块墙壁特殊，这是所谓邪神的死穴。
　　但为什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他自己的问题，泪水溢出刺得眼眶生疼。身后冲上高台的无数触手抖动着, 像是在嘲笑他们这些不自量力的人类。
　　人类不可能战胜神明。
　　听见簌簌抖动的声音, 斐皎扭头一个眼刀甩过去吓退触手，他拍拍唐安的肩膀, “你做的很好, 不是你的错。”
　　斐皎双手插在兜里, 正犹豫要不要动手，就听酆咎无形中捏捏他的耳垂，示意他不要插手。
　　有斐皎在，触手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它们和斐皎对峙片刻，就见几人进来的那个洞口咕嘟咕嘟吐着血水。
　　斐皎轻蹙眉头, 直接斩断一根向他挑衅的触手。
　　就见大片大片的尸体跟着血水涌入, 唐安茫然扭头，见状险些瘫坐在地上。
　　这些都是皇宫的仆人和士兵, 还有不少路人。
　　唐安攥紧拳头，怎么能？这个怪物居然杀了这么多人！
　　唐安转身拔下匕首，又使劲往墙上捅了几下。
　　“给我滚出来！你个怪物！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疯狂戳着, 被戳中的墙壁迅速恢复原样，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唐安拼命戳着，听见安瑜的冷笑才退后一步停下来，墙壁上安瑜从腐肉中挤出来。
　　“好久不见，小皇子。”
　　“你闭嘴，别拿安瑜哥的脸说这种恶心话。”唐安这时候也没了之前的胆怯，抓着匕首盯着他。
　　安瑜完全不觉得这个蠢蛋会有什么作为，嘲笑道：“是吗？你之前还一口一个安瑜哥喊我呢。”
　　“奥对，我还要谢谢你这个蠢货帮我试验饿鬼，做了不少事。”
　　“你这把枪很好使。”
　　唐安气急，但他无法反驳，他之前确实是一个蠢货。
　　跟斐皎混久了，眼前向来喜欢对骂的小皇子多少染上一点鱼性，二话不说握着匕首冲上去，一刀戳歪他脑袋。
　　安瑜正得意洋洋，没想到往常的废物小皇子敢冲上来捶他，一时没躲闪，居然真的挨了唐安一下。
　　瞬间蠢蠢欲动的触手因为母体受到攻击如潮水般涌上。
　　唐安现在也不孬，越战越勇，不顾身后又冲上去给安瑜来了一下。
　　“废物！”安瑜捂着脸大叫。
　　斐皎在一边看戏鼓掌，虽然他伤不到安瑜，但人类可以。
　　他的目光放在安瑜受伤的头部。没错，唐安有能力伤到邪神，可为什么匕首插到墙会没用？
　　来不及他多想，安瑜身上混浊黑雾冒出，身体骤然拔高，面貌狰狞，变成了与异变人鱼雕像一般无二的样子。
　　唐安自然顶不住他这一下，被掀飞，被掀飞前还咬牙把匕首甩出去，扔到死穴墙壁上。
　　不甘心，他要再试一次。
　　然而事实很残忍，依旧毫无变化。
　　唐安身子在平台上滚动，眼看就要落下高台，斐皎闪身拉住他。
　　眼前视线一晃，唐安吊在高台上，他木木回头，只见血水铺满整个房间，无数触手卷着尸体如小树般从水中冒出，炫耀着，耀武扬威。
　　唐安喘息着，是他没用。
　　皇宫已经沦陷了，很快，整个帝国都会接连沦陷。
　　几条走廊之隔的埃达也是强弩之末，撑着长剑跪在地上遗憾自己的彼岸花。
　　酆都更是一片混乱，帝国在短短几个月内就遭遇了两次灭顶之灾。
　　无穷无尽的虚空中偌大的棋盘上黑白棋亮着微光，这是一个以天地为盘，以人类未来命运为赌注的对局。
　　言语间棋的走向将决定一切。
　　“你真的要输了。”棺材的人又道。
　　邪神降临，酆都自顾不暇，帝国人类已经没了后续。
　　人类的存亡兴衰，只需要神的一句话。
　　酆咎手中翻动着一颗黑子，突然黑子消失，他托腮看向对面。
　　“是吗？”他突然笑出声，“你再仔细看看？”
　　他话音一落就见代表唐安几人的那颗棋子上又隐约出现另一枚黑子。
　　这黑子和其他不一样，虚虚的，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一颗棋子。
　　棺材那人一阵沉默，“没用的，既定的事实没人能改变，不论你如何改变时间。”
　　“看来我教你的，你都忘了，事在人为，一切都是未知，就连神也无法预知未来。”
　　这边正说着，那边唐安刚被斐皎拉上来就直面安瑜的攻击。
　　安瑜飞舞着的触须炸开，抬手直接掐住唐安的脖子，唐安挣扎着只换来安瑜的放肆大笑。
　　斐皎正要动手，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下意识扭头就见布偶灵活跳上高台，扬着毛绒绒大尾巴，脖子上正挂着斐皎出发前亲手挂上的铃铛。
　　布偶怎么在这里？
　　斐皎一顿，扭头就见邪神化安瑜痛苦尖叫着，触须卷着的唐安也顾不得了，直接朝着身后甩出。
　　他身后，柳二少一身血污趴在墙边，正握着另一把匕首插进墙壁。
　　墙壁开始崩溃融化，安瑜乱叫着，所有触须疯狂抖动，发出高频尖叫。
　　斐皎眼神一亮，看着插在墙上一高一低的两把匕首了然。
　　原来还差一把匕首，得两把匕首才能毁掉。
　　他就知道啾啾的话不会出错。
　　这里没他的事儿了，斐皎找了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
　　唐安把柳二少扶起来，两人看着正在崩溃的神殿对视一笑，恨不得抱头痛哭。
　　他们两个怂包居然拯救了世界。
　　安瑜的邪神化在触须倒下中缓缓褪去，他看着自己的手尖叫着。
　　“这不可能，你们做了什么？！”
　　只要信仰还在他的就不会消失，就算被打中死穴，他的力量也不会消失。
　　一定是这些人做了什么！
　　他的信徒都在哪里？
　　望着皇宫高处的人鱼邪神雕像垮塌，金发医生亲吻手中一个人鱼木雕，随着他的动作，人鱼木雕在恍惚间变作酆都大广场中央彼岸花雕塑的样子。
　　笑死了，连神像是什么都搞错的神算什么神。
　　他们老早就把人鱼木雕换成了木石随手雕得一批彼岸花雕像残次品，在这件事上还是唐凛阴差阳错在木石这里订购了一批替换目标，立了大功。
　　埃达将彼岸花木雕丢起落下，染血的白大褂一甩，就算身上的伤痕有点多，依旧不妨碍他事了拂衣去。
　　身后人鱼银坠被击碎的塞壬在恍惚间突然清醒过来，上前一步。
　　“老二。”
　　埃达脚步一顿，微微侧头，朝他们挤下眼睛，做个飞吻。
　　“向您请安。”
　　话落，他再次隐入黑暗。
　　此时酆都内，邪神的触须正借助游览酆都的人肆意攻击小鬼，偏偏小鬼受所谓神的压制一个个都抬不起头来。
　　正要拼命，就见在酆都训练有成的元帅领着一群精锐冲出来，他们现在比之前大有进步，就算在和异族的那支军队对上也能打个有来有回。
　　也算半个妖了。
　　随着他们的支援，空中又飞来一群木鸢，小石小木正挂在领头的木鸢上，一个跟头翻下来，甩出一堆木石雕的做的小玩意，各式各样的木雕小人晃晃脑袋活过来。
　　张三也背了个大口袋，口袋里装着他最近屯的黄豆，开始狂撒黄豆。
　　黄豆落地，就化作一个个穿着盔甲的士兵，冲出去。
　　袁离更是杀疯了，任谁下线休息喝水补给的时候见到一根掉胃口的触须心情还能好起来，最主要的是他队长不见了！
　　他们小队唯二的活人居然失踪了，这简直在他底线反复横跳。
　　钱壯更是趁着这个机会大赚了一笔，变身武器商，把自己收藏的青铜器用出租的手段换了不少心满意足的宝贝，一个尸捧着宝贝面瘫着脸傻笑。
　　然后一个不长眼的触须冲出来，摔了他一个瓷杯。
　　钱壯瞬间变脸，抓起剑冲出去。
　　常青和扇子女士最近也跟着学了不少防身术，正巧用上，正根几根触须焦灼战斗，就见钱壯拔草一样，一路扫荡过去。
　　扇子女士愣住，“好厉害。”
　　常青默默挥鞭子，面上一点急色都没有。
　　现在的酆都和当初险些被一群恶鬼毁掉的酆都可不一样。
　　现在的酆都，坚不可摧。
　　只要他们还在，就永无攻破之日。
　　虚空中，棺材里的人陷入沉默。
　　酆咎张扬放肆地笑着，大片黑雾甩出，红脸鬼面在黑雾中无限放大，属于阴间统治者的气势乍开。
　　他抬手掀翻棋盘，棋子纷飞，酆咎声音一低。
　　“你从一开始就没赢过。”
　　这场战争非人类赢了。
　　“我早就告诉你，不要高高在上，看重强弱，小看凡物，他们比你想的强大。”
　　棺材那人不以为意，“老师不愧是老师，什么事情都看的清楚。”
　　“但，”他有意无意道，“力量强大让我统治了阴间不是吗？”
　　酆咎身形一闪，闪到棺材上方，抬手摁下去，半眯着眼。
　　“那是让着你。”
　　他手中用力，将开缝的棺材扣紧，“给我滚回去。”
　　不要妨碍他赚钱。
　　那人声音一变，在棺材扣上的一瞬间叫道：“你赢了没用，你在乎的那个工具的血脉还是断——”
　　酆咎冷笑，“你想多了。”


第95章 开始循环……
　　邪神巢穴开始退回皇宫的模样, 血肉墙壁崩塌，触手一个个坠落腐烂，但死去的人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曾经热闹的皇宫此时变得寂静无比, 没有总管训斥的声音, 也没有侍者急匆匆赶路的声音。只有怪物倒下前的尖叫。
　　唐安和柳二少两个人相互扶持着, 唐安一个没忍住哭出来, 柳二少也险些没憋住眼泪。
　　“别哭了，一切都结束了。”柳二少揉揉唐安的头。
　　斐皎站在高台前，察觉到一直压在皇宫上空的那股威压消失，面上也难得露出现喜色。
　　他就知道啾啾能把那个垃圾神摁在地上捶。
　　布偶脚步轻快走下台阶, 斐皎瞧他一眼, 跟在他身后。
　　布偶脖子上的铃铛一步一响，最后疯狂响着。
　　还没结束, 一切都还没结束。
　　斐皎正欲跟在他身后, 就听见身后安瑜尖叫着化作一团灰色邪神冲出去。
　　居然还想拼死一搏？
　　布偶已经蹚着血水出了洞穴, 斐皎犹豫一下，没出手选择跟上去。
　　布偶拼命狂奔，项圈上的铃铛中隐约闪过一丝红光，仔细瞧去是一颗长得血珠差不多的珠子，只是小些。
　　马上就要迟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改变过去。
　　*
　　唐凛跟着小纸人挤入肉壁之后, 他发觉自己身处一条无边无际的通道中。
　　这正是他之前脱离遭袭的那条通道。
　　唐凛不敢懈怠, 带着小纸人和半身就在走廊中找布偶，这条通道很长, 长到唐凛不停歇奔跑也没跑到尽头。
　　布偶究竟在哪里？
　　唐凛停下来，仔细打量着四周。
　　不对，这个地方他刚才来过。
　　是循环。
　　唐凛伸手在墙壁上摸摸, 扭头询问小纸人，“他在哪儿？”
　　小纸人呆滞片刻，摸出一张纸条。
　　上面的一句话让唐凛心中发冷，上面写着：
　　你刚刚错过他了，他就在你的脚边。
　　“什么意思？”唐凛哑声，希望小纸人告诉他，并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但小纸人很明显懵懂无知似白纸，完全不懂得委婉为何物。
　　它写到：不久前，就在你的脚边。
　　“他在哪？”唐凛深吸一口气问出声。
　　你的身后。
　　小纸人举起纸张，唐凛浑身一僵，慢慢转身。
　　沾着粘液血肉的军靴在浅水中缓缓移动，发出不小的水声，在寂静的通道中异常扎耳。
　　他的身后，一具血肉模糊的猫尸正躺在粘液中，血丝随着粘液四散开。蛋壳也破碎了，一条幼嫩的人鱼胚胎蜷缩在一旁。
　　唐凛呼吸一滞，眼眶一红，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记忆被吞噬了很多，对这只布偶是只是最开始朦胧的好感，但现在却莫名的窒息。
　　“他死了。”半身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笑。
　　“都死了，没人能让帝国毁灭了。”半身冷笑。
　　“闭嘴。”
　　唐凛扭头看他，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在也没了之前的威严强势，他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丧家犬。
　　半身陷入沉默，他做到了，他逼死了伴侣和未出世的鱼崽。
　　“你不该难过，是你拯救了帝国——”
　　“放屁！”皇太子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皇家礼仪，将半身摁在墙上，匕首横在他颈边，眼中布满血丝，像一只野兽，这副凶狠的模样竟然让半身产生一点畏惧的错觉。
　　“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不惜杀妻杀子也要守护的地方。”
　　肉壁还在，没有因为布偶的死去有任何变化。
　　半身忽然陷入迷茫，他神色变了又变，一把推开唐凛，“不可能，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杀掉他们改变过去。”
　　唐凛把自己外套脱下盖在猫身上，又拜托一个小纸人在这里看守，才抓起匕首，看了半身一眼。
　　“你不是我。”
　　“不，我就是你，”半身的记忆似乎陷入混乱，他疯癫抱头，“我就是唐凛，我回到过去就是为了杀掉他们，改变过去。”
　　“我从来都不是你这样的懦夫。”
　　唐凛抬腿往前走，如果半身口中说的都是真的，他一定会意识到安瑜身上的问题，而不是跟个傻子似地信以为真，搞什么杀死伴侣孩子改变过去。
　　半身猛地抬头，神情复杂。
　　“你要去哪儿？”
　　“杀掉真正的怪物。”
　　半身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你会死。”
　　“哪又怎样？”他要报仇。
　　望着他的背景，半身忽然异常清醒，他扭头看看盖在猫身上的军服，终于承认了一件事。
　　他可能真的不是唐凛。
　　起码不是完整的唐凛。
　　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感情，记忆也不完整，他像一个怀着某种执念的工具。
　　转眼间唐凛已经走出很远，半身目光盯着他背后突然道，“你还有挽回的机会。”
　　唐凛回头，满脸警惕也遮不住眼中希冀，“你说真的？”
　　半身沉默，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刹那，四周的一切事物都静止。
　　紧接着唐凛看到布偶背着蛋在通道中狂奔，身后是人鱼雕像化的安瑜。
　　布偶没跑几步，就被安瑜的触须抓住，一下捅穿，安瑜下手快准狠，布偶几乎没有挣扎的机会。
　　唐凛本能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是幻觉？
　　唐凛眼前一花，再看清四周景象时，身后已经没了布偶的尸体。
　　这次与上次不同，他听见了极其真实的怪物嘶吼。
　　这次是真的。
　　唐凛迅速抬头看向布偶应该跑来的位置，就听到半身的回答，“现在你可以救他了。”
　　见唐凛冲出去，半身抿唇撕掉小纸人举起来那张写着“结局不会改变的”纸条。
　　他虽然不算完整的唐凛，但他们在某方面都是相同的。
　　他们都不信既定的结局。即使半身已经失败过一次。
　　接下来唐凛不知道跟着半身时间倒流倒流了多少次，一次次失败，一次次看着布偶死在安瑜手下。
　　一次次回到过去，一次次绝望。
　　不管他们在什么啥时候过去，用什么手段救布偶，布偶和崽都会以不同的方法死在安瑜手下。
　　安瑜就像恐怖游戏中的剧情杀boss，程序设定好的剧情，结局永远不会改变，无论怎样回档。
　　到最后，半身都麻木了，他拉住再次穿回去的唐凛，“够了！别再回去了。”
　　唐凛像个行尸走肉浑浑噩噩，“我要救他。”
　　见唐凛麻木中一闪而过的坚定眼神，半身语塞劝阻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见过这个眼神。
　　半身沉默着，脑子中混乱的记忆碎片重新组合，一切他所以为的桥段又拼凑成一个新的真实的记忆。
　　他晃晃头迎接着记忆冲击，松手，“好。”
　　唐凛没察觉到他的不对。
　　半身抬头，“我会帮你救他。”
　　再次回到过去，这次唐凛直接降落在布偶身前，布偶正慌张朝他跑着，身后是人鱼雕像。
　　眼看安瑜的利刺触手冲向布偶，唐凛抬手砍断，转身抱起布偶狂奔。
　　布偶似乎迷惑他为什么突然出现，一抬头就对上唐凛布满血丝的双眼。
　　懊恼，惊喜，不甘，悲痛……所有混杂的感情撞进布偶的眼睛。
　　布偶不知道发什么什么，他眼眶有点红，把猫头埋进唐凛怀里。
　　唐凛深呼一口气，看向前面的一段通道。
　　在他记忆里，布偶在这段通道中因为被无数触手阻拦死了四十一次。
　　小纸人突然变大冲出去，变作一张巨大黄表纸盖住整个墙壁。唐凛心一沉，如果没有猜错在他松懈的时候，一定会从地下钻出来一根。
　　果然，唐凛提前预判，斩断触手。他继续向前，前面这个深的水洼里，藏着一条条丑陋的怪鱼。他和布偶栽在这个水洼里五十二次。
　　唐凛冷静数着，配合小纸人和半身一起拆招。
　　他观察过这个通道，这是一个无限循环的通道，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出现一个布偶必死的地方。
　　就像是一个关卡，一旦不通关就得重新来过。
　　那他是不是可以猜测，只要穿过所有关卡，回到起始的地方，布偶就不会再死。
　　唐凛心中猜测着，酆咎既然没有把话说死，他就一定有救布偶的机会。
　　又是百次的循环，这次唐凛中闯过了最后一关，起点人鱼雕像就在眼前，唐凛却不敢有一点松懈，往常留在最后的——
　　都是boss。
　　安瑜看见他们被激怒，他虽然没有改变时间的能力，但也陪着唐凛重复了几千次，彻底恼怒。
　　唐凛混乱的脑子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邪神触手乱飞，身上痛楚已经麻木。他只知道他自己扑到布偶身前，而他的身后正是最后一击。
　　最后一次布偶的死劫。只要过去这一次，布偶就能活下来。
　　唐凛把布偶推开，疲惫的他已经发不出声音。
　　全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布偶只能隐约从他口中读出一句话。
　　酆都再见。
　　“喵！”布偶落地就想冲出去。
　　他不要这个！
　　然而两人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唐凛在地上翻滚一圈，抬头就见半身挡在他身前，身形正在涣散。
　　“你？”见半身摇头，唐凛沉默。
　　“这是我存在的意义。”
　　随着半身消散，这句话的后续也飘散。
　　他全都想起来了，曾经有个男人也失去一切，然后颓废地自杀取魂，用伴侣的血液送往过去。
　　只为用现在的残魂，给过去的自己提供一个机会。
　　他是替身傀儡，是时间倒流的工具，他的存在是为了给他自己一个机会。
　　半身化作光点落下，洒在唐凛脸上，唐凛缓缓闭眼，忽然清醒了不少。
　　半身为他补上了被摧残消磨的记忆。
　　唐凛恍惚片刻，从地上爬起来，突然酆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救了安瑜。”
　　听见这话，唐凛松了口气。
　　“但，没完全救。”
　　什么意思？
　　唐凛抬头瞬间，就见布偶拼命向他跑来。
　　“唐凛！小心！”
　　剧烈的痛疼传来，唐凛看着捅穿自己的触须，耳边隐约又听到酆咎的话。
　　“循环对象改变。”


第96章 因为死的本来就是他呀……
　　“唐凛！”
　　当布偶冲过去时, 唐凛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布偶浑身发抖，不停用猫头蹭着唐凛，“你醒醒, 唐凛。”
　　“到地下去当鬼鸳鸯吧。”安瑜甩出触手冲向布偶, 布偶毫不畏惧正对着他, 低吼着弓起身。
　　布偶自知自己打不过安瑜, 但他不能就这么等死。
　　起码、起码要养崽活下来。
　　但他始终是一只猫，布偶躲避着还是被安瑜弄得伤痕累累。
　　不可能的，他根本打不过安瑜。
　　布偶瘫在地上用肚皮护着鱼崽，猫耳耷拉着, 难道他们一家三口注定要死在安瑜手底下吗？
　　“别绝望这么早。”
　　酆咎声音突然响起, 布偶耳朵一抖，惊喜睁眼。
　　“你舅舅临走时给你什么了？”
　　布偶艰难扭头, 顺着酆咎的指引回想, 他记得斐皎在他临走时往他额间点了一滴血。
　　他清晰地闻到血腥的味道, 是血没错。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觊觎你的血脉吗？”
　　布偶茫然抬头，他曾经不止一次听说过血脉，却完全不懂这个害他到如此境地的该死的血脉有什么用处。
　　能让他强大到毁灭世界？还是长生不老称霸世界？可为什么他还要受欺负？
　　“呵，毁灭世界，你若真这么想也算是。”
　　其实一开始没这么多说法，上古洪荒时代大妖大神无数, 到后来人类崛起, 诸神没落，进入末法时代才有了那么多规矩。
　　不准搅乱人类生活, 不准随随便便打架之类的规矩频出。索性大妖大神都死的差不多了，还活着的几个也都各有封地，成了人类信仰的神明, 各自盘踞在巴掌大的地方里。
　　天地每隔个千百十年就要进行一次所谓的秩序变更。洪荒没落和千年人类浩劫都是这其中比较出名的。
　　天地变化无常，秩序变更方向也无法预料。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时代是诸神混战，是灵气复苏还是什么末日末法。
　　每次秩序变更都会有一个幸运儿被天地选中，代替天地行使意志，换句话说就是背黑锅。
　　若是运气好还能成救世主，运气不好就是被载入史册或是神话中的倒霉大恶人，时不时就要被拉出鞭尸。
　　大恶人自然要有帮凶，像bug一样的存在时间之神噎鸣就是这个倒霉的家伙。
　　有着他血脉的后代，自然也同样倒霉。
　　很不巧，他养的小鱼就是这个倒霉家伙的后代。
　　酆咎气不打一处来，他见过噎鸣，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家伙能和鲛人搞到一起，还留下一支后代。
　　斐皎和他妹妹斐照都是这个血脉的继承者。
　　酆咎活了很多年，大部分秩序变更都用不到改变时间，时间通常只是一种摆在后面的补救。
　　这一任被天地的选中的神恐怕自己有小心思，想瞒着天地做点什么，才非得要得到这股本不用出世的力量。
　　最主要的是，他自己似乎也有着些若有若无的牵连。
　　“时间？”布偶呢喃出声。
　　“你可以回到过去，也可以去到未来。”
　　“当然，慎用，毕竟不是噎鸣，结局无法更改，有时候所谓的回到过去不过是场痛苦又煎熬的死循环。”
　　在这点上，他家鱼就很聪明，不期待，不渴求，慎用时间，就不会绝望。
　　不是什么人都有付出代价改变结局的勇气，没人会去尝试那零点零零几的概率。
　　“告诉我，怎么做？”布偶眼神坚定，他看了眼暂时被酆咎罩着无法攻击到自己抓狂的安瑜。
　　“你确定？”酆咎轻笑着，“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要救他。”布偶蹭蹭唐凛的脑袋。
　　酆咎不可置否一笑，随即消失。
　　布偶正要追问，就见额间突然滚下来一颗血红色的小珍珠。
　　布偶眼神一亮立刻抬起爪子摁在上面。
　　布偶，进入时间循环。
　　布偶一落地就看见唐凛和半身重复无数次试图拯救自己，每次失败唐凛和他一样半死不活，好在有半身在才能在唐凛死前重置时间。
　　原来在冥冥之中他已经死过这么多次，他记不得痛，但唐凛这个亲历者却经受了每一次濒死的痛楚。
　　布偶有点心痛，唐凛这个蠢蛋明明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拼命。
　　千百次的重复，千百次的目睹爱人的死去，布偶觉得他做不到。
　　唐凛这个傻子！
　　他迅速跑在通道里，最初守着他尸体的那个小纸人似乎受到酆咎的指示，靠他身边听他指挥。
　　布偶没有唐凛的武力，他做不到带着唐凛闯关，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在唐凛死之前替他去死。
　　唐凛时间段的他没死，未来已成结局的他死了完全没有问题。
　　比起半身每次模棱两可地掐时间，布偶对时间的操控就精准不少，他掐在安瑜偷袭唐凛的那一刻，纵身跃出。
　　第一次，落地的高度不对，唐凛没了。
　　第二次，触手攻击的角度不对，和他擦身而过。
　　第三次，触手居然抖动着，再次擦过他的身躯。
　　第不知道多少次，他可算挡住了攻击，可触须还是穿过他的身体杀了唐凛。
　　这就是既定的结局。
　　但他不甘心，既然阻止不了安瑜，那就杀了安瑜。
　　布偶将时间调早，他在皇宫中奔跑，见到了受控制的皇室夫妇，见到了传说中神秘的二皇子，也看见柳二少死在血池中，唐安为救柳二少被墙壁上的尖刺插了了对穿。
　　他甚至还看见酆都沦陷，一个陌生的男人主导着酆都。
　　而酆咎抱着昏迷的鲛人在一处法阵中露出诡异疯癫的笑容。
　　他看见了未来。
　　这股时间的力量似乎在失控，布偶控制不了这股力量，忽然间他面前画面一变。
　　他从台阶上滚入地下，撞开一扇木门。
　　木门后，一个穿黑袍的人正举着白蜡烛看着床上的人。
　　他侧过脸，布偶一傻，居然是酆咎？
　　“一条迷路的小鱼。”酆咎低头揉揉他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布偶怔怔看着他，不知不觉脱口而出，“安瑜。”
　　“安瑜？”酆咎眼神微动，“你我有缘，我护你前半生安稳。”
　　“你，当我书中的主角如何？”
　　“什么？”布偶一头雾水。
　　酆咎却没解释，他推推布偶，“你该回去了，迷路太久的鱼会找不到家。”
　　“你舅舅该担心了。”
　　眼前一闪，等布偶回过神来，他居然已经回到了异化的皇宫，来不及多想，布偶直接冲出去。
　　他不仅要救唐凛，他还要救酆都，未来不能发生，绝对不能发生。
　　这次布偶完整看完了唐安和柳二少对付邪神的全程。
　　事情和他之前看到的一样，唐安将匕首插进邪神死穴丝毫反应都没有。
　　布偶躲在角落里跺步，他对酆咎口中只有人类才能对付的说法不疑有他，酆咎做事情很靠谱，绝对不找无能的人来送死。
　　既然他认同了唐安的动作就说明他有足够的能力杀掉邪神，上次袁离变身白虎除掉女树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布偶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他瞥到唐安冲过去救柳二少动作，布偶突然有了个想法。
　　柳二少也算酆都的老熟人，整天跟个痴汉似地跟在唐安后面，也就唐安自己发现不了。
　　他能跟着唐安来到皇宫完全不让人觉得意外。
　　如果酆咎选的是柳二少呢？
　　布偶心思一动，毕竟这两个人仔细讲，往难听里说，他俩的性格都不是能堪大任的那种。
　　第二次，布偶引导柳二少冲上高台，结果自然是没用，还惹得柳二少主动投入血池殉情。
　　布偶深吸一口气，那就只有最后一种情况了。
　　酆咎同时选中了他们两个。
　　布偶落地的时候，正是血水涌入，柳二少撑不住的时候。
　　柳二少斜斜挂在台阶上，正要闭眼，他的男神活下来，可他自己实在撑不住了。
　　压弯小蛇的最后一根触手伸过来，柳二少躲闪不及，眼看要被打中，布偶从空中杀出，一口咬住触须。
　　他咬断触须，吼道：“唐安要被邪神杀了！”
　　柳二少瞬间暴起，“谁？！谁敢动我的安安？”
　　布偶趁机把匕首踢到他身边，“快，把你的匕首和唐安的一起插到墙壁上。”
　　不等柳二少多问，布偶又道：“相信我，你和唐安天生一对，你得帮他。”
　　天生一对瞬间刺激到了柳二少，他吊着一口气，用两只手爬上台阶。
　　布偶跟在他身边一直用唐安刺激着他，“坚持着，还差一点。”
　　柳二少也比想象中还要坚强，拖着半残的身体居然一声不吭。布偶鼻子一酸，也不再说别的什么，替他当当来势汹汹的触手。
　　是他看错了，没人是草包。
　　他相信如果没有最后一下触手杀了柳二少，柳二少也能凭自己的毅力爬上去。
　　项圈上的铃铛铃铃响着，这次他成功了。
　　但布偶不敢停留，他还要去救唐凛。
　　他掐的时间很准，杀掉邪神的时间正巧在唐凛被杀前一刻。
　　邪神崩溃，唐凛一定不会死。
　　布偶跑的四只爪子都失去知觉，目标就在眼前，布偶一个翻滚滚进通道。
　　在抬头时，唐凛正抱着这个时间段的他和鱼崽。
　　布偶浑身瘫软，瘫在地上。
　　真好，他改变了过……
　　！
　　布偶瞪大双眼，看着即使即将消失也要冲过来的邪神化安瑜。
　　安瑜是真的恨他，死之前也不让他好过。
　　他眼睁睁看着唐凛迅速反应过来用身体挡住他和鱼崽，耳边似乎又是酆咎那句话。
　　没人能改变既定的事实。
　　他都活下来了，为什么唐凛不能活？
　　他再次冲上挡伤。
　　唐凛和这个时间段的布偶和他对视，他临死前，就听酆咎声音突然响起：
　　“因为要死的本来就是他。”
　　“他之前和我做了个交易。”


第97章 听说，你藏了一个美人的……
　　“什么交易？”
　　布偶轻点血珠, 四周瞬间静止。
　　酆咎依旧没有现身，他声音有点不稳，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但布偶没察觉出来。
　　“你可以自己拨动时间看看。”
　　布偶闻言拨动时间, 瞬间四周光影闪动, 等布偶落地, 他发觉自己来到一处宅子里。
　　唐凛正捧着一个金元宝站在镜子前，镜子里是半身。
　　“你召唤酆都大会员专属小客服有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为什么布偶清晰地在这个时间段内听到了酆咎和唐凛的对话，他本不应该听到酆咎的话，但此时他却听到了。
　　布偶下意识抬头, 就发觉一道气息在自己身边飘过, 又撤回去。
　　他回神，就听唐凛道：“是安瑜给我定的服务？”
　　“对不起, 我们不能透露顾客的信息。”
　　唐凛沉默, 又道；“那么我和你交易, 他的一切条件做废，我要你护住他。”
　　“呵，”一声有意无意的轻笑，酆咎似乎对整个家伙特别感兴趣，“这似乎不合规矩，客人。”
　　“第一, 本市既已接单就一定会认真服务。第二, 护住他的代价特别大。凡事不可逆天而为，若真是死局, 我们也没有办法。”
　　“你，能拿出我想要的酬劳吗？”
　　“死局会怎么样？”唐凛敏锐抓住重点。
　　酆咎没回答，“客人, 预知未来命理的代价你付不起。”
　　“而且，你是不是太过担心？必死之局的发生概率很小，你们不会这么幸运的。”
　　酆咎话里话外都在为唐凛选择最优解，唐凛却不听劝。
　　“如果我还是想要护住他？”
　　唐凛态度坚决，酆咎也不在制止，“继续，说说你的条件。”
　　唐凛沉吟片刻，“如果真有那一天到来，我替他去死。”
　　酆咎沉默，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将他的死劫换到你身上？你确定？”
　　唐凛没回话。
　　向来只交易的酆咎莫名多问了几句，“他死了不过再入轮回，你选了这个大概率是魂飞魄散，你不必这样做。”
　　“你是帝国的未来继承人，只顾小家是否未能担起你皇太子的职责。”
　　这话让唐凛陷入沉默，见他纠结不定，酆咎又提议，“你还需多考虑，你的这个交易条件我暂且保留，等你真正需要那天，你可以来找我。”
　　“不，”唐凛开口否定，他揉揉头，“我的记忆出现了差错，我不确定到时候是不是还记得。”
　　“所以？”
　　“我希望你能在我需要那天自动开始。”在此之前他会做好一个皇太子。
　　酆咎正要开口，就见镜子里的唐凛倒影道：“我在未来见过你。”
　　“用这个作为额外交换。”
　　布偶看着唐凛和酆咎讨价还价，小小的猫脑袋乱成一锅粥。
　　怪不得他怎么都改变不了，原来这个人一早就做好了最坏打算。
　　魂飞魄散。
　　布偶呢喃着，这岂不是在酆都都见不了面？
　　他该怎么办？难道也跟酆咎交易吗？且不说酆咎会不会答应，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压根是不可取。
　　布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定还有办法，打破僵局，跳出循环圈。
　　他现在已经不奢求唐凛在阳世活下来，能以孤魂的身份在酆都生活也是好的。
　　他拍拍小纸人，联系到酆咎。
　　“酆咎。”布偶语气急促。
　　“嗯？”酆咎的声音冰冷了许多，布偶脑子乱乱的，听不真切。
　　“和你做的交易都会实现对吗？”
　　酆咎苍白的手指死死抠住鬼面，大片黑雾外泄，他的语调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变化。
　　“是。”
　　“一定会做到吗？”布偶又追问。
　　酆咎似乎猜到了他想做什么，意味不明轻笑，“对，这是天地赋予我的特权。”
　　“天地也不能插手。”
　　有了！布偶兴奋，跃跃欲试。
　　得到酆咎的允诺，布偶这次直接落到唐凛肩上，唐凛正和酆咎谈到代价上，他的突然到来让两人均一愣。
　　唐凛正要说话，布偶猛拍他侧脸，“代价是签卖身契，让你的魂魄给酆咎当永久免费工。”
　　“？”唐凛表情奇怪，本能把缺胳膊断腿卖子孙根这些稀奇古怪的话吞下去。
　　“听我的！”布偶奶凶叫着，“不然我跟你离婚，我才不做寡夫！”
　　唐凛满头问号，听声音像他们家温柔谦和的人鱼，但他家人鱼不会这么暴躁炸毛。
　　假的。唐凛抿唇。
　　自从布偶认识到唐凛的本质，他俩之前那点滤镜早碎成渣子了，碎到唐凛一个眼神，布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布偶凶巴巴拿尾巴甩着他的脸，最后忍不住用猫爪抱着他的脸哀求。
　　“求你了，唐凛。”
　　“我不想一个人。”
　　“死的也好，活的也好，我想和你在一起。”
　　布偶胡乱蹭着唐凛的头，一只猫毫无形象瘫在唐凛肩上。
　　唐凛沉默不语，他不敢相信，他最近的产生的幻觉太多了，他不能轻易相信。
　　“我以后再也不逼你吃香菜了。”布偶无助地呢喃。
　　“！”唐凛眼神一亮，强行咳嗽两声掩盖自己的惊喜，“真的？”
　　是他家人鱼没错，只有他家人鱼才会时不时逼他吃那什么传说传说中的绝世美味。
　　“好，我签卖身契。”
　　布偶吸吸鼻子，一爪子挠在唐凛脸上，真难以置信他居然比不过香菜。
　　“你们似乎没有问过我的意见。”酆咎黑雾出现，挑眉看着这不知羞耻的一人一猫。
　　见酆咎原型出现，唐凛身体一缩，布偶也难得紧张。
　　现在的酆咎比未来那个酆咎更让人琢磨不透，如果说未来的酆咎在斐皎和酆都小鬼的磨合下多了点人情味，那现在依旧是在雾中的神秘酆都老板。
　　“交易需要等价交换。”
　　布偶眼巴巴看着他，听他继续道：“我要你一只走地龙做什么？”
　　“你说说你有什么能力？”
　　唐凛陷入沉默，他正要说话，布偶抢先道：“他什么都能干，翻地，挑粪，抓虫，端菜，打架。”
　　最后布偶总结，“只要你说，他就会干。”
　　不，他不会。
　　唐凛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幻觉。
　　黑雾酆咎敲着太阳穴，笑道：“你说的不错，永久的卖身契也确实勉强等价。”
　　酆咎思索着，一直没发表意见，让布偶心中忐忑难安。
　　他爪子勾着唐凛的衣服，思来想去，又喊了一句。
　　“我看舅舅最近在偷看一个美人的照片，还偷偷藏在你枕头底下。”
　　黑雾酆咎挑眉。
　　突然陷入死寂。
　　布偶硬着头皮喊道：“他说你不行，打算换个目标。”
　　黑雾酆咎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忽然一僵。
　　“呵。”
　　一片狼藉的浴室突然出现第二道来自酆咎的声音，“你说真的？”
　　布偶瞬间头皮发麻，果断把猫脑袋缩进唐凛脖子里。
　　黑雾酆咎抬头看了眼，拇指的扳指转的越发快。
　　“真有趣。”
　　黑雾酆咎慢慢起身，“一对有趣的人，能创造奇迹的人。”
　　“我便和你们打这个擦边球。”
　　他抬手一挥，一张黄表纸出现在一人一猫面前。
　　“签上名字，契约成立。”
　　“等交易开始执行，你的魂魄便是我的，受我的庇护，等死劫过后，你将来到酆都。”
　　黑雾酆咎轻抚唇角，他隐约能感觉出来点什么，但这又怎样？他没有违反任何规则。
　　正常交易，正常执行，正常收取报酬。
　　布偶眼前一花，耳边又传来酆咎的声音，“恭喜你，你找到了破局点。”
　　他声音一散，布偶从空中落下撞进唐凛怀中的布偶身上，与它融为一体。
　　唐凛的身后依旧是死前不忘拖他们下地狱的安瑜，唐凛这次依旧没有逃脱安瑜的攻击。
　　但布偶没再为倒下的唐凛难过，他扑出去径直撞向安瑜，猫身撞到安瑜身上时，他催动血珠。
　　这个该死的混蛋是不是真的以为他好欺负？！
　　再落地时布偶拖着邪神化安瑜落入一片海中，咕嘟咕嘟气泡冒出。
　　布偶目光锁定在安瑜身上，一头撞过去，一阵头晕目眩过后他发觉他居然回到了人类的身体。
　　他甩出鱼尾，一转身就看见占据自己身体的恶魂朝他冲过来。
　　安瑜鱼尾一挥，海水卷着恶魂撞到海底，安瑜顺势将恶魂摁在巨石上。
　　海底是他的地盘还敢放肆？
　　与斐皎如出一辙的蓝色鱼尾飘在身后，软趴趴的透明尾鳍散着流光。
　　他将鲛人的利爪插进恶魂的锁骨，“你不是很喜欢占别人的身体吗？”
　　“我让你占个够怎么样？”他从一边抓块石头，把恶魂摁进去，完事儿他还敲敲石头，“新身体满意吗？”
　　说着他又把恶魂抓出来，恶魂高声尖叫着，“你做了什么？！”
　　独特血脉的特权可不是虚的。
　　“只占一个你是不是很不满意？”安瑜又从一边捡了四块石头，把揉成一团的灰扑扑恶魂分成五份塞进五块石头里。
　　完事儿他才发觉自己在不正常的酆都呆久了，也变得不正常起来。
　　但这有什么，出口恶气就行。
　　*
　　布偶带着邪神残片离开，斐皎上前抱起被这对父母遗漏在地上的蛋。
　　“啾啾？”斐皎喊着，“啾啾你在哪？”
　　“你身后。”
　　酆咎的声音听着不对，斐皎瞬间警惕，等他扭头就见周身飘着黑雾的酆咎突然出现掐住他的下巴。
　　还用带着护指的那只手蹭蹭他的唇角。
　　冰凉的触感在嘴边滑过，斐皎对上酆咎的眼神。
　　冷漠，看世人如同蝼蚁。
　　“你失控了，酆咎。”
　　酆咎带着鬼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忽然，他周身的黑雾暴起将两人吞噬，斐皎疑惑看着他动作，黑雾飘到他皮肤上却没有想象中的灼痛感。
　　不对。
　　斐皎微微睁大眼，黑雾一散，就发觉自己仰面躺着。
　　他扭头看了看墙边的大蚌壳，果断点头，这里是酆都地府没错。
　　而他躺在床上，啾啾也在。
　　斐皎眼神瞬间一亮，难道？
　　还没等他开口，就见酆咎理理他的鬓发，轻笑着。
　　“听说，你藏了一个美人的照片？”


第98章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什么美人？”斐皎眼睛眯起来, 胳膊软软搭在酆咎颈上，“美人不就在我面前吗？”
　　“听说你藏在了我的枕头底下？”酆咎将手撑在他头一侧，浑身透着危险的气息。
　　斐皎向来无法无天, 嬉笑着把他面上的鬼面摘下来, 他故意亲吻下面具的嘴部。
　　酆咎眸光微动, 身侧炸开的黑雾四散着, 越来越浓。
　　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鬼从黑夜中爬出，企图将鱼一点点吞吃入腹。
　　斐皎却一点点都没察觉到，像单纯无害的猎物。
　　“我确实藏了张美人的照片，”他笑意盈盈望着酆咎, “我很喜欢。”
　　说罢他还特意强调一下, “是，特别喜欢。”
　　“呵, ”酆咎微微垂头, 黑发垂到鲛人的脸侧, “他有我好看吗？”
　　斐皎故作天真眨眨眼，认真思考了会儿，像是在纠结，“和你一样好看。”
　　酆咎静静看着他，没有往常挂在脸上的微笑，他看了会儿, 起身准备离开。
　　小鱼在说胡说八道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斐皎哪能让到手的肥羊跑了, 手臂一勾将人拉回来，“那人说要我带走。”
　　酆咎动作一顿, 扭头看他，只见漂亮的鲛人泫然欲泣，蒙上一层水雾。
　　“你不挽留一下我吗？”
　　本就失控的黑雾一下子涌出, 瞬间充斥整个地府。
　　无意间躲在蚌壳里偷偷和咸鱼抱枕玩的酆都灵吓得都要哭了。
　　呜呜，要被吃掉了。
　　“你不要激怒我。”黑雾恍惚间，酆咎对上鲛人得意的小眼神。
　　他在黑雾中来去自如，手臂勾着，吻上去。
　　凑在他耳边道：“既然都是失控，为什么不再失控一点。”
　　“那个人，是你核的源头吗？”
　　鲛人声音轻柔，仿佛在诱导他向某个方向前进，一点点回忆他的过去。
　　斐皎看着他神色变化目光空洞，微微勾起唇角，正要引导他触碰过去，就见酆咎目光一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酆咎同样在他耳垂吹气，“你说的，既然已经失控了，为什么不再失控一点？”
　　“！”
　　这次是真的没给他反应时间，整条鱼被黑雾的主人拉进黑雾。
　　只剩一颗继被父母丢弃后又被舅舅丢下的蛋，滚落在地上，被蚌壳里的酆都灵眼疾手快掏进蚌壳。
　　鱼崽：……
　　酆都灵两眼发光盯着蛋，甩着小须须缠上去。
　　是新的玩伴吗？它可以和咸鱼玩过家家了，它是爸爸，咸鱼是妈妈，蛋是宝宝。
　　地府外，被黑雾赶出来的一众阴间公务员，见黑雾散去，又一个个叹气招呼着上工。
　　帝国首都星被邪神搞得一塌糊涂，凡是死在邪神手底下的都成了残魂，连正经能投胎的魂都算不上，生死簿改得一塌糊涂，把三个判官气到发抖。
　　黑白无常招呼新招的一小批阴兵和走阴士兵上阵，残魂众多，他们最近有的忙了。
　　也不知道这个垃圾审判神搞什么幺蛾子。
　　*
　　“你会背叛我吗？”酆咎捏捏有气无力搭在他身上的鱼尾巴。
　　斐皎眼泪汪汪回头看他，“好痛，要吹吹。”
　　酆咎不动声色托腮，手下动作却柔了不少。
　　“我要回答。”
　　此时的酆都老板没了过去的优雅神秘，倒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斐皎慵懒靠在床上，神态举止都个优雅贵气的猫儿。
　　他凑过去亲亲他的唇角，指尖勾着酆咎的长发打着旋。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更不会。”
　　他会是最趁手的工具，帮酆咎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酆都是啾啾的，一切都是啾啾的。
　　他身上的血液足够改变整个世界的时间。
　　酆咎瞧了他一眼，“你早就知道安瑜会逆转时间？”
　　“我有外挂，他们逆转多少次时间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不过，”斐皎眼里闪过是落寞，“我只是背景板，什么都做不了。”
　　酆咎毫不怀疑他的话，他突然拉住斐皎的手腕，“我不希望你也来这么一遭死循环。”
　　他话里有话，斐皎反过来握住他的手，“我对象这么厉害，还用不着我大题小做。”
　　“最好是这样。”
　　酆咎垂眸，却见斐皎突然拉住他，嘴张了两下却没作声。
　　接着就见他扑到自己怀里，“啾啾，你快和我说说，是不是那个该死的混蛋欺负你了，怎么带着一身煞气回来。”
　　说欺负也不真切，他把人逼回去，自身受到些小影响也是应该的。
　　天地向来是公平的。
　　见他默认，斐皎攥着拳头凑上前，“那你这病弱的样子是不是也因为那个混蛋？”
　　他千年前就听说过鬼市之主常年宅在宫殿，出行也是必备坐骑，传言行动不便。
　　说到这事，酆咎挑眉，掐了下某条小鱼的尾巴，“不准再出去宣扬我不行。”
　　鲛人眨眨眼，眼含水雾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凑过来。
　　酆咎也由着他戏精上身，他抬手将溢出的最后一缕黑雾塞回黑珠，出声道：
　　“我以前捡过一只鬼崽子。”
　　斐皎耳朵竖起，瞬间警惕，生怕有什么未知情敌。
　　后半段酆咎迟迟没说，斐皎追问：“你养大了白眼狼，白眼狼偷袭了你，抢了你的东西。”
　　酆咎神色未变，斐皎又继续道：“还不止，他让所有人都背叛了你。”
　　酆咎越淡定，斐皎越相信自己的猜测，这样的戏码他在人间见过的不少。
　　“你的美人照片呢？”酆咎还不忘这件事。
　　斐皎心虚瞧他一眼，慢慢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一沓专门打印出来的照片。
　　“喏。给你。”他把照片塞到酆咎手里，塞完他也不顾尾巴痛了，窜进蚌壳和酆都灵挤在一起。
　　又来了个玩伴，酆都灵别提多开心了。
　　和酆都灵开心相反，酆咎笑容有点难看。
　　这是一沓他黑雾的照片。
　　和他本人长相一点不差的人形黑雾，穿着粉嫩嫩的女仆装。
　　后面的更夸张，简直没眼看。
　　他说斐皎来问他借黑雾捏模特的时候笑得怎么那么奇怪。
　　他就知道这条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的鱼除了这些不会想点别的。
　　都说夫妻相，夫妻越来越像，为什么他家的鱼就不能和他一起一心扑在事业上呢？
　　酆咎心不在焉翻着照片，他觉得这些某条鱼穿上可能比他好看。
　　*
　　皇室这次遭受重创，再怎么编谎话都瞒不住帝国人民，更何况是皇太子和太子伴侣昏迷濒死的消息更是怎么拦都拦不住。
　　皇室夫夫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坐在正重建的皇宫内沉默不语。
　　皇室也没有刻意隐瞒这次邪神的消息，只是隐约透露了些与异族有关，便没了细节。
　　非人类不可能遮遮掩掩一辈子，酆都开始勾魂，身为半妖体质的帝国人民不可能全都瞎了一样，这几个月以来上报的灵异事件他们已经应接不暇了。
　　他们不可能一瞬间揭穿一切，只能一点点让他们适应。
　　再说他们自己也得适应。皇宫中有太多残魂，他们痴痴地站在皇宫各处，塞壬和唐安走过一个走廊便能收走一两只残魂。
　　唐安跟在塞壬身后，“父后，您别难过，酆咎不是说了吗？他们没死。”
　　塞壬扭头摸摸唐安的脑袋，“以前觉得你是人鱼就够了，我现在希望你的有一个更强大的兽型，能保护自己。”
　　说道这个，唐安有点郁闷，因为斐皎那天看他，说他可能不是条鱼。
　　他不是鱼是什么？！他都有鱼尾巴。
　　小蛇偷偷跟在未来媳妇和未来岳母的身后，尾巴尖欢快地摇着，经过邪神巢穴一战他成功追到了小皇子。
　　塞壬瞧了眼偷摸跟着自己蠢儿子还没发现的小蛇，又道：“听说酆都在搞什么半妖培训班，你也去，多学点防身术，别老给你二哥添麻烦。”
　　塞壬爱子心切，有些话自然得不惜一切代价也得跟酆咎问明白。他用给酆都珠宝楼拉客一百换了关于他儿子的详细情报。
　　他家娇滴滴的傻儿子要去拯救人类。
　　塞壬和唐城思考了好几天人生，他们家作天作地的小祖宗是救世主？
　　最后一致得出结论，人类可能没救了。
　　唐安最讨厌上课，他最近刚发现柳二跟他一样喜欢美食，正准备处理完皇宫的事情拉柳二去吃遍酆都美食街就被安排去上课。
　　之前被邪神拿来忽悠人类的酆都老板真实身份的新闻也被这场诡异的灾难压下去了。
　　没多久又被皇室提起来，疗愈中的全帝国都沸腾了。
　　安瑜居然是假的。真正的安瑜被囚禁，假安瑜是异族的间谍，在外面为非作歹，企图毁掉他们帝国的希望。
　　丰家的间谍身份也被同时被贴出来，一项项铁证让试图狡辩的某些人哑口无言。
　　而他们居然成了异族的帮凶，差点毁了自己的希望。
　　被他们拿来比较辱骂的丰咎短短几个小时内被捧上神座。
　　曾经骂的最欢的那批人都没了影子，让少数一直支持丰咎的人挺直腰板。
　　他们一边愧疚又一边唾弃自己，觉得虚伪。
　　人类的这些荣辱小心思跟酆咎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正和斐皎腻歪在地府大殿上。
　　布偶蹲在大殿门口跟个望夫石一样。
　　他把自己的身体送回去了，就摆在唐凛的身体旁边。他现在还不能回到身体里，一旦回去血脉觉醒他就是第三块肥肉，待在猫身里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他们在等人。
　　布偶在等伴侣。
　　酆咎和斐皎在等免费劳动力。
　　唐凛跟酆咎的交易打破了死局，唐凛本该魂飞魄散，但他把魂卖给了酆咎，酆咎不会撒手。
　　再加上审判神被酆咎撵回去，邪神没了依仗自动被归为邪物。
　　除了邪物替天行道，没道理要死。
　　于是已经上了生死簿的两人，被抹去了名字。
　　唐凛浑浑噩噩跟着锁链走，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范无救扯扯锁链，示意他前进。
　　大片大片的彼岸花撞入眼帘，唐凛茫然问，“这是哪儿？”
　　谢必安舌头一抖，“这里是阴间。”
　　“你死了，唐凛。”
　　“我们在送你上路。”


第99章 酆都珠宝楼建……
　　这里是酆都？
　　唐凛看向四周, 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开得热烈，如团团火焰簇拥着面前脚底下这条石板路。
　　范无救扯扯他的锁链，唐凛正被扣在玄铁枷锁中, 动一下就发出哐当响声。
　　他抬腿跟着黑白无常前进, 谢必安见他神情迷茫, 好心搭话, “凡是来过忘川的人，都说这片花海很美。”
　　“确实很美。”唐凛目光扫过花海，这里很美，就是有股难以言述的冷清与孤寂。
　　谢必安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 “往前走走, 和其他鬼一起进酆都就不冷清了。”
　　他正说着，就见正前方一道高大的关卡, 雄伟的关卡上写着鬼门关三个字。
　　鬼门关旁守着牛头马面, 底下正有穿制服的小鬼在核对孤魂的信息。孤魂面带悲伤地排在队伍里, 从鬼门关起排了一条长龙。
　　鲜少有几个鬼不听话，哭喊着离开又被阴差拖回去。
　　黑白无常的地位很高，三只鬼毫无阻碍地跟在队伍后面。
　　排在这里的鬼有不少熟人，皇宫的厨子、护卫、侍者，唐凛扫过他们，又低下头。
　　“帝国安全了吗？”
　　“你说阳间？”谢必安正翻看着光脑上的任务表, “你们熬过去一劫。”
　　见他默不作声, 谢必安又道：“你都死了，还管什么阳间的事。”
　　“不如担忧一下下辈子能不能投个好胎。”
　　谢必安跟他闲聊, “因为阳世的耽搁，酆都投胎系统可算开启了。”
　　“我看你在这次邪神事件中赚了不少功德，下辈子起码衣食无忧。”
　　谢必安说着, 范无救将唐凛拉到登记小鬼前，登记小鬼翻了翻生死簿分册，没登记直接让几人过去。
　　黄泉路旁飘着不少冥火，再次为这片花海添一份悲戚。
　　唐凛抿唇道：“我可以选择留在酆都？”
　　“你是想考酆都公务员？”谢必安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酆都公务员考核宣传册，“难得遇见你这么有上进心的鬼，也省了我与老范苦口婆心劝你。”
　　唐凛艰难地翻开小册，表情复杂，“考公务员要会这么多？”
　　上刀山下火海，种地建房无所不能。
　　“你们直接去买机器人，比在这里拉人靠谱不少。”
　　谢必安不可置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老板对员工的要求很高。
　　“前面是奈何桥，过了桥，在望乡台喝了孟婆汤，咱们就能预约投胎名额了。”
　　唐凛远远望着那座桥，酆都的产品在星网上爆火，他都听说过，孟氏糖水铺售出的饮品据说有解忧等神奇功能，甚至还有说喝了孟少的饮品能忘记过去。
　　唐凛方才瞧见公务员小册底下有一栏写着孟氏招工，舀汤工两名，福利前尘皆忘孟婆汤。
　　他喉头微动，看似不在意问道：“能不喝吗？”
　　他好不容易记起和安瑜的过去，不想忘记。
　　“不能，”谢必安斩钉截铁，“路过的鬼魂不喝汤，发汤的孟少可是会大发雷霆。”
　　“你不会想见识的。”
　　唐凛陷入沉思，这时黑白无常已经带着他走过忘川，来到奈何桥边。
　　唐凛不自觉往河面看了一眼，无数恶鬼在混浊的黄水中挣扎叫嚣，像溺水之人，想上来又上不来。
　　“为什么不救他们？”排在唐凛前的人问。
　　负责押送他的是帝国走阴士兵，走阴士兵似乎看多了这些，催促他快走，“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河底痛苦千年，我劝你不要多想，忘记没什么不好。”
　　唐凛正听着他们的话，又听身后的一个年迈的婆婆大闹起来。
　　这婆婆哭了一路，哀求着走阴士兵送他回去，“求求你们放回去，我儿子瘫痪在床就我一个能照顾他啊！”
　　“我走了，他怎么活？”
　　走阴士兵无奈又不得不制住她，她一哭其他鬼听见了也都不忍心，开始骚乱起来。
　　走阴士兵不许，他们便开始闹，打不过走阴士兵又开始破口大骂，骂他们不通人情，骂他们明明是保护人民的帝国士兵却要送他们上路。
　　越骂越难听，听到最后唐凛都忍不住上前。
　　那几个士兵像是被骂麻了，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范无救甩出锁链勾住那几个闹事的鬼，一黑一白两只长舌鬼站在那里瞬间让所有人噤声。
　　这两个看上去就不是好欺负的。
　　见谢必安，几个走阴士兵行了个礼，“无常大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押送亡魂过黄泉不是你们的职责。”
　　听谢必安问，几个走阴士兵苦笑，“我们想着给鬼差大哥帮帮忙，没想到当勾魂使者这么不容易。”
　　他们走阴通常选择比较暴力的手法，将人绑了就走，送到阴间交给鬼差工作就完成了。
　　没想到这么难，看着一条鲜活生命逝去，听着他们死前的不甘哭诉与遗憾。
　　动了帮人的心思，可又理智地知道不该那样做。
　　“这不是你们的工作。”范无救冷不丁出声吓了众人一跳，他从几个士兵手中接过锁链，呵斥道：“出去。”
　　走阴士兵并不接勾魂的活儿，他们只是将鬼差来不及带走，在人间游荡的鬼带回来。
　　送人上路这种事情有他们就够了。
　　谢必安和善拍拍走阴士兵的肩膀，“不妨换个想法，你们在送他们前往新生。生前苦难，你们便是救他们脱离苦海，生前美满，你们便是送他们前往一下个极乐。”
　　走阴士兵们若有所思离去，有不少人朝他们挥挥手，“无常大人，我们马上就要上战场了。我们都提前报名了酆都的阴兵征召，若我们不幸战死，你们以后就是我们上司。”
　　谢必安看着他们离开，回道：“争点气，我可不想去引你们下地府。”
　　等谢必安退回来，范无救已经所有闹事鬼处理好了，谢必安扫过他们，和范无救走在前面。
　　“回去也是无用功，且容你在望乡台多等等，你儿子马上就来了，下一世他说不定能继续和你当母子，你这次莫要在留下遗憾。”
　　老人泪眼婆娑，闻言也不在哭闹，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不停念着下辈子要看好儿子。
　　唐凛跟在黑白无常后面，欲言又止。
　　谢必安看他一眼，“当鬼差就得冷心冷情，规矩在上，最好再去饮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
　　话间，几人过了奈何桥，唐凛看着望乡台，停住脚步。
　　“怎么不走了？”谢必安带着一帮鬼停下看他。
　　“你也想作乱？”范无救抖抖手中铁链。
　　所有鬼的目光都放到他身上，唐凛沉默片刻，把阴间公务员小册最后一页的报名表摊开递到黑白无常面前。
　　“我要报考鬼差。”
　　“你确定？”谢必安勾唇，“看了前面你还想报考？”
　　唐凛把表塞到范无救手里，他不想闹事，也不想喝孟婆汤，他想保存记忆留在酆都，只好考阴差。
　　唐凛正神情严肃，就见唐斌带着无常同款高帽，背着手跟着大官似地走过来。
　　“都干什么？还不快进去！我们孟少都等不及了！”
　　唐凛面部出现裂缝：“？”这不是他祖父？
　　直到他领到考鬼差的学习资料，唐凛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他被传成英雄的祖父居然成了一个死赖着人家不走游手好闲的流氓。
　　“他因为调戏孟少以及其他小妖被送进去几百次了，”安瑜翘起猫尾巴伸个懒腰，“大家巴不得他赶紧去投胎。”
　　说着他跳下办公桌，拿尾巴甩甩唐凛的爪子，“走，我带你熟悉工作。”
　　“哦。”唐凛还有点不适应四只爪子走路，他探探前爪跟在雪白的布偶身后，尾巴不自觉地摇着。
　　唐凛看看自己的爪子，他现在是一只狗。
　　确切来说是一只金毛。
　　他原本不用非得钻进金毛的壳子里，但安瑜当了这么多天的猫，唐凛总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便跟他一块找了个壳子。
　　不就是用四条腿走路，他兽型小金龙不也在地上跑。
　　于是众人发现，大厨猫餐厅吉祥物兼招财猫身后多了一只背着蛋的金毛。
　　布偶理所应当瘫在他头上，尾巴在金毛脸上甩来甩去。
　　“也没逼着你非得当狗。”给他那么多只猫的壳子不挑，非得去选只狗。
　　金毛拿鼻子蹭蹭他的尾巴，出口还是属于皇太子的深沉声音，“想试下你的生活。”
　　布偶懒散甩尾巴，他过的又不差，当只猫也挺舒服。
　　“和你一样，就不会再缺席你的生活。”
　　知道他这是在向自己承诺，布偶拿爪子捂捂脸，又磨磨蹭蹭伸出爪子拍在他头上。
　　“笨狗，谁要和你一起一直当猫。鱼崽真以为他是猫狗生的怎么办？”
　　金毛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慢悠悠在美食街闲逛，“那有什么？是我们一家人不就完了。”
　　一只狗，一只猫，外加一个不知性别的鱼崽。
　　他们圆满了。
　　酆都员工的房也要发下来了，他们也有家了。
　　只要和彼此在一起，不论什么形态什么地方，都无憾。
　　金毛摇摇尾巴，驮着一猫一蛋进了大厨猫餐厅。
　　*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斐皎快要忙成狗。
　　他从案上抬起头，幽怨盯着对面疯狂工作的千年老鬼。
　　他不理解，他非常不理解，谁家新婚燕尔的第二天是面对面埋头工作的？
　　最主要是他的男朋友堪比柳下惠在世，坐怀不乱是百分百被动技能。
　　好不容易成功上位的他再次被工作这个小妖精挤下去。
　　和斐皎郁闷的情绪不同，酆咎觉得自己简直是走上了鬼生巅峰。
　　有什么比和爱人一起享受工作还要开心的事情呢？
　　以后他的生活就从一只鬼工作变成了一只鬼加一条鱼一起工作。
　　酆咎轻轻一笑，在职工群里发了两个大红包，瞬间被手速快的小鬼抢光，酆咎还趁机抓了一波工作时间不认真偷玩光脑的小鬼。
　　相比较皇宫的惨状，所谓的邪神对酆都一点影响都没有，顶多摔了几个板凳，踩了几棵草。
　　酆都当时重建的时候，酆咎把张三调到建筑队，特地在建筑墙内埋了不少小东西，更依据酆咎画的地图在酆都内大大小小地方都圈了阵法。
　　荒星上一半属于阴间，阴间自带结界，邪神压根影响不到阴间地府，而处于阴阳交界的鬼市酆咎只能大概圈个大范围庇护，至于混进其中的东西还是靠张三在各个建筑设下的阵法比较有用。
　　有张三这个道家后人在，省了酆咎不少功夫。
　　斐皎看了会儿文件，就偷溜去看星网。
　　“星网上都等着你出来接受他们的道歉。”斐皎难得有开小差的功夫，熟练绕到酆咎身边把自己挤进轮椅。
　　酆咎无奈给小鱼腾了块地方，“给我道什么歉？我不需要他们道歉。”
　　斐皎拼命蹭着酆咎，啾啾抱起来很舒服，他差点就以为他要和酆咎当闺蜜了。
　　酆咎却像是没意识到，“他们该向丰咎道歉，不是我。”
　　“当初不是你的花海盖过了所有的风头？”酆咎放下毛笔，“我一点委屈都没受到。”
　　“你早就喜欢上我了对不对？”鲛人眼睛亮亮的。
　　酆咎熟练避开对方目光，驴唇不对马嘴回道：“反正丰咎本来就不存在。”
　　换句话说，丰咎八/九不离十是他捏出来的傀儡，至于什么时候捏的，他也不知道。
　　过去，未来，亦或是现在。
　　就他现在的自己是否是真实的，他也无法确认。
　　酆咎转动一下拇指的扳指，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一旦狠下心，连自己都不会放过。
　　“占我侄子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头？”
　　听斐皎问，酆咎回神，“你不是想领着安瑜去你们的墓地看看？”
　　斐皎抬头看他，就见酆咎难得主动吻下他额头，“去吧，认祖归宗。”
　　斐皎心思一动，又乖巧缩回座位，“忙完工作，你也要跟我一起。”
　　“？”酆咎疑惑看他，鲛人族的地方他去干嘛？
　　斐皎仰着下巴，“当然是认祖归宗。”
　　真没想到他也会有祖宗。
　　酆咎轻笑出声，还是点头同意。
　　*
　　虽然帝国混乱耽搁了一段时间的营业，但鬼市的产业发展还是迅猛。各种洗护产品、食品，发展良好，酆都第一家由小鬼们自己建立的产业酒作坊也开始产出，上架酆都在星网上的官网。
　　年份短的白酒上了一排，那两个酒鬼恐怕把能想到的、简单不耗时间的酒种都拿出来做了个遍，上架到酆都看看后续销量再做打算。
　　虽然这法子耗时又不讨好，索性两只鬼乐在其中也不觉得难熬。
　　阳市那边的实验街道也早已经实验完毕，开始全面引进，只不过现在的招商没之前那么火热。
　　因为皇室对神秘力量几乎默认的态度，大家心里也都有所猜测，再加上酆咎并没有让小鬼加以遮掩，有不少店主多少都看见了酆都的灵异现象。
　　在邪神事件前就已经有不少人陆续终止租约，搬离酆都。酆咎没做任何阻拦，他不会再继续让小鬼伪装成人类。
　　鬼怪们要的是和帝国这些半妖平等地站在太阳底下。
　　阴阳两界有壁，鬼怪不得肆意出现在人类面前这是规矩，但帝国人类并不算纯种人类，这规矩就不顶用了。
　　他们酆都这些小鬼小妖中说不定还有帝国人类血脉上的祖宗。
　　帝国不能遗弃过去，否则他们就没有未来。
　　既然招商的人数不多，酆咎随手甩给了唐凛处理这件事情。堂堂一个帝国皇太子总不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柳二少也为了爱情毅然决然抛弃了家中处尊养优的日子，跟着一起到了酆都，被唐安拉去一起直播带货。
　　把柳老爷子愁得不行，做梦都是酆咎把暗网收购了。
　　酆都夜市的名声也在袁离和无名鬼的宣传下，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慢慢扩散进帝国。
　　大家都默认了夜市这种只可私下暗示不可明面上谈论的方式，刺激神秘。虽然那句本市绝对遵守帝国法律有点掉氛围，但也满足了大家的好奇。
　　看着帝国币一点点入账，又没有丰家整天在外面觊觎酆都，酆咎觉得整只鬼都舒服了不少。
　　这时候，再来一炷香、一杯茶，还能卷着某条鱼手感不错的尾巴尖，简直鬼生圆满。
　　正享受着鬼生至尊生活，就听李礼一脸兴奋敲响酆都书房。
　　“老板，”李礼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险些吼出来，“我们复原出了星际第一栋古华夏建筑！”
　　“真的，完整的，我们创造了历史。”李礼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终于他们一族千年的夙愿就在自己这一辈实现了，还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酆咎知道他在说什么，不久前他在酆都商超后面画了一块奢侈品专区，李礼口中建成的第一栋楼正是珠宝楼，一栋四层繁华的建筑。
　　纯正的古华夏建筑给酆都灵带来的力量和其他相比是不同的，酆咎老早就察觉到酆都灵异常兴奋的情绪。
　　他拍拍鲛人的腰，“走吧，去看看我们的珠宝楼。”
　　前往珠宝楼的通道在阴市大道一侧，珠宝楼对面还有在建设的影楼以及被斐皎预定下的礼服馆。
　　奢侈品这边建设的风格与阴阳市不同，如果说阴阳市只是人流上的繁华，那奢侈品专区就是视觉上繁华。
　　颇有副曾经盛世的模样，金玉镶嵌，红墙碧瓦。
　　原本珠宝楼的设计并不是这样，而是斐皎画的水晶宫模样。
　　因为他们的珠宝楼，暂时未能找到其他珠宝材料。
　　只有，珍珠和酆都海里遍布的水晶。
　　很尴尬。就算把木石拆开用，让他去雕木珠串，也算不得珠宝楼。
　　帝国人类都热爱高科技新型金属，玉石金银这种东西只能算好看，帝国还真找不出太多。
　　酆咎只好派殷公主去星际找些可替代的材料。
　　这位殷公主据说是某个王朝的公主，对珠宝痴狂，甚至最后都是自刎在珠宝匣子中，魂魄也随之寄宿在上面。
　　这种人才，老早就被酆咎注意到拉进酆都店主备用名单。
　　但珠宝材料还是让他头痛了很久。
　　说巧也巧，酆咎把白眼狼神明摁回去的那一刻，荒星种植园后面未被使用的一座小山居然发生地震，一具棺材随着裂缝裂出一角。
　　随之而来的就是矿石。
　　酆咎当时就冷笑着挖了他的坟，还顺便收走战利品各种矿石。
　　居然还敢选在他的地盘苏醒，真能耐了，不把他这个老师放在眼里。
　　这座小山原本是没有这些矿石的，估计是天地给的奖赏。
　　酆咎理所应当地收了，小鬼外加木石的傀儡当即开始开采加工，没活干的恶鬼也有了新的劳役可服。
　　原材料有了，酆都的鬼怪小娘子们都是设计制作的好手，就算不会设计也都记得自己曾经带过的首饰长什么样子。
　　酆咎还面向全酆都开启设计征集，一旦被采用就有冥币拿。
　　随手画画的事儿，几乎每个鬼都交了张图上来，负责人整整挑了几天几夜。最后交到酆咎这里的花样设计复杂多样乱人眼，更有殷公主这样凤冠步摇整整画了一册子。
　　这些花里胡哨的重工首饰被酆咎当场打回去。
　　这些当不了主流，放在最后压轴出到可以，还是要一些寻常且有酆都特色的珠宝。
　　酆咎又让人在黄泉路上蹲点，蹲到一个不出名的珠宝设计师才最终定下放在一楼的样式。
　　珠宝楼分四层，第一层是添加了酆都及古华夏特色的珠宝，第二层是帝国本土主流糅杂千年前现代风格专区，第三层才是那片神秘古国的专场，也真正配的上这栋珠宝楼的外貌。
　　至于第四层，则是酆都夜市专享，买的都是些不可言的首饰。
　　不可言，自然也有不可言的能力。
　　定好场地、产品，剩下就是宣传。
　　宣传这事酆咎老早就找到了塞壬，身为老一辈人的偶像，各大贵妇人、贵人鱼的引领者，塞壬绝对是最好的人选。
　　珠宝楼并非不做普通人类的生意，只是薅羊毛还是要薅对地方才好。
　　酆咎正打算着，就见斐皎坐在他桌上，翘着腿，将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
　　“人类的申请书。”
　　酆咎疑惑，翻开第一页微微挑眉。
　　“很有趣吧。”斐皎手指在文件上划过。
　　酆咎眼中含笑，他将文件摊在桌面上，“很有勇气。”
　　居然还有人类想来酆都定居。
　　“那些闹鬼的传言没有吓退他们？”斐皎打开地图，“这边专门建给人类用来租房的小区空了不少，让他们住这儿？”
　　“不，”酆咎伸手点在阴阳小区的后面，“我记得员工小区后面的这片地方已经建好了。”
　　“就住这里吧。”
　　斐皎眨眨眼，自顾自道：“那看来还得建所小医院，省的把人吓死，再回过头讹我们。”
　　当前酆都就埃达一个常驻人类医生确实不太够用。
　　酆咎没反驳，他更好奇这些人类定居的目的。
　　会不会给他个惊喜呢？


第100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再次踏上酆都的土地, 贺雪的情绪很复杂，她拎着行李跟在引路小纸人身后，与几个月前游客的身份不同, 这次她将作为酆都的居民入住。
　　她有点紧张, 酆都原本是没有收长久居住居民这个打算的, 这次能和其他人一起申请到酆都居住资格他们都很兴奋。
　　贺雪跟着其他人一起往酆都停靠点附近的小型行政建筑前进, 他们要在这里进行登记录入。
　　所有想在酆都定居的人在私下组了个小团体，拉了几个小群，一起商量讨论，一起向酆都提交申请。
　　贺雪在自己的光脑上填信息, 邪神事件前小群里人的很多, 大家都兴致勃勃，邪神事件一出群里的人便少了大半, 剩下的人也因为酆都的房价劝退了不少。
　　到最后留下的也就他们这一小批二十多个人。
　　原本贺雪还在担心, 酆都是否会给他们这二十多个人便利, 没想到居然成了。
　　收到她提交的表，负责登记服务的小狐妖惊讶看了她一眼，“您确定要全款购买？”
　　“是的。”
　　小狐妖有点意外，她以为这些人类只是对酆都好奇，最多过来租几个月房子就被吓回去了。
　　或者是想着占酆都居民稀少房价低的好处，刚才就有好几个人耍无赖被丢出去, 像贺雪这样干脆利落的还是少数。
　　贺雪看着面善, 小狐妖也不愿意忽悠她看她被隔壁小鬼们吓到，便小声提醒, “其实酆都没你们想到那么好，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
　　贺雪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混在妖鬼群里确实不好。
　　“难道是不够付全款吗？”贺雪担忧问, 她已经脱离家中，身上只攒了这么多钱，如果连最小的一间小屋都买不起，她只好去租房子。
　　“您别着急小姐，我这就为您办理。”见暗示不起作用，小狐妖也不再勉强，他们酆都的妖怪都很友善，也许吓不到这位小姐也说不定。
　　酆都的小区都是拎包入住的，贺雪领到钥匙，打算跟着小纸人一起去自己新家看看。
　　酆都小区的钥匙很特别，是一块半月鱼形玉佩的模样。
　　她手中这块是月白色的，鱼头的位置有一块墨点。贺雪最近在学些古华夏的文化历史，她这枚钥匙应该是阴阳太极鱼。
　　按理说应该有一半和它合在一起，但问过小纸人说一把钥匙也可以，贺雪就把疑惑吞下去。
　　等到了酆都小区群，贺雪便明白了这枚白鱼玉佩的用处。
　　酆都的小区并非是传统的古华夏建筑风格，是添了华夏元素的寻常建筑，但令贺雪惊诧的不是这个。
　　而是远远望去第一眼的意境感觉。
　　她将手中的白鱼举起，像是在回应她的动作，小区背景处居然突然亮起一道巨大的阴阳太极鱼图案。
　　双鱼游曳在天边，摆尾甩动，二仪气息荡开，仿佛荡涤出纯粹，贺雪觉得自己周身似乎舒服了不少。
　　她手中的白鱼也亮了亮，发出声铮鸣。
　　手中的白玉里突然出现一位赤红的锦鲤，游动着看向贺雪。
　　贺雪惊呼一声，就听小锦鲤甩甩尾巴。
　　“欢迎主人回家，我是您的小管家。”
　　说着，玉中的锦鲤扭捏一下，“如果您满意的话，我可以要一株荷花装点水池吗？”
　　这是酆都小区的家庭智能吗？真可爱。
　　贺雪不自觉伸手触碰白玉，正要回答就听见自己的光脑响了。
　　她看了一眼，咬着下唇还是接了讯通。
　　对面是她继承家业的姐姐，贺雨。
　　“你居然真敢离家出走？”贺雨穿着一身演出礼服躲在卫生间气得大骂。
　　贺雪失落没说话，贺雨又道：“你就这么不想学钢琴？”
　　“姐，我不合适。”贺雪忍不住开口，她家音乐世家，父母兄弟姐妹都是一顶一的音乐家，而她自己在这些上面实在没什么天赋。
　　普普通通，做不出什么成就了。她这个人一直被认为是家族的耻辱，就算家里人没说过，也刻意避着不在她面前提起，可星际网络这么发达，她也不是聋的。
　　该听的，不该听的，她都知道。
　　见她这样子，贺雨也柔下声音，“我们也不是非要学钢琴，换个怎么样？小提琴，长笛，吉他也行。”
　　“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她说着，又怕贺雪不信，“爸妈那边我会帮你劝的，咱们家也不是非得都在音乐这行上混吃等死。”
　　贺雨好声劝着她，贺雪却丝毫不动摇。她的父母对她很好，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执拗，死不同意。
　　贺雪以前也乖乖听话，跟着家里走，一切听家中安排。
　　但这次她不想。她攥紧手中孟氏糖水铺的袋子，孟少当时那句话还在耳边。
　　给自己反抗的勇气。
　　“姐，”贺雪表情从容了许多，“现在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贺雨微微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妹妹身上听到这样的话。她仔细看看这个妹妹，贺雨总觉得她变了很多。
　　变得坚定、独立。
　　眼中也有了自己所坚持的信念。
　　或许她这个妹妹不再需要她指手画脚了，贺雨一颗悬着心突然落下来，她正要说话，就见身后厕所的门被打开，母亲一脸怒意冲进来。
　　“你能有什么想做的事？没听说酆都都是群怪物？你居然还敢去？！”
　　“还不赶紧回来给我练习上课！”
　　“一群怪物搞出来的乐器有什么好学的？”
　　贺母气得不轻，贺雨一听酆都也觉得诧异，但自己母亲太过这般，也顾不得别的，关了通讯上前拦人。
　　通讯断开，贺雪眼眶微红，攥紧糖水铺的口袋，这是她第一次顶撞母亲，离家出走。
　　小锦鲤在玉中焦急游着，“主人不要气馁，以主人的天赋怎么可能没有学不会呢。”
　　贺雪苦笑，手指蹭蹭小锦鲤跟着引路小纸人进入小区。
　　小区的大门意外的没有人，她将白玉往大门口上的玉石柱上一放，只见云雾飘起大门自动打开。
　　贺雪进入才发觉门内大有洞天，居然分昼夜两侧。
　　早一步进去的群主小哥也提着行李颇为惊讶，“在同一个地段造出昼夜，这得花多少钱？”
　　说着他又自己否认，“不对，说不定一分钱不花，靠的是古华夏神秘力量。”
　　两人停顿的时刻也有不少人跟进来，大家此时聚到一堆，叽叽喳喳说着路上的见闻。
　　选择在酆都定居的都是些年轻人，只有一个老头混在人群里。
　　老头一进来就两眼放光四处打量着，那副模样瞧着比他们这些年轻人还激动。
　　这些邻居看着都很好相处，贺雪稍稍宽心，还在路上遇到一个开朗的同龄女孩。
　　巧的是，两人目的还很相似。
　　他们都住在昼这一侧，有人打量着黑鱼隔壁，总觉得有点阴森，他揉揉胳膊，“你们觉不觉得这边有点恐怖？”
　　来酆都的人大多都听说过酆都那些恐怖灵异的传说，一个男青年义正言辞反驳，“别胡思乱想，说不定是为喜欢住在黑夜里的人准备的。”
　　“谁非要住在黑夜里？”那人把话憋回去，大步走向小区口。
　　贺雪也看了眼，被一侧的同龄女孩催促着快走。
　　*
　　酆咎正坐在阴侧小区小亭子里享受爱人的投喂，“你说他们多久才会爆发矛盾？”
　　斐皎似乎喜欢看草莓汁落在酆咎的唇上，又给他喂了颗草莓，酆咎也张嘴咬住，全然忘了几个月前自己铁骨铮铮不吃人类食物的话。
　　斐皎瞧了眼正在进入各个楼的人类，“我猜马上。”
　　“猜对了有什么奖励？”斐皎蹭到他耳边，“那些照片上的衣服我都做好了，穿一件给我看看？”
　　“你穿更好看，你猜对了给我奖励怎么样？”
　　斐皎心中一喜，表面却是为难的样子，“好吧，看在你夸我的份上，穿给你看。”
　　酆咎能不知道自家带色鱼的那点小心思，转来转去还是自己想穿又找不到理由，只能来套路他。
　　正说着，就听一边即将乔迁新居的住户们中传出一声惨叫。
　　酆咎远远瞧去就见一抹冒着煞气的黑影从人群中窜出去，随即人群中就爆发出尖叫。
　　“有鬼！鬼害人了！”
　　贺雪被同伴拽着，心中慌乱就见一个人瘫坐在地上指着被击倒的那个人。
　　“救人，快救人！”
　　贺雪这才发觉那人断了一条腿，残肢还甩在脚边。
　　身边的女孩尖叫着，众人七手八脚给断肢那人止住血，就听有人乱喊着。
　　“酆都是真的有鬼！”
　　“他们会伤人！酆咎同意我们入住说不定就是想让我们送死！”
　　他这话颇有股搅浑水拨弄是非的意思在，但眼下断腿的人还在哀嚎，他们不得不多想。
　　“会不是意外？”酆都的人都很好，贺雪还是不相信会有人做出这种事。
　　“意外？”那人瞬间把矛头刺向她，“你不会也是鬼？所以胳膊肘往外拐？”
　　“你们忘了皇室被搞得多么惨了？异族哪有这种力量？”
　　“要真是异族干的，帝国早就被灭了。”
　　他话题一转，另一个人也犹豫道：“好像自从有了酆都，这些无法解释的事件都多起来了。”
　　其他人也都开始回想不对劲，“这么一说好像每次这些都能跟酆都扯上关系。”
　　这话一出几乎博得了所有人的认同。
　　“帝国还能查不清？”还是有人不信。
　　“你们忘了鬼附身？说不定皇室都不是皇室了。”
　　他这话让众人心中一冷，不仅否定了酆都，还间接否定了皇室，若真的是那样，后果无法想象。
　　少有站在酆都这边的几个人也都渐渐没了声音，声讨声越来越大，大到酆咎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他们昨晚胡闹得太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家鱼还这么精神。
　　“自古以来，人类与妖鬼的矛盾都无法解决，我还以为时代变了，人类的思想能不一样。”斐皎边说着，边拨撩酆咎。
　　酆咎横了胡闹的鱼一眼，慢悠悠划着轮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说到底我们都是妖族，”斐皎声音一顿，和酆咎对视一眼，“还是说不是这个族？”


第101章 想传承一门过去的技艺……
　　“我们要将酆都曝光！”最前起头那人喊道, “省的他们再欺骗无知路人。”
　　“万一他们企图残害人命，我们不能放过他们！”
　　他喊着，和怀中哀嚎那人对视一眼, 只要挑起人类和非人类的冲突, 他们就能趁机动手。
　　听他喊其他人开始犹豫, 互相对视后打开光脑, 录像的录像，开直播的开直播。
　　见大家都开始动作，贺雪有点着急，“肯定不是这样的！你们不能一锤定死！”
　　她越着急, 呼吁众人抗议酆都的人骂得越兴奋, “你怎么知道？真出了事儿你担着吗？”
　　这人把贺雪说的哑口无言，其他人举着光脑拍得正欢, 特别是老头, 光脑摄像头都快怼到那人脸上去了。
　　这两个人一个哭一个喊, 众人的摄像头拍的一清二楚，贺雪几乎可以想象到星网又是如何一场腥风血雨。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冲上去就见身边的女孩拉住她。
　　贺雪回头，女孩指指自己的直播，朝她使了个眼神，贺雪瞧了眼屏幕, 回过神来急忙将面上的喜色遮掩, 对着那两人更加愤怒。
　　“你倒是说说酆都会害人的理由？”
　　“还要什么理由？这酆都到处都是鬼，难道不能证明了一切？”那人理直气壮
　　“哪里有鬼？你指给我看看？”贺雪又问。
　　“这不就是？”那人指指受伤路人泛黑的伤口, 染血的衣服碎片上隐约还能看见往外滴的黑色脓液。
　　贺雪往前靠近一点，一道鬼影铺面而来，吓得她后退一步。
　　“你们都看见了, 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伤口？”这人洋洋得意。
　　见状贺雪捂嘴后撤，“确实不是人为。难道酆都真的是什么恶鬼巢穴？”
　　“看来我们真的被蒙蔽，要被人吃了都不知道。”凑在那人身边的老头叹气。
　　见他们这反应，这人向受伤那人示意，“没关系，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一定能揭穿酆都阴谋，让皇室恢复正常。”
　　他说得义正言辞，瞬间调动起其他人的情绪，好像每个乱世之中都会出现带来指引的紫微星。
　　其他人纷纷鼓掌，“说的好！”
　　老头巴掌拍得特别响，“众人皆醉你独醒。”
　　被所有人鼓掌，这人飘飘然却咂摸出点不对味，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一声轻笑。
　　“虽然场景略显血腥不适，部分主角丑陋不堪，但看着还是很有趣。”
　　“感谢诸位新居民的见面礼。”
　　什么剧情？什么场景？
　　等着两人反应过来准备拔腿跑的时候，无数枪口顶在他们脑袋上。
　　两人脸色一变，“这是做什么？你们瞎了吗？酆都都是鬼你们把枪口对着我们？”
　　“别装了，鬼怪才不屑于装成你们这个样子。”群主小哥想吐口唾沫，舍不得弄脏小区又憋回去。
　　他们脸色一变，这时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你们老早就暴露了。”老头拍拍间谍的脸。
　　“你们怎么发现的？”他们明明行事很谨慎，间谍喘着粗气颇不甘心。
　　说到这儿，老头打开自己光脑，将自己填写的登记表摆在间谍面前，指着每个居民照片框上小小的酆字。
　　“每个得到承认的帝国人民都会有这么一个字，你看看你们有吗？”
　　自从皇室知道酆都的玄学，就花高价定制了一套系统运用到每个帝国居民身份表上。金字酆会有额外帝国福利，白字酆普通人，灰字酆就要帝国重点关注，黑字酆这人指定是干了什么坏事需要调查。
　　大部分人一开始觉得受到拘束，像是带了个紧箍咒，后来发现只要老老实实做人，什么金字黑字都跟自己半点关系没有。
　　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表上，一个是没有，一个是黑字。两人一进酆都就被帝国注意到，在酆都登记时更是被其他一起等候的人发觉。
　　两个间谍险些吐血，感情他们自以为是的伪装潜伏在敌人眼里跟没穿衣服一样。
　　两人当场选择自尽，绝不让异族的秘密外泄。
　　他们正要自尽就见酆咎握着一支香停在他们面前，烟雾缠绕轻抚面颊，两人忽觉心中安宁不少。
　　“自尽可要想好。”
　　这声音仙气缥缈，两人茫然抬头就对上酆咎一双眼眸。
　　他挥挥香，弹掉香灰，“是自尽堕入地狱受我的折磨，还是受皮肉之苦？”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生不如死和更加生不如死。”元帅雄浑的声音传来，他在两个间谍面前站定。
　　“异族居然敢把手伸到酆都，是当我安.邦.中是死的？”元帅一挥手，“给我抓起来，带走！”
　　两个间谍一看不好，立刻释放凶煞企图趁乱逃离。
　　凶煞鬼影起，众人刚要尖叫扑打，就见斐皎一脚踩在他手上，那凶煞只露了个头对上斐皎的眼神又果断缩回去。
　　间谍：……
　　间谍被一群路人抓住，元帅心中感慨，挨个拍了下这群年轻人的肩膀。
　　“有勇有谋，你们这些年轻人将来大有作为！帝国还是你们的天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帝国军队？”
　　见他又要忽悠人，酆咎虚弱咳嗽几声，元帅见好就收，给这二十几个年轻登记奖赏，一步三回头走了。
　　没多久二十几位年轻人捉出潜入酆都的异族间谍就上了星网新闻，被全帝国人广为传颂，也满足了这些个年轻人的英雄梦。
　　酆咎打量着面前这十几个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熟悉面孔。不是在之前酆都保卫战中见过，就是常来酆都和几个鬼怪店主混的脸熟。
　　对面的年轻人也打量着他，他们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酆咎，对这位建立酆都的老板好奇又敬佩。
　　其中一个小伙没忍住，从包里翻出来最开始那张叠成千纸鹤的黄表纸宣传单，“酆老板，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酆咎微笑，这是他没想到的。
　　面对帝国的接班人，酆咎也没拒绝，勾指用黑雾卷起一只毛笔在黄表纸落下自己的名字。
　　“收好，若是遇见什么不妙的事，说不定能救你一命。”酆咎一笑，抬手又点燃一支香。
　　小伙眼睛一亮，把纸收回包里。其他人见他动作瞪大眼，“您真的不是人？”
　　“用你们的话说应该不能算人。”
　　“那您是神？”
　　酆咎瞧他一眼，见他们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模棱两可回答，“是神是人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一个活过千年的老鬼而已。”
　　他这番话众人显然是不信，但又没人站出来追问，便给了酆咎转移话题的机会。
　　“酆都怪物丛生，凶险异常，你们没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一听他们要去酆都定居，有不少人都暗中讽他们傻子。日常去买买东西就罢了，居然还要定居，谁不知道酆都夜晚有宵禁，一到夜晚说不定就是百鬼夜行。
　　他们一方面惦记着酆都的好东西，一方面又畏惧酆都的恐怖传闻。就算他们有兽型，可人怕鬼这种东西是刻进基因里的。
　　贺雪这群人的举动算是在潮水最汹涌的时候逆流而上，酆咎对他们很感兴趣，他自诩玩转人心，有时也对这些人类的想法颇为好奇。
　　“那你们还敢来？”酆咎调笑着，撑着轮椅起身甩开一片黑雾。
　　赤红的鬼面在黑雾中闪烁，铺面而来的是幽绿色的业火，耳旁伴着厉鬼的哭泣哀鸣。
　　这样一比，那两个间谍玩弄的小手段确实入不了眼。
　　这二十几个住户显然是没见过这番场面，一个个都害怕后退。
　　“他们有句话说的确实不错，酆都里的都是恶鬼妖怪，”酆咎向前走两步，鬼手环在他身侧，托着一簇冥火。
　　“你们这小身板，在酆都都不够塞牙缝的。”
　　随着他的话，立于酆咎轮椅后的斐皎微微张嘴，露出尖锐的利齿，咯咯的笑声忽远忽近撞击着他们的耳膜。
　　“怎么样，给你们一次机会，离开酆都的机会。”
　　“这里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
　　酆咎等了会儿，待到新点的香燃尽他也没等到一个人站出来说离开。
　　他们颤抖着，却倔强地站着。
　　酆咎微微挑眉，顿时没了玩弄的兴趣，一个转身坐回轮椅上。
　　“我很好奇，你们坚持的理由。”
　　黑雾未散，鬼手冥火还环在他们身边，贺雪吞了吞口水，率先开口。
　　“想学琵琶。”
　　她声音弱弱地，发颤。
　　她第一次进酆都就迷恋上了那间挂满琵琶的乐器行，只看一眼她就认定了这是她毕生追求的信仰。
　　可惜最初酆都人流有限制，她抢不到名额，后来又是酆都被毁停业，也是那段时间的接触给了她离开家的勇气。她花了很长时间为自己以后做打算，现在终于到了。
　　她的毕生所求就在眼前。
　　随着她的声音，群主小哥也开口，“想学学水墨画。”
　　“嘿，我觉得酆都的熏香很好闻。”
　　“刺绣”“茶艺”……这群年轻人七嘴八舌说着，一时间都将酆咎黑雾的气势压下去。
　　鹤立鸡群的老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就不一样了，我什么都想学。”
　　他们被传说中古国的技艺吸引，于万千人中汇聚到一起，最终历经千辛万苦，逆流而上来到目的地。
　　他们想学习传承这传说中的技艺，将过去的历史复苏。
　　酆咎低头浅笑，一时无言。
　　这是他没想到的回答。
　　他想过无数回答，唯独这个没想到过。
　　酆咎轻笑出声，周遭黑雾散去，众人低头对上酆都老板的笑容，他优雅靠在轮椅上。
　　“你们成功说服了我。”他挥手，小纸人抱着黄表纸飞出，“房子就半折卖给你们。”
　　他们终究是一群过去的老鬼，未来还是这些年轻人的。
　　众人爆发出一声欢呼，他们大多数都是没什么存款的年轻人，本来抱着有上一顿没下一顿的想法，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老板，”见酆咎要走，有人喊了一声，“不管你们是不是鬼，我们都会站在你们这边的。”
　　他们不傻，酆都为他们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做人要懂得感恩。
　　酆咎走出小区，歪头看看身边的斐皎，“我记得以前这个时候人间花该开了。”
　　“可不是，”斐皎抬头望去，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春暖花开。”
　　来日可待。


第102章 用一条人命换一个未来……
　　帝国年轻人的一片赤诚之心消除了酆都老板的玩弄意味, 也在酆都老老实实住下来。
　　酆咎征得了各大店面老板的意见，不仅给带学生的店主加了福利，也为学习的帝国年轻人提供了方便。
　　帝国未来的花朵还要是支持一下的。
　　酆都珠宝楼也在这段时间开业, 真正复原的古华夏建筑一出, 大家一时间都忘了酆都的某些神秘传闻。
　　八卦传闻哪儿比得上见证历史的诞生, 一群老教授直接在酆都租了长期酒店住下, 整天神神道道围在珠宝楼边上。
　　索性自从酆都开业类似这种来学习调查的学者就不少，小鬼们都习惯了不说，还时不时捧着书过来问上一两句。
　　酆都的学习氛围特别好。
　　酆咎见学习效果不错，还特地给来学习的学者发了身份牌, 尽量提供其便利。
　　不论在什么地方一心追求真理的学者都是受欢迎的。
　　珠宝楼开业那一天, 酆咎从后面进楼。一进楼，乌压压的, 柜台外的通道上都走不开人。
　　“本宫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殷公主穿着一身定制华服, 珠钗步摇戴了满头跟在酆咎身边。
　　“还以为他们都被鬼故事吓跑了。”殷公主一边跟着酆咎上楼, 一边说着。
　　酆咎倒是不觉得意外，帝国人估计连鬼长什么样子都没搞明白，不让他们亲眼见到是不会真的顾忌些什么。
　　“小鬼们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老板。”
　　酆咎已经不再强制小鬼们穿人皮，一到黑夜他们可以随意游荡。
　　殷公主其实还是有点担心顾客会被吓跑。但酆咎什么表示都没有，她们虽心中疑虑也还是同意酆咎的选择。
　　“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我早有定夺。”
　　酆咎随口答了句, 又问：“人鱼帝后到了？”
　　“和帝国皇帝一起到的。”人鱼帝后来的时候架势可大了, 身后跟着一群衣着华丽的贵妇人，瞧着里面还有一半都是人鱼。
　　这哪儿是塞壬陛下的后援团, 这妥妥是行走的人形金库。
　　酆咎听说塞壬的架势，也不免为塞壬的交际圈赞叹，相比较之下, 他家鱼交际圈里的人少得可怜。
　　不过斐皎那么骄傲，不愿与人类往来也是正常的事。
　　越往二三楼走，人流越多，特别是三楼，酆咎远远忘了一眼，挤都挤不进去。
　　三层都是些珠钗翠玉，价格卖得昂贵，开业第一天珠宝楼有折扣活动，相对来说便宜不少。但三层的珠宝收藏价值高于使用价值，过几天应该就冷清不少。
　　酆咎靠近了点，发觉现实与自己想的可能有差池。
　　只见一群贵妇贵鱼们站在墙边毫无形象地加油鼓劲。
　　这是在干吗？
　　酆咎疑惑望去，就见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从人堆里挤出来手里拎着几个华丽的锦盒。
　　他理理自己被挤歪的领带，抚了两把头发走到塞壬旁边，郑重把手中的锦盒上交，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松了口气，而后收到人鱼的香吻一枚。
　　酆咎划着轮椅靠近，就见塞壬翻看着手中的锦盒，“这是给鱼崽的长命锁和老大伴侣的如意，这是给老二未来崽和伴侣的，这是给老三崽的。”
　　他正念叨着，就见人群中一颗金黄的狗头挤出来，口中同样叼着锦盒。
　　三帮人对上眼，片刻无言。
　　还是酆咎最先开口，“没能给诸位折扣，是我失礼了。”
　　“不失礼，我们来拜访没带礼物才是失礼。”塞壬优雅回应，唐城依旧冷着脸，两人丝毫不尴尬。
　　唐凛默默将锦盒放在地上准备独自承受一个人的尴尬。
　　酆咎瞧他一眼，随口道：“我怎么不记得你已经到了换班时间？”
　　唐凛心道果然，“和斐皎请假了。”
　　酆咎挑眉不言，见他动作唐凛松了口气，还好斐皎今天找安瑜出去，他才趁机蹭了个口头假。
　　他正庆幸着，就听唐城开口，“酆老板，我们是否可以继续进行交易？”
　　唐凛一头雾水，扭头就看塞壬一脸阴沉，隐约意识到的不好。
　　等几人到了不开放的四楼，唐凛才难以置信出声，“要用皇室一条人命作为钥匙解开酆都的封印？”
　　酆咎捏着毛笔敲敲桌面，似笑非笑，“我以为您会和家人商量好。”
　　唐城没出声，他身边塞壬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唐城躲开他的目光，看向酆咎，“什么时候开始？”
　　兴许是他的武断气到塞壬，塞壬竟不顾酆咎在场，上前揪起唐城的领口，“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金毛也不满蹲在唐城面前，忍不住喊了声，“父亲。”
　　唐城面不改色，受着塞壬的质问，语气不容置疑，“我是皇室之主，一切我说了算。”
　　塞壬才不听他这一套，“我是你的伴侣，我的伴侣要去送死，我凭什么不能知道？”
　　唐城和他对视半晌，像是执拗不过人鱼，低声劝道：“我也是一个父亲。”
　　这一句话让塞壬怅然若失，哑口无言。
　　塞壬松手，烦躁靠在木椅上。他这妥协的态度急坏了唐凛，一只金毛从地上窜起来，“父亲，我可以，让我来，帝国不能没有你。”
　　“小孩子别胡闹。”唐城动作略显僵硬地摸摸狗头，他一直是位严肃的父亲，即使是这种时候也绷着脸让人看不出喜怒。
　　“我不是小孩子。”他自己都有儿子了。
　　“既然知道自己有伴侣有崽，就给我老实滚回去。”唐城用脚踢踢金毛的屁股，瞧着动作不小，却一点痛感都没有。
　　唐凛见父亲这边行不通，就看酆咎，“我替我父亲去。”
　　“唐凛！”唐城一声怒喝，金毛又往酆咎跟前走了几步，看样子坚决不回头。
　　酆咎看看金毛又看看怒火中烧的唐城，忍不住笑出声。
　　“不行，太子殿下，你现在寄宿狗身，算半个死人。”
　　他要的是一条龙，唐凛目前回不去原身体，显然不合格。
　　听他的话，唐城脸色难得好了一点。金毛颓废瘫坐在地上，还是颇不甘心，正欲再问就见塞壬抱着他的狗头把狗拖回来。
　　“听你父亲的，你的任务就是当好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继承帝国。”
　　金毛不甘心呜咽一声，垂着脑袋失落至极。
　　“大哥不行，那我来行不行？”唐安突然开门。
　　酆咎勾唇，抬手将他开着门关上，“我要的是龙。”
　　对上酆咎的眼神，唐安有点心虚，还是嘴硬，“你们不是说我不是人鱼，那我不就是该继承皇室的兽型？”
　　这么一说似乎很合理，酆咎托腮，“用你们人类的话说你可能是基因突变的那个。”
　　“什么叫基因突变？你别乱说！”
　　唐城像是再也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一声震慑所有人，唐安委屈巴巴闭嘴不再说话。
　　“我早就建议您和家人商量清楚。”酆咎笑笑，提笔在黄表纸上写着什么。
　　唐城脸色一沉，从沙发上起身，“我的决定不用商量。”
　　他走到酆咎面前，目光注视着他，酆咎了然，用毛笔一点，黄表纸反转，“请看。”
　　唐城扫过这张纸，眼中划过些惊喜，“真的？”
　　“自然。只要封印一开，阴阳两界就不存在彻底阻断，地府的投胎系统才能连接到阳间。”
　　“你们一直担忧的生育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酆咎的话让唐城心动，他查过，这些日子帝国怀孕的人数比之前翻了几倍，他还旁敲侧击套过酆咎的话。
　　如果酆咎口中这个投胎系统不能运行，那十月之后大多数人生下的都是死胎。
　　就是冲着这个，他们皇室也得出一个人去死。
　　用一条人命，换帝国未来。
　　其实死也没有什么，唐城从来不畏惧死亡，过去不畏惧，现在更不畏惧。
　　他看看一屋子垂头丧气的人，严肃老父亲难得开玩笑，“没关系，我在地府好好打工，多换几次见你们的机会。”
　　“记得给我多烧点冥币。”他前不久刚准许了酆都的冥币进入帝国。
　　“建议购买酆都丧葬服务，看在两个内部人员的关系上给你们打八折。”酆咎适时插口。
　　“赶紧滚吧，死了我好找个年轻力壮的。”塞壬随口道，笑的有点难看。
　　这对老夫夫在自己面前上演生离死别，酆咎托腮等他们说完。唐城在三个人的目光下脚步沉重走到酆咎面前，准备赴死。
　　酆咎自顾自点燃一支香，让小纸人把尊贵的皇帝陛下请回去，“虽然很感人，但报酬已付。恭喜你唐城陛下，你不用死了。”
　　所有人疑惑看向他，唐城更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急促，“谁付的？”
　　酆咎将手中的黄表纸点燃，勾唇一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什么。
　　“自然是二皇子殿下。”
　　*
　　埃达跟在张三和木石身后走过彼岸花海，“哦，这些美丽的花儿被我们踩了。”
　　“你不用担心，医生哥哥，”傀儡小木牵着木石的手扭头看他，“彼岸花精十分强悍，都能把你的牙打掉，不会被我们踩死的。”
　　埃达还是小心翼翼迈开腿，时不时神经兮兮地为彼岸花痛哭流涕，果不其然又招惹了彼岸花中那株最大的成精彼岸花挨了顿揍。
　　木石表情复杂让小石把人救下，“这真的是那位神秘的二皇子？”
　　张三穿着一身西装，认同点头，“确实很出人意料。”
　　小木和小石驮着埃达回来，张三转身继续前行，“可他毕竟是一条龙。”
　　“还是条有颜色的龙，”木石带着他的自动给鬼美颜眼镜，“很厉害的那种。”
　　几人向着彼岸花海尽头行进，张三隐约看见了什么，朝两人招招手。
　　“走吧，就在前面。”
　　“解铃还须系铃人，”木石长叹一声，“这场该死的孽缘终于要结束了。”


第103章 瞧，是龙……
　　“他不能去, ”唐城情绪失控，撑在酆咎的桌上，“他不能去。”
　　他像一头被触怒的野兽, 强行压制自己的情绪。
　　酆咎和他对视, 优雅从容, 在气势上将唐城压下去。
　　塞壬牵着唐凛上前, 表情凝重，断开两人间的针锋相对，“酆老板，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死, 唯独他不能。”
　　“哦？”酆咎面上为难, “可他已经去了怎么办？”
　　这句话无疑一颗炸弹压在众人心头上，让人久久喘不过气来。
　　“你说什么？！”
　　酆咎手中正巧一支香燃尽, 他轻轻吹着烟, “看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
　　阴风吹动, 彼岸花海荡开一道道波纹，三人在风中一步步前行，风不算大，但路却不好走。
　　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肩头，驮着一座小山前行。
　　木石早就气喘吁吁，他取出一只木牛拉着小石小木蹲坐在上面, 热情朝另外两人招呼手, “上来吗？”
　　张三道家出身，这点小磨难还难不倒他, 他停下轻喘几声又跟上，“不用。”
　　令人意外的是埃达，木石缓下来, 打量着这位二皇子。
　　与唐凛和唐安不同的金发，不离身的白大褂，神经兮兮的行为举止，整个是十分不靠谱的样子。
　　“你居然一点都不累？”木石疑问出声。
　　这人看上去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不红心不跳，要知道张三面不改色是因为他是鬼没有流汗这种功能。
　　“习惯了而已。”
　　他曾经在比这恶劣的环境中待过几天几夜，沼泽、密林、高山、他几乎什么环境都待过，并且顺利从那里面活着回来。
　　就连恶鬼、树怪他也闯过，这些不算什么。
　　“你以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木石经常和埃达一起胡闹犯神经，两人还关系还不错。
　　埃达耸肩，还没说话，木石又问：“你是二皇子，过的一定很好。”
　　优越的物质生活，多到烦人的侍者伺候，以及复杂到让人羡慕的皇家礼仪。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是个假的皇子。”
　　他的生活只有训练，鲜血，再训练，以及无数次直面鲜血，和队友们一起打闹算是最悠闲的时光。
　　“真假？”木石显然不信。
　　张三伸手扯扯他袖子，凑在木石边上提醒，“他的血缘线很浅。”
　　木石一听心中一咯噔，知趣不再追问。
　　像埃达这种情况就和他们比较类似，命中注定与家人不亲近，年少离家，感情淡薄。
　　想到埃达，木石也叹气，干他们这一行的都与尘世无缘，早早学艺，早早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什么阖家团圆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说道家上有缺一门这个说法，但他们这些人实在太过倒霉。
　　之前木石并不知道自己家族衰败是因为什么，但来了酆都他多少也了解到一些东西。
　　是因果循环。
　　千年前他们的祖辈封印了鬼怪，封印了荒星，逆天而为，才得了这样一个下场。
　　木家家族落败，张家更甚，血脉断在张三这一代没了后续。
　　有时候木石都忍不住在想为什么千年前他们的的祖辈要逆天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给自己子孙后代留这么个烂摊子。
　　有什么事情能比得过血脉传承？
　　木石跟在张三身后望望前面那片没有彼岸花覆盖的空地，就算如今解决了因果又有什么用？
　　死的人活不过来，落败的家族也繁荣不起来。
　　张三端着罗盘示意他们在原地等候，自己一个人挪着步子仔细查看。
　　忽然他动作一顿，张三抬头顺着眼前的方向看去，试探着往前几步，最后在一个地方停顿。
　　他收起罗盘，示意木石上前。
　　木石点头，从背着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球，走到张三身边待定。
　　张三沉吟，拿起木石特地制作的桃木剑，两指并在空中划了几道符文。
　　淡金色的符文，一断一续，画着画着就没了后续。
　　木石和埃达一齐看向张三，张三不好意思挠头，“变成鬼有些法术就不太好用了，我再试试。”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在空中画动符文。
　　他满脸严肃，手中缓缓画着，其他人紧张盯着他。这次张三一气呵成，最后一笔落下，符文在空中光芒大放，张三一声呵，反手将符文拍在地上。
　　瞬间，地面开始抖动，木石一个没准备好险些没抱住手中的木球，还是埃达扶了他一把。
　　地面震动停止，一根石柱从地面升起，石柱半人高，顶端有一个凹槽，刻着许多花纹。
　　木石端详了会儿，瘪瘪嘴，这花里胡哨又显得多余的花纹一看就是出自他们家族之手。
　　木石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木球放在上面，只听咔嗒一声，木球凹陷下去。
　　木球陷入，石柱上弹出一连串精致复杂的木质结构，看得埃达眼花缭乱。
　　还没等他看清楚，地面再次发出轰隆巨响，只见一道黝黑的洞口打开，石阶一个个翻转下去。
　　三人盯着这条通道，张三拍拍埃达的肩膀，眉间多了点担忧，“准备好了吗？”
　　“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说着，关注着埃达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
　　埃达一点负担都没有，他捏着一朵彼岸花，像是在外出游玩。
　　“不用和什么人告别吗？”木石多少知道点埃达的性格，犹豫问道。
　　“都说过了。”袁离那个小笨蛋还装弱哭了一场，无名鬼倒是没什么反应，但埃达还是从他眼里看出来担忧。
　　净是群瞎担心的人，他堂堂队长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埃达单手插兜站在通道前，双脚蹦下，还扭头招呼其他人跟上。
　　“快走啊，我很想知道这底下是什么样子。”
　　张三和木石对视一眼，也跟着他下去。
　　底下的道路很长，张三举着一簇从黄泉路边上捧过来的冥火，在前面照亮。
　　石阶一路往下，看不到头，黑黢黢的，让人萌生出一点惧意。
　　“为什么会在地底下？”木石搓搓胳膊，石阶两侧是壁画，看不明白具体画的什么，只是每副画里都会有一个衣着奇怪黑白相间的人。
　　张三仔细摸摸壁画，“这好像是一个神。”
　　“神？”埃达借着光脑的光亮仔细看了看，“换成黑白条纹他就是个斑马。”
　　石阶不长，很快三人就看见尽头，尽头是一间看着不小的洞穴。张三将冥火松开，这底下洞穴里烛火，足够照明。
　　张三率先探头进去查看，这是一处偌大空荡的洞穴。
　　说洞穴也不真切，应该是一个人工雕琢的石窟，洞顶是园的，最顶上是一杆秤，秤底下则簇拥着一群长翅膀的白色人形。
　　说天使也不像，说鸟人也不是，细长软趴趴的四肢躯体总感觉怪渗人的。
　　木石往张三边上靠了靠，顺便把两个傀儡小木人往身边揽了揽。
　　“是在这里放血？”两人正打量着洞顶壁画就听埃达问道，两人向埃达看去，只见他蹲在地上的凹槽边，敲敲地面。
　　随着他的敲动，地上的纹路似乎抖动了下，木石瞪大双眼，发觉地面上花纹中央的圆环似乎动了动。
　　“动了。”
　　闻言几人后退，这是一个刻在地面上的巨大石阵纹路，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出自张家之手，由木家刻下。
　　图案很大，几乎覆盖整个地面，木石倒吸一口凉气。
　　“这得需要多少血？”
　　“当然是全部血。”埃达语气轻快，他掀开白大褂将大腿上绑的匕首抽出，眼疾手快在自己腕间划了一刀。
　　“哎！”木石叫了一声，“你怎么动作这么快？怎么不等我们商量一下？”
　　埃达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他那位祖父如出一辙。
　　他蹲下，将手腕搭在纹路上。
　　可不是得快点吗？若是慢了被那帮婆婆妈妈的人追上怎么办？这是他的使命任务，还用不着其他人来替他。
　　鲜血顺着手腕滑落，落在冰冷的石头上，瞬间渗入石头里。
　　“啧。”埃达挑眉，若是还能吸收，他这一身血流尽都不够填满这道法阵。
　　其他两人也在疑惑，正要俯身仔细查看，就听空中传来一道细微撕裂的声音。
　　埃达目光一凛，反握匕首摁住正要起身的木石一下刺入袭击的白色影子里。
　　尖锐的叫声响起，张三反应过来抓起桃木剑去刺，击落那道影子。
　　三人这才看清袭击东西的外貌，背身双翼，四肢躯体细长。
　　这是壁画上的怪物？！
　　木石当即贴在张三背后，紧接着无数道撕裂声响起，埃达缓缓抬头，只见顶上吊着无数个同样的羽毛怪。
　　它们没有脸，面部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金色咒文，远远看去像是一个个金色漩涡，或是一个个金色的眼睛。
　　无情、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木石声音发颤，它们不是鬼，美颜眼镜都没作用。
　　“老板可没说我们还要打怪，”木石怕归怕，还不停把自己背包中的小傀儡都掏出来，“要加木头，回去要找老板加木头。”
　　相比较之下，埃达望着他们一点惧意都没有，手中转着匕首，在空中翻出花样，映过的光随着他的动作打在羽毛怪上。
　　“真有趣，”埃达眼中闪着名为兴奋的光芒，“张天师，告诉我哪里是他们的死穴？”
　　张三总觉得埃达这副表情有点诡异，但也没多说，“不是鬼，不是妖，我也不清楚是什么。”
　　“好说，”埃达灿烂笑着，“我捉一只给你刨开，就知道是什么了。”
　　他动作快出残影，还没等两个专业人士说话，整个人就飞出去。
　　他一动，蠢蠢欲动的羽毛怪也动起来，飞做一团，朝三人俯冲下来。
　　木石尖叫的这回功夫，埃达已经拎了一只羽毛怪回来，他用匕首划开羽毛怪的躯体，张三只看了一眼就被震慑住。
　　他瞪直了一双眼，魂体颤抖着，隐约有溃散的感觉。
　　不可视。
　　不可言。
　　张三抖着，觉得自己再看一眼就要被碾碎，他像是窥见了什么真相。
　　好在埃达及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急忙将羽毛怪甩开，张三这才缓下来。
　　木石一边扶着瘫软的张三一边躲避这扑下来的羽毛怪，张三似乎在他怀中低声念着什么。
　　木石听不清，低头问他，“你说什么？”
　　张三抬头看他，“……秩序。”
　　“什么？”木石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跑！”
　　“天意不可违！”
　　*
　　唐城一行人在彼岸花海中快步走过，连彼岸花的美景都无从欣赏。
　　彼岸花海属于阴间范畴，阳间飞行器无法飞行，一群常年坐着飞行器的人在地上在彼岸花中狂奔，惹得彼岸花精骂骂咧咧冲出来，见是酆咎又骂骂咧咧退回去。
　　酆咎坐着悬浮轮椅跟在他们后面，这群人一听埃达已经去了就问了位置企图来拦截。
　　唐城牵着塞壬的手淌过彼岸花海，他们只有一个目标，谁死都可以，唯独唐隐不行。
　　他们已经欠了这个孩子太多，不能再让他连命都丢了。
　　唐隐和唐凛不一样，唐凛一下生就受到全帝国的期盼，备受宠爱，而宠爱的背后是繁杂的课业任务；唐隐没有那么多期盼也没有那么多需要学习的任务，相比较之下他过的很轻松愉快。
　　唐凛有多乖巧认真，唐隐就有多皮多熊，两个孩子像是反着长的。
　　唐隐虽然调皮捣蛋常拿来和哥哥比较，但也唐城塞壬也没觉得两个孩子有什么不一样，那时候两个人都忙于政务，一个个都是不成熟的家长。
　　等唐安出生，塞壬闲下来想照顾几个孩子的时候才发现唐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和他们不亲近。
　　再后来一场意外中，唐凛和唐隐同时被不明人士攻击，唐隐为护住哥哥失踪一段时间，再回来时他就已经入了元帅门下那帮收留孤儿从小培养的特殊小队里。
　　他执意要跟着，唐城夫夫也没办法，只要让他去参军，这一去就是好多年，直到前些年作为特殊小队队长活跃塞壬才见到他。
　　这么多年过去，唐隐已经长大了，而他们错过了他的全部成长时间。
　　塞壬一直觉得是他们的过错，让唐隐失望离去。
　　就算后来唐隐也时不时回到皇宫，塞壬也觉得不是滋味。
　　他们是合格的帝国管理者，却不是合格的父母。
　　唐隐一直默默在为帝国付出，若说唐凛是明面上的太阳，那唐隐就是隐于黑暗中的星辰。但他们实在不想他再做些什么了，他可以为帝国，但不能为他们去死。
　　皇室只给了他名字与责任，荣誉、权利、甚至富裕的生活什么都没有。
　　塞壬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再往前跑几步，就发觉呼吸困难了不少，他脚步一顿，地面突然晃动起来。
　　“这是怎么了？”唐安搂紧金毛的脖子。
　　几人正前方地面照出一道光柱，直通云霄，将昏暗阴间的半边天照亮。
　　酆咎眯起眼，瞧着那道光柱，光柱外围有不少白色影子在飞着。
　　“他们开启了法阵。”
　　他们来迟了。
　　“还是晚了。”唐安虽然对这位二哥没什么太多记忆，但在酆都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照顾有加，不太正经但也可靠。
　　就这么死了？
　　唐城想都不想就要冲过去，被酆咎抬手拦住，“不可。”
　　“我要去救我儿子。”他低吼着，像头丢了幼崽的野兽。
　　“冷静点。”
　　酆咎甩出黑雾将所有人拦回去，“你们现在过去也是送死。”
　　“法阵开启无法逆转，这是宿命。”
　　他轻声念着，目光却直勾勾盯着光柱照入天空的那段隐入云中的漩涡。
　　“他说不定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一天了呢？”
　　“你说什么？”唐城扭头看着他，酆咎一笑，“没什么，看见了我自己的宿命而已。”
　　就算天意不可违，酆都解封也是势在必得。
　　*
　　木石躲在自己的傀儡里不停地朝张三念叨着，“疯子，疯子，埃达就是个疯子。”
　　他居然借着羽毛怪给自己制造伤口放血。
　　“他就那么想死？！”木石也顾不得害怕了破口大骂。
　　张三正撒豆成兵帮埃达抵挡一二，他看着埃达的动作也很糟心，可让人心情复杂的是法阵居然被埃达这一番胡作非为激活了。
　　再等一会儿，只要血液流到法阵最中央，法阵成功激活，法力外放的那一瞬间他和木石催动逆转，届时所有力量倒灌直接将法阵击溃。
　　可若是那样，还未来得及脱离法阵的埃达魂魄估计也会一起被轰的粉碎。
　　最重要的是，他们只有那一瞬间的机会，若是错过埃达就白死了。
　　法阵的得破，埃达也得死。
　　张三揉揉自己的脸，这件事老板只告诉了他一人，他没和木石说，但私底下和埃达提了一嘴。
　　当时埃达的表情只是一笑而过，他不在乎，无所谓或是没觉得有什么。
　　他活得潇洒肆意，死亡也无法拘束住他。
　　张三看着埃达在白影中像起舞一样恣意，这人甚至嚣张到拉着一只白影一起旋转。
　　这哪儿有赴死的悲壮？怎么看都像是在享受。
　　张三苦笑，木石说的没错，埃达就是个疯子。
　　自由到极致的疯子。
　　这样的人怎么会畏惧死亡呢？
　　他们都猜不透埃达在想什么。
　　埃达脚下踩着白光，手中干脆利落斩断白影，他也看了刨开的白影，但他就没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
　　这让他很好奇，他很好奇张三看见的东西。
　　埃达在阵法中闪过，趁机将血注入阵法，随着阵法启动的越彻底，照入空中的那片光芒尽头的东西更清楚。
　　埃达仔细看着，对白影都失去兴趣。他看了会儿，确定那东西的样貌，是——
　　一杆秤。
　　似乎有什么东西注意到他的注视，埃达只觉浑身一震他居然变作兽型，小小一条墨绿色的走地龙。
　　埃达看看自己的爪爪，迅速在法阵中爬过，兽型显然更方便他将自己的血灌入法阵。
　　法阵越来越亮，浮动的白影越来越狂躁，它们窜上蹿下，将失血过多失去反抗能力的小龙抓起又丢下。
　　张三一剑刺过来，护在埃达身边。木石也把背包中的乱七八糟都往外丢，不管什么都行只要能护住埃达不受影响。
　　酆都解禁就在眼前，被困千年的鬼怪们都不约而同望向光柱。
　　大家都期盼着自由，都期盼着阴阳两界融合的那一天。
　　他们不能失败。
　　埃达眼前一片黑暗，他一条小龙软趴趴瘫在地上，随着最后血液落入法阵中央，小龙咧嘴笑笑。
　　他再次守住了帝国。
　　那位老师将他指到丰家时他就知道了自己的任务，护住酆都，护住帝国的希望，为皇室守好后背。
　　从小时候起他就记住他那个死板的哥哥整日一字一句念着的话。皇室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帝国，帝国皇帝更要在关键时候第一个站出来，就像是祖父唐斌那样。
　　整天念叨过来念叨过去，他都听烦了，但也好好记在心里。
　　小小的唐隐坐在桌子上撕烂哥哥的作业，甩着小腿嘟囔道：“既然已经有哥哥守护帝国了，那我就勉强站在哥哥身后。”
　　为帝国解决所有后顾之忧，做帝国最锋利的那柄利刃。
　　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将站出来解决一切麻烦，这不就正好了。
　　他替父亲和哥哥偿还皇室的债，他离家太久父后和三弟应当也不会为他难过，可惜了他的彼岸花没有插好，不能摆在大哥未来办公的桌角。
　　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埃达想着，彻底陷入昏迷，到最后一刻他都在自享受魂魄剥离的感觉。
　　法阵彻底开启，整个酆都陷入动荡，酆都灵一下钻进酆咎的衣摆里，害怕望着那道光束。
　　唐城也停下了动作，整个人身形一晃，扶着一边捂住脸的塞壬。
　　酆咎盯着空中，扭头一看所有人都哭丧着脸，“你们哭什么？”
　　唐安抹着眼泪，抽噎着，“还能干什么？”
　　“也不一定是件坏事，”酆咎站起身，在空中踱步，“也许是什么大好事呢。”
　　他话音一落，天边就传来一道龙吟。
　　酆咎轻笑出声，抬手带上鬼面。
　　“瞧，是龙。”


第104章 猜猜阵中阵里藏着什么……
　　随着酆咎所指, 只见一道龙影在白光中舞动，众人看不清它的具体样貌，它从白光中而上, 风波随着龙吟荡开, 带着不可抵挡的威严。
　　“是青龙！”
　　围观的小鬼们七嘴八舌惊呼, 贺雪跟一帮帝国年轻人好奇地凑在常青旁边, 眼眸中无一例外倒映着那道龙影。
　　“这是什么？”
　　常青也是第一次见，她仰头望着，出声呢喃，“东方神兽, 青龙。”
　　“福泽万物, 庇佑四方。”
　　“我懂了，是神迹！”一个年轻人惊喜喊出声, 他一出声其他人也接连欢呼, 神迹降临的声音起此彼伏。
　　木石和张三站在底下仰望着顶上, 也满脸惊讶。
　　“这就是青龙？”家族中图画书上四大神兽那页被损毁，身为一个玄学人士木石还是第一次知道青龙样貌。
　　青龙龙身一卷，将多数白影震飞，这怎么捅都不死的白影居然被青龙轻轻一碰击溃。
　　张三微微惊诧，如果他没猜错白影是世界的意志，是所谓的秩序, 而这些守护阵法的秩序就这么轻易被击散, 规则承认他们了？
　　可明明这些秩序的造物之前对他们疯狂攻击，难道是因为青龙的出现？
　　张三思索着, 或许青龙的出现代表着另一种秩序，而这种新生的秩序显然比之前更为强大。
　　这是新旧两种秩序的竞争。
　　这么解释张三了然，新旧交替必然会产生矛盾与伤亡, 全看新旧两方谁更加强硬，很显然他们赢了。
　　待最后一只白影消失，张三清晰地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刹那间地面阵法开始转动，一圈圈的石壁开始升起，逐渐往外扩散。
　　张三和木石开始撒腿狂奔，石窟剧变得太快，一旦掉入缝隙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埃达未曾注意到底下的情况，他低吼一声，甩尾而上，企图碰触天际那道虚影。
　　这杆秤代表着什么？
　　审判。
　　这个词汇莫名浮上他心头，让埃达心中一惊。
　　想到自己老师的嘱托，埃达一狠心，准备冲上去探个虚实。
　　谁知他刚往上冲一段距离，秤后突然睁开一双眼睛，震慑传来埃达心头一颤，险些被冲下去。
　　好在他及时甩尾才稳住，他后退一段距离那眼睛却没有闭合，依旧在盯着他。
　　埃达犹豫片刻，还未有动作，就见那双眼睛微微一动，似乎是在责备他的无礼。
　　震慑出来，埃达双眼刺痛，像是有什么攻击了他的精神，一条龙在空中七扭八扭险些扭成麻花。
　　不可视。
　　他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词，张三之前看到的恐怕就是这个。
　　外界威胁越大，埃达越兴奋，正当他再次尝试直视那双眼睛的时候，酆咎突然出现他背后，捂住他的眼睛。
　　“小龙，不要玩火自焚哦。”
　　他笑着，笑声中却带着微不可查的冷意。
　　酆咎抬眼望向那双眼睛，那眼睛看见他似乎停顿了一刻，而后缓缓闭上，那杆秤也随着眼睛闭上烟消云散。
　　一人一龙之下，法阵的白光却未消失。
　　酆咎低头扫了一眼，面色微动。
　　居然没有解除？
　　洞窟里张三和木石被挤到洞窟边缘，两人疑惑望着抬升成一座小土丘的法阵。
　　法阵中央顶端似乎是一个方形的……棺材？！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家中的典籍中并没有记录这个东西的存在，难道阵法真正封印的是这个？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张三排除，“不对，这好像是一个新的法阵。”
　　“隐藏在封印大阵底下的封印法阵。”
　　“藏得这么严实，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木石一拍板，两人打算爬上去看看。
　　高台像一个环形小山丘祭台，一层层抬高的石环组成一级级台阶。
　　张三将那团乱跑的冥火捧在手心照亮，两人一点点向着光亮大放的顶端前进。
　　这是一具青铜棺材，和酆都矿山一角的差不多，棺上的花纹却不一样。棺材底下围着一圈狰狞的恶鬼骷髅铁像紧紧扒着青铜棺材盖，将棺材盖狠狠扣在棺材上。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木石敲敲青铜棺，棺材内似乎随着他的敲动发出一声叹息。
　　顿时给木石吓了个激灵，窜到张三背后，张三警惕地带着他后退几步，“等老板来处理。”
　　张三的直觉一向很准，他总觉这里面的东西不是他们能知道的。
　　涉及某些不能碰触真相。
　　“你们任务完成的不错，有奖金。”酆咎声音突然响起，两人一回头就见酆咎穿着一身黑袍，款款走上台阶。
　　“老板，您可算来了。”木石宛若见了亲人，险些冲上去抱着亲亲老板的手。
　　但亲亲老板的气势太强，木石只好退回去抱着张三的胳膊。
　　“老板。”张三给酆咎让路，酆咎抬腿走上顶端，看不清他红脸鬼面下的表情，只知道随着他的动作，衣摆挥开，洒落零星火花，瞬间又化作灰烬。
　　他们老板是不是刚从上面下来？
　　张三心思飘忽，就见酆咎已经走到顶上。
　　酆咎目光扫过青铜棺，他沉默片刻，抬手摁在棺材上，玄色护指和青铜棺材碰撞，撞击声中似乎夹杂着一声轻笑。
　　酆咎动作一顿，身后两人本能屏息。
　　“呵。”
　　又是一声轻笑。
　　木石攥紧张三的袖子，眼神疯狂示意。张三拍拍他掐着自己肉的手，就听上面又传来一声轻笑。
　　木石抬头见是酆咎，松了口气，“原来是您笑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起尸了。”
　　谁知酆咎扭头看他，“不是我笑的。”
　　“您别吓我，这声音分明就是您笑的。”只有他们老板才有时不时莫名轻笑的习惯，不是他们老板还能是谁？
　　“呵。”
　　又是一声，这次酆咎注视着他，很明显不是他们老板笑的。
　　那，是谁？
　　张三倒吸一口凉气，往张三身后一缩，装鸵鸟。
　　酆咎扭头盯着棺材若有所思，“声音和我的确实点像。”
　　说着他手指戳了下恶鬼雕像的手，“咯嘣”一声，扣着棺材盖的指骨滚落在地上，撞到张三脚边停止。
　　张三和木石对视，这玩意儿也太脆了吧。
　　紧接着“咔咔咔”的声音响起，好像引起什么连锁反应，指骨一根根断裂，迅速且无法停止。
　　像是无法避免的事实，或是沉眠底下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最后一根指骨滚落，棺盖下发出一声嗡鸣，灰尘荡开呛得木石和张三直咳嗽。
　　酆咎在遮挡视线的沙尘中面不改色挥开棺材盖，他瞳孔一缩，等沙尘落下，张三和木石就见一个人软趴趴挂在他们英明神武的老板身上。
　　“！”张三和木石对视，他们已经可以想象某种打人特别的鱼会怎样把酆都掀得天翻地覆了。
　　然而下一秒，两人傻在原地。
　　只见鲛人本相的斐皎散着一头长发，懒散挂在酆咎肩上，眼角手臂的鳞片熠熠生辉。
　　他现在更像深海中的鲛人，而非活于尘世几千年的老妖怪。
　　“主人。”他环着酆咎的脖子轻声道。
　　难道他们老板在玩什么那啥？木石眼神询问张三，张三却一脸严肃，他示意木石低头，小声道：
　　“这不是活人。”
　　这更像是灵体。
　　果不其然，棺材中探出一只手将鲛人勾回去。
　　鲛人嬉笑一声，甩开鱼尾在盘旋在棺材两边，他的鱼尾牵连在棺材里，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白雾从棺材中溢出，迅速吞噬四周，逼得张三两人接连后退。
　　酆咎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站在棺材前，慢慢被白雾吞噬。
　　“老板！”张三叫了一声，就见自己老板抬手甩过来两道黑雾将两人带离洞窟。
　　洞窟之上，光柱已经消失，皇室一家正望着失而复得的唐隐思念之情无法言表。
　　两人一落地就趴在洞窟上方，喊着酆咎的名字。
　　洞窟之中，酆咎看看争前恐后挤在自己身边的白雾，捏捏自己耳垂的黑珠，而后一只手突然从雾中伸出取下来他的耳钉。
　　黑雾溢出，酆咎衣摆的业火烧的更旺，他低喘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地笑。
　　“东西掉了。”
　　有人说了一声，酆咎低头看去，一颗血珠停在地上，珠子里似乎有什么在流动。
　　珠子启动运转了。
　　酆咎俯身捡起他家鱼的珠子，血珠应该是斐皎手里，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颗不是他的。
　　“戴错位置了。”那声音又道。
　　酆咎动作一顿，手腕一转，抬起戴着护指的手，他指尖一动，护指又变回原先那个玉扳指的模样。
　　扳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凹槽。
　　酆咎捏着血珠没有动作，那道声音的主人却在嫌弃他磨蹭，直接从雾中伸出手将血珠摁在扳指上。
　　明明扳指和血珠的形状不可能契合，但却意外和谐，血珠融进扳指填补起空缺。
　　月白色的暖玉扳指上，血红色的凸起显得异常扎眼。
　　酆咎忽然抬手抓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拉将他从雾中拉出，酆咎望着他的脸笑出声。
　　“果然是你。”
　　对面那人看着他，勾起同样的笑，露出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酆咎。”
　　荒星封印大阵底下，阵中阵中封着的是——
　　他自己。


第105章 还不快去认祖归宗
　　张三不知道酆咎在洞窟中看到了什么, 只知道老板上来的时候拇指上戴着的扳指似乎多了块血红的玉。
　　老板的扳指之前是这个样子的吗？张三一阵头晕目眩，等他回过神来，一拍脑袋。
　　胡思乱想什么呢？老板的扳指一直都这个颜色, 从来没变过。
　　他晃晃脑袋和木石一起跟在酆咎后面回了酆都, 酆都里除了相望久久无言的皇室四人一狗, 就是抛下工作到街道上欢呼的小鬼小妖们。
　　他们自由了！他们能感觉到自己身上那股许久以来压制的气息消失了。
　　从今天开始他们是自由鬼了！
　　千年的夙愿, 一朝解放，小鬼们像人类一样相拥着喜极而泣。
　　这该死的乌龟王八壳终于没了。
　　来购物的帝国人虽然并不知道酆都的工作人员都在欢呼什么，但看着店主们一开心就打折扣他们也开心。
　　所有人都欢喜庆祝，唯有酆咎眼底的笑容淡了点。
　　他无意识转动扳指, 摸到那块凸起时动作一顿, 招来小纸人，“鱼呢？”
　　小纸人似乎早就料到主人会问话, 想都没想把纸从身后掏出来。
　　带着大厨猫祭祖去了。
　　酆咎思索着, 快速划着轮椅, 打算把后续计划安排下去，再去海边接自家鲛人。
　　随着珠宝楼一起建设的是对面的影楼，把以前放在阴市的画皮鬼召过来，把画皮影楼扩建，扩建成一个大型特色影楼。
　　画皮鬼一早就等着酆咎发话，等不及要自己那一堆家伙事搬进宽敞地盘。
　　别的小鬼小妖都在庆祝酆都解封, 只有眉旧一只鬼等在酆咎办公书房前, 眼巴巴等着酆咎开口。
　　听到酆咎准了才拉上合作的摄影小鬼，冲进新建的不必珠宝楼差多少的影楼, 誓要有一番作为，让整个帝国的人都以在酆都画皮影楼拍摄写真婚纱照为荣。
　　酆咎揉揉眉头，又把洗浴中心和电影院的建设方案发下去。
　　珠宝楼附近专门用于售卖其他零散奢侈品的楼也建好了, 再过两天等装修进货就可以开始使用。
　　木石这些时日也培养了一批新手木匠，鲁班门的高深技法一点不会，基础的木匠知识却都学了个十成十。酆咎计划中的家具厂也在风风火火建设。
　　正巧种植园一早种下的乔木类树木在何首乌精和常青灵力的催动下快速成长，除了年份差些，做家具的木材也足够了。
　　为了迎合星际科技，酆咎还让黑白无常在黄泉路蹲点，来一个人就问一句会不会制作高科技家具。
　　经过家具部门没日没夜的研究琢磨，还真将酆咎要的外形与星际科技结合的木质家具设计出来。
　　木石整天蹲在家具厂也乐得自在，随手雕的木雕随便拿出去就是抢手货，甚至在酆都夜市的交易中占一席之位，倒也算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了木石振兴家族的愿望。
　　狸力建筑小队也迅速在距离珠宝楼不远处建好一栋家具中心，将家具厂这段时间的成果都搬进家具中心开始售卖。
　　张三身兼数职，顶替木石这个潜力全点在手工、一点买卖都不会做的人当了家具中心的负责人。
　　虽说对酆都产品有足够自信，他们还是专门建设一层留给其他帝国本土家具品牌，毕竟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垄断和取代。
　　家具中心开业在即，有张三在也不用担心，其他项目又都在建设初期。
　　酆咎草草扫了一眼，第一次舍弃他的挚爱工作，一路擦着火花去了酆都养殖场。
　　他答应和斐皎一起认祖归宗，他可没有食言的习惯。
　　特别是在看见青铜棺材里斐皎的模样，他更想见到自家鲛人。
　　不是那个呆呆只会喊主人的器物，而是他家有小心思、总是想着某些色色事情、鲜活的小鱼。
　　酆咎有点烦躁，体内的黑雾又要往外涌出，他下意识抚向耳垂，企图把黑雾塞进去，手刚摸到才发觉黑珠已经没了。
　　他动作一顿，速度也慢下来，又成了那个优雅从容、从不会为某事着急、谁都捉摸不透的酆都老板。
　　他再次抚上扳指，耳边似乎又出现青铜棺材中自己的话。
　　“酆咎，再来一次，你会怎么选择？”
　　“是黑子，还是白子？”
　　“是要器具，还是要……虚无缥缈之物？”
　　酆咎虚靠在轮椅上，眼前就是酆都唯一的一片海。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种问题就好比在问，眼前是真实还是虚假的。
　　*
　　布偶系着鲛绡，四只爪子在海中划水，他咕噜噜吐出一串泡泡，身后游过一只巨型鱿鱼，吓得毛都炸不起来。
　　安瑜看看前面面无表情的鲛人，还是没把那句他不是原主的话说出来。
　　穿越这件事总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之前和唐凛窝在窝里孵蛋的时候和唐凛吐露过心声，但唐凛并不懂这些。
　　只说他爱的是安瑜的灵魂，不在乎外貌这些话就没了后续。
　　虽然让他很感动，但依旧化解不了他的忧愁。
　　眼看鲛人亲手建造的墓地就在眼前，安瑜还是忍不住出声叫住斐皎。
　　“舅，”他犹豫一顿，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见斐皎拽着他脖颈上的鲛绡，一甩鱼尾弹射出去。
　　“你好慢。”
　　毛都快秃了的布偶被水冲得呲牙咧嘴：……救命！鲛人族最后的血脉要死在水里了。
　　等布偶晕头转向停下，他已经蹲坐在水晶棺前。
　　安瑜望着身前整齐排列的水晶棺，鼻子莫名一酸，否认的话也说不出来。
　　鲛人的感知能力很强，他能感知到每一具棺材里的喜悦。
　　零星几点，却异常强烈。
　　它们剧烈跳动着，逐渐越安瑜的心跳同步。
　　是他的族人，他们在欢迎他回家。
　　原来他的背后有这么多人在等着他，看着他，支持着他。
　　安瑜胸口剧烈跳着，他抬头望向正前方的棺材，只见墓碑上刻着名字。
　　斐照。
　　“这是？”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声音都在颤抖。
　　“你的母亲。”
　　母亲？
　　这个词汇熟悉又陌生，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都没有母亲。丰夫人不过觊觎他带来的利益，而丰仁眼里更是有太多太多欲望，唯独没有亲情。
　　布偶努力挥着爪子，企图游起来看看斐照的模样。
　　斐皎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抬手把猫抱到水晶棺材上，布偶扒头贴在棺材上，仔仔细细看着斐照的模样。
　　和他很像，又比他好看百倍，是那种安瑜用语言说不出来的好看。
　　他哽咽着，开始唾弃丰仁那个混蛋怎么祸害了他母亲。
　　“别乱想！”斐皎拍拍他的小脑袋，“丰仁那个混蛋还不配碰我妹妹。”
　　若是如此，丰仁早就死在他手底下了。
　　“那我父亲是谁？”
　　斐皎挠挠布偶的下巴，“不知道。”
　　说着他拨动安瑜颈下挂着的铃铛，这铃铛是上次斐皎给他的那颗，铃铛里面是一颗血红的小珠子。
　　安瑜记得这是斐皎的血。
　　“不是我的，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安瑜茫然抬头就见四周景象模糊变幻，他们这是又改变时间了？
　　“这是小照留给你的真相。”
　　眼前变化无穷，等一人一猫落地，他们是在一处星球上。
　　这里和帝国比破败许多，甚至不远处还有变异兽袭击的尖叫声，路边角落里到处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
　　布偶疑惑看向斐皎，斐皎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思索了会儿，道：“这里是异族。”
　　“异族？”布偶心下惊讶，为什么他的母亲会在异族？
　　而他没想到的是，帝国的死敌异族居然会是这种情况。异族与帝国不同，异族没有兽型、武力值也比不过帝国人，他们只有精神力、生化武器与人体试验。
　　最开始异族是靠高科技武器，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变作了生化人和怪物。
　　难道他的母亲也是实验体？安瑜不敢想。
　　“别慌，打得过小照的人还不多。”他们因血脉的缘故受庇护，很少有人能伤到他们。
　　两人在阴暗的街道中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条只亮着一盏破路灯底下找到斐照的身影。
　　头顶的破路灯晃着，光照搭在她身上，她虚脱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颗蛋。
　　斐照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研究员的白袍，背对着两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大人，”斐照将蛋递给白衣人。
　　白衣人接过，“是个很可爱的鲛人。”
　　“不给他取个名字吗？”这人语气含着笑意，单听他话说便觉是个优雅绅士、且不好招惹的人。
　　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斐照双眸剪水，望着蛋温柔至极，“大人是极贵之人，还请大人为他取个名字。”
　　白衣人也不推脱，“鲛人一族心思通透如玉，便取瑜。”
　　“你想他平安喜乐便取个安字作姓。”
　　安瑜。
　　布偶心中一惊，自己的名字居然来自这里。
　　斐照重复念了几声，欣喜抬头，“多谢大人赐名。”
　　她声音忽然失落，“我将作为审判者武器，小瑜就托您照顾了。”
　　白衣人的语气一变，“你是让我照顾这个壳子还是他的魂魄？”
　　斐照面色惨白，“您、您在说是什么？”
　　白衣人却没给她机会，“你从千年前的地狱抢了一只恶鬼，你以为偷孟婆汤给他灌下就万事大吉了？”
　　“求您放过他。”
　　“因已经种下，我帮不了你。”
　　“不过，他和我有缘，我会助他，”
　　听到白衣人这句话，斐照松了口气，面色也好了许多。
　　说着白衣人身边白雾泛起，见他要走，斐照急忙在手上割了道小口凝成一颗珍珠塞到他手里。
　　“拜托您交给他，告诉他我很爱他。”
　　“当然，我不会拒绝一位母亲的请求。”
　　斐照闻言忍不住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再不说可就没有机会了。”
　　斐照：“您和我哥哥是什么关系？”
　　那人轻笑不语，斐照又犹豫问：“你不是这个时间的人。”
　　她一顿，又否认，“不，你是？”
　　她有点迷茫。
　　白衣人依旧没有回答，他似乎注意到什么，扭头看向一人一猫藏身的地方。
　　安瑜一傻，给他取名的是、酆咎？
　　离大谱了。
　　“找到你要的真相了吗？小鲛人。”
　　“还不快跟着你舅舅回去认祖归宗。”


第106章 一直有你，并且一直有……
　　酆咎在海岸边停下, 这里为了方便观景建了一个平台，斐皎经常躺在上面晒太阳，把鱼尾晒的干巴巴又软绵绵滚进海里。
　　酆咎靠在最边上, 低头望着深不见不见底的海, 这片小海湾面积不算大, 倒是挺深。
　　他似乎错过了小鱼的祭祖时间, 酆都老板头一次产生顾虑。
　　要怎么哄才好呢，不然就让小鱼给自己盘发髻戴凤冠穿喜服？自从珠宝楼殷公主献宝似地给斐皎一顶缀满珠翠的凤冠，小鱼就时常贼兮兮盯着他。
　　酆咎也在他的蚌壳发现了早就做好的两身大红喜服。酆咎并不关心人类的婚嫁礼仪，鲛人族也不会搞什么花里胡哨的大红婚服, 这几件衣服一定是以眉故为首那帮活过千年小娘子搞出来的。
　　还挺喜庆。酆咎打量了几眼又给斐皎原封不动放回去。
　　他很少穿黑白配色之外的东西, 大红色更是少有，讲真的酆咎也有点蠢蠢欲动。和斐皎待久了, 他也变得亲近红尘, 破了几千年的未曾破过的戒。
　　这感觉似乎还不错？
　　酆咎盯着海面, 突然海面上微微荡开一道波纹。
　　酆咎仔细盯着，下一秒鲛人破水而出，鱼尾鳞片映着流光溢彩，惹得人睁不开眼。
　　再然后，酆咎觉得自己腿上多了什么湿哒哒的重物。
　　斐皎捧着一捧水，朝空中撒去, 半道变作珍珠洒落, “惊喜。”
　　他灿烂笑着，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身后布偶爬上来甩甩毛, 迎头就被几颗珍珠砸了脑袋。
　　他翻翻白眼，果断跳走。
　　两个傻子，珍珠雨砸头上不疼吗？
　　果然鬼和猫就是不一样, 鬼能接受来自鱼爱的珍珠雨劈头盖脸一顿砸。
　　猫不行，猫的头有点痛。
　　“我还以为你会因为我没跟你一起来认祖归宗生气。”酆咎指尖勾着他的尾巴尖。
　　斐皎眨眨眼，有些惊讶，但惊讶很快被欢喜代替，“你真的要跟我认祖归宗？”
　　“我的话不会有假，你记好了。”
　　他说着给某条鱼的尾巴上扣上一个精雕细琢的玉环。
　　斐皎抬起尾巴，伸手拨动几下这个雕着蠢萌小鱼的玉环，甩甩尾巴，甩掉点点水珠。
　　“这是什么？”他眼睛亮亮的。
　　酆咎思考了会儿，也学着鱼那副无赖天真的模样道：“我看人类都交换戒指，那小小一个一定不能满足你，所以我去学着雕了一个。”
　　天知道他去跟着帝国人类学徒学习的时候，那群人一双双眼睛盯着他半点学的心思都没有，害得他险些被木石撵出去。
　　虽然啾啾的话说的怪怪的，但斐皎还是兴奋，他趴在酆咎身上，“那你的玉环呢？”
　　交换交换，当然是大家都要有。
　　酆咎突然语塞，这个玉环当然是他随手做的，拿出来忽悠斐皎的，只有一个。
　　现在被斐皎期待盯着，他有点心虚。
　　于是酆老板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拿错了。”
　　对面小鱼肉眼可见地难过。
　　酆咎手中动作加快，掏出一个小号蚌壳。
　　对面小鱼瞬间换脸，目光灼灼盯着他手中的蚌壳。
　　“这个才是对的。”
　　看着斐皎欢喜的表情，酆咎心满意足打开蚌壳。看见蚌壳里的东西，斐皎微微发怔，抬头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蚌壳里的是一对玉制戒指，看玉料和酆咎手上一直带着那枚玉扳指一样，戒指的顶端都有一块血红色的突起。
　　玉中带红，煞是好看。
　　一枚戒指的红色戒面上刻着一条肥肥的小鱼，另一个什么都没刻。
　　“好丑。”斐皎看了半晌猜道。
　　“不喜欢？”酆咎作势要收回，“那我重新刻一个。”
　　“不用，”斐皎接过蚌壳，“虽然很丑，但我很喜欢。”
　　说着，他取下那枚没有雕刻的玉戒，指尖在上面划几下，嘴中还小声嘟囔：“哪有那么多神器供你挥霍。”
　　这家伙把扳指裁成两个，天地要气死了。
　　和器具谈恋爱，啾啾绝对是第一个。
　　斐皎看着丑萌的小鱼戒指弯弯眉眼，拉过酆咎的手将自己刻的那枚戒指给他戴上。
　　戒指上的图案意外的好看，是一朵彼岸花。
　　酆咎得意一笑，“你雕的比我好，我岂不是赚了？”
　　说着他抬手给小鱼戴上，斐皎摩挲着指上的戒指，“才不是，是我赚了。”
　　扳指的意义是很重要的，特别是染血后的扳指。
　　而他的啾啾分他了一半。
　　他用一个小环套牢了酆咎。
　　他设下了一个圈套，诱.惑着酆咎一点点进入，而酆咎没有反抗主动走进了他的圈套。
　　一鬼一鱼站在平台上不约而同望着海面，海面风平浪静，谁又能猜到它底下是不是危险丛生。
　　“我们认识了多久？”酆咎突然问出声。
　　“很久很久。”
　　没什么一见钟情，一直都是日久生情。
　　“但你以前不喜欢我。”鲛人委屈巴巴看着他，酆咎不会上他的当。
　　“我猜你以前也不喜欢我。”
　　“你一开始是带着目的来的是不是？坏鱼。”
　　酆咎一语道破，斐皎果断开始厚脸皮装傻。
　　鲛人的装傻功夫炉火纯青，酆咎也没和他计较，反正一开始他也心思不纯，两两相抵了。
　　“其实，”斐皎突然出声，“我想的是，你是一只鬼，我是一条鱼。”
　　“你孤孤单单，我也孤孤单单，我们凑合过算了。”
　　谁知道这一凑合发现好像还不赖。
　　这当然是他后来的想法，至于糟糕的第一次见面，鲛人鱼的脑袋记性很差，早就不记得了。
　　酆咎没出声，他没说。
　　他漫长而无聊的黑白两色的生命，因为闯进一条颜色艳丽的小鱼而变得鲜活起来。
　　他第一次产生了和天地争一争的想法。
　　未来无法预料，每一步的发展兴许都出乎意料。
　　但，未来有你，并且一路有你。
　　*
　　酆都一解封，酆咎就收到不少请假申请，这群鬼把一年的假都请了，准备和狐朋狗友一起去帝国游玩。
　　吓得张三把三位判官请来，开了几天几夜的帝国法律大讲堂，还组织了一次考试才把小鬼们放出去。
　　小鬼们一走，酆都都空旷了不少，惊得一群顾客冲到张三办公室委婉地问，酆都是不是要倒闭了，他们其实可以资助一二。
　　张三只好亲自上阵发公告通知安抚民心。至于为什么是亲自上阵，死过一次的埃达受到皇室的热情欢迎，塞壬一早就定好时间打算开一场家宴。
　　不仅叫走了布偶和柳二少，也把埃达堪比家人的两位队友袁离和无名鬼也叫上，热热闹闹吃了一次。
　　现在负责酆都官方号的无名鬼正在皇宫享受，苦了张三一个人顶替所有人的工作。
　　“张三，”木石探出进来，“走，和家具厂的学徒一起去吃烧烤啊！”
　　小石和小木也过来拉他的裤子，“张三叔叔，吃肉，特地从火山地狱拿出来的肉串。”
　　张三看看他们，推脱不了，丢下手中工作去撸串。
　　难得有个假期，不好好享受一下怎么行。
　　酆咎站在地府彼岸花边，孟少和唐斌已经搭起棚子，摆好大缸，黑白无常正带着一群游魂往这儿飘着。
　　酆都解封，投胎系统彻底激活，这些滞留许久的鬼，终于可以入轮回再世为人。
　　“这就是投胎？”唐城通过光脑通讯看着长长一条队伍没入彼岸花海。
　　“很快，帝国将不会为人口生育所困。”
　　唐城松了口气，前所未有的轻松，压在他身上这么多年的担子终于没了。
　　帝国的形势有变，虽然可能会间接影响人鱼在帝国的地位，但塞壬一早就做好准备，各方面开发人鱼的潜能，现在人鱼也并非是毫无战斗力的废物。
　　或许初期还是很艰难，但后续到底不会难熬，皇室也会给予他们一定帮助。
　　除了外面虎视眈眈的异族，帝国内的苍蝇也被他这些日子捉的差不多，最后的人也进入收网阶段。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进行，帝国终于要走过低谷了……
　　“别高兴的太早。”
　　酆咎一句话险些让唐城吐血。
　　“棋局很快就会开始，接下来是你们的殊死一搏。”
　　“什么？”唐城庆幸他是在家宴后给酆咎打通讯。
　　“你的运气实在不好，有位神明即将苏醒，他会对整个世界进行审判。”
　　“你对这个可能不是很明确，我换个通俗易地的说法。”
　　“战乱将起。”
　　棋子已经备好，执棋之人均已落座。就算那位审判者被他捶回去，也不会消失多久，关键时刻他还是会苏醒。
　　战争的结果就是审判神拨乱反正的结果，神明将终止一个时代，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果然，就在酆都洗浴中心建成那日，元帅带着上将和他们告别。
　　军人意志坚定，学习能力极强。这段时间的学习均有小成，再对上异族的那支军队说不准谁赢。
　　翠花和上将把儿子小雀拜托给常青和扇子女士，不顾儿子的哭闹毅然决然上了军舰。
　　元帅看着酆咎欲言又止，酆咎知道他已经从唐城哪里听说了所谓的审判。
　　“事在人为，我们不信神，我们不会失败。”
　　酆咎没有否认，“当然不能失败，你和皇室欠的钱还没还。”
　　元帅语塞，忍不住又看了眼酆咎，才上了军舰。
　　这人掉钱眼里，句句不离钱。
　　望着军舰起飞，酆咎转转雕着彼岸花的玉戒。
　　“你们可不能失败。”
　　毕竟他宝都压在帝国身上呢。
　　筹码已经在秤上放好，现在只需等待。


第107章 你在骗我，……
　　开战的事情, 皇室并没有宣布，就像前任皇帝唐斌领着敢死队深入敌穴一样。
　　唐安蔫蔫待在大厨猫的餐厅里，捏着肉干喂他哥。
　　唐凛见他把肉干快要戳到自己鼻子里, 无奈叹气, 蹲到布偶身边把猫和蛋一起往自己肚皮里塞了塞。
　　“不要担心, ”柳二少拿了颗盘花生塞到唐安嘴里, “我们两个都能杀邪神，元帅没理由打不过异族。”
　　虽然他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但唐安还是提不起精神来，自己往前冲和等着别人往前冲是不一样的。
　　而且, 酆都就处在帝国边境, 若元帅战败，首当其冲的就是酆都。
　　他不觉得酆咎能强到拖着一颗星球跑路。
　　酆都是很特别的一块地方, 无法取代, 不能消失, 他们得保护好。
　　斐皎和酆咎最近也没什么工作，方案策划早早发下去，等着建设发展就行，也没什么大事需要决策。
　　两个人整天吃喝玩乐，饱暖思淫欲，整天悠哉悠哉不亦乐乎, 丝毫没有一旦前线守不住就直面异族的担忧。
　　斐皎蹲在安瑜旁边, 戳戳他耳朵，揉揉尾巴, “鱼崽什么时候破壳？”
　　安瑜不厌其烦甩尾巴，对这个顽劣的舅舅没辙。
　　“就在这几天。”
　　他一开口，金毛就舔舔猫头, 结果沾了一头口水让安瑜嫌弃地一爪子挠上去。
　　“不知道我们万众瞩目的鱼崽能不能在胜利中降生呢？”
　　酆咎轻抿一口茶，小纸人举着纸在众人面前挥挥。
　　纸上写着，元帅已经和异族军队碰上了。
　　元帅只有一小支舰队，而对面是百万恶鬼大军。上将还没有靠近异族占领行军的小行星，就感受到冲天的煞气。
　　在已经修炼过的士兵眼中，这颗小星球简直就是一团巨型煞气。
　　这若是放在以前，他们可能还没进去就已经开始出现精神错乱的情况，甚至自相残杀。
　　上将深呼吸，缓缓睁眼，正要一声吼出进攻，就见一个士兵报告。
　　“上将，收到酆都老板的请求。”
　　上将错愕，急忙接过，是什么情况有变的情报还是什么新型对阵方案？
　　然而接过只有一句话。
　　高价收购恶鬼，活捉全额，就地处决只付一半价钱。就地处决记得留块魂魄碎片方便记录。
　　上将默然，副将看着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所有人都等着上将做定夺，而他们的上将盯着纸张没有任何表示。
　　众人心道不好，果然下一秒上将严肃抬头。
　　副将开始思考该如何跟酆咎解释，就见他们上将一本正经将纸条摊在桌子上，“执行。”
　　那可是一个小星球的恶鬼，他们说不定能还上欠酆都的所有债务。
　　向自己手下的兵将命令下发过去的各将领茫然抬头，上将恨铁不成钢，厉声道：“你们知道酆咎这是什么意思吗？”
　　上将训话，一个个缩成鹌鹑。
　　“他是在告诉我们，这些恶鬼曾经都是我们的同胞！”
　　“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尽量不要赶尽杀绝。”
　　“我再说一遍，以自己的性命为先，身后即是帝国，留着你们的命去保护更多的人。”
　　“听我命令，进攻——”
　　*
　　巫觋跟着异族大将缩在异族后方，他低声念咒的动作一顿，缓缓睁眼，“开始进攻了。”
　　异族大将是一团黑影，黑漆漆一团影子穿着身军装，与身材矮小的巫觋一样高。
　　个子不高，身材却异常魁梧，像一个正方体，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似乎身上少了一团黑影，所以挨了不少。
　　“他们一群废物能做出什么手段？”
　　巫觋却不这么觉得，“你忘了登陆星计划是怎么失败的了？”
　　“那是因为恶鬼少。”黑影大将不屑。
　　“可那时对面也只有七个人。”
　　黑影不可置否，“那七个人是帝国军队的顶尖人才，就和当初差点冲进神巢的那帮废物一样。”
　　“只敢拿性命去换。”
　　说到这件事，巫觋面具底下划过丝厌恶，几年前那只小队当真是厉害，避过所有人的眼睛摸进神巢，险些摧毁他们的核心力量。
　　不过还是死的一干二净，人类不可能和神明对抗，只可惜了那几个人。
　　若是捉了留下一定能炼成强大的半神。
　　“这次将他们捉了，”巫觋沙哑出声，苍老混浊的眼里划过丝寒光，“就让他们亲手去对付自己用生命守护的帝国。”
　　“好说。”阴影大将大笑，“一定给巫觋大人抓到人。”
　　说着他传令下去，于是异族所有住驻守的士兵都收到这样一道命令：
　　抓住帝国军队里最能打的那几个人，重重有赏。
　　所有人一听有赏眼睛都冒绿光，上一个被赏的人被顶上重用，一家人吃饱喝足，再也不用过苦日子。
　　就算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又怎样？只要他们家中人能吃饱活下来，用一个人去换家中所有人完全不亏。
　　异族士兵死死盯着飞来的军舰，一共七个人，有七个名额，就算豁上性命也要搞到手。
　　军舰越来越近，异族将领挥手示意放炮攻击，炮弹密集，军舰躲闪不开被击中发出滚滚浓烟朝着地面坠落下来。
　　“跟活靶子一样，真没意思。”开炮弹的士兵又放出一枚炮弹，“还不如跟其他人一起下去捡尸，我要能捡到那七个人我就发了。”
　　“以前就打不过，现在居然还敢来进攻，他们应该早早投降把边境让出来。”另一个士兵跟他闲聊，脸色忽然狰狞，“都是他们抢了我们的地方，要把我们富庶的土地抢回来了。”
　　“你说的对，”另一个人冷笑，面上居然暴出血管，“抢回我们的东西，让他们尝尝饥饿的滋味。”
　　几艘军舰坠落，撞击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还不等烟尘落下，兴奋的异族士兵一拥而上，他们甚至都懒得拿武器。
　　对付弱鸡帝国人还要什么武器？除了最顶上几个有军衔的能打，谁还能打过他们？
　　他们乱吼乱叫着，面部逐渐狰狞，身后隐约出现恶鬼的影子，血雾随着士兵的激动扩散开。
　　异族士兵虽说还是正常人类的样子，举止神态却变得不正常。
　　似乎躯壳里住了另一个人。
　　黑影大将远远出来望一眼，又和巫觋退回去。
　　“安.邦.中就是个废物，居然让手底下的人来送死？”
　　不过都献祭给他的鬼域，鬼域一开什么人都被鬼遮眼，自相残杀。
　　方才军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躲避就是证据，恐怕军舰里的人早就死了。
　　黑影大将心中那点不安畏惧彻底消失，他还以为有酆咎会为他们做点什么，结果还是来送死。
　　巫觋似乎也察觉到他的顾虑，推测道：“兴许神在暗中伤了酆咎。”
　　神明前些日子随着安瑜计划的失败失踪，无论巫觋如何祭拜天地都没有反应。他不相信无所不能的神会被击败，最大的可能就是神明做了什么。
　　在按照前不久他突然接受到的神明讯息，巫觋推断，神明让他们进攻帝国拿下酆都。
　　果然，帝国输的一败涂地，神明不亏是神明，永远不会出错。
　　巫觋跟在黑影的身后回了降落的军舰，继续打坐沟通神袛。
　　伟大的神，您瞧，我们马上就要取得攻入帝国的第一场胜利了。
　　异族士兵在烟尘中靠近军舰，相互间推挤着，“滚开！名额是我的！”
　　“你放屁，谁都别想跟我抢名额！”
　　一个异族士兵撂倒所有人从残破的军舰缺口冲进军舰，其他人咒骂一声，停下打斗一齐向缺口挤过去。
　　他们脚下似乎踩过一具尸体，但谁都没有在意，兴许是敌人的尸体从缺口里滚出来。
　　他们在乎的是那个七个任务目标。
　　后面赶到的异族士兵有点失望，这群人堪比蝗虫跟不可能给他们剩下什么。
　　然而他们等了几秒，似乎没人出来。
　　这时扬起的漫天灰尘已经降落到成人腰间的部位。
　　没等到有人拿着战利品出来，那就意味着他们还有机会。其他人同时动起来，争先恐后，谁都没有注意到掩盖在争抢声底下一道微弱的声音。
　　“撤、退。”
　　血液的味道若有若无在弥漫着沙尘的空中蔓延，上将摁摁耳侧，一道透明蓝色的镜片弹出，他极其冷静地吹了声口哨。
　　军舰四处角落同时亮起一点红光。
　　这是来自他们的猎杀时刻。
　　最明智的猎人常常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
　　巫觋沟通着神明，终于他收到了神明的回应。
　　巫觋欣喜若狂，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听神一声“废物”直直砸入他的脑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神袛的声音减弱，只有巫觋瘫坐在地上，搞不清楚状况。
　　这时，一个士兵冲进来，神情慌张。
　　“将、将军，您要的是七个未被鬼域影响之人？”
　　“慌张什么？！好好说话。”
　　黑影正要怒骂，就听到了下一句他这一生中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
　　“将军，有整整一个军这样的人，您要的究竟是哪七个？”
　　*
　　闯入军舰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受到扫射，等他们中枪倒下，沙尘已经全部落下，这才发觉地上他们踩着敌人尸体居然是他们异族士兵的身体。
　　怪不得前一批没有人带着战利品出来，原来都死了！
　　他们如何冲进去，就如何争着逃出去。
　　上将将枪支别在腰间，转身抽取木石精心打造的一批桃木剑，“继续下一步计划。”
　　异族士兵仓皇逃出军舰，巫觋和黑影已经站在军前。
　　巫觋高举着的木杖，开始手舞足蹈舞动。
　　慌张的众士兵冷静下来，巫觋正在召唤恶鬼军团，他们不会输。
　　随着巫觋沙哑难听的咒语，他将木杖插在地面，血雾越来越浓，煞气冲天。
　　嘶吼声伴着人类痛苦的呼救声一起响起，一只只恶鬼撕开士兵的皮肤从他们身后钻出来，转眼间，异族士兵已经丢下人皮，而那可怜的异族士兵已经一命呜呼。
　　“他们居然这么残忍？”副将惊呼。
　　“不要慌张，按计划行事，”上将冷静下令，说完，他反握桃木剑立于军舰顶端。
　　“速速伏诛！”他怒喝一声，桃木剑在空中挽出几个剑花。
　　从他身后突然窜出来几个小纸人，上将一懵，就听酆咎声音道：“这是元帅为你们订购的一鼓作气套装。”
　　声音一落，小纸人就在身边飞舞几圈。等小纸人退下，上将一身黄色道袍随风飘扬，左手执桃木剑，右手掐黄符。
　　正气凛然，还真有一副除魔道长的风范。
　　巫觋望着他，嘴角微微抽搐，这都是什么？
　　“上！杀了他们给神当祭品！”
　　巫觋嘶哑着尖叫，上将将张三画好的黄符横于身前。
　　他快速念着咒文，手中黄符燃烧殆尽，上将桃木剑一挑，四方角落里迅速站出来清一色穿着道袍手握桃木剑的士兵。
　　他们一齐低声念咒，将黄符甩出，脚下迈着禹步，恶鬼脚下一亮，竟是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阵。
　　上将在顶端洒下一大把符纸，“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投降不杀。”
　　送去换钱。副将在心中默默补了句。
　　见恶鬼真的被他一句话唬住，巫觋气急，骨杖往地上一杵，地面凸起成一条蛇头的模样将巫觋高高抬起。
　　“献祭给神！”
　　巫觋又开始颂念难听刺耳的古老咒文，恶鬼周身血雾瞬间浓郁，地上开始涓涓流淌血水。
　　随着黄符落地生效，上将率先握住桃木剑冲下去，开始劈砍恶鬼的四肢。
　　他们从前就未怕过这些，如今胸有成竹更是不怕。
　　“冲！为军队还债！”
　　这些士兵早就想动手了，将这些年所受的憋屈都还回去。
　　“还有被击毁的军舰！”副将心疼军部财务又吼了一声提醒大家，更多的债务给士兵打了鸡血挂了激励buff。
　　与恶鬼相比数量上示弱的黄衣道袍军队手握桃木剑脚穿帝国军靴，以这样画风清奇的着装单方面包围了恶鬼军团。
　　“装模作样，能有什么厉害的？”黑影探出几缕黑色的影子随手控制了几只恶鬼。
　　他就不信短短几个月能速成一群道士。
　　上将冲进恶鬼群，大砍特砍。
　　短短几个月自然速成不了道士，他们也不是道士。虽说用的是道士的手段，大多数却都是道具。
　　半人半妖的血脉没有给他们长到千年的寿命，却给了他们身为妖使用天师道具的能力。
　　上将又从腰间掏出一个铜铃，躲闪期间摇摇铜铃，一巴掌把恶鬼脑袋拍歪。
　　上战场前，他们在酆都购买了一大堆家伙事，够这些恶鬼吃一壶的。
　　局势有压倒性的胜利倾向。
　　恶鬼虽说是恶鬼，少了和人类道士千年的纠缠到底是大不如前，若是张三没死，来这战场上恐怕和割韭菜一样容易，虽除不掉所有恶鬼，但也能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果然，上将颠颠手中的木剑，之前打不过是因为没有用玄学对抗玄学。
　　“别念了！都快输了！”
　　巫觋猛地睁眼，阴沉着脸，没了他供给戾气，被奴役过度使用力竭的恶鬼群更抵不过众人。
　　巫觋攥紧木杖，“你们惹怒了神。”
　　“神会降临惩罚你们。”
　　他说着，双手举高，黑影见他动作从一侧后撤。
　　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劈落在地上，炸开一声巨响。
　　“这是怎么了？”
　　上将仰头一看，面上落下水滴，紧接着滂沱大雨砸下，豆大的雨滴砸的人脸生痛。
　　“下雨了？”
　　“消失了！”
　　不知谁喊道，上将往四周一看，张牙舞爪的恶鬼居然开始融化，并逐渐化作血水。
　　“啊，这都是钱！”
　　上将拍了那个士兵一巴掌，“还钱钱！赶紧撤退！”
　　一群黄袍道士抱头开始躲雨，这雨很诡异，上将不知道具体情况不敢多待，他钻回军舰的时候，隐约看见天空中上飘着一道人影。
　　他撑着一把伞，身边盘旋着一条龙，双目无神注视这个他们。
　　“雨师。”
　　上将忽然想起儿子拉着他看的、由张三出版的玄学图鉴。
　　里面的司雨之神，雨师。
　　是神？神真的降临了？
　　他们真的能战胜神吗？
　　*
　　酆咎和一群众人都守在唐凛的狗窝前，窝里是那颗大白蛋。
　　就在方才大白蛋抖了抖，似乎有裂开的意思。
　　“水来了。”
　　斐皎托着皇室特制豪华透明大水缸，里面是他海中带上来的水。
　　“快！放进去。”
　　唐安小心翼翼把蛋抱起，挪进水缸里。
　　酆咎无奈摇头，“之前孵化都没泡在水里，现在泡了有什么用？”
　　“当然是为了让鱼崽一出生就见到水。”
　　斐皎一句话让酆咎乖乖闭嘴，他最近的记忆有点混乱，但依稀记得自己好像也孵化过一颗鲛人蛋。
　　“……”当人类崽养的，完全没意识到多了条鱼尾巴还要泡水里。
　　海水没过白蛋，一直活动剧烈的蛋突然没了动静。
　　“这是怎么了？”安瑜着急打转。
　　众人看向斐皎，斐皎抿唇，“我这一辈子没养过鱼崽，我怎么知道？”
　　往常族里都有专人照顾，根本用不着他这个族长。
　　一群人急的团团转，唐凛甚至呼唤了唯一有过经验的塞壬，塞壬一看就是过来人，冷静指挥一切，一群年轻人瞬间有了主心骨。
　　斐皎站在酆咎身边没说话，他拉拉酆咎的手，闷闷不乐。
　　他攒的功德，似乎不够让鲛人一族的新生命诞生。
　　酆咎拉起他的手，往门外走。
　　斐皎似乎已经预料到鱼崽的未来，跟着他走出门，才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攒攒功德。”
　　“鱼崽于这刻降生，与帝国边境的战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酆咎划开一团黑雾，拉着他没入黑雾，“走吧，我们去向诸神讨要祝福。”
　　“让鱼崽做一条在神袛祝福中降生的小鲛人怎么样？”
　　*
　　大雨不停地下，军舰已经被淹了，在自然力量面前，再先进的科技都没有用。
　　更何况还是来自神。
　　上将和副将蹲在操作台上，这雨很怪异，似乎有剥夺生命的能力。
　　刚才一个士兵带着的斐皎周边小草莓盆栽意外沾了一点水就瞬间枯萎。
　　他们不敢在雨中多待，甚至不敢长时间接触。
　　“怎么办，上将？”副将缩在操作台上，底下的水位在蔓延，迟早他们会被吞噬。
　　“往通口处躲。”总不能在被水剥夺生命之前，被淹死。
　　众人转移到通口处，外面大雨还在下，因为军舰坠落砸出的地面凹陷，隐约有成水湾的趋势。
　　他们现在是海中的孤岛，无处可退，只能等死。
　　“真憋屈！”一个士兵砸在墙上险些震落积水，“他们用这招，咱们有力使不出，还不如死在恶鬼手底下。”
　　上将皱眉问副将，“联系上元帅了没有？”
　　副将摇头，不仅联系不上外界，他们随身只带的防雨设备也不顶用，还不如顶个玻璃罩子出去好使。
　　只可惜玻璃罩子的耐久撑不住他们成功淌过水，更别说在外作战。
　　这是场没料到的死局，上将心中懊恼。
　　他吸一口气又道：“继续给元帅发情报。”
　　他们作为第一支敢死队，死在这里不要紧，得把情报递出去。
　　异族祭祀巫觋能请神降临作战。
　　上将目光放在空中一动未动过的雨师身上。
　　“他是死的吗？”副将忍不住吐槽。
　　死的？上将一怔仔细看着雨师，拍拍副将，“你看，他的身影是不是很模糊？”
　　副将随着他的动作，也发现了端倪。但还没等两人想出对策，只见巫觋在空再次请神，嘶哑的古文穿过雨水清晰传到众人耳边。
　　“能不能让他闭嘴？”一个士兵抱怨道。
　　“好像不能，”说着这个士兵惊呼，“又、又出现一个！”
　　“是一只鸟！”
　　“他长了个人的头！”
　　大风刮起，疾风骤雨，雨水夹着风噼里啪啦砸在众人脸上。
　　上将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失去知觉，“快！后撤！”
　　狂风掀起水浪，重重拍下，将上将的声音掩盖在水声与惊呼之下。
　　“凡物岂能与神明相比？”巫觋在雨中大笑着，看着军舰被水淹没。
　　远处酆都，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布偶顾不得自己是猫身跳到皇室医生面前，“你再说一遍？”
　　“鱼崽一直都好好，为什么会死呢？”
　　“你在骗我！”


第108章 神说，我太难了
　　狂风携巨狼翻滚, 彻底将军舰覆盖，巫觋举手呼唤天地。
　　“神明在上，请接收我们的祭品。”
　　他呼喊着, 黑影也从身后出来, 他挥挥手招来几个士兵, “你们一会儿去把他们捞上来。”
　　说完他等了会儿, 却发觉身后的人没动。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身后的士兵似乎在犹豫，道：“长官，您说的是什么人？”
　　“当然是死人。”黑影不耐烦，正要回头一顿喷, 就发觉有人扶住了他的脸。
　　苍白的手指搭在黑影脸侧, 本应该一折就断的手指居然格外有力。黑影的头僵着，想动动不了。
　　“你看看, 这片水里, 哪个是你说的死人？”
　　黑影看向前方, 水面上突然出现一道道水纹，只见一下秒，几个帝国士兵破水而出扑向巫觋。
　　他们身上除了小纸人披上的道服，最外层还披着一层纱，透明、质地柔软，即使在不见光的情况下依旧闪着点点流光。
　　就多了这么个玩意, 居然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没死？
　　巫觋也脸色大变, 高声惊呼，“不可能, 我有神的庇护！”
　　上将一手握枪一手执剑带着水汽登岸，“不好意思，我们也有神的庇护。”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巫觋高举木杖后退, “神明是庇护我们的！”
　　“是吗？”上将对着他们举起枪口，“你抬头看看？”
　　巫觋下意识听从他话抬头，就见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雨师不知何时转身面向他们，那双无神的眼睛看得巫觋心头发慌。
　　异族士兵接连撕破人皮露出恶相，低吼着站在巫觋身后。巫觋和上将对峙，他身后是同样穿着道袍鲛绡的士兵。
　　两军对垒，黑白棋各占一边。
　　“秤会偏向哪一边呢？”
　　酆咎突然轻笑出声，黑影猛然回头，就发觉自己身后居然站着酆咎。
　　他没带轮椅，身子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你怎么会在这里？”黑影大叫一声，其他人迅速将他包围。
　　“你是把我当死的吗？”
　　黑影大将本能意识到不对，企图化作影子溜走，就被斐皎一把把抓住，放在手里一揉，揉成大黑球。
　　其他异族士兵想去救影，被斐皎连球带人踢飞。
　　“你们？！”巫觋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酆咎坐在斐皎用冰块捏的座椅上，甩出黑雾托到半空中。
　　“你们继续，我只是来为我的客人送上订购的产品。”
　　他说着斐皎捏了一个小八仙桌，放在黑雾上，又给自己捏了个椅子。
　　酆咎抬手放出许多小纸人，帮着斐皎把他塞在蚌壳里的零嘴吃食端出来。
　　其中一个小纸人还不忘撑开一把大纸伞挡雨。
　　上将巫觋以及焦灼的两军将士：……
　　感觉受到了侮辱。
　　这怎看都像是来郊游的。
　　索性酆咎这种事儿干过的不少，上将也知道他的立场，微微错愕就没了后续。
　　他将桃木剑潇洒别在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一个与巫觋一模一样的的木杖。
　　一片寂静。
　　就连副将都没想到他们上将会掏出这种东西。
　　“这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套装。”酆咎放下茶杯，上次他将木杖的模样用黑雾捏一个给木石当样品。
　　木石量产了不少，还在奢侈品杂货区一楼专门租了个小铺子售卖。你还别说有些钱多到没出用的人就喜欢买着莫名其妙的东西回去摆着。
　　而巫觋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木杖已经量产，只是被气得浑身颤抖，“别为你拿个木杖，神明就会将力量借给你！”
　　异族士兵也应景嘲笑。
　　这怎么想都是天方夜谭，我方帝国士兵也在心里犯嘀咕，这玩意儿要是真的有用不就是谁都可以当巫祭了吗？
　　上将心里当然也没谱，他看了眼酆咎，酆咎给他个安心的眼神，上将才正正神色，跟巫觋叫板。
　　“有没有用，试过就知道。”
　　说着他也学着巫觋的姿势将木杖插在地上，高举起双手。
　　“神明助我一臂之力。”
　　他怒吼一声，声音显然比巫觋那低声沙哑的声音好听不少。
　　斐皎一口咬住酆咎的投喂，含糊不清道：“为什么会有这么羞耻的词？”
　　“这可不是我说的。”他分明只说握住木杖对准巫觋就可以，这些中二的话和他没关系。
　　上将怒吼一声显然并没有打动神，雨还下着，砸在上将头上仿佛是在无情的嘲笑。
　　帝国士兵面无表情沉默，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上将拿着一根木杖借到神明的力量那才是有鬼了。
　　还好，这个世界是正常的。副将叹气，正常是正常了，对面异族敌人要高兴了。
　　巫觋大笑出声，“神是不会把力量借给你们的！”
　　恶鬼化士兵的难听笑声大过雨声，清晰透过大雨砸到众士兵身上。
　　“这东西靠不靠谱？”一个士兵已经被骂麻了。
　　“酆都的东西没问题吧？他们给的鲛绡防水服就很好用。”
　　“他们卖的桃木剑和斩妖除魔必备黄符套装也不错。”
　　“那这个木头棍为什么没用？”
　　众士兵面面相觑，“总不至于是拿错了木老板的工艺品？”
　　斐皎虽说从来不会质疑酆咎，但这时候很好奇，“不是谁都能当巫沟通天地吧？”
　　“巫天生地长，自然不是随随便便拉一个人就能当的。”小纸人抱着黑陶茶壶给酆咎倒茶，酆咎给小纸人塞了小团黄纸。
　　“不会是你的恶趣味吧？”斐皎托腮凑到他身边，他家男朋友一肚子坏水，经常有些不正经的心思。
　　“我像是那样的人？”
　　见斐皎点头，酆咎眉头一挑，拿出香炉点上香。
　　“你猜是神借给人类力量，还是人类企图操控神？”
　　斐皎看了眼身后身形涣散的风伯雨师，若有所思。
　　酆咎将茶轻轻推到斐皎身边，“我猜是人类自讨苦吃。”
　　随着他声音落下，底下又人喊道：“动了动了，神明动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黑影大将冷笑，这些都是死的，怎么可能动？
　　然而等他看到巫觋慌张退后，黑影心中一惊，抬头看去就见雨师缓缓抬起手。
　　“这不可能！”巫觋慌张念着，再起祭起木杖。
　　随着他口中的低吟，脚底的蛇头状凸起再次弓起，像是一只条沉眠于地下的蛇冲出来。
　　空中雨师的手顿时停住不动。
　　“怎么又不动了？”
　　士兵们疑惑着，斐皎敏锐注意到酆咎攥茶杯的手一紧，“怎么了？”
　　酆咎将茶杯放下，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提到蛇，你会想到谁？”
　　斐皎仔细打量着巫觋，一个想法出现在他脑海，斐皎蹙眉，也意识到不对。
　　“上古两位大神？”
　　见酆咎肯首，斐皎心下惊讶。
　　这个异族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虽然很早就跟在酆咎身边，但因为时空重叠他的记忆也很混乱。
　　过去的啾啾到底想做什么？
　　斐皎隐约猜出些什么，又抓不住要点。他一开始接近酆咎只想动点小心思，求鲛人一族平安，没想到酆咎真的愿意为他停留。
　　斐皎瞧瞧看了眼酆咎，他不知道酆咎要做什么，他恐怕也没有能力帮他什么，只有自己这一身血液。
　　若能帮上忙，是极好的。
　　不知道之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么想？他以为自己是自由的游鱼，就算玉石俱焚也不做什么劳什子天地的工具。
　　只是没想到，原来早就栽了。
　　酆咎看着巫觋，手中敲动桌面，这是他思考时常有的小动作。
　　世间本无神，有了人才有了神。换个说法，是人赋予了上古大妖神性与地位，换个角度，神的存在又何尝不是人类欲/望的产物。
　　酆咎抬手无数小纸人与身后飞出。
　　“互利互惠的东西被打破了可不好。”
　　这边上将正拼命喊着“神明赐予他力量”，他发现只要自己喊得比巫觋大声，雨师的手就会开始抬动，而一旦对面巫觋的声音压过他，雨师的手有会不动。
　　清楚认识到这个，其他人开始给上将加油助威，一时间居然有上赛场的错觉。
　　上将哑着嗓子跟巫觋对吼，没想到对面老头也不是盖的，这能和他一年轻大小伙喊成平手。
　　本该动手厮杀的战场不知为何变成了分贝的较量。
　　两方人类穿着带着最先进的技术却倚靠最原始的方式争夺神明以举得胜利。
　　滑稽又可笑。
　　铺天盖地的小纸人降落，副将迷茫看着纸人，正疑惑就见小纸人从自己小肚皮中拉出同样一支木杖。
　　副将瞪大眼，瞬间明白酆咎的意思。
　　“还、还能这样？”
　　所有人士兵都领到了一根木杖。
　　“酆都出产，必属精品。”酆咎的声音传到每一个士兵耳边，“军队半折，还请惠顾。”
　　“你们这是作弊！”黑影吼一声。
　　一群人拿着木杖喊和一个老头拿着木杖喊谁赢谁输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
　　“你们用玄学就是作弊！”帝国士兵回他，“我们这叫制裁！”
　　“列阵！”副将一嗓子吼出来，率先将木杖插在地上，喊着和上将一模一样的话。
　　军人整齐的声音铿锵有力，好像他们操练时在酆都荒地上空盘旋的军歌。
　　带着胜利与和平的期盼，似青天之上的一轮明日，照退一切污浊黑暗。
　　雨似乎停了点，酆咎抬头望去，眼中闪过丝错愕。
　　雨师的身形似乎清晰了不少，他眼中也被不再是空洞无光。
　　他向酆咎的方向看了眼，微微点头示意。
　　酆咎了然，是他想错了。
　　不是虚伪的卑微与利用，而是纯粹的信仰与请求。不论何时，神都会本能对纯粹的请求作出回应，无论是否被信仰。
　　这些耿直到傻的人居然真的给了雨师片刻复生的机会。
　　“罢了。”酆咎轻叹一声，罩着你们好了。
　　要知道他给上将的木杖真的只是普通工艺品，若非要说有什么，那只能看使用它的人相信什么。
　　上次唐安的匕首，不也杀了邪神？
　　人类总能创造无限奇迹。
　　酆咎仰头，秤的一侧再次落下筹码，秤往一侧压了压。
　　空中雨师抬手，暴雨倾盆，“就是尔等盗用我之身躯？”


第109章 如果非得信仰神明，那……
　　第一场战斗异族被打的屁滚尿流, 帝国士兵们欢呼着撤退，面对惨遭受损又进水的军舰时同时陷入沉默。
　　“这一招请君入瓮的计划还不错。”酆咎幽幽来了句。
　　“确实不错，这下大家都要等救援了。”斐皎一边说着, 一边联系酆都。
　　一开通讯就见唐安哭得稀里哗啦, “鱼崽活了！鱼崽终于活了。”
　　他们这段时间简直就是煎熬, 医生将仪器贴满蛋身, 众人能清楚看见鱼崽的生命体征。
　　从无体征到出现微弱体征，然后是过山车一样剧烈起伏上下，好像是什么在跟他们拉扯。
　　众人盯着这起起伏伏的线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闭眼的瞬间就永远失去鱼崽。
　　直到最后一下漫长的无体征时间,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虚弱的崽活不下来, 匆匆敢来的塞壬叹气的时候，“咔嚓”一声蛋壳裂了。
　　面上似乎有微雨轻拂, 眨眼间一道撑伞的人影出现在大水缸上方, 轻抚了一下蛋壳。
　　“咔嚓、咔嚓——”
　　在塞壬收到第一场战争胜利消息的那一刻, 鱼崽出生了。
　　战争旗开得胜和鱼崽降生两大件喜事被一起推上星网新闻。
　　沉寂许久的星网因为这件事情掀起波澜。
　　人们欢呼雀跃，有什么事情是比把一直小偷小摸的敌人摁在上捶更开心的事情呢？
　　消息瞬间传遍帝国，大家都动起来，积极为帝国后方战线和后勤做准备。
　　只要背后有他们在，战士们只管往前冲。
　　大家会在竭尽自己的全力为这场战斗尽自己的一份力，全帝国在这件事情上都不约而同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相互争斗的世家大族也不争了, 手拉手联合起来搞异族；街头骂街吃瓜的大妈们也不唠嗑了, 见一个人就开始相互鼓励。让人惊讶的是，经常在星网上愤世嫉俗仿佛看谁都不顺眼非要插上句话的人居然也把枪口对向异族。
　　不得不说这些人还是很有本事的, 居然通过暗网进入了异族的网络系统，在异族大肆作为，把异族搅翻了天。
　　异族人整天担忧吃穿, 没心思在光脑上玩些花的，哪见过这种场面？被冲懵了，也不分谁是谁了逮着一个就开始骂。
　　一时间场面混乱到最后成了自己人互骂。
　　大家看着乐呵，第一次把这支特殊战队拉进我方派系。
　　只要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大家都是好兄弟。
　　这是场漫长的战争，需要帝国团结一心一齐对敌。
　　这是每一个人看到开战新闻的想法，没有现象中的害怕，有的只是相信。
　　他们会赢。
　　帝国与异族长达千年的冲突该结束了，就由他们创造历史。
　　最近酆都多了不少运送至前线的订单，多数都是不愿吐露姓名的企业或团体捐赠的，酆咎让眉故列好物资清单直接递给了元帅。
　　元帅也没有推脱收下了这些物质，毕竟说真的，若非异族突然进攻，他们恐怕不会如此鲁莽上前线。
　　皇室连番受创，他们又欠酆都大笔资金，不一定支撑的起漫长的战争。
　　但既然对方打上门来了，帝国军士就绝对不会退缩认输。
　　最主要的是酆咎居然也出了不少东西，占这批物资的大头。元帅热泪盈眶，险些握着酆咎的手诉说感激之情，被酆咎礼貌拒绝。
　　他是有鱼的人，与外人不管男女老少接触都不太方便。
　　*
　　最近布偶要陪着金毛去参加酆都公务员考试，塞壬自从战事开始就再次陷入忙碌。
　　照看鱼崽的工作最后落到了酆咎和斐皎的身上。
　　作为照顾崽的过来人，酆咎把崽一哭就束手无措的鱼拉开，全当照顾了两个崽。
　　崽在胜利光芒下诞生，又受神明的祝福，单取一个泽字。
　　愿他能如水神般润泽万物，滋润战乱之后的大地。
　　崽长得很可爱，也很聪明，简直满足了斐皎对自己崽的全部幻想。
　　要说唯一不满意的就是——
　　崽没有尾巴，是愚蠢两脚兽的腿。
　　斐皎幽怨盯着崽的腿，仿佛只要一直盯着就能变成鱼尾巴，甚至都忘记缠着酆咎做某些带颜色的事情。
　　酆咎第一次体验到被冷落的感觉，独守空房几日，他还是忍不住把亲自把鱼拎回来。
　　他撩撩斐皎扎在后脑勺的小辫，“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礼物。”
　　“什么礼物？”斐皎故作无知。
　　酆咎也不揭穿他，换了个话题，“他原本该有鱼尾的。”
　　斐皎眼睛一亮，举起拳头，“是不是因为唐家龙的缘故？难道我纯正的鲛人血脉还压不过他们？”
　　“当然不是。”
　　酆咎伸手捏捏他的脸，没解释，“你要是不喜欢，我帮你换回来。”
　　见他要伸手，斐皎急忙拉住他，“不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两脚兽也很好看，”斐皎凑近他，“就和你一样好看。”
　　斐皎将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他闭上眼，语气近乎虔诚，“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小照的后代将不会再受血脉所困，鱼崽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看到雨师的那一瞬间斐皎就猜到了一切，战争失败鱼崽会牵连去死，战争胜利雨师片刻复活赐予鱼崽祝福。
　　到底为何他也猜了个差不多。
　　神格替代了噎鸣的血脉。
　　斐皎把头埋在酆咎肩头，闷声问道：“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这下抡到酆咎装傻了，“鱼崽要醒了。”
　　“别岔开话题。”斐皎凶巴巴抱住酆咎的脸，看着他的眉眼心一软，“浩劫过后大小神都消失了，只留下未来的审判神。”
　　而酆咎光明正大地借帝国人类之手暂时唤醒雨师，这是搅乱秩序的行为，会被修正，更何况他还暗度陈仓。
　　说着他垂眸，“为我做这么多，我要怎么还你？”
　　酆咎似乎没想到一向恣意的斐皎也会钻这种牛角尖，他理理斐皎头发，突然来了一句。
　　“听说唐安和柳二要去画皮影楼拍结婚照，我们也去看看怎么样？”
　　“你想穿什么礼服？”酆咎勾着他散落肩头的长发，“我记得你做好了许多礼服，我们一件件试怎么样？”
　　斐皎心思还放在之前的事情上，正心不在焉，就听酆咎靠在他耳边道：“你那些布料很少花里花哨的衣服我们也试试怎么样？”
　　“！”斐皎眼睛顺亮，“一起穿？”
　　“嗯，一起穿。”
　　鲛人立马喜笑颜开。
　　酆咎笑笑不语，搅乱秩序的惩罚自然不轻。
　　但也不是也并非没有办法脱罪，雨师因为帝国人类短暂复活这件事已经上了筹码，和帝国诞生的四大神兽一起压在秤上。
　　秤杆倾斜，落在哪方，便会想哪方的方向的发展。
　　大势所趋，没道理惩罚太重的。
　　而且，酆咎望向正拿逗猫棒逗鱼崽的鲛人，闭了闭眼。
　　一直有人在护着他，他一点伤都没有。
　　酆咎一闭眼，就瞧见窝在黑雾中酣眠的化作灵体只会喊主人的鲛人。
　　是他该问问蠢鱼，他做了这么多，自己该怎么还。
　　酆咎扯了一块黑雾给鲛人盖上，又睁开眼，
　　时间是强有力的武器，用的好甚至能踩在天地底线上疯狂越线。
　　他和斐皎以前到底是有多疯，现在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他要做什么了。
　　当天斐皎就拉着酆咎走后面进影楼拍照，这次发现影楼的熟人居然不少。
　　不仅唐安和柳二在，唐城身边的内侍居然也在，甚至金毛正叼着礼袋走出来。
　　“怎么哪儿都有你？”斐皎撸了把狗头。
　　金毛将礼袋放下，“影楼最近在搞鹊桥相会主题活动。”
　　他不想错过两人变猫狗的时光，排队来照了一份，内部员工打折的优惠为什么不要？还顺手给塞壬订了一份。
　　“老板，有不少顾客问我，酆都的服装专区什么开设？”
　　珠宝楼的首饰好看归好看，但没衣服搭也戴不出去。正巧之前元帅为了还债主动营业各种暗示军队的衣服是酆都独家供应，暗中宣传了一波不说。
　　还厚着脸皮来问酆咎抵一笔欠款。
　　这事儿一出，一直等着酆都服装专区的姑娘们也都等不及了。
　　眼看影楼里有不少好看的礼服，偏偏只能照，不能买，这可不是让人心急吗？
　　特别最近鹊桥活动的古华夏风格礼服，更是火爆全帝国，勾得人欲罢不能。
　　酆咎最近也在忙这事儿，斐皎老早就把各项事务处理好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建设。
　　难得有个男朋友一起享受工作，酆咎才不会承认他不想看着他家鱼忙来忙去。
　　不过和工作过不去不是酆咎的风格，一鬼一鱼默契对视一眼，照片也不照了，扭头就走。
　　一起忙到深夜终于把耽搁许久的服装楼计划发到每个小鬼手中。
　　两人面对面同时放下手中的工作，眼含笑意对视。
　　斐皎摘下眼镜，起身探大半个桌子去拉酆咎的手，与他十指交叉。
　　酆咎抬头对上他的笑颜，就听他道：“我觉得工作也还不赖。”
　　酆咎揉揉对方的手，兴许是因为是鲛人的缘故，斐皎皮肤的手感特别好。
　　“我现在觉得谈恋爱也很有趣。”
　　“因为和你一起。”
　　“前提是和你一起。”
　　两人异口同声，寂静片刻一起笑出声。
　　斐皎忽然想到一句话，他紧紧了酆咎的手。
　　香炉的香还在燃着，烟雾缭绕上升，渐渐模糊了两人的样貌。
　　“如果非得信仰神明，那一定是你。”


第110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与异族的战争持续了近三年, 最后一次战斗在不久前，以元帅受伤为代价换了帝国的关键性胜利。
　　异族被驱逐出境，上将一鼓作气追击, 险些打穿异族。
　　他们向往和平, 可和平也不是任由着挨打。既然敢欺负帝国, 就要做好被打回去的准备。
　　在这点上全帝国人民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如今就只剩异族的首都星未能攻破, 而这也确实是元帅等人焦虑的地方。
　　帝国与异族的矛盾来的不明不白，唐城的意思是要化解两族矛盾。
　　但异族不配合他们也没辙，只好把异族绑起来，摁着爆锤一顿, 才能好好说话。
　　当年人类逃窜的时候, 不知什么原因分成了两批，一批是帝国, 另一批就是异族。
　　他们本是同根生, 实在没必要自相残杀。
　　难道神所谓的审判就是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然后选出一派作为赢家？
　　众人琢磨不明白，只好再次到了酆都。
　　酆都这几年倒是没做什么大事，像是进入发展平缓期，皇室本来想着又要帮酆都处理不少舆论风波，没想到异常和平。
　　自从几年前酆都华服楼开业后，除了正常的各产业扩建, 居然没再做出什么惊天骇地的新产业。
　　酆都的楼多了不少, 新食品和新日常用品也多了不少，还在酆都四周的星球带起不少商业星和工业星。
　　酆都并没有把自己的东西藏得严实, 反倒大大方方贡献出来，获得诸多赞誉。
　　唐城却隐约觉得不对，酆都是繁华, 甚至胜过之前，但他总觉有什么不对劲。
　　酆咎像是刻意在等待什么。
　　这三年战争真的很漫长，异族各种离奇手段频出，又是神又是怪，唐城和元帅几乎是三天两头往酆都钻。
　　没办法，在玄学方面，他们确实比不得酆咎。
　　两人带上金童玉女分的面具，进入酆都夜市。
　　酆都夜市开放于深夜，售卖的都是些不可言之物，在这里什么都找到，世间传闻、人物秘辛、皇室小皇子的三围，甚至已死之人。
　　只要你有本事，都可以带走。
　　曾经有一条蛇就一掷千金，用一大把蛇皮把皇室小皇子的三围买断。
　　金童玉女在前面提着纸灯笼，灯笼里幽幽燃着绿色烛火。烛火晃着，影子在灯笼纸上被放大许多。
　　影子随着烛火跳动着，唐城扫了眼，就见那道影子上钻出一个鬼影张牙舞爪，被金童一声呵斥吓回去。
　　若非唐城知道背后真相，还真要觉得这是酆都故弄玄虚的把戏。谁又知道这背后是真的鬼，整个酆都夜市，没有一个活人。
　　“鬼火亮，可通行。”玉女哼着歌谣，欢快跳着。
　　元帅看看玉女，“酆咎这些吓人的把戏越来越好了，不知道吓退多少心思不正之人。”
　　唐城微不可查叹气，不论帝国关于酆都闹鬼的谣言如何满天飞，酆都都以一种诡异的和谐披住人皮。
　　非人类的存在并没有公开。
　　按理说，酆都不遮掩的态度不可能披住人皮，但事实就是这样的离谱。人们不约而同避开了这个话题，纵使有多实锤的事情被抖露出来，大家都掩耳盗铃般无视。
　　就像当初所有人都本能察觉到古华夏就是他们的救赎与希望一样。
　　似乎有什么在暗中潜移默化影响着他们。
　　唐城捏捏眉心，受酆咎影响他现在想什么都不知不觉往玄学上靠。
　　说不定真的是太多的偶然组成的必然事件。
　　“两位大人又来了？”狐耳美人娇笑着，绣着红梅的团扇遮掩面容，她扶在门框上招呼两人入座。
　　这间客栈如同那段出自酆都的神秘电影一般，夜黑风高，灯笼鬼火，画皮美人，诸多妖怪在此停留。
　　书生偶然误入，掀开珠帘瞬间，一众妖怪尽显原型。
　　这是酆都最近新预备出的产业，说是旧日人鱼顶流重出江湖，演了一出由酆都出品的电影。
　　只透露出几张剧照，就引得人想入非非。
　　沉寂三年的酆都终于有所动作，唐城竟然产生点期待的情绪。索性帝国胜利在即，就算酆都再闹出天大的乱子来他都不怕。
　　“两位大人里面走，”眉故笑着，引两人上楼，“我们老板早就等着了，让奴家问问两位酬劳带够了没有。”
　　两人一推开门，入目就是一人背靠着他们，他手腕搭在一侧的小桌上，小桌上正燃着一支香。
　　“你们来了？”
　　酆咎转过轮椅，他将头撑在轮椅上，手中正拿着一本早就该淘汰的纸质书。
　　这人满身病气，还是一如当年初见的惊艳，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但不论是唐城还是元帅都不会再被表象迷惑，哪有人重病了几年还能活蹦乱跳？
　　“你还会看这种书？”元帅看看他的书名，这书名居然叫什么《穿成假少爷后开种植园》。
　　很难以置信，酆咎一个格调极高的大美人会看这种书。
　　酆咎看看自己的手里的书，翻动纸张，元帅意外看见他后面半本都是空白的。
　　“闲暇时间的练手之作。”
　　“你写的？”元帅咋舌。
　　“算是吧。”酆咎摸摸封皮，不过默写一下。
　　“说正事。”唐城轻咳一声，元帅也正了正神色。
　　还没等他们开口，酆咎就出声打断，“在夜市还没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唐城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你要什么？”
　　酆咎没回答，又拿出一支香点燃插在香炉上。
　　唐城正疑惑，就见屏风后面有什么东西踢到了凳子。
　　“出来。”
　　酆咎轻声说道。
　　金发医生不情不愿从屏风后面站出来，“早知道你让我来见这两个人，我就不来了。”
　　黑衣兜帽小孩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没走两步就撞到埃达身上。
　　唐城好些日子没见到埃达，心中一喜面上不显，“你的办法就是他们？”
　　这只小队的队员都是血中杀出来的，一个个都跟疯子似的。如果不是必要，唐城并不想让他们上战场。
　　“他们是最合适的人选，”酆咎看出了他的顾虑，“也是唯一能摧毁神巢的人。”
　　神巢这个词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酆咎身上。
　　“你知道？”袁离惊讶。
　　“多少知道一点。”那里面估计还有不少他的老熟人。
　　在场的四个人同时陷入沉默，酆咎也不急等着他们发话。
　　当年小队就是摸到神巢才险些别屠杀殆尽，袁离忍不住抬头看看队长，他们当时在里面看见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但他们都不记得了。
　　“我去。”袁离率先开口，他要再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剥夺了他队友的性命。
　　那棵女树背后守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袁离执拗，埃达只好叹气揉揉他的脑袋，“老板发话，我们作为员工有什么拒绝的权利吗？”
　　“完成的好有奖金。”酆咎挑眉。
　　这两人一言一语太快，两位实际买家都没插话一场交易就谈完了一半。
　　唐城虽然不愿意唐隐冒险，可这是儿子的意愿他也不会做过多阻拦，他深深望了唐隐一眼，将目光挪到酆咎身上。
　　“拿我的人来问我要钱，不亏是你酆咎。”
　　酆咎不可置否，面不改色端茶。
　　元帅望着埃达袁离欣慰，帝国元帅向来有捡孩子养孩子的习惯，钱夫人养了他，他养出上将夫妇和一支小队。
　　他一生无子，真的把这些孩子当儿子养，看见他们走出来自己也开心，如果战争结束他说不定也能有孙子承欢膝下。
　　“你要什么报酬？” 元帅眉眼间的柔和一散，凌厉起来。
　　酆咎抬头看他，眼中的笑意深不见底，“帮我救个人。”
　　“什么人？”唐城皱眉，能让酆咎开口的一定不是简单。
　　“判官。”
　　酆咎话音一落，屏风后飘出白雾瞬间将他遮掩，众人听他叹息，“丢了个判官，效率都低了不少，真让人头痛。”
　　“要说他，你们也都见过，很好找。”
　　“他曾经在帝国待过，还混得不错。”
　　“听说是首都科研院的首席。”
　　随着他声音渐渐消失，白雾散去鬼也不见了，屋中几人相视无言。
　　科研院首席上辈子就失踪了。
　　*
　　昌赊跟在金童玉女身后，手指上带着枚戒指，戒面里却大有乾坤，这是新款隐形摄像头。
　　这次他一定要将酆都的真面目揭露在大众面前，头条新闻依旧是他的。
　　这个不可言说的酆都夜市落到他手上，必定被扒的半点秘密都不剩。
　　他不经意抬手，将戒面上闪过红光，嘴角一勾，看来对方已经接收到了视频，马上他就有数不尽的钱进账了。
　　他是最有才华的记者，昌赊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之前的垃圾新闻社不待也罢，装什么正义之士？之前在丰泽事件上添油加醋不是他们默许的吗？
　　怎么出事就全栽倒他头上？新闻，够新鲜、够狗血、够吸引人就够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是非对错？有钱拿就完了。反正舆论一起，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
　　而那群蠢货居然因为一个小破纸人就被吓破胆了？
　　笑话，这世上天下事情皆为利往，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花一定小代价他就能将神秘的夜市曝光，他就能东山再起。
　　酆都的善恶系统害的他这几年抬不起头来，受尽侮辱，他一定要报复回去，狠狠将酆都和垃圾新闻社踩在脚底下。
　　见他一直不动，金童玉女手牵手歪头，红脸蛋看着诡异。
　　“客人，您还不走吗？”
　　“我在等人。”昌赊笑着，远远就看见夜市内跑出一个胖子。
　　昌赊眼神一亮，是他的内应。
　　这是他在暗网上找的酆都内应，十分贪财，他不过只用一点小钱就让这人答应帮他潜入夜市。
　　这酆都也没想象中的无坚不摧上下一心。
　　昌赊给对面发过去一个成功的符号，屏幕那头的巫觋露出个狰狞的笑。
　　“谁都没办法阻止审判降临。”


第111章 嘿，还有这种好事……
　　斐皎趴在床上甩着鱼尾, 津津有味看着酆咎的大作。
　　“酆都最近也有不少小鬼在写这种东西，原来是你起的头。”
　　斐皎随手捏起一块糕点，喂给一边盘着小腿一本正经坐着的鱼崽。鱼崽现在已经近三岁, 一个小萝卜像是隔代遗传了酆咎的体弱多病。
　　这三年大大小小的病生过不少, 总让人心揪痛。
　　兴许是受雨师祝福影响, 多少带着点神性, 丁点的小屁孩比某些鱼平常都要成熟。
　　“不是准了他们建阅读网站？”这群小鬼还真搞了个什么酆都阅读，乐此不疲写神鬼小说，竟然在帝国掀起一股华夏玄学热潮。
　　算是补上了这些帝国人类缺失的神话一页，酆咎这几天还收到几家影视公司的合作请求, 一个说的比一个好听。
　　说什么将神秘的东方古华夏展现在大家面前, 让大家多去了解这些可爱又迷人的妖魔鬼怪。
　　虽然但是，有些小鬼还真算不上是可爱又迷人。不过这话酆都小鬼爱听, 有不少小鬼满怀憧憬被老油条公司忽悠出去。还有不少小狐妖到斐皎这里来, 想走走斐皎的途径, 让他联系下过去的老东家。
　　斐皎一听立刻坐不住了。有需求就意味着有钱赚，有钱赚就等于啾啾会少宠幸工作，少宠幸工作就意味着他又可以和啾啾做酿酿酱酱的事情。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妥协了。
　　既然打不过工作，就加入工作。
　　他立即和酆咎申请成立酆都工作室，他一跃成为老板, 带着一帮小鬼逐梦演艺圈。
　　他的提议酆咎也没反驳, 更不在意结果什么。
　　他摩挲着玉戒，期限很快就到了, 结果如何他并不知晓。
　　酆都灵蔫蔫靠在他身边，它已经能化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咸鱼抱枕影响, 这货化形居然是一条小咸鱼。
　　和咸鱼抱枕一般无二的叉叉眼，丑萌的表情，酆咎险些一个没忍住把他摁去回炉重造。
　　酆都灵却很开心，他和伙伴终于变成一个样子。
　　过家家的爸爸妈妈长一个样子才对，就是当宝宝的鱼崽为什么变成了两脚兽的模样？
　　它要怎样才能把鱼崽变成咸鱼和他们一家团聚呢？
　　酆都灵每天都盯着鱼崽蠢蠢欲动。
　　酆咎一下把手摁在酆都灵头上，掏出那个一攥就会尖叫的黑影，手中随意捏动几下就变成一只尖叫鸡的模样。
　　酆都灵瞬间激动起来，它撞过去，黑影尖叫鸡发出一声怒骂。
　　“你不要过来啊——”
　　“喜欢吗？”酆咎勾着笑，轻声问。
　　酆都灵懵懂晃晃咸鱼脑袋，酆咎的话最近总把它问的晕乎乎的。
　　它在酆咎手指上蹭蹭，边蹭边迷迷糊糊想，粑粑是不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乖，还差最后一块拼图，你就不会是这孩童的脑子了。”
　　酆咎点点它的蠢鱼头，微不可查叹道：“你可要争气，你是最有分量的一份筹码。”
　　起码保住小鱼别死。
　　酆咎看向趴在床上的斐皎，斐皎突然回头和他对视，两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些东西。
　　斐皎这时正巧翻到书后的空白页，抱怨道：“啾啾你快写啊。”
　　“结局到底是什么，我好想知道。”
　　酆咎托腮深思，“也就你说它好看，通篇都是废话。”
　　“只要是啾啾写的就好看。”斐皎带着巨厚滤镜，偷看他一眼又委屈巴巴说，“你要是能这么说我做的菜就好了。”
　　每次他下厨，啾啾说的不是勉强下咽，就是差些火候。
　　怎么就不能带滤镜？
　　“我只是实话实话。”酆咎敛敛自己的袖子，要是夸了，这鱼指不定要泡在厨房里，他还是比较喜欢斐皎待在自己身边。
　　虽然他们相伴了无数年，但少了条叽叽喳喳的鱼总觉的少点什么。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就连他也逃不掉。
　　至于那本书的结局，他也很好奇后续的走向。毕竟这书他一开始拿到手的时候后面就是空白的。
　　原以为是什么有心之人的小把戏，到最后发觉这个有心之人就是他自己。
　　斐皎正逗着板着小脸看上去跟个老头似无趣又古板的鱼崽，心思一动，捏捏他的小胖脸，“带你去看场好戏怎么样？”
　　鱼崽正嚼着糕点，被他一捏呜呜几声就捂着小脸没了后续。
　　猫猫爹爹说过，舅老爷是小孩子脾气，作为一个成熟的皇室小皇子崽崽要让着他。
　　只好伸手让斐皎把他抱起来，然后挪挪自己小屁股在斐皎身上找好位置。
　　“我坐好了，走叭。”
　　见鲛人眼巴巴看着自己，酆咎关上光脑跟着他一起出去。
　　“那个记者一进夜市就被盯上了，在夜市也不知道被没被吓死。”
　　“还差一点，”酆咎随手掀开生死簿，看着上面的名字。
　　“看崽崽，认识吗？”斐皎指给鱼崽看，鱼崽抻着头，艰难读着生死簿上的字。
　　“死、期、将、至。”
　　见鱼崽读对，斐皎递给他一块从唐安嘴里夺下来的大厨猫限量糕点，“崽崽不要学他，你要是进了隔壁地狱，就要变炸小鱼干了。”
　　“还有海鲜刺身。”
　　酆咎补充了一句，把鱼崽吓得脸色发白，他才不要变炸小鱼干，他最讨厌小鱼干！
　　自从有一次看见自己的腿变成鱼尾巴后，鱼崽就再也不能直视他酷爱小鱼干的猫猫爹爹，以及同样爱吃的狗狗爸爸。
　　救命，崽崽要被吃了。
　　“不用阻止他吗？”斐皎突然问了声。
　　“不用。”这是将酆都非人类身份抖搂清楚的最佳时机，也是酆都灵的最后一劫。
　　*
　　昌赊在夜市中慌乱无措跑着，他攥紧手中的微型摄像头，躲到一边拐角。
　　他刚才看见了什么？
　　他神魂不定，剧烈喘息着，颤抖着打开光脑查看自己方才录到东西。
　　一个人正在前面低头找东西，还询问他们两人有没有人捡到。
　　昌赊正疑惑他的动作，就见那人猛地转头，血淋淋的断口出现他面前，这个人居然没有头？！
　　酆都真的有鬼！
　　他之前对鬼神之言不屑一顾，总觉的是酆咎买的水军，专门给自己造了这么个设定。
　　没想到是真的，昌赊大惊，那领自己进来的内应也是鬼？
　　他扭头一看，就见胖子内应朝他憨笑着，一张嘴，金块珠宝洒了一地，胖子懊恼去捞，越捞掉的越多，还不忘让昌赊给他捡。
　　这是大新闻，惊天大消息！
　　昌赊将戒面对准内应和断头鬼，来两段特写，然后扒腿就跑。
　　他发现了酆都的秘密，他做到了所有人不能做出来的事情！
　　财富、名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他进来这一路一直向那个嗓音沙哑的买主开着直播，只要他将直播画面做下剪辑，上传到星网，不出几分钟就会火爆。
　　酆都这些年有多火，它带来的收益就有多大。
　　昌赊将光脑收好，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在酆都夜市内多转转。
　　原以为他会找到酆都伪造灵异事件的证据，没想到找到了这个真相。这个真相一定会让他大火，也会让酆都收到唾骂。
　　当人们知道自己的追捧的酆都里是一群吃人肉喝人血的非人类，人们会有什么表现？
　　震惊、恼怒、愤恨，将所有负面情绪压到酆都上，然后随着时间的发酵骂声越来越多。无数虚假的罪名被一起摁在酆都头上，有人愤怒，有人看戏，有人落井下石。
　　直到酆都被压垮，他的目的也就实现了。
　　他再熟悉不过这些流程，每一个都会按照他的设计的步骤发展。
　　昌赊笑着，完全看不到自己笑得有多狰狞难看。
　　“公子可要打尖？”
　　昌赊一抬头，就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酆都客栈前，狐妖老板娘香肩半露，摇着团扇，鼻尖似乎传来她身上丝丝幽香。
　　昌赊看她头顶的狐耳，手指微动，将戒指对准她的方向。
　　眉故发现她的动作，眼波婉转，伸手抚上他的脸，“公子是要为奴家拍照吗？”
　　见她发现，昌赊也不装了，大大方方对准眉故，“您非常美丽，我能让您留在我的记忆里吗？”
　　昌赊深情说着，见眉故认真考虑眼底闪过丝得意。
　　酆都的鬼怪，都蠢的像猪。
　　“真是麻烦公子了，”眉故一双狐狸眼勾魂摄魄，昌赊被她迷惑，没看到眉故眼底的笑意。
　　“不过小店姐妹都想拍照，不知道会不会难为公子。”
　　昌赊毫不费力达到自己的目的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
　　妖魔鬼怪当然是来的越多越好。
　　昌赊嘴角笑的有点狰狞，眉故权当没看见。
　　“请公子等等。”
　　“当然。”
　　昌赊看见她转身，表情终于露出藏不住的得意。
　　来越多人，就越实锤酆都的鬼怪传闻。
　　亏这个老板娘还是只狐狸，真是蠢到家了。
　　那边眉故转身，就朝店内其他小狐狸挥挥团扇。
　　其他小狐妖瞬间明白老大的意思，嬉笑着凑到昌赊身边，一群小丫头叽叽喳喳要这儿要哪儿。
　　眉故则眼疾手快在酆都大群里发了条消息。
　　星际妲己：大家快来，有人要免费给我们录制群像
　　她一发，瞬间无数小鬼在下面跟回复，问位置。
　　眉故一报位置，全酆都的小鬼都动起来，奔走相告。
　　夜市客栈有个大善人要给我们的原型拍群像宣传片了！
　　帝国人类终于要认识到他们鬼怪的强大了！
　　画皮鬼闻言，丢下化妆刷就溜走。
　　他们最近正忧愁，酆都在阳世混久了，天地都快要不承认他们万鬼之都的地位了。
　　于是他们琢磨着如何重现当年酆都的光辉，以及他们妖魔鬼怪的威名。
　　结果，帝国人类一个比一眼瞎，上次眉旧都顶着马赛克脸大大咧咧走在街上，帝国人类都无动于衷，眉旧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带了木石的美颜眼镜。
　　这刚想着机会就来。
　　全酆都鬼怪现在就一个想法：
　　嘿，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第112章 谁都不准伤害啾啾，就……
　　“下一个。”昌赊拍完嬉笑打闹的狐妖之后, 朝着客栈里面喊道。
　　眉故为了方便他给酆都小鬼拍宣传照，还特地找了间无人使用的屋子恭敬将昌赊请进去，让其他小鬼在门外排队。
　　小鬼虽然都属于鬼怪一族, 但多少都是有差异的, 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展现本种族的能力, 好让那些帝国人类知道他们的厉害。
　　随着酆都神鬼小说的发展, 帝国也掀起一股探寻神秘东方古华夏的热潮，竟也衍生出一批帝国人类版的神话传说。
　　然后依照人类自古以来的传统，他们这些妖鬼成了为了爱情毁天灭地的恋爱脑。
　　救命，虽然他们之间确实有个别鱼是恋爱脑, 但他们不是。
　　他从前一个个都想着怎么拿到酆都居住证, 到星际就整天为买一套酆都的房子发愁，哪有什么闲钱去谈恋爱。
　　更何况他们老板说的也不无道理, 反正两只鬼混在一起又不能生小鬼, 谈恋爱又浪费时间又会花费财力, 仔细一想确实没什么好处。
　　不是什么人都跟老板一样，随随便便就能养一只特别费钱又会打人的鱼。
　　他们养不起，就算不是鬼是妖族也生不起幼崽，太费精力。
　　不过最近或许可以考虑这件事情了，自从酆都几年前设计了酆都银行，能将帝国币换成酆都冥币之后, 一切都好说不少。
　　货币更加清晰明辨, 他们对自己有多少身家也能算个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跟着顶上张三和眉故这批酆都上层学坏了，小鬼们突然都变的抠门起来, 把自己的冥币抱紧活像一个个守财奴。
　　以至于对鬼怪宣传外加图鉴这件事大家都不约而同选择这个大发善心免费为他们拍摄照相的帝国人类。
　　“这样吗？”美人蛇托着一个骷髅头，往脸颊靠了靠。
　　美人蛇样貌惑人，苍白的肤色染着艳丽的血, 他将骷髅头往自己身边靠了靠，倒真有副美人枯骨的模样。昌赊恍惚间摁下定格，真有种自己在拍写真的错觉。
　　他开始给美人蛇录制视频，嘲笑他们傻的同时，隐约觉出些不对劲。
　　然而下一秒，美人蛇撕破美人皮张开血盆大口，正朝着昌赊扑过来。
　　兴许是他攻击的动作太逼真，昌赊拔腿就跑。
　　美人蛇尾巴尖勾住他的双腿，将人向后带到，血盆大口凑过去，蛇信吐在昌赊脸上，吓得昌赊尖叫出声。
　　“善人跑什么？”美人蛇披上蛇皮，“是我的英姿不好看吗？”
　　见他动作，昌赊冷静下来，冷笑一声，是他忘了，这些笨蛋都把他当大好人看，不会伤害他。
　　这样想着昌赊擦擦自己被美人蛇吐的一脸血水，继续摆弄微型摄像机。
　　“来，听我指挥，我们再凶狠一点。”
　　美人蛇一听大喜，他还担心因为自己种族的缘故被其他五大三粗的鬼怪比下去，让帝国人类看不起呢。
　　他们美人蛇在人类心中向来都是吸人精气的妖怪，远没有那些吃人的妖怪威慑力强。
　　他不服！这些人类不能以貌取鬼！
　　趁着人类妖鬼文化断层，他一定要让帝国人类知道他们美人蛇的厉害。
　　还别说，虽然昌赊是个记者，他的摄影技术还不赖，斐皎看着小鬼们拷贝带出来的视频，拉拉酆咎的袖子。
　　“你瞧，这家伙在某方面上也是个人才。”
　　酆咎探头一看，才发觉这个昌赊居然将每一个鬼怪恐怖的地方都捕捉的明明白白，并精确抓到那一点放大。
　　美人蛇的蛊惑幻梦，蛮力凶煞恶鬼的残暴血腥，以及某类鬼的细思极恐。
　　这个昌赊将人类的恐惧心理拿捏的明明白白。这要是昌赊当鬼，说不定能拿个最佳鬼怪奖。
　　这个帝国人类的摄影技术瞬间征服了全体鬼怪，一个个都在客栈门口排着长队，拿着登记单，进去就把自己的登记单放在门口的小鬼桌上，然后坐在昌赊面前等待拍摄。
　　昌赊虽然疑惑太过顺利，但还被巨大利益诱惑，一个又一个不知道疲倦地拍着鬼怪视频。
　　来的越多越好，让他把酆都彻底曝光。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钱，昌赊热情高涨。
　　“您还能坚持吗？”眉故柔声细语，拿帕子擦擦他因为过度兴奋出汗的额角。
　　昌赊一边享受着美人服务，一边想着想着即将到来的名利，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当然，再来一万个都不要紧。”
　　尽管来！让证据的海浪将他淹没！
　　昌赊完全没注意到她团扇后和眉旧的笑意对视。
　　“昌公子真是大善人。”
　　“说笑。”
　　“奴家的姐妹们叨扰了。”
　　当时昌赊完全没意识到眉故这句话的严重性，等他双眼疲惫到充斥血丝，胳膊酸到抬不起来，说话声音都有气无力的时候。
　　他混沌的脑子隐约察觉出些不对劲。
　　眼前这些丑陋的甚至没有人形的鬼怪是狐妖老板娘的姐妹？
　　是他瞎了吗？
　　当他疑问出声，对面几个魁梧的“姐妹”扭捏揪手绢。
　　“讨厌！人家不是女鬼是什么？”
　　然后对着他露出狰狞凶相。
　　昌赊陷入沉默：他可能累的老眼昏花了。
　　“还有吗？”昌赊微笑。
　　眉故挥挥团扇，“还有不少呢，公子。”
　　狐妖轻轻晃着狐尾，让昌赊眼前一花，瞬间他清醒过来，背后一声冷汗。
　　他为什么会傻乎乎画这么久？
　　“才清醒过来？”
　　一道声音响起，昌赊猛然扭头，就见那位退休的人鱼明星懒洋洋靠在他身后的墙上。
　　还没等昌赊脑子想明白，斐皎又闪到他身前的座位上，翘起二郎腿，“给我也照一个。”
　　他勾着松散的发丝，浑身透着慵懒的气息，一如明艳凌厉的玫瑰。
　　鲛人撒娇卖萌是酆都老板的特权，被玫瑰扎手是打人特别痛鱼对待恶人的手段。
　　昌赊心生警惕，还没回答就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孤身一人闯鬼穴，是说你胆子大呢？”斐皎的声音他身后响起，“还是说你不知道好歹？”
　　可斐皎明明就在他正前方坐着，昌赊急促呼吸着，却不着急。
　　他手中有所依仗，不怕这些鬼对他做什么。
　　身后的斐皎却探出半个身来，点开他的直播间，“哎呀，不小心被发现了。”
　　见他发现，昌赊也干脆不做遮掩。
　　“对我动手？大家可都看着呢？”
　　昌赊伸手把直播放大，笑容奸邪狰狞，“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酆都都是一群妖魔鬼怪，不是什么神和希望。”
　　“迟早会危害帝国。”
　　昌赊看着对面的笑容淡了许多的斐皎，低声道：“人类会本能畏惧鬼，只因为他们长相可怖，身怀人类抵不过的力量。”
　　他声音一低，这话是明摆着是和斐皎说的。
　　“酆咎不出来吗？让你自己一个人出来面对整个帝国的谩骂。”
　　“看来传说中你们亲密无间都是假的。”
　　昌赊将镜头对准斐皎，得意笑着，连颈上威胁都不太在意。
　　他笃定斐皎不敢动手，他一旦动手就在全帝国人民前承认了酆都会危害帝国。
　　妖魔鬼怪怎么会是传说中的希望？
　　简直笑话，妖鬼就是妖鬼，一群注定是反派的家伙会是希望？
　　这种贻笑大方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想必全帝国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他要将因为酆都受到的耻辱讨回来。
　　“酆咎将你抛在这里，看你也是惨。”
　　斐皎忽然垂眸在镜头前装作委屈的样子，顺着他的意思，“我的确很惨。”
　　昌赊毫不意外他的回答，尽早和酆都抛出关系，以斐皎的名气再爬回来绝对不难。
　　这世界就是这样，利益强于一切。
　　昌赊眉眼间多出一丝不耐烦，他看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事件，就算夫妻起初再怎么相爱，都比不过利益诱惑。
　　还以为酆咎会有什么不同，还不是和世俗之人一样？
　　昌赊随手给对面发去任务完成的信息，那人便给秒回一条。
　　这条内容很奇怪，对话框中居然发了一堆星号，就连联系人的姓名多成了*。
　　还没等昌赊琢磨清楚，就见斐皎突然闪到他身边，轻松将人拎起来。
　　寒气荡开，冻得昌赊浑身发抖，他低头对上鲛人冰冷的竖瞳，以及闪着寒光的鱼鳍。
　　“你刚才说什么？”他语气毫无起伏，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被一道杀意刺穿。
　　或者说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真的要让酆都受万人唾骂？！”昌赊这下真的慌了，他把手伸向直播屏幕，颤抖着像是在求帮助，又像是企图抓住最后存活的机会。
　　他真的要死了！
　　“你知道我惨在哪儿吗？”斐皎若有所思。
　　昌赊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看向直播弹幕。
　　直播间的人一定通知帝国了，只要他在坚持一会儿，酆都这颗荒星就会被整个轰垮，连带着上面的所有人一起灰飞烟灭。
　　不不，要先把他救出去。
　　见他动作，斐皎突然笑出声，“你窥探人心这门功夫差得很。”
　　斐皎将直播弹幕调到他面前，“好好看看，大家是不是如你所期待的那样？”
　　昌赊瞪大眼睛看着弹幕，摇着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时斐皎凑到他耳边道：“你知道叫醒装聋作哑世间人的那个清醒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昌赊死死盯着弹幕，“这不可能……”
　　他居然输在了自以为豪的事情上。
　　这样劲爆的直播间涌入了无数的人，一串长长的观看人数带来的却是空无一物的弹幕。
　　没有想象中的骂声满天，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斐皎眯起眼，敢伤啾啾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目光撇过昌赊的光脑。
　　就算是神。


第113章 我又把小鱼……
　　为什么会这样？
　　昌赊的脑子一片混沌, 满脑子都是质疑，不可能出错的。
　　他曝光了无数人，不论是执行秘密任务归来的战士, 还暗中调查隐秘事件被人民称颂的侦探, 他都曝光过。
　　将真相揭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做的有什么不对吗？
　　他是一个合格的秘密挖掘者。
　　“可你曝光的那些人都不得好死。”
　　斐皎幽幽来了句, 丝毫不在意自己在人类眼中的形象。
　　谁做妖怪要管人类的看法？
　　昌赊瞪直眼睛看着他，斐皎歪头沉思，“我猜你一定想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只想从中获利而已。”
　　昌赊憋红了脸, 拼命摇头。
　　斐皎看了眼依旧没有弹幕的直播, 弹指将直播镜头击毁。
　　“既然没什么人说话，就关了好了。”斐皎松开他的领子, 昌赊一下瘫在地上。
　　“真不幸, ”斐皎点点椅子把手, “酆都好像没什么事情，但你的事情不小。”
　　“你猜，”斐皎蹲下，点点他头，“你在万鬼之乡会遇到什么？”
　　昌赊浑身僵硬，他麻木听着。
　　“被万鬼撕碎。”
　　瞬间, 雾中走出不少鬼怪, 他们奇形怪状，昌赊甚至都认得他们。
　　这些是刚才来他这里拼命夸他大善人的鬼, 昌赊突然想明白，颓废瘫坐在地上。
　　原来，大善人是这个意思, 感谢他来送死的意思。
　　这些人一开始就把他当猴子看！
　　桀桀诡笑盘旋在头顶，或高或低，无一不让人心中生寒。
　　他甚至在雾中看见那个胖子鬼内应，这时候昌赊也想明白了，这些鬼巴不得他来曝光。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他要做的一切。
　　但昌赊还是不死心，“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相信？”
　　“你们分明是恶鬼！”
　　“妖和人到底是不同的，”斐皎把玩着手中的冰刃，冰刃尖端似乎有什么抹红色一闪而过。
　　“相反他们知道不少。”
　　酆都的存在影响世界的秩序，或者说酆咎带来了新的名词定义，当帝国人类的兽型被半妖这种概念替代时，潜移默化的，他们就已经是妖了。
　　他们或许都察觉到什么，但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
　　这背后的原因很耐人寻味。星际人类不约而同选择沉默，企图用沉默将真相掩盖。
　　而偏偏昌赊非要将这件事情挑明。
　　他小看了别人，也高看了自己。人们向来喜欢看戏，却不希望在这戏演到自己身上。
　　也算聪明反被聪明误，自讨苦吃了。
　　斐皎目光落在他的光脑上，“你知道你的买主是谁吗？”
　　昌赊没说话，看他一眼又扭过头去。
　　“知道你还叛国？”
　　斐皎站起身，在他身前站定，一双笔直的腿踩着小皮鞋，“我最厌恶叛国之人。”
　　昌赊冷笑一声，抬头和他对视。
　　“你们杀不了我。”
　　巫觋答应关键时候救他逃生，异族巫觋神通广大，他这次权当试水，等他逃走就可以东山再起。
　　昌赊扭头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偷偷摸摸向巫觋发了信号。
　　手中用来发出求救信号的玉石开始烫手，昌赊一笑，“后会有期。”
　　玉石越来越烫手，斐皎却没什么反应站在他面前，轻声呢喃：“确实是再见。”
　　昌赊还未细思他的意思，就有什么东西冲进他的脑子，他甚至都来不及感觉到痛苦，就彻底失去意识。
　　死之前他似乎听到巫觋在他耳边的沙哑低语，“神需要进酆都取一样东西，你是最好的容器。”
　　斐皎正对着重新睁眼起身的昌赊，抬起那柄冰刃。
　　冰刃尖端是一团血色，还在慢慢晕开。
　　啾啾想要的东西，他会帮他拿到。
　　*
　　斐皎自动请缨，酆咎也由着他去了，从某种方面来讲，鲛人族确实比他懂得窥探人心。
　　于是鱼崽就被丢给了酆咎，酆咎瞧瞧膝间乖巧蹲坐的崽崽，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戳了戳他的肉嘟嘟脸颊。
　　鱼崽一边被戳，一边苦哈哈想着猫猫爹爹说的话。
　　“酆咎爷爷比舅姥爷成熟一点，但也是个幼稚鬼，要让着。”
　　虽然鱼崽听不懂前面的话，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要把酆咎爷爷当弟弟让着。
　　他真的好不容易，要带着两个大号弟弟。
　　鱼崽一脸严肃，他要做好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情。
　　见鱼崽依旧板着脸，酆咎颇为无趣地收手，他撑在轮椅上，就瞧见张三从一个拐角过来。
　　“老板，文化街道已经建设完成了，入驻的小鬼随时可以上岗，什么时候开业都行。”
　　“明日也行？”见他笃定，酆咎问了句。
　　这句问得张三手足无措，他认真思考了会儿，“也不是不行，只要我们现在开始，不是没有可能。”
　　他说完就见酆咎已经划着轮椅走到前面去了，显然并没在等他回答。
　　“说的很不错。”
　　酆咎随口夸了一句，张三张张口，他其实还没开始说。
　　“你觉得酆都怎么样？”酆咎又问了一句。
　　“很好。”张三不自觉勾起笑容，在酆都的日子是他这一生中美好的时间，他死前一直在与命运纠缠，死后又被丰夫人操控成伥鬼。
　　“你想，”酆咎声音一顿，意味深长道：“当酆都的主人吗？”
　　张三瞪大眼看着他，生意上挺精明的一个人，瞬间变得傻憨憨。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老板，您在开玩笑？”
　　酆都有酆咎才算一个完整的酆都，若没有酆咎只能算半个。
　　在这颗星球上，酆都和酆咎缺一不可。
　　“是在开玩笑。”
　　听他所言，张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松口气，“老板，您——”
　　他欲言又止，酆咎却没听他继续说，“文化街道先封了。”
　　“您不打算开业了？”
　　酆咎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这段文化和他们并无关系。”
　　“浩劫前已经算史前了不是？”
　　“就算我造出来在这世上昙花一现，有什么用呢？”
　　酆咎指尖勾着斐皎给鱼崽缝的粉嫩嫩猛男装，“换个方式说不定会让他们永远记住。”
　　张三沉默不语，一抬头他就看见酆咎行至湖边盯着湖中的浮萍。
　　他忽然顿悟，无根之草，终究是留不住的。
　　“也不是不开业。”酆咎话锋一转，他扭头看着张三，眉间似乎多了点东西，但张三看不出来。
　　“至于什么时候开业？”
　　“再等等吧，”酆咎挥挥手，“等戏剧落幕的那一瞬间。”
　　张三沉默不语，怀中的鱼崽却是忍不住，好奇看着酆咎，“是叔叔拍的那部电影吗？”
　　“是。”酆咎摸摸他头，“是那个没错。”
　　这部传说中的电影还是酆都以往的风格，偷偷摸摸一点风声不漏突然搞出来吓你一跳，当众人看见斐皎出来营业的时候都习惯性地往酆都破产的情况上想。
　　毕竟除了酆都破产，他们想不到斐皎营业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酆都自己搞了个影片，也看过几张泄露的照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不知道名字，不知道主演，也不知道内容。
　　真的是吊足了胃口。
　　“什么时候可以看呢？”鱼崽眼巴巴看着斐皎，小手揪着他的衣领，这装可怜的模样跟斐皎如出一辙，让酆咎也学着斐皎的动作捏了捏他的脸。
　　“别着急，马上就开演了。”
　　张三听着也疑惑，就算作为酆都核心人员的他，也不知道这部神秘的影片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酆咎却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想法，反而开口问张三，“二皇子殿下传过来消息了？”
　　“是的，马上就要进入神巢。”
　　*
　　埃达和袁离一起走在异族堪比贫民窟的街道里，路两边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扑鼻的恶臭传来，已经分不清是来自垃圾还是排泄物。
　　许多年未来到这里，袁离有点恍惚，似乎又回到之前与队友一起来这里的场景。
　　埃达拍拍他的肩，袁离晃过神来，才意识到他们在这里有眼线。
　　一个人从埃达身边擦身而过，故意撞上他肩，接连抱歉两声拐进一个角落。
　　埃达作势骂了声，捡起路边的板砖跟了上去。
　　袁离紧紧跟在他身后，比起酆都，异族的建筑要落后很多，城中的光线很少，暗的地方压根看不清对面的脸。
　　这里比帝国贫民窟还要糟糕许多。
　　他们暗中给这个城取了个名字。
　　饿鬼地狱。
　　一见两人进去，那个人急忙迎上来，“东西呢？”
　　埃达从腰间掏出一个大麻袋，这是他跟酆都的小鬼学的术法，比压缩空间设备方便不少。
　　那人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打开麻袋掏出一个馒头，狼吞虎咽啃起来。
　　见他要被馒头噎死，埃达无奈拿出一瓶营养液，这才救了他一命。
　　这人塞了几口也冷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将一麻袋馒头收好，用干瘦的胳膊在他的宽大的口袋里摸摸，又脱鞋从脚底扣出来一团脏兮兮的布。
　　袁离十分嫌弃这团沾着不明污渍的布，埃达拍了他一巴掌，伸手接过，那人晃晃悠悠扛着口袋一溜烟跑了。
　　“人长得瘦小，跑的不慢。”袁离嘟囔道。
　　“他们每天到饭点都要赶着去抢饭，每日定时分发的食物就那么一点，抢不到的人就要饿死。”埃达将揉成一团的布团分开，勉强露出布中的那一行字体。
　　“这是队长老师的字？”
　　袁离看着他上面的鬼画符，疑问。
　　埃达有点尴尬笑笑，将布条正反找个遍才在角落里找到一串险些被污迹遮盖的字迹。
　　看见这，埃达打开光脑对比着把数字输上去。
　　这还是埃达第一次在队员面前联系他那位神秘的老师。袁离凑上去看，这串文字和队长的动作处处透着神秘的气息，队长的老师一定是大佬。
　　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自己的队长将这串文字输入支付软件，给转了一大笔钱。
　　“这东西是个账户？”袁离有点幻灭。
　　“老师爱财。”埃达解释，爱财爱到徒弟传个信都要花钱。
　　袁离若有所思点头，“有能力的世外高人都脾气古怪。”
　　比如他们老板。
　　埃达神秘老师给了他们关键的信息，不仅是新转移的神巢位置，还有一句话。
　　大抵是神明将降临世间，让他们赶紧跑，还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信任之人不可信。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们之中有内鬼？
　　袁离和埃达对视一眼，左右也想不明白，还是现以任务为先。
　　他们曾经误入过神巢，那时的神巢位于在密林深处，由女树保护。他们当时被女树追赶，索性逃不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进去，多少窥见了点神巢的样貌。
　　最中央似乎是一个类似祭坛的建筑物，正巧就撞上巫觋沟通天地。
　　直接撞上boss，结果可想而知，他们一个小队被巫觋召唤出来的怪物追着打，损失惨重。
　　但特殊小队的人都是群疯子，就算自己死也要将敌人拉下地狱。
　　他们损失惨重，埃达自然也不能叫他们好过。
　　正想着，埃达和袁离熟练打倒看门怪物。
　　曾经他们对付看门的怪物都要花费不少时间，而现在他们只需轻轻一下就能解决一只怪物。
　　袁离叹息，如果当初他们就有这种力量会如何？
　　队友不会死，帝国与异族的战争也会结束。
　　不知道为什么，潜入的过程异常顺利，顺利到给他们一种有人故意为之的错觉。
　　埃达脸色凝重，两人靠着墙边走动，刚拐过一个地方，两人动作一顿，不由倒吸一口气。
　　这是一条长走廊，走廊地面不是地砖，而是一个坑。
　　像是一楼二楼的天花板凿穿，一个人造的坑。
　　坑中央是一条小路，连接走廊两段，远远瞧去有一种走在半空中独木桥上感觉。
　　但最令人震惊的不是这些，而是坑中填满的尸体。
　　它们被泡在水中，隐约能从混浊的水面上看到点肢体。
　　坑中的水缓缓流淌着，像是活水。
　　两人本能屏息，空中只能听见哗哗流水声。流水遇到大块障碍物声音急促似尖叫，平缓时又似呜咽哭泣。
　　这里很熟悉，他们在哪里见过。
　　袁离看向埃达，两人心中隐约有一个答案。
　　黄泉路和忘川河。
　　有人在这里模拟了阴间设施。水中泡着尸体是忘川河，而这条路是黄泉路。
　　“还差样东西。”埃达这时收敛起嬉皮笑脸，他带上医用橡胶手套。
　　似乎是习惯了医生的身份，埃达颇为喜欢这身白大褂，似乎披上白大褂他就是治病救人的医生，不是刽子手。
　　袁离看着他，听他继续道：“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的话……”
　　他声音一顿，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术刀，抬手扔出。
　　手术刀在空中划过，映出一道光芒。
　　金发医生站在尽头，金丝眼镜反射出景象，赤红艳丽的一片花海。
　　是彼岸花。
　　手术刀消失在彼岸花海中，如石沉大海，一点响声都没有，这底下似乎深不见底。
　　袁离望着这些由镜像光线投影在半空中的彼岸花，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有人在这里建了个假的阴间地府？”
　　埃达不可置否，他收起手术刀，又换上不靠谱的神情。
　　“这些花真难看，和我家彼岸花没有一点像的地方。”
　　袁离毫不留情拆他台，“彼岸花妖在黄泉路边插了个牌子，写着埃达与凶煞不得入内。”
　　埃达撇撇嘴，试图狡辩：“它们是不懂我的爱意。”
　　其实他也不是很懂。袁离翻个白眼，率先踏上黄泉路。
　　带兜帽的少年咧嘴露出小虎牙，“不知道这黄泉路能让我踏上黄泉路吗？”
　　他脚刚踏上一步，流水声停止了，活水变作了死水，阴气更甚。
　　袁离没有理会这些的警告，抬起另一只脚。
　　脚底触底，落地。
　　“哗啦——”
　　底下接连响起搅动水花的声音，袁离低头看去就见所有死尸都在盯着他，甚至有一个将头扭转180度盯着他。
　　它们一动不动，阴恻恻的。
　　袁离发出声不屑的冷哼，抽出钱壯特制青铜短剑。
　　“我们真受欢迎，受宠若惊啊。”
　　埃达调笑着，手起刀落收割死尸的脑袋。
　　瞬间，所有的死尸都被激怒，就连空中悬浮的虚影彼岸花都开始躁动不安，抖落下一片片花瓣。
　　“啊，真好看。”埃达叫一声，“是为欢迎我的特地准备的吗？”
　　花瓣变作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小鬼球扑过来。
　　埃达声音刚落就吸引了全部火力，他狼狈躲闪，却又恰好躲过。
　　“不要这么爱我，我会苦恼的。”
　　袁离实在听不下去，面无表情扭头，“队长，它们不爱你。”
　　说着他一脚将一个爬上来的死尸踹下去。
　　那边埃达奇怪语气词接连传出，一边喊痛一边喊救命，最后还是走过黄泉路。
　　他眼镜底下流露出一些遗憾，“黄泉路上最精彩的景色就是彼岸花，可惜这里没有。”
　　“所以，”他拿出手术刀擦拭两下，“冒牌货是会让人愤怒的。”
　　手术刀闪过，一下插在墙角隐藏的玻璃上，玻璃应声碎裂，彼岸花的影子消失，水中的死尸也恢复静止。
　　流水声潺潺流动，又是最开始那副伪祥和安静的模样。
　　“假的就是假的，”埃达转身，扶额痛惜，“酆都的彼岸花比这里好看百倍。”
　　“不不，是千倍，万倍！”
　　袁离对自己这位队长十分无语，他闷着头往前走两步，突然顿住。
　　出了那条狭窄阴暗的走廊，便步入一片荒芜的平原。
　　走廊之外正对着一道关卡大门。
　　袁离抬头看他，不出意外，这是鬼门关。
　　但与前面虚假的彼岸花黄泉路不一样，这道门异常的真实。
　　真实到袁离和埃达一时间都分辨不出来到底哪里是假的。
　　鬼门关前同样守着牛头马面，看见他们的样貌，两人面面相觑，都拿不定注意。
　　最后埃达上前拿根杂草扫扫牛头的鼻子，“你们牛头马面都长得一样吗？”
　　说着他拉拉牛头鼻子上的鼻环，“你不是说你要去找打铁小鬼新打一个新的鼻环？怎么——”
　　他声音一顿，闪身后退，见他面上凝重，袁离带着他后撤，避免和牛头马面对上。
　　牛头马面却不想放过他们，怒吼着追逐。
　　“扯他鼻环！”埃达一声吼，袁离立刻揪住牛头鼻环，趁他躲避捶他牛头。
　　纠缠一会儿，两人狼狈扑到杂草里，等牛头马面骂骂咧咧回去，袁离问埃达：“你发现了什么？”
　　按他们队长的性子，不会这么稀里糊涂地撤退。
　　埃达如今是一只墨绿色走地龙，他用爪子悄悄把草丛扒开一点，神色复杂对旁边的白毛虎崽道：
　　“牛头想在新鼻环上刻字。”
　　袁离听他话心中疑虑。
　　“我正巧去问他要花，就顺手自告奋勇给他刻。”
　　袁离忍不住开口，“你刻的能看吗？”
　　“当然能！”埃达反驳，他手术刀不是白玩的。然后下一秒他心虚眨眼，“我酆都的酆字不会写，多刻了一笔。”
　　看牛头那个兴奋的样子，他默默把话咽回去，听说这个鼻环是酆咎签过名的唯一款，说了不是找打吗？
　　“你说你在他的鼻环上看见了那个刻痕？”
　　袁离晃晃虎脑袋，这件事越来越离谱了。
　　小绿龙沉默盯着鬼门关下的牛头马面，那刻痕是他刻的不会有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牛头马面背叛了酆都？不可能。
　　埃达正思考着，就见虎崽一爪子摁在他头上，“快看！队长！”
　　“彼岸花。”
　　埃达闻言抬头，眼前的荒草竟敢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大片彼岸花海，抬头望望，他们来时的那条走廊已经消失了。
　　他们，回了酆都？
　　小绿龙把头埋在彼岸花中嗅了一下，抬头。
　　这片彼岸花中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不可能有错。
　　现在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回了酆都。
　　*
　　夜市的风波以沉默结尾，酆都的小鬼们一个个垂头丧气。
　　原因无他，只因为酆都恶鬼宣传介绍片发出后的情况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不，是太不一样。
　　时常有黑客企图入侵酆都，但有生活在星网中的无名鬼守着，大多数来的人都被一群甩鼻涕的猪吓走。
　　但这几天不一样，黑客们异常顺利地进了酆都星网，一进去就看见摆在面前的恶鬼视频。
　　这段视频怼在黑客进入的入口，浑身都写着“快带我走”。
　　黑客们甚至隐约还看见视频成了一只搔/首弄姿的猪。
　　黑客：……救命。
　　于是酆都恶鬼图鉴兼宣传片就以这种“意外”流入帝国星网。
　　小鬼们兴致勃勃盯着星网，企图看见帝国人民愤怒大骂，群起而攻之。
　　然而——
　　这些夸他们的人是怎么回事？！什么叫特效不错，精彩的奇幻大片？
　　他们老板拍的电影不是这个，不要以谣传谣！
　　小鬼们面面相觑，无名鬼见势头不对，急忙把视频撤下来。而这一撤更成了这就是神秘电影片段的证据。
　　这部几乎快把恶鬼老底掀了的宣传片莫名成了酆都连名字都未知电影的宣传片。
　　小鬼们的第一次宣传东方古帝国神秘生物的行动以失败告终。
　　这几天小鬼们的运动浩浩荡荡，张三和其他酆都顶层人士却忙得焦头烂额。
　　酆咎不见了，不仅如此，斐皎也不见了。
　　酆都核心失踪的消息，张三等人没敢告诉底下小鬼，怕造成混乱。
　　几天前他正给酆咎在夜市外汇报，话说到一半，酆咎突然将鱼崽交到他手里，划着轮椅离开。
　　他表情未变，但张三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酆咎擦过他身边的时候，张三隐约听到一句话。
　　“演员皆已到位。”
　　什么演员？张三猛地转身追问，酆咎却已经消失在他身后。
　　从那之后变没了他的消息，连带着本该下地狱的昌赊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情还有更糟糕的，他们也联系不上埃达和袁离，甚至联系不上阴间地府。
　　黑白无常、孟少、亦或是一直待在阴间的前任皇帝唐斌，谁都联系不上。
　　他们进不去阴间，好像有什么开关在无形中被开启，整个阴间都被影响。
　　阴阳割裂。
　　“酆咎很强，你们不用担心。”金毛冷静分析。
　　“这不是强不强的问题。”张三心中不安，他还记得酆咎那句玩笑话。
　　你想，当酆都的老板吗？
　　张三心头一跳，越发不安。没完，这件事还没完。
　　“会不会一起去游玩了？”布偶出声企图安慰下其他人，所有人扭头看他，布偶哑然。
　　怎么可能，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老板在找你们，”扇子女士推门而入，看见众人惊喜看着自己一头雾水。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怪不得老板说一个人都没看到。”
　　众人绕开扇子女士夺门而出，搞得路红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等他们到酆都员工楼下的时候，酆咎正端坐在轮椅上。
　　“怎么这么鲁莽？可不是我酆都员工该有的。”
　　看他浑身无伤，众人才放下心来。
　　“我就知道他会没事。”唐安语气一松，掏出没吃完的肉夹馍继续啃着。
　　安瑜打量着他，突然从金毛身上跳下来，往前走几步。
　　“我舅舅呢？”
　　安瑜话一落，众人看见酆咎脸色变了。
　　他敛去面上的笑，靠在轮椅上。
　　他脸色依旧惨白，却不似之前精神，
　　就像真的病了，病入膏肓，死期将至。
　　众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板，脆弱疲倦。
　　酆咎缓缓睁眼，他打开掌心，露出手中的东西。
　　是一颗赤红色的珠子。
　　安瑜似乎想到什么，他上前一步，就听酆咎道：
　　“我把小鱼弄丢了。”


第114章 输了，他将一无所有……
　　斐皎失踪了？一时间的寂静。
　　安瑜上前一步, 焦急追问：“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酆咎面上的神色一敛，似乎方才只是场错觉。
　　“神，降临了。”
　　安瑜想起之前酆咎和他解释的一通, 跳上他的轮椅, 还没等他出声, 就见眉旧领着小纸人冲过来。
　　“老板, 外面都要闹翻天了！”
　　他跑得急，面皮都掉了一半，被他手忙脚乱摁回去。
　　“怎么了？”张三刚问出声，光脑就被无名鬼疯狂敲。
　　他打开一看, 窜出无数条私信, 无名鬼在一堆私信中艰难探出头，“快拉我出来, 要被埋了。”
　　众人手忙脚乱把无名鬼从光脑中扯出来, 张三这边也从一堆胡言乱语中扒出几点。
　　第一, 帝国人承认了酆都的鬼怪身份；
　　第二，帝国也如他们设想的一样将所有的过错怪在了非人类身上。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点，张三有点不敢相信的自己眼睛。
　　“你看见了什么？”木石催促，见他傻傻的等不及直接开自己的光脑，“急死我了，我自己看。”
　　他茫然抬头, 在四周人开光脑的时候念出声。
　　“神降临帝国, 要消灭为祸作乱的妖魔鬼怪。”
　　片刻的寂静，众人举着光脑一时间不知做什么动作。
　　这几日有无数的人在星网上说, 自己见到了神。
　　神居住在一座雄伟的宫殿上，殿中还挂着一个“善恶昭彰”的匾额。
　　神像一个审判者，审视着这个世界。
　　他们拿出无数真的假的证据, 在一夜间就证明了神是真正存在的。
　　速度快的离谱，也快的可笑。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唐安率先出声，他不懂什么神明鬼怪，只懂酆都不能白白受欺负。
　　“安安说的对！”柳二少附和，“我们不是妖魔鬼怪。”
　　他们之前还拯救了帝国！
　　听他两人谈话，眉旧抬手将自己的面皮撕下来，人类面皮落在地上，软趴趴一张还还带着些血液，精致的妆容更显诡异。
　　眉旧低头看着面皮，“你说错了。”
　　柳二少愕然，就听琵琶鬼拨动一下琴弦。
　　铮——
　　清亮的乐音里透着丝丝无奈。
　　“我们确实是妖魔鬼怪。”琵琶鬼面无表情，语气中却低了不少，“在盛世该被天师驱逐，在乱世中成为灾祸妖魔横行。”
　　身为鬼怪，他们曾经的生活有百分之七十都是在跟天师纠缠，剩下百分之三十是避开人类。
　　遇到偏执的人皇，他们就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人与妖魔鬼怪，向来都是对立的，黑白拉扯千年的对弈，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一。
　　“乱世之中，常出妖魔，这话倒是不错。”唐凛蹲在地上，沉声道，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深意。
　　木石却从中琢磨出一点东西，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人类现在承认了酆都都是妖？”
　　“因为神出现了。”张三回答，他精明起来和那个憨憨张三半点关系都没有。
　　“有了神，酆都自然就沦为了妖魔。”琵琶鬼撇去那点伤感，“事分是非黑白，熟黑熟白，人类已经做出了选择。”
　　妖魔鬼怪这个词到底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酆都作为希望，确实像场笑话一样。
　　这些人将酆都当做希望，又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希望是群阴暗之物，更不愿相信自己会与这种阴暗之物有联系。
　　但他们都很明白，除了酆都他们不能依仗他物。
　　而慈悲救世的神明一出现，光明的形象迅速填补每一个人内心，占据他们心中那个空缺的位置，堂而皇之的成为信仰，安抚他们慌乱纠结的内心。
　　妖鬼终究上不得台面。
　　张三将一切捋顺清楚，抬头看向酆咎。
　　他们老板之前说暂停文化街道的建设就是因为这个？
　　那斐皎的失踪跟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老板真的能掌控一切吗？
　　酆咎在人群中央，不自觉转着手中的珠子，看不出表情喜怒。
　　明明置身事中却像个事外之人。
　　张三瞟了他一眼，撤回目光，就听木石问：
　　“你的意思是人类都是群白眼狼？”
　　“我可没说，”张三撇撇嘴，“我的意思明明是，这个敢抢我们酆都东西的劳什子神从哪儿来的？”
　　他这一句给众人当头一棒，眉旧干脆换上一张恶鬼面皮，“小爷就是恶鬼妖魔，做什么人事儿？”
　　“那群闹事儿的人类敢冲进来，我就把他们打出去！”
　　眉旧豪言壮语得到琵琶鬼的附和，“他们不敢来。”
　　之前的恶鬼图鉴宣传片不是摆着好看的，是早就预谋好的威慑，他们鬼怪能成为反派也不都是傻子。
　　除非皇室真的打算出动武器将他们整颗星球轰了。
　　但皇室大概率不会，且不说三位皇子都在酆都，就从皇室夫夫的态度看，他们就不会这么做。
　　而且不就和人类作斗争，相比较做生意，他们更擅长这个。
　　吃人，吓人，做尽一切人类口中为非作歹的事情，被人类一棍子抡死。
　　眉旧麻利地在员工群里发消息。
　　压抑千年的小鬼都动起来！帝国人类不做人了，他们也不能做人。
　　不是骂他们是鬼吗？就让人类看看，真正的妖魔鬼怪是怎么为非作歹的。
　　他们酆都从来都不是受欺负那个。
　　号外，酆都的鬼不做人了！
　　这边刚做出决定，外面等消息的小鬼就原地变身。片刻间，酆都已经从繁华的市场变作阴森百鬼夜行的场所。
　　眉故晃着几条狐尾，站在大广场上，“酆都本不该如此光明正大出现在阳世，现在就由我们来拨乱反正。”
　　“为酆都争一线生机！”
　　雾气慢慢将街道笼罩，店面繁华的灯光熄灭，留下的只有幽蓝色的冥火，和藏于阴影中鬼怪散出的杀意。
　　“都有点分寸，”老板的声音带着轻咳传到每一只小鬼耳边，“滥杀无辜者，地狱候着。”
　　“放心，老板。”
　　唐安抱着猫，牵着狗，和柳二少站在一群妖怪中格外扎眼。
　　酆咎从雾中显身，“请跟我来一下。”
　　几个帝国人类疑惑，还是跟着酆咎进了酆都员工楼，酆咎还顺手带上了木石和张三两个人。
　　一进酆咎的办公室，就见帝国皇室夫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酆都。
　　混乱在预谋后骤起，饶是经验丰富的帝国皇帝也多少有点无力。
　　皇室一行人自动走到唐城边上，安瑜犹豫了下，跳到酆咎轮椅边上。
　　仅仅站位，泾渭分明。
　　路红和木石思索片刻，还是选择站到酆咎身边，酆咎微微侧头，却在和唐城说话。
　　“您也是来讨伐酆都的，皇帝陛下？”
　　唐城并没有这个意思，他也清楚酆咎都知道。
　　“这个神是你说过的审判者？”
　　酆咎意味不明嗯一声。
　　人皇遇上神，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人皇带头信仰神明，另一个则是人皇畏惧神对自己的统治造成影响。
　　“结果是什么？”唐城拧眉。
　　“未来随时可以改变，无法预知。”
　　酆咎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眸一直盯着手中的血珠。
　　“但事在人为，死局亦可逆转。”
　　“我可以助你们，相应的你也要给我报酬。”
　　唐城听出了他的意思，“你想要什么？”
　　酆咎神色一凛，“我与你们的想法相同。”
　　“我告诉你们解决的方法，你们通过审判，战胜神。”
　　他声音一落，唐城陷入沉默。
　　这个审判神仅以□□义就搅的帝国动乱，他们这些人类要如何才能战胜？
　　唐城不想应下，却又不得不应。
　　他思考很久都没有给出答案，酆咎也没有逼问。
　　“不要急，你很快就会给我答复。”
　　他目光瞥向阴间地府的方向，“马上就要变天了。”
　　于此同时，所有小鬼都察觉到酆都灵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减弱，或者说一点点消失。
　　眉故和一众小鬼无措抬头，酆都灵正在一点点剥离。
　　怎么会这样？这里不再是酆都了？
　　是因为他们没有守护好酆都，天地收回了酆都的名字吗？
　　地府内，几个阴间公务员聚集在一起，他们都察觉到不对劲。
　　地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与阴阳交界的鬼市脱离，他们被困在了一个界域内，无法联系外界，也无法出去。
　　像被世界抛弃的孤岛。
　　而原因为何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酆都真正的主人苏醒了。”察查司打破寂静。
　　所以天地在收回酆都。
　　酆咎确实不是地府原先的主人，但……
　　牛头最先沉不住气，“可这里的一切都是老板建的。酆都能有今天，我们能活过来都是因为酆咎。”
　　马面制止他接下来的话，“可他不是天地指定的人，酆都大帝才是。”
　　规矩在上，他们无法反抗。
　　“可是，”牛头一点点看过其他人，嘴张了张，还是忍不住说道：
　　“他是上一任的酆都主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他，孟少杵杵拐杖，“莫要多言。”
　　他和几个判官率先离开，谢必安拍拍他的肩膀，无奈道：“咱们的由天地钦定，万民供养，没什么可以选的。”
　　“规则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些牛头当然都知道，他跟着众人回去，半晌才说一句。
　　“天地对老板好残忍。”
　　抢走了拥有噎鸣血脉的鲛人，还要抢走他视为生命的酆都。
　　明明是上古时代不多的存活的大神，到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
　　他是幸运的，受眷顾活过一次又一次规则重整，成为少数在诸神黄昏中幸存的人，可他又像是受到诅咒。
　　牛头垂头丧气走过彼岸花海，他要是老板，被人抢了媳妇，还抢了事业，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去和天地打一架。
　　*
　　这边酆咎终于等到了唐城的回答，“你说的对，事在人为。我作为帝国皇帝，有责任护住我的国家。”
　　“就算希望渺茫，也得一试。”
　　“好。”酆咎抬头看他，眼神坚定。这是唐城第一次在酆咎眼中看到人类的情绪。
　　“再赌一把。”
　　输了他将会再次一无所有。
　　但，这次他一定会赢。


第115章 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你要我们做什么？”双方做好协议, 一群人自己搬椅子围坐一圈。
　　酆咎这时也恢复了正常，招手让小纸人上了一圈大厨猫餐厅新出炉的点心。
　　“先吃点东西？”他神情游刃有余，仿佛刚才那人不是他。
　　望着这堆点心, 大家的面色都有点怪异。
　　他们不是上一秒还在发誓要守住世界, 怎么下一秒就成了皇室平民坐着马扎大聚餐？
　　似乎有点诡异。
　　安瑜猫爪拍拍唐凛的脑袋, 一边疑惑一边招呼金毛给自己叼一盘小鱼干。
　　唐安也吞吞口水, 捏起桂花酥，“反正都是要去送死，不如先填饱肚子。”
　　“安安说的有理。”柳二少也拿了两块，递给唐安一块。
　　气氛这时也舒缓下来, 塞壬打量着唐安, “再吃你就成猪了。”
　　说着，他拿起一块塞进唐城嘴里, “快吃吧, 今早上急的都没吃。”
　　“外面情况如何？”酆咎熟练打开光脑, 在混乱的酆都员工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酆都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什么神救世的谣言越传越离谱，张三都有点想不明白，在科技发达的星际时代，学着科学长大的人听到点神鬼就信了，这合理吗？
　　他们学的科学技术都被吃了？
　　怎么科技越发达，人类越迷信？
　　酆咎看出他所想, 回答：“也不怨他们, 论谁突然得知自己不是人都不会接受。”
　　反正自己都不是人了，谁还在乎是星际背景。
　　“你什么时候告诉他们的？”唐安闻言, 含糊不清疑问。
　　“就你傻。”塞壬又宠溺往他面前推了盘点心，“酆都大火的小说网站是摆着好看的？”
　　这些时日酆都小鬼不做遮掩，漏洞百出, 帝国人类自然都能注意到。
　　再加上酆都闹鬼的传闻一直都有，虽说波澜比不得全星网沸腾，但也不差。
　　真的闹鬼事情抛出来，真真假假，宛如一块石子投入奔腾的海浪惊起的一点小波澜可以忽略不计。
　　再者酆咎有意无意推动酆都神鬼玄学小说在帝国的热度，这种强度的心理暗示，大多数帝国人都会多想。
　　常青也在酆都网站上连载，写的算是自传，她用流量市场风格装饰，将自己作为女强人的一生以及最后在酆都的蜕变暗喻在故事里。
　　一本妥妥的大女主爽文，现在还挂在酆都网站的首页上。
　　最重要的是在酆咎的刻意纵容下，常青将自己作为妖怪修炼的法子经验等东西一点不拉全写进去。
　　方法写的详细，不可能没人尝试。
　　酆都那批帝国小青年就是第一批尝试者，发现真的有用后，直接上去堵常青门求她教学，现在一个个都是刚修炼时长闹出乌龙的小妖怪。
　　皇室对他做的这些也不都是什么都不知，他们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这件事情的发生。
　　反正修炼有助于减少狂暴，而他们又不愿意当这个宣布挨骂的冤大头，酆都能有动作，他们巴不得。
　　只可惜这种潜移默化的法子，也让那个该死的神坐收渔翁之利，将他们的功劳全抢了。
　　唐城气结，虽然这件事情跟他并无关系，被抢功劳的也不是他。
　　可他作为一个外人也觉得憋屈，酆咎怎么老干这种把功劳拱手送人的事儿？
　　兴许是唐城的目光太过热烈，酆咎慢悠悠来了一句，“得到不该得到的东西，总要付出代价的。”
　　“天地虽然不讲道理，但在这方面做得不错。”
　　“那你有什么打算？”唐城拧眉，这家伙变脸迅速，上一刻让他们与神相争，下一秒就成了心平气和岔开话题。
　　“你还没有兑现你的承诺。”
　　“陛下不急，”酆咎又开启老大爷模式，端着杯茶，“时机未到。”
　　听到他这不紧不慢一句，其他人瞬间如鲠在喉，点心也吃不下去。
　　“老板，您给准话吧。”木石哭丧着脸，“别当谜语人，别再玩心跳了，我还预约了地府的投胎至尊服务。族长大人答应给我手办做的衣服还没做完。”
　　他花了不少钱呢，可不能就这么亏了。
　　“唔，”酆咎想了会儿，打开自己的光脑，“你们若非要说，确实有个计划。”
　　众人表情瞬间凝重起来，贪吃的几个也停下停下手中动作，凝神静听。
　　酆咎却像没看他们脸上的凝重，扭头看向张三。
　　“暂停的文化街道计划继续启动吧。”
　　“最近可是开业的最好时机。”
　　张三一傻，满头问号：“啥？”
　　外面把酆都当万恶之源，就差没拿着臭鸡蛋打上门来。这样的情况真的适合文化模块开业宣传？
　　张三觉得他们老板疯了，弄丢爱人得了失心疯。
　　其他人也觉得这事儿匪夷所思，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提醒这位十分反常的酆都老板。
　　几个高情商的人挤眉弄眼，打算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但他们显然忘了帝国皇帝无比耿直。
　　“我觉得不妥。”唐城一出声，其他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看着伴侣和儿子的疯狂暗示，唐城挑眉，“你们想暗示什么？”
　　众人：“……”
　　唐城和酆咎一齐看向他们，塞壬扶额，“我觉得这事——”
　　唐城：“但这事可行。”
　　众人：“？”这人怎说变卦就变卦了？
　　“不愧是皇帝陛下。”
　　“过奖。”
　　这边两人互吹，听得其他人一头雾水，安瑜想了想也跳出来，举猫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唐凛也跟着抬爪，“算我一个。”
　　“还有我。”木石跟着举手，虽然他觉得这件事情非常艰难，但并不妨碍他盲目相信老板。
　　看着一个个都同意这离大谱的计划，一向精明的塞壬倒成了那个不合群的。
　　“酆老板，希望这件事情是你认真考虑过的。”塞壬深吸一口气，如今酆都鬼市处于危难之际，酆咎非但不防守，还妄图主动出击。
　　而且这件事情和神有什么关系？
　　酆咎调笑，“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只花了一秒想的。”
　　塞壬无语.jpg
　　见他这般，酆咎一笑，“我们要做的事情本就逆流而上，为什么主动争一把？”
　　“你有把握？”
　　“有没有把握又有什么关系？剑走偏锋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酆咎从容淡定，优雅得体。张三看着他莫名觉得安心，也不觉的这不合理的计划有什么问题。
　　群里慌乱的小鬼们也都冷静下来，只因酆咎说了一句。
　　莫慌，我在。
　　*
　　这边神巢，埃达和袁离窝在彼岸花海中已经几天几夜。
　　“还是联系不上老板？”埃达看着虎崽两只爪子笨拙地扭着酆都用来通讯的千纸鹤。
　　“送不出去，我们被困在这里了。”酷酷小孩脸色越发冷。
　　埃达面上没有多少慌张，两人正藏在酆都地府外的花丛中，他打开光脑对准面前的宫殿扫描一下。
　　“怎么样？”袁离急促凑上来。
　　埃达啧一声，“重合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他们这几日一直在观察这里与酆都的不同，仔细看还真被他们发现了端倪。
　　这里与酆都阴间地府一般无二，但也不全是。它似乎正在一点点向酆都变化，就像是隔空复制了另一个酆都。
　　前些天，这座宫殿只有外形，整个被蒙了层雾，而现在这个被人为加上的模糊滤镜淡了不少，隐约能看清其中细节。
　　“再像又有什么用？”袁离看着这里不爽，“再像也是假的。”
　　“你真的觉得是假的？”埃达端详面前的建筑突然来了一句。
　　“不然是真的？”要是真的他们也不用到处联系酆咎。
　　“不，”墨绿走地龙抬爪爪，打算偷偷潜入进去，“我的意思，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将酆都搬过来了？”
　　虎崽猫着跟在他身后，“这怎么可能？”
　　“只是猜测。”
　　但若真是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就意味着要面对整个地府的公务员，这绝对是不敢想的。
　　“管他真假，只要解决了神，一切都会回来。”
　　袁离少年心性，自然想的简单。他跟着走地龙匍匐在花海中，正要用爪爪扒开前面的的花丛，脚下就踩到了什么都东西。
　　软软一小只，似乎是什么毛绒玩具。
　　袁离抬起爪子一看，惊呼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埃达警惕扭头，就见袁离爪子底下正踩着一个哭唧唧的小号咸鱼抱枕。
　　“酆都灵？”埃达心中的不安越发膨胀，看到酆都灵也间接证明了他的猜想，看来他们真的很倒霉，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酆都灵一看见他们，像见了亲人，大哭这把自己丢到虎崽的肚皮底下。
　　咸鱼不停扭动身躯蹭着。
　　呜呜，快带他走，他不要离开粑粑，不要离开大咸鱼。他还没有把鱼崽变成咸鱼！他们一家还没有团聚！
　　酆都大帝是坏人，不要跟着坏人！
　　虎崽和走地龙对视：他到底在说什么？
　　走地龙回他以眼神：不知道。
　　但就算再不知道，他们也清楚酆都灵的重要性，酆都灵一旦死去，酆都就空有一个名头。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他们能做的，只有护住酆都灵不被神抢走。
　　“护住他，同时捣毁神巢。”埃达果断下令。
　　两人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酆都灵带上，一起混进地府大殿。在这点上他们分析的很清楚，等神巢和酆都越来越像，这片彼岸花也不再安全。
　　酆都灵一条小蠢咸鱼在这危机四伏地方他们不可能放心，虽说带在身边未必是好的方案，但起码多一丝生机。
　　两人一咸鱼贴着墙壁滑进大殿，他们在酆都待了几天只见过牛头马面，其他人没见过，遍地的鬼差也都没出现。
　　兴许是因为酆都没有彻底转移完成，才给了他们钻了空子。
　　但两人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变成原型，一点点贴着墙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殿里面一直被雾笼罩着，从外面看不见内部。两个人小心翼翼攥紧雾中，突然走在前面的埃达停下脚步，虎崽来不及闪躲，一个跟头翻过去。
　　“你看见了什——”
　　走地龙光速卷住他的嘴巴，虎崽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盯着面前的东西。
　　大殿里并非地府的摆设，只有两边烛台燃着业火，堂上匾额闪着金光。
　　他们底下簇拥着一块水晶，水晶里的封着一个人，他的长相看不真切。
　　不用说，这肯定就是那个神。
　　既然他没有孵化出来，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袁离变作人形，拔出匕首刺过去。
　　“尔等何人？休伤吾主。”
　　一声怒喝，勾魂锁应声甩出，袁离本能格挡后退，就见埃达拉他一下，“你看见了吗？水晶后面那个人。”
　　他话音一落，黑雾泛起，酆咎从水晶身后走出，身后跟着其他人。
　　酆咎抬手取下自己的鬼面，朝两人勾唇。
　　“好久不见，不对，我们几天前刚见过。”
　　埃达抬手带着袁离后退几步，老板怎么会这里？


第116章 关于世界毁……
　　埃达作为一早就入职酆都的老员工, 见过无数次酆咎的黑雾形态，因为他常年隐于黑暗观察目标人物的性格，酆咎的一举一动他自然聊熟于心, 不论是小动作, 或是说话的语气。
　　眼前这个人, 埃达本能感觉是酆咎本人。
　　酆咎有这种强大的能力能到达这里, 但他本人真的会来吗？
　　埃达头一次无法判断。
　　“你是假的。”袁离笃定。
　　“你怎么知道我是假的？”酆咎握着面具向两人靠近几步，手中鬼面眼中似乎闪过一抹红光。
　　“不要说废话。”袁离打断他，“假的都没有关于我们的记忆，你说, 你让我们来找什么？”
　　两人静静等着他, 对面的酆咎犹豫了会儿，像是答不上来。
　　“你果然是假的。”
　　袁离刚说出口, 就见酆咎指尖勾过来一个小纸人, “我问你, 你觉得现在的你真实吗？”
　　“这是什么问题？”袁离疑问，正想回答却发觉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说不出去。
　　“你迟疑了。”酆咎的声音似鬼魅如影随形，“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里的一切才是酆都？”
　　“而你记忆中的酆都是假的。”
　　袁离彻底沉默，太像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熟悉感，好像他真的在这里生活过。
　　“这就动摇了？”酆咎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他, 声音极低, “你与我的交易完不成，我可是会加倍讨回的。”
　　说着他瞬间后退停在水晶旁边, 扶在水晶上，“你们要找的是叛逃至此的判官。”
　　袁离有点糊涂，“你是真的老板？”
　　“若按你们那套理论确实是。”
　　他这话还是奇怪, 袁离摇摆不定。
　　埃达盯着他，眼中迷茫慢慢散去，他似乎辨别清楚了。
　　“有件事情想请教老板，”埃达拔出长剑，正对着酆咎，动作颇潇洒。看的袁离热血沸腾，然而下一句话像是给袁离脑袋狠砸了一下，“您愿意给我涨工资吗？”
　　袁离想扒开队长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埃达用胳膊夹着剑，伸手在自己的口袋掏了半晌才掏出一个小本子，“这上面是酆都小区卫生室的扩建申请，以及招募员工的申请。”
　　“来酆都学习传承的人越来越多，我都要忙不过来了。”
　　袁离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没想到酆咎真的凑到他身边看他的记事小本，“是有扩建的必要，准了。”
　　“鬼市那家中医独苗苗，我已经说服他了，你可以去找他合作。”
　　“真的？”埃达眼睛一亮，那个会医术的老鬼是个老顽固，总念叨着帝国人类不是人类后代血脉，一直不愿意教他，还把其他来学习的帝国年轻人都轰走。
　　袁离翻白眼，在这样严肃的情况下讨论这种东西，到底是有多热爱工作。
　　突然酆咎声音一顿，两人敏锐察觉到四周的气氛变了。呜呜阴风吹起，他们听见锁链碰撞的声音。
　　“跑。”
　　酆咎的声音传到两个人耳边，几乎是本能的，两人听从他话就地一滚，正巧躲过牛头马面的钢叉枪矛。
　　钢叉枪矛划在地面溅起火花，埃达额角一跳，几人开始跑路。
　　“这边走。”酆咎拉着他们奔向大殿内部，袁离还是没搞明白为什么酆咎要跟他们一块跑。
　　最主要的是，他们出行必备轮椅的老板居然能站起来跑动？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轮椅和您融为一体了？”埃达跑路还管不住嘴，“嘿，老板，你病好的样子更动人了。”
　　“我生病了？”酆咎似乎并不知道这个。
　　“你果然是假的！”袁离还记着这件事情，他扭头一看身后穷追不舍的阴差。
　　“何人胆敢闯入地府？！”黑无常一声怒喝，勾魂锁在漫天黄表纸遮掩下飞过来。
　　“你这是在乱丢垃圾！”埃达抬剑挑起袭击的钩锁，这东西要是打到身上魂可是要被勾出来。
　　这些还没有复制完成的阴差都不太聪明，但实力却比真的阴差高了一截。
　　埃达猜测应该是全盛时期的阴间鬼差，这几天他们俩没少挨揍。
　　见众阴差要要追上，酆咎转身抓起一团黑雾，摁在地上，瞬间黑雾如喷泉暴涨，挡住追兵。
　　他的动作袁离不太理解，“为什么你要跟我们一起？”
　　酆咎轻笑，将鬼面戴上，“我们目的相同，你可以将我当做特地来帮你们的分/身。”
　　这个酆咎给人的感觉很不对，如果说坐轮椅的老板是个神秘莫测的老油条，眼前这个显然年轻不少，也活泼不少，身上的疏离感都少了很多。
　　意识到这点，埃达的思绪豁然开朗。
　　他望向酆咎目光灼热，“老板，求抱大腿。”
　　酆咎：？什么品种的傻孩子？
　　袁离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他们队长为什么在关键时候犯病，三个判官正堵在他们正前方。
　　“他们不会有生死簿吧？”
　　袁离将咸鱼塞到自己拉链里，借墙之力跃起踹过去。
　　据他们这两天观察，判官就是个远程法师，近战弱到爆。但要是有生死簿就不一样了，死期一改谁都得没。
　　“没有，”酆咎停下脚步，“这里的判官只能算一半，生死簿不在这里。再者，你们被授予半神神格，不怕这些。”
　　埃达边与判官周旋，边注意到他的这句话，“什么一半？”
　　酆咎靠在墙边，两边的缠斗居然一点没影响到他，“酆都正在连人带楼一起转移，这里的一切目前都只传送了一半。”
　　“意思就是，你们真的在跟判官打架，但不是完整的判官。”
　　袁离：“不完整都这么厉害？”为什么他们酆都的阴差都是弱鸡？
　　“那是因为秩序变了。”酆咎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半晌又道：“你们目前还打不过他们。”
　　埃达架势时歪头，“那我们跑？”
　　“跑什么？我没交代你们什么？”
　　两人被打的节节败退，袁离忍不住，直接化作白虎，杀伐雷霆落下，为三人赢得一丝喘息时机。
　　同时也给地府炸穿几个大洞。
　　咸鱼酆都灵与酆都建筑相接，建筑一毁自然会在他身上有所体现。
　　呜呜，这雷揍得他好痛。
　　“老板砸了你的地府，别罚我们钱！”埃达急忙讨饶，不等酆咎回答，掏出一个绣着花好月圆的大红锦囊。
　　酆咎看了眼莫名透着土气的大红锦囊，“这绝对不是我的审美。”
　　“我自己挑的。”埃达嘿嘿一笑，立刻拆开锦囊，“老板走的时候给锦囊，说一旦打不过就拆开，能解我们之忧。”
　　酆咎也来了兴趣，想看看自己到底在这里面塞了什么。
　　然后，两人看这锦囊里东西同时陷入沉默。
　　判官是真判官，白虎不敢下死手，只能一直挨揍。
　　他被揍得鼻青脸肿，扑到两人身边，“到底是什么？我要撑不住——”
　　他声音戛然而止，望这锦囊里的东西嘴角疯狂抽搐。
　　“一沓宣传单？”
　　袁离不可思议念出声，“老板是犯错了？”
　　这时，身后追来白无常等人也破开黑雾，追上来。
　　前有虎，后又狼，前后夹击，进退两难。
　　众人脸色有点难看，他们不敢对阴间公务员动手，可阴间公务员却会往死里揍他们。
　　“这真是好不公平。”埃达正寻找破绽就见酆咎拿着宣传单念着上面的内容。
　　“酆都文化街，带你体验神秘的东方文化。”
　　酆咎瞧着上面雾中皮影歌舞戏曲的配图，摸摸下巴，“能赚翻的想法。”
　　“那也得活着才有钱赚。”袁离嘟囔一句，朝着旧日的熟人怒吼，“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你们！”
　　白无常挥动哭丧棒，指着他，“誓死守住酆都大帝！”
　　无数黄表纸刮过来，砸得袁离头晕目眩，他挥出雷霆击散，又在地府上方砸出一个大洞。
　　白虎心虚，转移话题，“酆都大帝不是我们老板？”
　　“谁和你说我是酆都大帝？”酆咎将一沓传单卷起。
　　“您不是？”这事情埃达也没想到。
　　酆咎靠墙一笑，笑容神秘莫测，“大殿上那个才是。”
　　说着他抬手掀起黑雾，黑雾弥漫带着不祥，众人一阵头晕目眩，待落地才发觉他们又到了大殿之上。
　　酆咎站在善恶昭彰牌匾之下，表情不明，周身黑雾蔓延着，黑雾化作恶鬼往外挤在他身边。
　　埃达莫名有种错觉，他该不会是跟了大反派？
　　“惊喜吗？我不是酆都大帝。”
　　这一声唤回两人思绪，袁离看看阴间公务员一方，又看看单独立于一处的酆咎。
　　两方相争，是真是假已经分不清楚，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酆咎嘴中的话有几分可信。
　　“还不明白吗？”酆咎摩挲鬼面，“这人是酆都大帝，真正的酆都之主，而我只是鸠占鹊巢的冒牌货，鬼差鬼吏的选择没错。”
　　“这里才是酆都真正该在的地方。一切都没错。”
　　他是鬼市之主，不是酆都的主人，一开始就很清楚，而且这副场面，他并非没见过。
　　只不过经历过了反倒没什么感觉。
　　“你们的选择是？”
　　酆咎低沉的声音传来，袁离和埃达对视一眼，转头对向阴间公务员。
　　“不再考虑一下？”酆咎的声音似乎起了波澜。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酷酷小孩扭头，“您是我们老板，谁是酆都之主和我们无关。”
　　埃达拿出一副新的橡胶手套，摸出一柄手术刀，特制材料的手术刀刀锋雪亮，一如医生反光的镜片。
　　“这位就是审判神是吗？让我来招待一下您。”
　　他们不在乎别的，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人，都是疯狗。只认人，先认定了谁，后来的就算不数了。
　　酆咎就是酆都之主，只要他们在，就没人能把酆都抢走。
　　他们因酆都圆梦，受之恩惠，自然要回过头来护住酆都。
　　酆咎虚虚靠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声音一落，两人一齐朝着水晶攻击，只要摁着头让这个劳什子审判神再睡个几千年，帝国时代就不会结束。
　　“放肆！”
　　阴间公务员一众涌上，此时埃达距离水晶很近，只要在往前一步，就能碰到。
　　可惜，咫尺的距离最远，埃达心头一跳，就见孟少的彼岸花开到了身前。
　　“该死的！”埃达急忙后撤，也失去了先机。
　　他干脆把手术刀往前一丢，说不定就正巧丢正了呢。
　　手术刀在空中飞舞，朝着水晶砸过去。其他人显然没注意这一柄微不起眼的小刀子，任由它飞动。
　　埃达心中一跳，这刀是他花重金拜托钱壯改造的。钱壯所谓的弑神匕首根本没用，也就他的傻弟弟会相信。
　　真正有用的是经由他们之手的东西。这柄手术刀用了他身上的鳞片，多少应该起点作用。
　　他不信唐安都能走狗屎运，他不行，也不用杀什么神，只要能稍稍阻碍他苏醒就行。
　　埃达眼睁睁盯着手术刀，只差一点，他紧紧手，忽然勾魂锁甩过将其打歪，埃达飞身去接却被牛头抱住。
　　完了，牛头力气太大，他不一定嫩挣脱，他就知道他的运气差到爆。
　　这时一只手从水晶后探出来接住手术刀。
　　“祖父？”
　　埃达一惊，忽然想起唐斌一直跟着孟少在奈何桥上分孟婆汤，居然也被传过来了？
　　唐斌朝孙子眨眨眼，站起猛地将手术刀刺进去。
　　这变动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众人正要冲上去，惊觉大殿开始震颤，天空风云骤变，这副模样怎么看都让人不安。
　　埃达撑起身子看着碎裂的水晶，嘴角不断抽搐。
　　他们刺水晶，竟然间接帮酆都大帝苏醒了，真的是最不好笑的笑话。
　　离谱。
　　水晶中的酆都大帝也带着副面具，银白色刻着花纹，额间一点红，看着比酆咎正派多了。
　　可惜，那柄手术刀正巧就刺在面具之上。
　　阴气暴涨，将离得最近的唐斌和埃达弹开，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察觉到异常，埃达等人狼狈不堪，阴间公务员恭敬行礼，唯有酆咎一个人顶着前进。
　　黑雾被吹散，酆咎眼中闪过些错愕，“是你？”
　　*
　　围在异族首都星外面的帝国军舰正对着异族巫觋，他们浑身武装，舰身刻着黄符，武器画着小型法阵，身上腰间除了高科技武器还有各色法器。
　　这三年全靠这些玄学武器加持他们才能见招拆招，而如今他们又把异族打得节节败退。
　　元帅站在显示屏前，这兴许是最后一场战争，他们正在等待埃达发来的消息，只要埃达那边解决他们就可以进攻结束两族的斗争。
　　“元帅，前面好像不太对。”上将走到元帅身边，脸色凝重。
　　“怎么了？”元帅起身，看向显示屏。
　　“这是什么？”指挥室所有军官都看见显示器，瞬间讨论迭起。
　　画面里的是一杆秤。华夏老式的秤，一头是秤盘，秤杆另一端挂着秤星，整杆秤被悬在空中。
　　它目前正向秤星方向倾斜。
　　似乎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已就位，审判开始。
　　*
　　自从酆咎下发了文化街道宣传方案，小鬼们都纷纷离开酆都去了别的星球，酆都几乎在一夜间空了，凡是有心帮忙的都跟着大部队出去。
　　他们领到了新的任务。
　　发传单。
　　酆都新建文化街道将以这种朴实无华的方式宣传。
　　星际科技通讯发达，小鬼们实在想不明白酆咎此举的原因。但酆咎亲自下来发传单，他们也不能看着老板一个人，一个个都跟出来了。
　　正巧要是遇见敢闹事儿的人就好好吓一吓他们，这些人类除了在星网上胡作非为，没什么本事。
　　就算是半妖，也只是空有个兽身，当然除了某些血脉强大，本身就具备种族传承的大妖。
　　在酆都内定居的帝国人类也都跟出来，在立场方面他们坚定站在酆咎这方。
　　负责分配小鬼去向的张三很贴心地把他们分配到自己前往首都星这一行里，便于保护。
　　狸力一族被留在鬼市，继续完成后续建设。
　　李礼原本不愿意，但看着只建设好一半的庞大文化街道图纸，连夜领着建筑队冲进去建设。
　　老板说过，这片街道很重要，是最后一块不能缺失的拼图，他们一定要建好。
　　张三看着酆咎给自己的分配图纸，若有所思，帝国的每一颗星球都派了小鬼去，且前去小鬼的驻地都清楚给出。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早有谋划。他们老板到底在计划什么？
　　“族长大人不找了？”张三忙里偷闲疑问。
　　“没人动得了他，不必担心，解决眼下的事情就好。”酆咎坐在路边搭的棚子里。
　　走过这个关卡，就一劳永逸，他的鱼会重新回到自由的水里。
　　这些天他想起了一些东西，酆咎摸着指尖的玉戒，很快，就结束了。
　　棚子外面，贺雪和路红正帮眉旧发传单，原谅她们富贵人家长大，还真不太懂如何发传单。
　　眉旧就拍胸膛表示自己可以教她们。
　　只见眉旧将传单递到一个行人面前，“来看看我们的文化街？木偶、皮影、歌舞戏曲、书法水墨，应有尽有，带给你梦回华夏的感觉。”
　　那人被他吓得瑟缩，还是硬气骂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害我们？”
　　“你别放屁，小爷什么时候害过你们？一群白眼狼。”眉旧嘴上向来不输人，骂回去的同时示意两位小姐注意看自己动作。
　　“一群阴沟里的老鼠！”那路人正骂着，就对上眉旧血淋淋的马赛克脸，眉旧把传单举到他面前，“要传单还要挨揍，选吧。”
　　那人惊恐大喊，抓起眉旧手中的传单扭头就跑。
　　“简单吗？”眉旧朝两人摆手，两个人陷入沉默。
　　按理说，酆咎这招上门挨骂委屈的应该是酆都小鬼，但这样看下来好像委屈的是人类，小鬼们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酆都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路红轻叹，就见张三朝酆咎那边棚子跑过去。
　　“老板，有群人说想帮我们一起发传单。”
　　酆咎抬头就看见张三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头顶酆字灯牌的人，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着，有点光污染。
　　“形象不错。”
　　“多谢夸奖，我们也觉得好看。”为首的人憨憨一笑。
　　“就是有点废眼。”
　　他这句让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酆咎清清嗓子又问：“谢谢你们的好意，但分传单的人已经够了，你们每人领几张回去分给身边的人。”
　　“注意，每个人都要有。这是通向文化街道的凭证。”
　　说着，小纸人开始麻利给众人分发传单，这群人接过，就见小纸人头顶粘了一张大红纸，写着：
　　请务必分给每一个人
　　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大家默默记在心里，稀里糊涂领着宣传单就回去了。
　　等他们一走，张三来汇报各个星球的情况，“老板，大部分星球都赶在日落之前分完了传单，剩余几颗发生暴动，慢一些一会儿也要分完了。”
　　说着他看着酆咎欲言又止，酆咎撑在桌子上，拨动着小瓷盘中的几颗草莓糖。
　　这糖他带了一路，也不吃，经常放在茶杯边上。
　　张三思考会儿又道：“虽然传单分到手，但拿着的估计不是很多。”有不少人直接拒绝接受。
　　“唔，”酆咎搅动草莓糖动作一顿，“没关系。”
　　“您，到底想做什么？”
　　酆咎搭在肩上的头发拨到肩后，“你不是有答案了？”
　　老板这是肯定了自己的意思，张三迅速思考，“您是想救？”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天骤然暗下来，人们的惊呼声迭起，人影晃动看不清到底是是谁。
　　张三转头的功夫，听到了自己那句未完话的答案。
　　“并不是，我在等待文化街开业的最好时机。”
　　天空阴霾，透着不祥，犹如末世，一杆秤的巨大虚影拨开云层缓缓出现，它身后出现一道巨大的身影。
　　神半个身子显露在天边，一袭黑衣，一张银白色的面具，手中拎着一杆秤。
　　“这就是神？”张三和其他人一起痴痴仰望着天边的神明。
　　“是神来消灭妖魔鬼怪了吗？”张三听到有人惊喜疑问，不免心中一沉，这些人真的只因为他们是非人类就对他们痛恶至极吗？
　　就这么厌恶？
　　张三沉默着，抬头就见皇室的车停在棚子外面，唐城快走下来，看他面色，张三隐约觉得不安。
　　“出事了。”唐安哭丧着脸，正要出声，就听一道声音在首都星上空盘旋。
　　“终于能报仇了！”
　　听这沙哑的声音是巫觋的，“你们这群妖怪，还不快低头认错？”
　　他大笑着，“神来惩罚你们了！”
　　他声音出现的突然，帝国人回过神来颇不服气，纷纷开口骂。
　　“你胡说！我们是人！”
　　“听你的声音，你才是妖怪！”
　　巫觋嗤笑，“酆咎没告诉你们吗？”
　　片刻的寂静，巫觋的话在空中炸开。
　　“我们才是纯正的人类，而你们是群妖怪。”
　　“身上流着兽血的妖怪！”
　　他的声音沙哑阴冷，让众人心中生冷。
　　“帝国真是可笑，身为妖族排挤妖族，酆咎恐怕要被你们气死了。”
　　“神，是来惩罚你们的。”巫觋大笑着，难听堪比鬼泣。
　　他笑声盘旋之下，所有人的光脑都响起星网的推送提醒。
　　酆咎也收到了，他打开一看，毫不意外。
　　帝国战败了，就在方才。
　　看到这条消息所有人都开始慌张无措，他们看着神，听着巫觋的笑声，却连反驳的欲/望都没有。
　　他们输了，还失去了人类身份。
　　酆都的宣传单遍地都是，人们看着宣传单，这是报应吗？
　　遗弃自己身份血脉的，报应。
　　棚子里的酆咎抬手招呼张三，“开业吧，就是现在。”
　　酆都最后一块版图，在帝国战败即将沦陷之时，在审判的注视下，没有任何盛大开幕仪式。
　　但却不会有人忘记。
　　文化街，就此开业。


第117章 得早些回去，今年还要……
　　随着酆咎一声令下, 张三毫不犹豫打开身后摆满的一个个木箱，木箱里的是一沓沓叠在一起的酆都小纸人。
　　仔细看它们每个都长得不一样，大小、样貌、身形, 甚至连物种都不一样。
　　有的长着猫耳, 有着长着狐尾, 还有的干脆没有腿。
　　这些是酆都每一个小鬼参与制作的小纸人, 前几天鬼市生意萧条，小鬼们又闲不下来，正巧酆咎在制作文化街的宣传单，就唤了这些小鬼一起做小纸人。
　　多样的小纸人, 代表了每一只小鬼。
　　酆咎小心翼翼摸出一个长着鱼尾巴的小纸人, 平摊在桌面上，面不改色戳着他的尾巴。
　　张三举起手中操控小纸人的黑色令牌, “酆都文化街开始营业——”
　　“请客人们入街！”
　　来自鬼市的花花绿绿小纸人们从木箱中飘起, 排成列阵, 随着张三的一声令下，尽数飞出。
　　神明降下审判，却不是公平的。
　　巫觋大笑着，在神明的帮助下，召唤出无数恶鬼凶煞。
　　人们争相逃窜，这场面比大片中的末世景象还要让人恐惧, 帝国彻底乱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救世的神明, 这次和往常几次不一样，没人能救他们。
　　他们和酆都闹掰了, 事实证明他们是错的，是酆都一次又一次拯救他们，而自己却愚蠢把他们推出去。
　　世人都说妖魔鬼怪丑陋邪恶, 结果到头是自己抛弃了他们的好意。
　　是他们抛弃了自己的血脉。
　　他们还是没有遵从祖宗的戒训，不知道多久之前，兴许是在每一个人出生时，有一道声音盘旋，催促他们找到过去。
　　他们找到了，却没抓住。
　　众人正无措，就见一个个小纸人穿过人群飞过来，带着五颜六色，停在他们每个人面前。
　　这景象他们记得，在鬼市开业之初，也是由不少千纸鹤将宣传单送到他们手中。
　　小纸人抽出他们手中攥着文化街宣传，一抖，迅速折成一只小千纸鹤。
　　千纸鹤在小纸人手中起飞，像是一道暖光。
　　小纸人骑上千纸鹤，举着小卡片朝他们挥手，还用小短胳膊做出个随我冲锋的动作。
　　众人动作一僵，看向四周正在发传单的小鬼。
　　这是在救他们？
　　“愣着干嘛？”眉旧抱起胳膊，抖抖花花绿绿的大花蝴蝶衣服，“想陪小爷一起揍恶鬼？”
　　“你们还嫩着呢！别添乱了，跟着纸人走！”
　　“快走，我们不配和你们站在一起。”
　　小鬼们嫌弃恶言相向，语气中却带着暖意。
　　酆咎滑动轮椅，抬手打个响指，只见一条道路上的灯突然亮起，一直延伸到道路尽头。
　　而道路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道金碧辉煌的关卡，如酆都每条街道前关卡的缩小版。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华夏盛宴。
　　众人不知道鬼市的街道是如何出现在这里，但他们清楚地知道这就是他们要找寻的过去。
　　骑鹤小纸人正对着这个方向，探着圆滚滚大头看着他们。
　　不知道是谁先迈出的第一步，首都星的人都开始向着这道关卡跑去。
　　小鬼们见状也抓起武器冲向爬满首都星建筑的恶鬼凶煞，直面随着这位神明而来的诸多灾厄。
　　“冲！跟他们干架，敢抢我们酆都的东西，就得有胆子挨揍！”
　　小鬼们将手中的宣传单一扬，抓起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冲出去，撞进恶鬼群。
　　金色的宣传单如花雨飘散，让酆咎突然想起来，三年前这些小鬼们还在畏惧地狱的恶鬼，不敢上前。
　　而如今已然不同。
　　空中突然落下雪花，酆咎抬手接过雪花。
　　背景是鬼怪们的奋战，人类有序的撤离，以及部分大妖血脉人类留下作战的叫喊声。
　　“是不是又要过年了？”
　　酆咎突然问出声，张三正指挥小人往外运送黄符和法器，就听酆咎突然来了一句。
　　“算算日子，是该到了。”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大风压盖。
　　审判的灾厄已经降临，狂风竟然直接将电子光棚吹坏，大雪骤降，转眼间地面堆积厚厚一层雪。
　　“大风来了！快跑！”
　　首都星的气候由机器制造，气候适宜从来没有过这种恶劣天气，人们自然也不会随身携带相应的遮挡机器。
　　众人胡乱尖叫着，正要躲避，就见小纸人从千纸鹤尾巴上揪下一块纸张，小短手迅速舞动就变作一支纸折的小蜡烛，
　　小蜡烛小小一点被捧在小纸人手心，光晕荡开，将所有的灾难挡下。
　　他们跟着小纸人，突然红了眼眶。帝国人类如同这暴雪黑暗中的点点星光，微弱却不会熄灭。
　　第一年的时候，也是雪中明灯，和眼前景象有几分相似。
　　声音也杂，人很也多，却不是吵闹与呼救。
　　热闹又不是想象中该有的热闹。
　　变了太多，还少了人。
　　酆咎拨动鲛人纸人的尾巴，独自喃喃一句。
　　“得早些回去，今年还要写对联。”
　　他抬头对上空中神明的眼睛，一笑，“没关系，很快。”
　　距离关卡的距离很短，时间却很漫长，第一个人终于跟着小纸人到达目的地。
　　酆都新营业的文化街。
　　小纸人撞进关卡中的光幕，那人也跟着他撞进去。
　　吟唱似乎从千古走来，那人还未反应过来，灯光闪烁，抬头就见几人在台上唱着戏。
　　小纸人朝他躬身行绅士礼。
　　“欢迎贵客来到梨园鬼市。”
　　“贵客请上座。”
　　路人随着小纸人的动作看向前方，只见两两一组的红木座椅中央的桌子上供着茶点，冒着热气，只缺人来。
　　“戏即将开始，请您入座。”
　　小纸人飞舞，人们进入这个看着不大、容纳量却多到离谱的戏院，捧着热茶，看着戏，而外面大雪纷飞。
　　这样的情况在帝国所有星球上演，但通向文化街道的内容却不尽相同。
　　*
　　当空中杆秤出现的时候，埃达便意识到不对，随后的发展更是让人猝不及防，那位酆都大帝仅仅一抬手，酆咎就缓缓消失了。
　　埃达诧异，他们老板那么强大，居然一招没过就消失了？是这位审判神明太强，还是用了别的什么手段？
　　埃达正想着，就见酆咎在消失之前，将他一直握着的传单向空中丢出。
　　传单在大殿上乱飞，带着刷刷纸声，抛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中似乎显得有些刻意。
　　“这是要做什么？”埃达听见袁离问出声。
　　忽然他目光一停，定在正落地的传单纸上。
　　传单上的画面正在发生变化！
　　埃达不自觉撑起身子，企图看着更清楚一点。
　　人影浮现在宣传单上，就站在宣传单中的那条街道上。
　　“是黑白无常！”唐斌叫出声。
　　随着他声音落下，谢必安和范无救破纸而出，黄纸中黑衣白衣翻飞，伴着锁链抽动的声音。
　　一共九张传单，将酆都有名有姓的阴间公务员全都传送过来。
　　对当前无措的一帮人来说，宛如神降。
　　阴间公务员相互看看，达成某种共识后，不约而同偏过头。
　　“我说怎么老觉得少了一半不踏实。”谢必安抄起哭丧棒，将面上的眼镜摘下，“原来是偷跑出来了。”
　　双方同样排开，遥相对应，好似在照镜子。
　　察查司抬头看看空中的杆秤，面无表情道：“得速战速决。”
　　“好说。”范无救抖开勾魂锁，马面也举起武器，这时候牛头就搞不明白了。
　　“你们不是说要忠于大帝？”
　　“咳，”孟少杵杵拐杖，少年瘫着一张脸，“谁说要背叛了？我只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年轻人。”
　　马面恨不得捂住搭档的嘴，“有这力气不如去打上一架。”
　　说着他看着头顶的窟窿骂道：“是哪个小鬼？胆子不小，敢把地府的屋顶砸穿！若被我抓到定要把他抽筋剥皮下油锅。”
　　马面骂骂咧咧上前，扑进人堆开启混战，牛头摸摸自己的牛角，理直气壮。
　　“我跟你们这些家伙不一样，我不会找借口偷摸帮，我就是想帮老板！”
　　马面翻个白眼：你看看谁理你？
　　公务员出现的突然，瞬间多了不少帮手，战局扭转，胜利朝他们这一番倾倒。
　　“原来老板的传单这么厉害，”唐斌嘟囔着，爬起来冲出去，“以后得屯上箱。”
　　埃达也紧跟他身后冲出去，“记得分我点，祖父！”
　　“咱们一起偷鸡摸鱼，你可不能忘了我！”
　　袁离垮着脸：麻了，这绝对不是他队长。
　　一半对一半兴许不一定会赢，但加上埃达等人就是以多打少，必胜的局面。
　　待最后一个判官被围殴，魂魄回到判官原本的身体，酆都大殿冷清了不少。
　　唐斌叹气蹲下，“累死爷了。”
　　孟少拿拐杖推推他，“还没结束，快点起来。”
　　“还没完？”唐斌大叫起身。
　　谢必安重新带上眼镜，转身想往地府大殿内去的路，“阴律司大人还没有找到。”
　　“他知道不少东西，”谢必安一顿，“关于现在的一切。”
　　黑白无常开路，众人跟在他们身后，沿着庞大地府的走廊的行走。
　　“阴律司到底是什么时候跑出来的？”马面疑问。
　　不仅如此，阴律司居然还离开荒星到帝国去混了个首席当，荒星封印连实力未被削弱的恶鬼头目都打不过，阴律司是如何出去的？
　　“是被带走的。”察查司出声解惑。
　　据他们调查，阴律司是突然消失在荒星，就像有一个强大的神将他凭空带走。
　　众鬼隐约猜到点什么，如果真的还是这样不知道是哪位将他们带走的？
　　突然吊车尾的埃达惊喜举手，“我看见他了！”
　　众人迅速回头，三个判官尤为激动，“你在何处看见他？”
　　埃达手中拿着一张传单，耸肩，“就在这儿。”
　　他将手中的传单展示给众人，“这是多出来的第九张传单。”
　　“上面这个人是不是阴律司？”
　　随着他将传单展开，众人率先看见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瓶瓶罐罐嵌满墙壁，仔细看还环着一圈棺材状的东西。
　　而阴律司正蹲在角落里。


第118章 我在酆都等你们凯旋……
　　如果宣传单上图像意味着拍摄时的状态, 那就意味着只要找到这个地方就能找到失踪已久的阴律司。
　　图片里位于中央的棺材是开着的，谢必安仔细看着途中的东西，看轮廓似乎是一片巨大的鳞片。
　　“这是龙鳞？”
　　唐斌打量着, 话刚出口就被谢必安打断, “是蛇鳞。”
　　唐斌回头, 就见一众阴间公务员面色凝重, 谢必安捏着传单，表情复杂，“是神残缺的尸体。”
　　上古翻天覆地的神明，蛇身人首的, 恐怕就只有伏羲和女娲两位大神。
　　谢必安看看这实验室围了一圈的棺材, 突然明白了这三年异族那股怪异力量的来源。
　　“这神巢，恐怕是诸神的墓地。”
　　他的意思唐斌迅速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 异族召唤来打帝国的神明都来自这里？”
　　“对。”谢必安将宣传单递给其他人, 他们原先就在猜测巫觋到底用什么办法让那些个死去的大神出现，原来是用这种。
　　恐怕神都没想到，自己死后，残肢断甲还能以这种算不得光明的方式为人所用。
　　孟少握着拐杖，眨眼闭眼间，地府大殿遍地生长的彼岸花已经告诉了他位置所在。
　　察查司看看被彼岸花生长破坏的地面, 铁面无私掏出小本本, “救世途中，孟少操控彼岸花生长, 破坏地面……”
　　“嘿，察查司大人手下留情，”唐斌经常被察查司念紧箍咒, 死皮赖脸过来给孟少求情。
　　察查司收起书册，瞧他一眼转身跟着谢必安离开。
　　宣传单中的地方不难找，黑白无常在地府待了几百年，对这地方熟悉无比。
　　跟着阴间公务员，唐斌这个老滑头和乖孙对视一眼，凑到牛头边上打探消息。
　　“咱们老板和你们大帝是什么关系？”
　　牛头想了想，“师徒关系，据说老板是在黄泉边上捡到大帝的，一个没有小腿高的小萝卜头。”
　　“敢说上司是萝卜头，你是头一个。”
　　唐斌这话提醒了牛头，他摆摆手，“大帝不在乎这些。”
　　唐斌心思一动，有意无意问道：“听你这么说你们大帝似乎是个很好的鬼。”
　　一提到这儿，牛头有点郁闷，“大帝生平只做过一件错事，就是——”
　　他声音一顿，悄悄看看其他人的脸色，正了神色，“剩下的不能说了。”
　　唐斌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撤回埃达身边，正要示意埃达再去套话，就见谢必安主动开了话题。
　　“老板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你们的身份？”
　　他这话指的应该是白虎和青龙，酆咎确实没有告诉他们太多，他们半蒙半猜虽说猜出一点东西，但也受知识方面的限制猜不出多少。
　　尽管知道谢必安在转移话题，两人也凑上去听一听，当听到他们就是救世主的时候，埃达眼睛都亮了。
　　见他这表情，谢必安完全可以想到这位二皇子殿下接下来的跳脱，果断选择继续转移话题。
　　“到了，神巢。”
　　一行人在神巢外停下，这个所谓的神巢是一个巨型铁盒子，与暗色调玄木地府建筑格格不入。
　　压抑窒息，真的像处坟墓。
　　范无救走在谢必安身前，推动门，门是星际高科技门锁，寻常蛮力破不开，但范无救的不一样。
　　他甩出勾魂锁，用力一挥，重重砸在门上，撕裂一道口子。
　　“走。”他率先跨进，示意众人跟上。
　　几人进入的异常轻松，但越这样越不敢放松警惕。
　　察查司伸手摸了下墙上的墨痕，“是阴律司留下的。”
　　他一说，范无救角落里勾出几块破碎的残魂，谢必安接过看了眼，“这里的凶煞应该都被屠尽了，兴许是阴律司大人做的。”
　　“丢失的帝国鬼是不是在这里？”马面思索，“该不会他们用人类魂魄为媒介，借用大神尸体上的力量？”
　　“八九不离十，”孟少抬手收回探路的彼岸花，“前面就是阴律司在的实验室。”
　　“但有个坏消息，阴律司不在里面。”
　　众鬼对视一眼，加快步伐，快步走进实验室。果不其然，这里根本没有阴律司的影子，但他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会去哪儿？
　　众鬼脸上阴云密闭，商量片刻将众人分了几个小组，分头去找阴律司的下落。
　　实验室里留下孟少和三个帝国人类看家，唐斌和埃达这对祖孙简直是安顿不下来，闲暇无事便拉着袁离一个个查看实验室中摆放的棺材。
　　棺材非常多，材质大多不相同，新旧程度看着也不同。它们环成圈，由外到里逐圈减小。
　　三个人像观光一样，选了个位置开始数棺材和棺材前牌位上的名字。
　　孟少看着无奈，还是被唐斌拉着一起看棺材。
　　“羲和的衣服残片，望舒的车轱辘……”
　　几个人将大大棺材一个个看遍，终于到快到末尾。
　　“……女娲的鳞片，”唐斌和埃达仔细分辨着棺材上的字，忽然读字的埃达卡顿一下，招呼唐斌，“祖父，你快来瞧瞧，这个是什么字？”
　　“你都不认识的字，我能——”认识？
　　唐斌看着上面的字沉思，这字他认识，可连起来他就不认得了。
　　不，不是认得而是不敢认。
　　“孟少，这字你认识吗？”
　　孟少此时也看见棺材上的字，向来平静的脸上起了波澜。
　　只见上面写着：酆都大帝尸身
　　“这、怎么可能？”收到消息急忙赶回来的谢必安也难得露出惊诧神情。
　　如果大帝在这里，那外面那个酆都大帝是谁？
　　“不可能。”范无救吐出几个字，大步上前，直接掀了棺材。
　　众鬼一惊，喊别的也晚了，只好围过去看。
　　棺材里面是一块石头雕琢的小婴儿，小小一个在宽敞的棺材里。
　　看见这块石雕，众人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真的大帝死了。
　　“到底是谁开的玩笑？”唐斌伸手想抓起这个小娃娃看看，却被察查司用判官笔摁住。
　　“不可。”
　　唐斌收手抱起胳膊，“你别告诉我这是真的酆都大帝。”
　　察查司盯着棺材里的石像，缓缓闭上双眼叹气，“他的确是。”
　　判官从不会说谎，他说只真的恐怕就是真的。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都想不明白这事儿。
　　“你没看错？”牛头代表众人发出疑问，“咱们可是在外面亲眼看见大帝苏醒。”
　　察查司摇摇头，还未做解释，就听门口一阵鬼哭狼嚎。
　　“别！别！不敢了大人！”
　　众人警惕转身，就见一个穿着红袍判官衣着的人抱头鼠窜，冲进实验室。
　　而他身后跟着一缕黑雾。
　　埃达和袁离额角一跳，互相对视，这该不会又是他们那位神通广大的老板。
　　酆都老板，无处不在，真不是吹的。
　　*
　　首都星这边，巫觋见所有人都被酆咎救走，气急败坏。
　　“审判的结果无法避免，就算你们躲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审判。”
　　“这世道本该人族为尊，你么这些杂碎妖族统治这么久违背了秩序，就该受到惩罚！”
　　“这是人道的天下，你们早就该死了！”
　　巫觋嘶吼着，异族的军舰这时也停在首都星上空，看到军舰还未撤离的星际人类彻底死心，一个个失魂落魄，似乎连逃离都没了动力。
　　巫觋从军舰上一跃而下，紧接着是异族士兵。士兵们鼓涨着肌肉，青筋暴起，身后还扒着半只恶鬼。
　　异族士兵一拥而下，让护卫的小鬼们悬起心，他们看看身后的未撤离的人类，又咬牙顶上。
　　谁知这些异族士兵的攻击目标居然不是他们，小鬼们迷茫，就见所有异族士兵冲向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售卖食物的超市。
　　“居、居然是为了吃的？”眉旧举着自己的面皮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虽然目标不在人类身上，但异族人数众多，难免伤及无辜。
　　眉旧带领一群小鬼顶着，正和这群士兵扯头花，就见巫觋从楼顶跳下，再落地时已经变作半人半蛇的模样。
　　他身形巨大，蛇尾一甩横扫整个地面，小鬼们被甩飞，又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再次被打飞回来。
　　张三看着揪心，“老板，现在怎么做？”
　　酆咎沉吟片刻，“去叫几个人。”
　　路红走过来的时候，唐安和柳二少都在酆咎身边等着。
　　“有什么事是我帮得上忙的？”
　　等酆咎解释完，路红心头一跳，犹豫问：“您打算让我去对付那个怪物？”
　　她这样子看着像是不愿去，唐安想说话，被柳二少摁住，“安安，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去对抗无法战胜的强者，我们不能强迫她。”
　　唐安闻言，又把脚缩回去。
　　这边路红还在等酆咎的回答。
　　“是。”酆咎回答。
　　“你真的让我去？”扇子女士把扇子一合，再次问道。
　　旁听的张三也觉得此事不太合适，扇子女士只粗糙学了点防身术皮毛，她甚至之前还是处尊养优的贵夫人。
　　让她上战场确实太为难。
　　他正想劝劝酆咎，就见路红上前一步，攥紧扇柄，轻咬下唇。
　　“您回答了两遍，不能反悔。”
　　她双眸明亮，不是女子双瞳剪水多情流转，而是坚定有力，不输男子。
　　“我早就想揍翻这些丑八怪了。”
　　她拿出一早就准备好带有尖锐刀刃的折扇，折扇上是她兽型时身上的赤色羽毛。
　　这柄折扇，她早就准备好了，等的就是今天。
　　三人在酆咎面前站定，唐安眼眶莫名一红，“酆咎，我这几个月的工资你全部转交给我父后就行，帝国财政赤字，这些虽然不多，多少能抵一点。”
　　柳二少也从身上摸出一个盒塞到张三手中，“我发现我的鳞片降温效果特别好，冰镇效果也不错，我拔了好多，你们留两片给我爷爷和大哥，剩下给其他人分分或售卖都行。”
　　路红看看他们，也没什么好交代的，她早就孑然一身，若说舍不得只有小区的邻居。
　　张三捧着沉甸甸的布袋，哑口无言，鼻子一酸，低下头打开柳二少给的鳞片，苦笑：“你这是把身上的鳞片都拔了吗？”
　　空气中飘着沉默，酆咎眸光一沉，抬头看向此行的三人。
　　“我在酆都等你们凯旋。”
　　三人转身离去，一同朝着巫觋走去。
　　他们面对的是大神女娲，尽管只是从鳞片上摄取的部分力量。
　　创世神也绝非他们可以比拟。
　　张三抬头望望，欲言又止，只能看着他们远去。
　　即使再不愿相信，这或许最后一次见面也说不定。


第119章 一切还没有结束
　　创世神毕竟是创世神, 柳二少攀过倒塌的建筑，“我们的能打赢他？”
　　毕竟他看上去无比巨大，甩尾巴的功夫就能把他们碾成渣渣。
　　“当然要上, ”唐安掏出自己的背包, 这次他把所有高科技武器都偷偷塞进去, “我有一个计划。”
　　两个人凑过去听他详谈, 唐安把包中的东西平分给两个人，“我们先定一个小目标。”
　　“一人拔他一片鳞。”
　　柳二少点头应和，“对，一点点来, 总能把他尾巴拔秃。”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当秃鳞蛇。
　　“然后呢？”路红又问。
　　这时唐安从一堆高科技武器底下掏出来四把令旗, 柳二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酆都法器店的镇店之宝, 抠门的钱壯居然舍得给？”
　　“我帮他躲了几次钱富贵的围追堵截。”唐安小得意。
　　柳二少摸摸令旗, 温和一笑。
　　钱壯哪能是因为这个给的, 钱壯自己就能躲过钱富贵，估计是想帮忙又找不到理由开口，也就唐安这个小傻子信。
　　这套令旗是一套法阵，据说是钱壯从一个大神尸体上翻出来的，逃跑的时候险些丢了命，也因此对这个十分宝贝。
　　能将这个送出来, 看来他是真的想在酆都开博物馆。
　　远在某颗星球带领帝国人类游览博物馆的钱壯微微侧头。这些后辈可要成功, 他还不想死，他还想把地球的宝贝全都挖出来呢。
　　令旗分四色, 赤、青、白、玄，共四把，要分别插在巫觋的四周。
　　他们只有三个人, 柳二少主动请缨去插北方和西方的令旗，南方的交给路红，东方的则是给了唐安。
　　巫觋体型巨大，还在不停移动，这就需要几个人打配合，可难就难在柳二一个人如何配合其他人插令旗。
　　“不然，我和三皇子去吸引他的注意力尽量缠住他，你跑的快，将令旗都插上。”
　　三人躲在废墟后面密谋。
　　“不行，”柳二少把皮球踢回路红这边，“我记得你的兽型是雀鸟，空中飞得快，你去安置，我和安安一起。”
　　“我好歹也是专门用来战斗的兽型，虽然不怎么强，也比让你们两个去强。”
　　路红一思量，点头应了。虽然说她在空飞可能会暴露，但这样的胜算确实大一些。
　　几人正按计划行事，就见巫觋猛地转过头来，柳二少拉着两人往地上一扑，一坨巨大的泥巴被丢过来，蠕动两下变成一个泥浆人形。
　　柳二少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泥巴造人？
　　转眼间无数泥巴落下，三人拔腿躲避，等回过头来时已经被分割开，地上一团团的泥巴正在变人。在这混乱中之中一边躲避泥人，一边找到对方简直天方夜谭。
　　唐安攥紧手中的令旗，扭头冲着巫觋东方去。
　　虽说计划被打乱，巫觋拼开始攻击他们，但同时巫觋也固定了位置，正是安置令旗的最好时机。
　　唐安掏出一把枪，朝着挡路的敌人一番射击，“别给我拦路！”
　　他可是好好跟大哥补习了帝国最新高科技武器的使用方法，他手中这把还是经由酆都改造的，绝对让这些泥人吃不了兜着走。
　　棚子底下，酆咎正在和逆徒对话。
　　“他们看上去很没有默契。”
　　这三个人从上方看各干各的，唐安要去插旗，柳二要去找他，路红则被缠住无法突出重围。
　　酆咎没说话，眯眼望向远方。
　　逆徒还在啰嗦嘲讽，“一群乌合之众，老师你怎么会看好他们？”
　　“秩序更换时刻，无非是代表不同利益的两方相互争斗，赢得一方最后主宰世界，编写新的规则。”
　　酆咎转动玉戒，逆徒话中带了劝说的意思。
　　“许久以前起这世道行的便是人道，您站在妖族一方实在不算明智。就算学生我也不愿您走错道路。”
　　“一切还结束，不妨您改变阵营站在人类这方如何？”
　　听到这话，酆咎的目光才微微移动，他撑着胳膊懒散靠在轮椅上，看着很疲惫。
　　逆徒见他这样，语气中的冷嘲热讽似乎淡了点。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他低声呢喃一句，酆咎没听清，正要听，他又咄咄逼人：“既然您身体不适，就要不要和学生争了，老老实实回鬼市待着。”
　　“我答应您不会动鬼市，那里依旧是老师的地盘，您手下的非人类我也不会动。您只要好好看我建立新世界就可以。”
　　“你语气可真大。”酆咎懒洋洋像个没事儿人，“你想建立什么世界？回到过去，将过去搬过来？”
　　“未尝不可。”
　　酆咎笑出声，“你还跟孩子似的，太天真了。”
　　“您就是一直觉得我是孩子，才会被我背叛不是吗？”
　　左右局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切不过戴着师徒帽子的试探客套，到最后徒弟完全不想再装了，直接撕破。
　　酆咎果然变脸，眼睛一眯，语气骤冷，“告诉我，斐皎在哪？”
　　逆徒突然卡壳，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自然是在他该在的地方。”
　　“把他还给我。”他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什么日常事务，两人之间却气氛僵直。
　　“您乖乖回去，不要再与我为敌，我就放他走。”
　　这话一出，两人间的气氛严肃到顶点，忽然酆咎气势一散，“你说的有理。”
　　“我只想护住鬼市，其他人和我无关。”
　　“您早就该想明白，人道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张三在一边听着这对师徒的对话，情绪复杂，压根猜不出来老板到底在想什么。
　　还未等他想明白，逆徒特地给酆咎开的打巫觋实战直播屏幕上就炸开巨响。
　　巫觋甩着蛇尾，落下五彩石与泥浆，他继承了女娲大神的衣钵，这些蝼蚁没有一个能与他抗衡，他将实现异族祖先的夙愿，从妖族手中重新夺回人间。
　　他马上就要成功了，等神降下审判将会是人类时代的到来。
　　他狂笑着，半鬼化的异族士兵扫荡了全部首都星的食物，坐在地上狼吞虎咽。
　　他们欢呼着，庆祝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他们会吃饱穿暖，不用再进行什么痛苦的实验，过上安稳的生活。
　　听着异族士兵的叫喊声，路红顶着一头尘土慢慢在废墟中爬着，小心翼翼朝着赤色令旗该插入的地方爬去。
　　她身上都是伤，唐安分给她的武器全都损坏，就连她自己精心准备的羽扇也光秃秃只剩扇柄。
　　但她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
　　还差一点距离。
　　这时巫觋注意到了她，又砸过去几坨泥浆，泥浆落地成人，蠕动着朝她冲过来。
　　路红咬牙，丝毫不动，静静等着泥人冲过。
　　“她怎么不跑？是没力气了？”张三语气急促。
　　“老师，你手下对抗我的未来救世主，好像真的不太聪明。”
　　屏幕中路红被泥浆慢慢吞噬，当最后的手被泥浆覆盖，张三呼吸声都在颤抖。
　　没了吗？
　　张三期待地看着那坨人形泥浆，希望能看到丝丝希望，可惜没有。
　　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他心头一沉，下意识站出身，想要顶替路红，就听许久未说话的逆徒冷哼一声。
　　张三一惊，情绪宛如过山车一般，他抬头望着那一大坨开始移动的泥浆小山。
　　“它们的移动方向是！？”
　　是南方？
　　张三迅速知道路红想做什么，路红居然能指挥这些泥浆？！
　　酆咎：“你一定没有好好听我讲课。若他借用是别的神明力量还好说。”
　　“可惜他借用的是女娲大神。”
　　听他所言，张三顿悟。
　　传说女娲造人，大神女娲绝对不会伤害祂的孩子。
　　路红心思细致，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些，敏锐在几次小冲突中捕捉到细节，就大胆开赌。
　　借用泥浆，将自己送到目的地。
　　这胆识，张三也自愧不如，一个女子，当真可敬。
　　而巫觋贵为巫，说着信仰神明，却连这点东西都不知道。
　　泥浆之中伸出一只手，她小心护着令旗，另一只抓住地面的石块，企图将令旗插在地上。
　　“四象令旗需要在四个方位同时插下，她单独插下是不可能有用。”
　　逆徒冷笑出声，酆咎面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到是张三眉头紧皱。
　　三个人如何做到同时插下令旗？怪不得这个审判神一直在看戏。
　　张三沉默，看着路红的动作心中叹气，以目前的状况开启令旗不太可能。
　　恐怕要失败了。
　　然而，下一秒，张三睁大眼睛，四道大旗虚影拔地而起，立于地面，连起道道锁链将巫觋封禁。
　　“这怎么可能？”
　　逆徒的语气含着惊诧，酆咎眼中也闪过些惊喜。
　　路红握在赤旗上，唐安和柳二瘫在黑旗旁，而青旗与白旗则是小鬼与人类。
　　他们靠着人数优势一点点走过来，完成了缺席两人的任务。
　　酆咎撑着轮椅起身，眼中无法遮掩的惊喜。
　　他放出纸人，声音随之传到文化街每一个角落。
　　“接下来中场休息的小惊喜哦，诸位客人。”
　　“名称叫，四神降世。”
　　文化街各大店的观众面前都出现这样一道屏幕。
　　画面背景是首都星的断壁残垣与一个巨大的蛇怪，灰色阴暗，在大雪茫茫中处处透着压抑。
　　众人交头接耳面露忧伤，忽然一道火光冲起，神圣的四色旗帜插与大地上，将蛇怪紧紧锁住。
　　蛇怪挣扎嘶吼，令旗摇摇晃晃，眼看束缚不住。
　　突然，渐渐消失的火光又在空中爆开，一声清越的雀鸣压下一切杂音，火焰烧灼着天空，阴霾黑暗似乎就要退去。
　　地面震颤，似乎有什么巨兽正在苏醒，水流冲刷而下，隐约回荡着远古的遗音。
　　人们震撼地看着这无法言诉的场景，纷纷起立，连耳旁服务员小鬼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楚。
　　半晌才回过神来，才记起小鬼方才说：
　　“鬼市的第一部 电影开始了，请诸位坐好，有需要爆米花和可乐的到这里来领。” 
　　“这是一场由所有人参演的电影。”
　　*
　　酆都里，众鬼看着抱头鼠窜的阴律司陷入沉默、
　　“这就是传说中的判官之首，阴律司？”看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判官，袁离开始怀疑人生。
　　他们队长身上是有什么病毒吗？为什么走哪儿沙雕传染到哪儿？
　　谢必安无奈摇头，“很难以置信，其实我们也都不想相信。”
　　判官之首居然是个贪财市侩不正经的沙雕。
　　阴律司扶扶头顶要掉下里的乌纱帽一抬头就见众鬼站在实验室里，瞬间大喜，冲上来握住察查司的手，“你们怎么来这里了？是来救我的吗？”
　　“我们倒是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察查司嫌弃似地挥开他的手。
　　问到这个阴律司声音一顿，他下意识扭头看向门边，就见黑衣酆咎靠在门边上。
　　“嘿嘿，您也在？”
　　酆咎轻哼一声，看着阴律司身后的众鬼，笑声意味不明，“是未来的同伴，有什么要询问的吗？”
　　听他不做遮掩的点名，阴律司惊诧，“未来？”
　　“您带着我改变时间了？”
　　“不，”酆咎看了看摇头，“是他们来到了过去。”
　　说着，酆咎往前走两步，“你们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吗？”
　　众鬼面面相觑，左右等了会儿，才看埃达慢悠悠举手，“我好像不小擦了下酆都大帝的尸体。”
　　“不是好像，你就是。”袁离无情拆台。
　　众人“果然是你”的眼神一甩，又开始陷入沉思，为什么酆都大帝的石像尸体会藏着触发时间改变的机关？
　　是有什么想让他们看到的吗？
　　酆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面色微动，“你们说的酆都大帝在哪儿？”
　　酆咎的语气好像怪怪的，众人疑惑对视，谢必安试探着问道：“您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酆咎微微挑眉，半眯着眼笑容颇深，“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我自己？”
　　他摸着下巴，笑容越来越深，见对面众鬼表情，他轻笑，“还是说我已经成了前任？”
　　众人只字不提，他居然就顺着一点点摸到真相。
　　埃达四处看了看，指指空着的那片角落，比划给酆咎看，“就是这里，未来是酆都大帝的棺材。”
　　说着他声音故意一顿，强调：“是酆都大帝，不是您的。”
　　酆咎望着那片莫名空出来的地方，轻声呢喃，“有趣，有人在未来改变了过去。”
　　“猜猜是谁？”
　　他声音一落，也不像是说给他们听，只见黑雾一片，众鬼再回神时已经回到之前那个实验室，面前依旧是打开一半的大帝棺材。
　　“几位判官，您说的这是酆都大帝是什么意思？”一回神，埃达就迫不及待问判官。
　　这件事情很重要，大殿上那个酆咎走的时候很明显有什么话想说，但却没说出来。
　　他很少看到酆咎情绪外漏，能让老板露出这种表情一定是件不小的事情。
　　“强大的神一般都是上古洪荒时代诞生的大妖，再后来才是人类信仰诞生，但阴间不一样，阴间的鬼差包括大帝都是由天地钦点。”
　　“天地指派下来一个名额，虽说是钦点，但具体谁当没什么要求。换句话说，在选中之前，谁先得到，谁就是。”
　　“这也太不公平了。”袁离皱眉。
　　“你以为抢到就能戴稳帽子？”谢必安继续道：“天地看着，必须遵守规则，后来又有了阴间地府负责审核，到也没什么差别。”
　　“所以老板的帽子就被人这么轻易摘了？”埃达一句扎心窝子的话说出来，收到全员眼刀。
　　“你这年轻人，不太会说话。”孟少清清嗓子。
　　“这和小石像有什么关系？”袁离还是不懂。
　　埃达拍拍他肩膀，“意思就是，现在这个酆都大帝具体是谁还真说不明白。”
　　或许一开始就没有这个半道冒出来的酆都大帝，又或是这个帽子被扣在石像头上，又或许阴差阳错换了人。
　　反正不论哪种猜测，现在的酆都大帝都有问题。
　　埃达沉思，他想不明白酆咎走之前想说什么的是什么。
　　本来神巢之行是简单的事情，结果却一发不可收拾，变得复杂无比。这件事情似乎还牵扯到时间与大神之间的纠葛，恐怕不是他们能理解。
　　正巧这时，埃达手中仅存的宣传单亮起来，折成一个小纸人，小纸人围着他们绕几圈，欢呼着在空中拉开一道景象。
　　景象中首都星上方阴云密布，建筑倒塌，怪物妖魔肆虐。
　　尽是一副末日景象，众人心头一紧，就见空中飞到一道雀影。
　　清脆鸟鸣卷起火焰，在空中拖尾出一道火红的祥云。
　　“是朱雀。”
　　不知道谁道了一声，底下巨兽吼声响起，水流汹涌，冲刷罪恶，却温柔地绕过每一个生灵。
　　看见这幕，众鬼可算安心不少。
　　“这次天地选中的是四神。”谢必安望着将巫觋斩杀的俩只神兽，不免想到之前星网上众人的言论。
　　“比起传说中审判神，这些半妖才想是真正的救世主。”
　　希望与生机从来都不是等来的，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跌倒了再爬起来一点点争取的。
　　天地很狗，但它认定的有时候也没错。
　　天地从来不会亏待心怀希望、信念坚定之人。
　　能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唐城这个前任帝国皇帝也颇为感慨，难得露出点长辈的慈祥。
　　“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上应该有这几个孩子的名字。”
　　巫觋身形逐渐溃散，劫后余生的人们从文化街道涌出。忽然嗡鸣声响起伴着军舰降落的气流，人们本能转头，就见新闻上报道失踪的军士们完整归来。
　　他们没有输！他们还活着！
　　失踪的军士们跳下来，驱赶鬼化的异族士兵，人们回过神来，喜极而泣，欢呼庆祝。
　　巫觋瘫在地上，被上将亲自逮住，他不可思议看向空中，怒吼：
　　“神啊！你明明答应帮我们！为什么！”
　　“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
　　他不甘心的声音被欢呼声压下，麻木绝望又疯癫。
　　“祖宗，我没能完成您的夙愿……”
　　他大吼着，一个小纸人落到他身边，趴在他的耳朵上。
　　眼前似乎闪过一道光，酆咎的声音响起。
　　“你抬头看看，现在的一切是你的祖辈想要吗？”
　　巫觋茫然抬头，就见鬼化的异族士兵乱吼乱叫，被抓住还要拼命往自己嘴里塞食物。
　　这副模样活像，饿死鬼。
　　“我希望我族的子民都能吃饱穿暖。”
　　叹气声仿佛还在耳边，巫觋老泪纵横，眼上蒙上一片雾，朦胧了景象。
　　他错了。
　　空中审判神完整出现在空中，看着地面的败局，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很平静。
　　酆咎撩起黑雾飞到他对面，神明歪头一笑，“老师，你赢了。”
　　酆咎望着他罕见地没作声，他没有带面具，面上也没有笑。
　　“不继续了？”半晌他出声，“你还要机会。”
　　“败局已定，没有赌注筹码，我打不过您，老师。”
　　酆咎快速转动玉戒，他似乎有点烦躁。
　　“不用您动手，”但神明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抬手，“我会自我了结。”
　　酆咎伸出手，半道却停在半空，下一秒那人迅速自裁。
　　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清明，酆咎猛地伸手去拉，没有拉中。
　　所有人都注视着空中这场最关键的战斗，没有打斗，没有争吵，似乎理所应当的，他们赢了。
　　审判神坠落，审判结束，所有人欢呼着，庆祝着。
　　元帅和皇室几人却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如此轻易就解决一切，甚至没有聚起四神兽，审判真的结束了吗？
　　唐城忍不住再次看向空中，空中的杆秤依旧还在，阴云也没有散去。
　　不。
　　一切都还没结束。
　　*
　　这场审判像是一场计划好的戏码。
　　“为什么没有结束？”袁离扭头看向能够解疑的众鬼。
　　众鬼均做不出解答，忽然埃达开口。
　　“审判兴许还没有开始。”
　　他望向所有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慌张低头思索着。
　　“队长，你到底想说什么？”袁离扶肩追问。
　　埃达苦笑抬头，“你们说过，千年浩劫所有神都消失，活下来的神就是下一场秩序变更的审判者。”
　　他一说，判官和谢必安瞬间懂他的意思，算是认可他的猜测。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脑子转不过来的几个人急得不行。
　　就听门口传来一道声，接上了埃达的话。
　　“那同样作为神的酆都老板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存在？”
　　袁离一怔，顾不得门口进来的那人是谁，说出那个最糟糕的最终答案。
　　“真正审判的神是——”
　　“老板？！”


第120章 转，给我疯狂的转……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变故, 袁离扯扯嘴角，“老板藏得真深。”
　　埃达神色如常，依旧不着调, “是我们傻, 毕竟老板从来没有承认过酆都大帝就是审判神, 也没有否认过自己不是。”
　　他一直用无言掩饰。埃达思索着酆咎的所作所为。
　　不, 兴许老板从来没有做过掩饰，就这样把东西光明正大摆在众人面前。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发现。
　　这时头顶传来摩擦响动的声音，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空中那杆巨大的秤杆开始移动。
　　天色骤然暗下来，阴律司神色一变, “审判开始了。”
　　“我们得快点。”
　　阴律司动作迅速, 将棺材中那个石头婴儿击碎。
　　石头婴儿碎成几分，滚落在棺材里, 众人这才发现石头婴儿中包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血红色珠子。
　　“是噎鸣血。”谢必安神色不明看向其他人。
　　这样一颗血珠起码得是鲛人全身的精血, 难道斐皎已经遭遇不测？
　　孟少率先否定, “不可能，大帝不是审判神。”
　　不是审判神，就意味着伤不了斐皎。
　　地面开始摇晃，阴律司招呼众鬼离开实验室，众鬼一出去，就见地府大殿四周迅速围满白雾。
　　酆都这是要回去了！
　　众鬼一通狂奔, 在地府消失之际冲进雾中, 搭上了回酆都的末班车。
　　孟少从地上爬起来，“阴律司大人, 您是否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阴律司怕被孟少拿棍子敲，抱头求饶才唉声叹气开口。
　　他摸出那颗血珠，血珠正在慢慢消散, “我也不知道现在到底算什么时候。”
　　他在时间中循环了太久，有时候也理不清楚哪儿是过去，哪儿是未来。
　　阴律司记得他第一次被酆咎带走的时候，已经有了荒星封印，那时没有第二个酆都大帝。
　　酆咎那时在找噎鸣的血脉，他们听说异族这里拐走了条鲛人。于是俩人一起来到异族卧底成异族的实验室人员，发现巫觋在利用神的残躯获取力量催化半神，并且拯救了一条鲛人。
　　这条鲛人是鲛人族长的妹妹，身上有噎鸣血脉，却不是酆咎要找的那条。
　　这条鲛人怀着孕，一见酆咎就怕得要死，要死要活的。酆咎直接甩手离去，他便再也没见过酆咎。
　　直到这段时间的审判日降临，他站在灾祸中低头看着手中的血珠，低声问他：
　　“你觉得我可悲吗？”
　　阴律司哪敢胡说八道，他还没吱声，就见酆咎抬手戴面具，语气轻快优雅。
　　“一直当刽子手挺无趣的。”
　　阴律司听他这话莫名不安，果然下一秒他们不省心的上司就在戴上面具的最后一刻，露出一只半眯的眼睛，闪着微光，笑意满满。
　　“我们尝试下新的解题思路怎么样？”
　　自从那时候起，阴律司就没想明白过，
　　这位活过几个秩序变更的大神明明是天地的亲儿子，谁死都不会死他，倒是为什么想不开要跟天地对着干？
　　问了许多次酆咎都是笑而不语，“我花高价雇佣你，可不是让你来问这些的。”
　　阴律司再次认识到上司的阴险狡诈。
　　其实他也想，想和酆咎一起找到生机，可天地意志无法改变，不论重复几次都是毁天灭地的结果。
　　他们重复了许多次，就算阴律司打算放弃了，固执的上司依旧在重复。
　　到最后，酆咎将他送回原本的时间，然后直接消失，阴律司找不到人，难得见到的几次酆咎也不会停留多长时间。
　　酆咎霸道固执不听劝阻，阴律司没那个胆子去劝他，只知道每一分钟之后他的记忆就会出现略微变化。
　　他们这位大帝无时无刻不在尝试。
　　到最后酆咎彻底消失，阴律司花了几年时间等不到他，只好肚子陷入沉思。
　　这位大神将他带出来，间接让他知道一切是为了什么？
　　酆咎心思从不会与别人说，阴律司只能发挥自己作为判官的本事蹲点记下酆咎每一次改变做出的变化。
　　这过程枯燥又漫长，散漫惯了阴律司还是第一次在星际体验到过去高强度的工作。
　　从笔记上看，酆咎似乎前几次一直在找鱼，阴律司在本子上圈个圈。
　　他以为酆咎找拥有噎鸣血的鲛人只是为了获得工具，但好像不是这样，如果他没看错，那个作为工具的鲛人应该一直在酆咎身上。
　　他是在每个时间段找个当时那个时间段的鲛人吗？
　　阴律司愁得一把头发都要掉了，那为什么他们在每个时间段都没有见到那个鲛人？
　　疑问越来越多，阴律司一边在自己所属的时间段也就是异族实验室继续伪装，一边在全帝国搜索关于酆咎所作为的细节。
　　兴许酆咎知道他的会做如今的打算，在第一次改变时间时，就曾带着他到自己所处时间段的未来看过，他知道所有本该发展的事情。
　　判官强大的记忆力让他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在庞大的帝国找到了所有酆咎做过的细微痕迹。
　　一个全员坏人却突然崛起的丰家，一个凭空出现的鲛人崽，荒星封印底下多出来的东西，以及一个虚假的丰咎。
　　查到这些判官眉头狂跳，显然不止这些，他在这位上司一定还做了什么。
　　阴律司从异族跑出来，去帝国丰家找酆咎，不等他和酆咎来一次老鼠捉猫、围追堵截，酆咎就已经开着丰家大门等着他。
　　酆咎坐在月下，穿着身未曾见过的金咒白衣，脸色瞧上去有些不好，而他藏在白雾中的座椅——
　　是轮椅。
　　“您这是怎么了？”阴律司看着他这副虚弱的模样，险些吓到魂飞魄散。
　　救命，是谁把他们祖宗搞成这个样子？
　　酆咎轻咳一声，“不小心被天地逮住了，没什么大事。”
　　阴律司面无表情：“您这话说的像是阳间毁灭一样轻松。”
　　“是吗？”酆咎从袖口摸出一本书，递给他。
　　这书封皮花里胡哨，阴律司疑惑结果就见封面上一长串书名。
　　“恕我直言，以您的气质不该看这种书。”
　　“我没你说的那么高尚，”酆咎微微抬头示意，“翻开看看，你会感兴趣的。”
　　看完前面的内容，阴律司心中犯嘀咕，再往后翻就是空白。
　　“您想让我补结局？”
　　酆咎奇怪看他一眼，阴律司气急：别以为他看不出酆咎眼中的嫌弃！
　　“我相信你，”酆咎上前慈祥拍拍他肩膀，“毕竟你是判官之首，阴律司。”
　　阴律司陷入沉默，其实他看懂了空白纸张中的内容，并且愿意为之赌一把。
　　见他眼神，酆咎轻笑，指指身后的丰家。
　　“这一家人原本会被我惩罚，但若时间改变，我的出现会晚很多，他们会多活一段时日。”
　　阴律司懂他意思，面色沉重，“所以您留下鲛人崽是为引导？”
　　酆咎没有否认，“我承诺，照顾好鲛人他们未来会顺遂平安，若照顾不好罪恶加身就是万劫不复。”
　　“您倒是信任他们。”
　　“不是信任，是原本的丰咎为丰家求了个机会。”用自己换全家悔过的机会。
　　“您想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于这个时间？”
　　阴律司这些日子也琢磨明白了，酆咎应该并非这个时间段的酆咎，他并不能永远存在于这里。
　　但目前他所处的时间段，显然是酆咎经过数次算计调整后得到的最合适的战场，该结束一切的战场。
　　用丰咎的身份做幌子，外加鲛人崽身边自带的气场，设计好剧本，让他合理的存在，契合于这个时间。
　　至于这时间段酆咎应该是被处理掉了。
　　想到这儿，阴律司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他们家老板真狠，对自己都下得去手。
　　然而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异族那里发生异变，神巢变得不可控，安瑜幼时命中多出死劫。而斐照居然为了安瑜将他的魂魄偷换，丰家自甘堕落失去了悔改的机会，无数人丧生，报应间接报应到酆咎和斐照身上。
　　以至于斐照本不是该死的结局却没了，酆咎也比计划中晚不少时间来到星际，差点功亏一篑。
　　斐照虽然傻，却也安瑜挡了小时候异族的死劫。
　　过程虽然偏了不少，但结局勉强没有太大变化。
　　阴律司异族帝国两头跑，忙得焦头烂额，途中还救了皇室的小萝卜，被追着喊师傅。
　　小萝卜偷看了他的笔记，知道一点东西，整天跟着他喊拯救帝国做英雄。阴律司被他烦的不行，偶然发现他是酆咎笔记上的四神，开始没日没夜教他，半道又想起来四神以后揍的是酆咎，就挥挥手把人赶回去皇室。
　　阴律司看着笔记，等着二十多年过去，生怕出点问题。
　　他活过千百年，从来没觉得二十多年这么漫长。等着等着他也明白酆咎找他的原因，这种疯狂掉头发的活也就他能干。
　　只有他能胜任。
　　等他混成科研院首席，二十多年的时限即将结束。
　　正当他庆祝解放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新的酆都大帝出现替代了所有人的记忆，多出一个人，造成的影响已经不是一捏捏了，简直地动天摇。
　　他急忙赶回神巢查看却误入了时间死循环，新的酆都大帝困住了他这个知道一切的bug，直到不久前众鬼意外触发时间错乱，才找到空隙回来。
　　听他说完这一串，埃达敏锐发现不对，“实验室的怪物守卫不是您杀的？”
　　阴律司摇头，他失踪的时候没有和异族闹掰。
　　“我发现了个小东西说不定能解答你的疑惑。”孟少突然出声。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他的掌心躺着一颗圆润晶莹的珍珠。
　　众鬼对视一眼，瞬间有了答案。
　　随身携带珍珠的，除了打人特别痛的鱼之外没有别人。
　　“老板夫人怎么会在这里？”袁离实在听不懂这些，其他人神色也都晦暗不明，无人解释。
　　傻瓜酷酷小孩干脆自暴自弃，“总不能也是来改变时间的？”
　　“！”除了牛头，所有人瞬间扭头看向他，看得袁离浑身起鸡皮疙瘩。
　　“怎么了？”
　　谢必安捏捏额间，无奈叹气，“这两位大人，没有一个省心的。”
　　袁离满头问号：你们又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的？
　　“能操控时间的神不多，除噎鸣外再无其他人。”察查司解释。
　　“所以呢？”牛头满脸懵。
　　马面狠拍他脑瓜子，“酆都大帝，阴间的主宰，操控时间这合理吗？”
　　“这怎么可能合理？你傻了？”牛头摸摸马面鬃毛，神色担忧。
　　半晌他手一顿，瞪大一双牛眼。
　　“啥？啥？你说大帝是打人特别痛的鱼？”
　　荒星上空，酆都地府回归落地，众鬼窜出大殿，就见酆咎抱着一身黑衣的斐皎坐在地上。
　　斐皎蔫蔫的，他手中还握着那半只散去的白色面具。


第121章 你有替身，我也有
　　看见这场面, 阴律司险些当场炸裂。
　　酆咎在每个时间线里都在找这条鱼，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没了？！
　　酆咎该不会黑化毁灭世界吧？阴律司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他小心翼翼抬头, 却两人发现似乎没有他想的狗血生离死别。
　　这边斐皎弱唧唧把头蹭在酆咎身上, “我好疼。”
　　说着他指指自己的唇, 双眸蒙雾, “要亲亲。”
　　酆咎面带微笑，眉头微微一挑，“做了坏事还想要奖励？”
　　斐皎装傻老手，拉起广大袖子一遮, 开始当缩头乌龟。
　　他似乎是想挡住惨白的脸, 但却露出一小块下巴，意识到是不对, 又后知后觉把衣角拉下来。
　　见两位头部人士开始腻歪, 一肚子疑问的众鬼只好把疑问吞回去, 扭头齐刷刷面壁思过。
　　不该看的东西不要看，是酆都员工的基本准则之一。
　　酆咎瞧着他袖子上的彼岸花花纹，将鱼往自己怀里抱了抱。
　　斐皎察觉到他的动作，把袖子一拨，露出双眼睛瞧着他，一眨一眨。
　　“啾啾？”
　　斐皎喊了一声, 酆咎轻轻侧过脸。
　　“生气了？”
　　酆咎依旧没有理他, 头发散乱搭在侧脸上，遮着他的面孔看不真切。
　　但斐皎还是觉得跟以前一样好看。
　　斐皎缓缓抬起手, 忽然想起初见，他们第一次见面当然不是什么花前月下一见钟情。
　　反而是很糟糕，糟糕到他差点把酆咎摁在地上捶。
　　他斐皎, 不惧天不惧地，任谁都不能剥夺他的自由。第一次见面的时间线，他和酆咎天天吵，几乎吵到秩序变更，天地俱灭。
　　他和酆咎针尖对麦芒，酆咎这人虽然看着温和却也是实打实的强势性子。
　　但吵归吵，并不影响斐皎私底下暗戳戳夸他好看，也就比自己难看一捏捏的程度吧。
　　惊若天人，是斐皎对酆咎的第一印象。
　　斐皎静静看着他，抬手勾起他的头发，“我不在，你都不扎头发了。”
　　酆咎眸光微动，就听鲛人继续道：“你散着头发的样子最好看了，不准给别人看。”
　　“也没见你多么喜欢。”
　　墨发后传来酆咎略显沙哑的声音，斐皎眼里闪过丝得逞，他抬手虚虚勾着酆咎的脖子。
　　考虑到鲛人现在的身体，酆咎虽然生气，却还是伸手将他揽住。
　　“你怎么还在生气？”
　　鲛人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撒着娇又隐约喊着点别什么，酆咎没回答也不恼，自己嘟囔着：“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他仔细数着，“自从千年前的浩劫后，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
　　“我好想你。”
　　酆咎才不吃他这软软撒娇，强作冷声，尾音却柔和下来。
　　“也没多久，之前才见过。”他还亲手把鱼摁在棺材里。
　　斐皎却从他语气中听出来原谅的意思，当即得寸进尺，“只听到了你的声音。”
　　他委屈巴巴地，“想看看你的样子又被你冷酷无情摁回去，我好委屈。”
　　“要一百个亲亲，带利息的那种。”斐皎有点郁闷，他差不多要死了，啾啾的利息永远也拿不到了。
　　还不如当场索吻，直接一百个安排。
　　本是撒娇酆咎却他口中听到了另外的意思，他突然扭头看着他，“你在这个时间线回去的？”
　　斐皎干脆把头砸在他肩上，拒不回答。
　　他作为修改时间的工具，其实各个时间线的记忆比酆咎记得还要清楚不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像个挂件一样挂在酆咎身上，但他却有意识。
　　他在无声的漫长岁月中一直都陪着酆咎一起，陪着他在各个时间线穿梭，陪着他一点点改变每个时间线的细枝末节，用微小的改变积累成足以改变整个世界命运的转折。
　　他不知道酆咎是因为什么突然想背叛天地，只是觉得这个神很可怜，他有点想帮他实现他的愿望。
　　只可惜这个神不知道他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不然绑定千年的陪伴细水长流是多么美好的爱情。
　　他一直跟在酆咎身边，直到某一天酆咎做足准备去面对一个时间线的审判，结果却不尽人意，缺了最重要的乱世战争一环，天地给出了严重的惩罚。
　　酆咎半死不活，险些失控外加半身不遂。而他更惨就算酆咎给他当了大部分伤害，还是差点没了。好在酆咎及时扯开一道时间线跑路，天地也有意放过才活下来。
　　而他也趁机钻到这个时间线的自己身上，这才有了后续。
　　只可惜这个后续没有那么简单，
　　他其实并不记得酆咎有什么打算，他被炸碎好几块魂魄，有些记不住。毕竟他不是天地亲儿子，天地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夜市之前有人用鲛人族特用的手段给他留信，他犹豫之下，还是按照约定跟酆咎主动请缨前去见面。
　　他提前准备好染着自己血的冰刃，完全可以把这个讨厌的白眼狼随便送到哪条时间线上。
　　然后，他在夜市见到了借用昌赊身体的……自己。
　　白眼狼徒弟居然是他自己！
　　就算是自己，他也要替啾啾教训白眼狼。
　　他追到异族实验室，边揍怪物边追杀自己。
　　“你自己做的决定，还要我来背锅？”酆都大帝到底是不敢杀自己，白白挨了斐皎一顿揍。
　　“你想和我说什么？”揍归揍，斐皎却绝对不会怀疑自己对酆咎的感情。
　　他们鲛人族虽然喜欢色色的事情，但不会变心。再说这个世上还有比酆咎更好看的人吗？
　　未来的自己恐怕对他有话要说。
　　他们两个很特殊，属于同一时间线，但却又能同时存在。但同时存在的前提是，不能同时苏醒。
　　所以酆都大帝要醒，斐皎必须走。
　　“告诉我理由。”
　　这种变相劝着他去死的话没有引起斐皎的任何不满，反倒让他越发理智。
　　酆都大帝站在实验室门前，指指他手上的戒指，斐皎警惕缩手，“不给，啾啾给我的，就算你是未来的我也不给！”
　　鱼对着自己也能蛮不讲理。
　　酆都大帝也是同样的脾气，冷艳收手，“不给就不给，谁稀罕？”
　　说着他又轻瞥了一眼，对上斐皎护崽子的眼神，不屑道：“这里面有你丢的魂魄碎片。”
　　而后他又问，“你知道上一次老师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见斐皎不作声，酆都大帝抿唇，“审判实际上只有一种结果。”
　　斐皎惊讶，审判的杆秤虽然只有一杆，但却有两种结果。
　　按照这次来讲是人类与非人类的斗争，审判由人类挑起，那秤星便代表人类一方，空的秤盘则是非人类一方。
　　由非人类将码放上去，不够重则人类胜利，相等或码数多则非人类胜。
　　审判的结果只能是一方主宰世界。
　　联想到别的他隐约嗅到些阴谋的味道。
　　酆都大帝继续道：“因为神必须站在人类这边，所以若人类赢了，酆咎就是结束一切的救世神。”
　　“换个说法，他是开启新世纪的创世神。”
　　也就是就算人类赢了也还是逃不过秩序变更，沦为一抔黄土。
　　酆都大帝站在异族实验室中，向他展示所有神的残躯，斐皎眸光一闪，不作声。
　　“你应该见过异族改造的半神，而且”他示意斐皎看四周的棺材，“他们拥有所有的神躯并不是意外。”是天地有意为之。
　　斐皎沉吟，“天地想让诸神复活，或者借由此物诞生新的神，上古诸神时代开启，再次进入一个新的循环。”
　　新的诸神混战，新的诸神黄昏人类黎明……
　　这说法有点难以置信，如此看来，也不知道他们活过几个大循环了。
　　“如果非人类胜，道理也是一样的。有帝国人类新诞生的四神将会作为新的神，进入下一个大循环。”
　　斐皎扬扬眉，他的啾啾真的很敢，这种公然违逆天地意思的事情都敢做。
　　不愧是啾啾，他好爱。
　　见斐皎因激动脸颊泛红，酆都大帝满脸嫌弃，“我快点说，一会儿老师就要来了。”
　　他打不过酆咎，不管在哪方面都打不过，亏他之前还有和酆咎做闺蜜的想法。
　　斐皎却率先开口，面上一片淡然，显然和之前犯花痴的不是一个人。
　　“要想终止，得死一个神。一是向天地证明人类的力量，二是补上审判者缺失的缺口，蒙混过关。”
　　他们之前就没有意识到天地的真正目的，天地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输赢，谁输谁赢都不会影响最终结果。
　　他们要一个缺口，一个让天地动摇的缺口。让审判神掺和进争斗，让中立的审判神输给人类，证明人类的实力不该终结。
　　然后规则秩序变更戛然而止，因果则会反弹到搅乱秩序变化的人身上。
　　审判神必死无疑。
　　这一个循环的审判神是啾啾，啾啾不能死。
　　不用酆都大帝多说什么，斐皎站起来，放血开始改变时间。
　　“果然是我，做了一摸一样的选择。”
　　斐皎动作一顿，临行时侧头看了酆都大帝一眼，十分平静。
　　“再见了，未来的我。”
　　未来的他将去赴死，而现在的他即将启程不知道多少年前，替酆咎补上一角，让啾啾的计划变得完美无缺。
　　一切都很完美。
　　听完一切，酆咎压抑着呼吸，语气中多了点不可理喻，“所以你欺师灭祖，就是为了当我的替身？”
　　替他去死？
　　斐皎弱弱靠在他肩上，语气闷闷的，“我都要没了，你还要骂我。”
　　而且虽然很假，但天地还是认可了不是吗？只要所有人都说他是审判神，他就是审判神。
　　只可惜啾啾没说过，不然自己就能替他审判了。
　　啾啾可真温柔，白眼狼徒弟都不舍得害。
　　身体有点痛，斐皎忍不住想，怎么他都成了神，还会知道痛。
　　好痛，都看不清啾啾的脸了。
　　忽然耳旁响起一道声音，痛感散去，他听清了酆咎的话。
　　“因为你是我的核。”
　　斐皎错愕抬头，就见自己因为秩序破损的身体在重组。
　　“啾啾。”你做了什么？
　　酆咎垂眸，“你不是总问我，我的核在哪里吗？”
　　他戳戳斐皎的小身板，“在这里。”
　　“你就是我的核。”
　　再强大的鲛人都感知不到他的内心，但有他的情感源泉不一样。
　　“没想到吧。”酆咎将鱼抱在怀里，“我也给你做了个替身。”
　　这次算他用了个bug，规则反弹锁定核，而核又在最关键的时候化解。失去目标，规则反弹自然消失。
　　不过他在赌，酆咎紧紧胳膊，还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他赌对了。
　　赌对了自己对斐皎的感情。
　　那颗核因为斐皎作为酆都大帝时的背叛而起，现在由他化解。
　　一切圆满了。
　　斐皎自然也知道这一刻的不容易，但他还不想温存。
　　他凶巴巴抬头，质问：“说，你为什么非得跟天地对着干？！”
　　“你心里是不是有别的鱼？！”
　　酆咎眸光柔和，这个答案他早就想好了，花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得出最好的答案
　　“因为某个鱼答应我了，要带我去看看阳间的繁华。”
　　而他只是想想护住那个凶巴巴鱼的一小片天地。


第122章 阴间筹码已经放入
　　“我真是太感动了, 啾啾。”斐皎再次与挚爱咸鱼抱枕相聚，沙发角落里还藏着一条小咸鱼在自闭。
　　他们在等其他人回酆都，事情至此还差最后一步, 这个漫长的循环就会做有一个最终的结果。
　　“你怕吗？”酆咎忽然低头看着他。
　　三年前, 酆都封印解开, 也间接放出了这个时间线原本的他自己。
　　那时候, 他有些事情就已经记起的差不多。只不过有些地方还很迷茫，就比如被他家小鱼摆这一道。
　　他居然半点破绽都没看出来，到底还是被小鱼灌了迷魂汤。不知道他家小鱼这迷魂汤的法子外不外卖，兴许可以小赚一笔。
　　就比如, 这世上需要心理疗愈和暗示的人就不少。
　　斐皎完全不知道他的工作狂老板又走神, 仰头望着他，却没回答, “你什么时候把核给我的？”
　　他揉揉肚子, 一阵可惜, 好吃的东西就这么没了。
　　“不久前的酆都，你的面具碎了块。”那双湛蓝色眼眸，只需一眼他就能认出来。
　　当机立断过去的他在过去找到白眼狼徒弟，把核捏成了小替身。
　　曾经的他无数次都想知道，那双自由的眼眸中装着什么。
　　其实最开始的时间线，他也不是整天和斐皎互怼, 那时候斐皎总是念叨着这里陌生不好, 又念叨着过去的食物有多好吃，说过去的雨雪多么好看, 向他描述过去的美景。
　　念叨的次数多了，他竟然也生出一点好奇。
　　“嘿，”那时难得喝到由最后一只僵尸献酒的鲛人傻笑, 喝得醉醺醺，难得露出憨憨一面。
　　“你知道你跟我比，差在哪里吗？”
　　鲛人晃晃悠悠伸着细长手指指着他，“你这双眼里没有色彩，漂亮的眼睛都被折腾瞎了。”
　　鲛人说的没错，他也觉得斐皎的眼睛好看。
　　酆咎微微扭头，从回忆中出来，又问：“如果筹码不够，我们会陪着一起去，你害怕吗？”
　　斐皎眨眨眼，见他一脸认真，忍俊不禁，在感情方面，啾啾确实比不过他。
　　他笑，酆咎也笑出声，拍拍他腰，“认真点。”
　　斐皎这才正神色，“这有什么好问的？一起赴死不是个好结局吗？”
　　同生共死难道不是最浪漫的承诺吗？斐皎满眼兴奋，还是到天塌地陷的同生共死，虽然差一点，但也是完美的爱情结局。
　　酆咎垂眸，“可没有看到你想看的东西。”
　　他语气中含着点失落，惹得斐皎按奈不住爪子，捏住他的脸。
　　“我的伴侣真可爱。”斐皎眼中含情。
　　“繁华，我们早就看过了不是吗？”
　　酆咎眼中露出些疑惑，他能将整个世界玩转掌心，却猜不出鲛人的意思。
　　“皇宫的花雨，守岁的烟火，鬼市开业的人山人海，灾难时人们的齐心协力，酆都解封时小鬼们的喜悦。”
　　他念着，酆咎慢慢勾起唇角，倒是他钻牛角尖了。
　　他抬手摁住鲛人喋喋不休的嘴，“还有你。”
　　斐皎震惊，拍拍自己的脸，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家鬼从来都不会说的情话！难道在时间线穿还能增强这种功能？
　　酆咎正等着鲛人黏糊糊的回话，一抬头却见鲛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等着这件事结束，我们多去穿几次时间线！”这样啾啾说不定能主动不少。
　　还没等斐皎算算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就见其他人冲进来。
　　“老板！”
　　一群人挤进酆都办公室，见斐皎也在，均面露惊喜。
　　“我就知道你这么坏一定命大。”唐安脱口而出。
　　斐皎瞧他一眼，难得大度没生气。
　　“知道我是大boss还来，”酆咎刚说完上句，唐城就不知道挨揍的痛，开始皮，接道：“你们不怕？”
　　他们老板就爱说这种话，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酆咎挑眉，轻哼，“不亏是我酆都的人。 ”
　　他这话让唐斌瞳孔地震，让其他人面露喜色，颇有种孩子终于养熟了的错觉。
　　酆咎总是疏离的，即使他们在酆都一起生活三年，酆咎依旧没把他们当做自己人。
　　而现在酆咎居然主动承认，这让人如何不惊喜。
　　就算他们并不在意这些，可能得到酆都主人的承认终究是不同的，就像得到了大家长的承认。
　　重逢的喜悦终究要放到最后，眼前还是审判最要紧。
　　撑过审判，一切都将结束。
　　但这审判该如何做，众人却不知道。
　　“莫急，我已经准备好了筹码。”酆咎接过阴律司手中花花绿绿的小说，摊开给众人。
　　众人轮流翻看，酆咎继续道：“只要将这清单上的物件找到，堆到秤盘上去，待双方相等，我们就胜了。”
　　“一日之期，准备筹码，可有信心？”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唐斌作为最有威严的人，此时也出来麻利分配任务。
　　紧急时刻，大家都要团结一心，争上一争。众人冷静听着他的分配，有条不紊，面上也没了之前的慌张无措。
　　他们身后有酆都，有大家，更有无所不能的酆咎为他们铺好道路。
　　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酆咎的清单上列的很清楚，第一是四神。但这个四神却不是原先那个将要作为创世神的四神，而是经由人类一点点努力得到神位的四神。
　　这样才能作为代表生灵万物中的妖作为与天地相争的筹码。
　　这件事酆咎已经做完，而这一代的四神也没让他失望，都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英雄。
　　第二便是万鬼之乡酆都。这件事也很好说，他在最后一刻建好了文化街，让酆都灵拥有了智慧。酆都灵虽然还是条咸鱼的模样，但他刚才还听到酆都灵在郁闷自己为什么成了一条咸鱼。
　　酆都代表亡者。
　　第三便是异族，作为纯种人类，异族必须要做出表态，且不说异族态度，就说如何做他们也不知道。
　　第四和第五是一堆星号，他们问酆咎，酆咎朝他们伸手指噤声，只留下俩个词。
　　过去和未来。
　　众人一头雾水，但酆咎确实没有打算说的意思，众人失有些失望。
　　他作为审判者到底是不能多说，在说酆咎已经帮了他们很多，剩下的得靠他们自己。
　　众人没有气馁，留了部分人为审判做准备，其余人投入到救人事业中去。
　　帝国灾害频发，犹如末世，他们要做的不只有审判，还有人命。
　　一日之期，他们会尽所能。
　　一群人风风火火来，又急匆匆离开，只剩下四位半神。
　　“两位美人，有事尽管吩咐。”埃达优雅行礼。
　　将他们留下确实有事，酆咎沉吟，“我需要你们帮我去补一个漏洞。”
　　“一个关于时间线的漏洞。”
　　五个人面面相觑，几分钟后他们已经抱猫拴狗进了时间线。
　　袁离嘴角的抽动，即使已经落地依旧没有停下。埃达长叹一声，给他摁住嘴角，“不就把老板捶一顿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话说的轻松，六道目光不约而同投到他们身上。
　　“我不觉得这件事情简单。”袁离翻个白眼，他们大概要被老板摁在地上锤。
　　“也许没有想象那么遭，这个时间线的老板说不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扇子女士出来缓解气氛。
　　唐安依旧垂头丧气，“哪儿能打的过？”
　　酆咎还说什么若他们不能将这条时间线的他封印，他就不能存在，也就意味着后续的所有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也确实是被选中作为救世主该做的事，他们注定要与审判神为敌，并没有因为酆咎的插手而改变。
　　随行作为改变时间工具人的安瑜跳上金毛的头，压低声音，“他就在前面，你们准备好挨揍了吗？”
　　其他人按照计划围攻，走之前唐安还不忘反驳，“才不是挨揍！”
　　这场对局完全不用猜测谁输谁赢，安瑜和唐凛在一旁围观，战况实在惨不忍睹。
　　安瑜扒耳朵，“救命，简直就是猫逗耗子。”不打死，但要折磨。
　　“时间要不够了。”金毛蹭蹭头顶布偶，他前爪上绑着个光脑，光脑屏幕上正在倒计时。
　　酆咎给了他们一个时间，这时间结束就是该是往秤上放筹码的时刻。
　　这时间不受时间逆流的影响，不能作弊。他们得及时赶回去，不然筹码不够，前功尽弃。
　　即使知道他们不会失败，安瑜眼中依旧担忧，“希望他们能撑住。”
　　*
　　这边众人已经等在酆都之外，空中的杆秤开始摇晃，天地动荡，显然是等不及了。
　　听到天地的呼唤，酆咎在轮椅上站起身，换上那身绣着金咒耳朵白衣，朝斐皎伸手。
　　“走吧，一起。”
　　斐皎靠上去，虽说他因为承了酆都大帝之名，已经算不得正经鲛人，但目前就他一个工具人后代，除他也没有别人。
　　酆咎脚步一顿，转身看他们一众人。
　　众人面色不是很好，一看酆咎立马强装微笑，送走酆咎才一个个垮下脸。
　　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异族对他们恶意根深蒂固，两族无法和解，什么未来和过去的筹码也不清晰。
　　他们搜罗了一箩筐东西，连夜搬进酆都，占满酆都大广场。酆咎看了眼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众人提心吊胆，只能都拿上去试一试，说不定还能为离去的四神拖延时间。
　　酆咎于杆秤后就位，天空于杆秤上方炸开一道光芒。
　　所有灾祸停止，与灾难中的人们获得一丝喘息的时间。
　　片刻的宁静降临，却是暴风雨的前夕。
　　唐斌沉默片刻，示意开始上筹码。
　　酆都灵从人群中游出来，小小蠢蠢的咸鱼在众人面前摆尾起飞，化作一条头顶朱红的墨色锦鲤在空中拨起水花。
　　有锦鲤，运气不会差，众人相互安慰着。
　　锦鲤顺着水痕游向天际，在酆咎的示意下停在秤盘中。
　　秤杆往下压了一些，秤星因为这动作晃动着，宛若一颗巨石悬在心头。
　　片刻，秤盘亮起一道光，酆都灵老老实实趴着。
　　“准。”酆咎出声，众人呼吸却愈发急促，并没有因为这个露出半分喜悦。
　　确切的说，目前他们只有这一样是能完整放上去的。但审判已经开始，无路可退。
　　杆秤审判第一样，阴间筹码已放入。
　　“请，继续。”


第123章 天亮了
　　众人扭头看看身后好几个军舰拉来的由全帝国所有人民找出来的能够充当筹码的东西。
　　唐斌挥手, 上将就带着几个士兵开始用悬浮拖车搬运，几人的动作要多轻柔就又多轻柔，就像是捧着易碎的珍贵禽蛋。
　　几个战士小心翼翼把第一件由唐斌陛下交上来的他挂在皇室走廊上的俊照搬上去, 几个人又缓缓朝所有人行礼鞠躬。
　　礼仪足够, 堪比古书上的吃斋沐浴三天。
　　悬浮车也开得缓慢, 因为除了当做筹码的物件, 上面还搭了一个由木石雕刻巨大且实心的精致柜台。
　　慢上加慢，不如蜗牛爬。
　　天地：……
　　上将面不改色运送，还真有副祭祀天地的模样。
　　“天地要气死了。”斐皎变成一条小鱼挂件趴在酆咎胳膊上偷笑。
　　他家啾啾真坏，暗中给出了这么个主意, 就看酆都大广场上堆放的那些东西, 这些起码得运个十天半月。
　　酆咎捏捏他乱动的鱼尾，小声道：“天地就喜欢这些冗杂的礼仪, 我们做什么了？我们只是在迎合上司口味。”
　　这审判因为想给被审判方一个公平, 并没有什么时间次数限制。
　　只要在灾祸毁灭之前将你的筹码放上来, 审判就会结束。至于拖得太久，灾祸会不会把世界搞得千疮百孔这种事情天地完全不在乎。
　　以前酆咎总觉得这审判无聊又无趣完全是在浪费他的时间，没想到现在成了解题之法。
　　只不过这样拖延终究不是什么好法子，还得看其他人。
　　酆咎当然没有指望四个神兽幼崽，这四个小崽估计都不够过去性格恶劣的他玩弄。
　　他将木石和张三也派过去了，同一个时间线的不同时间。
　　张三和木石到的时间, 比四神还要早很多, 正巧是浩劫结束之后所有人类术士倾尽全力驱赶捕杀非人类的时候。
　　为什么要封印非人类？这是张三想不明白的地方，此行也能解他疑惑。
　　他查遍家中遗留的资料也未曾寻到一丝一毫关于祖辈这样做的原因, 他甚至不明白这种为自己家族断绝子孙后代的做法有什么意义。
　　到底是为了什么？
　　两人落地时正是修士与恶鬼厮杀的时候，妖魔横行，血气弥漫, 尸横遍野。
　　两人怔怔站在血水中，他们知道这场争斗很惨烈，却没想到会是这个场面。
　　血流成河，染湿鞋面，踏着血水前进，时不时还会遇到被斩成一半的恶鬼从尸体爬出来。
　　人类仅存的术士几乎在这场战斗中全军覆没，也因此截断了人类对后世神鬼习俗文化的传承。
　　到处都是拼尽全力的天师，用一条胳膊换一只厉鬼，去掉半条命也要斩杀邪祟，他们早就做好了身死的觉悟。
　　木石眼眶通红，冲上去一脚踹开凶煞，将半死不活的天师从地上揪起来。
　　“告诉我为什么！你们原本该有更合适的选择！”
　　不该一昧屠杀，将所有妖邪混为一谈，人妖混血后代称霸帝国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要的不是屠杀与战争，而是和平共处！
　　若此时没有将阴间打压，有阴间公务员在，地府迟早有一天会重建，未来就不会那副样子。
　　兴许就没有什么审判了，异族也不会固执己见。
　　木石喘息着，他老早就想质问，可真的质问了，望着底下那将死之人面上的笑容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天师满脸血污，却带着笑，他嘴缓缓张合像是在说话。
　　张三凑近听，“你在说什么？”
　　“除魔卫道……济世……”
　　声音虚弱嘴中咳血，他望着天空终究没了气息。
　　“你说的都是什么鬼东西……”木石有气无力将他眼睛合上。走入墓地才知道死亡的无力感，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除魔卫道，济世救人。”张三站起来复述一遍他的话。
　　“你不会也被传染？”木石沾了一身血污，嗤笑一声，“这不是救世，这是灭世。”
　　他方才看见一只刚化形不久的小兔子坐在地上哭泣，仅仅片刻就失去生命，木石连阻拦都来不及。
　　张三眸光深邃，没作声。
　　木石现在连自己怕鬼都记不得了，拿出一把折叠弩，召唤出小石小木两个傀儡木人，“走！我们要改变这场战争的结果。”
　　主导这场战争的是第一任的皇帝，帝国开国皇帝也是位术士，身具金龙血脉的术士。
　　他站在战场最中央，脚边都是妖魔尸体。
　　他似乎没有预料到两人会朝他冲过来，不满拧眉，“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等两人靠近，他打量着两人发现些端倪。
　　“你们是哪家弟子？”
　　木石却懒得和他废话，“你他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人眉头紧皱，木石的话却像连珠炮一样脱口而出，“这是屠杀！你知不知道？！”
　　首领异常平静，“知道。”
　　木石一怔，暴怒，“知道你还做？那这群妖魔里有鬼差你也知道？”
　　“嗯。”
　　首领这话一出，木石一拳砸在他脸上，“阴阳失衡对你有什么好处？！”
　　木石作势再打，却被张三拉住。
　　“有隐情，先问问。”
　　木石看看张三，妥协松手，“好，你就说说，你们有什么狗屁理由。”
　　首领抹抹嘴角的血，眼中闪过丝晦暗，抬头却眼神坚定。
　　“若换做是你们，也会这样选择。”
　　木石捏紧拳头，冷笑，“和你们一样挑起战争？”
　　首领没有反驳，他转身，似乎看出了什么，“你们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见他要走，木石又要上前被张三拉住，张三喊了声，“您也是为了除魔卫道，济世救人？”
　　首领身影一顿，没有回答。
　　但张三从他的沉默中寻到了答案，木石不可置信看着他，“你真的信他们的鬼话？”
　　张三苦笑，摇摇头，“我不知道对错，我只知道屠杀不会这么悲壮。”
　　他从首领眼中看到了挣扎，看到了悲切，唯独没有看到后悔。
　　木石因他的话卡壳，确实不对，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不得不信。
　　“跟上去看看。”
　　两人偷偷摸摸跟着首领来到荒星封印的地方，整个荒星都沦为战场，唯独这里一片清净。
　　一群术士围在一个人身前，他们穿着衣服样式不同，应该是各大玄学世家的子弟。
　　最中央的人穿着中山装，一个精瘦的老头，正在卜卦。
　　“是张家祖辈。”张三悄悄出声。
　　这边众人见首领过去，避让开一条道路。
　　首领面色严肃，“算出来了？”
　　张家祖辈抬头，“今日最佳。”
　　“好，动手！”
　　他一下令，众人开启木家凿好的洞穴，首领举起火进入洞口，其余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即将踏入台阶，首领动作一顿，转身看向其他人。
　　“就去就没有退路了，会遭遇反噬，家破人亡，断血脉断传承，家中的祖业都会毁在你们手上。”
　　听他一点点念出可能遭遇的后果，其他人面上丝毫没有畏惧。
　　听到这些，张三忽然心头一紧，隐约猜到一些东西。
　　这时空中开始滚下落雷，径直砸在这群术士身上，他们大多与凶煞争斗已经精辟竭力，此时被雷稍微蹭到一点就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但他们依旧在往前走，雷势凶猛就留下部分人抵挡，掩护其他人前进，毫无惧意，越战越勇，一个倒下了，另一个补上。
　　这道封印大阵居然是前人用性命堆出来的。
　　两人哑口无言，只觉得触到了什么真相。
　　张三声音颤抖，他尽力维持，道：“老板说过浩劫也是一场秩序变更，秩序会消除不符合规则的人。”
　　浩劫带走了大神大妖，唯独放过了小鬼。但如今看来恐怕不是放过了小妖小鬼，而是还没轮到。张三隐约猜出了这几千年该有的秩序，应当是人族科技当道，所有玄学都被抹除。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所谓的屠杀其实是保护呢？”
　　用看似慢性消磨的阵法替换规则执行的直接轰碎，将希望寄予后人。
　　这话一出口，张三都觉得可笑。
　　但事实就是如此，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奋不顾身，毫不后悔。
　　心怀天下，除魔卫道。
　　他们的祖辈从来没有做错过。
　　即使身死血脉断，也无怨无悔。
　　这是独属于人类术士的胸怀。
　　这边安瑜和唐凛焦急围在战场外围，时间已经超了，筹码已经开始放入，可他们还没有结束。
　　黑雾弥漫，他们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重物一次又一次坠落的声音。
　　安瑜捂紧耳朵，单听声音他就已经能猜到战场的惨状。
　　忽然一道光柱从地面冲起，击散黑雾，将几人罩在光柱里。
　　“这是什么？”安瑜炸毛，就见其他几人被狠狠从光柱中丢出，丢出的同时他们也看见了地面上庞大精细的阵法。
　　“你们成功了！”
　　落地的巨响伴着惊起的灰尘将安瑜的声音压下，小青龙挣扎着爬起来，“不，不是我们。”
　　安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两道身影伴着阵法悬在酆咎两侧。
　　“是张三和木石。”
　　阵法中的酆咎笑得轻松，他往后一倒，仰头坠落，气流吹起一头墨发。
　　“终于等到你们了。”
　　酆咎落入棺材，循环的最后一环填补，阵法消失，荒芜的星球也渐渐恢复平静，只留下地上无数个坑洼，证明他们来过这里。
　　可有些人再也回不去了。众人看着空中两人的身影露出一个笑容消散，一个个都还转不过来弯来。
　　“他们这就回去了？不聊聊天？”埃达打趣。
　　空中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没有人知道千年前那场战争中在封印的最后一刻，冲出两个年轻人，接手倒下前人未能完成的任务，一步一步血脚印，踩着前辈的尸身，亲手将封印大阵开启。
　　他们不理解甚至无数次怨恨的封印阵法，最后由他们完成。
　　木石消散前，还在呢喃，“我还在骂设大阵的人，搞了半天是在骂我自己。”
　　开阵是他们，解阵的也是他们，兜兜转转只为术士心中的道。
　　那位首领说的没错，他们确实，不悔。
　　*
　　这边酆都，运送筹码的士兵已经换了一队又一队，大广场上也搭起来棚子，唐斌等人站在棚子底下，往后瞧瞧，堆满广场的东西已经消失了小三分之一。
　　他们已经拖了一天一夜，酆都灵在秤盘上无聊甩尾巴。
　　没人知道还能拖多久。
　　这时，酆咎正在和天地讨价还价。
　　“这很符合规矩，没有理由对他们做出处罚。”
　　秤杆上的盘龙龙眼闪烁，酆咎回应，“这不符合规矩，规矩是一直持续到灾祸结束。”
　　将龙眼疯狂闪着红光，酆咎眼中闪过丝晦暗，“我明白了，再不交上正经东西就降下落雷。”
　　消息传到底下众人耳边，都明白这是最后通牒，若在放不上去合适的筹码，恐怕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一群人围坐在会议桌前，如何也拿不出个注意来。
　　上面还在催，显然是不打算给他们思考时间。众人为了防止天地生气直接灭掉他们，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去。
　　只是出去又能怎么办呢？
　　斐皎看着也发愁，他悄悄问，“啾啾，你也不知道吗？”
　　酆咎微不可查摇头，他也在尝试，他将所有有可能的东西都放进酆都，什么都可能是，什么又可能不是。
　　是与不是都不是他说了算。这件事本就没有非常准确的答案。
　　底下众人商讨一番，打算先拿出第四个最好压中的，过去筹码。
　　他们都猜测，过去指的是古华夏的物件，于是他们将酆都售卖的东西每一样都拿了一件，压缩成一份。
　　这是他们信心最大的，也因此放到最后压轴。
　　上将将一大包推上悬浮车，悬浮车启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上爬，承载着众人的希望。
　　推上秤盘，秤盘抖了抖，所有人屏息看着杆秤的反应，就连酆咎也目不转睛盯着。
　　他攥紧手中扳指，若是这个也不对，他恐怕又要和天地拼上一拼。
　　黑白双色雾气在他身后积攒张牙舞爪，昭示着主人的内心。
　　秤盘亮了亮，酆都灵贴在盒子上企图度过去一点锦鲤的好运。
　　但显然没用，否定的红光亮起，杆上的盘龙发出怒吼，空中风云骤变。
　　不对！？居然不对！
　　落雷滚滚，即将劈下，酆咎阴沉着脸抬手，就见一道影子从天边飞奔过来，快出残影，迅速上天一只手吊在秤盘上。
　　秤盘上多出一沓写着商品名的清单。
　　“这是所有从古地球挖出来古董的清单！”来人一嗓子吼出来。
　　斐皎眼疾手快把自己甩到秤杆上，摁着盘龙的头爆锤，“赶紧给我看。”
　　盘龙被捶着，眼睛幽怨冒出绿光，空中落到一半的雷又被凭空吞回去，还发出一声类似嗝的闷响。
　　天地：……
　　钱壯吊在空中，扒在秤盘上，“还好赶上了。”
　　他从收到消息起就开始连夜整理这些的东西，可惜他的东西太多太杂，他又怕少几个就不算数了。
　　只好急忙赶去古地球多挖了些出来，他用来挖土的爪子都挖断了几根指甲，还挨了不少揍。
　　见东西被承认，钱壯手一松，径直落下去。古地球的东西太凶，他养老这么多身手衰退不少，还真挨了几下重的。眼皮逐渐沉重，钱壯干脆闭上眼，这下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过去的筹码已经放入。”
　　“咔哒——”杆秤又往秤盘处倾斜一点。
　　众人的眼睛一亮又迅速暗下来，还没结束。
　　“请继续。”酆咎替天地开口。
　　他的话代表着天地意志，众人心头一咯噔，所有人望向唐斌。
　　这恐怕是天地又在催促，他们该做出什么选择？
　　唐斌作为所有人的主心骨，攥紧手，他思考一会儿，呼出一口气，还未说话，就见上将带着一个人过来。
　　巫觋一夜间老了很多岁，一双眼睛混浊不堪，失魂落魄看见头顶的秤“噗通”一声跪下。
　　他高高举手，就如他往常沟通天地一样，只不过手腕扣着锁链，哐当作响，更衬出他干瘪的小身板。
　　酆咎望着他目光闪闪，斐皎好奇托腮，“他居然真的能沟通神鬼？”
　　巫觋跪在地上，身板挺直，仰面举着手，风吹过，吹动锁链和破败的衣服。
　　此时此刻，他像一个真正沟通天地、为万民占卜吉凶的巫。
　　他在向天地忏悔，忏悔自己的过失，并且……
　　向天地宣战。
　　“嗯？”酆咎微微睁眼，这个巫觋真的想明白了？
　　之前还哭天喊地想依仗神的力量改变世界，甚至不惜走歪门邪道把族人变作怪物。
　　“我愿用我的魂魄作为人的筹码。”巫觋沙哑开口，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里少了诡异，多了老者的无奈。
　　“我愿为审判献出一份力，以弥补我的过错。”
　　巫觋伏首，干瘪苍老的身体上似乎扛着什么，压弯身躯，他佝偻着。
　　身后却乌泱泱跑来一众人，他们吵吵闹闹，簇拥着上前。
　　这群人浩浩荡荡，瞬间引起众人的注意。
　　“陛下，元帅。”上将急促上前汇报。
　　唐斌：“是□□？”
　　“不，”上将抿唇，说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他们自愿充当筹码。”
　　众人惊诧抬头望向战败被俘虏的异族士兵，意外发觉他们确实和之前看着不人不鬼的样子不一样。
　　虽然身上的衣服染着血迹，狼狈不堪，但却比之前精神不少。
　　仿佛有了自己的灵魂。
　　“他们之前不是要跟我们寻死寻活？”眉旧嘟囔。
　　琵琶鬼视线放在为首被鬼差押送的巫觋身上，“可能是因为头脑清醒了。”
　　巫觋注意到声响，扭头看他们，泪眼婆娑，“你们啊……”
　　“族群中不能没有巫，您虽有错，可您之前为大家做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有错我们一起担，筹码我们一起当。”
　　“我们也不会向审判认输！”
　　异族士兵虽受伤狼狈，这一声吼出也气势十足，他们整齐站在巫觋身后，齐齐跪下。
　　酆都广场地面积攒落下的灰尘随他们动作扬起，朦胧遮掩了面貌，只萌生出敬意。
　　而天地承认了他们的筹码，秤杆盘龙龙眼一闪，它取走了巫觋的魂魄，又从每个异族士兵身上取了一小点。
　　酆咎微微发出声叹息，“人族的筹码已经放入。”
　　如今只剩四神和未来，四神还未归来，这未来又要到何处去寻。
　　众人沉默着，天地也异常地没有催促。
　　难得的寂静却被光脑的提示音打断，一打开就传来唐城急促的声音，他一声华服湿漉漉的，手上缠着绷带，这样显然是外面灾祸汹涌难以抵抗。
　　果然只听唐城道：“情况不好，最多还能在撑几个小时。”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复杂，怪不得天地不催了，原来是觉得他们败局已定。
　　“我们无法抵御自然。”唐城语气疲惫，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
　　他们还有未来吗？众人不禁怀疑。
　　空中阴暗无光，一如他们的未来。
　　突然空中炸开一道光芒，鸟鸣兽吼破开云层而来，荡起祥云。
　　“他们回来了！”
　　有人喊着，众人面上阴霾散去，唐斌大笑出声，“我就知道这些好崽一定能把酆咎摁在地上捶。”
　　他刚说完，酆咎幽幽的声音就飘到耳边，“我听到了。”
　　唐斌也不担心挨揍，要是挨揍能拯救世界他一定把屁股奉上，揍成猪也没事儿。
　　四神兽是守护神州大地的存在，他们为神州带来希望，也带来最后两个筹码。
　　“咔嗒——”
　　“咔嗒——”
　　两声秤杆移动的声音响起，众人惊喜抬头，最后一个筹码居然也找到了？
　　只见青龙爪爪里小心翼翼捧着两团魂魄，酆咎面色微变，小鲛人软趴趴抱紧他的手，“他们？”
　　“嗯。”酆咎垂眸，“因果循环。”
　　“筹码未来。”
　　前人已经走过，后人自当踏着脚印砥砺前行，由他们执掌的未来。
　　两小团魂魄旋转飞舞落到秤盘上，至此，五样筹码俱全。
　　过去未来，阴间阳市，还有最后敢于向世界反抗的意志。
　　杆秤剧烈摇晃着，逐渐趋于平衡，众人期待又激动。
　　筹码俱全，两者相等，他们要赢了！
　　秤杆摇晃的越来越缓慢，人们相拥欢呼，喜极而泣。
　　这场该死的灾难终于要结束了。
　　斐皎也揪住酆咎的衣袖，目不转睛盯着秤杆。
　　然而——
　　秤杆停止摆动，两者并未相平。
　　“没有平衡？！”人群中的人尖叫着，任谁在即将成功之际遭遇失败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紧绷神经的众人。
　　“为什么？”斐皎扭头问酆咎，酆咎也是一阵错愕。
　　还差一点，差最后一点。
　　忽然他动作一僵，抿唇揉揉手中鲛人的脑袋，难得露出抹苦笑，“我们兴许要一起走了。”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差的最后一点。
　　阴间阳世，概括世间万物，最后还差……
　　“崽！鱼崽！”
　　安瑜的叫声响起，酆咎抬眼就见安瑜和唐凛疯狂奔向在人群中摇摇晃晃迈着小腿奔跑的鱼崽。
　　鱼崽小小一只，险些被人踩到，吓得安瑜唐凛魂儿都要飞了。
　　金毛率先冲过去才在用身体挡住鱼崽，鱼崽朝他一笑，撸撸狗狗的大耳朵，朝杆秤伸出手。
　　一把小伞从他手中飞出，化作光点，飘向秤盘。
　　酆咎轻声笑着，最后还差逝去神明的请求。
　　光点汇入杆秤，秤杆上的盘龙亮起，只听一声浑厚的钟响，伴着酆咎饱含笑意的声音。
　　“审判结束。”
　　“恭喜你们，不，是我们。”
　　“恭喜我们，天亮了。”
　　空中无数霞光落下，霞云滚滚，一轮明日于地平线升起。
　　是光。


第124章 完结 上路喽——……
　　帝国5000年, 异族自愿融入帝国，帝国皇帝唐城接纳了他们，至此帝国与异族千年的斗争结束。
　　当年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帝国各地灾难频发, 人民颠沛流离, 伤亡惨重。但也是这场毁天灭地的连锁灾难, 带给了帝国新生。
　　无数绿植于废墟中生长，花朵在贫瘠的土地盛开。人们灰色的眼中才染上色彩，他们捧着绿植，缓缓站起来。
　　空中云开雾散, 苦难已过, 未来降临。
　　张三下了直达丰都的飞艇，望着眼花缭乱的街道, 琳琅满目的商品, 陷入迷茫。
　　他在路边找了个人问路, “这里是酆都吗？”
　　那人和女朋友一起，“是啊，这里是丰都。你是来游玩的？”
　　这人十分熟络，“我告诉你，丰都星可是咱们华夏帝国最繁华的商业星。不仅如此，这里还拥有最还原、最真实的古华夏建筑。”
　　这人一边感叹, 一边拉着张三到宣传光屏边上, “偷偷告诉你，咱们这里还有不少真古建筑。开博物馆的钱老板据说从古地球挖出了一个小亭子, 已经到运到华夏三馆展览了。”
　　张三刚从一个鸟不拉屎的小星球做飞艇过来，听他一说，有些期待, “要多少门票？”
　　他们哪儿穷，他做趟飞艇就花了大部分钱。
　　“不要钱，只要拿着个人光脑就能进。要是丰都定居的人还能领着一份隔壁丰都美食街的随即小吃。”
　　张三咂么着嘴，他这一路还没怎么吃东西，在路上就听说丰都美食之都，那位美食大师太子伴侣就定居在这里，将本部定在这里发展，连锁店开遍帝国所有商业星。
　　“哎！”路人看着他手上拿着的玉牌高声尖叫，“你、你居然抢到了丰都的房子！”
　　张三没想到这里房子一栋难求，尴尬一笑，“都是运气。”
　　路人男女已经兴奋成尖叫鸡了，“那你简直就是锦鲤！再有钱有势都抢不到的！”
　　有这一番插曲，两人带路更加热情，惹得张三满脸通红。
　　丰都很大，分阴阳黑白两区，一侧古朴神秘，一侧未来科技感十足，位于中央分割的丰都大广场则是处于过度区，两者相结合，来者庄重大气，去者年轻活跃，颇有一番独特韵味。
　　张三跟着两人逛过阴阳黑白两市，还没从惊叹中回过神，就被拉进而来丰都商厦。
　　“这里号称世间杂物无所不有，但凡你在其他地方买不到的东西，这里都能满足你的需求。”
　　路人小伙侃侃而谈，听得张三瞪直眼，“真有这么厉害？”
　　“当然，咱们的东西不仅品种多，而且品质精，帝国皇室和军部用的都是我们的东西呢。”
　　听说的样子好像很熟悉这里，张三一笑，“你们也是丰都居民？”
　　路人小伙嘿嘿一笑，“不是，但我们是在这里上学的学生。”
　　“还有学校？”
　　他声音大了些，引得其他人凑过来，“年轻人你这就不知道了，丰都大学直属军部，大家都以到这里进修为荣呢。”
　　听他问，路人小伙悄悄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丰都大学，必须是能人异士。”
　　“能人异士？”
　　“像这样。”路人打个响指丢出一个小火球，当即被巡逻的小纸人扑灭，见他是学生，立马贴了张黄符罚单上去。
　　路人被黄符定住动不了，苦哈哈只好让张三自己去游览。
　　张三顺着路人小哥给的地图一点点走在丰都中，无所不能的商厦后是两条奢侈品街道，张三远远望了眼，没进去。
　　他绕到旁边的区域，这里是文化专区，除了一些列街道，最亮眼的还是后面几栋大型建筑。
　　丰都大剧院，四周还零散坐落着戏园、歌舞团、乐器社。
　　与他时间相靠近的是一场琵琶独奏，张三看着宣传光屏上抱着琵琶的艺术家，底下还写了一行简介。
　　贺雪，帝国著名琵琶演奏家。
　　这位艺术家看着年轻，乐曲中感情技巧却一点不差，甚至登峰造极。她在台上演奏着，沉浸其中，乐声激荡起伏又骤然陷入平静。
　　悲壮，激切，绝望，却又峰回路转。
　　千军万马，竭尽全力，破开云雾见月明。这是贺雪的成名曲，听说是经历过许久之前的灾难有感而作。张三只觉听得浑身颤抖，好似他经历过。
　　台上的贺雪起身谢幕，座位之下坐着她的家人，大大小小全家连家中的仆人都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期起，她的演奏家人们从来都没缺过席。她和台下的亲人对视，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真好，现在。
　　从大剧院出来，空中竟下起了雪，路边挂着的红灯笼轻轻摇晃，张三这才想起那位自来熟小哥介绍的话。
　　今天是除夕。
　　路上的人少了不少，估计都回去团聚了，帝国科技发达与玄学术法相配，出行速度更快，几乎是眨眼之间。
　　张三看看手中拿着的黄表纸，颇为苦恼该如何去找纸上这个地方。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痛呼，他身子往前一倾，险些扑倒在地。
　　“哇，你们两个可不能乱跑了！”
　　是一个带着两个奶娃娃的年轻父亲。张三打量着他，对方就凑上来拍拍他的肩，抖抖自己手中同样的黄表纸。
　　“既然大家都有，我们同行？”
　　张三稀里糊涂跟着他们一起，前面两个戴虎头帽的娃娃乖乖举手，“今天除夕，美食街许多店家免费，小石小木要去吃！”
　　今日的美食街确实热闹，夜幕降临，红灯笼亮起，映着暖光，人们接过工作人员分发的灯笼和烟火棒在灯火下随意逛着。
　　张三从人群中挤出来，左手拿着几个灯笼，右手掐着一大把供小孩子玩乐的烟花。一出来就一个样貌精致的人穿着身大红衣服站在他们面前，朝他们招手。
　　“快来，就差你们两个了。”
　　鲛人转身，露出张侧脸，他抬指勾起两人手中的黄表纸，一人塞了一包珍珠。
　　“红包。”
　　白雾随着他的声音泛起，模糊了四周的景象，等白雾散去他们来到一处地方。
　　这里与方才的美食街相差无几，却又不同。
　　“这里是酆都。”
　　两人寻声抬头，只见传说中神秘的酆都老板勾着唇角正捧着熏炉坐在他们面前。
　　“我叫酆咎。”
　　鲛人走过去站在他身侧，与他对视一笑。
　　酆咎理理自己暗红色的长衫，烟花与他身后绽放，他启唇说了什么。
　　两人愣神，在烟火声混着欢笑声下，听清了酆咎的话。
　　他说，“欢迎回家。”
　　这时身后也有不少人发现他们，涌出来簇拥着将他们推进去。
　　“张经理快来，快来帮我评评理，是不是我剪得窗花更好看。”
　　“老木，可算把你盼来了，我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
　　……
　　酆都小鬼们居住的街道上正进行酆都鬼市历来的传统，除夕宴席。所有小鬼齐聚一堂，尽情欢乐。这里人来来往往，除夕每年的宴席却永远都不会缺席。
　　阴间公务员们也告了假，在角落里单独开了个小桌，一群忙于工作的鬼喝得酩酊大醉。
　　孟少捏着酒杯趴在桌子上，难得露出迷糊一面，嘟囔着有些死活要跟着他人干脆利落投胎去了。三个判官靠在一起，醉醺醺使劲数落阴律司不着调，最后又险些哭出来骂他不准不告而别。
　　牛头马面喝得开心，黑白无常点燃一支烟花。
　　烟花之下是等了好几个千年的狐狸终于等到了她的书生，是眉旧单方面和琵琶鬼夸着自己的新皮好看，琵琶鬼无奈回应。
　　皇室一家也全家偷跑出皇宫，拉了个角落。唐凛抱着绷着小脸的鱼崽，鱼崽目不转睛盯着安瑜的肚子，希望能赶紧再出来一个帮他分担长辈的爱意。
　　柳老爷子一家坐在一群皇室成员中也洒脱自在，今天不只是除夕还是他们两家崽子的订婚宴。
　　两个主角经历几年的交往终于获得双方家长的认可，正满大街给小鬼发喜帖。
　　递到正在和常青商量年后开业计划的路红手里，又努力爬上屋顶塞到不走寻常路的两人手中。
　　斐皎看着手中的喜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色的喜帖在他指尖旋转，衬得鲛人肌肤胜雪。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酆咎与他一同坐在屋顶，点点他的唇角。
　　斐皎一眨眼，瘪嘴，“你看人家都要结婚了，你都不给我名分。”
　　酆咎额角狂跳，他抬手摁住，“是谁把所有的婚礼策划都否定了？”
　　某鱼恬不知耻，偷笑靠过去，“是我。”
　　“你还有理。”酆咎清清嗓子道：“我觉得在会议室举行仪式的想法很不错。”
　　结完婚还能顺便开个会。
　　“不准！”鲛人扑过去，将人扑到，又望着他不语。
　　湛蓝的眼睛装着探究与认真，一如当年第一眼的万千星河。
　　“大家都在问。”他突然开口。
　　“什么？”
　　斐皎仔细盯着他，“都在问电影里的鬼到底有没有说过一见钟情。”
　　酆都里的小鬼将他俩的事改编成一个剧本，当做酆都的第一部 电影上映。影片里鱼哭唧唧地说了句，“你以前和我告过白，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但到最后是否说过大家都不得而知。
　　酆咎失笑，完全没想到这条鱼的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个。
　　他轻轻摁住无名指上的玉戒，对上他的眼睛。
　　“那你听好了。”
　　空中的烟花又开始新一轮的绽放，酆咎笑着，眼里装满人间的烟火。
　　他张嘴那那一刹那，斐皎记忆中突然多了一段。
　　过去，他沉溺于水中，一人抬手将他拉出水面，那人长发垂在水面，斐皎好不容易看清他面容，只听那人道：
　　“谈个恋爱吗？我对你一见钟情。”
　　鲛人手中的黄表纸被风吹落，落在地上是一张空白未写姓名的通关路引。
　　点点火光燃起，将黄表纸吞噬。
　　帝国丰都的夜晚，是酆都。
　　据说这里每到夜晚就会悬上两盏白灯笼。
　　金童玉女两个纸人唱着歌谣，提着灯笼，轻快走到你面前。
　　“这里是鬼市。”
　　“鬼市无所不有，只要你有能力带走。”
　　“善恶昭彰，因果轮回。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客人，您准备好了吗？”
　　玉女嬉笑着，扬起手中灯笼。
　　“那我们，上路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