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追妻火葬场HE后，双重生了》
　　作者：玉山狸
　　文案：
　　方陵高中时代就认识了自家老攻，一见钟情，从此明里暗里发动追求攻势。
　　可惜，当时的傻逼赵舜眼里只有他那个心思特别多的朋友。
　　三人你追我，我追他，他独自美丽偶尔还过来踩他方陵一脚。
　　十年波折，凭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韧性，吃了无数暗亏的、差一点死心的方陵终于等到赵舜看他了，一番追妻后，两人结婚成为夫夫。
　　五十五岁的时候，方陵与好友在餐厅喝茶时感叹：“当初追家里那个脑子里缺根筋的老伴，靠着就是年轻时的血性，现在要是再来一次，估计做不到了。”
　　才感叹完，一夜后，方陵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在高中最后一年的重要时期，他手里拿的居然不是书，而是礼物盒。而他面前年轻版的赵舜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方陵：哦豁。
　　*
　　因为年轻时的“行差踏错”，赵舜对自己老婆一直很内疚，家里财政大权交给老婆，体力活归他自己，尽量一个星期天天晚上交优质公粮，保证不跟那个谁谁谁联系。
　　赵舜觉得，美好而幸福的人生从二十八岁开始。嗯，前面的都是渣渣。
　　如此幸福了几十年后，就在赵舜以为他会跟他老婆一直这样下去时，一觉醒来后——
　　他竟然回到了学生时代！
　　看着旁边跟他勾肩搭背的“朋友”，以及不远处的年轻版老婆，赵舜寒毛卓竖。
　　#老婆你听我解释！！#
　　#老婆你康康我！#
　　#老婆跟我一起重生了，重生在我正犯错误的时候#
　　食用指南：
　　1-攻受谈恋爱时已成年。
　　2-两人重生时间点不一样。
　　3-双C，但这个攻前期有点傻逼【重读】
　　4-违规的虚假排雷会删，人身攻击也会删。大家年纪都两位数了，自己看文自己判断=3=
　　5-接受正常情绪评论，但拒绝无端发泄戾气，不然攻击者秃头！！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重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陵（受）、赵舜（攻） ┃ 配角： ┃ 其它：专栏有批量完结文鸭！
　　一句话简介：老婆，康康我！！
　　立意：珍惜美好生活
　　vip强推奖章
　　方陵与爱人风风雨雨走过几十年后，在三十五岁的时候一朝回到了高三时代。前世在高三时离世的母亲，未曾考上的心仪大学，在这一世都可以得到圆满。后来方陵发现，那个少年时不曾喜欢过自己的丈夫重生回来了。本文是一篇轻松诙谐、风格明快的作品，围绕着爱与珍惜展开故事。作者文笔轻松幽默，人物形象生动鲜明，除了主角团队之外，几位配角的塑造也深入人心。青春校园活泼富有朝气，学子为自己的未来奋斗，酸酸甜甜，值得一读。


第1章 第1根铁柱
　　“老婆，你待会出门记得带伞，我瞅着外头阴沉沉的，可能会下雨。”
　　一道高大的身形从客厅走到玄关里，打开玄关的柜门，“算了，我给你把伞先拿出来，省得你出门给忘了。”
　　“对了老婆，你出去的时候注意点，过马路看清楚红绿灯再走，宁可慢点也不要抢灯，出门不要踩井盖，离电压箱远点。还有，你去到餐厅记得给我发个信息。以及最重要的，千万不要点芒果布丁跟一切看起来像加了芒果的饮品，你芒果过敏的……”
　　唠唠叨叨的，后面跟着长长一大串，像只蜜蜂一样嗡嗡嗡。
　　方陵从里头出来，边整理袖扣边无奈说，“你之前已经说了两遍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老年痴呆呢。”
　　“呸，什么老年痴呆，老婆你别乱说话！”赵舜皱眉。
　　方陵失笑，“好吧，我不乱说了，收回刚刚那一句。”
　　赵舜这才满意。
　　看着面前的爱人，方陵不由感叹时间过得快。
　　一转眼，他跟赵舜都在一起差不多三十年了，虽说过去这么多年，但好像什么也没有变。
　　挺好的。
　　方陵下意识笑了笑。
　　赵舜眼睛顿时亮了，“老婆，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今天又帅出新高度。”
　　他不年轻了，眼角长了细纹，两鬓也有些白发，不过因为常年健身，且作息规律，平日又被方陵抓着一起用枸杞红枣养生，所以依旧英俊，状态也很好，五十五岁的人瞧着像四十出头。
　　方陵哼地笑了下，“这么大岁数了，还自恋。”
　　赵舜笑嘻嘻地贴过来，“不过说真的，老婆你觉得我今天帅不帅？”
　　方陵瞅他。
　　米白色V领毛衣，卡其色九分裤，手上戴着一只法国的小众腕表，很休闲，也是恰到好处的矜贵。
　　方陵点头夸他，“很帅。”
　　赵舜眼底划过一缕亮光，“老婆，既然我今天这么帅，带出门肯定有面子，我载你去好不好？反正我得去一趟公司，也是要出去的。”
　　殷切又渴望。
　　像一条被栓住脖子后、却看到活动范围之外有一根肉骨头的大狗。
　　方陵一点都不意外，早在赵舜问他帅不帅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了。
　　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对方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
　　方陵展眉，“我只是去跟老谭喝个下午茶，最多三个小时就回来。”
　　赵舜凑过去亲他一口，半搂着他，又执起手亲他的手指，“可是老婆，我想亲自载你过去。前年你出的那次车祸真的快把我吓死了，接到电话时我两眼一黑，心脏病都差点出来了，后面连续几宿噩梦缠身，吓得我都没睡好觉。”
　　方陵把人推开些，“追尾的小车祸而已，车上有安全气囊，我又没伤着，当时给你打电话是因为那人难缠。”
　　明明报警一切按程序走就行，那人还一个劲地问他名字与家庭住址，手脚也有些不老实。
　　这次轮到赵舜不吭声，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他。
　　他面上轮廓深，浓眉长眼，不笑的时候人特别凶悍，像一匹嗜战的野狼。
　　也就步入中年以后，被方陵拉着一起养身，气质才变温和了些，但也仅仅是一点。
　　方陵笑叹，“好吧，那麻烦赵董载我去明珠餐厅。”
　　赵舜顿时眉开眼笑，野狼瞬间变成了雪橇犬，“得嘞，很荣幸为老婆服务。”
　　夫夫俩一同出门。
　　***
　　经济高度发达的A市，无疑是全国绝大部分人向往的地方。这里有教育资源最好的高等院校，也有医疗最发达的医院。而无论白天还是黑夜，A市的马路上永远川流不息。
　　方陵出门时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赵舜的迈巴赫一路畅通无阻。
　　二十分钟后，迈巴赫到明珠餐厅。
　　餐厅有两个停车场，一个在地下，另一个在地上的餐厅旁。
　　赵舜将车停好，方陵解开安全带下车，他也跟着下车。
　　“赵董，我记得你刚出来工作时可是个工作狂，恨不得直接在公司买房。”方陵回头看身后的大尾巴，眼里带着揶揄。
　　赵舜几步上前，将方陵抵在车门上，对着怀中人的嘴唇狠狠亲了一口，“怎么能一样，那时候我又没老婆。”
　　说完，又把方陵抱着好一顿亲，方陵顾忌着这是外头，等差不多后拍拍他厚实的背。
　　赵舜把人放开，“老婆，你回去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载你回去。如果到时候时间差不多，我们干脆到外面吃个饭，我发现一家还不错的餐厅。”
　　方陵听他说往后面的，心知到时候不打电话都不成了。
　　方陵点点头，“行，你去公司吧，到时候我联系你。”
　　看着方陵进了餐厅后，赵舜这才心满意足的开车离开。
　　服务生脸颊微红，“先生，请问您是独自一人吗？”
　　面前人实在生得好看，三庭五眼比例异常好，不是那种有攻击性的明艳，也不是咄咄逼人的野性，而是一种像软玉一样的柔和。
　　很令人舒服的俊美，极致协调的面部与头身比，让他看起来像古时的水墨图，悠远中又带了点难以言说的疏离感。
　　男人应该有些年岁了，服务生在他的眼角看到了细纹，但所有的岁月痕迹在他身上竟恰到好处。
　　时光在他身上沉淀出美酒一样的高雅，明明不张扬，走在人群中却让人一眼偏见他。
　　“方教授，这里！”
　　方陵听见熟悉的声音，扭头看了眼，然后对服务生说，“我约了朋友。”
　　话毕，方陵走向已经在窗边入坐的谭飞舟。
　　谭飞舟一脸戏谑，“都这么多年了，你跟老赵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他坐在窗边，赵舜车就停在外面，把刚刚方陵从车里下来后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
　　方陵拉开椅子坐下，笑而不语。
　　谭飞舟挑眉看他，“大教授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方陵这才慢悠悠开口，“还不是某些人离异，我怕说多了，被他说我拿狗粮往他脸上拍。”
　　谭飞舟哽住，想起自己那一段无疾而终的婚姻，顿感心塞，“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老赵多傲啊，对你也很不好，我都以为你俩铁定没戏。而那时候殷琅跟我是真的好，我以为我一定会与他白头偕老的……”
　　见他越说越惆怅，方陵就知道他在电话里说什么全放下是假的。
　　当下方陵忙说，“我跟你都一样，只不过咱俩换了个顺序。”
　　谭飞舟咂嘴，“也是，当年你追老赵堪称去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中间还有个事精在疯狂搞事，我一直好奇你是怎么坚持的？”
　　他与方陵是高中同学，当年的事简直是见者落泪、闻者惊叹，谭飞舟自认为换做是他，早早就换个对象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赵舜这歪脖子树上吊死？
　　服务生这时送来茶包与茶具。
　　等服务生离开后，方陵说：“当初追家里那个脑子里缺根筋的老伴，靠的就是年轻时的血性。”
　　谭飞舟半信半疑，手上动作没停，开始泡茶。
　　方陵失笑，“现在要是再来一次，估计做不到了。”
　　年轻时的冲动与坚韧，都随着时间慢慢流逝。
　　方陵自觉已经彻底进入养生行列，年轻时喜欢极限运动、赛车赛马等，现在他更喜欢坐下来喝喝茶，打打高尔夫。
　　他枕边的赵舜也跟着他一起慢慢变老，而且还有返老还童的征兆，性子越活越回去了。
　　谭飞舟开玩笑说，“按你这么说，如果让你现在重回高中，你跟老赵岂不是要 Bad ending？”
　　方陵拿起新泡的红茶轻抿一口，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少许亮芒，“你这个假设太荒诞了，此题无效，下一题。”
　　谭飞舟哈哈一笑，换了别的话题，说起工作。
　　他是摄影师，而方陵则是一名老师，目前在A大任教。
　　两个行业不相干，却不妨碍涉猎广泛的方陵跟谭飞舟聊得很畅快。
　　聊完摄影之后，谭飞舟话音一转，“对了，你上次说评选院长的事，结果怎么样了？我是不是该改口喊你方院长了？”
　　他知道好友最近在评选A大的生命科学学院的院长，算算时间，应该有结果了。
　　方陵叹了口气，脸上少见的有些惆怅，“我没选上。”
　　谭飞舟大为震惊，“以你的资历，当个院长足够了啊！”
　　科研成果不在少数不说，任教履历也很漂亮，方陵怎么会没选上？
　　方陵坦言，“我本科的院校没对方优秀。”
　　谭飞舟骂了一句脏话，“本科院校？这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依我看他是找不到其他攻击点，这才抓着你本科院校不放！真他妈损！”
　　方陵没说话。
　　谭飞舟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太可惜了，明明以你当年的成绩上A大绝对没问题，要不是高考前你家出了事，当时条件又不允许你复读，你的本科母校铁定是A大。”
　　方陵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没什么可惜的，大抵这就是命。再说，后来我考研也去了A大，算是完成心愿。”
　　谭飞舟嘟囔了句，“可是苦啊，那几年你过得太苦了，比我今天早上喝的黑咖啡还要苦无数倍……”
　　方陵笑笑没说话。
　　痛苦也好，遗憾也罢，那些都已经过去的事了。
　　既成事实，无法挽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墙壁上挂钟的时针不经意间往下走了两格。
　　等差不多时间了，方陵给赵舜打了个电话。
　　电话两秒接通，这速度让方陵十分怀疑那家伙是不是刚好手上拿着手机。
　　“老婆~”
　　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在刻意放缓下，很是情意绵绵。
　　方陵应了声，“我这边差不多了，你过来吧。”
　　赵舜：“好勒，老婆你等我，我很快到！”
　　方陵挂了电话，坐在他对面的谭飞舟本想调侃两句，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他坐的方向侧朝着门口，所以赵舜一进来他就看见了。
　　谭飞舟瞠目结舌，“方教授，你家那位好像来了。”
　　方陵愣住，然后错愕回头，果不其然看见赵舜往这边来。
　　他一米八八，哪怕穿着休闲装，依旧气势凌人，一进来就有不少人看在他。
　　快步走到方陵身旁，赵舜也不在乎有人看着，俯身在方陵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老婆，我来接你了。”
　　方陵牵着赵舜的手，把人拉到旁边位置上，“什么时候来的？”
　　赵舜本来想说“就刚刚”，但对上方陵那双温和的眼，哽了一下，才老实说，“半个小时前……”
　　方陵：“一直在车里？”
　　赵舜诚实点头。
　　谭飞舟这家伙离婚了，而且跟他老婆又不是一个号的，他怎么可能安心待在公司里？
　　赵舜小肚鸡肠的想着。
　　谭飞舟一脸牙酸，“拜托，你俩回家再腻歪，我都快学会在蜜糖里游泳了。”
　　赵舜迫不及待，“老婆，我们走吧。”
　　方陵与谭飞舟告别，跟着赵舜离开明珠餐厅。
　　夫夫俩在外面吃了个饭，去了据赵舜说的那家很好吃的餐厅，方陵还没说什么呢，赵舜就全方位的把那家餐厅吐槽了一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里水平不稳定，还不如他做的好吃！
　　晚饭后，赵舜载着方陵回家。
　　这一天于方陵来说与平时并没两样，晚饭过后看书，然后与赵舜挨在看一部温馨浪漫的电影。
　　待睡觉时间到了，两人上床睡觉。
　　赵舜伸手关上床头灯，熟练地把身旁人捞进怀里，亲了亲他的后颈，“老婆，晚安。”
　　方陵阖上眼，“晚安。”
　　***
　　方陵被一股力道晃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一个留着平头的男生在他面前。
　　方陵愣住。
　　这是年轻时候的谭飞舟。
　　“方小陵，起床了！再不起床饭堂的糯米鸡要卖完了！！嗐~你别睡了，反正以赵舜那狗德行，他不会入你梦的，你别忘了你昨天喊他交作业，他都不理你。”


第2章 第2根铁柱
　　驼峰鼻，眉心还有一颗小黑痣，这个留着平头的男生赫然是年轻版的谭飞舟。
　　方陵愣愣地看着人。
　　难道是日有所见，夜有所梦？
　　不然怎么他白天刚与老谭喝完茶，晚上就梦见他了，还是年轻版的老谭。
　　“方小陵~兄弟！！你醒了就赶紧起来，不然糯米鸡真没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饭堂的糯米鸡多抢手，上次我们就去晚了三分钟，结果连荷叶都没见着。”谭飞舟看见方陵睁眼，连拖带拽的把人从床上拉起来。
　　对方的手是温热的，体温如常，却让方陵眼睛微微睁大。
　　他不是没做过梦，但像这样感受清晰的、好像连细节末梢都异常真实的梦，还是第一次……
　　谭飞舟一巴掌打在方陵的背上，“别磨蹭了，赶紧起！今天早读语文，秃头章肯定会早早来课室监督的，别说迟到，就算是踩点进去都得被他吼一顿。”
　　方陵僵住。
　　背上痛感真实，对方絮絮叨叨的话钻入他耳中。
　　每一句都熟悉又陌生，好像跨越了遥远的时间长河才来到他身旁。
　　方陵僵硬的扭头，“老谭，我们今年高几？”
　　谭飞舟一脸崩溃，“苍了个天，你还没睡醒啊？高三啊！我们今年高三！话说今天你怎么回事，怎么迟钝了那么多？”
　　说着，谭飞舟一把将方陵拽下床，然后推到阳台去，“你快洗把脸，清醒清醒。”
　　微凉的水拂过脸颊，方陵站在洗漱台前，眺望着远方还未完全天明的天际，心头不由一阵恍惚。
　　高三？
　　谭飞舟说今年高三？
　　用力掐自己一把，痛感清楚，方陵抽了一口凉气。
　　如果这过分真实的一切不是梦，那他是真的回到了高三。
　　高三的他，是什么样的呢？
　　洗漱台侧边的墙壁上挂着镜子，方陵看了过去，看到了一张略为陌生的脸。
　　镜中的少年脸上还有几颗没彻底消下去的水痘，他皮肤白皙，脸上肉质感明显，肉嘟嘟的，下颚弧度很是圆润。
　　是了，比起男孩子向往的帅气，现阶段更多人觉得他可爱，因为这一年他有些微胖，胖得像熊猫一样肉乎乎。
　　而他记得他出水痘是在十一月，所以现在应该是高三的上学期。
　　高三的十一月？！！
　　一切还来得及，母亲还没离开人世！
　　“方小陵！抓紧时间~”
　　方陵晃神，连忙拿起漱口杯刷牙。
　　托他以前喜欢皮卡丘的福，他准确找到了自己的漱口杯。
　　洗漱完后，穿着蓝白校服的方陵准备出门。
　　见方陵双手空空往门外去，谭飞舟连忙将人喊住，“方小陵，你东西忘拿了。”
　　方陵摸了摸口袋，“饭卡在我兜里。”
　　“不是饭卡，是这个~”谭飞舟拎起桌上一个礼物盒，“你昨晚睡前还念了八百遍的爱心礼物！”
　　那礼物盒大概巴掌大，看起来小巧玲珑，面上的包装纸花里胡哨，每一个方位都有一颗大大的红爱心。
　　方陵：“……”
　　谭飞舟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昨晚明明对它还宝贝的不得了，说今天就要把它送给赵舜，先刷一波好感。”
　　撇撇嘴，谭飞舟继续说：“虽然我觉得你没啥必要给他准备礼物，但看你昨晚那么紧张，还是得提醒你，免得你待会儿又特地跑回来一趟。”
　　方陵：“…………”
　　谭飞舟将手里的小礼物盒塞到方陵怀里，然后把人推出宿舍，自己后脚也跟着出来。
　　宿舍门啪的一声关上。
　　谭飞舟：“走走走，我们去饭堂~”
　　高三早晨的画面，在方陵上了大学、又或者进入工作后，都时常会回想起。
　　在天还没完全亮时，于黑夜里藏了一宿的宿舍楼被灯光点燃。像是巨兽一样匍匐在宿舍楼边上的食堂，也应和着旁边建筑喧哗的呼闹，一排排白炽灯管将食堂的一楼二楼照得亮堂。
　　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明明刚从梦中醒来，却有种刚从监狱里出仓的气势。
　　校园里朝气蓬勃，洋溢着年轻人不服输的干劲。
　　“阿姨，我要一份米粉，加丸子、蛋饺，还有茶叶蛋！”
　　“阿姨，我要一份炒饭，一个糯米鸡，一份加丸子的河粉，还有一份加茶叶蛋的馄饨，全部分开刷卡。”
　　“阿姨……”
　　谭飞舟与方陵赶到饭堂的时候，饭堂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了。
　　食堂窗口不少，但每一条队伍都排出个八'九米。
　　谭飞舟赶紧拉着方陵先加入队伍里，然后探头出去看，“哎~前面人不少，我们来得有点迟了，方小陵都怪你在磨蹭！”
　　这话说的没应答，谭飞舟回头去看，只见方陵眼神有些愣，目光无焦距。
　　他居然在发呆！
　　谭飞舟用手肘碰了碰方陵的腹部，“方小陵，你今天有点不对劲，怎么了？你是有心事吗？”
　　他跟方陵当了两年多的舍友，还是第一次瞧见对方这副模样。
　　方陵惆怅的叹了口气，“是有一点。”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高三，心里都不可能无波无澜。
　　现在心情复杂，有激动，有亢奋，但其中好像又有那么一点不可言说的……遗憾。
　　谭飞舟哈哈一笑，“我知道了，你一定在想，待会儿怎么礼貌又不失风趣的把礼物送给赵舜。”
　　来时时间紧迫，方陵没能把礼物放回宿舍。
　　他拿了一路，现在还拿着。
　　在饭堂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方陵手里红艳艳的礼物盒挺显眼，有不少人好奇的往这边看。
　　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会不好意思的把礼物盒藏起来，但方陵心理年龄已经是个五十五岁的老男人了。
　　指望一个老男人因为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害羞？
　　算了吧。
　　阿姨的手速值得肯定，队伍飞快往前推，很快就轮到了谭飞舟。
　　谭飞舟连忙说：“阿姨，我要一只糯米鸡，再加两个茶叶蛋！”
　　阿姨手一伸，把大铁盘上最后一只糯米鸡拿过，又从旁边拿了两个茶叶蛋，最后用一个小塑料袋将两者装在一起。
　　装完之后往窗口处一放，利落按机子。
　　谭飞舟却愣住，“方小陵，你好像没有糯米鸡了。”
　　阿姨催促，“刷卡，下一位！”
　　谭飞舟连忙刷了饭卡，站到一旁去，给方陵腾出位置。
　　方陵目光扫过窗口内那些被放在铁盘子上早点、又或者是铁桶里的面食。
　　京海一中的伙食很不错，光是早餐就有差不多二十样，极大的满足了校内一群正在长身体的年轻人的胃口。
　　方陵：“一碗瘦肉粥，两个肉包，一个茶叶蛋。”
　　谭飞舟啧啧两声，“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居然要了瘦肉粥？太素了吧，这么养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年五六十岁了。”
　　方陵接早餐的动作一顿，“我现在提前步入老年期。”
　　谭飞舟：“哈哈哈，好家伙，你什么时候会讲黑色笑话了。”
　　距离早读开始还有二十分钟，足够方陵与谭飞舟在饭堂吃一顿早餐。
　　两人随便挑了张桌子坐下。
　　在这逐渐转冷的秋末里，热粥下肚实在是一件让人惬意的事。
　　方陵心神逐渐趋向平稳。
　　这一年是高三，是往后的他每每回想起来，都不由感到遗憾的高三。
　　而现在，他竟然重新回到了这一年。
　　在他高考那年车祸去世的母亲、在母亲去世后露出截然不同面孔的父亲、理想的学府A大，以及……赵舜。
　　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漫天散开的、最后又被一张一张收拾整齐的扑克牌，条理清晰的出现在方陵脑中。
　　谭飞舟坐在方陵对面，看着对面人不缓不急的喝着热粥。
　　他的动作带了点说不出的好看优雅，像一幅名家的水墨丹青图，也像从吟咏诗人唇中悠悠吐出的雅致诗歌。
　　脸还是谭飞舟熟悉的那张脸，但他却觉得方陵不一样了。
　　谭飞舟挠了挠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谭飞舟眼睛睁大，连忙用脚尖踢踢方陵。
　　“他出现了！方小陵，你是现在过去把礼物送他，还是等回了教室再说？”
　　方陵稍愣，扭头看过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赵舜了。
　　年轻的赵舜，十八岁的赵舜。
　　现在将近入冬，天气比起之前冷了不少，许多学生都换上了长袖校服。有些怕冷的女生甚至暂时将校服外套脱掉，换上自己了较厚的外衣。
　　但赵舜不同，高高大大的男生好像完全与寒冷隔绝，他还穿着短袖校服，领口的两颗纽扣一个也没扣上，露出一小片结实的小麦色胸膛。
　　他五官深邃而凌厉，眼珠子的眼色偏浅，大概是刚睡醒，额前碎发随意搭在眉骨上，有点慵懒，又有点凶悍。
　　十八岁的赵舜，像草原上永远学不会低头的野狼，桀骜得很。
　　看着那张熟悉的、却过分年轻的脸，方陵有一瞬间的恍惚。
　　昨晚跟他挨在一起看电影、念念叨叨吐槽着餐厅饭菜还没他自己做得好吃的老赵，现在成了这“老子最屌，老子天下第一”的小赵。
　　说实话，方陵现在心情挺复杂的。
　　好像有点新鲜，也好像有点惆怅。
　　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他，赵舜偏过头去，目光鹰隼似的一下子就落到了方陵身上。
　　先看了眼方陵，然后目光往下，移到桌上那个花里胡哨到十分显眼的礼物盒上。
　　赵舜两道长眉皱起，语气嫌弃，“方陵，你别告诉我这娘里娘气的东西，就是你昨天说的要送我的礼物。如果是，那你别给我了，我不要。”
　　方陵：“……”
　　谭飞舟想起方陵昨晚眼睛晶亮、对礼物盒宝贝得很的模样，忍不住说，“什么娘里娘气，赵舜，你别太过……”
　　方陵止住谭飞舟，在两人都注视下，白皙圆润的手指几下将礼物盒拆开。
　　说实话时隔多年，方陵已经不记得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盒子拆开，露出了里面装着的一个饭卡套。
　　是定制的饭卡套。
　　面上印着一位超级NBA球星，卡套的一面是球星做着投篮的姿势，另一面则是该球星所在的球队在NBA联赛卫冕总冠军时，球星手持奖杯、笑出一排大白牙的图片。
　　定制的照片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远照与近照都无可挑剔。
　　方陵看到卡套才想起来，年轻时的赵舜很喜欢这位NBA超级巨星。
　　诸如，球鞋要跟他一样是限量版的同款；花大价钱收购有对方签名的篮球；把球星的球衣号码当自己幸运数字等等。
　　如果按娱乐圈粉丝级别来排，这时候的赵舜妥妥就是死忠粉，而且还是会氪金那种！
　　在饭卡套拿出来的那一瞬间，赵舜凝滞了。
　　方陵掏出自己的饭卡，一边将自己饭卡套进去，一边慢悠悠地说：“也是，这种娘里娘气的东西，你不喜欢很正常。”
　　一眨不眨地盯着卡套，欲言又止的赵舜：“……”


第3章 第3根铁柱
　　“方小陵，你牛逼了！我刚刚没看错吧，你居然怼了赵舜？”谭飞舟啧啧两声。
　　方陵不接他的话，从饭堂离开后，谭飞舟这话已经说了三回了。
　　他忽然觉得这时候的谭飞舟，好像就冒出点对赵舜不爽的苗头。
　　瞧把孩子兴奋的。
　　他们是9班的学生，而在以天桥相连的一众教学楼中，高三（9）班在西A座的三楼。
　　一口气爬上三楼，方陵与谭飞舟往课室方向走时，早一步回到课室的赵舜，拿了自己的水瓶到每层楼的尽头打水。
　　那里设有数个对接饮水机的水龙头，热水冷水都有供应。
　　看见方陵迎面走来，赵舜眉梢动了动，在两人错开那一刻，方陵听到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哼声。
　　方陵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只见瞧见赵舜一个高大的背影。
　　还穿着短袖的男生头也不回地走向饮水机。
　　方陵缓缓收回目光。
　　在方陵这一回头的时间里，谭飞舟已经先进了教室。
　　方陵对高三（9）班的教室还有印象，但他真的不记得高三的十一月时，他在班上的位置了。
　　只记得，他坐在赵舜的后一排，几乎看了他一整个高三的背影。
　　方陵站在教室门口，打算等赵舜打水回来。
　　赵舜确实很快回来了，但这家伙不从距离他更近的、同时也是方陵边上的后门进。
　　他越过方陵，走前门。
　　方陵站在后门门口，看着赵舜从前门进来，然后往第一组第七排走。
　　这人的座位明明更靠近后门，但他偏要从前门进来，绕一个大圈子回座位上。
　　赵舜准备入座的时候，似有所感，侧过头去，他动作飞快，甚至快到方陵来不及移开目光。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碰。
　　赵舜竖起长眉，他面部轮廓向来很凶，现在眼神也很凶，似乎在说你看什么看。
　　方陵扬了扬眉，对于这像狼崽子一样的赵舜，真觉挺新鲜的。
　　“方陵！你还站在后门做什么，快进去！”
　　喉咙里像含了一口痰的吼声传来，熟悉又陌生，让方陵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扭头，只见一个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的朝这边来。
　　他健步如飞，秋末里微凉的风吹起他头上所剩不多的头发。
　　这张脸方陵并不陌生，五年前他还与赵舜一同去探望过章志国。
　　那时候的章志国白发苍苍、将近九十岁高龄，与所有高龄老人一样，他早就没有了此时此刻气吞山河的气势。
　　“你这个臭崽子还看什么？快给老子进去准备早读！”
　　脑袋被拍了一下，心理年龄已经五十多岁的方陵刹那回神。
　　说实话，这感觉挺微妙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喊他臭崽子了……
　　“哈哈哈哈哈。”
　　那边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
　　这笑声熟悉极了，方陵嘴角抽了抽，哪怕不扭头，他都知道是赵舜。
　　也确实是赵舜，这会儿他正侧坐着看热闹，还十分嚣张的把一条手臂搭在方陵的桌子上。
　　瞧见方陵被骂，赵舜莫名爽了。
　　但爽不过两秒，战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了过来。
　　章志国虎目一瞪，“赵舜你笑什么？坐没坐相，还不赶紧坐好把书拿出来。你俩高三不努力，是打算高四做兄弟吗？？”
　　赵舜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公鸡，瞬间笑不出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他怎么可能再读一年，而且还跟方陵做兄弟？
　　他才不会跟书呆子做兄弟。
　　方陵对着赵舜笑了笑，后者哼出一声，转回去。
　　章志国这个班主任在班里拥有绝对的权威，只要他说的，哪怕是赵舜这种间接性发作一下的刺头儿，也会乖乖听话。
　　但之所以听他的，并不是说这位班主任家里多有权有势，恰恰相反，他只是一个家境平平的老师。
　　他舍得掏出自己的工资给家境不好的学生加菜，也舍得花大把大把的时间，给每一张卷子的作文写上大几百字的评语。
　　带领的班级步入高三后，章志国永远是最早一个到达教室办公室，最后一个离开。
　　学生喜欢喊他秃头章，虽说是外号，但喊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点中二期傲娇的亲昵在里面。
　　有章志国镇场子，今日班上的早读都比平日大声了许多。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1］
　　方陵跟着大家一起念，争取尽快熟悉。
　　这篇《兰亭集序》是要通读背诵的，但时隔三十七年，他早就丧失了背诵《兰亭集序》的能力。
　　朗朗的读书声响彻整个校园，早读下课的铃声一响，不知谁忽然喊了句。
　　“啊，外面下雨了，看来今天不用做早操！”
　　跟报喜讯似的，教室里立马响起一片欢呼。
　　高中生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不用做早操，课间活动的时间多了不少，但方陵哪儿也没去，就在自己位置上。
　　他在发呆，或者说他在考虑一个十分荒诞、又现实的问题。
　　那就是重回高中的他，要不要再追赵舜一次？
　　他追了赵舜十年，最后才修成正果，两人在一起后其实方陵很少去回忆以前。
　　昨天谭飞舟说得没错，当年他追人就跟去西天取经似的，九九八十难，或许还不止。
　　精心准备的礼物出现在垃圾桶，对方那群狐朋狗友的戏弄，以及赵舜那张刀子嘴说过的伤人的话……
　　没开窍前的赵舜在后来的方陵看来就是一个傻逼直男，狗比得不行，能把人气得吐血。
　　十八岁的方陵能义无反顾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朝着赵舜走去。
　　但他现在不是真正的十八岁，而是十八的躯壳里住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的灵魂。
　　你能指望五十多岁、历尽千帆的老男人拥有一腔热血，以及年轻时候的孤勇与纯真么？
　　不可能的。
　　但同样的，方陵也忘不了与赵舜结婚以后的幸福。
　　将近三十年的日夜都值得怀念，那是真正的蜜里调油，点点滴滴都值得回忆。
　　进退两难。
　　“唉~”方陵为难地叹了口气。
　　前面的赵舜忽然转过来，直直的盯着方陵，他长得凶，许多人被他盯着都会下意识移开眼。
　　赵舜发现今天的方陵很不一样，他记得以前他们一对视，对方立马火烧似的移开眼，胆子小的很。
　　今天胆子倒是大，居然敢耍着他玩！
　　方陵眸光微动，“做什么？”
　　赵舜不说话，只一个劲的盯着方陵看，方陵见状也不说了。
　　两人默默的对视。
　　看着看着，赵舜忽然觉得这人的眼睛挺漂亮的，形如春天里怒放的桃花瓣，睫毛浓密且微翘，清亮的黑眼瞳被半阖的眼皮子遮住少许，既慵懒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温和。
　　一个男生，眼睫毛居然长得那么长，娘里娘气的！
　　赵舜在心里嘟囔。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
　　赵舜回神，刷地转回去。
　　方陵淡淡收回目光。
　　物理老师这时走进教室，他手里拿着一叠卷子，一边将卷子分成四份，一边说：“这节课随堂测验！”
　　一个传一个，卷子很快从前面传下来。
　　赵舜的同桌把卷子给赵舜，赵舜拿了自己那份后，很自然转过来。
　　方陵坐在他正后面，见卷子来，手张开，等着接卷子。
　　但赵舜准备放下的手硬是一转，把手里的一沓卷子给了方陵的同桌。
　　方陵的同桌是英语课代表温则，一个戴眼镜的安静男生，手里忽然被塞了一沓卷子，温则也是懵的。
　　塞完卷子后，赵舜嗖地转回去。
　　方陵从抽屉里拿出笔，然后——
　　他僵住了。
　　一张物理试卷，一面是选择题，另一面是实验题。
　　卷子上的题与图，好像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异常吓人。
　　方陵当了那么久的大学生化老师，现在要是给他一张生物或者化学卷子，他能拿满分。
　　但是物理……
　　高中时候他的物理就已经是短板了，现在时隔那么多年，哪里还行？
　　年长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双眼跟镭射灯一样锐利，“好好做，不准翻书，不准交头接耳！”
　　题粗略看了一遍后，方陵一个头两个大。
　　难度浅的还好，他还有印象。但难度深的、那些要套公式计算的，他真不记得了。
　　不过感谢，物理选择题贼多，方陵觉得自己可以碰碰运气。
　　赶鸭子上架。
　　在刷刷的写字声中，时间很快过去。
　　在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物理老师扬声说：“时间到，都停笔！”
　　有一两个同学还在写，女老师眉目一压，“高考让停笔就必须停笔，没有写完是你自己的问题。现在，前后桌交换试卷。”
　　方陵稍愣。
　　课室座位的排数是偶数，前后交换卷子改是可以的。
　　方陵很清楚他现在坐在最后一排，换言之，他只能跟赵舜交换卷子。
　　“喂，我的卷子给你了。”前面的赵舜转过来了，放下自己的试卷后，顺走了方陵桌上的卷子。
　　教室有投影仪，物理老师直接将正确答案投影出来。
　　方陵拿着红笔，一题一题对着看。
　　只有错的才会划掉，对的则不动，这选择题通篇看下来，方陵只划掉了一个单选题。
　　试卷翻过背面，每一道实验题都写了。
　　再一对答案，无论是公式，还是最后得出的数字都是对的。
　　方陵想起赵舜的物理确实很不错的，高三时这家伙还在全国的物理竞赛中拿了奖。
　　“啧啧啧啧。”前面传来某人的声音。
　　方陵眼皮子一跳。
　　物理老师：“速度快点，下节课咱们讲卷子。”
　　今天物理连堂，下一节还是物理课。
　　赵舜拿着卷子又转过来，“20分，只对了四道选择题。你要不要求求我，我可以考虑教你。”
　　方陵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他与他结婚后、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人也是用这种带了点嘚瑟的语气在他耳边说，“老婆，你求求我啊，我让你爽。”
　　赵舜下巴微抬，语气幸灾乐祸，“小胖，我估计你是全班唯一一个低分。”
　　方陵：“？？？”
　　他的榴莲壳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赵：书呆子，娘里娘气，没意思。
　　老赵：老婆，看我！
　　［1］来自《兰亭集序》


第4章 第4根铁柱
　　高三的方陵有点小胖，不过他皮肤白，胖乎乎的看起来像一颗手感极好的棉花团子，班里不少人喜欢喊他方小胖。
　　但在方陵的印象里，高中的赵舜从没这么喊过他。
　　而高考后，因为母亲车祸去世，他在大学开学之前瘦到一百一左右，更谈不上胖子。
　　见方陵盯着他，眸光幽幽，赵舜原本高高翘着的嘴角瞬间拉平。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方陵这会儿的表情，跟他爹骂他逆子、说要停他银'行'卡的时候该死的像。
　　就，挺唬人的。
　　赵舜默默转回去。
　　课间时间总是显得那么短暂，上课铃声很快响起。
　　上一节课只是十分普通的随堂测，由于是学生自己批改的，分数并不计入老师的登分本。
　　不得不说，这让方陵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评讲试卷的这一堂物理课，方陵打起十二分精神。
　　但到底还是时隔太久了，在完全没看书的情况下，只靠老师讲，方陵的记忆还是很模糊。
　　半懂半不懂。
　　在临近下课时，物理老师脸色一正，“下周的月考，我不希望有人的物理再不及格，你们是重点班，必须维护好自己的尊严！”
　　方陵：“……”
　　方陵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赵舜给他批改时画了一连串的大红叉，哪怕是背面空着的实验题也没放过。
　　最后还在得分栏处写了一个超大的20。
　　红艳又刺目。
　　手中的笔在指间转一圈，方陵觉得他今天中午的午休，可以删掉了。
　　同桌温则目光往方陵的试卷上飘，这么大个分数，他想看不见都不成，“方陵，你今天是不舒服吗？”
　　老男人也是有自尊的，方陵牵起嘴角，“没有不舒服，就像运动一样，总不能一直往前跑，偶尔也要停下来休息。”
　　“哈哈哈哈哈！！”依旧是那道熟悉的笑声。
　　方陵拿着笔的手指收紧，他怕不这样做，自己会干出一些难收场的事。
　　现在还没下课，赵舜这跟扬声器一样的大笑，瞬间引起了全班的注意，其中包括讲台上的物理老师。
　　不过赵舜物理成绩很好，而老师总会对成绩优秀的学生宽容些。
　　所以刚刚还在讲题目的物理老师很温和，“赵舜，你有什么问题吗？”
　　赵舜一本正经，“不是我有问题，是一个考了20分的家伙，居然在冠冕堂皇的给别人灌毒鸡汤。”
　　方陵真想踹他屁股一脚。
　　物理老师瞠目结舌，但却不是为后半段震惊，而是——
　　20分？
　　什么？这个重点班还有物理考20分的？？
　　低分啊，这都多少年没出现过了！！
　　很快，她想起先前让前后桌交换改卷，于是刷刷两下，把目光投到坐在赵舜后面的方陵身上。
　　方陵表情如常，十分坦然的接受审视，从容淡定到让物理老师怀疑找错人了。
　　应该不是方陵，她记得方陵的成绩能擦过优分线。
　　于是物理老师看向方陵的同桌温则。
　　温则可没有方陵这么好的心理素质，在那道死亡注视下，吓得立马摇头，就差把自己的卷子举起来以示清白。
　　不是我不是我！！
　　方陵这时温和开口，“老师，我们抓紧时间把后面的题讲完吧。”
　　现在快下课了，时间确实紧凑，于是重回正题。
　　早上五节课，一二节连堂物理，三四节分别是数学与语文。
　　与某些只会剥夺学生的放松时间、一昧让学生扎去题海里的学校不一样，京海一中的体育课并不会被霸占，哪怕是学习任务最重的高三级。
　　今天早上9班的第五节 ，正是体育课。


第四节 下课时，班里的情绪顿时兴奋起来了。
　　“耶耶耶，没下雨，外面地也干了，待会儿肯定能上体育课。”
　　“好久没打篮球了，等自由活动的时候一定要打个痛快！”
　　班里闹了起来。
　　方陵听见他们讨论自由活动，若有所思。几秒后，他看向旁边的同桌温则，“温则，自由活动的时候能回课室吗？”
　　下周有月考，他得抓紧时间把物理补上。
　　温则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回来？”
　　方陵不否认，“确实有这个打算。”
　　温则颇为可惜，“还想着找你打羽毛球呢。”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没有不喜欢运动的，难得有体育课，基本都一窝蜂的往操场上跑。
　　“方小陵，走走走，我们该下去了！”兴奋的谭飞舟隔空喊话，喊完就从前门跑出去了。
　　方陵的位置靠近后门，他直接从后门出去。
　　9班与10班相邻，方陵出来的时候，看见10班一大群人陆续从教室里出来。
　　其中有一道身影尤为众星捧月，周边不少男生跟他说话，按理说应该接应不暇才对，但他却一对多，十分游刃有余。
　　纪清平的身影于方陵来说并不陌生，在过去的三千多个日夜里，他曾无数次的羡慕与妒忌，甚至还因为对方的种种行为生出过挥之不去的厌恶。
　　“方小陵，感觉你今天被老头子上身了，老是慢吞吞的，快点啦！要是去晚了，好的球场都被别人挑完了！”谭飞舟催促。


第五节 上体育课的可不止他们班，拿最近的来说，旁边的10班这一节也是体育课。
　　纪清平脚步一顿，回过头去。
　　方陵很确定对方看了自己一眼，眼神带着戏谑。
　　年轻的纪清平，十八岁的纪清平，比起后来还是太嫩了，所以纪清平到底在笑什么？
　　方陵被谭飞舟拉着走了另一条少人的楼梯，少年人着急，下楼梯都是连蹦带跳。
　　京海一中师资雄厚，而且光看它身在寸土寸金的A市，也能占那么大一块地就知道财力卓越了。
　　每年都有富豪给学校捐钱，今天一栋教学楼，明天一个级的教学仪器，后天再给室内体育馆重新修补一下球场。
　　篮球场、羽毛球场等，要室内有室内的，要室外也有室外的。
　　谭飞舟讲究，他要去室内的羽毛球场，而在上课前就急忙借好了球拍，把球拍放到地板上，先占个位。
　　这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谁先拿东西占了场子，等解散可以自由活动后，场子就归谁。
　　“哔哔——！！”
　　在上课铃声响起时，体育老师吹响哨子。
　　壮的跟头小牛犊一样的体育委员大吼，“排队！”
　　大家迅速排好队。
　　体育老师：“向右转，先绕操场跑两圈！”
　　京海一中的操场是标准规格的四百米，两圈就是八百米。
　　于是一个跟着一个，开跑了。
　　老师并没有要求队形，所以很快有人跑得慢些，有人跑得快些。
　　赵舜个高腿长，跟身后装了螺旋桨似的，他一马当先跑在了最前面。
　　方陵外表十八岁，但芯子已经是老男人了，他更讲究养生，跑步也是慢跑，尽量避免让肌肉做无氧呼吸。
　　于是不久后，遥遥领先一圈的赵舜出现在了方陵身旁。
　　赵舜啧啧两声，“你真慢！”
　　方陵保持呼吸均匀，“你真快。”
　　赵舜呆住。
　　高中荷尔蒙的高峰期，男生基本上都看过某种A字打头的片子。有的男生手机里甚至还存了几个G，不同国籍不同肤色都有。
　　赵舜虽说不上兴趣浓厚，但也不至于不懂。然而就是懂，他才怀疑方陵在开车，而且还是在嘲讽他！
　　但没证据啊，因为方陵这家伙的语气跟表情都正常得不行。
　　赵舜：“……”
　　为了证明自己不快，赵舜没有超过方陵，他选择跑在他旁边。
　　方陵不说话，赵舜也很安静，两人都默默的跑着，步伐逐渐趋向一致。
　　这一幕挺新奇，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些跟赵舜玩得好些的男生，越过他的时候拍他肩膀一下，“舜哥，你怎么这么慢？”
　　赵舜下巴微抬，还是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牛逼”的模样，“我本来就不快。”
　　男生一愣，脑回路神奇的对上了，他嗷的叫了一声，跟着放慢速度，“其实我也不快。”
　　一个接一个，赵舜就像一条结实的长堤坝，拦住了所有从他身边跑过的男生。
　　男生们的速度逐渐同步，慢吞吞的，速度逐渐与女生大部队持平。
　　不远处的体育老师：“？？？”
　　例行跑完两圈，又在体育老师的带领下做完一套热身操后，随着一声“解散”，鸟儿在欢呼中出笼了。
　　谭飞舟一解散就跑过来找方陵，“方小陵，走，我们过去打羽毛球，场子都占好了！”
　　方陵摇头，“不了，我得回课室。”
　　谭飞舟疑惑，“你回去做什么？”
　　方陵：“……温习物理。”
　　“靠哦！看什么物理，你物理也不差啊！！”谭飞舟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拉着人就往室内体育馆跑，“我不管，反正你得陪我先打一局。”
　　谭飞舟手劲意外的大，方陵挣脱不开，只能无奈答应他，“好吧，我陪你打一局，打完后我真的要回教室学习了。”
　　只不过等谭飞舟兴高采烈地回到室内体育馆，脸上的兴奋戛然而止。
　　他的场子被占了！
　　他之前占场的球拍，也被挪到了旁边地上！！
　　占他场子的人好像有点眼熟，谭飞舟定睛一看，好家伙，是隔壁10班那群人。
　　虽然对方有四个人，但谭飞舟半点不带怕，冲上去就是喊，“这是我先占的场子，先来后到，你们要打球自己去占场。”
　　一个脸带媒婆痣的男生嗤笑，“你先占的？你有证据吗？”
　　谭飞舟指着被挪到一旁的球拍，“这就是证据，我把球拍放这里占场，你们这些后面来的不守规矩。啊~我知道了，某些人小心眼，上个星期打篮球用了损招都没赢过我，记仇记了一个星期，今天才找着机会发作。”
　　媒婆痣男生脸上露出些怒意，他正要说话，一个白净男生拦了栏他。
　　媒婆痣：“清平？”
　　纪清平面带微笑的看向谭飞舟，“现在两方说不清楚，要不这样吧，我们来打一局，一局定输赢，谁了赢场子归谁。”
　　对面三人眼睛一亮，立马附和，“这个主意好，来打一场，谁了赢场子归谁！”
　　谭飞舟涨红了脸。
　　他之所以这么喜欢跟方陵打羽毛球，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
　　他菜鸡，方陵也菜鸡。菜鸡互啄，谁也别笑谁。
　　现在对方说要决斗，这瞧着挺公正的，但实际上根本不公平啊，谁不知道10班的班长在羽毛球赛里拿过奖啊！
　　“好。”一道温温和和的嗓音响起。
　　谭飞舟错愕扭头，“方小陵？？”
　　方陵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一言为定。”
　　十八岁的方陵，羽毛球一塌糊涂，废品收购站就是他家。
　　但五十五岁、历尽千帆以后的方陵，就是许多人口中的羽毛球MVP。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赵：我不快！
　　老赵：老婆，刚刚那次太匆忙，我们再来一次。


第5章 第5根铁柱
　　谭飞舟难以置信，方陵居然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对方让他放心，但他怎么放得下心啊！
　　他们水平都是那个鸟样，还跟别人赌场子，这不是自找丢脸么？
　　谭飞舟对方陵挤眉弄眼，暗示十足，“方小陵，你今早跟我说你吃坏肚子，现在你还难受吗？”
　　方陵过去拿球拍，“不难受了。”
　　谭飞舟：“……”
　　方陵拿了球拍，纪清平同样。
　　羽毛球是21分为一局，如果只打一局的话，那就是谁先拿满21分，谁就获胜。
　　媒婆痣跃跃欲试，“我当裁判！”
　　谭飞舟翻了个白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么积极当裁判，还不是想算分。
　　纪清平勾起嘴角，“蒋彪，要不你跟他一起当裁判，你算我的分，他算方陵的分。”
　　蒋彪，正是那个媒婆痣男生的名字。
　　谭飞舟磨了磨牙。
　　妈的，隔壁班这个班长今天怎么那么讨人厌？
　　“好啊！”蒋彪一口应下，转而对着谭飞舟露出挑衅的笑容，“某些人哦，小心整场比赛下来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谭飞舟气结。
　　方陵眸光淡淡，“开始吧，你先发球还是我先？”
　　纪清平很大度，“你先来吧。”
　　羽毛球的发球是错开接球的，场中央有一条白线，如果开球不过侧半场，则视为开球失误，要丢掉一分。
　　正规比赛，开球时是不能抛球的，只能将球拿在手里。
　　蒋彪见方陵姿势正确，撇了撇嘴，把准备好的话咽回去。
　　开球——！
　　羽毛球在球拍的撞击下，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这一球的力道不小，直接从纪清平上面越过。
　　单打时的场子比双打要窄一个小框，纪清平觉得这一球会出界，所以没有接。
　　结果回头一看，球在界内大概一厘米远的地方落地了。
　　所有人都愣住。
　　“方陵得一分！！”谭飞舟眉飞色舞。
　　行了，有个一分保底就行了，起码不用吃零蛋！
　　蒋彪不在意，“运气球而已，你以为接下来的每个球，他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纪清平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笑笑没说话。
　　两次发球一换，方陵还得发一个才换纪清平。
　　上一个球纪清平判断失误，这次他明显吸取了教训，甭管方陵的开球出不出界，他都选择接。
　　这次方陵发球稍低，纪清平没办法扣杀，只能试图打个偏角。
　　方陵接球，给他吊了个擦网球，纪清平试图跟着吊网前，然而匆忙间挥拍的力道不够，球过不去网。
　　谭飞舟从刚刚起就屏起一口气，这会儿见方陵又拿下一分，疯狂鼓掌，“漂亮！方陵得两分！！”
　　如果说刚刚第一次是运气球，那么这第二球多少就能看出点技术了。
　　谭飞舟啧啧两声。
　　真可以啊，方小陵这家伙是不是偷偷练了？
　　纪清平这时看方陵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眼底的轻蔑彻底不见踪影。
　　是他轻敌了。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让纪清平知道他不是轻敌，而是……打不过！
　　完全打不过，无论发球权在哪里，对方总能打到十分刁钻的地方。
　　不是压界，就是恐怖的网前球，亦或者是力道十足的扣杀。
　　一分一分的落后，对方不断得分，而负责给他喊分的蒋彪完全哑火了，安静如鸡。
　　谭飞舟这会儿是完全亢奋了，他也不管疼不疼，把自己的手掌拍得啪啪响。
　　“好，又一分，15:0，今天的方小陵是最棒的！！”
　　“又一分，16:0！！好样的，方小陵你今天的午饭爸爸给你包了！”
　　谭飞舟嗓门不小，他喝了药一样在那里嗷，别说是旁边的羽毛球场，就是连远处的篮球场，都有人因为他的叫喊声往这边看。
　　逐渐有人往这边靠拢，既有9班的，也有10班的。
　　“看不出来啊，方陵居然还藏了这么厉害的一手~”
　　“嘿嘿，这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喂，你们班班长好像不行哦。”
　　“胡说！我们班长会后来居上的！！”
　　在青春期里，集体荣誉感是一样很奇妙的东西，
　　哪怕不少9班的人都知道纪清平，甚至因为他与赵舜关系好，偶尔还能聊上一两句。但一旦这场比赛与班级挂钩，瞬间会生出一条看不见的楚河汉界。
　　9班一个阵营，10班另一个阵营。
　　方陵又得一分。
　　他每一个球都打得很有技术，半点也不枯燥，慢慢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谭飞舟大大声地报完分后，斜着眼睛看着蒋彪，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某些人真的是预言家，怎么就那么清楚自己整场比赛下来，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啊~”
　　蒋彪：“…………”
　　18:0
　　19:0
　　20:0
　　方陵拿到了局点。
　　纪清平气喘吁吁，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僵硬来形容了。
　　如果打成21:0，那真的太难看了。
　　似乎知道纪清平在想什么，站在对面的男生微微一笑，用球拍颠了一下球，任由拍上的羽毛球在面前落地后，才笑着说：“这一个算我输，现在20:1。”
　　谭飞舟嘴巴张成一个O型。
　　这、这么嚣张吗？
　　拿着球拍的男生坦然接受来自各个方向的目光。
　　他皮肤很白，刚才的一场球让他出了少许汗，但看起来依旧游刃有余，他明明瞧着还有点胖，脸上也有几颗没彻底消失的水痘，却在那一笑之下竟很是文雅又温润，让人移不开眼。
　　最后一个球，意外又不意外，方陵拿下这一分。
　　21:1
　　本局终结。
　　方陵眉眼温和，“承让。”
　　现在的纪清平只有十八岁，还不能完全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脸上表情并不好看。
　　他第一次觉得憋屈，周围又有这么多人在围观，那就更加丢脸了。
　　目光一扫，在看见场边一道高大身影后，纪清平眯了一下眼睛，然后笑着走过去，“阿舜，你这个同学打球真厉害，要不你来跟他打一场。”
　　赵舜来的时候，比赛已经打到19:0，他只看了两三个球，一局就结束了。
　　说实话，赵舜觉得方陵打得不错，他被勾起了兴趣。
　　现在一听纪清平喊他，赵舜就迅速就应下来，“行，让我来一把。”
　　谭飞舟正准备说方陵要回课室学习，应该不打了，谁知道他还没开口，场中拿着球拍的男生点点头，“可以，只要你待会儿不后悔。”
　　声音很温和，但不知怎的，谭飞舟就觉得凉飕飕的。
　　他立马闭麦了。
　　赵舜从纪清平手里接过了球拍，走到他之前站的半场。
　　方陵把球丢过去，“让你先开球。”
　　赵舜挑眉，“这么嚣张？”
　　方陵笑而不语。
　　赵舜在学校里很有名气，家里是出了名的巨富不说，人长得十分帅，平时花钱大方，又讲兄弟义气。
　　凡是他下场打篮球，围观的人都不少。
　　男生学技术，女生看帅哥。
　　现在赵舜要打羽毛球，围观的大部队来了。
　　比赛开始！
　　赵舜开球，第一个球他挺随意，并没有挑刁钻的角度打。
　　场外的纪清平忽然喊：“阿舜加油！”
　　赵舜抽空扭头看场外一眼，“行，你看着吧，给你找回场子！”
　　方陵冷冷的勾起嘴角，直接给赵舜打了个后场球，让他匆忙跑去后场。
　　这一球看起来要出界。
　　赵舜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接，而就是这一犹豫，球落地了。
　　压线落地，方陵得一分。
　　谭飞舟愣住，随即报数，“1:0。”
　　首球看起来是个幸运球，很多人、包括赵舜都是这么觉得的。
　　然而接下来的一球又一球，却让围观的所有人表情都慢慢变了。
　　1:0
　　13:0
　　从开场后，赵舜就没停过四处跑。
　　他像一条被肉骨头吸引的二哈，一瞧见肉骨头要掉到某个地方，他摇着尾巴一股脑地冲过去，跑得身上校服都湿了一片。
　　但结果就是吃不到肉骨头，不是总差那么一点，就是判断失误。
　　而反观与赵舜隔着一张球网的方陵，虽说额前发湿了，但看起来沉着又悠闲，像一位胸有成竹的谋士。
　　有女生凑在一起小声说：“天，我居然觉得方陵有点帅，是我审美变了吗？”
　　“我、我也觉得……就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场，稳得很。哎呀~我有点上头了，不过认真看看，其实方陵的脸部轮廓很好看，要是他能瘦下来，脸上的水痘消掉，绝对也是大帅哥一枚！”
　　“惹，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14:0
　　20:0
　　在围观群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中，方陵拿到了局点。
　　上一次方陵拿到局点时，他把球颠地上，直接让了纪清平一个球。
　　现在落到赵舜，方陵笑了笑，没把球扔地上，而且直接开球。
　　这球来势汹汹，半点也没有沾到开球人身上的温雅。
　　最后21:0拿下。
　　赵舜：“……”
　　不仅输了，还拿了个鸭蛋回去，比纪清平更惨。
　　而纪清平在比赛开始时还有为赵舜加油，但随着他一分分的落后，随着整个场子都静下来，他也不喊加油了。
　　场内静了。
　　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场中的方陵与赵舜。
　　方陵若无旁人的走到场外，把球拍塞到谭飞舟怀里，然后看向还在场中还在发呆的赵舜。
　　他弯起眉眼，眼里好像藏着一湾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泊，“都是自己班的，也不是什么外人，那些面子工夫我想就不需要了吧。”
　　谭飞舟挠了挠头。
　　所以这就是打成21:0的原因吗？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总之就是怪怪的。
　　赵舜一眨不眨的盯着方陵，许久后低声说了一句“操”。
　　真是见鬼了，他居然觉得方陵这个书呆子有一点点帅。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赵：（皱眉深思.jpg）
　　老赵：老婆虐我千百遍，我待老婆如初恋。
　　铁柱：我愿称那是我鹅子的老男人气场。
　　方陵：喂！


第6章 第6根铁柱
　　京海一中有两个食堂，一大一小，所以分别得名大食堂与小食堂。
　　无论哪一座食堂，都是有三楼的。不同于一二楼的平价，三楼人少，菜式多且好吃，说白了就是除了贵没有别的毛病。
　　谭飞舟说方陵的午饭他包了，言出必行，在体育课后豪气地带着方陵上了大食堂的三楼。
　　谭飞舟站在点餐口前，目光已经黏在里面了，“方小陵，这个麻辣香锅好吃，要不要给你来一份？”
　　方陵顺着看过去，看见红红绿绿的一片。
　　被辣椒油染色的莲藕，煮熟的大虾，炸得金灿灿的鱿鱼须，还有个大肥美的鸡中翅……
　　麻辣香锅的食材很多，基本可以说一锅炖，煮的时候当然少不了辣椒。
　　于是颜色非常鲜艳。
　　方陵只看了一眼就转开头，“不了，这个上火。”
　　谭飞舟不可思议，“上火？你还讲究这个？？”
　　这么养身吗？年纪轻轻，有必要活得跟五六十似的吗？？
　　不过谭飞舟很快想明白了，“噢，我都忘了你的水痘还没完全好，那确实不要吃上火的东西，吃麻辣烫怎么样？那边那家麻辣烫贼好吃。”
　　方陵想了想，点头。
　　于是两人都点了一份麻辣烫，不过比起谭飞舟那碗满碗都是红彤彤，方陵那一碗要清淡许多。
　　他只放了少许醋，还有一点香油，其他辅料全没加。
　　谭飞舟吐槽，“出水痘真惨惨，都不能吃香喝辣了。”
　　方陵悠悠说，“吃太辣对肠胃不好。”
　　谭飞舟吸溜了一口辣面，吃得嘴上都是辣油，还含糊不清地说：“爽！辣才爽！！”
　　方陵也低头吃面，他的吃相很好，不像饿狼一样狼吞虎咽，也不同于女孩子小口小口的来，他吃得很安静，看着只让人觉得优雅。
　　“嘎吱。”
　　沉钝的一声后，方陵旁边位置的椅子被拉开。
　　赵舜单手端着菜，直接在方陵身旁坐下。
　　方陵抬眸看向他，正要说话，就听见——
　　“阿舜，我们要坐那边吗？”
　　哦，声音很熟悉。
　　是纪清平。
　　方陵把要说的话咽回去，重新低头吃面。
　　坐下后，赵舜扭头看向方陵，“你羽毛球打得不错，以前专门练过？”
　　赵舜倒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虽说那场球让他拿了人生中的第一个鸭蛋，但回过神后，赵舜必须承认方陵技术是真的好。
　　十八岁的男生，最不缺热血，也最是斗志昂扬了。
　　现在赵舜主动跟方陵搭话，就是为了以后有空再跟方陵来上几局。
　　这时，纪清平端着饭走过来，他坐在赵舜的对面，“阿舜，你们在聊什么？”
　　方陵慵懒的掀起眼皮子瞅了赵舜一眼，“以前没练过羽毛球。”
　　“以前”确实没练过，因为是在“未来”练的。
　　纪清平声音拔高，他下意识说：“不可能吧！”
　　他喜欢打羽毛球，为此还请过专业的教练教他，过去在市里的羽毛球青年男单赛里得了第三名，在校内更是从没遇到过对手。
　　现在方陵说没练过，纪清平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方陵似笑非笑，“或许是我天赋异禀吧。”
　　谭飞舟：“……”
　　忽然觉得兄弟你又不是那么老年，瞧这逼装的。
　　纪清平脸上表情古怪，像是囫囵吞了一个鸡蛋，结果找不到汤水送下，喉咙被哽住了。
　　赵舜听他这么说，却是也信了几分的，因为他自己在篮球方面也是很有运动天赋，明白那种“天赋异禀”的感觉。
　　赵舜目光明炯，“我以前觉得你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现在看来不是嘛，你居然还有读书以外的特长。”
　　方陵太阳穴跳了跳，忽然想把这家伙的头按到他自己的饭盘子里。
　　噢，赵舜你这个逼撒谎的老头子，以前还说我读书时候专心致志，特别有学霸的光辉。
　　不知道为什么，赵舜说完这话后觉得背后一凉，他忍不住扭头打了个喷嚏。
　　纪清平忽然说：“看来你会得挺多的，要不改天一起去金果俱乐部里玩气'枪，输赢不重要，重在开心。”
　　谭飞舟在旁边听得一脸懵。
　　实在没想明白这话题怎么跳跃得这么快，刚刚不是在说羽毛球吗，为什么一转眼就跑到气'枪上去了？
　　而且在羽毛球领域天赋异禀，也不代表气'枪很牛逼啊！
　　谭飞舟看着纪清平，觉得隔壁班这个班长脑回路不正常。
　　读书都读傻了。
　　纪清平话音一转，“阿舜，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赵舜刚刚打了个喷嚏，他没听清前面的，只听见后半句，随口说：“行啊！”
　　学生饭堂一律是要自己收拾餐具的，其实也不用多麻烦，只要把餐具放进指定的回收点就行了。
　　在回收点的不远处，装了一排洗手台，供饭后的学生洗手。
　　赵舜跟谭飞舟个子高，腿也长，两步并三步先放了餐具，走到洗手台那边洗手。
　　方陵与纪清平则要更慢一些。
　　在放下餐盘时，方陵听见旁边的纪清平说：“我看到你给阿舜写的情书了，你喜欢他对吧。”
　　完完全全的陈述语气，好像在聊今天有没吃饭。
　　方陵目光一凝，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当年他首次给赵舜送小礼物的时候，确实还写了一封情书。
　　只不过那封情书不见了，怎么找也没找着，后来因为时间紧迫，他也没重新写一封。
　　现在纪清平提起情书，方陵猜想那封情书应该是被对方看见了，甚至很可能就在纪清平手里。
　　把餐碟井然有序地放进回收处的箱子里，方陵若无其事的抬头，“哦，你说那个啊，那是跟别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吃了惩罚写的。”
　　方陵的表情很稳，刚开始甚至还对纪清平笑了一下，十分坦坦荡荡，脸上、眼睛里一点都没有害羞。
　　纪清平眼里透出些狐疑，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真心话大冒险？
　　真的假的？
　　方陵又说：“那封东西只要别给老章看见，随你怎么处理，不然老章要狠狠收拾我了。”
　　纪清平眼里的狐疑越来越重。
　　方陵挑眉看他，“怎么了？”
　　“没有。”纪清平收回目光，搁下餐具后，他率先往洗手台方向去。
　　方陵看着纪清平的背影，勾唇笑了笑。
　　十八岁的纪清平到底还是太嫩了些。
　　好吧，也确实很难指望他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会因为一封小小的情书害羞。
　　午饭后，方陵没回宿舍，他直接去了课室，一头扎进物理课本中。
　　今天是周四，月考在下周二，他还有几天的复习时间。
　　京海一中拥有整个A市最好的师资与教学设备，这里的管理与教学模式也跟其他学校有很大不同。
　　别的学校高三体育课被霸占，这里的高三级一个星期还能有两节体育课放风。
　　别的学校只容许高三级周日下午放半天的假，京海一中的高三级上完周六早上的自习课就开始放假，周日晚再回来晚修。
　　相当于比旁的学校多了一天假期。
　　时间慢慢流过，周六的早自习后，方陵打算回家一趟。
　　月考是着急，但家里的事也迫在眉睫。
　　把物理书装进书包里，方陵背上书包就走。
　　校门口就有公交站，每每周末放假，这里就巨多人。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一窝蜂的挤上车，车满人就走，没抢到位置的只能等下一趟。
　　当然，也有不少学生选择骑车回去，比如说……赵舜。
　　方陵在门口看见他了。
　　高高大大的男生上身只穿着一件短袖校服，在这凉风阵阵的秋天里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
　　赵舜的座驾是一辆大牌子的限量版山地车，车身是那种很酷的黑金色，车尾能像柳叶刀一样展开。
　　六位数的山地车性能极好，外形拉风得不行。
　　方陵先看了赵舜一眼，然后把目光挪到旁边，不意外看到了纪清平。
　　纪清平也骑着一辆山地车，白色的，跟赵舜那辆是同一个牌子，不过不是限量款。
　　方陵定定看了眼，然后挪开目光，上了路边一辆出租车。
　　方陵系上安全带，“帝景一号公馆。”
　　“好勒，小同学你坐稳喽~”
　　帝景一号公馆是老牌的富人区，能住进这里的都是很早在A市富起来的那批人。
　　富得早，等于资本积累得多，在帝景一号公馆里随便拎出一个，都能随便吊打外面的有钱人。
　　但现在的方陵家却是例外。
　　方母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年轻时义无反顾地跟着初恋方父来A市。
　　叶老爷子被有一去不回头架势的大女儿气得够呛，放出狠话她要是敢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就别认他这个老爹了，而且全部卡立刻停掉，以后家里的家产一分都不会分给她。
　　大小姐满眼都是她的爱情，当真抛下一切跟着男朋友去了S市。
　　本来就在气头上的叶老爷子气得“言出必行”，真的停了大小姐的卡，不管这个大女儿了。
　　至于帝景一号公馆里的房子，是叶老夫人在方陵父母结婚的时候偷偷给女儿买的，除此以外叶家没给方母什么资助了。
　　所以方陵家虽然住这里，但跟其他户主一比，只能算底层普通家庭。
　　小区不给进外来车辆，方陵在门口下车。
　　方陵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步行去了A23座。
　　说来也巧，方陵到的时候，A23座的大门是开着的，还隐约能看见房子主人在前院修剪盆栽。
　　“周叔叔！”方陵停在大门口。
　　里面的男人直起身，朝门口方向一看，看清楚是方陵后，连忙放下手中的剪刀，“是小陵啊，别在门口站着，先进来。”
　　方陵背着书包走进去。
　　这前院里摆了不少盆栽，每一盆都很雅致，墙角处还种了兰花。
　　方陵看见周项明时，忍不住心里感叹，如果不是后来母亲车祸去世，这个男人每年都去拜祭母亲，又费尽心思助他找到那两人的罪证，再在后面几次把他拉出纪清平特地给他挖的泥坑……他大概会以为这个一直对他照顾良多的叔叔，真的只是遇不到合适的人，才终生未娶。
　　比起后来的白发苍苍，现在的周项明看起来还很年轻，将近四十岁的人，看着像三十出头，他戴着一副银色半框眼镜，文质彬彬的。
　　“周叔叔，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方陵就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三花来了一招猫猫问候。
　　猫猫的两只后脚站在方陵的鞋子上，两只前爪趴在方陵的校服裤上。
　　三花刚刚去祸害了周项明的盆栽，爪上沾了泥，现在往方陵鞋子上一踩、裤子上一扒，方陵鞋子裤子瞬间都脏了。
　　“唉，雪糕你不能这样调皮！”周项明走过去拎着猫咪的后脖子，将这只不断喵喵喵叫的三花猫从方陵身上拎下来。
　　一转头，周项明歉意地对方陵说：“小陵，客厅茶几上有湿纸巾，你先去擦擦。”
　　方陵看了看周项明，又看了看那只曾经被他投喂过小鱼干的三花猫，点头应下。
　　确实得去找湿纸巾，不仅是擦鞋、擦裤子，还得把猫爪爪擦干净。
　　方陵进屋里去了。
　　周项明家他不是第一次来，轻车熟路走到客厅，又准确地找到湿纸巾。
　　就在方陵刚扯出一张湿巾时，他好像听到了赵舜的声音。
　　一开始方陵以为自己听错了，认真一听，结果确实是赵舜。
　　赵舜的声音很好认，现在的他处于变声末期，声音里带了点沙哑。
　　“周叔叔，你今天下午有空吗？”说话的是赵舜。
　　周项明想到方陵来找他，说不准有事，于是没有直接答应赵舜，而是问他有什么事。
　　然后已经走到玄关的方陵就听赵舜用一种不甘心又别扭的语气说：
　　“我班上有个羽毛球打得挺不错的小书呆，今天打球我被他装到！周叔叔，我记得你羽毛球打得很好，你能不能教我两招，下次我得装回去！！”
　　赵舜这话才说完，他就看见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从屋里走出来。
　　那人似笑非笑，又是那种他爹准备拿拖鞋揍他的表情，“赵舜，你刚刚喊谁小书呆？”
　　赵舜：“？？？”
　　赵舜：“！！！”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赵：（虎躯一震.jpg）


第7章 第7根铁柱
　　看到方陵那一瞬间，赵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明明以前看方陵，他觉得这书呆子挺平常的，但现再在看，不知怎么的，他居然觉得对方气场强劲。
　　就，怪唬人的。
　　最后赵舜将这归咎于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到最后不幸被正主逮了个正着。
　　方陵向这边走来，脸上还是那种让赵舜觉得浑身不对劲的笑，“怎么不说话？”
　　赵舜梗着脖子不应，像一条拆完家后依旧无所畏惧的雪橇犬。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他老爹打他的时候他都没服软过，更何况是对这个小书呆！
　　一旁的周项明哪里还看不出刚刚赵舜口中的那个“小书呆”说的是方陵。
　　当下周项明出来打圆场，“原来小舜跟小陵是同班同学。”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赵舜连忙接话，“周叔叔，你……”顿了顿，好像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题能说的，最后干脆问，“你怎么会认识他？”
　　周项明笑了笑，“我跟小陵的妈妈是校友，她是我的学姐。”
　　赵舜偷偷瞥了方陵一眼，懊恼的皱眉。
　　要是早知道他在周叔叔这里，他晚点再过来了。
　　周项明跟赵舜的父亲不仅生意上有来往，平时也聊得来，是多年的好朋友了。在他看来，现在就是两个小朋友闹别扭了。
　　“既然小舜跟小陵是同班同学，看在周叔叔的面子上，那点小误会就让它过去吧。握个手，以后就是好兄弟了。”十几岁的男生心眼没那么多，周项明打算让他们握手言和。
　　赵舜站着不动，目光有些飘，就是没落在方陵的脸上。
　　方陵直直的看着他，同样没动。
　　这一幕在周项明看来就是倆小朋友拉不下脸和解，于是走过去，把距离他更近一些的赵舜往方陵那边推，等推到方陵跟前后，两手分别拉起小朋友的一只手，让他们握在一起，“来，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
　　猝不及防，赵舜感觉方陵的手被塞到他手心里。
　　方陵的脸上看着圆润，这手上的肉质感更足。
　　赵舜没有握过女生的手，但听有女朋友的兄弟经常在感叹自家女朋友软。
　　他曾经不以为意过，但现在手上被塞了一只肉肉的爪子，下意识捏了捏的赵舜觉得，是真的挺软的。
　　方陵眸子微挑，“你做什么？”
　　正沉思于探究书呆子的手怎么这么软胖的赵舜，被方陵这一声瞬间拉回。
　　赵舜手上捏捏的动作一顿，眼里划过一丝不自然，但表情还是挺稳的，他佯装不在意地说，“你这肉不够结实，弱唧唧的。”
　　哪怕知道十八岁的赵舜会比较气人，方陵还是不高兴了。
　　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被说弱，尤其某个老男人以前因为岁数见长、早年又在追爱的过程中遭遇了一场大车祸，体能方面早就比不过年轻人了。
　　但方陵还是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说的对，我是挺弱的，只有强者才配吃鸭蛋。”
　　赵舜脸上一僵。
　　可恶！这次真的被对方装到了！！
　　周项明见两个小朋友好像在打哑谜，也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着他们一直交握着、没有放开的手，心里明白这误会并不算大。
　　赵舜觉得丢了个大脸，便没在周项明这里多停留，很快找了个借口溜达出去。
　　在他人离开后，方陵将早就想好的措辞对周项明说。
　　年少的方陵能撑过那场剧烈的家变风暴，以及往后学业上的继续深造，都离不开周项明的各类扶持。
　　几乎可以说，再往后的几十年里，周项明于他是亦师亦父的存在。
　　方陵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项明脸上的表情随着方陵这一番话逐渐趋向严肃，最后眉心拧出一道深刻的皱褶，“小陵，你确定看见了你父亲跟别的女人……举止亲密？”
　　方陵点点头，“我非常确定。我知道周叔叔您认识的人比较多，所以才想您介绍些人给我，我才好让他们去查查。”
　　在方陵的预料中，周项明很快答应下了，不过他最后严肃的交代，“这事交给我，但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之前，你千万别与其他人说起！”
　　方陵露出一个很单纯的笑容，“周叔叔您放心，我才不会跟其他人说。我也是那天在家里偶尔听见母亲说您为人正直，光明磊落，我觉得她似乎与您交情不浅，所以我才会来找您。”
　　这话就说得很天真了，不，应该是方陵今天的一系列举动都很天真莽撞，像一个脑子进水的愣头青。
　　不过，十八岁的为人处事嘛，可不会像五十五岁时考虑的那么周密与谨慎。
　　方陵的话让周项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这事交给你周叔叔，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好好学习。”
　　离开周项明家后，方陵走路回了自己家。
　　他是周六上完早上的自习回来的，回到家刚好是午饭时间点。
　　“陵陵回来了？”
　　方陵看着不远处的叶若英女士，定定地站在远处。
　　他的妈妈此时还是那样的鲜活，那样的光鲜，眉宇间带着让他无比怀念的英姿飒爽，并没有因为车祸被撞的面目全非。
　　方陵忍不住上前去，轻轻抱了一下叶女士，“妈，好久不见……”
　　叶女士有些惊讶，自从儿子上了初中后，母子的距离被拉开，像今天这样的拥抱，在她印象里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但听到后面的，叶女士不由用手拍了一下方陵的后背，“不就一个星期吗，还好久不见？”
　　方陵退开了些，笑而不语。
　　叶女士：“你爸出差去了，今天明天都不在，咱们中午二人餐。”
　　方陵眼帘微垂，“好。”
　　在方陵看来，这一顿午饭无比温馨，记忆里熟悉的房子，熟悉的母亲，一切都好。
　　午饭后，方陵回房间复习物理去了，看书一直看到下午六点多。
　　“陵陵，你红姨难得来A市出差，她约妈妈出去吃饭，晚饭你自己解决。”叶女士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打扮好了。
　　方陵：“嗯好，代我向红姨问好。”
　　叶女士拿包包的动作一顿，扭过头来看方陵，“我怎么觉得陵陵的话比以前多了不少。”
　　方陵十分淡定地接受叶女士的审视，“妈，你再不出门，就要遇上下班高峰期了。”
　　叶女士立马顾不上其他，带好东西出门去。
　　方陵可没想过自己在家做饭，事实上结婚以后的二十多年，下厨的那个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赵舜。
　　他的厨艺已经退化到不能看了，所以方陵打算晚饭出去吃。
　　帝景一号公馆不远处都是旺市，酒店，西餐厅，火锅店，俱乐部，大型商场，要啥有啥。
　　方陵走在街道上慢慢的看着，A市是华国经济的明珠，二十多年前的A市与二十年后差距并不十分大，只是街上的店铺换了一批。
　　方陵打算找一家人少些的中餐厅。
　　中餐厅有养生的炖汤，食物也可以选清淡些，这可是动不动就红酒鹅肝的西餐厅没有的。
　　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方陵头上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路边的商铺相继亮起霓虹灯，五光十色的点缀着繁华的都市。
　　最后方陵挑了一家门面还不错的中餐厅进去了，在那里不慌不急的吃了顿晚饭后，方陵买单离开。
　　***
　　不远处的餐厅里。
　　“吃得真饱，果然一口井这里贵是贵了点，但味道绝对没得说！”
　　“待会儿我们去哪玩？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周末，一定要好好放松放松~”
　　“去金果俱乐部玩玩怎么样？我听我表哥那里最近来了一批新的器材。”
　　“这个提议真不错，舜哥，你觉得……嗯？舜哥你在看什么？”
　　赵舜裸眼视线5.2，视力贼好，他从餐厅里往外，无意中在外面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有些圆润的男生走在日落后的街道上，慢悠悠的，边走边看，像不认识路一样。
　　想起早上自己在周叔叔家的“临阵脱逃”，赵舜忽然觉得必须去找回场子。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留下这一句，赵舜大步往外走。
　　他身高一米八几，个高腿长，三几步人就走出一大段距离了。
　　等纪清平他们反应过来，赵舜已经出了门。本来叽叽喳喳的一群人有一瞬间的安静。
　　一口井是大饭馆，门面好看菜式好吃，他们这一顿匀下来下来得人均五百。
　　要不是清楚赵舜为人大方，钱多得烧手，他们都要以为对方借故出逃，以此躲避买单。
　　现在大财主走了，那谁来结账？？
　　不约而同的，好几个男生都将目光投向纪清平。
　　这里除了赵舜，就纪清平家境最好，现在赵舜有事离开，买单这项光荣又艰巨的任务，怎么看都应该落在纪清平身上。
　　他们的目光让纪清平微微一僵，这顿饭一共九个人，人均五百，这里都四千五了。
　　起码四千五！
　　他妈一个月也就给他五千的生活费，哪像他后爸那个儿子能随便刷卡。
　　纪清平又肉痛又羡慕的想着。
　　他平停顿两秒，然后才挤出一个笑容，“阿舜不在，这顿由我来请好了，总不能每次都让阿舜请吃饭。”
　　“清平大气啊！”
　　银'行'卡扣款信息来的时候，纪清平笑容没了。
　　赵舜从餐厅里急冲冲的出来，被凉飕飕的秋风一吹，脑子忽然清醒了几分。
　　他脚步不由停下，不知怎么的又生出了些许退意，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但这时，不远处的方陵看过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老赵：老婆，我突出从围了！


第8章 第8根铁柱
　　秋风轻轻的吹着，偷来城中绿化带里一片枯萎的叶，那人从微暗的地方匆匆走来，面容模糊，身影却相当熟悉。
　　方陵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他家那个让他不省心的老伴来找他了。
　　但定睛一看，不远处分明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生。
　　已经离开学校的赵舜换上了自己的黑色运动裤，和深蓝色短T，十八'九岁的年纪，让他浑身充满年轻人尚且不懂收敛的锋芒。
　　现在退是不可能退了，于是赵舜梗着脖子说：“小书呆，你怎么在这里？”
　　方陵朝他走去，目光状似不经意的掠过不远处饭店里的一群男生。
　　有人正从饭店里出来。
　　视线重新移回赵舜身上，方陵笑眯眯地说：“你出来做什么，我就出来做什么。对了，你待会儿有什么计划？”
　　大概是对方的语气太温和，赵舜被顺毛摸了一把，早上那点尴尬与不甘突然就没了。
　　所以方陵问起，他就很自然回答问题，“他们说想去俱乐部，或许待会儿会去那边看看。”
　　“阿舜，你走那么快，我都差点找不着你了。哦~原来是方陵啊，你是这个名字对吗？怪不得我远远瞧着身影觉得有些眼熟。”纪清平身后跟着一群男生。
　　方陵勾着嘴角点头，“你没记错。”
　　“舜哥，咱们现在过去金果俱乐部吧，今晚high一把！”
　　“啊，我好久都没去金果了。”
　　赵舜看着方陵正要说话，旁边的纪清平这时开口：“要不方陵你也一起去吧，人多会热闹些。”
　　“对啊，之前你打羽毛球这么厉害，要不到时候咱们比比其他的，你要是都能赢，那才是真汉子。”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横空出来。
　　方陵这时才发现，隔壁班的蒋彪也在这里。他问赵舜，“你呢，你介意多我一个吗？”
　　或许是周边霓虹灯太多彩，赵舜看着看着，目光不由落在对方沾染了彩芒的眼睫末梢上。
　　彩色的眼睫尾梢又长又密，让赵舜下意识想到了还在上幼儿园的小表妹，今年她在元旦晚会上表演时，拿的就是一把彩色的小羽扇。
　　赵舜移开眼，“你随意。”
　　移开眼的赵舜没发现，方陵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于是这一行要去金果俱乐部多了一个方陵。
　　金果俱乐部不愧是高消费的场地，光是停车场就地下两层，门面金碧辉煌，连大厅摆放的盆栽盘子里都镶着白玉，门口处更是二十四小时有服务生看门，力求给每一位来宾皇帝式的待遇。
　　赵舜明显是这里的常客，才带着人刚进来，服务生就恭恭敬敬的说，“赵二少，我们俱乐部的攀岩区、击剑区、射击气'枪区、牌室，以及网咖区都有更新，您……”
　　蒋彪打断他的话，“不用你，我们都来过这么多次了，还能不知道地方么？”
　　于是服务生退了下去。
　　自进来后，纪清平就在偷偷打量方陵。
　　对方很淡定，没有半点紧张与新奇，好像已经来过这地方不少次，对此已完全熟悉了。
　　眼珠子转了转，纪清平提议，“这一段路走过来，也消化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去攀岩吧。阿舜，你觉得怎么样？”
　　赵舜无所谓，“行，那就去攀岩。”
　　纪清平提议，赵舜同意了，一群跟班的男生自然也点头，哪怕其中有人觉得现在肚子还有些撑着。
　　一众人来到了攀岩区。
　　攀岩区很大，方陵目测了下，最大高度有四层楼，且有些地方并不是平滑的，它会有一定程度的倾斜，或形成钝角，或形成锐角，很讲究攀登者的臂力。
　　墙壁上沾着各色的人工石块，从远处看，那一面被刷成石灰色的墙壁仿佛被一群调皮的小孩用五颜六色的泥巴糊了一脸。
　　“哇哦，确实比之前来的细致一些，看着就有挑战性。”
　　“要不要来一局？”
　　“来一局吧，咱们比比身手。”
　　纪清平望向方陵，“方陵，要来一局吗？”
　　蒋彪立马就笑了，“清平你问他啊？他肯定不敢来的，你看他一身都是肥肉，哪有力气攀岩。”
　　场面安静的一瞬。
　　但其他人见赵舜没说话，也相继凑过来，“那就比一比呗，说不准你不会垫底，网上不是有一句话说，每个胖子都是一只潜力股哈哈！”
　　“反正有安全措施，摔下来也没事。”
　　蒋彪插话，“他没有安全措施也不见得会有事，毕竟身上肉多，能打个安全垫子，肯定摔不疼。”
　　赵舜就在旁边，自然是把这些话听了个清楚，听他们说方陵胖，他并不作声，只是忍不住想起今天早上的“握手言和”。
　　这小书呆确实肉肉的，手也白，像棉花糖一样。
　　方陵并未露出怒容，他真不至于就这样被一群小屁孩激怒。
　　不怒反笑，方陵笑眯眯说：“盛情难却，我不参加好像说不过去。你们说的对，每个胖子都是一只潜力股，不过既然是潜力股么，肯定不太一样。”
　　“哟~居然真敢来，没想到你还有点胆量嘛！”
　　“方陵是吧？你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
　　方陵眸光微闪，“我来给所有的攀登者安排起点，当然，只是起点而已，中途走什么路线你们自己决定。”
　　众人面面相觑。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方陵似乎看不见他们脸上的疑惑，“我的要求不多，我想你们应该可以答应吧？”
　　说到最后的时候，方陵看向赵舜。
　　两人结婚后，赵舜曾带过方陵一起上谈判桌谈生意。
　　后来他这么跟方陵说：跟别人谈判的时候要尽量引导对方。比如问话方面，不要说“这样可不可以”，而是应该说“这样可以吗”，尽量减少让对方选择的空间。
　　赵舜漫不经心，“那你选呗，我无所谓。”
　　赵舜都没意见，其他面面相觑的男生不吭声了。
　　方陵：“有多少个人要来比一比的？”
　　“我来！”
　　“我也来。”
　　“算我一个。”
　　最后一统计，除了一个临时肚子痛要上洗手间的，包括赵舜方陵在内的九人都参加。
　　蒋彪：“你不是说你开安排么，说吧，你打算怎么弄，计划攀多高？”
　　这个攀岩区最大高度为十二米，大致分为三个区，每个区四米。
　　方陵抬头看，“刚吃完饭，运动还是得适量。这样吧，谁先到达第三区就算谁赢。”
　　也就是只攀八米的高度。
　　纪清平忽然说，“第一名只有一个，我们这么多人呢，只算第一名没什么意思。来定个小惩罚好了，比赛最后一名的那位负责买单，反正金果这里消费也不算贵。”
　　场面安静了一瞬。
　　蒋彪点头，“行啊，反正我对自己有信心。”
　　经他这么一说，许多人将目光落在方陵身上，然后开口附和。
　　一个个都对自己有信心。
　　有个胖子在这里，哪轮得到他们垫底。
　　赵舜单手插兜站着，大概是常年运动，站姿直挺挺的，像一棵笔直的白杨树。
　　他对惩罚不惩罚的，根本不在意，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就是买单么，能花几个钱？
　　方陵嘴角勾起一个小弧度，“我也没意见，来吧，先给你们定个开始点。”
　　攀岩区不仅高，还宽敞得很，别说九个人一起上，就是二十几个人都吃得消。
　　方陵状似认真的把一个个男生带到某个地点，等轮到赵舜。
　　方陵把人带到场子的最边边。
　　赵舜皱眉，上方的区域肉眼可见没什么障碍，看着就简单，没难度。
　　赵舜拧眉时显出几分凶相，“我不要在这里，没点挑战性。”
　　方陵并不怕他，反而拍拍他的肩，掌下的肌肉结实得很，壮得像头小牛犊，“就这里吧，反正不管挪哪里去，你都能摘得桂冠。”
　　他的声音温润，是那种春雨后的平和，赵舜哼笑了声，觉得这小书呆有眼光，也不嚷嚷着要换地方了。
　　把赵舜安顿好后，方陵去安置最后剩余的纪清平与蒋彪。
　　他把这两人放一起，邻近挨着。
　　方陵走到早为自己空出的位置，“好了，待会儿裁判说开始，我们就开始。”
　　候在一旁的服务生这时上前为众人穿戴安全索。
　　“我这里OK！”
　　“我也是！”
　　“我也准备就绪了。”
　　安全索很快系好，充当裁判的服务生扬声喊：“开始！”
　　赵舜个高腿长，听见一声令下后，嗖嗖的就往上窜，修长有力的手指扣住岩点，手臂绷出一道流畅的肌肉线条，借着手臂与脚上的力，瞬间人就上去了一大截。
　　其他人也不慢。
　　这里的“其他人”，是指一些平时就经常打篮球的男生。
　　方陵不在那个圈子里，纪清平这个平时打羽毛球居多的人，最多是半只脚在里面。
　　其实先前不少人说的也不算错，方陵的肉肉多，攀岩于他来说负重比其他人大。
　　要是公公正正的比，方陵是没胜算的。
　　但可惜，这场比赛从一开始就不公正。
　　起点是方陵挑的，相当于由他规划了大部分的路线。
　　其他人方陵不管，他只特地给两人选位。
　　一个是赵舜，赵舜这个会刺激全体的加速器被方陵发配边疆，放到了最边缘，尽可能减少他对其他人的影响。
　　另一个当然是纪清平。
　　方陵给纪清平选的位置很巧妙，前一段路相对平坦，但中后段却与地面形成一个大锐角，如果是经常做引体向上、又或者手臂肌肉发达的人，这种锐角完全是小菜一碟，塞牙缝都不够。
　　但如果攀登者只是腿还行，手臂肌肉却没大力气，那么他要想上去，大概就只有一条路能走。
　　那就是花更多的时间，从旁边绕过去！
　　攀过一段后时，纪清平终于发现这个大坑了。
　　他眼睛微微睁大，试了一把后，确认单凭自己的手臂肌肉难以攀过这个坎后，脸色立马就难看了。
　　方陵用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纪清平，在自己越过对方的身位后，弯了弯眼睛。
　　嗳~没办法，谁让他这个老男人心眼小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老赵：每天都在害怕老婆被那个傻逼作没了。


第9章 第9根铁柱
　　赵舜毫无悬念的拿了攀岩的第一。方陵以微弱的优势胜过纪清平，拿了倒数第二。
　　这个结果出乎绝大部分人的预料，赵舜也挺惊讶，“看不出来，你这个小书呆居然有两把刷子。”
　　方陵把身上的安全索脱下，佯装无奈，“不把潜力激发出来不行，我最近穷得很，买不起单。”
　　他大大方方的说穷，反而逗笑了一些男生。
　　有人甚至笑着说：“看来我们清平还不够穷，不然肯定能赢你。”
　　纪清平的脸色又是一僵。
　　金果俱乐部他以前也来过挺多次，每次都是跟着阿舜一起，用不着他给钱。但不用给，不代表不知道这里的消费。
　　在心里算了笔账后，纪清平肉疼得心头滴血。
　　刚刚到攀岩方陵是真的使了十足的劲儿，现在额上冒了汗，伸手一抹，目光触及到手掌时他不由顿住。
　　方陵在掌心看见了一点类似痘痂的东西。
　　他重生回来后就发现自己在出水痘，不过水痘已经出完、正在走向愈合。
　　现在痘痂一掉，方陵就知道愈合已经走到了尾声，应该再过一两天水痘就能完全消下去。
　　运动排毒，果然是没错的。
　　“我去上个洗手间。”方陵想去洗把脸。
　　金果俱乐部不仅门面高大上，这洗手间也跟五星级酒店似的，地面亮得能当镜子，瓷白的墙片上甚至还雕着花纹。
　　方陵走到镜子面前，仔细看了看自己脸上的水痘，跟他预想的一样，凡是痘痂掉下来的地方，痕迹明显浅了许多。
　　打开水龙头，方陵洗了把脸。
　　流水声哗啦啦的，正在洗脸的方陵听到了从后方来的脚步声。
　　他抬头一看，只见镜子里出现了纪清平的身影。
　　对方通过镜子，正脸色不悦的看着他，“方陵，你算计我！”
　　方陵心里叹了声，现在的纪清平果然是嫩，嫩得都沉不住气了。
　　方陵没有转身，也用镜子看他，“算不上设计，只是使了一个小阳谋而已。”
　　不是阴谋，是阳谋。
　　他从一开始就没遮着掩着，谁都知道起点是由他方陵选的，什么都摆到明面上来了。
　　噢，你要说你没想到？
　　不好意思，那是你自己的事，只能怪你脑瓜子不灵活。
　　纪清平被他气得涨红了脸，却想不到什么能反驳的话。
　　方陵把水龙头关了，从旁边抽出一张手纸擦了擦脸上的水滴，把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后，他转身越过纪清平往外走。
　　快要走到门口，方陵骤然停住。
　　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处，那人穿着黑色的运动裤，深蓝色的短袖袖口处带着独家设计的矩形小角标，上面龙飞凤舞写着金钱的味道。
　　来人不是赵舜又能是谁？
　　这家伙也不知道在门边站了多久了。
　　如果换成别人，在方才谈话内容不小心被偷听、然后一转身又遇上了面无表情的赵舜，或多或少都会露出些惊慌。
　　但方陵仅仅是稍微一愣，然后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戏谑，“我以为只有小女孩才会结伴来上洗手间。”
　　赵舜下意识说：“我来洗手而已。”
　　他有点洁癖，攀岩完之后必须来洗个手，不然觉得浑身不对劲，结果让他撞见了方才这一幕。
　　方陵笑了笑，没说其他的，越过他径直往外走。
　　赵舜一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拐入拐角，消失不见。
　　他忽然觉得方陵这个人……很怪。
　　但具体要说哪里怪，赵舜又说不上来。
　　纪清平从洗手间里出来，笑着说：“阿舜，我觉得你这个同班同学心眼挺多的，你以后跟他相处小心点，别被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赵舜不以为意，“切~一个小书呆而已，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放倒，他能卖得了我？”
　　***
　　这个周末在家，方陵除了复习物理外，把其他时间都花在了观察叶女士身上。
　　经过方陵全方位的观察，他很确定现在的叶女士对那场即将来临的风暴还一无所知。
　　这是好事，缩短战线，到时候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跟家人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那样的快，好像只是一眨眼，时间就来到了周日的下午。
　　方陵把物理书跟笔记挨个放回书包里，耳边是叶女士叮嘱的声音：“陵陵，回到学校要好好吃饭，这次回来妈妈都觉得你瘦了。”
　　方陵无奈，“妈，你看我有滤镜。有一种瘦，叫妈妈觉得你瘦了。”
　　这话才说完，方陵脑袋就被叶女士用抱枕拍了一下，“你这孩子是不是在偷偷减肥？”
　　方陵扭头看她，“没有偷偷减肥，我只是在调整我的饮食习惯，以前的饮食习惯太不健康了。”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十八岁喜欢吃什么了，但这个年纪的男生，不外乎爱烤肉、冰啤以及各种膨化食品，煎的炸的红烧的，反正怎么香怎么来。
　　五十五岁，沉迷于养生的方陵对那些可没兴趣。
　　叶女士胡疑的打量，不过这仔细一看，她确实发现她儿子脸上的水痘都快消完了，速度比她预计的快了许多。
　　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又捏住方陵已经没水痘的脸颊肉，捏捏扯扯，叶女士感叹，“隔代遗传，你遗传到你外婆的好皮肤了，连我这个女人都妒忌。”
　　方陵：“……叶女士，请注意你的行为，这不是一个淑女应该做的事。”
　　“你妈我从来都不是淑女。”叶女士翻了个白眼。
　　检查了一遍书包里的东西，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方陵把书包的拉链拉好，“妈，我回学校晚修了，如果你遇到什么糟糕的事，千万不要激动，倘若实在处理不来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的手机会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或者……”
　　顿了顿，方陵继续说，“或者你去找周叔叔也行，他是个好邻居，肯定会帮你忙的。”
　　叶女士挥挥手，“行了，我能遇到什么糟糕事，真是杞人忧天。你赶紧去上学吧，唠唠叨叨的，跟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一样。”
　　方陵扶额。
　　***
　　方陵回学校去了。
　　作为一名高三的学生，现阶段最大的任务当然是学习，方陵回到学校后直接扎进了课室，开始看高一的物理。
　　是的，他得看高一的书。
　　谁叫京海一中的老师们讲课又稳又快，高中的所有课程在高二结束后就已经彻底讲完，剩下的整个高三都是复习阶段。
　　既然是课讲完了，那要考的内容自然是全部学过的知识。
　　所以不管是月考还是期中期末，考试范围都宽广的吓人。
　　这几天方陵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物理上，每天都是全宿舍起得最早，睡得最晚那个。
　　短短两天，成功把宿舍另外两位学霸刺激得跟着方陵一起努力。
　　唯有谭飞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方小陵，你最近咋回事啊，修仙的都没有你勤奋。”谭飞舟打了个哈欠，“今天月考，你不再多睡会养精蓄锐？”
　　正在刷牙的方陵没话说。
　　谭飞舟左右看看，发现宿舍其他两人都起了，剩下他一个也不好赖床，更不想独自去饭堂吃早饭，于是磨磨蹭蹭也跟着起。
　　方陵洗漱完后，把睡眼朦胧的谭飞舟推到洗漱台旁，“给你三分钟，超时我就不等你了。”
　　谭飞舟又打了个哈欠，“月考而已，又不是没经历过。”
　　对，月考而已，又不是没经历过。
　　但掐指一算，方陵已经有三十七年没有月考过了。
　　月考的规模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不用分班考，只是在考试前得将全部书都搬到讲台，又或者放到教室后面，确保课桌里外干干净净。
　　除此之外，同桌不再是同桌，在嗞嗞的课桌拉动声音中，同桌们隔开一条楚河汉界。
　　上课铃声打响，挺着啤酒肚的章志国抱着一大叠试卷走进来，卷子往讲台上一放后，熟练地把试卷分成八小份，“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完也不准提前交卷，都给我好好检查。”
　　一个传一个，试卷很快传了下来，赵舜拿着卷子转身，看见方陵用手掌托着脸看他。
　　不知道是对方的瞳仁黑且大，还是别的原因，赵舜觉得他的目光很专注。
　　专注？
　　看他专注？做什么要看他专注？？
　　作者有话要说：
　　方陵：月考太仓促了，so sad。
　　小赵：他为什么那么专注的看我（疑惑）
　　老赵：老婆求你别管他（痛苦面具）


第10章 第10根铁柱
　　方陵提醒，“卷子。”
　　赵舜立马回神，把卷子搁下后迅速转回去。
　　语文卷有十分的题目是古诗词默写，方陵看着那些不是空出前面、就是空出后面的诗词，顿觉头大。
　　有些他这几天复习过，有些凭记忆，勉强能念出来。
　　但更有些，方陵忘记了，忘的一干二净。
　　叹了口气，方陵提笔写字。
　　语文勉强可以应付，数学优分不用想了，但应该不至于不及格。
　　英语、生物、化学这三科完全不用担心。
　　毕竟方大教授经常看英文文献，教的又是生化领域，高中难度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物理么……
　　物理就让方陵可头疼了，理综三科方陵把物理放在最后，把会写的都写完后，十分惆怅的放下笔开始发呆。
　　剩下的他真不会了。
　　物理这一科方陵预计应该会考的很差，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差到成绩出来后，被老师喊去办公室的程度。
　　“方小胖，物理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那男生一转头，又扬声说：“舜哥，秃头章让你过去一趟。”
　　方陵左眼跳得厉害。
　　物理老师找他？不……不会吧。
　　以为方陵没听见，那个传话的男生又喊：“方陵，物理老师找你！”
　　赵舜本来要走的，见方陵还坐在位置上，又听喊他的是物理老师，当即就乐了，“方陵，物理老师找你，该不会你又考了二十吧？”
　　显然他还记得之前那一次随堂测验。
　　方陵眉梢微挑，“我被老师叫过去挨骂，你好像很高兴。”
　　赵舜已经站起来了，这会儿他手撑在方陵的桌子上，微微向方陵那边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很高兴’倒算不上，我就是觉得……”
　　高高大大的男生哼出一声笑，“做人还是不要太高调，比如炫技什么的，不然会有报应。”
　　方陵忽然站起来。
　　两人的距离瞬间随着方陵的起身，被拉得异常的近，近到赵舜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
　　这张脸的皮肤白皙细腻，像官窑烧出的精美瓷器，却又比冰冷的瓷器多了属于健康与生机的红晕，白里透红的，看着就让人联想到已经熟了的桃子，又或者是染了浅粉色的棉花糖。
　　“你刚刚说报什么？”方陵看着赵舜触电一样的往后倾，语气不明。
　　赵舜轻咳一声移开眼，又觉得自己不能怂，于是又将目光移回来，与方陵四目相对。
　　赵舜在方陵的注视下开口，“我说……”
　　方陵眸子微挑，“嗯？”
　　赵舜声音不由低了些，觉得方陵现在的神韵又跟他爹准备拿拖鞋抽他时重合，于是声音不由又低了一个度，“……福报。”
　　方陵似笑非笑，“阴阳怪气的。”
　　赵舜：“……”
　　赵舜脑中这时闪过一个不相干的念头：这人脸上的痘痘没了，皮肤看着更像女孩子了，娘唧唧的。
　　他撇撇嘴，再一次移开眼。
　　同桌温则看看方陵，又看看赵舜，然后说：“方小胖，要不你准备上课时才过去办公室吧，就算到时候挨骂，时间也能短点。”
　　师太刚好处于更年期，脾气本来就不好了，这发起火来可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住。
　　方陵：“不了，那点小心思老师能看出来。”
　　更何况方陵十分清楚，他要挨物理老师骂的，可不仅仅月考这一回。
　　方陵与赵舜一前一后去了办公室。
　　一进门，方陵就感觉一道复杂的目光跟镭射灯似的落在他身上。
　　既是关切，也是严厉。
　　方陵走过去，低声喊了一声老师。
　　月考虽然不用分考场，但改卷是以分配题目的方式进行。
　　卷子在批改结束前都是密封装订，十分不巧，物理组长随手拿了一叠翻看时，一眼就看到一张答题区被批了许多红斜杠的卷子。
　　卷子上的字是好字，铁画银钩有几分风流相。
　　但那一大片的红叉就跟一个患了多动症的小丑，疯狂踩着组长那根敏感的神经蹦跶。
　　当时总分还没加上去，不过这丝毫不影响，物理组长亲自口算。
　　这一算，他震惊了。
　　三十九？？
　　三十九是什么概念，还差九分就低分了！！
　　京海一中以卓越的师资傲视群雄，重点升学率高到恐怖。哪怕高一新入学时有成绩不怎么好的学生，但经过两年的洗礼，早就脱胎换骨。
　　这接近低分的不及格，组长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见过了！
　　当下组长特地让老师先改了这一沓卷子，改完后立马拆封，逮出那个与旁边格格不入的异类。
　　结果一看，9班的？？
　　于是组长找了9班的物理老师，层层往下喊话，于是方陵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老师重重点了点桌上的卷子，语气严肃，“方陵，你看看你的卷子，怎么考了这分数？是考试的时候不舒服吗？还是平时上课开小差了？”
　　她记得方陵的物理成绩虽说不算拔尖，但一向很稳定。
　　方陵垂下眼，其实也不用看，他自个儿心里有数。
　　哪里是不舒服，压根是他全忘了知识点。当然，这话说什么也不能说出来。
　　犯了错就立正挨打，方陵老老实实地说：“抱歉老师，是我没复习好。”
　　不老实不行，因为他很难保证在期中考试前，回到老师眼中他该有的水平。
　　在方陵被训话的时候，赵舜站到了章志国旁边，听着章志国给他派下来的任务。
　　十一月末学校会举行运动会，他是副班长，要做的工作也不少。
　　“跟你说话呢，你这崽子老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做什么？”章志国察觉到赵舜小动作，不由随着他的视线扭头看。
　　他的桌位与物理师太的相差不远，不过后者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沓高高的练习册，挡住了大半情形。
　　赵舜咧了一下嘴。
　　那小书呆看起来被训得够呛的，瞧他那委屈的小表情。哎呦喂，也不知道他考了多少分。
　　好奇！
　　物理师太敏锐得很，嗖的扭过头来。
　　赵舜身形高大，且又不怕冷的依旧穿着夏装校服，扎眼的很。
　　更扎眼的是，他咧着嘴在笑，看起来相当快乐，像一只原本被告知只能出去溜一圈的哈士奇，在溜完一圈后被额外赏多了一圈。
　　方陵嘴角抽了抽。
　　物理师太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两下，“赵舜，待会儿你过来。”
　　赵舜欢快的应：“好勒！”
　　有练习册挡着，他看不见方陵的分数，走过去就能看见了。
　　章志国又交代了几句后才放人，而赵舜一得了空，立马往方陵那边走。
　　随着距离拉近，他看见了。
　　哦豁，39啊！
　　赫然是一个红彤彤的39写在了得分栏处。
　　“唉，怎么考这分数。”赵舜努力收起翘着的嘴角，装模作样的说。
　　边说还边拍拍方陵的肩膀，“不过没关系，比之前随堂测的时候有进步了，我相信你期中考试的时候肯定能考更好。”
　　方陵：“……”
　　物理师太大惊失色，“比随堂测的时候有进步？”
　　赵舜毫不犹豫的掀方陵老底，“对啊，现在多了整整十九分呢！”
　　方陵：“…………”
　　早就知道这老头子年轻时候很狗，但没想到能狗成这个角度。
　　物理师太看向方陵的目光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方陵，你在这啊！”有人进来办公室，“好小子，这次生物题出得挺难的，没想到你能拿满分，全级唯一一个满分在我教的班里，真不错。”
　　大概是太高兴那人说完还哈哈大笑。
　　这来的，正是9班的生物老师。
　　物理师太脸色发紧。
　　赵舜一脸错愕，“满分？”
　　他这一开口，生物老师也发现他了，当下笑容微敛，“赵舜，你要努力了，你这次月考的成绩有些下滑。”
　　赵舜：“……好。”
　　物理师太用手指再次点了点桌面，速度比之前快了些，她一会儿看看赵舜，一会儿又看看方陵，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记得你俩是前后桌对吧。”物理师太表情恢复平静。
　　赵舜忽然生出一种不祥预感，下一秒就听说：“我看你们平时关系挺好，正好有空的时候可以交换技能，方陵你教他生物，赵舜他教你物理。既然是好兄弟，那么大家一起互助提高。”
　　赵舜僵在原地，他像是齿轮生锈的机器，僵硬又缓慢的扭头看向旁边的方陵。
　　而这一眼，他看到了一双微弯的眼睛，轮廓状若桃花瓣，也像盛满了星光的湖泊，涌动着静谧却浓烈的粼粼波光。
　　鬼使神差，“好的”这两个字就从赵舜嘴里溜出来了。
　　等赵舜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眼里有懊恼掠过。
　　这时上课铃声打响，该回去上课了，老师开始赶人，“都回去上课吧。”
　　两人走出办公室，赵舜斜了方陵一眼，“我觉得你也是不想教我生物的，所以师太说的话你不要当真，当屁放了就行。”
　　方陵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这人刚才不是答应了吗？”
　　赵舜不说话。
　　方陵径直往前走，“行事得有点诚信，做人不能太……”
　　就当赵舜以为方陵会说什么做人不能太反复无常，又或者不能太狗时，他听到方陵喊他名字。
　　赵舜下意识嗯的应了一声，“怎么？”
　　方陵慢悠悠地说：“我是说，做人不能太赵舜。”
　　赵舜：“？？？”
　　作者有话要说：
　　老赵：（绝望闭眼.jpg）


第11章 第11根铁柱
　　月考成绩出来了。
　　方陵的排名跟以前相比往后退了，但受到的关注量却比第一名都要来得高。
　　谁叫他理综三科有“打断腿”的，生物化学双百，物理却拿了个39。
　　理综这总分239，这平均算下来，居然是只差一分，三科都算优分了。
　　语文及格了，数学低空飞过及格线，但英语却拿了满分。
　　这总分下来一片哗然。
　　晚修的时候，温则小声问：“方小陵，你最近怎么回事啊？”
　　他是方陵的同桌，本身也是个勤奋的，所以十分清楚最近几天方陵都很早就到课室。
　　早到课室，看的还是物理，可用功了……
　　方陵看着自己的卷子长叹，“遇到点事情，一言难尽。”
　　温则认真，“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方陵回以一笑，“谢谢，不过这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说完，方陵拿起笔，转过笔的另一端，用它戳了戳前面男生结实的背。
　　被校服遮盖的结实肌肉促的收紧了一下，然后又放松，赵舜慢吞吞的转过来。
　　不久前这人还说把物理师太的话当屁放了，但在方陵生物化学双百的成绩出来后，赵舜改变了主意。
　　原因无他，恰好这一次月考赵舜这两科都考得不理想。不理想到他拿到卷子后，直接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至于什么折了傲气啊，什么伤自尊心啊，其实也不存在的。谁让方陵物理卷子上的39这么鲜艳。
　　而且还独家一份，全班唯一一个的不及格。
　　“这一题。”方陵拿笔点了点自己的物理试卷。
　　赵舜却没立刻看题，而是瞅着方陵桌子上那一沓高高的书，书太占位置了，另一边又是墙，他抬个手都不方便。
　　“你这书先放我那儿。”赵舜通知完方陵，然后开始搬他桌面上的书。
　　他先将书挪出一点，等有一部分悬空后，然后用手掌托住，再手臂发力。赵舜身上火力旺，他还穿着短袖，随着这一动作，方陵能看见他手臂上绷出数条流畅的肌肉线条。
　　结实精壮，像那种身上没有什么脂肪的大型猫科动物。
　　方陵手掌托着下巴，欣赏的看着。
　　虽然老头子年轻时是狗了一点，但不得不说，身材非常好。
　　赵舜把方陵那一叠高高的书放到了自己桌，一转头就撞入了那双一瞬不瞬看着他的眼睛里。
　　赵舜这时才发现，方陵瞳仁比一般人要大些，又黑又亮，但眼白地方却很干净，像是两枚浸在牛奶里的黑珍珠。
　　这时那双眼弯了一下，像春日里绽放的桃花瓣，也像春雨迷濛后一束新绽海棠，瞧着有几分……多情。
　　赵舜脸色古怪，为自己无端想到的词感到不可思议。
　　他居然觉得一个男生多情，真是见了鬼了。
　　“这一题。”方陵用笔尖点了点自己的卷子，完全不跟他客气。
　　赵舜目光顺着看过去。
　　有正事要干，他很快将方才的思绪抛到脑后，赵舜拿了草稿跟笔，边写边说：“这题你都错？套公式不就行了。喏，这个公式，然后变形一下。”
　　方陵低声说：“我这不是不记得公式么。”
　　赵舜无语，“半个月前才学过，你是金鱼精吗？”
　　方陵沉默了一会儿，“不，我打算当个渔夫。”
　　这些天除了学习之外的大部分时间，方陵都要想未来他与赵舜的关系要怎么处理。
　　那天跟谭飞舟去喝下午茶，其实他没说谎，他年轻时追赵舜，真的是全凭那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热血。
　　但你让他一个芯子里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再来一次，方陵觉得做不到了。
　　人老了，热血也被岁月打磨没了。如果再去西天取一次经，他怕自己会累死在路上。
　　然而就这么放弃，方陵又做不到，毕竟那是同床共枕将近三十年的爱人，他们一起经历过风雨，也一起抬头看过彩虹。他熟悉赵舜的一切，这个人已经融入他骨子里，他已经没办法去接受别的男人了。
　　如果重生的那个不是他，而是赵舜，他相信赵舜照样没办法选择别人……
　　所以思来想去，方陵觉得自己得当一回渔夫。
　　曲线救国，用垂钓的方式，试试能不能把赵舜这条傻鱼给钓上来。
　　如果不行，他再另做打算。
　　“哈？”赵舜以为自己听错了。
　　渔夫？
　　渔夫跟金鱼精那可差远了。
　　方陵很淡定的将话题转回来，“这题呢？”
　　不得不说，有人教确实比自己摸索学得要快，方陵慢慢回忆起来了。
　　晚修第一节 课，就在赵舜压低了声音的讲题中过去。
　　偶尔讲到某道题的时候，旁边的温则也凑过来听，开小会似的，桌上的草稿纸转了又转。
　　教到后面赵舜嫌麻烦，干脆不用草稿纸，直接将公式写在方陵的卷子上。
　　讲完最后一道题后，赵舜灌了几口水，解救自己干渴的喉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没听过课，怎么这么多都不知道。”
　　方陵把写满了笔记的卷子收起来，“你的生物卷子呢？”
　　赵舜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很快把自己的卷子拿了过来，“这两题，还有后面的一道大题，一共三题，其他的我想明白了。”
　　方陵哼出一声笑，一语道破他的小心思，“最后一句你不说也行，就目前来看，你情况确实比我好。”
　　赵舜目光飘了一下，“你开始吧……”
　　方陵拿了笔，草稿什么的不要了，跟赵舜一样直接写在卷子上。
　　一开始赵舜的注意力是在方陵写下的解析上，但看看着看着，他目光不由往上稍稍移了一点，落在对方的手上。
　　那只手的指甲修的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粉色的指尖带着弯月的奶白小月牙，像竹笋尖儿一样漂亮。
　　男生的手不比女生纤细柔软，但其中蕴含着的力量感同样吸引人眼球。
　　尤其是眼前这双手肤色白皙，皮相极好，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色筋络如同白玉上生出的翡翠纹理，很有艺术品的精致感。
　　赵舜觉得心尖被调皮的猫尾巴轻轻的拂了一下。
　　有点痒。
　　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有点别样的、在他看来难以启齿的癖好。
　　现在方陵这双手结结实实地摁了他的癖好点，还来了个全方位的按摩。
　　赵舜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忽觉方才喝的水太少了，他喉咙里的那股干渴又烧了上来。
　　方陵把赵舜细微的表情变化收于眼底，他嘴角勾了勾，却全然当做不知。
　　“这么组合起来后，所以后代隐性基因占的比例是5/24……”
　　眼前执着笔的手忽然一顿，黑色的圆珠笔在有些肉感的手指间转了一周，然后稳稳回到原点。
　　然后赵舜就听见，“赵舜，你到底有没在听我说话？”
　　赵舜猛地回神，耳尖飘起一缕薄红，“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
　　方陵似笑非笑，“现在想完了？”
　　赵舜认真点头，“再来一遍。”
　　方陵重新给他讲题，期间下课铃声响起。
　　晚修第一节 课结束了。
　　不过不管是赵舜还是方陵，都没有打算在课间活动活动的想法。
　　赵舜依旧保持着整个往后转，面对着方陵的姿态，而方陵手里的笔没有停歇。
　　纪清平拿着水瓶，经过9班后门时，目光不经意一扫，脚步停了。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往日经常不爱搭理人的赵舜彻底转了个身。
　　他微低着头，几乎与方陵的脑袋挨一块儿，具体表情看不清楚，但能看见他不时微微点头。
　　纪清平站在原地，连身旁与他一同出来打水的同学喊他都没有扭头。
　　“阿舜。”纪清平忽然喊了一声。
　　赵舜抬起头来，眉头是皱着的，带着那种被人打扰的不悦。
　　不过看到是纪清平，赵舜眉间松开了些，“什么事？”
　　好歹是从初中到现在的朋友，加上他母亲与对方小姨的关系不错，赵舜是愿意给纪清平面子的。
　　纪清平迟疑了一会儿才找到话题，“月考完了，周六下午一起去游戏城吗？我听说密室逃生上新项目了，反响不错。”
　　赵舜没有一口答应，“到时候我看看有没时间。”
　　纪清平不疑有他的点头。
　　赵舜的目光重新移回卷子上，见方陵拿着笔没动，乌压压的眼睫垂下，似乎神游去了。
　　他不由提醒，“然后呢，后面怎么算？”
　　方陵抬眼，眼里似乎带着笑，“密室逃生？上新那么多期，应该要轮到恐怖医院的主题了。”
　　赵舜骤然僵住。
　　下一秒他连忙抬头去看后门，见纪清平还在那里，飞快说：“我想起周末有事要忙，大概没时间跟你去游戏城了。”
　　恐怖医院？
　　那岂不是有很多道具针头？？
　　那尖尖的玩意光是看着就能让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是别去找不痛快。
　　赵舜前后的态度变得太快，快到纪清平愣住片刻。
　　哪怕不回头，方陵都能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
　　打量中暗含着不悦。
　　意外也不意外，他听到纪清平说：“阿舜，我忘了告诉你，你有一封情书在我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赵：什么情书？
　　老赵：老婆给我写的情书！！


第12章 第12根铁柱
　　情书问题没引起赵舜的注意，他浑不在意，“你自己处理了呗，别给我，我看着觉得就烦。”
　　从小到大收的情书加起来，都能到废品站里去卖上一顿不少的饭钱，赵舜早就烦了。
　　纪清平意味深长，“你真不想看看？”
　　赵舜没好气，“不看，有什么好看的，情情爱爱有什么好谈的，搞这些会让人变成傻逼。”
　　纪清平目光落在方陵身上，“噢，那你这封情书交给我处理吧。”
　　赵舜挥了挥手，让他尽管拿去，然后又去催方陵，“后面呢？后面怎么解，我之前算来算去，显性基因比隐形还是那个数。啧，算比例什么的真折腾人。”
　　见说完方陵不应，赵舜喊了他一声，“方陵。”
　　方陵抬眸，瞳仁与眼睫一样的黑，像一池化不开的墨，“你不叫我书呆子了？”
　　赵舜轻啧了声，“怎么说现在我们都是合作阶段，我怕再那么喊你，你又得跟我说做人不要太赵舜了。”
　　方陵笑笑没接这话，更没回头看纪清平，仿佛不知道刚才对方口中的那封情书与他有关。
　　纪清平定定地看了方陵一会儿，然后才跟同伴离开。
　　***
　　月考是周二周三，京海一中的老师是每场考试结束后立马改卷。
　　紧赶慢赶，在这周末放假前，不仅月考成绩彻底出来，先考的科目更是连卷子都讲完了。
　　理综虽然是最后一科考的，但架不住选择题多，改起来很容易，小三科的卷子都讲大半了。
　　生物卷子还剩一丁点，周六早上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到小半，生物老师拿着卷子来了，占了小半节课把最后一点内容讲完。
　　赵舜手里拿了一支笔，在讲台上老师讲题的抑扬顿挫中，忍不住转了转笔。
　　结果一圈都没转玩，手里的水笔啪的一声掉在桌上，赵舜皱了下眉头。
　　怎么就不行？
　　难道是姿势不对？
　　他很自然拿起来再转，不过这次力道似乎重了些，笔不受控制的嗖的飞了出去，而且非常不幸的没被书挡住，啪的掉在前面同学的凳子旁。
　　那人给赵舜捡起笔，见笔头没被摁出来，顿时明白了，“舜哥，你拿水笔转笔啊，掉地上很容易断水的。”
　　赵舜不在意，“断水了就换一只。”反正笔又不值钱。
　　讲台上的生物老师在讲着怎么算显性基因与隐形基因的比例，讲得吐沫横飞，下面的学生听得津津有味。
　　但赵舜却第一次觉得老师讲得繁琐了些，明明可以用更简短、更精炼的话推出答案，就像晚修时方陵给他说的一样。
　　嗐，真是奇了怪了，他居然觉得方陵讲比老师还要好……
　　转笔的动作忽然停住，转到一半的笔又飞了出去，但赵舜却没有去捡，他回过头去。
　　不期然看到一个乌黑的发顶，还有发顶上一个匀称的小旋儿，对方正低着头，目光别说落在黑板上，怕是连桌面都没有看。
　　赵舜愣住，“方陵你在干吗？”
　　方陵抬起头，顺手将手机塞回抽屉里，“开小差。”
　　赵舜：“……你倒是理直气壮。”
　　方陵眉梢微扬，“怎么，老师讲课听不懂？”
　　“怎么可能？”赵舜立马反驳，“我只是……”
　　方陵看他顿住，“你只是什么？”
　　赵舜轻咳了声，移开眼，只用自己棱角分明的侧脸对着方陵。
　　就在方陵以为这人要转回去时，他听见赵舜低声说，“你讲的比生物老师还要好。”
　　他的嗓音在变声期末端，声音带着哑，既有成年男性的磁性，也有属于少年期的活泼。
　　方陵十分感慨，“我有时候觉得你很有眼光，但有时候又觉得你眼瞎。”
　　赵舜先是一脸错愕，然后脸色臭臭的，一言不发转回去。
　　可恶，这书呆子居然以怨报德，下次打死也不能夸他！
　　“叮铃铃——”
　　早上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忙碌充实的学习暂告一段落，假期的到来让京海一中的气氛轻快了许多。
　　方陵收拾好书包，慢悠悠走出校园。
　　校门口一如既往的多人，学生像沙丁鱼一样挤上公车，也有不想挤公车的在路边拦出租。
　　方陵上周归家心切，所以打了车，这一周他不着急了，慢慢的沿着人行道走。
　　有些景色与二十多年后不一样了，有些却依旧如初。
　　A市是个经济高度发达的城市，像这类大城市里当然不会缺少共享单车。
　　走过一条街后，方陵看见路边停着的小黄车了，骑车回家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干脆扫码乘车。
　　城市的喧嚣漫过街道与人行天桥，盖过城中村，最后钻入耳中。
　　暖融融的，形成了人间的烟火色。
　　在快行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方陵将车头向左拐，转入一条小巷。
　　这附近有城中村，城中村里面的街巷虽然错综复杂，但对于认得路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个缩短回家时间的外挂。
　　方陵打算开个外挂，然而拐入城中村走过一段后，他发现真是高估自己了。
　　时隔二十多年，他哪还认得路？
　　就当方陵拿出手机想要开个导航时，他听见不远处有争吵声。
　　“靠，你他妈有种跟我单挑，一个个来！”
　　“哈？单挑？你看我像傻子吗？上，帮他好好松松骨头。”
　　城中村的治安比不上外面，这里百分之九十的街道都没装摄像头，所以时常会有些摩擦发生。
　　这摩擦包括且不限于抢劫，混混间的地盘争夺等等。
　　方陵本来不想理会的，结果扭头时，他无意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方陵愣住。
　　不是吧……
　　“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居然敢打……嗷嗷！！”鄂星华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两拳。
　　“老子管你舅舅是谁，今天打的就是你！谁让你不长眼，惹了不该惹的人。”
　　那个手臂纹着纹身的男人这话才说完，他听到了警车的鸣笛声。
　　他动作一顿。
　　不仅是他，他旁边跟着的四个小弟也同时停手。
　　警察来了？？
　　但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骑着小黄车的学生，哪里有什么警察！
　　而趁着这一停顿，原本被他们堵在墙角处的鄂星华跟只兔子似的，一举冲破了包围圈，撒丫子往外跑。
　　他一跑，纹身男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骂了句脏话，纹身男吼道：“给我追，把那个骑车的也一起抓过来！”
　　早在用手机外放警笛声的时候，方陵就已经做好了迅速撤退的准备。
　　现在看鄂星华跑出来了，他立马也蹬起小黄车赶紧走。
　　“同学，谢谢你啊！”鄂星华跑在方陵旁边。
　　方陵斜了他一眼，“你还是等甩掉他们以后再谢我。”
　　别看那类混混流里流气的不怎么样，其实他们身体素质是挺不错的，毕竟老是到处打架斗殴，体能方面还真能胜过普通人。
　　跑过两条小巷子，鄂星华回头看，看到后面的人还在追后，表情像活吞了一只苍蝇，“不是吧，他们还追？我都快跑不动了。”
　　方陵骑车，体能没鄂星华消耗得那么快，但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一带你熟悉不？”
　　鄂星华点头又摇头，“熟，但又算不上很熟，噢，前面右拐，然后再走两百米就能出去了。”
　　方陵扭头，敏锐地发现纹身男他们居然少了两个人，眉心一跳，他飞快的问鄂星华，“走的那两百米，有其他的小巷接口吗？”
　　鄂星华回忆了下，“好像有吧。”
　　方陵当即说：“不走那里，我们换一条路。”
　　“哦哦，那我们走哪里？要走另一条路吗？但我记得那里有楼梯，你骑车估计不行。”鄂星华皱眉。
　　方陵：“楼梯就楼梯，车可以随时放下。”
　　反正停下一锁，车就恢复等待使用的状态。
　　鄂星华感动，“同学你真是个好人。”
　　两人改了方向，走跑过一段后，方陵果然看见了楼梯。A市的地势并非大平原，偶尔小山丘，虽然后来经过处理，但最开始处理力度并不大，更别说城中村是个自带保护壳的地方。
　　大型拖拉机，铲土机什么的，通通进不来，除非它们有翅膀会飞。
　　现在方陵看到的这条楼梯，足足有二十几级。不过也并非全然不好，起码到这里后，方陵想起来后面改怎么走了。
　　小黄车在楼梯下面停下，利落锁了车后，方陵跟鄂星华开始爬楼梯。
　　“你们站住！”后面的人还在追。
　　方陵：“上了楼梯那一带的路我熟悉，你待会跟着我。”
　　鄂星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就是、就是我有点累，快跑不动了。”
　　方陵没接话。
　　现在这情况跑不动也要跑，不然就等着挨打，说不准挨完打还得被抢钱包。
　　左拐右拐，方陵带着鄂星华终于来到最边缘的巷子，只要冲出这条巷子就能到外面。
　　跑这么长一段路后，两人都有些跑不动了，在后面追他们的纹身男速度也慢了下来。
　　但可能知道再不把人抓住，估计就没彻底没希望，纹身男咬牙又往前冲。
　　这时巷口有一道身影骑着自行车经过。
　　方陵眼底微颤，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大声喊：“赵舜！！”
　　然而刚好，街道上有汽车的鸣笛声响起，两道声音几乎重合。
　　骑着炫酷黑色山地自行车的身影，像是永远不会为任何事物停留的风，迅速从巷口晃过。
　　方陵心里微叹。
　　但一会儿后，“风”掉头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赵：好像听见有人叫我，回去康康。
　　老赵：老婆，我来了！


第13章 第13根铁柱
　　赵舜去了一趟手机店，把上个星期寄存维修的平板拿回来，他的平板里存了不少经典题，扔了实在可惜。
　　只是没想到在回家的路上，他居然看见了方陵。
　　被人追着跑的方陵。
　　方陵跑得脸都红了，气喘吁吁，身后追着四人，两个长得高大结实，其中一个手臂上还有大片纹身，纹了一条大花臂。
　　四个人都是凶神恶煞的，额上青筋都崩出来了，像一条条追着猎物的鬣狗。
　　赵舜把车随意一停，入了小巷，他一米八五的个头，比最高的纹身男还要高上几厘米，短袖外露出的手臂结实精壮，随着主人的微微发力，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花豹。
　　一看就是个能打的。
　　赵舜不跟他们多废话，“赶紧滚！”
　　见了救兵，鄂星华扶着腰停下，大口喘了两声后，转过身恶狠狠瞪纹身男，“听到没有，快滚吧！”
　　妈的，这些人可真能跑，他们身上装了个马达吗？
　　四人中有一个偷偷扯了扯纹身男的衣角，气息不稳的说：“大鸡哥，要……要不我们先撤？”
　　这一段跑下来把血槽都快跑空了，对方却来个满血的，虽然他们人数多，但真打起来说不准谁吃亏呢。
　　大鸡哥也犹豫不定，一方面他收了别人的钱，收钱不办事，这传出去不好听。
　　但真的开打么？
　　很大几率打不过。
　　纹身男啐了一口，到底不服气，“怕个毛啊，上！给他们点教训！”
　　鄂星华目瞪口呆。
　　“做什么做什么？聚众斗殴吗？”刚好有巡警经过。
　　鄂星华连忙举起双手，“警察叔叔，我们可没有打架。”
　　赵舜也扭头去看巡警，眉眼间的凶狠敛了许多，“没打架。”
　　其实应该说没来得及打架。
　　“赵舜！！”
　　赵舜忽然听到方陵惊呼一声。
　　他侧头看去，只见一块碎砖朝他飞来，来势汹汹，时间来不及，赵舜只能尽量侧身避开，但到底被碎砖打到了下巴。
　　巡警怒了，“当着我还搞小动作，你跟我回去一趟！”
　　大鸡哥本来想砸鄂星华的，但鄂星华站在赵舜旁边，他砸偏了。
　　这会儿面对巡警，大鸡哥也浑不在意，“失手而已，别那么在意。”
　　派出所？
　　他又不是没进去过，一般很快就放出来了。现在也算反击，他回去能交差。
　　鄂星华被他吊儿郎当的姿态气得够呛，正想上去理论却一把被方陵拉住。
　　方陵淡淡的说：“殴打他人，或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1]除此以外，受害者可以对行为人请求赔偿。他家住帝景一号公馆，关于赔偿的事，我们会请律师团跟你们谈。”
　　本来大鸡哥还不在意的，但听到最后的“帝景一号公馆”，眼睛骤然瞪大。
　　他旁边的几个小弟也傻眼了。
　　帝景一号公馆，A市最著名的富人区。家能在那里的，身价后面都跟着一大串零，关系网更是发达，请个律师团什么的，还不是喝水那么简单？
　　大鸡哥这下慌了，他没上过几天学，平时靠横行霸道混吃的，他之所以敢收保护费，还不是因为没人深究。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对方如果真请个律师团来，让他赔钱……
　　他哪里有钱啊！
　　卖了他都不够赔给那些富贵人家。
　　越想越害怕，大鸡哥当下扭头就跑，但巡警不止一个，早就盯着他了，而且他刚刚才跑了一大段，这会儿哪能跑得掉。
　　大鸡哥两三下被逮住，连同他的几个小弟一同被送到了警局。
　　方陵他们也去了警局一趟。
　　看着赵舜下巴处逐渐浮现出来的淤青，方陵一改往日温和的作风，硬是让赵舜留了号码，让赵家的律师团来处理。
　　强硬又不失礼貌，不卑不亢，与警察交流的方陵让鄂星华看直了眼。
　　赵舜也静静地看着方陵。
　　从警局出来后，似乎浑身的锐利都散了，方陵无奈道：“鄂星华，你以后着调些，不是每一次都能有好运气。”
　　鄂星华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方陵平静说：“我还知道你是周叔叔的外甥。”
　　听说他与周项明有关系，赵舜才用正眼看鄂星华。
　　对方留着个子'弹头，身上穿了件拼色的、到处开口子的短袖，左耳戴着一枚黑曜石的耳钉，模样与其说周正，还不如说流里流气。
　　在赵舜看来，这家伙更适合跟着刚刚那个纹身男，给对方当小弟。
　　赵舜的下巴处青了一块，缓过来后觉得脸疼了，哪怕没镜子，他都知道自己脸上挂彩了。
　　一路都脸色臭臭的。
　　鄂星华这个周末本就打算去舅舅家住，知道赵舜与方陵都住在帝景一号公馆后，他热情邀请他们去他舅家，“兄弟，多亏你们仗义，不然我肯定被揍得满头包。我舅家里不仅有好吃好喝的，还有好药，请一定要跟我一起过去！”
　　方陵原先就要去周家，于是先答应下来。
　　赵舜皱着眉不说话，一张帅脸还是臭烘烘的，他站着没说话，那双锐利显狼性的眼睛压得很沉，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方陵替他开口，“他也一起去。”
　　赵舜眉头动了动，正想拒绝，又听方陵温声说：“擦了药再回去。周叔叔如果知道你见义勇为，以后肯定会在你爸爸面前夸你。”
　　赵舜移开眼，“我又不是小孩，谁稀罕夸不夸。”
　　虽然这么说，但赵舜最后还是很老实的跟着一起去了。
　　三人一起回了帝景一号公馆。
　　周项明是在家的，这大门一开，他看到挂彩的赵舜，眼里有错愕。
　　都不用他开口问，鄂星华就叭叭叭的把事情都说完了，其中重点突出他不畏邪恶的英勇身姿。
　　周项明推了推眼镜，“所以是你自己在学校里惹了事，最后连累了你的两个新朋友？”
　　鄂星华：“……”这说法好像也没错。
　　周项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去拿药箱来。
　　虽然方陵脸上干干净净，但周项明还是关心的问，“小陵有没有挨揍？”
　　方陵：“没有。”
　　鄂星华挠挠头，觉得他舅怪怪的，他脸上也干净啊，舅舅怎么就不关心他有没有暗伤呢？
　　药箱拿来了，周项明放下药箱后说：“我去煮个鸡蛋，用热鸡蛋滚滚淤青会好些。小陵，你先帮小舜上药。”
　　方陵：“好。”
　　赵舜碰了碰下巴的淤青，他没镜子，也不知道淤青有多大块。
　　这时方陵已经用跌打酒沾湿了棉花，他走到赵舜身旁坐下，“可能待会会有点疼。”
　　赵舜贼酷的说，“我还怕疼？”
　　方陵勾唇笑了笑，“也是，要是你怕疼，就不过来帮我了。”
　　他很了解赵舜，哪怕年轻的赵舜不喜欢自己，但同学有难，他能帮是一定会帮的。
　　方陵凑过去，拿着棉花，先是收着力小心触上对方的下巴，“不要嫌弃跌打酒的味道不好闻，等回去以后，再擦早晚擦两遍，明晚晚修时淤青应该就不怎么清楚了。”
　　这种念叨的话赵舜是一向不爱听的，他觉得烦，讨厌被说教。
　　但此时不知道是对方的声音温和得像温泉里的水，还是那双形如桃花的眼睛里有真切的关心，赵舜罕见的不觉得烦。
　　但他嘴上还得说一句，“哪有这些讲究。”
　　方陵逐渐开始加大力度。
　　淤青得揉开，这才散得快。
　　大概是疼了，赵舜下意识扭头想躲，却被方陵的手掌落在脸侧，硬是阻止了他的扭头。
　　“别动。”依旧是温和的一句。
　　赵舜忽然觉得自己的感官变得更清晰了。
　　跟许多男生身上时常带着的汗味不同，他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洗衣液香气，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对方的指尖点在他的脸颊上，触感柔软，像猫咪的肉垫。
　　方陵声音里带了点笑意，“今天谢谢赵舜同学见义勇为，很勇敢，挺身而出的模样也很帅。”
　　赵舜眼珠子不自在的转了转，这一转，就看到了面前人放大的正脸。
　　他脸上的水痘已经消了个干净，瓷白的肌肤雕像般冷清，而仔细看他每一样五官都生得相当不错。
　　尤其是那双眼睛，浓长的睫羽弯出一点弧度，眼瞳黑亮，像映着星光的湖泊。湖泊里波光粼粼，里面有缩小版的他，满眼都是他。
　　就好像，喜欢他一样！
　　这个认知让赵舜不自在了，原先他是稳稳坐在沙发上的，现在左右扭动一下，根本坐不住。
　　鄂星华坐在一边的沙发，看着挨得很近的两人，忽然觉得酸酸的。
　　鄂星华嚷嚷，“我也要涂跌打酒，之前我被揍了两拳，肚子疼。”
　　方陵目光没偏一下的说，“跌打酒在桌上，你的淤青自己看得见，你自己上药。”
　　鄂星华嘟囔了两句，熄火了。
　　等周项明煮完鸡蛋回来，方陵已经给赵舜涂好药了。
　　赵舜不想在这多呆，拿了个热鸡蛋就匆匆告辞。
　　他家也在帝景一号公馆，骑着自己的山地自行车，赵舜多久就回了家。
　　准备到午饭点，家里有人。把车停好后，赵舜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的大哥。
　　“哥。”赵舜喊了一声。
　　赵尧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这个弟弟进入青春期后什么狗德性，赵尧是知道的，本以为对方只是喊他一声，然后就会回房间，没想到人还在这儿。
　　本来已经低头看杂志的赵尧又抬起头来，“有事？”
　　赵舜纠结，“是有一点。”
　　赵尧眉梢微扬，“什么事？”
　　说实话，赵尧还挺好奇的。他跟赵舜相差七岁，兄弟俩平时都聊不到一块去，赵舜上了初中后，更是一次都没有找过他寻求帮助。
　　赵舜抓了把头发，看起来有些心烦，“就是我一同学，他……”
　　“大堂哥小堂哥，嘿嘿嘿，我来啦！”赵甜甜蹦蹦跳跳的走进门。
　　赵父与赵小叔关系亲厚，赵小叔家也在帝景一号公馆，两家住的很近，周末时常有走动。
　　赵小叔的小女儿赵甜甜更是个串门专业户，经常过来跟赵母聊天，她甚至在这里有一间房间。
　　赵舜要说的戛然而止，扔下一句“没什么”后，头也不回的上楼去。
　　被赵甜甜这一打断，赵舜突然清醒过来，顿时觉得刚刚自己太傻逼了。
　　这事怎么能跟他哥说？
　　万一他哥说出去，他还要不要面子了！淦！
　　回房间，赵舜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眼里忽然划过一道亮光。
　　遇事不决怎么办？
　　去微博问网友。
　　赵舜以前不玩微博，现在得特地下载一个。
　　下载后注册。
　　他没有改名称，顶着那一串数字，根据听说来的信息，随便搜了个情感类超话就开始发微博。
　　[4697381]：我有一个同学，我感觉对方好像挺喜欢我的。但我并不想改变我们现在的同学关系，我该拒绝？
　　他刷新一下，居然有回复了。
　　[隔壁老王]：跟你告白了？
　　[4697381]：没。
　　[小仙女]：那你怎么感觉对方对你有好感？
　　[4697381]：就很温柔，眼睛里全都是我，还夸我勇敢跟帅气。
　　[小仙女]：？？？
　　[贫民窟玩家]：槽多无口！人家温柔，你就说她喜欢你？你就不准人家性子温柔，对谁都这样吗？
　　[不氪了]：眼睛里全都是你？哈哈哈哈笑不活了！点开资料，博主是男的。姐妹们，快来围观普信男。
　　赵舜：“……”
　　[隔壁老王]：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她喜欢我。信我，她一定不喜欢你，请你绝对不要自作多情，不然她会很困扰的。
　　赵舜：“…………”
　　第一次玩微博的赵舜并不知道，微博里有一个“不允许通过此手机号码搜到我”的开关。
　　只有把这开关关闭了，亲朋好友才不会顺着网线爬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赵：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沉思.jpg）
　　老赵：老婆贴贴！
　　［1］：《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


第14章 第14根铁柱
　　收拾好一腔复杂的心思后，赵舜下楼准备吃饭。
　　赵甜甜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在刷视频，视频声音外放，能听到舞蹈音乐与歌声。
　　“啊啊啊，哥哥好帅，眼睛太好看啦！”追星女孩赵甜甜把手机放在沙发扶手上，双手捧脸。
　　赵舜走过去，瞄了一眼，“有什么好看的？脸上的妆浓得要死，画得跟个猴子屁股一样。”
　　赵甜甜不服，“小堂哥你说什么啊，宋槃多帅啊！不信你看！”
　　赵舜压根不想看，“作业写完了吗？我记得高二的卷子好像也不少了。”
　　赵甜甜瞬间蔫了，但看着手机里的男星，慢慢又活了，“宋槃很好看啊，桃花眼一斜，看狗都深情，嘿嘿嘿，他是我的菜。”
　　本来要去邻边坐下的赵舜动作一顿，“你刚刚说什么？”
　　赵甜甜眨了眨眼，“宋槃很好看。”
　　赵舜：“不是这一句，是后面的。”
　　在对方一瞬不瞬的注视下，赵甜甜迟疑的说：“嘿、嘿、嘿，他是我的菜？”
　　那三个语气词被放慢了说，说一下打个顿，滑稽得不行。
　　赵舜嘴角抽了抽，“我是说中间的话。”
　　赵甜甜小声逼逼，“……桃花眼一斜，看狗都深情。”
　　赵舜脸色古怪，“看狗都深情？”
　　赵甜甜抱着抱枕，觉得她小堂哥的表情太怪了，怪之中又有点臭。
　　她不由嘘声。
　　***
　　方家。
　　方陵看着坐在对面的父亲，眸里聚了一潭暗色，却还是温和的回答着对方的问题。
　　方渐远在询问方陵的成绩。
　　他问，方陵就答。
　　听到方陵说月考的排名下滑，方渐远皱了眉头，“高三了，学习绝对不能放松，平时多看点书，别老想着到处玩。你堂哥今年考上了A理工，你奶奶不知多高兴，你不能比他差。”
　　方陵静静地看着他的父亲，不由想起不久前周项明与他说的，心里又是一番思量。
　　方渐远年轻时相当帅气，不过不属于温文尔雅的英俊，他气质更沉冷些，平时笑容向来挺少的。
　　方陵以往一直以为他父亲性子冷，不擅长表达，后来发现对方只不过是挑人而已。
　　方渐远又说：“对了，你奶奶跟你堂弟下午过来，在这里住一晚，你顺便辅导你堂弟功课。”
　　方陵不咸不淡，“我成绩下滑了，要复习，估计没有时间教堂弟功课。”
　　方渐远稍怔，没想到方陵竟然没答应，刚松开的眉头再次皱起，“辅导你堂弟能花多少时间？而且你全当把以前的知识复习一遍。”
　　方陵没接这话。
　　叶女士触及到方渐远那边的亲戚，向来都是沉默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跟那边聊不来。
　　这顿午饭方家的气氛格外沉默，饭才刚吃完不久，方家的门铃就响了。
　　方家有请长期的家政，门铃响的时候家政阿姨刚好整理完垃圾，正打算拿出去扔，于是顺手开了门。
　　“大伯，我来看你了！你们这小区居然还是不给车进来，这就算了，我都来了好多回了，那个保安还老是问东问西！”
　　他急冲冲进来，跟拿着垃圾的家政阿姨撞上。哪怕阿姨眼疾手快把垃圾拎一边去，但方伟的衣角还是被黑色的垃圾袋扫到。
　　顿时他脸色就变了，“你怎么做事的？眼瞎么？我这衣服七百块一件的，而且才穿了两天！”
　　他把价码明晃晃的说出来，而且脸上的厌恶半点没有掩饰，家政阿姨很尴尬。
　　方老太腿脚慢些，后面才来，听到心爱的小孙子说自己七百块的衣服脏了，脸上的皱纹立马深刻起来，像一条条鲜活的虫子，“弄脏我孙子衣服，赔钱吧，也不要你赔七百，给个五百就行。”
　　家政阿姨无措的站在原地。
　　她与这位老太太碰面的次数不多，大抵知道对方不是个好相处的。
　　但没想到这么……
　　方陵走过来解围，“李阿姨抱歉，衣服不需要你赔偿，下午给你放假，你待会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家政阿姨松了一口气，连忙道了谢出门去。
　　“喂！赔钱！！”
　　方老太对着背影大喊，见喊不着人回来后，扭头呵方陵，“怎么能让她走了？钱都还没赔呢！小伟的衣服多贵啊，你真是个败家子，以后你爸的生意如果交给你打理，岂不是一下子就被败光了。”
　　旁边的方伟跟着嚷嚷，“就是，她都没赔我衣服呢。”
　　方老太拍拍小孙子的肩膀，一脸欣慰，“还是小伟争口气。”
　　方陵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奶奶偏心，她把叔叔一家当心头宝，小时候方伟有糖果、玩具小汽车，他通通没有。
　　他甚至还碰见过一次方老太偷偷给方伟塞点心，边塞边说：“这是大餐厅里的东西，一小碟卖上百块呢，小伟赶紧吃，别被你哥那个讨债鬼看见。”
　　其他的很多细节方陵记不清楚了，但方老太这番话他记了很多年。
　　年幼的他曾为奶奶的偏心自省过，但后来知道，所有不喜的源头在于他母亲。
　　父亲没有按奶奶的意思娶一个她满意的儿媳妇，所以连带着也讨厌他。
　　后来，方陵不奢望了。
　　方陵不咸不淡的说：“衣服洗干净就行，没必要为难李阿姨，那么做太难看了。”
　　方陵没有指名道姓，但自然是不缺应的人。
　　“你是说我做得太难看？？”方老太的声音陡然拔高。
　　方伟立马就跟着说，“方陵，你怎么对奶奶说话的？快给奶奶道歉！”
　　方陵把目光投在这个今年上高二的堂弟身上，“你没听出来吗？我是对你说的。李阿姨虽然只当我家的家政，但家政间肯定有联系用的群，你今天闹这一出，很快许多人都会知道住A15栋的方户主不仅是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人，而且还蛮不讲理。”
　　方伟哽住。
　　方老太完全不当回事，“别在这胡说八道，哪里会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妈，你别站那儿了，过来坐。一件衣服而已，小伟，大伯给你买新的。”一直没有说话的方渐远这时开口。
　　方陵垂眸。
　　有了下台阶，方老太对方陵重重地哼出一声，“就你多事。”
　　她大步走进客厅，没有在客厅看到叶女士的身影后，顿时不满了，“老大，你的媳妇呢？老娘好不容易来你这一趟，她人都没影，真是不把我这个婆婆放眼里。”
　　方渐远：“她在楼上午睡，我上去喊她。”
　　客厅里剩下三人。
　　方伟十分自来熟的走进厨房，拉开冰箱，拿出里面的饮料扭了盖就喝，“方陵，下午我们出去玩呗，顺便给我把衣服买了。”
　　方陵拒绝，“下午我要学习。”
　　方伟轻啧一声，“什么时候不能学习？现在是周末，当然是抓紧时间放松，劳逸结合才是正道。再说了，刚刚你爸也说了，会给我买新衣服的。”
　　方陵目光平静，“他说给你买，那你就去找他，找我做什么？”
　　方伟又被哽了一下。
　　见心爱的小孙子吃瘪，方老太哪里看得下去，“方陵，你真是越大越没礼貌，都不知道你妈怎么教你……”
　　“我怎么教我儿子，不需要您老费心！”叶女士刚下来就听到这句，顿时火冒三丈。
　　她本就是个烈性子，跟方渐远结婚后，与老方家的亲戚向来都有或大或小的摩擦。
　　只不过这些年下来，叶女士觉得累了，很多话都左耳进右耳出，都懒得理他们。
　　但这绝对不包括方陵被扫射的时候。
　　方老太两眼一瞪，立刻拿出骂街的架势。
　　确实骂起来了。
　　你一言我一句，家里吵闹声不断，最后方陵到底是带着方伟出门了。
　　当然，出门前方陵没忘了跟方渐远要银'行'卡。说要给方伟买衣服的又不是他，自然也不该花他的钱。
　　A市的繁华在商业街表现的淋漓尽致，方伟本来只打算买衣服的，但逛着逛着他改变主意了。
　　方伟兴致勃勃，“方陵，咱们去游戏城玩，玩完再去买衣服。”
　　方陵没所谓。
　　从商场出来后，一眼能看到不远处的游戏城。游戏城占地面积庞大，有一面墙挂了一张巨幅的海报。
　　海报的色调偏暗，图画诡谲，上面用潦草的血红色字体写着“异形加工厂”五个字。再看旁边，俨然写着密室逃生几个字。
　　方伟咧嘴笑，“去玩密室逃生！”
　　他早就想去玩密室了，只是黄金圈这里的密室逃生由于做工精良，所以票价格外昂贵。
　　现在有方陵在，不用他付账。
　　方陵还是无所谓，反正他兜里有一张方渐远的卡。
　　这一座占地一千多平米的游戏城，有一小半都用作于密室逃生，主题也相当多。
　　比如说：绝地迷宫、骷髅客栈、回魂夜、人皮学校……以及刚刚海报贴出来的异形加工厂。
　　进了游戏城，两人乘电梯上六楼。
　　电梯门打开，方陵目光凝滞了一下，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赵舜。
　　那一日纪清平邀请他去密室逃生，赵舜以周末有事的理由拒绝了。
　　现在看来，这拒绝并不作数。
　　赵舜身旁还有两人，一个是纪清平，另一个则是蒋彪。
　　若有所感，赵舜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愣住了。
　　纪清平也回过头来，看见方陵时微眯了下眼睛，然后率先露出笑容，“好巧，你也来玩密室逃生吗？”
　　方陵语气温和，“嗯，这里上新了，带堂弟过来玩玩。”
　　带人过来，不是自己过来。纪清平把目光移到旁边，见方伟的眉宇与方陵有两三分相似，才真信了他们是意外碰上。
　　方伟看看赵舜等人，目光停在赵舜鞋子上的时间更长些，然后热情说：“你们跟方陵认识啊？要组个团一起玩吗？熟人组团比野人组团的体验感好多了！”
　　赵舜移开目光不去看方陵，“我没所谓。”
　　蒋彪看向纪清平。
　　纪清平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也行吧。”
　　蒋彪：“那组队吧。”
　　密室逃生是可以包场的，包场后就不加路人了。小地图三个人就能包场，大地图起码得六个。
　　“异形加工厂”是大地图，他们这一行加起来才五人，距离包场还差一个。
　　大家都不想加路人，路人不知根底，要是是个奇葩的，又或者来二刷的，游戏体验会差很多。
　　方陵跟赵舜商量后，最后给鄂星华打了个电话。
　　说来也巧，鄂星华刚好在这附近，接到电话仅用了十分钟就过来了。
　　有了中午的见义勇为，鄂星华自觉跟方陵的关系突飞猛进，“嘿嘿~果然是好兄弟！有好玩的也没忘我。哦豁，和尚局啊。”
　　转而他说：“选个高恐模式吧，低了不好玩。”
　　几人相继同意。
　　六人凑齐，一行人进场。
　　异形实验室这个地图全程120分钟，有身份，有单人任务，主追逐。
　　这里的身份是指，在进场之前，所有玩家需要进行一次抽牌。
　　有的人会拿到身份卡，此身份卡可能是一开始就明牌给所有人知道的；也可能是暗牌，只有持牌者知晓。
　　而没有身份卡的人，则称为：白板。
　　六人先进了一间昏暗的小屋子，空荡荡的小屋子内有一张圆桌，以及桌旁的六张椅子。
　　“请玩家入座抽身份卡。”电子音响起。
　　椅子都一样，大家随便找地方坐下，在所有人入座之后，这张看似平平无奇的桌子忽然亮了起来。
　　原来桌面是液晶屏幕，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张黑底金边的卡牌，卡牌凌乱无章的铺满整个桌面。
　　电子音：“请玩家点击抽卡。”
　　方陵随手点了一下，点中的卡牌被蓝光包裹，然后飞到他所在位置的前方。
　　“啪。”一个小盒子从正对着方陵的桌侧弹了出来。
　　盒子里装着一枚挂耳式的蓝牙耳机，以及一张卡牌。
　　方陵翻过卡牌一看。
　　明牌：司机
　　底下还有一行用手指就能遮住的小字。
　　暗牌：潜伏者
　　作者有话要说：
　　高恐：高等恐怖
　　和尚局：全男生的局
　　密室有一条很重要规则：不能打npc！
　　——
　　小赵：桃花眼一弯，看狗都深情？（怀疑人生.jpg）
　　老赵：哪里有我老婆，哪里就有我~
　　最后，更新时间是在每晚九点哈~
　　宝贝，记得按爪爪（震声）


第15章 第15根铁柱
　　看着卡牌最下面的几个小字，方陵眸光微闪，“我是司机。”
　　明牌需要公布，所以他直说了。说完还将手上的牌翻过去面对几人，速度不慢的展示了一圈。
　　司机两字是用金色字体写的，确实是明牌没错。
　　“我是2号，司机副手。”赵舜忽然说，随即也将自己的牌翻了出来。
　　方陵有留意赵舜翻牌的时候，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他的手指挡在了最下面。
　　他说了标号，方陵才发现卡牌的角落处是有标号的。
　　他是1号，赵舜2号。
　　接下来的几人相继报号数。
　　纪清平3号，蒋彪4号，方伟5号，鄂星华6号。
　　电子音这时响起：“请各位跟随司机入场。”
　　与此同时，侧方的一道门缓缓打开，房间内的灯光再次暗了一个度。
　　方陵把蓝牙耳机挂在耳上，几人同样，带好耳机后起身过去。
　　鄂星华已经兴奋了，“这个密室的主题是异形加工厂，难道我们的任务与寻找某件物品有关？”
　　方伟：“大概吧。”
　　几人相继入门，门后依旧是一片昏暗，唯一稍亮堂点的地方是门后的一辆观光车。
　　那辆观光车锈迹斑斑，车顶的雨棚甚至还开了一个大洞，前方的挡风玻璃裂开蛛网般的痕迹。
　　车是小型的，一排只能坐三个人。最前面的司机位稍窄些，只能坐两人。
　　方陵是司机，赵舜是司机副手，所以两人只能坐在最前面。
　　鄂星华身手灵活，闪电般的抢了第二排，他上去后，纪清平与蒋彪如梦惊醒，迅速上了第二排。
　　等方伟反应过来，第二排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他只能坐在第三排。
　　“艹！别这样。”方伟抓狂。
　　谁不知道头尾是最恐怖的，他不要自己一个人坐在最后面！
　　但没人理他，方伟只能坐到最后一排去。
　　在所有人都上车后，车底下的灯光暗了，周围泼墨一样的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一声咯嗞的响声后，方陵感觉到观光车在缓缓向前开，没多久，车辆好像进入了爬坡模式。
　　在正式进入密室前，一般会播放一段语音，这段语音为整个剧情的大背景。
　　这时电子音再次响起：“2030年，A研究院研发出了一种特殊的药剂,该药可以使逐渐失活的细胞重获生机，这项研究无疑与无尽的财富挂钩。A研究院的副院长在贪念的蛊惑下窃取出药剂，并将其带回自己的加工厂，打算批量制药，以此获得巨大利润。”
　　在电子音进入尾声时，观光车像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左前方的车壳子发出呯的一声响，整辆车都随之晃了一下。
　　“啊！”鄂星华被吓了一跳。
　　坐在鄂星华旁边的纪清平忽然觉得不太妙。
　　电子音再起：“本来制药在井然有序中进行，但加工厂的一名药师被野狗咬伤后没有及时打狂犬疫苗，以至于染上狂犬病。药师心知在劫难逃，干脆拿了加工厂里的特殊药剂，打算死马当活马医。却不知道心慌意乱下，他拿的只是半成品药剂……”
　　蒋彪皱眉，“半成品能用？”
　　鄂星华这时倒是脑子灵活，“肯定不能啊，所以后来加工厂就变成这样了呗。”
　　电子音：“注射了半成品药剂的药师变成了异形，逐渐失去理智，开始感染与屠杀加工厂内的其他人。加工厂成为禁区被封锁，直到某天有人报告称，加工厂内的异形消失不见。调查团见状决定深入，寻找异形消失的原因。”
　　纪清平点头，“所以我们这次是主任务是寻找……”
　　“呯——！！”
　　忽然有东西砸下，径直砸在了车的挡风玻璃上。
　　方陵面前出现了一张扭曲的脸，那张脸似人似狗，眼睛处有两个黑漆漆的窟窿，窟窿下淌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液体。
　　方陵抽了一口凉气，他旁边的赵舜额上青筋绷起。
　　太猝不及防了，而且太近了，近到连一臂距离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坐在中间一排的鄂星华疯狂尖叫。
　　纪清平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又觉得自己左边的耳朵要被喊聋了。
　　蒋彪脸色微黑，“别叫！”
　　方陵摸了摸心口，胸腔里的心脏像一只被野狼追逐的兔子，疯狂跳动。
　　哎，这么刺激的吗？
　　“你害怕？”赵舜看见方陵的动作了。
　　方陵很诚实，“我是有一点，你呢？”
　　赵舜不屑，“我才不害怕！”
　　“警告，车辆已损坏。警告，车辆已损坏……”
　　方陵定了定心神，“看来我们得下车步行了。”
　　“啊，不是吧？我不要下车。”鄂星华一把抓住座位前的扶手。
　　赵舜盯着挡风玻璃上的异形，这东西与人等高，除去一张怪异的脸，身体也相当奇怪，左侧的手呈狗爪，右侧的手却是蠕虫状的尾巴。
　　下车的时候，赵舜用手摁了摁那条蠕虫状的手臂。
　　指下的触感冰凉却又不是全然的硬，像极了一块被塞入冷藏室的肉，相当逼真。
　　赵舜僵着收回手，没想到一转头就看见方陵在看他。
　　以为那点不自然被看了去，赵舜正要解释，又见方陵移开了目光。
　　赵舜皱眉又松开。
　　噢，看来网友说得对，之前果然是错觉。
　　方陵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所有人都下车后，周围光线亮了少许，不过也仅仅是一点点，不至于让他们伸手不见五指，但又绝不可能轻易把周围看清楚。
　　黑巫女的魔法降临，眼前似乎笼了一层黑纱。
　　停顿片刻后，几人才后知后觉他们已经来到了加工厂的后院。
　　方陵回头看，只见身后两扇生锈的大门敞开着，其中一侧的门上还挂着一条被用蛮力硬生生扯断的锁链，也不知道是铁锈还是其他，有一截锁链红得过分。
　　“这里有门，我们要从这里进去！”方伟看到了一扇门，他连忙走过去。
　　意料之中，门把没扭开。
　　目光再转回，只见这个有昏暗灯光的“后院”大概有五十多平米，除去方伟看到的那扇门外，这院子有一角落堆放着各种陈旧的木箱子，木箱子大概有十来个，大小不一。
　　另一个角落则有一辆面包车的框架，车的四个轮子被拆掉，底盘着地的放着。
　　赵舜：“找钥匙吧。”
　　鄂星华应该是个熟手，而且还是又菜又爱玩那种，“应该找线索才对，根据线索才能找到钥匙。”
　　方陵正想说话，但这时却忽然听见他佩戴的蓝牙耳机响了。
　　“十秒后再联系，请确保自己四周无人。”
　　方陵佯装四周走走，与几人拉开距离。
　　这时蓝牙里有电子音说：“潜伏者你好，你是副院长的外甥，这次混入调查团是为了扰乱他们的调查。温馨提醒，潜伏者的存在会在进入第三个密室时向全员公布。”
　　方陵眼皮子一跳。
　　好吧，其实显而易见“潜伏者”是一张内鬼牌。
　　“这门上没有东西。”方伟把门看了个遍。
　　纪清平：“去角落找找吧，那么多的箱子，说不准里面有线索。”
　　方陵点头附和，“我同意。”
　　纪清平看了方陵一眼，两人率先朝角落木箱堆走。
　　赵舜在看面包车，面包车几乎挨着墙放置，哪怕在昏暗中依旧能看出车身破旧极了，车头位置凹陷脱漆，靠近车门处有两个血巴掌，似乎有人曾经疯狂想攀入车内。
　　鄂星华在旁边探头探脑，“赵哥，里面有些看不清。”
　　“那你就进去看看。”赵舜伸手把鄂星华推进了面包车里。
　　方陵在开木箱，很多木箱都不难开，有的打开后空空如也，还有的装着……被白骨簇拥的半个脑袋。
　　方陵视力好，还能瞧见白骨上留有的锋利齿印。
　　只看了一眼，方陵就啪的把那个箱子阖上。
　　动作不小，旁边的纪清平见状说，“那里装着什么东西？”
　　方陵：“不太好的东西。”
　　“真的假的？”纪清平狐疑，他边说边伸手，想把方陵手里的箱子接过来看。
　　方陵避了避，“我不建议你看。”
　　纪清平忽然说，“有的密逃本会设置内鬼牌，方陵，你该不会是拿了内鬼牌吧？”
　　方陵哼出一声笑，“别这么疑神疑鬼，既然你要看，那就给你看好了。”
　　纪清平一把将箱子接过，迅速打开。
　　“啊啊啊啊——！！”
　　那边的鄂星华叫出了纪清平的心声。
　　后院中的其他几人迅速转头，只见鄂星华连滚带爬的从面包车里出来。
　　真的是连滚带爬，出来的时候还后背贴地的滚了一圈。
　　“里面有怪物！呜呜呜，吓死我了。”鄂星华眼泪都被吓出来了，同时慌张地将缠在他手腕上的软触手甩出去。
　　任谁忽然跟奇怪东西来个面贴面，估计都淡定不了，更别说那东西长得还那么的吓人。
　　赵舜就站在车外，不说全部，但也隐约看见了方才那一幕。
　　刚刚地面上忽然钻出一个怪物的脑袋，那形如章鱼的异形一只触手卷在了鄂星华的手腕上。
　　等鄂星华尖叫着往后退，那异形又像土拨鼠一样缩回地里。
　　不，不是地里，而是被埋在地上的管道中。再仔细看，这样圆形、像井盖一样的管道口旁边也有一个。
　　鄂星华咬牙切齿，“剧情不是说异形已经完全消失了吗？怎么还有！”
　　蒋彪走过去，“怎么回事？”
　　方陵默默地继续开木箱。
　　那边太刺激了，老年人心脏受不住，他还是先不过去。
　　纪清平居然也没动，两人保持着诡异又有点尴尬的气氛，继续开木箱。
　　直到方陵开出了一个特别的箱子。
　　“这里有东西。一块有字的布，跟一个快要腐蚀的眼珠？”方陵捏了捏眼珠子，还别说，这道具真Q弹。
　　赵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布上面写了什么？”
　　方陵念道：“太热了，真讨厌这个时刻，好想回到古代去，那里肯定比现在凉快。”
　　“这啥意思啊？”方伟皱眉。
　　赵舜：“把剩下的箱子都开完看看。”
　　众人同意，但等所有箱子开完，有字的只有方陵之前开的那一个。
　　“这里有一道带密码锁的门！”是鄂星华的声音。
　　方陵回头一看，紧接着眼角抽了抽。
　　好家伙，刚刚才被吓出眼泪，但一转眼，他居然又钻进面包车里了。
　　鄂星华兴奋，“兄弟们，来一个三位数的正确密码！”


第16章 第16根铁柱
　　“三位数的密码？你确定？”蒋彪表示怀疑。
　　鄂星华不服气，“当然确定，不信你自己过来看！”
　　蒋彪过去了，发现确实这样。
　　在被面包车盖住的区域，地上竟然有个大井盖，井盖旁边有一个超大号的密码锁。
　　鄂星华嘟囔，“看吧，我没骗人，快来个密码。”
　　方陵拿着白布在看，看完将白布翻过来，背面没写东西，于是再次翻过来。
　　“你们有思绪吗？”方陵问其他人。
　　方伟挠挠头，“牛头不对马嘴的，有啥思绪？”
　　一转头，方伟看向方陵，“方陵，你读书不是很厉害的吗？快来个答案。”
　　鄂星华皱眉，“这跟读书有什么关系？就好像你头大也不一定代表你聪明。”
　　方伟被噎住。
　　赵舜猜测说：“热，这会不会代表温度，温度就是密码？人的正常体温是37℃，高于这个温度就是发热。”
　　鄂星华眼睛一亮，急匆匆钻进面包车里，但很快他嚷嚷道：“赵哥，密码是三位数的！”
　　37是两位数。
　　方陵捏了捏那颗大眼珠子，“你加个0看看，试试370，或者037。”
　　赵舜转头看向方陵，在灯光不甚明亮下，男生隽秀的五官似乎镀上了一层浅暗的光晕，变得晦暗不明，但那双眼睛却透彻又明亮，像落在泉水里的黑宝石。
　　鄂星华：“370，037是吧？好，等着！”
　　“应该就是这个了，阿舜你真厉害。”纪清平笑了笑。
　　但这话才说完，那边的鄂星华：“不行啊，两组数字都错误。”
　　纪清平：“……”
　　方陵忍住没笑，“应该更复杂些，毕竟布条上的字不少。温度罕见的高，想回古代去，那时候肯定比现在凉快。这里突兀的词应该是‘古代’。”
　　蒋彪疑惑，“古代？古代能代表什么？难不成来个五千年吗？但五千年是四位数。”
　　方陵沉思，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随机组合是不可能的，三位数随机组合有太多太多种，估计还没试出来，游戏就结束了。
　　这不算大的空间骤然安静下来，四周的幽暗如潮，静静拍打着人的心弦。
　　方陵眼睛微亮，“‘古代’、‘时刻’？要不我们试试时辰。一天之中最热的是午时。”
　　方伟摇头：“这跟数字没关系。”
　　赵舜却说，“倒不至于没有，古代一个时辰代表两个小时，午时排行第六……但也不对。”
　　6是一位数，就算加个眼珠子代表的0，也够不上三位数。
　　方陵又捏捏眼珠子，“我们常说6，只是隐去了前面一个0，把06直接说成6。鄂星华，你试试‘006’或者‘060’。”
　　鄂星华：“好勒。”
　　“如果不行的话……”纪清平正要说。
　　“我靠，006可以啊！开了开了，陵哥你牛逼！”鄂星华亢奋。
　　其他人一听，看方陵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哦豁，密逃高手啊！
　　几人迅速赶过去，只见藏在面包车里的井盖已经打开，露出一条往下倾斜的、灯光昏暗的楼梯。
　　“谁、谁先进去？”方伟吞了口吐沫。
　　方陵僵着退后了一小步。
　　“你进。”蒋彪推了一把鄂星华。
　　鄂星华眼珠子转了转，“我先就我先，根据我的经验，走第一的反而稳当。”
　　这楼梯仅容一人通行，鄂星华第一个进去，蒋彪第二，纪清平第三，方伟第四。
　　再接着是方陵，最后是赵舜。
　　依次进入，暗道里虽然很黑，但不至于看不清楚楼梯。而在所有人全都进入这条暗道后，上方的井盖砰的一声关上，把里面的人吓了好大一跳。
　　与此同时，一波剧情来袭，“后来调查团发现，所谓的异形消失根本就是一个谎言，那是有心之人特地放出来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在不引起众人的注意下进入加工厂。”
　　方陵脚步微顿。
　　所以他是那个“有心之人”？这是第二个密室，只要走过这个密室，潜伏者的存在就会被揭露……
　　电子音：“异形不曾消失，留在加工厂里当然危险至极，调查团经商量后决定，尽快探清楚加工厂内的秘密，如果任务实在难以完成，那就赶紧离开。但来时的路已关闭，他们只能寻找其他的路出去。”
　　一声电流音窜过，暗道里重归平静。
　　也就是说有两个任务，主线任务是逃离加工厂，副线任务则为探秘。
　　最前面的鄂星华这时已走到楼梯的尽头，他松了一口气，“探秘的难度太大了，要是不能做，我们就只玩逃生本吧。”
　　一个接着一个从楼梯里下来，轮到方陵了。
　　就在他还有一级台阶就彻底走下暗道时，他陡然听到自身后传来的惊骇的吸气声。
　　方陵下意识回头，竟看见了赵舜身后有一个黑影。
　　那奇怪生物有一张面上长满肉瘤的脸，下颚位置生着触须，明显还在到处蠕动的触须搭在了赵舜的肩膀上。
　　方陵：“？？？”
　　赵舜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当即也没有回头，而是快步往前。
　　但他忘了，他现在还在楼梯上，而且面前还有个没有彻底下楼梯的方陵呢。
　　情急之下，赵舜连带着方陵一起往下摔，才半转身回头的方陵被压了个结实，两人一起倒在楼梯口下方的地板上。
　　赵舜完全是摔在方陵身上，摔倒时鼻子还在方陵的后颈磕了一下。
　　过分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清楚闻到了一股洗发水的清新香气。
　　那一瞬间，赵舜不由联想到了草原上新生的嫩黄色草叶。
　　赵舜本能的想说话，但一张开嘴，嘴唇擦过对方的后颈皮肤，有一缕细腻感稍纵即逝。
　　“哎呀，这怎么摔着了？”前面的人连忙过来扶。
　　赵舜手掌撑着旁边，慢慢撑起身，与当了他垫背的方陵稍稍拉开距离。底下人的发黑如墨，颈脖位置却白皙得过分，像一块无瑕的羊脂白玉。
　　赵舜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
　　“阿舜，你有没有事？”纪清平忙过去，想把赵舜扶起。
　　赵舜自己起来了，起来的时候还不忘抓住方陵的手臂，把人也拉起来，略微不自在地说，“抱歉，刚刚后面有人搭我肩膀，我一时大意忘了注意脚下。”
　　纪清平伸手扶的动作停下，立马抬头去看那条昏暗的楼梯，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的，暗得吓人，也静得吓人。
　　方陵笑道：“这地板是软的，摔着倒不是很疼。不过你是真的沉，说没有一百五十斤我是不信的。”
　　地上不是硬板，前面的人没发现大概是因为太紧张，只注意四周，而没留意脚下。
　　赵舜轻咳了声，“我一百五十一。”
　　“这里有本笔记。”方伟忽然说。
　　原来之前大家一窝蜂的去扶人的时候，方伟并没有加入其中。
　　几人一听，也跟着过去。
　　不同于之前的“露天”，这里是一间类似于地窖的小屋子，但仔细看能发现这里有许多通道口，开在四面八方。
　　那高三米的门如同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在静谧无声中飘逸着鬼气。
　　“这应该是日记，日记上说，在夜里会发出荧光的特殊药剂有神奇作用，能驱散异形，甚至还能使一些轻度感染的异形者变回来。”方伟兴奋，“看来想要顺利出去，要去找特殊药剂。”
　　说着，他竟搁下笔记，然后怂恿了鄂星华，打算跟对方一起去碰运气。
　　鄂星华则有些迟疑。
　　两个人去？
　　就在他迟疑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落下来，先是拂了一下他的头发，然后顺着往下滑。
　　触感有些黏糊糊，但又好像不尽然。
　　血液似乎在那一瞬间凝结，鄂星华当即爆发出一阵尖叫，啊啊啊的随便往其中一个门冲。
　　方伟没看清楚，只见眼前一晃，鄂星华就只剩下一个昏暗的背影了。
　　而他本就是想去碰运气，现在见鄂星华先走一步，连忙跟上去。
　　前后不到三秒的时间，六个人就跑了两个。
　　看着方伟消失的方向，方陵眸光微闪，“真是少见，他居然变得这么大胆。”
　　纪清平敏锐的问：“你这个堂弟平时胆子很小吗？”
　　方陵坦言，“也不能说很小，但比较喜欢躲在别人后面。”
　　纪清平若有所思。
　　方陵勾了勾唇角。
　　所以其实纪清平也拿到暗牌了吧，他之前那句内鬼牌并不是随意说说的。
　　他耳朵上的蓝牙这时候传来电子音，“司机请注意，你有一个单人任务。”
　　赵舜距离方陵近，他隐约听到了些声音，“你蓝牙里说什么？”
　　方陵：“他说司机有一个单人任务。”
　　单人任务，顾名思义当然是单独执行。至于怎么执行，中控同步会给指使。
　　一听说是单人任务，赵舜没兴趣了，“那你去吧。”
　　方陵蓝牙里的电子音：“请司机进入三号门，往前走十米，然后向左拐……”
　　方陵仔细看，发现地窖里开在不同方向的门，其实门框上是带着不甚明显的数字的。
　　他很快找到了三号门，留下一句“我先去了”后，方陵投入黑暗中。
　　往前走十米。方陵在心里念叨着。
　　因为周围昏黑一片，他走得很慢，而才走了两三步，他听见鄂星华的尖叫。
　　那尖叫声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无孔不入，相互形成回音后交叠成四重奏，听得人头皮发麻。
　　方陵眼皮子跳了跳，加快脚下速度。
　　周围昏黑，他是用手扶着墙壁走的，又走过五六米后，方陵忽然感觉到前方路况收窄。
　　他思索着应该到快转角了，就在这时，忽然感觉他扶在墙壁上的手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许多细小的绒丝透过他的指缝冒出，而他的指尖所触及到的那一块长着长毛的硬块是弯曲且温热，摸着似乎是一个……头颅。
　　下意识的，方陵把冒出来的东西按回去墙里去，等反应过来后，他忙低声道歉。
　　但没有人回应他，周围依旧是静谧无声，呼吸声都是孤独的。
　　顿了顿，方陵念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
　　方陵：这不是老年人该玩的游戏（叹气）
　　小赵：我应该是个直男……吧。
　　老赵：压到我老婆了。


第17章 第17根铁柱
　　方陵根据中控的指令，直走转弯、左转右转的，走到最后，绕来绕去，走到最后他已经大概忘了回去的路。
　　方陵：“……”
　　电子音：“请进入左手侧的房间，并在房中获取一件与水相关的道具，该道具可驱散异形的三次来袭。”
　　方陵听到后面，连忙开门进去，门后之景让方陵怔住。
　　这是一个约有七十平米的空间，光线一如既往不算亮，但房中放置着的、一个个约等人高的培养柱却分外显眼。
　　直径一米的培养柱底座亮着暗红灯，在暗芒中偶尔有小气泡悠悠的往上升。有的培养柱内只有液体，在红光下如同一管凝固的血液，而有的培养柱却浸泡着奇怪生物。
　　蛇头鹿颈，胸腔处生满了竖瞳，在方陵靠近时，有一双竖瞳缓缓眨眼。
　　方陵默默收回本来想摸培养柱的手。
　　“咯吱、咯吱——”
　　角落处传来细微的响声，那沉哑的、像是铁链被拖动的声音钻入耳膜，刺激着敏感的神经。
　　方陵忍下想走的冲动，仔细打量周围。
　　他得从这房间里获取一件与水相关的道具。
　　可那到底是什么？
　　方陵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培养柱，看了半秒又移开。
　　不可能是这个。
　　这个太大了，搬不动。
　　方陵决定再找找，铁链拖动的声音在逼近，那藏于黑暗的地方似乎有影子的浮动。
　　静默两秒，方陵决定绕着走。
　　这房间里的培养柱众多，排列也没什么规律，站在外头往里看，目光最终会被底座亮着的培养柱遮挡。
　　若是完全遮挡就算了，偏生又不是，又的培养柱透明，视线勉强可穿过。而更多却是面上光滑如镜，折射着另一个方向的情形。
　　于是这么一看，方陵就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怪影，那类人似蛇的生物在蠕动，偌大的脑袋到处张望，应该是在寻找他。
　　吸了一口气，方陵尽可能放轻脚步，走进这座立着数不清培养柱的小型“森林”。
　　光影折射出来的怪影映在玻璃面上，愈发显得光怪陆离，方陵像猫一样微垫脚，走过一个又一个培养柱。
　　忽然，他发现左侧方的培养柱面上有一块不寻常的光影。
　　那块猫眼石似的光斑闪烁一下，随即消失不见，隔两秒再次闪烁。
　　方陵眉梢微扬。
　　难道东西是在那里？
　　得过去看看。
　　才这么想，他陡然听见一声培养柱被推倒的声音，呯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吓人，原来是屋子里逮不着人的怪物发狂了。
　　玻璃撞击地面的响声真实容不得作假，一下一下的敲在方陵的心尖上。
　　本来他还打算慢慢挪过去，但现在瞧着那东西推倒了一小片培养柱，顿时改变了主意。
　　得快些，不然对方迟早发现他。
　　不再迟疑，方陵判断了亮斑所在方向后立马冲出去，他脚步声一响，后面的声音跟着来。
　　他看见了，那亮亮的东西其实是一瓶喷雾，瓶身有一个打着叉的怪物图案。
　　应该是这个了！
　　方陵拿了东西就转身，随便寻了一个门口跑出去。
　　身后的追逐声还在。
　　电子音：“调查团请注意，副院长的外甥偷偷混进了你们团中，企图扰乱你们的计划，请尽快将人找出来。”
　　方陵眉头皱起，看来有人进入了第三间密室。
　　这暗道里七弯八拐的，复杂的很，方陵有时候拐入一个岔路口，还没跑多远，老远就看到三只赤色的竖瞳，当即他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往回跑，换一个方向。
　　这里大得过分，他彻底迷失了方向，就当方陵想要停下来听听身后的追兵是否还在时，他撞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
　　那东西闪电般的伸手将他推开，但推到一半，又将他一把拽住拉回来。
　　“方陵？”
　　黑暗中，男生磁性的声音有些喘息。
　　方陵愣了一下，“赵舜？”
　　他碰到的确实是赵舜。
　　赵舜也在逃亡路上，刚刚有东西撞到他怀里来，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下意识推开，但推到一半，那股钻入鼻尖的、草原似的清新香气相当熟悉，几乎是同时，方陵的脸在他脑中快速闪过。
　　方陵问：“你那边什么情况？”
　　赵舜：“先进房里。”
　　两人侧边有个房间，当下立马进去，还把门关上。
　　赵舜从兜里掏出一张已经发黄的纸，“我拿到了一张残缺的地图。装地图的箱子里写着，如果能成功找出谁是副院长的外甥，并将对应标号写在纸上，投进黄色的桶里，就能获得地图的其他部分。”
　　方陵瞬间懂了。
　　看来赵舜就是率先进入第三密室的人。
　　说来也巧，方陵突然察觉眼角余光有一抹浅黄色。
　　他扭头去看，只见不远处的桌下放着一个黄色的小圆桶。
　　方陵走过去，“你说的黄桶，是这个吗？”
　　桌子上放着纸跟笔，下面有一个小黄桶，怎么看都像是用来投票的。
　　赵舜：“应该是。”
　　方陵眸光微闪，“副院长的外甥是内鬼，你觉得那个是谁？”
　　赵舜一本正经的思考，再一本正经的回答，“我觉得是你那个堂弟。”
　　方陵：“为什么？”
　　赵舜：“因为他没贡献，不像你猜出了第一个密码，而且当时他说跟数字没关系，我觉得他在捣乱。”
　　昏暗中看不清面上的表情，赵舜没注意到方陵在笑。
　　他只听见方陵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们就先写他的标号。”
　　方伟是5号。
　　赵舜拿了一支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5”，就当他要将纸扔进小黄桶时，中控电子音响了。
　　“5号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退出游戏，游戏继续。”
　　两人面面相觑。
　　赵舜皱眉，“他出去了，是被吓出去了吗？”
　　这种情况在密逃里并不少见，有些承受不住的玩家确实会中途退出游戏。
　　方陵用很惆怅的语气说，“别管是不是被吓出去，现在看来内鬼并不是方伟，因为中控说游戏继续，而且我们也没收到任何提示。”
　　赵舜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不是他，那会是谁？”
　　方陵：“鄂星华挺活跃，试密码都是他去试，应该不会是他。会不会是那些不怎么说话的？”
　　赵舜疑惑，“你是说蒋彪？”
　　方陵真想打他狗头。
　　说到不怎么说话，这家伙就只想到蒋彪吗？
　　“那试试蒋彪。”赵舜在纸上写了个4。
　　他把纸投进小黄桶里，在纸张落下后，桶顶端居然横伸出一块小钢板，把桶盖住。
　　电子音：“验证错误。”
　　赵舜错愕，“不是蒋彪？”
　　方伟退出游戏，蒋彪验过了，剩下四人……不，是剩下三个，因为他自己肯定不是内鬼。
　　鄂星华，纪清平，以及方陵。
　　方陵佯装没注意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看来这种小黄桶只能用一次，我们得去找其他的。”
　　“你地图拿来给我看看。”方陵向他要地图。
　　方陵发现这地图上每一间房间都是有仔细标注的，比如一号实验室，二号实验室，A员工宿舍，B员工宿舍之内……
　　赵舜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看到了牌子：“这里是杂物三号间。”
　　赵舜的运气不错，杂物三号间就在这张地图上，方陵在对应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小黄点。
　　另一个小黄点的位置在不远处。
　　方陵把兜里的喷雾拿出来，“走吧，我们得出门一趟。对了，我手上有一瓶对付异形的喷雾，能吓退三次异形，我想它能支撑到我们去另一间有小黄桶的屋子。”
　　赵舜一听他说有道具，也不在这房间继续转悠了，当即收好地图，与方陵一起出门。
　　两间房间间隔三条长走廊，两人跑得飞快，也托了方陵那瓶喷雾的福，一路堪称顺利。
　　熟悉的小黄桶，熟悉的笔与纸张。
　　电子音：“6号玩家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退出游戏，游戏继续。”
　　广播突如其来，让赵舜听得一愣一愣的。
　　鄂星华也出去了？
　　游戏继续？？
　　“咯嗞——！”门把被转动的声音打破寂静。
　　房间里的两人同时扭头。
　　外面的身影迅速闪身进来，在看到房中的两人后，喘着粗气的纪清平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阿舜，原来你在这里！”
　　赵舜看看纪清平，又看看方陵。
　　鄂星华已经退出游戏了，但游戏依旧继续，那到底谁才是内鬼？
　　“这里有黄桶！”纪清平一眼就看见房间里那一抹亮色了。
　　赵舜拿了纸跟笔，目光在方陵与纪清平身上徘徊，“要不内鬼你自己出来，省得我投票。”
　　纪清平脚步慢下来，“阿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信我？”
　　在纪清平出现后，方陵毫不意外会发展成现在的局面，所以他不缓不急的说：“赵舜，你手里有地图，也带来了小黄桶的信息，我想你肯定不是内鬼。现在我跟纪清平无论说什么，客观看来应该都是不能当真的，要不你自己选一个。”
　　听到这番话后，纪清平冷静下来，“也是，阿舜你自己选。”
　　赵舜眉心拧得很紧。
　　第一个密室的密码是方陵猜出来的，单凭这一点，赵舜就觉得对方是内鬼的可能性不大。
　　他本来想说“纪清平”的，但话到了喉头，赵舜又莫名想起另一件事。
　　虽说网友让他不要那么自信，但赵舜就是觉得方陵有时候在他心尖挠痒痒。
　　对方可能喜欢他！
　　如果他这次不选明显与他交情更深的纪清平，方陵说不定会会错意……
　　谈恋爱什么的，简直烦死个人了，他才不要当恋爱傻逼！
　　所以赵舜最后改口了，语气笃定的说：“方陵，我觉得你是内鬼！”
　　说完，他飞快在纸上写了个1，然后投进小黄桶里。
　　方陵眸光微暗。
　　哪怕早有准备，但当亲耳听到，还是恨不得把那个年轻版的混账老头子抓过来，好好教育他一顿。
　　电子音：“恭喜，副院长的外甥被成功找出。”
　　赵舜却愣住了，“还真是你啊？”
　　方陵一听他这话就更生气了。
　　所以他也不确定，但主观上偏袒纪清平，才选了他当内鬼？
　　方陵拳头硬了。
　　这股郁气一直持续到密逃本结束，他看到换了条裤子的方伟，才觉得舒坦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赵：我，钮祜禄赵舜，不谈恋爱。
　　老赵：（默默带上榴莲去找老婆.jpg）


第18章 第18根铁柱
　　是的，方陵看到方伟换了一条裤子。
　　他眼力好，隔着镂空圆台看到了换了裤子的方伟从对面的洗手间急匆匆往升降梯去。
　　方陵眉梢微扬。
　　方伟是第一个退出游戏的，按理说他应该早就走了，毕竟对方跟他玩不到一块儿，方伟根本不可能等他。
　　唯一的解释，大概是早早出来的方伟，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躲在洗手间，等一条过了许久许久之后才被送来的裤子。
　　那个某种原因是什么呢？
　　“你有没有注意到刚刚那个男生啊，呀~我在这里工作大半年，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被吓得尿裤子，看来最新上的这个异形加工厂带劲过头了。”
　　“可不是么，一天不少人进去，真正坚持到最后的，也就只有两组。”
　　方陵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嘴角。
　　玩密逃玩到尿裤子，估计他这个骄横跋扈的堂弟想换个星球生活了……
　　“陵哥你们出来啦，等你好久了哦。”鄂星华出来后就找了张凳子坐着开黑，现在见方陵出来，刚好手上一局也结束，干脆不玩了，“不过你们真厉害，居然能坚持到最后。”
　　工作人员这时走过来，“请问要复盘吗？”
　　玩密室逃生都是可以复盘的，通过复盘回顾得知在密室里没探索完的剧情与谜团。
　　鄂星华先拒绝了，“我不用，这个密室算起来我还没玩完呢，下次再来。”
　　同样没玩完的蒋彪也跟着拒绝。
　　方陵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我家里还有点事，就不复盘了。”
　　扭头看向与纪清平站在一起的赵舜，方陵只说了句，“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却比往日多了疏离，似乎主人情绪不高。
　　赵舜眉间拧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方陵有些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生气呢？
　　“陵哥，你要回去了啊？那我跟你一起回去。”鄂星华见方陵要走，也立马跟上去，嘻嘻哈哈的跟他勾肩搭背，“我知道这楼下有一家做得不错的饮品店，要不我们买一杯喝的再走。噢~对了，你那个堂弟呢？我出来的时候都没看见他人。”
　　方陵把肩膀上的手推掉，“他发信息给我说他先回去了。”
　　鄂星华自来熟的又搭上去，“也是，没有过命的交情，谁能在外面干坐一个多小时。没错，说的就是我哈哈~”
　　那边的两人渐行渐远，鄂星华夸张却又充满朝气的声音传入耳中，明明是极具感染力。
　　但赵舜却轻啧了声，听得不是很得劲。
　　公共场合，这么大声嚷嚷做什么？
　　有些心烦意乱，赵舜长眉压得很低，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愈发显出凶相。
　　但纪清平却知道他只是看着不好惹，“阿舜，我们下二楼去，听说二楼开了一个新区，我们过去看看。”
　　赵舜本来想拒绝的，玩过密室逃生之后，其他游戏总差了那么点意思，还不如把时间攒下来回去刷题。
　　纪清平继续劝说：“阿舜，下周末举行校运会，学校不放假，到时候不能出来玩了，现在不去看看，得等好久呢。”
　　赵舜抓了把头发，“……行吧。”
　　***
　　方家。
　　方陵回来时，方伟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方老太则是在看电视剧。
　　电视里的恶媳妇从丈夫手里拿了钱后，阴阳怪气的嫌弃做家务的婆婆。后者唯唯诺诺，脑袋垂得低低的，像一只在雨中瑟瑟发抖的小鹌鹑。
　　方陵并没有刻意收敛开门声，他后脚才踏进来，就听见方老太呸了一口。
　　“怕她做什么，她就是个讨债玩意儿，不立起来，就等着这种恶毒媳妇骑到你头上吧！”
　　一见方陵进来，方老太立马有了新目标，“方陵，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爸给了你卡，明明说是要给小伟买一整套衣服的，但你却只给他买了一条裤子！”
　　在旁边打游戏的方伟都要被吓傻了。
　　奶奶之前明明答应过他不去找方陵麻烦，那样他就可以当那件事没发生过。
　　怎么这才十来分钟不到，奶奶就忘了答应过他的事！
　　方伟连忙阻止，“奶奶你别说了，大家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好说的！！”
　　“我为什么不能说？方陵表面一套、背里一套，压根没把长辈的话放眼里，这样长大以后还得了？”方老太越想越心梗。
　　大儿子是个不省心的，一意孤行娶了一个母老虎，这母老虎又生了个不听话的小老虎。
　　这要不治治，以后哪里还有她的好日子？
　　客厅里的争吵把方渐远引了出来，“家和万事兴，别吵了。”
　　看到大儿子，方老太好像瞬间就找到了能治方陵的人，“你来的正好，快管管你这自私的儿子！之前你给了他卡，让他去给小伟买身衣服，结果他只给小伟买了条裤子，真是有够小气的。”
　　方伟脸上像打翻了的调色板，被骂的那个是方陵，但他却觉得有人用刀子在刮他脸上的肉，浸了盐水的刀子刮过，整张脸都是火辣辣的。
　　方渐远皱起眉头，“方陵，我不记得我教过你做人要自私自利。”
　　几道严苛的目光落在身上，方陵反而笑了。
　　他脸上的水痘早就消了个干净，这两个星期注意饮食，加上下午放学后又有去操场锻炼，所以对比起两个星期以前，他瘦了不少。
　　原本白胖肉乎的脸已经隐约能看出清俊的轮廓，如今这一笑，温雅极了。
　　方陵不缓不急说，“我想我很有必要跟你们汇报一下，我与方伟午后的行程。”
　　“不用汇报！！”方伟像被针扎了屁股，一蹦三尺高。
　　“小伟不用害怕，有奶奶给你做主呢。”方老太温声安慰，一转头就对着方陵，她脸上的笑瞬间收敛起来，“你说，我倒是要听听你们下午去做了什么！”
　　方陵：“吃完饭后，我与堂弟一同去了黄金圈，本来想立马买衣服，买完就回来的。毕竟我已经高三了，作业不少，我不想在外面待那么久。”
　　方伟牙齿咬得咯嗞响。
　　方陵看了他一眼，嘴角弧度加深，“但走到半路，堂弟改变了主意，他说想去玩密室逃生。简单的说，密室逃生就是一款沉浸式的恐怖游戏，时长两个小时，票价每人小一千。”
　　方老太瞠目结舌。
　　这什么破游戏？每个人居然要一千块，而且还只玩两个小时。
　　方陵该不会在说谎吧？
　　方陵继续说：“购票成功的照片我手机里有，想看可以问我拿。玩到小一半的时候，可能是太恐怖了，堂弟接受不了，于是退出游戏。等我从游戏里出来，堂弟没了踪影，于是我只好回家。”
　　陈述客观，他从始至终都没说过方伟被吓尿。
　　但联系到方陵每每说到“恐怖”两个字时，语速特别慢，方伟满脸通红，以及方老太一直强调的新裤子，方渐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仅是方渐远，方老太很快也想明白了。
　　“真是烦死了，我都说我不要新衣服！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回家去！”方伟头也不回的快步往门外跑。
　　方老太连忙去追，“小伟，小伟！”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后，整间别墅瞬间静了下来。
　　方陵嘴角还带着微笑，“爸，我认为下结论之前把事情的始末了解清楚，是一个只要头脑稍微清醒些的人都会做的事。”
　　“方陵，我是你父亲，她是你奶奶。”方渐远皱眉。
　　方陵转身上楼，“有的人是愚孝，不代表其他人也是。
　　“方陵！！”
　　方陵没有回头。
　　***
　　赵家。
　　赵舜回到家，发现他妈居然罕见的没有出去跟姐妹逛街。
　　再一看，好吧，原来是把姐妹邀请到了家里。
　　本来这也不算奇异事，但赵舜竟然在另一张沙发上看见了他哥。
　　他妈，他哥，再加他妈一个姐妹，三个人围着桌子坐，这情况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赵舜打了招呼之后，忽然燃起了那么一丁点好奇之心，于是他不立马上楼了，而是走进厨房开冰箱拿饮料。
　　看似喝饮料，其实竖起耳朵在偷听。
　　赵舜听见他妈的姐妹瑶姨叹气，“哎~真是孩子越大越不省心，忽然给我来这一出，我都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
　　然后他妈笑了，“你之前老是说小洲二十八了还不找对象，担心他孤独终老，现在好了，小洲开始谈男朋友了，你又有意见，依我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听到这里，赵舜大概懂他哥为什么会坐在那里了。
　　应该是被抓过去的，他哥大学毕业后出柜，从此家里不时来人，一开始是来劝的，后来是来做媒的。而像瑶姨这种很可能是来解惑的，也不是没有。
　　果不其然，赵舜听见瑶姨问他哥，“小尧，男人怎么会喜欢男人？”
　　赵舜灌了一口饮料，觉得这问题问得多余。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呗。
　　赵尧经过这么多次盘问，已经麻了，但还是耐心说：“可能是天生的，也有可能是双性恋，然后喜欢的那个人恰好是男生。”
　　赵舜暗自点头，他一直也是这么觉得的。
　　接下来是一段沉默。
　　赵舜觉得这应该是一场持久的开导，而他还有卷子没写完，于是瓶盖拧好，准备上楼写卷子。
　　结果他还没走出厨房，听见瑶姨问：“小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赵舜瞬间停下，继续竖起耳朵。
　　话说回来，他还不知道他哥的理想型。
　　又是一会儿的沉默，被两位女士盯着的赵尧大概觉得今天逃不过了。
　　所以他说：“我喜欢斯文一点的、温文尔雅的男人，身上有书卷气，但又不会太过文弱。”
　　赵舜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赵：（恍然大悟.jpg）
　　老赵：我老婆曾经是我哥的理想型？？（吓得赶紧抱紧老婆.jpg）


第19章 第19根铁柱
　　这个周末方陵在家勉强还算愉快。
　　方伟被羞跑了，本来打算要在方家过一个周末的方老太也呆不下去，跟着跑了，于是家里瞬间清静。
　　周日下午，方陵收拾好书包，在家里吃过晚饭后，准备回学校晚修。
　　叶女士今天心情不错，难得送儿子出门，还叮嘱了两句，“虽说你现在高三了，但妈妈不希望你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爸有些话你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去，高考只要尽力了，去哪里读都无所谓。”
　　见方陵不说话，叶女士笑着拍拍儿子肩膀，“当然，你考试正常发挥，妈相信你能去A大的。”
　　方陵点头。
　　叶女士：“行，去学校吧。”
　　见方陵还不走，美艳英气的女人挑眉，“还有事？”
　　方陵目光微暗，“妈，下个周末学校校运会，学校应该不会放假了，我得下下周才能回。”
　　叶女士双手抱臂，“行哦，下下周我让李婶炖好汤等你回来。”
　　方陵抿了抿唇，难得的犹豫不决。叶女士看出儿子好像有心事，也不催促。
　　片刻后，方陵重重呼出一口气，“妈，等我下次回来，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了。”
　　那女人不在A市，要拿她的资料得费些时间。之前的半个月，再加上后面的两周，刚好就是周叔叔与他约定的时间。
　　先谋而后动，他想要一击必杀的将所有事情了结。
　　叶女士哼出一声笑，“你小子该不会是谈个女朋友吧？妈先说明，我不是老古板，但这是在不影响你成绩的前提下。”
　　方陵摇摇头，“不是女朋友，这事等我回来后再跟你说吧。”
　　告别家里后，方陵回到学校，他在家吃了饭洗了澡，所以返校后方陵直接去课室。
　　翻开物理笔记就开始啃。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着，在时间走过六点二十后，教室记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有同学来教室后立马刷卷子的，有相互交流问题的，当然还有扯着别人聊天的。
　　“大东，你腿这么长跑得肯定也快，快来报名，报个男子四百米，为班级争光！”体委丁大雁拿了一张表格，正在做动员工作。
　　他面前的同学在犹豫，“上一年男子四百米是我跑的，大雁，我拿不到名次。”
　　丁大雁用宽大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那怎么能一样呢？我记得去年你感冒才刚好，状态肯定没调整过来，今年就不一样了，我相信你行的~”
　　那男生最后填了名字。
　　成功将一位同学拉入伙的丁大雁咧嘴笑，笑容才刚拉开，他便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后门走入。
　　“舜哥，你来的正好！”丁大雁急忙走过去。
　　赵舜是副班长，这是章志国直接点的名，毕竟赵舜成绩很不错，班里一些好动分子都听他的，有他在上面压着，下面的皮猴们没那么放肆。
　　这次校运会班长等几位班干负责营地布置等工作，体委不定期向班长们汇报工作。
　　赵舜把丁大雁手里的名单拿过，顿时就不满了，“怎么男子田径还有这么多空位？”
　　丁大雁笑呵呵，“这不是还没写舜哥你的名字么，一人最多报两样，你百米短跑一项，两百米短跑也一项。”
　　赵舜斜了他一眼，“你倒已经想好了。”
　　这是应下来的意思。
　　丁大雁见状，连忙把他的名字写上去，然后又问，“舜哥，三千米呢，这项真的没人报名，大家都说三千米太长了，跑不动。”
　　赵舜眉头皱起，忽然他再次拿回名单，一言不发的走回自己的位置。
　　丁大雁：“？”
　　回去，然后赵舜向后转了个身，正对着方陵。
　　赵舜把名单放在方陵桌上，“方陵，报个三千米怎么样？我看见你平时经常有跑步。”
　　他喜欢打篮球，每每结束一天的课程，都会尽可能抽出些时间去操场打篮球。
　　后来他渐渐注意到，他这位后桌每天都在跑步，一圈一圈的绕着操场跑，有时候他一小节比赛打完，方陵都没停。
　　这么能跑，跑个三千米肯定没问题！
　　本来在看物理笔记的方陵抬眸，“我只是慢跑。”
　　赵舜：“那也比其他人好多了，报个三千米吧，你听我说准错不了。”
　　方陵手里的笔在指间转一圈，“我考虑考虑。”
　　赵舜轻啧了声，“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大雁，你之前那句怎么说来着？”
　　丁大雁：“为班级争光，舍我其谁！”
　　赵舜见他桌上还有其他笔，干脆拿过来，直接在名单上写下方陵的名字，“周五我们不是要出去采购东西么，到时候你跟我回家一趟，我给你拿我以前的物理笔记。”
　　方陵是生物课代表，但凭着一手好字兼职了文娱委员。
　　高三课业紧，需要文艺委员的时候并不多，这次校运会倒是例外。
　　校运会嘛，比的当然是运动员跟拉拉队的气势，一些布置与加油小工具是不能少的。
　　名字写完了，赵舜听见前面静悄悄的，他收笔的动作一顿，抬头看方陵。
　　却见眼前男生一手支着脑袋看他，另一手可有可无的把玩着指间的笔。
　　那双形如桃花瓣的眼睛弯了起来，卧蚕在他的眼下浮现，牵至眼尾，慵懒又漂亮，像一只被太阳晒得翻出小肚皮的猫。
　　对上那双眼睛那一刻，赵舜惊觉似乎有细碎的电流沿着尾椎一路往上，惊得他连呼吸都收紧了。
　　赵舜下意识等他说话，对方说是说了，只不过……
　　“哦。”
　　方陵发出一个单音节，说完就低头继续看笔记。
　　赵舜脸上露出几分纠结。
　　“哦”是什么意思？
　　赵舜想把人抓起来问问，但就目前看来，对方显然对笔记更感兴趣。
　　“舜哥，名单给我，我看到甜妹了，我去喊她报名跳高。”丁大雁忽然说。
　　赵舜随意将名单递了过去，丁大雁拿了名单就跑。
　　没了名单，事情也办完，赵舜慢慢转回去。
　　高三学子的生活，说精彩也精彩，说枯燥也枯燥。
　　上课，刷题，评讲，复习。每一件事都被镶嵌在齿轮上，随着齿轮的转动精准的重复着。
　　温故而知新，在不断复习中获得突破，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方陵最近成了办公室的常客，生物化学英语老师欢天喜地的找他，各种鼓励夸夸。
　　数学物理老师也找他，只不过是痛心疾首的跟他说明偏科的危害性，让他分多些时间给薄弱的科目。
　　方陵能怎么办？
　　他只能认真又无奈的答应下来，保证下一次考试他一定会有进步。
　　***
　　在朗朗的读书声，在老师们慷慨激昂的授课声中，时间缓缓来到了周五下午。
　　周五下课后，有一批学生拿着假条出校了。
　　这批学生里包括方陵赵舜，以及班长翁若和体委丁大雁。
　　介于方陵跟赵舜要先回去拿笔记，所以他们与翁若丁大雁约好五点四十在黄金圈商城见。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吃完饭再去采购东西。
　　至于方陵为什么要跟着赵舜回去，而不与班长体委一起，这就要从丁大雁那一颗萌动的少男心说起。
　　少年身心荡漾，想跟自己的女神独处，于是方陵这个电灯泡就被赵舜带走了。
　　此行有任务，且不是独自出来，所以赵舜就没骑他的山地自行车。
　　他跟方陵一人扫了一辆小黄车，骑车回帝景一号公馆。
　　一号公馆的门卫认人本领高超，两人直接刷脸进去。
　　方陵车速特地放慢些，当做不知道赵舜家在哪里，左转右转，最后两辆小黄车来到一栋占地面积特别大的别墅前。
　　“我家到了。”赵舜刹车。
　　赵父酷爱古文化，他家也随之建成中式风，入户前院有长廊，宽且精美的长廊旁边有潺潺流水溪道，长廊侧方直入，接连前厅主门。
　　气派，典雅，透着富贵人家矜贵又不失庄重的底蕴。
　　方陵跟赵舜结婚差不多三十年，赵家他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最初新婚时他与赵舜甚至还住这这儿呢。
　　要不是后来赵舜极力嚷嚷要出去过二人世界，估计还会待挺长一段时间。
　　现在来这里，在方陵看来跟回自己家没两样，他心态很平和，并没有到处张望。
　　两人径直进来，没有发现二楼有人站在屋外小阳台看着他们。
　　这人正是下班回了家的赵尧。
　　作者有话要说：
　　赵尧：我喜欢温文尔雅的男人。
　　老赵：不，你不喜欢！（捂嘴）


第20章 第20根铁柱
　　赵舜把人带进屋里，“我上去拿笔记，你随便坐坐。”
　　方陵：“好。”
　　赵舜的房间在三楼，他个高腿长，不爱乘电梯，一口气爬上三楼。
　　他先去属于自己的书房，走到放置笔记的书架，然后开始翻东西。
　　书架里的笔记众多，有数学化学英语等各个科目的，不过这些笔记都被分门别类的排列好，找起来并不费事。
　　找到高二的物理笔记后，赵舜想到方陵试卷上那个红艳艳的“39”，顺手把旁边高一时的笔记一同拿了。
　　拿了笔记，赵舜下楼去。
　　上楼快，下楼自然也是，只是从楼梯口拐出来时，赵舜却愣住了。
　　他哥与方陵分别坐在邻近的两张沙发上，居然聊起了天，看表情交谈还算愉快。
　　这个时间点，他哥居然在家？
　　不，这还不是最惊讶的，应该说他哥跟方陵竟然有共同话题，这两人的岁数差了大半轮了吧。
　　怀着满肚子疑惑，赵舜走过去，“你们在聊什么？”
　　赵尧看向弟弟，“随便聊聊而已。”
　　事情确实如此，刚才他在楼上看见赵舜带了同学回家，又见那位小同学似乎是个沉稳性子，于是下楼来看看。
　　毕竟他弟带回家的朋友，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本来赵尧只打算随便聊聊，但小同学的谈吐让他意外，待人接物更是有着超乎年龄段的沉着淡然。
　　像一杯香茶，淡然中又浸着优雅，气质卓越。
　　不知不觉，本来想着只是下来看看的赵尧，跟方陵聊起来。
　　赵舜狐疑，但没看出什么，他将两本笔记塞到方陵手里，“喏，高一高二的都要这里了。”
　　两本笔记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方陵背了一个拉绳式的运动包，背包不大，放笔记刚刚好。道了谢后，方陵把笔记装进去。
　　“请问洗手间在哪？”虽然知道位置，但方陵还是得问一问。
　　赵舜给他指了路后，方陵去了洗手间。
　　赵尧看着穿着蓝白校服的弟弟，“你这位小同学比你成熟稳重多了，你以后多跟他学学。”
　　赵舜心里怪怪的，“……这么高的评价？”
　　他很少见他哥这么评价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赵尧坦言：“就事论事而已。”
　　有些人年纪不大，但进退有度，可以说跟这种人聊天是一种享受。而有些人一把年纪却还是蛮横无理，似乎岁月都喂到狗肚子里了。
　　赵尧觉得他弟的小同学是第一种，对方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亲和力很强的聪明人。
　　这样的人就算学习成绩很糟糕，以后也绝对不愁生计。
　　方陵很快回来，兄弟俩止住了话题。
　　赵舜：“走吧，去跟他们会合。”
　　方陵点头。
　　赵尧刚跟方陵聊完，所以知道他们这是要去采购，于是说：“让家里的司机送你们过去。”
　　赵舜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我们骑车来的，而且这个时间路上汽车多，堵得很。”
　　下班高峰期，汽车都没有自行车快。
　　赵尧见状也不勉强了。
　　骑着车，赵舜与方陵离开帝景一号公馆后穿小道走，用最快的速度绕到了黄金圈商城。
　　约了五点四十，等停好车，两人踩着点去到约定好的火锅店，班长翁若与丁大雁已经在那里了。
　　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透明的玻璃墙上贴着红通艳丽的剪纸，那抹红色与店里墙壁各处挂着的红辣椒装饰相互映衬，让已经降温的秋末多生出了些暖意。
　　“这家火锅店的网评很不错，我刚刚……咦，那好像是10班的人。”话说到一半的丁大雁，扭头看向窗外。
　　几人扭头看去。
　　确实是10班的人，人数不多，只有三个，对方大概也是出来采购的。
　　纪清平眼角余光撇到一抹蓝白，顺着看过去，而待透过玻璃墙瞧见火锅店里面的赵舜，明显多了几分欣喜。
　　“我们不去‘一家鱼’，去那边的火锅店吃。”纪清平改变主意了。
　　他是班长，体委没意见，跟着他出来的蒋彪更不会有。
　　“阿舜，好巧。”纪清平率先进来，“难得遇到，不介意拼个桌吧？”
　　“人多热闹点，拼个桌吧。”蒋彪附和。
　　赵舜没所谓，“也可以。”
　　坐在旁边的班长翁若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
　　于是从四人桌换成了大桌，纪清平很自然走到赵舜旁边，在他的左侧位置坐下。
　　丁大雁见自己女神隔了一个位置坐，干脆坐了赵舜的右手侧，紧挨着翁若。
　　方陵坐到对面去，旁边是10班的体委桓英俊，一个有点小帅气、长得很结实的男生。
　　丁大雁：“我们刚刚点了菜，再加点。”
　　菜单又被拿了过来，蒋彪把菜单给了纪清平。
　　“阿舜，这家店的手工牛肉丸很不错，你们刚刚点了吗？”纪清平在看菜单。
　　丁大雁乐呵呵，“你们点你们那份就成，我们刚刚都点了。”
　　纪清平点头。
　　两个大锅很快被端了上来，锅往桌中间电磁炉的位置一放，菜碟子一摆，一切就绪。
　　热气逐渐在升腾，赵舜目视前方，在氤氲着朦胧的雾气中，对面人的眉眼似乎随之变得宛若山水墨画一般的清雅。
　　那人正与他旁边的10班体委说着话，不知说了什么，把对方逗得哈哈大笑，他的音量并不高，在汤底逐渐煮沸的咕噜声、在店里其他客人的交谈声中，那温和的声音似乎也随之模糊了。
　　赵舜生出一缕奇异的情绪，好像是烦躁，也好像不是。
　　“锅开了，我们下菜吧。”丁大雁一看见锅里开始冒泡泡，立马说。
　　两个锅，其中有一个是鸳鸯锅，半边骨头清汤，另外半边是麻辣，另一个锅则是番茄锅，酸酸甜甜很开胃。
　　方陵拿起旁边的牛肉丸子，将肉丸子倒到了清汤里面。
　　桓英俊见了问：“你不能吃辣吗？”
　　方陵：“倒不是不能，只是口味偏向清淡些。”
　　清淡养生，这么多年下来，他都成习惯了。
　　“那下多一点。”桓英俊把纪清平点的那盘牛肉丸子也倒进清汤锅里了，“我先把丸子倒这了，你们要是谁想吃辣，到旁边去过汤水。”
　　丁大雁：“好勒~”
　　大家都是长身体的年纪，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哗啦啦的，桌上一下子就清空了六七个盘子。
　　“我烫的这雪花牛肉不错，给你试一试。”桓英俊将漏勺拿回来，用公筷夹了两三片牛肉放到方陵的碗里。
　　他性子大大咧咧，跟有社交牛逼症的鄂星华差不多，都是特别喜欢交朋友的类型。
　　跟方陵聊过以后，恒英俊觉得这人性格很对他胃口，于是将自己调的酱料往方陵那边挪了挪，“不过辣锅有辣锅的好，配上我从网上记来的超级酱料，真的超级好吃，你一定得试试！”
　　盛情难却，方陵夹了一块薄牛肉蘸了料，在桓英俊期待的目光中入口。
　　麻辣麻辣的，入口后似乎要烧起来，但又好像有一丝的甜。
　　确实很不错。
　　方陵笑了笑，“你的介绍没错，真的很好吃。”
　　桓英俊哈哈的笑了一声，“对吧，我就说嘛。”
　　锅开了后，翁若将将电磁炉改为三档，升腾的雾气随之变薄弱。
　　赵舜看见坐在正对面的方陵吃了辣，嘴唇变得红彤彤的。男生本来优越的唇形轮廓变得分明，随着他弯唇一笑，竟然有几分艳丽。
　　而被他肯定了的身旁人也跟着笑了，跟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赵舜越听越觉得吵，当下从座上起来，拿了杯子去接饮料。
　　“阿舜，我也要喝的，照旧就行。”纪清平忙把自己的杯子塞过去。
　　丁大雁听后笑了，“看来你们是真的很熟悉，连对方喝什么都记得。”
　　纪清平露出笑容，“那当然，我跟阿舜还在初中时就已经是同学了，而且家里的长辈关系很好，我还去过他家玩呢。”
　　杯子是带把手的，赵舜一手就拿了俩，却没有立马离开。
　　纪清平问，“怎么了？”
　　“还有谁要喝的？”赵舜迟疑了一下才说。
　　而隔着水雾，他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到方陵身上。
　　纪清平愣住。
　　他认识的阿舜，可不会主动当服务生。
　　丁大雁把自己杯子递过去，“我要我要，我没有要求，舜哥请随意。”
　　纪清平皱眉，“阿舜，你能拿得了那么多吗？”
　　赵舜毫不在意，“那边有托盘。”
　　翁若：“我要酸梅汁。”
　　方陵也将自己杯子递过去，“我随意。”
　　桓英俊：“我也是。”
　　火锅店的杯子颜色七彩缤纷，倒不担心会弄混，收获了一堆杯子的赵舜去了。
　　不久后，他端着盘子回来，然后开始挨个派。
　　很快，每个人都拿回自己的杯子。桓英俊大概是渴了，先灌了一大口，“爽！”
　　纪清平喝了一口，“这家店的酸梅汁不错，不过没上次我跟你去的那家西瓜多多好喝。哎~说着说着就怀念，阿舜，找个时间我们再去那里吃一顿吧。”
　　赵舜点头说好。
　　方陵拿起杯子，在准备入口时，他闻到了一股芒果味。
　　他芒果过敏，不能碰任何与芒果有关的东西，于是方陵又把杯子给放下了。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赵舜直勾勾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赵：他为什么不喝？（皱眉）
　　老赵：老婆，我不想去书房睡（扒门上）


第21章 第21根铁柱
　　最后方陵到底没有喝那杯芒果汁。他是真的不能碰一点芒果，不然身上会痒得很。
　　赵舜看着被他放下的杯子，目光凝滞了，他下意识想问方陵为什么不喝。
　　但这话到了喉头却被卡住，只因为对面的人移开眼，拿起筷子去夹锅里的蔬菜。
　　赵舜顿时觉得有些郁闷，这股郁气一直到吃完火锅都残留着。
　　“服务员，买单。”丁大雁喊。
　　拿着扫码机的服务员走过来，往账单上一扫，然后机口吐出一张带二维码的纸。
　　赵舜拿出手机，“账单给我。”
　　这是要请客的意思。
　　班长翁若皱眉，“不能这样，我们拉个群，然后AA。”
　　丁大雁连忙附和，“对，哪能让舜哥你全掏钱，我们拉个群，均分。”
　　赵舜本来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一顿饭的钱而已，他给了就给了，还建什么群。
　　纪清平眉头微皱，“太麻烦了，先让阿舜给吧，下一次轮到我。”
　　方陵勾着唇不说话，对于纪清平的话一点都不意外。
　　这种话他在很多年前听过无数遍，不过全都是说说就算，“下一次”通常都是一再往后推，然后彻底消失……
　　“算了，还是建群吧。”赵舜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改口，他从服务生那里拿过账单，先付了款。
　　纪清平愣住。
　　赵舜建了个群，然后将二维码翻出来，“扫码进群。”
　　翁若第一个扫码进群，丁大雁跟上。方陵拿出手机，也扫了二维码。
　　等所有人都进群后，赵舜并没有立马发账单，他点开了群成员。
　　往看了一眼。
　　在这些人里，他只有纪清平跟舍友丁大雁的微信，剩余的四个头像都认不得。
　　丁大雁搓搓手，“来吧兄弟，我准备好付账了~”
　　赵舜只能退出去，然后设置了收钱。
　　很快，一笔笔金额被转了过来。
　　方陵转完钱后放下手机，抬眸时，不知道是否错觉，他好像看见赵舜飞快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回自己手机上。
　　方陵眸子微眯，然后笑了，活脱脱像一只蹲在陷井旁，从上往下看井中猎物的老狐狸。
　　旁边的恒英俊见他笑，也乐了乐，“吃饱这么开心啊？”
　　方陵笑眯眯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钓鱼，确实很有乐趣……”
　　声音低低的，低到后面恒英俊都没听清楚。
　　赵舜正在点开头像，他先点了一个小云朵的，看见介绍那里写的是女性后，退了出来。
　　换一个。
　　点进一个橙色卡通框框的头像，头像是卡通，昵称也是一个正正方方的框框。
　　“阿舜，你在看什么？”纪清平忽然凑过来。
　　赵舜瞬间按灭手机屏幕，不知为什么他忽然不自在极了，“没什么。既然吃完饭了，那走吧，抓紧时间去买东西。”
　　说着率先站起来，往外边去。
　　虽然赵舜黑屏的速度很快，但纪清平还是看到了。
　　他看见对方点开某张微信页面，而那个微信号的头像是暖色调的橙色，非常显眼。
　　纪清平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群，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这个微信号。
　　看见昵称时，他另一只手下意识曲起指尖，敲了敲木椅的扶手。
　　“班长，我们该走了。”
　　纪清平应了声，他退出页面，把手机揣进兜里，面色如常的跟着出去。
　　接下来是采购。
　　介于两个班级要买的东西都差不多，所以并没分开走。
　　找到店铺后，方陵与翁若几人先进去了。
　　赵舜准备跟着进去，却听后面的纪清平喊他，“阿舜，你等等。”
　　赵舜回过头来。
　　纪清平对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赵舜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过去了，“有事？”
　　纪清平低声说：“阿舜，我意外收到一封写给你的情书。”
　　赵舜皱眉，眉宇间浮现出几许不耐烦，“你帮我扔掉，我没兴趣。”
　　纪清平见他要走，连忙抓着他的手臂，“写情书的是个男生，你们班的，而且跟你玩得挺不错。
　　听到后面，赵舜顿住，“我班的？而且还跟我玩得挺不错？”
　　几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一轮，却对不上号。
　　纪清平点头，“确实是你班的，你想知道是谁吗？”
　　赵舜眉间拧出一条小折痕，“我不想知道，你还是帮我扔掉吧，就当这事没发生。”
　　总感觉知道后怪怪的。
　　说着赵舜转身就想走。
　　纪清平：“是方陵！”
　　赵舜的转身骤然停住，他不可思议的回头。
　　他想说“怎么可能是方陵”，但又想起前一段时间的事，以及有时候他那种难以解释的“他好像在撩他”的直觉。
　　顿时，赵舜纠结了。
　　所以说，其实方陵真的喜欢他？
　　这个认知让他脑里乱成一团，好像有只调皮的猫把几个毛线球从篮子里推下地，让毛线乱糟糟的打成结。
　　纪清平观察着赵舜的表现，竟然没在他表情转换的第一瞬间发现抗拒，不由就问，“阿舜，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怎么可能！”赵舜立马说，“心中无男人，学习自然神！谈恋爱都是傻逼，我可是要认真学习的。”
　　纪清平眸光微闪，“对，你得认真学习。但话又说回来，既然他写情书给你表白，你总不能不回复，不然这事他一直惦记着，你要不要找个时间跟他说清楚。”
　　赵舜点头：“那当然得说清楚。”
　　确实要拒绝的，他跟方陵只能是同学关系，哪怕再进一步，也只能是相互帮助的同学关系。
　　纪清平：“阿舜，你难道不觉得有男生跟你表白，很……恶心吗？”
　　华国今年的年初才允许同性恋登记结婚，但大环境依旧没有变得很开明，许多老一辈对此仍不看好。
　　赵舜哼出一声，“这有什么恶心的，我哥出柜了，我未来嫂子一定是个男的呢。”
　　纪清平皱眉。
　　那家店铺也是采用了透明玻璃墙，赵舜站在外面往里看，一眼就看见拿了个篮子正在挑东西的方陵。
　　他此时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得过分后颈。
　　纪清平低声说：“总之这件事得赶紧说清楚。”
　　赵舜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到底该怎么拒绝，他还得仔细想清楚。
　　纪清平见他没说话，又重复了一遍。
　　赵舜可有可无的点头。
　　纪清平眸光微暗。
　　他认识阿舜这么多年，哪次阿舜收到情书不是直接扔了。就算知道送情书的人，也完全不理睬对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确给对方眼神，即使他要说的是拒绝的话。
　　翁若从店里探出头，“赵舜，过来拿东西。”
　　赵舜走过去。
　　在黄金圈商城买完东西后，众人分两辆车打车回学校。
　　9班一辆车，10班一辆车，而在回校的路上赵舜都分外沉默。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第三节 课晚修结束。
　　“舜哥，去饭堂吃宵夜吗？”有人喊。
　　赵舜眉头紧锁，双手抱臂的坐在位置上，他神情严肃极了，像是在思考一个大难题。
　　赵舜头也不抬的说，“你们自己去。”
　　“真不去啊？今天星期五，饭堂有炸鸡腿吃。”
　　赵舜敏锐的听到身后有动静，是凳子被推动的声音。
　　有人从座位上起来了。
　　“方小陵走走走，我们去饭堂！”谭飞舟招呼道。
　　赵舜张开嘴，下意识想跟之前喊他去吃宵夜的人说他也去，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奇怪。
　　他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方陵去饭堂，他就得跟着去吗？见鬼！
　　绷着一张臭烘烘的俊脸，赵舜回宿舍去了。早点洗洗睡吧，明天去跟方陵说个明白。
　　他不可能喜欢他的！
　　但这天晚上，赵舜却做了个梦，他梦到——
　　自己有了一个老婆！！


第22章 第22根铁柱
　　会做梦并不奇怪, 而处于青春期的男生的梦里会有颜色也不奇怪。
　　但赵舜从不知道竟然有梦能这么真实，真实到就好像现在身边一样。
　　梦里，他有一个老婆。
　　他听见自己喊对方老婆, 从后面抱住对方, 热切亲吻着对方那截白皙的后颈。
　　“婚礼我想举办两次，一次在国内，一次在国外, 我要我们的婚姻在两个地方文化的见证下开始。”
　　赵舜听见自己喘着粗气的说。
　　“……好。”
　　这一声应答温润又带着哑，像是许久不曾浇水的绿植, 带着不易察觉的可怜。
　　“老婆, 我爱你。”
　　接下来的情迷意乱迷到赵舜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梦幻感。
　　不过他还保留着一丝清明，极力想看清楚那个被他从后面拥抱着的人的面容。
　　或许动作太过于激烈, 被他抱在身前的人微微侧头。
　　赵舜心如擂鼓。
　　然而他只来得及看见身前人左耳耳侧的一颗小黑痣, 然后一切光影扭转，瞬间消失不见。
　　“舜哥！醒醒，快起床, 今天是校运会，我们得提前去布置场地！”
　　赵舜是被人拍的肩膀弄醒的。
　　愣愣地睁着眼，赵舜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 等三魂七魄彻底归位后, 他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然后骤然僵住。
　　顿了顿, 赵舜缓缓低头, 看向此时还盖着被子的下半身。
　　脸上神色变过一轮, 震惊, 不可思议, 怀疑, 懊恼……那剧烈的表情变化让丁大雁想忽视都不能。
　　丁大雁顺着看过去，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紧接着露出“我懂了”的戏谑笑容，“舜哥，这秋末大清早，还凉飕飕的，你这么大火气啊~”
　　宿舍里的男生听到这话后，有的从厕所探出脑袋，有的从上铺探头。
　　一个个盯着赵舜盖着被子的那部分，嘿嘿的笑。
　　“舜哥身体真好！”
　　“舜哥，你梦到什么了？是不是上个星期我从家里带来的那本杂志里面的大小姐~”
　　丁大雁：“嘿嘿嘿~”
　　赵舜黑着一张脸，直接掀开被子起床，也不管周边男生的打趣，翻出一套干净的裤子后，直接进了浴室。
　　看着被他放在盆里的小裤裤，赵舜陷入了沉思。
　　他做梦了，做了一个十分旖旎的梦。梦里，他即将有一个老婆，他很爱他老婆，而且这个老婆还是个男的。
　　噢，原来他可能跟他哥一样。
　　秋天清晨的校园漫着一层凉雾，学生从宿舍里出来后，有些体虚的直接打了个寒颤。
　　携着一身的凉意走进饭堂，饭堂里熙熙攘攘，蓝白大军的队伍从窗口开始排出老远。
　　暖茸的灯光落在学生的身上，落在地板上，让整个饭堂看起来像一个温暖的大灯笼。
　　谭飞舟位置面对门口，一眼就看见了从外面走进饭堂的赵舜，“方小陵，你慢点吃，我们有的是时间，你看赵舜跟丁大雁现在才来呢。”
　　周末校运会不上课，但早读还是要的，而负责去布置场地的学生免早读，会提前过去。
　　方陵回头看了一眼。
　　身形高大的男生依旧穿着夏装的短袖，领口的扣子也没扣好，不怕冷的露出一片结实的小麦色胸膛。
　　他脸色有点臭，哪怕身旁同伴咧着嘴，好像正在说着什么有趣话题，都没能让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多云转晴。
　　事实上，赵舜此时的心情确实很糟糕。
　　这种坏心情不是来自于对自己过往性取向认知的动摇。
　　而是昨天他才跟纪清平说自己要一心学习，绝不谈对象，甚至还大胆发言谈恋爱的都是傻逼，结果当天晚上就做了这样一个旖旎的、让他在醒后依旧心如擂鼓的梦。
　　这不是自个打自己的脸吗？
　　糟糕情绪一直到他们几人去器材室领了折叠桌，然后将桌子搬到操场侧、已经规划好作为各班级阵营的空地上，赵舜才缓过来。
　　他想明白了。
　　梦都是相反的，怎么能当真！梦里他有老婆，现实中他单身~
　　梦里他是陷在恋爱里的傻逼男人，现实里他是人间清醒！
　　对嘛，这样不就是妥妥的相反的嘛！
　　赵舜只觉得迷雾散开，瞬间神清气爽，“大雁，跟我去超市扛两箱水回来。”
　　丁大雁：“好勒！”
　　两人乐颠颠的离开，尤其是赵舜，这厮走出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方陵觉得如果给他一双翅膀，现在估计已经上天了。
　　垂下眼眸，方陵若有所思。
　　一道目光落在身上，显眼的、难以忽视的，方陵抬头看去，而这一眼，他看到了不远处的纪清平。
　　9班阵营在10班旁边，纪清平作为10班的班长，当然也是免去了早读课，跟自己班的同学一起下来。
　　早在金果俱乐部比赛攀岩的时候，方陵就知道纪清平对他有意见。
　　所以对于如今这道严苛的打量目光，他很坦然的接受。
　　本来以为对方只是看看，没想到纪清平将手中已经拆了包装的鼓掌拍手一放，竟然是往这边来。
　　方陵眉梢微扬，站在原地等待。
　　事实上，此时的纪清平很疑惑，疑惑到他忍不住过来探探虚实。
　　按理说，经过他昨晚的提议后，阿舜应该会跟方陵说明白。
　　但怎么刚刚看起来，既迷茫又纠结的阿舜，反而有点像是……告白失败。
　　纪清平：“方陵，阿舜昨天晚上跟你说了吗？”
　　方陵勾起嘴角，表情温和无懈可击，“他说了挺多的，你是指哪一方面？”
　　纪清平一顿，“就是你跟他的事情。”
　　方陵佯装思考，纪清平不由紧张。
　　片刻之后，方陵笑了，“随便透露别人的事好像不太好，我记得你跟赵舜的关系很不错，要不等他回来后，你自个去问问他吧。”
　　纪清平：“……”
　　碰了个软钉子，纪清平无功而返。
　　阵营很快被布置好，主体是四张拼合在一起的折叠桌，桌上立着特制的、面上印有高三（9）班几个大字的双面字牌。
　　周围还放着加油用的鼓掌小工具，和一些可以吹出彩卷的小哨子。
　　应童心未泯的班主任的要求，他们还买了纸质的漂亮小皇冠。
　　班里只要参加校运会的同学，每一个都是勇士，下场后由秃头章……噢不，应该是一班之主章志国老师亲自加冕。
　　毛巾盒，湿纸巾包，以及葡萄糖必不可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装着创可贴和跌打酒等紧急药用品的小药箱。
　　赵舜跟丁大雁去了校内超市一趟，扛回来两箱水。
　　迷雾拨开，终见天日，纠结了一个清晨的赵舜现在神清气爽。
　　纪清平到底年轻，沉不住气，看见赵舜回来，在他走入9班阵营之前将人截住。
　　“阿舜，你昨晚跟他说清楚了吗？”纪清平压低了声音问。
　　赵舜凝滞。
　　没有，他昨晚直接回宿舍了，回到去洗洗睡，压根没去串门。
　　纪清平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态没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发展，当下又劝：“这事宜早不宜迟，免得他泥足深陷，到时候扒着你不放。”
　　赵舜皱眉，忽然有些不耐烦。
　　这事他当然会说，但他真不喜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叮嘱。
　　“我当然知道，待会儿我就……”觉得烦人的赵舜转头，这一眼他恰好看见不远处方陵侧身站着。
　　他后面的话随之戛然而止。
　　方陵微微低着头，正拆着葡萄糖粉的大包装，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的发上，为那漆黑如墨的发梢镀了一层浅淡温柔的金。
　　碎金的颜色有少许洒在他的眼睫上，柔和的五官半被晨光笼罩，竟有几许浮光跃金的瑰丽。
　　但赵舜此时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对方左耳侧的那颗小黑痣上。
　　赵舜惊呆了。
　　小黑痣？
　　方陵耳朵上居然有一颗小黑痣？？
　　震惊中，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卸了，于是那一箱被赵舜扛在肩膀上的矿泉水往后滑，“呯”掉在水泥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塑料打包结实，落地后甚至还微微弹了一下。
　　周围的人瞬间都看了过去，其中也包括方陵。
　　这一眼，两人的目光对接上，方陵在他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错愕。
　　惊讶？
　　这个傻老头子在惊讶什么？
　　班长翁若忙开口，“快看看水有没有摔坏！”
　　赵舜站在原地没动，甚至没给脚边那箱水半个眼神。
　　丁大雁过去，仔细翻看了一下，“没摔坏，塑料瓶子耐摔，坏不了。”
　　赵舜还想仔细看，但随着方陵的扭头，那颗小黑痣已不可见。
　　纪清平觉得有些不妙，“阿舜，你怎么了？”
　　赵舜当然不可能把梦里的事说出去，哪怕这个人是他从初中开始就玩的比较好的朋友。
　　“没什么，你班好像有同学叫你，你过去看看吧。”赵舜搪塞过去。说完他也不管纪清平了，直接回9班的阵营。
　　赵舜心想，他得再确认一下，刚刚是不是他早上一直惦记着这事，所以生出幻觉来。
　　过去仔细看看！
　　“还有什么要弄的吗？”赵舜磨磨蹭蹭，走到方陵面前。
　　两人隔了一张已经拼合起来的折叠桌子。
　　方陵指了指装着折叠椅的塑胶箱，“在里面拿出五张凳子展开。”
　　赵舜：“噢好。”
　　那箱子在方陵的右手侧，赵舜走过去，从箱子里拿出五把折叠椅。
　　在准备把椅子展开时，赵舜咧嘴一笑，也不在原地展开，而是拿着椅子，要绕到方陵的左手侧。
　　这奇奇怪怪的行为引起了方陵的注意。
　　他也跟着扭头，于是又成了正眼对着赵舜。
　　赵舜嘴角抽了抽。
　　靠，还是看不见！
　　“你看着我做什么？”方陵见他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好像跟什么杠上似的。
　　赵舜瞬间移开眼，“没看你，你快忙去。”
　　方陵将东西放下，绕到另一边去，从昨日采购物资的大袋子里拿出一本小笔记本。
　　这本小笔记有活动页，纸张并不大，十分适合用于向广播台一次性投稿。
　　赵舜见方陵走远，顿时垮了副批脸。
　　他就想看个痣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时早读下课铃声响了，几乎同一时间，运动的音乐响彻整个校园。
　　眼看着方陵又要到其他地方去，心里急得上火的赵舜干脆将凳子啪的往地上一放，然后径直上前去。
　　丁大雁打趣，“舜哥，你今天火气这么旺啊？”
　　方陵闻声抬头看，只见赵舜来势汹汹，双目直视他，眉眼绷得很紧，看起来凶神恶煞。
　　方陵：“？”
　　站在原地没动，方陵打算瞧瞧这人想干什么。
　　一步一步走到方陵身前，赵舜怕人又跑了，干脆一把扣住方陵的右手。
　　“赵舜，你干什么？”方陵不解。
　　这话才说完，只见面前高大的男生伸手，手掌压在他的脸颊上，硬是将他的脸颊朝右转了过去。
　　这一次赵舜看见了。
　　而且还看得清清楚楚，方陵左耳侧确实有一颗小黑痣。
　　与梦里那人分毫不差！
　　赵舜带了点难以相信的，用手指擦了擦那颗小黑痣。
　　触感真实，视觉也真实。
　　赵舜喃喃道：“神奇，居然完全一样……”
　　本来想呵他的方陵一顿，眼睛微微眯起，眼里暗光浮动。
　　丁大雁过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舜哥，你在跟方陵玩什么游戏？”
　　赵舜如梦初醒，火烧一样的松开手，“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先继续。”
　　说完他就撒丫子跑，那背影活脱脱像一条出笼的二哈。
　　丁大雁挠挠头，“人家都说春'梦了无痕，但到他那里，效果居然这么持久，一早上都不大对劲。”
　　方陵挑着眉扭头，“你怎么知道他昨晚做了什么梦？”
　　丁大雁嘿嘿的笑，“舜哥这一早起来洗裤子，全宿舍都知道。”
　　方陵意味深长，“哦~”
　　赵舜一路疾驰，最后在教学楼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拿出兜里的手机，赵舜神色凝重的打开微博。
　　遇事不决找网友，他决定再次去情感类超话那里求助。
　　[4697381]：我昨晚做了个有颜色的梦，梦见自己喊一个男人做老婆，还跟他说要举办两次婚礼！
　　梦醒后，我发现梦里的男人某些特征，跟班上一个给我写过情书的同学一模一样！！！
　　赵舜太激动了，后面跟着一串的感叹号。
　　[是白开水]：哇哦，双箭头啊，恭喜恭喜！
　　[有0吗？]：今天又是看见别人绝美爱情的一天。
　　赵舜眉头一皱。
　　绝美爱情？什么鬼。
　　[4697381]：我不喜欢那个男生。
　　[有0吗？]：？？？
　　[猫猫]：这操作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惊！
　　[不氪了]：又是你，我记得你！！你之前说有个同学对你很温柔，说什么好像喜欢你来着，怎么现在换成有人给你写情书，写情书的男生还跟梦里相似。
　　真是越看越假，气气（狗头吐舌头）
　　赵舜看着这个id，有点印象，上次发博对方好像给他留过言。
　　[4697381]：不是假，上次跟这次的都是同一个人。
　　[话剧小丑]：……估计是你整天对着他，结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梦见他了。至于颜色梦，嗐~博主的年纪看起来不大，那种十八十九的年纪，就特别喜欢日天日地，对象不重要。
　　赵舜抿唇。
　　觉得对方这话有点道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
　　不对！
　　顺序错了，明明他先看见梦里的“老婆”左耳侧有小黑痣，然后再意外看见方陵也有。
　　赵舜眉头拧成一团，不知道怎么的，他越是回想，就越觉得梦里人说的那一声“好”，声音与方陵有几分像。
　　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还不等赵舜把这事捋清楚，丁大雁在班群里面@他。
　　[丁大雁：舜哥你OK了没有？一百米的预赛准备要检录了。]
　　京海一中的校运会不存在开幕式，等所有器材与裁判就位后，就差不多可以开始比赛了。
　　[赵舜：。]
　　赵舜将手机往兜里一塞，从楼道犄角里跑出去。
　　***
　　9班阵营里。
　　章志国拿着比赛时间表，“今天早上的都是预赛，男子一百米，女子一百米……”
　　他在念念叨叨，秋风吹起他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应该觉得凉飕飕，章志国摸了摸脑袋。
　　“老师，这个给你戴上。”谭飞舟拿了个纸制的皇冠，调了适合的松紧后，大胆的往章志国脑袋上一放。
　　章志国乐呵呵地把纸皇冠扶正，“威风不？”
　　旁边的方陵：“威风极了。”
　　似乎想起什么，章志国问：“男子一百米预赛准备开跑，加油的稿子准备好没？”
　　方陵点头，“准备好了。”
　　章志国又看了看手里的时间表，“你的三千米在明天，那不着急，方陵你在广播台那边待着，随时可以递稿子给广播台。”
　　这是给方陵派任务。
　　方陵点头同意，随即拿了桌上的纸跟笔，带着跟过来的谭飞舟，两人一起去了广播台。
　　为了方便同学们递稿子，广播站在操场最高级石阶上搭了一个简易的平台。
　　几张桌子拼合在一起，设备放旁边，广播站的成员三三两两围着桌子坐，竟然准备开工了。
　　“太好了，我总算看见有人自己带纸笔来。”有女生感叹，随即对着方陵与谭飞舟笑笑，“你们要现在念稿吗？”
　　“要念的，不过多等一会儿。”方陵不着急。
　　他声音温润，让人听着心情也不由平和下来。
　　广播的女生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
　　赵舜先回了营地一趟，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后，被班上的同学簇拥着来到检录处。
　　“舜哥加油，干倒他们！！”
　　“去年舜哥拿了第二名，只比30班那个想念体育的落后一点点，今年他转走了，舜哥拿名次肯定也没问题！”
　　赵舜左右看看，没看到那道让他纠结的身影。
　　对方没在他面前晃悠，这明明是好事，但赵舜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他好像更心烦了。
　　心情晴转多云。
　　他长得凶，顶着张阎王脸后，跟自带降温冰块似的，把周围热情嚷嚷的同学都给冻冷却下来。
　　自个班的姑且这样，就更别说排着队检录的。
　　有男生下意识也绷紧脸，刚刚才热过身的肌肉随之绷紧。
　　靠，这是什么魔鬼战术？好像有点厉害！
　　这时广播台传来一道活泼的女音，“高二（7）班的健儿们，你们是风，你们是电，你们是最英勇的勇士们，加油，勇夺第一！”
　　丁大雁仰着脑袋四处看，很快找到了广播台，低声嘟囔说：“噢，方陵怎么搞的？都被人抢了第一了。”
　　赵舜敏锐的捕捉到某个名字，“你刚刚说什么？”
　　丁大雁不明所以，但在赵舜眼睛也不眨的注视下，到底把话重复了一遍。
　　赵舜表情古怪，“所以说，他被秃头章派去广播台那边了？”
　　检录处围了不少人，有即将上场的运动员，也有拉帮结派来加油助威的。
　　赵舜个高腿长，凭着出众的身高优势目光轻而易举的越过人群，直指广播台。
　　但检录处距离广播台到底有些距离，赵舜只能看见那里有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在走动。
　　体育老师：“高三（9）班，赵舜。”
　　赵舜回神，“有。”
　　过去签了字，赵舜拿到了一张5号的红色号码牌。
　　其实说是号码牌并不准确，它是一块质地稍硬的布，硬布的四角有小别针，可以将号码别在校服裤上。
　　广播再起。
　　赵舜瞬间竖起耳朵。
　　广播：“高三10班蒋彪，你每一次的迈步跑动都是传奇的书写，奋勇往前吧，胜利属于你！”
　　赵舜走垮了副批脸。
　　丁大雁：“舜哥预赛而已，咱们留点力气，舜哥……舜哥？你在看什么？”
　　赵舜幽幽地收回目光，“没什么。”
　　停顿两秒，他到底忍不住说，“不是说方陵去广播台了吗？怎么都没有我……我们班的稿子？”
　　丁大雁挠了挠头，“可能要排队，但他们还没轮上吧。”
　　赵舜：“你过去看看。”
　　“哔——！”体育老师吹响哨子，“第一组男子百米预赛，跟我来！”
　　丁大雁很是惊讶，“啊？现在过去？”
　　赵舜：“快去！”
　　丁大雁看他脸上表情沉沉，瞧着挺吓人的，顿时不再说什么了。
　　他退出随行的拉拉队舞，转而向广播台那边走。
　　横跨大半个操场后，丁大雁走上了一级又一级的高石阶，终于来到了广播台。
　　广播台这里不用质疑的多人，各班级的宣稿人都聚集在这儿。
　　有的同学蹲在地上，用自己的膝盖当桌子，皱着眉头写加油稿；有的则是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半蹲在地上，用更高一级的石阶当桌板；而还有的……
　　还有的同学竟坐在了广播台成员才能坐的椅子上，别人或站或蹲，他却有凳子坐，甚至旁边还围了几个胸前带了广播站牌子的学生。
　　几人有说有笑，气氛和谐的不得了。
　　而这个“还有的同学”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赵舜让他过来找的方陵。
　　丁大雁：“？？？”
　　丁大雁瞠目结舌，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大雁，你怎么过来了？”谭飞舟看见丁大雁过来。
　　丁大雁回神，“舜哥已经检录完，准备要上场了，但他还听不到我们班的稿子，于是让我过来问问。”
　　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方陵，丁大雁小声问：“方陵这咋回事，他认识广播台的人？”
　　谭飞舟也是一脸复杂，“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们聊着聊着就成现在这样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方小陵居然有社交牛逼症。”
　　丁大雁眼睛一亮：“既然混熟了，那岂不更好，赶紧上稿子啊！去网上找些加油稿，什么东风吹战鼓擂的。”
　　谭飞舟摆手，“方陵说太老土了，年年都是这个，被人用烂了，一点新意也没有。”
　　丁大雁着急，“那先给整一条啊，总不能一条都没有！”
　　这话才说完，广播又起，依旧是那道活泼的女孩子声音：“场上英姿显卓越，脚下迈步在飞驰。赵舜加油向前冲，你是高三（9）班的荣光，辉煌因你而铸就！”
　　正在说话的两人一顿。
　　谭飞舟，拍了拍丁大雁的肩膀，“看嘛，这不就来了，方小陵办事稳的很，你放心。”
　　***
　　操场上。
　　跟着老师正在前往起点处去的赵舜本来还黑着脸的，当广播里“赵舜”这两个字一出，他瞬间容光焕发。
　　他的稿子终于来了！
　　只有一条吗？还有没有？？
　　赵舜竖起耳朵听。
　　“绵长的赛道是你的舞台，奋力拼搏吧蒋彪，高三（10）班永远为你喝彩。”
　　赵舜顿时又不开心了。
　　他认识蒋彪，更清楚这家伙已经有过两条广播了。
　　为什么连蒋彪都有两条，而他只有一条？？
　　“温则，你过来。”赵舜对不远处的温则招手。
　　温则疑惑的走过去，“舜哥怎么了？你是要喝水吗？”
　　赵舜：“你手机借我用用。”
　　温则：“啊？”
　　赵舜不耐烦的皱眉，“赶紧的！”
　　“哦哦！”温则拿出手机，解锁后递给赵舜。
　　赵舜翻通讯录，果不其然，温则作为方陵的同桌，他有方陵的电话。
　　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喂，温则。”
　　那边的男音很温和，让人想起了田野里的风，或者是山涧里流过的溪水，浑身的燥意似乎随着这声都被抚平了。
　　赵舜凝滞了一下，等那边得不到回复，又喊了一声后这才开口，“是我。”
　　“赵舜？你有什么事吗？”
　　赵舜忽然没了之前的利索，甚至生出一丝别扭，“怎么我们班的稿子那么少？”
　　说是说“我们班”，但这批最先参赛的运动员里，只有赵舜一根独苗苗。
　　那边轻笑了下，“不着急，后面有。”
　　赵舜怎么能不着急，他都要上跑道了。
　　百米就那么点距离，十几秒时间刷刷就跑完。
　　“你把电话给温泽吧。”那边的方陵说。
　　赵舜眉头快要打成结，但瞧对方这架势是不准备跟他说了，于是黑着一张脸，把电话还给温则。
　　一行运动员被带到起点，随着体育老师的一句“上赛道”，纷纷走到对应位置处。
　　旁边的温则对着手机说：“嗯对，舜哥上赛道了，在第五道。”
　　体育老师：“预备！”
　　赵舜脸色臭烘烘的，甚至忍不住在想。
　　算了，这个只是预赛，后面还有决赛呢，而且他又不是只报了百米，接下来还有四百米呢！
　　等他跑完这一场，一定要去教育方陵那个懒家伙一顿，让他必须勤奋点！
　　才这么想，先前一直是活泼少女音播报的广播忽然换了人。
　　这一道声音很是温雅，有种山水墨画的韵味，非常好听，“赛道枭雄起，数风流人物，得看第五道。赵舜加油，五号赛道必胜！”
　　赵舜眼睛骤然睁大，眼里有惊喜迸开。
　　而就在这时——
　　“呯！”赛枪'响了。
　　比赛开始！
　　赵舜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
　　是的，在旁观的温则等人看来，赵舜拉出一道残影，简直快到会飞。
　　比起旁边的一众选手，赵舜就像自带几个超大号马达一样，一骑绝尘。
　　此时赵舜的一颗心跳得飞快，好像心脏变成了一只调皮的小兔子，快要从他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这是上了赛道后的肾上腺素飙升，还是因为……忽然听到自广播里传来的，属于方陵的声音。
　　周围人的加油呐喊声好像都远去，只有刚刚来自广播里的那一段。
　　数风流人物，得看第五道。
　　他在第五道，所以是还得看他！
　　看他！！
　　在首个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赵舜甚至有些意犹未尽，赛道的距离太短，一下子就跑完了。
　　他还有浑身劲儿没有使出来呢。
　　“第一第一！舜哥牛逼！”
　　起点有同学在，终点也有同班的同学在。
　　班长翁若带领着一群小姐妹，使劲摇着手里用于鼓掌的小道具，把那小玩意儿摇得啪啪响。
　　明明只有十几个人，硬是让她们营造出上百人鼓掌的架势。
　　章志国也在终点线等着。
　　见赵舜冲刺，他走过去将原本戴在自己头上的纸皇冠拿下，扣到赵舜脑袋上，拍拍他的肩膀，“好崽子，做得不错！”
　　大家都是欢天喜地的。
　　“太厉害了，甩开他们好几个身位，今天舜哥吊炸天！”
　　“舜哥今天的状态爆表啊，保持住，决赛肯定能拿第一！”
　　“来~大佬，快喝水！”
　　赵舜随手拿了瓶水，扭开灌一口。
　　方才他跑得太快，发型全乱了，如今额前的黑发随意搭在眉骨上，更显出几分桀骜。
　　拿着水瓶，赵舜一双眼看向远处的广播台。
　　蒋彪跟赵舜是同一组跑的，比起赵舜一马当先地拿了第一，他只拿了个小组第四。
　　这成绩很大几率进不了决赛。
　　纪清平给蒋彪递了水，又安慰了他两句，一转头却见赵舜直直地盯着广播台，眼里闪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光。
　　纪清平动作一顿。
　　在比赛的终点处，班级之间泾渭分明，他也不好直接过去……
　　“舜哥，你去哪儿？你不回大本营休息吗？”
　　赵舜摆摆手，“我去找丁大雁，有些事要跟他说。”
　　“大雁啊，我之前看到他好像往广播台那边去了，要不你去那边看看。”
　　赵舜默默撇嘴。
　　我会不知道，这还用你说？
　　翁若看着赵舜的背影，目光尤其在他头上的纸皇冠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翻了个白眼，“昨天还说我提议买纸皇冠幼稚，现在还不是戴着不愿意摘下来。”
　　旁边的小姐妹：“嘿嘿，这叫男生的嘴，骗人的鬼~”
　　头戴纸皇冠，赵舜走出雄赳赳的步伐。
　　这一路回头率也挺高的，吸引了一大波目光，要是普通人说不一定会不好意思，但赵舜全然不管。
　　他看由他看，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终点距离广播台较近，甚至不用穿过偌大的操场。
　　在踏上第一阶石阶时，赵舜回想到那段由方陵亲口说出来的助威词，忍不住嘴角翘了一下，但很快又拉耸了下来。
　　这么看来，方陵是真的喜欢他了，瞧瞧，这都亲自上阵。哎~拒绝表白的话，怎么说才能说得体面些……
　　在思绪翩翩中，这时广播声又起，依旧是那一道温润到让人惬意的嗓音。
　　“会有亮丽的荣耀自你纵身一跃后升腾。庚临你是赛场上的英雄，高三（9）班的所有同学为你而感到骄傲！加油，庚临！”
　　赵舜：“？？？”
　　赵舜瞳仁地震。
　　心里那份“他一定喜欢我，因为他都亲自上阵为我加油助威”的认知，“呯”的一声，皴裂开一条大大的裂痕。
　　赵舜表情变过一轮，然后像被扎穿孔的皮球，也像斗败的公鸡，再也雄赳赳不起来。
　　一级一级的上阶梯，赵舜人还没彻底走近，就被丁大雁发现。
　　丁大雁过去，“舜哥，你怎么来了？”
　　赵舜瞪他，“我不能来吗？”
　　丁大雁噎住，“倒也不是。”
　　赵舜不理会他，直视广播台，只见那有几张桌子拼合成的地方，坐着一道笔直的身影。
　　很多人坐没有靠背的椅子，下意识脊梁会松散下来，但他肩背却很直，带着一股旁人没有的优雅好看。
　　“学长你真厉害，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
　　“那还用你说，不然怎么当我们学长~”
　　胸口处带了牌子的学生围在方陵旁边，旁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有一个男生拿出手机，“学长，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有空一起出来玩。”
　　赵舜看见方陵笑着拿出了手机，眼角眉梢都是那种他十分熟悉的温和。
　　赵舜眼皮子狂跳。
　　“方陵！”他忍不住喊。
　　方陵闻声扭头，看见赵舜时稍稍一愣，随即露出笑容，“恭喜你拿到小组第一，晋级决赛。”
　　赵舜突然间又没那么郁闷了，他轻咳了一声，“你都看见了？”
　　方陵笑着点头，“对，你跑得很快，刚刚老谭还说你快成一道闪电。”
　　赵舜盯着他嘴边挂着的笑容，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的，他觉得这笑容跟刚刚的没什么两样。
　　对他们是这样，对他也是！
　　耳边好像响起“咯嗞”的一声，那个“他肯定喜欢我”的大牌子，原本皴裂开的缝隙变大。
　　“……”赵舜突然不确定了。
　　难道真像之前那网友说的，这是人生错觉？
　　“学长，这是你同班同学吗？”有个女生问。
　　赵舜听声音就认出来了，是之前播报广播的那道活泼女音。
　　之前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再听却觉得有点烦人。
　　方陵：“对，同班同学。”
　　赵舜见她还想说什么，腿迈动几步，走过去直接将方陵从凳子上拉起来，“有点事，来这边说。”
　　方陵跟着他的力道走。
　　两人没下石阶，一路往边角去。
　　喧嚣在远处，方陵垂眼看着对方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掌，赵舜本身火力就旺盛，现在又刚刚跑完百米，浑身都热烘烘的像个大暖炉。
　　在这微凉的秋末，暖贴贴在手上很舒服。
　　方陵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在赵舜转身时又隐去。
　　方陵问他，“什么事？”
　　赵舜目光移开，不与他对视，“就……你一直在广播站这边，要跟你传递信息太麻烦了，你加一下我的微信，到时候有事我直接在微信上跟你说。”
　　赵舜自己或许没发现，这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有些绷紧，像一条被拉得很直的铁丝。
　　方陵恍然大悟，仿佛没听出异样，“也好，确实是你考虑的周到些。”
　　说着他拿出手机，点开昨晚饭后结帐组建的七人群。
　　赵舜忙说：“篮球头像的那个是我！”
　　方陵垂着眼睛看手机，“我知道，你昨晚发起过收账的。”
　　赵舜眼里划过懊恼，闭麦不说话了。


第23章 第23根铁柱
　　赵舜故意等到早上校运会告一段落, 中午的时候才通过了方陵的申请。
　　头像是他熟悉的橙色方框，橘子色很暖融，让赵舜不由想起方陵露出笑容时的表情。
　　他点进方陵的朋友圈。
　　“舜哥, 牛肉饭没有了。”
　　丁大雁的声音传来, 赵舜像是触电一样，“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手机屏幕朝下的拍在了餐桌上。
　　那动静之响, 愣是把丁大雁惊得停下脚步。
　　丁大雁错愕，“舜、舜哥？”
　　这是做什么？嫌弃手机屏幕太完整, 想要拍出几条裂纹来吗？
　　赵舜不自然的咳了声, “你怎么走路一惊一乍的。”
　　丁大雁觉得自己应该改个名字，叫丁窦娥, “我走路哪里一惊一乍, 明明是……话说舜哥，你在看什么？”
　　赵舜绷着一张脸，“没什么。”
　　丁大雁忽然嘿嘿一笑, 表情贼兮兮的，“噢~我知道了。”
　　赵舜心里打了个突，“你知道什么？”
　　丁大雁：“舜哥你今天百米预赛出尽风头, 肯定有很多妹子给你递水搭讪。”
　　赵舜面无表情：“班长给我递的水。”
　　丁大雁哽住。
　　他对翁若有好感, 赵舜这话让他没法接，只能灰溜溜再去点餐了。
　　在等餐的时候, 丁大雁碰见了纪清平, 昨天才一起吃火锅, 丁大雁自觉跟对方的距感消了许多。
　　眼珠子转了转, 丁大雁走过去跟纪清平搭话, “纪班长, 我有个关于舜哥的问题想问问你。”
　　纪清平当然能看见丁大雁，他对这个9班的体委观感一般般，本来不太想理会他的，但又听说事关赵舜，他动作一顿。
　　托了身旁的同学给他打饭后，纪清平在丁大雁的示意下，跟他稍微远离了人群。
　　纪清平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阿舜的什么问题？”
　　丁大雁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舜哥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纪清平错愕，“没有吧，为什么这么问？”
　　丁大雁皱眉，完全忽略对方的反问，“没有？那是有好感对象吗？”
　　纪清平：“据我所知也没有。”
　　“没有？倒是我猜错了。”丁大雁转身离开，边走边自言自语，连身后的纪清平喊他都没听见。
　　纪清平：“……”
　　***
　　另一边。
　　在丁大雁离开后，赵舜火速解决掉盘子里剩下的意面，然后跑去超市。
　　超市内侧靠近门口的地方摆了几套桌椅供学生休息，最里头的桌椅在犄角处，后面是挂了风景明信片的墙壁。
　　赵舜特地坐在犄角那里，左右看看，见周围没熟人，其他人也与他有些距离后，这才拿出手机。
　　指纹解锁。
　　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显示的正是屏幕熄灭之前的画面。
　　方陵的朋友圈背景在赵舜看来挺田园风的。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坐在池塘边，他头戴渔夫帽，手里拿着长长的鱼竿，旁边摆了一个小黄桶。
　　夕阳落在垂钓老者身上，洒在湖里，泛起一片暖茸茸的橙。
　　赵舜看着背景，啧啧两声，“这么老年人的爱好，亏他也喜欢。”
　　手指往下滑。
　　对方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最近三天可见，所以赵舜看见方陵最新一条朋友圈是半个月以前的。
　　[他不记得我了……]
　　赵舜眉头一皱。
　　谁不记得他了？
　　赵舜手指一动，继续往下滑。
　　[都准备好了，但我忽然有点小紧张，不管了，大胆冲，方小陵是最胖哒~]
　　共同好友的评论会显示，很明显，他与方陵的好友交集得还不多，或者应该说方陵没与班上许多同学交换微信。
　　这条评论班长翁若点了个雁，丁大雁这个八卦爱好者在下面评论了三个问号。
　　除此之外就没了。
　　而丁大雁那条“？？？”的评论，方陵没有回复。
　　赵舜巴拉了下头发，继续往下看，却越看越奇怪。
　　虽然对方的朋友圈没有实质指明，但他结合前文后文，他觉得方陵在……暗恋一个人。
　　可能是暗恋，也可能是类似于仰慕欣赏之类，反正就是很正面的情绪。
　　这样的猜测没由来，但赵舜就是莫名觉得这是真相。
　　他还猜测，方陵欣赏……好吧，姑且称之为欣赏的那个人平时与他接触不多，最多就一个月见一次，甚至频率可能还更少。
　　要不然会怎么说，“他不记得我了……”呢？就是平日里见得不多才记不得嘛！
　　瞧瞧后面跟着的那六个小点点，哪一个不是无奈又心酸？
　　赵舜开启了脑洞风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皱眉深思。
　　除此之外，他猜测那个“他”应该年纪应该挺大了，毕竟年纪小的都在忙读书，身边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人，也不至于不记得。
　　所以肯定是年纪稍长的，比如像他哥那种已经从学校毕业走入社会，在社会里觥筹交错，见的人多了，身边人来来去去，会忘记一个还在学校里读书的小朋友很正常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方陵在暗恋一个老男人！！
　　而那个老男人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儿！
　　赵舜被自己越演越烈的脑洞风暴惊到了。
　　这个结论很荒唐，但仔细翻来覆去的想后，他又觉得很符合逻辑。
　　自以为想明白后，赵舜突然很生气，这股莫名的怒气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寻不着来处也找不到出路。
　　“赵舜？”
　　赵舜好像听见了方陵的声音。
　　有点像幻听。
　　结果一抬眸，赵舜就看见方陵站在他三米开外的地方。
　　竟然不是幻听！
　　只见方陵拿着一盒纸盒装的牛奶，身边站着谭飞舟。
　　赵舜眼底微颤，“啪”的一下，手里的手机下意识的又被他一把翻过去，狠狠盖在桌上。
　　“不是吧，你吓成这样？”谭飞舟大为惊讶。
　　赵舜才不会承认，“吓个屁啊，只是老子心情不好而已。”
　　方陵看他脸色确实黑沉沉，确实瞧着比往日更凶，“是因为学校里发生的事吗？”
　　赵舜目光飞快的在他身上扫一下又移开，“是。”
　　旁边的谭飞舟也来兴致了，“不是吧，这学校里居然还有人敢惹你？”
　　赵家每年在京海一中里砸大把大把的钱，教学楼、学生宿舍等美轮美奂的建筑，其中有百分之三十就来自赵家的援助，甚至还有人传闻，赵家其实是这所享誉整个A市的私立高中的背后大股东。
　　当然，这只是传言，谁也不知真假。
　　“不是惹我。”赵舜瓷声瓷气。
　　想到方才赵舜飞快瞥过的那一眼，方陵眸光微闪，“那是怎么回事？”
　　他有预感，赵舜口中的事可能与他有关。
　　赵舜忽然紧紧的盯着方陵，“你会早恋吗？”
　　方陵笑了，“我已经十八了，哪怕想早恋也早恋不了。”
　　成年后哪里还算早恋。
　　赵舜眉头一皱，“你知道我那话什么意思的！”
　　“好吧，你问的是在高中期间内对吧。”方陵笑容不减。
　　赵舜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那双瞳孔颜色稍浅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一头锁定了猎物的野狼，势必要刨根到底，问个清楚。
　　一般人被他这么盯着，早就觉得压迫感满满了。
　　但方陵是谁，同床共枕几十年，他哪里还不清楚赵舜的本质。
　　所以当下，方陵全然不受影响的叹了一口气，表情看起来还挺惆怅的，“我想我高中毕业前，都没办法谈恋爱。”
　　旁边的谭飞舟觉得此时的气氛诡异极了。
　　作为大概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他很清楚方陵对赵舜有好感。
　　方陵单箭头赵舜，现在这个被单箭头的人，居然关心起方陵毕业前会不会谈恋爱。
　　这是什么情况？赵舜是想要回箭头吗？
　　你们城里的人都这么复杂的吗？
　　会玩会玩。
　　谭飞舟：“……”原来格格不入的是我。
　　赵舜大为震惊，既为方陵脸上的惆怅，也为他的话。
　　不是不想谈恋爱，而是没办法谈！这么说来，他本人其实也是想的对吧。
　　果然，他喜欢那个把他忘了的老男人！
　　赵舜痛心疾首，“秃头章经常说，高考是改变命运的时刻，在高考结束以前，你不要想东想西的……”
　　听着他慷慨激昂的、一大段堪比教导主任的balabala，方陵脸上还带着惆怅，眼底却划过笑意。
　　谭飞舟双目无神。
　　他从不知道赵舜居然是那么啰嗦的人，好家伙，难道德育处主任上他身了？
　　“你说的有道理。”方陵佯装认真的点头。
　　赵舜见他好像听进去了，心里莫名快活了些，脸上却一本正经，“那就好，其实作为同学，我也不想你误入歧途。”
　　“你该回去午睡了，别忘了你下午还有四百米预赛要跑。”方陵说，“下午见。”
　　还想再劝迷途少年回头的赵舜：“……下午见。”
　　方陵与谭飞舟离开超市后，谭飞舟小声说：“赵舜怪怪的，今天居然这么啰嗦，还有你方小陵，你居然不惊讶？”
　　就好像，他们的脑回路完全对上了。
　　就，离谱。
　　方陵捏了捏手里的纸盒子，“有什么好惊讶的，他本来就是挺多话的人。”
　　跟赵舜在一起后，方陵算是彻底知道了这家伙有多能唠叨，甚至多话到你不搭理他，他自个都能说上半个小时。
　　有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他觉得赵舜自己就是一台大戏。
　　谭飞舟：“……我以前是真没看出来。”
　　直长的眼睫垂下，目光落在手里的牛奶盒上，不知想到什么，方陵哼笑了声，黑如墨玉的眼瞳泛起粼粼的波光。
　　虽然方才赵舜的问话确实有些莫名其妙，但这不要紧，后面他的语气与表情告诉他，赵舜大概是又自己脑补了些什么。
　　方陵想，他要钓的那条傻鱼大概已经围着钩子转了。
　　慢慢来，不着急。
　　***
　　另一边。
　　要回去午睡的赵舜压根没回去。他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哪怕每天睡三四个小时照样活蹦乱跳。
　　个高腿长的男生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脸上表情凶凶的，一副拽天拽地的模样，但内心的心理活动与脸上表情截然相反。
　　刚刚方陵乖乖保证了，但赵舜还是觉得不稳妥。
　　就好像老师对学生说要努力学习、天天向上，学生当场应好，但后面可能会阳奉阴违。
　　手机解锁，登录微博。
　　赵舜决定去找万能的网友。
　　没想到一登号，他看见有很多小红点。
　　点开发现，原来是之前发的那条微博又有不少人回复了。
　　[舍利子]：蹲个后续，博主后来怎么样了！
　　[水喵]：博主梦到给他写情书的男生，与对方一起进行和谐运动，还在梦里准备结婚。梦醒后，博主又说自己不喜欢那个男生，关系如此复杂，来个课代表总结~
　　[有0吗？]：总结，博主渣男一个！
　　赵舜：“……”
　　眉头皱起，赵舜拒绝承认自己是个渣男。
　　打字输入。
　　[4697381]：他有喜欢的人了，喜欢的是个老男人。
　　[小仙女]：依旧是我看不懂的发展（笑哭）
　　[不氪了]：？？你还说你不是绿，一会儿说他给你写情书，一会儿说他有喜欢的人！！
　　赵舜却愣住好久。
　　对哦，既然方陵给他写情书，那肯定是喜欢他的！
　　那他怎么会喜欢那个把他忘记了的老男人呢？
　　两条结论相反，肯定有一条是假的。后者已经无从考证了，而前者……
　　情书，他要看看那封情书！
　　退出微博，正想给纪清平发个消息，但这时午休的铃声响了。
　　赵舜没办法，只能将这事延后。
　　平时下午两点半上课，现在校运会，两点半检录。
　　下午安排了不少项目，比如赵舜的男子四百米，以及跳高决赛之类。
　　随着运动音乐的响起，整个校园从午休的寂静中醒来，也像一个被辣椒红开的热锅，热热闹闹的欢腾一片。
　　操场上，草坪上，沙池又或者单杠上，都有蓝白色的身影在，嘻嘻哈哈，属于青春的活力蕴含整个校园。
　　连同一些年长的老师脸上，也罕见的带着欢快的笑。
　　赵舜的四百米男子预赛在下午两点半，属于第一批比赛。
　　他没回宿舍睡午觉，早早就来了大本营，大本营里也有早来的同学。
　　“舜哥，下午比赛加油啊！”
　　赵舜漫不经心点头，“行。”
　　“我刚刚看时间表了，今天最后一个项目是在下午四点半结束。”
　　那个男生又说，“今早的时候，秃头章说下午举办各班级活动，打算玩游戏来着。”
　　“哦豁，玩啥游戏呀？”
　　“不知道，秃头章没有说……”
　　“好吧，保留神秘感，确实是他的作风~！”
　　赵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目光不时飘向身旁10班的大本营。
　　但纪清平没来。
　　赵舜轻啧了声，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有些不耐烦了。
　　在广播响起，通知男子四百米运动员去检录处时，赵舜终于看见了姗姗来迟的纪清平。
　　“舜哥你去哪儿，你的四百米要检录了！”
　　“舜哥？？”
　　赵舜头也不回。
　　纪清平自然是看见赵舜的，见人直冲冲往自己这边来，反而放慢了脚步。
　　“什么事这么着急？”
　　“清平，你之前说方陵写了一封给我的情书，这事是真的？”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
　　纪清平愣住。
　　他没想到赵舜急急忙忙的来，甚至暂且把四百米检录先放一边，居然是为了一封情书。
　　他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给他写的情书了？
　　赵舜盯着纪清平，眼神有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急切。
　　仅在一念之间，纪清平想了不少，“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骗你。”
　　赵舜呼出一口气，“行，等下午回去后，你把那封情书给我瞧瞧。”
　　纪清平不赞同的皱眉，“阿舜，你要情书来做什么？你不是说你会跟方陵说清楚吗？”
　　赵舜摆摆手，“我要去检录了，其他的事等回去后再说。”
　　说完，赵舜直接走人。
　　纪清平看着赵舜离开的背影，眉心越皱越紧。
　　之前纪清平就听说过很多男生谈恋爱后，会把兄弟朋友全忘一旁的事例。
　　什么约好游戏，却忽然放鸽子，什么拒绝了兄弟朋友的聚餐邀请，转而跟女朋友一起二人世界，还有什么谈恋爱以后跟原本的朋友变得疏远了……
　　所以在看见赵舜露出一点有可能陷入恋情的小火苗时，纪清平毫不犹豫地选择将之掐灭。
　　他绝对不能让赵舜疏远他这个朋友，一旦与赵家关系远了，继父肯定又会旁敲侧击的说他了。
　　两人都没注意，方陵跟着章志国从另一个方向往这边来。
　　还在老远的时候，方陵就看见赵舜了。
　　他看见赵舜像脱绳的哈士奇一样直奔向纪清平，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赵舜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紧接着就跑了，而纪清平则一直看着赵舜的背影。
　　章志国忽然说：“方陵，我听见你早上用广播了，好崽子干得不错，居然能混得进广播台！你下午继续，最好掐着点，在比赛的时候给我们班的勇士们来上一段！”
　　显然，他也听见了上午方陵的广播，并因此有了新的打算。
　　方陵露出笑容，“好的老师，我尽量努力。”
　　章志国拍拍他的肩膀，“行，男子四百米准备开始了，那你去吧。”
　　***
　　赵舜现在心情很不错。
　　他抬头看天，发现天空湛蓝，万里无云，不由对旁边的丁大雁感叹了一番今天的好天气，转头又看操场，操场上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赵舜就此画面再次赞叹年轻的朝气。
　　反正看哪儿，哪儿都觉得好。
　　丁大雁忽然兴奋，“我看见方陵又往广播台那边去了，舜哥，待会儿那句C位助威词一定属于你！”
　　赵舜一怔，随即咧嘴笑，笑容大大的，“那敢情好。”
　　体育老师：“高三（9）班，赵舜。”
　　赵舜声音特别响亮：“有！”
　　将六号的布牌递过去时，体育老师多看了他一眼，“要上场这么开心啊？”
　　赵舜下巴微扬，“那当然，我为班级争光。”
　　体育老师感叹，“小伙子的觉悟真高。”
　　四百米正好是一圈，但跟长跑不一样，短跑是不能跑到别人的道上的。而考虑到外圈大、内圈小，所以处于外圈的选手的起点会在前面些。
　　赵舜在第六道，倒数第三的位置，他的位置要挺前面一些。
　　跑道周边围满了学生，有九班的，也有其他班的，这些人的目光大多数都落在赵舜身上。
　　大概觉得校服短袖穿得不舒坦，赵舜换上了自己的黑色短袖。
　　他一米八几的身段，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一双浅色的眼瞳像草原里的野狼，与印在他黑短袖上的狼首竟有几分相似。
　　桀骜又锐利，是男生很向往的那种酷帅。
　　旁边的男生羡慕极了，“不是我说，要不是舜哥脾气太臭，又坚决不肯谈恋爱，肯定有一个加强'连的女朋友。”
　　“真是旱死的旱死，涝死的涝死。”
　　“哈哈哈，我总感觉你已经旱死好几回了~”
　　丁大雁笑骂，“可去你丫的！”
　　在周围欢呼与加油声连成一片中，体育老师高喊，“各就位，预备！”
　　随着这一声，跑道上的选手们纷纷准备。
　　赵舜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站上跑道的那一刻，他心里已经在默数。
　　上一次方陵说他是枭雄，是风流人物，这次方陵会用什么词来夸他呢？
　　“呯！”枪响了。
　　广播在枪响的前两秒响起，播报的正是赵舜心里期待着的那道温润嗓音，只是说出来的这段助威词么……
　　“不在赛道争霸主，不如回去种番薯，赵舜加油，你是最快的那个崽！”
　　赵舜：“？？？”
　　种、种番薯？
　　最快的那个崽？
　　什么快？明明他一点都不快！
　　赵舜目瞪狗呆，被骚得差点闪到腰。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牙关咬紧，额头绷起明显的经络，他奋力往前冲。
　　实力放在那里，纵然起跑不那么顺利，赵舜也很快超越了前面两个人，跑到了第一个位置。
　　围观的丁大雁同样目瞪口呆，他僵硬的转头看向自己的同桌，“庚临，刚刚广播说什么来着，我好像听到种番薯……”
　　庚临一脸复杂，“我也听到了，看不出来啊，方陵居然是个狼人，连舜哥都敢惹。”
　　丁大雁摸了摸下巴，“你说待会儿方陵会不会被揍？”
　　庚临很同情，“不排除这种可能。”
　　弯道就那么点距离，跑完后迅速进入直道，这条直道的另一侧便是设置在石阶之上的广播台。
　　拐入直道后，赵舜扭头往侧方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临时搭建起来的广播台。
　　奈何他跑得太快，眼前一片晃得厉害，他也看不大清楚。
　　章志国也来观赛了，他挺着啤酒肚站在跑道边，见赵舜一个劲的扭头，扯着嗓子喊，“别左顾右盼的，赶紧跑！”
　　赵舜不得已将目光收回。
　　百米就十来秒的时间，四百米一分钟不到便跑完了。
　　前方空旷旷，赵舜跑得飞快，说是风驰电掣也不为过。
　　有些同学举起手机想要拍照，结果按钮按下时，照片里赵舜身后拉出残影。
　　一大波人在终点线后迎接，赵舜冲过线后，齐齐爆发出一阵欢呼。为这场精彩的视觉盛宴，也为赵舜斩获的小组名次。
　　赵舜喘着粗气，高速的运动让他整个人热气腾腾，精壮的手臂绷紧又放松，像一只捕猎后急需散温的花豹。
　　“让开！”赵舜拨开人群径直往外走，水也不喝了。
　　丁大雁手里拿着水跟纸皇冠，“舜哥，你去哪儿？你不喝口水么？？”
　　跑了那么长一段，水也不喝一口，什么事要这么着急呀？
　　然而赵舜走得飞快，一下子就走出一段，仍在终点线人群里的丁大雁愣是没能跟上去。
　　轻轻松松越上如有小半米高的石阶，赵舜气也不喘一口的来到了广播台。
　　“方陵！”赵舜大声喊。
　　坐在凳子上的男生转头，对方似乎并不意外他找过来，脸上露出个好看的笑容，“恭喜你，又拿了小组第一！”
　　赵舜气鼓鼓的来，听到这一声恭喜，心里山火像是遇到了一场突降的雨，火势骤然转小。
　　方陵看他气喘吁吁，嘴唇干的很，甚至还有些缺水的白，于是拿了瓶水递过去，“要喝水吗？”
　　赵舜正想伸手拿，却见面前人忽然将手收回去，连带着那瓶瓶盖碰了他指尖一下的矿泉水也退开。
　　赵舜：“？”
　　“抱歉，我忘了这是我喝过的。”方陵把水放回桌上，“你等会儿，给你找一瓶新的。”
　　赵舜嗯了一声，见他起来去找水，心里那把火莫名又小了一点。
　　方陵问广播站的人要了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转身不知看到什么，眉梢挑了一下，“你怎么把号牌也带过来了？”
　　赵舜开始没反应过来，“什么？”
　　方陵走近，随手将矿泉水搁在桌子上，“我是说你的号码牌，你忘记摘了。”
　　赵舜低头看了一眼，还真是。
　　之前走得急，忘了摘号码牌，如今大大个“6”号还别在他的裤子侧。
　　“你别动。”方陵弯腰伸手过去。
　　修长的手指按住别针，稍稍用力一摁，然后错开，小别针就从扣子里出来了。
　　赵舜低着头，入目的是那截白如羊脂玉的后颈，黑的纯黑，白的更白，不知怎的，赵舜突然觉得喉咙里有火在烧。
　　渴得很。
　　随手拿起桌上的水，赵舜拧开瓶盖就喝。
　　吨吨吨。
　　一下子就没了大半瓶。
　　方陵把号码牌摘下来后，抬头时稍顿，“你好像拿错了，那是我的水。”
　　嘴里含了一口水的赵舜凝滞了一下，他看了看瓶子，然后……咕咚咽下，“水而已，看你小气的，大不了我晚上请你吃饭。”


第24章 第24根铁柱
　　下午九班的成绩斐然, 看着进入决赛的名单，章志国乐呵呵的，眼睛都笑成一条缝快要瞧不见了。
　　“秃……咳, 老师, 你之前说咱们下午的赛程结束后，打算玩些游戏，那要玩什么？”丁大雁好奇的凑过去。
　　章志国不知道从哪儿又整了一个小皇冠戴头上, “把同学们都喊回来。”
　　丁大雁扭头四周看了看，“大部分都在这里了, 有一部分可能去洗手间, 又或者是超市买吃的，反正待会能回来。”
　　章志国摸了摸下巴, “那我们先开始吧, 我们来玩二人三足！”
　　这话一出，丁大雁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采购之前对方让他多买些短绳子, 原来是这么用的。
　　“我要参加，我要参加~”
　　“嘿嘿嘿，我也来！”
　　章志国乐呵呵, 笑成一个弥勒佛, “要参加的同学自行组队，给你们点小预告, 获得第一名的那一组有奖励。”
　　本来同学们的积极性就高, 现在一听有奖励顿时更快乐了, 纷纷踊跃报名。
　　二人三组, 当然是两个人一组。
　　有的是男生与男生搭, 也有双女生组队。
　　当然, 玩得好的男女配对也不是没有。
　　丁大雁一看见男女有组队，眼睛一亮，立马就转头想去找班长翁若，结果很悲催的发现对方与庚临已经抱团了。
　　一盆冷水浇下来，把丁大雁心里的火把给浇灭了。
　　丁大雁：呜呜呜。
　　“大雁，你去发绑带！”章志国指挥说。
　　于是垂头丧气的丁大雁只能拿着袋子走过一支支队伍。
　　章志国扬声说：“看到操场边缘那一排树了没有？到时候越过操场边缘的白线，然后再回来，最先回到我这里的那一组就是冠军组！”
　　“老师，你之前说的第一名有奖励，奖励是什么？”庚临摩拳擦掌。
　　章志国神秘一笑，“保留点悬念，现在先不公布。”
　　这话一出，喝声一片。
　　突然有男生说，“舜哥回来了，快让他也来！”
　　庚临看了一眼旁边的翁若，小声说：“舜哥要是加入了，我们没有赢面的……”
　　那说话的男生“嗐”了声，“二人三足，讲究的是队伍的默契，这可不是单打独斗就能行的事。”
　　赵舜是跟方陵一起回来的。
　　说起来连赵舜自己也感觉奇怪，他跑完四百米之后，竟然在广播台待到下午的赛程结束。
　　不过后来赵舜想，他在那里是有贡献的，疯狂为班级写加油稿，那不是贡献是什么？
　　广播台距离班级大本营有一段距离，基本上算是隔着一个偌大的足球场，两者隔空相望，从那边回来需要些时间。
　　等他们走回来，发现班里好像在玩游戏。
　　章志国看着刚刚好能组队的方陵与赵舜，“正好，你们俩一组吧。”
　　赵舜扭头看向身旁的方陵，“你要参加吗？”
　　这时丁大雁拿着绑绳的袋子来到他们跟前，“老师亲自点名的，不去也得去，赶紧绑上！”
　　他存了一点小心思，翁若选庚临当队友，哼，那肯定拿不了第一的。
　　方陵笑着接过绑绳，“确实是君命难违。”
　　“我来捆吧，捆得结实一点。”赵舜把方陵手里的绑绳抽'出。
　　准备想弯腰的方陵由他去了。
　　拿着绑绳，赵舜在两人的脚腕上一绕，先是绕一圈，然后布带交错往回绕。
　　绕了两三圈后，他顿住，忽然冒出一句，“你是不是瘦了？”
　　班里同学都是日夜对着，即使有变化，但一些剧烈的大变化也被时间无限拉长，变得不那么打眼。
　　更别说，后来赵舜与方陵组成学习互助小组，哪怕他坐在前面，赵舜每天依旧有挺长一段时间会看见方陵。
　　每天看着，他便觉得方陵就是方陵，没有变化。
　　然而现在，赵舜看着与自己捆在一起的、比他要纤细上一些的脚腕，忽然觉得方陵瘦了很多。
　　这个认知让他下意识抬起头来，这一眼，赵舜忽然生出一种时空的割裂感，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方陵先前的面容，眼前则是现在的。
　　他真的瘦了很多，颌骨处白胖的肉肉消了下去，露出行如流水的漂亮线条。
　　方陵的五官不能说多么明艳姝丽，他是那种协调到极致的恰到好处，三庭五眼，哪一处都刚刚好，恰好就是那个让人极度舒服的位置。
　　协调到哪怕他此时是从下往上看的仰视，都觉得这张脸漂亮的紧。
　　耐看，且越看越好看。
　　“你刚才是说话了吗？”方陵低眸看。
　　赵舜看见他眼睫长长的，盛着洒下的阳光，染上了浅淡的金色。
　　他匆忙离开眼，闷闷的吐出两字，“没有。”
　　手上动作继续，两层三圈，最后打个结，赵舜很快将自己的右脚与方陵的左脚捆了起来。
　　章志国见各组都准备就绪，于是对丁大雁说，“大雁，你去对面看着线，过线之后才能算一程完成，不然哪怕最先走回来也不算数。”
　　丁大雁过去了，谁让他孤零零一个，也组不成队伍。
　　等丁大雁示意自己就位后，章志国大声说：“我倒数三声！”
　　“三！”
　　赵舜抬手搂住方陵的肩膀，对方的身高不及他，他这个搂肩的动作做得异常顺利。
　　“二！”
　　方陵也伸手过去，扶住身旁人结实的腰。
　　手掌触上时，方陵分明感觉到赵舜腰侧的肌肉骤然绷紧，硬绷得像一块风干的牛肉块。
　　方陵无声的笑了一下。
　　赵舜喉结微动，不知怎么的他竟有些紧张，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赛道上。
　　“一！开始！！”
　　随着章志国的令下，原本站成一列的小队全部向前冲。
　　有小队伍只向前冲了两三步，就失去平衡，是往左歪、就是往右'倾。
　　还有的小队协调困难，一人觉得该走时，一人却又觉得该停下，乱成一团。
　　另外一些相对比较聪明，经过最开始那一段混乱后，立马打节拍，嘴里喊着一二一二，让双方的节奏在声音里同步。
　　赵舜与方陵这一队应该是最醒目的，原因无他，他们出乎意外的顺利。
　　别人家怎么着都会有乱子，不是绊了脚，就是东倒西斜，又或者是乱了节拍。
　　但方陵这一组从一开始就相当丝滑，丝滑到赵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好像与方陵有种难以言说的默契感。
　　手掌下的肩膀已经不算厚实，赵舜一手能轻松将方陵肩角笼罩。
　　不由紧紧揽着人。
　　两人走得飞快，快到后面与比赛的队伍纷纷发出了卧槽的声音。
　　“别人是一根运动神经，我舜哥他是收集了好几个挂面~”
　　“方陵也很厉害，居然能跟赵舜配合的那么好。”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方小胖他变帅了！”
　　“大东你争气一点，我们不能落后那么多！”
　　“靠，你别光说我啊，我跟你就没默契。”
　　丁大雁站在边线处，看着两人飞奔而来，那速度让他目瞪口呆。
　　得触及终点线，然后转身回去，这才算完成一半的旅程。
　　临近了，丁大雁看见本来揽着方陵肩膀的赵舜，手往下一移，箍在对方的腰上，手臂发力，竟然就着这姿势把人抱得稍稍离地，腾空转了个身。
　　与此同时，赵舜一只脚也转动，刷的一下换了个方向，前后转身用时不到两秒。
　　丁大雁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么骚的吗……”
　　转身后，两人往回奔。
　　别人还在来的路上，方陵与赵舜就已经要回程了。
　　班长翁若气鼓鼓，“兄弟姐妹们，给我拦住他们！”
　　方陵的同桌温则第一个响应，“快拦住他们！”
　　“哈哈哈哈上去堵住他们，反正不能让他们拿第一~”
　　“冲鸭！！”
　　于是有一批本来要往前线去的小组，大概自知赢不了，所以临时改变了行程。
　　不往前走了，改成堵人。
　　赵舜大为震惊，“你们不讲武德。”
　　“哈哈哈哈，老章又没讲过要讲武德。”
　　“再来多几个人把他们围住！”
　　方陵很淡定的笑，“慌什么，直线走不通，我们绕路就是了。”
　　赵舜被点醒，“行，我们绕路！”
　　于是两人立刻改变方向，企图绕过前边的障碍。
　　翁若哼了声，“抓住他们！”
　　“冲鸭，咬定青山不放松，快去‘咬青山’！”
　　跟翁若一组的庚临也已经玩疯了，甚至大喊道，“谁能抓住他们俩，谁的晚饭我就包了！”
　　这声一出，同学们积极性更高。
　　赵舜“操”的骂了一句，揽着方陵的肩膀，带着人左闪右闪，躲避着从各个方向伸过来的爪子。
　　接连几次之后，赵舜发现方陵跟他是真的很有默契，两人动作同步，相对于其他人灵活得像一尾游鱼。
　　站在场边的章志国乐呵呵看戏，最后甚至还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全部发到班群上。
　　最后，到底是默契胜过了人数，方陵与赵舜没有被挨到一片衣角的成功突出重围。
　　两人冲线。
　　“唉！”
　　“唉！”
　　抓不到人的同学齐齐哀叹了一声。
　　赵舜下巴高抬，是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牛逼”的嘚瑟模样，“你们太菜了。”
　　庚临不服气，“真是可恶，还不是因为舜哥你的搭档选的好，你敢换个人试试吗？”
　　赵舜还揽着方陵的肩膀，他嘴角咧开，“有合适的不要，反而去换个人，你看我长得像傻子吗？”
　　“切~”
　　“可恶，居然骗不了舜哥！”
　　章志国这时说，“来，你们坐这儿。”
　　方陵侧头一看，只见章志国旁边放了两张凳子，凳子是那种折叠的矮凳，比课室的椅子还要矮一些。
　　章志国：“坐下来再解绳子。”
　　丁大雁从对面回来了，他好奇得很，“老师，你说的奖励呢？”
　　章志国笑而不语。
　　方陵跟赵舜的脚腕还绑在一起，两人一同走到凳子旁坐下。
　　两张凳子，一人一张刚刚好。
　　赵舜也有点好奇，“对啊~老章，你说的奖励呢？”
　　实在不是他稀罕什么昂贵奖品，只是这奖品的意义不同。
　　章志国笑眯眯走到赵舜跟前。
　　就在所有人的好奇眼神中，章志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两只手捧住了赵舜的脸颊，然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好崽子，今天的田径赛跑得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
　　一股烟味扑鼻而来，赵舜瞳仁地震。
　　不！！
　　他不干净了！！
　　这发展谁也没想到，围观的同学像炸开的油锅，轰然大笑。
　　“艾玛~舜哥看起来要裂开了！”
　　“有一说一，如果早知道这是第一名的奖励，那我是不敢拿第一的~”
　　“哈哈哈，方陵好像被吓到了！”
　　“鹅鹅鹅鹅，我笑不活了。”
　　亲完一个，章志国将目光投向方陵。
　　方陵僵住，连忙摆手要拒绝，“不老师，我不用奖励，真的不用！”
　　说完就想走，但他的脚腕还跟赵舜的绑在一起，所以方陵到底没能跑掉。
　　为了表示自己不厚此薄彼，章志国也捧着方陵的脸颊，在他额头上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口，“你也是好崽子，今天辛苦你混进广播台了！”
　　方陵：“……哎。”
　　旁边的丁大雁看了，笑着说，“老师，你也夸我一句呗，我也是好崽~”
　　方陵眼珠子转了转：“老师，他也想要奖励！”
　　方陵这话一出，顿时让丁大雁的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似的，“不不不，你只要夸我就好了，我不要奖励。”
　　一个两个都嫌弃他，章志国不大高兴了，“那可不行，这个是打包的。”
　　丁大雁眼睛一闭，“那我不要了。”
　　旁边笑倒一片。
　　……
　　下午的校运会落下帷幕，热闹自操场转到了学生饭堂。偌大的饭堂三层都亮起白炽灯，喧嚣自灯火通明中生出。
　　饭堂三楼全是贵价的店铺，全部店铺都是缩小型的餐厅，不再像一楼二楼那样，大家端着盘子坐在大厅一起吃。
　　麻辣面店，牛肉盖浇饭，扒馆，寿司馆，回旋自助火锅，店铺类型五花八门，赫然是外面饮食圈的小缩影。
　　只要钱包里有钱，想吃啥这儿都有。
　　赵舜十分豪气的说，“下午喝了你一瓶水，答应过请你吃饭的，你点什么都可以，我付得起钱。”
　　丁大雁支棱起来，“舜哥，你在跟我说话吗？”
　　赵舜用手肘把人捅一边去，“不是你。”
　　谭飞舟提议，“方小陵，要不咱们去吃扒饭吧，他家的调料绝绝子。”
　　方陵想起扒馆有炖汤的，于是点头，“行，在那里吧。”
　　于是一行几人进了扒馆，在里面大块剁颐，谭飞舟有吃饭看手机的习惯。
　　班群闹成一锅粥，他点开之后哈了一声，“没想到秃头章居然拍照了，不过还别说，他这照相的技术挺不错……方小陵你看，把你的英姿都拍出来了！”
　　说着，把手机递过去给旁边的方陵看。
　　方陵接过，手机已经点开了图片。
　　这张图片章志国大概就是想拍他与赵舜，照片的主体人物是他们俩。
　　穿着黑色短袖的男生与身着蓝白校服的男生脚腕绑在一起，更为高大的那道身影紧紧搂着身旁人，他的嘴角高高翘着，似乎因为最先回来而得意，说是眉飞色舞也不为过。
　　他身旁的男生则要沉稳许多，只是微微弯着唇，露出一个内敛好看的笑。
　　暖色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很有青春的朝气。
　　方陵只看了两眼，手里的手机忽然被旁边人拿了过去。
　　赵舜：“让我看看。”
　　赵舜本来想欣赏自己的英姿，结果一看到照片，立马就垮了副批脸。
　　他嫌弃极了，“就这？靠，秃头章这拍照技术真的不行！”
　　不然为什么会把他拍得那么傻缺！拍方陵倒是还拍得不错……
　　照片的事赵舜一直耿耿于怀，从饭堂一直梗到宿舍。
　　京海一中的宿舍是四人间，不过赵舜宿舍只有三个人，有一个生病退学了。
　　赵舜跟丁大雁，还有班里的数学科代表游肃一个宿舍。
　　丁大雁作为体育委员，一下午都在跑来跑去，身上的校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进宿舍就连忙收拾了衣服，洗澡去了。
　　游肃一进门，就看见赵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背抵着桌子边缘，两条大长腿支开，手里拿着手机，眉头微皱，似乎在考虑什么难以解决的事。
　　游肃走过去，拍他肩膀，“舜哥，今天下午你可以……”
　　赵舜整个一哆嗦，手机没拿稳，啪的掉在地上。
　　游肃下意识给他捡起来，屏幕亮着的，他看见了一张照片。
　　好像是班群里的照片。
　　舜哥在看照片？
　　不等他看个仔细，赵舜嗖的拿回自己手机，“你属幽灵的么，走路怎么没声！”
　　游肃：“啊？”
　　赵舜噌的从自己位置上起来，留下一句“我去隔壁串门”的托词就走。
　　游肃看着他的背影，挠头疑惑嘟囔，“怎么今天舜哥怪怪的。”
　　赵舜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本来他只是在嫌弃照片的，嫌弃章志国没把他的帅气拍出来，但后来看着看着，思绪不由飘散。
　　方陵喜欢他，不想早恋的自己还跟对方挨那么近，这好像不太好……
　　万一方陵以为自己有希望，不断给他写情书，因此耽误了学习，最后还耽误了高考，那他岂不是罪孽深重？
　　噢对了，情书！
　　他得去问纪清平要回那封情书！
　　脚步一转，赵舜往旁边去。
　　宿舍是按班里来排的，9班宿舍与10班宿舍挨着，而刚好，纪清平的宿舍只跟赵舜隔了一间宿舍。
　　男生宿舍只要有人在，门都是敞开着的，赵舜当然不是第一次来，平时来的次数也不算少。
　　10班的人都认得他，“舜哥，你来找我们班班长吗？”
　　赵舜随意点头。
　　“他在洗手间，应该快出来了。”
　　确实如此，话音刚落纪清平就出来了。
　　看见赵舜，纪清平扬了扬眉梢，“阿舜？”
　　赵舜着急，也不跟他多说了，“那封信呢？”
　　纪清平顿住，“出去说话吧。”
　　赵舜皱眉，不大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给信跟拿信的流程，居然要涉及“出去说话”。
　　不过到底他还是出去了。
　　宿舍走廊尽头有一个小犄角，两人走到那里去。
　　赵舜：“信呢？”
　　纪清平叹了口气，“没了。”
　　赵舜：“？？？”
　　纪清平看着他明显懵了的神情，眸光微闪，“我明明记得把它带回了宿舍，但不知怎么就找不着了，后来我想，可能是因为夹在书里的缘故，拿出书的时候不小心飘了出去，所以就……”
　　后面的话没说全，但都一个意思，那就是——
　　那封情书没有了。
　　赵舜懵圈了好久，他没有说话，纪清平也没有，这一片小天地安静下来。
　　其实那封情书还在他手里，但纪清平却突然发现不能给出去。
　　他模模糊糊的察觉到赵舜对方陵好像有点好感，这点好感就像是一枚小火星，微弱到连赵舜自己也不知道。
　　一旦情书递出去，这一层砂纸捅破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有可能飞速发展。
　　这不是纪清平想看到的，他只想看到一个不谈恋爱、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赵舜。
　　“那你……确定那封情书是写给我的？”赵舜下意识握拳，陡然惊觉自己手心汗莹莹的。
　　纪清平佯装迷茫，“应该是吧，我看到落款是‘赵’。”
　　赵舜眸地微颤，“赵？只是一个赵字？？”
　　纪清平点头，“对啊，不过我猜应该是写给你的，毕竟他就坐在你后面，而且你们班就只有你一个姓赵。”
　　赵舜张了张嘴，但气音到了喉咙就消失了，没能吐出来。
　　他们班确实只有他一个姓赵，但其他班有姓赵的啊。不，或许不是其他班，那封情书是写给……
　　赵舜可没忘记，他当初得出两个相反的结论。
　　一个是方陵喜欢他，另一个是方陵在暗恋一个老男人。
　　现在结论一很大几率是个乌龙，用排除法，那就剩下结论二了。
　　所以，方陵才不喜欢他呢，对方在暗恋一个老男人！
　　不知为什么，赵舜忽然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


第25章 第25根铁柱
　　校运会举办期间, 晚修如常，所以周六这天平时已经放假的晚上，现在安排了晚修。
　　从宿舍或饭堂出来的学生, 像准时回笼的小鸡崽，有些掐着时间点在晚修铃声打响前走进教室。
　　周末同样有作业，方陵来到课室后, 就开始边看笔记边刷题。
　　这刷的自然是物理。
　　前面响起凳子被挪动的声音，很快有人坐下了。
　　方陵知道除了赵舜以外, 没有旁人会坐他的位置，但没想到这人入座后片刻，居然转过来。
　　“方陵……”
　　声音低沉沉的，他还处于变声期末端, 所以嗓音里带着几分哑。
　　单这一声, 了解赵舜的方陵便觉此时他大抵有些别扭。
　　下午玩二人三足时, 赵舜只觉得与方陵合作时分外默契, 却不知道是方陵太过于了解他。
　　是的，了解。
　　方陵了解这个曾经与他同床共枕将近三十年的人，无论是细枝末节的小习惯，还是众所周知的信息, 他都了解。
　　就像结婚以后的赵舜，熟悉方陵每一处的那种了解……
　　方陵停下笔抬头, 对上他闪烁不定的眼, “有事？”
　　赵舜仔细看方陵，发现这人真的很平静, 神情平静, 眼睛里也平静。
　　根本就没有半点……瞧见喜欢的人的羞怯。
　　本来还有一丝存疑的赵舜终于相信了。
　　方陵的那封情书真的不是写给他的, 里面那个落款的、姓赵的人, 根本不是他！
　　天下的姓氏多了去，百家姓里面“赵钱孙李”的“赵”还排第一呢，说不准就是因为人多。
　　所以这只是一个滑稽的巧合而已。
　　赵舜有些心塞的想着。
　　“没有事。”声音闷闷的，赵舜说完就慢吞吞的转回去。
　　方陵手里的笔转了一圈，稳稳落回指尖上。
　　定定的看了赵舜的背影一会儿，他收回目光，正想继续埋头刷题，没想到前面的人又转了过来。
　　方陵：“？”
　　赵舜莫名其妙来了一句，“青春是样好东西，这话很对没错吧？”
　　方陵：“那当然。”
　　固然年轻时虽不如后来那般有阅历，但有更多宝贵的东西是无法被取代的。
　　比如一腔热血，也比如让人羡慕的朝气，以处于巅峰状态的身体。
　　赵舜眉峰动了一下，“要是年纪差太大了，会玩不到一起去对吧？”
　　方陵转笔的动作停了，看着赵舜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如果不是清楚赵舜不可能知道他重生了，他都要怀疑这家伙在内涵他……
　　见方陵不作声，赵舜又说，“我觉得年纪差太多了就是玩不到一块去，比如我跟我哥，他比我大七岁，我平时跟他就没共同话题。”
　　方陵试探说，“然后？”
　　赵舜脸色一正：“现在是高三，学习为重。”
　　所以暗恋老男人有什么好？别再暗恋他了！
　　学习吧！
　　饶是方陵阅历丰富、脑筋灵活，却也依旧搞不懂赵舜这东一锄西一耙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我也是看在你这些天在生化这两科上帮了我不少忙，我才给你说的。”赵舜又转回去了。
　　课桌上摊开着没写完的卷子，赵舜眼睛盯着看，思绪却有些飘远。
　　话说到那种地步已经仁至义尽了，但赵舜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应该再拉迷途少年一把。
　　但是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赵舜干脆拿出手机。
　　上微博。
　　一点进去，信息栏处有红点提示，赵舜不给眼神，直接发新的微博。
　　[4697381]：我有个同学喜欢上了一个社会老男人，该怎么让他迷途知返？
　　[是小仙女呀]：我之前就说这是一集连续剧，你还不信@不氪了！
　　[不氪了]：这走向让我迷茫（眼晕）
　　[是小仙女呀]：所以博主你说的那个同学，跟你上条微博以及上上条的里面的，都是一个人？
　　[4697381]：是。
　　[不氪了]：有U说U，他喜欢社会老男人又怎么样？你家住海边吗，管这么宽（狗头）
　　[有0吗？]：一开始我以为是别人单箭头博主，结果看到现在……emmm，原来是你对人家有好感啊~
　　赵舜愣住。
　　他对方陵有好感？怎、怎么可能？？
　　[4697381]：我跟他只是同学情谊。
　　[不氪了]：那你管他喜欢谁呢。
　　赵舜不赞同的皱眉。
　　这些人真是二极管，一定要非白既黑吗？
　　他只是纯粹的关心同学不行么……
　　[有0吗？]：算了，看来博主还没开窍，大家别劝了，等他以后脑袋哐哐撞大墙的时候，他就会清醒了，到时候说不定会哭着回来求我们出主意呢（呲牙笑）
　　[4697381]：不可能，要是以后我喜欢他，我就倒立洗头！
　　赵舜翻了个白眼。
　　还哭着回来求他们出主意？但凡有一粒花生米，都不至于醉成这样。
　　收了手机，赵舜也埋头写卷子。
　　一旦静下心来学习，时间就像厕所里冲马桶的水，迅猛又急促，转眼晚修两节课便结束了。
　　在第二节 课的课间，刚刚去完洗手间回来的方陵，前脚才刚踏进课室，就听见游肃喊他，“方小陵，去趟办公室，英语老师找你！”
　　游肃是数学科代表，他刚刚从办公室回来。
　　方陵应了声，不进教室了，转而去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
　　晚修安排了老师坐班，不同的老师看管不同的班级。
　　如果仔细看，能发现晚修间一个办公室，刚好凑齐了所有科目的老师。甭管学生来问哪科的题目，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方陵：“老师，您找我？”
　　9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个很洋气的年轻女人，年纪看着不大，但教学很有一套。
　　英语老师开门见山：“方陵，十二月份有一个全国性的英语综合性比赛，地点在帝都，比赛由两部组成，一是笔试，二是演讲，算综合分。每个学校最多派两人，每班可以举荐两人。”
　　方陵听明白了。
　　每班由老师举荐两人，两人看似不多，但架不住班级多，所以在最终确定代表学校参赛的人选前，这些由老师举荐的学生会“厮杀”一轮，才决出最终的两位代表。
　　英语老师缓和了神色，“方陵，虽然你前几次考试的成绩还存在提升空间，但老师依旧很看好你。”
　　不仅是因为最近一次月考对方拿了满分，更是这些日子里对方在课堂点名答题时，发音的音准与流利的口语让她着实惊艳了一把。
　　方陵露出笑容，“谢谢老师。”
　　英语老师：“学校的摸底考试定在下周五晚上的第一二节 晚修课，到时候你跟温则去三号多媒体教室……”
　　“老师，你找我什么事，我记得我交作业了啊~”来者有些漫不经心。
　　方陵眼睫微微一颤。
　　物理师太日常绷着脸，“没跟你说作业的事，有个全国的物理竞赛，你去参加吧。”
　　赵舜一听是物理竞赛，立马就来兴趣了，“行，什么时候？”
　　物理师太：“下个月，不过比赛地点还没公布，等通知出来再告诉你。”
　　“那行。”赵舜目光瞥过不远处那道站在办公桌旁的蓝白身影，一触即离，“你看着，我肯定拿个奖回来！”
　　听着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哪怕一向严肃的物理师太也笑了，“别那么傲，全国竞赛你多的是厉害的对手。”
　　赵舜：“切。”
　　上课铃声响了，老师利落将学生打发回课室继续晚修。
　　时间在学生们提笔写字的刷刷声中匆匆流过，三节晚修课转眼就过。
　　下午方陵那一顿吃得有些多，晚上他没跟谭飞舟再去饭堂吃宵夜。
　　回宿舍洗洗睡，养精蓄锐，迎接明日早上的三千米长跑。
　　……
　　旭日东升，天边亮起一线鱼肚白，不久后东方既白。
　　方陵的三千米长跑被安排在早上的十点，短跑有决赛与预赛，但长跑一次定胜负。
　　方陵坐在大本营的折叠椅上，他背后站着谭飞舟，后者正两手并用的给他捏肩膀，“方小陵，虽说你半个小时后就要上场了，但你千万别紧张，不就是三千米么，操场一圈四百米，跑个七圈半就完了，你一定行的！”
　　温则也在旁边，摇了摇手上的鼓掌小神器，“对，别紧张，待会儿我们都会一起去给你加油的！”
　　班长翁若一手拿脉动，另一手拿红牛，“方陵，你要喝哪个？”
　　这架势大有方陵选了后，她亲自拧开瓶盖递过去。
　　“谢谢，其实我自己带了热水。”方陵笑着说，随即推开谭飞舟给他松骨头的手，“我去热热身。”
　　谭飞舟：“嗳~快去！”
　　赵舜两项男子田径决赛都被安排在下午，早上他闲得很，他不爱去挤人群，所以跳高跳远这一类的比赛都没去看。
　　现在他找了张凳子坐在班级大本营里，拿着手机在打游戏。
　　游肃在游戏里一连跪了几局，觉得没意思了，“舜哥，去看扔实心球吗？”
　　赵舜眼睛也没抬一下，“大东那体格，进了决赛就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游肃哈哈一笑，“说的也是，不过精神上的鼓励还是得给的，我过去看看，你真不去？”
　　赵舜：“不去。”
　　游肃耸肩，“好吧，那我自己去。”
　　他真不惊讶自己叫不动赵舜，也是，要哪天看到他兴致勃勃地加入拉拉队行列，这才奇怪呢。
　　游肃自己去了。
　　时间刚刚好，在方陵做完一套热身运动后，广播响起，“请参加男子三千米田径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谭飞舟精神一震，“方小陵，该检录了。”
　　方陵耳朵不聋，当然能听到，“嗯，现在过去了。”
　　广播：“重复一遍，请参加男子三千米田径赛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方陵去检录的时候，比不上赵舜去参赛时的前呼后拥，但身边跟着几人。
　　班长翁若边走边叮嘱，“长跑不同于短跑，长跑可以抢跑道，等开始的时候你稍微提一点速，先把内道给抢了。”
　　方陵：“好。”
　　检录处在距离班级大本营的两百米处，中间隔着人群。方陵那一行往那边走了大概五十米后，身影彻底消失。
　　坐在大本营里、正在打游戏的赵舜一顿。
　　他控制的英雄停了，对面在疯狂输出，英雄头上的血条飞流直下三千尺。
　　很快英雄挂了，队友在疯狂的骂。
　　赵舜明明看着手机，但目光没有精准聚焦。好一会儿，他轻啧了声，直接退出了游戏。
　　***
　　方陵很快检录完了，他拿到了13号的号码牌。
　　谭飞舟：“刚刚我去瞅了一眼，你们这一组的比赛一共有二十人。”
　　方陵正在低着头别号码牌，号码牌才刚弄好，就听见那边的体育老师用喇叭喊，“第一组的同学跟上，得去赛道了！”
　　“走了走了~”谭飞舟赶紧提醒。
　　各班都有同学随选手一起来，一组二十人参赛，这一大队伍浩浩荡荡的。
　　方陵直起腰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扭头去看，却发现那个角落的人群依旧陌生，仿佛方才那一眼只是他的错觉。
　　“方陵，你看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吗？”翁若紧张。
　　方陵收回目光，“没。”
　　上赛道。
　　起点是在直道的一端，选手斜着过去一字排开。
　　方陵站在了中间位置，目视前方空旷旷的赛道。
　　体育老师举'枪，“各就位，预备！”
　　周围骤然静下来，大家都摒起呼吸。
　　“呯——”随着一声枪响，加油声像开闸泄洪一样爆发。
　　“方小陵，冲鸭！”
　　“宋阳曜快点快点，抢内道！”
　　方陵发现一开始大伙一个劲的加速、争着抢道后，他反而不着急了。
　　翁若着急，“唉，方陵怎么回事，我刚刚才跟他开跑要抢内道的！”
　　“这是三千米，如果开头一下子花光了劲儿，后面会很辛苦。”男音低沉沉的，仔细听有一丝紧张。
　　翁若愣住，扭头一看，“赵舜？”
　　确实是赵舜，而且还是手里拿了两个鼓掌小神器的赵舜。
　　那加油小道具做成巴掌的形状，只要拿着左右摇晃，里面的三页塑料巴掌就会发出啪啪的、类似鼓掌的声音。
　　他一手拿一个。
　　“惊讶什么，我不能来看同学比赛，不能来给同学加油吗？”赵舜撇嘴，说着还同时摇了摇手里的小巴掌。
　　啪啪啪——！
　　啪啪啪——！
　　翁若：“……倒不是。”
　　周围人多，谭飞舟跳起来看，“方陵拐弯了！”
　　确实拐弯了，进入弯道后，跑内道会比外道省劲儿，后面有人开始加速超车。
　　方陵平静的看着他们过去。
　　有人着急了，但其实弯道超车并不划算，现在第一圈，这才到哪儿……
　　一圈跑完，回到起点的时候，方陵一眼就看见了跟谭飞舟他们站在一起的赵舜。
　　赵舜很好认，身量比一般男生足，精神气也好，背挺得很直，他像一棵迎风的白杨树。
　　他人在这里，方陵便知道方才那一眼不是错觉了。
　　赵舜摇了摇手里的小巴掌，“加油！”
　　谭飞舟神情激动，“冲鸭方小陵，你要是进了前三，今晚爸爸请你吃饭！”
　　方陵弯眸笑了笑，很快越过他们。
　　三千米，七圈半。
　　方陵一圈一圈的跑，一开始他保持在中前段的位置，而在第五圈结束后，方陵提了一点点速度。
　　位置在挪动，第六圈结束时，他从第八名来到了第五名。
　　谭飞舟：“啊啊啊，还有一圈半！有希望！！”
　　9班的大部队也过来了，人手一个鼓掌小神器，有的像赵舜一样拿了两个，他们分布于整个跑圈的各处，方陵跑过来时就啪啪啪的鼓掌。
　　在一种尖叫声中，方陵在进入第七圈后再次提速。
　　超越第四时，第四名的那个男生急得眼白都红了，但他没办法，现在明显是他的极限了。
　　方陵成为第四位。
　　9班的一些同学已经开始陪跑了，其中包括谭飞舟、丁大雁，还有……赵舜。
　　赵舜手里依旧拿着两个小巴掌，边跑边把小巴掌摇得震天响。
　　比赛临近结束，赵舜也完全放下了心里莫名的小情绪，一个劲的跟随着大队伍为方陵助威。
　　第三名距离第四也近，方陵超越了第四后的，很快也把第三名挤掉，上升到第三位。
　　他几乎是一路在逆袭，这让场外的9班同学分外兴奋。
　　“靠，方小胖今天可以啊！”
　　“我忽然觉得方陵不胖了，现在明明就是正常体重嘛！之前是哪个姐妹说方陵减肥成功后一定是个大帅哥，绝绝子，她预言成功了，我忽然get到了方陵的帅气！”
　　“是我是我，当时是我说的！我果然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快快快，拍照！”
　　成功晋位第三的方陵还在加速，现在距离终点只有三百米。
　　也就是剩下一圈都不到。
　　第二名在前面，他们与三四名有一小段距离，方陵继续追。
　　谭飞舟赵舜他们在陪跑，谭飞舟扯着嗓子喊，“再追三十米，方小陵，再追他们三十米！”
　　赵舜一手拿着小拍掌，另一只手的小神器换成了一瓶新的矿泉水，“方陵加油加油！！”
　　方陵与一二名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在距离终点线还有七十米时——
　　他追上了！
　　原本的一二名处于胶着状态，两人距离的很近，方陵从旁边超车时，原本的第二名着急了，一急就乱，脚下不慎绊了一下。
　　他与原本的第一名靠得很近，他一倒，第一名跟着倒下。
　　人都是有本能反应的，比如溺水时会下意识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切能让他不沉下去的东西。
　　现在也是，被跟着摔倒时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前面的方陵。
　　跟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摔三个人都倒了。
　　赵舜瞳仁一缩，当下立刻从跑道边缘冲过去，水跟小拍手不要了，一把将方陵扶起来，“摔哪……”
　　不用问，他看见了。
　　方陵摔倒时左膝盖先着地，虽说是塑料跑道，但忽然在猛地摩擦下，肯定不可能什么事也没有。
　　赵舜看见方陵的校服裤膝盖位置磨破了，扯丝得厉害，看不大清楚里面情况。
　　“还有一点，我先跑完。”方陵挣开他的手。
　　谭飞舟也过来了，“方小陵！”
　　赵舜半蹲下来，“上来，我背你去医务室！”
　　方陵重新站起来，彻底站直的时候皱了下眉头，“我没事，把他们也扶起来吧。”
　　运动员，尤其是长跑运动员的节奏一旦被打破，想要重新找回来是异常困的。
　　更别说方陵已经跑了七圈多，他现在累得很，但再累他也要坚持。
　　他骨子里其实就是个倔强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追赵舜十年。
　　现在终点线就在眼前，方陵当然不会放弃。
　　赵舜皱眉，“方陵。”
　　方陵不理会他，他重新开始了。
　　多亏之前第一二甩开后面的三四名一小段，刚好哪怕摔了一下，现在还有时间。
　　七十米，方陵再次启程。
　　能看出刚刚那一摔应该是多少擦伤膝盖了，方陵跑的时候没之前那么利索，赵舜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沉了沉。
　　谭飞舟把其他两位选手扶起来，“你们还能坚持吗？”
　　原本的第一名因为拽了方陵一下有缓冲，所以并没摔着，“没事。”
　　赵舜哼了一声，“你当然没事，前面都有人给你垫背了。”
　　那位选手尴尬不已，“不好意思啊，连累你同学了。”
　　赵舜别开眼不去看，不接受这一声道歉。
　　谭飞舟出来打圆场，而后两位选手重新出发。
　　赵舜从没觉得这剩下的七十米，比他曾经跑过的百米距离还要长。
　　似乎跑道上长了看不见的尖刀，每一步都跑得辛苦。
　　赵舜捡起地上的东西，先跑到终点线处，跟着大队伍的节奏把小拍手摇得啪啪作响。
　　“方陵，冲，还有一点点就跑完了！”
　　“啊啊啊，后面有人在追！！”
　　“还有最后二十米，冲冲冲~”
　　“方陵好崽子，再快一点！”章志国也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同款的小拍手。
　　赵舜看见有女生拿出手机，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好帅，然后咔嚓咔嚓的拍了几张照片。
　　赵舜指尖动了动。
　　方陵也听到跑道旁有其他班的同学在嘶吼着加油，应该是后面有人在追他这个第一名。
　　方陵咬牙加速。
　　在对方距离他还有两米时，方陵终于先一步冲过了终点线。
　　一过终点线，方陵被好几双手一同接着，其中有一双手臂特别结实有力，一把将他托住，方陵目光扫过那双手臂的主人的黑短袖，就知道他是谁了。
　　“哇！方陵好棒！！”
　　“方小陵，你今天帅呆了，好棒棒~”
　　“第一名，第一名！”
　　“好崽子！！”
　　又有一只手从上面伸过来，这只手很粗糙，无名指上戴着戒指，撸他头发时特别用力。
　　方陵忽然怀疑他们班老章之所以会秃头，就是被他自己撸秃的。
　　赵舜扶着人，“我带他去趟校医室。”
　　一言惊醒梦中人，把方陵围起来的同学恍然惊醒。
　　“对对对，方小陵刚刚摔着了，快带他去校医室。”
　　“方陵，你先喝口水，看你嘴唇都白了。”翁若把加了葡萄糖的矿泉水递过去。
　　方陵确实是渴了，接过水瓶灌了好几口后，才觉得好许多。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这里有伤员需要去校医室。”有同学负责开路。
　　方陵停下，“等等，我先把号码牌给摘了。”
　　这号码牌是得还回去的。
　　“丁大雁，你先扶着他。”赵舜把人塞给丁大雁，然后弯下腰去，像当初方陵给他摘牌子一样，把别在方陵裤子侧的号码牌摘下。
　　摘完号码牌，赵舜很自然的把号码牌塞给丁大雁，然后又从他手里把人接回来。
　　这一来一去耗时极短，刷刷的两下，丁大雁觉得怀里忽然来了个人，又忽然消失。
　　拿着号码牌眨眨眼，再抬头时，丁大雁看见赵舜扶着方陵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他疑惑挠头，舜哥什么时候跟方陵的感情那么好了……
　　***
　　校医室里。
　　从操场跟来的同学不少，但校医以“人多，碍手碍脚”为由，把绝大部分同学都撵了出去。
　　打篮球容易磕磕碰碰，赵舜跟谭飞舟都认识这位校医，所以两人硬是混了进来。
　　校医是个头发银白的老头，别看他一把年纪了，实际中医西医都有涉猎。
　　老校医对方陵说：“把裤子捋起来让我看看。”
　　赵舜轻啧了声，“你是医生，还是他是医生了？哪里有让伤患自己动手的道理，你自己来。”
　　老校医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方陵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唇角。
　　也是，某人确实话多。
　　老校医虽那么说，但在方陵把腿搭在矮凳子上后，他还是亲自动手将方陵的校服裤捋起来。
　　一条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肌理匀称，皮肤宛若官窑烧出的精美瓷器，白得冷清。
　　赵舜看得一愣一愣的。
　　堆起的裤脚很快被推到了膝盖往上的部分，方陵整条小腿连带着膝盖的部分都露了出来。
　　校服裤都被磨破了，膝盖位置不意外地也受了伤。
　　有一小片表层的皮肤被蹭得翻起，失去保护的嫩肉渗出鲜红的血。
　　整个膝盖都是红艳艳的，那种丝丝缕缕交织在一起的红，与小腿的白腻形成了色彩冲撞明显的对比。
　　赵舜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不知为什么，他忽然看不得伤口，看着心口就很难受。
　　老校医是见过大风浪的人，方陵这点小擦伤在他看来连塞牙缝都不够，所以他很淡定，“没事，就磨破了一点皮。”
　　赵舜两道长眉一竖：“都流血了！”
　　谭飞舟旁边附和，“对啊，都流血了！”
　　老校医：“消毒止血就好了。”
　　见他们还想说话，方陵忙说，“赵舜，你让外面的同学先回去吧，我记得待会儿还有跳远的决赛，让他们去那边加油。”
　　赵舜与他对视了两秒，然后转身传话去了。
　　老校医手脚麻利，等赵舜再回来，方陵左膝上的伤口已经被消毒干净，还贴上了一块白纱布。
　　老校医叮嘱，“这两天尽量别碰水。”
　　方陵把裤子捋下去，“谢谢校医。”
　　老校医摆摆手，顺意他们可以走了。
　　“方小陵，我扶着你。”谭飞舟先一步过去，把坐在椅子上的方陵扶起来。
　　方陵笑着说，“不用，你这模样倒让我觉得我自己瘸了一条腿。”
　　谭飞舟：“……呸。”
　　已经把手抬起了一点的赵舜，默默把手放了下去。
　　膝盖刺痛，但这点痛完全在方陵忍受的范围内。
　　不过显然，9班的同学现在把方陵当成琉璃对待。
　　为班级争光摔的，必须得伺候着。于是方陵回到班级大本营后，在短短十分钟之内，有三个男生四个女生凑过来问他要不要吃的、又或者要不要喝什么。
　　最后方陵受不住，跑到广播台那边清静去了。
　　下午方陵依旧在广播台，在赵舜跑决赛的时候，掐着点为他念了两句加油稿。
　　赵舜无疑是有实力的，用后来围观群众的话来说，他是快成一道闪电，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直奔终点。
　　不知道是赵舜状态太好，还是就有那么一点风水轮流转的意思，去年赵舜在百米短跑里面拿了第二，今年他拿了第一。
　　至于四百米田径，他同样拿了第一，把章志国乐得眼睛都瞧不见了。
　　方陵还在广播台，谭飞舟也在这里。
　　其实这里是个好位置，因为广播台在石阶上，所谓站得高、看得远，这里是纵观全场的好位置。
　　谭飞舟先是站直了，眺望着隔了一个操场的班级大本营，随即拿出手机瞧。
　　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眼睛一亮，“方小陵，赵舜说他下午请全班吃饭，现在正统计同学们的晚餐意向呢，你晚上想吃什么？”
　　一人一票，吃火锅的投火锅，吃意面的就投意面，少数服从多数。
　　谭飞舟又说：“投票十五分钟后要结束了，你赶紧选一个。”
　　方陵想了想，“自助火锅吧。”
　　既然是全班一起，吃火锅氛围会好一些。
　　谭飞舟：“好勒！嘿嘿，其实我也想吃火锅~”
　　十五分钟后，投票结果出来了，9班一共64人，其中有43个想吃火锅。
　　于是赵舜发信息了。
　　[赵舜：校运会五点结束，结束后大家去大饭堂三楼，回转转火锅，我在那里包了场。]
　　[丁大雁：谢谢舜哥！]
　　[游肃：哇哇哇，赵舜哥赛高~]
　　[翁若：一定准时到！]
　　[庚临：疯狂 1]
　　……
　　同学们跟着刷信息，很快就刷了一大片。
　　在同学们翘首以盼中，时间慢慢来到了下午的五点。
　　秋末天黑的早，不过是下午五点，天空上便已经出现了橙黄的晚霞，晚霞大片铺染，如同画家打翻的颜料桶。
　　在简短的落幕式结束后，一大波9班同学立刻往饭堂冲，方陵不在其中。
　　他得收拾大本营的桌椅，将折叠桌椅从操场上搬走，桌椅不多，加上这是可以折叠的，收拾起来倒很快，只需要走一趟。
　　说是一定准时到的翁若，跟方陵、赵舜，还有丁大雁最后一批才到饭堂三楼。
　　火锅店被赵舜包了场，今天晚上就只接待9班的人。
　　他们推门进来时，所有同学都已经入座了，很多桌子上都摆了饮品，锅都烧开了，只不过看起来没有开吃。
　　“来了来了，再不来我真忍不住动筷了！”
　　“嘿嘿，我感觉我现在都可以吃下一头牛了！”
　　“舜哥，咱们给你们留了第一桌！”
　　回转火锅顾名思义，食物都是放在传送带上，随着传送带的运动像蛇一样游走。
　　传送带的两侧会安置餐六人或四人的桌，食物经过时，看中的可以下手。
　　在这种回转模式下，当然是越靠近出餐口，能越先拿到食物。
　　赵舜直接朝第一张桌走去，但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来，“方陵，愣着做什么？赶紧的！”


第26章 第26根铁柱
　　赵舜喊他赶紧的时候, 方陵其实没愣着，他在跟翁若说话。
　　现在听赵舜催促，方陵跟翁若一并过去, 丁大雁也连忙跟上去。
　　他们坐的是六人桌。
　　除了借赵舜舍友身份的游肃在这里，其他五个位置都空着。
　　现在赵舜，方陵, 翁若，还有丁大雁一入座，周边还空出一位。
　　“庚临, 我们这里少一位，你过来这吃吧。”翁若喊。
　　庚临是一个有点黑的男生，每每笑起来总会露出一排大白牙，很有阳光的味道。
　　他也是不拘小节的人, 一听翁若喊他, 乐颠颠的就过去了。
　　丁大雁心里凉飕飕的。
　　“全员到齐了, 来来来，我们开吃！”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让本来就热闹的气氛顿时炸开了锅。
　　食物早就顺着传送带出来了，现在一声令下, 在操场上颠颠跑了一个下午、早就饿得肚子空空的同学们, 此时像是饿狼扑食般纷纷伸手。
　　“我要多放一点豆腐泡, 豆腐泡贼好吃！”
　　“嗐~素菜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吃肉丸子啊，我早就听说这一家店铺的牛肉丸子就很不错。”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大人是全部都要嘿嘿！”
　　六人的桌子安排了两个火锅, 四人桌的则只有一个。
　　赵舜坐在最里面, 也就是最靠近传送带的地方。
　　他拿了一个大夹子, 不锈钢的夹子一张一合, 夹了一大把牛肉薄片，而后直接扔进已经烧开的辣锅里。
　　扔到末尾时，夹子忽然收紧，末端堪堪夹住最后一块准备掉下去的牛肉片。
　　赵舜扭头看向坐在他旁边的方陵，“你是不是不吃辣？”
　　他记得周五晚上那一顿火锅，方陵好像说不吃辣来着。
　　方陵：“一次半次没关系。”
　　赵舜轻啧了声，转头就招来服务员，让人把面前的这个锅换成鸳鸯锅。
　　一边麻辣，另一边骨头清汤。
　　“什么？方陵居然不吃辣？”游严大为震惊，“不吃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庚临点头，“都说吃香喝辣，不喝辣怎么能吃得香呢？”
　　方陵无奈解释，“倒也不是一点也不吃，只是吃的比较少。”
　　游严：“那也可以吃嘛，舜哥，方陵能吃的，不用换锅也行。”
　　赵舜没说话。
　　换锅了得重新等锅烧开，这时候赵舜也没有闲着，他从传送带上拿了超多的东西。
　　有鱼丸，有千叶牛肚，有牛肉丸子，还有超大个的生蚝……
　　总之基本都是肉类，东西几乎摆满了他们这一边的小半张桌。
　　“对了，我们还没调酱呢！”丁大雁忽然想起。
　　游严坐在方陵这一排的最外面，闻声也起来，“你们是要自己添酱，还是我给你们调？”
　　坐在中间的方陵也跟着出去了，“我自己来吧。”
　　赵舜盯着锅，“方陵，你帮我调，随便加点就行，我不挑。”
　　方陵笑道：“好。”
　　不挑？
　　这老头子哪里是不挑，明明是太挑了。但以前又一直没尝到让他满意的，这才随便来。
　　调料放在回转火锅店的一角，方陵这一批人来的迟，先到的同学们早就排着队调好想要的调料了，所以那角落处反而空荡荡的。
　　方陵将两个小碗摆在面前，然后井然有序地往里面加各种调料，最后撒上一大把香菜。
　　那熟稔的动作看得旁边的游肃眉梢直扬，“方陵，你以前经常吃火锅吗？”
　　方陵笑着说：“也不是经常，不过是记得这么一条配比方子而已。”
　　等方陵一手端着一个小碗回来，他瞧见赵舜又从传送带上拿了不少吃的。之前有一批荤类已经下锅了，这会儿赵舜正从上面拿素菜。
　　萝卜土豆，娃娃菜之类，拿下来后就全部倒入清汤锅的那一边。
　　方陵把酱料放他面前，“这是你的。”
　　那小碗上面全都是香菜，看不清底下有什么，赵舜一脸嫌弃，“你该不会就去给我装了一碗香菜回来吧？”
　　方陵：“吃你的。”
　　赵舜拿筷子戳了一下，确认底下有调料后，这才满意。
　　翁若兴奋，“锅开了，开吃！”
　　辣锅一开，麻辣的香气像一把无形的钩子，勾得人食指大动。
　　虽说后面换了鸳鸯锅，但方陵这边的锅很快也开了。锅一开，赵舜拿了个大漏勺，先是捞了一把肉。
　　满满的一漏勺肉全放进碗里，沾染了辣油红彤彤，表面油光四起，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赵舜大概是饿了，筷子闪电般一夹，夹了肉就摁进那碗小调料里，在里面沾过一下后，快速往嘴里塞。
　　仅是咀嚼了一下，赵舜顿住，嗖一下的低头，瞧了眼那碗小酱料，然后扭头看向旁边的方陵。
　　只见身旁的男生悠游定在的从那锅里捞了一颗鱼丸，正慢慢的吃。
　　他的吃相很文雅，在火锅升腾的雾气中，在这喧嚣的食店里，竟然也显得宁和。
　　似乎注意到自己在看他，方陵看了过来，他方才咬了一口鱼丸，嘴唇张了点辣油，亮晶晶的。
　　“不好吃？”方陵明知故问。
　　赵舜下意识摇头。
　　好吃！
　　这酱料调得真好，比他以前吃过的五星级主厨调的都合他口味！
　　方陵眼尾夹了少许笑意，“那你看我做什么，不饿吗？”
　　不知道是辣锅里的辣椒放太多了，还是别的原因，赵舜忽然觉得脊背处有酥麻炸开。
　　浑身热热的。
　　赵舜一言不发的迅速低头，又夹了一大把牛肉薄片，把肉片摁进调料里，不再像方才的一点即离，而是结结实实的摁一下。
　　摁完再吃。
　　回转火锅店里欢声笑语不断，不时能看见有同学伸手拿食物，传送带的盘子满了又空，等回转一圈后，空盘子再次被装满。
　　清汤锅也开了，方陵只吃了一点辣，又重回清汤锅，慢慢的吃着里面的素菜。
　　一块土豆片吃完，方陵碗里忽然多了一只大生蚝，生蚝的壳早就被挑开剥离，肥美的蚝肉经过辣锅的洗礼，变得更加鼓囊囊。
　　不难想象一口咬下去后，里面会迸射出让人舌尖发麻的辛辣与鲜美。
　　“你试试这个！”赵舜收回筷子，“这里的海鲜都是前一天运来的，上桌的时候保活。”
　　方陵点点头，夹起那一个肥生蚝吃了。
　　赵舜盯着他吃下，那生蚝个头很大，他看见方陵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不知为什么，忽然就生出一种趣味感。
　　一种类似于铲屎官投喂的乐趣。
　　“你再试试这个。”赵舜又给他夹了一堆肥牛，“这么薄的肥牛烫八秒刚刚好。”
　　方陵也接着吃了，两次三番后，他扭头看向身边人，“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倒不是不习惯赵舜的投喂，实际上他与赵舜结婚后，类似刚刚的场景常会出现。
　　但养生养习惯了，现在的方陵不想吃太多太辣的东西。
　　赵舜顿了顿，莫名有点可惜。
　　好吧，自己吃就自己吃……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八'九岁的男生饭量非常恐怖。回转带上的盘子有挺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转到后面就光盘了的情况，以至于有些坐在后面的男生端着盘子过来前面抢菜。
　　“靠，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选位置的时候选错了！”
　　“哈哈哈哈，你真是个憨憨~”
　　“去你的！”
　　……
　　等大家肚子都七八分饱的时候，进食速度才慢下来。
　　“难得大家都在这里，而且面前也有这么多吃的，不如大家一起玩个游戏。”丁大雁是个闲不住的，想到点子就说。
　　“行啊，玩什么？”有人附和。
　　“我们六十多个人呢，能保证大家都参与进来吗？”
　　丁大雁眉飞色舞，“这有什么不能的，我们在手机上开局，只要有手机就能参与进来。”
　　“好主意，所以要玩什么？”
　　温则小声提议，“要不就国王游戏吧，我之前看见小程序里的国王游戏，有双国王模式。两位国王加两位囚犯，一次就是四人，大家能轮到的概率就是十六分之一。”
　　国王游戏里的国王拥有绝对权力，能对囚犯提出任何要求，而囚犯是无权拒绝的。
　　丁大雁问赵舜，“舜哥你觉得怎么样？”
　　赵舜无所谓，“行啊。”
　　说着又从转盘上夹了一把肥牛扔进辣锅里，等差不多就捞起来往酱料小碗里面塞。
　　丁大雁：“行，就这么确定了，我们来玩国王游戏，兄弟姐妹们，上，掏手机！”
　　他说这话的时候，方陵正在与一个鹌鹑蛋做斗争，去了壳的鹌鹑蛋太滑了，他夹了几次也没能夹起来。
　　赵舜见状就对方陵说，“你手机呢？我帮你进房间。”
　　方陵随手将手机递过去。
　　赵舜拿了方陵的手机后，把对方的左手揪过来，用指纹解锁。
　　然后点进微信。
　　联系人列表一串下来，赵舜看见了很多熟人，比如说周项明叔叔、鄂星华，还有周五晚上一起吃火锅的、10班那个体育委员桓英俊，以及……他自己。
　　联系人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备注。
　　方陵给周项明备注周叔叔，给鄂星华备注全名，给温则备注同桌，给丁大雁备注全名。
　　轮到他的时候，居然是——
　　小赵同学。
　　赵舜：“？？？”
　　小、小赵？
　　赵舜顿时垮了副批脸。
　　他哪里小了？
　　人长得比方陵高大，生日在年初，那啥啥更不可能小，怎么他就成了小赵同学？
　　有个小赵，难不成还有个老赵？淦！
　　“还有两个人没进房间，赶紧的。”翁若看了眼人数。
　　本来想去问方陵的赵舜只能先将这事放一旁，他拿过自己的手机，一手一台的操作，两只手一起来。
　　很快他与方陵都进去了。
　　“人齐，那我们开始吧！”房主丁大雁点击开始的按键。
　　就跟六合彩出票时一样，手机屏幕里出现一个漂浮着许多小圆球的大滚轮。
　　一会儿后，两枚金灿灿的号码先出来了。先出来的是国王球号。
　　分别是1号跟40号。
　　“1号是房主号，卧槽是我！我居然是国王！！”丁大雁目瞪口呆。
　　丁甜笑着说道：“哎呀，我也中了耶，第一次这么欧！”
　　紧接着出来的是黑色的囚犯号码，5号与63号。
　　丁大雁对应的是5号，所以他问，“谁是5号？”
　　一个男生无所畏惧的站了起来，“是我~”
　　丁大雁呵呵一笑，拿了自己面前的酱料碗就跑过去，“刚开始我也不玩那么大，你就把我这碗酱料一口闷了就行。”
　　“你妈的，这叫玩的不大？”那个男生笑骂。
　　丁大雁：“嘿嘿嘿——”
　　不过到底豪气，那男生一把将酱料接过，仰头就吨吨吨，三四秒过后，他一张脸皱成老树皮，光看表情就知道十分刺激。
　　“哈哈哈哈哈哈！”
　　“甄涛，我觉得你在接下来的这一个月里都不想再吃火锅了。”
　　甄涛疯狂灌水，生无可恋，“……你说得对。”
　　丁甜：“轮到我啦，谁是63号！”
　　结果没人应声。
　　丁甜目光扫一圈，“哦豁，不打算主动出来吗？躲避是会有惩罚的哦。”
　　“是我。”
　　低沉微哑的男音让众人刷刷扭头。
　　“呦~是舜哥啊！”
　　“甜妹，快惩罚他！”
　　“我们舜哥不会跟女孩子计较的，所以你尽管来~”
　　赵舜对着那边的男生笑骂一句。
　　丁甜眼珠子转了转，“毕竟这一顿是舜哥请的，咱们也不能太过对吧！这样好了，舜哥你在你们那一桌找一个愿意喂你吃面条的。如果找不到人，那你就只能出门去，对第一个碰见的人说，我是鸡腿菇变的。”
　　游肃不知道是跟赵舜一个宿舍久了，还是胆子长了毛，嘴忽然一漂，“幸好不是说，我是金针菇变的。”
　　这句话一落，周围立马静了，只能听见锅烧开的咕噜声。
　　一秒过后，男生们哄堂大笑。
　　“狼人，游肃你真是个狼人，丁甜你也是，你们都太狼了！”
　　“哈哈哈笑不活啦！”
　　“班长，你们不要帮他，让舜哥出门去~”
　　“鹅鹅鹅鹅鹅鹅。”游肃自己也笑到天崩地裂。
　　在男生哄堂大笑后，女生也反应过来了，大家都喜欢上网冲浪，而且某些人还笑得那么荡漾，想不懂都难了。
　　“嘿嘿嘿~”
　　翁若当即就表态，“刚刚吃的太饱了，现在手都抬不起来。”
　　坐在她一左一右的庚临与丁大雁也秒跟上，“我也是，我也是！”
　　为了表示自己是真的饱了，丁大雁还微微往下挪了点，两脚伸开，一副吃撑了的架势，最后附送一个矫揉造作的饱嗝。
　　赵舜：“……”
　　游肃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舜哥，你说我待会把你出去喊话那一段视频拍下来，你会不会打我？”
　　赵舜：“…………”
　　方陵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赵舜立马就看了过去。不，应该说本来就用眼角余光在偷瞄方陵的赵舜，瞬间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瞧。
　　赵舜喊：“方陵。”
　　方陵似笑非笑的应，“嗯，怎么了？”
　　赵舜将方陵已经放下的筷子塞回他手里，“配合我。”
　　方陵拿着筷子，却没立马动，“怎么配合你？”
　　他明知故问。
　　赵舜轻咳了声，“喂我吃面。”
　　方陵弯着嘴角盯着他看。
　　就在赵舜觉得他可能要出门丢脸时，他听见面前人说，“那好吧，谁让我昨天吃了你一顿饭。”
　　“哎呀！！”
　　“可恶，没好戏看了。”
　　“方陵，你不要帮舜哥嘛。”
　　法不责众，看不成热闹的围观群众大呼失望。
　　锅里没有面条，方陵从传送带上用夹子拿了一些，先放在漏勺上，然后才泡进辣锅里。
　　面条并不是那种硬面，过一下汤就能吃，所以软得很快。等差不多了，方陵把漏勺架起，然后拿了赵舜的筷子夹起面条。
　　面条长长的，方陵特地卷了卷，让它像麦芽糖一样卷在筷子上。
　　赵舜一眨不眨地盯着。
　　方陵一手拿着卷了面条的筷子，另一手拿碗虚托在下面，免得面条猝不及防掉下来弄脏衣服。
　　方陵：“张嘴。”
　　赵舜下意识张嘴。
　　看戏的庚临语气夸张，“哇哦，我也想吃面条~”
　　丁大雁目光越过坐在中间的翁若，斜了他一眼，“吃屁你就有份。”
　　庚临立马反唇相讥。
　　其实这时候的赵舜已经没注意到他们说什么了，他不由自主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面前人身上。
　　眼前的男生眉眼温和，火锅店的暖色调灯光落在他俊美的眉眼上，好似将他整个人裹进一颗巨大的汤圆丸子那里。
　　甜甜的，温暖的让人移不开眼。
　　之前那种像被辣锅炸开的酥麻感又来了，沿着脊梁攀上，最后好似在脑中炸开一片的火树银花。
　　赵舜嘴里被塞了面条，他机械的咀嚼着，眼神有些发直。
　　忽然，赵舜只见面前人本就微勾着的嘴角加深，笑得连眼睛都弯起来了。
　　他、他在笑什么？
　　“没了。”赵舜听见方陵说。
　　刚开始赵舜还不知道是什么没了，但等反应过来是面条已经没有了，而他依旧微张着嘴等投喂，顿感异常丢脸，燥到连耳尖都染了一层薄红。
　　也是，方陵夹的面条就那么点，都不够赵舜一口，他咕噜一声就吞下去了。
　　赵舜慌忙移开眼。
　　周围一大波人盯着呢，这会儿有不少哈哈大笑的，甚至还有人拿手机录了小视频。
　　“这里的面这么好吃吗，看我舜哥吃的都神游去了！”
　　“我刚刚照了张照片，然后发现方陵好上镜啊。”
　　“……不，他不是上镜，是本人就很打眼，就那种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对啊，他瘦下来后是真的帅，而且是那种内敛温柔的帅气。绝绝子，我们班居然又出了个大帅哥~”
　　女生们的话题逐渐偏移。
　　方陵放下碗筷，“行了，赵舜的惩罚已经结束了，我们抓紧时间继续游戏吧。”
　　这一句把大部队拉了回来。
　　丁大雁咂咂嘴，“好吧，我们继续下一轮。”
　　赵舜目光瞥过方陵放下的筷子，眼里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可惜。
　　方陵笑而不语。
　　丁大雁是房主，由他点击开始下一轮游戏。
　　屏幕上的大轮子又开始滚动了，里面各色的小球呯呯的乱撞。
　　六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第一二个金色的、代表国王的号码球出来了。
　　“28号，64号，幸运的选手在哪里？”翁若嚷嚷。
　　有个男生兴奋道，“我是28！”
　　方陵眉心微动。
　　如今想来，所有编号都是玩家加入房间的顺序，按顺位来排。他跟赵舜耽搁了点时间，是最后才入房间的，因此分别拿了63号与64号。
　　丁大雁盯着手机，“看看囚犯号。”
　　囚犯号接着也出来了。
　　游肃的表情变了，“33号和……40号。”
　　“我是33。”一道怯怯的女音响起。
　　大家闻声看过去，抽到国王号码牌的男生更是刷的一下扭头，眼睛里光芒大盛。
　　他旁边的男生感叹，“今天月老都为大东牵线了。”
　　符大东乐颠颠的走过去，不知道低声对那女生说了什么，然后就扬声喊，“行了，我说的她做完了，我们找64号去吧。”
　　众人：“？？？”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谁先开始挤眉弄眼，然后发出一阵阵嘿嘿的笑。
　　在同学们的笑声中，那个女孩子脸颊红了。
　　“游肃，你是40惹！”丁大雁看见了游肃面朝上的手机屏幕。
　　游肃闭眼，“……对，我是囚犯，让我看看哪个好心人是64号。”
　　方陵不缓不急的说，“好心人没有，想出损招的倒有一个。”
　　“不、不会是你吧。”游肃惊骇的看着方陵，不知为什么，明明对方还没有说，他背后阵阵的凉。
　　方陵笑眯眯，“是我，我是64号。”
　　“哦豁，让我看看方陵你有什么损招。”丁大雁迫不及待。
　　赵舜也很想知道。
　　在众目睽睽之下，方陵说，“今晚老章肯定会来办公室的，到时候你到他跟前去，对着他唱一首感恩的心。”
　　方陵话音一落，周围静了，要不是有些锅还没有关掉，有些咕噜的烧水声，周围一定针落可闻。
　　“哈哈哈哈这个好！”赵舜带头拍手。
　　寂静被打破，大家跟开闸泄洪一样，哇的一下就集体大笑。
　　“对~这个好，秃头章教了我们这么久，给他唱首感恩的心完全不过分！”
　　“虽然但是，哈哈哈！”
　　看着游肃整个人傻掉的表情，赵舜顿觉神清气爽。
　　哼嗯，这厮刚刚带头笑话他，现在有报应了吧~
　　偷偷转头看向身旁的方陵，赵舜觉得心头热热的。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第27章 第27根铁柱
　　校运会各项比赛的名次会对应相应积分, 最后会有一个班级的总排名。
　　9班拿了四个项目的第一，第二第三名也拿了不少，所以总的算下来高三（9）班在这次校运会中, 从一众乌泱泱的班级里脱颖而出, 一举摘得了桂冠。
　　第一名的班级有奖状, 学校也会给予教任该班级的班主任一些奖励。
　　奖励繁多，比如整箱的水果与饮料，还有大盒的曲奇饼干，以及特地从蛋糕店铺里买回来的精美糕点。
　　当然了, 用信封装着的奖金没被摆到明面上来。
　　这些奖品都在晚修上课前被送到，于是一大堆东西摆满了章志国的办公桌。
　　其他班级的老师看了，纷纷表示羡慕。
　　“老章，你们班的学生厉害啊！”
　　“他们班有好几个都特别能跑, 尤其是赵舜，去上体校也没问题。”
　　“我不管, 老章，我也教你们班的数学，我要吃奶黄蛋挞。”
　　“我教9班英语呢, 我要小饼干！”
　　章志国摸了摸自己没剩多少根头发的头顶, 乐呵呵的笑, “都吃，你们尽管拿。”
　　于是老师们不客气了，纷纷下手。
　　就在他们瓜分各种点心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外怯怯的探了进来, 飞快瞄一眼里面的状况。
　　本来人影来去不断的窗边, 此时也被占据了。
　　数学老师认出学生, “游肃？”
　　师生关系和谐, 再加上游肃的数学成绩不错，所以数学老师对他说：“这里有饼干，你要吃饼干吗？”
　　游肃干巴巴的说，“不了，谢谢老师。”
　　他龟速挪进办公室，每一步走得极为艰难，好像后面有人推着他往悬崖边走。
　　他的异样引起了办公室其他老师的注意，很多人都看着他。
　　游肃尴尬到头皮发麻，他慢慢挪到章志国面前，“老章……”
　　章志国瞧着他这极度不自在的模样，眼皮子一抖，“你小子闯祸了？”
　　游肃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章志国：“那怎么回事？”
　　老师们不知道，此时办公室外有很大一片已经被9班的同学占据了。
　　有人扒在门外的墙壁上，竖起耳朵听，有人站在窗边，瞧瞧往里看。
　　赵舜跟方陵也在。
　　看着在里面磨磨蹭蹭的游肃，赵舜轻啧了声，“他怎么这么磨叽，就算我以后五六十了，办事肯定也比他利索。”
　　方陵意味深长的说，“那可不一定。”
　　当初他出门跟老谭喝个下午茶而已，赵舜从早上就开始唠叨他了。
　　赵舜没把方陵的话放在心上，“准备上课了，我还是得提醒提醒他。”
　　这话说完，他非常用力的咳了两声。
　　教师办公室的窗户没关严实，赵舜一咳，里面的游肃顿时僵住。
　　眼睛一闭一睁再一闭，游肃冲了，“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1］
　　他很紧张，紧张到跑调又忘词，开头只唱了两句，然后直接跳到高'潮部分。
　　办公室静了。
　　本来吃着小蛋糕的老师们，咀嚼动作逐渐放慢，一个个都看着游肃。
　　游肃感觉他已经尴尬到用脚趾头在地上抠出了一座故宫，但还是得唱。
　　跑了调的，带着颤音的歌词在整个办公室里回响。
　　游肃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像时间之神背上了沉重的蜗牛壳，也觉得这首歌该死的长。
　　怎么会有这么长的歌？
　　谁写的？？
　　章志国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游肃，似乎是不可思议。
　　窗外，9班的同学们依旧笑得浑身颤抖，但一个个都死命捂着嘴巴，活脱脱把自己弄成跟得了帕金森病一样。
　　终于，一歌罢。
　　游肃已经没有勇气去看老师们的表情，唱完歌直接扭头就跑，连章志国喊他都没有停下。
　　啊~救命，他现在换颗星球生活还来得及吗！
　　游肃兔子似的跑没了影，章志国骂了一句臭崽子，却看着游肃跑出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老章，还是你班的学生好啊，不仅合力拿第一，居然还唱歌给你听。”
　　“对啊，再瞧瞧我们班那一群，唉~愁死个人喽！”
　　“所以说不管在哪儿，总有别人家的孩子。”
　　……
　　游肃一跑出来，就被丁大雁来了一招手肘锁喉，“游肃，虽然大半首歌的词你都忘了，但经讨论，我们大人有大量，算你过关了。”
　　游肃翻了个白眼，“反正只此一次，下次鲨了我也不去了。”
　　说着，他看向方陵。
　　只见方陵站在灯光的明暗交线处，清俊的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完全没有一点攻击性。
　　但游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迅速移开眼，小声嘀咕：“有些人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居然一肚子坏水。”
　　赵舜两道眉毛竖起，“你说谁一肚子坏水？给老师唱感恩的心不应该吗？？”
　　游肃缩了缩肩膀，“……应该。”
　　周围都在哈哈哈哈。
　　晚修铃声打响，学生们回教室晚自习。昨天强制上了三节晚修课，方陵把周一要交的卷子都在昨晚写完了。
　　这会儿他拿着赵舜给他的物理笔记在研究。
　　整个高中的物理他忘得干七七八八，现在从头再来不是一般的难。
　　晚修两节课专研物理，然后一节课研究数学。实在是方陵后来发现，他数学也不怎么行。
　　月考数学低空飞过及格线纯粹是运气，因为考的都是他还勉强记得的知识点，但有一些公式他是真的忘了。
　　所以现在还得从头再来。
　　晚修就在同学们的翻书声中慢慢流过，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一响，有人立马丢开书。
　　“大东，我今天不去饭堂，我先回宿舍洗澡了！”
　　“淦，今天晚上吃那么饱，谁还要去饭堂宵夜啊？不行，咱们猜拳，谁赢了谁先洗澡。”
　　教室里很快闹哄哄一片。
　　晚上赵舜请吃饭，大家都是校运会一结束就去的饭堂，然后在饭堂吃火锅到临近晚修。
　　丁大雁饭卡带上，免得明天没早餐吃，“舜哥，走，回宿舍了。”
　　赵舜眸光闪烁一下，“你先回去，我有事。”
　　丁大雁大为震惊，“你该不会是要去饭堂吃宵夜吧？舜哥，你还吃得下？？”
　　“你管我呢。”赵舜留下一句就跑。
　　方陵把饭卡装裤兜里，应了喊他的谭飞舟一声后，与对方一起回宿舍。
　　男生洗澡贼快，很多男生直接把沐浴的蓬头一开，让水从头流到脚，沐浴露跟洗发水同时抹上，洗澡的时候头也一起洗了。
　　至于衣服，京海一中财大气粗的在每个宿舍里都装了洗衣机，洗完澡后衣服直接往洗衣机里扔就是。
　　方陵要了最后洗澡的位置，他膝盖上还有伤，洗澡大概洗不快。
　　校医说伤口不要碰水，方陵只能做到尽量，等他洗完出来，纱布的四周到底是湿了。
　　慢吞吞的走向洗衣机，每走一步左膝就传来刺痛感，方陵抿了抿唇，心里已经想着明天早操跟老章请个假，跑一趟校医室。
　　“方陵呢？”方陵突然听见赵舜的声音。
　　方陵稍愣。
　　谭飞舟也很惊讶赵舜会过来，这位哥平时就算串门，也不会来他们宿舍，不过谭飞舟还是说，“他在里面。”
　　赵舜直接走进去，然后他就看见了穿着睡衣的方陵。
　　他穿着一套浅黄色的格子睡衣，睡衣唯一的口袋上印着皮卡丘的图案。
　　开杉的纽扣睡衣只系了四颗扣子，还有一颗没系上，男生漂亮的锁骨从松松垮垮的衣领里露了出来。
　　他刚刚应该是洗了个热水澡，浴室的门开着，肉眼可见的明显雾气迅速往外飘散，有几分仙境的梦幻感。
　　他穿着睡衣的模样，看起来比平时更柔和一些。
　　赵舜脚步下意识停了，直直地看着方陵。
　　方陵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然后甩了甩手上的水，“你找我？”
　　赵舜骤然回神，他把手里的小袋子往方陵那边一丢，人也不进阳台来，扔完东西直接扭头就走，好像阳台里有让他无法靠近的怪物。
　　“这是我那里多余的东西，送你用了。”声音飘过来。
　　而等方陵出去，赵舜人影已经没了。
　　谭飞舟坐在凳子上嘟囔，“风风火火的，真是莫名其妙……”
　　方陵低头看手里，赵舜丢给他的是一个浅白色的透明袋子。袋子很小，比手心还要小一点。
　　哪怕不打开来看，单凭手感，方陵就大概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方陵弯了弯嘴角没说话，当着谭飞舟的面将小袋子打开。
　　他猜的没错，里面是一些纱布棉花跟一小瓶红药水。
　　谭飞舟凑过来看，啧啧称奇，“方小陵，你什么时候跟赵舜关系这么好了，他居然给你送药？”
　　方陵把红药水拿出来，药水瓶口的胶圈还在，显然没有开封过，新的不得了。
　　方陵笑着说，“大概是学习上交流多了，所以拉近了关系。”
　　谭飞舟感叹，“真是难以想象。”
　　晚修后留给学生整理内务的时间并不多，上就一个小时。
　　方陵洗漱完后，给自己重新上了药水、换了纱布，然后靠在床头开始刷手机。
　　他重生回到十八岁，固然，学习是这个年段里非常重要的任务。
　　但到底他并不是真的只有十八岁，他知道未来的发展，以及很多会出现在未来里的新事物。
　　这是老天给的机遇，傻子都不会去随便浪费。
　　方陵点开了微博。
　　是的，他有一个微博。
　　以前每每感到学习压力大，他就喜欢到网上去看搞笑视频跟段子，所以微博里关注了很多搞笑博主。
　　后来他喜欢上赵舜，关注的列表里就多了情感类的博主。
　　现在方陵不需要这些了，有点强迫症的他将关注列表与点赞全部清空。
　　然后点开发现里的热搜，又将热搜调到“要闻榜”这里。
　　#有一种高级美叫唐三彩#
　　#帝都西区机场全面建成#
　　#科达药业正式上市#
　　……
　　方陵目光一凝，随即笑了。看，这不就是找到送钱的么。
　　“科达药业”这四个字哪怕现在在金融证券界混的人，都不会给它任何眼神。
　　每天的新股三四五六个，科达药业一个上市价仅是5块钱一股的算哪根葱？
　　更别说科达药业开板之后，也就是正式面向全部股民时，它还从5块钱跌到4块钱。
　　这样跌了20％的垃圾股，股民们都不屑一顾。
　　然后方陵却知道，正是这个科达药业，在往后却一骑绝尘，身价翻到400多块每股。
　　换句话说，在往后漫长的十年里，它的身价涨了一百倍。
　　一百倍是什么概念？
　　简单粗暴的说，就是你拿一套房子的钱买科达药业，在巅峰时刻再把它卖出去，你拿到的钱够买一百套房子。
　　当然了，这个比喻的前提是房价不变。
　　方陵仔仔细细把这一篇要闻看了一遍，心里有数了。
　　科达药业刚上市不久，现在股价5块左右，距离谷底4块钱还有时间。对比起后来涨到400多，哪怕现在价位比入市价高一倍，他都会去买。
　　不过购买股票是得去证券公司开户的，不然否则有钱也买不了。
　　而开户时间较为严苛，上午从早上9:30~11:30，下午则在13:00~15：00，周末不上班。
　　方陵眉头皱了皱，片刻后在手机里翻出了课程表。
　　噢，周一下午第一节 生物课，他或许可以明天中午出去一趟，利用午饭时间去证券公司把账户开了。
　　下午两点半上课，应该赶得及回来。
　　做好计划后，方陵没有再刷微博，他放下手机，躺床上酝酿睡意。
　　***
　　距离这里不远的406宿舍里。
　　游肃看见赵舜好像在神游，“舜哥，你在发什么呆？”
　　喊了一声没应，游肃走过去在赵舜面前打了个响指，“舜哥，你想啥呢，这么入神，该不会校运会的时候看上哪个妹妹了吧？”
　　赵舜懊恼的推开他，“滚一边去，尽哔哔些没营养的东西。”
　　赵舜两三下爬上床，迟疑了一下，到底是摸出自己手机。
　　指纹解锁后，手机打开的是相册页面，相册内会自动分类照片与视频。
　　隐约可以看见，手机视频的那个位置有一张一群人基本都是穿校服的照片。
　　赵舜盯着看了半晌，到底是点开了。
　　那是一段小视频。
　　拍摄地点位于大饭堂三楼的火锅店，手机的音量已被调成静音，视频点开后静悄悄的。
　　而能看见，坐在沙发长椅上的两人面对着面，坐在最里侧的男生看起来呆呆的，他张着嘴，任面前人把卷了面条的筷子塞进他嘴里。
　　似乎被他的模样逗笑，喂他吃面条的男生弯唇笑了一下，哪怕是从侧面看，也能看出他眼睫浓长，安静又温雅。
　　赵舜按了下手机。
　　视屏暂停，画面停男生翘着嘴角微笑。
　　赵舜愣愣地看着，手指隔空微微拂动两下，好像在触摸手机里的男生的脸。
　　“舜哥，准备关灯了，你OK吗？”
　　“舜哥？”
　　游肃又喊了两声，赵舜猛地回神，“行，你关灯吧。”
　　啪，关灯了。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幽幽的亮着，赵舜低头又看了眼，然后低声骂了句，“淦，越看越呆！”
　　火速退出来，赵舜躺平就睡。
　　还在下面的游肃挠挠头。
　　舜哥变得这么奇怪，真的不是谈恋爱了吗？
　　***
　　东方既白，新的一天校园生活拉开序幕。
　　饭堂在尚且昏暗的苍穹下竭力的亮着灯，像一个大灯笼一样，吸引着从各个方向往这边来的、穿着蓝白校服的小飞蛾。
　　跟往常一样，纪清平与舍友结伴去饭堂，在饭堂吃完晚饭再回课室。
　　他用完餐要离开的时候，恰好碰见赵舜从外面进来。
　　“阿舜，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感冒了吗？”纪清平惊讶。
　　赵舜的脸色何止不好，简直是黑沉沉的，他又长得凶，脸一沉下来特别唬人。
　　赵舜还没回答呢，他旁边的丁大雁忍不住噗的笑了声，吃了赵舜一个眼刀后，连忙在嘴巴做个拉链的动作。
　　“我没有感冒。”剩下一句，赵舜抬脚就走。
　　纪清平喊了他一声，见赵舜没回头，于是看向还在丁大雁，面带疑惑。
　　丁大雁知道赵舜与纪清平关系好，又是初中的同学，所以说话少了点顾忌。
　　“舜哥哪里是感冒，他明明是火气太旺。”丁大雁啧啧两声，“今早又在浴室呆了很久。”
　　纪清平稍愣，虽然丁大雁说的隐晦，但这个年纪的男生哪里有不明白的，当下他立马就懂了。
　　丁大雁：“昨晚我问他是不是看上哪个妹子，他说没有。哼，依我看不是没有，是不肯说而已。”
　　赵舜今天出门算是很晚了，晚到现在饭堂买早餐的队伍反而不长。
　　入列排队。
　　当站着不需要做什么，赵舜又不由自主想起他昨晚做的那个梦。
　　他又一次做了有颜色的梦。
　　这一次的梦中人依旧是背对着他，有时候微微侧头，露出左耳侧的一颗小黑痣。
　　跟上次一模一样的小黑痣，这让赵舜觉得这次的梦里人跟上次是同一个。
　　因为在梦里，他又双叒喊对方“老婆”了。
　　上次商量婚礼，这次他看见他“老婆”的左手上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漂亮的手，设计特别的戒指，一切都……真实的不像话。
　　他还看见他亲吻对方的手，还对那只漂亮的手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把它弄得脏兮兮的。
　　然后梦醒了。
　　赵舜发现他又该去洗裤子里。
　　***
　　朗朗的读书声在校园里回响，学生们的朝气像一把无形的炽烈火焰，将这秋末的微凉都融化了。
　　今天早读语文，章志国早早就来班里看着，只不过跟往常不同，早读结束之后他宣布，“做完早操后迅速点回来，我们利用课余时间换一下座位。”
　　“对哦，三个星期的时间到了，要换位置！”
　　“好哒好哒，开搞~”
　　有了章志国的提前通知，早操一结束，同学们回来得飞快。
　　在班长翁若的一声令下，换位大行动开始。
　　9班是三个星期换一次座位，每一次两两向后滚动，同时挪组。
　　拿方陵来说，现在他坐在第一组的第八排，这次换位他往后挪两排，第八排已经是最底下了，再往后只能翻到最前面去。
　　所以他变成第二排，与此同时他从第一组换到了第二组。
　　高一的书比初中的多，高二的又比高一的多，更别说临近高考的高三了。
　　每个同学都有一个装书的箱子，有的是纸皮，有的则是带轮子的塑料箱。
　　方陵用的是纸皮箱，箱子是他从超市里买的，一块钱一个，用坏就换，轻便又快捷。
　　不过每每换位置时，纸皮箱就不如带轮子的塑料箱了，后面可以直接踢着走，没那么费劲儿。
　　方陵将纸箱搬到桌上，又将椅子挪到桌下，一切就绪，只等拉桌子过去。
　　从刚刚开始，方陵就感觉前面有道目光老往他身上飘，看他一眼后迅速挪开，过一会儿又移回来看一眼。
　　就跟做贼似的。
　　之前方陵顾着整理东西，没心思理会，现在现在东西收拾完了，他抬眸含笑，“赵舜，你为什么老是盯着我看？”
　　赵舜的目光刷一下转移，飘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好像要从那上面看出朵花来。
　　赵舜是不承认的，“我才没看你。”
　　方陵眉梢微挑，“哦？没有吗，看来刚刚是我误会了。”
　　赵舜煞有其事的点头，“对，你误会了。”
　　方陵见状不再说其他，这时他发现桌侧有一只欲要掉下地的笔，于是顺手将它拿起来塞进纸箱里。
　　短短那么一会儿，他感觉赵舜的目光又飘过来了。
　　赵舜盯着方陵的耳侧，因为对方站位的缘故，他能很清楚的看见对方左耳侧上的那颗小黑痣。
　　位置一样，好像连大小都一模一样。
　　方陵猛地抬头，与猝不及防的赵舜来了个四目相对，惊得后者虎躯一震。
　　这次是抓包抓了个正着。
　　方陵眉眼含笑，有几分戏谑，“你……”
　　不等方陵把话说完全，赵舜就急匆匆截住他的话头，“你要不要我给你搬桌子？”
　　方陵：“嗯？”
　　赵舜指了指他桌上，又指了指被书塞得满满的纸皮箱，“这样吧，待会儿我给你全部搬过去。”
　　看，他看方陵是有正事的，才不是偷看他呢。
　　方陵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的不自在，点点头，“好，那我先谢谢你。”
　　赵舜摆手，“嗐，小事而已~”


第28章 第28根铁柱
　　方陵要换到第二排去, 他现在坐在靠近后门这位置，从后门出去绕到前门，可比横跨此时桌椅已经乱了套的课室要快捷的多。
　　赵舜说：“我先帮你把桌子搬过去。”
　　方陵手扣在桌子的另一侧, “挺重的, 一起搬吧。”
　　于是两人合力，先把桌子从后门抬出，经过走廊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努力挪着桌子的丁大雁。
　　一看见赵舜, 丁大雁眼睛亮了，“舜哥, 快救我狗命！”
　　赵舜斜了他一眼，“我自己的桌子都没搬好呢，不救。”
　　丁大雁愣住，下意识看向赵舜手里的那张桌，“嗯？这桌子不是你的？噢, 确实不是。”
　　他舜哥哪里会用这种纸皮箱装书？
　　他看了眼方陵，又看赵舜，不服气，“舜哥，那你怎么就帮方陵搬桌子了？”
　　赵舜当然不可能告诉丁大雁，他偷看对方被抓包，无奈之下只能急中生智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赵舜理直气壮, “方陵是我的后桌。”
　　丁大雁不服, “舜哥, 我还是你的舍友呢, 你不能这么双标！”
　　赵舜一脸嫌弃, “不喜欢洗袜子的舍友吗？”
　　丁方陵：“……”
　　这时翁若拉着桌子从旁边走过, 恰好听到这句, 顿时就说：“咦~原来大雁是个邋遢鬼，脏脏。”
　　丁大雁：“！！！”
　　丁大雁要裂开了。
　　方陵哼笑了声，等前面疏通后，他拍拍丁大雁的肩膀，算是给予这个可怜的、芳心再次碎成一瓣瓣的少男一点支持。
　　课室本来就不算小，挪位置不算困难，加上同学们的动作很迅速，所以在第一节 课上课前，紧赶慢赶地，勉强换好了位置。
　　赵舜坐在第一排，方陵坐在第二排，这个区域无疑是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赵舜不喜欢这个位置，方陵也不喜欢。
　　坐在这里，他上其他课的时候就没办法看物理笔记了。


第一节 是章志国的语文课，语文的一些答题技巧现在方陵不大行，所以他老老实实听完了这节课。
　　等下课了，方陵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待会儿去拿假条的时候，顺便请了下午第一节 课的假。
　　他中午要去证券公司开户，既然开户了，当然是配一张专门炒股的银'行'卡，这样才好算账。
　　但他手上并没有多余的卡，所以只能去银行跑一趟。
　　这两趟加起来耗时不少，有可能赶不及回来，那干脆请假好了，免得生物老师觉得他逃课、把他逮办公室去。
　　费了些功夫，方陵从章志国那里拿到了假条。
　　学校饭堂除了三楼以外都物美价廉，性价比高外面很多，方陵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跟谭飞舟说自己要离校。
　　“啊？你请假了啊，出去做什么？”谭飞舟惊讶，面前的大排骨也顾不上吃了。
　　方陵把先前就想好的借口说出来，“我三叔公快不行了，我去医院看看他。”
　　反正他没有三叔公，随便说也没关系。
　　谭飞舟“噢”了一声，然后又说，“方小陵，你从医院回来时，能不能帮我带一杯欢喜茶？”
　　这家奶茶店就在学校门口不远，非常受学生们的欢迎，周边很多居民也爱来这里买奶茶，谭飞舟每每放学或者上学，一定要去那里喝一杯。
　　方陵：“如果我能在下午第一节 课之前赶得回来，我就给你带，不然就算了，拿着奶茶我也不好进教室。”
　　谭飞舟：“好的好的~”
　　在饭堂吃过饭后，方陵打算回宿舍一趟。他的身份'证在宿舍，股票开户没身份'证可不行。
　　将餐碟上剩余的食物倒进回收处时，方陵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扭头去看，果不其然，他发现是赵舜。
　　刚刚从饭堂三楼吃完饭的赵舜这会儿从楼梯口出来。
　　赵舜一眼就看见方陵了，就当他想上去与对方打个招呼时，他看见方陵淡淡地移开眼。
　　眼神很淡，脸上的表情也很淡，就跟没有看到他似的。
　　赵舜愣住。
　　因为方陵这一下，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点抓心挠肺的郁闷。
　　方陵刚刚是没看见他吗？
　　“阿舜？”旁边的纪清平喊。
　　赵舜回神，脸上隐隐透出几分郁郁，“怎么？”
　　纪清平一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好看到谭飞舟与方陵结伴走出饭堂。
　　纪清平全当没看见，径自说：“我小姨从外国回来了，她说给你带了礼物，你周末来我家玩吧，顺便把礼物带回去。”
　　赵舜随意点头，“行。”
　　***
　　方陵回宿舍拿了证件后便直奔校门，凭着手里的假条，他轻松出了学校。
　　离校时已是十二点半了，银行中午不休息，所以方陵也不浪费时间，在校门口就打了车，直奔最近的银行。
　　今天周一，银行里人不多，方陵没花多少时间，便在银行柜姐的引导下填表，办了一张新卡。
　　就在方陵准备离开银行时，一大一小的身影从外面走进。
　　方陵骤然停在原地。
　　“妈，我要吃麦当劳，我还要买变形金刚！”那小胖墩大概五岁，一手被身旁女人牵着，另一手拿着个奶茶。
　　女人算不上美丽，只能说模样清秀，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倒也显得温柔，“好，等妈妈办完事就去给鸿鸿买。”
　　小胖墩高兴，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大概也因此没看见，撞到了从旁边经过的女人。
　　他手里的奶茶没拿稳，啪的一下掉地上，奶茶纸盖一下子就脱了出来，还剩大半杯的奶茶打湿了女人的鞋子。
　　“我的奶茶！”小胖墩大喊道，“你赔我奶茶！”
　　女人眉头紧皱，连忙从包里拿出纸巾擦鞋。
　　方陵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片刻之后，拿出手机打开录像模式。
　　那位白裙子妈妈瞧了一眼女人的鞋子，在看到上面的大牌商标后，连忙半蹲下去，摸摸小胖墩的肚子，“鸿鸿，妈妈刚刚看见你被撞到肚子了，现在是不是肚子疼？”
　　那小胖墩眼睛转了转，竟然顺着说，“啊~对，她的包弄到我肚子了，好难受。”
　　脏了鞋子的女人气笑，“你们是碰瓷的吧，我的包明明就轻轻挨了他一下，那力道还没你现在摸他肚子来得大呢。”
　　“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你的包碰到我儿子了。”白裙子妈妈立马说。
　　银行工作人员闻风而来，努力调解。
　　悄悄的录了一小段之后，方陵把手机揣回兜里，从另一侧的门离开。
　　日历翻过新的一章，现在已经进入了十二月了。
　　初冬的来临让A市的气温再次下降，凉意丝丝缕缕浸透在空气中，被吸入鼻中后，似乎从鼻尖一直冷到肺里。
　　在银行门口站了一会儿，方陵才拿出手机打车。
　　去证券公司。
　　这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上班时间点，路上车辆不少，红绿灯位置有些堵，出租车走走停停。
　　证券交易公司实在有一段距离，花的时间可比去银行要多多了。
　　不过只要证件齐全，在证券公司开户并不难，就是方陵的一身校服，让从业人员再三确认他的身份证。
　　十八岁，刚好成年。
　　“今天不用上课吗？”开户的经理瞄了眼方陵校服上的校徽，忍不住问。
　　京海一中啊，那可是顶顶好的高中。
　　方陵笑了笑，“要上课，但下午有体育课。”
　　“那还好。”经理点头，又忍不住唠叨一句，“学生还是要以读书为主，不然等以后想读书又不成，那可就要后悔喽。”
　　方陵应下。
　　开户要录视频，还要手写签字，所以等方陵从证券公司出来，已经是大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再一看时间，现在下午两点十分，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
　　方陵打车回去。
　　如果路况正常，方陵是勉强能在上课之前回到学校的。但十分不幸运，接二连三地红灯耽误了时间。
　　等他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两点三十五了。
　　已经到了上课时间，方陵只好放弃帮谭飞舟买奶茶。
　　上课的校园要安静许多，只是偶尔听到教师们慷慨激昂地讲课声，又或者是某个班级独自的朗诵声。
　　9班在三楼，方陵一口气爬上去。
　　鉴于从东侧的楼梯上去，方陵经过10班，直接抵达9班的前门。
　　“报告。”方陵打报告进教室。然而才刚说完，他愣住了。
　　今天下午第一节 明明是生物，为什么会变成物理课？
　　调课了？？
　　物理师太看见门口的方陵，眉梢抖了抖，她也不问方陵为什么这么迟回来，而是直接说，“刚好，最后一题方陵你上黑板来做吧。”
　　方陵：“？”
　　或许是方陵脸上的表情太明显，物理师太补充了一句，“练习册38页第四大题的最后一小问。上周学过的知识，只要认真听课，基础扎实，都能写得上答案。”
　　方陵这时才发现，有三个同学陆续从座位上起来往讲台去，其中有一人赫然是赵舜。
　　显然方才师太点名了。
　　方陵迅速回位置去，将兜里的东西往抽屉里一塞，拿了练习册就上讲台。
　　上去之后，他才翻到练习册的38页。这一看，方陵眼皮子跳了跳。
　　这一道题正是昨晚晚修赵舜给他讲了一大半的题。
　　不巧，前面三问都讲了，剩下最后一小问……
　　他那会儿试图自己尝试做，还没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
　　赵舜站在方陵旁边，眼睛瞄了一下方陵手里的练习册，小声哔哔，“会么？”
　　方陵同样小声：“不太确定。”
　　赵舜哼笑了一声，“你真的好菜哦。”
　　方陵：“……”
　　赵舜：“又菜又倒霉，行吧，我来拯救你。”
　　方陵：“……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物理师太在把人喊上来解题后，自己便下去巡逻了，看看同学们的练习册写完了没。
　　顺着走下去走到教室后，第一第一二组看完，她转身，想从三四组过道走回讲台。
　　结果这一转身，她看见黑板前有两道身影挨得很近，立马就喊：“方陵，赵舜！你俩靠那么近做什么，自己写自己的，不准交头接耳。”
　　讲台上的两人同时一僵。
　　方陵无奈，“算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赵舜先往这边挪了一步，又回头看了眼物理师太，见对方在教室后排，正想开口说两句，结果又被点名了。
　　物理师太不满，“赵舜，你还挨方陵那么近做什么？退开点！”
　　赵舜感叹，“爱莫能助。”
　　方陵疯狂回忆知识点，手里的粉笔也在慢慢地写。
　　物理这一科其实就是理解加套公式，吃透题目意思后，公式往上一套基本就成了。
　　方陵是最后一个下讲台去的，不过幸好思路对了，最后有惊无险地过关。
　　物理师太盯着眼皮子底下的方陵，“老师对你们严格都是想你们好，高考卷子的运输过程比银行运金条还要严格，上了考场谁也帮不了你，你们只能靠自己。”
　　方陵：“……嗳。”
　　大概物理师太眼神毒辣，看清楚了方陵飘摇不定的薄弱基础，从这一天开始，他得到了老师的特殊关照。
　　卷子大家都写一张，但到方陵这里，有时候会变成两张。
　　方陵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苦笑着埋头写。
　　黑夜与白天不断在苍穹上轮换，时间就在紧锣密鼓的学习任务中划过。
　　一转眼，时间来到了周五的晚上。
　　“方陵，你今晚要去考试是不是？”吃晚饭的时候，谭飞舟忽然想起。
　　方陵点头，“对。”
　　谭飞舟给他打气，“你加油！最好跟温则双双拿下英语竞赛的名额，把隔壁班那个经常用鼻子看人的四眼仔挤出去。”
　　方陵不解，“哪个隔壁班？”
　　谭飞舟：“10班啊，就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四眼仔，哇靠~他超拽的，不就是平时成绩好了点么，拽个屁啊！”
　　谭飞舟比划比划，“上次校运会，我看见庚临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庚临都给他道歉了，但他还当场骂庚临是块黑炭，家住非洲。”
　　庚临是长得黑，但这点他们班自己人能说，其他班的凭什么说啊？
　　方陵眉头微拧，“后来呢？”
　　谭飞舟撇嘴，“庚临那傻蛋脾气好，愣是没还嘴，看得我都气。”
　　方陵点点头，不再多说。
　　两人是整理完内务再去饭堂的，这会儿吃完饭直接去教室。
　　初冬渐寒，喝杯热水无疑是享受，趁这会儿人还不多，打热水不用排队，方陵回来后拿起水瓶子就往外面走。
　　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敏锐听见有人在说他的名字。再一听，那声音并不陌生，竟然是纪清平。
　　声音从下面传来，赫然是纪清平正在从二楼上来。
　　方陵脚步一顿，三步并两步走过楼梯口，来到长廊末端、也就是打水机的位置前。
　　他面对着墙壁，相当于背过身去。
　　“阿舜，你骗我的吧，你跟方陵当了那么久的前后桌，居然会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纪清平说。
　　赵舜摇摇头。
　　他是真不知道，他以前……不关注那个书呆子。
　　“你问这些做什么？”赵舜疑惑。
　　纪清平露出笑容，“他不是在校运会里跑三千米么，可能是拿第一的姿势帅到我们班的一个女生了，让她对方陵生出了好感，又见我跟你关系好，于托我过来问问你的后桌喜欢什么。”
　　赵舜本来还有些漫不经心，听到中间，整个人愣住。
　　旁边的纪清平还在说，“方陵大概是喜欢女生的，我看他对班里的女生都挺好的。”
　　赵舜彻底走不动了。
　　耳边就不断回响一句“方陵大概喜欢女生的”。
　　就跟在山谷里吼了一声，然后无数回音弹回来一样，一次一次地冲击着他的耳膜。
　　那股微弱的疼从耳膜一直蔓到心头，变成了化不开的沉闷。
　　“阿舜？”纪清平喊。
　　赵舜回神，干巴巴地说，“……嗯，他喜欢女生？”
　　纪清平眼里透出笑意，“女生那么可爱，一般人都会喜欢女孩子，阿舜也喜欢女生对吧？”
　　脑子糊糊的赵舜僵硬应声。
　　两人逐渐走远，往班级方向去。
　　方陵站在水池前面，无论是热水还是凉水的水龙头都关着，他手里的保温杯拧开了盖，明明是随时都可以装水的状态，他却什么也没做。
　　方陵在心里感叹。
　　如果不是他重生回来，清清楚楚知道赵舜性别男，性取向也是男。
　　单凭赵舜肯定的回答了“阿舜也喜欢女生对吧”这个问题，就足够他打退堂鼓。
　　喜欢直男是大写的BE，不用开始都知道没好结果。
　　纪清平可能认出他背影了，也可能没认出来。
　　但都没关系，因为经此这一遭，赵舜绝对不敢越雷池半步，哪怕此前他可能对他生出了点好感。
　　不得不说，方陵觉得纪清平真的厉害，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似的，哪怕他现在只有十八岁。
　　有个这么厉害的事精在，上辈子他与赵舜历经重重才修成正果也不算冤。
　　纪清平是十八岁的纪清平，赵舜是十八岁的赵舜。可惜，方陵却不是十八岁的方陵。
　　五十五岁的老男人更有手段。
　　“你不打水就别站在这儿占着位置。”旁边陡然有人说。
　　方陵扭头看，只见身旁站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那男生比他高一点，这会儿正斜斜的看着他。
　　方陵打开水龙头，先装了点热水烫烫瓶子，“你看起来也不像三百多斤。”
　　黑框眼镜：“什么？”
　　方陵把瓶子里的水倒出来，“我是说，你看起来也不像胖到需要一个人占一排的水龙头。”
　　那男生表情变了变，最后只哼了一声就没说话了。
　　方陵洗了瓶子后，兑了些温水。他拧好瓶盖，转身正要走，却听那男生又说，“去首都参加全国英语竞赛一定会有我的一个名额，像你这种以前考试不算特别拔尖的，肯定会被淘汰掉！”
　　方陵恍然回头，“你10班的？”
　　黑框眼镜的男生抬起下巴，“正是！10班，石夷。”
　　方陵眉梢微挑，“哦，那你加油，以及给你个温馨提示，头经常仰那么高其实对颈椎不太好。”
　　石夷懊恼，“不要你多管闲事！”
　　方陵笑着走了。
　　他特地走前门进的教室，一进来就看见赵舜垂着脑袋在看书，走近再一看，生物书被打开的是一页单元页。
　　那上面去划分了单元，做了彩绘设计，根本就没有实际内容。但赵舜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看得可认真了。
　　赵舜确实在神游，从坐下后就开始神游了。
　　方陵喜欢女孩子，对方跟他哥还有……他，都不是同一类人。
　　赵舜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么想，心里有一块地方就越是哇凉哇凉的。
　　就好像一团不慎掉进冰水里的棉花，捞上来后被寒风一吹迅速凝成冰，又被大锤子狠狠敲了一下。冰块被敲碎，心里有一块好像也随之碎成一瓣瓣了。
　　怎么会这样，方陵不是暗恋一个老男人吗？难道那只是他的猜测，而他猜错了……
　　赵舜垮了副批脸，浑浑噩噩，一时竟分不清楚哪个更糟糕。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赵舜猝不及防，虎躯一震。
　　一转头，他发现原来是方陵。
　　方陵佯装看不见他复杂的表情，用颇为为难的语气小声说，“赵舜，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赵舜有气无力，“什么事？”
　　方陵眸光微闪，“你长那么帅，肯定有被女生表白过，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强硬又不失礼貌地拒绝对方？”
　　赵舜一愣，慢慢支棱起来。
　　那堆碎成一瓣瓣的冰棉花被一只大掌拢了起来，随即温度升高，外层的冰融化了，棉花被重新揉成一团。
　　“你、你要拒绝女生的告白？”赵舜下意识屏起呼吸。
　　方陵：“对啊，现在高三了，学习重要。”
　　这话说完，不出方陵意外，他看到那双瞳仁颜色偏浅瞬间就暗了下来。
　　赵舜懵了。
　　原来只是学习更重要而已，他还是喜欢女生的。
　　刚刚春回大地，现在一瞬间又重新回到了万里冰封。那双将棉花拢起来的大手忽然撤开，掌中才形成团的棉花又掉进了下方的冰水里。
　　凉，透心凉。
　　赵舜不会知道，他现在的表情特别像一条已经闻到骨头香味儿、还看见肉骨头出现在近在咫尺的雪橇犬。
　　只是刷的一下，肉骨头忽然被拿走，连肉渣渣都没剩下。
　　依旧是佯装偏不见赵舜的表情变化，方陵压低了声音，同时抬手虚虚的挡了一下，眼里满是狡黠，“当然更重要的是，其实……”
　　话音稍顿，方陵故意说的很轻，“我喜欢男孩子。”
　　赵舜瞳仁收紧，只觉那温和的嗓音拂过他耳畔时，似乎有电流在他脊椎窜过。
　　整个人都酥了。
　　一瞬间春回大地，百花盛开。
　　他隐隐生出一个模糊的想法。


第29章 第29根铁柱
　　“舜哥, 你在乐什么，话说，你今晚不是要去参加考试吗？怎么还在这儿？”
　　宋建元是赵舜的同桌, 他来到课室看见赵舜居然还在这里。
　　看看时间，还有几分钟晚修就得开始了, 舜哥这么淡定的吗……
　　赵舜猛地回神。
　　对哦，他今晚要去参加物理竞赛的选拔考试。
　　随手把两支笔揣进兜里, 赵舜起身就走。
　　***
　　教学楼C栋，多媒体一号室。
　　英语竞赛的选拔赛被安排在多媒体一号室。今天晚上这间教室将容纳来自三十个班级的六十位学生, 以及负责监考的五位英语老师。
　　方陵与同桌温则属于后半段才来，他们进来时，课室里已经入座了不少学生。
　　“哪个班的？”门口的老师问。
　　方陵：“都是9班的。”
　　男老师问：“有带手机吗？”
　　方陵与温泽都给予了否定的回复, 虽然如此, 但还是被老师用金属探测仪扫了一遍。
　　探测仪没响，确实没有带电子产品。
　　男老师转身，“跟我来。”
　　诺大的多媒体教室不缺位置, 每个学生之间至少相隔一行一列, 隔得非常开。
　　方陵与温则被安排在了相隔异常远的位置。而入座之后, 方陵感觉有人盯着他，扭头一看，竟发现与他隔了宽宽一条过道的, 是10班的那个黑框眼镜。
　　方陵：“真巧。”
　　石夷哼出一声，“你今晚来了也是白来, 反正你也入不了围。”
　　方陵笑了笑，“你没听说过立flag必倒这句话吗, 你现在这么肯定, 我觉得我反而很有希望。”
　　石夷噎住, 然后有些恼，“你敢跟我赌一把吗，就赌你能不能拿下参赛资格！”
　　方陵欣然接受，“当然敢，赌注是什么？”
　　石夷怔住，刚刚说赌一把，全是他随便说的，置于赌注他还真没想好。
　　方陵也看出他没主意，于是说，“赌一顿饭吧，赢的人可以拿走输的人的饭卡，为期一个用餐时间段。”
　　对方是学生，很大几率没有大钱，那就干脆赌饭好了。
　　石夷一口应下：“行！”
　　讲台上的老师开了多媒体教室的麦，然后说：“待会儿你们每人会拿到一副耳机，有两分钟的调试时间，先试试耳机能不能用，不能用的立马举手。”
　　说这话时，其他老师开始发耳机。
　　英语卷子有听力题，听力的播放采用耳机式播放。教室的广播不是不能用，只是楼上还有物理选拔赛在进行，需要保持安静。
　　方陵很快拿到了耳机，戴上试试。
　　没问题。
　　英语老师问：“有耳机坏掉的同学吗？”
　　下面很安静。
　　老师也不意外，京海一中的教学设备哪怕没坏都会定期更换一批新的，更别说此前已经查过一次设备。
　　英语老师：“很好，发卷子吧。对了，如果有同学的笔出了问题可以举手，老师这里有能用的。”
　　卷子发下后，听力也随之开始了。
　　对于大学过了六级、后来有时跟着赵舜出国谈生意的方陵来说，高中这点难度还真不够看。
　　二十分钟的听力，在第一遍听力结束后，就多少能看出些东西。
　　那些信心满满的同学开始摘耳机，不太确定的同学则等听第二遍。
　　石夷把耳机拿了下来，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方陵也摘了耳机。
　　撇了撇嘴，石夷专心答题。
　　时间过得飞快，在笔尖与纸的沙沙摩擦声中，一节课很快过去。
　　下课铃声打响，伴随着下课铃声来的是广播台播放的欢快音乐。
　　但多媒体教室还是很安静，没有一个学生因此而放松。
　　大家都明白，能代表学校去帝都参赛是一种荣誉，更别说如果在全国大赛中获得名次，高考说不定是能加分的。
　　如果名次再优越些，被一些好大学直接录取，走保送通道也不是不可能。
　　下课铃声响后没多久，上课铃声也响了，喧嚣的校园重归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方陵晚饭后喝的汤有些多，现在他想上洗手间了。
　　于是方陵举手。
　　有英语老师很快过去，“是笔出了问题吗？”
　　方陵：“不是。老师，我想去洗手间。”
　　英语老师脸上泛难，“这不成，你只能交卷再去，去完以后就不能写了。”
　　这一次选拔赛很严格，几乎是把高考的模式搬过来了。
　　方陵回头看看自己的卷子，还剩下一点，行吧，那他写完再去。
　　“好的，那我待会儿再去。”方陵重新拿起笔。
　　加快速度答题。
　　这卷子对于以前经常要看英文文献的方大教授没难度，方陵很快就将剩下的内容全部写完了。
　　而这时候，第二节 课才刚过去一小半。粗略检查了一遍后，方陵再次举手。
　　这次过来的还是刚刚那个老师，方陵直接说：“老师，我要交卷。”
　　对方很诧异，“你确定？”
　　方陵点头，“我写完了，我要交卷。”
　　那英语老师翻了翻方陵的答题卡，所有题目确实是满的，背面的作文写得满满当当，字迹也非常漂亮，看着让人很舒服。
　　老师眉目舒展了些，拿走他的答题卡，“行，那你离场吧。”
　　方陵就带了两支笔来，把笔收了直接走就成，耳机待会有老师统一收。
　　媒体教室安的是活动椅，方陵一起来，椅子自动往回收，动静不算大，但在安静得可怕的教室里，一下子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早在第一次老师来的时候，石夷就注意到了，也听到方陵说想上洗手间。
　　这会儿见人真的走了，他翻了个白眼，“这么早交卷，你输定了……”
　　多媒体教室不远就有卫生间，方陵就近解决。
　　卫生间旁边是楼梯口，出来的时候，方陵瞥见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正从楼上下来。
　　那道身影半隐没在黑暗中，但方陵却一眼就将人认出来了。
　　是赵舜。
　　准确地说，是提前交卷离场的赵舜。
　　赵舜看见方陵有些惊讶，他本来是悠哉游哉的从上面下来的，这会儿见着人了，他大长腿一迈，跳着阶梯下来，“你考完了？”
　　方陵在下面等他，“对，你呢？”
　　赵舜有几分得意，“我也考完了，那些题根本就不难，一下子就做完了。”
　　方陵：“回吧。”
　　他们在多媒体教室的那一栋教学楼，跟班级那栋有些距离，需要绕过两栋楼，然后再上楼梯。
　　赵舜走在方陵身边。
　　晚修没有下课的校园很宁静，现在是冬天了，两旁修剪得非常漂亮的绿藤堆里也听不见虫鸣声。
　　在这极致宁静的夜晚，赵舜突然生出了些不自在。
　　先前因为物理选拔赛，暂且被他摁下去的疑惑，这会儿像捆了救生圈一样，再次冒出头。
　　既然方陵不喜欢女生，那他之前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吧。
　　赵舜清了清嗓子，“方陵，你是不是……”
　　喊名字的时候中气还算足，结果越说越小声，后面压根听不见。
　　方陵侧头看他，“是不是什么？”
　　赵舜觉得太怪了，直接问方陵是不是在暗恋一个老男人真的太怪了。
　　如果他把这话说出来，方陵不会觉得他多管闲事，又或者对方可能会因为小秘密被戳破而懊恼。
　　无论哪样，结果都是跟他一刀两断，彻彻底底砍断现在他俩还过得去的前后桌友谊。
　　赵舜不想看到这种结果。
　　至于为什么不想，赵舜只能想到大概是：失去方陵，他大概会没了一个朋友。
　　见赵舜不说话，方陵哼笑了声，“磨磨唧唧的。”
　　赵舜忽然想到一个绝世好的提醒方法，“你不懂，像我这种处于青春期的男生，脸皮是比较薄。”
　　方陵：“？”
　　赵舜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说：“不像那些老男人，为了骗比自己年纪小的男孩子，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来。”
　　方陵：“？？”
　　赵舜决定继续再迂回提醒，“所以哪怕谈恋爱，千万不要找老男人，他们心眼特别多。”
　　方陵：“？？？”
　　方陵停下了，不走了，他古怪的表情半隐没在黑暗中，赵舜没看清楚。
　　方陵试探地喊了一声，“老赵？”
　　赵舜愣住，懵逼。
　　什么老赵？？
　　噢，他想起来了，之前清平跟他说方陵写的那封情书落款是一个“赵”字。
　　结合方陵暗恋的是一个老男人，所以那个老男人是“老赵”！
　　赵舜不高兴了。
　　对着他喊别人的名字，方陵这是什么意思？
　　是拿他来当消遣吗！
　　“我才不是什么老赵，也不会当什么老赵。”赵舜阴阳怪气。
　　他这话一出，方陵立马就明白了，顿时脸色漆黑，“赵舜，所以你刚刚是在内涵我？”
　　赵舜一顿，随即小声说，“……有这么明显吗？”他的提醒有这么明显吗？
　　方陵咬牙切齿，“所以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你的心里话？”
　　赵舜努力拯救失足少年，“那当然，还能有假的不成？”
　　方陵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脚一挪，重重的在赵舜的鞋子上踩了一脚。
　　赵舜一张俊脸扭了扭，“方陵，你别生气，我说实话而已。”
　　老男人没什么好的，你不要再喜欢他了！
　　“赵舜，你真是好样的，够混球！别逼我家……别逼我打你！”方陵被他气笑，骂完就走。
　　被骂了的赵舜懵懵的。
　　方陵怎么就骂他了？
　　转而又酸涩，原来方陵那么喜欢那个老男人。
　　“方陵？方陵！”赵舜在后面喊。
　　方陵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老男人表示现在很生气，想自个静一静，暂时不想看见那混蛋玩意儿。


第30章 第30根铁柱
　　“叮铃铃——”
　　周六早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打响, 整个校园顿时陷入一片欢腾。
　　上周校运会不能离校，熬了半个月校门再开，学生们像出监的囚犯一样快活。
　　“走走走, 去吃顿好吃的，吃完再去游戏城玩一玩。”
　　“听说黄金圈北侧开了家新餐厅，要不要去那边试试。”
　　“走呗！舜哥，你来不来？”
　　赵舜拒绝：“不了。”
　　赵舜看向门口, 直道那道身影消失不见, 这才收回目光。
　　从昨晚晚修开始，到周六上完早上的早自习, 方陵没跟他说话。
　　看来他是真生气了……
　　赵舜不知道怎么办，但道歉是绝对不可能道歉的，他才不会认为暗恋一个老男人是对的事情！
　　但他又不想方陵一直不理会他，事情绕来绕去的, 好像成了无解。
　　有些心烦意乱的赵舜骑车回家，回到家后, 无视坐在客厅看财经杂志的哥哥, 直接上楼回房间去。
　　把背包随便一扔，赵舜拿出手机，到底还是登录了微博。
　　不看不知道, 这一看, 他发现有不少人回复他之前发的微博。
　　[空气糖]：博主在？你跟你那个同学还有后续吗？
　　[浪子不想回头]：以我阅人无数、在大海里浪了很多年的经历来看, 博主绝对是喜欢他那个同学, 不信赌一包辣条（狗头）
　　[有0吗？]：放个屁股在这里，有后续踢我一下。
　　赵舜一眼扫过, 退出评论, 开始发微博。
　　[4697381]：我昨晚跟我同学吵架了, 我给他说了老男人的种种不好，结果他生气了，不跟我说话了，这该怎么办？
　　[咯噔噔]：恋爱脑没救了，跟他绝交吧（狗头）
　　赵舜眉头一皱，直接忽略这一条。
　　[不氪了]：等一下，已知博主你是个高中或者初中的学生，所以你口中的“老男人”，到底是多少岁的？
　　[4697381]回复[不氪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暗恋一个老男人。
　　[不氪了]：不知道？？
　　[蓬莱花谢客]：emmmm
　　[不如今朝]：个人猜测应该是25~30吧，这类刚进社会、又或者在社会打滚过几年的男人很多都“油嘴滑舌”，特别会说，在那些还在读书的小同学面前，可不是自带光环么。
　　赵舜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4697381]：好，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氪了]：？说说看。
　　赵舜才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将手机随便一放，然后噔噔噔的下楼去。
　　楼下。
　　赵尧见弟弟去而复返，一开始没在意，但后面发现对方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看，便放下了手里的财经杂志。
　　赵尧：“有事？”
　　赵舜轻咳了声，“哥，你们这个年纪的老男人，会喜欢十八'九岁的男生吗？”
　　赵尧额上青筋绷起，“什么叫做我这个年纪的老男人，你觉得我很老？”
　　赵舜伸出手，比了一个“七”，“你比我大七岁。”
　　赵尧被这个狗比弟弟气笑，“那只能说明我比你大，而不是老！”
　　赵舜不想跟他争论这些，“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快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赵尧陡然冷静下来，“就我而言，我不会喜欢，年纪相差太大会有代沟，聊不到一块儿。当然，也不排除有的人就是喜欢小男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舜喃喃自语，“这么说来，正常人都不喜欢年纪差那么多的，那还好，他不至于被骗走……”
　　他从沙发上起来，无视喊他的赵尧，又跑走了。
　　赵尧：“？”
　　还不等赵尧将目光放回手机的财经杂志上，只见赵舜又跑回来，而且还别别扭扭地问，“哥，除了上一次，你之前有没有见过方陵，就是上周五跟我回来的男生……”
　　赵舜忽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哥也是姓赵的！
　　而且也比方陵大个七八岁，这不就是妥妥的老男人么！！
　　方陵暗恋的那个，该不会是他哥吧？？
　　赵尧真是搞不懂赵舜的脑回路，“没有。”
　　赵舜半信半疑，“真没有？”
　　赵尧没好气，“没有，上次是我第一次见他。他是学生，我已经有工作了，没有交集。”
　　赵舜觉得这话有道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方陵说过那个老男人不记得他了，现在他哥也说没有，这会不会是其实他见过方陵，但把人给忘了？
　　赵舜莫名有些酸涩，浑身不得劲。
　　赵尧太阳穴突突直跳，“我说没有就没有，信不信由你！”
　　***
　　方家。
　　方陵回到家时，发现家里不是一般的热闹。
　　他才刚进门，就听见里面的人在嚷嚷，有方老太，也有方家的其他亲戚。
　　“老大媳妇，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们家这么大，多住一个孩子怎么了？”
　　“对啊，而且只是暂住，又不是让鸿鸿一直住在这里。再说了，以前老大还小的时候他叔叔都不知道多照顾他，现在叔叔行动不良，儿子也早早不在，老大照顾一下堂侄子也正常吧。”
　　然后方陵听见叶女士说：“不是不能照顾，可以在外面找一间屋子，然后雇个保姆照顾他。且不说住我这里不方便，人家孩子也未必想孤零零的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方老太又说：“怎会人生地不熟？老大跟鸿鸿就很投缘！”
　　“对嘛，你们只有方陵一个孩子，现在他读高中要住校，经常不能回来，让鸿鸿住进来挺好，多点人气，也正好可以陪陪你们夫妻俩。”
　　敏锐的捕捉到某些字眼，方陵一顿，然后才在玄关换鞋子。
　　方陵声音提高了些：“妈，我回来了。”
　　他一开口本来吵闹的客厅安静了两秒，随即有人开口，“小陵回来了啊。”
　　这说话的却不是叶女士。
　　方陵把肩上装着书的背包卸下，一眼扫过，看见了客厅里多了许多只有大过年才能见一两次的亲戚。
　　才挨个喊了人，方陵就被一个婶婶抓着手臂，“小陵，你叔公要去养老院住，他那个刚找回来的小孙孙没人照顾，先把你堂弟弟放你家行么，正好也可以在你去学校的时候代替你陪陪你父母。”
　　方陵问：“多少岁的堂弟弟？”
　　他这一句让方老太的眼睛一亮，顿时觉得有门，“不大，就五岁，叫方鸿。”
　　叶女士正想说话，却忽然接到儿子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愣住，直觉儿子有些不一样了。
　　方老太走过来，难得和颜悦色的跟方陵说那么多话，“那孩子可怜哟，你堂叔叔车祸死的那年，他媳妇儿刚好有的他，后来你堂婶不愿意留在A市这个伤心地，所以怀着他去外面打工。后来独自将孩子生下，又辛苦拉扯大，前阵子你堂婶得了癌症，病得不行，连床都下不了，真的无力抚养鸿鸿，这才托人将鸿鸿送回来。”
　　方陵静静地听着。
　　像今天这一大帮亲戚一起来他家，想塞个小孩子进来的事，其实在前世也发生过。
　　只不过那时他没说话，一切都是叶女士一力挡下来的。为此叶女士被老方家那边的亲戚骂了好几轮，骂她自私冷漠，为富不仁，养个小孩子都不愿意。
　　从那以后，叶女士跟老方家亲戚的关系跌入了谷底。
　　方老太巴拉巴拉的说着方鸿身世如何惨，又说他妈病得严重，现在人已经比纸还单薄，几乎是风一吹就能吹走。
　　等方老太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方陵才说：“奶奶，你口中的那个鸿鸿，把他喊过来看看。”
　　这话一出，方老太顿时眉开眼笑，总算夸了一句，“小陵真是个好孩子，真明白事理。奶奶现在就让人把鸿鸿带过来让你瞧瞧。”
　　“儿子！”叶女士忍不住了。
　　这是她的家，她可不想住进外人，哪怕入住的那个人与她丈夫跟儿子都有血缘关系。
　　方陵走过去，揽住叶女士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说，“妈，我有数，你相信我。”
　　耳边的声音温润而有力，叶女士有一瞬的恍神，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儿子长大了。
　　方陵扭头看向父亲，“爸，你去看过那孩子的母亲吗？她真的是得了癌症吗？”
　　方渐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对，我去看过她，你婶婶她真的不容易，应该快不行了。我们家不小，房间也有的是，所以我才觉得把人接过来也不碍事，就当你多个弟弟。”
　　方陵笑笑没说话。
　　按理说，把人喊过来需要些时间，怎么着也得半个小时起步。
　　但十五分钟后，方家的门铃被按响了，有个婶婶急忙去开门，方老太也过去。
　　方老太脸上的皱纹笑成一朵花，“真是赶巧了，江子的媳妇刚好带着鸿鸿在这附近逛。来，这就是鸿鸿，他很懂事的。”
　　方陵看过去，便见方老太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他长得很胖，是个小胖墩儿。
　　小男孩的脸并不陌生，赫然是那天他曾在银行见过。
　　两人对视了一眼，但对方好像不记得他了。
　　也正常，他是周一中午去的银行，现在是周六中午，小孩子忘性大，隔了五天的事忘了不出奇。
　　再说，他那天是在不远处看着，全程没有上前去，行为举动很路人。
　　能指望一个五岁的小孩记得五天前的一个路人吗？
　　显然不能的。
　　“小陵，这就是你叔公的小孙孙，你的堂弟弟。”方老太眉开眼笑，能看出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小胖墩。
　　方陵嗤笑。
　　确实，她确实会喜欢的。
　　方老太脸色微变，“方陵，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方陵坦言：“我只是觉得很可笑，也很讽刺，你们一群人居然和我爸合起伙来欺骗我和我妈，难道我们母子看起来像是打不还手的肉包子吗？”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方陵，你在说什么……”方渐远开口，声音有些起伏。
　　方陵不介意再说一遍，“我说你跟奶奶他们合起伙来欺瞒我和我妈。爸，你让我很失望，而且你这样子看起来也很蠢。”
　　“方陵！”方渐远严厉。
　　方陵笑了笑，“抱歉啊，可能我有些话会比较直接，请不要介意。”
　　方渐远皱眉，“方陵，你对父亲的尊重呢？教养学到哪里去了，还有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阴阳怪气的，不想你堂弟住进来就直说，别说奶奶她们什么合起伙来骗你。”
　　方老太连忙附和，“亏我还以为你懂事了，谁知道还是那么自私恶毒！”
　　方陵摇摇头，“不，自私又恶毒的不是我，而是你们。你们真确定这孩子的母亲得了癌症，卧床不起？”
　　方老太的目光闪烁，“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方陵拿出手机，找到了周一保存好的视频。
　　将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后，方陵点开视频，“行，那你们就来看看。”
　　周围人半信半疑的围过来。
　　“……鸿鸿，妈妈刚刚看见你被撞到肚子了，现在是不是肚子疼？”
　　“啊~对，她的包弄到我肚子了，好难受。”视频里，捂着肚子的小胖墩蹲下。
　　“你们是碰瓷的吧，我的包明明就轻轻挨了他一下，那力道还没你现在摸他肚子来得大呢。”旁边拿包的女人没好气。
　　“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你的包碰到我儿子了！”白裙子的女人中气十足。
　　银行工作人员闻风过来调解，其中还能听见白裙子女人与别人的争论声，偶尔有尖锐的、小孩子喊“妈妈”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视频有三分多钟，随着进度条一点点推进，有人脸色变了。
　　视频结束，鸦雀无声。
　　方陵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小胖墩，“看着别人诅咒自己妈妈死掉、而不加阻止的孩子，会真的没有妈妈哦，哪怕诅咒的那个人是你的父亲。”
　　哪怕来之前被仔细叮嘱过，但到底他年纪并不大，视频一出，方鸿在里面看到自己跟母亲顿时就慌了。
　　于是哇的一声哭出来。
　　方陵收回手机，“所以各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来我家撒谎，还联合我爸在我妈面前做这场大戏么？”
　　没有人说话，哪怕是一向泼辣的方老太。
　　方陵看向方渐远，“容我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猜测，在对方母亲健在、且看不出有任何重大疾病的前提下，你费尽心思把她儿子弄进家来，让他把这里当自己家，让我把他当弟弟，这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为了以后顺便给他上我家的户口，让他真正成为你名义上的儿子。”
　　方渐远大怒，“方陵！！”
　　方陵全当没听见，“爸，你有没想过你的恼羞成怒，其实已经是另一种回答。”
　　方渐远额上青筋疯狂跳动，他这个儿子，这个过往在他看来颇有些沉默的儿子，什么时候长成这副模样？
　　叶女士的表情从视频播完后就变得很难看，她忽然大喊，“都出去！这是我的房子，你们都从我的房子里出去！！”
　　老方家的亲戚面面相觑，知道实情的方老太一咬牙，牵着还在哇大哭的方鸿先走。
　　她一走，其他的亲戚跟上。
　　鱼龙贯出，一下子客厅少了一大帮人。方陵目送他们离开，还亲自去关门。
　　等他回来，看见叶女士站在方渐远前。
　　哪怕她此时面无血色，依旧艳丽得惊人，叶女士咬牙切齿，“你跟那小孩什么关系？”
　　方渐远沉默。
　　叶女士冷笑，“你是要我现在出去，把他抓过来跟你验DNA吗？”
　　方渐远无奈地喊了声，“阿英，我不是故意的……”
　　“啪——！”
　　一巴掌把方渐远的脸都给打偏了，叶女士的指甲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叶女士呼吸急促，她看起来像一个坏掉的旧风箱，每一下呼吸都异常困难。
　　她很多话想说，想说这些年，想说过往，整整二十年的画面像投影一样一幕幕在她脑中闪过，但很多话都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叶女士含泪的、头也不回的上楼去。
　　客厅里剩下俩父子，方渐远带着巴掌印的脸颊微微鼓起又凹陷，略显狰狞的表情让他面容看起来不再英俊。
　　“太难看了。”方陵叹息，“爸，你做得太难看了，你现在的模样也太难看了。”
　　方渐远恶狠狠地瞪着方陵，“你奶奶说的没错，你就是来讨债的！”
　　对这人早就没了期盼，自然不会伤心，方陵嘴角弧度加深，“这么说也没错，我就是来讨债的，你欠我妈的一切，我会帮她通通讨回来。”
　　方渐远忽然冷静下来，冷冷地看着身高已经与他相差无几的儿子，“你一个学生，你能讨到什么？”
　　方陵笑意不达眼底，“我手上有裴梦岚的跟方鸿的全部信息，这几年你赠予裴梦岚的钱与珠宝……噢不对，应该说转移婚内资产的资料我也收集得差不多了。
　　方渐远脸色剧变。
　　方陵笑眯眯，“爸，我们走着瞧。”
　　留下这一句，方陵不再理会方渐远，转身上楼去。
　　***
　　二楼。
　　方陵敲了敲卧室门，里面没动静。他拧了拧门把，发现门并没有上锁。
　　方陵一顿，叹了口气，到底是开门进房。
　　“方渐远，你给我滚出去！”叶女士声音沙哑，方陵听到了哭腔。
　　“妈，是我。”方陵低声说。
　　那边坐在落地窗沙发前的叶女士一顿。
　　方陵走过去，止步于叶女士沙发后，没有绕到她面前，缓声说：“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有很多小朋友都羡慕我有一个漂亮又大方的妈妈，每次你踩着高跟鞋、烫着大波浪来幼儿园接我，我都是全幼儿园的焦点。等上了小学，周围的小朋友换了一批，但你一来，那些熟悉的羡慕眼光又回来了。”
　　方陵轻笑了一声，声音依旧温和，“我没有告诉过你，有几个离异的叔叔偷偷给我糖吃，想收买我，从我这里知道你的信息。”
　　或许是那道像春日和风的声音太温柔，也或者这些故事美好又遥远，叶女士慢慢止住了抽泣。
　　“我的妈妈又美又飒，敢爱敢恨，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她应该配天之骄子，而不是一个满口谎言、会请一大班人合伙演戏的骗子。我今年十八岁了，请别把我当做还需要父爱的小男孩。”
　　方陵顿了顿，最后低声道：“妈，离婚吧。”
　　叶女士定定地看向窗外，初冬了，等再冷些，帝都就该下雪了。
　　她从未想过她为了爱情背井离乡，但在二十多年后，她的爱情却埋葬在了异地他乡的冬天里。
　　今年的冬天，真的太冷了。


第31章 第31根铁柱
　　“听说了吗？A15栋的户主好像在闹离婚, 听说私生子母亲娘家那边一大波人一起过去逼宫呢，那声势浩荡的样子可不得了。”
　　“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在这里工作那么多年，这种事见的还少吗？”
　　“可是那一大波人来了不久又走了，应该是没成，看来A15栋的女主人是个厉害角色。”
　　帝景一号公馆里的住户非富即贵, 毫不夸张地说, A市最有钱的那一撮人都在这里了。
　　下班以后，几位家政围在一起唠嗑。
　　她们聊得正起劲, 并没有发现相隔不远的绿林小道上，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在那里站了挺久了。
　　帝景一号公馆自带室内篮球场，已经换了运动服的赵舜本来想过去打篮球的。
　　但没想到在去的路上，居然听见小八卦。
　　A15栋？
　　他记忆力好，有一次看见方陵从那里出来。
　　所以那应该是方陵家吧。
　　不知想到什么, 赵舜拿出手机然后输入。
　　［Z］：A15栋是你家？
　　这信息发出去，赵舜却又后悔了。
　　这会不会有些突兀？
　　算了，就算要找他聊天, 也好像不该选这个时候，还是撤回了吧。
　　手指长按信息，弹出选择框, 但就在这时, 对方回复了。
　　［方陵］：是。
　　赵舜指尖一抖，不经意碰到屏幕。上万的手机质量对得起它的价格，屏幕接触很灵敏。
　　于是刷的一下, 把刚刚他发的那条信息给撤回去了。
　　赵舜：“……”
　　看着“你撤回了一条信息”和“重新编辑”这一排字, 赵舜懊恼皱眉。
　　［方陵］：怎么了？
　　［方陵］：猫猫探头.jpg
　　屏幕上的爆毛的金渐层有一双碧绿的圆眼睛, 它小心翼翼的从角落探出脑袋，怯生生的。
　　赵舜用手指戳了戳猫猫的表情包，嘴角弯了一下。
　　会发这么可爱的猫猫表情给他，看来对方已经不生气了。
　　［Z］：出来打篮球吗？
　　顿了顿，赵舜又把“打篮球”三字删掉，换成“约饭”。
　　他记得方陵好像不怎么打篮球。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方陵］：好，地点在哪？
　　［Z］：四季春。
　　这是帝景附近的一家高档自助餐厅。
　　给了地点后，赵舜将手机往兜里一揣，夹着篮球原路返回。
　　今天周末，忙完一个项目的赵尧恰好在家，看见才出去不久的弟弟跑回来，一回来就跟窜天猴似的，噔噔噔的上楼去。
　　赵尧看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继续看电视。
　　两分钟不到，楼梯那边又噔噔噔，紧接着他那个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弟弟一阵风似的跑出去，经过他这里的时候，还顺带一句，“哥，我今晚应该不回来吃饭了，你跟黄姨说一声。”
　　都不等赵尧应上一声“好”，赵舜人影就没了。
　　赵尧回头看门口方向，若有所思，“这么毛毛躁躁的，这小子是谈恋爱了？”
　　“谁谈恋爱了？”刚好从洗手间里出来的赵母耳力敏锐。
　　赵尧：“……没什么。”
　　情况不明，这事不能乱说。
　　有更要紧的事在，所以赵母也没追问，她说：“对了，你婷姨刚从国外回来，约了我吃饭，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赵尧利落拒绝，“你去吧，我就不了。”
　　他没兴趣在女人堆里吃饭，而且以他这个年龄，肯定又会被唠叨。
　　赵母对此不意外，“你把你弟从球馆喊回来，你婷姨的外甥跟他是隔壁班同学，好像也挺玩得来的，我带那臭小子一起过去。”
　　大的不肯去，那就带小的去。
　　赵尧一顿，“妈，弟刚刚出去了，说不回来吃晚饭。”
　　“嗯？”赵母怔住，但还是说，“你先打个电话跟他说这事，问问他再说。”
　　***
　　虽然约定的地点是在四季春，但还没走出一号公馆，方陵就跟赵舜碰头了。
　　看见方陵时，赵舜仔细把人打量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此时的方陵挺低落的。
　　就好像，一只小流浪猫看见自己那个一直住着的纸皮箱被暴雨淋得软绵绵，随时都要塌掉的模样。
　　怪可怜的。
　　方陵开口问，“怎么想到约我出来？”
　　对方主动约的他，这事在前世的高三从未有过。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小进步。
　　更重要的是，现在叶女士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好好想想，所以方陵应约出来了。
　　赵舜骗他，“就……就你平时也教我不少题，现在周末有时间，请你出来喝杯东西。”
　　方陵一看赵舜这表情，就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也没关系，他正好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
　　两人结伴朝小区外走去，途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话头是赵舜先挑起的，他也不知道该跟方陵聊什么，所以一开始话题是在学习上打转。
　　方陵不想跟他聊学习，干脆将这话接过来，“你去过帝都的长城吗？”
　　“小时候去过一次。”赵舜实话实说，然后他反问，“你呢？”
　　以现在方陵的阅历自然是没有的，所以他摇头，“还没去过。”
　　赵舜得意忘形，不慎嘴瓢，“不到长城非好汉，你不是个好汉。”
　　这话说完，想起方陵家里发生的事，他自己就静默了两秒，然后开始救场，“以前没去过也没关系，你肯定能去参加这次全国的英语竞赛的，到时候顺便去看看就是。”
　　至于为什么那么肯定，方陵能拿到两个名额中的一个，赵舜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方陵揶揄地问他，“如果物理竞赛也在那时候，你是要带我去看长城吗？”
　　赵舜正想说话，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他哥给他来电。
　　按下接听键。
　　赵舜：“喂。”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赵舜眉头皱了一下，“我不去，那种场合我应付不来。”
　　婷姨在国外泡久了，也学了外国人热情奔放那一套，前两年回来的时候，那热情的拥抱把赵舜都给整不会了。
　　他绝对相信他哥被贴面的时候也很不自在。
　　兄弟俩简单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手机往兜里一收，赵舜看向方陵。
　　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天空晕染出一层橙黄的晚霞，火烧似的连绵出好远。
　　光落在身旁人的侧脸上，连那墨黑的发梢都染上了暖融的金，看起来静谧又温暖。
　　赵舜听见自己心跳有一瞬间失衡，砰砰地飞快跳了两下，那产生的热度沿着经络游走，令他想把外套脱下来降降温。
　　赵舜连忙移开眼，目光直愣愣地看前方，“嗯。”
　　方陵扭过头，“什么？”
　　赵舜瓷声瓷气，“如果有机会，我带你去看长城，你上过长城就知道天地浩大，山河壮阔，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值一提。”
　　比如父母离婚并不是什么世界末日级别的事，还比如……你暗恋的那个老男人！
　　方陵这下是真的笑了，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噢好啊。”
　　心里总算舒坦了点，方陵决定把周五晚上对方内涵他的那一页翻篇。
　　四季春就在不远，走路不过十分钟直达，这家自助餐厅主做海鲜生意，海鲜都是当天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保证新鲜。
　　当然了，这价格也相当美丽。每人888，一米三以下的小孩400。
　　像这类自助餐厅，都是先买票再进去，为了方便，收银台设在门口旁边。
　　“两个人。”赵舜对前台的服务小姐姐说。
　　他很自然的拿出手机，打开付款软件就想付钱，却被方陵摁住。
　　方陵：“让我来吧。”
　　赵舜皱眉，“不用，我可以付。”
　　见方陵想伸手，赵舜却快一步，直接把手机递给服务生，“你扫我的！”
　　服务生只管收钱，现在手机伸到面前，他滴的一声扫了码。
　　付款成功。
　　方陵微叹，“赵舜，你已经请过我吃饭了，而且还不止一次。来而不往非礼也，真正的朋友不是这样处的。”
　　赵舜沉默一会儿，“那改天让你请，今天……就算了。”
　　他爸妈都闹离婚了，赵舜觉得再让方陵请他吃饭挺不厚道的。
　　方陵收回手机，“行，不过你得记得你刚刚说过的话，下次别跟我抢了。”
　　赵舜听话点头。
　　服务生： “两位里面请。”
　　像这一类海鲜自助餐厅会分为几个区域，虾类、蟹类、蚌类、各种刺身鱼类，以及各种饮品区。
　　基本上没有用活水养着的鱼，加上专门除过味，所以餐厅里的味道并不腥。
　　两人找了桌子，让服务员把桌上内镶式的烤架与蒸锅先开了。
　　方陵：“我去调酱，你去拿吃的。”
　　一想到方陵之前调的酱料，赵舜立马点头，然后又问，“你喜欢吃什么？”
　　方陵想了想，就海鲜这一类来说，他的口味与赵舜很相似，于是说：“你拿你自己喜欢的就成。”
　　赵舜看着方陵转身就走的背影，欲言又止。
　　这是什么回答？
　　是都爱吃吗，还是没有特别钟爱的？这可难办了。
　　等方陵左手一碗、右手一碗地拿着酱料回来，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桌子。
　　赵舜拿了一大堆东西，海鲜几乎摆满整个桌子。
　　蒸锅的盖子是透明的，方陵看见那个大号的锅里有与巴掌差不多大的兰花蟹，还有还在啪啪卷着尾巴的皮皮虾，以及个头圆滚滚很是饱满的大头虾。
　　塞得满满当当的。
　　烤箱也工作上了，刷了油的格子网上放着被竹签串起来的鱿鱼须须，还有一排个大肥美的生蚝。
　　生蚝的壳还在，因为个头非常大，一个挨一个的，显得非常拥挤。
　　除了烤箱与蒸锅外，桌上也摆了刺身，三文鱼的刺身被摆在冰盘里，盘中点缀了装饰用的绿叶，倒是好看。
　　方陵感叹，“你速度真快。”
　　“有服务员帮忙拿。”赵舜接过他手里的一碗酱料，说着低头闻了闻，“是这个味儿！”
　　方陵心想，我还能不知道？
　　蒸的烤的都需要点时间，两人先吃刺身。
　　金枪鱼的刺身昂贵，所以是特供的，每个人只有一小碟，如果想要更多的，那只能另外买。
　　赵舜一口一块黄鳍金枪鱼刺身，才一小会儿，他自己的那一小碟刺身就被他吃完了。
　　“我很快回来。”赵舜留下一句就起身。
　　方陵夹了刺身，沾了些酱就着吃。
　　金枪鱼的刺身对得起它昂贵的价格，肉质鲜嫩又带一丝甜，配上酱料食用，鲜甜极了。
　　赵舜回来了。
　　他是端着一个盘子回来的，盘子上放满了刺身片。
　　将盘子放在桌上仅有的一点空间上，赵舜拿了筷子就给方陵夹了几片金枪鱼的刺身，“这个好吃，你尝尝。”
　　方陵点点头。
　　这时候蒸锅滴滴地响了两声，原来是预约时间到了。透过透明的盖子能瞧见海鲜都变了颜色，变成了让人很有食欲的橙红。
　　方陵将盖子拿一边去，顿时热气蒸腾，堆成一个小山包似的海鲜咕噜噜地滚出来。
　　方陵拿了一只皮皮虾给赵舜，“依旧礼尚往来。”
　　赵舜哼的笑了一声，得寸进尺，“那我还要螃蟹。”
　　方陵这下不理他了，“你自己拿。”
　　赵舜轻啧了声，给自己拿了一个螃蟹，然后又给方陵拿了一只超肥的大头虾。
　　“我想要螃蟹！”他看着方陵。
　　方陵明白他意思，既然“礼尚往来”，那么现在他给他拿了大头虾，他应该还他一只螃蟹。
　　方陵笑了，眼尾夹了少许狡黠，“你真幼稚，那我就是不给你拿。”
　　赵舜看着他眼角弯起的弧度，忽然想起追星达人赵甜甜整天挂在嘴上的“哥哥好苏”。
　　以前他不理解，觉得怎么可能因为“好苏”就想东歪西倒，到处啊啊啊的鸡叫，现在——
　　他好像能懂一点了。
　　有些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是亮晶晶的。
　　方陵：“看我做什么，赶紧趁热吃吧。”
　　海鲜熟了后非常好剥壳，尤其赵舜应该是个祸害海鲜的老手，手指仅动了几下，皮皮虾壳就被剥掉了，露出底下肥满的肉。
　　虾肉在酱料碗上沾过再入口，一口下去满口肉香，又鲜又甜还有些许辣，简直是享受。
　　方陵一直都知道赵舜是个大胃王，哪怕他五十多都依旧很能吃，更别说年轻的时候。
　　很快，赵舜手边的碟子上就堆了一堆虾壳。
　　方陵也在吃，不过是慢慢地吃，吃相优雅好看，却不会让人感觉故意收着。
　　赵舜越吃越觉得觉得面前的人赏心悦目，是那种与他一起吃饭都会吃多几口的类型。
　　于是他顺利的再次清空了一锅海鲜。
　　来收海鲜壳的服务员来了一趟又一趟，放海鲜的蒸锅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赵舜本来还想去买两瓶啤酒的，却被方陵拦住。
　　海鲜配啤酒，痛风标准套餐。
　　方陵不喝，也不给赵舜喝。
　　赵舜嘴里嘟囔着，“一次两次有什么关系，我们还年轻嘛。”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到底他最终没有去。
　　行吧，不喝啤酒就不喝啤酒。
　　茶够养生了吧，喝茶！
　　这一段自助餐两人整整吃了两个半小时，从况且未到的黄昏时，一直待到星辰挂满夜幕。
　　赵舜也意外吃得比平常多，光是他面前的酱料，就喊方陵重新给他调了三次，简直是胃口大开。
　　等离开的时候，方陵回头看了眼，恰好看见给他们收拾桌子的服务员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
　　大概是，真的很少看见有人这么能吃。
　　方陵觉得哪怕他没吃回本，但赵舜这个大胃王肯定吃回他亏本的那一份了。
　　肚子撑撑的，两人谁也没打算骑车，就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知不觉，两人走到公园门口。
　　赵舜问：“进去逛逛吗？”
　　方陵：“也好。”
　　晚上的公园绝对不安静，有吃饱喝足的大爷大妈开着音乐跳广场舞，也有推着婴儿车带宝宝出来散心的妈妈，还有手牵着手的小情侣。
　　像他们这种两个男生、而且模样都很出众的组合，在公园里是绝迹了，不少人都在看他们。
　　不过赵舜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老男人方陵更不会了。
　　“烦恼圈圈，十块三个，扔掉就没烦恼了勒！”那边有人吆喝。
　　赵舜扭头一看，眉梢扬起，二话不说抓起方陵的手腕就往那边去，“我们去玩那个！”
　　方陵被他带着快走了几步后，才看清楚“那个”是什么。
　　原来是有人在公园里摆了一个小摊位，主打套圈圈。
　　站在黄线外往里面扔圈圈，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精美的桌摆、带塑料封的布偶、微型台灯，装满动漫钥匙扣的扭蛋机。
　　总之样式很多，还别说，这些估计是被精心挑选过的，每一样都挺好看，起码第一眼看上去不会让人感觉廉价。
　　“小伙子，来扔烦恼圈吗？十块钱三个圈。”戴着草帽的大叔乐呵呵笑。
　　赵舜然后摸出自己的钱包，直接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红钞，那速度可比掏手机打开付款码快多了。
　　“好勒，三十个圈！”那大叔不知道是怕赵舜反悔，还是本来速度就这么快，三十个圈一下子就数出来了。
　　赵舜把一大半的圈子塞到方陵手里，“来试试。”
　　套圈并不大，地上的摆件也不算近。
　　要套中近的摆件有点难度，套中中间的很难，套中后面的，那就是地狱级难度了。
　　方陵无奈失笑，“你多少岁了，怎么还玩这个？”
　　赵舜不以为意，“他说烦恼圈嘛，扔出去就没烦恼了，来试试。”
　　草帽大叔及时附和，“对，不管是学习不好、失恋了、家庭不和谐，还是工作上有困难，只要把圈圈扔出去就没有烦恼~”
　　赵舜：“你看中哪个？”
　　方陵看了一圈，“扭蛋机不错。”
　　方陵说的那个扭蛋机被摆在后面，因为扭蛋机个头不小，圈圈肯定是没办法完全套住，所以大叔说只要圈圈能挂在上面，那就算行。
　　但那个扭蛋机的没有棱角，要挂住非常难，除非是恰好落在正中央。
　　不买都买了，手里拿了一沓圈圈的方陵开始尝试。
　　既然选定了目标，他就不看别的，只套那个扭蛋机。
　　方陵的第一个圈圈飞了出去，差老远了，连扭蛋机都没有挨到。
　　赵舜也扔了一个，圈圈擦到了扭蛋机，但也仅仅是擦到。
　　赵舜：“再来！”
　　一个个圈圈被扔出，可惜都没有一个中的，不过也不算没有进步。
　　起码现在每一个方陵都能挨到扭蛋机了，甚至有一个圈曾经短暂地停留在上面。
　　最后一个圈圈了，方陵紧紧盯着扭蛋机，就当他准备抛出圈圈的时候，他听见赵舜对大叔说：“大叔，再来……”
　　“赵舜！”方陵连忙把人喊住。
　　赵舜不解：“嗯？”
　　方陵神情挺认真的，“等会儿，我觉得我这个能中。”
　　赵舜手里拿着钱包，闻言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方陵目光移回去，不多说，再次抬起手，来回试了几个方向后，圈圈出手了。
　　赵舜看着方陵的侧脸。
　　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划过，圈圈精准的落在扭蛋机上，晃了晃，最后停住了，没有往下滑。
　　大叔惊叹，“靠，小伙子厉害！”
　　“你看，我说的准吧！”方陵看向赵舜，笑弯了眼睛。
　　那自信的，又有点小得意的表情，在月光与周围灯芒之下清晰映入赵舜眼里，周围一切似乎都淡了，唯有面前人占了所有的浓墨重彩。
　　赵舜胸腔内的那颗心又开始呯呯地飞快跳动，快得失了正常频率。
　　他忽然认识到，他可能有点……喜欢方陵。


第32章 第32根铁柱
　　赵家。
　　赵舜翘着嘴角看着面前来自扭蛋机的三个小球, 他用手指拨了拨，小圆球滚动的撞上另一个，然后中间那个再转向侧边的。
　　就这简单到有些幼稚的游戏，赵舜已经玩了几分钟了。
　　他们在公园里用圈圈套到了一个扭蛋机, 那个扭蛋机当然比不上商场那些来的大, 大概只有课本大小, 里面塞满了扭蛋, 数量大概有七八个。
　　他现在手里的这三个，是方陵从扭蛋机里摇出来给他的。
　　方陵亲自给他的！
　　这个认知让赵舜心情大好。
　　又玩了一会儿，赵舜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发给方陵。
　　［Z］：这几个小玩意质量还不错。
　　信息发过去暂时没回复。
　　赵舜盯着看了片刻，然后切换页面，回到主桌面。目光在某个图标上停留了几秒，他到底是点了进去。
　　[4697381]：我对一个同学有好感, 怎么追人？
　　[小桃心]：我就知道还有后续, 博主你就直说了吧, 他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同学！！
　　[4697381]：是。
　　[小仙女]：我4697381，就是死在外面, 考试不及格, 被老师逮办公室去, 在升旗台上发毒誓, 也绝对不会喜欢他！
　　[4697381]：…………
　　[不氪了]：我就知道, 真香永远不会迟到鹅鹅鹅鹅鹅（截图.jpg）
　　赵舜点开对方的截图, 然后就看见了他之前发过的微博。
　　[4697381]：我不喜欢那个男生。
　　[4697381]：我跟他只是同学情谊。
　　[4697381]：不可能，要是以后我喜欢他, 我就倒立洗头！
　　赵舜一顿, 热气嗖嗖的往脸上冒。
　　就, 挺尴尬的。
　　他自己也没想到打脸像龙卷风，居然来的这么快。
　　不过哪怕看到截图，赵舜也没想过要删掉。反正谁也不会知道这账号的皮下是他，都是一群陌生人，知道就知道吧。
　　[家好月圆]：倒立洗头，请~
　　[不氪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不是在暗恋一个老男人吗？
　　[被淹死的鱼]：？这么九曲回折的吗？
　　从方陵给他的扭蛋……不，应该说从晚饭开始就一直开开心心的赵舜，这会儿瞳仁收紧，宛若雷击。
　　他顿时就垮了副批脸，身后那根摇得非常欢快的无形尾巴也不摇了。
　　是了，方陵在暗恋一个记不住他名字的老男人！
　　靠！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老男人，竟然引诱涉世未深的小男孩！！
　　[小仙女]：我倒觉得问题不大，你俩年纪相仿，肯定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再说了，博主你也说他只是暗恋，又没真正确认关系，根本不妨碍你追求他啊~
　　赵舜支棱起来。
　　这话有理，暗恋而已，又没有确定关系！
　　难道他赵舜还比不上一个老男人吗？
　　[一颗胶囊]：博主记得倒立洗头，男子汉大丈夫，要言而有信！不然我诅咒你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有0吗？]：追人？这题我会！既然博主你是学生，那简直不要太容易了，平时多请他吃饭，给他打水。如果你的成绩比他好，还可以辅导他学习，你们都是男生，在北方读书的话，还可以相约澡堂嘿嘿嘿，帮他搓背~
　　赵舜一字一句看完了，若有所思，然后拿起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此时的赵舜还没意识到大数据的可怕之处。
　　发完朋友圈后，赵舜啪的放下手机，脸色沉沉，紧紧盯着面前的金属块，似乎正与一只大怪物做斗争。
　　几秒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做了某样重大决定。
　　重新拿起手机，赵舜上网页搜索：
　　如何倒立洗头？
　　搜出一大片。
　　答案千奇百怪，有的还有配图。
　　赵舜皱着眉头看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十分钟后，他又啪的一声放下手机，绷着一张脸往……浴室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倒立洗头，就倒立洗头！
　　*
　　赵尧依照父亲吩咐，去楼上喊弟弟下楼。
　　赵尧敲了一下房门，发现房门并没有关，又敲了敲，里面竟然没人应。
　　这个时间远不到睡觉的时候，于是赵尧又喊了两声后，推门进去了。
　　赵尧目光一扫，没看到人，他眉梢微扬，以为赵舜不在房里，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
　　就当赵尧准备转身时，他听到有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
　　浴室在房间的角落，赵尧走过去，打算在门口喊一声，等赵舜出来后让他自己下楼去。
　　谁知道——
　　浴室没有关门！！
　　赵舜卧室里的浴室是长条形的，站在门口就能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赵尧就看见极为诡异的一幕。
　　他弟弟，他那个今年十八岁的弟弟，正双手撑地、背靠着墙倒立，他面前放着一个装着水的脸盆。
　　而他的头是湿的。
　　赵尧：“？？？”
　　倒、倒立洗头？
　　赵舜若有所感，抬眼看，这一眼把他吓得一哆嗦，他哥居然倒着出现在他面前。
　　赵舜人都傻了，大脑当机，整个人懵懵的，以至于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
　　赵尧陷入了沉思，他看着还倒立着的赵舜，有点搞不懂年轻人的世界。
　　他弟这模样，像是有个什么大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中二病？
　　可怕。
　　两人对视，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
　　方家。
　　从公园里套回来的扭蛋机被方陵摆在了桌上。有三个扭蛋已经离开扭蛋机了，这会儿扭蛋机不再像先前那样满满当当。
　　方陵坐在桌前，看了扭蛋机一会儿，然后视线滑到桌上的日历上。
　　现在是12月初，一年即将结束，他现在最希望就是叶女士能在今年之内把婚给离了。
　　方陵很清楚，今天的一切把方渐远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是被“打”懵了才没什么动作。
　　一旦对方缓过神来，绝对会有行动，方陵尤其怕叶女士被对方的糖衣炮'弹侵蚀，一时心软就不离婚了。
　　当然，就目前看来可能性不大。
　　按了按微疼的太阳穴，方陵打开微博，打算上网收集一些鲨妻事件。
　　到时候把素材打包发过去给叶女士，算是给她敲个警钟。
　　他上一次登陆微博还是去收集科达药业的信息，这次再上去，方陵看见底下信息那一栏有红点。
　　方陵有点强迫症，看见碍眼的红点就想消掉，于是他转而点了下方的信息栏。
　　信息页是可以滑动了，右侧为信息，左侧为动态。
　　消掉别人给他点赞的红点后，方陵本想去“发现”那里搜索的。
　　没想到按的那一下小幅度滑了滑，滑到了信息页左侧的动态。
　　会出现在这一栏里的大部分是本账号已关注的账号，但也有例外，比如现在这个推送就不是方陵关注的。
　　这个[4697381]的账号被推送出来的时候，方陵看见他最新发的半条微博。
　　是的，只有半条微博，因为显示页空间有限，方陵只看见——
　　[4697381]：我对一个同学有好感……
　　退出的动作一顿，方陵暂且不退了，改为点进去。
　　前面挺吸引人的，看看他后半段讲什么。
　　[4697381]：我对一个同学有好感，怎么追人？
　　方陵眉梢微扬，有点惊讶。明明这个博主的昵称一看就是没改过的，随意的很，但给他回帖的人竟然不少。
　　再往下一看。
　　全都是一排哈哈哈哈，说着“你也有今天，真香永远不会迟到”之类的话。
　　评论里有人发了图片，这条带图的评论被高赞，而且评论下也有小评论。
　　方陵点开，然后就笑了。
　　一个个flag立的飞起，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怪不得后来有一大波人排队嘲笑他。
　　再仔细一看，原来博主是个男生，而他口中那个“我不会喜欢”的人，也是个男生。
　　他们两人应该是同班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方陵觉得这个博主的语气与赵舜有几分相像。
　　一样的傲，一样的傲中透出几分尚且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莽。
　　忽然来了点兴致，方陵点进[4697381]的头像，打算从头开始看。
　　但让他意外，博主的这个号不仅昵称与头像都是原装出厂，微博里帖也不多，满打满算一共就五条帖子。
　　他一开始说自己做了个有颜色的梦，然后又吐槽他同学暗恋一个老男人，再者是想劝对方迷途知返，而今天中午发微博说自己与对方因为老男人话题吵架，他同学生气了，不搭理他了。
　　最后是刚刚的微博，承认喜欢他那个“只是同学情谊”的同学，并向网友求助怎么追人。
　　方陵越是看，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就越重，尤其博主说他昨晚因为老男人的话题与对方吵了一架。
　　老男人，昨晚？
　　方陵想起周五晚修考完试后，赵舜一口一个老男人，脸上表情不由更古怪了。
　　不仅是话题，性别，时间也恰好对上了。
　　赵舜会是那种上网发微博，求助网友解决自己的事的人吗？
　　别人觉得肯定不会，但轮到方陵，他却觉得这事难说……
　　赵舜那股傻劲一上头，这事他还真做得出来。
　　方陵再看博主帖子边角的手机型号，对方用的是某水果的最新款。
　　很有趣，型号也对上了。
　　但有一点对不上，博主说他的好感对象在暗恋一个老男人，他可没有……
　　不过在好奇心的趋势下，方陵还是决定执法钓鱼，给这位[4697381]博主发了一条私信。
　　[愿者上钩]：博主，你或许可以去打听对方暗恋的那个老男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要将对方的阴暗面揭露出来，打碎你同学对对方的滤镜，还不愁把暗恋萌芽掐掉吗？
　　最后很巧妙的留了个反问句。
　　发了这个私信后，方陵退出页面，继续收集要发给叶女士的素材。
　　墙上的挂钟滴滴嗒嗒的走着，方陵花了十分钟收集素材，然后剩下的时间开始写卷子。
　　高三的卷子是按斤算的，写完一张还有一张，只有你不想写，没有写得完。
　　刷了两张物理卷子后，方陵放下笔，伸个懒腰，随即拿起桌上的水杯下楼去。
　　家里很安静，楼下的灯开着，灯芒静静地淌了一地。
　　方家有请家政，除了日常卫生以外，家政也包做饭，除了不在这里住，其实跟保姆差不多。
　　方陵去厨房看了眼，发现饭菜没动过。
　　想了想，方陵去开火，用他退化到只能说勉强的厨艺煮了碗面，放了开胃的番茄，又敲了两个鸡蛋下去。
　　等面煮好了，方陵端着面上楼去。
　　方渐远出去了，这一层静悄悄的，方陵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步伐如常的走过去。
　　敲门。
　　扣扣的敲门声也如脚步声一般平缓，方陵敲了两下后就收手了，在外面等着。
　　等了一会儿，见叶女士不出来，方陵说：“妈，我给你煮了番茄鸡蛋面，你吃点东西。”
　　里面还是没人应。
　　方陵又说：“你就看在我烫番茄皮的时候不小心烫到手的份上，别浪费了这碗面。”
　　这话落下以后，方陵听见了脚步声。
　　方陵微叹。
　　“咯嗞”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方陵佯装没看见叶女士红肿的眼睛，“妈，你要在房间里吃，还是到下面去？”
　　叶女士迟疑。
　　方陵低声说：“他出去了，不在厅里。”
　　叶女士听闻才说，“去饭厅吧。”
　　于是方陵端着面又折回去了，叶女士跟在方陵身后。
　　儿子高三了，将近一米八的身高、以及从容的姿态让他看起来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
　　叶女士不由恍惚。
　　原来一转眼，时间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啊……
　　方陵将面放在饭桌上，又给叶女士拉开了椅子。
　　叶女士吃面的时候，方陵就坐在旁边，静静地陪着。
　　松弛有度，独自冷静的空间给了以后，该有的陪伴是得有的。
　　而且方陵打算再逼一逼叶女士，让她必须将婚给离了，那是一段要命的婚姻，绝对留不得！
　　酸酸甜甜的番茄配上鸡蛋，确实很开胃，哪怕叶女士之前没胃口，现在也吃下了小半碗。
　　吃了半碗后，叶女士放下了筷子，在方陵还在默默措辞时开口，“陵陵，妈妈想出去旅游，四处走走。”
　　方陵对此并不意外，只是……
　　“等旅游回来，妈妈打算跟他离婚。”叶女士低声说。
　　方陵很惆怅，“妈，为什么不先离婚再去散心？”你是对他还有期待是吗？
　　但最后一句话不敢说。
　　方陵很清楚，有一个名词叫做“沉没成本”。
　　当你为某个人、又或者某件事付出太多时，割舍时是特别难的，哪怕那时候已经没有爱与热情了。
　　因为放弃意味着你先前付出的无论是金钱也好，时间与精力也罢，通通得打水漂。同时还意味着，你承认自己过往是错误的，而人的自尊往往很难让自己承认错误。
　　叶女士沉默，好像过去了一分钟，也好像过去了几分钟，旋即她苦笑了，“这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要离婚的。”
　　方陵心想这区别可就大了，“结婚后，夫妻是共同财产。妈，你就不怕他将我们家底掏空了给别人吗？”
　　叶女士垂下了眼睛，“这栋房子是你外婆在我结婚前买给我的，是我的婚前财产。家里的钱都在我的账户里，他如果用了，银行会给我发短信提示。至于我的工作室是在我婚后成立的，他要来也没用，毕竟你爸不是这一行的人，不会运转。”
　　当初结婚时，他就说以后的工资会打进她卡里，事实上这事他做到了，且维持了将近二十年。
　　婚后两人还算甜蜜，虽然爱人话不多，但算是有求必应。所以哪怕老方家的亲戚难相处，且爱人有时候会帮着自己的母亲，叶女士都忍了。
　　反正他们夫妻不跟公婆同住，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多。
　　而怎么能想到，琴瑟和鸣什么的全都是假的……
　　方陵暗自皱眉，叶女士似乎从不觉得某些人会谋财害命。不过也是，能恶毒到对枕边人下手的，还真是“凤毛棱角”。
　　而且方陵绝对相信，方渐远一定不会将自己所有钱都给叶女士。
　　他绝对还藏了不少资产！
　　方陵固执地说，“妈，你听我一次，先把婚给离了。我已经找好律师团了，该有的资料都准备齐全，现在就差你一个点头就能上法院打官司。”
　　叶女士震惊，“你哪里来的律师团？”
　　方陵实话实说，“问一个好心肠的叔叔借的。”
　　叶女士追问：“哪个叔叔？”
　　方陵：“周项明叔叔。”
　　叶女士嗔怪，“你这孩子怎么能随便向别人借律师团，律师团可不便宜。”
　　方陵一本正经：“周叔叔不算别人，我跟他的关系好着呢，你不用担心。”
　　顿了顿，方陵又说，“好吧，如果妈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改天你可以请他吃几顿饭。”
　　见叶女士还想说，方陵把话头截住，“妈，先把婚给离了，其他事以后再做打算。”
　　只要离婚了，对方反而不太可能动手了。
　　因为那时财产已经分割完全，哪怕叶女士不在，这顺位继承人也绝对轮不到方渐远。
　　没有利益、且还要触犯法律的事，方陵不认为方渐远那等精明的人会做。
　　前世他追赵舜十年，那十年的艰苦与坎坷，有一小部分就是来自于方渐远与老方家的亲戚。
　　那群人像沉重的包袱，也跟吸血的蚂蝗似的趴在他身上，让他苦不堪言。
　　已经够了，是时候甩掉那些包袱！
　　见儿子态度坚决，且罕见的目露几分恳求，叶女士慢慢点头，“好，妈妈听你的。”
　　当初为了爱人与家里切断关系，家里人不认她了，现在方渐远出轨，她当爱人已死去了。
　　她还剩下儿子。
　　幸好她还有一个儿子，一个贴心的、完完全全向着她的儿子。


第33章 第33根铁柱
　　天光从暗转明, 新的一天降临，习惯了学校的生物钟，周日早上赵舜六点不到就醒了。
　　十八十九的小伙子精力充沛, 生龙活虎的, 他也没了睡意, 干脆起床去晨跑。
　　晨跑回来吃早饭，然后上楼去刷题。
　　刷完一张英语卷子后, 赵舜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有信息来。
　　赵舜随手拿过，点开一看，原来是纪清平。
　　［纪清平］：阿舜，待会来我家玩吗？
　　［纪清平］：昨晚吃饭见不着你，要给你的礼物算不上贵重东西, 我不好意思托伯母带回去给你。
　　赵舜瞧了眼旁边放着的、还没有写的卷子，有些迟疑, 不过到底还是输入。
　　［Z］：我十一点去你家。
　　信息框上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两秒后信息来了。
　　［纪清平］：阿舜你是忙吗？要不这样吧, 我十一点把礼物带去你家, 然后我们在一起出去吃饭。
　　赵舜想了想, 觉得也行。
　　［Z］：1
　　对方回了一个杰瑞与汤姆握手的表情包。
　　赵舜放下手机, 从旁边拿出一张生物卷子，再次开始刷题。
　　换成生物卷子后，赵舜速度明显慢了些, 尤其是碰到显隐基因的计算题时的, 赵舜眉头快打成结, 草稿纸上写了一块又一块, 还是没算出来。
　　轻啧了声, 赵舜放弃了, 在题标处画了个圈圈，然后跳过它往下写。
　　圈起来，等晚修的时候问方陵。
　　几张卷子写完，一个早上差不多就过去了。
　　赵舜放下笔没多久，有信息来，是纪清平告诉他他这会儿从自己家里出发。
　　纪清平家并不在帝景一号公馆，不过距离这里也不远，过来大概就十几分钟。
　　人很快就到了，赵舜开门便看见他提了一袋子东西。
　　“阿舜，这是小姨给你的。”纪清平将袋子递过去，“是国外一些特产，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赵舜伸手接过袋子，“谢了。”
　　把袋子送出去以后，纪清平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物理卷子，“阿舜，我有一道竞赛题不会，你教教我。”
　　两人现在在客厅，赵舜瞅着周围没有纸笔与课本，而且现在还远不到吃饭时间，于是他干脆对纪清平说：“你跟我来。”
　　赵舜把人领上楼去。
　　他跟纪清平在初一时就认识了，对方并不是第一次来他家玩，所以赵舜直接将他领到自己房间去，草稿笔记什么的都在那里。
　　赵舜：“坐。”
　　他也在一旁坐下，然后拿起那张物理卷子仔细看题目。
　　纪清平入座，目光落在桌上，看着摆在桌上的三个扭蛋，他眸光微闪，“阿舜，这就是你昨晚在朋友圈里po的那三个扭蛋吗？”
　　赵舜随意应了一声，然后继续看题。
　　纪清平拿起其中一个。
　　扭蛋自然是可以打开的，他稍微使了点劲儿，扭蛋便像一枚过分成熟的果实，中间啪的一下裂开一条缝缝。
　　这一颗蓝色的扭蛋里装着一只头顶系着钥匙扣的小黑猫。
　　纪清平拿出来掂了掂，类似于陶瓷的材料让钥匙扣小黑猫有些重量，倒不显得廉价。
　　看完这一个，他相继打开了其他两个扭蛋。
　　白色的扭蛋里装着一条用硬粘土做成的小花蛇，小花蛇身上带着彩色的圈圈，脑袋做得特别大，虎头虎脑的，非常可爱。
　　另一个红色的扭蛋装着一只Q版的火鸡钥匙扣。
　　三个扭蛋都可可爱爱，不廉价，却也不显昂贵。
　　纪清平忽然开口，“阿舜，这是谁送你的？”
　　对于昨天晚上赵舜发的那条朋友圈，纪清平颇为在意。
　　[朋友的胜利果实被我蹭走了三个，满足！]
　　这条朋友圈只配了一张拍了三颗扭蛋的照片，文字也仅是一句，看似平平无奇，很像一些喜欢分享生活的人每天日常的唠叨与记录。
　　但纪清平却知道，赵舜极少发朋友圈。
　　一个月三条都是多的。
　　就算发，最多也是嗮一下自己新得的、有偶像球星签名的东西。
　　像昨晚单独发圈庆祝的情况，以前从未有过。
　　纪清平好奇极了，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位“朋友”的身份。
　　如果对方的家境与赵家旗鼓相当、又或者只逊色一点点，那他打算让赵舜把人带出来，大家一起玩。
　　如果是那些企图攀高枝的……
　　纪清平目光冷了冷。
　　“方陵给我的！”赵舜美滋滋，话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没察觉的炫耀。
　　纪清平愣住。
　　方陵？
　　怎么会是方陵？
　　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外，但仔细一想又似乎不那么意外了。
　　“写好了，你先看看步骤，哪儿不明白再跟我说。”赵舜收笔，将草稿纸推过去。
　　纪清平垂眸看着草稿纸，眉头微皱。
　　在赵舜看来，纪清平看题看得挺认真的。
　　“阿舜，我看懂了。”纪清平忽然说。
　　他物理成绩很好，好到能被老师推选去参加竞赛的筛选赛，虽说问赵舜的那道竞赛题确实是难，但纪清平其实是知道怎么解的。
　　题目不重要，重要的是……
　　话音一转，纪清平低声问：“这个白色的扭蛋真好看，小花蛇也可爱，阿舜，你能把它送我吗？”
　　这类的话纪清平以前没少说，过往他都成功了。
　　赵舜一顿，皱起眉头。
　　***
　　学生像是回笼的小鸟雀，叽叽喳喳的从校外进来，有的小鸟雀还没打理干净身上的羽毛，回窝后先去宿舍洗洗，还有的往枝头去，在那欢快的唱着曾经学过的小曲儿。
　　学校侧门设有快递站，财大气粗的京海一中特地建了一间大屋子收放学生的快递。
　　许多因为家住太远回不去的同学，会来这里取从家里寄来的包裹。
　　方陵一如既往的是在家里把内务整理好再去学校，入校后径自去了教室。
　　物理师太的关爱来势汹汹，这周特地给他加了两张卷子，方陵到现在都没写完。
　　一张卷子写到一半的时候，方陵眼角余光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前门进来。
　　不意外那是赵舜。
　　对方坐在他前面，入了座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始翻书，又或者把带回家的卷子从袋子里掏出来。
　　他转了个身，完全面对着方陵，然后方陵就听见这人喊他。
　　方陵抬眸，“怎么？”
　　赵舜有些不自在，“你要打水吗？我要去打水了，可以捎上你的瓶子。”
　　方陵比他早到学校，已经打水了，不过他用的是保温杯，从外面看不出里面水位。
　　方陵拒绝，“不用，我已经装了，你自己去吧。”
　　赵舜噢了一声，慢吞吞的又转回去，拿了自己的杯子出门打水去了。
　　在他出门后，本来在写卷子的方陵笔尖顿了顿，到底是抬头看了一眼赵舜离开的方向。
　　他觉得赵舜好像有些变化。
　　赵舜很快打水回来了，这人入座之后拿了一张卷子又往后转，“方陵，我这道题不会……”
　　方陵再次停下笔，将那张生物卷子拿过来，看见上面空着的又是算基因比例的题目。
　　也不用草稿纸，方陵直接写在上头，慢慢地教他。
　　方陵问他，“听明白了？”
　　赵舜觉得方陵的讲题就是快捷易懂，之前缠了他许久的题这会儿迎刃而解。
　　“懂了。”赵舜手伸进兜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里面掏出一把东西放在方陵的桌上，“给你的。”
　　一把糖哒哒哒的洒在卷子上，纸包装十分漂亮，教室灯光的折射下泛起七彩的光。
　　一把糖，还有个七八颗。
　　赵舜紧张挺久了，他本来想给完糖就撤，但又想起撤退要拿卷子，结果拿卷子的时候傻眼了。
　　糖压在了卷子上面。
　　要将底下的卷子抽出来，得将糖拨到另一边，又或者像倒泥沙的斗车一样，将卷子斜斜地掀起来。
　　无论哪一种，赵舜都觉得傻透了。
　　方陵看着他傻眼的表情，哼的笑了声，“做事毛毛躁躁的。”
　　说着，男生修长的手指挨个拾起卷子上的糖果。透着健康粉白的指尖触在七彩的糖纸上，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赵舜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跟着走，每次当白皙的指尖拾起一颗糖果时，他的眼瞳便会微微颤动，眼睛像是被一根根无形的丝线绕住了。
　　而丝线的另一端，则是缠在那好看的手指上。
　　一共七颗糖，全被方陵拾起来了。
　　“这个还给你。”方陵将最后一颗糖递回去。这颗糖果包装明显较之其他颜色更为明黄一些。
　　赵舜刹那回神，他没接，而是皱着眉问，“你为什么不要？”
　　方陵将糖果放在桌子的上边缘，最靠近赵舜的地方，“我对芒果过敏，不吃芒果糖。”
　　这糖果一看就不是便宜东西，里面夹了加工过的果肉也不出奇。
　　赵舜怔住，下意识想起运动会前一天，他们采购小组一起去吃火锅的场景。
　　赵舜记忆力不错，而且他爱吃芒果，当时给方陵装饮料的时候，盛的就是一杯芒果汁。
　　原来方陵对芒果过敏，不是故意不喝他的饮料的……
　　这个认知让赵舜翘起了嘴角，他把那一颗糖拿回来，两三下撕开包装，把芒果糖扔进嘴里，“行，以后你吃不了的芒果糖我帮你吃。”
　　方陵意味深长的说，“你可不会。”
　　他们在一起后，家里再也没出现过与芒果相类似的东西。
　　当时老赵说，怕他稀里糊涂不小心拿错了吃，所以哪怕他自己挺喜欢，也坚决不让家里出现任何与芒果有关的食物。
　　“叮铃铃——”
　　上课铃声打响，方陵的同桌温则带着铃声走进课室。
　　他才刚刚放下东西，连水都没来得及去打，晚修就开始了。
　　“方陵……”温则压低声音说。
　　方陵扭头看向他，用眼神示意。
　　温则：“我刚刚来的路上遇到几个老师了，我从她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她们好像说选拔赛成绩出来了。”
　　京海一中师资雄厚，老师的工资对比起A市的其他学校完全可以说是一骑绝尘。在钞能力的作用下，老师们特别有干劲。
　　小到月考，大到期末考试，乃至各类竞赛的选拔赛试卷，他们都改得飞快。
　　周五晚的试卷，怕中间横跨着一个假期，也在周日出了结果。
　　看见方陵没什么表情，温则又说，“你都不紧张吗？60进2呢！”
　　方陵终于笑了笑，“有什么好紧张的，既然你都说已经出结果了，那成绩已定，你再紧张也不可能给自己加分。”
　　温则小声地叹气，“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我还是紧张。我还没去过首都，我想去看看大故宫。”
　　又小声嘟囔了两声，温则开始写卷子了。
　　一旦专心做某件事，时间便过得很快，一节课的时间刷刷过去。
　　下课铃声响起。
　　方陵放下笔，开保温杯喝一口热水。
　　前面的赵舜又转了过来。
　　他看着方陵保温杯里飘出来的热雾，不知想到什么很是嫌弃，“你怎么喝热水？”
　　方陵反问他：“热水养身，怎么不能喝热水？”
　　赵舜脱口而出，“是那个老男人教你的？”
　　方陵眼皮子一跳。
　　在他说话前赵舜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那个让你喝热水养生的人，是不是还教你很多东西？”
　　方陵将瓶盖拧好，“没有人教我，只是我单纯觉得喝热水对气管还有胃比较好。”
　　赵舜疑惑。
　　不是老男人教他的？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方陵，老师找你！”
　　方陵看了过去，发现喊话的竟然是隔壁班的体委，那天一起吃完火锅后，他与桓英俊就熟悉了起来。
　　方陵：“我去趟办公室。”
　　赵舜欲言又止，只能看着人走了。
　　桓英俊急着去上厕所，在前门喊了一嗓子之后就快速去了洗手间，方陵都来不及问他到底是哪个老师找。
　　不过在办公室门口，方陵碰见了石夷。石夷好像换了一副眼镜，不过还是黑框的。
　　两人同时进来，英语老师对他们招手，“先恭喜你们俩杀出重围，获得了去帝都参加全国英语竞赛的资格。”
　　石夷下意识转头看向方陵，难以置信，“他也有？”
　　这人提前了半节课交卷，怎么可能还有份儿？老师该不会喊错人了吧。
　　方陵没给他眼神。
　　英语老师高兴道：“方陵当然有份，他的卷子写得很不错。”
　　她教九班跟十班的英语，这次英语竞赛名额全出自她教的班，可以说大大给她长脸了。
　　石夷噎住。
　　英语老师又说，“竞赛的时间从下周六开始，周六下午演讲赛，周日早上笔试。到时候我们周五晚上出发去机场，乘夜机去帝都，在那边歇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养精蓄锐，下午开始奋战。”
　　这样安排不会耽误课程，只耗掉了学生的晚修课。
　　石夷：“老师，就我们三个人吗？”
　　“怎么可能？”英语老师摆手，“全国的物理竞赛也在那时候举行，时间都是下周末，到时候会一起过去，然后再一起回来。”
　　算了算，最后英语老师给出一个大概的数字，“算上学校领导，这一趟去帝都的大概有八个人吧。”
　　四个学生，一个学校领导，三个普通老师。
　　英语老师又叮嘱说，“周五七点在校门口集合，记住千万别迟到。噢~对了，写一下你们的身份'证号码，学校这边统一给你们买机票。”
　　方陵拿纸写下。
　　把事情交代完后，英语老师，“行，你们回去继续晚修吧。”
　　离开办公室后，方陵径直往自己班里走，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
　　“喂。”
　　方陵不理会他。
　　石夷耳尖飘起一抹红，“方陵！”
　　方陵这才停下回头看。
　　石夷几步上前，拿出兜里的饭卡就要往方陵手里塞，方陵避了避，“不着急，明天下午第三节 我们两个班都有体育课，到时候再说。”
　　石夷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出话来。
　　方陵回课室。
　　他一回来就被温则逮住，“方陵，是不是英语老师找你？”
　　方陵迟疑了一下，到底点点头。
　　温则长叹了声，然后才说，“我就知道你果然入选了，恭喜恭喜。你见着另一个了吗？几班的？”
　　方陵：“十班的石夷，就是你说的……”
　　“我知道！就是那个四眼仔嘛，可恶，居然有他份儿！”温则皱着眉头嘀咕，“看来他的尾巴又要往天上翘了。”
　　方陵见他是真的郁闷，于是说：“考试前他跟我赌，赌我不能入选，赢的人可以拿走输的人的饭卡，为期一个用餐时间段。明天我不刷他的饭卡，到时候给你刷。”
　　温则大为感动，“方陵，你真是个好人，我看他不爽很久了！”
　　前面忽然有人转过来，“方陵，你英语竞赛入围了？”
　　方陵一顿。
　　好吧，他确实不该惊讶，赵舜这家伙很多时候就是喜欢竖起耳朵偷听。
　　方陵才刚点头，就听赵舜豪气冲天的说：“行，到时候我带你去爬长城！”
　　方陵戏谑地看着他，“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赵舜想也不想就说：“那当然，我脑子特别好使。”
　　方陵表情复杂，“是大智若愚那种吗？”
　　赵舜：“？”
　　赵舜觉得方陵的语气不对劲，“你是不是在骂我？”
　　方陵：“……没有。”
　　他们隔了一张桌子，但这不影响赵舜将手臂放在方陵的桌上，微微凑过去，“就是有，我感觉你在骂我。”
　　方陵眸子微挑，“哦，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骂你？总有个原因不是么，难道就凭你看着特别好骗、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傻子，所以我要骂你？”
　　赵舜：“……”
　　赵舜有点小委屈。
　　他不久前就只内涵了几句老男人，方陵居然记到现在，还骂他是小傻子。
　　就在这时，方陵的手机震了震。
　　方陵拿出一看。
　　是周项明给他发的信息。
　　对方告诉他，方才叶女士给他打了电话，约他明天见面，想当面跟他谈谈借律师团的事情。
　　此外还说这事交给他处理，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忙，最后让方陵专心在学校读书。
　　方陵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叶女士既然能主动给周叔叔打电话，那她肯定是坚定要离婚了。
　　而且有周叔叔帮忙，叶女士不仅离婚会顺利很多，说不准还能分到比原来更多的财产。
　　方陵是知道的，像方渐远那种人不可能安安分分做生意，只要能找到对方的把柄，就能占主导地位。
　　又把这条信息看了遍，方陵长长呼出一口气。
　　至此，心里一颗大石落地。
　　赵舜静静看着方陵的表情变化，心里酸溜溜的。
　　方陵笑得那么开心，该不会是从哪儿知道了那个老男人的信息吧……
　　可恶，他才不要输给那个老男人！


第34章 第34根铁柱
　　“叮铃铃——”
　　两节课的时候很快过去, 晚修一下课，一大波人跟饿死鬼一样往饭堂冲。
　　十八十九的年纪，身高还能往上窜, 许多男生都抓紧吃。
　　赵舜跟丁大雁去饭堂了。
　　为了让家里的叶女士有胃口, 今天方陵的晚饭吃得特别多，所以现在他还不饿。
　　于是想去饭堂的谭飞舟找了宿舍的另一个宿友, 两人组队一起去吃宵夜了。
　　方陵没有将保温杯带回宿舍的习惯, 他宿舍有水杯，教室也放有，可以轮着用。
　　不过介于保温杯里泡了罗汉果、金桔与枸杞，晚修下课后方陵要将杯子先清干净。
　　拿着保温杯, 方陵走出课室, 走到走廊尽头的打水台。
　　打水台旁边有一个大桶，桶里装了过滤的网, 桶下连着一条管子直接排水。
　　泡茶包又或者茶叶的学生倒水的是这个桶。
　　方陵拧开杯盖, 把杯子里的水与各类小东西倒进桶里。水倒干净后，还有些枸杞附在杯壁上。
　　就当方陵想要打开水龙头接水时, 有一人拿着杯子走到他旁边。
　　“方陵。”
　　方陵没有扭头, 而是直接应了一声, “有事？”
　　纪清平拧开杯盖倒水，“今天我在阿舜家, 看见你送他的三个扭蛋了。”
　　方陵语气平静, “你喜欢？”
　　纪清平怔了怔, 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忽然这么说, 旋即他笑着摇摇头, “不, 我不夺人所好, 而且那些扭蛋看着也不像出自大厂。”
　　方陵打开水龙头接了半杯水，“所以呢？你是想告诉我因为扭蛋不昂贵，所以赵舜不喜欢。”
　　纪清平开始接水，“他倒不是不喜欢，毕竟我看见阿舜将扭蛋带来学校了。只不过阿舜出身好，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注定不会对一样东西保留太久的新鲜感，更别说你一下子送他三个扭蛋。”
　　方陵晃了晃杯子里的水，把杯壁上的枸杞带下去，“赵家是巨富，他确实是出身好，所以难怪有些人在他尚且天真时、就费尽心思的跟他做朋友，想要借此为自家的公司捞些好处。”
　　方陵扭头看向纪清平，清亮的眼瞳映着对方神色微变的脸，“你说我说得对吗？”
　　“看来你对这些事很清楚嘛。”纪清平目光暗沉。
　　方陵似笑非笑地说：“有人做得那么明显，我想看不见都不行。”
　　纪清平到底是太年轻，被方陵戳了一下就沉不住气，匆匆离开。
　　方陵若无其事的洗干净了保温杯，也不装水，拿着杯子转身回课室。
　　***
　　周一下午第三节 是体育课，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教室里欢腾一片。
　　赵舜也心情舒畅，不过不是为了即将来临的体育课，而是刚刚物理老师找他，告诉他拿到了全国物理竞赛的参赛资格。
　　虽然这是意料中事，但赵舜还是很高兴的。
　　这代表着他可以跟方陵一起去帝都了！！
　　收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赵舜就想把这事告诉方陵。
　　看吧，他都说他肯定会入围的，才没有说谎呢~
　　只不过当赵舜回到教室，却没看见方陵的影子，他扭头看了看确实人没在，于是问还在座位上的温则，“你同桌呢？”
　　温则刚刚打完水回来，其实就比赵舜快进教室一点点，温则也不知道，“我没见着他人，待会上体育课，估计他跟谭飞舟已经下去了吧。”
　　一旦下节是体育课，哪怕上节课才结束几秒钟，都会有人兴高采烈地先往操场跑。
　　赵舜找不到方陵，刚好舍友游肃喊他下去霸球场，干脆与游肃一起走。
　　9班的这一节体育课是与隔壁10班一起上的，两个班级的人合二为一，像马峰小分队会合一样，拧成一股绳一起下楼梯去了。
　　方陵确实被谭飞舟拽着先下去操场了，只不过下楼梯下到一半，谭飞舟突然发现自己没带饭卡。
　　体育课后不回教室了，现在把饭卡揣上，下课后就不用回来一趟。
　　反正也没走出多远，谭飞舟留下一句“方小陵，你在这等等我”然后就一阵风似的往回跑。
　　方陵都来不及告诉他，晚饭可以刷他的卡，谭飞舟就已经跑没影了。
　　没办法，方陵只能站在原地等。
　　这里是楼梯，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方陵干脆走到侧边一点，到长廊边缘处呼吸新鲜空气。
　　“阿舜，待会儿咱们两个班来打一场友谊赛怎么样？”
　　方陵眺望远方的动作一顿。
　　赵舜点头，“可以。”
　　从楼上的直道转出来，正要转过拐角往楼下去的时候，赵舜目光随意一瞥，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方陵，原来你在这里！”赵舜发现方陵了。
　　方陵转过身，瞧见赵舜兴冲冲地来，他旁边还有纪清平跟游肃。
　　方陵问他，“你等下要打友谊赛？”
　　赵舜点头，“挺久没跟别人切磋了，待会儿打场球。对了，参加全国物理竞赛的两个名额里有我一个！”
　　他翘着嘴角，平日稍显凶狠的眼角眉梢，这会儿带着难以掩饰的高兴与一点小得意。
　　方陵也笑了笑，“恭喜。”
　　“阿舜，我们该下去了，不然占不到好的场子。”纪清平忽然开口。
　　赵舜应了一声，然后又跟方陵说：“走，一起下去。”
　　方陵摇头，“不了，老谭忘了拿饭卡，他很快就回，我得等他。”
　　于是赵舜只好与其他两人先行下去。
　　在他们走后不久，谭飞舟回来了，“方小陵，我们走！”
　　他一边走一边说，“我刚刚出教室的时候，看见那个光头的物理老师在找人，估计是通知参加全国竞赛的事，不过他好像没找到人……”
　　方陵眉头微动。
　　京海一中拿到了两个参加全国物理竞赛的名额，刚刚赵舜说他拿了一个。
　　另一个会是谁？
　　方陵回忆起过往，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谭飞舟拍拍方陵的肩膀，“听说你要去参加英语竞赛，那你可要加油了，一定要拿个名次回来！”
　　“这种事哪里有说一定的，只能说尽量吧。”方陵有把握也不会轻易夸下海口。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从教学楼里出来了。
　　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方陵看见了前方距离他大概六七米的赵舜三人。
　　赵舜居中，纪清平在他的左手侧，游肃则在右边。
　　从教学楼去操场的路上、快进入操场区域的地方设有一个垃圾桶，方便学生们扔饮料瓶子，又或者是扔各种从超市里带出来的零食包装。
　　大概是此处征收的垃圾数量特别多，这个位置的垃圾桶是一个套着塑料袋的圆桶，而不是那种上面带盖子的、投入垃圾后盖子会自动合上的箱子。
　　“怎么不要了？”方陵突然听见纪清平说。
　　声音微拔高，似乎是惊讶。
　　赵舜好像也说话了，但因为间隔有些远，方陵没听见他具体讲的是什么。
　　他们一行三人在那里顿了一顿，停了两三秒才继续往前走。
　　迈开两步以后，纪清平忽然回头，目光似乎猝不及防的与身后的方陵轻轻一碰，然后颇为有深意的看了眼已经他们越过去的垃圾桶。
　　等方陵经过这个垃圾桶时，他在里面看见了一个红色的扭蛋。
　　本来圆滚滚的扭蛋壳被压碎压扁，里面那只Q版的火鸡被扔在扭蛋壳旁边，多半是被主人扔出来时就已经离开扭蛋了。
　　垃圾桶里垃圾不少，有学生把辣条的包装袋扔里面，辣条的油粘在了那只小火鸡身上，弄得小火鸡脏兮兮的。
　　小火鸡静静地躺在垃圾堆里，十分可怜。
　　不论是扭蛋壳，还是那只小火鸡，方陵都非常熟悉。
　　他垂眸看着，意外又不意外。
　　见方陵不走，谭飞舟疑惑地喊了声。
　　方陵：“你有没有带手机，有的话借我用一用。”
　　谭飞舟摇头，“没有，我手机放宿舍充电了，今早都没带手机出来。”
　　京海一中摄像头含量非常高，而且买的是最高清的、超耐用的那种，要是谁偷东西了，一查监控就知道。
　　刚好这时班长翁若从旁边走过，方陵把人喊住，问了同样的问题。
　　翁若有带手机，手机饭卡都有带，她同样是打算上完体育课直接去饭堂，就不回课室了。
　　方陵温声说，“班长，能借用你一下你的手机吗？我就拍张照。”
　　虽然不知道方陵打算拍哪儿，但翁若一直觉得方陵人不错，不像其他男生那么皮，于是二话没说就把手机借出去了。
　　“咔嚓”的一下，方陵对着垃圾桶拍了一张照片。
　　他将压碎的扭蛋壳，和可怜的小火鸡清清楚楚的拍进照片里。
　　让翁若将照片发给他后，方陵道了谢，然后领着谭飞舟继续往操场去。
　　翁若跟两个小姐妹站在原地，有一个女生好奇，“刚刚方陵拍的什么呀？”
　　翁若：“……垃圾桶。”
　　旁边小姐妹：“啊这，是我看不懂的操作了。”
　　翁若也表示看不懂，她手机内存不多了，所以把照片发出去后，她将原相机里面的那张照片删掉了。
　　谭飞舟同样没看懂方陵为什么要拍照片，等与身后的女生拉开点距离后，他忍不住问，“方小陵，垃圾桶有什么好拍的？”
　　刚刚他就在方陵旁边，照片拍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方陵抿出一缕笑意，“垃圾桶确实没什么好拍的，但里面的东西就不一定了。”
　　谭飞舟摸不准头脑，“里面的东西？你在拍垃圾吗？？”
　　方陵笑笑没再说话。
　　纪清平跟他说赵舜把扭蛋带到了学校里来，方陵相信有这种可能。
　　但哪怕垃圾桶里出现了小火鸡的扭蛋，此前还有纪清平那一句“怎么不要了”，方陵还是不相信那个小火鸡是赵舜扔的。
　　原因无它，他了解赵舜，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也十分了解纪清平。
　　体育课赵舜肯定要去打篮球的，揣个手机都嫌麻烦，更别说一个没有用处的扭蛋。
　　好吧，其实是类似这种事，他前世实在遇到太多了，甚至可以说：踩坑踩多了，都踩出经验来了。
　　当初年少的他被羞得眼眶潮红，不敢向本就与他不算亲近的赵舜取证，把一腔苦水全往肚子里咽。
　　那种小把戏对于天真的、心思纯净的少年很有用，但如果对象换成历经千帆的老男人……
　　嗯，真的太不够看了。
　　“叮铃铃——”
　　上课铃打响，体育老师例行让全班同学先跑两圈热热身。
　　热身一过，自由活动，想打篮球就去打篮球，想打羽毛球就打羽毛球，反正老师也不拘着。
　　“方陵，我们打算跟十班来场友谊赛，你来不？”赵舜用手臂夹着篮球，向方陵走去。
　　旁边有人笑，“舜哥，我之前好像都没看过方陵打篮球，他会打么？”
　　“方陵三千米都能跑，应该也能打篮球吧。”有人说。
　　“其实也正好啊，我们班加一个打篮球不怎么熟练的方陵，你们带你们班长，平账了~”
　　“哈哈，也是！”
　　赵舜再次邀请方陵，“打么？跟10班他们打一场。”
　　方陵目光往旁边一扫，果然看见9班跟10班的男生聚在一起了，纪清平赫然在其中。
　　方陵忽然露出一个笑容，“这场友谊赛有彩头吗？”
　　他一提，其他人纷纷表示，“对哦，我们来个彩头怎么样？”
　　“输了的人请吃饭？”
　　“不好，这太常见了，每次都是这一样，没点新意。”
　　男生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番，到最后都没敲定。
　　丁大雁问方陵，“方陵，彩头是你提出来的，你有什么提议？”
　　方陵笑眯眯说：“这样好了，输了那队在下午第一节 临上课五分钟，在走廊上跳肚皮舞，可以允许录像的那种。”


第35章 第35根铁柱
　　“卧槽！”
　　“跳肚皮舞？？”
　　“可是我是男生惹, 男孩子怎么能跳肚皮舞？”
　　“不然怎么叫做惩罚哈哈~”
　　丁大雁摸了摸下巴，又看向方陵，“我忽然发现方陵虽然平时不声不响, 但一肚子坏水, 上次游肃玩国王游戏的惩罚，也是他出的主意。”
　　一说起这个，游肃就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太社死了。
　　从那以后，他都不好意思再直视秃头章……
　　方陵坦然接受丁大雁的评价，“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桓英俊：“就这个吧！”
　　“好, 就这个！来一局大的哈哈哈~”
　　一众人都在哈哈哈, 觉得这个赌注有趣极了，除了方陵谁也没发现纪清平脸色从“肚皮舞”被提出后就变得相当的僵硬。
　　若有所感，纪清平侧过头，目光与方陵隔空碰了碰, 后者嘴角勾起, 有一点说不出的挑衅。
　　纪清平咬牙。
　　他一定是故意的。
　　事实上纪清平没猜错，方陵就是故意的。
　　他十分清楚纪清平是个爱面子的人, 说再直白一点就是身上的偶像包袱成吨重。
　　他乐于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所以有损形象的事情, 纪清平都会尽力避免。
　　正是因为太清楚了, 所以方陵故意提出这个彩头。
　　反正他是知道赵舜打篮球很厉害, 9班的其他人也不差, 而他这个在他们看来不怎么会打球的人, 也远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糟糕。
　　说实话, 方陵觉得不会输。
　　赵舜一锤定音, “行, 就这么定了。”
　　正规的篮球赛是五人队, 两队一共十人。两个班的男生多，组建两支球队是轻轻松松的事。
　　9班这边是赵舜，方陵，丁大雁，游肃，还有一个符大东。
　　10班那边是纪清平，蒋彪，桓英俊，还有两个方陵不认识的男生。
　　他们请了体育老师当裁判。介于时间有限，这友谊赛只打两小节，也就是二十分钟。
　　得分多者为胜。
　　篮球赛通常是以抛球决定发球方，9班这边抢球的是赵舜，10班则派出了蒋彪。
　　两人站在场中间的白线两侧，目光渐露凶意，仿佛是两匹即将抢食的野狼。
　　体育老师单手托着篮球，“预备。”
　　场边围观的两个班级的同学也静了。
　　下一秒，篮球被体育老师高高抛起，几乎与此同时，赵舜与蒋彪同时起跳。
　　如今入了初冬，但赵舜还不怕冷的穿着一件短袖，随着他的起跳与抬手拍球，短袖下摆微微掀起，露出一截结实精壮的腰腹。
　　抢球讲究的是快狠准，赵舜手长脚长，抬手后先蒋彪一步碰到了篮球。
　　没有任何迟疑，手掌猛地发力，赵舜将篮球朝着早已在前方站好位的丁大雁方向推去。
　　丁大雁一拿到球，趁着众人都触不及防时立马打个快攻。
　　上篮，得分，一气呵成。
　　“哇！！”
　　“9班冲鸭！！”
　　场边爆发欢呼。
　　听到要打友谊赛后，班长翁若跟小姐妹不去踢毽子了，改在场边当拉拉队。
　　翁若喊：“大雁很棒！”
　　丁大雁飘飘然，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不错，开门红！”赵舜很满意。
　　纪清平眯了眯眼睛，在走过自己队员旁边时，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
　　10班的人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点头，“还是班长有办法！”
　　比赛继续。
　　赵舜在球场上像一头野狼，又猛又凶，9班在他的带领下连连得分。
　　不过不久后，他犯规了。
　　第一次犯规的时候，赵舜没觉得有什么，打球嘛，哪有一次都不犯规的。
　　第二次犯规的时候，赵舜还是没当一回事。等到第三次犯规，赵舜感觉不对劲了。
　　篮球赛中有这样一条规则，当一个队员凑够五次犯规，他是不能再上场了。
　　“靠，你们故意的？”赵舜长眉压低，露出几分凶相。
　　10班一个男生一脸无辜，“什么？”
　　赵舜才不信他，对方明显就是故意博他犯规。
　　丁大雁忙说：“舜哥，等会儿换大东来打大前锋！”
　　赵舜不情不愿地点头。
　　方陵在一旁看着，事态会发展到这情况，说实话他还真有点意外。
　　没想到曾经苦肉计都使得出来的纪清平，居然因为一点面子选择用小伎俩对付赵舜。
　　不过转念一想，方陵很快又明白。他无声笑叹：纪清平到底是年轻。
　　战术调整后，比赛继续。
　　在赵舜这个大前锋挪位后，9班的分数速度慢下来，10班开始奋起直追。
　　方陵在划水，维持在与纪清平同等的水平。
　　比赛的第一小节结束，9班从领先11分变成了5分。
　　赵舜眉头拧得很紧，“这样不行，我打回大前锋吧。”
　　符大东小声说：“可是舜哥你已经三犯了，再来两次就得下场。”
　　赵舜毫不在乎，“五犯就五犯，只要在我下场之前把比分拉开，然后你们防守紧一点，能支撑到结束的。”
　　大家想了想后，也觉得这个法子行。
　　稍作休息后，比赛继续。
　　赵舜重新归位，球风比之前更凶猛，被缩小的分差再次拉开。
　　10班这边的人同样对赵舜步步紧逼。
　　很快，赵舜第四犯了。
　　赵舜不管不顾，不久后，他第五犯了。
　　凑齐五犯，黑着一张脸的赵舜被罚下场。
　　“比赛还有六分钟，撑住！”丁大雁给队友打气。
　　符大东挠挠头，“要不我们把方陵换下去，换谭飞舟上来。”
　　谭飞舟比方陵强，把谭飞舟换上来他们实力会强很多。
　　丁大雁觉得不行，“10班那群人不会答应的，毕竟他们班长都没下场呢。”
　　比赛只能继续。
　　比分在缩小，之间赵舜拉回来的分值，在他退场后又迅速被追回。
　　“比赛还有多久结束？”丁大雁着急地看着分牌。
　　两方差距只剩下2分了。
　　符大东：“还有三分钟。”
　　三分钟，这其实不算短，毕竟一旦有人犯规，甭管是罚球还是球出界了，比赛时间会自动停止。
　　丁大雁暗自咬牙。
　　时间不够啊……
　　坐在场下的赵舜看得心急火燎，他狠狠将只剩下一点的矿泉水瓶捏扁，恨不得自己上去。
　　当比分追平、然后又被反超1分时，纪清平笑了。
　　肚皮舞？
　　哈，让他们自己跳吧！
　　方陵忽然拍拍手，“大雁，球给我！”
　　丁大雁估计有点破罐子破摔了，把球传给了方陵。
　　方陵就是个划水的，这点不仅是9班这么认为，10班的人同样。
　　所以根本没有人拦着，再者有人一看方陵站在三分线上，更不急着过去了。
　　接到球后，站在三分线上的方陵在利落起跳，控制球的手臂推进，在9班众人目瞪口呆中，来了个姿势十分漂亮的三分投。
　　篮球划出弧线，精准的朝着球框飞去。
　　呯的一下撞到小白框内，反弹后精准入网。
　　三分，中了！！
　　“啊啊啊！”
　　“哇哦，你们班那个男生好帅，他叫什么名字呀？”
　　“嘿嘿嘿我才不告诉你。”
　　比分再次翻转，9班从落后1分到领先2分。
　　丁大雁大为震惊，“卧槽！方陵居然中了个三分？他运气这么好的吗？”
　　方陵笑了笑，“我今天运气确实挺好的，要不待会儿你还传我一个球。”
　　场边本来坐下的赵舜噌的一下站起来了，他紧紧盯着方陵，眼里似乎有一团灼热的光火在燃烧。
　　在方陵起跳时，赵舜莫名想到校运会时，方陵亲口念的一句加油词——
　　会有靓丽的荣耀自你纵身一跃后升腾。
　　那一刻，赵舜真的觉得方陵光芒万丈，简直帅呆了！
　　丁大雁觉得方陵是运气好，然而在赵舜看来却不是。
　　投篮姿势漂亮，出手利落，怎么可能是运气好而已？
　　但丁大雁信了，信方陵今天运气好，于是拿到球后，他再次传给了方陵。
　　方陵拿到球的时候在0°角，也就是与篮筐同侧的最边缘。
　　这个角度是不可能撞小白框再入框，想要进框无比艰难，所以10班的人也就没怎么拦他。
　　方陵再一次站在三分线上，带球起跳。
　　场外的赵舜下意识摒起了呼吸，他手里的瓶子被他捏得咯嗞咯嗞响，没拧紧的瓶盖被挤得飞了出去。
　　纪清平表情有些失控，不知为什么直觉有些不好。
　　在全场瞩目中，篮球划出靓丽的弧度，最后甚至没有碰到球框就进网了。
　　丁大雁鼓掌，“三分神射手，方陵你帅爆了，你小子可以啊！”
　　游肃重重地拍了拍方陵的肩膀，然后又手臂往下，直接半搂着方陵，“可以啊方陵，最后的两个三分骚得一批！”
　　“哦豁，方小陵你藏拙！”
　　“666真人不露相！”
　　方陵笑笑不说话。
　　场外的赵舜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明明球已经进框了，9班锁定胜局，但他却觉得这会儿心还是跳得很快。
　　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一下又一下的敲在他的心尖上，把他的大半边身子都锤得又酥又麻。
　　比赛结束，9班以不可超越的分数胜出。
　　谭飞舟在场边起哄，“肚皮舞！！”
　　他一起哄，其他人也跟着说，“肚皮舞！肚皮舞~”
　　“哈哈，到时候我一定要拿手机录下来！”
　　……
　　赵舜在比赛一结束，立马就往场内跑。
　　奈何一堆人围着方陵，而且个个都激动，赵舜一时半会竟然挤不进去。
　　他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其实赵舜可以站在原地，等围着方陵的人散开些。
　　但不知怎么就是站不住，好像不到处跑跑，耗点一些精力，他胸腔里的那颗不安分的心就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最后他忍不住了，一把撕开包围圈，硬是挤进去，猛地将方陵紧紧抱住。
　　赵舜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方陵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对方用力箍着他，力道大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方陵，你今天真厉害！”赵舜抱着人不放手。
　　他呼出的热气洒落在方陵耳畔，有点痒。方陵侧头避了避，然后挣开他的手，“我今天运气不错。”
　　纪清平脸色僵了僵，他看向方陵，没想到对方竟然也在透过缝隙看着他，后者嘴角依旧带点小弧度，像是嘲笑，也像是得意。
　　“你……”
　　话才说了一个开口，却见方陵移开眼，不看他了。
　　纪清平哽住。
　　桓英俊倒是看得开，“肚皮舞而已，跳就跳。”
　　纪清平不说话了，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
　　中午，大饭堂三楼。
　　方陵看着坐在他旁边的赵舜，“怎么又请吃饭了？”
　　是的，赵舜又请吃饭了。
　　请了所有有份打友谊赛的男生吃饭。
　　赵舜理直气壮，“赢了比赛，请吃饭庆祝！”
　　旁边几个男生都在哈哈哈的谢谢舜哥，方陵却不说话。
　　赵舜偷偷瞄了眼方陵，却见对方表情似乎没变，从刚刚他在他旁边坐下时，就是一副似乎有点不高兴的模样。
　　赵舜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低声说：“你怎么看着，好像不是很高兴。”
　　方陵不理会他。
　　这时旁边的符大东找方陵说话，方陵勾着嘴角应了，全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赵舜懵了。
　　过了一会儿，等方陵跟符大东说完话后，赵舜又凑过去，“方陵……”
　　方陵终于转眼看向他。
　　赵舜那颗心又开始狂跳了，小声逼逼，“你怎么不高兴了？”
　　方陵只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眸，赵舜能看见他那直长的眼睫在细微的颤动，似乎在犹豫。
　　赵舜罕见的耐心等着。
　　片刻后，赵舜等到了，他听方陵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扭蛋？”
　　赵舜愣住。
　　方陵继续说：“我给你的扭蛋，你是不是不喜欢？”
　　“没有！”赵舜立马否认。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方陵看着他不说话了。
　　赵舜着急，当下饭也不吃了，“你给的扭蛋我都带来学校了，怎么会不喜欢？”
　　本来扭开头的方陵，听闻又转回来，语气不明，“真的假的？”
　　赵舜立马说，“当然是真的，不信待会儿我回宿舍拿了给你看！”
　　方陵盯着他半晌，然后用一种在赵舜听来很古怪的语气说：“你真的能把扭蛋找出来。”
　　赵舜想也不想，“当然！”
　　方陵点点头。
　　赵舜以为他高兴了，顿时胃口大开。
　　开开心心吃完午饭，赵舜急匆匆地回宿舍。一回到宿舍，他开始找扭蛋。
　　他确实把三个扭蛋从家里带到了宿舍，不过赵舜翻来覆去的找，都只能找到两颗。
　　一颗装着小花蛇的白扭蛋，一颗装着小黑猫的蓝扭蛋。
　　至于装着小火鸡的红色扭蛋，它不见了！
　　“你们有没有看到我那颗红色的扭蛋？”赵舜着急的问舍友。
　　丁大雁摇头，“没有。”
　　游肃也摇头，“我也没有，不过舜哥，你昨晚不是把它放桌上了吗？”
　　赵舜也记得自己明明是摆在桌上的，但现在就是找不着。
　　真奇怪。
　　到底那颗红色的扭蛋在哪儿？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赵舜本不想理会的，但眼角余光瞥见给他发信息的是方陵，又拿起手机来看。
　　方陵给他发了一张照片，一张让赵舜瞳仁地震的照片。
　　那是一张对着垃圾桶拍的照片，垃圾桶当然是脏乱得很。
　　而那只脏兮兮的小火鸡躺在破碎的红色扭蛋壳上，被垃圾簇拥着，怎么看怎么可怜。
　　［方陵］：（微笑.jpg）
　　赵舜看着那个微笑的表情包，莫名一阵头皮发麻。
　　难受又慌张，甚至有点手脚无措。
　　他忽然想明白之前在饭堂里，方陵的语气为什么这么奇怪了，原来他早就知道……
　　赵舜骂了句脏话，目光凶狠下来，“你们谁动过我东西？”
　　丁大雁与游肃连忙表示清白。
　　谁敢动舜哥东西啊！
　　赵舜眉头拧紧，他再次点开照片。而看着看着，他觉得不大对劲。
　　这只小火鸡，好像不是方陵给他的那一只。


第36章 第36根铁柱
　　方陵送他的三颗扭蛋, 赵舜每个都仔细玩过八百遍。
　　现在之所以觉得这只小火鸡不是他那只，是因为他在小火鸡的鸡冠上看到了一点绿色。
　　比芝麻还小一点的绿，像是加工的时候不小心粘上了别的染料。
　　他连忙给方陵发信息。
　　［Z］：方陵, 我没有扔掉你送我扭蛋！
　　［Z］：我觉得照片里的那颗扭蛋不是我的，你给我的那只小火鸡头冠上没有绿色。
　　［Z］：方陵, 你相信我！！
　　不过信息发出去后，赵舜后知后觉这个“撞款”的说法太牵强了。
　　这种扭蛋不是什么流行爆款，现在不仅撞了小火鸡，连外面扭蛋壳的颜色都一模一样？
　　这都是多小的概率啊！
　　难道那小点绿色是后来才不小心沾上去的？
　　所以他的小火鸡被人偷偷拿走了, 那个狗比小偷玩腻了他的扭蛋，顺手就扔掉。
　　真是可恶！
　　赵舜凶凶地再问：“你们谁拿过我的扭蛋？不要说谎！”
　　丁大雁直喊冤枉：“我真没有啊舜哥，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乱动你东西，我记得很清楚的。对了, 从这两天我都是比你先出门的, 回来也比你晚, 我没有作案时间！”
　　赵舜想了想，发现他说的对。
　　丁大雁没有作案时间。
　　于是赵舜看向游肃, 吓得游肃双手高举做投降状，“我也没有拿, 舜哥我上个学期还拾金不昧呢, 怎么可能不跟你说一声就拿你东西！”
　　赵舜又想了想, 发现他也说的对。
　　同宿舍两年多, 游肃是什么性子, 他也大概清楚。
　　可是，他的扭蛋就是不见了！
　　方陵送他的扭蛋不见了！！
　　赵舜整个人都很燥, 他不敢去看手机, 害怕看见方陵问他扭蛋的事情。
　　游肃劝道：“舜哥, 有些东西是很奇怪，你要的时候死活找不到，等你不着急了，它又会自己冒出来。要不你等等，过段时间说不定它会自己出来。”
　　丁大雁这时却小声说，“舜哥，你还记得么，昨天晚上10班班长来过。”
　　赵舜下意识说：“不……”
　　吐出两个字后，赵舜顿住了。
　　纪清平确实问他要过扭蛋，不过当时他没给。但也有点不对，当初对方是问他要的白色那颗，而不是红色的小火鸡……
　　“算了，我过去问问他。”赵舜留下一句转身就走。
　　在赵舜出门后，丁大雁与游肃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大雁，你知道是谁送舜哥扭蛋吗，我很少见他这么宝贝一样东西。”
　　“不知道，但据我这个吃瓜达人的猜测。”丁大雁摸了摸下巴，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舜哥不是有女朋友，就是准备有女朋友了~”
　　***
　　纪清平与赵舜就隔了一间宿舍，两人平时都有彼此串门，加上现在又是饭后的活动时间，午休的铃还没有响，所以赵舜来的时候，没人觉得惊讶。
　　赵舜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时，纪清平正在晾衣服。
　　赵舜着急着呢，直接开门见山，“清平，我有事问你。”
　　纪清平：“什么事？”
　　赵舜：“你昨晚去我宿舍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那颗红色的扭蛋？”
　　纪清平愣了一下，似乎惊讶于赵舜会说这话，随即他摇摇头，“没有，我昨天去你宿舍的时候，把题册放下就走了。”
　　赵舜皱眉，“真没有吗？”
　　纪清平反问他，“阿舜你怎么这么问，是扭蛋找不着了吗？”
　　赵舜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有颗红色的不见了。”
　　纪清平给他出建议，“阿舜，如果你实在喜欢，要不上网买一个，现在网络上卖的东西可多了，直接寄到学校来，拿快递也不麻烦。”
　　赵舜嘟囔，“再说吧。”
　　问不出个所以然，赵舜也不多待，转身就走。
　　即将走出门口时，赵舜脚步停下。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挺久以前的事。
　　在金果俱乐部时，纪清平跟他说方陵这个人心眼很多，这并不是什么正面的评价。
　　而昨天早上，纪清平来他房间里解题，对方问了扭蛋的事，得知他的扭蛋是方陵送的。
　　一天过后，他的小火鸡扭蛋没了……
　　这三件事看似没什么关联，但赵舜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然而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
　　他好像陷在一团迷雾中，周围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更远处的情形完全看不清了。
　　三个“嫌疑犯”，赵舜无端觉得是最后一个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低声骂了句脏话，赵舜气鼓鼓地走了。
　　赵舜出门时的停顿被纪清平看在眼中，他眸光沉了沉。
　　刚刚赵舜那一句“真的没有”，让他感觉不太妙。这是第一次，赵舜有点怀疑他，他与对方的关系出现了一条小裂缝。
　　事态的发展真出乎他意料，看来方陵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不少。纪清平不由庆幸，幸好最后他没有拿走那个火鸡蛋，否则很难收场……
　　***
　　方陵坐在桌边，脚下放着一个垃圾桶，手里拿着苹果跟刀，正在削着苹果皮。
　　手机被方陵放在桌上，屏幕是亮着的，显示着微信列表的页面。
　　列表处的［小赵同学］右上角有个带红圈的3，显然是三条未读信息。
　　苹果皮被刀刃削了下来，下落的过程中转出一个漂亮圈圈。
　　“方小陵，你这一手可以啊！”谭飞舟感叹，“我就削不出连续的苹果皮，苹果被我削完都会小一圈。”
　　方陵笑了笑，“不难的，多练练就行。”
　　谭飞舟表示拒绝，“不行的，我可没这种天赋。”
　　方陵削好了苹果，将一个苹果切成五块，插了牙签放在一个小碟子里，然后拿给宿舍的人，“要吃苹果吗？”
　　谭飞舟不客气，“我要！”
　　于是每人分一块，分过一轮后，方陵碟子里剩下两块苹果。
　　“方小陵，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高兴。”谭飞舟咬着苹果说。
　　方陵诧异地看向谭飞舟，不愧是多年以后的好友，果然是懂他。
　　“嗯，吃苹果让人高兴。正所谓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方陵笑眯眯，说着也拿苹果吃。
　　被方陵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又信息来。
　　［小赵同学］那一栏的红“3”变成了“4”。
　　方陵弯了弯嘴角，继续晾着，不理会他。
　　“叮铃铃。”午休铃声响起。
　　已经在方陵宿舍门口不远处站了一会儿的赵舜，听到铃声时又是懊恼，又是松了一口气。
　　午休了，不能去打扰别人睡觉。他、他还是下午再去跟方陵说清楚好了……
　　这么想着，赵舜慢吞吞的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
　　初冬的凉意，今天的午休方陵睡得很舒服。但有两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是赵舜，另一个是纪清平。
　　前者在努力回忆着他将扭蛋放哪儿，也在想有蛋的事情是否与纪清平有关，而后者则在愁……肚皮舞。
　　纪清平觉得得找个借口躲过去。
　　但最后，他到底是没有找到，因为蒋彪跟他同宿舍，而他跟蒋彪一出门时，十分不巧的遇到了班里其它几个球队的队员。
　　一众男生嘻嘻哈哈地往教室去，纪清平几次想插话，但几次都找不到切入口。
　　于是就这样，他们一行人就这样到了课室。
　　想看热闹的丁大雁早早就来了，一看见纪清平一行人，立马就喊，“兄弟们，上家伙！”
　　在他一声令下，有几个9班同学刷刷的探出头来。
　　一个个手上都拿着手机，而手机上统一显示同一个即将开启的视频。
　　游肃兴奋，“哟，终于让我等到表演团了！”
　　“show time。”
　　10班几个同学倒看得开，甚至还有点可以吸引女生们目光的兴奋感。
　　桓英俊：“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就是肚皮舞吗，跳就跳~”
　　其它几人也纷纷说：“哼，来就来！”
　　“哈哈哈来吧，早死早超生~”
　　纪清平骤然停下，脸色僵硬，再也迈不开腿。
　　10班的男生一字排开，其中有人侧头一看，见纪清平站得有些距离，连忙说：“班长这里来，这里才看得见视频。来，我让个最好的位置给你。”
　　是的，视频。
　　9班男生将一台台手机放在窗台上，保证纪清平他们能看得清清楚楚。
　　“都准备好了？行，那准备开始了！”丁大雁兴奋，然后一溜走过去，手指又快又准的按下一个个开始键。
　　音乐起。
　　方陵是算着时间来的，刚拐出楼梯，就看见包括纪清平在内的几个10班男生在跳舞。
　　他们都没学过肚皮舞，完全是按着视频上跳的，动作不标准且有延迟，跳出来的舞姿特别怪，猥琐至极。
　　简直是魔鬼的步伐，魔鬼的动作。
　　方陵嘴角上扬。
　　黑历史啊，也不知道纪清平以后回想起来会是什么心情，不过他相信一定不会好……
　　看了一会儿，方陵还拿出手机来拍了一小段存起来做纪念。
　　不仅是方陵在录视频，周围围着的很多同学都拿出手机。
　　摄像头打开，或拍照，或短视频，反正都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班长~”有10班的女生在笑。
　　“你让开一点，让我再拍一张。”
　　纪清平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但又不好中途停下来。
　　好不容易熬完这几分钟，音乐声一落，纪清平头也不回的去了洗手间。
　　他现在暂时不想面对人。
　　方陵心满意足地回教室。
　　赵舜其实也在，肚皮舞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在了。不过他只看了一会儿，就将目光就转到不远处的方陵身上。
　　只不过赵舜见方陵拿着手机在拍视频，似乎对这支肚皮舞感兴趣，他没敢上去打扰。
　　等肚皮舞跳完了，刚好就上课了。
　　于是从午休后回到教室，一直到第一节 课开始，赵舜都没跟方陵说上一句话。


第一节 是物理。
　　物理师太夹着书本进来，“上课。”
　　同学们纷纷起立，“老师好。”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家都在喊“老师好”，但赵舜就是精准的捕捉到那道温和的声音。
　　赵舜下意识侧了侧头，好像这样就能避过那股擦过他耳尖的痒意。
　　物理师太：“同学们好。”
　　课堂开始。
　　赵舜桌上摊着物理书，但少见的没能听进去。
　　左想右想，越想越焦虑，赵舜最后决定还是尽快跟方陵解释清楚。
　　在笔记本上随手撕下一张纸，赵舜在上面写了字，然后趁着物理师太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手背过去，飞快将纸放在方陵桌上。
　　方陵眉梢微扬，拿过忽然出现的草稿纸一瞧。
　　[我真的没有扔掉你给我的扭蛋！！]
　　后面跟着两个感叹号，书写者下笔很重，写最后一个小点点时笔尖甚至微微刺穿了纸张。
　　方陵勾了勾嘴角，慢悠悠的在上面写下一句：
　　[可是它在垃圾桶里]
　　写完，又等了一会儿后，方陵才用笔端戳戳赵舜的背。
　　赵舜嗖的一下转过来，那速度快得直接掀起一阵风，将方陵桌上的书页都微微吹起。
　　拿了纸，赵舜又嗖的一下转回去了。
　　赵舜急忙一看，然后眉头拧成结。
　　扭蛋出现在垃圾桶，这事有照片为证，容不得狡辩。
　　可是，可是真不是他扔的啊！靠，到底哪个杀千刀的害他啊！！
　　写上一段后，赵舜又想如法炮制，将纸条扔给方陵。
　　方陵将纸张挪正。
　　[我觉得你拍的那颗扭蛋不是你给我的那颗，你送我的一定还在我宿舍里，你给我两三天时间，我会把它找出来，证明给你看我没有扔掉。]
　　那上面的字写得龙飞凤舞的，很是潦草。
　　方陵抿唇笑笑，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两字。
　　[真的？]
　　写完就戳赵舜的背一下，将纸传回给他。
　　赵舜迫不及待地看，然后眼睛就亮了。
　　当然是真的！
　　既然所有人都没有拿过他的扭蛋，那扭蛋一定还在宿舍里，等他回去再找仔细点，肯定能找出来！
　　赵舜连忙提笔保证，写完就传给方陵。
　　只是变故突生——
　　讲台上的物理师太忽然转过来，“这道题……”
　　物理师太眼睛猛地瞪大，眼中迸发出刀子似的利芒，径直射向坐在第一排的赵舜。
　　物理师太厉喝，“赵舜，你在做什么？？”
　　因为过分激动、此时半个身子都侧着的赵舜一僵，而他那张纸还没来得及脱手。
　　上课传纸条，人脏俱获！
　　物理师太一下子就火了。
　　她跟9班的生物化学老师在同一个办公室，自月考以后，常听两位同事夸方陵，说这孩子有出息，每回随堂测都满分，课上回答问题也从没出过错。
　　物理师太越听越心酸。
　　方陵生物化学两科这么好，怎么轮到物理这里，成绩就跟跑去蹦极一样直线下滑，直接摔到及格线以下。
　　明明之前这孩子不是这样的，学习态度也很端正！
　　而现在，物理师太自认为终于找到原因了。
　　赵舜！
　　一定是赵舜这个间接性发作一下的刺头儿打扰方陵学习！
　　赵舜坐在前面，还不是想转过去就能转过去。
　　他自己在物理这科上有天赋，不专心听成绩也不差，但方陵不一样啊！
　　看看，上次月考不就被影响了么……
　　本来张嘴就想训，但物理师太忽然又想起赵舜本周五要代表京海一中去首都参赛，现在当堂把人骂一顿可能会影响他发挥。
　　于是物理师太拉长了一张脸说：“赵舜，下课后你来一趟我办公室。”
　　赵舜：“……”
　　顿了顿，她又语气缓了缓的补上一句，“方陵你也来。”
　　方陵眼皮子跳了跳。
　　听到后面一句，赵舜脑袋低了低。
　　***
　　课后。
　　大概生怕两人跑掉，物理师太再次点名，“赵舜方陵，你们俩跟我过来。”
　　物理师太跟章志国同一个办公室，因为下一节是语文课，章志国刚好在。
　　于是在盘问的时候，章志国听了一耳朵。
　　章志国瞪眼，“你俩上课传纸条？”
　　“抱歉老师，我下次不会了。”方陵直接道歉。他的声音低低的，是那种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温和。
　　章志国与物理师太神色稍缓。
　　赵舜连忙说：“是我先给方陵传的纸条！”
　　章志国气得想打人，“你个臭小子还这么理直气壮？”
　　赵舜梗着脖子，“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物理师太严肃地说：“赵舜，你别老是打扰方陵听物理课，他现在物理成绩本来就不好，万一下次还不及格，我都得打电话给他家长。”
　　方陵：“……”不，不必。
　　“换个座位吧。”章志国忽然说。
　　赵舜被这话炸懵了，“我不换！”
　　换座位？那怎么可以！
　　物理师太眉头微，“可是你打扰到方陵学习了，我可不想他的小三科只有物理那么差。”
　　赵舜哑口无言。
　　气氛逐渐紧绷，方陵见状开口，“老师，我跟赵舜现在是学习互助小组的关系，平时晚修他教我物理，我教他生物化学，坐的近方便些。”
　　赵舜连连点头。
　　方陵见章志国眉心的皱褶不减，继续说：“要是老师觉得他打扰到我，其实可以只将我们两排相互换个位置，我坐在前面，赵舜坐在后面。”
　　章志国愣住，忽然觉得这样好像也行。
　　让方陵坐在前面，赵舜就不能肆无忌惮地转过去，影响不会那么大。
　　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对，就这样！”赵舜立马附和。
　　应的速度太快，让物理师太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赵舜不敢吱声了。
　　章志国几番考虑后点头了，他接受了方陵的提议，“行，就这样，待会回去你们就将位置换了吧。”
　　又抓着人训了一顿后，物理师太这才让两人回去。
　　走出办公室后，方陵勾起嘴角，最后到底忍不住好心情的哼笑了一声。
　　前世高中时，他看了赵舜的背影三年。
　　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第37章 第37根铁柱
　　换位置了。
　　位置是连带着同桌一起调换的, 方陵与温则向前挪一排，赵舜跟他的同桌宋建元则向后挪一排。
　　宋建元美滋滋，“其实这样也不错, 总算不用吃那么多粉笔尘了。”
　　第一排是重灾区，更别说是第二组的第一排了，值日生或老师一擦黑板，简直是雪花飘飘的场景。
　　赵舜看着方陵的背影, 也觉得这样挺不错。
　　好不容易熬完下午的课，等放学的铃声一响，赵舜噌的起来，大步往课室外走。
　　“舜哥，去打球吗？”丁大雁喊。
　　京海一中下午是五点下课的, 晚修则在七点开始，中途有两个小时让学生吃饭与整理内务。
　　男生整理内务的速度比女生快，而且往往洗澡的时候，往淋浴的喷头下一站, 顺带也把头给洗了。
　　所以不少男生会多出许多时间, 这多出来的时间自然是用在运动上，比如说打羽毛球，又或打篮球。
　　赵舜头也不回地说，“我今天不去了，你们玩。”
　　丁大雁还来不及说话，只见赵舜如同一阵风般出了课室, 瞬间人就没影了。
　　他跟赵舜住同一个宿舍, 联想到今天中午的情景, 他不可思议, “不会吧, 舜哥这么着急着回去，还要去找扭蛋啊？”
　　旁边有人问，“什么扭蛋？”
　　丁大雁耸肩，“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舜哥从家里带来的。”
　　符大东猜测，“可能是国外某个小众限量款吧。”
　　不然做什么那么着急的找？
　　方陵在不远处听着他们的话，等他们说完了，才慢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的水瓶去打水。
　　***
　　赵舜第一个回到宿舍，他把宿舍里所有的灯都开了，然后捋起袖子开始翻箱倒柜。
　　宿舍里只有他一个，找着找着的赵舜便扔下了包袱，一个人开始自言自语。
　　“奇怪，到底去哪里了，难道那只小火鸡成精了，背着扭蛋壳跑了？”
　　“淦，丁大雁吃完东西又不将包装袋扔掉！邋遢的要死。”
　　箱子被移动的呜呜声响起。
　　“清平说的也对，要是找不到，我要不要上网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赵舜动了歪点子。
　　他不想让方陵知道他真不见了扭蛋。
　　周六给的，周一就不见了，怎么看他都是个丢三落四的人。
　　不过当赵舜又拉开一个行李箱、在看见最里面的那一抹红时，他骤然瞪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
　　是他的扭蛋吗？！
　　那抹红色在床的很里面，伸手够也够不着，赵舜只能用衣杆扒。
　　先拨动一下，那一抹圆滚滚的红便咕噜噜的滚动。
　　赵舜心如擂鼓。
　　圆滚滚出来了，靠，确实是他的扭蛋！
　　只不过在床底走了一路，这会儿扭蛋上面沾满了尘，赵舜也不嫌弃，直接捡起来。
　　拿了湿纸巾擦干净后，啪的摁开扭蛋，赵舜拎出里面的那只小火鸡。
　　火鸡头上的鸡冠红彤彤，没有一点绿色。
　　嗯~没错，这只才是他的！
　　垃圾桶里的那只果然是同款！
　　赵舜拿出手机，咔嚓的对着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迫不及待地发去给方陵。
　　照片发完后，赵舜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为什么他的扭蛋会在床底下？
　　他一向都是放在桌上的小盒子里，又或者是放在抽屉。
　　扭蛋怎么会掉下来？
　　就算是不小心掉了，宿舍里的人看到了也肯定会捡起来，怎么还会滚到那么里面的地方……
　　真是奇怪。
　　赵舜百思不得其解。
　　手机这时震了震，赵舜也顾不上想为什么了，连忙点开来看。
　　果然是方陵给他发的信息。
　　［方陵］：（猫猫开心.jpg）
　　猫猫还是金渐层，眼睛又大又圆，用双手比了个心。
　　赵舜顿时就笑了。
　　把东西收拾好后，赵舜揣上饭卡去饭堂吃饭。
　　峰回路转，今天心情不错，去吃顿好的。
　　冬日的天黑的特别快，平日七点还天光大盛，现在不过是六点半左右，天空便完全暗了下来。
　　夜色逐渐浓重，屹立在夜幕之下的教学楼如同勇于反抗黑暗怪物的骑士，纷纷亮起了灯火。
　　赵舜到课室的时候，方陵已经在了。
　　这些天方陵都在加班加点的复习数学与物理，力求下一次大考时成绩别那么难看。
　　笔记才又翻过一页，方陵听见身后有椅子被推动的声音。
　　随即有人入座。
　　直长的眼睫颤了颤，方陵继续看书。
　　赵舜拿起水瓶准备去打水，但转而又想起微博上的人说追人行动，于是用手戳戳方陵的背，“方陵，你要打水吗？我要去打水，可以捎上你的瓶子。”
　　“不用了，谢谢。”对方没回头。
　　赵舜盯着方陵的背影，刚开始还郁闷对方为什么不转过来，但看着看着，他的注意力不由放在方陵的校服上。
　　现在入了冬，对方穿的是冬装。
　　赵舜知道很多男生的校服都是脏兮兮的，而且很多男生喜欢舒舒服服的靠在后桌的桌子边缘。
　　但有时候后面的同学没收住笔，笔尖就画到校服上，留下了一片或黑或蓝又或者红色的笔痕。
　　就拿丁大雁他那件校服来说，赵舜更愿意称之为调色盘，什么颜色都有。
　　而方陵的校服相当干净，干净到好像新领回来的一样，白的地方非常白，蓝的地方很纯粹，看着赏心悦目。
　　赵舜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校服。
　　好像没有方陵的干净。
　　赵舜把衣袖卷了上去，眼不见为净。
　　卷到一半，前面的人忽然转了过来，赵舜下意识把袖子直接推起来。
　　方陵好奇，“对了，扭蛋你在哪儿找到的？”
　　赵舜：“床底下。”
　　方陵：“……”
　　表情一言难尽，方陵又转过去了。
　　等方陵转过去以后，赵舜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回答有点傻逼。
　　但他又实在想不明白，扭蛋为什么会在那儿。
　　总不会……有人闲得慌，特地把扭蛋藏到床底角落去吧？
　　***
　　书声朗朗的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就到了周五下午。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刚刚周测完，语文课正在评讲试卷。
　　当下课铃声打响时，章志国的卷子还有一点没讲完，按照以往的习惯，章志国是得拖堂的。
　　也确实，章志国打算继续。
　　不过在继续之前，章志国说：“方陵赵舜，你俩可以先走了，赶紧去饭堂吃个饭，然后回宿舍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七点准时到校门口。”
　　“哇，我也想去！”游肃羡慕。
　　丁大雁斜了他一眼，“你成绩不好，不给你去。”
　　游肃笑骂，“淦，你懂不懂什么叫人间不拆？”
　　温则小声对方陵说，“加油，祝你竞赛顺利！”
　　方陵笑着点头。
　　于是在章志国的特批下，方陵与赵舜两人先离场了。
　　各种学习用具宿舍有，水杯宿舍也有，所以走的时候两人就只带了张饭卡。
　　赵舜发出邀请，“一起去吃个饭吗？”
　　方陵点头，“去小饭堂吧，吃完顺路就回宿舍。”
　　小饭堂的三楼也有售价特别贵的食铺子，环境好，人少，菜好吃，上菜也迅速。
　　方陵点了一份番茄肥牛米粉，赵舜则是点了一份煲仔饭。店铺有送的例汤，汤一上来，赵舜就要拿勺子喝。
　　方陵知道他早些年的坏习惯，阻止他，“汤还烫，别直接喝，让它降降温。”
　　赵舜不解，“可是都说趁热吃。”
　　方陵无奈，“那是趁热，不是趁烫。人咽喉黏膜处的细胞经常被高温致死，时间长了会引起异常增生，很容易发展成癌症，也就是咽喉癌。”
　　赵舜听的一愣一愣的。
　　方陵失笑，“可能在你听来我的话有些烦人，不过我希望我们都身体健康。”
　　赵舜本来是拿着盅汤的，听到后面直接把盅汤放下，“你不烦！”
　　他还是很高兴方陵能惦记他健康。
　　最好多惦记，也最好对他，比对那个不知名的老男人还要好！
　　现在刚下课，而且三楼向来就人少，所以这一顿晚饭两人吃得惬意。
　　饭后，两人回宿舍。
　　他们周五去帝都，周日晚上才回来，算起来得在那边渡过两个晚上。
　　两个晚上而已，要带的衣物不多，一个背包足够。
　　方陵先将衣服收进背包里，又拿了洗脸与洗澡的毛巾，最后用一个塑料袋把拖鞋装起来。
　　至于洗澡，方陵打算去到那边再洗，不然又是坐车又是飞机的，去到帝都风尘仆仆，洗了也白洗。
　　东西收拾好后，左右没有事，方陵打算去找赵舜。
　　宿舍相距不远，几步路就到了，只不过还没等方陵进门，他便听见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
　　“阿舜，待会儿坐车时，你能跟我坐一起吗？我跟石夷有些合不来。”
　　方陵脚步骤然停下。
　　“这样？”另一道稍低沉的男音有些迟疑。
　　“嗯，我怕跟他不对付，怕到时候尴尬……”纪清平说。
　　赵舜似乎说话了，但介于声音低，方陵没听见他说什么。
　　方陵转身回去。
　　在距离七点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背着包的赵舜离开宿舍。
　　就近原则，他先去找了纪清平，然后领着人往左拐，朝着方陵的宿舍走去。
　　“方陵，该走了！”赵舜喊人。
　　谭飞舟疑惑，“方小陵早就出门了啊，他没有跟你一起吗？”
　　赵舜懵了。
　　方陵出门了？
　　他怎么没有跟他说？？
　　纪清平笑到道，“可能他有事先走了。算了阿舜，我们也走吧。”
　　赵舜却不走，他急忙问：“他什么时候出门的？”
　　宿舍里只剩下谭飞舟一个，他拿了钥匙，也准备去晚修了，“大概六点半的时候吧，背了个包直接出门了。”
　　赵舜听完转身就走。
　　“阿舜！”纪清平连忙跟上去。
　　说了七点在校门口集合，赵舜与纪清平来的时候，他们看见方陵已经在了。
　　先一步到达这里的，除了方陵以外，还有纪清平班的石夷。
　　方陵与手里拿着手机的石夷凑一起，两人对着手机不知道讨论着什么，但能瞧见石夷不时点头，很是认同的模样。
　　赵舜看着，不知为什么直觉有些不妙。
　　他快步走上去，“方陵，你怎么不等等我？”
　　说着，他飞快瞄了眼，窥见石夷的手机里显示一片英文。
　　方陵抿唇笑笑，“你跟10班班长玩得好，我以为你要跟他一起走。”
　　赵舜张嘴就想接话，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石夷迫不及待地说，“方陵，然后呢？”
　　上次他跟方陵赌，赌对方不可能进入竞赛，后来输了，他请对方吃了顿饭。
　　虽说吃饭的时候有9班的人在，在这顿饭吃下来，石夷觉得方陵这人还行。
　　温温和和的风格，却又能接住任何话。
　　这顿饭后，石夷对方陵稍稍改观，下巴不抬高了。
　　方才两人先一步来到校门口，刚好他们都是参加英语的竞赛，于是随便搭了两句话以后，话题就往竞赛方向去。
　　而这一去，话题就转到了国外名著在演讲的应用上。
　　石夷醍醐灌顶，疯狂抓着方陵记录。
　　没办法，很多国外名著他自己没读过，想要短时间收集金句与梗概，只能依靠方陵这个人型导航。
　　赵舜被抢过了话头，眉眼下压，瞧着有几分不高兴。
　　这时学校领导走过来，“很好，人都提前到齐了，车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石夷抓着方陵，力求把自己变成海绵精，疯狂吸收技巧，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一会儿上车后，方陵你跟我一起坐吧。”石夷突然冒出一句，“我手机里存了很多英文歌，坐车听歌不会头晕，到时候分你一半耳机。”
　　赵舜神情一滞。
　　方陵疑惑，“座位可以随便坐吗？”
　　“当然……”
　　“当然不可以！！”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只是后面那一道多了三个字。
　　石夷愣住，下意识皱起眉头地看向赵舜，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说他能乱坐。
　　赵舜轻咳了声，“这一行才八个人，用的肯定不是多大的车，自己班的跟自己班同学坐。”
　　说完，赵舜还看向那个啤酒肚的学校领导。
　　陈宏盛与赵家有往来，负责对接赵家在京海一中的设施捐赠，所以赵舜这么说，他干脆也就顺着应下来，“对，同班的坐一块儿。”
　　纪清平张了张嘴，但从刚刚开始他就哪儿都插不入话，尤其现在学校领导还一锤定音了。
　　纪清平只能喊赵舜一声。
　　赵舜一顿，后知后觉他之前答应了纪清平。
　　“没事，他看起来不难相处，起码话挺多的。”赵舜低声说。
　　纪清平：“……”
　　车很快来了，车是九座的面包车。车是高档车，外壳跟内里都很新，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洗过。
　　算上司机，这一行刚好九人，满满当当。
　　陈宏盛：“上车。”
　　方陵先上车，上车后就往倒数第二排去。赵舜跟上，见方陵坐在里面了，他就坐在外侧。
　　九座的车，除了司机位与副驾座，后面有三排，而只有最后一排是三个位置。
　　英语老师有点晕车，她坐在了副驾座，剩下的包括陈宏盛在内的两个老师都坐在最后面。
　　于是纪清平与石夷只能坐在第二排。
　　“呯。”车门被石夷关上。
　　车辆启程。
　　方陵将自己的安全带扯出来，然后对赵舜说：“坐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系安全带。”
　　赵舜正想伸手，但不知道想到什么，手又给缩回来了，低声说：“你给我系，我……我先选歌，免得待会儿晕车。”
　　说到后面，赵舜的声音已经绷起来了。
　　不仅声音绷紧，他身体也很僵硬，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很不自在。
　　方陵眼里划过一缕笑意，佯装没觉得他的借口很拙劣，当真先不扣自己的安全带了，微微倾身过去。
　　赵舜闻到了一股清新如草原的香气，有点像洗衣液的，但好像又不是。
　　他紧张的下意识屏起呼吸，说是说选歌，但手机根本没动，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方陵看。
　　车已经开了，开车时车内一般是不亮灯的。
　　窗外的光影溜入车内，随着车辆的前进一道道的闪烁，竟有几分梦幻。
　　赵舜眼睛也没眨一下，他看见身旁人倾身凑过来，探头去看安全带插口的位置。
　　一截白皙的后颈出现在视线中，赵舜喉结微动，身体绷得愈发紧。
　　面前人似乎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勾起连着扣子的安全带，将之扯过。
　　方陵的指尖碰到了赵舜的腰侧，明明只是轻轻一下，明明也隔着衣服，却让赵舜身躯一震，酥麻从尾椎窜起，心尖跟着抖了。
　　安全带勒住跨过赵舜因为绷紧、而显得更加精壮的胸膛，最后——
　　“咔嚓”一声，安全带入槽。
　　方陵退回去，然后系自己的安全带。
　　又是“咔嚓”一声后，他抬起头来，对于赵舜僵着不动似乎有些疑惑，“你的歌是选好了吗？”
　　“噢，好了！”赵舜瞬间回神，甚至能说是手忙脚乱的把歌单调出来。
　　方陵提醒，“耳机。”
　　赵舜连忙去找耳机。
　　耳机一人一边，赵舜垂眼看着连在两人中间的那条白色耳机线，耳机里放的音乐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想的都是刚刚方陵给他扣安全带的那一幕。
　　那样的近，就好像……他们密不可分。
　　脑中陡然有画面闪过，似乎是梦中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也似乎是其他，却都给赵舜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
　　在这种莫名情绪之下，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两个字。
　　“老婆……”
　　方陵错愕。
　　赵舜那一句“老婆”音量并不小，甚至可以说微微拔高。
　　而车里本来就安静，他贸然开口，不得不说尤为的扎耳。
　　说完，赵舜自己也懵了。
　　前面的石夷与纪清平大概觉得奇怪，同时回过头来。
　　“你是说老婆饼？你想吃老婆饼？”方陵把话圆回来。
　　赵舜一愣，干巴巴说：“对，老婆饼！”
　　方陵点头，语气寻常地说：“我知道帝都有家卖老婆饼的店铺做得不错，分店也开了不少，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赵舜连连点头应下。
　　听方陵这么说，前面的石夷跟纪清平才不感兴趣的将头转回。
　　方陵扭头看向窗外，但目光却没有一个准确的聚焦。
　　刚才赵舜那一声让他意外，他还记得当初运动会的第一天——
　　赵舜无缘无故走过来看他耳侧的小黑痣，后来丁大雁告诉他赵舜那晚上做了有颜色的梦。
　　种种结合起来，方陵有了一个猜测。
　　一个让他不可思议的猜测。


第38章 第38根铁柱
　　A市的机场在郊区, 这个时间点不堵车，从京海一中出门，面包车不久后上高速，走高速去机场花了一个小时不到。
　　乘飞机最烦的其实是行李托运, 这里并不是说托运行李要浪费多少时间。
　　而是托运行李后, 等飞机落地了, 等花费一段不短的时间等行李转运出机。
　　不过方陵这一行人都是轻装上阵，每人一个背包就完事，行李重量不到需要托运的程度。
　　石夷是第一次坐飞机, 来到机场很新奇，不时走到边缘去, 隔着透明玻璃看外面的大飞机。
　　机票由学校早就订好了，登机手续不算繁琐, 只要等时间, 听广播进通道就好。
　　“可惜现在是夜晚, 能看见的景色太少。”石夷感到遗憾。
　　方陵：“如果不是坐在临窗位置，其实也没差。”
　　赵舜在旁边附和, “就是，也没什么好看的。”
　　石夷颇为奇异的看了他一眼, 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跟方陵聊天, 有赵舜什么事。
　　在等待中，时间慢慢过去, 广播终于响起：“前往帝都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H1511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39号柜台办理。”［1］
　　英语老师兴奋, “到我们了！”
　　物理师太也说, “赶紧登机吧！”
　　他们七点从学校出发, 等到登机时已经是九点半了，在天上飞四十分钟，下地后再乘车去酒店，到落脚处起码得十点半。
　　如果动作慢些，或者路上堵车路上堵车，去到十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验票，入舱。
　　走上连接飞机的通道时，走在方陵身边的赵舜压低了声音说，“我刚刚看了机票，我跟你是连号的。”
　　方陵掀了掀眼皮子，“嗯？”
　　赵舜再一次暗示，“你是H3，我是H4。”
　　方陵：“你记忆力不错。”
　　赵舜：“……唉！”
　　在说话间，两人走出通道，进入飞机。
　　H3与H4连号，不，应该说学校统一订购的机票都是连着的。
　　方陵右边是赵舜，左边是石夷，石夷的另一侧则是与他同班的纪清平。
　　在空中飞行的四十分钟过得很快，一部电影还没看完呢，就被广播告知他们已经来到了帝都国际机场。
　　一下机，透过透明的玻璃往下看，能看见一片银装素裹。
　　帝都下雪了。
　　那抹银白一路延绵，在远处的屋顶连成一片，像是为其穿上了一身崭新的白衣。
　　机场里有暖气，还不算冷，不过英语老师还是提示，“把你们的厚衣服都穿上，现在是关键时刻，千万别感冒了。”
　　于是几人纷纷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大衣。
　　机场里有人接机，所有人都不需要等行李，于是一下机就与接机的人接头，在对方的带领下离开这一座哪怕在夜幕下也依旧忙碌的国际机场。
　　京海一中不缺钱，更别说去参赛的还有赵家的小儿子，于是酒店订的是距离考场较近的一间四星级酒店。
　　从车里出来往酒店走的那一刻，方陵终于感受到了北方的冬天。
　　冷，但比起南方的湿冷，这种干冷倒能让人接受。
　　“这个给你！”
　　方陵忽然感觉手里被塞了东西，薄薄的，一片片的，他低头一看，顿时就乐了，“赵舜，你怎么还带了暖宝宝？”
　　赵舜轻啧了声，“现在12月，北方这不是冷么，当然得做些准备。”
　　“谢了。”方陵把暖宝宝收下。
　　赵舜摆手，“你跟我客气什么。”
　　方陵笑眯眯，“也是，赵舜是个乐善好施的好同学。”
　　赵舜心口一哽。
　　“石夷，别去玩雪，赶紧过来！”英语老师没好气，才刚说完现在是关键时刻，结果学生一下车就跑去玩雪。
　　石夷脸微微涨红，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羞的，“老师，这里好多雪啊，我以前还没见过雪呢，真好看……”
　　要不是跟老师在一起，石夷还想试试躺在雪地里。
　　这等土狗发言把旁边的路人逗得直笑。
　　雪在北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了，每年都会看到，一年一次，再新鲜也变得不新鲜。
　　但南方人不同，南方基本不下雪，在他们看来那些从天上飘下来的白雪花漂亮又纯净，还有种说不出的梦幻。
　　“赶紧走，进酒店去！”陈宏盛开始赶人。
　　一行人进酒店。
　　陈宏盛不愧是能当上领导的人，相当人精，他还记得之前赵舜的说，所以分房间的时候也是按班级分，“双人标间，9班的你们住一起，10班的在隔壁另一间。”
　　纪清平微不可见的皱眉。
　　陈宏盛继续说：“老师们就住隔壁，有什么事直接过来，又或者在群里喊一声。行了，都去休息吧。”
　　四星级酒店的装修相当不错，门口配有鞋柜玄关，空间相当大。
　　双人标间，当然是两张床。
　　床单雪白，床面上放着锦绣的彩横条做装点，两张床上都放着一个“今日已消毒”的牌子。
　　方陵刚放下背包，就听赵舜问他：“方陵，出去宵夜吗？”
　　方陵一顿，然后扭头说好。
　　赵舜一听他答应了，立马眉飞色舞，“那敢情好，我在候机的时候已经做好功课了，知道这附近有条小吃街。走，现在就带你过去！”
　　两人鞋子都没换，只是放了包就往外走。
　　他们住在五楼，出门左拐走过一段就能进入电梯，而在他们左侧的几间房则住着老师与学生。
　　赵舜直接越过去，没有要去喊别人的意思。
　　方陵眉梢微扬，见他不停，当然也不会开口。
　　于是这一次夜宵之行就只有他们两人。
　　能看出赵舜是真的做足了功课，离开酒店后连手机导航都不用开，眼睛看四周的路牌一看，很快就选定了方向。
　　赵舜：“这边来！”
　　方陵不缓不急的走在他旁边，一步一个脚印踩在雪地里。
　　“这附近有条出名的小吃街，吃个热锅面，到时候浑身都暖乎。”赵舜话音一转，“对了，我给你的暖宝宝，你用了没有？”
　　方陵摇摇头，“还没。”
　　赵舜不大高兴，“怎么不用上。”
　　方陵继续往前走，“待会吃东西会浑身冒暖，再贴暖宝宝反而热了。”
　　赵舜想了想，觉得也对。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两人拐进了小吃街。
　　这条小吃街并不小，有点类似于牌坊街，走进高高的牌坊门，两侧是各类生意火红的店铺。
　　在西方许多国家，夜晚代表的危险，也代表着停业。但在华夏，枪'支的禁用夜市却遍地开花。
　　赵舜问：“你想吃什么？”
　　方陵眉眼含笑，“交给我决定？”
　　赵舜点头。
　　“晚上吃点容易消化的，去吃面吧。”方陵环顾一周，最后指了指不远处的面店，“去那家，那家店不错。”
　　夜市很热闹，哪怕现在已经十一点了，面店里人不少，从外面进来后，温度一下子回暖了许多。
　　“两位里面坐，里面有空位。”服务生笑容灿烂。
　　这一家面店是扫码自助点餐的，一入座赵舜就掏出手机，想要扫桌上的二维码。
　　“赵舜，这顿我请吧，我们上一次都说好了的。”方陵把人喊住。
　　赵舜一顿，然后含糊的嗯了一声。
　　方陵扫码，然后将自己的手机给他，“你要吃什么就点。”
　　赵舜滑动屏幕，最后要了一碗帝都麻辣肉酱汤面，“我点好了。”
　　当他准备将手机还给方陵时，他听见方陵说：“帮我点一份番茄牛肉面。”
　　赵舜又低低地嗯了声。
　　店铺上菜很快，几分钟后，服务生端着大碗上来。北方的碗都特别大，有些什么能宽如脸盆，把整张脸埋下去都行。
　　服务生：“两位请用。”
　　赵舜是真的饿了，那碗肉酱汤面一就位，他就开动。
　　麻辣恰到好处，猪肉弹牙，面条也够细韧，这味道倒是比赵舜想象的还好一些。
　　正想对方陵说这家店不错，结果抬眼后，赵舜到了嘴边的话没能说出来。
　　他愣愣地看着方陵，觉得对方此时的神情有些奇怪。
　　好像是怀念，也好像是其他……
　　“你来过这家店？”赵舜小声问。
　　方陵笑叹，“没有，只是以前听两个朋友说起。有一个朋友曾经说过这里的面很好吃，另一个记下了，还偷偷到这家面店里学艺。他后来学的厨艺让我甚至觉得他失业后去开饭馆也绝对是高薪收入。”
　　赵舜忽然对方陵口中的“两个朋友”感到好奇。
　　为好朋友特地到面店里学艺，就只因为对方一句面好吃？
　　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吧。
　　“他们是一对的吗？”赵舜这么想，于是就这么问了。
　　方陵摇头，又点头，“一开始不是，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才是。”
　　赵舜脑子里的警报一下子就拉响了。
　　很久很久以后？
　　老男人？？
　　方陵暗恋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偷偷学厨艺的老男人吧？
　　赵舜脸色刷的就变了，立马来一波反向操作，“过了那么久才在一起，你那个学做面的朋友不行啊，太笨……咳，我是说他太不懂得变通去追人了。”
　　“其实一开始不是他追的人，是另一个追的他，只是他没答应。”方陵说完，就开始吃面了。
　　赵舜沉默，盯着方陵看了一会儿，然后自己也继续开动。
　　就在方陵以为这个话题暂且告一段落时，他听眼前人闷闷地说，“那他一定是个渣男！这种人居然还有对象，真是便宜他了。”
　　可恶。
　　渣男都有对象，就他没有！
　　方陵稍愣，旋即眼里带了几分笑，“做渣男是得付出代价的，你以后不要做渣男。”
　　回想起过去那段年轻岁月，方陵忽然觉得其实赵舜也挺能折腾的。
　　腿都断了，还要跟着他满世界跑，要不是后来机缘巧合遇到一个神中医，估计赵舜还得多当十几年瘸子。
　　“我肯定不当渣男！”赵舜立马就说，后面又小声的、带了点小心眼的诅咒意味地说，“渣男都不得好死……”
　　方陵嘴角抽了抽，继续吃面。
　　番茄汤底的面酸酸甜甜，相当开胃。但北方的面分量太多了，这碗面方陵吃不完。
　　见方陵放下筷子，正在吃面的赵舜瞄了他一眼，含糊说：“不吃了？”
　　方陵：“饱了。”
　　赵舜咬断面，囫囵两口就咕噜地吞下来，皱着眉说：“你怎么吃那么少？话说，你是在减肥吗？虽说我叫过你小胖，但我还是觉得有点肉比较好，班里有些女生明明瘦成一把骨头还成天嚷嚷着要减肥，我走路的时候都绕着她们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碰倒，摔折了骨头。”
　　方陵无奈，“没有刻意减肥，我只是调整饮食习惯跟加强锻炼而已。”
　　原谅他这个老男人养身成习惯，已经不爱吃各种膨炸类与特别多糖的甜食，而且像夜宵这种加餐，他不会让自己吃到撑。
　　只要饮食习惯健康，其实体重并不会胖到哪里去。
　　赵舜眸光微闪，“你不要了？”
　　方陵：“不要了。”
　　赵舜把方陵的大碗挪到自己面前，“面是小麦做的，粒粒皆辛苦，你不要的话我给你吃完。”
　　方陵嗯了一声。
　　赵舜其实没吃别人剩下的食物的习惯，而且也不是一个节俭的人。
　　他是赵家小儿子，赵家巨富，爷爷奶奶那一辈对他更是特别好，要星星不给月亮，怎么可能会饿着他。
　　赵舜是存了点小心思，他对方陵有好感，他想试试跟对方间接性的亲密接触一下会不会有抗拒，于是讨了方陵吃剩的面来吃。
　　结果就是，真香！
　　很香，香到赵舜把方陵剩下的番茄牛肉面也吃完了，吃完后还打了个饱嗝。
　　方陵静静的看着他，意外也不意外。毕竟以前老赵就很喜欢给他收拾残局。
　　吃完面，两人慢悠悠的走路回去。
　　大地银装素裹，路边的树挂上了漂亮的冰雕，晶莹剔透的，棱角有致，是大自然的神来一笔。
　　或许是雪色太美，亦或许是吃饱了得说些话，赵舜嘀咕说：“方陵，我其实我觉得你有时候很怪。”
　　方陵挑眉，“哦？怎么怪。”
　　赵舜皱起眉，似乎在努力想一个形容词，“淡定，你总是很淡定。”
　　像一湾深潭，站在潭边往下看是一片漂亮的幽绿，宁宁静静，却也有深不可测的意思。
　　很奇怪的气质，但赵舜觉得该死的吸引人。
　　方陵失笑，“淡定不好吗？等你以后回头看，会发现那些曾经你以为不能战胜的困难，其实都是一支支含着蕾、还未盛开的玫瑰。被尖刺所伤的伤口，会在时间里变成阅历的功勋。勇敢与坚持会将花蕾浇灌成装点人生的锦绣篇章。所以难过又或者暴躁，我都觉得没必要。”
　　前世在他高考前夕母亲车祸身亡，父亲陡然变脸、还光明正大将私生子与情人领回家，老方家亲戚各种阴阳怪气，还极力怂恿他接受那个多出来的弟弟。
　　加上高考发挥失常，与理想的大学无缘，总总加起来后，他那时候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人生黑茫茫一片不过如此，甚至一度想去跳江。
　　只是去跳江的路上，他意外遇到了……赵舜。
　　后面每一次回想起以前，方陵都觉得年少的自己太冲动了。
　　天地辽阔，生命美好。
　　赵舜点头，却又忽然酸溜溜的冒出一句，“这话又是那个老男人说的对吧？”
　　方陵装作没听到。
　　赵舜撇了撇嘴，只觉得自己心尖像是被一只忘记收回爪子的猫咪挠了一下。
　　有点疼，又有点痒。
　　他忽然觉得，或许他比自己所以为的还要再喜欢方陵一点。
　　在两人准备拐弯时，他们的手机同时震了震。
　　赵舜顺手拿出来一看，然后表情变得很奇怪。
　　方陵也拿出手机。
　　是那个为了竞赛临时组建的群，群里有四位老师，四位学生。刚刚是学校领导在群里艾特了人。
　　［陈领队］：@全体，更换房间，刚刚酒店服务生来通知，我们这几间房的鞋柜得重新消毒，因为房间上次的使用者是一个旅行团，刚刚他们有人投诉说回去后得了脚气，说酒店鞋柜没消毒干净。
　　［陈领队］：@方陵@赵舜，你们人呢？哪里去了？？
　　［赵舜］：吃宵夜，现回。
　　［方陵］：1
　　方陵与赵舜加快速度回去。
　　“这么晚了，你俩就别到处跑。”物理师太见两人终于回来了，不免唠叨两句，“快，把房间里行李收拾一下，然后去前台换一张房卡。”
　　方陵跟赵舜是直接放下背包就出去吃宵夜的，背包里的东西都没拿出来，现在直接拿了走就是。
　　赵舜对方陵说：“我去跑一趟就行，你在这里等我。”
　　方陵点头。
　　于是赵舜坐电梯下去了，方陵则站在走廊上等着。
　　“咯嗞。”有人开门出来。
　　方陵扭头看，竟然是纪清平。
　　他跟纪清平没什么好聊的，于是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不过走廊上此时不止方陵一个，他旁边还有即将回去的物理师太。
　　这会儿师太见纪清平出来，而且穿着整齐，一副要外出的模样，立马就问，“纪清平，你要出去？”
　　纪清平含糊说：“老师，我出去买点东西。”
　　物理师太皱眉，不大同意，“这大晚上的，你要去买什么？”
　　刚刚方陵与赵舜偷偷跑出去吃宵夜，其实物理师太那颗心是悬着的。
　　虽说他们都是男孩子，但初来帝都，人生地不熟，这又大半夜的，要是遇到了麻烦怎么办？
　　现在纪清平也要出去，她怎么着都得问清楚。
　　纪清平：“……买点生活用品。”
　　物理师太：“你直说就行，老师帮你跑一趟。”
　　纪清平脸上微僵，“不用了老师，我自己去就行。”
　　大概怕物理师太还要留着他，纪清平说完就走，而且走得飞快，有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这孩子怎么了，奇奇怪怪的。”物理师太不解。
　　方陵忽然发现纪清平离开时房门没关。
　　不仅没关，房门这会儿还微微往里收，紧接着有一颗脑袋探出来。
　　这人赫然是石夷。
　　“他走了？”石夷探头看看。
　　方陵知道他说的是纪清平，“嗯，刚走了。”
　　物理师太追问石夷，“石夷，你跟他同住一间房间，你知道他出去做什么吗？”
　　石夷迟疑了下，但到底实话实说，“班长之前用了鞋柜，大概是后来听说酒店的鞋柜有问题，就是……就是旅游团有人得脚气什么的，他觉得浑身不得劲，所以去买药。”
　　方陵愣住，然后嘴角小小的翘了一下。


第39章 第39根铁柱
　　赵舜很快拿了新的房卡回来了。
　　新的房间与旧房间布局一样, 只不过方位不同，大概是为了补偿，这间更换的标间窗户视野比上一间更好。
　　方陵把背包放下, “我先去洗澡。”
　　赵舜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本来注意力还在屋里、在窗外的, 但随着浴室里刷刷的水声响起, 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飘了过去。
　　轻飘飘的，一触到浴室的门就像被火焰燎伤似的飞快挪开。
　　这是双人的标间, 浴室不像大床房那样用透明的玻璃围起来, 而且门板也结实。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 但挪开眼没多久, 那里却像镶了磁铁一样，把赵舜的眼珠子吸得又转了回去。
　　他定定的看着, 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运动会的第二天。
　　方陵跑三千米的时候摔了一跤, 那时他把人带去校医室，方陵的裤腿被校医撸起来处理伤口。
　　那条腿是真的白，肌理线条哪儿都好看。
　　也不知道……
　　赵舜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热，比刚刚在面店里吃麻辣肉酱面的时候还要热。
　　他听到自己逐渐剧烈的呼吸声，在今天以前, 赵舜从不知道原来他的呼吸声可以这么急促。
　　意识到不对，赵舜试图屏息，让自己不要那么丢人。
　　但是屏息是憋着，等松口喘气的时候, 呼吸声反而更大了。
　　“咯嗞——！”
　　浴室的门开了。
　　12月的冬天, 方陵洗的当然是热水澡, 浴室门一开, 里面的水蒸气四散逃逸。
　　刚出来的方陵被冰冰冷冷的屋子冻得打了个寒颤，他很惊讶地看向赵舜，“你怎么不把屋里的暖气开了？”
　　北方的冬天要是屋里没暖气，大概会冻死人。
　　赵舜猛地回神，“你这么快就洗好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像是即将喷涌岩浆的火山口。
　　方陵一听他的声音再听他说的话，很快明白了什么，“也不快了，我洗了快二十分钟。”
　　说着方陵朝中控台走去，打开房间里的暖气设备，“亏你回来后还脱了衣服，傻愣在那也不知道冷，赶紧去洗澡吧。”
　　赵舜眼里有懊恼划过，头也不回的进浴室。
　　方陵拿毛巾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浴室门，然后又将目光挪到赵舜放在桌上的背包上。
　　这家伙什么都不拿，直接就进去了？
　　哼出一声笑，方陵不去提醒他，而是拿起遥控打开电视。
　　几乎是电视声响起的那一刻，浴室里也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三秒之后，水声骤然停了。
　　“……方陵。”浴室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方陵语气寻常的回答，“做什么？”
　　又是停顿了两三秒，然后赵舜才继续说，“我忘拿衣服了，帮我拿下衣服跟毛巾，这些都在背包里……”
　　这话越说越小声，坐在床上的方陵都快听不见了。
　　方陵：“行。”
　　一边拿衣服，方陵一边感叹的想。
　　比起后来，小赵同学可就要脸多了，起码不会像以后那样什么也不穿就直接走出来。
　　赵舜是用纯棉长裤短袖当的睡衣，方陵先翻出一条毛巾，然后将睡衣睡裤放在毛巾上，最后又把那条小裤裤放在睡衣睡裤的上面。
　　拿着一个“小金字塔”，方陵走过去敲门，“衣服给你拿来了，开门吧。”
　　“咯嗞。”门开了。
　　让方陵挺意外的，门被打开的幅度相当大，大到方陵甚至能瞧见微微斜着出来的赵舜半个胸膛。
　　肌肉结实，线条流畅，小麦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精壮的、有使不完力气的小豹子。
　　赵舜一开始的算盘打得挺好的，既然方陵说喜欢男生，他自认为身材超级棒，对方肯定会喜欢的，那就……露一露。
　　前奏顺利进行。
　　然而当那双温润的眼看过来，赵舜脑中有火树银花炸开，心跳加速到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股没由来的羞涩与紧张，像开闸泄洪一样迅猛的传遍他全身。
　　手脚无措，紧张的他浑身肌肉瞬间全绷紧了。
　　闪电般的接过对方手中的衣服，赵舜一把将门关上，关门时还发出砰的一声好大的声响。
　　方陵站在门外，小小翘起嘴角。
　　一门之后。
　　赵舜拿着衣服，紧紧靠在墙上，墙壁上贴了瓷砖，瓷砖冰凉得很，赵舜却觉得还是热，仿佛有岩浆在皮肉下流动，让他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炽热。
　　站了好一会儿，赵舜才缓过来，结果低头一看，看到被放在最上面的小裤裤时，脑子又轰地一声炸了。
　　赵舜满脸通红，忍不住去想方陵拿他小裤裤时的情形。
　　方陵的手指拂过……
　　哪怕背靠着冰冷的瓷砖，但赵舜还是有反应了。
　　*
　　电视开着，正播放着记录频道的动物世界，但方陵没看电视，他正在跟谭飞舟发信息，对方喊他带些特产回去。
　　方陵觉得特产大概会挺大件，退而求其次，答应给他买一个纪念品。
　　聊完后，又被谭飞舟拉着来了一局游戏。
　　一把游戏打下来二十分钟，加上之前聊天的五分钟，这里小半个小时。
　　方陵扭头看向浴室，门还关着，里面的人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手机最上面有信息弹出来，是谭飞舟喊他再来一局。
　　方陵同意了。
　　于是两人又开了一局，这一局比较快，十五分钟打完。
　　打完后，谭飞舟表示下线要睡觉了，他也就周五晚会浪一浪，明天还要自习课呢。
　　“咯嗞。”浴室门开了。
　　方陵抬眼看，只见门开了以后，浴室飘出的热雾浅浅的，并不浓厚，可见浴室的使用者并没用多热的水，又或者说热水的使用时间并不长。
　　方陵笑他，“你洗澡花的时间不是一般的多。”
　　赵舜在浴室里都快待了一个小时了。
　　赵舜目光轻轻的碰了他一下，然后心虚的迅速挪开，“嗯，之前在面店沾了一身味道，所以想洗干净一点。”
　　电视还在播放着记录频道的动物世界。
　　解说员说：“蓝孔雀与绿孔雀的区别在于脖子。蓝孔雀的脖子是深蓝色的，在繁殖时期里，它们会最大程度的向雌性展现自己的漂亮尾屏，以此获得雌性的青睐。”［1］
　　赵舜下意识看了过去，只见电视上出现两只孔雀。
　　雄孔雀的尾屏已经全部展开，正围着一只没有大尾屏的雌孔雀转悠。
　　雌孔雀似乎在挑货，盯着雄孔雀的漂亮尾屏仔细看，雄孔雀抖了抖自己的尾屏，试图慢慢靠近雌孔雀。
　　雌孔雀没有动，但既没有最后，也没有发出声音喝斥雄孔雀。
　　终于，开着漂亮尾屏的雄孔雀走到了雌孔雀身后，然后就是一出皆大欢喜的生命大和谐。
　　赵舜紧紧盯着，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恍然大悟。
　　方陵：“你也喜欢看动物世界？”
　　“确实挺喜欢的。”赵舜连忙移开眼。
　　说着，他一手撩起自己上衣的下摆，露出一排结实的腹肌，另一手在脸侧扇风，“这屋里的暖气怎么这么热？”
　　方陵极力忍住让自己不要笑，“有吗，其实我觉得还好。”
　　“可能是我刚洗完热水澡吧，所以觉得很热。”赵舜持续把衣服撩起来，在方陵面前走来走去。
　　方陵故意说，“要不我把屋里的暖气调小一点。”
　　赵舜看他都半盖着被子坐在床上了，“不用不用，我待会儿就好了。”
　　方陵：“哦~”
　　方陵刚刚洗澡的时候顺便洗漱完，现在见时间差不多，直接躺下准备休息。
　　赵舜见他都躺下了，失落的放下衣服。
　　方陵在床头拿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刚刚群里说明天没安排，那就睡到自然醒吧。”
　　赵舜也上床睡觉，嘀嘀咕咕，“生物钟放在那里，估计也睡不了多久。”
　　方陵：“我关灯了。”
　　赵舜嗯的应了一声。
　　房间的灯一关，只剩下从窗帘边溜入房中的夜光，屋里安静下来，两道浅浅的呼吸声在这份宁静中演奏交响曲。
　　赵舜侧了身，在朦胧的黑暗中，他只能瞧见一个不甚清楚的影子。
　　方陵就睡在他三米开外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赵舜胸腔里的那颗心又开始怦怦的加速急跳，心跳声越来越大，赵舜甚至觉得它又要跳出来了，不仅想跳出来，还想拿一道锣具围着方陵敲锣打鼓。
　　赵舜连忙将被子捂紧，不要让声音走漏了。
　　方陵可没赵舜想得那么的多，关灯就睡觉，他睡眠质量好，很快进入了梦乡。
　　赵舜一个人稀里糊涂的辗转大半个小时，然后也睡着了。
　　赵舜做梦了。
　　在梦里，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站在操场的树下对着他喊，“赵舜加油！投篮必中！”
　　球场中的他突破防守，三步上篮，球进了。
　　比赛结束，9班获胜。
　　赵舜一下场就往场边跑，天空湛蓝如水晶，白云软白如棉花，眼前的男生笑眯眯的看着他，是越来越让他欢喜的模样，一切都正好。
　　他忍不住了，决定向方陵表白，于是高声的喊，“方陵，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当我男朋友？”
　　就在他满心满眼等着方陵点头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凭空出现，那人一把箍住方陵的腰，把人异常霸道的带在自己身边。
　　赵舜大惊失色，定睛去看，竟然看见这个男人脸上戴着一个面具，而面具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
　　老赵！
　　赵舜晴天霹雳。
　　老赵痴笑一声，极为不屑，“就你这个毛头小子也想跟我抢人？简直是痴人说梦话！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喜欢他、忘记他了、不要他了，他也不会喜欢你。”
　　赵舜目眦欲裂，“不可能！”
　　老赵冷笑狷狂，“方陵，你自己说，你选他还是选我？”
　　方陵：“喜欢老赵。”
　　老赵下巴微扬，“看吧，我就说他只喜欢我，你赶紧滚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说着，老赵低头就要靠近被他揽在怀里的方陵。
　　“不准亲他！！”赵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方陵是被吓醒的。
　　“老赵，你怎么了？”方陵迷迷糊糊问道。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道急促的喘'息声。
　　等不到回答，方陵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啪的一下把床头灯给开了。
　　然后就看见赵舜直挺挺地坐起来，且此时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白都有些红了。
　　就，挺唬人的。
　　方陵问：“赵舜，你是做噩梦了吗？”
　　赵舜忽然掀被子下床，跑到方陵床边，那一句“你为什么喊我做老赵”到了嘴边却又卡住。
　　他虽然没说，但方陵自己反应过来了，刚刚突然醒来，脑子有些混沌，一时没分清楚今夕何夕。
　　不过方陵并不打算承认错误，他伸手过去，探探赵舜的额头，摸到有些湿意，“被噩梦吓出冷汗？”
　　赵舜含糊地应了声，当在额上那只手离开时，他下意识微微往前倾。
　　方陵佯装没注意，他掀开被子下床，“我睡觉前烧了一壶水，应该还有点温度，你喝口热水再睡。”
　　走了两步，方陵问，“对了，你杯子放哪儿了？”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赵舜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方陵失笑，心想原来这人有些毛病这么早就有苗头。
　　赵舜闷闷道：“杯子在背包里……”
　　方陵去他背包里拿了水杯，然后去寻水壶，他预料得没错，水壶里的水被有点热度，属于那种刚好可以喝。
　　方陵给他倒了水，“喝吧，喝完就睡。”
　　赵舜接过杯子吨吨吨，一口气就将杯里的水喝完了，喝完后把杯口对着方陵。
　　还想要。
　　方陵放下水壶，“喝一点就够了，免得半夜起来去洗手间。”
　　赵舜一声不吭地放下手。
　　方陵见他似乎平缓下来，于是继续回去睡觉了。
　　赵舜也躺回床上。
　　房间的灯已经关了，黑暗重临，赵舜侧着身，依旧面向方陵的方向，静静地看了许久，越看心口位置越是闷闷的。
　　那么好的方陵，居然喜欢上了一个糟糕的老男人！
　　如果方陵能喜欢他，那得多好……
　　出生后一直顺风顺水的赵舜，在这天晚上的凌晨两点，偷偷向上天许了他记事以来、第一个无比郑重与诚恳的愿望。
　　***
　　“哗啦——”
　　方陵拉开窗帘，将天光迎近房间，夜晚的雪景有属于夜晚的瑰丽，白日的也有属于白日的风姿。
　　银装素裹连绵，好像这方天地间都铺满了柔软的棉花。
　　“方陵，我好了。”赵舜从洗手间出来。
　　方陵比他晚一点起床，现在见赵舜用完洗手间，于是换他进去。
　　在方陵进洗手间后，赵舜拿出手机，想了想，打开网页。
　　洗漱不花多少时间，方陵很快出来了，“走吧，下楼吃早餐。”
　　赵舜本来眉头拧成结，听到方陵的声音，嗖一下把手机塞回兜里。
　　赵舜喊他，“方陵。”
　　“嗯？”方陵应道，“有事？”
　　赵舜慢慢挪过去，“你喜欢吃糖吗？”
　　方陵敏锐的觉得他有古怪，其实他已经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但还是顺着说，“喜欢。”
　　赵舜别别扭扭地说：“怪不得……那么甜。”
　　方陵差点笑出来。
　　这是什么土味情话？这家伙从哪里找来的土味情话。
　　但面上表情还稳得住，方陵点点头，“走吧，我们去吃早餐。”
　　赵舜盯了方陵一会儿，然后失落的“噢”了声，偷偷拿出手机，指纹解锁后，懊恼地退出之前的页面。
　　今天是周六，早上七点的街上的人反而不多。
　　他们去的还是昨天那条美食牌坊街，找了一家外表装修很有特色的包子店。
　　确实很有特色，桌子椅子都做成了各种包子的模样，不仅有趣，同时舒适感也相当不错。
　　早上的美食街没有昨晚那么多人，但这家包子店却是个例外，里面熙熙攘攘，赵舜与方陵运气不错，他们霸占了最后一张桌子。
　　“我要一份招牌组合。”方陵说完见没动静，一抬头发现赵舜在看他，“赵舜，你要什么。”
　　“你……”赵舜脱口而出，随即连忙补全，“你一样的。”
　　方陵眼底有笑意划过，但还是神色如常的喊服务员点了单。
　　“叶队，案子再没有进展，上面估计又要催了。”
　　“唉~你们唠叨叶队也没有用啊，你以为他不想快点把案子破了吗？现在关键是线索断了，那个人很大几率是连环作案的，手法熟练，智商不低，还懂得给自己扫尾，抓这种人不花点时间怎么成？”
　　“别嚷嚷了，等吃完早饭去和林东大道，我们再去受害者家里走一趟，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一定要抓住那个变态丝袜狂魔！”这一道声音低沉又硬朗，听着很有安全感。
　　方陵敏锐的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他吃包子的动作一顿，不由扭头看向隔壁桌。
　　隔壁桌的人刚好侧过头来，而这一眼让方陵愣住了，眼瞳不可思议的微微收紧。
　　前世他步入中年后，在赵舜的陪同下，终于鼓起勇气上门拜访帝都的老叶家。
　　而现在，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那人停留在黑白照片上时，正是风华正茂之年。
　　那张照片被小心翼翼的裱起来，最后被挂在墙上，每日都有老叶家的保姆认真擦拭。
　　后来他听说，原来那是叶潜，他外公外婆的老来子，也是他小舅舅。
　　对方在警队工作，年纪轻轻就升了队长，本来前途一片大好，却可惜在抓捕一起连环作案的嫌疑犯时，被穷途末路的嫌疑犯所伤，最后抢救无效死亡。
　　后来因为众人的感叹，方陵隐约知道了那起案件的大概。
　　而现在，时间好像……对上了。


第40章 第40根铁柱
　　在警队工作久了, 感知比普通人敏感的多，方陵目光停留的时间有些久，叶潜敏锐地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叶潜也愣住了。
　　看他的居然是一个瞧着年纪轻轻, 还是学生模样的男生。
　　对方面容出众, 那张脸隐约让他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而此时，这个男生正用一种内敛着震惊的目光看着他。
　　叶潜剑眉微扬。
　　他记忆力很好, 可以肯定自己没见过这个男学生。
　　对方这是什么眼神？
　　是认得他吗？
　　才刚这么想，叶潜看见对方将目光转开, 不去看他了。
　　有些不解，也有些疑惑, 不过这一刻的叶潜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方陵忽然开口, “赵舜，你有看过《角落处的潜伏者》这部电影吗？”
　　赵舜很乐意跟方陵多说说话，不过么……
　　挺悲催的, 这部电影他没看过。
　　“没有，不过你可以安利给我, 我回去后就看。”赵舜说。
　　方陵继续道：“这部电影讲的是某个小国发生了几起连环杀人案, 每一起案件结束后，警察都能在现场找到凶手故意留下的同一件物品。但是相当奇怪，周围的监控竟然找不到作案者的身影，警察们为此陷入了困局。”
　　坐在不远处的叶潜一顿，下意识再次看向方陵。
　　赵舜也不管方陵为什么给他安利电影后，就直接开始剧透。
　　他立马捧场, “然后呢, 警察怎么办？”
　　方陵继续说, “警察先是查看了受害者家中，然后再挨家挨户询问了邻里关系，但大量的排查工作做下来依旧一无所获，调查随之陷入了困局。”
　　这时候不仅是叶潜，他旁边的几个同事用餐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一个个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听。
　　方陵：“几天后，又有新的被害者出现，这一次的被害者依旧是体能较为薄弱的女性，只不过与以往不同，这位女士明面上是一位幼师，但为了让自己手头宽松些，她自学了绘画。在她的死亡现场，警方在墙角上看到了一幅简易的绘画。”
　　赵舜好奇心被勾起来了，“画里是记录了凶手的信息吗？”
　　方陵点头，“是的，通过绘画传递出来的信息，警方震惊的发现这是一起团伙作案，所谓的连环作案者根本就不止一人。犯案者是一位是top1大学的信息工程学院的在读博士生，因为毕业论文多次不过关，本来性格就不阳光的博士生，在压力之下生出了反社会人格，开始与一位心理有问题的变态法医合作，一起报复社会。”
　　赵舜皱眉，“这电影的细节有问题，哪怕是名牌大学的博士生，也不可能轻易篡改多处的监控才是。”
　　方陵摇摇头，“如果用自己的电脑连接别的系统，当然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容易被对方摸着痕迹过来。”
　　赵舜眉梢微动，有点没明白。
　　方陵：“我们换个思路，如果在某地方的监控室动手，直接延后设置该监控下的镜头画面，让这一段的监控在约定好的时间点，开始播放提前设置的画面，那进出的画面就不会被记录下来。
　　叶潜脑中有电光窜过，一条新思路如同迷雾拨开一样浮现。
　　还不等他多想，他又听见那道温和的声音说，“最后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了两个犯罪嫌疑人，但介于其中一人是法医，精通人体的穴位与器官，所以在打斗中竟以一敌二，还重伤了一名警察，让他成了植物人。当然，在电影落幕的前几秒，警察苏醒过来，一切算得上圆满。”
　　赵舜忽然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等回去以后，我找个时间教你几招。”
　　方陵：“？”
　　赵舜一本正经，“免得你要打架的时候打不赢。”
　　方陵眉眼带了笑意，“那你帮我不就好了。”
　　赵舜只觉得自己那颗心很不争气的快速跳了两下，像是一台古老的、以前农村用的抽水泵，呯呯两下之后，有丝丝缕缕的甜溢出。
　　赵舜干巴巴地说：“那、那好吧，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方陵笑眯眯的点头。
　　“嗞——”
　　侧方响起一声椅子脚与地板猛地摩擦的声音。
　　拿了账单的叶潜迈步走向收银台，在经过方陵这一桌时，他看向方陵。
　　方陵眉眼含笑的与他对视，并不过分热切，也没有任何激动，像是任何一位普通公民看到警察时应有的尊敬。
　　叶潜抿了抿唇。
　　他在这行干了不短时间了，感知要比一般人敏锐，也靠着直觉破了不少案件。
　　现在他觉得这个男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但这份古怪并不沾恶意，反而让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想不到原因，加上事态紧急，叶潜结完帐以后带着队员匆匆离开。
　　方陵与赵舜在店里慢悠悠的享用了一顿美味的早餐。
　　还别说，北方不仅盛面的碗特别大，店铺里的包子也特别足料，有些比手掌还要大。
　　方陵吃了两个大包子、再加一碗豆浆就饱了。
　　反而是赵舜，这家伙一口气清空了桌上的食物，竟然来了一次光盘行动。
　　在方陵抽出桌子旁边放着的湿纸巾擦手时，赵舜拿了桌上的账单，立马往收银台走。
　　方陵看了他背影一眼，眼里的笑意深了些。
　　两人用完早餐出来后，赵舜听方陵说要去给谭飞舟买纪念品，于是两人改道去了这附近不远的商圈。
　　帝都的商圈其实跟A市的没什么差别，一样都是那么繁华。
　　方陵打算买小物件，逛的都是一些精品，又或者是纪念品的店铺。
　　逛了几间铺子后，方陵最后买了一个带有羽毛球的钥匙扣。
　　简单不出错，而且谭飞舟很喜欢打羽毛球。
　　赵舜从方陵找手信的时候就开始泛酸了，等到方陵结完帐，他终于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他虽然是你舍友，但我跟你当前后桌那么久，我没有礼物吗……”
　　方陵淡淡道，“没有，因为我怕你嫌弃我的东西娘里娘气。”
　　赵舜一滞，瞬间哽得脖子通红，“不，不是，我没有嫌弃。”
　　现在回想起来，当事人就是后悔，相当后悔，恨不得回到过去，捂住那个糊涂蛋的嘴巴。
　　方陵却没打算那么轻易的放过他，“而且也不算没送过，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三个扭蛋么，结果呢，你在床底下找回来。”
　　赵舜：“……”
　　如果刚刚赵舜只是脖子红了，那么现在是从脖子一直红到脸。
　　“方陵，你信我，我真没把它丢到床底下去！”赵舜着急了。
　　方陵却不再多说，拿着钥匙扣转身就出店。
　　赵舜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连忙跟上去。
　　早上自由活动，两人在外面逛了一早上。
　　踩着雪，一起并肩看雪景。
　　一直在外面逛到吃完中午饭两人才回去。
　　英语老师松了一口气，“方陵，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给你打电话了。对了，你吃午饭没？”
　　方陵：“吃过了。”
　　英语老师满意，“行，快点回去睡午觉吧，等差不多就该起来去考场了。”
　　这场全国英语竞赛分为两部分，一场是演讲赛，另一场是笔试，然后取综合分。
　　下午那场是演讲赛，明天早上是笔试。
　　赵舜一听，连忙催促：“方陵你赶紧回去睡觉，养精蓄锐，下午得竞赛。”
　　方陵点点头，与英语老师告别后，回房间休息。
　　赵舜一进屋，迅速将房间里的窗帘都拉上，“你赶紧睡吧，45分钟后我喊你起来。”
　　物理竞赛在明天，周六一天赵舜都是闲着。
　　方陵脱了鞋袜上床，房间光线适宜，周围也安静，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赵舜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方陵，其实人睡着了，按理说不会跟他说话，没有必要盯着人看，但赵舜就是没能移开眼。
　　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了方陵四十多分钟，一直看看约定时间。
　　方陵准时被赵舜喊醒，他刚洗完脸，外面传来敲门声。
　　赵舜去开门。
　　“方陵呢？起了没？”英语老师问。
　　赵舜：“起了，他现在在浴室洗脸。”
　　顿了顿，赵舜小声问，“老师，待会儿的演讲赛，我可以去听吗？”
　　英语老师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打算下午再看看笔记吗？”
　　赵舜摆手，“没必要，竞赛又不是普通考试。”
　　听说赵舜要去看演讲赛，纪清平也改变了主意，于是一车人整整齐齐地来到了比赛地点。
　　演讲赛的地点设在帝都的一所高中内，比赛场地是几个多媒体大教室。
　　学校里拉了横条，考生得带着学生证与身份'证去签到处抽签，然后凭自己手气决定考场与上场顺序。
　　石夷抽到1号考场10号上场，方陵抽到4号考场4号上场。
　　“这位置是不是有点前？”赵舜看着方陵的号一个劲的皱眉。
　　方陵将领到的红色号牌戴在脖子上，“早点考完早点放松不好吗？”
　　赵舜看看周围，见很多学生都拿出稿子来看，于是忙对方陵说：“你要不要再背背稿子，免得待会儿不记得了。”
　　演讲比赛都得脱稿，讲究的不仅是主题突出，也是语言的流畅。
　　要是站到台上紧张得忘词，哪怕之前写的稿子再漂亮，同样拿不了高分。
　　英语老师看了看时间，“比赛快开始了，进场等吧。对了，刚刚我收到消息，国际学校跟普高并不在一个区考，我们这边的都是普通高中的学生。方陵石夷，咱们也不求金奖，毕竟教育体系不同，非笔试类的考试，普高没什么优势，尽己所能就好了。”
　　两人点头。
　　介于方陵这边先开始，所以一行人先去了4号考场。
　　每场演讲规定在八分钟内，演讲结束有3分钟的休息时间，在休息时间里可以进出赛场，比赛一旦开始则封场，禁止再进出了。
　　4号多媒体教室里人不少，很多都是陪同团，一个个围着学生转。
　　在下午两点二十五时，多媒体教室内广播响起，“比赛即将开始，请场内保持安静，1号选手潘浩壤请做好准备。”
　　不知道是抽到第一，还是因为下面这么多人看着，这位1号选手上台时非常紧张，上台时还被台阶绊了一下。
　　然后他心态就崩了，一篇演讲稿说得结结巴巴的，有的地方还漏了段。
　　八分钟的演讲，他只讲了不到五分钟，就因为漏段等原因没话说了。
　　更让这位1号选手崩溃的是，说完还不能立马下去，场下坐在第一排的老师用英语与他交流，向他提了一个问题。
　　这位1号选手脑子嗡嗡作响，没能回答上老师问的问题。
　　能被选上来的英语成绩自然都是相当不错，但这一刻，普通高中的应试教育的尴尬显露无遗。
　　第一场演讲赛结束，场内的气氛明显就不一样了。
　　赵舜拧开手边的矿泉水，吨吨吨就喝了小半瓶，等第二位选手上场的时候，又是吨吨吨的再喝了小半瓶。
　　赵舜旁边坐着石夷。
　　石夷本来不紧张的，但被赵舜这一把操作影响到也拧开瓶子喝水。
　　喝完后，他后知后觉觉得不对劲，“赵舜，你别喝了，你这搞到我也紧张了。”
　　赵舜一听，连忙扭头看向坐在他另一侧的方陵。
　　只见方陵看着台上，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是不是紧张，赵舜张了张嘴，想问又没敢问，只是没在像之前那样狂灌水了。
　　这2号选手比刚刚的一号要好一些，能听出他的声音绷得很紧，像一根即将断掉的铁丝。
　　前面完成顺利，但最后面老师对他的提问，他跟前面1号选手一样，都没能回答上来。
　　2号下去之后，3号选手很快上来了。
　　在3号选手演讲时，赵舜手心开始冒汗，整个人紧张的坐立不安。
　　虽然他的英语水平没能高到来参加竞赛，但他能看出前面这三位选手的状态都不怎么好。
　　开局马马虎虎，这会不会影响到方陵啊？要是把方陵的状态带偏了，那岂不是糟糕？？
　　“方陵。”赵舜开口时，惊觉自己的声音是沙哑的。
　　方陵扭过头了，“怎么？”
　　赵舜低声说：“这里人确实不少，但待会儿你不要被他们影响，要不你看着我吧，把其他人都当一棵棵大白菜！”
　　方陵哼出一声笑，“除了你，其他人都是大白菜？”
　　赵舜重重点头，“对，其他的都是大白菜，你不要管他们。”
　　旁边的纪清平：“……”
　　3号选手下台，广播声起：“请4号选手方陵做好准备。”
　　赵舜呼吸一紧，本能的想拿起水瓶吨吨吨，但又怕影响方陵，死活把那股冲动给下来了。
　　三分钟的时间眨眼就过。
　　当广播响起，通知4号选手方陵上台时，赵舜虎躯一震。
　　方陵喝了一口水润嗓子。
　　英语老师温声说：“方陵不要紧张，把你平时在课堂上的口语水平发挥出来就好了。”
　　石夷：“方陵加油！”
　　赵舜：“方陵加油！！”
　　纪清平一顿，补了一句小声的“方陵加油”。
　　方陵上台了。
　　多媒体教室坐了不少人，从讲台上看过去确实一大片。
　　在A大当老师那么多年，方陵已经记不得他上过多少堂课了，很多时候下面听讲的人数比现在还多，更别说有时候还是公开课，下面既有学生也有老师。
　　所以现在这点场面，在方陵这里是不够看的。
　　他就“区域文化交流的重要性”这个主题开始演讲了。
　　在方陵第一个发音出来后，赵舜浑身绷紧的肌肉骤然一松，他像是一个被扎破的皮球，也像是被人从悬崖的钢丝绳拎了下来。
　　发音精准，是很地道的英式牛津腔调，听起来让人感觉相当舒服。
　　他从容自在，优雅又温和，举手投足都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如果说前面三位选手上台，下面的人还记得时间，那么轮到方陵，听他演讲像是泡在一湾暖洋洋的温泉里，无疑是一种很美妙的享受。
　　赵舜愣愣地看着台上之人。
　　对方可能记得先前他说的话，时不时看向他，那人眉眼含笑，好看得紧，就像……会发光一样。
　　这一刻，赵舜真的觉得台上的方陵会发光，像盖世英雄一样的光芒万丈，遮蔽了周围所有的景与人，让他看不见其他人了，满心满眼都是方陵。
　　胸腔里的心又不听话了，呯呯呯地直跳，而在剧烈的心跳声中，他从没有那么清晰的认识到——
　　他喜欢方陵！
　　他想追求的那个人！！
　　想跟他在一起，让对方当他的男朋友！！！
　　八分钟很快过去，演讲结束，轮到老师这方提问。
　　同样的英语问话，方陵在倾听时点点头，等对方说完他开始作答。
　　很流利的回答，与方才演讲一样声情并茂。
　　而在方陵演讲彻底收尾时，赵舜猛地站起来疯狂鼓掌。
　　他鼓掌用了很大力，把自己的掌心都拍得通红。而这掌声一起，教室里相继响起了掌声，掌声如海潮，一浪接着一浪。
　　方陵鞠了躬，然后从台上下来，还没走到位置上，就被跑过来的赵舜一把抱住。
　　他抱得很紧，方陵比他矮大半个头，刚好能听见他剧烈的喘气声，“恭喜你，你刚刚真棒！我觉得你肯定会拿奖的！！”
　　多媒体教室里开了暖气，赵舜大衣脱掉了，方陵同样也是，两人身上的衣物算得上单薄。
　　被紧紧抱在怀里时，方陵感受着他过分激烈的心跳声，惬意的眯了眯眼睛。
　　他想，或许这条傻鱼已经咬钩了。
　　“方陵，方陵！”石夷也激动地走过去。
　　方陵把抱着他的赵舜推开，还来不及说话，就被石夷牢牢抱住，“你刚刚真的超级厉害！”
　　石夷有那么点慕强的倾向，一向都只看得起比他学习更好的人。
　　之前他看不起方陵，觉得方陵不厉害，但现在已经完全改观了。
　　赵舜瞬间就不爽了，一把将石夷从方陵身上扒下来，“你好好说话，别对他动手动脚的！”
　　石夷：“？”
　　你说这话合适吗？


第41章 第41根铁柱
　　在石夷也完成演讲后, 京海一中的这一行人先撤退了。
　　其实陈宏盛本来不想那么快走的，因为自从方陵那场演讲过后，很多其他学校的老师明里暗里的过来与他们说话。
　　是聊天, 也是打探学校信息。
　　这对京海一中而言, 无疑是一次相当不错的宣传机会。
　　但赵舜不乐意待着，比赛一结束，他借口要回去复习, 立马让陈宏盛离开。
　　酸溜溜的赵舜看见, 刚刚有好几个男生女生都过来问方陵要联系方式。
　　而方陵都给了。
　　呵, 他不能对方陵发脾气, 难道还不能让陈宏盛把队伍带回酒店吗？
　　两位学生表现都不错，当天晚上陈宏盛特地点了顿大餐。
　　饭后无事, 各自回房间。
　　“你不是说要复习物理吗？”方陵看着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人, 故意问道。
　　赵舜脚步一顿, 含糊的应了声, 总算不再疯狂刷存在感了。
　　但他并没有开始看任何笔记，不是不想看, 而是赵舜根本就没带笔记过来。
　　他对自己有信心极了，轻装上阵, 什么临时抱佛脚、什么临阵磨'枪之类的，在他这里通通没有。
　　赵舜只好掏出手机来玩，他上微博去, 在那片谁也不知道的小天地里尽情撒欢。
　　方陵见状，于是问：“介意我打个视频电话吗？”
　　赵舜连忙说：“你要做什么就做，不用管我。”
　　方陵给叶女士打了个视频电话, 邀请发出去挺久才被接通。
　　偷偷竖起耳朵来听的赵舜, 听到方陵温和的喊了一声“妈”后, 他那颗揪起来的小心脏瞬间放下了。
　　噢，原来联系的是家里人。
　　“陵陵，你在北方习不习惯？”手机那边的叶女士看见儿子，终于露出笑容。
　　方陵点头，“妈，这里的雪景很漂亮，天地一色，风光无限好，比我之前发给你的照片还要好看。”
　　叶女士被逗笑，“这还用你说，妈从小就在北方长大，又怎么会不知道北方的雪漂亮。”
　　话音一转，叶女士问，“你现在在酒店对吧？是自己一个房间吗。”
　　方陵点头又摇头，“是在酒店，不过我跟班里同学一间房，我给你看看。”
　　说着，方陵将手机转过去，让前置摄像头扫过房间各处。
　　沙发墙壁电视，叶女士都一一看过，然后她便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在镜头过来的时候，赵舜整一个都僵住了。
　　这间四星级酒店床头有灯带，灯光是那种橙黄的柔和，已经换上蓝格子睡衣的男生坐在床上，灯芒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包围，为他镀上一层暖色。
　　方陵在看着他，眉眼的带笑，温雅极了，依旧是让他疯狂心动的模样。
　　对方手上拿着手机，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英姿飒爽的美艳女人。
　　赵舜紧张得脑子嗡嗡作响，脱口而出一个字，“妈……”
　　方陵眼皮子跳了跳。
　　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女士愣了愣，然后露出大大的笑容，“陵陵，看来这位小同学也想家了。”
　　赵舜反应过来后，脸一下子就红了，但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别的原因，他居然不退反进，两步并三步上前往方陵旁边一坐。
　　凑过去，然后他开始自我介绍，“阿姨你好，我是方陵的同学赵舜，赵钱孙李的‘赵’，尧舜禹的‘舜’，我很高兴跟阿姨你见面……”
　　赵舜越说越紧张，说到后面都有点不利索了。
　　方陵使了很大一番力气才忍住没笑出声。不过他忍得住，对面的叶女士就没忍住了。
　　“哈哈哈！”叶女士乐呵呵，眉宇间的郁气散了很多，“陵陵，你这个小同学真有趣。”
　　方陵笑眯眯，“妈，他这人确实比较有趣，没吓到你就好。”
　　赵舜张了张嘴，但最后到底没说什么。
　　好吧，有趣就有趣。
　　叶女士知道方陵今天下午有个演讲竞赛，于是问起情况怎么样。
　　方陵：“还行。”
　　赵舜一听这回答，立马就说：“哪里只是还行？简直棒呆了！阿姨你都不知道今天下午方陵多厉害，他第四个上台。而第一个选手上台没走稳，差点摔了，估计心态因此崩掉，直接影响了后面的第二第三位选手。总之方陵之前的选手表现都不好，后面也是他力挽狂澜，才盘活了场内的气氛……”
　　balabala，赵舜的话匣子打开了，来势汹汹，就跟开闸泄洪一样。
　　方陵知道他什么性子，但万万没想到，前世没有机会见赵舜的叶女士，居然非常吃赵舜这一套。
　　两人就这样快活地聊了起来，当然，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今天下午方陵的演讲竞赛。
　　一个吹，一个捧场，竟然有来有往，从来没人冷场过。
　　方陵坐在旁边，有两次张嘴居然都没能插得进话。
　　方陵：“……”
　　这一聊居然就聊了大半个小时，等到快要挂电话时，赵舜竟然还答应了叶女士的邀请，说下周的周末一定会去拜访她。
　　方陵：“…………”
　　等挂了视频电话后，方陵感觉手机都发烫了。
　　叶女士的声音在房间里消失后，房间忽然就静了。
　　赵舜冷确下来，后知后觉的懊恼了。也不知道刚刚方陵会不会觉得他太啰嗦，太能哔哔……
　　方陵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惊奇些，“赵舜，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说会道的。”
　　赵舜被他一夸，那点懊恼顿时就没有了，“主要是你妈妈很好沟通。”
　　这句是真心实意的，反正赵舜就觉得，方陵的妈妈比很多经常来他家玩的阿姨都要好相处。
　　顿了顿，赵舜小声哔哔：“其实我这人还有挺多优点的，你多了解就知道了。”
　　方陵将手机放去充电，“这样吗？暂时没看出来。”
　　赵舜一听就着急了，“怎么会没看出来！”
　　方陵用正眼看他，“比如？”
　　赵舜一滞，然后飞快说：“我打篮球打得好！”
　　方陵慢悠悠地说，“我自觉我打篮球也不错。”
　　潜台词：这个优点不算。
　　赵舜努力回想，“我物理成绩好。”
　　方陵点头承认，“你的物理确实很优秀，只有这个吗？”
　　“怎么可能，我还有……”赵舜否认过后，却又找不到话了。
　　是了，既然他要当方陵的男朋友，肯定得有一些让对方为之着迷的长处。
　　就像昨晚电视播的动物世界里的雄孔雀一样，他得有一副漂亮的尾屏，才能吸引住方陵。
　　可是他的长处，放在方陵这里好像都不是闪光点了。因为他有的优点，方陵……也有。
　　赵舜变得很低落，从来没这么低落过，连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也拉拢下来了。
　　方陵含笑的看了他一眼，在赵舜抬眼时，眼底的笑意隐去，“你赶紧去洗澡吧，早点休息，你明天也有考试。”
　　赵舜垂头丧气地拿了衣服进浴室。三两下除干净身上的衣服，赵舜站在沐浴喷头下，任由水流从上流下，把他淋得全身湿透。
　　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赵舜低头往下看，看看自己的身体，逐渐陷入沉思。
　　其实，他的身材挺不错的对吧……
　　“咯嗞。”浴室门打开。
　　面对着电视的方陵扭头看去，然后眉梢扬起。
　　赵舜只穿了条裤子出来，上身什么都没穿。
　　腹肌整整齐齐，流畅的肌理线条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精壮的小豹子。
　　他看起来很不自在，目光四处飘，走出来的脚步也有些僵硬。
　　方陵连忙扭头，在赵舜看不见的地方终于勾起嘴角，最后没忍住，笑出声来。
　　“方陵……”赵舜喊，又有些不解，“方陵，你笑什么？”
　　方陵将头扭回，“没有什么，只是想起不久前在微博上看到的搞笑段子而已。”
　　赵舜：“噢。”
　　房间里静了，只剩下电视的声音。
　　赵舜呼吸微紧，继续在方陵面前晃悠，“好热啊，方陵你热不热？”
　　方陵惊讶，“其实我觉得还行，可能你刚洗完热水澡，待会儿就好了。”
　　说完又去看电视了。
　　赵舜眉头一皱，但很快又一松，“方陵，明天下午去爬长城吗？”
　　方陵：“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他一直以为赵舜说要带他去爬长城，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他们这一行的行程真的太紧凑了。
　　周日上午的竞赛考完，都已经十一点多了。
　　虽说从帝都回A市，只需要在天上飞大半个小时，但是算上去机场、以及候机的时间，那就耗时挺多了。
　　赵舜：“当然有时间。总之在周一早读之前，我们能回到学校。”
　　方陵有点心动，“陈主任不会答应的。”
　　赵舜一听他的话，就知道方陵松动了，连忙说：“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去跟他说！”
　　说着就风急火燎的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又被方陵叫住。
　　赵舜回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怎么了？”
　　方陵看着他赤着的上身，“你穿了衣服再出去，外面没有暖气。”
　　赵舜：“噢噢！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赵舜说“去去就回”是实话，从他离开再到回来，前后三分钟都不到。
　　“方陵，他答应了！到时候他们先回去，我们自己坐飞机回。”赵舜兴高采烈。
　　方陵其实并不意外。
　　陈宏盛跟赵家关系紧密，赵舜的要求他不可能不答应，不过他猜测待会儿赵家会给他打电话。
　　他佯装沉思，果不其然看见赵舜立马就紧张了，那双浅棕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最后方陵点头，“那好吧，如果天气允许，我们明天下午去爬长城。”
　　赵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行，我们就这样说好了！”
　　方陵笑笑不说话。
　　赵舜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直接接电话。
　　来电的是赵母，不出方陵的预料，对方确实是来问赵舜为什么要脱离大队伍，改时间晚回去。
　　赵舜如实说了。
　　赵家不是那种很有控制欲的家族，听了赵舜解释后，赵母叮嘱他注意安全，于是就挂了电话。
　　这算是同意他晚回去了。
　　既得了方陵的点头，也得了家里的允许，赵舜美滋滋、欢天喜地的上床睡觉。
　　这天晚上，赵舜做了个美梦。
　　梦里有他，也有方陵，而且很完美的没有那个讨人厌的“老赵”。
　　结果快活过头了，以至于赵舜第二天醒来后乐极生悲。
　　熟悉的湿粘感让赵舜脸色变过一轮，他慢慢坐起来，嘴角绷得很紧。
　　一边起来，他一边偷偷看向旁边，房间里静悄悄的，黎明的天光从窗帘缝隙溜入房中，洒下一地的静谧。
　　赵舜瞄了一眼旁边床上的方陵，见对方呼吸浅浅，没有要醒来的征兆，心头微松。
　　掀开被子，赵舜像做贼一样的偷偷下床，拖鞋也不穿了，什么也不敢碰，他下了床就往桌上的背包去。
　　背包的拉链昨晚没拉上，现在倒是方便了他拿裤子。这时候的赵舜十分庆幸自己带多了一条小裤裤，不然估计得挂空档。
　　几乎全程没有声音拿出小裤裤，赵舜猫似的溜进洗手间。
　　如果是在宿舍，换下来的小裤裤赵舜会洗，但现在他洗都懒得洗了，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毁尸灭迹，简直完美！
　　换完裤子的赵舜神清气爽，在浴室洗漱完后出去，结果门一开，赵舜就看见方陵起来了。
　　穿着蓝格子睡衣的男生刚刚睡醒，头上有一缕呆毛翘着，像一根小天线，这让方陵看着比平时更柔软一些，赵舜感觉自己那颗心又有失控的征兆了。
　　“我吵醒了你？”赵舜紧张地问。
　　方陵摇头，“没，平时也是这个时间，该醒了。”
　　赵舜让出洗手间，“我已经好了，你赶紧去洗漱。”
　　方陵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有两个垃圾桶，一个在马桶旁边，另一个则在洗手台下面。
　　方陵洗漱时不小心扔掉了桌台上的梳子，他弯腰去捡的时候，隐隐瞧见垃圾桶里……有一块布。
　　酒店的布料都是白色的，但垃圾桶里的显然不是。
　　方陵将垃圾桶踢出来，看清楚里面的是什么后，他顿时就笑了。
　　这大清早的，居然这么大火气。
　　等方陵从浴室里出来后，赵舜已经整理好了，随时都可以出门吃早餐。
　　“赵舜，你昨晚说多了解你，就能发现你其他优点，这话倒也没错。”方陵揶揄。
　　“嗯？”赵舜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很乐意听方陵多夸赞他，“那必须的，你以后多看看我，你就知道了。”
　　然后他真的发现方陵看他了，是那种从头到脚的打量，且比起以往多了几分审视。
　　赵舜浑身肌肉下意识绷紧了些，紧张又期待。然后他听面前人低低的笑了声，“小伙子体格不错，火气也挺旺的，看起来不易生病。”
　　赵舜听到中间那句，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一张脸通红。
　　他第一反应就是——
　　糟糕！
　　小裤裤的尸身暴露了！！
　　方陵拿了衣服进浴室换，等他再次出来，奇异地发现赵舜居然调整过来。
　　这家伙还凑到他身边，有些小得瑟地说：“方陵，我跟你讲，年轻的男孩子就是像我这样的，不像某些老男……”
　　“赵舜！！”方陵喝斥他。
　　赵舜委屈巴巴，心里那股酸味一个劲儿的往上涌，就像是一台老式的泵水机，忽然加了二十个马达疯狂工作。
　　老男人有什么好的，他都不记得你了，做什么还要暗恋他？
　　看看面前的我不好吗？？
　　方陵语气平静，“走吧，下去吃早餐。”
　　赵舜慢吞吞跟在他后面。
　　早上有竞赛，物理竞赛与英语笔试竞赛的考点，分别设置在两间不同的学校。
　　所以在用完早餐后，京海一中这一支八人的队伍一分为二。
　　英语老师带着方陵与石夷去英语的考场，赵舜与纪清平则跟着陈宏盛。
　　分开的时候，赵舜又凑到方陵身边，全然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你考完后记得看手机，我肯定会发信息找你的。”
　　方陵点头。
　　赵舜小声逼逼：“方陵，你要记得！”
　　方陵没好气，“我又没老人痴呆。”
　　赵舜不满，“呸，什么老年痴呆，你别乱说话……”
　　方陵愣住，随即嘴角翘起一个小弧度，“嗯，不乱说话了。”
　　两支队伍分别。
　　比赛的时间过得很快，对于方大教授来说，这一场笔试并没难度。
　　方陵做完就交卷了。
　　这个考场内有昨天与方陵在同一间多媒体教室参加演讲竞赛的学生，这会儿见方陵提前交卷，眼里都隐约带着崇拜。
　　英语老师见方陵回来，嗔怪道：“还有十分钟才收卷呢，怎么不多检查几遍。”
　　方陵笑着转移话题，“老师，我的手机呢。”
　　他跟石夷进考场，手机放在英语老师这里保管。
　　***
　　帝都附属三中。
　　考试结束，赵舜走出考场，这一出来，他就迫不及待问陈宏盛要回手机。
　　纪清平问：“阿舜，听说你跟方陵要晚些回A市。”
　　“对。”赵舜正在发信息。
　　纪清平瞄了一眼，看见备注显示是方陵。
　　他在给方陵发信息。
　　纪清平继续问，“你们是去玩吗？”
　　赵舜随意点头，他的目光落在手机上，继续编辑，“嗯，打算去长城走走。”
　　纪清平低声问：“阿舜，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说起来我还没去过长城。”
　　赵舜输入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纪清平，眉间拧出一道小小的皱褶。
　　纪清平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赵舜却拍了拍纪清平的肩膀，“清平，这次真不行，这次我打算做件大事，有兄弟在旁边不合适。”
　　他决定了，他要在长城上向方陵告白。
　　他要当方陵的男朋友！


第42章 第42根铁柱
　　纪清平到底是没能跟来, 赵舜已经开口拒绝了，他也不好硬要跟着去。
　　现在是最繁忙的大周末，而且又是中午临近用餐的时间, 赵舜费了点时间才下了地铁。
　　有些人气质出众，哪怕穿着普通, 也能让人在人海中一眼将他锁定。
　　赵舜一眼就看见方陵了。
　　赵舜正要露出笑容, 却忽然发现原来方陵旁边那两个男生并不是“路人”, 他们在跟方陵聊天。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见方陵勾起嘴角，笑得温和又好看。
　　赵舜立马就紧张了, 几步走过去, 人还没彻底走近呢, 就先喊：“方陵！”
　　方陵侧头看了他一眼, 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跟面前的两个男生聊天。
　　赵舜加快脚步, 临近的时候他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好像是英语。赵舜恍然，心里猜测这两人应该也是参加英语竞赛的学生。
　　才这么想，赵舜就看见其中一个男生掏出手机, 打开了微信的页面。
　　赵舜心头狂跳, 一把走出去, 抓住方陵的手腕, 留下一句, “不好意思, 我跟他有急事先走了, 改天见。”
　　“嗳, 方陵！”后面的人在喊。
　　方陵无声地笑了, 并不反抗，任由自己被他拉走。
　　赵舜拉着人跑得飞快，活脱脱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一口气拉着方陵跑出一号线，来到三号线的站台，赵舜这才将人松开。
　　“什么事那么着急？”方陵看着他。
　　赵舜刚刚一上头，什么都不管，现在甩掉那两个男生，面前只有方陵在，他瞬间僵硬了。
　　赵舜干巴巴地说：“赶、赶时间去爬长城。”
　　方陵看了看手机，“现在十一点四十五，吃完饭再去长城也不急。”
　　“呼呼——”地铁呼啸而来。
　　“地铁来了！”赵舜连忙转移话题。
　　地铁呼啸着进站，仿佛是地底里穿梭的长龙，一出现就引起了地铁站里所有人的注意。
　　这条线大概是日常繁忙线，现在又是大周末，两个超级buff叠加在一起，周围的人不是一般的多。
　　一节一节的车厢往前驶，哪怕地铁没停稳、门也没打开，但透过透明的玻璃墙，方陵能看见地铁车厢里站满了人。
　　地铁向来先下后上，车厢停稳后，滴滴两声，地铁的门打开了。
　　随着门一开，车厢里的乘客就像被驱赶的沙丁鱼一样，急匆匆地下地铁。
　　等这一波人下完，早在门口等着的乘客立马挤上去。
　　赵舜牛高马大，身上肌肉也结实，他站在前面给方陵开路，方陵跟在他后面，轻松地入了车厢。
　　他们上去后，后面不断有乘客进来，俩人不得已一直往里面退，最后退到角落里。
　　“快，准备关门了，快上去！”
　　“我也想上去，问题是挤不动啊！”
　　“啊，我的鞋子！！”
　　地铁响起即将要关门的滴滴声，有一批还没入内的乘客止步。
　　车厢门关闭。
　　几秒后，地铁开始运行。
　　在启动的那一瞬间，方陵不住的往后倾，他这个位置是角落，周围并没有扶手，有扶手的地方还要侧边一些，但那个位置此时被几个乘客占据，扶手上也多了很多只青筋暴起的手。
　　赵舜眼疾手快，一把将方陵拉住，“小心些。”
　　方陵嗯地应了声。
　　“这样吧，我跟你换个位置，你到里面来。”赵舜说着，已经开始行动了，拉着方陵将两人换了个位置。
　　先前赵舜在前面开路，所以他是最靠近角落的，现在他与方陵的位置一换，相当于他将方陵困在一个小小的折角里。
　　地铁里人很多，女士的香水味，男士身上的烟味，还有某些不讲卫生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异味，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真的不好闻。
　　在赵舜看来，那简直是灾难一般的存在。
　　能不灾难么，赵舜从出生以来就没坐过高峰期的地铁，他家有司机，司机会开车载他。
　　哪怕司机不在，他也能自己骑山地车或者打车出门。
　　至于在普通人看来昂贵又肉痛的车费，赵舜根本不当回事。
　　所以上了地铁后，他眉头一直皱得很紧，眉间拧出一道深深的、能夹死苍蝇的皱褶。
　　淦！那边那个人是不是一个月没洗澡？那股味都飘过来了！
　　隔壁的大叔，你带食物上地铁就算了，但能不能把你的盖子盖好！
　　赵舜心里哔哔哔地吐槽。
　　然而换了位置后，赵舜看着近在咫尺的方陵，什么洁癖啊、什么难以忍受啊，通通都插了翅膀快活地飞走了。
　　周围的喧嚣与乘客的颜色渐渐淡去，唯有面前人依旧浓墨重彩。
　　赵舜喉结上下滚了滚，眼睛直愣愣的。
　　他与他的距离是那样的近，比普通时候近得多了，也亲密得多了。
　　赵舜一边渴望，一边又自我嫌弃地想着：要是能再近一点就好了。
　　不知道上天是不是听到他的心声了，后面的人忽然挤了他一下，赵舜被挤得再上前一小步，完全贴在方陵身上。
　　脑中瞬间开始放烟花，心里的小人穿起了草皮裙开始跳舞，赵舜结结巴巴地说，“方陵抱歉，后面有人要挤我……”
　　方陵抬眼看他，眉眼温和，“那你要不要再站过来一点？”
　　赵舜看着方陵往后退出来的一丁点小空间，很没定力的立马跟上去。
　　原本像水蛭一样扒在他鼻子上的异味没有了，赵舜闻到清新的洗衣液香气，这让他不由联想到了草原上新生的嫩芽。
　　惬意又舒服。
　　眼前是方陵柔软的发，赵舜还清楚记得，那里曾经翘起过一根像天线一样的小呆毛。
　　没有坐过A市高峰期地铁的赵舜，开始没话找话说：“好多人，这里比A市的地铁还要挤。”
　　方陵实话实说：“不见得，现在只是高峰期而已，A市高峰期的地铁也很多人。”
　　赵舜口是心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站，被挤着真难受。”
　　这话才说完，地铁开始减速，地铁外的黑暗乍破，一幅幅广告牌率先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紧接着站台出现。
　　原来是到站了。
　　赵舜：“……”
　　这个站是这条线最后一个转换站点，车门一开，一大波乘客涌下车，本来挤密的车厢瞬间变得宽敞。
　　虽然同样没有位置坐，但比起刚刚可好多了。
　　赵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觉遗憾。
　　腾出空位后，赵舜挪到旁边的扶手位置，与方陵并肩站着。
　　瞧了一眼车厢里的路线牌，赵舜说：“之前我查过资料了，我们先去白马坡，在那里吃顿饭，然后再乘地铁去长城口。”
　　白马坡是一个小商圈，有吃也有喝，那里头的饭店当然比属于景区的长城口要多得多。
　　车厢门关闭，地铁再次运行。
　　车厢运行时的忽然发力，让许多乘客都下意识往后倾。
　　而这股力道传到站在角落的方陵与赵舜，则是变成了一条无形的绳索，拖着他们远离角落。
　　赵舜一手抓住扶手，另一手抓住方陵的手臂，把身旁晃了一下的人拉回来。
　　方陵扭头看他，嘴角弯出很好看的弧度，“小晃而已，其实不会摔着。”
　　赵舜抓着他手臂不放，目光有些飘，“地铁里没有安全带，这种事很难说，我还是抓着你保险一点。”
　　赵舜大概还不知道，其实从他外表能看出他说这话时很紧张，紧张到连目光都到处飘。
　　“那好吧。”方陵笑着点头。
　　赵舜心头骤然一松，心里那口水泵又开始咯嗞咯嗞的疯狂工作，上次泵出一池酸涩，这一次却是甜的。
　　甜滋滋，让人控制不住扬了嘴角。
　　地铁又经一站，车门打开，乘客上车。
　　背着斜挎包的女生上车想找座位，但环顾一圈、发现没位置后，改为想退到角落去。
　　结果一扭头，她看见角落处已被两个男生占据，其中看起来又酷又凶的那个还抓着身旁人的手腕，经常凑到身旁人耳边嘀咕些什么，被抓着手腕的男生眉眼柔和，偶尔应一两句。
　　背着小挎包的女生一顿，默默选了另一个角落，不凑过去了。
　　就这样，地铁走走停停，赵舜与方陵来到了白马坡地铁站。
　　在节假日里，帝都口碑很好的餐厅在用餐时间向来都是人满为患的，如果不提前预定，只能在外面排一个多小时的队伍。
　　赵舜算着时间提前定了位置，现在他与方陵一到，刚好轮到他们的号，于是两人直接进去。
　　“你要吃什么？”赵舜把菜单递过去，然后顺手拿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
　　方陵拿着比两张A四纸拼起来都长的厚皮菜单翻看，“一份蟹籽鳗鱼焗饭吧。”
　　赵舜：“行，要汤吗？我看你好像挺喜欢养生，不如点个龙骨汤。”
　　方陵合上菜单，“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养生？”
　　赵舜理直气壮，“因为我不瞎，我自己看出来的！”
　　方陵意味深长，“我对你这话深表怀疑。”
　　赵舜以为方陵怀疑的是后半段，立马就说，“我真就是看出来的，你平时喝的都是热水，冷冻的东西一概不碰，偶尔还喜欢泡罗汉果金桔之类……”
　　赵舜越说越小声，因为他发现方陵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或许是那双眼的眼瞳比一般人大一些，眼下还有饱满的卧蚕，微弯着眼时总会带着一丝丝沁着水的温柔。
　　以前赵舜从不觉得有什么，但自从他发觉自己喜欢方陵后，胸腔里那颗心就不听话了。
　　时不时都喜欢来个蹦迪，搞得他经常做些后来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傻透了的事情。
　　把人看得完全歇了声后，方陵才笑着说：“那你挺细心的。”
　　赵舜瞬间膨胀，“那当然！”他比某些老男人好多了。
　　这间网红餐厅上菜很快，两人没聊多久，菜就上来了。
　　赵舜点的龙骨汤也端上来了。
　　龙骨汤点的是大份的，足足有一小锅，为了不让汤冷掉，服务生还在架起汤锅的瓷托里放了一个漂亮的小蜡烛。
　　饭菜上齐，两人开动。
　　这饭店的人流量真的很大，吃饭的时候赵舜听到隔壁桌说待会儿去爬长城，还说从北线上去，走正北楼那边人流会相对小一些。
　　赵舜悄悄竖起耳朵听，若有所思。
　　方陵问：“赵舜，你计划多少点回去？”
　　他们下午去爬长城的话，肯定是赶不及回去上晚修的，所以方陵也把晚修从计划表里划掉。
　　好吧，确实有点堕落，但谁让他刚参加一轮竞赛，花了他大半个周末的时间，所以偷一会儿懒。
　　赵舜早就想好了，本来想吃完饭再跟方陵说，但现在既然方陵问起，他就直言：“我们都没有行李要托运，只要在飞机起飞前的四十五分钟到机场就绝对来得及，所以我想订晚上九点的机票。”
　　订头等舱，走VIP通道直接上机，能省下不少时间。
　　九点飞机起飞，九点四十飞机降落，哪怕十点出机场，在十一点熄灯前也一定能赶回学校。
　　方陵想了想时间，觉得九点可以。
　　“我……我在陈宏盛那里看到信息表了，订票的事情交给我吧。”赵舜一边说一边偷偷看方陵。
　　方陵哼出一声笑，“行，就交给你吧。”
　　赵舜那点忐忑瞬间就没了，一高兴，他就嘴瓢，“我看见你比我晚出生三个月，原来我比你大，说起来你得喊我一声哥！”
　　方陵拿起勺子静静喝汤。
　　赵舜上头了，“大三个月刚刚好，既不会太老，也不会……”
　　“赵舜，你在说什么？”方陵打断他。
　　看着方陵带着少许疑惑的眼神，赵舜像是一只陡然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顿时就没声了。
　　是了，他还没正式向方陵告白，有些话还不能说。
　　于是赵舜改口，“没，没说什么。”
　　他闭麦了。
　　方陵眸光微闪，不再追问。
　　两人在餐厅吃完饭，然后由据说之前去过长城一次的赵舜带路，领着方陵乘上地铁。
　　“你确实是这条路？”方陵有些怀疑。
　　赵舜：“那当然，反正你跟着我走就是了！地铁到了，我们下车吧。”
　　这个地铁站的D出口对接北楼，快出地铁站的时候，气温直线下降。不过两人都穿得挺厚实，加上刚刚吃完饭，倒不觉得冷。
　　登长城是得买票的，在手机上买票后，可以直接刷身份'证进闸。
　　北楼这条线更为陡峭些，人流比南线较小，两人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好汉碑。
　　不到长城非好汉。
　　这七个红色的大字印在石碑上，说不出宏伟大气。
　　赵舜拍拍方陵的肩膀，“好了，终于看到好汉碑了，这下你也算是好汉了！”
　　方陵拿出手机，对着石碑拍了张照。
　　赵舜凑过来看，看见只是素景，眼珠子转了转，“方陵，那边有人帮拍照，我们过去拍张照留念。”
　　好汉碑确实有人专门帮忙拍照，二十块一张，拍了一会儿就能拿。
　　赵舜拉着人过去，直接对那边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男人说：“拍照，先拍个五张！”
　　方陵皱眉，“五张？”
　　那大叔一听拍照，而且还拍五张，这已经不是小生意了，立马就说：“五张好，每人一张单人照，然后再三张合照，五张不多的！”
　　方陵点头，随即拿出手机正要扫码，但那边的赵舜动作却非常快。
　　这家伙出门带了钱包，现在直接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红钞票。
　　一张二十，五张正好一百，连找钱都不用。
　　收了钱的大叔眉开眼笑，“好勒，立马安排上~”
　　方陵皱眉，“赵舜！”
　　方陵其实早就想纠正赵舜的某些坏习惯，比如大手大脚，时不时都爱当散财童子。
　　对真朋友就算了，但问题是有些人根本不是把他当朋友看，只是想吸吸血而已。
　　或许是还记得之前跟方陵一起吃海鲜自助餐的事，也或许是此时此刻赵舜的脑细胞特别活跃，他居然奇异的get到了方陵的意思。
　　但他振振有词，“我知道的，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
　　他打算要追求方陵！
　　让被追求者结账，这算哪门子的追求？
　　抠抠巴巴的，还追个屁啊！
　　方陵挑眉看他，“怎么不一样？”
　　赵舜语塞，现在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他决不能说，于是推托道：“反正不一样，待会儿……待会儿再告诉你。”
　　“两位帅哥，来拍照吧！”大叔想赶紧拍完，然后好接着接生意。
　　两人站在好汉碑前，咔嚓的一声，第一张照片定格了。
　　赵舜与方陵并肩而立，两人相距一个拳头的距离，方陵嘴角小小的勾着，赵舜大概是紧张，神色绷得很紧，看起来有些不自然，特别显凶。
　　第二张照片比第一张好一些，第三张又比第二张好。
　　赵舜很不喜欢拍照，不过后面状态逐渐调整过来。
　　拍最后一张时，他一把揽过身旁人的肩膀，紧紧揽着，在方陵错愕微微侧头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咔嚓——！~”
　　在阳光正好中，照片定格。
　　后来这张照片被赵舜冲洗了两张一模一样的，一张放在钱包里随身携带；另一张被他放进了卧室的相框里，代替了里面曾经放着的、他最喜欢的NBA球星照片。
　　拍完照之后，两人继续爬长城。
　　长城的石阶陡峭，整体蜿蜒如龙，从长城往外眺望，一片白雪皑皑，天地仿佛化成了一团素白色，只有中间横恒的长龙巍峨。
　　万物皆渺小，唯有天地永恒。
　　方陵用手机在拍长城，也拍长城外的景。
　　赵舜站在方陵稍后一些，他同样拿着举着手机，不过比起方陵在拍景，他的手机照片里则多了一道身影。
　　在又一次按下拍照键时，前面的男生忽然回过头来。
　　那人眼瞳清亮，眼里映着周围的雪景与他的身影，眼里似乎只看见他一个，全然没了旁人。
　　赵舜呼吸一窒，心跳飞快加速。反正都被逮到了，要不干脆就现在说吧！
　　赵舜喉结动了动，声音开始无意识的绷紧，“方陵，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方陵眸光澄清，“什么？”
　　这一段路没什么人，两人站在边缘处，方陵身后就是长城的城墙，赵舜面对着他，视野收窄，这让他有种此时只有他与方陵在这方天地里的错觉。
　　明明长城这一段气温更低，他都在有些墙砖上看到冰了，但赵舜却觉得很热。
　　热血涌动，他紧张到指尖都在颤抖。
　　赵舜呼出一口浊气，然后看着方陵的眼睛，鼓起勇气，用超大的声音说：“方陵，我喜欢你，是男孩子喜欢女孩子的那种喜欢！我想当你的男朋友！！”
　　他终于说出来了。
　　原本那丁点叫做“喜欢”的小胚芽，在时间的沐浴下茁壮成长，最后破土而出，长成了难以忽视的草木。


第43章 第43根铁柱
　　“……我想当你的男朋友！”
　　赵舜顿了顿, 结结巴巴地又说：“方陵，你能不能同意跟我交往？”
　　说到最后，胸腔内疯狂鼓动的心跳、以及血管里极速涌动的血液让他几次想移开眼。
　　但赵舜都忍住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方陵的答案。
　　赵舜瞧见面前人愣了下, 似乎对他忽如其来的话感到惊讶。
　　赵舜紧张得连呼吸都屏起来了，一眨不眨地看着方陵。
　　“赵舜，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 我高中毕业之前都不会谈恋爱。”方陵也看着他。
　　赵舜脑子先是嗡的震了震, 失落与难受排山倒海地向他涌来。
　　他感觉自己成了溺水的人，被那一句语气并不重的话压得喘不过气来。
　　方陵不接受他，方陵不让他当他的男朋友……
　　方陵继续说, “准备高考了，现在谈恋爱不好，我们现阶段的目标应该是努力学习，考一所好的大学。”
　　前世他的本科并不是在A大读的, 这是方陵一生的遗憾。现在有机会重回高三，他绝对要拿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
　　方陵的语气一如平时般平和，并没有因为这忽如其来的告白而有任何的疏离。
　　赵舜怔了怔, 然后慢慢支棱起来。
　　方陵说现在不考虑谈恋爱，没说以后也不谈啊！等高考后，等高考后他再告白一次，那时候说不定就成了！！
　　至于方陵在暗恋一个老男人这件事，赵舜觉得问题不大。
　　那老男人又见不着方陵，哪里比得上跟方陵同班的、能走日久生情路线的他？
　　再说了, 他就不信有他一直追求方陵, 方陵还能始终惦记那个脸都没露过的老男人！
　　不得不说, 优渥的家境与从小接受的教育让赵舜充满了自信。他像是一头初生的小豹子, 有着不曾被社会毒打过的无所畏惧与一腔热血。
　　“方陵, 你说得对，学习很重要。我不要求你现在就答应跟我交往，但是……”赵舜那股紧张劲儿又回来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低声说：“你能不能不要拒绝我追求你？我真的很想追求你。”
　　他喜欢方陵，控制不住的想对这个人好。
　　方陵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移开，眺望长城外的一片白雪皑皑。
　　银装素裹，天地是一片浑然一体的白，好像任何生机都埋藏在这片在冰雪之下。
　　在这个万物寂寥的冬天里，赵舜跟他告白了，时间比方陵预想的还要早一点。
　　哪怕撇开高考不说，他也不可能立马答应赵舜。有时候因为得到的太容易，往往不会被珍惜。
　　现在与前世不同，这一辈子没有他十年的追求，赵舜也没有成了瘸子也要苦哈哈的追着他满世界跑。
　　那些经历固然算不上美妙，却让他与赵舜的交集变得厚实，两人因此有太多事情可以一起回忆。
　　而现在不同了，他与赵舜之间的交集变得单薄，变得不那么的非卿不可。
　　这种年少的爱情固然激烈赤诚，但同时充满了不牢固，就像一个滑行在冰面上的人，会感觉既刺激也舒畅，但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时候这份关系会“呯”的一声碎裂，然后跌入深渊。
　　方陵很清楚，现在急于求成进的一步，可能得让后面退一大半来弥补。
　　海钓的老手都会遛鱼，每每钓到几百斤的货时，一定不是立马收线将鱼拽上来。
　　因为刚开始鱼儿浑身都是劲儿，硬拽反而会扯断鱼线，这时候遛鱼则必不可少。
　　松紧有度，时松时紧，等这条大鱼精疲力尽了，绝不可能再甩脱鱼钩了，那时才该彻底拉线。
　　有什么比原本求而不得、后来庆幸拥有更让人深刻呢？
　　还真没有了。
　　赵舜等得心急火燎，忍不住小声说：“方陵，行不行，你给我个准话……”
　　天空这时飘下小雪花，星星点点的雪是纯净的白，有落在两人的肩上，也有落在发上，还有一点小雪星落在方陵的眼睫上。
　　赵舜看着那微微颤动的眼睫，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被捏紧了。
　　紧张！
　　比今天早上考物理竞赛的时候紧张多了！！
　　赵舜的呼吸不住变得急促，热气呼出，带了点哀求，“方陵。”
　　方陵点点头，“行，不过……”
　　这话还没说完呢，方陵就看见赵舜在傻笑。
　　这家伙眉骨凌厉，眼窝稍深，配上浅棕色的眼瞳，平时很显凶，只是这会儿他笑得眼睛都快瞧不见了，傻兮兮的。
　　方陵见状也笑了，低声地说了一句“傻里傻气的。”
　　赵舜耳朵尖，他听见了，以往如果有人敢说他傻，他一定会让对方知道花儿为什么是红的。
　　但当这话从方陵嘴里说出来，他却觉得：行吧，傻就傻，总之方陵不要拒绝他追求就行。
　　告白过后，赵舜觉得两人间的气氛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但具体怎么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只觉得现在跟方陵独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更让他心如擂鼓。
　　他们继续爬长城，天上的雪刚刚就开始下了，一直没有停过。
　　赵舜偷偷瞄了眼身旁人，窥见他头上落了点白。长城如龙蜿蜒，他们前面的路好像没有尽头，也好像……他跟方陵能一直走到白头。
　　赵舜心里那台泵水机又开始吭哧吭哧的工作了。
　　丝丝缕缕的甜。
　　赵舜偷偷做了个决定，如果以后他有幸追到方陵了，一定要带他再来一次长城。
　　到时候他要在长城上狠狠亲方陵，告诉对方他真的很喜欢他！
　　“小心台阶。”
　　方陵拉了赵舜一把，“走路就好好走路，别瞎想，连台阶都看不见，你想我待会到下面把你捡了送医院去吗？”
　　赵舜：“……不是。”
　　为了挽留形象，赵舜不再多想了，专心走路。
　　有景区的地方就会有生意，别说是长城，哪怕是陡峭的黄山山顶，照样有挑山工把货物挑上去贩卖。
　　走过一段路后，赵舜看见有人在卖矿泉水。
　　几个摊位连在一起，除了矿泉水之外，赵舜还看见有小贩在卖纪念品。
　　“方陵，你渴不渴？”赵舜扭头看向身旁人。
　　方陵摇摇头，“我自己带了热水。”
　　于是赵舜两步并三步的走过去，买了一瓶矿泉水。
　　在付钱时，他的目光往旁边飘，不知看到了什么，赵舜微微一顿，然后飞快回头看了方陵一眼，见方陵在欣赏周边的雪景后，又跟做贼似的将头扭回。
　　“大叔，我要买这两个……”赵舜压低了声音。
　　鬼鬼祟祟的完成一桩交易，赵舜拿着矿泉水回来。
　　冬季的长城会在下午六点闭城，两人逛到临近六点才离开。
　　冬季的天黑得快，六点不到，天上铺染了大片的墨色，沉甸甸的，夕阳的余晖从黑沉的天际透出少许暗淡的金光，绘成一幅诡艳浓郁的画作。
　　景区周围的饭馆遍地开花，赵舜挑了一家门面装修得很不错，且从外往里看、里头客人不少的铺子。
　　等两人在里头吃饱喝足后，天幕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个区域周围挂满了灯饰，五颜六色的灯饰将这一片点缀得相当梦幻。
　　周边摆摊的人很多，有的拿着一大扎气球，有的在贩卖会发光的、能戴在头上的灯饰，还有在卖纪念品。
　　“妈妈，我要那个会发光的！那个好看！”
　　“别买了，这个有什么好买的，家里一大堆。”
　　“不么，那个漂亮！妈妈，五角星的多漂亮，闪闪发光的，戴上它，我就是小仙女啦！”
　　“你经常说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那我现在告诉你，那些是小孩子才买的，你现在不在那范畴内，所以妈妈不会给你买。”
　　……
　　小女孩跟她妈妈喋喋不休的争论着，力求把会发光的五角星发箍收入囊中。
　　“再逛一逛，我们就该去机场了。”方陵向前走了两步，没听见身边的脚步声，“赵舜？”
　　扭头一看，结果方陵发现赵舜正盯着卖彩灯发箍的小贩。
　　“方陵，你等我一下！”似乎做了某个决定，赵舜留下一句就往那边跑。
　　方陵站在原地看着他一阵风的跑过去，然后简单的跟那小贩说了两句，利落掏出钱包给钱。
　　小贩一手接过钱，另一只手从一堆彩灯的发箍里，精准挑出一个心形的递给赵舜。
　　赵舜拿了就往回走，他回来的时候恰好经过正在拌嘴的母女。
　　看见赵舜，小女孩像是找到了某种有力的证据，立马用超大的声音嚷嚷道：“妈妈，你看那个大哥哥也是大孩子吧，但他买了闪闪发光的发箍哦！而且还是只比五角星逊色一点的爱心形状，所以宝宝也想要会发光的发箍！”
　　女孩子的声音本来就有些尖，而且她年纪还小，一大声起来特别有穿透力。
　　刷刷刷，周围的人都纷纷扭头，寻找那个买了爱心形状发箍的大哥哥。
　　当他们看见赵舜时，眼里都或多或少有惊讶。
　　个高腿长，一张年轻俊美的脸棱角分明，高挺的眉骨与鼻梁让他气质桀骜不驯，像一匹奔驰在草原上的野狼，看着就不好相处。
　　但偏生，这个高大的男生手里拿着一个可可爱爱的、会一闪一闪发光的心形发箍。
　　挺违和的，既古怪又格格不入。
　　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让赵舜脸上的热度一下子就上来了，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买过这种小女孩才喜欢的玩意儿。
　　赵舜的脚步慢下来了，他凝神去看半隐没在黑暗中的方陵，心里藏着一丝说不明的恐慌。
　　如果方陵也跟周围人一样，觉得他古怪、觉得他不正常，那他还是赶紧将发箍丢掉吧，省得方陵认为他……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他看清楚方陵嘴角挂着的小弧度时，黑气球被扎破，所有的负面情绪嗖嗖嗖地跑了个干净。
　　赵舜只觉自己忽然充满了劲儿，脸上那股滚烫的热度一直流进心里，最后变成了别人不能理解的一腔孤勇。
　　不再在意周围的目光，也不去看周围人，赵舜径自的、欢喜的、大步地朝方陵走去。
　　“方陵，我想把这个送给你。”赵舜拿着爱心小发箍。
　　发箍的小闪灯一直开着，金橙色的光芒映在两人身上，是暖融融的颜色。
　　方陵垂眸看，灯芒溜入他的眼中，浮光跃金的灿烂。
　　赵舜看痴了。
　　方陵笑着说：“送我小女孩的发箍？我可不喜欢发箍。”
　　赵舜喉结滚动了，“不喜欢发箍，那……爱心呢？”
　　方陵眼里染了笑，却不回答他，继续往前走。
　　赵舜连忙跟上，“现在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先收着，等你以后喜欢再给你。”


第44章 第44根铁柱
　　跟赵舜预料的时间差不多, 两人在熄灯之前回到京海一中。
　　方陵一回来就被谭飞舟逮住，在他身边嗷嗷叫着讨要纪念品。
　　方陵将之前买的羽毛球钥匙扣给他了，谭飞舟仔仔细细的把玩了一遍，然后用力拍了拍方陵的肩膀, “果然是好兄弟, 这个我喜欢！”
　　“我们呢？”
　　“有没有我们的份儿？”
　　旁边两个舍友见状立马起哄。
　　他们知道方陵与谭飞舟两人关系更好, 所以只是嘴上起哄说说。但没想到, 方陵居然点头了。
　　“你们也有。”方陵拉开自己背包的拉链, 从里面拿出几包零食，“我在机场买的, 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啊！帝都的酱鸭肉干, 这个好吃！！”
　　“哇哦, 还有茯苓夹饼跟酥糖，这些我想吃很久了，我听他们说这些都好好吃的！谢谢方陵~”
　　谭飞舟立马围过去，加入了扒拉零食的大军里。
　　“啪嗒。”
　　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嗯？”谭飞舟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钥匙扣，“方小陵，这也是你买的纪念品吗, 是要送我们的？”
　　正在收拾衣服、准备去洗澡的方陵闻言扭头。
　　看见谭飞舟手上拿着一个刻有长城的“城”字钥匙扣时，他不由微微一愣。
　　方陵想起下飞机的时候，赵舜鬼鬼祟祟地跟他说，说他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希望他能喜欢。
　　“这个也好看，一看就很有特色, 方陵, 这是在长城周围买的吗？”旁边的舍友从谭飞舟那里拿过钥匙扣瞧瞧。
　　方陵放下手里的衣服, 钥匙扣拿回来, “是在长城周边买的，不过很遗憾，给你们带的东西只有吃的。”
　　舍友念念不舍，“那好吧……”
　　不过看着桌上那堆零食，他顿时又高兴了，当即也不管自己刚刚已经刷了牙，开一包酥糖，美滋滋地吃起来。
　　方陵低眸看着手里的钥匙扣。
　　长城是以一块块偌大的、长条形的石砖建成。这个钥匙扣的“城”上面做了特别设计，将数十块石砖缩小，看起来这个“城”就是一块块石砖拼合而成。
　　而在“城”字中，里面类似于“了”的这个小结构被设计成半个爱心。
　　那半个爱心是红色的，其他地方则是灰色，乍一眼看过去，红色的爱心特别显眼。
　　方陵盯着看了两秒，随即笑着摇摇头。这么鬼鬼祟祟，原来就是要送他这个。
　　把钥匙扣放在枕头边，方陵拿衣服进去洗澡。
　　***
　　406宿舍里。
　　丁大雁已经在床上了，“舜哥，你这战斗澡洗的可以啊，简直是闪电一般的速度。”
　　游肃还没上去，他在嗑瓜子，“最近天冷嘛，洗澡当然得快点。不过话说舜哥，帝都那边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到处都有暖气？”
　　“有。”赵舜随意地应了一声，拿起手机指纹解锁后，着急查看有没有信息。
　　新信息有是有。
　　但那是营业厅给他发送的话费账单。
　　赵舜眉梢下压，失落的将手机放下，转身去阳台处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
　　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小裤裤跟袜子用手洗。前后花了三分钟不到，赵舜又出来了。
　　他一出来依旧先看手机，然而还是一无所获，微信里没有代表新信息的小红点。
　　赵舜又将手机放下了，皱着眉沉思。难道方陵没看见他偷偷塞进去的小东西？
　　还是说方陵在洗澡，没有时间回他信息。
　　游肃嗑瓜子的动作越来越慢，又忍不住问：“舜哥，这是干嘛呢，是在等谁的消息吗？”
　　游肃有一个正在热恋的姐姐，他姐经常抱着手机跟男朋友煲电话粥、又或者发短信，总之气氛就很不对。
　　而现在，游肃好像在赵舜身上看到了他姐那种状态。
　　所以游肃怀疑了，“舜哥，你真不是谈恋爱了吗？不管有没有，你说出来呗，让兄弟我们帮你参谋参谋。”
　　准备睡觉的丁大雁一听，立马直直地坐起来，“舜哥谈恋爱了？跟哪个妹子谈的，是学妹还是同学？”
　　赵舜瞪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这么八卦？”
　　游肃顿时兴奋，“哦豁，舜哥你居然没否认，看来真是谈恋爱了！！”
　　他一直就很好奇，像赵舜这类家境顶好、长得也帅，一看就眼高于顶的人，能对怎样的人产生好感。
　　“没有谈，我……我没能追到人。”赵舜越说越小声，最后变成了懊恼。
　　丁大雁：“？？”
　　游肃：“！！”
　　两人异口同声：“真的假的？”
　　赵舜瞄了一眼手机，见依旧没有动静，于是小幅度地点头。
　　说起这话题，丁大雁立马就不困了，“舜哥，要不你说说你喜欢的那个她，我们给你出谋划策。”
　　游肃点头附和：“对对对，你说说她！”
　　赵舜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运动也好，成绩也好，处事永远淡定又有序，会发光一样，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他。跟他在一起我感觉十分惬意，时间也过得很快。”
　　游肃表情复杂，“……舜哥，你这滤镜是不是有点重，容我提醒一句，人是不会发光的。”
　　赵舜撇了撇嘴，“他人缘很好，好多人喜欢他的，我只是其中一个。”
　　就拿之前运动会来说，只是短短两天而已，方陵就在广播台完全混熟了。
　　也比如这周末的演讲赛，哪怕隔了差不多一天，还是有人在地铁站里认出方陵，并且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丁大雁听着描述，脑中浮现了一个留着黑长直的漂亮妹子，温柔的妹妹一笑，让人心都化了。
　　“舜哥舜哥，我有个提议！”丁大雁举手。
　　赵舜：“你说！”
　　丁大雁搓搓手，“舜哥，你得发动你的财力攻势，正所谓不花钱追个鬼的人，你得请她吃饭，送她礼物！”
　　赵舜噎住，亏他以为丁大雁有什么好的提议。
　　赵舜闷闷地说：“我很想一直请他吃饭的，但是他说得礼尚往来，所以不给我一直请。至于我送的礼物，他没有收，还是我偷偷塞了一个过去，希望不会被退回来。”
　　再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回复，赵舜那颗期待的心啪地一下掉在地上了。
　　游肃挠头，“舜哥你要家境有家境，要成绩也有成绩。人长得帅不说，运动细胞还非常发达。以你的条件，她没理由不答应你，舜哥你是不是漏了什么没告诉我们？”
　　赵舜低声说，“他说现在都高三了，得专心学习，所以不考虑谈恋爱。”
　　游肃正要说话，又听赵舜自言自语，“但其实我是知道的，他在暗恋别人……”
　　说到后面，赵舜又酸溜溜了。
　　丁大雁：“？？”
　　游肃：“？？”
　　两人目瞪口呆，再次异口同声：“淦！！”
　　就在这时，被赵舜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震了震。
　　明明只是手机在震，但赵舜却觉得他的心也跟着这抹震动颤了颤。
　　他刷的一下低头看，在看见信息确实是方陵发给他的后，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立马点进去。
　　［方陵］：（图片.jpg）
　　［方陵］：这是你说的小礼物？
　　图片是“城”钥匙扣的照片。
　　赵舜心跳开始加速，手指都有些发颤，打字的时候好几次按错按键。
　　［Z］：是，这是长城上的纪念品，希望你能收着。
　　为了证明他没说话，赵舜几步走到自己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不久前被他塞进去的另一枚钥匙扣。
　　方陵手里的是“城”，赵舜手里的则是“长”。同样是小城砖设计，同样字里也有一部分突出的红色。
　　“城”的小设计是里面的半个爱心，赵舜手里的这一枚是“长”字的最后一撇。
　　那一撇被设计成短箭，末端还带着一个小箭头，红彤彤的，似乎聚集了代表力量的热血。
　　对着拍了一张照片，赵舜把照片发给方陵。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A市的十二月虽然不会下雪，但屋里比不得北方，这里是没有暖气的，只有暖空调。
　　然而室内温度也不算高，但在等待回复这段时间，赵舜手掌出了一层盈盈的汗。
　　赵舜有点受不住了，再次打字。
　　［Z］：这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好不容易去长城一趟，当然得留点纪念品。
　　这一段发完之后，赵舜看见上面的备注变了。
　　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赵舜不由屏气呼吸，他不敢问方陵不喜欢了，只能期盼对方把钥匙扣留下。
　　［方陵］：好的谢谢。
　　［方陵］：（猫猫感谢.jpg）
　　紧绷的神经一松，赵舜喜笑颜开。想起方陵给他的备注，他点进备注栏，给方陵改了备注。
　　改成：小方同学
　　一个小赵同学，一个小方同学。
　　多好，多登对。
　　赵舜美滋滋地想着。
　　然后一抬头，他就看见原本在床上的丁大雁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正跟游肃凑在一起看着他嘀嘀咕咕。
　　赵舜：“？”
　　赵舜皱眉，“你们俩在说什么？”
　　游肃啧啧两声，“没啥，我跟大雁只是在感叹，没想到舜哥你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连舜哥都有追不到的女孩子，以后他们脱不了单、又或者失恋，好像也……不用太难过吧。
　　赵舜嘴角抽了抽，“我追不到人，你们看起来很高兴。”
　　“当然不是！”游肃连忙否认。
　　丁大雁见赵舜脸色有点臭臭的，立马说：“舜哥，其实你有机会的，刚刚你自己也说了嘛，她只是暗恋别人。什么叫暗恋？没表白的才叫暗恋。他们都没确定关系，你去追求她完全说得过去！”
　　游肃点头，“对，正所谓烈女怕缠郎，你使劲儿追就是。”
　　赵舜嘟囔，“他不是烈女……”
　　“噢，我想起来了，你说她很温柔对吧，那就更好办了。”丁大雁笑眯眯。
　　赵舜支棱起来，“怎么好办？”
　　丁大雁打了个响指，“就一个字，追！三个字，拼命追！正所谓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舜哥你勇敢追就是了~”
　　赵舜翻了个白眼。
　　这还用你说？
　　反正他是不会放弃的，他一定要当方陵的男朋友！
　　游肃一本正经地说，“舜哥，除了日常的追人之外，我觉得你还得注意其他。”
　　赵舜不解，“是不要被老师发现吗？”
　　游肃恨铁不成钢，“当然不是啊！被老师发现也没啥，你没听说过吗，前年我们学校还出了一对A大双学霸情侣。”
　　赵舜更疑惑，“所以得注意什么？”
　　游肃凝重，“当然是注意你有没有情敌！”
　　赵舜瞳仁地震。
　　丁大雁在旁边点头，“对对对，还有情敌问题。漂亮又温柔的妹妹谁不喜欢呢，妹妹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如果你不够努力，那就是别人抱得美人归了。”
　　赵舜脸色立马严肃起来，“很有道理，谢了，改天请你们吃饭！”
　　游肃乐呵呵，“嗐，等舜哥你脱单再说吧，等你追到人那天再请我们吃，到时候我跟大雁可不会跟你客气~”
　　丁大雁：“嘿嘿嘿。”
　　“叮铃铃。”
　　十一点到，响铃后熄灯，该睡觉了。
　　赵舜给方陵发了晚安，等了好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回复，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去阳台刷牙。
　　***
　　时间的齿轮继续转动，同学们的学习生活在老师的带领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9班的老师都知道，方陵与赵舜上个周末去了帝都竞赛，所以对他们俩的作业特别宽待。
　　语文课快下课的时候，章志国清了清嗓子，“虽然这个周四周五是期中考试，但该复习的复习，该听课的听课，你们要逐渐学会将每一场大考都当做小考来应对。”
　　目光往下一扫，看见没人开小差，章志国颇为满意，“在高考的考场上，只要你能发挥平时75％的水平，你就是正常发挥了。如果心态良好，做到正常发挥，其实你已经胜过千万人！”
　　章志国一毕业就出来教高中，他带过很多界学生，也见过太多因为顶不住高考压力而滑铁卢的学生。
　　尤其是当高考中的某一科特别难时，有相当一部分学生考完出来心态就崩了，哪怕后面跟着的那科并不难，也得狠狠发个折扣。
　　在高考的战场上，既是比实力，也是拼心态。
　　讲台下的同学们乖乖点头。
　　期中考试跟月考不同，后者一个月一次，属于小考，考场就在自己班级里，同学们甚至坐在自己的原位上，考前只要小规模清场就好了。
　　但期中考是大考，考前要大清场不说，同学们还要被分配到不同的考场班级。
　　京海一中的高三级共有30个班，这么算下来，在同一个考场的同班同学最多三个，最大程度地降低了交头接耳的可能性。
　　既然不在本班考试，那肯定是要做一次大清场的。
　　所以在周三下午第三节 课上完后，整个高三级开始搬书大行动。
　　章志国站在讲台上，“我们班放书的区域在教室办公室旁边的空地，待会儿把书搬过去，今晚晚修结束后，教室里一张纸都不能剩下！”
　　一层楼有四个班级，9班与10班的放书位置都靠近老师办公室。
　　章志国：“行，现在开动！”
　　随着他一声令下，教室里立马炸开了锅。
　　方陵先将晚修用得着的书拿出来，用一个布袋装好，免得待会儿不小心把要看的书给顺带搬走了。
　　谭飞舟走过来问：“方小陵，我的书有点多，我打算去超市买个纸皮箱，你要不要箱子，我买的时候给你捎一个。”
　　赵舜一听，立马想起昨晚游肃说的情敌论。现在再看，他觉得谭飞舟跟方陵走得很近。
　　难道谭飞舟对方陵也有意思？
　　这么一想，赵舜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地说：“方陵，我也得去超市一趟，我给你买箱子！”
　　谭飞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有点朋友被抢走的不爽。
　　他跟方陵还是舍友呢、而且一起玩很久了，赵舜这是想干嘛？
　　方陵当然知道赵舜想干嘛，但他也不点破，而是在赵舜眼巴巴的注视下问：“你真要去超市？”
　　事实上赵舜根本不缺箱子，他的箱子特别大，一个就够了。
　　赵舜想也不想就点头，“真的，我有东西要买。”
　　方陵：“好吧，那麻烦你帮我买一个箱子。”
　　一个箱子一块钱，方陵抽屉里有纸钞，只是等他把钱拿出来时，赵舜已经没影了。
　　眉梢微扬，方陵把那张一块放在赵舜的桌上，用书半压着。
　　***
　　楼梯口。
　　赵舜回头看着跟着下楼梯的谭飞舟，阴阳怪气地说：“近水楼台不一定先得月，我一定不会输给你的！”
　　谭飞舟：“？？？”


第45章 第45根铁柱
　　一去一回, 赵舜很快就拿着纸皮箱回来了，他速度快, 回来的时候，方陵才刚刚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完。
　　赵舜：“箱子给你！”
　　他是快跑着去的，赵舜说话时，方陵看见他胸膛起伏的剧烈。
　　方陵笑着接过纸皮箱，“谢谢，其实你可以慢慢走的，我不着急。”
　　赵舜才不那么想, “我得赶紧回来帮你搬书。”
　　目光瞥见桌上好像压了其他东西，赵舜低头去看，等他瞧见那张半压着的一块钱纸钞，他顿时就垮了张批脸, “你怎么还给我钱，我不要, 你拿回去。”
　　他很不高兴方陵这种与他划清界线的做法。
　　说着, 赵舜直接将那张纸钞揉成团，然后咻的一声丢进了方陵的抽屉里。
　　又快又准, 根本不给截获的机会。
　　方陵无奈微叹，“算了, 下次请你吃饭吧。”
　　赵舜听着还是有点不高兴, 但转念一想。
　　吃饭？
　　跟方陵一起吃饭？
　　好啊！！
　　于是他又开心了, “行, 不过一个纸皮箱换一顿饭你太亏了，我给你搬书。”
　　说着, 赵舜指了指方陵脚边的箱子, “这个箱子已经收拾好了么？”
　　方陵点头, “好了。”
　　赵舜微微弯腰，手掌按住纸皮箱两个最硬的对角，然后一把将箱子从地上端起来。
　　“那我先过去了。”轻轻松松抱了一大箱书，赵舜一阵风的往外跑。
　　方陵嘴角抿出一缕笑，把从抽屉里取出的书挨本放进新箱子里。
　　同桌温则也在收拾，他看看门口，又看看旁边的方陵，有点疑惑，“你跟赵舜的关系好像好了很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跟赵舜同班这么久，温则就没见过对方这么积极的给谁搬过书。
　　方陵一本正经，“大概一起去帝都参加竞赛，组建了革命友谊。”
　　温则信了。
　　去帝都啊，那肯定得住酒店的，同班的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不出奇。
　　近距离接触以后，赵舜会对方陵改观也不出奇，毕竟他的同桌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划给班级用于放书的地方距离班级不远，甚至为了让学生方便放置书本，中午的时候这些放书区已经架起了架子。
　　长长的铁架一共有四层，每一层都带着厚重的夹板，同学们可以将装书的箱子放到铁板上，层层的叠起来。
　　赵舜特地找了个边缘位置，把方陵的箱子放在角落。
　　嗯，放这里，然后他的箱子要放隔壁。这样就可以跟方陵挨在一起了！
　　赵舜再次一阵风的跑回教室，将自己的大箱子搬过去。
　　他用的是塑料的大箱子，比普通纸皮箱大得多，别人得用两个纸皮箱才能将所有的书装完，但赵舜一个就够了。
　　只是当他快乐的、像条捡回飞盘的大狗乐颠颠地跑回来时，却看见——
　　挨着方陵的那个位置被人占了！
　　而占了位置的罪魁祸首，还哼着曲儿准备离开。
　　赵舜忙叫住人，“谭飞舟！”
　　谭飞舟：“怎么？”
　　赵舜手里抱着箱子，他微抬下巴示意，“那位置是我先占的，你挪到旁边一点去。”
　　谭飞舟眉梢微扬，“你先占的？哪儿有证据？”
　　赵舜理直气壮，“旁边那个箱子就是我放的。”
　　谭飞舟顺着看过去，“这明明是方陵的。”
　　纸箱里面装着一个带皮卡丘的文件夹，他认得那是方陵的，所以那个根本就是方陵的箱子。
　　赵舜没有一点点心虚，“是我放在那里的，所以旁边的位置也是我的！”
　　谭飞舟神色忽然变得奇怪。
　　赵舜不耐烦的催促，“你赶紧的。”
　　方陵还有一个箱子呢，他得把手上这个放了，然后再去帮方陵搬。
　　谭飞舟盯了赵舜半晌，然后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箱子挪开了些，算是给赵舜挪的位置。
　　赵舜美滋滋地把自己的箱子放过去，不留一条缝隙的贴着方陵的箱子。
　　谭飞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神色愈加古怪。
　　赵舜搁了箱子就转身离开，没有给旁边的谭飞舟半点眼神，他也因此没有看见谭飞舟脸上露出了一个痛快的笑容。
　　谭飞舟看明白了。
　　现在的赵舜好像对方陵有些好感，也不枉方陵之前那么惦记他。
　　两人也算是双箭头了。
　　但谭飞舟才不会告诉赵舜，谁让赵舜之前对方陵态度不好，尤其是如今方陵这边的箭头隐隐有看不见的征兆。
　　那就让赵舜自己凭本事追，要是真能追到，那才是真厉害。
　　想到赵舜后来的路可能会坎坷，谭飞舟就有点暗爽，也就不在意被硬抢了位置。
　　赵舜回了课室，很快将方陵第二箱书也搬过来了。
　　9班与10班临近，放书区也挨得近。
　　纪清平放书的时候，刚好看见赵舜将一个纸箱子放下，他一顿，目光划过纸箱子底下那个带盖子的塑料箱。
　　他看着赵舜将纸箱子放下，又仔细给调整了下位置。
　　蒋彪开口，“清平，这里擦干净了，可以放了。”
　　纪清平将箱子搁下，然后朝9班区域去，“阿舜，大饭堂三楼的那家西点餐厅今日上新，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这类约饭先前并非没有，赵舜正要说好，但那个“好”字到了喉咙间却被卡住。
　　他忽然想起方陵说“下次请你吃饭”，这个“下次”是什么时候，该不会就是今天晚上吧？
　　他是要追方陵的，旁边有个电灯泡怎么追人。
　　于是赵舜回绝了，“今天不行，我今天有事，改天吧。”
　　纪清平眸光微闪，“有事？我能帮得上忙吗？”
　　赵舜：“不用。”
　　纪清平见状不再多说。
　　等赵舜离开后，纪清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里晦暗不明。
　　教室里的书全都搬出去后，课桌还要通通将方向调过来，抽屉口统一面向讲台方向。
　　章志国还在课室里，他将一叠已经裁剪好的小纸条递给翁若，“靠近门口这边的是1，然后蛇形排列下去。”
　　小号标分给几个班干部，一人拿了一小叠开始干活。
　　方陵也被分了一小叠纸条跟透明胶，正慢慢地贴着号标。
　　赵舜进来的时候，所有的小纸条已经分完了。章志国看见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活能分配让他干了，于是就说：“这里没事了。”
　　这意思是让他自由活动，想吃饭就去吃饭，要回宿舍就回宿舍。
　　赵舜瞄了一眼正在贴纸标的方陵，他才不走，“不着急，多我一个干活更快，反正我现在也有空。”
　　说着，他两步并三步走到方陵，“我来帮你裁透明胶。”
　　方陵把透明胶给他。
　　剪刀没有那么多把，所有透明胶都是用笔戳的。
　　用圆珠笔一戳一段准。
　　赵舜把透明胶拉出一点来，用笔截出一段。方陵把纸标摆在桌子的左上角，等赵舜用胶纸贴上。
　　两人一个放，一个贴，配合很好，只是贴着贴着，赵舜的目光不由落在方陵的指尖上。
　　有些男生并不讲究手部卫生，指甲长了就放着，也全然不管自己指甲缝隙里会不会有黑泥。
　　赵舜从没有见过方陵有邋遢的时候，他的校服比一般人干净多了，双手的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的圆润，指尖带着健康的粉白。
　　以前赵舜就觉得方陵的手漂亮，现在他喜欢方陵了，就更觉得漂亮，让他看了一遍，又想看第二遍。
　　“赵舜。”方陵喊他。
　　赵舜猛地回神，连忙戳下一段透明胶贴上去。为了掩饰自己刚刚的走神，他忙说：“待会儿一起吃晚饭吗？”
　　方陵笑他，“怕我忘了那顿饭，所以想打铁趁热？”
　　“不是！”赵舜立马否认，“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饭而已，我请你也行的！”
　　方陵把纸标摆好，“开玩笑的，我说话算话，等下一起走吧。”
　　赵舜咧嘴笑。
　　在两人的配合下，方陵手里的那小叠纸标很快就被贴完了。
　　收工！
　　就当两人要去饭堂吃饭时，方陵手里震了震。
　　谭飞舟给他打电话。
　　接通电话后，原来谭飞舟在操场运动完，才发现自己忘了带宿舍钥匙，意外的是宿舍里居然没人在，所以他问方陵现在人在哪里。
　　方陵如实说：“我现在还在教室。”
　　旁边的赵舜不由紧张。
　　该不会是要出什么岔子吧？
　　可别啊，他要跟方陵一起去吃饭的！
　　方陵：“行，那在小饭堂门口见。”
　　赵舜松了一口气。
　　小饭堂靠近他们的男生宿舍，在那里等比回宿舍一趟好。
　　刚下课那会儿饭堂会特别多人，不过现在已经过了高峰期，饭堂人里不算多。
　　方陵跟赵舜到的时候，谭飞舟已经在了。
　　谭飞舟看见人了，急急忙忙跑过去，“方小陵！”
　　方陵从兜里拿出钥匙给谭飞舟。
　　赵舜瞳仁猛地收紧，眼里迅速聚了一抹光，他紧紧盯着系着钥匙的钥匙扣，连眨也不舍得眨一下。
　　长城的“城”系在上面，钥匙扣微微晃着，饭堂的灯光落在上的小红心上，折射出浅淡的芒。
　　“好，谢了~”谭飞舟拿了钥匙后，急匆匆回去宿舍。
　　方陵给了钥匙就进饭堂，走了两三步后，才听到赵舜跟上来的脚步声。
　　方陵小小勾起嘴角，在赵舜彻底追上来时，神情恢复如常。
　　“方陵。”赵舜在旁边小声地喊。
　　饭堂吵杂，打饭的、放盘子的、跟朋友谈笑的，嘻嘻闹闹一片。
　　方陵当听不见。
　　没回应，赵舜再喊，“方陵！”
　　这一次声音大了许多，赵舜毫不掩饰的高兴。
　　他真的太开心了，方陵居然用了他送的钥匙扣，而且扣的还是宿舍的钥匙，这意味着他会每天都带着。
　　方陵扭过头去，却是说：“我们去三楼吧。”
　　赵舜想也不想就点头，“好，听你的。”
　　现在别说是去三楼，就算方陵让他去天台吹冷风吃饭，他也愿意。
　　饭堂有两台电梯，不过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平时都是走楼梯上去，电梯一般留给饭堂的大叔跟阿姨用。
　　但赵舜却说：“方陵，我们去坐电梯。”
　　方陵：“今天请你吃饭做感谢，你说了算。”
　　于是两人朝电梯去。
　　电梯没人用，两人进去后电梯门关上。
　　门一关，外面的喧嚣吵闹瞬间被隔绝，整个小天地瞬间安静了。
　　一切都静了，只剩下两道呼吸声，一道从容的平缓，另一道紧张的剧烈。
　　赵舜也知道他现在情绪有点外露，但他就是忍不住。
　　火山爆发能摁回去吗？不能！
　　反正赵舜现在觉得他的心情跟火山爆发差不多，那股开心的劲儿摁都摁不住。
　　当然，他也不想摁。
　　喉结上下滚了滚，赵舜低声说：“方陵，我看到钥匙扣了，我很高兴你能用得上。”
　　方陵笑了笑，“买了不用，那岂不是浪费？”
　　赵舜美滋滋，“你说得对！”
　　“叮。”电梯到三楼了。
　　电梯门自动打开，门外的喧嚣声如浪潮般席卷，将那片独属于两人的安宁冲刷得干干净净。
　　赵舜不满地皱眉，第一次觉得学校的电梯太快了，他都没能跟方陵多说几句话呢。
　　这一顿晚饭到底是赵舜付的钱，因为他掏饭卡的速度贼快。
　　嗖的一下，卡就摁在了刷卡机上面，滴滴就刷完。
　　方陵无奈地看着他。
　　赵舜咧嘴笑，笑得特别嘚瑟，“今天不用你请，你现在欠我两顿饭，改天还。”
　　方陵只能答应。
　　从发现方陵把钥匙扣系在宿舍的钥匙上后，赵舜心里的小人儿跳完草裙舞就开始放烟花，放完烟花又开始跳草裙舞，反正没消停过，心情好到起飞。
　　一直飞扬到第二天都没落下。
　　丁大雁见了，不由调侃两句，“舜哥，你这么高兴啊，看来待会儿的考试你是很有把握了。”
　　赵舜嘴角的弧度没下去过，“才不是考试。”
　　丁大雁眼珠子转了转，“噢，我明白了！！是那件事有进展了对吧！”
　　赵舜笑而不语。
　　丁大雁一看就知道了，顿时也笑了，“行啊~舜哥，够可以的，这么快就有进展了！”
　　赵舜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一个考场两个同班同学，赵舜没能跟方陵同考场，丁大雁倒是恰好跟方陵分到一起。
　　距离开考还有十几分钟，丁大雁是个闲不住的，加上那天篮球赛后，他跟方陵关系拉进了许多。
　　“方陵，我发现赵舜最近跟你走得很近。”丁大雁走过来。
　　方陵相当淡定，“嗯，确实是。”
　　丁大雁被方陵的态度误导了，以为方陵也是知情人之一，于是对他挤眉弄眼，“方陵，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对吧~”
　　方陵眉梢微扬，没有心理负担地开始套话，“我确实知道，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丁大雁“嗐”了一声，“我跟舜哥同一个宿舍，有什么看不出来的，说起来有些点子还是我跟游肃一起给舜哥。”
　　方陵挺意外的，“你们居然也能出点子？”
　　丁大雁立马就不服气，“怎么不能，别看我跟游肃都是母单，但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么？是我们跟游肃说，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让舜哥放胆去追！”
　　方陵：“哦~”
　　丁大雁哼了声，“看着吧，以舜哥这么优秀的条件，肯定很快能追到人的。”
　　方陵意味深长，“那可不一定。”
　　“怎么就不一定了？”丁大雁难以置信。
　　但很快他又想起来了，“噢噢，虽然那个妹妹现在在暗恋别人，但我始终相信舜哥肯定能成功的！”
　　方陵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妹妹？”
　　丁大雁也很震惊，“难道赵舜口中那个温柔又好看的，是姐姐？”
　　方陵：“……”
　　丁大雁啧啧两声，“姐弟恋啊，舜哥可以啊！话说，舜哥跟你走得那么近，他要追的那个，该不会是你的姐姐吧？”
　　方陵：“…………”


第46章 第46根铁柱
　　期中考试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在为期两天的考试里, 赵舜几乎每个饭点都会特地跑到楼上去找方陵吃饭。
　　虽说并不是每次邀请都能成功，但赵舜还是很满足了。
　　周四周五期中考，在周五下午、最后一门综合科考完后, 整个高三级迎来了欢腾。
　　今晚晚修, 明早上的又是自习课。
　　四舍五入, 等于放假了！
　　“方陵，你等一会儿, 我去给你把书搬回来。”赵舜撸起袖子去搬书。
　　一眨眼, 赵舜人就没影了，简直快成一道闪电。
　　方陵笑道：“毛毛躁躁的。”
　　他将赵舜与他桌上的纸标撕掉, 然后又把两人的桌子换了个方向, 不再是抽屉口朝讲台。
　　学校提供了放书箱的铁架子，所以同学们取书的时候也相当迅速, 不存在先将外围的箱子挪开，才能取到里面的。
　　很快，赵舜就抱着一纸箱的书回来了，他把箱子放在方陵脚边，“你的！”
　　方陵：“谢谢。”
　　赵舜咧嘴笑, “你跟我客气什么。”
　　说完就跑，去给方陵搬另一箱书。
　　“方陵, 物理师太找你，你赶紧过去一趟。”刚刚从办公室回来的温则喊。
　　方陵眼皮子跳了跳, “好，我知道了。”
　　***
　　物理师太看着面前的方陵，神色纠结, “方陵, 这次期中考试你自我感觉怎么样？”
　　物理是综合三科之一, 同样都是小三科，方陵另外两科经常满分，轮到她这儿就是不及格。
　　这怎么可以？？
　　方陵低声说：“应该会比上次有进步。”
　　物理师太神色一松，“那就好，老师希望月考那次你只是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的原因失手，这次期中考试争取能回到优分。”
　　方陵：“……”
　　方陵不敢说话。
　　物理老师拿了几张早就准备好的卷子，“这三张卷子你拿回去写，写的时候可以把解题思路写在旁边，周一交给我。”
　　方陵只能老老实实地接过，“好的，谢谢老师。”
　　等方陵拿着卷子回教室时，赵舜已经将书全部归位了，瞧见方陵手上的卷子，他顿时就笑了，“看来师太又对你多加照顾了，这次拿了多少张卷子回来？”
　　方陵正是郁闷时，不由凉飕飕地道，“你好像很开心。”
　　赵舜迅速闭麦，但安静了一瞬后，他又小声逼逼：“其实周末你可以来我家写作业，又或者我去你家也行，你遇到不会的题可以问我，我教你。”
　　他开始是小声逼逼的，但越说越兴奋，觉得这方法确实很可行，“反正我们住得近，走一趟连十分钟都不用，写完卷子还可以一起出去吃饭！”
　　方陵眉梢微扬，在赵舜期盼的眼神中说，“到时候再说吧。”
　　赵舜眼睛一亮。
　　方陵这不是没有拒绝么，只要没有拒绝就有希望！
　　时间如水，静静淌过。
　　三节课的晚修在刷刷的写字声过去，那些基础好、写字快的同学，在晚修下课铃声打响时，已经清理掉了一部分卷子。
　　周六早上的自习课并没有被科任老师拿来上课，老师们都忙着批改期中考试的试卷。
　　一早上的时间匆匆过去，在放学的时候，方陵已经将这周末的大部分卷子做完了。
　　剩下几张拿回家里写。
　　周末要回家去，所以方陵早上带了个小背包来，一会儿就不回宿舍了。
　　才刚把卷子跟书放进背包里，方陵就感觉自己的校服衣摆被轻轻拉了一下。
　　方陵回过头去，只见赵舜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目光既期待、也有一点小心翼翼。
　　“方陵，周末来我家写作业吗？”赵舜小声地问。
　　显然他还惦记着昨天晚上方陵说的“到时候再说”这话。
　　方陵：“你周末都有空？”
　　赵舜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只要你肯来，我就有。”
　　方陵应下了，“行，等我家里不那么忙了，我就联系你。”
　　上个周末他要去首都参加竞赛，都没好好陪叶女士，这周末肯定得补上。
　　每每到放假时间，京海一中的校门口便特别多车。
　　不仅门口，旁边几条街都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轿车，其中也不缺豪车，开个车展完全没问题。
　　或许是周围太吵闹，也或许是能跟方陵一起回家而开心，赵舜总感觉他好像忘了些事。
　　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干脆就不去想了。
　　两人骑车回帝景一号公馆，走到半路，赵舜电话响了。
　　他掏出来一看。
　　看见来电人“纪清平”，赵舜才想起自个忘了什么。
　　噢，忘了跟纪清平说声他先走了。
　　赵舜接通手机，“……我已经走了，嗯，以后不用特地等我……没有别人，就方陵，我家跟他家临近，我跟他一块儿回去。”
　　方陵刹车，“骑车的时候不要讲电话，不安全。”
　　赵舜草草收尾，“暂时就这样吧，我骑车呢。”
　　把手机放回裤兜里，赵舜忙说：“不用停下，我们走吧。”
　　两人骑车回到帝景一号公馆，方陵骑的是小黄车，把车骑进小区也可以，只不过得记得骑出来。
　　叶女士跟赵家的房子都买得非常早，属于帝景一号公馆里位置最好的那一批，所以方陵与赵舜进了小区大门后，并没有立马分开。
　　赵舜发起邀请，“方陵，下午打篮球吗？”
　　他现在是见缝插针的约方陵出来，一起写作业也好，一起运动也罢，反正能见着人就行。
　　赵舜充满干劲的想走日久生情路线。
　　方陵正要说话，目光陡然一凛，“赵舜，你有没保安室那边的电话？”
　　赵舜一愣，“有的。”
　　方陵刹车停下来，“麻烦把号码传我一下。”
　　“噢噢！”赵舜也跟着刹车，然后拿出手机翻通讯录。
　　方陵冷冷地看着前方向着他家去的方老太一行人，他们人不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气势汹汹，一副上门讨债的模样。
　　赵舜：“传过去了。”
　　方陵：“谢了。”
　　然后方陵直接一个电话打去了保安室，然后跟那边说，小区内闯入了大量疑似非住户人员，请求保安过来核实这批人的身份。
　　赵舜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第一次看见方陵露出这种冷漠到甚至有点锋利的态度。
　　方陵不会无缘无故找事，他肯定认识那群人，难道那群人以前找过他麻烦？
　　这么一想，赵舜看前面方老太那群人的眼神也不善起来。
　　方陵收了手机，“走吧。”
　　赵舜想问又有点迟疑，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两人已经骑车越过前面方老太那群人。
　　“方陵！！”
　　声音拔高且尖锐，年近七十的方老太竟然小跑起来，速度飞快，用算得上“敏捷”二字的动作、一把抓住方陵的手臂。
　　方陵早有预料，倒没有被她拽倒，只不过车头剧烈的晃了两下。
　　赵舜一下子就火了，“你干什么拉他！！”
　　方老太被他吓了一跳，手不由松了，但等反应过来又立马紧紧抓着方陵，“我拉我大孙子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在这多嘴？”
　　旁边一个女人拽了拽方老太，低声在她耳边说，“婶子，这小子那车老贵了，一看就是住这里的，别跟他对上。”
　　方老太一顿，别开眼不继续去瞪赵舜，“方陵，你那个自私鬼妈真是够毒，居然想抢光自己老公的财产！”
　　赵舜错愕，他没想到这凶神恶煞的老太婆居然是方陵的奶奶。
　　被拽着手，方陵肯定是骑不了车了，他干脆不骑。
　　方陵淡淡道：“我父母离婚，财产该怎么分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我认为其他人，哪怕是我这个亲儿子，都不能插嘴。”
　　方老太怒火中烧，“呸！抢人东西还不能说是吧？”
　　赵舜撇嘴，“那你去跟法官说呗，在这里抓着方陵闹算什么，是柿子挑软的捏吗？”
　　赵舜算是看明白了，方陵这一群亲戚，包括这个自称奶奶的，就不是什么好人。
　　哪个明事理的奶奶会对孙子说，你妈自私恶毒。
　　赵舜继续哔哔，“人老了没关系，别成老糊涂就行，不然累人又累己，还容易被嫌弃。”
　　方老太被噎住，她蛮横惯了，家里一向都让着她的，什么时候被人就差指着鼻子骂她老糊涂。
　　额上青筋鼓起，方老太正要破口大骂，却被一把拉住。
　　“婶，别跟这小子吵，我们直接去咱们家！”有人说。
　　方老太脸色变了一轮，似乎在极力忍耐。
　　但方陵却偏要激怒她，这个火'药'桶现在炸，比在叶女士面前炸好的多。
　　方陵冷嘲，“房子是我妈的婚前财产，她爱让谁待在里面就让谁待在里面，才不是你们的家。等他们离婚了，我会让保安删掉方渐远进来的权限，他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家么，那就让他去那里好了！至于你们……”
　　“我待会就跟保安说，让他们把你们全部赶出去，禁止你们以后再来。”方陵一说起这个，方老太的脑子就嗡嗡响。
　　帝景一号公馆这个小区是A市最早的富人区，现在这个小区早就没有楼盘卖了。
　　毕竟最先富起来的那批人基本还是富着，根本不需要卖掉这象征着身份的房子。
　　退一步来说，就算别人肯卖，但这里的房子售价都是九位数起步，甚至没有关系还绝对买不到。
　　九位数的房子啊！
　　方老太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但现在告诉她，那栋九位数的房子跟她没关系，这比拿刀割她的肉还让她难受。
　　方老太锐叫，“你胡说！明明老大赚钱多，房子是老大的，现在那个自私鬼跟老大离婚，房子凭什么要给她？按我说，应该一分钱的不分给她！！”
　　方老太并没有读过书，在她过往的六十多年里，如果与人发生争执，最好大声说话，而且态度一定要凶，这样才能打倒对方。
　　赵舜翻了个白眼，“没文化真可怕。”
　　方陵目光冰冷，“法官不会听你的，你哪怕拿个喇叭在外面嚷嚷三天三夜，都改变不了方渐远分不到房子的事实。”
　　方老太又急又慌，方陵的态度让她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她着急了，这一着急，硬是抓着方陵往前走，“走，你现在就跟我去你妈面前，你跟她说，让她不准要房子！”
　　方老太以前是干农活的，哪怕六十多岁也一身劲儿，她抓着方陵，用力把人从小黄车上拽下来。
　　哪怕方陵早有防备，还是被那像蛮牛一样大的力气拽得踉跄，小黄车也倒了。
　　赵舜瞳仁猛地收紧。
　　当下他迅速下车，连山地车的脚撑都来不及踢下，就急忙过去，任由他那辆六位数的爱车啪地一下倒在地上。
　　“你干嘛？赶紧放开他！我警告你，你别动手动脚的！！”赵舜一把抓住方老太的手臂。
　　他力气大，死死摁住方老太抓住方陵的那只手。
　　方老太吃痛，不得不松开方陵。
　　旁边人大声说：“方陵，你管管你朋友！都说要尊老爱幼，他怎么这样对你奶奶这个老人家，一点礼貌都没有！”
　　方陵手回收，转了转被方老太拽疼的手腕，“我觉得他没做错。有些人为老不尊，而且蛮不讲理，对她尊老，她会蹬鼻子上脸。”
　　方老太气得脸都歪了，脸上深刻的皱纹好像通通活了，变成一条条扭曲的长虫。
　　就当她想要破口大骂，保安来了。
　　这来的还不止一人，有四五个，腰上都别着棍子。
　　赵家巨富，为首的保安一眼就认出了赵舜，又见他经常骑的那辆山地车倒了，更加不敢耽搁，边跑过来边喊：“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老方家的亲戚没敢做声，他们对这个富人区里的其他人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说白了就是窝里横。
　　保安来了，赵舜觉得方陵真是有先见之明。
　　跟这些人说道理根本没用，他们堵上耳朵，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会听你说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人赶出去！
　　“他们不是住这里的，你让他们走吧。”赵舜立马说。
　　方老太眼睛瞪圆，“我是他奶奶！他父亲是这里的住户，我作为户主的妈，我怎么就不能来？”
　　方陵淡淡说，“户主是我妈，我爸妈要离婚了，房子是她婚前财产，我爸没有份。保安大叔，麻烦你将这些想要纠缠住户的人请出去。”
　　能在这里当保安的，都得有些过人之处。
　　保安目光一扫，扫过老方家一众亲戚的穿着，又看向他们身上鼓鼓的、好像装了家伙的袋子，脑中有电光掠过，立马警觉。
　　保安大叔厉声说：“你们打扰到住户了，请你们离开，不走我们就报警了！”
　　方陵忽悠他们，“要是不走，到时候去警察局留个案底，等你们子女想考公务员、想吃国家饭时，怕是吃不到了，那时他们反过来恨你们这些当爸当妈的，可别说我当时没提醒你们。”
　　老方家这些亲戚确实蛮横，但在方陵看来，他们并非没有弱点。
　　方陵这话一出，有一大波人明显就动摇了。
　　祸及子孙？
　　这怎么可以？！
　　他们拼死拼活想从老大媳妇那里抠出钱，还不是为了自家生活更优渥。
　　“婶子，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有人小声对方老太说。
　　方老太恶狠狠地瞪着方陵，没应那人的话。
　　她不想走。
　　老大家有钱，而且还是大把大把的钱，那些钱绝不能便宜了外人！
　　方陵看出方老太的心思，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你再不回去管管你那个好幺儿，小心他越赌越大，最后得偷你埋在树头下的金饰，当了给自己还赌债。”
　　方老太脸色剧变，看方陵的目光，跟看怪物差不多。
　　这个讨债鬼怎么知道她把金饰埋在树头下？
　　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东西？？
　　越想越担心，方老太转身就走，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回老家。
　　方老太一走，其他人自然不会留下，很快也跟着走了。
　　保安大叔松了一口气，这口气才松到一半，就听身旁的男生温声说：“大叔，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让他们进来，尤其是那个老太太，她特别凶，会动不动就打人的那种。”
　　保安大叔愣住。
　　方陵继续说：“我爸快要搬出去住了，所以他们真的没必要再来。”
　　赵舜在旁边嚷嚷，“就是，一群都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动手，别让他们再进来了。”
　　保安大叔应下，“行，他们的脸我记下了，待会儿就回去调监控，让兄弟们都认清楚人，下次不让他们进。”
　　方陵扶起地上的小黄车，跟赵舜继续骑车离开。
　　他刚刚对方老太说的并不是无的放矢，后来方渐平确实染了赌瘾。
　　赌狗一无所有，方渐平赌到最后靠偷蒙拐骗，用尽一切办法搞钱，最后落了个妻离子散。
　　算算时间，现在他已经有赌瘾了，而且还不小，只不过家里钱暂时够他赌。
　　方陵不是想管这种赌狗，也没有那么多同情心。但现在是叶女士与方渐远离婚的关键时期，他不允许任何人，尤其是老方家的亲戚来兴风作浪。
　　赵舜见方陵一直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方陵，你别生气，以后他们进不来的……”
　　方陵应了声。
　　他家快到了，在前面的分岔路口必须与赵舜分开走。
　　方陵问：“下午有空吗？”
　　赵舜立马支棱起来，“有！必须有！”
　　方陵笑道：“那好，等吃完午饭后，我去你那里写卷子，我的物理卷子大概要麻烦你。”
　　赵舜眼睛瞬间就亮了，“不麻烦，我们午饭后见！”
　　***
　　赵家。
　　赵母见小儿子疯狂扒饭，黛眉微皱，“你饿死鬼投胎吗？慢点吃。”
　　赵舜含糊不清地说：“我待会有事要做。”
　　赵母好奇，“什么事？”
　　赵舜继续扒饭，“房间有点乱，我得收拾收拾。”
　　赵母：“？”
　　这臭小子居然主动要收拾房间，太阳今天打西边出来了？
　　赵尧也不解，“等下有人要来？”
　　赵舜开心过头了，不慎嘴瓢，“像你这种连开屏都找不到对象的人，是不会懂的。”
　　赵尧：“？？？”


第47章 第47根铁柱
　　方家。
　　饭桌上只有方陵跟叶女士, 他从叶女士口中得知，自从那天之后方渐远只回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匆匆拿了东西就走。
　　饭桌上没了方渐远, 气氛意外更融洽一些。方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母子俩边吃边聊。
　　叶女士问方陵在学校的情况，也问上周他去帝都竞赛的事情, 方陵都一一回答了。
　　在午餐即将结束时, 方陵话音一转，“妈，我在帝都附属三中附近, 遇到了一个跟你有三分相似的男人，我听他身旁的同伴喊他叶队, 他们应该是警察。对了, 是叶子的‘叶’。”
　　叶女士陡然停住, 神情有些愣愣的。
　　方陵语气温和地继续说，“虽然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与你有血亲关系。但是，妈, 其实你有没想过回帝都见见外公外婆？他们可能一直在等你。”
　　事实上并不是“可能”, 而且“一定”。
　　前世两位老人家直到离世，都一直念叨着大女儿的名字, 哪怕是当年扬言要跟大女儿一刀两断、断绝父女关系的叶老爷子。
　　只可惜，他们的大女儿在车祸里丧生，他们等了一辈子都没能等到人, 等了一辈子也没能等到大女儿递过来的台阶。
　　最是可悲白发人送黑发人。
　　方陵一直忘不了当两位老人家知道叶女士死讯后的表情。
　　是悔恨, 是自责, 也是心痛。
　　一向强硬的叶老爷子脊梁骤然弯曲了, 像是瞬间老了十多岁。
　　叶女士眼眶慢慢潮红, 她放下筷子，用手遮住眼睛，许久之后方陵才听她说，“陵陵，妈妈没脸再回去啊，而且你外公外婆大概不想看见妈妈这个笑柄……”
　　当初如果她肯听爸妈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放弃了父母，背井离乡追逐她的爱情，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真是可笑，可笑极了！
　　方陵抽了张纸巾塞给叶女士，“如果有一天，我为了一个你不认同的对象不跟你联系了，而多年之后，被爱人伤害的我想来拜访你。妈，你那时候会给我开门吗？”
　　叶女士抽泣的声音一止。
　　她紧紧拽着方陵塞给她的纸巾，像是要抓紧方陵的手，力道之大，甚至连白皙的手背也浮现出青筋。
　　叶女士没有说话，但方陵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方陵笑了笑，“如果到时候真进不了门，大不了我陪你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到可以进门的那一天。妈，当你感觉一无所有的时候，其实你可以看看我。”
　　叶女士擦了擦眼泪，在方陵的注视下缓缓点头，“我会考虑的。”
　　方陵嘴角弧度深了些。
　　哪怕叶女士没有立马答应，但他知道事成了。
　　“对了妈，我回来的时候遇见奶奶，还有一大帮老方家的亲戚。”方陵换了个话题。
　　刚刚叶女士还哭得稀里哗啦，一说到老方家亲戚，她立马止住眼泪，目光凶狠起来，她像一只感觉到小鸡崽被威胁的母鸡，气势汹汹的想要驱赶所有会伤害到小鸡崽的异类。
　　“你遇到钱三花了？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叶女士十分紧张。
　　当下她连眼泪也顾不上擦了，连忙抓住方陵，想要将人拉起来仔细打量一遍。
　　方陵任由叶女士打量，“没有，我是在小区里看见她的，大庭广众之下，她能把我怎么样？”
　　叶女士这才松了口气。
　　方陵又说：“我跟小区的保安大叔说，让他取消奶奶他们进来的权限，我想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在小区里看见他们了。”
　　叶女士后知后觉还有这个办法，“这个办法好。”
　　方陵又问：“妈，你跟他离婚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就目前来说，什么也比不上叶女士离婚的事，哪怕连高考与赵舜都不能。
　　叶女士嗔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操心那么多。”
　　哪家孩子会像她家这个这么操心，好像还真没有了。
　　方陵无奈，“妈，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
　　叶女士皱眉，“不要老去麻烦你周叔叔，人家怎么说手里都有好几间大公司，日理万机，哪有空老是回你信息。”
　　方陵意味深长地笑了。
　　不，他觉得周叔叔会很乐意的。
　　拗不过方陵，最后叶女士还是说了，“离婚肯定是得离的，现在正在财产分割。”
　　离婚时，双方有合法婚姻财产约定的，依约定一方的特有财产归那人所有，夫妻共有财产一般应当均等分割，必要时亦可不均等。［1］
　　然而当初结婚的时候，叶女士并没有与方渐远签婚前协议，所以按理说，共同财产是应该均分的。
　　但现在方渐远出轨，叶女士并不答应跟他均分。
　　有的人清高，自觉离婚一分钱都不要对方的会特别潇洒，特别有型。
　　叶女士才不那么觉得，既然爱人“死”了，那钱总得留下吧。
　　退一步来说，好，就算她不要，那她总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争。
　　方陵低声提醒，“妈，离婚的事还是尽快弄完吧，那天我在银行看见那个女人，我当时就觉得她好像有点神经质，感觉跟正常人不大一样，我担心她会做出些不能挽回的事情。”
　　叶女士坦言：“其实已经快完了，只是还有一些物业得分割，等那部分分割完，就可以去拿离婚证。”
　　这些年攒下的资产其实不算少，而且后来她发现方渐远藏了一部分。要完全清算这些东西需要时间，周项明的律师团又是起底又是谈判，足足忙活了半个月，才勉强收尾。
　　叶女士：“周日民政局不上班，估计最快得下周一，最迟周三吧。”
　　方陵眉间一松，“妈，这几天你别到处跑，就待在家里。”
　　叶女士叹气，“惨了，我把儿子养成了一个小老头，特别爱操心。”
　　方陵：“……”
　　饭后，方陵收拾了饭桌，然后上楼去整理书包。
　　待会儿去赵舜那里，他打算只过去写物理卷子，所以只带与物理有关的书。
　　***
　　赵家。
　　赵舜第八百遍拿起手机，看见上面信息栏处空空如也、并没有小红点后，又将手机放下。
　　坐不住，赵舜在屋子里到处走，走几步又拿出手机来看，看一眼又将手机揣回兜里。
　　赵母跟赵尧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两人四只眼睛都落在像是患了多动症一样的赵舜身上。
　　“你弟好像有点不对劲。”赵母小声说，“他刚刚在饭桌上说的话，怎么听着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应该是没有的，毕竟很少人能接受得了他那狗脾气。”不知道想到什么，赵尧眉心微动，“不过话说回来，他不对劲很久了。”
　　赵母惊讶，“这话怎么说？”
　　赵尧表情复杂，“你见过有人倒立洗头的吗？”
　　赵母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她不能理解，但大为震惊，“真的假的？”
　　赵尧叹气，“妈，我亲眼看见的。”
　　赵母看看旁边的大儿子，又看看在屋里到处走来走去、像一条即将要拆家的哈士奇的小儿子，最后脸色微变，“我听别人说，现在的小孩进入青春期后会变得奇奇怪怪，你弟有点那个征兆。”
　　赵尧十分同意的点头，“我也觉得……”
　　才说完，他就看见赵舜咻地一下拿起手机，然后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闪电般的往门外跑。
　　帝景一号公馆虽然占地面积大，但赵家与方陵家其实都是同一片。
　　赵舜没等多久，他就看见方陵了。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学生一般只穿条校服裤，上身都换回自己的厚外套，方陵也是。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链子拉到尽头，因此立起来的衣领将他的大半张脸遮住，只露出一双好看的、像春水一般温柔的眼睛。
　　赵舜乐颠颠地跑过去，“方陵，我给你拿背包吧！”
　　方陵拒绝，“不用，就几本书而已，没重量。”
　　赵舜急匆匆地从家里出来，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但他也不觉得冷，兴致勃勃地领着方陵往自己家走。
　　赵家装了暖空调，还没彻底踏入玄关呢，方陵就感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瞬间融化了从外面带进来的冰冷。
　　方陵刚刚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下，就听见那边有一道女音响起，“小舜，这是你的小同学吗？”
　　方陵一顿，抬眼看去，不意外看见了年轻了几十岁的赵母。
　　跟叶女士的英姿飒爽不同，赵舜的母亲端庄大气，很有贵妇人的雍容华贵，相当人间富贵花。
　　这类人表面看着挺有距离感，让人不敢靠近，但方陵知道这位母亲其实很好相处。
　　在玄关换了鞋子，方陵跟着赵舜进去。
　　赵舜忽然紧张，前面是他妈他哥，旁边是方陵，就差一个现在还在公司的他爹，人就齐了。
　　这场面真像——
　　他带了男朋友回家！
　　赵舜又紧张又兴奋，心里那台泵水机又开始哼哧哼哧的工作。
　　心里涌现出丝丝缕缕的甜。
　　方陵嘴角上扬，“阿姨你好，我是方陵，赵舜的同班同学，今天来这里跟他一起写作业，不好意思打扰了。”
　　顿了顿，方陵看向赵尧，弯起眼睛，“赵大哥，好久不见。”
　　他的相貌不似赵舜那么凶，是一种耐看又温和的帅气，三庭五眼协调到极致，笑起来让人有种春风拂面的惬意感。
　　加上方陵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羽绒服显得他白白胖胖的，看着手感就很好。
　　这个年纪的男生处事一般都不会很周全，不是说他们不讲礼貌，而是他们见了长辈容易卡壳，找不到话题，又或者语气生硬，总之稚气未脱。
　　但赵母觉得她幺儿的这个小同学很有意思，有种八风不动的淡定。比她那个不省心的小儿子稳重多了，还生得乖乖巧巧的模样。
　　嗳，可惜不是她家的。
　　赵尧也笑了，他对方陵印象很深刻，“方陵，好久不见。”
　　赵舜看着他哥脸上的笑容，虽然已经清楚方陵暗恋的那个不是他哥，但心里的警报还是哔哔的响。
　　赵舜抓住方陵的手腕就往楼上跑，“方陵，别浪时间了，咱们上楼写卷子。”
　　噔噔噔的，方陵被拉上楼去了。
　　两人上去后，赵母才看向大儿子，“你之前见过那个小同学？”
　　赵尧点头，“大概大半个月前，他跟着弟弟来过家里拿学习笔记。”
　　赵母看向楼梯方向，联想起小儿子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情形，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又想起那一句“像你这种连开屏都找不到对象的人，是不会懂的”。
　　那臭小子说他哥没有开屏对象，难道他自己就有吗？
　　但赵母又不觉得自己那个有点儿一根筋的小儿子会懂爱情。
　　她陷入了沉思。
　　***
　　楼上。
　　“这是我的房间。”赵舜紧张地领着方陵进来。
　　在午饭后，他已经仔仔细细的将房间收拾了一遍。
　　桌上的东西摆好，床上的被子叠整齐，垃圾桶里的垃圾也倒干净，他甚至还跑到楼下去拿了一台吸尘器，把卧室里清理了一遍。
　　方陵目光一扫，他眼睛没问题，当然能看见整洁得不像话的屋子。不过方陵并不打算说，整理房间是应该的，这要什么表扬？
　　方陵在书桌前坐下，然后目不斜视地从背包里拿出书本跟卷子。
　　赵舜无端有点失落。
　　这里是他睡觉的地方，他想方陵多看看他的房间……
　　不过失落仅持续了几秒，赵舜看着已经在桌边坐下的方陵，心里又开始冒甜了。
　　无所谓了。
　　反正现在方陵在他面前，而且他们有一个下午的时间相处。
　　独处那种！！
　　越想越高兴，赵舜迅速拉开椅子坐下，然后……
　　然后他就看见方陵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你的书呢？”
　　桌面被收拾得很干净，在方陵将自己的书跟卷子摆出来前，桌上没有任何东西，空空如也。
　　现在桌上多了方陵的卷子跟书本，而……没有他的。
　　“噢！”赵舜如梦初醒，他蹭的一下起来去拿书，在背过身去时，脸上满是懊恼。
　　刚刚怎么就忘了？
　　糟糕，方陵会不会觉得他不大聪明啊！
　　拿了卷子，赵舜磨磨蹭蹭地回来。
　　两人开始写卷子。
　　赵舜最开始写的是生物卷子，他不擅长生物，写这一科的卷子必须集中注意力，所以浮动的心绪渐渐沉寂下来。
　　房间里一时之间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方陵写卷子有遇到不会的题目直接跳过的习惯，先把会写的物理题写完，然后再解决难题。
　　在这种作答方式下，一张卷子很快写完了。
　　他重新倒回去研究难题，有的题目想出来了，但有的却没有。
　　“赵舜。”
　　“方陵。”
　　两道几乎同时响起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一道低沉，一道轻柔些，在不算特别开阔的空间凝合成奇怪的音律。
　　赵舜一愣，然后心跳飞快的加速。
　　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好像自从他喜欢上方陵后，他很容易就能从一些小细节里抠出一点糖末，甜甜的，让他心如擂鼓的，光是品尝一点就足够他回忆很久。
　　就像现在，明知道只是巧合而已，但赵舜却固执地觉得他跟方陵有默契。
　　他们就应该是一对的！
　　“这题怎么做？”方陵把自己的卷子推过一点。
　　赵舜定了定神，努力将自己高高翘起的嘴角压下些，“我看看。”
　　赵舜是参加竞赛的人，这道物理题对他来说没难度，他整理好思绪后拿了张草稿纸，边讲边写，慢慢教方陵。
　　方陵认真地听着，偶尔点头。
　　赵舜本来是笔直的坐着，但教着教着，他越来越往方陵那边倾。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近到赵舜逐渐可以闻到那阵熟悉的青草味。
　　有小船在心湖上疯狂划桨，水波荡漾起一层又一层，迷人的很。
　　赵舜感觉自己有点醉了。
　　方陵伸手把越来越往他这边靠的人推开。
　　赵舜轻咳了声，恋恋不舍地坐直了，“噢~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我们继续。”
　　但讲着讲着，他原本像白杨一样直挺的腰杆又开始往方陵那边歪。
　　方陵似笑非笑，“赵舜，你这凳子一边的螺丝钉是没有拧好吗？”
　　赵舜嗖地一下又坐直了，“不是，别管那些了，我们继续。”
　　“……这题就是这样解，明白吗，要不要我再讲一次吧？”赵舜特别有耐心。
　　方陵点头：“明白了。”
　　赵舜讲得很仔细，没有省略任何一步。方陵只是有点忘了公式与原理，又不是真的笨，自然能听明白。
　　赵舜略微遗憾，不过很快想起自己也有不会的生物题目，于是兴高采烈的换他把卷子推过去。
　　赵舜：“方陵，这里！”
　　方陵皱眉，居然又是基因比例的题目，“你这个板块得加强，这种类型的题你都问我好多遍了。”
　　赵舜乖乖说好。
　　方陵给他讲完题后，指间的笔转了转，稳稳回到原点，“这样吧，你找个时间上网搜基因比例的高考真题，打印下来或者保存起来做都好，到时候我给你改。”
　　赵舜傻乐，“知道了方老师。”
　　方陵斜睨了他一眼。
　　两人继续写卷子。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时针缓缓的迈过一格又一格，在下午四点时，方陵终于将物理师太给他的“特殊关照”处理完了。
　　方陵揉了揉脖子，“我休息一会儿。”
　　看见方陵停下，赵舜也停了，“行，休息休息。”
　　方陵拿出手机，开始上微博看新闻。
　　赵舜也拿出手机，见方陵点开微博，他下意识也跟着点开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赵舜虽然手里拿着手机，但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上面，他正绞尽脑汁的找话题。
　　两人好不容易有独处空间，他想跟方陵多说说话。
　　“咯咯。”房门这时被敲响。
　　“小舜，你跟你的小同学吃水果么？”是赵家保姆孙阿姨的声音。
　　赵舜将手机啪地放在桌上，然后去开门。
　　方陵听见赵舜回来的脚步声，本来想回头看，奈何他眼神太好，而且赵舜手里没有防窥屏、屏幕亮度还调得贼亮，这一眼扫过，方陵刚好就看见赵舜微博最上面弹出来的一条信息。
　　[不氪了]回复：博主，你的追人计划怎么……
　　后面因为显示不全，自动省略了。这条信息一闪而过，停留不到两秒就没了。
　　方陵记性好，他很清楚自己看过[不氪了]这个id，再仔细一想，他想起来自己究竟在哪儿看过了。
　　赵舜端着果盘回来，“方陵，吃水果。”
　　这话说完，赵舜发现方陵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方陵感叹，“原来那个真是你啊！”
　　赵舜：“？”


第48章 第48根铁柱
　　两人在房间吃完水果后, 写卷子这事暂且告一段落。
　　劳逸结合，该休息了。
　　赵舜还没放弃带方陵去打球的念头，“方陵, 去打球吗？”
　　这么厉害的三分射手, 不跟他在球场上切磋真是可惜了。
　　而且打球的时候，他也可以向方陵炫技，那方陵就更知道他其实很棒了~
　　然而方陵并没答应，“我就不去打球了, 我该回家了。”
　　“啊？”
　　赵舜惊讶，惊讶完又着急，“你这么快就回去了？现在才四点多。”
　　方陵坦言：“我妈最近情绪不大好，我得去陪陪她。”
　　譬如离婚，也譬如去帝都与外公外婆认错，这些都是应该、也必须做的。
　　但是这个过程对于叶女士来说，心情定然不会像过往那样平和。
　　方陵这个理由让赵舜无话可说。
　　他沉默的站在原地两秒后, 眼睛忽然就亮了，“方陵，我跟你一起回去怎么样？阿姨老喜欢我了, 之前跟她视频的时候, 我跟她还约好，等从帝都回来后会去拜访她！”
　　赵舜越说越开心。
　　方陵：“……”
　　这家伙记性倒是不错。
　　乐呵呵的赵舜开始帮方陵收拾东西, “走了，我们去你家！”
　　桌上的卷子整理好叠起来, 然后跟书本一起放进背包里，背包的链子拉上, 整理好背包后, 他也不将背包给方陵, 而是直接往自己肩上背。
　　方陵弯了弯眼睛，没多说什么，跟他一起走出房间。
　　说是周末，但赵尧并不是一直处于休息状态，下午两点钟他出门去公司了。
　　赵母是倒是在家，她正在跟几家的太太一起商量着过些天的慈善晚会的事。
　　这会儿看见赵舜背着背包，跟方陵一起下楼来，瞧着应该是要出去，于是问了一句，“小舜，去哪儿？”
　　赵舜：“去方陵家玩。”
　　赵母：“喊陈叔送你们过去。”
　　陈叔是赵家的司机，现在人还在赵家里。
　　赵舜直接拒绝，“不用，方陵也住在这里，我们走几步路就能到了。”
　　赵母听他这般说，有些意外的看向方陵。
　　她是真没想到方陵也住在帝景一号公馆。这小孩模样乖也有礼貌，身上全然没有一点富家子弟的骄纵与莽撞。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居然教的那么好。
　　再瞧瞧她家那个狗脾气，看见楼下一群人连招呼都没打。
　　赵母点头，“行，那你们过去吧。”
　　赵舜这时才敷衍地说了一句，“阿姨们再见。”
　　方陵也笑着说了再见，然后两人步行从赵家出来。
　　都是同一个小区，而且住在同一片，两家确实不算太远，方陵带着赵舜很快就回到家了。
　　刚刚方陵来他家的时候，赵舜紧张，现在来到对方家里，他更紧张。
　　在这大冬天里，他的掌心居然冒出了一层薄汗。
　　赵舜不动声色的把汗蹭掉，抬头挺胸，努力让自己的精神气更好些。
　　方陵开门进来，“妈，我回来了。”
　　叶女士在家里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的是基调欢快的综艺节目，笑点频出。
　　听到声音的叶女士回过头来，眼角眉梢还带着些许笑意。而当她看见跟着方陵一起进来的赵舜时，她先是一愣，然后笑容变大了。
　　叶女士从沙发上起身，“是小赵啊！”
　　“阿姨你好。”赵舜见了真人，一开始有点拘束，又想起当初视频时，不慎脱口而出的那一声“妈”，热气更是一个劲的往脸上窜。
　　叶女士倒是挺开心的，以前方陵真正玩得来的朋友并不多，她为此还担心过。后来发现自家儿子的性格不会因此变得十分内向，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多些朋友总是好的。
　　赵舜只拘束了不到三分钟，然后就像那天晚上视频一样，打开了话夹子。
　　他跟叶女士说起方陵在学校的情况，说方陵上生物课时回答问题时有多利落，也说他被化学老师频频表扬，顺带还拐着弯儿说自己跟方陵的关系有多好。
　　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听。
　　反而话题的主人公坐在旁边，一句话也插不进来。
　　看着聊天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人，方陵无奈叹了口气，只能拿出手机。
　　行吧，既然搭不上话，那他就干点别的。
　　打开微博。
　　在我的主页里，方陵点击曾经浏览过的用户，从那里能直接传送过去[4697381]。
　　然而方陵没想到，这[4697381]不再是[4697381]了，博主改了个名字。
　　他居然改成了：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
　　方陵：“？？”
　　然后本来空空如也的个人简介里，被填上：
　　这里是某人专属的猛1，但不要私信我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否则全部烂唧唧！！！
　　方陵：“？？？”
　　有那么一瞬间，方陵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他翻了翻这位猛1的微博，发现对方微博里，赫然有那位[不氪了]的留言，而且前半段跟他曾经看到的一模一样。
　　方陵：“…………”
　　好吧，这位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还真的是赵舜。
　　方陵看着他的名称跟简介，用了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再一看，方陵发现赵舜的微博居然已经积累了百来个粉丝。
　　而且这百来号人活跃度相当高，硬是将赵舜后来发的每一条微博留言冲到了半百。
　　翻了翻，方陵很快明白为什么留言不少了，压根是赵舜这家伙后来发博的数量激增。
　　比如：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这是什么绝世大宝贝，他站在台上的样子真的在发光！我要追他，我一定要把追到手！！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我跟他睡在同一间房间，他穿睡衣的样子真好看，希望他明天在比赛上能超常发挥。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在长城上向他表白了，虽然他没有同意让我当他的男朋友，但我觉得我有机会！可恶，你们不要诅咒我，我肯定能追到人的。最后改个名字纪念今天（粉红微笑兔子头）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今天跟他一起吃饭了，只有我跟他两个人，又是一点小进步！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淦，不要再来私信我，我的眼睛要瞎了。这里是某人专属的猛1，再带图私信我全部烂唧唧！！！
　　……
　　诸如此类或记录事情，又或者是记下自己小心情的微博数量不少。
　　最多的时候一天一条，少的时候也有三天一条。
　　“陵陵，你在笑什么？”
　　叶女士忽然发现儿子看着手机在笑，虽说不是很明显的笑容，只是嘴角勾着，但却能让人看出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赵舜唰的一声转头看向方陵。
　　方陵神情自然的放下手机，摁了一下电源键，熄灭屏幕，“没什么，只是看见有些人分享搞笑的生活动态而已。”
　　他神情看不出一丝异样，于是两人被他忽悠过去了。
　　等两道目光移开后，方陵指纹解锁，启动手机。刚刚他只是看赵舜的微博，并没有点进评论区，现在点进去。
　　[小仙女]：一路追下来，博主你这里堪称大型打脸现场，真香，真香哈哈哈~
　　[萝卜头]：从“我不会喜欢他”，到“这是什么绝世大宝贝”，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放个耳朵在这里（狗头）
　　[衡阳东]：博主，你说的倒立洗头呢！！
　　方陵看见赵舜回复了。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回复[衡阳东]：我说到做到（图片）
　　方陵眉梢微扬，点进图片。
　　这是一张经过特别处理的图片，图片做了高斯模糊的处理，看不清楚人脸与各种细节，但大体能看见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高大男生倒立着。
　　而他面前放了一个水盆。
　　还真是倒立洗头。
　　方陵：“……”
　　[鸡翅不好吃]：6666，既然如此，那我祝你最后能抱得美人归~
　　[有0吗？]：哦豁，博主改名了？笑死，这决心简直写在昵称上。不过有一说一，你怎么知道他是0？
　　方陵也看见赵舜回复了这个[有0吗？]了。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回复[有0吗？]：我有直觉，他肯定是，因为他也写在昵称上了。
　　[一枚铜像]：写在昵称上？你之前说他暗恋别人，难不成他的昵称是“追不到人绝不改名的小0”？不行，我得去找找，看有没有这个用户hhhh
　　方陵一顿，想明白后忽然想打人。
　　“小舜，要不你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叶女士开始留人。
　　刚刚她从赵舜口中得知，他原来也住在帝景一号公馆，回家就几步路的事。
　　这多好，哪怕晚回去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好……”
　　“妈，他有事，今晚不能在我们家吃饭。”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赵舜愣住，不解地看着方陵，“我没……”
　　“你有。”方陵盯着他。
　　说这话时方陵并没有露出一丝丝生气的表情，但就是让赵舜嘘声了。
　　闭麦，惊若寒蝉，赵舜不敢说话。
　　有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方陵的心情大概不太美妙，还是不要去挠虎须了。
　　叶女士没注意到两人间的暗流涌动，“小赵晚点有事？”
　　赵舜偷偷瞄了方陵一眼，最后干巴巴地说：“有，阿姨不好意思，我下次再跟你吃饭。”
　　叶女士感觉遗憾，“那好吧，等你有空了，再来阿姨这里吃饭。”
　　赵舜连连点头。
　　在方陵家待到饭点，赵舜才不情不愿地离开，方陵送他出去。
　　等出了门，彻底看不见叶女士了，赵舜不走了，站在原地小声逼逼：“方陵，其实我今晚有空的，我可以跟阿姨吃饭。”
　　方陵按在他肩膀上，推着他走，“不，你没有空，你现在就要回家写卷子。”
　　赵舜龟速前进，“吃饭花不了多少时间，卷子可以吃完饭再写。”
　　方陵把他推出方家的大门，笑眯眯地摆手，“明天晚修见。”
　　这意思是今晚跟明天一个白天都不会再见面了。
　　赵舜：“……”
　　赵舜不走，他紧张地盯着方陵看，“方陵，你怎么了？”
　　他感觉方陵有点生气，但又找不到方陵要生气的原因。难道是因为他太能吃了，所以方陵不想留他在他家吃饭？
　　可是也不对啊，方陵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赵舜百思不得其解。
　　方陵面带微笑，“没有，只是写卷子写的有些烦，想一个人静静。”
　　赵舜觉得这理由怪怪的，但是又找不到反驳的话，于是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
　　对于学生来说，放假的日子是过得十分快的。
　　好像明明前一秒钟才上完周六早上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但眨了眨眼后，瞬间就到了周日下午要回学校时分。
　　方陵惯例在家洗完澡、吃完饭，才骑小黄车去学校。
　　周四周五刚刚经历完期中考试，周日晚上的这个晚修尤为热闹。
　　丁大雁跟几个同学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着。
　　“你们说明天会不会出成绩？”
　　“有可能，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老师改卷的速度飞快，两三天将卷子改完有什么出奇的~”
　　“按照惯例，期中考试之后要召开家长会。啊~我妈肯定会来家长会的，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太上老君保佑，保佑我这次的排名不要掉！”
　　有人双手合十絮絮叨叨，开始在线做法。
　　同学们猜测得没错，京海一中的老师改卷就是飞快。
　　周一早上，刚刚升完旗回来，游肃就嚷嚷说：“你们猜我刚刚经过老师办公室时，看见了啥？”
　　丁大雁若有所感，“该不会在登分吧？”
　　游肃打了个响指，“没错，我看见物理师太在登分！而且啊……”
　　他说一半不说一半，本来就好奇的同学立马聚了过来。
　　“而且什么，快说！”
　　“师太究竟是笑容满面，还是眉头能夹死苍蝇？”
　　在万众好奇中，游肃坦言，“师太的表情很复杂，我还看见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跟旁边的生物老师吐槽，说什么厚此薄彼，一看就是卷子写得不够。”
　　方陵刚好打水回来，拿着水瓶从旁边经过。听了一耳朵游肃的话，方陵眼皮子跳了跳，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事实上，当考完最后的理综……不，应该说写完物理卷子，他心里就大概有数了。
　　咳，应该跟师太的期望有点差距。
　　早上第一节 是数学课，在上课前的五分钟，数学老师拿着一大卷试卷进教室，“来，快把这试卷发下去，待会儿我们评讲试卷。”
　　永远有同学对发试卷抱有极大的兴趣。
　　发试卷多爽啊，一张一张地发，每抽走一张，就能看见另外一个同学的成绩。
　　就跟开盲盒一样，新奇的很。
　　“我我我！老师，我帮你发试卷！”
　　“我也要，我要发试卷。”
　　数学老师把卷子分成几份交下去，然后就离开了。
　　谭飞舟抢到了一份卷子，一边发一边嚷嚷：“符大东，你小子有进步啊！这次数学看了127，优分有多了~”
　　符大东一听，立马眉开眼笑，“真的假的，我数学这么垃圾居然有127，让我看看！”
　　等符大东拿了卷子，谭飞舟瞅了眼下一张，发现是女生的卷子，而且他跟这个女生不算特别熟悉。
　　他咂咂嘴，不嚷嚷了。
　　方陵坐在位置上，说实话心情有些忐忑。除了物理不行之外，他数学也不大好。
　　赵舜挪了过来，他手里也拿了一叠卷子，“……方陵，你的数学卷子。”
　　方陵扭头看，目光与赵舜对上，然后发现他表情有些怪怪的。
　　目光往下滑，方陵瞥了眼卷子，“给我吧，我做好心里预设了。”
　　赵舜将卷子递过去。
　　方陵拿过一看，卷子上是红艳艳的“89”。
　　方陵按了按太阳穴。
　　及格线是90，他拿了89，就差了一分。虽说是一分，但他已经能预想到后面会发生的事情了。
　　9班是重点班，平常数学的平均分在125往上，他这个89真的很拉胯。
　　简直是太拉胯了！
　　“哇，我这次有139惹！好了，可以应付我妈了鹅鹅鹅~”
　　“嘿嘿嘿，我也不差，我有120，折算下次刚好优分。”
　　赵舜小声说：“方陵，别灰心，下次肯定会更高的。”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


第一节 数学课，数学老师脸色复杂地走进来。
　　跟方陵预想的一样，在课堂的开端，数学老师公布分数层。全班优分有多少人，及格有多少人，以及……不及格的人数。
　　数学老师十分无奈的看了坐在第一排的方陵一眼，“这次期中考试，我们班有一个不及格，具体是谁就不点名了，但老师希望他下次继续努力。”
　　这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
　　他们班居然有不及格？
　　难道又是考试的时候睡着了？
　　好像有这种可能，上次庚临得了重感冒，考着考着就睡着了，一觉睡到收卷，结果数学才拿了个五十分。
　　温则是方陵的同桌，他看见方陵的分数了。他凑过去小声说，“方陵，我听说周三下午要开家长会。”
　　方陵看着红彤彤的“89”，“嗯，如果我妈忙完了她手上的事，她应该有空来。”
　　温则一脸同情：“……太惨了。”
　　上午最后一节下课后，方陵收到一条来自叶女士的信息。
　　信息里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一张对着离婚证拍的照片。


第49章 第49根铁柱
　　物理课终究还是来了。
　　物理师太今天穿了一双粗跟的高跟鞋, 走路时鞋跟敲在地板上，发生沉沉的咯咯声。
　　方陵对自己门清，罕见的心虚, 没有抬头去看师太。
　　“组长过来发卷子。”物理师太淡淡道，说着目光往下一扫, 瞥向第一排低着头的方陵。
　　但只能看见一个黑鸦鸦的发顶，与其上乖巧的发漩。
　　没有与方陵的目光对上, 师太抬了抬眼，看向坐在方陵身后的赵舜。
　　这次目光对上了。
　　只是对方一脸无辜，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这种严厉的眼神看他。
　　物理师太不由气结。
　　期中考试是打乱班级来考的，这卷子的装订自然也不按组来分。
　　不过这问题不大, 四个组长像龙卷风一样在班里窜动，卷子像雪花一样哗啦啦的飘到每一个同学手中。
　　“好险好险, 总算没跌下90分, 不然我回到家估计得承受混合双打。”
　　“哎, 我这次考得好差，居然才83。可恶，我还是不擅长物理！”
　　温则也拿到自己的卷子了。
　　88分。
　　他预计自己物理在90左右, 正负两分，这个分数跟他预想的差不多。
　　这次期中考他正常发挥。
　　“方陵, 你的卷子……”游肃是组长, 他手里拿了一沓试卷。
　　卷子递过来的时候, 他声音小小的, 像是唯恐惊扰了心情可能非常低落的同学。
　　方陵拿过来一看。
　　红艳艳的54分。
　　果然不出他所料，物理这科依旧不及格, 估计这次也是全班唯一一个不及格。
　　看着试卷上红艳艳的分数, 方陵忽然想到一件可能会发生的糟糕事情。
　　结合校运会与后来赵舜的表现, 方陵猜测老赵有七八成几率也会与他一样重生。
　　于他自己来说，他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回来的，回来以后并没有与以前的自己记忆融合。
　　换句话来说，高中有相当一部分的知识，在他这里是差不多四十年前学的。
　　如果不是他后来在A大任教生化，那么重回高中后，他大概只有英语跟语文这两科的成绩能看。
　　他经常跟学术打交道尚且有“断腿”的科目，更别说老赵这个纯粹的商人了。
　　方陵十分怀疑，老赵如若真在高考前回来，哪怕他复读一年，估计也考不上他后来的母校A大。
　　难道他跟老赵以后要当师兄师弟？
　　别了吧……
　　长长地叹了口气，方陵有点惆怅。
　　他的表情被物理师太看在眼里，师太神色立马舒缓了许多。
　　倒还知道自己考的不理想，说明方陵这孩子上进心是有的。
　　又想起方陵月考拿的“39”分，物理师太心情又莫名其妙的好了一点。
　　行吧，虽然还不及格，但好歹比起上一次有进步。
　　卷子全部发完了，师太开始评讲试卷。
　　温则并没有听错消息，本周三的下午确实要召开家长会。为此这个通知已经提前两天以短信的方式，发到家长们的手机上。
　　叶女士早早就回复方陵，说她周三下午有空。
　　这是一定要来的意思了。
　　高考总分七百五十分，京海一中的重点班的平均分从来都是在优分以上，也就六百往上，只高不低。
　　高三级四个重点班，分别是9、10、11、12。而平均分最高的是11班，全级第一也一直在11班。
　　但11班的班主任并没特别高兴，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危机感。
　　虽说年级第一在他班上，但纵观全级的成绩表，有一个人却特别另类，另类到经常成为办公室老师的讨论话题。
　　这个奇怪的学生在9班，期中考试的成绩他看过了——
　　数学跟物理两科不及格，但另外两科小三科跟英语却让人惊讶的拿了满分，而且语文也不差。
　　众所周知，跨过低分线很容易，跨过及格线也很容易，再跨过优分线还是不难。
　　但要从八十到九十，九十到一百，这真的就难了。
　　这个学生不及格那两科，都有相当大的进步空间。哪怕只要拿个优分，他的成绩都能上来一大截。
　　更别说，他那两科原先是拿过优分的，说明他本身就有那样的潜力。
　　有其他老师问：“老章，你班那个方陵怎么回事？”
　　章志国抓了把自己没剩多少的头发，郁闷道：“我也不知道那小子在搞什么，等明天下午跟他家长谈谈。”
　　***
　　周三下午三点半时，京海一中外面的几条街道都停满了轿车。
　　学生家长三点半陆续到学校，再根据京海一中的校工与路标的引导，到阶梯大教室里入座。
　　财力雄厚的京海一中从不缺大教室，哪怕全高三级的家长一起来，有些学生甚至爸妈都来了，也完全不存在会没位置坐的情况。
　　家长们会在大教室里听学校领导半个小时的讲话。等讲话结束以后，家长们便可以前往学生所在的班级。
　　而那时候刚好是第二节 课下课时间，此后一直到下午第三节课放学前，都是老师与家长交流的时间。


第二节 课下课后，整个高三级像是有水倒进了热油锅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一片喧嚣。
　　“救命，我妈居然有空来开家长会，明明昨天晚上她还说今天下午没空来着。”
　　“哈哈哈，你被你妈套路了吧，肯定是先告诉你她来不了，让你放松警惕，最后再给你一记暴击。”
　　“噢，我爸刚刚发信息跟我说，他已经离开一号室，正在往教室这边来。”
　　“敌人还有五分钟抵达战场，我快乐的时间不多了呜呜呜~”
　　“小场面，慌什么！”
　　同学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考试失手的同学发出哀嚎，稳定发挥与进步的同学则无所畏惧。
　　走廊尽头的取水器旁边有一个小犄角，站在这里能看到稍远些的景色。
　　方陵刚刚打完水，这会儿并不着急回去，他就站在这小犄角里往下看，能看见一些家长从多媒体楼的方向走出来。
　　“叶阿姨会来家长会吗？”方陵听见赵舜的声音。
　　方陵：“会。”
　　同样拿着水瓶的赵舜往前两步，与方陵并肩站在小犄角里，“我妈也会来。”
　　方陵侧眸看了他一眼。
　　赵舜小声哔哔：“我觉得，叶阿姨跟我妈应该会挺聊得来的。”
　　赵舜这话才说完，方陵手机就震了震。
　　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叶女士给他发的信息。
　　［妈］：儿子，我准备上楼了。
　　［妈］：（照片）
　　叶女士发的那张照片，赫然是方陵这栋教学楼的楼梯口。
　　赵舜比方陵要高小半个头，而且方陵看信息时未避开他，所以他目光一扫，也看见了。
　　“这个好像是我妈。”赵舜伸过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照片边缘、半道入镜的婀娜背影。
　　赵舜忽然有点紧张，“她们等下会不会结伴上来？”
　　方陵淡定地收回手机，“结不结伴暂时不知道，但待会儿肯定是前后桌。”
　　家长会坐在学生的位置，他跟赵舜是前后桌，到时候叶女士跟赵母肯定也前后桌。
　　赵舜抿了抿唇，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快速拿出手机发信息。
　　***
　　赵母今天应邀来学校开家长会，她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跟老朋友一起来。
　　她的老朋友刚从国外回来，恰好她家姐姐没空去儿子的家长会，于是让妹妹代替去一趟。
　　赵舜与纪清平的班级相临，而且还在同一层楼，所以两人从进校始就一起走。
　　“阿芸，重点班好像是在三楼。”
　　赵母正要点头，手里的手机却震了震。
　　她手机的联系人非常多，很多都是走过场时不得不添加的。为了手机不叮叮咚咚地响个没完，在添加新的联系人后，赵母会根据个人情况设置免打扰。
　　大部分信息屏蔽，随缘看。
　　剩下的小部分，比如说亲属朋友与重要合作伙伴，这才不设置免打扰。
　　赵母拿起手机一看，在看清楚小红点的隶属者时，修得好看的柳眉微扬。
　　真是少见，那臭小子居然主动给她发信息。
　　点进去一看，赵母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收了手机，她对旁边的好友说，“阿婷等会儿，我有点事。”
　　***
　　课室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垃圾桶里的垃圾也刚刚倒过一轮。
　　同学们都十分自觉的收拾桌子，哪怕连最懒的男生也乖乖的把桌面上书叠整齐，把抽屉里的杂物收拾干净。
　　走得快的家长已经上来了。
　　“爸，你来啦？”丁大雁拘束。
　　这次期中考试他考得不是很理想，现在正夹着尾巴做人。
　　与丁大雁长得有四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皮笑肉不笑，“我怎么听你小子这语气，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丁大雁搓搓手，“哪能啊，你快里面请，我坐在第四组第三排靠窗那个位置，我带你过去。”
　　类似于这一幕，在接下来的半分钟里陆续上演。
　　方陵站在走廊上，看着东侧的楼梯口。
　　刚刚叶女士给他发的照片对应的是下面的东侧楼梯，待会她肯定会从这边上来。
　　方陵没等多久，就看见叶女士拐出楼梯口了。她上来了，只不过旁边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竟是赵舜的母亲。
　　她们间并不是没有交流的，说说笑笑，很是和谐。
　　方陵惊讶。
　　在他的认知里，叶女士应该不认识赵母才是。
　　两位母亲一起走来，一个美艳的英姿飒爽，另一个矜贵的端庄大方，在她们出现在走廊后，大部分人的目光都不如自主的被吸引。
　　岁月的增长固然会带来眼角的细纹，但也会赋予一些年少者绝对求不到的阅历。
　　这些阅历沉淀下来后会酝酿成迷人的气质，就像一坛陈年的酒，越酿越香。
　　9班并不是紧挨着楼梯口，隔壁还有一个8班，两位女士从楼梯口走过来的那一路，许多家长有意无意地看她们。
　　看见方陵，叶女士脚步快了些，“陵陵！”
　　方陵仔细打量叶女士，对方是周一与方渐远离婚的，事隔两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妆容的缘故，叶女士现在精神气看着还不错。
　　方陵稍稍放下心来，弯起眼睛喊了声“妈”，然后看向赵母，喊了声“阿姨”，最后目光看似不经意地划过站在赵母左手侧的女人。
　　赵母对方陵的印象很好，当即笑着点头应声。
　　赵舜跟方陵站在一起，他先喊了一声“妈”，然后是兴高采烈的“叶阿姨”，最后是“婷姨”。
　　叶女士也笑着应了。
　　赵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妈，我带你去我的位置。”方陵领着叶女士往里面走。
　　第二组第一排，距离讲台近得不行，这个位置长期坐会难受些，但短期，尤其是开家长会的时候，简直是风水宝地。
　　方陵的桌面很干净，桌旁放着装书的纸皮箱，箱子里的书一本挨一本的整齐放着。
　　高三的书多，现在家长来了，教室里的空间瞬间变小了许多，之前被章志国叮嘱过的同学们在将家长领进自己座位后，很快就退出课室了。
　　方陵出来的时候被温则喊住，“方陵，那是你妈妈吗，她好漂亮啊……”
　　大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温则说这话时的声音低低的，脸蛋还有点红。
　　方陵：“谢谢。”
　　赵舜要比方陵慢一点，落后几步才过来，过来时刚好就看见温则脸蛋红红地看着方陵，后者嘴角上扬，挺开心的模样。
　　赵舜心里的警报一下子又哔哔哔的响了。
　　他两步并三步过去，推着人往门口走，随便找个借口说：“方陵，我们去超市吧，买点喝的，待会儿给叶阿姨跟我妈。”
　　方陵本来不想去的，家长们基本到齐，老章也来了，他想在外面候着，顺便听听老章待会儿会跟家长们说些什么。
　　但转念一想，这次期中考试他有两科成绩没眼看，还是去超市买点东西吧，希望叶女士看来他这么有孝心的份上，能少训他几句。
　　于是方陵答应了。
　　***
　　课室里。
　　章志国见下面的座位都被坐满了，于是开始讲话。
　　首先是例行感谢各位家长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学校，与老师一同讨论学生的学习情况。
　　前面由班主任统一的发言，无非是做家长们的思想工作，告诉家长高考逐日逼近，只要做好后勤工作，才能让孩子心无旁骛的上“战场”。
　　坐在第一排的叶女士不由晃神，心情很是复杂。
　　这段时间家里出了不少事，陵陵嘴上不说，跟平常也无异，但其实到底是被影响到了，不然数学与物理两科怎么会下滑得那么厉害……
　　叶女士自责又忧心地想着。
　　在统一发言结束后，家长们开始了自由活动，这段期间五位科任老师会到班级里来，与章志国一同和家长交流。
　　章志国刚刚说完“下面家长们可以与科任老师流量交流”，叶女士就被喊住了。
　　“方陵妈妈！”
　　一个笑成弥勒佛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我是9班的生物老师，方陵妈妈你好。”
　　这种主动被老师找的情况，叶女士遇得少，当下连忙问了好。
　　大概是看出叶女士有点紧张，生物老师乐呵呵地说，“方陵妈妈你不用紧张，我就是想过来问问，方陵那孩子平日在家时，有没有专门研究过生物？”
　　赵母后来才知道，她小儿子的座位在方陵后面，两者置距离近，前面说什么，她这里能听得一清二楚。
　　赵母听着生物老师从各个方位把方陵夸出一朵花来，看着叶女士从有些忐忑到笑不拢嘴，心里逐渐变得复杂，类似于对别人家孩子的羡慕，与对自己家那个的恨铁不成钢。
　　9班有六十四个学生，这次家长会全部到齐，来了六十四个家长。
　　家长不少，五个科任老师与章志国不可能一直待在同一个家长身边，所以生物老师跟叶女士聊了几分钟后就走了，说的全都是表扬与继续加油的话。
　　不过他才刚走，化学老师又来了。
　　“方陵妈妈！”
　　叶女士不知道这是哪个老师，不过经过刚刚的交谈，她现在放开了许多。
　　赵母坐在赵舜的位置上，看见穿着连衣裙的年轻女老师笑眯眯地走过来，然后对着叶女士开始了新一轮的彩虹屁。
　　夸方陵化学好，说叶女士教导有方，还说方陵这孩子心态很稳，连续两次大考都拿了满分，努力保持。
　　叶女士笑成一朵花。
　　赵母本来就复杂的心情，更加复杂。
　　瞧瞧别人家的儿子，再看看自家这个，简直气死……
　　“赵舜妈妈。”
　　赵母精神一震，立马露出笑容。
　　虽说有点嫌弃自家那混小子，但是吧，刚刚看成绩，那混小子是考得不错的。班级前五，而且还有一科物理满分，所以夸奖终于要来了吗？
　　赵母心里燃起了星星之火，尤其在听见面前有些年纪的女人自我介绍说是9班的物理老师后，赵母的星星之火立马被浇油了，火焰烧起来。
　　赵母忙问了好。
　　物理师太语重心长，“赵舜妈妈，赵舜在物理上是有天赋的，只是有时候答题会粗心大意。这点麻烦你在日常生活里多注意他，个人习惯会一定程度的反映在答题上。”
　　跟赵母预想的没错，这位物理老师是来夸的。
　　只是夸着夸着，方向逐渐不对劲……
　　“还有一点，赵舜比较喜欢在上课的时候联系同学感情，这不太好，会干扰到别的同学学习。改正过来不仅对别人好，对他自己也好。”物理师太皱了皱眉。
　　赵母：“？？？”
　　在上课的时候联系同学感情？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第50章 第50根铁柱
　　赵母震惊：“赵舜他上课交头接耳, 跟同学说小话？”
　　物理师太脸上有一瞬间的迟疑，但终究摇头，“不是交头接耳。”
　　赵母就不明白了, 不是上课说话，那是什么？
　　物理师太叹了口气，最后决定如实说，正所谓溺等于杀，她不能看着赵舜继续犯错误, 也忍不了方陵小三科里只有物理拉跨的那么厉害。
　　再说了，赵舜妈妈瞧着不像是蛮不讲理的。
　　物理师太：“他上课传纸条。”
　　赵母脸上表情僵住。
　　上、上课传纸条？
　　赵母立马保证，“很抱歉，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说说他，必须让他端正学习态度。”
　　物理师太欣慰的点点头, 又聊了两句以后师太告别赵母。
　　赵母知道她要去跟其他家长交流了, 但没想到物理师太往前挪了两步, “方陵妈妈。”
　　叶女士接连被两位科任老师夸完, 这会儿有些飘飘然，哪怕是向来严肃的物理师太站在她面前，她也没像之前那样拘束了。
　　直到——
　　“方陵妈妈, 我是9班的物理老师。”物理师太说。
　　叶女士想到方陵成绩单上的物理成绩, 立马没那么飘了，“老师你好。”
　　物理师太脸色温和了些, “我知道方陵这孩子脑瓜子绝对不笨, 他其他的小三科成绩都非常棒。如果能把物理成绩提上来，哪怕只考个八十分, 理综都会成为他的优势。”
　　叶女士诚心地应是。
　　物理师太皱眉, “脑瓜子聪明是好事, 但不能因此歪了学习态度。”
　　赵母就坐在后面，听见物理师太的这句，她心里莫名打了一个突。
　　下一秒她就听见物理师太继续说，“联系同学感情的事，下课做比上课做要好。不能因为眼下的一时快乐，耽误了决定命运的高考，尤其方陵的物理本来就不那么理想，不能跟着别的同学一起三心二意。”
　　叶女士瞬间明白了，“老师你说得对，我一定会教育他的。”
　　物理师太离开后，英语老师过来了。
　　“方陵妈妈~”
　　叶女士感觉自己在坐战斗机，一会儿直冲云霄，风光无限好，偶尔又迅速迫降，跌到谷底。
　　等洋气的英语老师夸完人走后，叶女士都有点恍惚了。
　　“赵舜，你小子给我过来！”赵母眼尖，恰好看见赵舜站在窗外。
　　现在老师与家长的交流已经进入到后半段，教室里不再不允许学生进入。
　　与之相反，甚至有些老师会把学生喊进来，当着学生的面对家长说，同时也提点学生几句。
　　超市旁边新开了一间花茶店铺，刚刚赵舜与方陵去的就是那里，现在一人手里拿着一杯打包的玫瑰花茶。
　　方陵走过去，将花茶递给叶女士，“妈，给你。”
　　花茶是热的，大冬天拿在手里非常舒服。
　　“妈。”赵舜也把花茶递过去。
　　赵母瞥了眼身旁高大的小儿子，总觉得今天这小兔崽子非同一般的贴心。
　　呵，敢情他猜到老师会说他上课传纸条的事情了？
　　叶女士神色稍缓，但该说的她必须跟方陵说，因为她知道儿子到底有多想上A大，还有半年左右就高考了，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掉以轻心。
　　叶女士语重心长，“陵陵，妈妈不反对你跟同学玩，但不应该将时间点选在课上。”
　　方陵其实已经有点预感了，因为最近物理师太看他的眼神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现在一听叶女士这话，连忙说：“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叶女士叹了一口气，“你别怪你老师将这情况告诉我，她也是想为你好，妈妈看得出来，她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
　　方陵摇头，“我知道，我不会怪老师。”
　　顿了顿，叶女士低声说：“陵陵，你跟妈妈说实话，我跟你爸离婚的事情，是不是影响到你学习了？”
　　方陵一愣，然后忙否认，“妈，不要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我成绩下滑跟那一点关系也没有。”
　　见叶女士还是愁眉苦脸，方陵开了个小玩笑，“好吧，如果你硬要说有什么影响，我想大概是我变得轻松了，毕竟你也知道我爸那边的亲戚有多难搞。”
　　方陵：“妈，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应该……”
　　“叶阿姨对不起！我是给方陵传的纸条，是我让他成绩下滑的，我会对他负责！”赵舜听不下去了。
　　因为着急，所以音量有些大，那边正在跟其他家长交流的章志国额上青筋微微一绷。
　　同样太阳穴直跳的，还有赵母。
　　赵母感觉自己要被赵舜气死了。这事很光荣吗？那臭小子能不能小点声！
　　叶女士错愕，之前物理师太跟赵母说话的时候，刚好章志国也过来找她。
　　大家面前都有老师，于是就没有分神了，所以叶女士并不知道物理师太也说赵舜上课联络同学感情。
　　“不好意思，我家这个不争气，连累到你家的了。”赵母满含歉意的微笑，同时伸出手，隔着校服揪住赵舜胳膊上的一点肉，然后顺时针拧了一圈。
　　赵舜脸上僵住，痛得隐隐有些表情扭曲，但还是要说：“是我的错，叶阿姨你不要怪方陵，他学习很认真的……”
　　赵母猛地用力，“就你有嘴能叭叭，你给我闭嘴！”
　　赵舜戴上了痛苦面具。
　　叶女士被这场面也整不会了，这位母亲瞧着相当人间富贵花，举手投足都很矜持，没想到挺辣的。
　　不过每位母亲都有自己与孩子相处的方式，她不能多说什么。
　　叶女士：“……其实孩子在学习上成绩有起伏是正常的，只要态度端正就好。”
　　两位母亲又聊了几句，赵母脸上的表情越发真实，虽说一开始是因为小儿子的信息才与叶女士搭讪，但现在聊下来，她发现与对方很合得来。
　　她喜欢跟这样的人做朋友。
　　赵舜偷偷挪到方陵身边，身子微微倾斜地凑过去，“方陵，我有空就教你物理，你物理成绩一定能提上来的。”
　　方陵微微点头。
　　赵舜眼神飘忽了一瞬，然后继续小声逼逼，“都怪我影响了你学习，方陵你放心，我、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别的原因，赵舜越说越小声，旁边的人几乎听不见。
　　赵舜的耳朵很灵敏，这点他是遗传了赵母的。所以哪怕赵舜将声音压得很低，赵母还是听见了。
　　美丽的女人眉目微动，望向自己那个正看着身旁人的小儿子，眼里划过一丝狐疑。
　　是她的错觉吗？
　　这个混小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
　　家长会从三点半到五点，当第三节 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时，宣告着本学期的家长会结束了。
　　家长们开始批量离开学校，学校外面的车也迅速减少。
　　叶女士叮嘱：“陵陵，妈妈先回去了，你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认真学习。平日不要省吃俭喝，妈妈不缺钱的。”
　　她跟方渐远离婚了，争到了绝大部分的财产，现在手里确实不缺钱。
　　方陵乖乖点头。
　　赵母看着比她高上一个头有多、壮得跟只小牛犊似的的小儿子，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她这个混小子从小就不是会亏待自个儿的主，担心他会亏待自己，还不如担心这家伙上课再传纸条。
　　“方陵妈妈，你今晚有安排吗？我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赵母发起邀请。
　　叶女士一愣，随即笑了笑，“行，我今晚没有安排，那就一起吃饭吧。”
　　两人结伴往外走，赵母说：“我是开车来的，不过我得先送我一个同样来开家长会的老朋友回去，这样吧，我们六点半在白雪桥饭馆见。”
　　两位女士边走边说，很快走出9班教室。
　　赵舜站在方陵旁边，有几分美滋滋，“你妈跟我妈相处得挺好的，看来以后不用担心。”
　　方陵拿上饭卡去饭堂，“你不要想太多。”
　　赵舜瞬间蔫了。
　　是了，现在方陵还不是他男朋友，他还没把人追到手。
　　迅速也拿了饭卡，重振旗鼓的赵舜跟上方陵脚步，“没有关系，我继续努力。”
　　只要方陵一天没有谈恋爱，他一天都有机会！
　　方陵眉头微动，“对了赵舜，你以后在阿姨面前收敛一些，刚刚我觉得她看我俩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
　　赵舜怀疑，“这样吗？没有吧。”
　　方陵扶额，“反正你听我说准没错。”
　　他刚才确实察觉到赵母有点狐疑，似乎在疑惑赵舜为什么会关系与他好得过分。
　　赵舜不懂，不过既然方陵这么说，他就听了，“那好吧……”
　　家长们的到来为高三级的学生添了不少压力。不过有压力是好事，压力转化为动力，同学们学习起来更有劲儿。


第一节 晚修下课的时候，班长翁若走进来，“方陵赵舜，老章喊你们去趟办公室。”
　　说完，她自己也转身，并不进入教室。
　　赵舜从坐上起来，有些忐忑，“老章喊我们干嘛？该不会又是训话吧，可是这段时间我都没打扰你学习。”
　　最多就是晚修的时候跟方陵讨论问题，像上课传纸条之类的事，他再没有干过了。
　　方陵很淡定，“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一起去了教室办公室。
　　刚刚来喊人的翁若也在老章办公桌旁，见方陵跟赵舜进来，老章对他们招招手，“赶紧的，趁这课间的几分钟咱们开个小会。”
　　赵舜暗中松了口气。
　　噢，还好，老章不是抓他来训话的。
　　等两人走到跟前，章志国说：“这个月的月底学校会例行举办元旦文艺晚会，每个班级都得报一个节目，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所以高三级也不例外，你们三个班干商量商量，看到底表演什么节目比较合适。”
　　翁若是班长，赵舜是副班长，方陵是文娱委员。章志国觉得文艺表演的事情交给他们三人就行。
　　翁若应下，“老师，经费有限制吗？”
　　章志国报了个数字。
　　翁若眉开眼笑，“好的老师，我们一定将节目办得漂漂亮亮的。”
　　高中时代最不缺就是热血，纯粹的少年人拥有极强的集体荣誉感。
　　就像当初的运动会，许多女生其实运动细胞都不怎么棒，但最后还是勇敢报了名。
　　课间就十分钟，上课铃声很快就响了。
　　三人回教室上晚修。
　　天气越冷，人饿得越快，晚修过后，翁若提出几人一起去饭堂，边吃宵夜边商量文艺汇演的事情。
　　虽说章志国让三个班干决定演出节目，但九班向来都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翁若觉得很有必要听听其他同学的意见。
　　于是吃宵夜的时候，凡是对文艺汇演有兴趣的同学，都加入了翁若的夜宵大队伍。
　　对比起午饭跟晚饭，晚修后去吃宵夜的人是相对来说较少些的。所以九班这一行浩浩荡荡来到饭堂，并且点完餐后，同学们还能连着一起坐。
　　为了方便说话，男生们还将长条形的饭桌暂且拼合在一起。
　　翁若大声问：“兄弟姐妹们，你们觉得咱班月底的文艺汇演表演什么节目好？”
　　丁大雁第一个举手，“要不我们跳街舞吧？这个够炸！肯定能high翻全场~”
　　庚临挠挠头，“可是去年我们已经跳过街舞了，今年还是这个吗，会不会有点没新意？”
　　赵舜也觉得街舞不好，“今年不跳街舞了，换一个。”
　　温则咽下嘴里的烧麦，弱弱举手，“要不我们表演魔术？”
　　赵舜继续否决，“这个也不好，太‘静’了，吸引不了眼球。”
　　翁若也觉得这话没错，“还有没有其他建议？”
　　游肃嘴里含着包子，不清不楚地说，“舞台剧或者话剧怎么样？如果想要有新意，我们可以来个反串，男生饰演女性的角色，女生饰演男性的角色，这样大家都可以参加。”
　　丁大雁瞳仁地震，“女装大佬？我拒绝！”
　　谭飞舟也苦了脸，“会不会太辣眼睛啊？万一吓到评委，到时候直接给我们班一个倒数，那得笑死人了。”
　　“哈哈哈哈，倒数也是第一嘛！”
　　“秃头章看了估计想打人，鹅鹅鹅。”
　　“女装只有零次跟无数次，我个人是拒绝的，不想要这样的黑历史。”
　　翁若却用手机记录下游肃的建议，“游肃的点子不错，先记着，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提议？”
　　方陵在吃汤粉，赵舜cue他一下，“方陵，你有没有建议？”
　　方陵咽下口里的汤粉，“具体提议没有，不过我个人觉得节目应该优先考虑舞蹈跟舞台剧或者戏剧，因为这几样的感染力比较强，能轻易调动起全场的气氛。评委打分的时候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受现场气氛影响的，这。表演这一类的节目能得到的分数会更高些。”
　　方陵才说完，赵舜立马就附和，“方陵说得对！”
　　谭飞舟吸溜了一口炒粉，“舞蹈？刚刚已经把街舞踢出去了，那还剩什么？爵士？踢踏？拉丁？扇子舞？”
　　众人陷入了沉默。
　　丁甜举手，“班长，我们的经费够吗？如果够的话，能不能选扇子舞，配上汉服上台超美的！”
　　每个女生都有一个汉服梦，穿上漂漂亮亮的汉服，再梳个妆，简直美出新高度。
　　而且汉服容易脱手，到时候演出完后往二手网站上一挂，能回一部分血。
　　丁甜这话立马获得了全体女生的响应。
　　“我觉得甜甜的建议好，我排这个！”
　　“班长，要不就选这个吧！男生女生一起穿汉服，然后水袖再甩起来，一定美到爆！！”
　　翁若用手机记录下建议，“嗯，这个点子也记下来，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想法？”
　　同学们绞尽脑汁又想了不少，有些提议当场就被否决，但有些被记录了下来。
　　翁若看了看时间，“时间差不多了，暂时到这里吧，我们改天再议。对了，有其他想的同学也可以直接在班群说。”
　　晚修十点下课，宿舍十一点统一熄灯，晚上只有一个小时让同学们活动与整理内务。
　　现在大半个小时过去了，班长翁若决定暂且散会。
　　来饭堂的同学都是点了夜宵的，现在拿了自己用过的碗具，排着队伍往碗具收集处去，把东西摆好。
　　“学长。”
　　“方陵学长！”
　　方陵刚放下碗具，就听见有人喊他，他扭头一看，随即微微愣住。
　　喊他的是一个女生，这张脸方陵在校运会那两日天天能看见。因为对方是广播台的人，方陵记得这个女生还是个台长。
　　方陵走过去。
　　赵舜本来是跟在方陵后面放碗具的，一听有人喊方陵，立马看过去，在看到一个漂亮女生笑眯眯地望着方陵时，脑里的警报立马又哔哔哔地响了。
　　对方没喊他，但赵舜就是厚着脸皮跟方陵一起过去。
　　方陵回忆了下对方的名字，“苗婉学妹。”
　　苗婉很高兴方陵还记得她的名字，她看了眼赵舜，似乎在奇怪为什么她明明只喊方陵，却有别人跟着来。
　　不过这不重要，她重新看向方陵，“方陵学长，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方陵眉梢微扬，“请说，如果在能力范围内，我会帮忙的。”
　　毕竟校运会的时候他经常掐着点给自己班念加油稿，欠了别人的人情得还的。
　　苗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大，“方陵学长，你肯定办得到的，那我当你答应啦！谢谢学长！！”
　　方陵：“？”
　　赵舜瞬间警惕，“你想干嘛？”
　　苗婉乐呵呵地说：“没什么，月底不是文艺汇演么，我想请方陵学长当报幕的司仪。到时候学长西装革履往台上一站，肯定超帅的~”


第51章 第51根铁柱
　　汇演的司仪一般安排同等数量的男女。
　　女生好说, 谁叫这年头漂亮的女孩子总是比帅哥多。
　　但男生么，说实话, 苗婉在广播台挑挑拣拣后，男司仪的位置还空了一个。
　　司仪对体态有较高的要求，女生身高不够姑且有高跟鞋这件神器，裙摆一遮不影响观众视觉。
　　然而男生不行，皮鞋的根太高会特别吸引人视线，而且也会显得身段不好。
　　别说什么太远看不清楚，京海一中的大会堂跟别的学校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哪怕坐在最后面，在巨大液晶显示屏的帮助下, 也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台上的情形。
　　苗婉愁人选很久了, 比方陵长得帅的没他高，比他高的没他淡定，比他淡定的又没他声音好听, 比他声音好听的气质又没他好。
　　本来有一个倒是勉强符合, 结果最近不知道吃了什么，满脸都是青春痘, 一片一片的, 长成了痤疮，瞧着短时间应该好不了了。
　　不知道是不是方陵在校运会时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 以至于她有很重的滤镜, 反正苗婉想来想去，都没想出比方陵更合适的人选。
　　“我们班级要演出的节目有他份儿，他可能没有空。”赵舜在旁边哔哔。
　　当司仪？
　　那方陵岂不是得往广播台那边跑，过去对稿子什么的？
　　赵舜记得广播台那边有个学弟话特别多, 跟身上装了喇叭似的, 经常“方陵学长”前, “方陵学长”后，方陵最好直接回绝，不要理她。
　　赵舜小心眼地想着。
　　对于赵舜的借口，苗婉显然早就想好了对策，“没关系的学长，等你们班演出的时候，我找人补你的空缺，你演出完再回来就行。”
　　赵舜：“……”
　　方陵没想到苗婉的请求居然是这个。
　　他知道刚刚赵舜说班级演出有他的份是假的，他们班连节目都没敲定呢。
　　但他不可能当着苗婉的面把那家伙的谎话拆穿，最后方陵说：“学妹，我考虑考虑吧。”
　　苗婉点头，“学长你尽管考虑，明天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我再来找你。”
　　赵舜：“？”
　　这么着急的吗？
　　方陵：“好。”
　　剩下给学生整理内务的时间不多，匆匆道了晚安后，苗婉与两人分开走。
　　在回宿舍的路上，赵舜小声对方陵说，“方陵，你要去当司仪吗？”
　　方陵：“应该是得去的，欠钱好还，欠人情难还。”
　　赵舜抿了抿唇。
　　方陵撇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赵舜走曲线救国的路线，“你是班里的文娱委员，节目肯定有你的份，你得上台的。既然要上台，那肯定得排练，你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去跟他们磨合。”
　　方陵：“再看看吧。”
　　赵舜张嘴还想说话，中途似乎想到什么立马将嘴巴闭上，他眼珠子转了转，浅棕色的眼瞳里划过一道幽光。
　　越想越开心，赵舜最后忍不住哈地一声笑了。
　　方陵侧眸过去，“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坏点子？”
　　赵舜：“……没有。”
　　方陵半信半疑。
　　***
　　在文艺晚会被提上日程后，各班都陆续开始商量节目类型。
　　高三（9）班仅仅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敲定节目，原因无他，这项节目俘获了全部女生的芳心，以及男生这边出了个大叛徒。
　　赵舜这个副班长举双手赞成跳古装舞，他在九班里相当有权威，他一赞成，很多男生都不反对了。
　　于是九班的节目就此敲定了。
　　只不过节目类型确定了，具体的表演项目还待商榷。
　　所以早上最后一节课下课后，翁若干脆上了讲台，“兄弟姐妹们，先静静，我说两句话。”
　　下面很快就静了，本来拿了饭卡，准备往饭堂冲的同学也停住了脚步。
　　翁若也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我们文艺演出的节目类型确定了，不过具体还没商量好。有意参加节目，又或者想给我们文艺演出提意见的同学，在午饭后回来教室一趟，我们一起再讨论讨论。”
　　“好勒，没问题！”
　　“行，到时候一定来。”
　　翁若：“大家去吃饭吧，有意向的同学争取在十二点半之前回来。”
　　于是大家一窝蜂的往饭堂跑了。
　　“冲鸭，赶紧的！”
　　“现在过去一二楼肯定排长队，今天去三楼吃好了。”
　　“嘿嘿，英雄所见略同~”
　　方陵跟赵舜也上了饭堂三楼，三楼的人比一二楼少多了，根本不用排队就能用餐。
　　九班的男生结伴来，最后坐成一堆。
　　“舜哥，你怎么提议跳古装舞了？而且还不拘于男女生，男生穿汉服惹，不会变娘吗？”丁大雁好奇。
　　丁大雁是铁直，平时既不看古装剧，也对古文化不感冒。他一向觉得汉服是属于女孩子的，女孩子穿才可爱又好看，要是男孩子穿上，就怪怪的。
　　这话一出，一双双眼睛看过来。
　　赵舜振振有词，“当然是为了拿高分，气势磅礴的舞蹈多震撼啊，肯定能将评委们唬住。再说了，班里的女生们都在嚷嚷着想穿汉服，干脆就满足她们的愿望呗。”
　　游肃嘴里塞着肉，他听了赵舜这话后歪着脑袋点头，“舜哥说得倒没错，我今早还特地查了查往年文艺汇演得奖的班级，发现都是舞蹈与舞台剧偏多，反正就是比较夺人眼球的类型。其中表演舞蹈的，几乎百分之八十都是团队舞蹈。”
　　方陵却直觉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赵舜可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性子，指望他会顾虑女生们的需求，还不如指望他将生物遗传基因比例的题目彻底搞懂。
　　但这会儿方陵又实在想不到赵舜藏了什么小心思。
　　男生们吃饭都很快，一个个饿死鬼投胎，狼吞虎咽就把面前的餐盘子给清干净了。
　　方陵以前吃饭也很快，但后来年纪上来了，改了坏习惯。
　　赵舜见他没吃完，坐在旁边等，他巴不得跟方陵独处，所以找借口打发旁边的同学走，“你们吃完先回教室，把投影开了，待会儿说不定用得上。”
　　“好勒！”
　　于是男生们走了。
　　一帮人离开后，方陵才抬眸看向赵舜，“赵舜，你是不是在暗地里打什么小算盘？”
　　赵舜目光飘忽了一瞬，“绝对没有，我一颗红心向班级，誓要为班级争光。”
　　方陵盯了他半晌，最后移开眼。
　　行吧，到时候他再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两人吃完饭后回教室，介于方陵吃饭比较慢，他跟赵舜踩着点回来的时候，教室里人已经不少了。
　　翁若见他们回来，于是说：“差不多到齐了，那小会议现在就开始吧。兄弟姐妹们，既然我们已经确定了跳群体古典舞，那现在就来敲定歌曲。”
　　谭飞舟：“班长，我有一个提议，既然我们打算让男生女生都参与进来，那选歌最好是刚柔并济的。”
　　翁若托着下巴，想了想，缓缓点头。
　　“那还不如直接找一首富有故事的、广为人知的歌。舞台剧讲的就是故事，如果我们选的歌曲里包含了故事，那我们也兼顾了舞台剧的效果了，一举两得！”赵舜突然开口。
　　他一说话，许多人都看着他。
　　有些同学点头疯狂表示同意，“这个点子好，肯定是王炸！”
　　但也有同学迟疑，然后小声说，“可是舜哥，这样会不会太复杂了些，得排练好久呢。现在是十二月中，距离月底的文艺汇演剩下两个星期不到了。除去周末的排练时间，我们就只能在体育课里排练了，而我们一个星期只有两节体育课。”
　　丁甜可想穿汉服了，连忙说：“我倒觉得排练不是问题。平时周一到周五也行的，我们五点下课、七点上晚修，中间有两个小时，吃饭与整理内务花掉一个小时，剩下一个小时可以用来排练。”
　　顿了顿，丁甜撇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生下午下课后还经常跑到操场去打球呢。”
　　刚刚那个男生闭麦了。
　　赵舜目光扫过，“还有没有不同意见的？”
　　没有人说话。
　　赵舜咧嘴笑，“行，那就这么决定了！”
　　方陵看他笑得异常快活，眉心跳了跳。
　　翁若皱眉，“歌曲要讲述包含故事，还得刚柔并济，最好还要广为人知？这不好找啊……”
　　游肃挠了挠头，“你们说《将进酒》怎么样？这是李白的诗，后面被人做成歌，哪怕没听过歌，但肯定也知道这首诗，名气绝对够大。”
　　教室里的电脑开着，翁若干脆就上网搜索《将进酒》，打开音响让大家听一遍。
　　伴奏声磅礴大气，与唐代诗仙的豪迈相应和，开头的男音快而低沉，像是不断敲打着鼓面的锤头；女音高且厚实，同样气势惊人，仿佛所向披靡的尖刀。
　　一曲时间并不长，《将进酒》很快结束。
　　谭飞舟咂嘴，“好听是好听，但这首歌几乎没有柔和的部分。”
　　女生们点头。
　　庚临小声提议，“那苏轼的《水调歌头》呢？”
　　丁大雁一秒否决，“《水调歌头》太柔了些，而且这种传下来的词，后人再去自己配乐，总觉得调子怪怪的。”
　　翁若安慰庚临，“没事的庚临，有提议已经很好了。”
　　丁大雁心里哇凉哇凉的。
　　方陵拿着手机在翻歌曲库，既然选了古典舞，那就在古风歌曲里找。
　　而说到刚柔并济，方陵想到一样东西——
　　戏腔。
　　戏腔是古风中的精髓，添了戏腔的歌跟没有戏腔的，完全是两个意境。
　　指尖一顿，方陵找到一首他觉得相当适合的，“我有个推荐。”
　　本来在讨论的众人静了，刷刷刷地看过来。
　　方陵：“你们觉得玉老师的《新贵妃醉酒》怎么样？背景讲述的是杨贵妃与唐明皇，故事有了，故事的整体曲调偏悲情，配上古典舞，肯定让人印象深刻。”
　　撇开其他不说，这首歌受众十分广，经常在网上冲浪的学生就不说了，哪怕是许多上了年纪的老师也听过。
　　众人身躯一震。
　　谭飞舟打了个响指，“方小陵，你这个提议妙啊！到时候我们可以再来个反转，让男生扮演贵妃，等歌曲到男音的时候递麦过去，让‘贵妃’唱两句，肯定能震惊全场！！”
　　“哈哈哈哈，谭飞舟你好会哦~”
　　“大舟的提议棒啊！到时候反转肯定能惊掉一群人的眼珠子，”
　　“还有还有，我觉得干脆把唐明皇也安排上！贵妃跟唐明皇一起出现，缠缠绵绵，最后来一出马嵬坡下魂断天涯。”
　　大家都兴奋了，你一言我一语，瞬间叭叭个没完。
　　教室里太吵了，个个都high个没完，翁若想说话都说不了，最后她干脆开了讲台的麦。
　　“大家冷静一下！”
　　音响效果巨大，课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翁若继续说：“方陵提议的歌曲很好，我们就用玉老师的歌。刚刚大家的讨论我都听见了，我也觉得很不错，很有想象与创造力，但现在有一个问题。”
　　翁若凝滞了一下，眼里带着困惑，“我们得选一位贵妃出来，哪个男同学自告奋勇来饰演这一角色？”
　　话音刚落，整间教室就静了。
　　刚刚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男生，这会儿一个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嘎都不敢再嘎一声。
　　几秒后，女生群发出爆笑，“哈哈哈哈哈！”
　　“谭飞舟，要不就你来掩饰贵妃吧，谁让你这么有想法！”
　　“我觉得庚临也可以~”
　　谭飞舟跟庚临异口同声：“不行！！”
　　庚临将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我太黑了，哪里有贵妃那么黑的。”
　　谭飞舟立马说：“我也不行，我的脸部轮廓太硬了，哪怕化妆都能看出是男生。而且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会堂的设备有多厉害，超高清的，坐在很后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我当贵妃一眼就被看穿身份，这有什么悬念可言？”
　　其他男生也疯狂摇头。
　　“我也不行，我五音不全，唱歌的时候肯定跑调，哪怕只唱一句。”
　　“我上台就慌的一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我一米八六，哪里会有像我这么高的贵妃？所以你们不要考虑我了！”
　　一众女生：“鹅鹅鹅鹅。”
　　她们在旁边看戏看得很欢乐。
　　游肃忽然看向方陵，“方陵，要不你来吧，歌曲是你选的，贵妃一角应该也由你来演。”
　　方陵：“？”
　　谭飞舟看向方陵，上下打量一遍，忽然点头，“方小陵，我觉得你可以，你的脸撑得住场面，上了妆后应该不会很man，不会被一眼看穿。”
　　方陵：“？？”
　　翁若也仔细打量方陵，没有掩饰的微微点头，然后满眼期待，“古有佛祖割肉喂鹰。文娱委员，要不你今朝就舍身为班级吧。”
　　方陵：“？？？”


第52章 第52根铁柱
　　在一双双星星眼的注视下, 方陵身子微微一僵。
　　他忙找借口，“我估计没有时间，我刚刚答应了广播台的学妹, 汇演的时候得当司仪, 所以怕是没有办法参演班级的节目了。”
　　如果方陵之前还有一丁点的不确定, 那么现在不用想了。
　　他必须去当司仪。
　　不然怕是要被同学们抓壮丁了。
　　而听说方陵要去当司仪，不少同学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方陵，真的假的？你要去当司仪啊？哈哈哈, 到时候我是不是能在大屏幕上看见你了！”
　　“哇哦, 没想到我们班居然出了个司仪, 不错不错~”
　　“恭喜恭喜, 我有预感, 秃头章知道后，走路又要飘起来了哈哈！”
　　同学们都很高兴, 历年的元旦文艺汇演都会安排四个司仪。
　　两男两女。
　　这四人一般是来自校内广播台，当然，凡事也不绝对。比如前年他们还在读高一的时候，那年文艺汇演有一名司仪就是高三的漂亮学姐。
　　同学们都很高兴,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方陵旁边的赵舜笑脸垮了。
　　赵舜之前确实存了小心思, 他想着班级表演的节目越复杂越好, 这样参演的方陵肯定就没时间搭理广播台那边的人。
　　但万万没想到，他精心开了这个头后, 后续的一系列发展完全不受他控制。方向歪了, 还直接把方陵吓得往广播台那边靠, 在大家面前直接应下要去当司仪。
　　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舜现在就是后悔。
　　相当后悔！
　　大家又兴致勃勃地讨论过一轮后, 翁若也不勉强方陵了, 于是点头，“行，我们另外找贵妃。”
　　“谁合适呢？”
　　“让我看看~”
　　女生们将目光落在男生身上，打量又审视，还带着一两分说不出的戏谑。
　　男生们一个个如临大敌，像是面对恶霸的良家少女，吓得“花颜失色”，全然没了平时的雄赳赳，一个个夹起尾巴做人。
　　翁若嘟囔，“这么看好像看不出来，要不这样吧，打铁趁热，今晚晚修下课以后你们都别走，我让姐妹们给你们挨个上妆试试。”
　　翁若这话一出，立马获得了所有女生的一致赞同。
　　对，上个妆看看。
　　毕竟有些人特别吃妆容，平时瞧着只是还行，但上了妆以后绝美，相信男孩子也是一样的。
　　“班长，我、我就不用了吧，我一米八六，贵妃哪有这样的身高，我不适合的。”符大东请求赦免。
　　男生这边几道目光像飞镖一样刷刷刷地戳过去，符大东极力挺直腰板。
　　背叛组织就背叛组织吧，反正他是说什么也不能穿女装的！
　　丁甜歪了歪脑袋，“若姐，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惹，太高的不能要。”
　　符大东连连点头，“对，太高的不能要，赶紧把我踢出去。要不你们规定一个身高范围吧，比如说一米八往下！”
　　“啊~大东你要死了！我鲨了你！！”一米七八的游肃抓狂。
　　符大东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硬是继续火上浇油，“姐姐们，你们听我说，真的不能超过一米八的，不然饰演霸王的会很吃力。”
　　“有道理。”
　　“若姐，他说得对哦！”
　　翁若点头，“行，那就把一米八以下的挑出来。”
　　顿了顿，翁若笑着补充，“哪怕有一米八，但是看着不高的也成。”
　　男生们：“……”
　　置身于度外的方陵在笑着看戏。
　　赵舜郁郁闷闷地待在旁边。
　　在决定贵妃的选择安排后，翁若吩咐女生这边负责选购汉服款式。
　　不一定要很传统的汉服，改良版的也成，总之就得好看，以及够飘逸。
　　“我负责服装道具，想要报名参演的同学去找副班长。”翁若拿手机在班群里发信息，并且艾特了全体人员。
　　“舜哥，我要参演，我要参演！”
　　“舜哥，我也要~”
　　知道自己肯定与贵妃无缘的符大东乐呵呵地笑，“舜哥，记上我一份。”
　　赵舜拿了一本小本本，垮了一张批脸挨个记录下名字。
　　要报名的人不少，挤满了赵舜的桌边，他记到一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翁若，人数有限制吗？”
　　丁大雁后知后觉地皱眉，“也是，如果人太多会不好办，毕竟群体舞讲究整齐，不齐就不好看了。”
　　教室里静了静，随即有女生小声说，“可是我想穿汉服呢，在舞台上穿，配上灯光，肯定美美的……”
　　方陵想了想，“我觉得人多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化整为零。比如报名参演的同学有三十位，那我们就将三十拆分成五个六，分别安排动作，又或者分批在特定的时间点起舞，这样练起来会方便很多。”
　　翁若开心的打了个响指，“这个办法好！”
　　赵舜脸色臭臭地说：“还有谁想报名的？”
　　“我我我！”
　　“我要报名。”
　　“舜哥，快写上庚临的名字，庚临也要参加~”
　　……
　　这天中午，来课室商讨文艺汇演的九班同学，最终在课室度过了整个中午。
　　下午第一节 是物理课，方陵认认真真听完了一整节物理，第二节是英语。
　　上英语课时，方陵偷偷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看数学笔记，尽可能将许多记忆已经不太清晰的数学公式捡回来。


第二节 课下课铃声打响，谭飞舟兴冲冲的喊，“方小陵，去超市买东西喝吗？”
　　虽说他们课室在三楼，距离超市有点距离，但这个年纪的男生向来好动，跑着去跑着回来，时间完全来得及。
　　方陵摇摇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谭飞舟咂咂嘴，“好呗。”
　　方陵拿起桌上的水瓶去打水，而等他打完水回来，看见如约而来的苗婉在窗边探头探脑。
　　方陵：“苗婉学妹。”
　　苗婉一怔，扭头看向侧边，在看见方陵后，连忙对刚刚拜托的学姐说：“学姐不用了，我看见方陵学长了。”
　　苗婉上前两步，“方陵学长，我来找你啦！”
　　应该是害怕方陵有顾虑，她又说，“学长，我已经跟耿明喆商量好了，他绝对可以保证在你去参演班级节目时，他做到无缝连接，暂时顶替你的位置。所以学长，之前我提议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方陵点头，“我答应你了。”
　　苗婉眉开眼笑，“太好了，那到时候我们手机联系。”
　　高二楼在隔壁，而且课余时间不多，所以苗婉也没有多说，她匆匆回去了。
　　方陵回头看了眼背后，见没有同学在，松了口气。
　　很好，走廊上没人。
　　勾起嘴角的方陵拿着水瓶正要进课室，然而他才从后门拐进来，便看见了几乎贴着后门站、同样高高翘着嘴角的翁若。
　　方陵眼底不由微颤。
　　准备去打水的翁若嘴角弧度拉大，露出了小恶魔的笑容。
　　方陵：“……”
　　翁若上前一步，意味深长地说，“方陵，你不老实哦~”
　　她上前，方陵就退后。
　　一步接着一步，方陵背后抵在走廊侧、足有一米二高的外墙上，无处可退。
　　翁若继续上前，一手撑在方陵背后的外墙上，“你自己说，你这种做法合适吗？是不是应该将功补过？”
　　一米六出头的翁若，现在拿出了两米八的气场。
　　方陵小心翼翼往旁边挪，“班长，你能不能当做方才什么也没听见。”
　　翁若吹了吹刘海，“当然……不能。”
　　教室里的赵舜刚刚将一张卷子交给组长，一扭头，正想看看方陵有没打水回来，结果透过开着的铝合窗，看见方陵被一个女孩子堵在墙边。
　　从后往前看，两人看似挺亲密的。
　　赵舜蹭地一下站起来，心急火燎的冲出去，而等他出到走廊，才发现把方陵堵住的女生原来是翁若。
　　赵舜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翁若有些奇怪为什么赵舜忽然过来了，不过这人来的也算正好，于是干脆说，“方陵被我抓包说谎，明明广播台的学妹说，保证他当司仪的同时，不会影响到演出班级节目。”
　　赵舜听后，那股焦虑才没了，他眼珠子转了转，“方陵，那你要不要考虑参演我们班的节目？既然广播台那边能找到人顶替你离场时的空缺，肯定也是不缺人的，要不你还是把重点放到我们班上。”
　　方陵这时隐约猜到白赵舜在打什么小算盘了，顿时好笑，“你这家伙真是……”
　　原来那么早就开始小心眼了。
　　翁若双手抱臂，在旁边虎视眈眈：“方陵，我也不是什么独'裁的人，但鉴于你之前说了谎，辜负了我们对你的信任，今晚的贵妃试镜你必须参加。至于合不合适，到时候再说。”
　　方陵只好点头答应了。
　　翁若勉强满意了，“行，那你可得记住了，晚修之后别那么快走。”
　　赵舜在一旁美滋滋地笑。
　　甭管最后选角的结果怎么样，方陵肯定都会有一个角色了，哪怕不是主角，也可以是伴舞。
　　翁若心满意足离开后，方陵斜睨了一眼赵舜，故意问他，“赵舜，你刚刚这么急吼吼地出来做什么？”
　　赵舜一滞，又见现在走廊上人少，于是压低了声音说，“就、就出来看看你。”
　　方陵哼出一声笑，不理会他，越过他回教室去。
　　赵舜站在原地看着方陵的背影，那股心虚劲涌出来了。
　　总感觉，方陵好像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
　　*
　　下午剩余的课很快上完，翁若召集了女生们开了个小会，一群女生就选舞展开讨论。
　　一群女生围在一起嘀嘀咕咕，有的学过舞蹈的女生提议这支古典舞好跳，有人提议另一支。
　　翁若都一一记下来。
　　差不多该散会时，翁若说：“姐妹们，你们谁宿舍里有化妆的家伙，从粉饼到卸妆水，得整套齐全的那种？”
　　丁甜第一个举手，“我有！”
　　“我没有惹，我家距离学校近，我周末回家，东西都在家里。”
　　“嘿嘿，我有！我上个星期从家里带来的，我就觉得年底的文艺汇演说不准能用上~”
　　“哈哈我也有，毕竟去年也是这种情况嘛。”
　　……
　　整个班的女生都被翁若问过一轮，最后在晚修第一节 课上课前，九班讲台旁放杂物的桌子上，多了好几个化妆包。
　　十二月的冬天凉风呼啦啦地刮，条件不怎么好的学校并不会在教室里装暖空调。
　　学生取暖全靠抖。
　　但京海一中财大气粗，不仅教室宽敞漂亮，里面配套的设施也是极好的，所以哪怕外面冷风习习，在教室空调尽职尽责的工作下，温度恰好。
　　同学们专心致志的看书，没有被外境分去一分神。而在专注做某件事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在写卷子与翻书的声音中，第三节 下课铃声打响。
　　丁大雁伸了个懒腰，“写完，收工！有要去饭堂吃宵夜的兄弟吗？”
　　“大雁，我们饭堂走起~”
　　翁若闪电一般上讲台，“男生都不许走！”
　　全体男生一僵。
　　谭飞舟试图挣扎，“班长，我们肚子饿，正所谓一顿不吃饿得慌，晚上两眼泪汪汪。班长，你大发慈悲，让我们去吃宵夜吧。”
　　丁甜轻啧了声，“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能不算数哦！”
　　没人吱声了。
　　赵舜也有点饿，“这样吧，我打个电话去云和面家，让他们送外卖过来，我请大家吃宵夜。”
　　云和面家在大饭堂的三楼，一般是不送外卖的。当然，如果使用钞能力另外算。
　　而且煮面不花多少时间，大锅下面，锅边扣上十几个小圆桶的漏网，不用三分钟面就熟了。
　　“谢谢舜哥！”
　　“谢谢舜哥！”
　　“哇，舜哥真好，你一辈子都是我大哥呜呜呜。”
　　迅速统计了人数后，赵舜给云和面家打了个电话，订了大半个班分量的宵夜。
　　之所以是大半个班的分量，是因为有些女生并不饿，有些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所以跟关系好的小姐妹两个人一份。
　　翁若叉腰，“现在某些人没有借口要离开课室了吧。”
　　男生们：“……”
　　男生们不敢说话。
　　翁若笑得很得意，“很好，首先感谢兄弟们的全力配合。”
　　有些男生听到这里就感觉不妙了，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翁若开始点名，“游肃，方陵，谭飞舟，庚临，你们四个先上，第一批试镜贵妃一角。姐妹们，上家伙！！”
　　谭飞舟瞳仁地震，“不是说一米八以下才有份吗？我一米八一，应该没有我才对！”
　　游肃拉着他共沉沦，“一八一？看不出来！大舟你是不是为了逃避，自己给自己加了两厘米。”
　　“淦！游肃你快闭嘴！！”谭飞舟忙对翁若说：“班长，我真的一米八一，这是拖鞋的净身高，不信我当场脱给你看！”
　　丁大雁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居然要在教室拖鞋？好家伙，我们还开着暖空调呢，你是不是想使用毒气'弹攻击，好把我们通通放倒。”
　　谭飞舟气急败坏，“我哪里有脚臭，你不信问方陵！”
　　方陵笑眯眯地摊手，“我暂时不发表意见。”
　　“哈哈哈哈。”
　　“大舟众叛亲离，笑不活啦~”
　　谭飞舟气得想打人。
　　翁若叉腰，“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前说的除了一米八以下，其实还有另外一条：看着不高也行。”
　　班里爆发出一阵狂笑。
　　谭飞舟：“……”
　　伤害不大，侮辱行极强。
　　最后谭飞舟屈服了，跟方陵几个一起排排坐在特地被挪开书山的桌前。
　　翁若集全班女生之力，一共找到了四套化妆品。四位化妆水平在线、包括翁若在内的女生上手给方陵他们上妆。
　　这时赵舜点的外卖也到了，介于点太多了，送夜宵的足足有四个人，每人背上都背着一个外卖包。
　　“再次谢谢舜哥。”
　　“嘿嘿，多谢舜哥~”
　　游肃坐在凳子上，目光老往外卖上飘，炒面的味道是真的香，像把勾子似的，把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游肃咽了口吐沫，“大雁，帮我拿一份。”
　　丁甜把游肃往夜宵堆方向歪的身子掰正，“游肃，你别乱动。”
　　丁大雁拿了炒面过去，“你上妆呢，头不能随便动，吃得了吗？”
　　游肃：“这有什么的，兄弟你喂我呗！”
　　赵舜眼睛骤亮，也拿了一份夜宵直奔方陵。
　　给方陵化妆的是翁若，这会儿翁若刚刚将自己洗脸时用的发箍套在方陵头上，把他的碎发全部捋上去。
　　女孩子用的发箍都是可可爱爱的，翁若这个也不例外，带了两个尖尖的猫咪耳朵。
　　赵舜看着，只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他忍不住伸手，想捏捏方陵头上的猫耳朵，但被方陵察觉到，侧头避开了。
　　赵舜一颗心呯呯呯地剧烈跳动着，心里雀跃得冒泡。
　　这样歪着脑袋的方陵好可爱啊……
　　“赵舜，你让开点，妨碍到我了！”翁若毫不留情地把赵舜从方陵身边推开。
　　赵舜如梦初醒，但他并不走，而是随便从附近拉了张凳子，就坐在方陵的旁边。
　　翁若嘴角抽了抽，但看在他给同学们订了宵夜的份上，没有再赶他走。
　　把食用塑料盒打开，赵舜拿了双筷子，小声说：“方陵，你化妆的时候脑袋不方便动，我喂你吃。”
　　方陵目光含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要不等我化完妆后再吃。”
　　赵舜立马说：“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
　　说着，赵舜一手拿起筷子卷了两圈炒面，另一手虚托在下面，递过去给方陵吃。
　　正在挤隔离的翁若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第53章 第53根铁柱
　　卷了面条的筷子递到面前, 方陵张嘴，将筷子上的面条咬下。
　　旁边的赵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见他腮帮子微动, 慢慢地吃了, 顿时生出一种投喂的满足感。
　　翁若把隔离抹到方陵脸上, 嘴里念念叨叨，“方陵, 我现在才发现你这皮肤是真的好，待会儿连遮瑕都不用上。”
　　她之前只觉得方陵很白净，但介于社交礼仪与某些原因, 她并没有特别仔细的打量过方陵。
　　现在凑近一看, 这皮肤白里透红不说，毛孔小得几乎看不见, 是翁若经常在某化妆护肤软件上看到的那种传说中的牛奶肌，而且方陵脸上也干净，既没有痘印, 也没有痘坑。
　　翁若忍不住摸了一把，唱出来, “可惜不是我~”
　　旁边的赵舜不由瞪眼，“翁若, 你能不能别有其他小动作？化妆就专心化妆。”
　　翁若撇了撇嘴, “赵舜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人家方陵都没说话呢。”
　　赵舜：“……”
　　其他男生畏惧于翁若的威严，不敢乱动她桌上的化妆品，但隔壁的就不是了。
　　“甜妹, 这个是什么东西？怎么涂出来黄黄的, 像泥一样, 你这是往往庚临脸上抹泥巴吗？”丁大雁拿起一管小瓶。
　　丁甜没好气, “什么泥巴不泥巴的，这是遮瑕，用来遮住脸上的痘印的。”
　　丁大雁把小管瓶放下，指了指丁甜手里的瓶子，“那个呢，那个挤出来也是黄黄的，像屎一样。甜妹，我觉得这两个好像没区别，干嘛要拿两个瓶子装。”
　　丁甜：“麻烦你换个形容词，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想打你。这是粉底液，用来调和肤色的，能让庚临变得更白一点。”
　　坐在隔壁的游肃忍不住笑了，“那岂不是得整瓶用完？毕竟庚临那么黑，起码比普通人黑四个度。”
　　庚临也忍不住咧嘴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我太糟蹋东西了，所以你们还是别选我当贵妃吧。”
　　“鹅鹅鹅。”游肃笑出鹅叫。
　　然后被给他化妆的女生拍了一下脑袋，“游肃，你不要乱动。”
　　赵舜夹了一颗鱼蛋递到方陵嘴边，等对方吃了以后，他把筷子收回来，有点想用这双筷子扒拉一口面吃，但指尖在筷子面上摩挲了好几下，赵舜到底没敢这么做。
　　他怂了，也怕方陵发现后会嫌弃他。
　　方陵用眼角余光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嘴角弯了弯，但没说话。
　　“甜妹，这个又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你现在是在刷墙？”丁大雁对那些瓶瓶罐罐很好奇。
　　正在给庚临打高光的丁甜，“刷墙你个头啊，这是阴影，可以让局部更暗一点。”
　　丁大雁大为震惊，“刚刚要涂白，现在又要涂黑？既然现在要黑，方才为什么要涂白，这不是在做无用功吗？”
　　丁甜都懒得解释了，直接一个白眼丢过去，“直男。”
　　其他女生也跟着嘲笑，“化妆什么的，像你们这些直男是不会懂的。”
　　赵舜用另一双筷子在吃面，顾忌着待会儿要喂方陵，所以吃得狼吞虎咽，嘴里塞了不少东西。
　　在听见女生们这话时，他动作微微一顿，不清不楚地嘟囔，“我不是直男，但我也不懂……”
　　亏得他现在嘴巴里有东西，而且声音不大，不然旁边的翁若得听见了。
　　翁若越给方陵上妆，她就越觉得方陵适合贵妃这一角色。
　　化妆可以修饰脸上的棱角，让扁平变得立体，也让立体变得柔和。
　　但很多男生的脸部轮廓过分的硬朗，说是棱角分明也不为过，这种轮廓向来是很难化妆的，尤其在场的女生自认为水平没高到成为圣手。
　　不过翁若觉得方陵就刚刚好。
　　他的脸部轮廓相对柔和些，是那种恰到好处的温雅，但日常里并不会让人觉得女气。
　　然而通过妆容修饰脸部轮廓后，属于男孩子的凛冽英气被削弱、温雅被最大程度的放大后，则有了雌雄莫辨的漂亮，而且他皮肤很白，看着就更像了。
　　哪怕眼妆还没上，翁若却觉得方陵肯定适合。
　　就是有个重要问题，她怎么才能让方陵自愿地去当贵妃？
　　翁若陷入了沉思。
　　方陵忽然说：“赵舜，我想吃豆腐泡。”
　　赵舜拿了两份宵夜过来，一份是炒面，另一份是汤面，他跟方陵一人一份。方陵说的豆腐泡，是汤面里面的辅料。
　　听说方陵要吃，赵舜立马就从自己的饭盒里夹了一块豆腐泡递过去。
　　方陵脸上带了妆，虽说这妆容不久后就得洗掉，但碰到食物也不好，所以吃的时候他很小心，先叼住一点，然后再吃进去。
　　云和面家贵有贵的道理，他家辅料特别足，下锅的时候油也舍得放。
　　豆腐泡的油蹭在嘴唇上，方陵的嘴角亮亮的，像摸了一层透明的唇釉，某种很Q弹的果冻，赵舜看着看着喉结不由上下滚动。
　　方陵吃了一个豆腐泡，“还要一个。”
　　赵舜连忙又给他夹一个。
　　等这第二个豆腐泡吃到一半，赵舜瞳仁猛地收紧，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着被他拿在手里的筷子。
　　他之前是用这双筷子吃的，方陵喊他的时候，他竟然忘了换筷子……
　　到底没忍住某些不可控制的反应，赵舜的耳朵都红透了。
　　继续用这双筷子夹面吃，面条入口时，他动作放得很慢，像是一头原本大口嚼碎肉块的花豹，忽然开始细嚼慢咽的啃猫草。
　　真香。
　　“苍天啊，我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就我这样，你们居然还想让我出演贵妃？就算我答应，估计台下的观众也不会答应！”游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先是戴上了痛苦面具。
　　大概痛苦到极致，反而是另一种极乐，于是游肃开始放飞自我了，“贵妃要是知道我这副模样要办成她，估计直接被气活，要从棺材里跳出来打人~”
　　游肃拿着镜子，像游街一样在课室里乱窜，这家伙边跑还边捏着兰花指，“你们这些刁民见了本宫，还不快快下跪行礼，小心本宫让人把你们通通拉出去斩了！”
　　“噢天，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惩罚我，而不是让我的眼睛受这样的弥天大罪。”
　　“太辣眼睛了，班长，我献上一人血书，求求把这家伙从贵妃名单里踢出去。”
　　“两人血书！”
　　其实游肃长得并不丑，他有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很正气，化妆的女生在他的下颌处打了阴影，尽量把他的脸型变得柔和一些，可惜效果并不明显。
　　而且游肃算不上白，上了粉底后脸跟脖子不是一个颜色，加上他故作夸张的表情，视觉效果相当震撼。
　　丁甜嘴角抽了抽，“连化妆都救不了你，你真的没救了。”
　　游肃兰花指一翘，捏着嗓子说：“大胆刁民，居然敢如此侮辱本宫，你该当何罪呀~”
　　“啊！！救命，快把他带下去，我娇弱的眼睛跟耳朵不想再受刺激了。”
　　“三人血书，求求把游肃踢出去，放他上台简直是丢我们九班的脸。”
　　教室里有人疯了。
　　准备化完妆的庚临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噌的一下从位置站起来。
　　他起得猝不及防，丁甜没来得及收住的眼线笔在他眼尾拉出一条五公分的黑痕。
　　但庚临半点也不在乎，学着游肃一起在教室里狂奔，“游嫔妃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自从冷宫里跑出来！”
　　游肃异常做作的哼了一声，“庚美人，咱们半斤八两，你的床铺还在我隔壁的隔壁呢，谁也别说谁。”
　　“歪~请问是青山精神病院吗？这里有人疯了，快把他们拖走。”
　　“我的天，我觉得庚临也不行，上了妆以后还是那么黑，而且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好家伙，这自损八百的招数不错啊，都可以被赦免了~”
　　教室里闹哄哄。
　　“你们这帮小崽子怎么回事？”一道因为抽烟、而总带着些沙哑的男音从前门传来。
　　教室里瞬间一静。
　　众人纷纷扭头，只见章志国站在前门处，脸上有少许惊讶。
　　章志国向来都是很晚才离开教师办公室的，六天晚上有五天都是他最后锁的门，今天也不例外。
　　改完一沓卷子后，他听见九班那边吵得过分，于是过来看看，结果发现大部分同学都在，而且还人手一份宵夜。
　　这帮兔崽子在搞什么名堂？
　　“皇上，您来啦，您快跟长公主说说，人家不要当贵妃啦~”游肃捏着嗓子往那边跑。
　　章志国被他吓得虎躯一震，还没消化完这击暴击，那边又来一个庚临，“皇上，我也不要当贵妃啦，我当不来的！”
　　章志国一脸蒙圈。
　　最后翁若看不过去了，放下东西就冲过去，“你俩赶紧给我闭嘴。”
　　庚临与游肃立马不说话了。
　　翁若长话短说，把事情的始末向章志国交代了一遍，同时也跟他汇报了九班打算出演的文艺节目。
　　章志国恍然大悟，随即笑眯眯，“好啊，你们这个点子好，也有新意，玉老师的歌我听过，好听的，我办公室里喜欢的老师也不少。”
　　但随后，他看向旁边脸上带妆的游肃与庚临，脸上表情一言难尽，“但这两个贵妃好像不大行，不符合形象……”
　　“噗嗤。”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笑了。
　　跟会传染似的，很快就笑开一大片，最后变成了哄堂大笑。
　　“鹅鹅鹅鹅鹅鹅！”
　　“哈哈哈哈哈哈，老章表示：我也想喊救命，但我选择委婉地说。”
　　“惊恐人群数量 1”
　　“高，这招真高，老章金口一开，游肃与庚临逃过一劫。温则方陵，你们……卧槽！！”
　　丁大雁说到一半忽然中断，大家不由看他，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某一处，眼睛瞪得滚圆，顿时也好奇的看过去。
　　结果这一看。
　　同学们吃惊得嘴巴都圆了。
　　方陵上完妆了，比起游肃与庚临的突兀与搞笑，他的妆容很服帖且自然，颌骨处被打上了阴影，本来就不算十分硬朗的侧脸更加温柔了。
　　玉面红唇，眼尾颊侧绯红成团，剪水明眸似流星，也像一汪温柔的秋水。
　　丁大雁这种铁直不会具体形容，脑海里就只有三个字：
　　好漂亮！
　　是那种不突兀的漂亮，不过仔细一看，其实还能发现是个男孩子。
　　章志国跟同学们的表情差不多，不过到底看过的文艺汇演比学生多得多，他先回神了。
　　章志国乐呵呵地摸了把自己的秃头，忽然说了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方陵，你看过京剧吗？”
　　方陵愣住，随即笑了，“我看过的。”
　　不过不是这一世，是上一世，上一世他与赵舜上了年纪以后，他们不时会去看京剧演出。
　　京剧又被称为“国粹”，华国曾出过十分有名的“四大名旦”，而这四位先生都是男性。
　　听说方陵看过京剧，章志国笑容更大些，“崽子，你怎么看京剧里的四大名旦？”
　　方陵想了想，“高洁挺秀，占尽风光。”
　　说实话，方陵虽然没有穿女装的爱好，但并不歧视艺术上的性别变装。
　　先前之所以拒绝，除了有点难为情，更多的还是他看得更远些。
　　他太清楚京海一中大会堂的设备能力了。大舞台，加上群体汉服，戏腔歌舞，以及后面的人物反转。这些加起来的效果，估计得让他收获一大波热切又殷勤的关注。
　　然而他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努力考上A大，不大想过份高调。
　　章志国放轻了声音，“崽子，要不这个贵妃就由你来演吧？”
　　方陵面前没镜子，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
　　不过现在每个人都这么看着他，他觉得大概跟游肃他们对比起来，他的脸没那么辣眼睛。
　　方陵无奈，“老师，你真想让我演贵妃？”
　　“你比其他崽子合适。”章志国点头，随即他笑眯眯，“方陵，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大不了我们全班保密，到时候他们不会知道台上的贵妃是你。要不你演完以后，老师请你喝奶茶，我听说你们这些小年轻最喜欢喝奶茶了。”
　　其他人跟着附和，“对对对，我们保证不说！”
　　“绝对不会说的，不然就诅咒我自己吃方便面没有调味料。”
　　“我也不会说的，保证在嘴巴上上个锁。”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方陵最后缓缓点头。
　　如果不是章志国亲自开口，方陵是真的不打算接下这个摊子的。
　　但偏生那个是章志国，是他的恩师。
　　那就只剩下心甘情愿。
　　前世他高考滑铁卢，与理想的A大无缘，家里情况更是一团糟，甚至方渐远为了躲避流言蜚语，逼他与自己同一阵线，抢了他的身份证与母亲给他的银行'卡，取消他进帝景一号公馆的权限，暂封了帝景一号公馆里的那套别墅。
　　他的身份'证也被拿走了，兼职一时半会找不到。
　　在花光了身上所有钱后，依旧不想向方渐远低头的他，一咬牙在网贷里套了钱，在外面找了很差的、但一个月也得几百的房子暂时住着。
　　他也没想到他住得那么偏的、住的那么糟糕，还是被到处打听的章志国找到了。
　　哪怕很多年过去了，方陵依旧记得那个雨夜。
　　这位恩师手里拿着淅淅沥沥滴着水的伞，但大半边的肩膀却还是被打湿了，他没剩多少的头发也湿漉漉的。
　　那时与其说他是一位名师，还不如说他是一个流浪汉更为贴切，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太狼狈了。
　　方陵也记得章志国得知他家庭情况时痛心的表情。
　　在对方的逼问下，他坦言自己借了网贷，那时章志国二话没说就直接掏钱帮他将刚借的网贷给还了，还努力维护着他的自尊心，说可以先借一笔钱给他，让他去复读一年冲击A大，等大学毕业后他有了工作再还钱也不迟。
　　至于会吃人的网贷，章志国让他以后就不要再碰了。
　　虽说后来以他心力交瘁的情况无心复读，但方陵确确实实借了章志国的钱，用他的钱交了大一的学费，甚至高三那个暑假都住在对方家里，直到后面他被从国外出差回来的周项明领走。
　　这一世那些糟心事都没有发生，但方陵永远不可能忘了这位恩师曾经给予过的帮助。
　　见方陵答应下来，章志国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连连说了两声“好崽子”。
　　尘埃落定后，没了后顾之忧的游肃彻底放飞自我，捏着兰花指往方陵那边去，“方妹妹，恭喜你荣升贵妃呢，人家真是好生羡慕~”
　　女生们咯咯咯的笑，有人感叹：“有时候还是直男厉害，比不过比不过。”
　　方陵眼皮子跳了跳，有点想打人。才这么想，就有人帮他打了。
　　赵舜猛地起来，然后借着身高的优势，给游肃直接来了个手肘锁喉，“方陵演贵妃你还嘲上了是吧，再嚷嚷一句试试？”
　　游肃吓得声音立马正常了，“舜哥你轻点，我不说了，我也不笑了，你放过我，我……我吃宵夜去！”
　　赵舜冷哼了一句，又勒了他一下才松开手。
　　现在的赵舜心情并不怎么好，甚至控制不住的有点燥，刚刚班里人的眼神让他产生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他原本只想让方陵参加班里的节目，当个小小的伴舞侍卫就好，没想着让他当主角的。
　　但事态的发展越来越奇怪，也越来越失控，甚至最后连老章也来了……
　　章志国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就改回宿舍去了，早睡早起，明天还要上课。”
　　同学们异口同声：“好~”
　　章志国离开了。
　　既然贵妃一角已定，该卸妆的卸妆，该继续在网上找汉服的找汉服。
　　卸妆可比化妆快得多，卸妆水往上一倒再一擦，三分钟不到就完事。
　　卸妆后，方陵跟其他三人总算可以尽情吃夜宵。
　　赵舜坐在旁边看着，心里既为方陵感到高兴，又有些遗憾。
　　“对了，我们还要一个重要角色没选人。兄弟们，你们谁要来当唐明皇？”翁若把化妆品挨个收进包里。
　　本来闹哄哄的教室再次凝滞了。
　　两秒后，众人纷纷说：“对噢，如果按之前我们计划的，确实应该有个唐明皇。”
　　“肯定要选一个比方陵高一点的男生，不然就效果看来，肯定没有那么高。”
　　翁若皱眉，“你们男生有想要毛遂自荐的吗？”
　　“我想试试。”
　　“我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赵舜一愣，刷的扭头看向另一道声音的来源处。
　　然后他便看见一向被同学们评价为“老实憨厚”的符大东，这会儿正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赵舜瞪他。
　　这家伙想干嘛！！


第54章 第54根铁柱
　　既然方陵要演贵妃, 赵舜想也没多想，直接要唐明皇的角色。
　　他以为十拿九稳的，但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跟他抢。
　　不仅是赵舜,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符大东, 这个体型高大的男生露出了点憨笑，“我也想为班级做贡献，但是我好像长太高了，如果去伴舞会很突兀。”
　　赵舜嘴角抽了抽，“你放心, 肯定不突兀的。”
　　翁若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是哦, 我们班找不出多少个这么高的男生, 把他放在舞队里好像不太合适。”
　　符大东点头。
　　赵舜连忙说：“怎么不合适？他不是高么，那就把他放到领舞的位置。”
　　翁若眉心微动。
　　谭飞舟哈的一声笑出声来, 在其他人都看着他时, 他毫不避讳地说, “赵舜，你就这么想跟方陵合作？”
　　赵舜呼吸微紧, 停顿了两秒，但最后他什么借口也不找了, 直接应下来，“对，我跟方陵是前后桌，我们俩更熟悉, 也更有默契, 而且我家跟他距离也近, 就在同一个小区, 放假时间我可以跟他一起排练。”
　　班里人看向方陵的目光带了点惊讶。
　　方陵向来低调，如果不是赵舜说出来，他们还真不知道方陵也住在帝景一号公馆。
　　丁甜附和，“我觉得舜哥说的有道理，要不就那样吧。”
　　吃人嘴短，面前还摆着赵舜给他们订的宵夜呢，于是其他人也纷纷赞同。
　　符大看着方陵，欲言又止。
　　赵舜警惕地看着他。
　　九班文艺节目里最重要的两个角色就此敲定。
　　剩余的选角花了半天不到，翁若对报名参演的同学进行了分类。
　　包括赵舜与方陵在内，本次报名参演的同学一共有三十七位，除开两个重要角色，伴舞的一共三十五人。
　　人数不算少，翁若先将身高相近的粗略归类，然后按之前方陵的提议，采用化整为零，再将同学们大致分为五个组。
　　分组完毕后，接下来便是排练。教室肯定没办法排练的，得去申请舞蹈室。
　　赵舜：“申请的事交给我，我来处理，你们打算开多少间舞蹈室？”
　　翁若想了想，“我们分了五个组，要五间吧。不过我们一个班就要了五间会不会有点多？”
　　赵舜还来不及接话，又听翁若继续说，“算了，还是别那么过分，我们要个两间好了，反正我们跳的是同一首曲子，到时候放歌是放一样的。”
　　赵舜却不那么觉得，“虽然放的是同一首歌，但排练进度不一样，不可能一直让音乐同步，我能拿到五间舞蹈室。”
　　方陵适时开口：“听翁若的，就要两间。如果后期有剩余，我们再追加申请，现在先开两间。”
　　方陵绝对相信赵舜走一趟，能给九班拿下五间舞蹈室，但那样太高调了。
　　他们一个班级就占了五间，承受压力的不仅仅是九班的班干，还有班主任章志国。
　　赵舜怔住，虽然有点不明白，但既然方陵这么说，他也不坚持要五间了。
　　赵舜当即走了一趟，立马拿了两把舞蹈室的钥匙回来。舞曲也在女生经过一番激烈讨论后相继确定好了。
　　一切就绪，从周五下午开始，九班所有参演节目的同学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训练。
　　方陵答应了广播台那边的邀请，但介于他本身也得参与九班的排练，所以广播台直接给了他一打卡片。
　　司仪之间的默契需求没那么高，但必须记得住台词，得记住什么时候该说些什么词，也得记住在对方这一句台词之后需要接什么话。
　　因此在各班级的节目都报上来后，方陵根据节目设定，直接背台词。
　　随着月底的文艺汇演一天天靠近，越来越多的班级走向了舞蹈室。
　　经常能看见文艺楼的教室门开着，从走廊走过，各种音乐交错的响起，让人有种穿梭各个世界的割裂感。
　　上完周六的早自习，京海一中惯例放假，只是这个周末许多同学都选择留在学校里，没有回家。
　　下课后，翁若走过来，“方陵，你这个周末应该不回家的对吧。”
　　赵舜：“不一定，他家里可能有事。”
　　翁若有点无语，“我在跟方陵说话呢。”
　　赵舜感觉良好，“我代他回答。”
　　他知道最近方陵家里出了变故，如果方陵不回去，那么叶阿姨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家。
　　赵舜觉得这样不怎么好。
　　方陵却说：“这周末我留在学校，我妈出远门了，就算我回家，家里也没人在。”
　　昨天下午叶女士给他发信息，说是要暂时离开A市一段时间，到处走走，去旅游散心，元旦之前估计都不会回来。
　　十分巧妙的是，昨晚他刷朋友圈，在周叔叔的朋友圈里看到了机场的照片。
　　虽然没有配文字，但是看着图，方陵觉得……嗯，有点那个意思。
　　所以方陵现在很放心。
　　赵舜愣住，然后笑了，“叶阿姨出远门了？那挺好的。待会儿我们一起吃完饭后，去舞蹈室吧。”
　　翁若看看赵舜，再看看方陵，那股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她总觉得赵舜好像过分热情了些，她跟他同班两年多，好像也就最近看见他会对某个人这么热情。
　　就，怪怪的。
　　不过翁若来不及多想，就被小姐妹喊去饭堂组队吃饭。
　　吃完饭后，九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舞蹈室出发。
　　年轻人朝气蓬勃，不知疲惫的在校园里书写着让许多老师都羡慕的青春。
　　***
　　时间的齿轮不断转动，A市天黑得越来越早，天亮得越来越晚，同学们身上的衣服也一件件的加。
　　今年的元旦文艺晚会定在12月的30跟31号。
　　是的，晚会将一连举办两个晚上。
　　原因无它，京海一中的规模太大，学生不少。没分文理科的高一级由于每个班的学生数量偏多，班级数量倒是少一些，只有二十个班。
　　到了高二与高三，为了让老师更好的督促学生，降低了每个班级的人数。而随之的，班级的数量自然增多。
　　所以全校加起来，足有五六千的学生，合计八十个班级。
　　这么多的班级，哪怕有些班级的表演节目只是一首五分钟不到的独唱曲，一个晚上的时间也是不够的。
　　于是元旦晚会连续举办两个晚上，并渐渐成了京海一中的传统。
　　这个月的30号是星期四，周三上午课程结束后，各班班长便被通知去广播台抽签。
　　文艺汇演的班级上场顺序，全靠班长的手气来决定。
　　翁若去了，最后抽了A20。
　　A代表30号那天，B代表31号。
　　一抽到号码，翁若便对着拍了张照片发到班群。
　　[翁若]：咱们班明天第20个上场，我觉得这顺序还行。
　　[丁大雁]：挺好的，不是第一个就行，不然有些同学估计心态就崩了。
　　[丁甜]：若姐好手气！
　　[游肃]：（加油.jpg）
　　[庚临]：这个位置确实挺好的，评委评分也不像刚开始那么严格。
　　“我们班明晚第20个上台。”谭飞舟一边刷手机，一边吃饭，说完，他又抬眼看向对方的方陵，“对了方小陵，你司仪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
　　方陵点头，“还行。”
　　谭飞舟轻啧了声，“瞧你一点都不紧张的模样，看来是胸有成竹了。也不知道我们班到时候会坐在哪个区域，如果距离舞台近，我给你拍照！”
　　为了明晚的文艺汇演，谭飞舟周日从家里回学校时，特地把家里的单反给带了过来。
　　“广播台那边有没有说要你明天几点过去？”谭飞舟好奇。
　　方陵：“已经通知了，得六点之前到。”
　　明晚的文艺汇演从六点四十五分开始，晚上十点十五结束，第二天则结束早一些，十点前会彻底结束。
　　谭飞舟扒拉了一口饭，然后又说：“那明天下午放学后，你赶紧吃饭，如果要洗澡的话，在群里说一声，我们给你挪个位儿，让你先洗。”
　　方陵摇摇头，“不用，等演出完再洗，毕竟晚上要上妆。”
　　谭飞舟想了想，也是。
　　忽然想到什么，谭飞舟看看周围，见这附近没有自己班同学后，这才笑了，眼角眉梢都带着戏谑，“方小陵，你跟赵舜怎么回事？”
　　谭飞舟不瞎，尤其是那天赵舜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近水楼台”，后面再看两人的相处，他品味出了点别的东西。
　　方陵弯了弯眼睛，“其实我跟他没什么。”
　　谭飞舟不爽了，“你现在连我也不告诉了？”
　　方陵叹了口气，“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我跟他现在真的没什么。”
　　谭飞舟眼珠子转了转，“只是现在？”
　　方陵笑而不语。
　　谭飞舟咂咂嘴，“那就是以后可能有什么？行吧，其实也不着急，咱们高考都没结束，他要是真的真心实意地追求你，肯定能坚持到高考后。”
　　吃完晚饭后，两人回宿舍整理内务。
　　时间之神的脚步再往前迈过一天，周四下午第三节 课的下课铃声才刚刚打响，两秒后，方陵的手机就震了震。
　　是司仪团的四人小群。
　　[苗婉婉婉]：@耿明喆@班静@方陵，大家一起吃个饭怎么样，吃完饭一起去会堂。
　　[班静]：好的，去哪里吃饭？大饭堂还是小饭堂？
　　[耿明喆]：我没有问题，@方陵学长，快来！
　　[方陵]：好。
　　[苗婉婉婉]：那我们在大饭堂三楼的小天梯饭馆见~
　　“方陵，一起吃饭吗？”赵舜日常想找方陵一起吃饭。
　　方陵收回手机，“大概不行了，我刚刚答应了广播台那边，要跟他们一起吃晚饭，估计到时候吃完晚饭会直接过去会堂。”
　　赵舜：“噢，那好吧，等你有空了我再约你。”
　　这些天下午大家一起排练，其实吃晚饭都是一起吃的，但赵舜想跟方陵独处，而不是周围一堆同学。
　　不过看来今晚是不行了。
　　赵舜遗憾地想。
　　方陵去赴约了。
　　无论是班静还是耿明喆，方陵都在校运会时见过。
　　与名字恰好相反，班静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子，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耿明喆也是个阳光大男生，也是之前赵舜觉得在方陵耳边唧唧歪歪的话唠。
　　耿明喆自觉跟方陵是真的很聊得来，方陵刚刚从楼梯拐出来，他看见人后便疯狂招手，“学长，这里！！”
　　方陵走过去，“抱歉，来晚了点。”
　　“没关系，我们也刚到没多久。”耿明喆笑出一排白牙。
　　方陵先去点了餐，然后入座了四人桌唯一的空位。
　　班静：“化妆师五点四十五分会到我们学校，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
　　耿明喆有点小兴奋，“说起来我还没穿过西装呢，听说穿上合身的西装会特别帅。”
　　去年的文艺汇演他恰好生病了，无缘司仪，所以耿明喆特别遗憾。
　　班静笑出两个酒窝，“我也很期待。”
　　班级的服化道由班级自己提供，但负责主持的司仪的服化则由学校负责。
　　宜早不宜迟，四人吃完饭后直接去了会堂。
　　京海一中的财力体现在方方面面，但如果随便找一个本校的学生采访，问他校内哪里最能体现“富”。
　　那么问十个人，十个人都会给出同一个答案：京海大会堂
　　不是开满高价饭店的三层大小饭堂，也不是每个宿舍都装有空调洗衣机的宿舍楼，而是能容纳七千多人、其内上下两层到处都是液晶显示器的京海大会堂。
　　曾经有学生笑言，要是把京海大会堂借给娱乐圈里三线歌手开演唱会，估计都坐不满人。
　　方陵对京海大会堂的记忆，在重新走进这里时逐渐变得清晰。
　　圆筒柱的高大建筑一侧边缘筑起高舞台，面前是呈梯形排列的观众区。
　　一面面偌大的显示屏已经从上方的收藏暗格里放了出来，悬空的停留在观众区各个上方区域。
　　“你们来了，礼服刚刚已经送过来了，先到后台1、2号房间换衣服。”校工认得苗婉，看见他们一行，连忙说。
　　苗婉道了谢，领着几人去后台房间。
　　***
　　小饭堂三楼。
　　丁大雁忽然发现赵舜有点不对劲，他的勺子舀了一大勺的炒饭，但人没动，目光盯着自己面前的大碗，好像在看碗里的炒饭，又好像没在看。
　　“舜哥？”喊了一声，结果人没反应，丁大雁惊讶了，“舜哥，你是在神游吗？”
　　民以食为天。
　　吃饭都能神游，这是想什么重要事情？
　　丁大雁揶揄，“想什么呢，该不会是在想那个……嗯~”
　　后面只可意会。
　　赵舜回神，“就，挺期待今晚的文艺晚会的。”
　　丁大雁恍然，“原来是这个，那确实挺期待的。刚刚下课的时候，我还听一些女生说她们要先换了汉服再去会堂。”
　　化了妆、穿了汉服的女孩子多可爱啊！一大帮的，简直太养眼了。
　　当然，丁大雁相信翁若一定是最可爱的那个。
　　游肃扒拉了一口饭，若有所思，“那我们男生要不要先把衣服给换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着急之下不小心忘记了动作。”
　　坐在另一侧的庚临点头，“我觉得要，时间充裕比时间紧好。而且我听翁若说，因为舞台打灯的缘故，必须化浓妆，不然容易看不清楚五官。”
　　符大东也觉得该早点去，“既然这样，我们待会吃完饭直接去教室得了。在教学楼换好衣服，然后让女生帮忙化妆，衣服妆容齐全，好歹没那么怪。”
　　大家都点头。
　　然而吃完饭后，赵舜却说：“你们先去教室，我得回宿舍一趟。”
　　庚临不解，“回宿舍？舜哥，我们演出完一身汗，等回来再洗澡吧，反正一个宿舍也就四个人。”
　　赵舜却说：“不是洗澡，我带了单反来学校，现在得回去拿。”
　　今晚方陵当司仪，他要用相机给方陵拍多点照片。等晚会结束后，他还要去学校那里拿一套完整的视频！
　　而且他还特别定制了一些东西，必须得带上。
　　回到宿舍后，赵舜先把单反相机找了出来。
　　不知想到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门口空空的，并没人进来，赵舜这才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背包。
　　拉开拉链，赵舜从里面翻出一个正方形的长盒子。
　　盒子打开，看着里面的东西，赵舜咧开嘴笑，有几分美滋滋，“到时候观众区再黑，方陵也一定能看见我。”
　　而盒子里装着的，赫然是一些有点像应援用的小牌子。
　　这些小灯牌是赵舜专门到网上去定制的，他拿出其中一个，推开手柄处的按键，然后牌子亮了。
　　“□陵”，这一图标与一字在闪闪发光。


第55章 第55根铁柱
　　高三（9）班。
　　等赵舜回到九班, 他发现今晚要上台表演的女生都已经换上了改良版的汉服。
　　赵舜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就觉得那一片赤金色在灯光下微微折射着光芒，挺好看的。
　　换完装的女生正在给自己化妆, 每个周边都围了不少男生。
　　有的在好奇地琢磨女生桌上的化妆品，对此感到大为惊奇, 有的则在对女生吹彩虹屁。
　　“甜妹, 没想到你今天终于人如其名了, 这一身不错惹！”
　　“游肃, 你是在讨打么？”
　　“不不不，我在夸你。”
　　“呵呵, 你明明在暗示我往日不甜。”
　　……
　　看见赵舜进来, 脖子上还挎着一个单反，不少同学顿时兴奋了。
　　丁大雁积极提议, “舜哥, 等我们上台的时候, 要不你将单反交给我们班不上台的同学，让他们多拍点。大舟那里一台，再加上舜哥你的一台, 肯定能拍很多好照片！”
　　手机拍出来的质量, 到底比相机差一点。
　　赵舜应了，他本来就是那么打算的。
　　翁若：“兄弟们, 你们先去把衣服换了吧，省得待会儿还折腾。”
　　“行~”
　　女生们花了小半个小时化完妆，妆容浓艳, 配上一身汉服, 有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风情, 让不少男生都看直了眼。
　　“哇, 原来我们班这么多大美女，我发现我以前瞎了。”
　　“一起瞎 1。”
　　翁若把花钿贴在额头上，照了照镜子确定没歪后，对一旁等着的男生说，“都过来，轮到你们了。”
　　给男生化妆又用了半个小时，算上吃饭花掉的时间，等九班要上台的同学准备好后，时间刚好来到了六点半。
　　文艺晚会在六点三十五开始，说是说“开始”，但其实只是各班到场就坐而已。
　　翁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大会堂吧。”
　　整个九班浩浩荡荡地下楼去，所过之处，收获了一大片注目礼。当然，介于今天是特殊日子，看向他们的目光只有欣赏与羡慕。
　　京海大会堂灯火通明，每个区域都立了代表班级的牌子，学生们按区域就坐。
　　别的学校不清楚，但京海一中有高三优先的传统。最好的区域一概留给高三的学生，就拿这次的元旦汇演来说，靠近大舞台的那一块，都是高三坐的。
　　说来也巧，九班分到的区域比较靠近舞台，算是很不错的观赏区了。
　　因为要化妆的同学多，所以九班来的时间不算早，大会堂里已经有不少班级入座了。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片，相当的热闹，观众区呈阶梯状，前排的要比后排矮，站起身往后看，能看见后面黑压压的一群人。
　　有不少同学还带了零食来，塑料包装开封时嚓嚓作响，相当应景。
　　赵舜理所当然的在自个班里挑了个最好的位置，然后将装在黑色布袋里的大盒子拿出来。
　　他先挑了最特别的一个小牌牌，然后对旁边的丁大雁说：“你去把这些给同学们发下去。”
　　丁大雁结果一看，顿时就乐了，“舜哥，你这么上道啊？看来为了追女生，你真是煞费苦心了。”
　　舜哥要追方陵的姐姐，所以曲线救国，先讨好心上人的弟弟，让弟弟在姐姐面前为他说好话。哇，舜哥开窍了！不错不错~
　　赵舜耳尖飘起一抹红，“你别瞎说，我才没有要追女生。”
　　丁大雁配合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舜哥你是纯粹在支持我们班去当了司仪的方陵，我懂的，嘿嘿嘿！”
　　赵舜：“……”不，你不懂。
　　在喧闹中，时间逐渐来到了六点四十五分。
　　同学们在六点三十分左右来，根据指示牌找座位、挨个入座花了十多分钟。
　　在六点四十五分时，学生们基本已入座，中控区那边的老师见状，于是关了除舞台之外的其他地方的大灯。
　　“啪嗒”的一声，整个诺大的京海大会堂被昏暗席卷。
　　与此同时，舞台周边的数枚大灯亮起，安插在学生区域里的一面面显示屏亮了，以及舞台后面、足有两三层楼高的巨大屏幕也被启动。
　　而除开这一面面悬空的显示器，周围墙壁也开始发光，正显示着舞台上不同的区域。
　　哪怕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也能通过临近的一幅幅超大的显示屏看清前方舞台的画面。
　　谭飞舟向旁边的温则讨了一包零食，正咔嚓咔嚓地吃薯片，“无论多少次，都觉得咱们学校这大会堂太牛逼了，不用来开演唱会真是可惜。”
　　温则点头，“嗯，这比我初中的母校好多了，我初中的母校搞文艺晚会，就只在露天随便搭个台，然后后面立起用竹子编成的篱笆，再挂上一张红布就当做是舞台背景了，连灯光都没有多少。”
　　等他凭中考成绩冲过京海一中的录取线，他才发现以前自己是土狗。
　　这时，前方巨大荧幕上忽然出现一张喜庆的图片，两只金凤凰灿烂的金翎上载着字，其上龙飞凤舞的黑金色大字写着：梦想绽放，青春飞扬！
　　再往下一点是：京海一中第35届元旦文艺晚会
　　“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在万众瞩目中，四道身影两两出现在舞台的左右两侧边缘，并同时朝着舞台中央走去。
　　两侧都是男女搭配，踩着高跟鞋的漂亮女生挽着身旁同样穿着礼服的男生的手，相携走来。
　　四人的面容通过台上的摄像头被传到各张显示屏上。
　　班静穿了一条淡金色的长裙，裙身上纹绣了金丝线，整条裙拢着一层绣着花的淡纱，又仙又温柔。
　　而被她挽着手的方陵，则穿了一身左胸与右腹侧带着闪片的白色西装，合身的西服勾勒出细腰长腿。舞台的灯芒落在小亮片上，除了在亮片上映出一片不算刺眼的光彩，还隐约能看见他内衫领口泛起的银色纹路。
　　方陵脸上带了妆，经过化妆师修饰后，协调到极致的五官俊美如山水墨画，也像田园诗歌一般温雅。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不过分张扬，却异常抓人眼球，是那种环顾一圈，最后还是会看回他的内敛风流。
　　“啊！今年的司仪颜值好高！全是帅哥美女，我爱了~”
　　“震惊！那个白西服的帅哥气质好绝，真的不是咱们学校为了撑台面，特地从外面请的主持吗？真是难以置信我们学校居然有这种极品帅哥。”
　　“我想对黑西装的小帅哥说，请正面上……啊不，正面亲我。对白西服的小哥哥，我想说你别动，我可以正面上！”
　　“哎呀~你小声一点好不好？老张就在前面，被他听到你要社死啦！”
　　“白西服的男生好帅气啊，他是几班的？是高二还是高三的学长啊？”
　　……
　　赵舜从方陵出现的那一刻，就看直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胸腔里的那颗心又开始飞快加速，咚咚用力跳着的每一下都在说着喜欢。
　　血液开始加速，似乎倾加了岩浆一般的热度，赵舜用力喘了两口粗气，才觉得血液里那股惊人的热度散开了些。
　　身边的讨论声一阵一阵，赵舜听着同学们的虎狼之词，心里控制不住的生出敌意，忽然想用透明胶布把那些“大放阙词”的人的嘴巴打个叉封住。
　　心里酸得冒泡，赵舜觉得自己的情敌成倍上涨。
　　情敌无处不在！！
　　才这么想，赵舜突然听见了一声咔嚓声，他下意识扭头看，原来是有人拿着手机对着台上拍照。
　　赵舜如梦初醒，连忙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单反，先是对着前方舞台咔嚓的拍了好几张，然后再对着巨大的液晶显示屏拍照。
　　拍的时候赵舜自我安慰，他用的是单反，肯定拍得更清楚一些。
　　呵，通通都比不过他，也别想跟他争！
　　与班静一起走到舞台中间后，方陵跟耿明喆站在最边两侧，将两位女生夹在中间。
　　方陵微微一笑，卧蚕跟着弯起，双眸是沁着水的温柔，“万象更新，群英会聚。今天我们欢聚一堂，携着梦想与憧憬，期盼着美好。”
　　他旁边的班静接话，“今天我们彼此相会，在青春的年华里肆意挥毫，绘出灿烂的人生篇章。”
　　顺着过去的苗婉：“冬风不改少年志，我们把辉煌留在昨日，迎来缔造传奇的下一秒。”
　　排在最后的耿明喆：“在这临近元旦的重要日子，很高兴能与大家一起渡过。尊敬的各位师长，亲爱的各位同学们……”
　　“大家好！”四人合声。
　　会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赵舜坐在台下，直愣愣地看着，眼里带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神采，明明是合声，但他就是精准的从中捕捉到属于方陵的温和嗓音。
　　他拿起单反，又是咔嚓咔嚓的拍了好几张。随即想起什么，又用手机拍，既拍台上，也拍大屏幕上的画面，拍了以后发过去给方陵。
　　［Z］：方陵，你今天真帅气！
　　［Z］：（图片）（图片）（图片）
　　［Z］：我们班在十点钟方向，你能看得到我们班吗？
　　翁若看着台上感叹，“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以前居然没发现我们班有一位大帅哥。”
　　丁甜乐呵呵地吃着小饼干，“我之前就说过啦，方陵瘦下来绝对会很好看的，毕竟他的脸部轮廓超优越的，而且皮肤还很好。”
　　章志国坐在旁边，他是方陵出现在舞台上时，才知道他今晚担任司仪。这会儿正笑得见牙不见眼，偶尔念叨两声“好崽子”。
　　***
　　台上。
　　今晚安排的节目不少，所以在开场后很快进入正题。
　　“岁月如歌，总有些事、总有些人是难以忘怀的，比如一直在身边的朋友。”班静笑着扭头看向身侧的方陵。
　　方陵回以一笑，“是的，一路陪伴的挚友确实难以忘怀。下面让我们欣赏高二（3）带来的合唱，《友情岁月》。”
　　话音一落，整个舞台灯光忽然就暗了。
　　四位司仪迅速退场。
　　节目表演完，司仪要立马上去，所以司仪们其实就在舞台边等着。
　　方陵从台上下来后，负责保管手机的学妹红着脸过来，“学长，你的手机老是在震，估计有人有要事找你。”
　　方陵道了谢接过。
　　指纹解锁。
　　屏幕一亮，方陵便见微信的图标上标了“25”的小红点，眉梢微扬，他点进去。
　　意外也不意外，这25条信息全都是赵舜给他发的。
　　［小赵同学］：（图片）（图片）（图片）
　　［小赵同学］：我们班在十点钟方向，你能看得到我们班吗？
　　［小赵同学］：方陵，刚刚秃头章说要奖励你一盒德利的水果糖，我跟他说你不吃芒果，让他别买这种口味。
　　［小赵同学］：方陵，今晚吃宵夜吗？我请你去饭堂吃宵好不好？
　　……
　　一排信息刷下来，方陵就没瞅见其中时间有断层的。
　　无声地笑了笑，方陵给他回复。
　　［□］：台下太黑了，我看不见你们在哪里。
　　那边上面秒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小赵同学］：我有办法，待会儿你一定能看见我。
　　［□］：待会儿大概不行，等下上台的是另一组司仪。
　　方陵跟班静一组，耿明喆跟苗婉一组，双方交错着来。
　　［小赵同学］：那等你上台我再行动。
　　方陵看着最后两个字，有点拿不定赵舜在搞什么名堂。
　　［□］：（猫猫疑惑.jpg）
　　［小赵同学］：先保密，不然就没有惊喜感了。
　　方陵嘴角翘了翘，换了个话题。
　　［□］：你们化好妆没有？
　　［小赵同学］：都好了，都是准备好了再过来的。
　　［□］：我还挺好奇你的造型，要不你拍个照来看看。
　　坐在台下的赵舜脑子嗡地一声震了下。
　　等舞台上的灯光再次亮起，赵舜才后知后觉得一个节目已经表演完了。
　　他长了脖子张望，在瞧见从台侧走出来的两位司仪真的没有方陵后，他瞬间不感兴趣地靠在背后的座椅上。
　　目光重新移回手机上。
　　拍个照。
　　方陵让他拍个照给他看看？当然没问题！
　　说起来，这还是方陵第一次要他的照片，这是不是能说明他与方陵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点。
　　赵舜兴奋地想着。
　　只是，当他打开手里的前置摄像头，发现画面里昏黑得很，打光非常奇怪，再加上他脸上的浓妆，跟拍鬼片差不多。
　　赵舜只看了一眼镜头，就被辣得默默将手机按灭了。
　　赵舜：“……”
　　就，绝对不能发出去，不然他怕把方陵丑跑。
　　手机震了震。
　　赵舜下一秒立马又指纹解锁，看见屏幕映着自己的大脸时，嘴角抽了抽，迅速将页面切出来。
　　［小方同学］：赵舜？
　　赵舜咬牙。
　　［Z］：等我，照片就来了！！
　　发完这条信息后，赵舜又将页面切出来，回到相机页面。
　　周围光线不明亮，赵舜打开闪光灯，然后咔嚓的自拍了一张。
　　去图库看看效果。
　　赵舜：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丁大雁坐在赵舜的旁边，听着他一直咔嚓咔嚓的自拍，顿时就好奇了，“舜哥你这是自拍啊？”
　　这地方灯光这么暗，拍也拍不出什么好的照片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居然不知道舜哥是喜欢拍照的人。
　　赵舜随便应了声，又拍了几张，但最后都不满意，他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大雁，你帮我打一下光。”
　　丁大雁爽快应下。
　　只是周围到底太黑了，照片怎么拍都不如人意，反正赵舜自己看过就删掉。他眉头越皱越紧，整个人都燥了。
　　而就在这时，丁大雁灵光一闪，“舜哥，我有一个办法！”
　　赵舜支棱起来，“说。”
　　丁大雁笑眯眯：“舜哥，女孩子经常说的P图，咱们用上不就成了？你先拍一张照片，然后把照片弄一弄。”
　　赵舜眼中精光大盛，“这个办法好。”
　　***
　　第一个节目结束后，苗婉约跟耿明喆上台承接，方陵与班静没活干继续在下面等着。
　　在第二个节目临近结束时，方陵手机震了震，他拿起来一看，果然是赵舜给他发的信息。
　　［小赵同学］：（图片）
　　微信的图片哪怕不点开，也能看到大概内容，只是没那么清楚罢了。
　　而这一看，方陵嘴角弧度不由拉大，再点进去，仔细看一遍，然后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张照片确实在会堂里拍的，但又不完全是。照片中的赵舜已经换上演出服了，衣服都是女生们经过精心挑选才买的，自然非常好看。
　　只是……
　　赵舜居然给自己换了个头。


第56章 第56根铁柱
　　赵舜P图了。
　　他找了另一张照片, 然后把那张照片的自己的头给截掉，贴过现在这张照片里来，最后对边角进行简单的修饰。
　　还别说, 他衔接的挺丝滑的，如果不是现在大会堂的观众区灯光太暗, 导致底片暗了一个度, 这衔接完全没问题。
　　可惜不是, 所以就变成了头部的光线特别亮, 像是头顶自带光环。
　　就跟，天使一样。
　　方陵笑着在心里感叹：薛定鄂的直男啊！
　　“学长, 你在笑什么？”旁边的班静好奇。
　　方陵随手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没什么，跟同学聊聊天而已。”
　　班静忽然问, “对面是学姐吗？”
　　就在这时第二个节目落幕, 司仪该上场了。方陵把手机放下：“学妹, 走吧。”
　　班静抿唇笑笑，“学长，我还能挽着你的手上台吗？”
　　方陵一顿, “很高兴为淑女服务。”
　　在舞台灯光变换, 然后重新变得明亮时，台下的赵舜精神一振。
　　来了。
　　两位司仪从舞台的右侧出来, 女生挽着男生的手，淡金色的长裙摇曳，白色西服偶尔被身旁人裙上绣着碎花的薄纱拂过, 更显得温柔。
　　赵舜立马就酸了, 心里咕噜噜的冒着酸泡泡, 他死死瞪着挽在方陵臂弯处的那条纤细手臂, 如临大敌。
　　直到手臂松开，赵舜才像被顺了毛的豹子，不再呲牙咧嘴的暴躁。
　　舞台上。
　　方陵一手拿着麦，另一手拿着小卡片，但卡片只是装饰，方陵记得台词暂时用不着它，“刚刚欣赏完夏日的灿烂，也是时候见识秋季的静美。”
　　说到这里时，方陵忽然看到十点钟方向举起了一面面会闪闪发光的、不过是三个巴掌大的小灯牌。
　　其实站在舞台上往下看，下面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因为观众区并不亮灯，只能隐约看到每一把椅子都是有人入座的。
　　然而具体是男是女就看不清楚了，更别说分清台下人的相貌。
　　但当那“□陵”的十几块小牌子举起来时，不可谓不醒目。
　　而在那十几面小牌子中，有一块特别的与众不同，其他牌子都是暖融的橙黄色光芒，就只有它是五颜六色的变个不停，在一堆里面独领风骚。
　　方陵当场愣住，眼皮子迅速跳了几下。
　　说实话，作为此前毫不知情的当事人，他有点尴尬，要不是他芯子已经是五十多岁、见过大风大浪了，肯定会被当场震住。
　　用了些许意志力，方陵才忍住没伸手扶额失笑。
　　赵舜那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呀，现在是文艺晚会，又不是什么演唱会，他本身也不是明星，有必要这么……嗯，与众不同么？
　　班静也被台下那些小牌牌吸引了注意，至于方陵说完台词后，她愣了一下才接上去，“没错，正所谓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秋日的总是那么让人难以忘怀。”
　　方陵：“下面请让我们一起来欣赏，高一（7）班带来的独舞，《深秋》。”
　　方陵说完这一句台词后，整个舞台的灯光慢慢暗下来，司仪这时该退场了。
　　在彻底看不见方陵后，赵舜才把那面彩色小灯牌收了，转而去摸手机。
　　丁大雁小声逼逼：“舜哥，刚刚我们会不会太高调了？”
　　赵舜轻啧了声，三连发问：“我们违法乱纪了吗？我们高声呼喊了吗？我们长时间举牌了吗？”
　　丁大雁呆住，“都、都没有。”
　　赵舜半点不心虚，“那就是了，担心个屁啊！”
　　这时隔壁班飘来几道声音。
　　“666，九班居然带了灯牌？”
　　“框框、陵？这是什么意思？”
　　“不懂惹。”
　　“我知道，是他们班的方陵，就是白西装那个主持！”这是石夷的声音。
　　……
　　赵舜半点不管隔壁，又振振有词地问丁大雁，“大雁，难道你觉得给为班级争光的同学一点小鼓励不应该？”
　　“应该！”丁大雁恍恍惚惚，逐渐被带歪。
　　赵舜理直气壮，“那不就行了，你还担心什么？有这功夫焦虑，还不如想想动作，别轮到我们班表演的时候给忘了。”
　　丁大雁眼神坚定，“舜哥说得对！”
　　把丁大雁打发了以后，赵舜继续发信息。
　　在小牌牌举起来后，他有仔细观察被投映在大屏幕上的方陵的表情，方陵愣住一下，大概是不讨厌的。
　　现在发信息过去，赵舜有那么一点邀功的味道。
　　［Z］：方陵，你看见了吗？
　　［Z］：刚刚亮牌的那一个区域就是我们班的位置！
　　［Z］：方陵，你猜猜哪个是我？
　　那边暂时没回复，但是赵舜已经等不及了，他捡起怀里的彩色小灯牌，然后打开开关，再用手机对着拍了一条短视频给方陵发过去。
　　［Z］：这个是我！你下次看看我！
　　［Z］：（视频）
　　整个手机页面显示的都是属于他自己的绿框，对方暂时没回复，但赵舜半点也没不耐烦。
　　继续拿着手机哔哔。
　　［Z］：说起来刚刚秃头章还找我要了一个小牌牌，刚刚举牌的有他一份儿。
　　在赵舜持续不断的短信轰炸之下，“小方同学”终于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赵舜精神一震，立马就坐直了。
　　［小方同学］：看到你了。
　　赵舜咧嘴笑。
　　［小方同学］：赵舜，我现在很严肃的告诉你。
　　赵舜下意识屏起了呼吸，心里就跟有只猫在挠似的。
　　难道方陵不喜欢？
　　可是不对啊，刚刚他都看见方陵好像笑了，应该是笑了吧……
　　［小方同学］：你这份小惊喜让我差点破功，原地结束我的临时主持人的生涯。
　　赵舜瞬间垮了副批脸，刚刚还阳光万里，这会儿头上布满乌云。
　　啊，他搞砸了。
　　方陵不喜欢他这样。
　　赵舜像个被扎破的皮球，嗖嗖的泄气，本来直挺挺的脊梁也弯曲了。
　　［小方同学］：但是我挺喜欢的，谢谢赵舜。
　　［小方同学］：（猫猫开心.jpg）
　　赵舜愣住，眼睛迸发出亮芒，又由乌云密布瞬间变成晴空万里。
　　方陵喜欢！
　　这个小惊喜方陵喜欢！！
　　心里的小人又穿起了草皮裙，跳舞的同时拿了一束鞭炮噼里啪啦的放。
　　脑中似乎有火树银花在绽放，赵舜有点迷醉在这份峰回路转的喜悦里了。
　　“舜哥，你在笑什么？”丁大雁意外瞥见赵舜在笑。
　　在这昏暗的灯光下，赵舜那张画了浓妆的俊脸瞧着有几分诡异。
　　赵舜脸上笑容收不住，“你不懂的。”
　　丁大雁一言难尽，“……舜哥，我听得懂人话的，你说我就懂了。”
　　赵舜拿着手机发信息，“不行，没有你这个第三者的位置。”
　　丁大雁：“？”
　　***
　　舞台侧，方陵收了手里，幽幽叹气。
　　都是少年的懵懂与直白，行吧，他收下了，灯牌就灯牌。
　　反正九班坐得挺前面的，能看到的人应该不多。
　　时间慢慢的过，表演一场一场的开始又落幕。
　　京海一中的文艺表演水平还是很高的，对得起这灯光四射，舞台观影效果极好的大会堂。
　　炸场的街舞总能引来一阵阵欢呼与尖叫，戏剧与小品效果也不差，每每看到兴奋处，会堂里掌声如潮，气氛完全被炒热。
　　“啊，今年的文艺晚会真好看，我满足了。”
　　“嘿嘿，今年的司仪小哥哥简直在我萌点上蹦迪，长得太对我胃口了，我就喜欢那种谦谦君子的男生，就是可惜隔一场他才出来一次。”
　　两位女生的谈话被旁边的男生听了去，那男生撇撇嘴，酸溜溜地说：“算了吧，那都是化妆化出来的，我们学校要是有这样的大帅哥，早就全校闻名了。”
　　……
　　在宣告完第十五个节目的开场白后，方陵简单对班静交代了一声，然后迅速往后台的更衣间去。
　　待会儿要换掉的，不仅是他身上的衣服，还有脸上的妆。
　　现在第十五个节目刚开始，他们班第二十个上场，中间隔了五个节目。
　　每个节目时长五到七分钟，再加上司仪的台词时间，时间再长也不会超过四十分钟。
　　也就是他至多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
　　这时间看着不短，但其实挺紧张的，首先衣服得换，换上繁复的汉服。而且最耗时的并非汉服，而是他脸上的妆得改成戏妆。
　　方陵拉开休息室的门时，发现班里几个没有参演的女生已经在里面了。
　　“方陵。”
　　“方陵，衣服在这里了，快换上！”
　　看见方陵，几个女生都有些激动，其中一个女生把挂在衣架上的汉服拿下来。
　　这汉服是三件套的组合装，跟伴舞的女孩子选的齐胸襦裙不同，而这一套则英气些。
　　浅金色印花大袖衫、重金色对襟衫衣，以及红如火的印花金纹长裙。
　　哪怕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方陵还是看到就头疼。
　　这时休息室的门开了，原来是翁若与赵舜他们来了，看见方陵，赵舜眼睛一亮，两步并三步往前。
　　还别说，配上他身上的朱色龙袍，与穿上繁复服装后必须走出的龙腾虎步，有那么点冷漠的、睥睨山河的霸气。
　　赵舜跑过来，“方陵！”
　　好了，他一开口，方陵觉得霸气没了。
　　赵舜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赵舜。
　　“方陵，你先进去把衣服换上！”翁若催促，她顿了顿，“衣服自己会穿么？”
　　虽说不是齐胸襦裙，但这套也得绑带子，绑带子女生会，但笨手笨脚的男生？算了吧。
　　“我会，我知道这套衣服该怎么穿，到时候我帮方陵绑带子！”赵舜迫不及待地说。
　　游肃举手，“这个我也会，我也来帮忙。”
　　赵舜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你，我跟方陵去就行。”
　　见游肃还想说话，赵舜又说，“三个人进去那里会挤得慌，你在外面等着。”
　　游肃挠挠头，觉得也是，但又好像觉得哪里不对。
　　浅金色印花大袖衫可以后面再穿，所以赵舜只拿了另外两件。
　　方陵也知道时间紧迫，而且跟进来的那个是赵舜，他也不多说了，直接与赵舜一起进最里面的小隔间。
　　小隔间大概就就六七平米，算不得很大。
　　白皙的手指轻挑几下，白西服的扣子很快解开，带着小闪片的外套被脱下，修长的手往上移，微微扣住领口的黑色领结，在赵舜喉结不住滚动中，方陵将领结摘下。
　　大会堂里有暖气，所以方陵穿得并不多，上面也就外套跟内衫，除下来相当快。
　　至于裤子，方陵不打算脱了，反正外面瞧不见。
　　赵舜眼睛都看直了，他自己也没发现耳朵变得通红，那股殷红还隐约漫到他的眼白处。
　　“赵舜！！”方陵呵他。
　　赵舜如梦初醒，慌忙的收回目光。然而即便移开眼了，方才那一幕还是紧紧粘在他的记忆深处。
　　大片的雪白，像羊脂软玉一样的白，也像山巅的新雪，看着感觉手感就很好。还有那里，看着好嫩的样子……
　　到底有正事要干，赵舜集中注意力，记着之前看过几十遍的穿衣步骤，连忙先将浅金色的对襟衫衣递过去，“方陵，先穿这个。”
　　方陵按照他说的逐件穿上，中间抽空调侃他，“你倒是熟练。”
　　“那当然，在她们敲定服装后，我至少每天看一遍教程。”赵舜飞快地说。
　　方陵忽然抬眸看他。
　　这小隔间本就不算宽敞，加上赵舜为了给方陵换衣服搭把手，两人站得非常近，已经是那种完全超过社交距离的近。
　　方陵的忽然抬眼，让赵舜瞬间被定住，他几乎要迷失在那双映着他身影的漂亮眼睛中。
　　猝然的，那双卧蚕饱满的眸子弯了弯，眸光潋滟，温柔又多情，赵舜心跳疯狂失控，他只觉那刹那有股火在灼烧着他的喉咙。
　　将所有水分都蒸干，干渴得似乎要皴裂开道道纹痕。
　　赵舜咽了口吐沫，“方陵……”
　　他低低地喊着，声音带了一丝哑。
　　“这个绳子要怎么绑？”但方陵只是问，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赵舜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稳住自己的失衡的心跳，然后微微弯下脊梁，俯身过去给方陵系带子。
　　男生骨节分明的手一看就不像是做精细活儿，但这一刻，赵舜认认真真的揪着两个带子，将其绕一圈，边绕还边问：“紧不紧？会不会过分勒着？”
　　方陵感受了下呼吸，对他说：“可以再紧一点，不然别到时候衣服松了就麻烦了。”
　　赵舜伸手过去，给方陵调整了下，他的指尖不可避免的碰到方陵的一点皮肤。
　　哪怕只有一丁丁接触，但赵舜还是呼吸一窒，一股看不见的电流从指尖猛地窜到心尖，让他大半边身子都麻了。
　　“系好了。”赵舜不舍地收回手。
　　方陵看了看低头看看，还别说，赵舜系的结很好看，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功夫练过。
　　方陵觉得没问题了，“行，出去吧。”
　　于是开门出去。
　　门一开，方陵看见屋里的人反而少了些，剩下的都是要给他上妆的，以及几个跟赵舜关系比较好的男生。
　　方陵呼出一口气。
　　翁若真的觉得此时的方陵非常好看，哪怕他脸上的妆还没有改成类似于京剧的戏妆，依旧好看得移不开眼。
　　富贵的金色其实也挑人，要是肤色稍沉点，穿上后“贵”就会变成“土”，而方陵的肤色能轻松驾驭得住这种金色。
　　下襦裙是赤金的红，大片浓烈的红色如同最艳的牡丹，裙摆上用金丝线绣了金凤凰，寓意着贵妃受到的宠爱。
　　从试衣间里出来的男生缓步走来，比例恰到好处的三庭五眼让他本身气质温和不具有攻击性，哪怕戏妆还没上，都异常的抓人眼球。
　　跟娘扯不上关系，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富贵气，看见他，就想到坐落在金山银山里的书斋。
　　丁甜星星眼，“哇，没上妆都没怎么违和惹！方陵你今天真的太漂亮了。”
　　方陵无奈的纠正她，“是帅气谢谢。”
　　“对对对，太帅气了！”
　　“嘿嘿，方陵你看我们班我男生都看傻眼了，可想而知这次我们会相当成功。”
　　“方陵，你……你喜欢男生吗？”游肃羞涩地问。
　　刚刚在小隔间里把方陵换下衣服叠好的赵舜，一出来就听到那么一句。
　　他脑子嗡地一声就震了，就跟被人拿大锤子对着太阳穴狠狠来了一下。
　　赵舜瞬间急红了眼，“方陵要好好读书的，将来他要考最好的大学，你们不要打扰他！他不早恋的！！”
　　方陵：“……”
　　休息室里安静了一瞬，不少人的目光都移到赵舜身上。
　　一股略微尴尬的沉默在蔓延。
　　方陵太阳穴跳了跳，“不是要上妆吗？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
　　众人猛地从那股诡异的尴尬中脱离。
　　“是哦，我们得抓紧时间。”
　　“外衫呢？游肃你将外衫给我拿过来。”翁若喊了一声。
　　然后她走过去，绕着方陵只一圈，眼里满意更甚，“好看好看，我已经期待得不行了！来，开始化妆。姐妹们，把头套拿过来。”
　　女生们分工合作，给方陵带头套的带头套，负责化戏妆的化戏妆，甚至为了加快速度，方陵左侧与右侧各站了一个女生，一人负责一边脸。
　　比起普通的妆容，戏妆并不好化，不过在此之前负责化妆的女生们早就做足了功课，而且练习了好几遍，现在也算得上熟练。
　　翁若：“方陵伸手，让丁甜给你修饰一下你的手。”
　　方陵嘴角抽了抽，“不用了吧。”
　　翁若忽然又说：“对了游肃，你去拿面具过来，要金色的那一副！”
　　这边的女生们快而有序地开始给方陵装扮，至于赵舜这些男生，则被翁若以碍手碍脚的名头赶到一边是。
　　“舜哥，我好奇啊，好想过去看看！”游肃搓搓手，说着向前走一步，很是蠢蠢欲动的模样。
　　赵舜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拉回来，“去什么去，那边没你的事。”
　　谭飞舟也好奇，心里跟猫挠似的，“这绝对是人生第一次，要是能记录下来就好了嘿嘿。”
　　赵舜斜睨了他一眼，“你不要得寸进尺，方陵能答应出演已经很不容易了。”
　　谭飞舟咂咂嘴，“好吧。”
　　赵舜松下一口气，然后还没彻底松完，又听旁边的游肃小声说：“方陵真好看，他真的不喜欢男生吗？你们看我高考后有没有机会~”
　　赵舜：“……”
　　赵舜：“！！！”
　　赵舜心里有把火在烧，烧得他心口难受。
　　他后悔了。
　　他就不应该提什么劳子古装舞蹈！


第57章 第57根铁柱
　　前方舞台上。
　　耿明喆与苗婉一同上台, 两人面带微笑，前者一身黑色西服笔挺，笑出两排大白牙, 很有阳光的味道，“苗婉，刚刚的街舞真好看, 让我热血沸腾。”
　　苗婉笑道，“是的, 不过作为学生千万别忘了学习。古人有云：温故而知新, 可以为师矣。”
　　耿明喆：“没错，学习是重要的, 考试也是重要的，下面让我们一起来欣赏高三（12）班带来的小品，《金榜题名》！”
　　两人报完幕后，相携下台。
　　而观众区的窃窃私语变得更大了些。
　　“怎么回事啊？怎么接连几场都不见白西装的学长？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唉~我已经有好几场都没看见他了, 虽然黑西装的学长也帅，但我更喜欢温润美人。”
　　“别急，说不定下一场能看见呢，再等等。”
　　***
　　高三（9）班区域。
　　章志国坐在九班观赏视觉最好的区域, 他脖子上挎着一副原来挂在赵舜那儿的单反, 一手一个同样是从同学们那里拿来的小灯牌。
　　而且经过一番对比后，章志国拿的还是赵舜那个最特别的小彩灯。
　　《金榜题名》是第十九个节目, 在这个节目结束后，九班还剩余在位置上, 包括章志国在内的所有人, 都不由坐直了。
　　他们班是第二十个, 终于轮到他们了！
　　舞台再次亮灯, 司仪再次上台。这次上台的是耿明喆与班静，只换了女司仪，耿明喆一直在。
　　看见耿明喆的时候，下面又想起了一点讨论声。
　　“那个学长还没回来啊，他到底去哪儿了？我好着急哦。”
　　有人开玩笑地说，“不会是去表演节目了吧，所以才临时缺位。”
　　班静与耿明喆一起走到舞台中间。
　　班静笑出酒窝，“说起来直至今日，依旧有无数人怀念大唐的璀耀盛世。我们经常从贵妃的华清池，极具艺术性的唐三彩，以及各种诗篇里窥见大唐的风采。”
　　耿明喆也笑道：“大唐值得品味的，可不仅是各种物质文化遗产，还有让人津津乐道的爱情故事。”
　　班静：“白居易在《长恨歌》中曾写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下面让我们回到那个刀光剑影与浓情蜜意交织的大唐。”［1］
　　“请欣赏高三（9）班带来的歌舞，《新贵妃醉酒》！”耿明喆接话。
　　这话一落，九班区域立马响起一阵欢呼与掌声，在侧边的同学甚至还看见有闪闪发光的灯牌被举起。
　　“这么夸张啊，他们班真的好兴奋哦，话说，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靠，我好像看到他们的班主任来也举灯牌了哈哈哈。”
　　“好家伙，这就勾起我的好奇心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这一出《新贵妃醉酒》演得怎么样。”
　　章志国不管周围，他跟着一众没上台的同学一起举灯牌，跟着他们呼喊，忽然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几岁。
　　在司仪报幕完后，台上的灯光层层的暗下来。
　　琵琶与竹笛声响，这时灯光渐亮，后面的巨型屏幕出现了宫殿阁楼的画面。
　　从半空中俯拍的画面把皇宫宫殿的气势恢宏收入眼底。竹笛声在画面的推进中，愈发急促地与琵琶声交织在一起。
　　这时，舞台两侧同时上来一批身穿齐胸襦裙汉服的女生。
　　深绿色的薄纱对襟上衣，红色的长裙，少女们梳起了发髻，头上插'着金步摇，手腕处挽着橘红色的丝带。
　　她们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地登台。
　　台下的女生精神一震，“哇，这一身好好看啊！”
　　“唐代确实是齐胸襦裙比较多。”
　　“呜呜呜，学姐看我，我可以！！”
　　台下的男生也一个个看直了眼，有人回过神来，连忙用手机对准大屏幕拍照。
　　拍完之后又切换录像功能。
　　在少女的和着笛声与琵琶的起舞中，一群身着灰蓝色的圆领织金道袍的男生从右侧登场。
　　而在这群男生中，其中有一人分外高大，那人一身赤色龙袍更显威严，双肩与胸前背后的龙纹在灯芒下熠熠生辉。
　　琵琶声声响，乐音绕耳，一道身着赤金凤凰印花长裙的修长身影，在身后一众“宫女”的簇拥中从左侧出现。
　　那人云鬓金步摇，只不过脸上戴着一副小小的金色面具，将他小上半张脸挡住。
　　镜头骤然拉近，像其他节目一样给了近距离的特写。
　　而哪怕挡住了眉眼，也依旧能看见那人露出的下颌线条行如流水，侧脸十分优越。他的唇瓣是异常艳丽的红，饱满欲滴，像是沾了晨露的玫瑰。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声。
　　“学姐看我！”
　　“啊啊啊，我赌一包辣条，这位学姐绝对是位大美人！”
　　“手机，我的手机呢？我要拍下来！”
　　章志国挥舞了一下灯牌后，把灯牌放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单反开始拍照。
　　踩着音乐的节拍，那道身着赤金凤凰襦裙的身影开始起舞，绣有隐凤宽袖的抬起，在宽袖起落之间，凤凰仿佛活了过来。
　　随着舞步清越的旋转，贵妃的衣摆划出漂亮的弧度。
　　“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2］
　　灯光变换，背后换成了雪覆皇宫，梅花绽开的图片。
　　“那一年的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
　　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踩着舞步的贵妃靠近了帝王，落入了帝皇的怀里，被对方稳稳接住。
　　“不要说谁是谁非……”
　　这个年纪的小年轻对身体的碰撞尤为敏感，这一幕让台下掀起一阵欢呼，甚至隐隐听见有人在尖叫了。
　　“……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
　　有捧着木托盘的宫装少女上前，帝王拿过托盘里的金钗，将其别在了面前贵妃的发髻上。
　　贵妃的手抬起，仿佛染了红蔻丹的指尖轻轻扶住金钗的末端，轻轻再往里推了点。
　　“霓裳羽衣曲几番轮回为你歌舞……”
　　似乎满意极了，面带小半张金面具的贵妃勾唇一笑，红唇勾魂夺魄，随即开始与所有宫装少女一起起舞。
　　在他的裙摆扬出炽烈如火的弧度时，响彻整个大会堂的音乐终于来到了那一句——
　　“剑门关是你对我深深的思念，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
　　宫装少女的舞蹈随之停歇，圆领道袍的侍卫剑法起。
　　“九班这次行啊！好的，这就是人家班的节目，我也好想穿汉服呀~”
　　“他们班会演的贵妃啊，真的太好看啦！！”
　　“面具会摘吗？什么时候摘，我等不及了！！”
　　“应该不会摘吧，毕竟如果摘了面具不好看，反而效果没现在这么好。”
　　章志国听着隔壁班的讨论声，眼睛都笑得要看不见了，乐呵呵地继续用单反拍照，拍了一段又改录像。
　　舞台上。
　　在男音部分的歌曲结束时，原本恢宏大气的道袍侍卫们动作齐齐一收。
　　京海一中无疑是舍得花钱的，音响设备极佳。
　　在笛子长鸣中，惊艳绝伦的戏腔通过音响设备传到会堂的每一个角落。
　　“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
　　宫装少女与贵妃一同起舞，后者在朝帝王靠近，艳红如火的衣玦翻飞，道不尽的妖冶。
　　站在台侧的耿明喆听着钻进耳里的戏腔，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是知道内情的人，知道台上那道火红的身影是方陵。
　　越看越震惊，他眼里有大片的惊艳化开。
　　贵妃围着帝王起舞，当唱到“醉在君王怀”时，赤红的身影倾倒，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帝王接住贵妃后，会跟上次一样把人扶起来。
　　但没想到，身着朱色龙袍的男生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了眼前人的面具上。
　　在陡然爆发的欢呼声中，贵妃脸上的面具被摘了下来。
　　跟不少人认为的遮丑不一样，除掉面具后的面容秾艳的漂亮异常，贵妃脸上化了不算厚重的戏妆，类似于花旦的妆容让他本就出众的眼睛仿佛带了钩子，眸光流转间摄人心魂，动人心弦。
　　惊鸿一瞥，是雍容华贵的姝丽。
　　会堂里如同巨石投湖般掀起一片尖叫。
　　“啊啊啊啊啊！！”
　　“大美人！别拉着我，我要上去穿龙袍，我要去跟大美人贴贴！”
　　“学姐，看我！看我！！”
　　下面不少学生们激动得不行，他们只是通过巨型的液晶显示器看方陵，偶尔能看见脸部特写，但赵舜——
　　他是实打实的面对着方陵。
　　面具拿下来的那一刻，赵舜震了震。
　　他当然有跟方陵排练过，但台下跟台上其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台上有震撼的音乐，有恢宏大气的背景，他与方陵都穿着平日绝不会穿上的汉服，化着平日不会有的妆容。
　　其实近距离看戏妆反而没那么好看，因为太近了，妆容也过分浓厚，会显得怪异。
　　但或许是舞台设施太完美，也或许是下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太刺激神经，赵舜竟然觉得眼前的画面开始割裂。
　　一个是化着戏妆的方陵，另一个则是平常的方陵，两人交织在一起，最后被他揽入怀中，都是让他心如擂鼓的存在。
　　心里穿着草皮裙的小人儿旋转跳跃，噼里啪啦地放了一大串红艳艳的鞭炮后，背后忽然刷的打开一片翅膀。
　　小翅膀扇扇，穿着草皮裙的小人儿开心到上天。
　　方陵就在他怀里！
　　“贵妃”醉不醉酒他不知道，赵舜只知道他现在好像有点醉了。
　　他喜欢的方陵，果然怎么样都好看……
　　方陵等了一会儿，见赵舜没动作，又见他眼神直愣愣的，一眼就看出他在发呆。
　　眼皮子跳了跳，方陵偷偷掐了一把赵舜。
　　快回神！
　　这家伙居然还敢走神！
　　赵舜被他掐回神了。
　　表演继续。
　　“……梦回大唐爱。”
　　戏腔拉高音后猛地一收，紧接着琵琶与笛声开始急促，进入过渡期。
　　“学姐！”
　　“啊啊啊，九班的学姐快看我！”
　　“学姐我爱你！学姐谈恋爱吗？弟弟超甜的那种！！”
　　“好崽子，加油加油~”在各种尖叫呼喊声中，混进一个举着七彩灯牌的秃头中年男人。
　　台下的同学们在喊，他们越是喊，方陵就越是无奈。
　　现在叫得那么欢，待会儿岂不是要被他吓到。按照计划，下半段的男音由他来唱。
　　琵琶声快要结束时，宫装少女再次送到木托盘。
　　台下的众人眼睛挣得老大的看着。
　　上一次是金雀钗，这次是什么？
　　镜头这时给了个特写，放在木托盘上的赫然是一个麦。
　　众人：“？”
　　有心思敏捷的同学想起来了，“噢，我知道了，之前报幕的时候，报的是歌舞，所以应该有唱的部分！”
　　“我不想听皇帝唱歌，我只想继续看他和贵妃贴贴，要是他不干，那就赶紧换我上去！”
　　“贴贴，贴贴！快点换我上去！”
　　“醒醒，你是女孩子，人家学姐很大几率只爱帅气学长又或者学弟，不可能看得上你的。”
　　“呜呜呜……”
　　音乐这时转换，然后众人看见拿了麦的、竟是那只好似涂了红蔻丹的手。
　　众人：“？？？”
　　方陵开口了，他并不紧张，所以声线没有一丝颤抖，“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霓裳羽衣曲几番轮回为你歌舞……”
　　温和清越的男音通过手持麦，从音响里传出来。
　　介于在场的之前听过玉老师开头唱的，所以很容易分辨出这两道声音并非来自同一人。
　　这是贵妃实打实的自己开口的。
　　“哇！！！”
　　“什么？？”
　　“好家伙，我那么大一个漂亮姐姐，忽然变成了漂亮哥哥？？但是，我可以啊啊啊！”
　　“啊！！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我就奇怪贵妃的喉咙上为什么要系着小红丝带，敢情是为了遮住喉结！！”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亏我还以为贵妃是身材比较高挑的女生，谁知道居然是学、长！”
　　“惹，我觉得……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你想多了吧，这等大美人我要是见过，怎么可能忘记！”
　　“娘娘，你还记得明德楼下、高二七班的我吗？我等你好久了！看我！！”
　　在方陵开嗓后，整个大会堂的气氛彻底沸腾了，啊啊啊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好像进了鸡笼子。
　　贵妃是不得善终的，马嵬坡下红颜香消玉殒。在这一出《新贵妃醉酒》的落幕，贵妃与帝王被圆领的道袍侍卫分开，再也没能在一起。
　　玉老师戏腔的尾音悠悠落下，一曲终。
　　并没有任何收尾式的动作，这一出《新贵妃醉酒》直接以灯光暗下为终点，仿佛与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一样。
　　方陵把捡回来的面具一戴，然后往顶着无数明里暗里的热切目光，头也不回地往休息室跑。
　　方贵妃落幕了，但方陵司仪得上线。
　　汉服脱比穿容易，而且当初方陵并没有脱西裤，现在换回白西装不花多少时间。
　　由于司仪的妆容归学校管，所以专业的化妆师也来了，“来，闭眼，我给你卸妆，保管等下下个节目结束前，你能出去。”
　　于是卸妆的卸妆，给方陵拆头套的拆头套。急匆匆整理完后，方陵直接往外走。
　　等人消失不见后，翁若忽然扭头看向丁甜，语气里带了一丝不确定，“甜，你刚刚有给方陵卸指甲吗？”
　　丁甜：“……”
　　众人：“！！！”
　　糟糕。
　　赵舜人傻了。


第58章 第58根铁柱
　　方陵匆匆回到台边的时间, 刚好卡在又一个节目表演落幕了，整个舞台的灯光暗了下来，更别说原本就不是明亮的舞台侧。
　　“学长，你回来了啊！”耿明喆是第一个看见方陵的, 顿时激动地迎上去。
　　耿明喆先把麦递过去, 然后又把手里的小卡片向前递了递, “待会儿是第二十三个节目，台词在这里, 你要先看看吗？”
　　方陵回忆了下第二十三个节目, “不用，我记得。”
　　也就两三句话的时间，舞台灯光逐渐亮起。
　　苗婉连忙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方陵，“学长，这次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班静都跟你走了好多遍了，现在总该轮到我！”
　　班静扁了扁嘴。
　　行叭, 你是台长你说了算。
　　于是苗婉挽往上方陵的手，与他一起登台。两人一同出来的那一刹那，会场里响起了高高低低的惊呼声。
　　“啊~快看, 白西装的学长回来了！”
　　“好的, 我满足了。”
　　“比起另一位学长的阳光帅气, 我还是更喜欢这位学长温温和和、没什么攻击性的气质。”
　　两人一同走到舞台中间。
　　苗婉先开口：“故乡, 永远是我们最值得眷恋的地方，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题诗纪念自己的故乡。”
　　按照流程, 在苗婉说完后, 方陵应该接话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方陵拿着麦的手抬起，正要接话。
　　只是——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面忽然响起两声特别高的尖叫声，这像是某个启动的开关，此后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方陵愣住，不明所以。
　　镜头一直对准两位司仪，他们的表情通过镜头呈现在会堂里所有的大屏幕上。
　　在那屏幕上，众人瞧见那身穿白色西服的男生显然是愣住了，眼里不住透出几许迷茫。
　　他脖子处系着黑色领结，身上的西服是白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然而他双手上的红指甲，却让这一份纯粹的温润生出了一丝妖异。
　　偏生他还不自知，眼神依旧像春日原野里拂过的风，平和又温柔。
　　这一幕也被先一步卸完妆，匆忙跟着赶来的赵舜看在眼里。
　　与众人目光的聚焦点相同，他同样一眼就看到了方陵手上还没有卸掉的红指甲。
　　“贵妃，我喜欢你！！！”不知从哪个角落爆发出一声大喊。
　　而这声叫喊竟然还是男音。
　　赵舜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整个人顿时暴躁，“草，哪个傻逼这么不守纪律，不知道要安静吗？喊什么喊！！”
　　这话才说完，台下又吼出几声“贵妃看我”或者“贵妃我喜欢你”一声比一声兴奋。
　　赵舜一张俊脸臭烘烘的，嘴里骂骂咧咧，“一个两个都神经病，还喜欢？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旁边的丁大雁：“……”
　　方陵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一个合格的司仪绝不能让舞台出现太多的空白时间，他必须衔接上去。
　　所以方陵迅速接话：“从‘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到‘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从古至今的千年，故乡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思念与离愁。”［1］
　　苗婉点头，“是的，哪怕有一天我们不再年轻，忘记了许多人、许多事，但故乡依旧不会在我们记忆里褪色。”
　　方陵：“下面请欣赏高二（22）班带来的小品，《故乡》！”
　　两人报完幕之后，舞台上的灯光层层暗下来，司仪该离场了。
　　“贵妃留步！！”下面有人在喊，声音特别有穿透力。
　　骂骂咧咧了一路、才回到座位的赵舜，顿时又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他坐在观众区里，所以更能听见各种声音。
　　比如左侧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九班的方陵！我之前还在老师办公室里看过他，我当时听了一耳朵，好像他跟我们班的石夷一起被派去帝都参加英语竞赛，总之是很厉害的一个人。”
　　“没想到他跳舞也跳得这么好，你说待会儿我去搭讪他，他会不会理我。”
　　“应该会吧，我听石夷说他的脾气是超好的……”
　　赵舜不由握紧了拳头。
　　就跟游戏大招里的蓄力一样，那一句句话传入耳中，把赵舜那股酸涩的读条值拉满了三分之一。
　　还有右侧的：
　　“我知道他，他就是咱们生物老师经常表扬的那个方陵，月考跟期中考试两次都拿了满分，把老李给乐的。但没想到他跳舞也跳得那么好惹，难道是老天赏饭是类型？”
　　“他刚刚真的好好看啊，好看到我直接想冲上台，把唐玄宗的龙袍扒下来，直接穿自己身上！！”
　　“呀，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赵舜握紧的拳头放松又收紧，收紧后再次放松，他手背上绷出一条条明显的青色经络。
　　在那一声声的讨论中，赵舜那看不见的酸涩值，读条又被满上三分之一。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赵舜紧绷的肌肉浑身一松，似乎从某种难以言说的噩梦中逃脱。
　　他回过头去，见原来是他的同桌宋建元。
　　“舜哥，我问你一个事。”宋建元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从后面卡进两座椅之间。
　　赵舜：“说。”
　　宋建元有些羞涩的挠头，“这样的，我之前认识一个挺可爱的学妹，刚刚她来问我方陵有什么特别爱好，舜哥，你跟方陵走得更近些，我想你肯定知道的。”
　　赵舜咬牙切齿，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从牙缝里挤出来，“给你三秒钟滚回去，不然我要打人了！”
　　一秒都不用，宋建元嗖的一下回去了。
　　赵舜急促的呼吸两下。
　　但那被拉满的满腔酸涩无处安放，像是《创世纪》中记载的、足足下了四十天的暴雨，最后汇聚成汪洋大海的酸。
　　赵舜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他向没有参演的同学要了几张他跟方陵的合照。
　　精挑细选后，赵舜行动了。
　　***
　　方陵是下了台、被耿明喆告知后，才知道他到底是哪儿出了纰漏。
　　他的指甲没有卸！
　　“刚刚走太急给忘记了。”方陵看着自己的手，十分无奈。
　　本来还想偷偷表演完就撤，最好让谁也不知道他曾经穿过女装，没想到一转眼上台就露了馅。
　　方陵交代了一声就离开，“我先去把指甲油弄掉。”
　　这个节目表演完后，下一场的报幕由另外两位司仪上，然后得再经过一个节目，才轮到他。
　　所以算起来，方陵有两场两场节目的时间。
　　“方陵！”方陵下意识往那边看，然后就看见了丁甜。
　　这里是台侧，一般是不准来的，所以丁甜站得比较远。
　　方陵走过去。
　　丁甜飞快瞄了一眼他的手，小声说：“我来将功赎罪了。”
　　方陵顿时就明白了，于是跟了她去内里的休息室。
　　给方陵卸指甲的时候，丁甜其实有些忐忑的，不过她发现方陵坐下后就在看手机，并没有多说，神经不由放松了些。
　　方陵在看信息。
　　在他下场后，给他发信息的人不少，他信息列表里一排的红点，平时很多不联系他的，现在都给他发信息。
　　但不管怎么多人，赵舜绝对是这其中脱引而出的那个。
　　原因与他，别人最多四条信息，赵舜给他发三十几条。
　　就算别人来信息，把赵舜的信息框给踩下去，但他自己锲而不舍地继续滴滴方陵，然后爬上来。
　　赵舜的框框永远在最上面。
　　例如现在，才那么一会儿的时间，赵舜这家伙又给他发了一堆信息。
　　［小赵同学］：方陵，你的指甲没有擦干净！
　　［小赵同学］：刚刚有人向我打听你的信息，我才不告诉他呢！
　　……
　　［小赵同学］：（照片）（照片）（照片）
　　［小赵同学］：方陵，你觉得这几张拍得怎么样？
　　方陵点开一张，发现是他俩在台上时的照片。
　　照片里，他一身红装的斜着倒在赵舜的怀里，被对方稳稳地接住；赵舜抬手，下颚微收的看着他，指尖刚好触及到他脸上的金色面具，似要将面具摘下来。
　　昂贵的拍摄设备十分给力，照片放大后，方陵甚至还能清楚地看见他自己的眼睫。
　　照片肯定不是赵舜拍的，但不得不说，这张抓的角度与时机都相当不错。
　　［小赵同学］：方陵，我发朋友圈了！
　　方陵一顿，点进赵舜的头像，直接到他的个人页面去，从页面传送过朋友圈。
　　赵舜是真的发朋友圈了。
　　而且不仅仅是照片，还有视频，视频依然是《新贵妃醉酒》的歌舞视频，不过视频并不是全的，只有他倾入赵舜怀中，然后赵舜摘他面具的前后二十秒。
　　丁甜给方陵卸完一只手，正要跟他说好了，谁知道一抬眸却见方陵看着手机，嘴角勾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男性爱人，绕是丁甜向来大大咧咧，这一刻还是看呆了。
　　她是《新贵妃醉酒》的伴舞之一，上台的时候绝大部分注意力在自己这里，努力踩对拍子，尽可能不出错，所以并未有台下观众那么强烈的震撼感。
　　现在超近距离看，而且周围只有她与方陵两人，丁甜有点被这波男色刹到了，“方陵，这只手好了……”
　　方陵看了看，确实是卸干净了，于是换只手拿手机，将另一只手递过去。
　　丁甜继续卸甲，只不过卸这只手时，她的动作慢了不少。
　　手机还在震。
　　［小赵同学］：方陵，活动结束后，你们司仪应该不用再留在会堂了吧。
　　［□］：应该不用，扫尾工作有校工。
　　***
　　［小方同学］：应该不用，扫尾工作有校工。
　　赵舜虎躯一震，呼吸下意识收紧些。
　　方陵给他回信息了！
　　果然，只要锲而不舍，一定会成功的~
　　［Z］：那我们能一起吃个宵夜吗？你今晚忙了一晚上，得补充能量。
　　［小方同学］：只有我们？
　　赵舜眼底微颤，什么矜持、什么内敛，他通通觉得不需要。
　　他就是要追求方陵，那当然是单刀直入。
　　［Z］：对，就我们两个！可以吗？
　　这一句发出去后，赵舜抓着手机等回复，但等啊等，信息没等到，他看见前面舞台灯光变换，方陵与一个挽着他手的女生一起走出来。
　　原来不知不觉，又两个节目过去了。
　　赵舜立马放下手机，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单反使劲拍了几张，然后才换七彩小灯牌。
　　方陵看这里，看我！
　　看我！！
　　被他搁在腿上的手机震了震，赵舜下意识就想拿，但转念又想起——
　　方陵现在在台上，肯定不可能给他发信息的。
　　那就要是不管它。
　　等报幕完，两人退场，赵舜彻底看不见方陵，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这时才得了空拿手机，而指纹解锁后，打开的就是微信的页面。
　　［发现］那个图标上，这会儿标着“57”的红点。赵舜看都不看点赞的一眼，直接看谁找他。
　　［越琛］：舜子，你朋友圈那个红衣大美人是你同学吗？
　　［越琛］：别人看不出来，但可瞒不了我的眼睛，他绝对是个男生~
　　［越琛］：舜子，你快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要追他！
　　赵舜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他本来不想理这家伙的，但又觉得不把人骂一遍，他难受得很。
　　［Z］：你不要惦记他，你这家伙有八百个男朋友！花心得要死，你自己爱玩就算了，别挨到他那里去！！
　　顿了顿，赵舜沉着脸继续发信息。
　　［Z］：这话你必须给我记好了，不然别怪咱们没兄弟做！
　　［Z］：（大刀.jpg）
　　备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很快又恢复成“越琛”，几遍以后，信息才发过来。
　　［越琛］：舜子，帝都容不下我了，我下学期得转回来，A市户籍的学生得回A市高考。
　　赵舜眉心动了动。
　　［Z］：你要来京海吗？
　　［越琛］：那当然，全A市就那里的教育资源最好，就算我说不去，我妈也不会允许的。我一走就是两年多，好怀念A市啊~
　　赵舜又跟他聊了两句、才以不得空，要看文艺晚会结束了聊天。
　　越琛是他的初中同学，他和纪清平，还有越琛初中是同一个班级的。
　　不过升高中的时候越琛他爸要将公司总部搬到帝都，所以一家子也跟着一起搬家了。
　　他跟越琛关系不错，知道那家伙打小就爱逗漂亮的男生，也知道越琛上了高中后，男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
　　偏生这人油嘴滑舌，嘴巴能说出朵花来，跟他处过对象的男生哪怕分开后，据说都并未说过他不好。
　　赵舜是不喜欢这样的，但不至于因此疏远好兄弟。
　　然而看着舞台上的演出，不知为什么，赵舜根本看不进去，他越来越感觉心烦意乱。
　　越琛要转学过来，凭对方那蛊惑人心、到处拈花惹草的本事，他真的很害怕没有什么感情经历的方陵被骗走了。
　　越想越焦虑，他仿佛成了一个抱着破旧救生衣的溺水者，不时因为救生衣里空气不足而陷入水底，窒息又慌张。
　　赵舜难以想象方陵有了别的男朋友的情景，他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
　　浑浑噩噩。
　　直到最后一个节目表演完、时间来到了十点多，司仪们上台谢幕，赵舜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噌的一下站起身，在身旁丁大雁的喊声中头也不回地往后台走。
　　“舜哥，你的单反不要了吗？”
　　想起相机里的照片，赵舜脚步稍顿，但很快又说，“你帮我拿回去。”
　　越琛虽说是花心，但赵舜知道他还是有点底线的，起码那家伙不会对兄弟的对象出手。
　　他要去找方陵！
　　他要跟方陵再告白一次！


第59章 第59根铁柱
　　谢幕完毕后, 下了台的方陵拿出手机，不意外看见翁若在班群里组织着宵夜活动。
　　一群人扣了1
　　“学长，待会儿一起吃宵夜吗？”班静笑眯眯地问。
　　方陵把手机转过去给对方看一眼, “大概不行, 我班里有活动, 在晚会开始前我就答应要去了。”
　　“那好吧。”班静遗憾。
　　不过她转而又说：“学长, 能约个明天吗？明天还有一场晚会，等谢幕之后, 我们几个一起吃顿宵夜吧，就当做是为这次合作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耿明喆凑过来，“对对对，必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明晚的宵夜学长一定要去！”
　　苗婉也过来, 三个人六只眼睛地看着方陵。
　　方陵被他们看得没办法，只好点头，“行, 明晚谢幕后我们一起吃个宵夜。”
　　把这事应下后, 方陵去休息室换回自己的校服, 西装礼服换下来交给校工送去干洗, 明天再拿回来。
　　方陵换完衣服出来，被一个他并不认识的男生拦住了。
　　“学长你好, 我是高二（18）班的任兴，我想问问学长……”男生说到后面，有点小帅气的脸上泛起微红，“你喜欢男孩子吗？”
　　方陵一顿, 大概明白对方的来意了, “我有对象了。”
　　在对方瞬间变得苍白与失落的神色中, 方陵继续说，“而且还有六个，总分加起来七百五。”
　　那男生愣住，正要欣喜，却听见方陵又说：“高考的重要性，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所以我个人并不打算在高考前谈恋爱。”
　　虽然被拒绝，但那男生并没有太难过，反而兴致勃勃地问：“学长打算考哪所大学？”
　　方陵：“A大。”
　　“学长加油，我也想考A大！那我等到上了大学，再去找学长！！”男孩子的声音元气满满。
　　又聊了两句后，对方才离开，方陵转身想去饭堂，没想到这一转身，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赵舜。
　　准确的说是，拿着一个布袋的赵舜，那家伙直愣愣地站在光影暗淡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两人的目光隔空轻轻地碰了一下，方陵站着不动，赵舜喉结滚了滚，迅速迈开脚过来。
　　赵舜低声喊：“方陵……”
　　方陵扬眉，“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赵舜郁结了几秒，闷闷地说：“来找你去吃宵夜。”
　　方陵确实要吃宵夜，忙活了一晚上，他现在饿得很，“行，那去饭堂吧，班长他们应该都在那里了。”
　　但他才迈开一步，又听赵舜说：“方陵，你能不能给我三分钟时间？”
　　赵舜应该是有些紧张，声音都是绷紧的，像一根被拉长到极致的钢丝线。
　　方陵的目光落在他紧绷的嘴角，以及微微浮现出青筋的手背上，眸光微闪，最后点头了。
　　赵舜心头一松，长长呼出一口气，“那你跟着我。”
　　这里人来人往的，一点气氛都没有，他才不要再这里向方陵告白。
　　是的，赵舜还是决定要告白，哪怕刚刚他亲耳听见方陵拒绝了一个男生，且说自己高考前不谈恋爱。
　　他要跟方陵说，自己对他的情感是没有变的，也不会变。
　　跟着赵舜，方陵从大会堂的侧门出来。虽说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但大会堂两侧的灯并没有关，灯芒落在旁边被修剪成图形的常青植上，好似为它披上了一件浅淡的漂亮光衣。
　　侧门位于后方，从这里出去要绕一大圈才能去饭堂，所以并没有其他人在。
　　就只有方陵与赵舜。
　　在晚会结束后，一切都静了，这方小天地似乎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赵舜站定，目光转到方陵身上时，心跳开始疯狂加速。
　　台上风华绝代的人此时正站在他面前，眉眼清雅，目光含笑地看着他。
　　这让赵舜有一种错觉，他感觉他待会儿的表白……说不定会成功。
　　这个认知让他心跳再次不听话的加剧，燥热又激动。
　　赵舜连忙低头，借着拿东西的动作移开眼，稍微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从布袋里拿出一个灯牌，啪的一下把按钮开了。
　　这时方陵才发现，原来赵舜手上那一袋子装的全部都是灯牌，晚会散场了，他居然把灯牌给收回来。
　　小灯牌一闪一闪的，上面一排红心也跟着一闪一闪的，而在小灯牌的两侧，还各有一只展开手、似乎要迎接那一串爱心的皮卡丘。
　　方陵眼底划过笑意。
　　赵舜鼓起勇气说：“我、我肯定吃了很多盐。”
　　方陵愣住，没反应过来。
　　赵舜声音有点颤，“不然为什么我老是闲得想你。”
　　方陵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又是土味情话，赵舜这家伙能不能别老是来这一出，他真的有点跟不上……
　　方陵笑出声，赵舜反而不紧张了，“方陵，我喜欢你，我想当你男朋友！”
　　方陵不答反问：“我刚刚跟那个学弟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刚刚才重振旗鼓的赵舜，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顿时又蔫了，“听到了。”
　　方陵点头，“既然你听到了，那我想你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
　　赵舜缓缓低下头，像一条被扔掉了肉骨头、还被踹了一脚的大狗，“方陵，我知道的，你要考A大的，我知道的……”
　　方陵觉得他后面还有话说，所以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
　　“我也知道你追求者不少，但是……”他眼里聚起了执拗的光，“但是方陵，你能不能记得我是最先在你这里拿号的，等你想谈恋爱了，你能不能最先考虑我？”
　　在目睹一个学弟跟方陵告白、然后同样被拒绝后，赵舜其实就有预感他今晚的告白有过半的概率不会成功了。
　　不过告白不被接受没关系，他只想方陵记得“先后有序”，不要因为某个忽然出现的人把他抛在脑后。
　　“行么？”赵舜低声地问，有点不安，有点小心翼翼，像是被踹开后的大狗用自己湿漉柔软的鼻子慢慢蹭过来。
　　方陵看着他，好像看见了当年追着他一路到牛津大学校门口的赵舜，那时候的赵舜左脚瘸了，走路都不大利索。
　　在大雪纷飞的初冬，赵舜在校门口把他截住，也是这样低声地说先在他这里拿了号，能不能等他想谈恋爱了，优先考虑他。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赵舜长出了短短的胡茬，一双眼带着骇人的红血丝，但整个人却有种缩成一团的忐忑，看着就好欺负，跟现在的状态一模一样。
　　方陵看着赵舜，直把人看得紧张得手心冒汗，这才点头，“行。”
　　赵舜顿时眉开眼笑，瞬间放松下来，“那就好，那就好！走了，我请你去饭堂吃宵夜。”
　　方陵抿唇笑笑，跟他一起走外圈，不再进大会堂。
　　“你的袋子里都是灯牌吗？”走着走着，方陵忽然问。
　　“噢，对！”赵舜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方陵低眸看去。
　　介于袋子是被赵舜寻常的提着，从俯视的角度看过去，他隐约能看见里面装了不少灯牌。
　　方陵眉目微动，“谁提议你去买灯牌的？”
　　赵舜小声逼逼，“我自己想到的，我有一个追星的堂妹，整天嚷嚷着要给哥哥排面，我就想你也必须有排面。”
　　至于怎么才能有排面，这点难不倒赵舜，他上网自己找办法。
　　方陵哼出一声笑，“这排面你怎么还回收了？”
　　赵舜想也不想就说，“当然得回收，东西我才不给他们呢！”
　　这是特别定做的灯牌，上面写着方陵的名字，他说什么也要拿回来。
　　至于明晚的文艺晚会，赵舜觉得问题不大，到时候再把灯牌派出去就行了。
　　方陵笑而不语。
　　赵舜偷偷侧眸看他，身旁人在灯光下笼了一层浅淡的暖茸灯芒，看着比平时多了几分乖巧，赵舜那颗刚刚恢复正常频率的小心脏，又开始使劲儿蹦迪了。
　　“方陵，你、你元旦有什么安排？”赵舜找话题。
　　方陵皱眉，“应该不特别安排，好像往年高三的元旦跟普通周末没区别。”
　　元旦有一天假，连上周末，合计三天。但是那仅仅是高一高二，高三是没那么多假的。
　　方陵又说：“到时候卷子应该不少，大概会在家刷卷子。”
　　赵舜小声问：“我们能一起写卷子吗？你来我家，或者我去你家也行。要是你遇到的物理题，我可以教你！”
　　方陵点头了。
　　赵舜咧嘴笑，笑着笑着，忽然被方陵拉了一把，把人拉得猛地往他那边偏。
　　赵舜感觉自己心跳停了一拍。
　　“看着点路，前面有水坑。”方陵解释。
　　赵舜定睛一看，还真有水坑，而且就在他的正前面大概一米不到的地方。
　　这两旁都是矮植条，虽说现在是冬天，但也不代表完全不用浇水，校工偶尔会浇一些。
　　大概用水枪的时候没注意，前面稍低洼的地方积了一点水。
　　噢，是他误会了。
　　赵舜心里刚穿上草皮裙的小人儿默默把裙子脱了下来。
　　***
　　元旦文艺晚会一连持续了两个晚上，学生们看得津津有味，老师们也同样。
　　毕竟京海大会堂里的设备是真的好，跟看演唱会似的，偶尔还能看见特写，视觉听觉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九班的《新贵妃醉酒》没有辜负众望，在章志国与九班同学的期待中，顺利斩获这一届文艺晚会的一等奖。
　　哪怕《新贵妃醉酒》是在第一天的晚上演出，但续航力超强，而且方陵还得当司仪，以至于每一次他上去报幕，下面都有人大声喊——
　　“贵妃！！”
　　喊话的有男生，也有女生，方陵最开始还会愣住，但到了后面完全可以神色从容地继续报幕。
　　反而是赵舜，每听到一次“贵妃”，脸色就会臭了一点，等晚会彻底落幕，他整张脸黑成锅底。
　　而赵舜再不情愿，方陵还是在京海一中里火了一把。
　　周六早自习的时候，有眼生的男生女生在九班外面徘徊，跟一只只小松鼠似的，好奇又拘谨，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谭飞舟好奇一问，结果发现来原来是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
　　不过这样的情况持续没持续很久，因为……放假了。
　　今年的元旦刚好在周日，高一高二从周六中午开始放假，周一晚回来晚修。
　　临近高考的高三级就没这样好的待遇了，他们周六加码了一个下午的自习，上完自习课才被允许离校。
　　周日的元旦放假一天，然后周一上午再放小半天假，下午返校。
　　“终于放假了，啊~我想念我妈煲的鸡汤啊！”
　　“可恶，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卷子？名为放假，实质是换个地方写卷子。”
　　“基操了，谁让我们现在是高三。”
　　谭飞舟在收拾要带回家看的书，一转头，却见方陵拿了个水瓶子往教室外走，“方小陵，都要回家了，你还要去打水啊？带着水瓶又带着书跟卷子的，不沉吗？”
　　高三的卷子都是雪花精化身，要是不带回家写，哪里写得完。
　　方陵笑了笑：“我这个假日不回家。”
　　“啊？”谭飞舟大为震惊。
　　同样在收拾东西的赵舜骤然停下来了。
　　方陵解释：“我妈临时有点事，元旦赶不回来了。家里没人在，我就想着干脆在学校过元旦，说不定学习效率还能高些。”
　　京海一中并不是每个学生一放假就会回家，有些住得远，比如是隔壁市的，大概会两三个月才回一次。
　　在假日里，教学楼与宿舍不停水电，饭堂三楼与超市照常开，方便不回家的同学学习。
　　谭飞舟给他加油，“那你在学校好好努力，尽快把你的物理成绩提回来，不然我瞧着物理师太都要把你生吞了。”
　　方陵笑着点头，“会的。”
　　期中的成绩比起月考有进步，他相信等期末的时候，他物理绝对能及格。
　　然后再用高三的下半个学期，把物理与数学一起提到优分以上。
　　同学们收拾好东西，陆陆续续的背着自个儿的包走了。
　　等方陵打完水回来，教室里已经走剩零星几个人了。而这其中，赵舜赫然在列。
　　这家伙是带了背包来的，刚刚方陵还看见他往背包里面塞书，但这会儿，背包被他放到箱子上，看着也扁扁的，似乎是里面的书通通拿了出来。
　　“你不回家吗？”方陵看了他的背包一眼。
　　赵舜振振有词：“我这个假日不回去了，学习让我快乐，我要在学校继续学习。”
　　方陵：“哦~”
　　赵舜见他脸上带着几分揶揄，耳尖不由红了红，“你不回家，那我也不回家了，想跟你待一块儿。”
　　方陵笑着摇头，“你不用这样，元旦好歹也是个节日，阿姨说不定在家等你一起过元旦。”
　　赵舜不在意，“我妈只在乎春节这种大节日，去年的元旦她跟我爸俩人一起爬山去了，根本不在家里，我跟我哥还是出去外面吃的呢，而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耳尖上的红蔓延到脸上，目光变得有些闪烁，“等晚上写完卷子了，我们可以一起上天台看星星，或者去逛晚上的操场。”
　　光是想一想那场景，赵舜整个人就美得冒泡，心里的小人儿又有去穿草皮裙跳舞的趋势。
　　除此以外，其实他还有一点另外的、暂时不能告诉方陵的打算。
　　他宿舍里的丁大雁跟游肃都是本市的，每逢假日必定回家。方陵宿舍里的人好像也都是本市的，应该也会回去。
　　如果到时候除了他们以外的人都走空了，那他是不是可以邀请方陵到他宿舍里来，又或者他过去隔壁串门！
　　然后他又可以跟方陵独处了。
　　简直是完美~


第60章 第60根铁柱
　　学生哗啦啦地涌向校外, 大半个小时后，原本喧闹的校园逐渐静了下来。
　　介于本次假期囊括元旦这个节日，所以离校的学生比往日多。
　　文艺晚会落幕了, 方陵自然不用再抽时间去排练, 所以他捡起了被他放下一段时间的慢跑。
　　赵舜像条大尾巴一样跟他在后面, 与他一同一圈圈地绕着操场锻炼。
　　冬日的天黑得快，两人跑完步后，原本有晚霞点缀的苍穹此时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如同中了黑巫女邪恶的魔法。
　　之后是按部就班，去饭堂吃饭，回宿舍洗澡, 整理完内务后再去教室刷卷子。
　　赵舜蠢蠢欲动，“方陵, 要不你坐到我旁边的位置来，咱们讨论的时候会方便很多。”
　　方陵看着他与旁边宋建元桌上那一大堆书, “不了, 没有位置。”
　　“只要你肯来就有！”赵舜说干就干, 立马将那一大叠书搬起，暂时放到他后桌的桌子上。
　　不一会儿时间，不仅是赵舜的桌子，他同桌的桌面也被清空了。
　　赵舜眼巴巴，“方陵。”
　　方陵被他看肉骨头的表情逗笑, “好吧，那我借用一下你同桌的位置。”
　　但赵舜却挪到宋建元的位置上, “你坐我那儿, 我坐他这里。”
　　方陵似笑非笑,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赵舜脸皮超厚, “我的凳子很结实，坐得舒服，给你坐。”
　　方陵垂眸笑笑，也不浪费时间跟他争论了，拿了自己的书跟卷子坐到了赵舜的位置上。
　　定定地看着身旁的方陵，几秒后，赵舜脸上出现了类似茅塞顿开的畅快。
　　本来只要不害臊，只要脸皮厚点，方陵好像就拿他没辙了。
　　这一刻，赵舜觉得自己悟了。
　　热血沸腾，肾上腺素急速飙升，赵舜兴奋得不行，连写卷子的速度都比平日快了许多。
　　方陵现在恶补物理跟数学，他平时做的大多都是这两科卷子，遇到不会的物理题，直接问旁边的赵舜。
　　两人一问一答，不会的当场能解决，方陵复习的效率也无形中高了许多。
　　墙壁上的挂钟滴滴嗒嗒的走过，一转眼就过了一个小时。
　　方陵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拿了桌上的水瓶就起身，“赵舜，你要不要打水？我去装个热水。”
　　赵舜也立马放下笔，“这点小事交给我就行，我帮你去装水。”
　　说着，他一把拿过方陵手上的瓶子，又捎上自己那个，然后一阵风地出门了，他走得太急，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凳子绊了一下。
　　方陵看着他去如风的背影，笑叹：“冒冒失失的。”
　　等赵舜装了水回来，看见方陵正在捣鼓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赵舜凑过去。
　　只见小盒子装着整整齐齐的茶包，茶包鼓囊囊的一个挨着一个，看起来可可爱爱。
　　方陵：“养生的茶包。”
　　他从其中拿出两个，“这个给你，解毒去火顺气，泡水喝对身体好。”
　　赵舜接过茶包，翻转来看看，似乎对它感兴趣极了，就是不放进瓶子里。
　　方陵一眼就看穿他的小心思，“茶包就是泡茶喝的，放着不用反而失了效果。”
　　赵舜还是拿在手里，小声哔哔：“解毒？不，我不要解这相思毒。”
　　方陵：“…………”
　　大概是方陵的表情一言难尽，赵舜耳尖又红了红，但他固执的不肯移开眼。
　　脸是什么贵重东西？
　　不要了！
　　方陵真拿他没办法，“你好好说话。”
　　赵舜噢了一声，这才小声说：“这可是你给我为数不多的东西。”
　　满打满算，他现在就只有方陵的三枚扭蛋，加上手里的这个茶包，也就四样。
　　太少了。
　　少到用掉一个都让他不舍得。
　　方陵将赵舜的水瓶盖子拧开，然后从他手里把那个茶包抠出来，利落丢进去，“不在保质期里使用，等放过期了，还是用扔掉了，这反而让它没了价值。”
　　赵舜嘟囔：“我才不会扔掉。”
　　方陵笑道：“对，但你会把它放到床底下，等一段时间再找出来。”
　　赵舜立马澄清，“没有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动我的东西，可惜宿舍里没有监控，不然我就查监控了！”
　　那颗扭蛋为什么会在床底下，时至今日赵舜都没想明白，也没有证据指向任何一个人。
　　就，憋屈得慌。
　　方陵看着他郁闷的表情，不再说话了。
　　稍作休息后，两人继续刷卷子，奋笔疾书。
　　时间又悄悄溜走两个小时，来到了晚上十点。
　　赵舜伸了个懒腰，心情舒畅，“真是充实又美好的一天。”
　　方陵拿着瓶子慢慢喝着水。
　　赵舜灵光一闪，“对了方陵，你的书干脆别拿回去了，明天早上你还坐在我这里写卷子。”
　　一想到方陵坐他的凳子，在他的桌子上写卷子，手指还偶尔拂过他的桌面，赵舜嘴角的弧度再也压不下去。
　　“方陵，待会儿去看星星吗？”赵舜兴致勃勃地问。
　　方陵把瓶盖拧好，“大城市里要看到星星大概不容易。”
　　赵舜一怔，后知后觉确实。
　　日渐加重的温室效应让天空灰蒙蒙的，根本不可能看见星星。
　　“不过出去走走可以。”方陵从位置上起来。
　　峰回路转，赵舜瞬间支棱起来，“那行，我们走吧！”
　　方陵把外套穿上，赵舜乐颠颠地去关立式的空调，空调关了，两人拿完东西就走。
　　只是一从教室里出来，方陵就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从六点多进了教室后，他就再没出来过了，哪怕打水也是赵舜去的。现在忽然从有暖气的教室里出来，方陵有点没缓过来。
　　赵舜一看，忙说：“还是别逛了，操场的风比这里还大，咱们去饭堂吃完宵夜就回宿舍。”
　　方陵目光含笑，“你确定？”
　　赵舜：“当然确定！”
　　好吧，虽然他很想跟方陵在校园里走走，但如果走一遭把方陵冻感冒了，赵舜觉得太亏了。
　　方陵点点头，“行吧，那我们去饭堂，说起来我欠你好多顿饭了，趁现在我得慢慢还上。”
　　赵舜皱着眉念叨，“你跟我计较什么……”
　　两人在饭堂慢悠悠地吃完宵夜后，回宿舍里。
　　“方陵，你要不要去我宿舍里玩玩？”赵舜期待地问。
　　方陵摇摇头，“不了，晚点我约了我妈视频。”
　　赵舜低落的噢了声。
　　方陵说约了叶女士视频，并不是忽悠赵舜的。
　　出门散心的叶女士，散着散着去了帝都。这出乎方陵的意料，他本以为叶女士起码得缓一缓，才能重新鼓起勇气去帝都的，但现在这时间比他预料的要早上不少。
　　仔细一想后，方陵琢磨到点别的意味。
　　周叔叔应该是悄悄跟着去的，有没有可能他后来开导了叶女士，所以才有后面这一系列的改变。
　　方陵无从知晓，不过衷心希望事实跟他想的一样。
　　跟叶女士视频完，时间也差不多来到了十一点，方陵洗漱完正想去关灯睡觉，却意外瞥见正在充电的手机底下有小绿灯闪烁。
　　有信息来。
　　方陵动作一顿，先不关灯了，转而去看手机。
　　一点都不意外，又是赵舜的信息。
　　［小赵同学］：方陵，我们在这里看星星！
　　［小赵同学］：（图片）（图片）
　　是两张非常漂亮的星空图片，拍摄者完全拍出了星海的浩瀚与梦幻。有一张乍一看只觉那天上星星连成一片，绘成一只活灵活现的卷角山羊。
　　当然，图片里除了星星外，还有右下角的……水印。
　　一看就是从微博上找来的。
　　方陵嘴角勾起小弧度，给赵舜回了个表情包。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方陵这才放下手机上床睡觉。
　　作息正常的方陵睡着了，所以他是第二天才知道，原来昨晚晚上赵舜掐着“0:00”给他发了个“元旦快乐”。
　　方陵笑了笑，给他回个“早安”。
　　***
　　高三这一年，所有学生都在不断重复着“刷题与复习”，这种说得上是机械的日常总能上时间过得很快。
　　教室墙壁上，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的警示牌在刷刷的不断更新。
　　上面的数字一直在“擦掉”与“重新填写”间反复。
　　在元旦过后，原本就贴着红长幅的两侧墙壁，在章志国的示意下又添了些。
　　左侧是很老土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右侧也新颖不了哪里去：宁吃百日苦，不留终生憾。
　　同学们埋头苦读，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地查漏补缺。
　　明明好像元旦才刚过去不久，但等同学们回过神来，时间已经来到了二月中。
　　竟然是快过年了。
　　听着讲台上的章志国宣布后天进行期末考试，不少同学都长长呼出一口气。
　　“总算来了，考完回家过大年，美滋滋~”
　　“老师，我们寒假有多少天假啊？是跟往常期末一样，考完立马就放假吗？”
　　“哇，好期待喔！”
　　章志国哼了声，“还有四个月不到就高考了，你们满脑子就想着放假！还有，我告诉你们这群小崽子，哪怕放假在家也老老实实给我写卷子，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放松，等下学期回来会立马安排一模，要是谁被我发现出现成绩蹦极的情况，我会让他体验一下卷子总比别人多加倍是什么感觉！”
　　班上一片哀嚎声。
　　等欣赏够这群小崽子的表情后，章志国才说：“本学期的期末跟之前一样，你们考完最后一科就可以离校了，考试成绩历时在班群上公布。最晚可以在宿舍待到二十号，然后宿舍会停水电，进入封锁阶段。对了，明天下午上完课班干部留下布置考场，其余规格按去年十二月的期中考试走，明晚的晚修结束后，教室里不能留下任何一本书！”
　　“老师老师，寒假的时间段呢？”
　　章志国没好气，“期末考试结束后开始，一直放到年初五，也就是年初四你们要回来晚修了。”
　　班上又是一片哀嚎。
　　“太惨了，人家公司初八上班，我们初四就得回来。”
　　“掰手指算算，我们的寒假好像一共就只有六天，太惨了，居然连一个星期都不到。”
　　“我有预感，发下来的卷子一定不会少。好的，我悟了，其实就是换个地方写卷子，雪花飘飘卷子萧萧~”
　　把要交代的交代完后，章志国继续讲课，在下课铃声打响时，他把各组长喊上来，让他们把寒假要写的卷子提前发下去。
　　一开始，同学们还对假期满怀期待，个个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放假要做的事情。
　　但随着各科卷子像倒水一样的倒下，同学们心里那把热切的火焰被兜头淋了个透顶，连一丝丝火烟都升不起来了。
　　还玩什么玩，在家写卷子吧！这么多的卷子，估计只有老老实实在家写，才能刚好掐着时间写完。
　　“可恶，等高考结束后，我一定要玩个够本！”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旅游，怎么样毕业游~”
　　“这个提议可以有，先记下来！”
　　“呜呜呜，感觉我现在就靠着幻想高考后的各种神仙生活续命了。”
　　在同学们的哀嚎声中，期末考试如约而至，然后又迅速溜走。
　　当最后一科理综考试的收卷铃声响起时，不少同学像是被拔掉塞子的皮球，整个人瞬间就松懈下来。
　　这一刻过后，寒假来临。
　　方陵从考场离开后，并不像其他同学一样直奔课室搬书，而是去了一趟宿舍。
　　行李之类的物品，在中午时分已经收拾过一轮了，该打包的打包，该封装的封装，现在方陵回去一来是将防尘套盖在床上，二来是拿背包去课室装书。
　　历时他将书搬回教室，在教室里装了卷子跟书后，他便直接离校了，不再回来。
　　回宿舍一趟花了十几分钟，等方陵拿着背包回到教室，他发现自个的纸皮箱已全部归位，桌子方向也调整了过来，原本贴在桌脚的号签也被撕掉了。
　　而赵舜，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方陵觉得此刻这人身后有条无形的尾巴，正摇得厉害。
　　方陵弯了弯眼睛，“谢谢赵舜。”
　　“你跟我客气什么！”赵舜也笑了，似乎早就想好，他话音一转直接问：“方陵，待会儿一起去买对联吗？云安那边的夜市每每临近过年会很热闹。”
　　后天是除夕了，对联与剪纸向来是在春节之前办置妥帖的。
　　而临近过年的那一段日子，某些卖年货的地方会活动百出，甚至还有年兽舞狮表演，总之相当有趣。
　　方陵拿出手机，“我得问一下我妈她有没有买对联。”
　　“行，你先问问，我先把书给收拾了。”赵舜边说，边动作利落地往中午便带过来的背包里面塞书。
　　叶女士很快回了信息。
　　她见方陵问起对联，直说打算明天再买。
　　就是没买了。
　　方陵给她回复，说对联与剪纸一类的过年装饰全包在他身上，叶女士欣然应好。
　　方陵收了手机，“赵舜，我妈还没有买对联，我们晚饭后再去云安区吧。”
　　赵舜嘴角立马往上翘，“行！”
　　方陵把书与卷子装好后，见赵舜还在原地，似乎要等他，“你宿舍都整理好了？”
　　赵舜眉飞色舞，“那当然。”
　　方陵眉梢微扬，“你中午没休息？”
　　不睡觉来整理内务？
　　还是说他中午提前起床，将床上用品套好防尘袋？
　　赵舜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我午休了，不过东西提前被我整理好，我睡在防尘袋上面。”
　　那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稳妥，能跟方陵一起回家的办法了。
　　方陵：“……”
　　方陵一时竟知道说他什么才好。
　　这人的嫌弃症真的很间接性发作。有时候挑剔得要死，嫌饭堂一二楼的饭不好吃，嫌公车地铁挤，婚后嫌五星级以下的酒店睡得不得劲，还嫌不是大牌子的小雨伞用得不舒服。
　　赵舜开开心心，“方陵，我们走吧，我家司机在学校门口了，让他载我们回去。”
　　背着沉沉的包当然是坐车回去更舒服，于是赵舜让家里的司机来了。
　　两人背了包就往校门口走。
　　“阿舜！”
　　刚下楼梯的赵舜闻声回头，只见纪清平背着包。
　　看见赵舜回头，纪清平加快脚步，很快赶了上来，“阿舜，我家的司机有事没来，你能捎我一程吗？”
　　纪清平并不是住在帝景一号公馆，不过距离那里也不远。
　　赵舜点头，“行。”
　　赵舜正要转头跟方陵说话，又听纪清平说：“阿舜，越琛他要回来了，估计这两天就到，到时候咱们要不要一起给他办个小型的欢迎会？”
　　方陵微怔。
　　是了，越琛好像就是在高三的下学期转学回来的……
　　赵舜当然知道越琛这两天就回，毕竟某人一天好几条朋友圈，而且还时不时滴滴他，扯着他讨论寒假去哪里玩。
　　不过说实话，赵舜不是很想弄什么欢迎会，他巴不得这个给他带来浓重危机感的家伙别回来。
　　但这话又不能说，方陵还在旁边呢，说了会显得他小气吧啦的。
　　“大家随便吃顿饭就行，毕竟快过年了，忙得很，也抽不出很多时间。”赵舜随意说。
　　纪清平点头，“要不地点就选在天蓝饭苑吧，那里环境不错的。”
　　目光瞥过赵舜旁边的方陵，纪清平笑了笑，“方陵要一起来吗？虽然越琛是我跟阿舜的朋友，但他为人很热情，我想他应该也不介意多个没见过的人。”
　　方陵眉梢微扬，笑得意味深长，“你确定要邀请我？”
　　不知道为什么，纪清平心里忽然打了个突。


第61章 第61根铁柱
　　关于方陵要不要加入欢迎会的话题, 最终都没有准确的结果，因为赵舜忽然将话题给岔开了。
　　司机在帝景一号公馆附近将纪清平放下，然后载着方陵与赵舜继续回去。
　　终于放寒假了, 一回到家的方陵收到了叶女士的热烈欢迎。
　　当然, 热烈欢迎以后，身为家长的叶女士跟很多家长一样，关心起了孩子在校的学习情况。
　　叶女士问：“陵陵, 这次期末考试你自我感觉怎么样？”
　　方陵实话实说，“应该不会再不及格了。”
　　叶女士沉默了。
　　不会再不及格？这……这么低的要求吗？
　　不过看着儿子从容淡定的表情, 她又放下心来。
　　这一年儿子成熟得很快, 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她想他应该会有自己的规划。
　　叶女士释然了，“好吧, 既然你自己有信心就行, 今晚咱们出去吃, 算是庆祝你放假了。”
　　方陵提议，“妈, 我们去一口井吧，那间饭店距离地铁站近，等吃完饭之后我从那里坐地铁去云安区, 跟朋友一起逛逛那边的夜市，买对联。”
　　叶女士想了想，在记忆里扒拉出两个名字, “你说的朋友是谭飞舟，还是赵舜？”
　　方陵笑了笑：“赵舜。”
　　***
　　赵家。
　　赵母第五次看向疯狂扒饭的小儿子, 不由怀疑他在学校是不是两天没吃饭, 不然怎么吃得又急又狠。
　　没等赵母问, 赵尧就先开口了，“弟，你待会儿回来的时候，顺路的话就去一趟锦绣城旁的快递驿站，帮我拿个快递。”
　　赵尧在那边有一套房子，公司忙的时候他就住那里，并不回赵家。
　　前段时间他忙得昏头，忘了春节将近，快递的地址没修正过来，于是东西寄到了锦绣城。
　　赵母黛眉扬起，看向赵舜，“小舜等下要出门？”
　　赵舜嗯的应了声，含糊不清地说：“我约了人一起去买对联。”
　　不仅是赵母，赵尧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买对联？
　　在这个家里活了十八年，从来没关心过对联的人，忽然有一天居然说要去买对联。
　　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劲。
　　于是赵母就问，“你跟谁一起去？”
　　赵舜快速咽下嘴里的饭，看了一眼大厅的挂钟，眉宇间透出些急切，“跟方陵！”
　　赵母眉心一跳。
　　她想起之前的家长会，以及元旦时赵舜在朋友圈里发的一连串、堪称屠屏的文艺汇演小视频。
　　作为母亲，她从未见过这个有点一根筋、又固执的小儿子对谁那么热情过……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赵舜把碗筷一放就起身，然后噔噔噔地上楼去换衣服。
　　等赵舜离开后，赵母才说，“小舜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跟他前桌的……那个男孩子。”
　　这话一出，赵尧跟赵父吃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前几年华国通过了同性可婚的议案，不过虽然如此，但大环境还是较为传统。
　　赵家有赵尧出柜的先例，已经小吵过一轮了，赵母现在倒比一般的母亲看得更开些。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一辈子就那么长，快活是这么过，不快活也是这么过，那就开心点吧。
　　然而，这不代表她觉得高考前恋爱是正确的。
　　高考前谈恋爱，黄昏恋？这绝对不行！
　　在两人的注视下，赵母嘟囔道：“我感觉他对那个小同学有点过分热情了，你们说等小舜回来，我要不要跟他谈谈？”
　　赵尧低声说：“妈，先别着急，等成绩出来以后再谈。京海的成绩向来出来得快，也不差再等两三天的时间。”
　　要是成绩下滑了，谈起来就是“有理有据”，态度可以强硬一些。
　　赵母觉得大儿子的话有道理，“行，就这么办。”
　　说完，赵母斜睨了眼旁边一直淡定的丈夫，“你作为你儿子他爸，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说？”
　　赵父给老婆夹了一筷子菜，“先有劳夫人操心，要是那臭小子还不听话，我再拿拖鞋抽他。”
　　赵母嗔怪地拍了丈夫一下。
　　***
　　赵舜跟方陵约了七点四十五在地铁口附近见，七点二十的时候，赵舜就到了。
　　方陵还没来，赵舜左右看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趁着这点空闲时间打开微博。
　　微博一开，［信息］那一栏标着红点。
　　赵舜并不立马点开去看信息，他跟往常一样先写微博。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今天又是有小进步的一天，因为他答应跟我一起去买对联了！一天一点小进步，等下次我再告白时，说不定他就答应我了。以及最后，有个浪子即将要转学过来，我要防着点，免得他被浪子骗走了（粉红兔子头）
　　发完这条，赵舜切换页面，这才点进网友的留言。
　　[八仙居]：今天博主追到人了吗？没有（龇牙）
　　[负二代是我]：博主，我不相信你会因为一个文艺节目而情敌激增，除非rwkk！！也不白看你的视频，我可以传授你独家追人秘诀，成功率高达99％喔！本人的七任前男友可以证明（狗头）
　　看到这一条时，赵舜滑动的指尖顿了顿。
　　说实话，他有点心动了，“独家追人秘诀”这几个字对他很有吸引力。
　　但赵舜转念一想，方陵因着那个节目都给他招了一大筐的情敌，他现在还将小视频到处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某些傻逼行为一次就够了，绝对不能再多！
　　于是赵舜继续往下看。
　　[功德不圆满]：博主看这里，结合你之前说的二次表白被拒，以及现在他肯跟你一起去买对联，我觉得你的努力应该有点成效了，他可能终于有一、、、、喜欢你！（个人猜测）
　　这一条留言下面有两个“ 1”，有人表示同意。
　　赵舜陡然打了个激灵，那一刻仿佛有电流窜遍全身，沿着神经游走后，最后直冲而上，在脑中炸开火树银花一样的绚烂。
　　方陵可能有一点点喜欢他。
　　光是想了想，赵舜就觉得自己快活得要升天了。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追到方陵了，他一定要请客再请客，让全世界都知道方陵是他的男朋友！
　　网上冲浪的时间过得很快，十几分钟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赵舜。”
　　赵舜猛地抬头，在看见面前的方陵时，下意识露出笑容，“你来了！”
　　方陵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黑发白肤，白如雪的外套让他的气质更加温和，看得赵舜眼都不眨一下。
　　方陵问他：“等很久了？”
　　赵舜忙说：“没有，我就刚到而已，而且你也没迟到。”
　　他们是约在地铁内，地铁里靠外的地方有一条开满便利店与奶茶的商铺，店铺与店铺之间偶尔有一小段墙壁，赵舜就现在那里等。
　　在奶茶店里兼职的女生听见后无声笑了。
　　方陵抿唇笑笑，眼瞳明灿似水，“走吧，我们坐地铁去龙眠路。”
　　赵舜把手机随便往兜里一塞，边走边说：“我刚刚查了下，今晚赛云台商城的负一层依旧有活动。”
　　两人乘地铁，在龙眠站下车，然后直接通过地铁的出口进入赛云台商城的负二层。
　　赵舜之前说的夜市，其实并不是由露天小摊位组成的集市。与之相反，它是一座有顶棚遮蔽风雨的大商城。
　　在大概五六年前，赛云台商城的拥有者为了吸睛博流量，决定临近年关的时候清出一片场地举办一系列与“年”有关的活动。
　　比如说，迷宫寻宝，多人传递信息，情侣默契大考验，猜灯谜，甚至还有适合几岁小朋友玩的儿童小游戏。
　　胜利者可以获得现场毛笔大师手写的春联，以及各种与“年”有关的挂饰，总之奖励多种多样，好看又精致。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活动的参与人数是一个起步，哪怕只有自己一人，也能组成一支小队伍，所以甭管你是自己来，还是跟朋友一起来的，都能在这里玩得很开心。
　　曾经还有路人选择与陌生人拼团组队，最后拼着拼着成为情侣的浪漫故事。
　　这种年味活动的效果意料之外的好，给赛云台带来了一大波流量，也逐渐成为一个标志，于是这种年味活动一年一年的承接下来。
　　两人坐电梯从负二楼往负一楼去，当电梯行至一半，视野逐渐开阔，方陵便看见了大片喜庆的火红。
　　红色的中国结，喜庆的红剪纸，被绑在红流苏下、不时叮铃铃作响的赤金小铃铛，以及被贴在墙上的可爱小金牛。
　　方陵恍然。
　　是了，明年是牛年。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时间还不算太晚，所以赛云台人不少，亏得这里空间足够大，才不显得拥挤。
　　赵舜扭头看向身旁人，“方陵，你有想玩的游戏吗？还是我们先逛一逛？”
　　方陵四处看看，“我很久没有来过这边了，先逛一逛吧。”
　　赵舜一口应下。
　　于是两人先四处走走。
　　主办方也并非一直在做慈善上，每个活动区旁边都会安插饮品的店铺，玩累了的行人往往会到里面喝一杯，顺便点个夜宵。
　　春联是得到指定地方去拿的，但其他的奖品现场就能给，奖品被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堆成一座漂亮的小山。
　　“那个花瓶真是小巧可爱，亲爱的，我们去把它赢回来怎么样？”
　　“哪个花瓶？”
　　“就那个，矮矮的，设计有点像唐三彩的。”
　　赵舜敏锐地捕捉到某几个字眼，他刷地看过去，只见在他们的三点钟方向堆了一座奖品小山。
　　在这座由各大小礼物盒架起来的小山山巅上，赵舜看见了一个矮小的宽肚花瓶，花瓶就十三四厘米高，说是花瓶，但他觉得更像笔筒。
　　“方陵，我们去那里玩游戏好不好？把那个花瓶赢回来。”赵舜小心思转动。
　　仿制唐三彩的花瓶。
　　唐代？
　　唐贵妃！
　　贵妃！！
　　那他必须将东西赢回来给方陵。
　　并不知道仅仅是“唐三彩”三个字，就让赵舜想到十万八千里去的方陵，朝那边看了眼，见正好是二人组的游戏，于是说：“你想玩那个？也行。”
　　赵舜乐颠颠地带着方陵过去了。
　　“两位小帅哥，要来玩游戏吗？双人游戏，共八人赛哦~”头戴狐狸耳朵的女人笑眯眯地问。
　　赵舜也不浪费时间，直接指着那个唐三彩似的花瓶，“是得了第一名后，能随意挑礼品吗？比如想要那个小花瓶。”
　　女人乐呵呵地说，“不是随意挑的。第一名确实可以获得奖品，不过奖品在小礼盒里，你自己随便选一个，就有点类似于开盲盒。”
　　至于盒子里是什么东西，纯粹看个人运气。
　　赵舜不满地皱眉，“既然不是随便挑，那你们做什么全部摆放出来？”
　　女人继续解释，“因为有例外啊！当玩家不仅获得第一名，而且还无触发的通关时，就能得到特等奖，场内礼品随便选一样。”
　　在赵舜与对方说话时，方陵在打量这个算不上大的游戏场地。
　　场内牵起了红色的麻绳，麻绳九曲回折，硬是这块地方切割成好几条长曲的通道。
　　足有拳头大小的铃铛挨个挂在麻绳上，每当麻绳大幅度的被扯动时，麻绳上的铃铛也会跟着叮铃铃作响。
　　“这是一个比拼信任的游戏，一人戴眼罩蒙着眼，另一人在旁边指挥，根据同伴的指挥走到终点，并摘下悬挂着的小灯笼，用时最少的队伍为胜。而我刚刚说的‘无触发’，是指从始至终都没有碰到麻绳上的铃铛。”
　　这会儿正有人在场内玩游戏，既有姐妹组队来的，也有男女小情侣。
　　一开始或许还觉得奖品重要，但玩着玩着，奖品逐渐被玩家们抛到脑后，铃铛声阵阵，欢声笑语不断。
　　赵舜：“行，我们要参加。”
　　一个女生拉着男生过来，“亲爱的，快报名去！”
　　一组准备结束时，狐耳女人过来派眼罩。眼罩也是喜庆的红，眼睛部分还带着蚊香眼。
　　赵舜拿了一个眼罩，“方陵，待会儿我来走，你指挥我。”
　　方陵眼底敛着笑，“好。”
　　两人旁边是那对也看上小花瓶的情侣，这会儿女孩很自然的把眼罩递给自己男朋友，“亲爱的，等下你上，我在旁边给你导航~”
　　男生斗志昂扬，“行，你等着，我一定帮你把奖品拿回来。”
　　赛道并不长，一组很快结束。
　　“可以把眼罩戴上了，温馨提示，中途摘掉眼罩算弃权哦！好，各就位，现在比赛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四组人同时向前走。
　　才将眼罩戴上，不少人还是记得前面路况的。但往往走了三步以后，很多人下意识停下了，再没有之前那股雄赳赳的气势。
　　其实也能理解，当视觉被剥夺，因为忽然看不见了，安全感会急剧下降，肌肉会下意识的微微绷紧，启动自我保护的机制。
　　方陵站在旁边的过道上，看着赵舜走到第三步的时候腮帮子紧了紧，他脖子侧也随之有青筋绷起。
　　赵舜紧张地喊：“方陵！”
　　方陵温声说：“嗯，我在你旁边。”
　　颈脖侧的青筋隐去，赵舜刹那放松下来，紧接着他听见方陵声音平和地说，“你现在前方没有障碍，赵舜，你按你平时走路的方式往前走五步。”
　　赵舜直接迈开脚，一二三四五。
　　方陵看他走得相当利落，直接甩开旁边几位选手，眼里漫过一层浅浅的笑意，“很好，大概六十度往左转吧。”
　　赵舜调整角度。
　　方陵：“往前走四步……停下，有点走偏了，往右调整二十度。”
　　赵舜：“方陵！”
　　方陵笑着应了一声，“嗯，我在你旁边，不用担心。”
　　就这样，赵舜径自往前走，偶尔当他感觉有些不安时，他就停下来喊方陵的名字。
　　每当这时，方陵总能第一时间回应他。这让赵舜感觉安心极了，也就敢继续大步向前。
　　如果不是赵舜还戴着眼罩，瞧着也就比平常人步子稍微慢点，对比起旁边几组磨磨蹭蹭、像乌龟一样的选手，他实在走得太快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从头至尾都没有碰到两侧的麻绳，绳上的铃铛一声都没有响过。
　　“匡俊哲，你给我利索一点！隔壁都走出老远了！”旁边的女生不再喊他男朋友“亲爱的”，“真是的，我都告诉你前面没障碍，你能不能把胆子放大一些，信我好么！！”
　　那男生很无奈，“亲爱的，我的心是相信你的，但我的腿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女生气得开始锤她男朋友，“借口，为什么别人不是情侣都能做得那么好，你是我男朋友，我说前面无障碍你却还在磨蹭，这不是摆明不相信我的话么？你这个小辣鸡，捶死你！”
　　方陵听着小情侣的吵闹，弯起眸子笑了。
　　赵舜畅通无阻，最后摸下悬挂的小灯笼，他心头一喜，忙摘下眼罩扭头看方陵。
　　他身旁人嘴角勾着很温柔的弧度，商场里到处悬着彩灯挂饰，偶尔有绚烂的光落入他黑如墨的眼中，仿佛是星辰划过暗夜，缱绻的好看。
　　赵舜看直了眼，连带着狐耳女人喊他两遍都没回神，最后还是方陵接了话，带着赵舜去领礼品。
　　方陵含笑，“她说可以随便挑一个。”
　　赵舜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拿了矮肚小花瓶，开心到嘴瓢，“当然是要这个，这个像唐三彩，我第一眼看到就想把它拿了送你，让它去衬托贵妃的雍容华贵。”
　　方陵：“？”
　　方陵盯着赵舜，眼里幽幽的，“赵舜，你是不是皮痒？”
　　赵舜骤然僵住，瞬间闭麦。


第62章 第62根铁柱
　　后面那一路赵舜都安静如鸡, 方陵喊他往东，他老老实实地往东，再也不敢随便放飞。
　　第一名除了得到现场给的礼品之外, 还能得到一张春联券，凭券可以去制定地点兑换一幅春联。
　　“好像是那边。”方陵看见不远处挂了牌子, 有许多人在排队。
　　赵舜：“过去看看。”
　　两人确实没找错地方, 这就是兑换春联的地方。
　　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坐在四方台里, 正拿着毛笔慢慢地写着春联，悠哉悠哉的，也不管还有多少人在等着。
　　这速度让许多想来换春联的人硬是转了个方向。
　　“方陵，那里好多人, 要不算了吧……”赵舜嘟囔。
　　他觉得花大量时间去排队并不值得，一幅春联而已, 写它的只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老头。
　　在赵舜看来，跟直接用钱买的完全没两样。他难得跟方陵一起出来玩，而且旁边还没别的人，才不要把时间都花在排队上。
　　方陵却说：“等等, 我过去问问。”
　　方陵要过去, 赵舜自然也是跟着, 偶尔帮他挡开一些挤过来的人。
　　这一片挺吵的，赵舜只见方陵走到那四方台边, 不知道跟旁边候着的看台大叔说了什么, 然后对方竟然点点头，从底下拿出一卷红纸。
　　长长的红纸如锦缎般铺开，质地不错的纸张上带着星星点点的金粉, 在灯光灿烂如星河。
　　继长红纸以后, 那大叔还拿出了一支大号毛笔与一小盒粘稠的、金灿灿的颜料。
　　赵舜看了眼, 发现那个老爷子也是用的这种颜料当墨水。
　　赵舜不明所以，“方陵……”
　　方陵拿起超大号头的毛笔，“排队太耗时了，我们自己写吧。”
　　红纸是本身就该给手持兑奖券的人的，那小盒金色的墨料也是后面要开的，毕竟还在排队的人不少，迟早得用上。
　　至于大号的备用毛笔，到时候洗一洗就行，反正大叔也觉得东西是商场发的，也就没那么宝贝与严格。
　　所以方陵拿到这三样东西并不难。
　　“自己写？”赵舜很惊讶。
　　他知道方陵的字很漂亮，但平时写字跟写毛笔是两回事。哪怕赵舜不懂书法，他也知道毛笔的握笔姿势跟日常是不同的。
　　方陵轻笑一声，“嗯，自己写不用排队。”
　　年少的他其实也习过书法，只不过是简单习过，写出来的字不大能看，后来年纪上来了，便爱上了些能修生养性的东西，比如说钓鱼，也比如说写大字。
　　后来春节家里的对联就是他写的，他写好后，赵舜负责贴。
　　而说着，方陵将那只超大号的毛笔笔套拆开，先摸摸笔头。笔头是软的，这只备用笔已经被用过，并不是新的。
　　那正好。
　　“赵舜，帮我把墨料的盖子拧开。”方陵给他派活儿。
　　赵舜：“噢好！”
　　赵舜将东西放在旁边的台面上，然后给方陵拧开墨料盒子，又把长长的红纸理顺。
　　戴着红帽子的大叔饶有兴趣地看着方陵，刚刚那几样东西是他递过去的，从方陵要东西的时候，他就多少猜到这小伙子不想排队，想自己写。
　　其实也行，反正红纸只有一份，如果写坏了是不会再给的。
　　就让小孩儿耍耍呗。
　　但当方陵拿起大毛笔，沾了墨料在红纸上写下第一个字时，大叔眼里多了几分认真。
　　喔，好像是个行家！
　　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带着锋芒的大气让人看了想直呼好字，金灿灿的墨料落于红纸上，说不出的好看。
　　赵舜下意识屏起呼吸，一双眼似乎要粘在春联上，慢慢地念着，“喜迎福星老少平安鸿运步步高……”［1］
　　这是上联。
　　下联：乐接财神满堂吉庆鹏程年年好
　　横批：福星高照
　　赵舜在旁边鼓掌，“好字，方陵你写得真好！”
　　大叔也点头，眼里带着欣赏，“小伙子你这字练了多少年？”
　　方陵：“从初中开始练。”
　　大叔乐呵呵地说：“这么短时间能练一手好字，小子你有天赋。”
　　字可不是那么好练的，尤其是毛笔字，因为如今的日常书写并不是毛笔。
　　方陵轻咳了声，心虚的没有接这话。他从初一开始练，也就练了……几十年。
　　赵舜心思忽然活跃，整个人激动起来，“方陵，我们去玩游戏吧，再赢一份兑换春联的奖券，然后再写一份。”
　　他想要方陵写的春联，但显然只有一份是不够的，因为他把这份要走了，方陵就没有春联了。
　　方陵嘴角微扬，“好，不过我们得等墨料干了以后。”
　　赵舜使劲点头。
　　这个四方台上面有风口，风口对着吹，纸上的墨料干得快。
　　赵舜将春联小心翼翼地卷起，然后转进袋子里，“方陵，我装好了，我们走吧。”
　　方陵再次跟大叔道了谢后，与赵舜一起离开。
　　一个个区域像豆腐块一样被间隔开来，饮品铺子与活动区彼此相隔，人流多且热闹，熙熙攘攘的，在周围大片大红的装饰下，生出了几许温馨的年味儿。
　　只不过当方陵与赵舜拐过一个三人赛的活动区，在方陵看来一切年味戛然而止，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他看见了方伟跟方老太，还有方伟的妈妈马婶子。
　　三人也是来逛街的，这会儿马婶子手里拿了一堆东西，一老一少双手空空，正四处张望，似乎在看还有哪里可以轻松赢奖品的地方。
　　方伟是第一个看见方陵的，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骤然瞪大了眼睛，“方陵！！”
　　声音有点尖锐，活脱脱像是被针扎了屁股，瞬间就引起周围一片人的注意。
　　方老太反应尤为激烈，竟然是哆嗦了一下，然后猛地扭头，等她真切地看见方陵后，像是饥肠辘辘的鬣狗看见了大肥肉。
　　“方陵！！”方老太双眼放光，当下三步并两步，几乎是小跑着朝方陵去。
　　方老太看见方陵确实激动得不行，自从那天在帝景一号公馆碰见后，后来她再过去，门卫竟然拒绝她进小区了，哪怕她对对方说她是户主的母亲，也进不去。
　　后来她想，进不去就进不去吧，等大儿子跟那个自私鬼离婚了，她再过去给他们好看。
　　然而让方老太怒火中烧、差点气成傻子的是——
　　离婚的大儿子居然放弃了大笔财产，几乎把全部身家都给出去了。
　　方老太并不知道其中的一系列细节，她只知道钱没有了！
　　那么多的钱居然说不要就不要，因着这事，方老太把方渐远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差点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但这并不能改变已成的事实，郁郁寡欢了几个月，临近过年方老太心情才好了些，带着心爱的小孙子出来薅羊毛。
　　结果……好啊！居然让她碰到方陵了！
　　赵舜一看见方老太，立马将手里的所有东西往方陵怀里塞。
　　包括之前赢来的矮肚小花瓶，以及卷起来的春联，反正一堆东西全部塞进方陵怀里。
　　“方陵，你先拿着，我去对付她。”赵舜留下这一句，便迎着向方老太走。
　　方陵来不及说话，便看见赵舜几步上前。他身量很足，个高腿长，加上模样凶显得气势强劲，往前面一站，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
　　就在方陵以为赵舜要以身为墙，将方老太这枚炮'弹拦截下时，他看见了让他错愕的一幕。
　　只见方老太撞了赵舜一下，后者就十分浮夸地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像是受到了某种难以抵挡的冲撞力，被撞得连连退后数步，最后一个踉跄，勉强抓住旁边的架子才稳住身形。
　　方陵：“？”
　　赵舜捂着胸口，“你这个老太婆真野蛮，跟你讲道理你也不听，就喜欢动手。我胸口疼，好像是肋骨断了，你赔我钱，快送我去医院检查！”
　　方陵：“……”
　　方老太被赵舜吓了一大跳，脸色立马就难看了，“呸！你少在这里胡扯，你牛高马大的，我怎么可能撞伤你？你别想着碰瓷我！好的不学尽学些肮脏东西，你这个小瘪三真缺德……”
　　后面跟着一串脏话。
　　赵舜脸上依旧是做作的痛苦，“反正你就是撞疼我了，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喊我家律师团过来商量赔偿的事。对了，你刚刚还人格侮辱我，让我受到了难以弥补的心灵创伤，我已经录音了，我要告你！”
　　说着，他继续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在手机里点了几下，居然还真的录了一段刚刚方老太骂他的话。
　　方老太僵住。
　　别看她差不多七十岁了，但记忆力还是很好，所以方老太清楚记得赵舜就是上次站在方陵身边的那个高大男生。
　　对方家住帝景一号公馆。
　　而听到这里，方老太哪里不明白赵舜的意思，对方想让她赶紧离开。
　　方伟偷偷拽了拽方老太的衣角，“奶奶，别理他们了，我们赶紧走吧。”
　　他是见过赵舜的，那次玩完密室逃生之后，眼热的他回家查了赵舜的鞋子。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双鞋子居然是限量版的，价格六位数。
　　这样的人家里不缺钱，养着律师团也不奇怪。方伟不懂法律，但也知道如果被告并且败诉了，好像是要强制执行赔钱的。
　　赔钱？
　　最近他爸手气不好，输了一大笔钱，现在可没什么钱了。
　　最心爱的孙子劝自己，方老太还是听的下去的，加上她本来就有些怕赵舜真的告她，于是只能目光越过赵舜，恶狠狠地盯着方陵，像是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方陵拿着一堆东西，淡定地站在不远处。
　　她看任她看。
　　像是一只不服输的斗鸡，方老太抬头挺胸头，头也不回地转身。
　　“奶奶，等等我……”
　　方老太走后，刚刚还一脸痛苦的赵舜瞬间满血复活，腰不疼腿不软，弯成虾米的脊梁立马拉直，他对着方老太的背影“tui”了一声，“为老不尊，小心以后没人给你养老。”
　　小心眼的诅咒完后，赵舜才转身，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方陵含笑的眼。
　　那双像桃花一样好看的眼睛染着笑，仿佛是荡漾开层层漂亮涟漪的湖面，在灯芒下晕出醉人的温柔。
　　赵舜刚刚还能顿都不打一下的哔哔哔，现在顿时卡住了。
　　有薄红飘上他的耳尖，然后他整张脸都红了，赵舜挪回方陵身边，将方才塞过去的东西拿回来，自己提着。
　　方陵笑叹，“小赵同学，你刚刚的演技不是一般的浮夸。”
　　赵舜心头狂跳，结结巴巴地说：“那你，喜不喜欢？”
　　方陵眼尾夹了点揶揄，“挺好，但还有进步的空间。不过你的学习能力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强。”
　　他之前与鄂星华在街巷遇到混混，他提过一次律师团，用法律唬他们，没想到那时与他还不算太熟悉的赵舜记住了。
　　赵舜脑中炸开一片惊喜。
　　他有点分不清楚，此时的方陵讲的是他的演技，还是他暗指的其他……
　　但好像也足够了。
　　能获得对方的肯定，说明他比之前进步了一点点。
　　赵舜美滋滋地想着。
　　赵舜忙说：“我把那段录音发给你，如果那个老太婆再来找你麻烦，你就直接放录音，跟她说再不走就找我告她。她那么抠门，肯定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方陵笑着点头。
　　两人在赛云台这里逛得差不多后，便打道回府。
　　***
　　帝景一号公馆，赵家。
　　赵舜哼着小曲儿进家门，他太过得意忘形了，以至于一进来就吸引了好几双眼睛的目光。
　　赵母：“买完春联回来了？”
　　赵舜嗯的应了一声。
　　正在看电视的赵母随口说道，“行吧，那你把东西放客厅桌子上，明天让李姐把春联贴大门上。”
　　赵舜动作一顿，“妈，你就当我没去买过'春联。”
　　赵母：“？”
　　不仅是赵母，沙发上的赵尧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赵舜拎着的袋子上。
　　那袋子隐约有些透明，是那种很普通的塑料袋。
　　这一看，明显就能看见塑料袋里面装着东西，而且还特别像是叠起来的纸张。
　　春联！
　　赵母不解，“你不是已经买过'春联了吗？”
　　赵舜低头看看手里的，“这个挂在外面太浪费了，我要把它挂在我自己房间里。妈，你让李婶重新去买'春联吧。”
　　赵母：“？？？”
　　赵尧：“？？？”
　　完全没去注意两人的复杂表情，赵舜拎着袋子往楼上去。
　　他噔噔噔地离开了，留下淌着寂静的客厅。
　　赵母与赵尧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赵母先开口，“我记得你青春期的时候，没这么不正常啊！”
　　大儿子的青春期过去得相当安稳，别人家可能会叛逆与父母吵架又或者偷偷早恋，但大儿子让她相当省心。
　　在赵母看来，大儿子压根就没有叛逆期，等她回过神来，大儿子已经很成熟，办事也绝对可靠。
　　就是这小儿子，越看越不正常……
　　赵母之前怀疑赵舜谈恋爱，但现在又不怎么确定了。
　　哪有人谈恋爱会这样的，这怎么看都有点像脑子进水了。
　　说实话，赵尧也没看懂赵舜这一波是什么操作。
　　急吼吼地吃完晚饭就往外跑，说是买'春联，结果现在春联买回来了，却不给贴。
　　这是搞什么名堂？
　　“小尧，你上去看看你弟弟，你跟你弟年纪差得不算大，而且都是男生，共同话题应该会多些。”赵母有些担心。
　　赵尧嘴角抽了抽，到底没跟母亲说，赵舜曾经觉得他哥是个老男人。
　　放下手里的财经杂志，赵尧上楼了。
　　赵舜回到自己的房间，神情飞扬的把袋子打开，特别宝贝的将里面的春联拿出来。
　　上联下联，再加上一张横批，红纸张数不多，赵舜拿着上联满房间跑。
　　这里比划一下，那里比划一下，觉得无论贴哪里都好，一时之间也决定不来。
　　不过最后考虑到春联是贴在门边，赵舜到底是瞄准了门侧两旁的位置。
　　说干就干，他哼着小曲儿找来透明胶，然后开始干活。
　　赵尧上楼速度比平时慢，主要是他要斟酌待会儿怎么跟赵舜谈，结果边走边想地来到赵舜卧室前，他就看见自家这个陷入中二期的弟弟在……贴春联。
　　赵尧：“？”
　　赵舜长得高，别人贴春联要小凳子，他直接抬手就行，这会儿正把春联摁在门边的墙壁上，另一只手上粘了一小截透明胶。
　　看见赵尧，赵舜也没想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直接说：“哥，你去里面给我看看，我有没有贴歪。”
　　赵尧表情一言难尽地走进去，发现赵舜桌上还有下联跟横批。
　　再仔细一看，赵尧眉梢微扬。
　　好字！
　　“哥，歪了没？”赵舜嚷嚷。
　　赵尧随意看了眼，“左边低一些，嗯，差不多了。”
　　赵舜不满，“不要差不多，要很精准！”
　　赵尧：“……”
　　赵舜仔细调了调左右高度，再次问，“这样呢？”
　　赵尧：“……很完美。”
　　赵舜这才把透明胶贴上，然后美滋滋地去拿下联。
　　等上下联还有横批都贴好、并且他自己又欣赏了好一会儿后，这才问赵尧，“哥，有事？”
　　赵尧看着本应该被贴在大门口的春联，居然被贴在卧室里，脸上的表情已经不仅仅是“一言难尽”了。
　　但到底是亲弟，所以赵尧委婉地说：“你最近在学校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所以才被刺激成这样。
　　赵舜一顿。
　　难以解决的问题？
　　没追到方陵算数吗？
　　但他相信只要他有恒心、有毅力，他肯定能成为方陵的男朋友的，所以这应该不算“难以解决”。
　　于是赵舜说：“还行。”
　　赵尧了然。
　　还行？这是要面子说法吧，果然这个傻弟弟遇到困难了。
　　作为一个学生，且就赵舜这性子来说，能让他在意的，赵尧觉得大概只剩学习了。
　　赵尧语气放缓了些，“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距离高考还有四个多月，而且你平时成绩也可以。
　　赵舜长眉一竖，“不努力那怎么可以？”
　　前有老男人，后有暗搓搓盯着的学弟学妹，他要是不努力，方陵就被别人追跑了！
　　赵尧忽然欣慰，“你有这样的决心很好，爸妈知道以后一定会很高兴的。”
　　赵舜尾巴翘起来，“那当然！”
　　方陵那么好的人，他爸妈也一定会喜欢的！
　　赵尧再次感叹，“你比哥我当年要努力。”
　　赵舜哼出一声，彻底飘了，“必须的，我可不想熬成老男人了，还是单身狗。”
　　赵尧：“？？？”
　　等下，为什么话题会跳跃得那么快？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63章 第63根铁柱
　　其实高三的寒假并没有那么多姿多彩, 假期只有六天，刨去需要走亲戚的除夕与大年初一，大部分人能写卷子的时间只剩下四天。
　　所以回了家的同学们基本上都埋头苦干, 争分夺秒，不写完不许出来, 跟关小黑屋差不多。
　　方陵也不例外，在家不是写卷子就是看笔记，休息时间便用来同叶女士一起将买回来的小彩灯与红纸贴满整座房子。
　　门两侧换上崭新的红对联, 小金牛的剪纸贴在玻璃窗上，喜气洋洋的。
　　哪怕别墅里此时只有两人，于他们一家两口来说大得慌, 但方陵还是觉得很温馨。
　　这一世，他的母亲一定会平乐安康。
　　“陵陵, 把这一张贴到米桶上，要倒着来贴。”叶女士将大吉递给方陵。
　　大吉反着来贴, 就是“吉倒”, “倒”与“到”相似, 寓意着“吉祥到了”。
　　方陵先裁出一点透明胶, 然后贴住红纸的四个角，而当最后一个小角贴完,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把透明胶与剪刀收好, 这才去看手机, 看到联系人的名称时, 方陵一点也不意外。
　　是赵舜。
　　对方问他要不要初三一起吃饭, 他有一个原先在帝都读书的兄弟要转学回来, 且又隐晦的暗示那天饭局的人数应该不少。
　　［□］：是放假那天下午说的欢迎会？
　　［小赵同学］：是的。
　　［□］：大概有多少人？
　　这问题似乎把赵舜给问住了, 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紧接着又重新变回“小赵同学”，方陵眉梢微扬。
　　“陵陵。”叶女士喊，“过来帮妈妈包饺子。”
　　方陵将手机随意放一边，“好。”
　　每年方陵家里都有吃饺子的习惯，这饺子一般是他与叶女士一起包的，今年也不例外。
　　饺子皮用小袋子装了垒在一旁，一个大碗里是拌好的猪肉馅，另一个碗里装着素馅，例如胡萝卜玉米冬菇粒韭菜之类。
　　叶女士已经开始了，舀了适中的馅料，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一掐，饺子皮迅速包起馅料，一个饺子就好了。
　　“陵陵？”见方陵还站着，叶女士催促。
　　方陵慢吞吞地拿饺子皮，“妈，我有点忘了怎么包饺子了，可能会包得慢些。”
　　这是大实话，他跟赵舜一起后，确实每年也吃饺子，但那些都不是他包的，他只负责吃，以及赵舜包饺子的时候偶尔亲他两下当奖励。
　　一晃十几年，都这么过。
　　现在让他重新包饺子，快慢还另外说，能不能包成形他都不敢保证。
　　叶女士刚开始以为方陵的话只是托词，自己儿子自己了解，她这个儿子就是个心灵手巧的。
　　结果——
　　看着前后都张嘴、造型特别奇怪的饺子，叶女士陷入了沉思。
　　方陵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需要点时间。”重新学包饺子。
　　叶女士迟疑，小心翼翼地问：“陵陵，你最近的学习压力是不是很大？”
　　方陵盯着叶女士的手，尽量学起来，“没有的话，一切都好。妈，你别担心太多，我真的只是太久没包饺子忘记了。”
　　叶女士无奈，“才一年而已。”
　　方陵莞尔，“你就当我这一年脑袋里加载了太多新的知识，不得不将一些老旧的技能忘了，不然储存空间会不够用。”
　　叶女士顿了顿，“那要不，陵陵你还是别包了。”
　　方陵：“？”
　　叶女士笑道：“不然学了这个，又把学校里的知识给忘了。”
　　方陵：“……那倒不至于那么快。”
　　母子俩相视一笑，气氛和谐，聊着聊着，叶女士话音一转，语气听着有些没底气，“陵陵，我打算等你高考完后，我们一起去帝都一趟。”
　　方陵手上动作不停，“好。”
　　他应了，而且语气寻常，仿佛只是回答一句“今天吃饭了”。
　　叶女士以为方陵没听清楚，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方陵抬眸，一双眼温和似水，“嗯，高考之后一起去外公外婆家，我知道的。”
　　他这样，叶女士反而一时之间无话。
　　好一会儿，叶女士才继续道：“上次妈妈去帝都，见了妈妈的一个好姐妹，又托她带些东西给你外公外婆，她说最近你外婆家里发生了点事，气氛不大好。”
　　从方陵记事起，每逢年过节，叶女士都会捎些东西去帝都的朋友那里，然后以老友的名义让她带去老叶家，但叶女士本人是不去的，平日的电话也没有。
　　方陵问，“是蓉姨吗？她有没有说因为什么事气氛不好？”
　　叶女士已经把儿子当大人了，倒不介意说些大人的话题，“你小舅舅元旦的时候带了个男朋友回去，你外公外婆接受不了。”
　　方陵皱眉，这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当初跟赵舜一同去拜访外公外婆的时候，是当即向两位老人家介绍了赵舜的伴侣身份。
　　方陵现在回忆，当时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两位老人家很快就接受了赵舜，外公还拉着赵舜下象棋来着。
　　方陵斟酌了片刻，到底问，“妈，你怎么看男生有男朋友这件事？”
　　叶女士低头看着手里的饺子，一掐就是一个，包得很快，“我不歧视，别人选怎么那是别人的事情。”
　　方陵眉心一跳，心想后面应该还有话，果然叶女士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但作为亲人，我不是很赞同。我跟你爸在一起走过二十年，哪怕最后关系崩了，但我身边还有你，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我的孩子给予了我精神支持，我不算一无所有。然而如果没有孩子，等关系彻底破裂那天，是真的什么都没剩下，不会有一个让你振作起来的精神支柱。”
　　这是叶女士一直庆幸的，庆幸她还有一个贴心的儿子始终陪着她。
　　这一段感情让她心力交瘁，但之所以现在没活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有一个孩子。
　　她的儿子还没有高考，还没有开启他的锦绣前程，她不能现在颓废。
　　为母则刚，她要做一个能给孩子提供优渥生活的母亲。
　　方陵眉心微动，他大概明白母亲的担忧了。
　　她跟许多传统国人一样不支持同性成婚，但不支持的原因只是担心以后与伴侣分开了，会变得孤零零一个，难以振作起来。
　　这跟纠结于“传承皇位”以及各种养老问题也有很大差别，起码在方陵看来那不是解不开的死结。
　　沉默了片刻后，方陵说：“妈，如果现在有两对恋人，一对伴侣彼此信任，生活几十年如一日的美满，但他们没有孩子；另一对有孩子，然而生活一地鸡毛，天天吵架，孩子也有一定概率不听话，你更看好哪一对？”
　　叶女士包饺子的动作一顿。
　　哪怕方陵没有说太明白，但她还是懂了。
　　第一对恋人指代的不仅是不育夫妻，也可能是刚刚他们讨论过的夫夫。
　　叶女士眼睛眨了两下，继续包饺子。
　　沉默如水淌开。
　　就在方陵以为叶女士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时，他听见她用很低的声音说：“那还是第一对恋人更好点……”
　　方陵笑了，眼角弯弯。
　　方陵在心里感叹：赵舜啊，怎么向我妈证明你会几十年一日的始终如一，你得自己努力了。
　　***
　　除夕这顿饭方陵在家与叶女士一起吃，两人在客厅里开了一张小圆桌，把饭菜都端到那边去，然后开着电视。
　　听着电视里不断传出的各种拜年的声音，又看着贴在屋里各处的红剪纸，加上新开的一瓶红酒，年味自在其中。
　　不用去老方亲戚家，不用听某些阴阳怪气的话，以及熊孩子吵闹的尖锐声，方陵真的觉得舒坦极了。
　　方陵慢慢品味着这一顿他后来想了很多年、能与母亲一起吃的年夜饭。
　　开心过头，以至于方陵一直没有看手机，也自然忘了手机的另一端有人眼巴巴地等着他回信息。
　　相比起方陵这里的温馨，不远处的赵家很热闹。
　　赵父是大儿子，下面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赵小叔有一子一女，两位小姑生了二子一女，再加上特地搬到郊外去养生的老两口，一大家子都来了赵家吃年夜饭。
　　每年都是这样的，今年当然也不例外。然而正因如此，赵舜才在卧室里急得团团转。
　　赵家小辈多，男孩子也多，调皮的男孩子四处跑来跑去，很难说会来他卧室里。
　　万一有人手贱，动到他贴在门侧的对联，这可怎么办？
　　不行不行，得将方陵给他的对联先摘下来。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赵舜开干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对联摘下来，但哪怕动作再小心，赵舜还是十分揪心地发现有些地方起了褶皱。
　　“这样不行啊，太容易损坏了，还是先收起来……”赵舜自言自语。
　　等赵舜在楼上打理完自己的事情，亲戚也来得差不多了。
　　赵家人多，这场年夜饭自然也吃得慢。而赵舜吃饭神速，早就扒拉完饭，但介于大家都没下桌，他也不能先走，于是坐在位置上玩手机。
　　他每过三十秒切换一次页面，切到微信里，去看被他置顶的那个微信框有没有红点。
　　结果当然是没有的。
　　赵舜失落地移开眼，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越琛聊着天。
　　越琛已经从帝都回来了，他家也住这个小区，搬回来之前房子命家政打扫过，今天赵舜还与越琛见过一面。
　　他们是初中同学，加上对方特别爱在朋友圈里发自己的照片，所以哪怕两年多没见，赵舜并不觉得越琛变化很大。
　　那家伙还是那么花枝招展。
　　［长得帅就是烦］：对了舜子，你在几班来着？我打算去你那班，转去其他班我也没啥熟人。
　　赵舜皱眉。
　　［Z］：你跟清平不是挺熟的吗？他在十班，你去十班吧。
　　他在九班，方陵也在九班，赵舜小心眼的不想越琛过来。
　　毕竟这家伙从小就特别喜欢撩可爱的男孩子，偏偏因为长得人模狗样，又特别爱装绅士，加上油嘴滑舌，所以得手率相当高。
　　这星期还是这个小男朋友，下星期就换了另一个。
　　赵舜真心这不想这样的花孔雀来九班。一起开屏的话，他可能干不过越琛。
　　这怎么可以？
　　赵舜小心眼地想着。
　　［长得帅就是烦］：我跟你比较熟一点，说实话清平也是最近才重新跟我聊，之前都是躺列。对了，初三那个饭局我想了想，还是先不办那么大，主要是几个熟悉的兄弟先吃吃饭，大的局子等以后再组。
　　赵舜眉梢轻提。
　　［Z］：那就是几个人？
　　［长得帅就是烦］：一共四五个吧。
　　“舜堂哥怎么老是在玩手机，跟我们班上谈恋爱的男生好像哦。”小姑家刚上高中的小表妹偷偷跟旁边的表姐说。
　　可惜这声音有些大，而且刚好桌上的说话声这时出现了空白，于是“偷偷”到全桌人都听到了。
　　刷刷刷，顿时所有目光都落在赵舜身上。
　　赵舜：“？”


第64章 第64根铁柱
　　虽然全家都看着自己, 但赵舜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没有谈恋爱, 我在跟越琛聊天，就是越康诚叔叔的那个小儿子。”
　　他还没有追到方陵，哪来的恋爱给他谈？
　　赵小叔听后感叹，“越康诚？老越啊, 这两年老越的公司越做越大, 看来他在帝都是有点人脉关系。”
　　赵父接话，“如果没有人脉，当初他也不会把公司迁到帝都了。皇城脚下，有关系肯定会发展得飞快，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 说起来帝都那边的几个大家族, 好像就叶家和气一点。挺可惜的，年轻的时候没跟叶家交上朋友。”
　　年老了再认识, 多少有点酒肉朋友的意思。
　　大家都见过大风大浪了, 也在名利场里走过, 很难再做到深交。
　　长辈们就着这个话题开始聊起来。
　　赵舜见没他事了，便重新低头看手机, 而他没注意到从小表妹开口那时, 赵母就一直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好像要把他看穿。
　　但盯了好一会儿后,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赵母移开眼, 她眼底有疑惑划过。
　　看起来这个臭小子只是跟朋友关系好点。好像也是, 这个年纪的小伙子最喜欢讲兄弟义气, 平日黏一块儿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难道一切只是她想歪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好像倒没有必要特地找那他谈话，免得乱了心情，连带着干扰了学习节奏。
　　赵母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在这顿年夜饭终于吃完后，赵舜第一个下桌。
　　他早就待得不耐烦了，现在一听“散场”，立马就走人。
　　长辈商量着打麻将下象棋，小辈们去看电视又或者玩手机，整个赵家闹哄哄的，每个人都有节目。
　　赵舜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喊他，也没人注意他，最后做了个决定。
　　***
　　方陵拿着已经倒不出来的红酒瓶，后知后觉原来他跟叶女士把一瓶红酒都喝完了。
　　“陵陵，再去开一瓶。”叶女士打了个酒嗝。
　　方陵按了按眉心，劝她，“妈，节制一点，我们两个人喝一瓶已经不少了。”
　　叶女士却说，“今天是难得的年夜饭，一年就一回，再开一瓶有什么关系？”
　　方陵最后妥协了，但为了让叶女士少喝点，新开的那瓶红酒他喝了大半，为此喝得满肚子都是水，往洗手间里跑了好几趟。
　　年少的他还不怎么会喝酒，对酒精没有抵抗力，一瓶多红酒下肚，方陵感觉脸颊发烫，有点醉呼呼了。
　　等收拾完桌子，又把酒杯跟酒瓶处理了，方陵才想起自己的手机。
　　拿起手机一看，方陵不意外有一堆信息。
　　群发的除夕快乐，谭飞舟特地的问候，以及某个人堆积如山的信息。
　　方陵点开，没有按旁边的直达键，而是打算从下面往上看。
　　结果最底下的那条信息，就让方陵停住了。
　　［小赵同学］：方陵，我现在过去找你好不好？
　　方陵看了下时间，发现是大半个小时前。
　　他给赵舜回复。
　　［□］：赵舜？
　　那边竟然秒回。
　　［小赵同学］：方陵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礼物要送你。
　　方陵抿唇笑笑，并不立马回复，而是上楼去。
　　从他房间的窗户往下看，是能看见大门附近的。意外又不意外，方陵看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道身影立在灯芒的明灭中，直挺挺的，像一棵永远不会被风沙吹倒的大白杨。
　　方陵喝了不少，往楼上跑的那一小段迎了点风，这会儿脑袋涨涨的，他定定地看了会儿，才下楼去。
　　A市的冬天虽然不下雪，但挺冷的，室内有暖空调倒不觉得，如果出了外面，被风哗啦啦地刮，估计体质不好的人很快会打喷嚏。
　　赵舜火力旺，之前急匆匆地出来，也没穿太多，所以在方陵家外面站了一会儿后，他是有点冷了。
　　但赵舜又不想回去拿衣服，只能就这样等着，结果这一耗就是小半个小时。
　　而当方陵给他回信息时，那一刻赵舜真的有种热血沸腾的兴奋，肾上腺素飙升，寒气被驱散，瞬间就觉得不冷了。
　　只是他等啊等，却一直不见方陵给他回信息。
　　赵舜急得团团转，心里控制不住地想是不是方陵不想要他的礼物，是不是方陵觉得他总是给他发信息，让他感觉烦了。
　　赵舜自己扒拉了下对话框，一路滑上去全都是他的绿框框，少说也有三十几条。
　　好像确实，挺烦人的……
　　赵舜懊悔地想。
　　“咔嗒。”那边传来开门声。
　　赵舜眸光不由一缩，他猛地抬头看前看，透过铁门的缝隙，看见了里面的门开了，流淌出一地的暖茸灯光。
　　呯呯呯。赵舜听见自己疯狂加速的心跳声。
　　他看得有点痴，舍不得眨眼，愣愣地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踩着一地的灯芒，从远及近的来。
　　继“咔嗒”一声后，外面的大门也开了。
　　“赵舜。”方陵看着眼前人，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嘴唇都有点冻得发白。
　　赵舜骤然回神，他抬起手里的袋子，“方陵，我给你带了除夕礼物。”
　　方陵低眸看着他手里的袋子，“是什么？”
　　赵舜连忙将袋子打开，方陵只见袋子里装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围巾两个末端有嫩黄色的小角标。
　　红艳艳的、也是喜庆的，很像直男会选的颜色。
　　方陵哼出一声笑，“你这个薛定谔直男。”
　　赵舜见方陵笑了，但听他的话好像又没有特别喜欢，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这礼物合不合方陵的心意。
　　这时有风吹来，赵舜闻到了一股酒香味，也是这时，他才陡然从见到方陵的热切从回过神来。
　　“方陵，你喝酒了？”赵舜紧张地问。
　　还看着围巾的方陵点头，“我妈要喝，我陪着她喝了两瓶。”
　　方陵是有些醉意了，说话慢吞吞的，说完后不等赵舜接话，他忽然来了一句，“有点冷……”
　　他同样出来的时候没有穿厚衣服，现在身上就一件毛衣跟打底的保暖衣。
　　赵舜一呆，而后忙将袋子里的毛巾拿出来，把它一圈圈地轻轻绕在方陵脖子上，“戴上这个，暖一点。”
　　方陵抬眸，眸光熠熠像天上的星子，“那你呢，你怎么办？”
　　赵舜觉得方陵是醉了，平日的方陵哪里会说这种让他甜蜜的话。
　　“我不冷，你戴着！”赵舜笨拙地给他的围巾挽了个结。
　　黑发白肤，面前人戴着他亲手挑选的红围巾，赵舜觉得今晚没喝酒的他也有点醉了。
　　“这个结不好看……”方陵低头看着胸前。
　　“好好好，把这个拆了，我给你打个好看点的。”赵舜忙应道。
　　酒香阵阵的随着风飘来，赵舜的动作越来越慢，整个人也越来越往前倾，越来越靠近方陵。
　　看着这样醉呼呼的方陵，他脑中抑制不住地冒出一个让他唾弃自己、却又不由兴奋的想法——
　　亲方陵一下。
　　能不能偷偷地亲方陵一下？
　　越靠越近，在近到彼此呼吸都要交缠时，赵舜恍然惊醒。
　　这样是趁人之危，要是方陵醒酒了，那会怎么看他？
　　他不能这样！
　　但就当他要退开，面前人忽然上前拥抱了他一下，而赵舜感觉自己的唇瓣擦过一片细腻的肌肤。
　　赵舜呼吸刹那停住，整个人僵如石雕，心里的小人儿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匆匆忙忙的换上草皮裙，又捎了一串点燃的鞭炮，啪啪地拍着翅膀冲上天了。
　　“谢谢赵舜的礼物。”
　　赵舜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激动得指尖都不住发抖，他立马抬手回抱方陵，紧紧将面前人拥在怀里。
　　明明寒冬冷冽，赵舜心底却一片火热，他越抱越紧，恨不得把人揣进心口里，融入自己的血肉中。
　　氤氲着醉意的眉眼弯起，方陵再次道了声谢，然后抬手撑住赵舜结实的腰侧，想要将人推开。
　　赵舜抱着不放手，在被方陵又推了一下后，这才恋恋不舍的把人放开。
　　方陵抬眼看他，眼角晕了一抹红。
　　在赵舜看来，方陵真的醉得不轻，而不管怎么都是让他心动的模样。
　　“你不用跟我客气的。”赵舜干巴巴地说，“你给我写了春联，我送你小礼物很应该，你总跟我说谢谢，整得我们好像很生分一样。”
　　而他才不想要这种生分。
　　方陵嘴角扬起，“可是那个小花瓶不是已经被我带回去了吗？我们已经两清了。”
　　赵舜脸上红意不退，亢奋上头，他也不找其他理由了，就径直说：“反正我就给你买礼物！”
　　方陵无声笑了。
　　不过事实证明，如果只穿个透风的毛衣就往外跑，而加上能挡风的外套，哪怕有毛巾也不保暖。
　　方陵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赵舜忙说：“你回去吧，屋里暖和。”
　　方陵嗯的应了，却说：“你确定？”
　　赵舜当然想跟方陵再多待一会儿，但依旧舍不得他挨冻，“你回去吧，我到时候微信再联系你也是一样的。”
　　“那你也回去吧。”方陵点点头，然后转身往回走。
　　等方陵回了屋后，赵舜才慢慢地动了动脚，他站在这里太久了，姿势没怎么变过，现在挪动起来脚都有些麻。
　　酥酥麻麻，像是有小针扎在肌肉上，那感觉有些酸爽。
　　但赵舜却很高兴。
　　刚刚他碰到方陵了，四舍五入，算是他亲到方陵了。
　　等于，他的初吻献出去了！
　　再四舍五入，等于他与方陵的关系又进了一大步！！
　　这股兴奋劲儿一直持续到回家都没消退，赵舜乐了好久好久，引来几个亲戚打量的目光。
　　A市是大都市，禁止放烟花爆竹。
　　而在这个没有爆竹声的除夕夜，赵舜掐着零点给方陵发了拜年信息。
　　跟元旦那晚天明后才有回复不一样，这次信息发出去后不久——
　　［小方同学］：赵舜，新年同乐。


第65章 第65根铁柱
　　“新年快乐！陵陵又大一岁了, 希望我儿子在新的一年里能心想事成，金榜题名。”叶女士乐呵呵地将红包递给方陵。
　　方陵弯唇笑笑, 接过那封拿在手里很有分量感的红包，“谢谢妈，我祝妈你在新的一年里，依旧平乐安康，万事顺利，貌美如花。”
　　叶女士听到最后四个字，心花怒放, 搓了一把儿子的脸蛋之后才开心地去做早餐。
　　早餐是在家里吃的，吃完早饭之后叶女士提议出门逛街。
　　方陵自然是答应的。
　　今天是大年初一, 各处的商铺都很喜庆，红彤彤一片, 连马路两旁的路灯上也被系上了红灯笼。
　　母子俩先去看了一场贺岁片，然后挑了一家口碑很好的饭店享用午餐。
　　吃完饭后, 方陵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对叶女士说，“妈，赵舜说下午想来跟你拜年。”
　　叶女士一怔, 然后笑了, “行, 那我们就早点回去。”
　　方陵却说：“不着急，反正他也住得近, 过来很快的。”
　　方陵很清楚赵家是怎么过大年的，一大家子都会来赵舜家里, 或打麻将、下象棋、玩纸牌, 总之会在那里住到年初二。
　　不过虽说待在一起, 但也只是一起吃午饭跟晚饭而已，但并不限制其他时间的活动。
　　母子俩继续慢悠悠的在外面逛，直到下午四点半才打道回府。
　　本来一切都好，唯独他们开车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叶女士现在很不想碰见的人。
　　方渐远出现在家门口。
　　大门与里面的锁被方陵换了，方渐远没有钥匙，他进不去，只能在这里等着。
　　方陵在老远看见方渐远的时候，就说：“妈，先停一停，我发个信息。”
　　叶女士脸色不大好，隐隐有些苍白。
　　“好了。”方陵快速发完信息，但这话说完却不见叶女士有反应，眸光不由暗了暗，“妈，我下车走回家，你开车回去。”
　　别墅自带车库，不过进车库要经过大铁门。
　　方陵下车后，径直往方渐远走去，刚刚相距有点距离，他只认出那是方渐远，现在随着距离拉近，方陵看得更清楚了。
　　在方陵的记忆里，方渐远的西装永远都是平整干净的，头发也会弄得一丝不苟。但时隔数个月，方渐远好像没有了之前那股属于成功人士的意气风发与自信，方陵还看见他西装的衣角处有污渍，这放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
　　方陵似笑非笑，“方先生，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我已经让人取消了你进入帝景的权限。”
　　“你一定要这样跟爸爸说话吗？”方渐远腮侧绷紧后又放松，语气平缓下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红包，“今天大年初一，红包你拿着。”
　　方陵才不要他的红包，“我忽然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以前我不大会忤逆你，你反而对我堪称严苛，现在我‘不听话’了，你态度却好了不少。”
　　在两人的谈话间，旁边的大铁门被控制打开，叶女士的车子迅速驶进去。
　　方渐远从车临近时就开始看了，车前的挡风玻璃没有防偷窥的车膜，从前方可以瞧见驾驶员。
　　方渐远眸色微沉，车辆一晃而过，前后两秒不到，那辆白色的宝马就进去了。
　　大铁门开着，方渐远下意识想跟进去，却被往侧边一步的方陵拦住。
　　“方先生，你的家不在这里了，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的伴侣姓裴，你跟她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方陵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收。
　　“方陵，每个人都会做错事，爸爸做错了，也后悔了，为了弥补你们母子，我都没有要多少财产……”方渐远叹息。
　　方陵清楚方渐远是什么人，懒得跟他说太多，“你有句话说得对，今天是大年初一，所以我不想闹得太难看，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方渐远正想说什么，却见方陵目光忽然越过他，落到后面，紧接着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有点天真又不加掩饰的笑。
　　“周叔叔！”方陵站在原地喊。
　　实在不是他不想过去，而是担心一走开，方渐远就趁虚而入溜进去了。
　　方渐远脸上一僵，刚才脸色还勉强看得过去，现在直接黑成锅底。
　　“周叔叔，新年好。”方陵笑眯眯地给周项明拜年。
　　周项明穿了身米白色的休闲装，越发衬得他身材挺拔，露出的袖口带着嵌有绿宝石的袖扣，随和却不随意，再配上一副银色的半框眼镜，很是玉树临风。
　　他手里提着一个礼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包装确实好看极了。
　　周项明走上前，仿佛没有看到一旁的方渐远，笑着跟方陵说了声新年快乐，然后从兜里拿出红包，“小陵今年要高考了，叔叔先祝你金榜题名。”
　　方陵接过红包，抿唇轻笑，“又是金榜题名，跟我妈说的一模一样。”
　　周项明先是一愣，然后笑容深了些，“你还是学生，当然是得金榜题名。”
　　方渐远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周项明，你适可而止！”
　　周项明似乎这时才看见他，扭头对方渐远点头，“方总，好巧。”
　　方陵看看方渐远，又看看周项明，十分肯定当初叶女士离婚过程中，周叔叔的律师团不仅在，他本人大概也经常到场。
　　方渐远也觉得巧，但正是太巧了，巧到大年初一都能在前妻门口碰见，才让他怒火中烧又懊恼。
　　叶女士将车停好，左等右等，就是没见方陵回来，她不大放心，于是出去看看。
　　结果这一看，她发现大门外还有一个周项明。
　　叶女士怔住几秒，而这时周项明已经看见她了，“学姐，新年快乐，这是给你的新年拜年礼。”
　　虽说不愿意看见前夫，但帮了自己那么多忙的学弟在，而且现在大过年的，叶女士便没有虎着脸。
　　她对周项明笑笑，说了一句新年快乐，又见自己儿子手上拿着一个厚实的长红包。
　　对方拿了新年礼物过来，按照礼节是得给对方回礼的。
　　所以叶女士想了想，到底说：“学弟，我新得了点上好的普洱，你要不要进来喝茶？”
　　“那我就打扰学姐了。”周项明笑得异常温和，然后当着方渐远的面，光明正大的穿过大铁门。
　　进去了。
　　带着卷子的赵舜就是这时候来找方陵的，他来的时间有点巧妙，周项明刚进去不久，方陵准备将大铁门关上的时候。
　　“方陵！”赵舜喊。
　　方陵关门的动作一顿，然后笑着对他招手，“赵舜快过来。”
　　赵舜受宠若惊，当下瞬间就把门外还有一个人这事抛到脑后，乐颠颠地跑过去。
　　刚刚进去一个，现在又一个，方渐远看着连接两人越过他，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他忍不住喊，“方陵！”
　　方陵关门的动作半点不停留，“方先生回你自己的家去吧。”
　　“呯”的一下，大铁门关上了。
　　赵舜一顿，塞满惊喜的脑子缓缓转动，很快想明白了，他撇撇嘴，嘀嘀咕咕地说：“有老婆的时候不珍惜，等没有了，又追着来，脑回路清奇……”像傻子一样。
　　当然介于那个是方陵的父亲，赵舜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全。
　　方陵扭头看他。
　　赵舜立马闭麦，但忍不过两秒又小声说：“方陵，你别生气，我就是看不惯这样的人。”
　　方陵似笑非笑，“不，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也挺高兴你这么早就有这种认识了。”
　　赵舜觉得方陵的话有点奇怪，但到底觉得这是夸奖，于是乐呵呵地应下了。
　　今天大年初一，赵舜来方陵家里一趟得了两封大红包。
　　一封是叶女士给的，另一封是周项明类给的。
　　赵舜接过红包的时候，总觉得今天的周叔叔心情特别好。
　　赵舜是带了卷子过来的，但方陵考虑到叶女士与周项明独处可能还有些尴尬，所以他把带着赵舜到饭厅写卷子。
　　客厅那边能看见这里，但两者又不至于太近。
　　屋里的人不多，但气氛很和谐，之前发生的少许不愉快也很快在这种暖绒得像温泉一样的氛围里被遗忘。
　　周项明待了大半个小时就向叶女士告别，赵舜则一直在方陵家待到晚饭时间，直到他妈给他打电话，这才恋恋不舍地拿着卷子离开。
　　不过离开之前，赵舜问他：“方陵，明天要不要来我家玩？我家现在人多，所有近的亲戚都在，你来我家肯定能拿十几封红包。”
　　方陵：“……不了。”
　　他知道赵舜在打什么主意，但时机未到，他现在去赵家不适合。
　　“那好吧。”赵舜遗憾地叹了口气，但转而他又支棱起来，“方陵，初三下午的那个饭局你来吗？”
　　方陵也拒绝了，“不了，师太给我加码了卷子，我不努力点写不完。”
　　这是实话，物理师太的特别关心热情似火，就物理这科而言，方陵的卷子比别人多。
　　“噢！”赵舜的表情有点失落，但又好像有点高兴。
　　方陵眸光微闪，很快想明白了，“如果有机会，以后再认识你兄弟也一样。”
　　***
　　为期六天的寒假在学生们的哀嚎中转眼就结束了。初四这天下午，京海一中校门大开，迎接不情不愿归来的高三学子。
　　宿舍里。
　　“淦，才回去六天，忽然发现自己铺了个防尘罩简直多此一举，六天能积什么尘！”谭飞舟骂骂咧咧开始收东西。
　　“嗐，都是因为太久没放长假，脑子高兴坏了。”
　　方陵也在收拾床铺，枕套毛巾牙刷定期更换，这次回校这些东西他都会换一批新的。
　　“兄弟们，我们班来了个转学生~”
　　柯安也是方陵的舍友，只不过他回校的时候早些，最先整理完内务，所以有空去串门。
　　谭飞舟并不意外，“这有什么，听说每年都有外地的学生在高三时转回来，就单纯回来高考的。”
　　京海一中师资最好，如果有条件，转学肯定是首先考虑这里。
　　柯安摇头晃脑，“那个转学生进了406，而且我瞧着他跟舜哥熟得很，之前肯定是认识的。”
　　谭飞舟眉梢微扬，“新同学什么性格？”
　　柯安笑了，“很善谈，见多识广，感觉什么话都能接上，我估摸着应该不难相处。”
　　噢了一声，柯安又说：“我还听见他问丁大雁，我们班有没有可爱的男孩子。”
　　谭飞舟：“……老章估计要头疼了。”
　　方陵很赞同这话。
　　晚饭吃得有些慢，方陵跟谭飞舟是踩着点回到课室的。
　　前脚刚进来，两人就听见有人在吐槽帝都学校的教育方式。
　　那吐槽是一个声情并茂，说得跟脱口秀似的，从各个角度嫌弃了一番早读前与下午放学后强制进行的跑操。
　　京海一中不兴跑操，只有各班规定了区域的早操，勤奋的同学会带小本本下去，趁着早操开始前的那点时间继续学习。
　　谭飞舟啧啧两声，“知道的会清楚他才转学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里读了两年多，这兄弟有社交牛逼症啊~”
　　那边围了不少人，方陵定睛一看。
　　好么，那个圈圈是以赵舜桌子为中心扩开的，而他位于赵舜前方的桌子，自然被“淹没”了。
　　“叮铃铃。”晚修第一节 课的预备铃声响起。
　　该晚修了。
　　同学们意犹未尽地散去，这时方陵才看清楚了越琛。
　　十八岁的越琛穿着京海一中的校服，可能是那身校服有青春buff的加成，方陵觉得这只花孔雀远没有后来的花里胡哨，好吧，虽然他剪了个很潮的发型。
　　在人群散去的那刻，越琛一眼就看见方陵了。
　　跟别人一样，方陵同样穿着校服，只是他的校服比别人的要干净一个度，白的更白，蓝的更蓝，看着就觉得他是个爱干净的。
　　越琛见过很多好看的男孩子，明艳的，精致的，可爱的，有的人是那种第一眼会觉得惊艳，但看久了好像也就那样，谈不上有多出众。
　　但看到方陵的时候，越琛是真的愣了一下。
　　协调到极致的五官组合起来清雅极了，三庭五眼的位置恰到好处，是那种不多一分、不少一寸的刚刚好。
　　国人其实从很久以前就讲究协调美，譬如紫禁城是对称的，八卦里面的一黑一白也是相对的，因为协调，所以更具美感。
　　在一堆帅哥里，不能说方陵第一眼有多么惊艳，但看过一轮后，他无疑是让人印象最深刻的那个，而且越看越耐看。
　　越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本身就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而且眼尾的弧度比方陵那双还要上扬一些，更显得看人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放电。
　　“同……”这个字才蹦出来，向着方陵走去的越琛一把被揪住了后衣领，硬是不给他走。
　　越琛：“？”
　　赵舜咬牙切齿，那字似乎是一个个从牙缝里蹦出来，“晚修时间到了！作为九班的副班长，我要求你现在回到自己座位去，不许喧闹影响别的同学学习！”
　　越琛震惊了。
　　两年多不见，舜子居然这么有觉悟，主动管起了班级纪律？
　　见越琛还不走，而方陵又往这边来，赵舜急得上火，毫不犹豫推了越琛一把，“最后面有空桌子，你坐那里去！”
　　越琛看看赵舜，又看看方陵，脑中有电光划过，“噢~~”
　　赵舜开始狂躁，“噢什么噢，赶紧回位置上，不然就算我们是兄弟，我也会记你名字，毕竟我这人很公正的。”
　　“好吧，我回位置上。”越琛耸了耸肩，但路过方陵时，他忽然来一句，“同学你好，我是越琛。”
　　赵舜：“……”淦！


第66章 第66根铁柱
　　“从今天开始, 不对，应该说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班会多一名新同学。”章志国站在讲台上, “新同学请起立, 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越琛应声而起，“大家好, 我是越琛, 越南的越, 王罙的琛。我原先就是A市人, 只不过因为家庭原因, 高中转学去了帝都，很高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跟大家一起学习。”
　　他生了一双笑眼，哪怕是说话也含了三分的笑意, 听起来挺舒服的，加上这番自我介绍并不怯场，章志国听了点点头，心道不错。
　　然而才这么想, 被他以为做完自我介绍会坐下的越琛却举手, “老师, 为了尽快融入九班这个大集体，我想申请一个同桌！”
　　九班六十四人，原本是刚好配对的，现在变成六十五, 自然会单出一个人。
　　赵舜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 不知为什么, 他忽然生出一股浓重的危机感。
　　于是在章志国开口前, 赵舜就急吼吼地先说话了, “你就是没有同桌，大家的位置都是固定好的，给你一个同桌，那同桌的同桌怎么办？而且我相信凭你昨晚那一番与同学们热情的交流，你已经融入我们这个大集体了。”
　　章志国昨晚晚修迟了点来，他是没看见越琛的脱口秀，不过看见这会儿有不少同学微微点头，于是说：“位置暂时先这么安排，以后有需要再调整。”
　　越琛挑了一下眉，“好吧。”
　　向全班正式介绍了这位插班生后，章志国回归正题，开始讲上个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
　　总的来说，整个班级都是有进步的，比起上一次大考总分的平均分高了足足五分。
　　而方陵，他被章志国点名表扬了。原因无他，他的物理跟数学终于过了及格线。
　　虽然还达不到优分，但两科一及格，再加上英语化学生物这三科的满分，总分比之前好看多了。
　　章志国欣慰，“方陵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绝对不能放松，可以根据个人情况适当调整学习计划。”
　　方陵：“好的老师。”
　　越琛坐在最后面，听到这道温和的声音时摸了摸下巴。
　　接下来章志国又表扬了两位进步很大的同学，一番总结后说了这个学期的基本计划。
　　高三下学期当然是以查漏补缺的复习为主，同学们会经过三次大型的模拟考试，一次一次的锤炼心态。
　　“接到学校新通知，下半个学期的周末假日只有周日下午的半天，其他时间改为自习课，以及下午再加一节自习，课会上到五点四十五。家住得远的同学打电话跟家人商量好，如果需要什么物品可以寄过来，反正我们学校里有个快递站，收取快递很方便的。”章志国这话一出，班里响起一片哀嚎。
　　章志国哼了声，然后又说，“嚎什么嚎，现在距离高考也就百来天，而等百日誓师一过，那时间都不是时间了，简直是一眨眼就到高考。提高一分能把上万人踩在脚下，现在是冲刺阶段，别想有假期，也不要有放松的心态，你们现在不努力，难不成还想再读一年高四吗？”
　　下面顿时没声了。
　　章志国嫌弃说：“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你们熬，我也会陪你们一起熬，不管怎么说你们这群崽子高考完之后赶紧滚，我可不想明年还在学校里看见你们！”
　　翁若举手，“老师，百日誓师的具体时间确定了吗？”
　　章志国：“确定了，就在这个周六上午。”
　　今天是周二，距离周六还有三天多。
　　诚如章志国所说，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学习再学习。明明是刚开学，但各科的卷子一张又一张地飘下，才开学第一天，卷子加起来就厚厚一叠。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不少同学都伸了个懒腰，再用手按住脖子左右动了动，不意外的，骨头发出了咔嗒的声音。
　　“走走走，去饭堂吃一顿好的，一定要犒劳一下我自己！”
　　“去三楼速战速决，我们现在下午整理内务的时间连一个半小时都没有了。”
　　“方陵，一起吃饭吗？”赵舜日常想要找方陵一起吃饭。
　　方陵点点头，正要说话，那边横空插来一道带笑的声音，“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去吗？”
　　越琛走过来，用手臂搭了一下赵舜的肩膀，但目光却看着方陵，“你就是之前班主任表扬过的方陵吧，听说你的英语生物化学都很棒，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他另一只手伸出，掌心微微朝上，要跟方陵握手。
　　赵舜眼角一抽，用手肘把人撞开，扭头瞪向越琛，眼里恶狠狠的，“越琛，你得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越琛笑着说，“那当然，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兄弟的事。不过舜子，我现在只是认识新同学，而且你……嗯~”
　　后面的尾音颇为意味深长，他没有说全，但两人都知道。这不是没追到人么，所以不算“朋友妻”。
　　赵舜磨了磨牙。
　　他知道越琛不是真的喜欢方陵，也不是非方陵不可，这家伙只是看见好看的男孩子习惯性的去撩一撩。
　　但他就是不爽！
　　不爽极了！！
　　方陵故作闻不到两人间的那一缕硝烟，“走吧，去饭堂。”
　　一行三人走出课室，说来也巧，他们出教室门的时候看见纪清平从十班的后门出来。
　　方陵他们走的是前门，九班前门挨着十班的后门，一出来就碰上了。
　　“阿舜，阿琛，你们这是要去吃饭吗，能不能让我加入你们？”纪清平问。
　　赵舜无所谓地点头。
　　纪清平顿时就笑了，“阿琛，你刚刚转学过来京海，大概不知道这里有几家饭店的味道不错，待会儿我都给你说说。”
　　越琛爽快地说行。
　　从教室走去饭堂的那一路，纪清平都在挑起话题，说的正是三人初中的事情。
　　他们仨初中是一个班级，方陵并不在其中，自然插不入话。
　　既然加不进去，方陵也不插话，安安稳稳走自己的路，等到了饭堂后，四人点了餐。
　　大家当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吃饭时跟朋友聊天也是一种享受，只不过现在收紧了整理内务的时间，所以大家都抓紧吃饭，没工夫闲聊了。
　　方陵不大喜欢吃芹菜，今天点的扒饭配菜却是芹菜，于是他把芹菜夹到一边。
　　赵舜看了一眼，嘀咕说：“方陵，浪费粮食不好。”
　　方陵扭头看他，眼底有幽光，“可是芹菜不好吃。”
　　赵舜小声哔哔，“要不我帮你解决，我吃芹菜的。”
　　方陵点点头，于是用筷子把几小段芹菜夹过去，筷子才收回来，面前残影一闪，他的餐碟里就多了一块肉。
　　“还一块肉给你。”赵舜给方陵加了一块肉，见对方抬眸，他定了定，然后振振有词，“就像你之前说的，来而不往非礼也，有来有往才是朋友，现在我要给你回礼。”
　　赵舜一心一意看着方陵，所以没注意到他说这话时，坐在他斜对面的纪清平脸色微微一僵。
　　纪清平下意识看向两人，却见两人面色如常，赵舜更是眼角余光都没分给他半点，就好像刚刚那句随口一说。
　　越琛坐在纪清平的正对面，一抬头刚好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不由眯了眯眼睛。
　　男生吃饭都相当快，现在情况迫不得已，所以方陵用餐也加快了些速度。几人在饭堂用完餐后，打道回宿舍洗澡了。
　　赵舜宿舍有一个空床位，所以当初越琛是直接进了这里。
　　他们回到宿舍时丁大雁在洗澡，游肃大概还在吃饭，暂时没回来。
　　越琛忽然开口，“清平跟方陵的关系是不是不好？”
　　赵舜怔住，下意识说了句“没有吧”，但这个“吧”的音还没有吐完，赵舜就哽住了。
　　方陵跟清平关系好吗？好像也并没有。
　　但赵舜没怎么见过他们聊天，不知怎么的，他又回想起上个学期在金果俱乐部洗手间里听见的话。
　　清平说，方陵计算他。
　　方陵说，算不上计算，只是小阳谋而已。
　　这里的“计算”指什么？
　　难不成清平得了最末尾的名次，就说方陵计算他？
　　这怎么莫名其妙的。
　　让人想不懂。
　　赵舜皱眉沉思，眉头越拧越紧，越琛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大概心挺大。
　　恰好这时，丁大雁洗完澡出来了，“哟~你们回来了啊，赶紧找人洗澡吧！”
　　越琛拍拍赵舜的肩膀，“你先慢慢想，我去洗澡了。”
　　等越琛洗完澡出来，他看见赵舜还保持着他进去洗澡前，抬手抵着下颚思考的姿势。
　　越琛一顿，有点不可思议，“舜子，你该不会还在想吧？”
　　赵舜喃喃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点糊涂了。”
　　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但又抓不住任何蛛丝马迹。
　　越琛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进去洗澡吧，说不定等洗完澡就想明白了。”
　　赵舜收拾衣服进去了。
　　等赵舜进去浴室后，越琛摸了摸下巴。
　　他跟纪清平初中时关系比一般同学要好，但类比赵舜这类朋友，其实是没到那个程度的。
　　时隔两年多他转学回来，他觉得纪清平对他热情了很多，一种他在帝都许多想巴结他的人的身上见过的热情。
　　不过此时越琛也不太在意。
　　他转回来是为了高考的，就目前来说，什么事都比不过高考。
　　***
　　一切按部就班，高三的学子们在知识的海洋中使劲儿遨游。
　　偶尔九班的同学被章志国发现有放松的迹象，都会受到一串猛烈的语言敲打。
　　什么“要成功，先发疯”，什么“拼它高三一年，博个无怨无悔”，反正章志国一天一句完全不重样的。
　　他像是一个拿着鞭子的牧羊人，孜孜不倦的驱赶着属于他负责的小羊崽，免得贪玩的小羊羔落了大队伍，不幸被凶恶的狼吃了去。
　　“方陵、舜哥，老章喊你们去办公室一趟。”温则探头从前门喊了一声，结果喊完后，他发现赵舜不在教室，只能先把方陵喊过去。
　　方陵踏进办公室的那一刻，敏锐地发觉很多老师都在看他，不是嘴角带笑，就是眉眼舒展，而他的恩师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崽子过来！”章志国对方陵招手。
　　方陵才走过去，就被对方的大掌摁着捋了一把头发，手劲一如既往的大，让方陵有一种自己也要跟着秃头的错觉。
　　老老实实的挨了这一下，方陵无奈地说，“老师，你找我过来什么事……”
　　总不能要把他变成同类吧。
　　章志国重重拍了方陵的肩膀两下，“全国英语竞赛的成绩出来了，好崽子，你拿了金奖！是普高生里唯一一个拿了金奖的！”
　　参加这一次全国英语竞赛的，仅有普通高中的学生，也有国际高中的。
　　普高与国际高中差别可大了，教育体系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正常上文化课，高考考六门，后者的一切学习都是为出国做准备的。
　　不能说国际高中的学生吊打普高的，但确实是因为环境不同，所以学习的重点有侧重。
　　方陵能在一堆国际高中的学生里抢到一个金奖位置，这是章志国远没有想到的。
　　“这是学校给你的奖学金。”章志国拿出一个信封。
　　别的学校可能没这种惯例，但京海一中财大气粗，对于能为学校争光的学生向来宽容极了。
　　“谢谢老师。”方陵看见还有一个信封，联想到刚刚温则喊赵舜，心里多少明白了。
　　“方陵，你得好好加油了，别让你物理老师整天唉声叹气。”隔壁班的班主任笑着说。
　　其他班的老师也插话，“把你物理跟数学两科提上来，今年的理科状元说不准会我们京海诞生。”
　　老师们纷纷附和。
　　去年京海只出了文状元，理状元不幸被其他学校夺走了。
　　章志国：“方陵，还有件事得跟你商量，后天早上的百日誓师大会，年级那边想让你上台当学生领讲人。”
　　这次派去参加全国竞赛的学生，有两个拿了非常好的成绩，都是金奖。
　　再加上这两位学生上个学期期末的总分都不错，所以年级领导打算在这两人之间挑一个学生代表。
　　对比之下，后面领导选了方陵。
　　一来是，元旦文艺晚会后，方陵在学生里的人气非常高，且当过司仪，并不怯场。
　　二来是，他六门考试里有三门拿了满分。
　　三来则是，京海这么多年来，也就出了这么一个打赢国际高中、成功在英语全国竞赛里拿下金奖的。
　　而物理的金奖此前已有先例，对比后少了点代表性，所以最后选了方陵。
　　“这是历年的演讲词，反正都大同小异，你自己可以稍微改一改。”章志国拿出一张纸。
　　方陵眉间稍松，“好的老师。”
　　有台本就好，省得他还要花时间自己写。
　　“老章，你找我什么事？”赵舜走进办公室。
　　他本来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结果看到方陵也在，瞬间走得飞快。
　　章志国拿出另一个信封，“你小子在全国物理竞赛里表现相当不错，拿了金奖，这是学校给你的奖金。”
　　赵舜不缺那点钱，但是章志国当着方陵的面表扬他，这让他十分高兴。
　　“小意思，算什么~”赵舜眉飞色舞，尾巴翘起来。
　　一转头，他也不管这是不是老师办公室，直接对方陵说，“下午我请你吃饭怎么样，就当是庆祝我拿了金奖。”
　　章志国没觉得哪里不对，只觉得他是太高兴了，“都拿了金奖，确实要庆祝庆祝。”
　　赵舜一愣，然后立马就说：“方陵，恭喜你，你果然超厉害！”
　　“方陵，你先回去吧，好好准备准备。”章志国说。
　　方陵点头。
　　章志国转而对赵舜说：“你物理竞赛拿了金奖，S大刚刚发来消息，说可以保送你去他们学校，赵……”
　　“S大？我不去！！”赵舜不等章志国说完，直接截断他的话。
　　方陵离开办公室的脚步微顿。


第67章 第67根铁柱
　　章志国瞪眼, “S大你不去？那是多少人想考的大学，你小子说不去就不去，考虑清楚了吗, 张口就来！”
　　赵舜顿也不打一个地说, “当然考虑清楚了，老章，我只想考A大！”
　　好吧, S大确实不错，但它与A大相距有千里之远，光是这一点赵舜就已经把它判了死刑。
　　他记得方陵的理想学府是A大，所以他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的。
　　章志国被他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赵舜你不要少年意气, 老师说句不好听的, 多少人平时成绩看着很好，但到了高考的考场上会发挥失常。人家S大肯给你一个保送名额, 你就接着吧！”
　　赵舜并不听劝, “反正我不要。”
　　但见章志国气得脸都红了，他顿了顿，继续说：“老章，我家的根基都在A市，在这里读大学对我更有好处。而且保送的话，我大概会进物理系，但说实话, 我想学金融。”
　　赵舜喜欢物理不假, 但生在赵家, 从小耳濡目染的, 他其实对经商更感兴趣。
　　听到这番话, 章志国才稍稍冷静下来，不过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说，“这事你别这么快做决定，你先去跟父母商量，下周一再你给我答案也不迟。”
　　赵舜点头。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该上课了。
　　章志国把赵舜赶回去上课。
　　时间缓缓走过，转眼间就来到了周五下午第三节 课的课间。
　　“九班，对，是这里了……”两个男校工一人抬着麻包袋的两个小角，将一只超大号的麻袋搬进九班的课室里。
　　“这是什么啊？”
　　“这么大一件，该不会是明天百日誓师里要用到的道具吧？”
　　“去年的百日誓师可隆重了，今年总算是轮到我们啦~”
　　章志国在后面跟着进来，他手里拿了一把剪刀，见同学们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于是统一回答，“明天百日誓师服装会统一，这衣服下午你们拿回去洗了，明天穿上。”
　　说着，章志国用剪刀开了大麻袋，随着“咯嗞”一声响，被塞得鼓囊囊的麻袋像泄洪一样滑出一件件带着塑装的、完全崭新的红色衣服。
　　“哇哇哇~”
　　“今年居然也发衣服啊！”
　　“好像是外套，不错不错，不过老章，就一袋子，够我们一个班吗？”
　　章志国乐呵呵，“谁跟你说只有一袋的，等下还有另一袋会抬上来。”
　　待会儿去自习课，所以章志国干脆待在课室里。同学们该自习的自习，他则在按码数分衣服。
　　S、M、L、XL、XXL五个码号，章志国按五堆来分，每每讲台堆太多了，他就往下发一次。
　　章志国也不要班干帮他，自己一个人干活。
　　一节自习课上完，刚好全班都拿到喜庆的红外套了。
　　预多不预少，麻袋里还有一些，章志国照着自己的码数拿了一件。
　　除衣服外，麻袋里的其他东西先装好，剩下的东西明天再发下去也不迟……
　　铃声响起，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
　　“行吧，快去吃饭，吃完饭过不久就得晚修了。”章志国把围过来的同学赶开。
　　带着期待与欢喜，同学们散开，该干嘛干嘛去。
　　宿舍有洗衣机，新衣服经洗衣机脱水后，晾一晚上就干了。
　　第二天高三的学子统一换上新衣服，他们走在校道上，星星点点的红像一把把炙烈的火焰，夺目又张扬。
　　有些胆子大的学弟学妹，在看到成群结队的高三生时，会扬声喊上一句：“学长加油，学姐加油！”
　　在早饭时间点的末尾，从高空俯瞰整个校园，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红相继从两个饭堂涌向课室。
　　章志国早早就到了，看着满班的红彤彤，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同款，顿时又笑了笑。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对啊，我好着急啊，去年看学长学姐百日誓师的时候，我就蠢蠢欲动了！”
　　章志国从麻袋里拿出一大沓贴纸，以及红色的、带橡皮筋的头巾。
　　章志国：“翁若，你把这些分下去，头巾一人一条，贴纸有多的话可以一人两个。”
　　丁大雁眼疾手快，先拿了一张贴纸，这贴纸大概有四分之一个巴掌大。
　　红彤彤，上面龙飞凤舞的就写了四个字：高考必胜
　　贴纸撕开，丁大雁直接把贴纸贴脖子上。
　　旁边有男生贴额头上，被笑像傻子以后，乐呵呵地撕下来，改为贴脸颊上。
　　“头巾，给我一条头巾！”游肃嚷嚷。
　　庚临刚好拿到两条头巾，听到后就往那边甩了一条，游肃一把接住，迅速往头上戴。
　　越琛也拿了一条红色的头巾，这东西有点像女生洗脸用的发箍，拿在手里质量还挺好的，头巾有正反两面，正面同样是写有“高考必胜”四个字。
　　方陵洗手间从洗手间回来，刚好碰见几个校工抬着一箱箱东西进各个班级。
　　方陵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了，稍微一想后，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但其他同学不知道，在他跟在后面走进课室时，只听班上同学相继发出一声“哇”。
　　“小礼炮！”
　　“我要一个，我要一个！！”
　　“这是跃龙门的时候用的咩？”
　　“肯定啦，去年我就看见学长学姐跃龙门的时候拉礼炮了！”
　　班里闹哄哄一片。
　　“方陵，这些给你！”在一片的红中，急吼吼地窜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方陵看到赵舜的时候，嘴角不由翘了翘。
　　赵舜已经把红头巾给戴上了，原本随意搭在眉骨上的碎发被红头巾往上捋了一些，稍稍削弱了由深邃五官带来的桀骜。
　　他把贴纸贴上了，左脸颊扒着一块“高考必胜”，相当积极的响应号召。
　　而赵舜手里拿着一条红头巾，两张贴纸，还有一管足有手臂长的小礼炮。
　　可以说，章志国发下来的全部东西，他这里有齐全的一套。
　　“谢谢。”方陵把东西接过，在赵舜一眨不眨的注视中，先将头巾戴上。
　　头巾大概三指宽，方陵将它推到发际线下一点，让自己不至于因为戴了头巾而与平日有太多的差距。
　　毕竟待会儿他还要上台，得注意下形象。
　　看了一圈，见同学们的贴纸都是贴在脸颊上，方陵于是也照做了，他贴的是右脸。
　　赵舜一顿，心里的小人儿开始放烟花。
　　他贴的是左边，方陵贴的是右边。一左一右，合成刚刚好就是一对！
　　棒极了！！
　　这么想着的赵舜，完全没想过如果方陵贴的是左边，他会不会拐着弯子觉得自己跟方陵有默契。
　　“东西都人手一份了吧？有没有同学没有的？”章志国站在讲台上喊。
　　“我有了~”
　　“哈哈大雁，你居然说你自己有了，几个月啊？谁的？”
　　“草你！”
　　见同学们装备都带上了，章志国看看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于是说：“先在课室里看十分钟的书，待会儿再一起下去。”
　　同学们迅速归位，翻书的翻书，刷卷子的刷卷子。
　　墙壁上的挂钟滴滴嗒嗒的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十分钟眨眼就过。
　　当铃声响起，高三这一片区域也随之响起运动音乐，音乐一响，学生们如同得到一般齐齐欢呼。
　　“崽子们，拿好东西，我们下去吧！”章志国扬声说，说完就拿出一根可伸缩的钢管，将一面大旗子套在上头。
　　这也是学校发的、属于九班的班旗。
　　套班旗后，章志国又喊来几个学生，“你们把这红绸收着，等跃龙门的时候要拉横幅的，到时候你们就手动把横幅展出来。”
　　“上面写着什么？”庚临好奇地把横幅张开，然后念着说：“读书十二年，决战一百天。”
　　“哇哦，这个可以。我要拉横幅，我要拉横幅！”
　　“我也要~”
　　“那到时候你得排在前头一点。”
　　翁若问：“老师，这横幅是每个班都有吗？还是只有我们重点班有？该不会是一样的吧？”
　　章志国乐呵呵：“每个班都有的，而且每个班都不一样，随机分配的。好吧，我们下去了！”
　　高三区域陷入沸腾状态，穿着红色外套的学生从课室涌出，从远处看去，仿佛长廊上连成了一条会动的红绸带。
　　越琛看见赵舜一个劲地盯着方陵的背影，活脱脱像一条看着肉骨头的大狗，不由莞尔，“舜子，你真就那么喜欢他？”
　　赵舜顿了顿，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方陵。
　　“那当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赵舜直接承认了。
　　越琛沉默了一瞬，“可你有没有想过大学的世界更精彩，你们不一定会考同一所……”
　　“会的！”赵舜打断他的话，“他想去A大，A大很好，我也要考那里！”
　　越琛嘴角抽了抽，他真不大理解赵舜这种“上头”的劲儿。
　　不过作为兄弟，越琛还是得说：“好，退一步来说，你们俩都上了A大。但如果不同专业，课程安排自然不一样，产生交集的时间肯定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你能保证你们不会因此分开？”
　　赵舜静了几秒，然后耳尖飘起两抹红，“这说的，好像我已经追到了人一样。”
　　越琛：“……”
　　越琛罕见地接不上话，要知道，这种把他哽住的情况已经很久很久没出现过了，一时之间越琛也觉得有些新奇。
　　于是越琛干脆不多说了。
　　行吧，看舜子这模样估计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让他去试试……
　　“既然你这么坚决，我最后给你个温馨小提示，尽量拉开方陵与清平的距离，他们气场有些不合。”越琛说。
　　但这时候班里大队伍已经走到了楼梯口，熙熙攘攘的，大家一窝蜂地下楼梯。
　　再加上谈的也算私密话，越琛声音并不大。
　　赵舜没完全听清楚，“我当然是坚决的，我也不可能与他拉开距离！”
　　越琛眼皮子跳了跳，重新说，“我是说，我要给你个温馨提示，别让他俩走得太近，不然连带着他对你的印象也可能不会好。”
　　学生哗啦啦地下楼，脚步声，谈笑声，以及手掌不时拍在小礼炮面上的啪啪声。
　　赵舜郑重地点头，“你说得对，我跟他一定是温馨的一对，我以后绝对不会对他不好的！”
　　越琛：“……”
　　越琛还想再努力一下，“我刚刚说，你别让他俩走得那么近！”
　　赵舜拍拍越琛的肩膀，一脸我懂的，“我会注意的，尽量不跟他走得那么近，免得老章去找他谈话，连累他。”
　　越琛：“…………”


第68章 第68根铁柱
　　在老师的带领下, “红红火火”的高三学生离开教学楼涌向操场。
　　今日的操场与平时的格外不同，百米直道通往教学楼的那个方向，架起了一座足有四米高的大龙门。
　　金色的长龙蜿蜒在拱门上, 将那一圈红艳艳的拱门缠绕得金碧辉煌，在万里晴空之下熠熠发光, 真是气派极了。
　　而在跑道靠近操场的那一侧, 则放置了由一张张木桌拼合而成的巨型长桌子。
　　在这张足有近百米的长桌上，红布铺于其上，数条同样拼合在一起的红布上着写着：
　　百日荣辱与共, 百日决战决胜, 冲刺高考，我必称王！
　　力争上游, 自强不息！
　　……
　　在红绸面上洒落着上百支签字笔, 静静等待着高三的学子执起它们进行签字仪式。
　　栏杆处, 也有红幅挂下，其上写着各种励志的标语, 把原本平平无奇的墙壁也装点得热血。
　　整个高三级加上教师队伍足有两千多人, 不过操场是偌大的, 不至于容不下。
　　操场上早已被划分好了区域, 每个班级都有相应的占位点, 站位统一面向操场东侧的台阶区。
　　这个台阶区正是去年校运会时，广播站站点的安置处。
　　站在台阶上往下看, 整个操场一览无余, 而在高三师生大队伍全部换上红衣后, 操场上仿佛被炽烈的火把点燃, 入眼处皆是灼眼的红。
　　在节奏明快的运动音乐声中, 学生们迅速按体育课时的队形排好队伍。
　　年轻的学子头戴红巾, 面上贴着贴纸，手持小礼炮，他们整齐地站立着，仿佛一位位即将出征斗恶龙的勇士。
　　“今天天气真好，晴而不晒，看来上天也知道我们要举行百日誓师，没放大太阳出来。”
　　“喔，学校领导赶紧讲完话，然后好让我们去跃龙门~”
　　跟不少同学一样，当来到操场后，看到周围熙熙攘攘一大片的火红时，赵舜是有点兴奋的。
　　不过这股兴奋劲过去以后，他开始去看方陵。
　　赵舜在男生中是最高的，所以站在了队伍的末尾，队伍按身高排列，按理说方陵应该在男生的中段。
　　但是赵舜看了又看，并没有在前面一点看到方陵的身影，他那点兴奋劲顿时就没了，不由跟越琛说：“兄弟，你看见方陵了吗？”
　　饶有兴趣打量周围的越琛转眼回来，他看了一周后，挑眉对赵舜说，“人在最前面呢，拿着班旗。”
　　赵舜连忙看过去。
　　果真是的。
　　方陵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几乎与章志国并肩站着，他拿着撑起班旗的杆子，宽大鲜红的旗子随着风微微扬动，也因此挡住了方陵的大半身影。
　　“噢，原来在前面。”赵舜盯着人看。
　　越琛嘴角抽了抽，不想搭理这个中情毒有点深的兄弟。
　　学生们排成块状后，操场那边涌出一批穿着校服的学生。
　　那是高二的学子。
　　每年高三的百日誓师，京海都会命高二的学生来观摩，提前让他们感受一下高考前夕的紧张与刺激。
　　而这批高二生虽说没有红头巾与红外套，但能看见有人拿了横幅或者旗子挥扬，分外气势恢宏。
　　“时不待我，只争朝夕！学长加油，学姐必胜！”
　　“学长学姐冲鸭，决战百日，必定夺魁！！”
　　这批高二助威的学生一来，操场上的整个氛围顿时高涨热情了一个度。
　　等高二生在操场边缘站定以后，学校领导上台了。
　　高高的台阶上设了铺了红布的长桌，以往都是坐着讲话的领导，这次罕见地站着。
　　百日誓师，重点既在“百日”，也在后面的“誓”。
　　高三的学生向上天宣誓，向父母宣誓，向老师们宣誓，也是向自己宣誓。
　　挺有趣的是，京海一中的“誓”，不仅仅面向学生，老师们也会加入宣誓队伍。
　　这批国家的园丁会向家长宣誓，向社会宣誓，也向他们带领的学生宣誓。
　　两部分宣誓是分开来的，老师们由学校领导带领，学生们则由学生代表带领。
　　老师们站在前面，他们听着台上领导的讲话，每一个都神色严肃堪称庄重，进入宣誓环节后——
　　“……作为一名辛勤的人民教师，我们不会辜负家长的期盼与社会的重托！”坚定有力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到校园的每一处。
　　教师大队伍齐齐道：“作为一名辛勤的人民教师，我们不会辜负家长的期盼与社会的重托！！”
　　“在将他们送入高考的战场前，每一位学生都是我们不能舍弃的责任！”
　　“在将他们送入高考的战场前……”
　　万里晴空之下，一声跟着一声，老师们在高二高三的全体学子面前宣誓了。
　　有风吹过，吹起一面面鲜红的旗帜，金色的励志语随着风的吹动鲜活起来。
　　方陵扶着班旗的竿子，听见学校领导说到最后的宣誓人、且报了自己的名字后，他身旁的章志国跟着大声的喊——
　　“宣誓人，章志国！”
　　章志国已不再年轻了，两鬓生出些白发，头顶的头发也没剩下多少，而且他喜欢抽烟喝酒，嗓子从始至终都带了点哑，但这一番宣誓词他说得异常郑重。
　　明明差不多是半百的人，却还是有年轻人敢于破釜沉舟的执着。
　　教师队伍宣誓结束后，学校领导话音一转：“下面请高三（9）班的学生代表方陵上台带领宣誓。”
　　成为学生代表的事，方陵是没四处跟旁人说的。他不觉得有什么好炫耀，所以班里的人谁也不知道，更别说其他班的了。
　　以至于方陵被点名的时候，九班的同学们先是一愣，然后齐齐哇的一声。
　　其他班对上号后，也陆续掀起一小波哗然。
　　“方陵？真的是九班那个方陵吗？”
　　“贵妃贴贴！！”
　　“啊，是方陵学长！”
　　“居然是方陵，可惜这里没有大屏幕，看不清楚人。”
　　……
　　赵舜听到方陵的名字时怔住，然后开心地笑了，他连忙去摸手机，却忽然发现之前他嫌手机碍事所以没带下来，“越琛，你的手机带了不？”
　　“倒是有。”越琛拿出手机，“你想干嘛？”
　　赵舜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拍视频！”
　　越琛嘴角抽了抽，无奈地将手机递给他。
　　章志国接过方陵手上的班旗，“好崽子，去吧！”
　　方陵从九班出列，然后顶着一众灼灼的目光，小跑往台阶上走。
　　发言的讲台高高立起，上面的麦绑了红绸，很是喜庆。
　　麦开着，方陵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就说：“敬爱的师长、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三（9）班的方陵，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里带领大家宣誓。今天是二月二十六日，也是一个充满挑战的日子，冲锋的号角已经吹响，浓烈的硝烟弥漫在我们周围……”
　　方陵平时是温和的，不仅是气质不锋利，也是说话时没有尖锐棱角。
　　但这次发言的语气与以往都不一样，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配上并不算慢的语速，分外有煽动力。
　　下方乌泱泱的学子全都看着方陵。这次地点在操场，并没有超大的屏幕，距离这么远其实是看不清楚人的。
　　但听着传入耳中的铿锵有力的话，那壮志满筹的人仿佛就近在眼前。
　　赵舜一直举着手机在录像，他站得有些远，哪怕是把影像放至最大，也不能清楚地看见方陵。
　　但从广播里传出来的声音是录得清清楚楚的。
　　赵舜一直盯着前方台阶，长时间没眨眼让他的眼睛有些干涩，熬到实在不行时，才快速眨一下眼。
　　“……高考是座独木桥，狭路相逢勇者胜！为了我们的理想和目标，请使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去赢得属于我们自己的灿烂明天！下面请同学们右手握拳，举到鬓高，跟着我一起用最响亮的声音宣誓。”
　　方陵抬手握拳举在鬓侧，深吸了一口气，“在这最后一百天里，我必不松懈！”
　　一呼百应，下面整整齐齐的高三学生同时抬手，高声喊道：“在这最后一百天里，我必不松懈！”
　　方陵扬声说：“海到尽头天做岸，天登绝顶我为峰！”
　　“海到尽头天做岸，天登绝顶我为峰！”
　　方陵：“冲刺百日，一定成功！！”
　　依旧是斗志昂扬的声音：“冲刺百日，一定成功！”
　　方陵最后说，“宣誓人，高三（9）班方陵！”
　　赵舜站在下面，眸光灼灼地看着远处的高台，他跟所有同学一样，方陵说一句，他就重复一句。
　　嘶声力竭的，吼出来的。
　　越琛同样跟着宣誓，他眺望着远方高台上那道不算清晰的身影，听着耳边激昂顿挫的宣誓词，渐渐理解为什么赵舜对方陵那么入迷了。
　　有的人好似生来就卓越，哪怕生在人群，也能第一时间吸引别人的目光。
　　越琛忽然也有点可惜与遗憾。
　　如果舜子没有大张旗鼓的追求方陵，他想自己一定会行动，毕竟方陵真的太对他胃口了……
　　最后的最后，赵舜大声喊：“宣誓人，高三（9）班赵舜！”
　　在这句话的末尾，他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方陵未来的男朋友。
　　学生们坚定的吼声在整个校园里回响，每一声都凝聚了青春的倔强与斗志。
　　在最后一句宣誓语砸下时，拿着班级的班主任齐齐挥舞手中的旗帜。
　　鲜红的大旗子在风中飘扬，操场侧拿着横幅的高二生也齐齐举手横幅。
　　在宣誓过后，有一个跃龙门的流程，寓意着“鱼跃龙门，金榜题名”。
　　从最边的一班开始，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头系红巾的学生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两侧的同学拉着红幅，气势高昂地向着直道尽头的龙门走去。
　　一班的班主任带头喊：“我心豪迈，永不言败！”
　　一班的同学们也齐齐高声重复老师的话。
　　一班出列后，二班跟上，紧接着是三班，四班，五班……
　　九班跟在八班后面，方陵举着班旗，身姿挺拔地走在最前面。
　　赵舜在队伍的最末尾，他拉着红横幅的末端，目光越过前方，看着方陵的背影。
　　章志国扬声说：“战百天，夺桂冠！”
　　九班的同学跟上：“战百天，夺桂冠！！”
　　当九班最先一批同学越过龙门时，他们齐齐拉响手中的小礼炮。
　　“呯呯呯！”彩带飘扬。
　　在激昂的音乐声中，在礼炮齐发的声响下，在不远处学弟学妹的呼喊加油中，身着统一红外套的九班同学越过了龙门。
　　所有越过龙门的班级，都会从另一个门排着队伍离开操场。
　　京海一中的百日誓师有绕校一周的传统，高一生按日常计划在课室自习，不能来操场，他们唯一能目睹这场盛大誓师的时机，就只有高三生绕校一周的时候。
　　京海一中占地面积可不少，但边跑边喊着口号的高三学子谁也没有觉得累，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从操场一侧的门出去，然后绕了一大圈，再从另一侧的门回到操场。
　　这时候可以开始在长长的红幅上签字了。
　　在回到操场后，队形彻底散开，学生们暂时自由活动。
　　方陵跟其他同学一样，打算去完成签名仪式。
　　签过名的同学会离开，加上桌子呈长条形，左右两侧都可以站人，所以倒不用花大量的时间等位置。
　　方陵等了一会就等到位了，他拿起黑色的大头笔，在红绸上利落写下自己的名字。
　　字成，收笔。
　　把笔放下后，方陵转身，没想到才转过来他就看见赵舜站在他的身后。
　　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看见方陵转过来，赵舜忙露出笑容，说了一句废话，“你写完了？”
　　方陵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
　　不能光占着位置，所以方陵应了以后就离开了，把位置空出来。
　　赵舜立马补上去，他眼疾手快，在身旁人伸手的时候，先一步抢到刚刚方陵放下的大头笔。
　　嘴角得意上扬，赵舜哼出一声，然后才打开笔盖。
　　方陵的字很漂亮，哪怕写在红绸上有些潦草，但赵舜依旧一眼认出来的。
　　心头微动，身形高大的男生俯身，在方陵名字的前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赵舜。
　　这两个字他一笔一划的写，赵舜神色庄重，写得认真极了。
　　从左往右顺着过去，在“舜”字写完后，赵舜顿了顿，然后飞快地左右看了眼，见没有人注意他后，他低眸，在“赵舜”与“方陵”之间做贼似的偷偷画了一个小爱心。
　　赵舜喜欢方陵！


第69章 第69根铁柱
　　百日誓师过后, 时间好像装上了加速器，总让人觉得一天时间似乎眨眼就过去了。
　　同学们也自觉加紧了学习的脚步，如今已经进入了春日, 苍穹比冬日要亮得早，但即便这样, 高三的宿舍楼总能在天昏昏暗时亮起灯芒。
　　早上六点半以前，所有高三级的同学基本上已经在课室入座了。
　　背单词的背单词, 刷卷子的刷卷子, 各自有各自的任务。
　　午饭后的午休时间, 也越来越多的同学舍弃了宿舍, 他们吃完饭后直接回课室, 刷题刷累了就往桌上一趴, 短暂的去与周公幽会。
　　到了晚上，晚修下课以后, 所有同学都不再像以前一样, 一下课就跑去饭堂吃宵夜，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存了些干粮放教室。
　　饿了就吃饼干, 往往是一只手拿饼干, 另一只手拿笔，又或者是拿错题本, 饿了咬一口饼干，目光依旧黏在桌案上。
　　等到临近熄灯的十五分钟，同学们才陆陆续续离开教室。
　　这样的生活充实到了极致，睁开眼想的是学习，闭起眼睛同样想的是学习。
　　哪个板块薄弱, 哪个板块还有漏缺, 在经过一模二模后, 同学们自个也心里有数了。
　　自从进入下半学期后，方陵主攻物理与数学。
　　至于其他几科，尤其是他能拿满分的英生化，他一个星期只会刷一套卷子来给予这几科老师信心，让他们能安心放手让他巩固自己的薄弱板块。
　　高三没有假日，哪怕连周日下午的假期，同学们都会相约回到课室，再进行一轮自习。
　　连最闹腾的男生，也不会用这短短的下午去打球了。
　　……
　　方陵放下手里的红笔，看着刚刚他自己在物理卷子上打下的“89”分，缓缓呼出一口气。
　　目光转到垒在桌面、厚厚一叠已经写完的物理卷子上，方陵畅快地笑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物理终于不这么拉胯了。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不到，他得尽可能的把这分数再往上提一提。
　　后背忽然被碰了碰，紧接着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方陵，这种葱花饼挺好吃的，给你几块。”
　　方陵转过去，只见赵舜桌上有好几块饼干。
　　“就这种跟这种，我觉得都挺好吃的。”赵舜献宝一样的递过去。
　　方陵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然后从自己抽屉里拿了两瓶牛奶给赵舜，“饼干配牛奶，营养均衡些。”
　　赵舜心花怒放。
　　他是饼干，方陵是牛奶，多般配啊！
　　埋头苦读的学习日子真的不轻松，随着日子的一天天拉近，有时候甚至压抑到让人想崩溃。
　　但赵舜很喜欢去品味苦中的、由方陵带给他的一点甜，像刚刚喝完苦涩的中药，然后尝上一颗甜滋滋的蜜饯，在那甘甜中，辛苦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
　　时间就在这样充实到极致的日子里逐渐流逝。
　　当课室黑板旁的倒计时，从“100”正式翻入“4”时，章志国站在讲台上宣布：“我们在本班学习的日子到今天结束了，待会下午放学以后，你们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搬回宿舍，明天这里要封起来了，高考前都不会开放。”
　　丁大雁举手，“老师，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要在宿舍里自习吗？”
　　章志国：“当然不是，我们班分到了多媒体九号室，明后两天都去那里自习，学习时间与平时没差，记得别迟到了。至于倒数第一与倒数第二天，自习课不用上了，你们可以放松放松。准考证考前统一发，省得你们丢三落四的。”
　　绷得太紧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京海一中在高考之前，会给高三生为期两天的放松时间。
　　这时候大局已定，保持良好的心态才是至关重要。
　　听了章志国的通知后，下午放学铃声一响，班级瞬间热闹起来。
　　“搬东西搬东西，本人征集壮丁，谁愿意帮本美少女搬个箱子？我请他吃饭饭~”
　　“只请一顿吗？一顿不够喔，我要吃两顿的！”
　　“噢，他要两顿饭酬劳，我只要一顿半就行~”
　　“行，就一顿吧！”
　　“靠，怎么还卷起来了？”
　　下课铃声一响，赵舜就去戳了戳方陵，等对方转过来后，兴致勃勃地说：“方陵，我给你搬书吧！”
　　方陵笑了，“你确定？我的书可不少。”
　　没有一个高三学子的书是少的，哪怕书少，卷子跟笔记也一大堆。
　　“那当然确定！”赵舜立马就说，而后他的声音低了点，“等搬完书后我们今晚一起吃个饭……”
　　方陵嘴角扬起，“哦？你是想让我像女生一样雇佣一个壮丁？”
　　赵舜觉得男孩子大概不喜欢被说像女生，于是他们说：“我请你吃饭！”
　　方陵揶揄地摇了摇头，“那你亏大了，还是我请你吧，顺便感谢你这个物理超级厉害、能随时给我解惑的小赵老师。”
　　赵舜本来还想跟方陵争的，听到后面，整个人都飘飘然，开心得都找不到方向了。
　　小赵老师，方陵喊他小赵老师……
　　“好，开干！”赵舜斗志满满。
　　京海一中作为高考的考点，封的不仅是高三级的教室。高二高一两个年级跟高三同样，最近两天会暂时转移阵地学习，等临近高考的前一天才放假。
　　所以在六月二号这天，三个年级统一开启了搬书大行动。
　　装满了书与卷子的纸皮箱一箱一箱的被抬出教室，值日生拿起黑板擦，将前后两面大黑板慢慢擦干净。
　　“墙壁两边的对联摘下来，地板也扫干净。”
　　“算了，干脆搞了大扫除吧。”各班的班主任都在课室里。
　　前后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所有学生的物品才撤出教学楼。
　　换了教室学习的日子，好像与之前没两样，大家一样的早起，彼此相互鼓励。
　　又是两天过去。
　　当连高三级彻底进入放松阶段、而高一高二集体放假时，整个校园的氛围就变了。
　　校里不时播放着欢快的音乐，饭堂还开了低价的、但质量绝对不差的甜品窗口。
　　“后天就要高考了，好紧张啊，总觉得自己看的书还不够。”谭飞舟一口一个小蛋糕。
　　坐在他对面的方陵也在吃甜品，“心态稳住，大不了把它当四模。”
　　谭飞舟羡慕了，“我发现你是一点都不紧张。”
　　方陵扬眉笑道，“反正事到如今，再挑灯夜战也不可能提高多少分了，还不如把心态摆好，甚至可以想想高考后的美好生活。”
　　说起高考后，谭飞舟顿时就戏谑地笑了，“我感觉最近赵舜看你的眼神能燥出火来，高考完他肯定会有行动，说不准还会憋个大招出来。”
　　方陵笑而不语。
　　谭飞舟开玩笑说，“你考完试回家的时候注意点，别自己一个人走小路，不然我真的怕你被某人拿个麻包袋套走了。”
　　方陵莞尔，“套走了就套走了吧。”
　　谭飞舟：“喔？听你这语气，这是要从了他的意思？”
　　说着谭飞舟又径自点点头，“其实赵舜对你很不错，虽然人莽了点，平时也有点傲，但我相信方小陵你能驾驭得住。”
　　因为不赶时间，两人吃得很慢，边吃边聊，算是下半学期用得最慢的一餐了。
　　教学楼的区域是不能靠近了，吃完饭两人去操场溜达了一圈，然后再回宿舍。
　　宿舍里堆满了东西，到处都是书，而两人回来的时候，他们的舍友柯安躺在堆满书与卷子的床上，脸上还盖了本书，看着有种已经羽化登仙的错觉。
　　听到脚步声，柯安也是一动不动的，只是从书下传来声音，“你们回来了啊。”
　　谭飞舟顿时就乐了，“你这是什么情况？吃饭了吗？”
　　柯安有气无力，“没吃，我紧张，紧张到有时候肚子疼。”
　　谭飞舟以为他在开玩笑，“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方陵愣住，也是这时候他才回想起来，前世他这位舍友高考后好像也说考时身体不舒服，大概会影响发挥。
　　后来成绩出来后，柯安确实不理想，起码比他应有的水平差太多了。
　　方陵认真说：“柯安，我建议你去一趟校医室。”
　　柯安听出方陵语气里的郑重，他将脸上的书本移开些，盯着方陵几秒，才试探说：“你说真的？”
　　方陵点头，“当然，你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看见很多同学都去找校医，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去找心理老师。”
　　柯安脸上的心动很明显，但嘴上还是说，“嗯，我考虑考虑。”
　　方陵知道他十之八'九会去，于是就不多说了。
　　最后这两天方陵没再像之前那样花大量的时间看书，早睡早起，再加上适量的运动，整个人的状态看得让宿舍里的人羡慕不已。
　　在高三学子紧张的期盼中，为期两天的“假日”结束了。
　　高考第一科考的是语文，早上九点开考，八点的时候，章志国才将学生们的准考证亲自发下去。
　　是的，亲自发，不准任何人代领。
　　而且发准考证的时候，章志国对班级每个学生都会叮嘱一番。就这样，这位头顶头发剩下不多的老师，目送自己的学生陆续走进考场。
　　为期两天的高考，每个位学生的心路历程都不一样。
　　因为高考题目与难度变化多端，去年可能综合科比较难，今年就换成了英语，反正年年都不一样。
　　比如今年的高考，数学与英语这两科较之以往难了不少。
　　不擅长数学与英语的学生，心态不好的，考完之后整个人就颓废了，直接影响后面的科目。
　　方陵心态很平稳，而他这份淡定或多或少的也影响了宿舍里的人，每考完一科后，大家都闭嘴不谈，努力关注下一科。
　　……
　　“叮铃铃！”
　　当最后一科理综考试的铃声响起时，台上的监考老师大声说：“好，全部停笔，不能再写了！同学们先坐在位置上，等卷子收完以后才能离开。”
　　位于后面的监考老师开始迅速收卷。
　　桌上的卷子被拿走，方陵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一次高考他发挥绝对正常，肯定不会再与理想的学府无缘。
　　一间课室的学生并不多，两个老师一起收卷，卷子很快就收齐了。
　　老师说：“同学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哇，终于考完啦！！”
　　“暑假暑假，我来了！！”
　　“哈哈哈，我终于熬过了这见鬼的高三~”
　　课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哪怕彼此不认识，依旧不能阻碍这股欢喜的情绪蔓延。
　　方陵跟绝大部分同学一样，笑着走出考场，一身轻松，如释重负。
　　“方陵。”
　　方陵闻声扭头看。
　　越琛的考场就在他隔壁，这两天两人天天都碰面。
　　同样面带笑容、似乎心情相当愉悦的越琛走过来，“方陵，谢师宴在什么时候举行来着？”
　　高考以后，一般都会举行谢师宴，九班当然会跟着传统走。
　　虽然这些信息班群有，方陵还是说，“谢师宴在明晚举行，地点定在水云间餐厅，吃完晚上那一顿，再转场KTV。”
　　前半场有老师参与，大家重点在“谢师”，后半程转场KTV，这时候完全是自己班同学，想怎么放飞都可以。
　　越琛一双桃花眼擒着笑，“KTV啊，说不定明晚会有惊喜哦。”
　　方陵觉得他话里有话，“据我所知，班干好像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环节。”
　　越琛笑眯眯地说，“这可不一定。”
　　方陵看着越琛，却想到赵舜。
　　该不会，是那家伙在暗搓搓计划着什么吧……


第70章 第70根铁柱
　　“去他妈的高考, 老子解放了哈哈哈！！”
　　“喂~爸，对，我考完了！你快接接我吧, 我一分钟都不想再在学校里待了，我要回家睡大觉！”
　　“宿舍到十三号才正式关闭, 暂时不着急，走走走, 我们去外面吃顿好的！”
　　方陵从考场走出来的这一路，看见了一张张带笑的脸，不少学生已经忍不住了，一出笼就问班主任拿手机, 先打个电话给家人, 报个讯，再让他们过来接。
　　还有一些不那么恋家的，则与三五同学约好出去吃饭。
　　方陵在章志国那里取回手机，打算给叶女士打个电话。
　　周围闹哄哄一片，有些妨碍通话，所以方陵拿着手机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
　　***
　　赵舜一出考场, 就急吼吼地想找方陵。
　　终于考完了！
　　他想立马跟方陵分享高考完后的喜悦，但回到大本营、也就是保管手机的章志国所在位置, 赵舜却没看见方陵。
　　再看一圈，还是没看见。
　　“方陵呢？”赵舜见人就问。
　　“没见着，不过我是刚刚来的, 舜哥你可以再……”
　　这话还没说完，赵舜就找别人问去了。
　　“方陵啊？噢, 好像往那边去了。”
　　赵舜得了方向, 急急忙忙往那边走。不过对方给的只有一个大概方向, 赵舜一连走过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人。
　　“阿舜！”
　　赵舜扭头，见是纪清平。
　　纪清平走过来，“终于考完了，阿舜你觉得感觉怎么样？”
　　赵舜点头，“我觉得还行，算是正常发挥吧。”
　　见赵舜扭头张望，纪清平眸光微闪，“阿舜，高考完了，趁着大学没上，如果条件允许，我建议你尽早去追方陵。”
　　赵舜刷地将头扭回，眼里有难以掩饰的惊讶，“你、你知道？”
　　赵舜觉得他应该掩饰得挺好，怎么就被看出来了呢？
　　似乎看懂他的疑惑，纪清平眉梢轻提，“毕竟我们是那么多年的朋友，阿舜，别人看不出来，我这个好朋友难道还看不穿么？”
　　说起这个，赵舜不再左右张望，注意力立马全部回来。
　　考完试的学生不是回宿舍整理东西，就是去操场打球，又或者在校道上撒欢，教学楼这一片反而没什么人。
　　所以赵舜也不顾忌什么，直接开心地说：“你也觉得我跟方陵般配对吧！”
　　这段暗恋赵舜一直都憋在心里，憋了老久老久了，他之前谁也不敢告诉，生怕别人嘴巴不紧，一个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闹得满城风雨后间接影响到方陵的学习。
　　现在高考完了，赵舜觉得没必要像之前那样捏着藏着。
　　纪清平：“当然，你跟方陵确实挺般配的，不过……”
　　赵舜连忙追问：“不过什么？”
　　纪清平低声说：“你确定他不是直男吗？我之前看见有学妹跟他表白，他好像还……挺开心的。”
　　赵舜顿也不打一下地说，“他肯定不是，这事我老早就确定了，还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纪清平眸光沉了沉，但很快又扬起笑脸，“既然这样，那真是太好了。但虽然如此，阿舜，我建议你还是要抓紧一点，毕竟整个高三级喜欢我们学生代表的男生也不少。”
　　赵舜当然知道，百日誓师后方陵又在高三级扬名了一把，他还曾经撞见过有眼生的男生老是来他们班门前晃悠，偷偷向他们班的人要方陵的联系方式，也就是后面被他赶走了，这才勉强没了后续。
　　赵舜坦言，“其实我本来就打算考完试后去找他告白的。”
　　纪清平话音一转，“高考前我跟你们班的班长商量了下，一同将谢师宴选在水云间的餐厅，一来是那里性价比高，楼上就是KTV的地方，二来是我们两个班的老师有重合，地点选在同一处也省得老师去得了这个班，去不了那个班。”
　　赵舜怔住，有点困惑这话题的跳跃幅度，但还是点头，“水云间挺好的。”
　　纪清平继续说：“阿舜，你条件好，人也帅气。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明晚谢师宴转场去KTV后，跟方陵告白，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他说，他一定会大为感动，再加上考完试没压力，肯定接受你的。”
　　赵舜听到最后的“肯定接受你的”，有点上头了。
　　光是想一想那场景，他就美得冒泡。
　　纪清平眼底幽光浮动，“告白其实也不是没有讲究，归根到底，一定要隆重，够隆重才能让对方觉得你有诚意。”
　　赵舜继续洗耳恭听，纪清平继续为他出谋划策。
　　几分钟后，赵舜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纪清平勾起嘴角，然而就当他扭头想要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时，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方陵！
　　更准确的说，是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的方陵。
　　方陵正在看着他这个方向。
　　纪清平眸光一凝，但估算了双方的距离，又见方陵还在通话后，眉头顿时松开了。
　　方陵跟叶女士又讲了几句之后，这才结束了通话。他站在原地，不意外地看到纪清平向他走来。
　　“高考完了，这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纪清平对方陵露出了笑容。
　　高考完了，方陵心情不错，“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纪清平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大打算暂时没有，但好歹埋头苦读了那么长时间，当然得找些渠道释放压力，比如说跟好兄弟打赌他能不能追到某个人什么的。”
　　“哦？”方陵似笑非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哪个好兄弟？”
　　纪清平笑容加深，“具体是谁不能说，不过你也认识，而且很快会知道。”
　　说完，纪清平抬手看了看手表，“家里司机准备到了，我得回宿舍收拾东西，先走了。”
　　方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有了几分猜测。
　　***
　　赵舜回宿舍的那一路，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的表白，越想越兴奋，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的状态。
　　“呯。”
　　赵舜的脑袋从侧后方被砸了一下。
　　他骤然僵在原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
　　砸到赵舜的是一个篮球，几个高三的男生考完试约好先去打一场球，他们一路传着球去操场，但由于太开心了，传球的时候不慎脱手，篮球飞了出去砸到赵舜。
　　其实这砸的一下力道不是很重，但就是把赵舜砸得老久没回神。
　　几个跟他道歉的男生认出赵舜了，心里咯噔一下，传球的那个更是小心翼翼地碰碰赵舜的肩膀，“舜哥？”
　　赵舜眼珠子缓缓动了动，好像大脑这时才启动，过了几秒才说：“噢，没事，砸得不疼。”
　　听他这么说，那几个男生齐齐松了一口气，又道了几声对不起，才抱着篮球离开了。
　　赵舜站在原地十几秒，才想起高考结束了，现在他是要回宿舍的。
　　高考完了，宿舍里有些东西比如书本之类，得先让司机运回家。
　　赵舜重新迈开步子，心里却不住有些疑惑。不知为什么，刚刚有一瞬间好像脑子一片空白，那感觉挺奇怪的。
　　摸了摸刚刚被篮球砸到的位置，赵舜并不觉得疼，于是他将这事抛到脑后。
　　高考完的那一天会做什么？
　　大概绝大部分同学都会选择放松，但赵舜显然不在范围内。
　　他让家里的司机将一批东西先运回去后，便独自离校。
　　歇也不歇，赵舜直接出去逛悠，寻找他满意的、能送得出手的表白礼物。
　　第一次在长城上告白太慌张了，手上连个礼物都没有，后来在长城周边买的闪灯发箍虽然好看，寓意也好，但到底是便宜货，后来赵舜也觉得太拿不出手。
　　第二次告白也是同样，礼物拿不出手，这看着就不像有诚意的。
　　所以为了提高明晚告白的成功率，赵舜决定要挑一样最好的礼物。
　　他这一去，再回到学校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五十，几乎是踩着闭校的时间线回来。
　　高一高二的学生不在，校园里静悄悄的，大片教学楼笼在黑暗里、沉寂在安静中。
　　而在走过教学区、进入宿舍区域后，黑暗骤然被破开，前方灯火通明，仿佛希望与欢乐重临人间。
　　即使隔了老远一段，都能听见宿舍楼传出一阵阵的嘻嘻闹闹，欢声笑语不断，是高考前绝对不会有的轻快。
　　***
　　406宿舍。
　　“舜哥，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今晚回家睡了。”丁大雁坐在床上吃薯片。
　　越琛见他双手空空，不由好奇，“舜子，你不是说出去买东西吗？东西呢？”
　　赵舜垂头丧气，“没有买到，我觉得哪个都不合眼。”
　　他走了好几条街，逛了一大堆的铺子，挑挑练练，结果愣是没找到一个满意的礼物。
　　等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十点多，他猛然惊觉快到闭校时间了，于是只能打道回来。
　　越琛斟酌了片刻，然后问他，“那舜子你明天还要继续出去吗？”
　　赵舜：“当然！”
　　高考完了，明天确实是好时候，他要再跟方陵告白！
　　越琛看他这么志气满满，大概也猜到赵舜想干什么事了，“行吧，那你继续加油。”
　　赵舜拿衣服进去洗澡。
　　时间慢慢流过，苍穹上的夜色逐渐浓郁。
　　当天空彻底漆黑如墨，既不见繁星、也不见明月时，宿舍楼的灯三三五五的慢慢灭了，喧闹了一个晚上的宿舍楼终于重归平静。
　　赵舜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要逛的铺子，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天晚上赵舜又做了一个让他热血沸腾的梦，梦里有他，也有方陵。
　　梦里相当快活，赵舜梦见自己喊方陵“老婆”，亲吻他的后颈，把方陵弄得满身潮红，漂亮极了。
　　在梦的最后，场景忽然切换，赵舜看见了已经不年轻的方陵从卧室里出来，他边出来边整理袖扣。
　　“你之前已经说了两遍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老年痴呆呢。”他听见方陵这么说。
　　方陵不年轻了，但赵舜无端知道自己也不年轻了。
　　两人在一起慢慢变老。
　　赵舜还听见自己不悦地说：“呸，什么老年痴呆，老婆你别乱说话！”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赵舜后知后觉，他是要载方陵去一家茶餐厅，方陵在那里约了谭飞舟见面。
　　把方陵送到餐厅，依依不舍地分别后，赵舜去了公司，在公司象征性地待了点时间，然后开车去接方陵。
　　到外面吃饭，再一起回家，他们慢悠悠地度过了美好又温馨的一天，直至相拥入睡。
　　赵舜悠悠睁开眼，只见窗外亮堂堂的。
　　原来是天亮了。


第71章 第71根铁柱
　　方陵是高考完当天就将所有东西搬了回去, 人也没有在宿舍里过夜。
　　第二天他难得一觉睡到十点，起床后发现工作日的叶女士在家里。
　　方陵：“妈，早上好。”
　　今天的叶女士容光焕发, 气色极好，“早餐在厨房。”
　　方陵去厨房端了早餐，“你看着好像比昨晚更高兴，该不会现在才彻底反应过来你儿子结束了重压的高三生活吧？”
　　叶女士没好气,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妈我是那种反射弧一公里长的人吗？我高兴可不仅仅是因为你又跨过了一个人生的小阶段，也是因为你小舅舅后天要来A市。”
　　方陵愣住，“小舅舅？妈, 你跟那边……”
　　“今年元旦我不是去了一趟帝都么, 其实在碰面之后，我跟你蓉姨还偶遇了你小舅舅。我离家的时候他才五六岁, 没想到一转眼他都那么大了, 还进了警队, 年轻有为……”叶女士又是欣慰又是自豪。
　　方陵静静地听着。
　　叶女士继续说：“经你蓉姨牵线, 我跟你小舅舅很快熟悉起来, 他后来还告诉我, 其实你外婆一直很想我，她托了人偷偷照顾我工作室的生意。”
　　方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越想越是觉得前世太遗憾了。
　　叶女士托好友逢年过节往老叶家以对方的名义捎东西, 外婆偷偷拜托了旁人照顾大女儿的生意。
　　但明面上却谁也没低头。
　　前世叶女士更是直到车祸去世，都以为父母以她为耻。
　　叶女士的眼眶微微泛红，“我跟你小舅舅约好, 等你高考完后, 他会过来A市一趟, 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帝都看望你外公外婆。”
　　方陵眉目微动。
　　上辈子老叶家是没有来过人的，不对……或许曾经想来，但小舅舅在抓捕嫌疑人时不幸殉职，极有可能因此打乱了全部计划。
　　这一世小舅舅没有殉职，一切发展自然不一样了。
　　方陵嘴角扬起，“那真好。”
　　叶女士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陵陵，你们的谢师宴在什么时候？”
　　方陵如实说：“就在今晚，晚上与老师们一起吃过饭后，还有一场同学会。妈，今晚你不用等我吃饭了，而且我可能会很晚回家。”
　　叶女士摆手，“行，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妈妈相信你做事有分寸。”
　　就在方陵与叶女士母子俩说着话时，同一时间，赵舜已经在繁华的商业圈里逛了好几条街了。
　　从早上八点半，一直逛到下午五点半，赵舜才找到了一份他自认为勉强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开开心心地付了钱，拿了礼物的赵舜朝着升降梯方向走。
　　只是中途他被人撞了一下。
　　“抱歉，抱歉。”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连连低头道歉。
　　对方的帽檐压得很低，加上这男人的身量没他那么足，所以赵舜没看清楚这人长什么样。
　　不过既然对方道歉了，赵舜也不多说什么，提着礼物袋进了升降梯。
　　乘着升降梯，赵舜直接来到一楼，一楼外面有放共享单车的地方，不过介于这个商圈离家不远，赵舜是骑自己的山地车来的。
　　天空此时已经铺染了一层仿佛被镶嵌了金边的晚霞，晚霞衬托着落日分外美丽。
　　赵舜抬头看了看天，又想起刚刚在店里看到的钟表，干脆不回家了，直接骑车去水云间。
　　反正也不是很远，他认识路，从这里穿街过巷地过去，最多也就二十多分钟。
　　把礼物挂在车头上，赵舜骑车过去。
　　***
　　水云间是一家集休闲娱乐美食一体化的大餐厅，一二楼餐饮，三楼四楼五楼娱乐。
　　今天的水云间与平时有很大不同，门口立了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
　　京海一中谢师宴！
　　9/10/11/12/13班
　　五个班级的老师有重合，所以五位班长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将谢师宴的地点统一选在水云间。
　　“舜哥！！”
　　赵舜刚刚停好他的爱车，就听见丁大雁的声音，扭头去看，只见丁大雁他们一群人从东侧来。
　　赵舜记得那里有一个地铁口，他们应该是才从地铁出来。
　　“刚刚发信息给你你没回，我就知道舜哥你应该是骑车来。”丁大雁乐呵呵地上前。
　　赵舜伸手往口袋里一探，摸出手机，结果指纹解锁没反应。
　　他皱眉，直接按了按电源键，手机还是没反应。
　　也就是这时，赵舜才发现这手机虽然款式与他那一台一模一样，但上面有陌生的划痕，根本就……不是他的！
　　这只是跟他手机一模一样的模型机。
　　模型机只能看，压根用不了。
　　“舜哥？怎么了？”游肃见赵舜的神色有些不对。
　　赵舜想起了之前在商场时被人撞的那一下，不由低声骂了一句操，“我的手机被换了，妈的，那个小偷给我换了个模型机。”
　　现在是夏天，大家都穿得比较薄，手机放在口袋里重量明显，如果手机凭空不见了，很快会被发现。
　　但如果是更换，并不会立马被察觉。
　　男生们纷纷表示大为震惊，没见过这种骚操作。
　　丁大雁好奇，“舜哥你今天是不是在外面逛了很久？”
　　赵舜嗯了一声，含糊说：“去买东西。”
　　他确实逛了挺久的，从早上一直逛到下午，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大概出入的大多都是奢侈品店铺，所以被盯上了。
　　游肃：“舜哥，报警吧！如果你记得大概在哪里不见的手机，查监控应该能查出来。”
　　赵舜却摇头，“先不着急报警，等下谢师宴就开始了，晚上也还有聚会，别让这种破事坏了今天的宴会。”
　　再说了，没有密码与他本人的指纹，根本进不去各种支付软件。
　　更重要的是，他存在手机里的、与方陵有关的所有照片与视频，通通都备份过了。
　　所以算下来，他也就没了一部手机。一部手机能跟今晚的聚会，以及他的大计划相比吗？
　　别说一部手机，哪怕一百部都不行！！
　　丁大雁他们也知道赵舜家境好，见他真不打算立马报警，于是就说：“那我们进去吧。”
　　一个班使用一个超大包厢，包厢里摆了九张大圆桌，每一桌都有老师。
　　章志国跟一些科任老师到的时候，九班的全体同学都到场了，桌上也刚刚上满了各色的美味佳肴，热气腾腾，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九班这位头顶没有多少头发的班主任，竟然还带了两瓶酒过来。
　　章志国乐呵呵地说：“高考完了，你们都是大孩子了，今晚可以沾一点点酒。”
　　确实只是一点点，毕竟一个班那么多人，也就够粗略尝个味儿。
　　有男生嚷嚷，“老章，这才两瓶酒哪里够？”
　　“老章，我让人再拿一些酒过来！”
　　“我们先开吃吧，不然菜要凉了~”
　　“你们吃，我给你们倒酒。”游肃乐颠颠地拿起红酒瓶。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各种标志着成为大人的事物无疑是充满兴趣，这会儿纷纷追着游肃讨酒喝。
　　最后，每个男生、以及愿意喝酒的女生都分到了一小杯酒。
　　花椒乌鱼片，红烧排骨，麻婆豆腐，米粉蒸扇贝，盐水白切鸡……
　　和着酒，与桌上一道道美味，每位老师与学生都吃得很开心。
　　赵舜与方陵是挨着坐的，他们坐的这一桌男生比较多，而这个年纪就没有食量不大的，自“开动”这一声令下后，个个都化身饕餮，吃得狼吞虎咽。
　　想到晚些的计划，本来刚开始赵舜还有点紧张，特别不好意思去看方陵，但这份紧张在一众饿鬼抢食下，很快就被他抛到脑后。
　　动作得快些，不然什么都吃不着了。
　　赵舜不仅给自己夹菜，他还给方陵夹，筷子闪电般的一伸一缩，方陵碗里就多了一块表皮被烤得很酥脆的鹅肉。
　　方陵莞尔，“你不用管，我自己吃。”
　　赵舜目光落在大转盘上，“那不行，就你这慢吞吞的性子，估计才吃个三分饱，桌上就没好菜了。”
　　说着，赵舜手一伸，拿过一个米粉蒸扇贝放在方陵的碟子上。
　　丁大雁坐在赵舜另一侧，他正拿着一只烧鹅腿在啃，腾不出手来，于是含糊不清地说：“舜哥，帮我也拿一个。”
　　赵舜半点眼风都没给他，“没手吗？你自己拿。”
　　丁大雁：“？？？”
　　坐在对面的越琛哈的一声笑了，莫名觉得自己挨了一刀的丁大雁抬头懵懵地看着他。
　　越琛见状，不由戏谑说，“舜子，收敛点。”
　　赵舜懒得理他。
　　方陵抬了抬眼皮子，见越琛靠在椅子靠背上，拿着酒杯晃啊晃，一副逍遥又自在的模样。
　　察觉到方陵的目光，越琛对着方陵扬眉，然后习惯性地抛了个电眼过去。
　　赵舜：“……”日！
　　“方陵吃这个，多吃点垫肚子，待会儿要去敬老师酒。”赵舜又给方陵夹菜。
　　敬酒这个环节在学生心里是必须的，章志国一直带九班，有的同学是从高一刚开始就由他带，有的则是分了文理以后才跟的他。
　　但不管那种，少则两年，多则三年，都是章志国一手带出来的，同学们或许嘴上不说，但对这位已经没多少头发的班主任都是真心的感激。
　　“老师，我敬您一杯，这三年您辛苦了！”班长翁若带头。
　　章志国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他之前自己就喝了两杯，这会儿红晕上脸，“好好好，喝一杯！”
　　说着抬手，一饮而尽。
　　“老师，我也敬您一杯！”
　　“还有我，还有我！”
　　不仅是章志国，还没转场的几个科任老师都被学生们围着。
　　一向面容严肃的物理师太此时神情也相当缓和，“提前祝你们金榜题名。”
　　“金榜题名！”
　　“好的，金榜题名！”
　　“我们大家一起鱼跃龙门~”
　　璀璨的灯光下，年轻的学生笑容满面，带着朝气与对未来的向往。
　　赵舜拿着酒杯也到了章志国面前，“老师，这三年你辛苦了……”
　　他不太擅长对着章志国说这些话，说得干巴巴的，但章志国听了却笑得很开心，“你这个臭崽子确实很调皮，我怀疑我头上的头发有一大半就是被你气没的。”
　　赵舜：“……”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方陵跟赵舜后面敬酒，“老师，谢谢您这么多年的照顾。”
　　章志国拍了拍方陵的肩膀，“老师看得出来，你这个崽子是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以后如果有机会也有条件，学术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
　　方陵弯眸笑了，“好的老师。”
　　学生们一轮一轮地敬过酒后，科任老师去隔壁串场，九班的同学继续嘻嘻哈哈地吃。
　　菜补了一轮，饮料喝空了一个又一个瓶子。
　　墙壁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窗外的夜色渐深，这顿谢师宴从下午六点，一直吃饭晚上九点半。
　　历经三个半小时，承载了同学们无限感激的谢师宴终于落幕了。
　　老师们相继回家休息，充满无效精力的同学们上楼，转场去楼上的KTV。
　　赵舜当然也要去KTV，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去前台拿回寄存的礼物。
　　越琛去了个洗手间，他出来时恰好碰见提着礼物袋子回来的赵舜。
　　“舜子你要行动了？”越琛饶有兴致。
　　赵舜嘴角绷得有些紧，他点头。
　　越琛挑眉，“现在过去？当众告白？”
　　赵舜还是点头。
　　越琛啧啧两声，“当众告白多少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你要是真的喜欢他，我劝你还是不要这样。”
　　赵舜怔住，一直处于极度亢奋的大脑逐渐冷却下来。
　　长眉皱起，半分钟后赵舜重重点头，“我不会当众说的，我偷偷跟他说。”
　　越琛拍了拍他肩膀，“行吧，那我预祝你成功~”
　　赵舜咧嘴笑，然后乐颠颠地提着礼物上楼。


第72章 第72根铁柱
　　一个班级有六十多个人, 为了串门方便，班干直接开了四个紧挨着的大包厢。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总是荷尔蒙爆棚，这四个大包厢男女参半, 气氛活跃极了。
　　“来来来，先点一首歌，热热嗓子？”
　　“要劲爆一点的，有推荐吗？”
　　有男生与女生围在点歌台旁边, 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要唱的歌。
　　很快，欢快的音乐在包厢里响起，有跳脱点的男生就着音乐扭腰甩头的跳起了怪异的舞蹈，引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先在沙发区域入座的丁大雁, 熟练地从长桌的底下拿出一个个骰子盒, “摇骰子，有人来吗？”
　　翁若也在这个包厢, “我来我来, 不过我只会玩比大小, 更复杂一点的就不会了。”
　　站在旁边的庚临，“那就玩比大小！”
　　翁若：“啊~庚临真是体贴。”
　　丁大雁：“……”
　　丁大雁酸溜溜到不想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衣、双手提着一大筐啤酒的服务生从外面进来。
　　服务生将塑料框放下，“这是送的啤酒，一共二十瓶。”
　　每个大包箱都不便宜，在这种昂贵的价格下，当然少不了各种赠送。
　　比如说啤酒, 也比如说水果盘跟饮料小零食。
　　“好耶, 刚刚在楼下的时候我就没喝够, 现在这些啤酒来得正好。”
　　“我报名, 我也要玩摇骰子。”
　　“比大小是吗？要不输了的人就喝酒吧。”
　　……
　　方陵也加入了摇骰子的组局, 赵舜见状，忙也说他也来。
　　因为有女生不熟悉玩法，所以最开始玩的是简单易懂的比大小。
　　一个骰子盒足有红酒杯那么高，一个里面有六颗骰子。
　　丁大雁端起来装酷的随便摇了两下，然后砰的一声放下。
　　他旁边的庚临也开了。
　　两个2，一个1，三个3，一个4。
　　点数真的不算大。
　　翁若笑他，“庚临就这么点，还不如直接喝酒算了。”
　　庚临居然点点头，二话没说就给自己满上一杯。
　　这利落又干脆的举动，把在场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丁甜调侃，“庚临这么听我若姐话啊，这都没开完呢，说不定还真有比你小的。”
　　庚临脸上有点红，不过他长得黑，没人发现。
　　赵舜在一旁看着，不由小声嘀咕，“要是方陵喊我喝，我肯定也会喝的。”
　　就坐在他旁边的方陵莞尔。
　　开大小，全场点数最小的是输家。
　　这一轮开下来，最小的那个竟然不是庚临，而是丁大雁。
　　“哦豁，原来是大雁输了！刚刚庚临都一杯了，不行，大雁要喝两杯~”
　　众人起哄。
　　最后丁大雁苦涩的喝了两杯。
　　方陵今天手气特别好，一整场十来局下来，他一次都没输过。
　　反观是他旁边的赵舜，这家伙除了输了以外的例行饮酒，偶尔也会拿起来喝几口，于是他手边摆着那一罐啤酒自然空了。
　　不过方陵晚饭的时候喝了不少汤，于是在又一轮结束时，他起身道了一声去洗手间，让在场的同学继续玩，暂时不用算上他。
　　从洗手间里出来，才走过一小段，方陵忽然听见赵舜喊他。
　　“方陵！”
　　方陵扭头看他，只见赵舜站在光影的明暗处，四处闪烁的灯芒落在他手里的礼物袋上，熠熠生辉。
　　赵舜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几步，“方陵，你能不能跟我过来一下，就……就一会儿的时间。”
　　这是靠近包厢的走廊，赵舜觉得这地方不大合适，他想要一个静一点的地方。
　　方陵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把赵舜看得手心都出汗了，才点头同意，“好吧，你想去哪里？”
　　从方陵那一声“好吧”说出，赵舜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发昏了。
　　喜悦，紧张，激动，亢奋，这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块块巨大的海绵，把理智挤出去，将他的脑子塞得半点缝隙也不剩。
　　“这边来。”赵舜昏头转向的随便选了个方向。
　　这一片都是KTV的长廊，区别在于这一片有几个包厢没被启用，比起那边来说安静许多。
　　四周已经无旁人了，赵舜便不再往前走。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方陵，紧张得喉结上下滚动，“方陵，你说你高中要一心一意的学习，不考虑谈恋爱……”
　　方陵眉眼含笑，“嗯，对。”
　　赵舜话音忽然一转，“现在高考完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真的非常喜欢你！”本来赵舜还想铺垫一下的，结果实在忍不住，急吼吼地就把后面的话说了。
　　水云间的KTV有七彩灯球的悬挂装饰，灯球匀速转动着，射出星星点点的七彩光点。
　　小彩点落在少年人的发间，映出一片绚丽的斑驳。
　　赵舜一眨不眨地盯着方陵，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似乎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然后粘到眼前清雅的心上人身上。
　　“你这是算追求我吗？”方陵弯眸笑了，眼睛明亮有神，似乎含了一湾水。
　　赵舜立刻点头，“当然，我就是在追求你！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方陵，你……收下它好不好。”
　　赵舜之前没有跟任何人告白过，也没注意过别人是怎么告白的。
　　现在跟方陵告白，他没有章法，甚至能说全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比如他想给方陵买各种礼物，于是就做了，也这么说了。
　　赵舜把提着的礼物袋子更往前递了一些，“我向你保证我，我一定能当一位十分优秀的男朋友，方陵，你给我个机会成不成？”
　　说到最后，赵舜语气都带了点哀求。
　　在他心如擂鼓、浑身僵硬间，他看见面前人抬手接过了他的礼物袋子。
　　一刹那，赵舜真的感觉自己高兴得要升天了。
　　是同意了对吧！
　　方陵一定是答应了对吧！！
　　“方陵，方陵~”赵舜开心得只一个劲儿地喊方陵的名字。
　　心里的小人儿已经穿起了草皮裙，过分亢奋的小人获得了克隆的能力，克隆出一排一模一样的自己，然后一起手拉着手跳草皮裙舞。
　　明明谢师宴的时候才喝了一小杯，但赵舜却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方陵看他这晕乎乎的模样，眼底划过一缕笑意，但嘴上却说：“赵舜，我们可以来一段短暂的恋爱，从明天开始到大一上学期结束，如果彼此都觉得适合，我们再一起走下去，如果发现不能磨合，相处也不太开心，那我们就分开。”
　　赵舜听到后面“分开”那两个字，瞬间清醒了，他固执地说，“我们一定合拍的，不要分开！”
　　方陵并不让步，“我只有这么一个要求，如果你不答应的话……”
　　赵舜像被扎破的皮球，瞬间蔫了，“我答应的，我怎么会不答应你呢。”
　　不过说着说着，他又重新振作起来，“一个学期再加一个暑假而已，这点时间眨眼就过去了，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们一定是最合适的！”
　　赵舜信心满满，他越想越觉得这一段类似于“试用期”的恋期完全不碍事。
　　赵舜咧嘴笑，他的面相向来凶，不说话时特别能唬人，只是这一刻，幸福与兴奋融化了他脸上的锋利。
　　变得有点傻兮兮的。
　　赵舜持续兴奋，“我有对象了！！”
　　他想去拉方陵的手，但又想起方陵说从明天开始才是“试用期”，只能恋恋不舍的把抬到一半的时候给放下。
　　方陵把一切看在眼里，却也不点破。
　　现在进度很好，不慢却稳，他相信赵舜哪怕真的一辈子也想不起来，他们也照样能过得很好。
　　就在这时，丁大雁急匆匆地拐进这条走廊。
　　当看到方陵与赵舜时，他眼睛一亮，连忙说：“我们包厢里没酒了，方陵，麻烦你去前台跟服务生说，888包厢追加三打啤酒，我内急，去趟洗手间！”
　　丁大雁本身是带了任务出来，但刚好碰上内急，又遇到方陵，于是毫不客气地喊服务生拿酒的任务交了出去。
　　方陵点头，“行。”
　　“谢谢哈~”丁大雁继续去找洗手间。
　　方陵对赵舜说：“我去前台找服务生，你先回去。”
　　赵舜现在处于一种“方陵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状态，于是听到他这么说便立马点头，然后乖乖转身回去。
　　方陵去了前台，赵舜原路返回。
　　九班与十班无论是谢师宴订的餐厅，还是转场后订的包厢都是连在一起的。
　　毕竟两个班挨得那么近，几年下来，不说彼此都叫得上名字，但也是混了个熟脸，更别说有些社交达人确实跟临近班级的同学成为了好朋友。
　　“阿舜。”
　　飘飘然的赵舜听见有人喊他，扭头一看，原来是纪清平。
　　赵舜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而且纪清平是之前鼓励他去追方陵的，于是他面上也就很和颜悦色了。
　　“阿舜，你怎么……”
　　“兄弟，我刚刚跟方陵告白了，他答应我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纪清平愣住，眼里有些不可置信，他下意识皱了眉头。
　　但赵舜实在太开心，并没注意到纪清平脸上的表情，他的手伸过去，有些勾肩搭背地拍了拍纪清平的肩膀，“等过几天，我跟方陵一起请你吃饭，你一定要来。”
　　有个网友留言告诉他，正式交了男朋友后，一定要带着对象与兄弟一起吃饭。
　　这是一个仪式，也是一种宣告。
　　赵舜觉得那个网友说的很对。
　　“方陵？你怎么跟他说的？”纪清平惊讶地问。
　　他那天明明跟方陵说了打赌的事情，方陵怎么还会答应阿舜的告白？
　　长廊顶板的七彩灯球在转动，有一道红色的亮芒陡然射出，说来也巧，这一点红色的光芒恰好径直落入赵舜的眼里。
　　那点红色的光芒太亮了，仿佛能直穿人的灵魂。
　　赵舜身躯一震，大脑竟然被照得空白，面前的光影在扭转，光怪陆离的各种细碎画面如同火盆上扬起的灰烬，没有规律的尽情飘动。
　　“阿舜？”纪清平喊。
　　又是虎躯一震，仿佛一个正在梦游的人陡然被惊醒，仿佛拼凑到一半的画面忽然被打碎。
　　赵舜陡然回神。
　　看着身旁异常年轻、明显不过二十岁的纪清平，赵舜瞠目结舌，大脑直接当机。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搂着老婆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居然看见了纪清平。
　　而且还是变得相当年轻的纪清平？
　　他是在做梦吗？？
　　靠，不会吧，他做梦居然梦到纪清平？不用他老婆动手，他就可以先把他自己打死！
　　纪清平觉得赵舜脸色很奇怪，“阿舜，你是不舒服吗？”
　　面前人面容清晰，赵舜甚至能看见纪清平下巴处一颗刚刚冒出来的小痘痘。
　　各种鬼哭狼嚎的歌声从远处飘来，声声入耳，半点也不虚幻。
　　赵舜忽然生出一个怪诞的念头，这看着好像不是梦境，难不成……
　　这时，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身上，脑子糊成一团的赵舜下意识抬头看，然后他便看见不远处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黑发白肤，与纪清平同样年轻的男生眉眼清雅，正看着他。
　　赵舜先是寒毛卓竖，然后又变成激动。
　　是他老婆！
　　年轻版的老婆！
　　他老婆也在这里！！
　　方陵手上拿着一个礼物盒，在赵舜看来，那似乎是……准备要送出去的。
　　赵舜脑子嗡的震了一下，这一刻他已经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火烧似的松手。
　　不顾纪清平的疑惑，赵舜一阵风地往方陵那边走。
　　这一片是KTV，灯光比不上一二楼餐厅那么亮堂，刚刚在灯光的明灭中，赵舜就觉得他年轻版的老婆挺失落的。
　　跟方陵结婚以后，赵舜其实很少想起以前，他把精力放在当下的每一天，尽最大能力让自己与方陵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
　　所以时隔差不多四十年后，赵舜不是很记得最初的方陵是怎么向他表达爱意的。
　　他年轻时行差踏错，我行我素，超级混蛋的把老婆一腔爱意都浪费了。
　　当初跟方陵求婚成功的时候，赵舜曾经就想过，如果有机会重来，他一定要好好补偿方陵，绝对不要再折腾了。
　　于是，赵舜急匆匆地走到方陵面前，然后一把拿过他手上的礼物袋。
　　方陵：“？”
　　下一秒，方陵就听见眼前人急不可待地说，“老……咳，方陵，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其实你很好，我接受你的告白，我们在一起吧！”
　　方陵慢慢眯起眼睛。
　　老赵？呵。


第73章 第73根铁柱
　　“阿舜？”纪清平有些不解, 于是追上赵舜的脚步，也跟着过来了。
　　方陵面无表情，在赵舜紧张的注视下, 他忽然一言不发地快步往前走, 一下子就将赵舜甩到身后。
　　赵舜瞳仁地震。
　　完犊子了，他年轻的老婆被他伤透了心……
　　“方陵！”赵舜转身喊。
　　但方陵并不回头。
　　在赵舜看不到的角落, 径直往前走的方陵缓缓勾起嘴角,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最后忍不住小声笑出来。
　　勾肩搭背是吗？
　　赵舜你自己看着办吧……
　　可惜这一片都是KTV的包厢，不远处声响阵阵, 歌声缭绕, 极佳的音响效果将声音传出老远。
　　已经跟方陵拉开些距离的赵舜, 遗憾的没有听见这声轻笑。
　　纪清平上前, 想要拉赵舜的胳膊，“阿舜, 你刚刚不是说你……”
　　“你不要碰我, 我跟你不熟！”赵舜闪电般退开, 脸上的嫌弃与厌恶不加掩饰。
　　纪清平愣住, 心里莫名咯噔了一声。
　　“没什么好说的，纪清平, 我们绝交吧, 以后千万不要再联系了！”赵舜扔下这句就去追方陵。
　　纪清平一听“绝交”两个字，目光猛地一缩，然后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 立马追上去。
　　爆发出来的潜力无穷无尽, 纪清平竟然跑得比赵舜还要快一些。
　　追上人后, 他一把拽住赵舜的胳膊，语速极快地说：“阿舜，你刚刚在说什么胡话？是不是方陵跟你说了什么？”
　　赵舜骂了句脏话，“又来？这事跟我老婆没关系，你不要老是往他身上泼脏水！”
　　纪清平因为某个称呼怔住，赵舜趁着这时再次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方陵离开的方向走。
　　说来也巧，赵舜刚刚从这条长廊拐出，便看见距离他十多米开外的方陵推门进了某个包厢。
　　赵舜连忙跟过去。
　　刚刚走到包厢门口，他就听见坐在沙发上的翁若说：“又是我输？不行了，我喝得有点上头，我们换个游戏吧。”
　　赵舜脚步骤然停下。
　　他看着包厢里正在狂欢的同学，看着不远处一张张年轻的、但有许多已经变得陌生的面孔，眼里掀起惊涛骇浪。
　　正在唱歌的游肃有点五音不全，属于又菜又爱唱，这会儿他拿了麦，正对着麦鬼哭狼嚎。
　　震耳的歌声钻入耳中，疯狂刺激着耳内的神经。
　　而他年轻版的老婆坐在沙发上，眉眼温和地看着桌上的骰子，偶尔跟对面的人聊上两句天。
　　一切都那么真实，就好像……根本不是做梦！！
　　“舜子，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当门神吗？赶紧进去。”
　　赵舜陡然被拍了拍肩膀。
　　他猝的回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一张与包厢内男男女女同样年轻、也同样带着朝气的熟悉面容。
　　是越琛！
　　赵舜已经对年少的越琛的形象完全模糊了。
　　他只记得后来花枝招展的越琛，不要脸的加入了他的追妻之路，跟他一起竞争追方陵。
　　而且，越琛还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真的就差一点点。
　　以至于后来赵舜每每回想起来，都惊出一身冷汗。甚至那之后，他还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检讨与总结。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他要当男德班的班长！
　　越琛大学玩得花，万草丛中过，身经百战，而他胜在还能给老婆一具没有被使用过的身体。
　　“你表情怎么那么奇怪，见鬼了吗？”越琛觉得赵舜怪怪的。
　　赵舜看着他，“确实见鬼了。”
　　越琛：“……”
　　“舜哥，我们开一轮新的游戏，你要过来一起玩吗？”那边的丁大雁喊。
　　赵舜不大想对着越琛，哪怕这个越琛是年轻版的，而且按现在的时间线计算，对方还没有开始挖他墙角。
　　赵舜：“行，就来。”
　　应了这一句后，赵舜直接进去，把越琛丢在门口。
　　越琛看着赵舜在方陵身旁入座，然后十分自然地抬手，把手臂放在方陵背后的矮沙发上，结果这一举动被身旁人察觉。
　　不知被看了一眼还是怎么的，越琛看见赵舜默默把手收了回来。
　　越琛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阿琛！”
　　越琛闻声扭头，“清平？好巧。”
　　其实能在走廊上碰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十班开的几个包厢就在旁边。
　　纪清平也是着急了，所以开门见山，“阿琛，我跟阿舜之间好像闹矛盾了，你能不能帮我向他解释一声，我之前那话真的没恶意。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没必要因为一个小小的玩笑就绝交。”
　　越琛眉梢微扬，“绝交？他跟你说要绝交？”
　　纪清平苦笑，“是的。”
　　越琛并没有一口应下，而是问，“你跟他开什么玩笑了？”
　　纪清平一脸受伤地说，“其实也没有大不了的，是阿舜跟方陵告白完后，忽然就跟我绝交，我就问他是不是方陵对他说了什么，然后阿舜就更生气了。”
　　越琛狐疑，“就这样？”
　　纪清平诚恳地说，“对，就这样。所以我想阿琛你帮我问问。”
　　打听清楚事情的始末之后，越琛才应下，“行吧，我可以帮你问问。”
　　见纪清平露出放松的笑，越琛给他打个补丁，“不过我不能保证结果。清平你是知道的，舜子那人有时候特别固执，一旦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纪清平只好点点头。
　　***
　　包厢里。
　　“经典永不过时，我建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下面不赞同的同学请举手。”翁若提议。
　　目光往四周一扫，翁若点头，很好，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玩真心话大冒险。”翁若拿出手机，搜索真心话大冒险的小程序。
　　“你们开局了吗？没有的话加我一个。”这时越琛走过来。
　　虽说越琛是高三下半学期才加入九班这个大家庭，但由于个人有那啥社交牛逼症，他极速的打入了九班这个集体。
　　越琛跟班上的任何一个同学都聊得来，所以现在——
　　“没有，你来吧。”
　　“开了，没位置了。”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前面一道是丁大雁，后面一道则是……赵舜。
　　越琛怔住，然后眉梢轻提，“舜子你不厚道啊，有好玩的居然也不预兄弟我一个，我又不是放不开的人。”
　　赵舜岿然不动。
　　他已经是老男人了，什么风浪没遇到过？自然不会因为这点调侃就局促不安，又或者是闹大红脸。
　　赵舜非常淡定，“噢，刚刚看错了，你要来就来呗。”
　　越琛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坐在丁大雁旁边。
　　他这个位置刚好正对着方陵与赵舜。
　　翁若：“好了，我来了房间了，房间号768534，你们直接搜这个。”
　　赵舜下意识去兜里摸手机，结果在左衣兜没找到，他又去右边找。
　　还是没找到。
　　“你们谁看见我手机了？”赵舜问。
　　这话一出，丁大雁顿时不可思议，“舜哥不是吧，谢师宴每个人最多分到一小杯红酒，后面上来也就玩了几轮游戏，满打满算最多一瓶啤酒，你醉到连自己手机被偷都不记得了？”
　　赵舜怔住。
　　什么，他手机被偷了？
　　操，这是哪个龟孙子做的好事，他还打算等散场之后查查手机信息，免得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虽然心理活动挺丰富，但赵舜面上还稳得住，他佯装恍然大悟，“对，喝的有点多，忘记了。”
　　方陵悄悄的弯了弯眼尾。
　　“那怎么办？舜哥只能旁观了。”庚临说。
　　赵舜不以为意，“这有什么难的，我去借台手机。”
　　那种小程序创建的房间，只要有微信号就能登陆，至于是谁的微信，那一点都不重要。
　　赵舜在班里人缘好，前后两分钟都不用，他就借了台手机回来。
　　翁若：问“大家都进来了吧？”
　　“进来了。”
　　“OKK！”
　　“就绪了~”
　　……
　　这一局的玩家一共有七位，方陵和赵舜，越琛和丁甜，庚临、翁若以及丁大雁。
　　“事先声明，因为我们都高考完了，所以我选的是十八岁以上的微成人的混合模式，游戏的尺度可能会大一些，但又不至于像完全级别的成人版那么大……”翁若这话才说到一半，丁大雁就嗷嗷叫。
　　丁大雁兴奋，“可以的，让狂风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听我说完好吗？”翁若翻了个白眼，丁大雁立马嘘声。
　　于是翁若继续说，“不过考虑到我们到底才刚刚成年，所以设置一条退路，如果既不想回答真心话，也不想接受大冒险惩罚，男生可以喝两瓶啤酒，女生则喝一瓶，这一轮就算过了。”
　　一瓶啤酒大概五百毫升，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了。
　　翁若问：“有持相反意见的吗？”
　　“行。”
　　“这个可以。”
　　“我没意见。”
　　……
　　在众人纷纷表态后，于是游戏开始了。
　　只见手机页面上出现了七张卡牌，然后旁边亮出一行红色的小字：请随机选中一张。
　　方陵随便点了最右下角的那张。原本白色的卡牌向后翻过，正面也是白色的，上面有两个浅黄色的字：白板
　　白板的意思是无事发生，方陵嘴角弯了弯。
　　看来第一轮他的运气不错。
　　“哇哦哦，这一轮是审判模式，我是审判者！”丁大雁兴奋，“囚犯在哪里？”
　　混合模式的真心话大冒险里有审判者的设定，抽到审判者身份的人，可以向囚犯提问，又或者规定大冒险的惩罚样式。
　　“你问吧。”开口的却是赵舜。
　　丁大雁见是赵舜，立马眉飞色舞。
　　他们已经高考完了，加上之前红酒啤酒混着喝，现在丁大雁的胆子跟吹气球一样的变大。
　　丁大雁说：“舜哥，我们高考完了，你向你女神告白了吗？”
　　赵舜再次寒毛卓竖，之前还颇有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现在整个人慌得一批，“你放屁，少在这胡言乱语的，我哪里有女神，老子喜欢的是男人！”
　　他一边说，还一边偷偷的去看旁边的方陵。
　　妈的，哪个傻逼跟丁大雁说他喜欢女生的，这回真的要被他害死了！
　　要是因为这事他老婆不向他告白，而且也拒绝他的追求，改明儿他一定把丁大雁给活剥了！
　　这个柜门踹得又急又凶，完全没一点点预兆，除了方陵与越琛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几双眼睛一起盯着赵舜，都有点木木的不可置信。
　　“舜哥，我刚刚没听错吧，你……你居然喜欢男生？”
　　“赵舜哥居然喜欢男生？”
　　丁大雁为自己辩解，“可是舜哥，我怎么就成放屁了呢，这明明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啊！你说你超级喜欢她，但她在暗恋别人，所以没有接受你的追求。”
　　周围的同学听了，齐齐哇了一声。
　　这么大的信息量放出来，吃瓜群众表示很快乐。
　　赵舜整个僵在原地，脑子嗡嗡作响，他忽然又冒出了一个怪诞的念头。
　　他那时代的电视剧很流行各种穿越，一个人穿越到另一个时代，附身到另一个人身上。
　　既然他能重新回到学生时年代，那么在此之前——
　　有人穿越到了他身上，用他的身体去追求女生，好像也不是说不通吧。
　　赵舜脑洞大开，而且越想越心凉，心口哇凉哇凉的。
　　他不干净了！
　　他以后该怎么向老婆解释，他真的没有追求过女生，他真的永远爱他一个！！
　　事隔二十多年，赵舜再次体会到了当初把方陵弄丢了的那种生无可恋。


第74章 第74根铁柱
　　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 但一想到当初自己仅胜于越琛的优势就这样没了，赵舜就不由挎了张批脸。
　　太惨了。
　　原以为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能回到年少自己还在“行差踏错”时、尽力补偿老婆, 谁知道老天爷居然跟他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赵舜心里凄凄。
　　丁大雁被赵舜给绕糊涂了。
　　舜哥喜欢男生？
　　所以之前那个“她”，其实是“他”？
　　不过仔细想想, 舜哥好像也没说过他喜欢的人是女生。
　　丁大雁都给整不会了。
　　吃瓜吃得心满意足，翁若说：“这轮就这样过吧, 我们开始下一轮。”
　　赵舜却看向方陵，眼底带着紧张, “我喜欢男生的。”
　　方陵扭头看他一眼, 目光只是轻轻碰了他一下, 直长的眼睫颤了颤, 随即一触即离。
　　像是低落，也像是伤心。
　　赵舜被方陵看得一颗心都揪起来了。
　　他老婆伤心了, 现在肯定是超难过的……
　　赵舜急得上火, 但方陵已经不看他了, 而且游戏还在继续, 他只能原地干着急。
　　第二轮真心话大冒险开始。
　　方陵随便抽了张牌。
　　从一开始的摇骰子，方陵运气就相当好, 一次也没有输过，所以是半点啤酒也没沾，不过现在好运气似乎用完了。
　　他抽到了囚犯，而审判者则是丁甜。
　　同样是先开始真心话的模式, 如果囚犯不想回答, 再选择大冒险。
　　丁甜眸光微闪, “方陵, 你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很多学弟学妹都喜欢你，我就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听着前面的话，赵舜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老婆一直都是风云人物，想当初在牛津大学深造时，被外国佬选做疯狂开屏的对象。
　　不过赵舜一颗心还是提起来了。
　　有喜欢的人吗？
　　肯定是有的，那个人就是他，坐在他老婆旁边的他！
　　只是刚刚才被他伤过心的方陵会承认吗？
　　不仅赵舜好奇，看过今年元旦文艺晚会的人都很好奇，毕竟元旦过后经常有眼生的同学来九班门前晃悠，那里十个有九个，都是想要方陵联系方式的。
　　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下，方陵点头，低声说：“有的。”
　　“哇！！”
　　“是谁？让我康康是哪个大美女收获了这么一枚优质的追求者~”
　　“方陵，居然也有喜欢的人了？”
　　“果然，高考之后总能发现一些高考之前完全没痕迹的事情！”
　　几个人兴致勃勃。
　　赵舜则是心如擂鼓。
　　方陵还没有放弃喜欢他，他老婆还是爱他的！
　　方陵这一句在赵舜听来，真的跟表白无异，他忍不住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那人是谁？我们认识吗？”有人追问。
　　但方陵却说，“真心话只回答一个问题，你这是第二、第三个了。”
　　丁大雁咂咂嘴，“好吧。”
　　游戏继续，第三轮游戏开始。
　　赵舜看着手机里的囚犯牌，觉得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
　　先被纪清平那个事精拽住，后面又被丁大雁坑了一把，让方陵以为他曾经跟女生告白过。
　　结果才歇没一会儿，又来了一张囚犯牌。
　　赵舜：“……”心累。
　　而这一局的审判者是，庚临。
　　庚临刚刚吃瓜没吃够，所以现在迫不及待地问：“舜哥，既然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了，那我问你，那个人是谁？”
　　赵舜一怔，随即缓缓呼出一口气，“我选大冒险。”
　　“啊？”
　　“不能说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越琛笑他，“舜子，你今天有点奇怪啊，怂得过分。”
　　他都从纪清平口里知道赵舜表白成功了，怎么这会儿还捏着藏着呢？
　　赵舜却还是坚持要选大冒险。
　　如果是年少的他，在没有被社会毒打又或者特别提醒过，遇到这种情况确实会直接说出方陵的名字。
　　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少年人。
　　多年前他真正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后，便开始踏上追随方陵脚步的路程。
　　那一段的坎坷经历其实不太美妙，甚至还连连摔跟头，但赵舜自己也承认，在这段旅途中他学到了许多年少时不曾被教过的东西。
　　比如对爱人的尊重，也比如不要吵闹地静静等待，甚至非常时期最好不要出现，乖乖当隐形人。
　　丁大雁遗憾说：“行吧，既然舜哥不肯说，那就大冒险。噢，这一轮好像是系统模式，大冒险的选题由系统来定，我这里帮你选了大冒险模式。”
　　丁甜经常跟小姐妹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这程序她熟悉，所以立马就说：“好像是要自己抽一个的。”
　　话音刚落，赵舜看见手机上再次出现一张张卡牌。
　　他再次随便点了张。
　　卡片翻过，然后赵舜脸色变的古怪。
　　他本来还有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却万万没想到这大冒险的内容，竟然会同步到每一位玩家的手机里。
　　越琛念道：“在审判者的协助下，请囚犯与你左边的那位玩家一起吃同一样食物。温馨提示：囚犯与另一位玩家不能用双手触碰食物。”
　　赵舜愣住，然后下意识扭头看向自己的左侧。
　　他的左侧是方陵。
　　坐在他左手侧的男生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赵舜看不出他是愿意还是拒绝。
　　这个荷尔蒙摁都摁不住的年纪，对这种有点粉红小气泡的行为最敏感了，现在这个“大冒险”一出，其余的人顿时兴奋起来。
　　“食物没有具体规定，好像怎么都行。”
　　“喝啤酒成吗？一杯啤酒两根吸管，舜哥与方陵一起喝！”
　　“这么简单的吗？庚临，你一定不能让他们那么简单就过关，不然我会生气，我要闹了！”
　　庚临是审判者，选什么食物由他来定。他左右看看，最后起身从隔壁桌拿过一包零食。
　　在看清楚那是什么后，整桌人先是齐齐哇了一声。
　　“看不出来呀~庚临，原来你也是有点坏心眼的。”丁大雁乐呵呵地说。
　　翁若拍手，“好！选得好，选得妙，选得呱呱叫，庚临真棒。”
　　丁大雁凝固了：“……”
　　越琛忍不住笑出来。
　　庚临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脑袋，笑出一排大白牙，而他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大包锅巴。
　　庚临边拆袋子边说，“不要求做到绝对的平均分，但起码不能少于四六。”
　　这包锅巴是KTV送的，膨化食品，好大的一包，大概是普通方形小抱枕的一半。包装这么大，里面的锅巴片自然也不小，约莫半个手掌大。
　　庚临看向方陵，“方陵，你愿意配合舜哥吗？”
　　赵舜呼吸下意识一窒，既紧张又期待的看着方陵。
　　方陵叹了口气，“谁让我跟他互为前后桌，总不能看着他两瓶啤酒下肚。”
　　赵舜心里又酸又甜。
　　是了，他老婆当初是很喜欢他的，要不是他眼瞎再加事精作祟，他早早就跟方陵过上幸福生活。
　　都怪他以前混账，现在有机会重来，他一定要好好补偿方陵，绝对不可以再走旧路了……
　　方陵的同意再次将气氛推上了一个新的高点，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庚临将一片锅巴放在赵舜与方陵之间。
　　选的这片锅巴偏长，但也就十厘米左右。
　　看着眼前年轻且熟悉的面孔，赵舜听到了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相当奇怪，明明他与方陵结婚都好多好多年了，他们一起看过日出，一起看过日落，也曾无数次相拥而眠，但他还是对方陵没有抵抗力。
　　有人说当婚姻走到最后，激情会退却，爱情会变成亲情。
　　然而赵舜真不那么觉得，爱情就是爱情，亲情就是亲情，两者泾渭分明。
　　爱情能变成亲情，那不是乱那啥什么伦么？
　　像他跟方陵一起走过二十几年，哪怕他后来有点老了，都还是想亲吻方陵，想要干哭他！
　　他们的夫夫生活很和谐，好吧，就是年纪上来后，频率比不上年轻的时候。
　　现在他们之间只隔着一块锅巴，赵舜有点蠢蠢欲动。
　　吃过肉的狼，再闻到肉香，哈喇子流了一地。
　　然而可惜，现在时间不对，他跟方陵的关系也不对，脖子上那条枷锁栓得死死的，赵舜除了想一想以外，还真不能做什么。
　　见两人都咬住锅巴的一端，庚临说：“我放手了。”
　　话毕手松开，庚临加入看戏行列。
　　方陵咬了一小口，悄悄退开吃掉以后，再次凑前去，咬住属于他的那一端。
　　然后轮到赵舜。
　　两人轮着来，本来就不算宽大的锅巴愈渐缩小，而两人间的距离也因此变得越来越近。
　　近到似乎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然后密不可分。
　　赵舜直愣愣，他确实走过不少年岁了，但只要面前的是方陵，他发现自己永远做不到冷静，甚至有时经常变成了愣头青。
　　赵舜呼吸有些变沉，年轻的身体荷尔蒙浓郁如稠，亢奋在血管中奔腾，最后汇聚成一点难以言说的反应。
　　赵舜伸手拿过旁边的长抱枕，将它卡在方陵与自己中间，借着挡一挡。
　　其他人没觉得什么不对，因为锅巴特别脆，咬的时候容易掉下一些碎末，这些碎末粘在衣服上确实难搞，而枕头只要对着垃圾桶拍一拍，立马就能干净。
　　唯独方陵，他眼底划过一缕笑，但又很快隐去。
　　在又一次咬锅巴的时候，方陵似乎控制不住距离，不小心蹭了上去。
　　嘴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赵舜眸光顿时沉了几个度，而同时，这种若有似无的触碰也让他感觉有酥麻的电流从尾椎窜起。
　　赵舜被馋得眼睛都有点绿了，但可惜不能吃。他只见面前人的眼睫仿佛是害羞般快速扑腾一下，然后退开了。
　　呼吸微紧，赵舜心里就跟有猫挠一样，痒的不行。
　　明明他跟他老婆是有证的，是法律认可的，但现在却不能亲！
　　真是气人！
　　“还有一点，还有一点！”
　　“最后一口了！”
　　“哇~舜哥方陵，你们在干什么？这么刺激的吗？”
　　翁若解释：“真心话大冒险，现在是大冒险环节嘿嘿~”
　　周围围观的人多了起来。
　　赵舜是不怕人看的，甚至以前还会高调的跟方陵在各种场合秀恩爱。
　　但考虑到方陵还是小年轻，面子薄，被人围观会不好意思，所以赵舜决定速战速决。
　　快狠准的一口咬下前面的锅巴，而这个过程，他必不可少会碰到一点方陵的嘴唇。
　　赵舜在心里感叹：他老婆还是一如既往的甜，除了现在不能吃，简直完美。
　　“哇哇哇！”
　　周围一片起哄声，有些没来得及过来旁观的同学则发出了遗憾的声音。
　　或许是时来运转，后面赵舜没怎么中招了，哪怕中招，有些实在不能回答的问题，他干脆靠喝酒过关。
　　KTV的狂欢宴在谢师宴之后，谢师宴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这一场狂欢宴历经三个多小时，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才堪堪结束。
　　该各自回家了。
　　越琛受纪清平所托，打算问问赵舜发生了什么，结果他才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就找不到赵舜了。
　　他问了两个人，都被告知不知道后，越琛只能将这事稍稍压后。
　　行吧，改天再问，反正他知道舜子家在哪儿，人肯定是跑不了的。
　　***
　　另一边。
　　赵舜跟着方陵一起下楼，今晚特别尽兴，气氛也好，两人都喝了不少。
　　尤其是赵舜，他总共躲避了两次惩罚，既不选真心话，也不选大冒险，直接四瓶啤酒下肚，年轻的身体对酒精没什么抵抗能力，都有些醉了。
　　但走到楼下被风一吹，小心翼翼提着礼物袋子的赵舜，脑子忽然清醒了。
　　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回来的时间点是在高考结束之后，所以方陵——
　　再次因为方家那些破事，考砸了！
　　方陵上不了他梦寐以求的A大，最后会去一所普通的本科。
　　不行，不能这样，他一定要让方陵上A大的本科！哪怕重新复读一年再参加高考！！
　　老婆要复读，他绝对是要陪着的。要不到时候他的高考志愿就不填了吧……
　　但赵舜转而想了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他几十年没拿过书本了，让他去炒股赚钱，经商搞几个小目标，他是顺手捏来。然而让他重新坐下来学习，背公式写上千字的作文……
　　赵舜打了个激灵。
　　他有种直觉，别说复读一年，就算复读两年三年，他都不一定考得上A市最顶尖的A大。
　　到时候方陵去了A大，他上不去怎么办？
　　岂不是还是得分开？？
　　赵舜：“……”窒息。


第75章 第75根铁柱
　　方陵看向赵舜, “你骑车来的，我是坐地铁来的，我得去那边打车了, 再见。”
　　在凌晨一点地铁停运，他只能打车回去。
　　赵舜猛地回神，他下意识喊住就要转身往左边走的方陵。
　　方陵回过头看他。
　　赵舜喉结上下滚了滚，“人生是很美好的, 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挫折而轻易放弃, 这次不行，那就下一次再尝试，总会成功的时候！”
　　方陵眸子弯了弯，“你说得对。”
　　天上夜色正浓, 水云间门口灯光不甚明亮。加上之前方陵走出了一点距离, 所以赵舜看不大真切他的脸上表情，只以为方陵在强颜欢笑。
　　大长腿迈开, 赵舜几步上前走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要想不开。”
　　为什么当初方陵会喜欢他那么久，甚至能说锲而不舍。
　　后来赵舜想了又想，把原因归在他拦住方陵去跳江的那天晚上, 随手释放的一点点善意。
　　那时候觉得人生无望的方陵需要一个精神支撑，需要一个能让他拥有活下去的动力的目标。
　　所以真不是他那时非常优秀，只是他……足够幸运罢了。
　　赵舜绝对相信，如果那天晚上拦下方陵的是别人，他那么大个老婆就没了！！
　　不过幸好, 当时方陵遇到了他。
　　但现在, 哪怕知道事情如果按照前世的轨迹再来一次, 方陵依旧会死心塌地的喜欢他，赵舜还是舍不得。
　　太惨烈了，也太痛苦了，他舍不得方陵受这样的罪。
　　就算没了这一遭，对方变得不那么坚定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去追求老婆！
　　“我没有想不开，我觉得我高考应该考得挺好的。”方陵眸光熠熠。
　　赵舜却以为方陵在打肿脸充胖子。
　　好吧，也可以理解，毕竟少年人面皮薄嘛。
　　赵舜叹了口气，“总之你不要放弃，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噢是了，我的手机丢了，这两天我得去补个手机卡，要不你有需要直接去我家找我吧，我就住A07座。”
　　方陵笑着点头说好。
　　赵舜看着方陵逐渐走远的背影，总有些不放心。
　　伸手往兜里一探，精准摸出车钥匙，赵舜回想了下，这个年龄段的他骑的应该是山地自行车。
　　现在是午夜时间点，水云间地上停车场的车辆并不多，赵舜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曾经的爱车。
　　快步走过去，开锁，把手里的礼物袋挂在车头把上，而后赵舜将车头一拐，遁着方陵走的方向追去了。
　　“方陵，一定要记得我刚刚说的话！”
　　方陵刚好这时截住一辆出租车，他要上车了。听见喊声，他回头看，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半隐在黑暗中，顺光而来。
　　方陵对赵舜摆了摆手，然后乘上出租车。
　　这大半夜还能接到客，司机很高兴，结果通过后视镜往后一瞧，他发现在后排入座的客人似乎比他更高兴。
　　连嘴角都是翘着的。
　　“小伙子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看你的模样应该是学生，难道是高考考得很不错？”司机大叔是个健谈的。
　　方陵笑着说，“嗯，挺高兴的，一方面确实觉得自己的高考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我先恭喜你了，好好读书，以后出来生活会轻松许多。”司机大叔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由问道：“那另一方面呢？”
　　方陵嘴角弧度深了深，“看见一个不大聪明的老朋友，我得看看他多久能认出我。”
　　司机大叔惊讶，“你们很久没见了？”
　　方陵叹道，“确实好久没见了。”
　　***
　　赵舜骑车山地车回家。
　　哪怕几十年之后，赵家的布局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赵舜相当轻车熟路进屋。
　　这个时间点屋里居然还亮着大灯，赵舜走进一看，刚好看见他哥拿着水杯从厨房出来。
　　老婆是年轻版的，他哥也年轻了许多。看着有些不适应，但感觉真美妙。
　　赵尧问：“回来了？”
　　“完事就回来。”赵舜点头，然后忽然话音一转，“对了哥，你不要老是熬夜，熬夜会秃头的。”
　　赵尧：“……”
　　赵舜语重心长，“不仅秃头，气色也会变得不好，看起来特别显老。”
　　赵尧：“…………”
　　赵尧手里的水杯一放，“赵舜，你是不是对我很有意见？”
　　赵舜一脸惊讶，然后又继续语重心长地说：“当然没有啊哥，我只是为你着想而已，不想你到三十五六了，一把年纪都没有找到对象。”
　　赵尧朝他走过去，边走边松松手腕，“赵舜，我发现你最近好像特别欠揍。”
　　赵舜一看势头不对，溜了，但边遛还边说：“正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所以哥，你一定要信我的话！”
　　赵尧被他气笑，“还老人言？你现在倒不觉得我是老男人了？”
　　上楼上到一半的赵舜探出头来，“那得看跟谁对比。”
　　赵尧额上青筋暴起，突然觉得得找个时间带弟弟去一趟拳击馆。
　　嗯，去锻炼锻炼身体。
　　赵舜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收拾衣服进浴室。
　　当温水没过胸膛，他逐渐放松下来，被各种情绪充斥交融了一晚上的大脑，这时才得了喘息的空隙开始缓缓运转。
　　他回到了高考结束后的青春期，方陵还没有经历最黑暗的时候。
　　一切都来得及。
　　首先，让方陵考个好的大学，成绩不理想就复读，只要能上A大，多耗费一年也没关系。
　　其次，得把老方家那堆破事处理了。
　　前世他就对付过方渐远，现在再来一次，真的没什么难度。
　　最后，他得开始计划赚钱了，有许多隐藏的肥肉都可以一一挖出来吃掉。
　　他要赚钱养老婆~
　　至于其他事，比如说他爸的公司，哪怕不干预也能发展得很好。
　　把思绪理清楚之后，赵舜随便披了件浴巾就从就出去了。
　　很晚了，上床睡觉。
　　在入睡之前，赵舜做了个决定。
　　还是有点不放心，明天得去方陵家里走一趟。
　　***
　　天朗气清，晴空万里，枝头上的小鸟儿欢快的叽叽喳喳，叶女士推开落地的玻璃窗，走到院子抬头看。
　　一切都好，今天怎么瞧都是个好日子。
　　“妈，小舅舅有没有说多少点到？”方陵走到玻璃门旁。
　　叶女士回头，她的发与眼角眉梢呈着明媚的阳光，带着许久都未有过的明朗，“他一大早的飞机，午饭前到，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吃个午饭。”
　　方陵：“好，那我给一口井打电话，先订个包厢。”
　　叶女士看着身形日渐修长的儿子，对方做事她是放心的，于是换了个话题，“陵陵，高考完了，你不打算跟同学去趟毕业旅游吗？妈妈可以资助你旅游经费哦！”
　　方陵怔住，旋即笑了，“目前暂时没有，等分数出来以后再看看。”
　　才给饭店打电话订了个包厢，十分钟都没到，叶女士手机响了。
　　拿出手机一看，叶女士再次眉开眼笑，“是你小舅舅。”
　　“喂阿潜，好，我现在出去接你吧，对，我们大门口见。”
　　简单聊了两句，叶女士便挂了电话，兴冲冲地往外走，边走边说，“你小舅舅到了，我去接他。陵陵，你再看看屋子里还有没有要收拾的地方，把乱的东西整理一下。”
　　方陵应好。
　　***
　　昨晚将近两点才入睡，今天早上赵舜起得晚了些，他在家吃完早餐，然后就出门了。
　　出门去找方陵。
　　赵舜知道方家的座号，他来的时候不断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力求待会儿见到方渐远时，得忍住别上去揍人。
　　只不过当他走到方陵家，却发现大铁门是敞开着的。
　　赵舜皱了皱眉。
　　虽说帝景一号公馆的治安非常好，但这个年代到底跟上个世纪的路不拾遗不同，各家各户一般不会门户大开。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赵舜有些不安的想着，于是他直接进去了。
　　“方陵？方陵！”
　　方陵听到熟悉的声音，将桌上的东西摆整齐后，走出去一看。
　　果然是赵舜。
　　看见全须全尾的方陵，赵舜松了一口气，“老……咳咳，方陵你家的大门怎么没有关上？”
　　方陵说：“待会儿有亲戚要来。”
　　赵舜眉头皱起，第一反应就是老方家那边要来人。
　　方老太他是见识过的，泼辣又野蛮的一个老太太，动不动就喜欢坐在地上撒泼威胁，还满嘴脏话，赵舜一点都不想见到这号人。
　　赵舜随便找了个借口，“方陵，我跟你出去玩吧，听说乌衣路那边新开了不少挺有趣的铺子。”
　　方陵却说：“你记错了，那一带我们不久前才走过，哪里有什么新开的店铺。”
　　赵舜：“……”
　　一计不成，赵舜又生一计，“方陵，要不我们去打球吧，打羽毛球。”
　　方陵摇摇头，“真的不去了，待会儿有一个很重要的亲戚要来我家，我现在走不开。”
　　赵舜眉头微皱。
　　很重要的亲戚？
　　能让方陵这么形容的，看起来不大像方老太。可是方家这边的亲戚都是一窝歹笋，能出什么好的？
　　赵舜只觉有团迷雾在缭绕。
　　两人站在方家小院子里，而就在赵舜疑惑时，大门方向传来脚步声。
　　赵舜只见方陵脸上露出温和的笑，而看着这抹温文尔雅的笑容，赵舜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年少的方陵，会是这样的吗？
　　然而还不待他多想，他听方陵喊：“妈，小舅舅。”
　　这回来的，正是叶女士与叶潜。
　　方陵与叶潜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去年的十二月，现在大半年过去了，叶潜并没有什么变化。
　　若是得硬挑出一点，大概是因为破大案件、记了功，叶潜身上那股正气更浓厚了些。
　　赵舜不可思议的猛地转身，而在看清叶女士与叶潜时，目光一缩。
　　赵舜是见过叶女士的彩照，以及叶潜的黑白照的。但这两者无论哪一样，都属于遗照。
　　本该死去的人，现在竟然还在人世。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数，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赵舜盯着叶潜，脑中浮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想。
　　这位小舅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现在不仅人没事，还千里迢迢地过来。
　　难道他跟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人？？
　　小舅提前知道了死劫，所以安然避开了，而渡过大难之后心境豁然开朗，所以主动过来寻找远方的长姐。
　　好像，不是没有可能！
　　方陵站在赵舜旁边，看着赵舜一个劲地盯着叶潜、且脸色变过一轮，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方陵嘴角抽了抽，忍下扶额的动作。
　　答案送到面前都能错，真是服了他了……


第76章 第76根铁柱
　　看见方陵与赵舜, 叶潜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讶。
　　他对方陵与赵舜的印象非常之深刻。
　　大半年前帝都发生了一起丧心病狂、又让执法人员摸不着头绪的连环杀人案。
　　如果他不是碰巧在早餐店里无意中听见两人的对话，从交谈中获得了灵感，那起重大的刑事案件绝对没办法飞快侦破。
　　他自己也不会因此被记大功，从而又往上走了一个台阶。
　　案件侦破以后, 他曾经十几次踩着早餐时间点, 回到那间包子店里吃早饭，心想着能不能再遇到那两个奇怪的男生。
　　是的, 就是奇怪！
　　因为破案以后, 叶潜去搜了那部《角落处的潜伏者》，而搜索结果让他大为惊讶。
　　搜是能搜出来, 确实有一部电影叫这个名字，只是那部电影的内容却与那天那个男生描述的大不相同。
　　叶潜心里一直藏着疑惑，但没办法，他不能动用公权寻人, 毕竟对方并没犯什么事。
　　然而叶潜万万没想到，那天全程主导着那场谈话的男生，竟然是自己长姐的独子。
　　到底是当警察多年, 叶潜很快收起脸上的惊讶，“你就是方陵对吧。”
　　见方陵点头后, 他又说：“你还记得吗？去年的十二月, 我们在帝都见过的。”
　　说完，叶潜还报了包子店铺的具体地址。
　　叶女士很是错愕，“你们之前见过？”
　　叶潜点头说是。
　　赵舜却越听越迷糊。
　　去年十二月？
　　去年还是高三期，除了周末, 整个十二月都要上课才对, 方陵怎么可能会跑去帝都？
　　这没有理由啊！
　　叶潜把赵舜的“迷糊”当成了“遗忘”, 以为他没想起来, 于是说：“在包子铺时，你们坐在我的斜对面，你们用早餐的时候聊起了一部电影，无意中帮了我一个大忙。”
　　赵舜瞳仁收紧，“我、我当时也在场？”
　　叶潜点头。
　　赵舜微不可见的僵了僵。
　　那个占了他身体的穿越者，居然跟方陵一起去了帝都。
　　在帝都无亲无故的，能住哪儿？还不是一起住酒店！
　　说不准还同住一间房间！
　　一想到自己媳妇儿洗完澡、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的模样，可能被一个卑劣的穿越者看过，赵舜心里酸得要死。
　　只觉好像有人把他丢进了醋海里，任凭他在那里咕噜噜的、把肚子喝成大气球。
　　“抱歉，我忽然想起我有些事。”脑子有些乱，赵舜觉得自己要静一静。
　　方陵并不留他。
　　一来是，叶潜好不容易来一趟，叶女士肯定有许多话说，有赵舜这个“不是自己家的小朋友”在场，总会有些放不开。
　　二来是，他想让这家伙回去好好想想，看他冷静以后能不能想明白。
　　赵舜脑子昏昏地往外走，在快要走出方陵家大铁门时，不知怎的他回头看了眼。
　　而这一眼，恰好让他的目光与方陵对上，他看见不远处的方陵嘴角带着如沐春风的笑。
　　那抹温和的笑容很熟悉，熟悉到让赵舜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但等他再仔细看，却发现方陵嘴角弧度已经敛起来。
　　仿佛刚刚的那一刹那是他的错觉。
　　脑子好像更乱了，赵舜按本能往家的方向走，直到回到自家门前，赵舜才猛地回神。
　　脑中有电光窜过，如同一道惊雷将迷雾劈开。
　　手机！
　　既然方陵的小舅说去年他们一起到过帝都，那么这一段信息，应该能在微信里找到蛛丝马迹。
　　赵舜定了定心神，他回家拿了钱包，然后骑着山地车出去，在路边随便一家卖手机的店铺前停下，进去用现金买了台手机。
　　手机是全新的，里面干干净净，赵舜先下载了个微信。
　　号码赵舜是记得的，他的号码就一共两个，一个是自高中起便开始用，另一个是创业后新开的。
　　毫无疑问，赵舜把第一个号码填上。
　　但登录微信是得密码的。
　　赵舜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试对密码，不由烦躁地啧了声。
　　这微信的密码是什么？
　　不记得了。
　　忘了密码，其实还可以选择用“短信验证码登录”。但是赵舜电话卡丢了，验证码发不到手机上。
　　他得先补办一张手机卡。
　　补办手机卡要去通讯的营业厅，于是赵舜再次骑上山地车，到处找营业厅。
　　好不容易找着了，却发现营业厅里人不少。赵舜太阳穴跳了跳，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但身体很诚实，骂完乖乖进去排队。
　　值得欣慰的是，只要证件齐全，当场就能拿到补办的新手机卡。
　　花了一个半小时，赵舜终于拿到了一张只比指甲大一点的新卡。
　　迫不及待的将手机卡放回新买的手机里，赵舜使用短信验证码登录，经过一系列验证后，手机的页面终于变了。
　　然而看着空空如也的页面，赵舜有点懵了，仔细回想，换手机好像确实会丢掉聊天记录。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了震，有人给他发信息。
　　［纪清平］：阿舜，我们认识六年了，合计两千多个白天，我不相信你说的绝交是真心话。
　　［纪清平］：那天谢师宴我喝的有点多，很多都是酒后胡言，请你不要在意。
　　［纪清平］：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不应该……
　　……
　　纪清平一连发了差不多十条信息过来，强行把自己的对话框顶在了上面。
　　赵舜面无表情，他连看都没看完，直接点进右上角的“…”，再点击头像，进入页面，最后——
　　点击最下方的红色“删除”选项。
　　虽然纪清平是个直男，但作为一个对媳妇儿绝对忠诚的男人，他不能跟这个事精扯上任何关系。
　　删掉纪清平的微信后，赵舜又去通讯录那里，把纪清平、以及几个记忆中的狐朋狗友的电话全部拉进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后，赵舜却愁了，拿着手机不知该怎么办。
　　换了新手机，聊天记录没了，他没办法查看“他”与方陵之前到底说了什么。
　　但这么放弃了吧，赵舜又不甘心。
　　就在这时，前面有一对小情侣走过。
　　两人应该是发生了点争吵，女孩的脸上不大高兴。
　　“我都告诉过你泡过水的手机不能马上开，得在米桶里放个两天一夜。你倒厉害，几个小时不到就拿来开机，现在好了，手机烧掉了，不仅得重新买台手机，以前的聊天记录也找不回来！”
　　“别生气，我出钱给你买手机，置于聊天记录，我也有办法将它找回来。”
　　“真的假的？”女生显然有些不相信。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随便找个手机维修店都能让人帮忙恢复聊天记录，如果不放心别人操作的话，还可以自己上网搜恢复流程。”
　　这对小情侣从赵舜旁边经过两人的对话，被他听在耳里。
　　赵舜不由怔住，随即眼里划过一簇亮光。
　　聊天记录可以找回来？
　　很好！
　　赵舜连忙骑上车，找手机店去了，这条是商业街，要找手机维修店并不难。
　　找到店铺以后，赵舜二话不说使用钞能力。
　　只不过听了他的诉求后，老板却说，“记录能找回来，但不一定是全部。那些在你原本那台手机上已经删掉了的聊天记录，又或者被系统清理空间时不经意清掉的记录，我这里是没办法恢复的。”
　　赵舜长眉微紧，“行，那你把能恢复的献给恢复了。”
　　“好勒~”
　　几分钟后，他得到了一台恢复了聊天记录的手机。
　　来不及多看首页，也来不及离开手机维修店，站在原地的赵舜直接点开“通讯录”。
　　并在最上方的放大镜里，用拼音连笔输入“方陵”。
　　那个穿越者跟他老婆是同学，所以他给方陵备注应该就是本名。
　　然而，没有！
　　他竟然没有找到方陵的微信号，难道那人没有加方陵的微信？
　　这个念头只浮现了一秒，就被赵舜掐灭了。
　　不可能！
　　都一起去帝都了，怎么可能连微信都没有。
　　那就只剩下，方陵的微信名被对方改了备注！
　　赵舜目光沉了沉，继续搜索。
　　不过这次不输入寻人了，他挨个看，看见某些事精小跟班的联系方式时，顺手给删掉。
　　一路看下来，快要到底的时候，赵舜终于发现一个特别的备注。
　　别人备注都是备名字，又或者是属于亲人的称呼，比如：爸/妈
　　但这个备注相当特别：小方同学
　　赵舜脑中划过不好的猜测，脸侧也不由绷紧了些，露出的线条愈发棱角分明。
　　他点进去，而入目的聊天记录让赵舜血压都上来了。
　　［Z］：方陵，你知道你和高考有什么区别吗? 高考在明天，而你在我心里。
　　赵舜脑子嗡嗡作响，猩红的血丝漫上眼白，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有人想撩他媳妇儿！
　　再一看方陵的回复。
　　［小方同学］：好好准备考试，考前不准想这些有的没的。
　　赵舜大脑又是嗡的一声响。
　　他老婆、居然没有、拒绝！
　　考前不准想，所以考后就能想了吗？
　　方陵这是动摇了吗？？
　　手机店的老板看着赵舜有些摇摇欲坠，不由关心道：“小伙子，你没事吧？”
　　这长得牛高马大，现在怎么瞧着身体有些虚呢？连他这个四十多岁的人都比不过。
　　“没、事！”这两个字仿佛从赵舜的牙缝里挤出来。
　　赵舜只觉得有一把炙烈的火焰在心底烧，灼得他从头到脚，哪怕连头发丝都难受至极。
　　赵舜眼里迸射出狠厉，恨不得现在就把给方陵发这种信息的人生吞活泼了。
　　他忽然爆发出来的低气压，把手机店老板吓了一跳，大叔不确定地问：“小伙子，你真的没事吧……”
　　这咋瞧着像是要发狂？
　　发狂倒不是不行，但不能在他店里面啊，他这里寄存了很多客人的机子，要是彻底弄坏了他得损失一大笔钱。
　　“没事。”赵舜眼睛红得要滴血，咬着牙继续往上翻信息，然后越看血压越高。
　　［Z］：方陵，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Z］：方陵，你看这个日出漂不漂亮！
　　［Z］：（照片）（照片）
　　［Z］：它简直跟我们一样都朝气蓬勃，高考要一起加油啊！
　　……
　　赵舜一张俊脸逐渐扭曲。
　　什么成年人的冷静，什么人生阅历沉淀下来的睿智，在得知自己很可能要绿云罩顶时，通通烟消云散。
　　赵舜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好家伙，这信息频率竟然跟他日常联系方陵的不相上下，真是360°无死角调戏他老婆，企图挖他墙脚！
　　赵舜觉得自己急需一颗降压药，但到底忍不住，他冷凝着手机，凉凉的勾起嘴角，“也亏得你跑得快，没个实体，不然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你们一家子都在A市待不下去。”
　　手机店老板：“……”
　　就，忽然有点害怕。
　　他要不要打个电话去精神病医院，问问那里有没有走丢的病人。


第77章 第77根铁柱
　　赵舜在手机店里自顾自地生了许久的闷声, 然后才用阿Q精神把自己勉强安慰好。
　　没关系的，人总要朝前看，以后跟方陵有关系的那个人, 只会是他。
　　所以, 他真的不需要……在！意！！
　　离开手机店, 赵舜骑车返回帝景。
　　骑在自行车上，清爽的风迎面吹来, 驱散了属于夏日的闷热。
　　赵舜逐渐冷静下来，大脑这时才有空间重新运转。
　　两人在一起以后, 他每年都会跟着方陵去给叶女士扫墓，所以他清楚记得叶女士车祸身亡的具体时间——
　　那是在高考之前！
　　而且刚刚小舅看到方陵时说：“你还记得吗？去年的十二月, 我们在帝都见过的。”
　　然后岳母很惊讶地接话：“你们之前见过？”
　　很明显, 这是小舅第一次来方陵家里。
　　如果小舅是重生的，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才来方陵家，怎么可能能让岳母避开死亡的命运？
　　难不成小舅是先托人来A市明察暗访了一遭，但过程被方渐远那个人渣察觉到了，而方渐远为保稳妥，所以最后没有在原来的时间下手？
　　就好像, 一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就是著名的蝴蝶效应。［1］
　　赵舜陷入了沉思。
　　他对这件事本着先入为主的观念, 认为叶潜是重生的人, 以至于现在他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怪异，但要说具体哪里不对劲，赵舜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
　　他骑的是山地车，穿街过巷十分方便, 抄了近路, 只花了十分钟不到, 赵舜就回到帝景一号公馆的大门。
　　只是……
　　当他看到站在大门口不远处的纪清平时，赵舜不耐烦地皱眉。
　　“阿舜！”纪清平这时也看到赵舜了。
　　如果说前一天，赵舜只是放言要与他绝交，纪清平还能稳得住。
　　那么后面，当他发现自己发给赵舜的信息带上了红色的感叹号，他真的坐不住了。
　　对方不是将他拉黑，就是删了好友。
　　昨日谢师宴还能说喝了酒，酒精上头，但隔了一宿，早就该醒酒了。
　　阿舜怎么还会拉黑他？
　　赵舜烦躁的轻啧了声，“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被方陵看到不好，他会误会的。”
　　前世他与方陵兜兜转转，历经千难万险才修成正果，其中固然有老方家的亲戚在拖后腿，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识人不清。
　　他曾真心实意的把纪清平当朋友，可惜纪清平只把他当成ATM。
　　好吧，其实比ATM的待遇还要糟糕，毕竟破坏归属于银行的ATM是要赔钱的，但哪怕不惜用苦肉计也要离间他与方陵却不用。
　　纪清平整个人愣住，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受伤，“阿舜，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就因为方陵，你真要跟我绝交？我们认识六年了，从初中到高中形影不离……”
　　“停！我们没有形影不离，你不要说这些会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赵舜连忙打断他。
　　见纪清平还想说话，赵舜抢先一步开口，“我不跟你做朋友，纯粹是因为发现你不把我当真朋友而已，跟方陵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赵舜长眉往下压，他本来就长得凶，如今一皱眉，更如同龇咧出獠牙的野狼，露出一副凶相。
　　这话说完，赵舜默默地在心里补上：
　　当然，其实还是有点关系的，毕竟他要追老婆！可不能再让这事精离间他们夫夫感情！
　　赵舜重新骑车，“这事已经说清楚了，到此为止吧。”
　　纪清平不可思议，这会儿看赵舜的眼神陌生极了，好像第一天认识他，“阿舜！！”
　　赵舜轻飘飘的扔下最后一句，“你如果再来打扰我的话，我可不能保证杨氏集团不会出些什么幺蛾子。”
　　杨氏集团，这是纪清平继父的公司。
　　前世杨氏集团跟赵家合作颇多，靠着这一层关系吃得白白胖胖的，虽说后来赵舜亲自动手给它减膘，但这不影响赵舜觉得当初的自己很蠢。
　　那些简直是黑历史的存在。
　　现在黑历史只开了一个头，露出一点小尖尖，那说什么也要打住，不能让它肆意生长了！
　　就这么一句，把纪清平所有本来想说的话通通堵住。
　　他眼瞳有一瞬间的收紧，整个人定在原地，明明思绪在呐喊着要将赵舜截下来，但脚下却仿佛被忽然生出的无形藤蔓缠住，整个人岿然不动。
　　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赵舜骑车进去了。
　　等赵舜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后，纪清平才如梦初醒，他脸色难看得紧，拳头也不住握了起来。
　　不能，他不能让阿舜跟他绝交，不然他在杨家的地位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为什么仅仅是时隔一天，一切就会发展成这样？
　　方陵，一定是方陵在从中作祟！！
　　纪清平颜色变过一轮后，拿起手机给越琛打了个电话。
　　***
　　赵家。
　　“回来了？吃饭了没有？”眼角余光瞥见小儿子回来，赵母随口问一句。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不过高考完了出去玩很正常，所以在饭点没有等到小儿子回来后，干脆就不等了。
　　赵舜愣了愣，后知后觉自己在外面忙活了一个早上，现在还没吃饭，“妈，让李婶给我煮个面吧。”
　　“你没吃饭？这是干嘛去了？”赵母转头过来。
　　“手机丢了，我出去补办个手机卡。”赵舜看着年轻了几十岁的妈，觉得挺新奇的，“妈，你以后吃苹果不要整个拿着啃，不然一个不小心，很可能把门牙黏在上面，到时候哭都没眼泪。”
　　赵母：“……”这个逆子。
　　说完，赵舜噔噔噔地上楼了。
　　回到房间里后，赵舜看看时间，现在下午一点，距离吉时还有半个小时。
　　是的，吉时！
　　自从昨晚从方陵手里将好像要用来告白的礼物接过来，赵舜早就打定主意，要在一个吉时将这个别具意义的盒子开启。
　　于是他上网一查，明天下午一点半是吉时，也就是现在的半个小时后。
　　那暂时不着急。
　　不过为了待会儿不忘了时间，赵舜特地调了个小闹钟，时间设在：13:29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走到电脑前，把电脑开了。
　　手机里面的视频与照片，以及一部分的聊天记录，随着旧手机的丢失是完全找不着了，他倒要看看这电脑里面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在等待开机的过程中，赵舜拿着手机继续翻聊天记录。
　　他翻一会儿停一会儿，再做几次深呼吸。
　　不这样不行，赵舜怕血压飙升，气死自己。他可不能被气死，要是他死了，他老婆怎么办？
　　电脑是高配，开机速度非常快，在赵舜又一次做完深呼吸时，电脑弹出桌面页面。
　　桌面算不上干净，堆了一堆的游戏，赵舜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图标，倒是有几分怀念。
　　是了，这个时候超流行这几款游戏的，有不少人为了上分还通宵呢。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他要找文件。赵舜目光挪开，看向其他图标，看了一圈后，他迅速锁定了桌面上、一个叫做“我的他”的文件夹。
　　这别样的命名方式，一看就有猫腻。
　　赵舜目光立马就沉下来了，迅速操纵鼠标点进去。
　　这个大文件夹里包含着许多小文件夹，大文件夹以月命名。
　　十二月，一月，二月……一直到三月。
　　三月往后就没有了大文件夹了，大概那时候临近高考，那人待在学校里没空回来。
　　赵舜点开大文件夹，只见里面的每一个小文件夹，同样是以时间命名，只不过是“时间段”罢了。
　　赵舜点开右下角的日历，对比一番后发现，小文件夹的时间段恰好是七天，也就是一个星期。
　　骂了句脏话，赵舜那股酸气又从喉管涌上来了。
　　好家伙，这还整理得挺清楚的。
　　赵舜屏气凝神，点进第一个文件夹。
　　第一个文件夹里的照片不少，仔细一看，原来是校运会，有方陵与一众选手站在跑道上的，也有方陵坐在小凳子上休息的，还有方陵坐在广播台边念着稿子的照片。
　　各种角度都有，有远有近，有清晰也有模糊的，有些明显是偷拍。
　　赵舜敏锐地察觉到，这并不是来源于同一部手机。大概是集各家之长，最后才整理出这么一大堆照片。
　　赵舜磨了磨后牙槽。
　　收集照片？还整理成文件夹？这行为怎么看怎么猥琐！
　　会不会闲来无事时，那个卑劣的穿越者把照片重新翻出来看？
　　可恶啊！！
　　赵舜气得手都抖了，鼠标差点拿不住，而后面，他又发现这个文件夹里竟然还有一小段视频。
　　点开视频。
　　背景是一间饭店，能看见周围坐了很多穿着校服的同学，屏录视频时也录进了不少同学的起哄声。
　　瞧着像是在玩某个游戏。
　　然后镜头一转，赵舜便看见紧挨着方陵的“自己”，“他”坐在长软椅的最内侧，方陵坐在中间。
　　而此时，两人都面向彼此的微微侧着身，眉眼清雅的男生手里拿着筷子与碗。
　　赵舜额上青筋突突地跳了两下，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一刻预感成真，只见方陵卷了一点面条，喂到“他”嘴里，而“他”虽然吃着面条，但一双眼却直勾勾地看着方陵。
　　赵舜一口老血哽在喉间。
　　李婶煮完面，上楼喊赵舜下来吃面，结果刚走到他卧室门前，就听见里面发出砰的一声好大的声响。
　　李婶吓了一跳，三步并两步连忙上前敲门，“小舜，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概两三秒后，里面传出一道听起来分外咬牙切齿的声音，“没事，我、很、好！”
　　声音中气十足，而且听着还有几分想要咬下别人一块肉的怒意，一时之间，李婶也不知道该不该放心。
　　李婶踟蹰了片刻，“小舜，面煮好了，你下来吃面吧。”
　　里面应了一声好，然后就没动静了。
　　李婶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确认里面再没发出巨响后，这才下楼去。
　　房间里。
　　昂贵的机械键盘静静地躺在地上，旁边还有几个滚出老远的键盘帽，显得可怜兮兮的。
　　赵舜没给地上的键盘半个眼神，此时的他如同一头被入侵了领地的狼王，整个人炸毛得不行。
　　赵舜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却发现还是哽得慌，他蹭的一下从椅子起来，毫无章法地在自己房间里打转。
　　生气，快要气炸了！
　　连几个亿的项目失败了都没这么生气！！
　　那个人居然敢撩方陵，勾引别人的媳妇儿，贱不贱啊！
　　“滴滴，滴滴。”
　　就在这时闹钟响了，赵舜一顿，发现不知不觉中时间快到一点半了。
　　吉时已到！
　　赵舜又长长呼出一口气，努力平息在心头翻滚的怒火。
　　好吧，其他的事情先搁一边，他现在要开个礼物。
　　他得好好看看，方陵用作表白的礼物是什么。
　　调整好情绪后，赵舜虔诚的把礼物盒子打开。
　　这盒子的包装非常漂亮，哪怕在白日，也有种bulingbuling的发光感。
　　赵舜嘴角逐渐翘起来。
　　这看着就是用了心挑选的，现在的方陵其实还是挺喜欢他的吧。
　　在打开盒子时，一张漂亮的卡片掉了出来。
　　赵舜怔住，连忙捡起来看。
　　卡片上如此写道：“亲爱的方陵，很高兴你能接受我的诚意，我等这一天实在等太久了，大胆地说一句，高考前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我都在想你……”


第78章 第78根铁柱
　　一张表白的卡片, 面上写满了对方陵的爱慕。
　　而看着这张卡片，赵舜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锤了一下太阳穴，也像是脑袋里养了一大窝蜜蜂, 脑子嗡嗡作响。
　　他的手掌忽然收紧, 把那一张用漂亮印刷体打印出来的小卡片捏得皱巴巴。
　　小卡片就两个巴掌大，上头写得满满当当, 赵舜只看了个开头, 眼睛就要冒出火来。
　　这居然不是方陵给他的礼物？
　　反而是, 这个卑劣的穿越者要送方陵的、用来表白的东西！！
　　看到卡片后, 赵舜已经完全没有兴趣去了解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了。管它是什么, 只要不落到方陵手里就好。
　　赵舜忽然有些得意，得意于自己截获了对方送给方陵的礼物, 但几秒之后, 他才勾起的嘴角骤然僵住了。
　　不对！
　　大错特错！
　　方陵并不知道真相, 所以在他老婆看来, “他”是将礼物送出去, 然后过了几分钟，又小气吧啦、像傻狗一样把东西拿回来。
　　噢, 是抢回来。
　　赵舜：“……”
　　赵舜再次感到绝望，为什么就不能早一点？哪怕他提前两个小时，不，提前两分钟回来都好。
　　“小舜，下来吃面了，不然面要坨掉。”门外再次响起了李婶的声音。
　　赵舜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然后随手将手里皱巴巴的卡片丢进垃圾桶, 幽魂似的飘向门口。
　　***
　　楼下。
　　赵母在看插花的节目, 瞥见看见小儿子下楼来, 决定找回场子，“你妈我的牙口好着呢，不……嗯？你小子怎么回事？”
　　赵母猛地发现赵舜的情绪不对劲。
　　刚刚回家的时候还勉强正常，怎么只在楼上待了小半个小时，就变成这副像丢了魂似的模样。
　　头顶顶着一朵无形大乌云的赵舜，一言不发地飘进餐厅。
　　入座之后，赵舜拿起桌上的筷子，然后定定地停了几秒，才像一台终于被启动的生锈老机械，开始自个儿扒拉面吃。
　　餐厅与客厅并非完全独立，从客厅能透过镂空的大架子，能看见餐厅那边的情形。
　　赵母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刚好也有些渴了，于是从沙发上起身往餐厅方向去。
　　“怎么情绪这么低落，是你高考考砸了？”这是赵母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一个刚刚高考完的学生颓废了，除了在网上对了答案，然后发现自己考砸之外，赵母还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赵舜不吭声，只是机械地低头吃面，平时挺得老直的腰杆此时也弯曲了。
　　赵母心头一跳。
　　这臭小子还真是考砸了啊？
　　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其实骨子里是很骄傲的，一向对自己的学习充满信心，现在高考考砸了，受到的打击估计是意想不到的大……
　　赵母安慰说：“考砸了也不要紧，你想复读就复读，不想复读就先读着够分数的学校，考研再考理想的学校。”
　　赵舜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低头吃面。
　　赵母拿他没办法，进厨房倒水喝，等她从厨房出来，听见小儿子有气无力地说，“与高考无关。”
　　赵母当即松了一口气，不过转而又疑惑了，“那你做什么垂头丧气？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似的。”
　　“短时间之内，我可能追不到我老婆了。”赵舜非常丧气。
　　“噗——！”赵母嘴里的水直接喷出来。
　　刚好，之前为了继续安慰小儿子，她走到了赵舜对面。于是赵舜十分悲催的被自己亲妈喷了一头一脸的水。
　　赵舜：“……”
　　一觉醒来，跟方陵一起扯的结婚证没了；占用了他身体的穿越者从大半年开始就撩方陵，而且还相当花心，一边撩方陵、猥猥琐琐的建相册，一边追其他女生、还搞得人尽皆知；以及表白礼物送出去以后，他又当着方陵的面抢回来……
　　等下，既然穿越者占了他的身体，高考一定也是穿越者去考的。
　　如果对方学习不好，肯定是考不上A大的。
　　那到时候他岂不是要复读？
　　可是以他这种情况，哪里还读得进书！
　　赵舜：“…………”
　　所以说人倒霉起来，就不是一般的倒霉。
　　赵母一双美目瞪的滚圆。
　　看见瞬间更颓废的儿子，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先拿纸巾给他擦干净，还是问他口中的“老婆”到底是谁。
　　“擦擦。”赵母抽了纸巾。
　　赵舜接过纸巾，随手往脸上头上一抹，越想心情越低落，面也不想吃了。
　　赵母迫不及待的追问：“儿子，你刚刚说你老婆？你有女朋友了？”
　　大儿子现在还单身，似乎没有要找对象的意思，她以为小儿子也是这个德性，毕竟小的那个更加一根筋，有时候还特别莽。
　　结果没想到，小的那个好像有脱单的苗头了！
　　现在高考完了，谈恋爱当然是允许的，找女朋友管管他也好，省得这臭小子整天不知天高地厚，一点都不懂得体贴人。
　　赵舜摇摇头，“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噢，就是我老婆。”
　　赵舜被打击得都有些说不清楚话，不过这并不影响赵母捕捉关键信息。
　　男、男朋友？
　　赵母很惊讶，“跟你哥一样？”
　　赵舜更颓废了，“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我跟我哥现在是单身狗……”
　　他把老婆弄丢了。
　　叶女士还在世，方陵状态看着也不错，可见方家的变故还没有发生。所以如无意外，方陵肯定是能上A大的，但他就……难说了。
　　如果不能跟方陵同一所大学，那他还怎么追人？
　　贼老天，真是要被它搞死！
　　赵母嘴角抽了抽，“我是问，你确定你自己喜欢男生吗？”
　　赵舜理所当然，“是啊。”
　　赵母叹了口气。
　　她两个儿子都走上了这一条并不容易走的路，而且这个小的看着还为情所困。
　　赵母决定换个轻松一点的话题，“你们的毕业照什么时候拍？”
　　赵舜愣住。
　　是了，还要拍毕业照。
　　京海一中为了让高三的学子专心致志的高考，在六月七号前，就只有一项隆重的百日誓师活动。
　　其余的重要活动，比如说拍摄毕业照之类的，通通往后推。
　　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班群一直有人在说话，对话框自动浮现在较上面的地方，赵舜点进去。
　　他一进来就看见很多人扣OK，又或者是收到了。
　　［方陵］：1
　　赵舜目光一聚，眼里忽然就有了神采，他连忙输入，紧贴着方陵也扣了一个1。
　　这条消息发完之后才划上去，看那一条艾特全体的通知。
　　［章志国］：毕业照的拍摄初定在明天11号上午九点半，所有人请在九点之前回校，回校时统一穿夏装校服。@全体
　　高考一般定在六月七号与八号，取其意头为“录取吧”。谢师宴是在高考结束后的翌日，也就是昨天的九号。
　　赵舜回答母亲刚刚的问题，“明天早上拍毕业照。”
　　这话说完，他手机震了震，有人找他。
　　赵舜迅速低头，结果发现是宿舍群的信息，不久前才聚起来的那点精神气又散了。
　　蔫蔫的，赵舜慢吞吞点开群信息。
　　［丁大雁］：兄弟们，高考完了，我们宿舍要不要来一场旅游~
　　［游肃］：我没问题！
　　［长得帅就是烦］：你们打算去哪儿？如果是去帝都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当导游。
　　［丁大雁］：舜哥，宿舍的毕业旅游来吗？我们一起嗨~@赵舜
　　既没胃口吃面，也没心思回信息，赵舜从座位上起身，然后飘上楼。
　　赵母：“……”
　　***
　　行尸走肉的赵舜一路飘回房间，然后重新在电脑桌前入住。
　　虽然心里懊悔又恼火，但赵舜还是想把文件夹里的东西看完。
　　从某个角度说，那里记录着方陵成长的点点滴滴。以前他忽略的、遗憾错过的时光都能在那里找到一点小剪影。
　　于是赵舜继续看了，照片一张一张的划过，他也从最开始的生气变成了酸溜溜。
　　前世的高中他没有怎么注意他老婆，在他的角度，两人的高中时光的回忆是贫瘠的。
　　他曾经多么想热热烈烈的在少年期追求方陵，给予他年少时最美好的回忆。
　　但可惜又庆幸，他们的美好回忆从婚后开始。
　　现在赵舜得知居然有人占了他的身体，勉强地替他完成了一直藏在心里的遗憾，那心情真是又酸涩又复杂。
　　不过，当他点开十二月末的那个文件夹时，赵舜目光一凝。
　　这个文件夹里的照片特别多，别的文件夹里可能就几十张，这里竟然有几百张，而且既有照片也有视频。
　　图片都是呈缩小的形态，不点开放大，压根看不清楚细节。
　　赵舜只见图片边角漆黑，但中心火红光亮，乍一看瞧着有点像是……舞台的照片。
　　十二月末？
　　是了，学校会例行举办元旦文艺晚会。按照京海的惯例，每个班级都得参加。
　　鼠标轮子滚动，赵舜随便找了一张照片。照片迅速弹开放大，大片浓烈的色彩铺染开，本来还丧丧的赵舜怔住，然后眼瞳一点点收紧，整个人也随之坐直了。
　　他之前猜想的没错，这是一张舞台照。
　　照片里，穿着红衣、脸上带着小半张金色面具的大美人倾倒在着龙袍的帝王怀里。
　　红唇艳丽，活色生香，道不尽的妖冶。
　　赵舜盯着紧紧抱着美人的帝王，用了两秒不到的时间，就把脸上的震惊变成了愤恨。
　　靠，这个该死的穿越者又双叒砸他的男德牌子，他不干净了！
　　他不仅抱了别人，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留了证据，他真的不干净了……
　　那朵不久前才稍稍散去的无形大乌云，此时迅速飘了回来，不仅重新笼罩在头顶上，还开始电闪雷鸣，然后倒下倾盆大雨。
　　赵舜心如死灰，为自己逝去的男德牌默哀。
　　不过默哀着默哀着，赵舜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
　　等下，大美人的下半张脸好像有点熟悉。
　　定睛仔细看，赵舜不由虎躯一震。
　　是方陵！
　　这个认知让赵舜瞬间打了鸡血，噢，他的男德牌子好像还剩下一丢丢！
　　但亢奋过后，他却又醋得牙疼。可恶，居然敢抱他老婆，臭不要脸的！
　　赵舜不颓废了，他迅速将这几百张照片，以及保存下来的小视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赵舜看完才知道，原来今年的元旦文艺晚会，方陵不仅是司仪，也是节目的主演者。
　　一出《新贵妃醉酒》风华绝代，引得台下尖叫连连。
　　赵舜惊艳的同时，却又忍不住疑惑。
　　他记得前世的高三元旦，他们九班表演的好像是戏剧，怎么这一世换成了歌舞？
　　看着视频里，温文尔雅报幕的白西服男生，赵舜心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难道，他媳妇儿也重生了？


第79章 第79根铁柱
　　“今天怎么那么早就起床？”早上七点, 赵母看见小儿子下楼了。
　　才七点而已，现在高考完，按理说应该睡懒觉才是。噢是的, 他们今天要拍毕业照。
　　随着赵舜的走近，赵母的疑惑变成了惊讶, 因为她看见小儿子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你昨晚没睡吗？”
　　赵舜随意应了一声，“想些事, 睡不着。”
　　赵母看着小儿子颓废的脸，也是服了，“你明知道今天要拍毕业照，昨晚居然还熬夜。看吧, 现在脸上顶着个熊猫眼，丑死了。”
　　赵舜呼吸一窒，“很丑？”
　　赵母没好气，“肯定比不上平常。”
　　赵舜麻烦地扒拉头发。
　　昨晚他顾着想事情，倒是把今天的毕业照给忘了。
　　真是失策。
　　赵母安慰他，“别急，妈用化妆品给你遮一遮。”
　　赵舜动作一顿，“化妆？我不要, 毕业照只有女生才化妆的。”
　　赵母没好气，“只是遮一遮你的黑眼圈而已，就用个遮瑕，又不是给你画全妆，到时候水一洗就没了, 那算哪门子化妆？你不干的话就这样去吧, 等到时候同学们翻看毕业照片, 全班就你最颓废，丑死人了。”
　　赵舜听到后面已经动摇了。
　　全班最丑？
　　这怎么可以！
　　于是赵舜说：“那麻烦妈帮我弄一下。”
　　赵母一口应下，“行，你先去吃早餐，吃完早餐我再帮你弄。”
　　毕业照拍摄时间在早上九点半，章志国发的通知是九点前到校，所有人都谨遵通知。
　　高三高考完试后，并不代表整个学校会空旷下来，毕竟高一高二还要继续学习。
　　也就是京海占地面积大，且校门口距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这一批欢天喜地回来拍毕业照的高三学子，并不会影响到学弟学妹上课。
　　统一穿着夏装的高三学生如同归巢的倦鸟，也像下了油锅的水滴，一回到学校就炸开了锅，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你都不知道，回到家里后我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我爸都以为我晕死在房间里了。”
　　“嗐，谁还不是呢？高考完真的特么爽，感觉身上压着的大山被移开了~”
　　“一样一样！”
　　……
　　赵舜混在人群中四处张望，他在找方陵。只不过方陵没找着，倒是让丁大雁看见他了。
　　“舜哥。”
　　“舜哥！”
　　丁大雁这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赵舜今天好似有点不同，但他并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想不到干脆就不想了，丁大雁兴高采烈地走过去，“舜哥，昨天群里的消息你看到没有？”
　　他是指宿舍旅游的事。
　　赵舜：“看见了。”
　　目光还在四处飘，扫过一张又一张带着笑的脸，但他还是没看见方陵。
　　“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丁大雁搓搓手。
　　赵舜淡淡说：“不去。”
　　“啊？为什么？？”丁大雁很惊讶，“舜哥去呗，我们一个宿舍都那么久了，能聚在一起估计也就这个暑假。等上了大学各奔南北，要聚在一起估计不大可能。”
　　就他所知的，游肃的理想学府在北方。
　　“这个暑假有事要忙。”赵舜解释。他忙着追老婆，根本没有时间。
　　丁大雁不死心，“是很重要的事？”
　　赵舜这时才看向他，“当然，我后半辈子能不能幸福，就看现在了。”
　　丁大雁一听，立马不再劝，“那舜哥你去忙吧，咱做兄弟的可不能拖你后腿。”
　　他手上拿着手机，手机这时震动，丁大雁顺手解锁看信息，“噢，原来我们班的集合点在一号球场。”
　　于是两人匆匆赶往操场。
　　还没彻底走近呢，赵舜就看见方陵了，他站在章志国身边，师生间有说有笑，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赵舜看着方陵的侧脸，心尖痒得厉害。
　　昨天晚上他想了一晚，猜测方陵是否跟他一样也是重生回来，但最后……
　　赵舜自己也不确定。
　　因为可惜极了，他高三时并没有分给他老婆多少注意力。
　　换句话说，他只大概知道方陵家里出事以后，方陵会变成什么样子，却没留意过之前的方陵。
　　现在方陵家没有出现变故，有没有可能，他老婆本来就是那样的性格？
　　赵舜无从得知。
　　至于元旦文艺晚会节目的改变，会不会是穿越者改变的，他同样无从得知。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偷偷测试一下。
　　“舜子，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过来的时候，赵舜被越琛喊住了。
　　赵舜眉梢微扬，“那当然，我今天变帅了。”
　　黑眼圈遮住了，出门前他又把自己仔仔细细地打理了一遍，肯定会帅出新高度。
　　摸了摸下巴，越琛目光上下打量，然后向来细心的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同了，“你居然把领口的两颗扣子全扣上了？”
　　京海一中的夏装校服领口是有两颗扣子的，但青春期的男生们讲究潇洒，很多都是领口敞开着。
　　赵舜以前也是，他是从来不扣领口扣子的，一来嫌热，二来也嫌勒得慌。
　　但是今天的越琛发现赵舜很不不一样。
　　两颗扣子系得整整齐齐，半点肉也没露出来。
　　赵舜理所当然，“我跟某些浪子不同，我可是守男德的好男人，不能给别人看的。”
　　越琛：“……”
　　好像有被内涵到。
　　越琛表情一言难尽，但赵舜之后已经不去管他了，径直走到方陵旁边。
　　章志国看见赵舜，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笑成一条缝，“谢师宴那天忘了问你这小崽子，你觉得自个高考考得怎么样？”
　　“应该正常发挥吧。”赵舜一顿，然后反问，“老章，你觉得如果我正常发挥，能去A大吗？”
　　赵舜神经都绷起来了，祈祷着那个占了他身体的穿越者靠点谱。
　　章志国：“那当然能去！”
　　赵舜整个人一松，心头大石落地。
　　方陵将他的微表情看在眼里，嘴角偷偷翘起一点小弧度。
　　“方陵，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你能不能跟我过来一下？”赵舜转头就看向方陵。
　　方陵点头，“你想去哪儿？不能走太远的地方，待会儿就要排队集合了。”
　　赵舜忙说：“不远的，就……找个人少点的地方。”
　　换到人少的位置后，赵舜看着年轻的爱人，心里感叹：
　　如果没有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该多好，省得现在他还要费力把方向给掰回来。
　　“谢师宴那天我喝醉了，说了些不经过脑子的胡话，请你不要介意。礼物本来是要给你的，但我那时忽然想起盒子里好像掉进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不得不拿回来了……”赵舜越说越小声，完全没有底气。
　　昨晚夜深人静时，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自己一回来就抢了礼物、一口接受他老婆“告白”的场面。
　　绕是赵舜自觉他已经很有阅历了，还是被尬到。
　　真的太尴尬了，也不知道方陵会不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方陵眸里敛着暗光，“其实你不用送我礼物，我们的学习互助小组是由物理师太提议的，互相帮助很应该……”
　　“与那个无关，我纯粹只想对你好一些。”赵舜并不想将界限划得那么清楚。
　　方陵看着他。
　　赵舜这时脑筋转得飞快，顺着方陵之前的话说下去，“你后天有空吗？我想约你吃个饭，就当庆祝我们这个学习互助小组成功毕业了。”
　　方陵却摇摇头，“后天不行，明天我要跟我家人一起去帝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赵舜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叶潜来A市一趟，肯定不可能“空手而归”，他会把长姐与外甥一起带回去。
　　“集合！排队！准备拍照了！”
　　方陵：“集合了，回去吧。”
　　在方陵转身后，赵舜眉头皱紧又松开，最后从兜里掏出手机，点进宿舍群。
　　［Z］：宿舍游是吗？去帝都吧。
　　［丁大雁］：！！！
　　［游肃］：好耶！
　　［长得帅就是烦］：看来本导游要出动了。
　　发完信息后，赵舜三步并两步追上去，他像条大尾巴一样缀在方陵的身后。
　　心头微动，赵舜小小声地喊：“十一月十号，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走在前面的方陵差点笑出来，不过他最后忍住了。
　　赵舜见方陵脚步如常，没有反应，他顿时有点着急了，决定再试一试。
　　这一次赵舜的声音拔高了一点，“老婆，媳妇儿，你是不是也回来了……”
　　背着赵舜的方陵再也没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笑容只持续了两秒，然后就被收起。
　　方陵忽然过来。
　　赵舜眼中迸发狂喜，脑子里炸开一片火树银花，然而下一刻，他听面前人说，“好像听见了点奇怪的声音，刚刚是赵舜你在说话吗？”
　　赵舜：“……不是我。”
　　方陵：“哦~~”
　　毕业照的拍摄点设在校门内那一片大空地，从这个角度往后拍，能拍到京海一中大楼上的大字，也能拍到挂在大楼两侧、还没有被摘掉的励志标语。
　　而在那片大空地上，放了铁架子的台阶，台阶不远处是已经支起三脚架的摄影师。
　　“一班！”学校领导拿着个喇叭在喊话，“一班上，拍照了！”
　　已经排好队伍的一班，从左往右的踏上层楼梯状的铁架子。
　　矮个子的女生站在第一排，最高的男生站在最后一排，主任与科任老师站在第一层阶梯的中间。
　　学校领导喊话：“一共拍两张照片，第一张严肃点，第二张你们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一般拍照的时候，二班与三班排队准备，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
　　在拍到七班时，天空忽然飘来大片的乌云。
　　“啊，这是要下雨了吗？可别呀！”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下雨也不奇怪。不过求求了，让我们拍完毕业照再下雨吧。”
　　“可恶，这样景就不好看了，我可不想照片上的天空是灰沉沉的！”
　　“应该问题不大，到时候让摄影师P一下底图。”
　　有同学在祈祷，有同学在提意见。
　　很快，七班跟八班都拍完照了，章志国扬声喊：“崽子们上，到我们班了！”
　　早就排好队伍的九班同学，哗啦啦的涌上空旷的大铁架。
　　方陵现在的身高差两厘米才到一米八，他在男生堆里不算高，但也不矮，所以他站在男生的倒数第二排里。
　　而赵舜站在他后一排。
　　赵舜在排队的时候就偷偷调整了位置，他挪到了方陵的正后面。
　　现在上了铁架子，他同样是站在方陵的正后面。
　　摄影师说：“现在我们拍第一张照片，大家都正经一点，待会儿我数三二一，倒‘一’的时候就不要眨眼了。”
　　“好~”
　　“没问题！”
　　摄影师就位，“三、二、一！”
　　“咔嚓！”一张记录着九班全体师生精神面貌的照片被定格。
　　摄影师：“现在拍第二张，大家放松一点，做什么表情动作都可以。时间紧迫，我现在要开始倒数了。”
　　“三。”
　　赵舜脑袋里乱糟糟的，忽然想不到有什么动作是有意义的。
　　“二！”
　　赵舜着急地抿唇，就在这时，脑中陡然有电光窜过。
　　有了！
　　“一！！”
　　“咔嚓。”
　　又一张照片被定格，而在这张照片里，倒数第二排眉眼清雅的男生比着剪刀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在他头顶上的少许位置，有人偷偷用两根手指比了个心。因为挨得有点近，这乍一看，像是方陵的头顶上长出一个小爱心。
　　而比心的高大男生也露出了笑容，笑得有点得意。


第80章 第80根铁柱
　　“轰隆隆！”
　　天上一声雷鸣后, 竟然下起了大雨。
　　“快，先行政楼大厅躲一躲。”
　　同学们一窝蜂地往避雨的地方跑，但因为拍照的地方距离教学楼大厅有点距离, 而且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凶，等跑到那里时, 每个人的头发上、脸上都不可避免的沾了点雨水。
　　游肃抹了把脸后，想问问女生们有没有带纸巾, 结果他一转头, 就被旁边的赵舜吓了一跳。
　　游肃大为震惊, “舜哥, 你这脸怎么回事？”
　　刚刚也随手抹了把脸的赵舜疑惑，“我的脸怎么了？”
　　说完他又抬手抹了一把，这次跟上次不同，抹完脸后他看了看自己掌心。
　　结果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他掌心里多了一丁丁像泥一样的黄色。
　　赵舜：“？？？”
　　游肃看看面前赵舜，又看看不远处掏出小镜子、嘴上说着“哎呀~好讨厌, 妆都花了”的女生，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说自己妆花了的女生不止一个，而且有些女生没带小镜子就问小姐妹借, 她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于是赵舜听到了。
　　他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他脸上那些黄黄的、像泥土一样的东西，大概是他妈给他弄的化妆品。
　　“舜哥, 你脸上居然带了妆啊, 没想到你的偶像包袱挺重的。”游肃乐呵呵。
　　他这话一出, 旁边有几个人也看了过来。
　　赵舜眼下用了遮瑕，刚刚淋了雨，再加上他自个又乱抹了一通，遮瑕变成了明显的“黄泥”，位置移开之后，露出了它本来要盖住的黑眼圈。
　　“哇，舜哥脸上的妆脱了。”
　　“大东你成不了帅哥，就是因为你不爱收拾自己，赶紧向舜哥看齐。”
　　赵舜：“……”
　　赵舜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又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最后发现不行，他想找人借纸巾。
　　这种有损形象的时候，可不能让方陵看见！
　　结果一扭头，赵舜便看见同样跑进大厅下避雨的方陵，在不远处勾着嘴角看着他。
　　像还挺开心的。
　　赵舜：“…………”
　　赵舜仔细打量，见方陵脸上真的没有厌恶以后，放弃挣扎了。
　　行吧，就当哄哄老婆开心。
　　这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概五分钟后雨停了。
　　学校领导拿着大喇叭喊：“十班准备拍照！”
　　没有拍照的班级继续投入拍照，置于拍完毕业照的同学，可以在校园里四处逛，也可以回家。
　　方陵不着急回去，他去了高三的教学楼。
　　高考完了，考区自然会解封，只是对比高一高二重新聚集起人气，高三的教学楼空旷旷。
　　九班的教室在三楼，方陵独自爬上楼梯，回到九班的课室。
　　课室还是那个课室，桌椅也是那些桌椅，只是等到明年的九月份，它将会迎来一批新的高三学生。
　　迎来送往，然后将一代又一代的学子送上更高等的学府。
　　方陵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方陵。”
　　方陵回过头去，果然又是赵舜，他明知故问，“你也回来教室看看？”
　　赵舜含糊的应了一声，拍完毕业照后，他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之前的试探太随便了。
　　万一当时风大，方陵没听清楚呢，最后赵舜觉得再试试。恰好又看见方陵往教学楼方向去，于是连忙跟上。
　　“方陵，你还记得九月十四吗？”赵舜紧张地问，这次他换了个时间。
　　方陵点头，“怎么不记得，开学之后第二个周末嘛。”
　　赵舜：“……不是。”
　　方陵眼底藏着揶揄，“那你告诉我，九月十四是什么日子？”
　　赵舜轻咳了声，“是一个成人日。”
　　方陵眉梢微扬，“成人日？你在九月十四生日？”
　　赵舜喉结上下滚了滚，“是我们的成人日……”
　　这一句的音量不高，但方陵还是听到了。
　　方陵却在这时换了个话题，“赵舜，在拍毕业照前你跟我说，谢师宴那天晚上你胡言乱语，所以说你当时跟我说的话是不算数的？”
　　赵舜把自己与那个穿越者分得很开，所以现在他下意识点头。
　　不过点完头后，他觉得方陵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对劲。
　　就，让他背后发凉。
　　方陵也点头，语气挺平淡的，“所以说，纪清平之前跟我讲，你跟他打赌能不能追到人，仅仅是打赌而已，这事是真的？”
　　赵舜膝盖一软，差点就跪在方陵面前。
　　靠！
　　又是纪清平！
　　苍了个天，他以前是杀了纪清平全家吗？上辈子给他挖了无数个大坑还不够，这辈子还来！
　　赵舜连忙解释，“方陵，我绝对不会拿这种事跟别人打赌的。这既是不尊重别人，也是不尊重自己。”
　　方陵不说话了。
　　赵舜急得上火。
　　自己不会这么做，但他不能保证那个卑劣的穿越者人品也过关。不过不管怎么样，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认下这事。
　　方陵还是没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赵舜真的想给他跪下了，“真的，你信我！”
　　方陵眼底浮现出点笑意，就当他想开口时，那边横空插进一句。
　　“阿舜，原来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刚刚主任找你，让你去行政大厅一趟！”说话的，正是从另一个楼梯口上来的纪清平。
　　赵舜猛地扭头，瞳色漆黑，眼中似野狼的凶光把站在楼梯口的纪清平吓了一跳。
　　赵舜到底是经历过岁月洗礼的，只是后来他跟着方陵一起养生，每天又过得开开心心，才把年轻时的锋芒与凶戾尽数收敛了起来。
　　而现在他是真的很生气，浑身气压低到了极点。
　　“阿、阿舜……”纪清平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方陵抬了抬下巴，往纪清平那边示意了下，“他就在那儿，要不你跟他说清楚。”
　　赵舜才不过去呢，“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事我真的没干过。方陵，别听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说，有人是想离间我们！”
　　纪清平浑身一僵。
　　方陵唇边的小弧度再次浮现，“主任找你，你快去吧。”
　　赵舜站着不动，停顿了两秒后小声说：“方陵，中午一起吃饭好不好？”
　　方陵点头，“行。”
　　得了应许，赵舜心情总算是好了些，他下楼去了，而为了减少与纪清平的接触，赵舜还特地走另一侧的楼梯。
　　赵舜离开后，这条走廊愈发的安静了，纪清平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方陵，目光带着过往没有的审视。
　　他看由他看，方陵转身进了九班。
　　不意外的，方陵听到了后面有脚步声响起，纪清平跟了过来。
　　“方陵，我不知道哪里惹你讨厌了，但我跟赵舜认识了六年，是非常好的朋友，甚至到彼此家里吃过饭，请你不要让他疏远我。”
　　方陵转过身去，似笑非笑，“我想你误会了一件事，我并没有让他疏远你，他是一个成年人了，做什么都会有自己的判断。”
　　纪清平腮侧的肌肉绷紧，但表情很快调整过来，随即表情变得委屈，“方陵，跟你道歉吧，对不起。以前我可能有些地方做的不对，冒犯你了，从今往后……”
　　“下次你手机要录音的时候，其实可以直接放旁边，而不是微微把手抬起来，你这样显得有些刻意。”方陵打断他。
　　纪清平僵住，脸上的神色像是打翻的调色板，五颜六色通通变过一轮，最后他忽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陵看着他的背影，抿唇轻笑，“还是太年轻。”
　　十班就跟在九班后，而且排个队、拍两张照片不需要费多少时间，所以他笃定纪清平不久后会跟过来。
　　事实么？
　　确实跟他猜想的一样，所以才有了关于打赌的那个话题。
　　至于老赵……
　　方陵莞尔，从他这里知道答案没有意思，还是让他自己发现吧。
　　***
　　赵舜一阵风似的跑到行政大厅，找到主任后，用最短的时间把事情办完，就立马回去找方陵。
　　然而那时方陵已经不在课室了，不过没关系，有手机在，一个电话拨过去，最后两人约在校门口见面。
　　他们是早上九点到的学校，一整套毕业照拍下来，刚好也到了中午饭点，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去吃饭。
　　方陵是骑小黄车来的，原先打车来学校的赵舜，见状也扫了一辆小黄车。
　　骑着单车行在非机动车道上，吹着迎面而来的风，身旁是年轻了几十岁的爱人，赵舜心情大好。
　　不管怎么样，他与方陵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他们曾经相爱了几十年，哪怕老婆没跟他一起重生，他也有信心让方陵重新爱上他，然后再在一起甜甜蜜蜜地生活几十年。
　　赵舜提议，“我们去吃自助餐怎么样？”
　　他记得在这么多的模式里面，方陵比较喜欢自助餐。吃得了就吃，吃不了就不多拿，不会造成太大浪费。
　　“行。”方陵然后问他，“你有推荐的餐厅吗？”
　　赵舜哪里还记得这个年代的有名店铺，不过刚好这时从红灯变绿灯，非机动车与行人停下，轿车先行。
　　赵舜拿出手机，直接打开某APP上去搜店铺。
　　在重新变回红灯之前总算让赵舜找到了，“不远处有一间乌月阁，做的是海鲜自助，我们去那儿吧。”
　　他老婆喜欢吃海鲜，去那里总没错。
　　自助餐都是先买票再进场，订票的时候方陵拿出手机，“上一顿自助餐你请的，这一顿我请你吧。”
　　赵舜心里冒起了酸泡泡，但手上速度很快，将已经打开付款码的手机递给服务生，“那不行，我们的关系现在不一样了，我不能让你请客。”
　　方陵眉梢微扬，“关系哪里不一样？”
　　赵舜决定打直球，“我要追求你，我们是追求与被追求的关系。不能让被追求者买单。”
　　方陵眼尾夹了点笑意，“这没有变啊，明明跟以前一样。”
　　赵舜：“……”
　　赵舜觉得幸好自己现在够年轻，身体各部分零件都没有老化，不然他真的要被那个穿越者气得两腿一蹬，直接升天。
　　占用他的身体，花他的钱，还想追他老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不一样！”赵舜把满口的酸涩往肚子里吞，“方陵，你可以重新认识今天往后的我。”
　　方陵摇摇头，决定暗示他一下，“我觉得你没怎么变。”
　　赵舜愣住，心里庆幸不已。
　　很好，看来那个穿越者没能让方陵把他放在心上。
　　只有不在意，才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改变。就像他不曾在意过他高中时期的老婆，所以才会想不起方陵以前是什么性格的。
　　想到最后，赵舜忍不住忏悔。


第81章 第81根铁柱
　　两人在海鲜自助餐厅享用了一顿美味的午饭后, 方陵便打道回府了。
　　明天他得飞帝都，如无意外，他并不会立马返回A市, 所以他得回家收拾点东西。
　　回到家里，方陵看见两姐弟坐在沙发上，两人中间放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妈、小舅舅，我回来了。”方陵在玄关换了鞋子。
　　叶女士随口问：“毕业照过多少天能拿？”
　　方陵走过来, “大概跟成绩单一起拿。”
　　高考成绩向来是在高考后二十天左右出的, 六月八号高考完, 也就是至少六月二十八才能拿到成绩。
　　到时候得回学校一趟。
　　当然，也不是强制得回去, 实在不得空，比如说去旅游的同学可以留下地址, 让校工把毕业照寄到家里。
　　走近后，方陵才发现两人捧着的那本相册不对劲。
　　相册里装的全都是他的照片, 而且绝大多数是婴幼儿时期。
　　例如现在两人正在讨论的那一张, 约莫两岁大的他坐在浴盆里、身上光溜溜的, 手上还拿了一只橡皮小黄鸭。
　　大概玩小鸭子玩得很开心, 他还大方地对着镜头赏了个灿烂的笑脸，然后就被叶女士给拍了个正着。
　　方陵：“……”
　　叶潜抬头, 看清方陵脸上的表情后顿时笑了, “你小时候真可爱。”
　　叶潜确实觉得他外甥很可爱, 一身皮肤白白嫩嫩，眼睛又大又干净, 睫毛还非常长, 笑起来甜甜的。
　　顿了顿, 叶潜又补一句, “现在也依旧可爱。”
　　方陵：“…………”
　　方陵僵硬地换了个话题，“妈，明天不是要跟小舅舅一起去帝都吗？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叶女士：“早上就收拾好了，带的东西不多，就一些衣服而已。”
　　方陵锲而不舍，“你平日用的那些瓶瓶罐罐呢？”
　　叶女士毫不在意，“那些晚点再收。”
　　方陵又说，“你跟家政那边说了没有，明天开始先让他们不用来。还有周叔叔，我怎么记得前段时间他说要请你吃饭来着，妈你是不是得去跟他说一声，我们一家子都要去帝都了。”
　　叶女士眼睫扑腾两下。
　　几秒过后，她从沙发上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等叶女士离开后，方陵把叶潜手里的相册拿过来，脸上笑眯眯的，“都是一些老旧的照片，也没什么好看的，小舅舅，我还是给你开个电视吧。”
　　叶潜任由他将相册拿走，他觉得他这个小外甥真有意思，也很神秘。
　　叶潜：“说起来，有个疑惑一直在我心头盘横了很久，小陵你是聪明的孩子，小舅觉得你一定会知道答案。”
　　方陵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却说：“我不聪明，只是有点幸运而已。小舅舅你是警察，你都解不开的问题，我又怎么会知道答案？”
　　叶潜眉梢轻提，“能精准猜到嫌疑案的作案手法，这可不仅仅是幸运。”
　　方陵一本正经，“警察较之黑''道更讨人喜欢与尊敬，是因为他们秉公执法，凡事都讲究证据。”
　　哪怕小舅舅再怀疑，但那又怎么样？他没有证据的。
　　叶潜哼出一声笑，“你小子耍滑头，不肯跟我说实话。”
　　方陵但笑不语。
　　***
　　同一时间。
　　赵舜活跃在406的宿舍群里，用手机啪啪啪的打字。
　　［Z］：人生就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们明天就去帝都。
　　［丁大雁］：明天？这么赶的吗？
　　［游肃］：舜哥，这确实有点赶，我很多东西都没收拾好。
　　［游肃］：（哭成两百斤狗子.jpg）
　　［长得帅就是烦］：（吃瓜.jpg）
　　［Z］：你们的机票跟酒店我包了，东西不用收太多，鞋子一双，衣服两三套，毛巾一条。你们是男生，难不成出门还要带个化妆包吗？
　　［丁大雁］：！！！
　　［丁大雁］：好的爸爸，我们明天就走，请问多少点的飞机？
　　［游肃］：（谢谢老板.jpg）×（抱住老板大腿.jpg）
　　［Z］：先把你们身份信息发给我。
　　赵舜拿到几人的身份证号后，打开软件去订机票。
　　众所周知，机票是越早订越便宜，越是临近起飞时间，机票浮动的价格也越大，越容易往上涨。
　　不过在赵舜看来，只要能花钱解决的，那都不是事。而且头等舱是常年都坐不满的，更不用担心没票。
　　赵舜一口气订了四张头等舱的票，出票以后，将机票信息往群里一发。
　　下午两点半的飞机，这个时间挺好，十一点在家吃完饭后去机场都来得及。
　　［丁大雁］：再次感谢舜哥！
　　［长得帅就是烦］：本导游上线~
　　***
　　时间眨眼就过了一天，吃完午饭之后，赵舜打车去了A市的大机场，他们宿舍的人约在机场碰面。
　　赵舜来的时候，丁大雁与游肃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他们每人背了一个背包，东西瞧着都不多，并不需要办理行李托运。
　　“舜哥，我们下飞机后去哪儿？”游肃兴致勃勃地问。
　　“咱们宿舍不是有个导游吗？到时候问他。”赵舜目光粘在手里的手机上。
　　昨天他跟方陵吃自助餐时，得知对方也是今天下午两点半的飞机。他岳母不缺钱，应该也会坐头等舱，到时候他就可以跟他老婆在头等舱里来一出偶遇。
　　赵舜给方陵发信息，告诉他406宿舍有毕业游的计划，并且现在人已经到机场了。
　　然后又发了个定位过去。
　　［Z］：我也是两点半的飞机，说不准到时候我们能在飞机上相遇。
　　赵舜心里很期待，他渴望看见方陵惊喜的表情。
　　［老婆］：赵舜你也要来帝都？
　　然而事实证明，暗戳戳的惊喜有时候是落不着实处的。
　　比如现在，赵舜眉梢刚刚扬起，下一秒钟就看见方陵又发了一条信息给他。
　　［老婆］：小舅舅的警局临时有点事，所以我们一家子都改了早上十点钟的机票，现在我已经到帝都了。
　　赵舜：“……”
　　［老婆］：（定位）
　　赵舜眼睛一亮，连忙点开定位，记下具体位置后，打开某旅游软件，在方陵的不远处选了家星级酒店。
　　［Z］：到时候一起出来玩吗？
　　［老婆］：你们宿舍旅游，我掺合什么？
　　［Z］：这有什么关系，都是一个班的，他们又不是不认识你。
　　“舜子，你看什么呢。”
　　赵舜突然被拍了一下肩膀，他听到越琛的声音，下意识把手里的手机摁成黑屏。
　　越琛？危险人士！
　　要把他与方陵隔离开。
　　虽然赵舜这一动作速度很快，但越琛还是看清楚最上面的备注了。
　　老婆？
　　这家伙追到方陵了？
　　赵舜若无其事地收了手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安检吧。”
　　***
　　方陵给赵舜发定位的时候，他与叶女士已经在老叶家了。
　　十点钟的飞机，十点四十分下地，抵达老叶家十一点四十。这个时间有点巧妙，属于哪怕要打要骂，也就维持小半个钟，然后要开饭了。
　　对于这位离家多年未曾有消息的大女儿，身着唐装的叶老爷子还是冷着脸，气得胡子都翘起来，偶尔说上两句带刺的话。
　　但也仅此而已。
　　方陵注意到他的目光经常飘到叶女士身上，看两眼移开后，过一会儿又看两眼。
　　叶老太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奶奶，纵然年纪大了，但由于皮肤异常好，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笑起来脸上还有酒窝呢。
　　方陵太清楚这两位老人家的性子，知道怎么顺毛摸能让他们的心情好些，所以见面以后，方陵一直在努力调和。
　　在叶女士看来，这一场“负荆请罪”好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快到不可思议，只打雷不下雨，太过于虚张声势，也太过掩不住二老责骂之后对女儿的思念。
　　叶女士忍不住哭了一场，叶老太看着终于回来的大女儿，眼眶也湿润了，不断抹眼泪。
　　方陵早就知道他外婆生了二子二女，长女叶女士，二儿子叶祖新跟三女儿叶祖雪是龙凤胎，幺子叶潜。
　　叶家的这对龙凤胎同年结婚，也同样育有一子一女，值得一提的是，方陵这位小姨生下的儿女随了母姓，也姓叶。
　　小舅舅叶潜未婚，所以现在方陵底下有两个表弟，两个表妹。
　　吃饭的时候，两个与方陵年纪相仿、今年读高二的表弟，一左一右的坐在他旁边，再隔壁一点是两个上初中的表妹。
　　吃完饭后，长辈聊长辈的，小辈聊小辈的。
　　大表弟叶文山稳重些，小表弟叶乐海活泼些。
　　读初三的大表妹叶文韵尽得叶老太太的真传，笑起来也有一对漂亮的酒窝，小表妹叶乐水腼腆一些，但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大表哥，你应该没来过帝都吧？要不这样，我们带你出去转转！”小表弟叶乐海说。
　　他一提议，两个小表妹也附和，“对对对，帝都其实好玩的地方非常多，大表哥你一定要去见识见识，最好以后都在这边读书。”
　　虽然几位表弟表妹才认识方陵三个小时不到，但他们是真的很喜欢这位温文尔雅，长相又漂亮的大表哥。
　　跟他说话非常舒服，既能接得住话，也不会因为他们年纪小而有任何轻视。
　　“出去玩？你们今晚不是要回校上晚修吗？”方陵已经高考完，但是表弟表妹们还没有。
　　叶乐海嗐了一声，“现在才三点多，出去玩几个小时有什么关系？”
　　如果时间赶不及，大不了他在外面吃了晚饭后直接回学校。反正小表弟觉得出去玩问题不大。
　　最后方陵同意了。
　　一来是盛情难却，毕竟初次见面，对方纷纷表现出亲近之意，他不好拒绝。
　　二来是他觉得长辈们应该还有些话要聊，而这些话题小辈大概不大方便听。
　　于是方陵带着几个表弟表妹出门了。
　　***
　　赵舜这一行出机场时，是将近下午三点。
　　介于每个人都背着装了行李的背包，所以一下飞机后，第一个目的地是酒店，先去开个房间，将行李卸下来再逛。
　　赵舜定的是一家星级酒店，距离方陵坐标最近、且又勉强能入他眼的，就只剩这家四星级酒店了。
　　赵舜对前台说，“要四间豪华单间。”
　　丁大雁连忙说：“舜哥，我跟游肃住一间双人房就成，开单间太浪费了，而且晚上我也可以跟他聊聊天。”
　　游肃在旁边点头。
　　开一间双人房比开两间单间要便宜。
　　赵舜于是说：“那就一间双人房，再加两间单间。”
　　越琛见状干脆说：“舜子，要不就开两间双人房算了，我跟你一间……”
　　“不行！”赵舜想也没想就拒绝，“我要自己一间房间。”
　　出来旅游，跟他老婆以外的男人一间房间，这不是不守男德么？
　　越琛耸肩，“我不嫌弃你。”
　　赵舜一本正经，“可是我嫌弃。”
　　越琛：“……”
　　开了房间后，一行人先放下了行李，赵舜把背包扔沙发后，掏出手机就给方陵发信息。
　　先发个定位过去，告诉对方他已经来帝都了，然后又问方陵最近有没有空。
　　赵舜本来还以为方陵在忙，没想到那边消息回得很快。
　　［老婆］：（定位）
　　这定位定在帝都一座大型的游戏城。
　　［老婆］：陪表弟表妹中。
　　赵舜眼睛一亮。
　　今天是周日，作为还未经过高考大锤炼的学生通通都有晚修课。
　　学校的晚修一般在七点开始，现在过去找方陵，到时候把那群小崽子送走后，他就把方陵捞过他这边来。
　　［Z］：大雁他们说想去游戏城玩，到时候一起玩可以吗？
　　“咯咯。”
　　门口传来敲门声。
　　“舜哥，我们都弄好了，你好了没有？”是丁大雁。
　　赵舜走过去开门，“走吧，我们去游戏城。”
　　丁大雁不解，“游戏城啊？可是舜哥，难得来帝都一次，难道不是去长城吗？”
　　赵舜理直气壮，“现在已经快四点了，而长城六点闭区，今天时间来不及。”
　　丁大雁：“噢噢，原来是这样，还是舜哥你考虑的周到。行，那我们就去游戏城~”
　　于是赵舜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在前往游戏城的路上，他的思绪飘得有些远。
　　他记得方陵有个皮卡丘的水瓶子，结婚后，家里的抱枕也有几款是皮卡丘的。
　　所以方陵年轻的时候应该挺喜欢皮卡丘的，游戏城里最不缺就是各种奖品了。
　　到时候凭他出神入化的夹娃娃技术，方陵肯定会用星星眼看他！
　　想到这里，赵舜忽然又有了一丝丝“老牛吃嫩草”的心虚。


第82章 第82根铁柱
　　赵舜带着三人来到方陵所在的游戏城, 当他找到人时，他看见方陵被几个小屁孩围着。
　　也不能说小屁孩，因为高二的男生已经身量很足了, 女生的发育则要更早些，哪怕才初中，也开始窜个子。
　　老叶家的基因无疑是很好的，方陵这四个表弟表妹个个都模样出众，站在人群中很显眼。
　　“方陵！”
　　方陵闻声转头，看见赵舜与其他三人过来。
　　叶乐海是个活泼性子, “大表哥，你的同学好像来了？喏，加上你同学四个, 我们这有九个人，人不少，要不这样吧，我们去玩碰碰车！”
　　方陵一顿。
　　妹妹叶乐水附和，“对，我们去玩碰碰车, 这里的场地足够大, 玩碰碰车超爽的~”
　　赵舜这时候走近, 刚好听到两兄妹说的话，第一反应就说, “碰碰车？”
　　“对啊，去玩碰碰车，我们人多, 玩碰碰车最合适了。”
　　碰碰车一般都是两人一辆, 他们九个人, 可以缩减成五辆车。
　　赵舜本想说不好，但这两个字到了喉间，却陡然被卡主，他扭头去看方陵，见方陵神色淡淡，斟酌一秒，赵舜到底没再多说。
　　越琛不愧有那啥社交牛逼症，在一行人抵达碰碰车场地之前，他就让方陵四个表弟表妹全都改口喊他“越哥”。
　　赵舜：“……”
　　虽然赵舜也想去贿赂一下那群小的，但现在方陵在身旁，他又不想浪费这难得的相处时间。
　　“你们来帝都打算去哪儿玩？”方陵问。
　　“去长城！”
　　“我们打算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赵舜转头去瞪丁大雁。
　　丁大雁不解，直接说出来，“舜哥你瞪我做什么，难道我们明天不去长城吗？”
　　赵舜：“……”
　　方陵勾了勾嘴角，正要说话，又听赵舜说，“方陵，明天我们一起去长城吧，反正明天你表弟表妹都得上学，你一个人估计得闷着。”
　　方陵没直接答应，“再看看。”
　　在说话间，一行人走到了碰碰车的场点，这个场区非常大，不仅有宽阔的、可供大团战的区域，也有供给单挑的战场与赛道。
　　当然，价格不便宜就是了。
　　方陵去了售票点，跟过来的赵舜把打开付款码的手机递过去，但伸手没两秒，就让方陵给摁回去。
　　“这次真的不用你，弟弟妹妹的票钱让别人给像什么话。”方陵摇头。
　　赵舜皱眉，音量不是很大地说：“这有什么关系，你的弟弟妹妹还不是我的弟弟妹妹。”
　　方陵故意问他，“你说什么？”
　　赵舜轻咳了声，“没什么，还是一起给吧，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等明天爬完长城，你请我吃饭就好了。”
　　最后的最后，还是赵舜给了票钱。
　　介于每辆车上有两个方向盘，可以通过中间的摇杆切换方向盘的控制权，再加上这车造得挺大的，所以最后九个人开了五台车。
　　二四得八，九个人会单出一个，而那个就是赵舜。他拒绝跟别人一辆车，一定要自己一辆。
　　叶家兄妹配对组合，占了两辆车；方陵与丁大雁一辆，游肃与越琛一辆。
　　在一局结束后，已经戴好头盔、一切就绪的方陵一行人开车入场。与他们一同进场的，还有其他的九辆车子。
　　入了场后，叶家兄弟就像脱缰的野马，直接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冲冲冲，我们快把他们撞翻！”
　　别看叶乐水跟叶文韵两姐妹是女孩子，下了场后也相当野，两姐妹跟在兄长稍后的位置，采取补刀的形式跟上。
　　方陵这边入了场后，最开始是他拿的控制权，只是很快丁大雁发现有些不对劲。
　　“方陵，你怎么老往偏僻的地方跑啊，这边都没有其他人？”丁大雁疑惑了。
　　入场后，方陵一个劲地往角落开，其实角落不是不好，有时候撞起来还更刺激，但关键是——
　　这里没人啊！
　　“方陵，要不让我开吧。”丁大雁一把将车子中间的控制杆往上推，把控制权切换他这边的方向盘。
　　方陵抿了抿唇，但到底没说是什么。
　　丁大雁拿了控制权后，方向盘一转，兴冲冲地往瞅准最近一个落单的选手去，油门直接踩到底，想去撞对方。
　　方陵看丁大雁这模样，下意识抓紧了旁边扶手，又快速瞄了一眼安全带有没有系好。
　　丁大雁兴奋了，他盯准不远处的“猎物”，打算“一击必杀”。
　　然而就在他的车快要跟对方撞上时，侧边横空冲出来一辆黑色的车子，闪电般将前面的“猎物”撞开，像是掐着时间一样让丁大雁撞了个寂寞。
　　丁大雁：“？？？”
　　他愤怒扭头，想看看哪个不讲武德的截了他的目标，结果一看，竟发现是赵舜。
　　丁大雁凝住，咂咂嘴。
　　行吧，既然是舜哥那就算了，估计舜哥也是碰巧而已，他找过另外的目标就是了。
　　然而当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第五次，他都被赵舜一把将前方的玩家撞开后，丁大雁懵了。
　　不是意外？
　　“舜哥，你干嘛老跟我抢啊？”丁大雁大声喊。
　　赵舜从刚刚开始就有点疯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对，但却控制不住。
　　每当他看到有人开车撞方陵，又或者方陵这台车子即将要撞上谁，他就忍不住想把“危险”撞得远远的。
　　是的，对赵舜来说，那一台台车子预示着危险。
　　现在尚且年少的方陵没经历过，但赵舜却永远不会忘记他大一去参加竞赛的那天。
　　那一天是周末，他的车刚好出了点问题送进厂维修，他又没有让司机开新车来，于是就想打车过去竞赛场。
　　他在A大的校门口偶遇了方陵，到底是高中同学三年，恰好又得知方陵要去的地方跟他在同一区域，所以当时他打车的时候就把方陵给捎上了。
　　他们乘坐的那辆出租车挺老旧的，刚好他那个位置的安全带扣子坏了，当时他想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所以只跟司机提了一嘴让他记得修，就没换到前排安全带完好的座位去。
　　结果路上就出事了。
　　有一辆面包车失控，猛地撞到了他们这辆车的侧后角，他因为没有系安全带，下意识往前磕。
　　直到满世界的追着方陵跑之前，赵舜都不理解为什么当时方陵可以这么迅速的拉他一下，再给他当安全垫子。
　　这一撞，他这个没系安全带的问题不算大，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安全带的方陵脑侧却开了一个大口子。
　　后来赵舜才发现，因为车主不怎么爱护车，所以前排座椅的靠头部分，皮革都是开裂的。
　　而开裂的皮革中半裹了用于支撑的钢板变形凸起来，方陵一头就撞在了上面。
　　当时方陵流了好多血，他用手给方陵捂住头，沾了满手都是红。
　　这满手的红赵舜后来一直记了很多年，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以至于婚后方陵每每要出门，赵舜一般都亲自载他，如果真有事抽不出时间，也会安排一个他认为绝对靠谱的司机，家里的几辆车更是定期维修，只要零件有坏掉的征兆，立马就换新的。
　　即便这样安然无恙的过了许多年，但有时候赵舜还是会回想起那天，回想起自己满手属于爱人的血，回想起他站在医院走廊上时的那份慌张与焦虑。
　　上辈子的阴影显然持续到现在，看见有人想撞方陵，赵舜就不管不顾了，哪怕他确实听到丁大雁一直在喊让他悠着点，给他点机会。
　　一局碰碰车时间有限，当这一局结束后，丁大雁非常幽怨，“舜哥，不带这样的……”
　　这一局他四处都找不到对手，最后一算，好家伙，他这台车碰了连五次都没有。
　　不是不可以去撞墙壁，但那样未免太傻缺，青春期的丁大雁拒绝一切让他看起来很傻缺的行为。
　　哪怕此时翁若不在这里。
　　赵舜置若罔闻，“这里游戏不少，既然碰碰车已经玩过了，我们换个游戏吧。”
　　方陵点头，“也行。”
　　一行人换场点，后面有叶家表弟表妹参与的游戏不多，因为他们今晚要晚修，时间差不多就该去吃饭。
　　一行人在游戏城附近吃过晚饭后，还未走过高考独木桥的几个表弟表妹得回校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今年读高二的、在方陵没来之前年纪最长的叶文山对赵舜说，“赵哥，我们要回学校了，麻烦你跟其他几位哥看着我大表哥，他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尽量别让他独自行动。”
　　方陵听着叶文山一板一眼的交代，有些哭笑不得，“文山表弟，我不常来帝都不假，但真不至于走丢。”
　　现在这时代，只要手机有电有信号，哪还能走丢？
　　然而赵舜却听得很认真，偶尔点点头，“好，我一定看着他。”
　　就算把丁大雁越琛这几个都丢了，他也不会把他老婆弄丢。
　　于是方陵与几个表弟表妹暂且告别。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要不继续回游戏城玩吧，我瞧这座游戏城有五层那么多，样式一定很多。”丁大雁提议。
　　游肃也有些没玩够，“刚刚我问了方陵的小表弟，他说往北边走不到五十米就是一条小食街，到时候可以去那边吃宵夜。”
　　大家都没意见，最后继续拐入游戏城。
　　“舜哥，去玩VR吗？”
　　“不去。”赵舜直接拒绝，又回绝了几个提议后，他干脆道：“之前你们不是说没玩够碰碰车吗？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你们仨去玩碰碰车，我跟方陵四处逛逛。”
　　丁大雁跟游肃觉得这建议不错，但好像又有哪儿不对劲。
　　越琛看看赵舜，又看看方陵，心里了然。
　　他就奇怪为什么舜子忽然改变主意要参加宿舍游，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行吧，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越琛打算帮兄弟一把。
　　赵舜觉得年轻的越琛真的比后来的顺眼多了。
　　方陵一直没说话，直到三人走远，只剩下他跟赵舜后才开口，“赵舜，你最近有点奇怪，跟以前很不一样。”
　　赵舜那股酸味又咕噜噜的冒上来了，“那你觉得是现在的我顺眼，还是以前的我？”
　　方陵决定再提示他一下，“这有区别吗？都是你。”
　　赵舜完全听不懂，只觉得越来越酸，他好像掉进了一汪无边无尽的醋海里，偏生他还是不会游泳的溺水者。
　　赵舜惆怅地说：“算了，你以后就会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方陵：“……”
　　两人并没有像丁大雁他们一样，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去玩游戏，而是随便逛逛。
　　逛着逛着，赵舜忽然发现了前侧方有一个装修得很漂亮、仿佛是糖果屋的可爱区域。
　　从外面往里看，能看见里面并排的放着一众五颜六色的娃娃机。
　　赵舜眼睛亮了亮，“方陵，我给你夹个娃娃！”
　　说着，他习惯性地拉起方陵的手，快步把人带进去。
　　娃娃机其实也有档次之分，当然了，区分它们的自然是娃娃机里的公仔。
　　廉价的商城里面的娃娃机破旧矮小，里面装着的毛茸茸也尽显廉价，眼尖的甚至还能看到冒起来的线头。
　　但如果是大型的、舍得下本钱的游戏城，娃娃机里的公仔则会高端许多，比如方陵现在所在的这一座游戏城。
　　这里的公仔那是一个精致漂亮，既有国漫人物的，也有外国动漫角色的小玩偶，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赵舜很快就找到宠物小精灵的专属娃娃机了。
　　“方陵，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那边的机子弄张卡。”赵舜留下一句就转身。
　　方陵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
　　两个人加起来都上百岁了，这一把年纪的，还玩夹娃娃啊……
　　赵舜快去快回，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张游戏卡。现在的高端游戏城不怎么兴拿着一大筐游戏币了，都是刷卡的。
　　他直接将卡往感应区一刷，本来想输入五次的，但触及到面前映着方陵影子的玻璃，赵舜鬼使神差地输入了个“1”。
　　方陵眉梢微扬，“一击必杀？”
　　赵舜信心满满，“那当然，你看着来。”
　　按下启动按钮后，赵舜操控着摇杆移到皮卡丘的上面，然后壮志满筹地按下下爪的按钮。
　　抓是抓到了，只是——
　　一挪动，公仔就啪的一下掉了下来。
　　赵舜觉得一同掉下来的，好像还有他那颗想在方陵面前炫耀的心。
　　赵舜：“……”
　　方陵看着他僵住的侧脸，眼里敛着笑，给他一个下台阶，“这次是热身，再来一次。”
　　赵舜瞬间满血复活，“你说的对，这次是热身，接下来看我的！”
　　他重新刷卡，这次在输入次数的时候，赵舜迟疑了一秒，最终还是输入了一个“2”。
　　保险一点，夹两次。
　　赵舜摩拳擦掌的再次开始了，按键被啪的一声按下，摇杆被一只骨节分明、又十分具有力量感的大掌操控着。
　　然而事实证明，娃娃能不能夹得到，跟操作者的手是否有力气没有半毛钱关系。
　　上一次赵舜还成功将皮卡丘夹了起来，这次直接退步到连公仔都没夹住。
　　赵舜：“…………”
　　方陵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个小弧度，不过没笑出声。
　　“俗话说事不过三，再来一次肯定行的。”方陵安慰他，也坏心眼的给赵舜立了个flag。
　　赵舜再次被方陵奶满了血条，他非但没有察觉到这个flag，还感动的要死。
　　啊~他老婆真是善解人意，太爱方陵了怎么办！
　　于是赵舜雄赳赳地开始了第三次尝试。
　　***
　　十秒之后。
　　赵舜有点怀疑人生了。
　　可恶，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他夹娃娃很厉害的？难道是这场地风水不好，影响了他的发挥？
　　那要不要换一台机子？可是这边好像就只有这一台有皮卡丘。
　　赵舜焦虑地想着。
　　眼角余光瞥见站在旁边的方陵，他顿时心塞的不行。
　　真是该死的，他在方陵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方陵，其实刚刚出了一点意外，这次我一定给你夹个皮卡丘上来！”某人小声逼逼。
　　“一定”这两个字说得特别没有底气。而且他的声音真的很低，要不是这一片娃娃区没什么人，方陵估计都听不见。
　　方陵嗯地应了一声，“好，你再试试。”
　　赵舜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下启动键，然而就当他要操控摇杆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觉得这样操作比较好。”耳畔传来一道带着几分认真的温和声音。
　　赵舜身躯一震。


第83章 第83根铁柱
　　明明只是简单的手背与手心的触碰, 但随着肌肤相贴，似乎有股无形的火焰自相连处乍起, 然后沿着经络游走全身。
　　触电似的感觉在脑中窜起，炸开一片七彩的烟火，很难形容的感觉，令赵舜生出一种幻想——
　　好像他心里冒出一个迷你的小人，小人儿在七彩的烟火下欢天喜地地换上草皮裙子，然后迎着盛世的烟火开始跳舞。
　　太快乐了！
　　这种由年轻身体带来的荷尔蒙刺激，赵舜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来了。毕竟人到中年，虽然不至于一周都没一次, 但某些零件真的没有十八岁的时候好用。
　　赵舜下意识屏起呼吸, 他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娃娃上了，只一个劲地盯着方陵的侧脸看。
　　他老婆不仅心地善良，还特别好看！
　　“像这样，要摇一摇爪子，然后再下去。”方陵佯装没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 等娃娃入袋后，他收回手，然后才转头看赵舜。
　　本就相近的两人，目光隔空轻轻碰了下。
　　游戏城灯光绚丽, 赵舜看见有少许似星辉的灯芒坠入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中，仿佛是夕阳沉海时映出的浮光跃金。
　　年轻的、还未成为他男朋友的方陵正在看着他, 目光缱绻温柔，这个认知让赵舜感动不已。
　　其实现在的方陵应该还是有一丁丁喜欢他的, 哪怕听了谢师宴那天丁大雁的一派胡言。
　　然而下一秒, 赵舜便看见方陵俯身, 从娃娃机下方的取货口拿出一只可可爱爱的皮卡丘。
　　紧接着, 赵舜看见方陵对着那只皮卡丘笑了，笑容跟刚刚的一模一样。
　　赵舜：“……”
　　大脑逐渐冷却下来，而也是这时候，赵舜才想起几十年前夹娃娃厉害的那个不是他，而是他老婆。
　　他心里那股曾经被他压下的古怪感觉又涌上来了。
　　因为本该殉职的小舅还在世，所以最开始他怀疑重生的那个人是小舅。但后面的发展，却让他觉得在“对”与“不对”之前横跳。
　　除了小舅不对劲以外，方陵好像也有点不对劲。
　　但后者并不像前者那样变化分明，赵舜只觉自己陷入了迷雾区，好像有什么在迷雾中窜动，却又让他捉不着。
　　看着拿着皮卡丘、嘴边翘着温柔弧度的方陵，赵舜心塞了。
　　刚刚看来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方陵现在未必喜欢他……
　　“你还要继续夹娃娃吗？”以方陵对赵舜的了解，这家伙绝对不止充了一点钱在卡里。
　　这座游戏城估计最近几年就只来这么一次，卡里的游戏币不要浪费了。
　　赵舜重新鼓起斗志，“继续，我再给你夹一个！”
　　其实仔细一想，如果方陵没有跟他一起回来也不错，前辈子他的混账事挺多的，给方陵造成了不少伤害。
　　这辈子的方陵没有那些不开心的记忆，也没有经历过绝望的迷茫与痛苦，他衷心希望他能快乐的活着。
　　哪怕，方陵因此不记得后来与他结婚以后的点点滴滴……
　　赵舜重新开始了，这一次他依旧瞄准一只可爱的皮卡丘。只是在夹娃娃这方面上，他似乎真的没有天赋。
　　有时候能夹得住，但每每刚刚夹起来就往下掉，有时候更惨，连夹都夹不住。
　　接连几次失败以后，赵舜有些颓废了，他真是菜，学不了他媳妇儿半点功力。
　　娃娃机的四个面装着玻璃，人影会折射在透明的玻璃上。赵舜透过玻璃看着方陵，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方陵，对他好像冷淡了一些，这份冷淡主要表现在……方陵不说话了。
　　一声不吭，好像揣着大心思。
　　赵舜没由来的感到心慌。
　　他的思绪再次开始飘远，他甚至开始思考，那个占用了他身体的穿越者是不是曾经跟方陵一起夹过娃娃。
　　而对方技术了得，与他是云泥之别。
　　赵舜越想越害怕。
　　是的，他竟然觉得怕了。
　　明知道几率极小，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方陵会不会是察觉到面前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以起了疑心。
　　当初方陵接受的是那个人的告白，他的伴侣可能爱上别人了……
　　一想到这里，赵舜只觉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再使劲将他的头往水里摁。
　　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控制不住的绷紧了后背结实的肌肉，整个人呈防御的状态。
　　如果方陵真的爱上了别人？
　　那他该怎么办？
　　或许他会伪装成那个人吧，只求方陵不要离开他……
　　毕竟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么多事，方陵已经成为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不能失去方陵的。
　　赵舜心酸又彷徨地想着。
　　方陵想了一会儿事情，回过神来发现赵舜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
　　他整个人十分失落，像是一条皮毛被暴雨淋湿，拉耸着尾巴的大狗。
　　方陵眉梢微扬，跟刚才一样伸手覆在赵舜的手背上，“你这样不行，我教你点技术。”
　　赵舜骤然回神，他的眼里逐渐升腾起一抹亮光。
　　黑夜被驱散，黎明降临。
　　赵舜又觉得刚刚自己多虑了。
　　年少的方陵有可能对那个人有点好感，但这最多是“喜欢”，绝对谈不上“爱”。
　　他又可以了！！
　　赵舜眼中划过一缕幽光，“方陵还是你厉害，要不你带着我吧，好让我学点技术。”
　　方陵莞尔，“只是运气好点而已，你真当我所向披靡吗？”
　　赵舜继续吹彩虹屁，“那也比我厉害多了，要是你愿意，我都想拜你为师。”
　　方陵眉梢轻提：“拜我为师？那不行，我这人非常古板，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如果拜了我为师，得叫我爸爸。”
　　赵舜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闪烁两下，“噢，那现在好像不太合适……”
　　方陵笑而不语。
　　再试一次。
　　手掌覆着手心，靠得极近的距离让赵舜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香气，有点像洗衣液，也有点像是洗发水的香味。
　　赵舜忽然有些等不及了，甜甜蜜蜜过了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太让他难受。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正大光明地牵方陵的手，想要狠狠亲吻他，让那双漂亮的眼睛擒着些水意地看着他。
　　馋、饿！也想吃肉肉！！
　　他决定向方陵告白。
　　可该怎么向年轻的方陵告白，才不至于吓到他，这让赵舜有些苦恼，而这份苦恼一直持续到晚上他与丁大雁他们回酒店。
　　“晚上八点晚上来一起打游戏呀！”丁大雁兴致勃勃。
　　房间里配置有电脑，出门前他还特地开机试了试，那电脑贼丝滑，而且还配置有机械键盘。
　　越琛答应了，“行。”
　　他一转头，正想问赵舜，却见这位相识多年的兄弟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难题。
　　越琛顿了顿，“舜子，你从跟方陵告白之后状态就不对劲，怎么了？难道你们俩掰了？”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丁大雁还有游肃都瞪直了眼。
　　什、什么？
　　舜哥跟方陵谈恋爱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赵舜轻啧了声，烦躁的扒了一把头发，他根本说不出口之前自己被人穿越了，那个穿越者还向他老婆告白，且很大概率成功了。
　　是的，赵舜后来觉得那人应该是告白成功了。
　　因为方陵接过了礼物，如果没有他后面将礼物拿回来的那一出，一切应该往那个穿越者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丁大雁惊讶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舜哥，你……你喜欢方陵？”
　　他是个铁直，之前知道赵舜喜欢男生就大吃一惊，现在这喜欢的对象还是同班同学，惊上加惊。
　　相比之下，游肃倒是淡定许多，“所以舜哥，你之前说那个漂亮温柔，运动好，成绩也好的‘她’，其实是单人旁的那个‘他’？”
　　赵舜下意识说，“我什么时候说过？”
　　游肃嘴角抽了抽，“就去年的十二月啊，你跟方陵从帝都参加完竞赛回来后，你特么跟我们……”
　　“等一下！你是说去年十二月的竞赛，方陵也有份儿？”赵舜敏锐的捕捉到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细节，他眼瞳微微收紧，也顾不上自己说出的话会让人觉得奇怪。
　　丁大雁不可思议，“靠，舜哥你怎么回事，去年才发生的事，你这就不记得了？”
　　赵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所以方陵真的有份去参赛？”
　　京海一中每年都会有一批参加全国竞赛的名额，这事赵舜早就知道，也记得自己高三那年曾经拿到一个全国物理竞赛的名额。
　　那时候他与纪清平两人代表京海，去参加全国物理竞赛，他还拿了个金奖，S大因此给他一个保送名额。
　　但是——
　　赵舜还记得，当年与他一起去帝都的，除了纪清平以外，还有两个拿到名额的、去参加全国英语竞赛的同学。
　　那两个是谁，又具体是哪班的，赵舜已经不记得了，但却异常肯定，绝对不是九班的学生！
　　因为当年九班派去参加竞赛的，就只有他一个。
　　赵舜不由回忆起在家中电脑里看到的、那个备注为“他”的文件夹。
　　照片与视频是从去年的十二月开始记录的，其中校运会阶段的照片尤为多，应该是后面补充收集的。
　　竞赛在去年十二月，但与竞赛有关的照片，却好像没多少。按理说不应该啊，难道那人存的不是照片，而是被放在了相册里的实体照？
　　这个猜测冒出来后，赵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但可惜现在他人在帝都，没办法回家看看。
　　赵舜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所以说，方陵跟我一起去帝都参加竞赛了？”
　　“是啊！”游肃想也没想就应答，“他胜过一大票国际高中的学生，最后还拿了金奖呢，我们京海一中第一位英语竞赛的金奖就出在咱们班，当时可把老章乐得见牙不见眼。舜哥，这些事好像也没过去多久吧，你怎么就忘了？”
　　赵舜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真的是天旋地转的那种，让他不得不扶住旁边的墙壁，才不至于一头栽倒在地。
　　而此刻，赵舜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他老婆跟他一样，也重生了！
　　方陵前世是大学老师，英语对于他来说顺手捏来，他去参加个高中级别的英语全国竞赛，拿个金奖再容易不过了。
　　而重生以后，他从未掩饰过自己记不得以前的事，以方陵的聪明才智，肯定一早就看出来了。
　　但他没说！
　　为什么不说呢？
　　是不是……
　　赵舜忽然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感。
　　这种恐惧与当年方陵摇着头拒绝他时，完完全全的如出一辙。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重来一回，如今尚且年轻、且拥有大把大把资本的方陵……不想再跟他过了。


第84章 第84根铁柱
　　这天晚上的赵舜彻底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天边泛起浅浅的鱼肚白，他都没能入睡。
　　完全是睁眼到天亮。
　　脑子里乱糟糟的, 夜深人静时, 各种声音疯狂冒出来，偶尔也想起多年以前、在认清楚自己内心后，第一次向方陵表白的画面。
　　当时他买了礼物，特地去理发店做了个帅气的发型, 然后拎着东西去找方陵。
　　他一开始有多意气风发, 被拒绝后就有多失落惊讶。最初的他, 是不相信方陵会拒绝他的。
　　方陵曾经多喜欢他啊，按照发展, 他们不是应该顺理成章地有个美满的结局吗？
　　然而他被拒绝了。
　　哪怕过了很多很多年，直至双鬓微微生出些白发, 赵舜依旧忘不了那天方陵说的话。
　　他的爱人说：“赵舜，我想我们不合适, 世间辽阔, 学无止境，我发现比起将精力与时间寄托在某个人身上, 还不如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而且我觉得你不是真的喜欢我, 你大概只是习惯于有个人在你身后, 这种情况真的不是心动。就这样吧, 我要出国学习了, 祝我自己学有所成，也祝你前程似锦。”
　　赵舜后来已经不记得那天自己听完方陵这番话之后, 自己说了什么, 却忘不了当时的心情。
　　像是一个生长在高处的椰子, 忽然从高高的树上坠下，在包裹在最外层、那层名为难以置信的外壳被摔碎后，流淌出一地的苦涩与心酸。
　　如同最烈的酒在喉间灼烧，刺激得每一根神经都疯狂跳动。
　　而这种感觉，这一世他再次体会到了。
　　他必须弄清楚，为什么方陵没有与他相认，是顾忌着什么？
　　还是像他之前所猜测的，方陵重来一回，想起了曾经对他的失望，所以不想跟他再续前缘了……
　　再也在床上躺不下去，赵舜干脆起身，收拾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如今是六月的初夏，但帝都的清晨依旧有些微凉，赵舜直接洗了个冷水澡。
　　洗完澡出来，肚子也饿了，赵舜看了看时间，只见刚好到了自助早餐开启的时间点，于是他下楼去吃早餐。
　　“舜哥，早啊！”丁大雁竟然也起来了。
　　高三学生生物钟摆在那儿，除了高考完后的一二天闷头睡，接下来的几个早上，大家其实都起得很早，再加上惦记着今天要去爬长城，所以丁大雁天刚刚亮就醒了。
　　赵舜：“早。”
　　丁大雁见赵舜神情恹恹，眼下还有点青影，“舜哥，你昨晚没睡好？”
　　赵舜：“……想些事情。”
　　丁大雁眼珠子动了动，“是关于方陵的？”
　　听到某两个字眼，赵舜才重新扭头看向他，“先去拿个早餐，待会儿我有些事要问你。”
　　丁大雁：“噢好！”
　　这是自助餐，想吃什么自己拿，丁大雁不客气了，他拿了一堆东西——
　　皮薄肉多的包子，表皮晶莹透亮、里面裹着虾仁的煎饺，拌了细嫩肥美牛肉粒的炒饭，以及鲜榨的豆浆。
　　丁大雁将东西一一摆在桌面上，然后入座，“舜哥，我都弄好了，你问吧。咱们同宿舍三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丁大雁有种直觉，他觉得赵舜待会儿说的事或许与方陵有关。
　　赵舜跟前简单得多，只有一碟炒饭，“从你这角度看来，你觉得我以前跟方陵的关系怎么样？”
　　丁大雁在心里道了一声‘果然’，啧啧，甭管男女，这爱情真是让人抓心挠肺。
　　想起某个人，丁大雁心酸了几秒。
　　他实话实说，“你们俩关系可好了，有段时间几乎形影不离，你去打球也得喊上方陵，平时吃饭也爱找他，就差把人挂在裤腰上。”
　　赵舜眉头微动。
　　形影不离？
　　心情有些微妙，赵舜一时间也不知那是醋味的酸，还是难以言说的庆幸。
　　丁大雁继续说：“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你俩好像是高三开学后才走得越来越近的，以前舜哥你跟方陵关系平平。”
　　赵舜呼吸微紧。
　　高三开学后？
　　赵舜原本如搅乱毛线般一团糟的思绪，逐渐的慢慢理顺。
　　之前他觉得有人占了他的身体，追求他老婆。但随着知道的信息越来越多——
　　比如说，老章断言他如果高考时正常发挥，一定能考上A大。
　　也比如说，丁大雁说他去年去帝都参加全国物理竞赛，还拿了金奖……
　　其实赵舜一直是个很傲的人，他不认为随随便便一个穿越者，就能在高三时达到他这样的水平。
　　所以现在赵舜有了一个新的猜测，有没有可能：他老婆重生回来，吸引了尚且年少的他，让他框框撞大墙。
　　然而最后的结论是，没有答案。
　　因为他没有证据，而且方陵也不曾承认。
　　赵舜忽然心急，他想飞回A市的家里，仔仔细细地翻一翻房间，看能不能找到一星半点的证据。
　　“舜哥，你还打算追求方陵吗？”丁大雁问。
　　赵舜直接回答：“那当然！”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找别人了，如果方陵真的不要他，他大概会孤独终老。
　　丁大雁眼珠子转了转，“舜哥，今天咱们不是要去爬长城吗？昨天晚上方陵也答应要加入我们小团队了，要不这样，等从长城下来后，你跟他告白。”
　　现在已经步入暑假，游客逐渐增多，长城上人应该不少。
　　赵舜自然点头，“嗯，我本来也打算这么做。”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当赵舜吃完早餐、时间来到了九点钟，他还没给方陵发信息呢，方陵那边却先一条信息递了过来。
　　[老婆]：抱歉，家里发生了一点事，今天我去不了长城了，你们四个玩得开心。
　　[老婆]：（猫猫加油.jpg）
　　赵舜眉头蹙起，立马回信。
　　[Z]：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这条信息发出去，赵舜才后知后觉现在他们的关系不一样了。
　　他们之间没有红本本，还不是光明正大的关系。
　　就在赵舜犹豫要不要撤回时，上面备注切换又转回，一条新的信息弹出。
　　[老婆]：谢谢，但暂时不用。
　　赵舜眼睛却亮了。
　　暂时？
　　所以也不是一定不需要他帮忙对吧？
　　[Z]：行，那你有需要尽管跟我说，千万别客气。
　　后面那边没有回复了。
　　赵舜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见方陵真的不回了以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
　　方陵跟赵舜说，家里发生了点事，这并不是托词，叶家是真的出了点事。
　　他的小舅舅跟外公大吵了一架，今年将近七十岁的叶老爷子直接抄起扫把将叶潜给打了。
　　叶潜也不挡，狠狠挨了几下，有一下甚至被扫把轴扫到脸，在脸侧留了一条显眼的红痕。
　　“你一个男人，居然喜欢男人！这说出去丢死人了！”叶老爷气得脸都红了。
　　要不是周围一群人拉着他，他估计还想上前踹叶潜两脚。
　　叶潜挨了打也不躲，定定地站得笔直，俊朗的脸上带着红痕，那痕迹都有点肿了，但他却很坚定，“爸，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同性的婚姻合法了，我喜欢他，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叶老爷子急促地呼吸两下，“一个两个，通通不争气，你们是不是要气死我？”
　　旁边拉架的叶女士顿时不敢吱声。
　　叶潜目光坚定，“爸，我这种情况是不可能跟女人结婚的，不然就是欺诈，是骗婚！哪怕我不是人民警察，我也不能那么做！”
　　叶老爷子气得发抖，最后重重地吐出一个“滚”字。
　　方陵这时上前，拉了拉叶潜的手臂，示意他先撤离。
　　叶潜见自己的老父亲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也不敢再刺激他了。
　　隧被方陵拉走。
　　两人去了花园，叶家的花园有园丁在打理，还修了一座漂亮的玻璃房，可谓是绿意盎然中又添了点亮色。
　　方陵：“小舅舅，外公他总有一天会接受的。”
　　叶潜听他语气平淡，似乎还有几分笃定，顿时笑了，只是笑容已有几分苦涩，“希望这样吧。”
　　这时候多说其他的话反而显得累赘，于是方陵打算静静地陪着，只是没想到他不说，叶潜却说，“如果有的选择，小舅舅希望你以后不要走我这条路。”
　　方陵敏锐地察觉他话里有话，不由扭头看，而对视的这一眼，让方陵确定刚刚并不是他的错觉。
　　方陵嘴角扬起：“有些天生就已经敲定的事，轮不到选择亦或者改变。再说了，只要找到对的人，我并不认为日子一定过得就比旁人差。”
　　叶潜愣住，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之前来找你的那个同学看你的眼神不对，我还以为只是落花有情，没想到你居然跟我一样……”
　　叶潜说的那个“同学”，正是他在方陵家里碰到过的赵舜。
　　作为同类人，他能看出那个小同学的眼睛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欢。但介于那时候他觉得外甥是直男，才没有跟方陵说这事。
　　“家里出了我一个，就让我爸这么生气了，现在再多你一个，估计他得气得两边胡子都翘起来。”叶潜这时候心情忽然好了点，有心思开玩笑了。
　　方陵笑眯眯地说，“没事，翘着翘着就习惯了。”
　　叶潜拍拍方陵的肩膀，“小舅舅先给你铺铺路，以后你跟你对象就容易被接受些。”
　　方陵是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前世或许也是这样，小舅舅带男朋友回家，外公与他吵红了脸，而在两人关系陷入最冰冷的时候，小舅舅殉职了。
　　可能直到他离世，老人都没与幺儿冰释前嫌。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前世与赵舜一同去帝都，外公如此平和的就接受了这个男外孙媳妇……
　　***
　　今天方陵没有加入爬长城小分队，但晚饭是约了一起吃的。地点约在一家距离市中心商圈有点距离的、但很有特色的饭店里。
　　方陵来的时候，丁大雁他们已经在了。
　　只不过目光一扫，方陵发现在场的只有三道身影。
　　赵舜不在。
　　方陵问：“赵舜呢？”
　　越琛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拉开身旁的椅子，示意方陵先坐下，“不着急，你坐吧。”
　　“对对对，先坐下来，咱们坐着欣赏。”
　　方陵觉得这几人都在打哑谜，不过没关系，他也不缺这么点时间，于是入座了。
　　就在方陵入座后的五秒，餐厅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钢琴声。
　　是理查德的《蓝色的爱》，轻快又不失力量，像是突破黑夜、带着坚定力量的曙光。
　　不少人被钢琴声吸引，纷纷扭头看向钢琴台。
　　扭头去看，只见钢琴台上坐着一个穿着黑短袖的高大男生，他微低着头看琴键，日渐棱角分明的侧脸硬朗帅气。
　　额前的几缕碎发搭在他的眉骨上，有几分桀骜与慵懒，但随着每一分每一秒的认真弹奏，桀骜成了沉稳。
　　“哇，这是餐厅新请来的琴师吗？挺帅气的！”
　　“他好年轻啊，弹得也好，不知道是哪家艺术学院的学生。”
　　……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看着坐在钢琴台上的赵舜，方陵却有些走神，他不由想起了多年以前，那个瘸了腿也要追着他到英国的、已经跟他经历了种种的男人。
　　那时的英国大雪纷飞，行人匆匆走入咖啡厅，他也不例外，而在咖啡厅里，他遇到了赵舜。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赵舜下巴处冒出了青色的短胡茬，他身上那件咖色的大衣有点破旧了，两人的目光隔着人群轻轻碰了下。
　　他率先移开了眼，不去看赵舜了。
　　半分钟后，咖啡厅里有音乐响起，那个大衣破得有些像流浪汉的男人坐在了钢琴台旁，十指按下后，一首《梦中的婚礼》悲伤的淌出。
　　忧伤的，甚至还带了点说不出口的绝望，像是隐匿着哭泣与无可奈何的彷徨。
　　只存在梦中的婚礼，是幻想出来的，虚幻、不可接触的。
　　哪怕直到两人一起慢慢变老，方陵都没有告诉过赵舜，真正让他产生了一丝丝动摇、后来重新考虑把赵舜纳入可挑选对象范围的，其实是那一日的那首《梦中的婚礼》。
　　方陵手机震了震，他回过神拿起手机一看，本来不想理会的，却看见给他发信息的是叶女士。
　　信息点开。
　　下一秒方陵脸色剧变，“抱歉，我外公刚刚入院了，我现在得赶去医院一趟！”
　　顿了顿，方陵对越琛说：“对了，帮我跟赵舜说一声，他这首曲子……弹得非常好。”
　　越琛勾起嘴角，“好，我会告诉他的。”


第85章 第85根铁柱
　　琴声一曲终, 赵舜眼睛擒着亮光的从钢琴座上抬头。
　　目光往下一扫，然而他却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赵舜一顿, 有些不可置信地再看了一遍。
　　然而确实没有，方陵不在这里。
　　这时赵舜全然顾不上一些过来想问他要联系方式的人，直接起身，大长腿迈开, 快步往他们订的餐桌去。
　　还没彻底走近，赵舜直接就问, “方陵呢？我刚刚明明看见他来了。”
　　游肃点头：“对, 方陵来过, 但后来他又走了。”
　　赵舜愣在原地, 那股恍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本来是打算今天正式跟方陵告白的, 告白完后，顺理成章的进入追求阶段。
　　努力将老婆追到手后，就又可以过上之前甜甜蜜蜜的生活了。然而没想到方陵竟然走了，对方是察觉到他的意图，所以用这种形式无声拒绝吗……
　　赵舜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后来发现能让他感觉喜悦、拨动他神经的, 不再是商场上大笔大笔的进账。
　　而是来自在意的人的夸奖与肯定，尤其是方陵。每次只要方陵夸他一下, 他总能轻易生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最后充满力量，变得所向披靡。
　　但如果有一天, 媳妇儿不要他了……
　　低落的情绪蔓开没多久, 赵舜就听见越琛说：“方陵的外公刚刚入院了, 所以他得过去医院, 临走时他托我告诉你，你这首曲子弹得非常好。”
　　像是拨云见日，阳光重临大地，暖绒灿烂的晨光落在青青的草地上，惬意得让那新生的小草儿叶儿都打起卷来。
　　赵舜心里巨石落地。
　　“不过话说，舜哥你居然还会弹钢琴？”丁大雁表示好奇。
　　游肃同样好奇，“去年元旦文艺晚会的时候，有同学提议钢琴独奏，当时你说那玩意可没劲儿了，而且也没气势，所以后面换成了街舞。”
　　一双双眼睛看着赵舜，赵舜一点也不慌，“说没劲儿，不代表我不会。”
　　“好吧，知道舜哥你无所不能了，既然方陵不在，那我们开饭吧！”今天去爬了个长城，丁大雁现在饥肠辘辘。
　　方陵不在，这一顿晚饭于赵舜来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他甚至吃饭的时候有些走神。
　　外公入院了，待会儿他得发个消息问问方陵，看老人家身体情况如何。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毛病，毕竟前世外公身体硬朗得很，直到九十岁才辞世。
　　而此刻的赵舜并不知道，已经去到医院的方陵，在看过叶老爷子后，被叶女士拉到一旁。
　　叶女士：“陵陵，等你外公血压稍微平稳后，你进去多陪陪他，现在家里年轻的小辈就你一个在这里了。”
　　隔辈亲，老一辈总喜欢孙辈，但像叶文山等几人通通在学校，加上老爷子自觉这不是什么大事，所以禁止儿子女儿将他们喊回来。
　　方陵应下了，“好。”
　　叶女士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你小舅舅做了这样的选择，真的很刺激你外公，陵陵，妈妈不希望你学他。”
　　方陵眼睫一颤，抬眸看向叶女士。对方目光平静，方陵却好像在那双美目深处看到了些转瞬即逝的什么，又好像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方陵没有说话。
　　叶女士继续道，“陵陵，你是好孩子，人聪明也勤奋，妈妈衷心希望你以后有一个幸福且圆满的家庭。”
　　方陵扯了扯嘴角，“妈，不同人对于幸福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叶女士点头：“你说的对，但无论哪种定义，我想幸福中一定包含着陪伴。爱人的陪伴，孩子的陪伴，其乐融融才是幸福。”
　　方陵抿了抿唇，不做声了。
　　“方陵，外公喊你。”
　　“好，现在来。”
　　***
　　那天之后，赵舜到底没能再见到方陵，因为方陵几乎天天待在医院里，根本没空出来。
　　而赵舜这个四人团的小宿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陆续将整个帝都逛了一遍。
　　他们爬过长城，入过故宫，也去过大广场，每一天往往都是以穿街走巷的寻猎美食为结束点。
　　丁大雁在这几天里拍了一大箩筐的照片，朋友圈每隔几个小时就更新一次。
　　帝都繁华是繁华，文化底蕴亦浓厚，但对比其他省市，它的占地面积算不得大。所以在第五天，将整个帝都逛完的小团队打算打道回府了。
　　赵舜其实不想回去，他想靠方陵近一点，但是丁大雁他们要回了，而且赵舜也有些惦记着想要回赵家，好好翻翻他自己的房间，看能不能找出某些决定性的证据。
　　思来想去，且又真的约不出方陵之后，赵舜到底还是跟着小团队一起回A市了。
　　飞机划过蓝天，最后平稳降落在A市的国际大机场上。
　　从A市去帝都时，每人只拿了一个背包。但回来时，丁大雁与游肃两个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游肃甚至还在帝都那边买了个行李箱，用来装特产与纪念品。
　　赵舜联系了家里的司机，一车子把丁大雁他们的行李拉走，直接送到地铁口。
　　“小少爷，这次去帝都玩得开心不？”钱叔在赵家当司机三十多年了。
　　赵舜：“挺好的。”
　　钱叔又说：“你离开的这些天，太太很想你，大少爷也不时念叨你。”
　　赵舜挑眉，“我哥？他念叨我什么？”
　　钱叔说：“好像想等你回来后，跟你一起去练个拳击。”
　　赵舜不以为意。
　　拳击？
　　以他哥现在的水平，可赢不了他。
　　赵舜拿出手机给方陵发信息。
　　［Z］：方陵，我回到A市了。
　　那边没有回复，赵舜打开车窗，对着窗外的天空拍了一张照片。
　　［Z］：（A市的天空）
　　那边还是没有回复，赵舜看着手机沉思半晌，最后还是继续给方陵发信息。
　　［Z］：方陵，你什么时候回来A市？回来的时候能告诉我一声吗？
　　［老婆］：好。
　　……
　　车辆驶回了赵家，现在是下午四点多也没到饭点，所以赵舜一回来就直奔楼上。
　　背包里的衣服甚至来不及倒丢进洗衣机，赵舜就开始翻箱倒柜。
　　柜子里的东西一股脑扒拉出来，无论是学习用品，还是从宿舍带回来的生活用品，总之所有眼生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就是了。
　　挨个的找过，但并没有什么发现，赵舜眉头紧锁，嘟囔道：“不可能没有才对……”
　　他直觉房间里肯定是藏了东西的，但一时半会找不着，赵舜有点着急了。
　　一样找不到，他将注意力投向了另一处——
　　实体的相册！
　　高三那场全国竞赛是在上半个学期的十二月，按理说他们都一起去帝都了，总不至于“雁过无痕”。
　　既然电脑上找不到两人的合照，那有没有可能相片在实体相册里。
　　赵舜以前不是一个喜欢拍照的人，也就跟方陵在一起后，经常会揣着台单反。所以他把相册翻出来后，本以为相册会空出许多，且里面只有他孩童时的照片。
　　结果一打开——
　　被塞得满满的。
　　再一翻，原来是电脑里的、那个“我的他”的文件夹里的照片都被打印出来了，不仅是普通的打印，还过塑封存。
　　赵舜呼吸微紧，迅速翻照片。
　　当初翻电脑照片时，他着急得很，许多拍摄景物的照片基本上是匆匆扫一眼，然后就划着过去。
　　而翻阅能拿在手里的实体照片，感觉其实是不一样的，毕竟能一张张拿在手里。
　　所以翻着翻着，赵舜注意到了一张被他曾忽略过的照片。
　　镜头拍的是雪地，一片白雪皑皑旁，有一道入境的修长背影，因为选的角度很巧妙，所以如果不仔细看，并不会注意到身侧的边缘是一些类似于长城的石砖墙。
　　人在长城上！
　　是帝都！他们真的去了帝都！
　　赵舜目光一缩，只觉肯定有收获，他忙继续往下翻，果不其然，他看到几张特别的照片了。
　　是合照！
　　在好汉碑前的合照！
　　合照有两张，地点都是好汉碑前，只是第一张两人并肩站着，方陵嘴角勾起一点，而照片里的“他”大概不适应镜头，一张脸绷得很紧，显得凶神恶煞的，气氛割裂得厉害，甚至有种反差的滑稽感。
　　第二张则好多了，赵舜看见自己揽着身旁眉眼清雅的男生，两人看着镜头在笑。
　　赵舜盯着照片看，看着看着，也不由勾起了嘴角。
　　看，他们真的去了帝都，现在有照片为证，哪怕方陵不肯拿出金奖的证书给他看，他手里一样有铁证。
　　赵舜美滋滋。
　　就在这时，房门传来敲门声，“小舜，你之前定的小叶紫檀框送过来了。”
　　赵舜动作停下，眼里冒出些疑惑。
　　他定了小叶紫檀框？
　　框？定个框架做什么?
　　揣着满肚子疑惑，赵舜开门去了。
　　门外，孙阿姨见赵舜开门，又说：“框在楼下，小舜打算让他们搬去哪儿？”
　　赵舜：“我去看看。”
　　噔噔噔的下了楼，赵舜只见玄关处站了三个搬运的男人，而地上放着一个长长的、用厚纸皮包起来的东西，赵舜脚步一转，去拿了剪刀，把外层的厚纸皮拆了。
　　纸皮拆掉后，里面还有一层用于保护的充气塑胶层，而在那之后，才是长框。
　　孙阿姨说的不错，这确实是用小叶紫檀的框架。
　　小叶紫檀有木中之王之称，产于印度安德拉邦，它的出材率异常低。［1］
　　因此也有“百年寸檀，十檀九空”的说法，所以小叶子檀不仅贵，很多时候还有钱都买不到。
　　也正是这个原因，这幅小半年被定制的框架，直到赵舜高考完了才从国外运过来。
　　赵舜心里愈发不解，但面上不露分毫，“把这个搬到我书房去吧。”
　　那几人得令，手脚利落地将木框搬到电梯旁，乘电梯上楼。
　　放下东西后，赵舜在搬运工师傅递过来的手机上签名，这单子就算是签收了。
　　其他人离开后，赵舜才开始琢磨这个小叶紫檀的框，这玩意儿足有一米多长，窄窄的，面上还镶嵌了玻璃，明显可拆卸，像是用于裱起什么东西。
　　可是裱起什么呢？
　　如果说裱一张画，好像不对，因为画纸这样裁剪，框框未免太窄了。
　　赵舜摸了摸下巴，他看着这一样三件套，越看越像是用于放……对联。
　　对联？
　　对联需要裱起来吗？
　　不管了，他再找找看，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收获。
　　于是赵舜再次翻箱倒柜，而有了对联这个目标后，他的寻找方向明显有了侧重。
　　还别说再大半个小时后，还真让赵舜翻出了一个用胶带封得十分严实的袋子。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袋子看，心里有莫名的直觉。
　　直接拆开，当袋子里那么红色露出来时，赵舜的眼瞳微微收紧。
　　是对联，真的是对联！
　　卷得十分好，并不留下任何折痕的火红对联安安静静的躺在袋子里。
　　赵舜伸手去拿，指尖带着一丝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颤意。
　　红对联铺开，龙飞凤舞的漂亮字体映落在其上，铁画银钩，风流潇洒中又带着一缕静静流淌的温柔。
　　赵舜彻彻底底地愣在原地，眼中有惊喜炸开，那抹惊喜触电一样传遍他全身，甚至让他打了个激灵。
　　这一手字他当然认得！
　　是他媳妇儿的字！！
　　看，又一样铁证找到了，这下是稳了，他之前的猜测绝对没错。
　　重生的那个人不是小舅，而是方陵。
　　如果先前赵舜是焦虑慌张，心头凄凄，怀疑自己绿云罩顶，那么现在他则是整个人舒缓下来，像是泡在一汪咕噜噜地暖温泉里，放松得连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展了。
　　他老婆重生了，重生的时间点在他前面。
　　赵舜又想，或者重头至尾都没有什么穿越者。给方陵发那些信息的，其实就曾经拿过物理竞赛金奖的他本人。
　　只不过他没有那一部分记忆。
　　赵舜越是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合理，而他的嘴角也随之翘起。
　　此时的赵舜无疑是高兴极了。
　　方陵先一步重生回来，吸引了年少的他，他们相爱了，高考结束后，方陵接受了他的告白。
　　好吧，也就是告白结束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以至于告白不算成功。
　　至于之前怀疑方陵是不是不想跟他过了，在翻出好汉碑前的合照后，赵舜觉得老婆应该还是不嫌弃他的。
　　以方陵后来的性格，如果真不喜欢一个人，根本不会容许他搂着他一起拍照。
　　赵舜很激动，很想跟方陵说说话。于是他拿起手机，这次不发信息了，改为给方陵打电话。
　　只是这个电话拨过去，却没立马被接通。
　　赵舜着急地在房间里踱步，然而直到电话响到自动挂断，他都没能联系上方陵。
　　赵舜想了想，估计方陵有事要忙，最后还是发了信息。
　　［Z］：媳妇儿，原来你比我早一步回来！！
　　［Z］：（对联的照片.jpg）


第86章 第86根铁柱
　　信息发过去以后, 赵舜拿着手机在等回信，一边等，目光一边在备注上打转, 眼里跳跃着欣喜。
　　又等了一会儿，见方陵实在没有回复后，赵舜才将目光转到对联上，他改折腾对联去了。
　　既然订的小叶紫檀框架已经到了, 赵舜也没想着浪费它，他将对联挨张放入木框内，仔细调整了位置后, 把木框内边缘的玻璃暗扣扣上。
　　至此，这幅带横批的对联被裱装好了。
　　“小舜, 你瑶姨约了妈妈明晚聚餐，你跟我一起去吧。”赵母上楼找小儿子, “而且瑶姨的外甥……”
　　话说到一半，赵母停下，错愕地看着地上裱起来的、牌匾似的对联，“小舜，你这是做什么？”
　　赵舜理直气壮, “把你小儿媳妇的作品封存起来, 明年用。”
　　赵母失语了几秒。
　　上次小儿子在饭桌上出柜，说自己可能追不到老婆, 她才知道小儿子跟大儿子一样。
　　但介于那时候小儿子情绪太低落, 所以她也没刨根到底地问，而现在不一样, 现在这家伙情绪挺高涨的, 而且也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所以赵母开口问了，语气认真，脸上的表情也很认真，“你跟妈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孩子了？”
　　赵舜抬头，一字一句地说：“对，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方陵，想跟他结婚，一起领了红本本，以后再携手白头到老的那种喜欢！”
　　赵母陷入了沉默。
　　方陵？
　　她知道这个小同学。
　　这个答案让她意外，又好像不那么意外。当初去开同学会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了，以她小儿子那狗德行，居然主动给她发信息，而且还让她去搭讪别人。
　　后来才知道，她搭讪的那位就是方陵的妈妈。
　　赵母翻了翻记忆，明明时隔大半年，她居然还对“方陵”这个人挺有印象的。
　　长得很乖巧的男孩子，待人接物很有礼貌，笑起来很有亲和力，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小儿子会喜欢，好像也……不太奇怪。
　　赵舜时刻留意着自家妈的表情，见她脸上松动了些，心里有些得意。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家宝贝超讨人喜欢的！
　　前世也是这样，他与方陵结婚后，因为他的家里人太喜欢方陵了，所以刚结婚的那段时间他们是住在赵家里的。
　　后来他忍无可忍，觉得方陵被霸占的时间太长，他们独处时间剩不了多少，干脆搬离了赵家，跟方陵到外面去过二人世界。
　　“妈，我是很喜欢很喜欢他的，这辈子也只会跟他在一起。方陵也住在这个小区，你可能会遇见方陵的妈妈，到时候如果她不同意我跟方陵在一起，还要麻烦你帮我说几句好话。”赵舜很自然地继续说。
　　而这时赵舜也没有想到，他后面这随口一句，日后竟然是一语成谶。
　　赵母没好气，“你今年才十八，怎么想得那么远，说不定等你上了大学以后，就不会……”
　　“不会的！我只爱他一个！”赵舜截断母亲的话。
　　赵母愣住，在对上小儿子坚定到堪称固执的眼神时，她心底里那份漫不经心不知怎么就散了。
　　小儿子很认真，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哪怕高考前他最后一次回家，赵母都没在他身上看过这种藏着偏执的眼神。
　　赵母顿了顿，然后小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有喜欢的人了，不答应跟你在一起，你会怎么样？又或者说，到时候你有什么打算。”
　　赵舜第一反应说“不会”，但说完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低声说，“如果不能跟方陵在一起，我会孤独终老。”
　　就像大雁一样，一生只有一位伴侣，向来是从一而终的。如果伴侣不在了，只有孤独终老又或者郁郁而终这一条路。
　　他越说越低落，那种情况光是想一想，他就难受了。
　　“行行行，既然你喜欢那就去追吧。”赵母忙说，“反正你现在也是成年人了，慢慢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走怎么样的路。”
　　父母固然是人生的启蒙老师，但这不代表着要操控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在孩子长得差不多了，必须放手让他们自己生活。
　　赵舜笑了，一点都不意外他妈会这么说，“行，等我把方陵追到了，我让他陪你打麻将，只是到时候你别要求他通宵就行了。”
　　方陵打麻将十分厉害，属于那种会算牌的，他能让你赢，但喂牌又特别不留痕迹，赢家往往心情大好，且认为今天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
　　赵母嗔怪，“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妈我是那种通宵打麻将的人吗？”
　　赵舜超小声的嘟囔，“你又不是没试过。”
　　他的音量太低，赵母没听见，“对了，差点给忘了那事。明天晚上你跟我一起出门吃饭，现在高考完了，你瑶姨又在国内，再加上你跟她外甥也玩得好，那就一起去……”
　　“我不去。”赵舜长眉下压，“妈，我现在不跟纪清平玩了，以后瑶姨那些聚会饭局，你也别喊我，我不会去的。”
　　赵母惊讶，“你不跟清平玩了？为什么？清平那孩子不是挺好的吗？”
　　赵舜摇头，“不好。”
　　前世纪清平已经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而现在很多事都还没发生，一笔归一笔，他也不能无中生有。
　　赵母问不出来，于是就不问了。行吧，估计是闹矛盾了，过段时间再看看。
　　***
　　帝都，叶家。
　　叶老爷子出院了，入院住过这一遭后，家里都顺着这个脾气有些暴躁的老头子。
　　方陵更是每天被老爷子拎着参与各种养生运动。
　　比如说打打太极，去钓钓鱼，又或者练练毛笔，也亏得方陵心里年龄不年轻，坐得住，倒也意外的对老爷子的胃口。
　　就像现在，两人坐在支起太阳伞的地方钓鱼。
　　叶老爷子：“这钓鱼啊，讲究的是心平气和，一定不能着急。”
　　方陵点头。
　　叶老爷子又说：“鱼饵与选地都是有讲究的，《封神演义》里的姜太公钓鱼，什么愿者上钩，那些都是有点传奇色彩。搁现实里，鱼儿都精着呢，哪有那么多傻鱼。”
　　方陵笑了，“说不定还真有傻鱼呢，傻乎乎的就撞上来了。”
　　叶老爷子啧啧两声，“现在的鱼都精着呢，傻的那些长不大，还是鱼苗的时候就被吃掉了。”
　　方陵似笑非笑，“说不定那条恰好窝选得比较好，所以逃过一劫。”
　　叶老爷子没注意到方陵口中的特指，依旧摇摇头，“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傻鱼注定活不了，不是被吃掉，就是自己撞进渔网里，被捕鱼人抓走。”
　　方陵听到后面，同意的点头，“也是。”
　　才说完这两个字，方陵感觉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有信息来，而且从震动的频率来看，联系他的九成九又是赵舜。
　　老爷子把话题转向鱼饵，聊起用什么鱼饵效率更好，方陵一边接着话，另一边拿出手机。
　　不出意外，联系他的的确是赵舜。
　　只是这信息点开后。
　　[属金鱼的老赵]：媳妇儿，原来你比我早一步回来！！
　　[属金鱼的老赵]：（对联的照片.jpg）
　　[属金鱼的老赵]：（给你小爱心.jpg）
　　[属金鱼的老赵]：这次你不能不承认，我都看见你给我写的对联了，那绝对是你后来的字迹！
　　[属金鱼的老赵]：老婆，看来上天相当眷顾我们，又给我们添了几十年，今天还是想你的一天！
　　方陵先是愣住，然后眉梢高高扬起，最后笑了。
　　不容易啊，没想到那家伙终于知道他先一步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他想起来了没有？
　　“钓鱼就钓鱼，不要玩手机。”叶老叶子用眼角余光瞄了方陵一下。
　　于是方陵只能放下手机，等叶老爷子不注意的时候，才偷偷给赵舜回复。
　　[□]：哦？
　　信息发过去，方陵嘴角翘起一个小弧度。
　　因为叶老爷子的身体原因，这些天他都在陪着这位年纪还不及古稀之年、但脾气一点都不小的老爷子。而估计是在幺儿那儿憋了一肚子气，一有时间叶老爷子就朝方陵倒苦水，也顺便耳提面命地教育方陵，让他不要学叶潜。
　　在苦水里泡久了，方陵也有些郁郁了，而赵舜的信息刚好就是在这时候来，所以……
　　方陵决定去找找乐子。
　　那条单字的信息发过去没几秒，“乐子”立马就回复了。
　　[属金鱼的老赵]：（狗子忐忑探头.jpg）
　　[属金鱼的老赵]：媳妇儿，你什么时候回来A市？
　　方陵给他回复。
　　[□]：谁是你媳妇儿？别乱喊。
　　***
　　A市。
　　赵舜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直直起身。
　　然而当他点开信息，看见方陵让他别乱喊时，顿时就着急了。
　　[Z]：不是乱喊，我们有证的！
　　[老婆]：现在没有。
　　赵舜心梗了一下，他烦躁地扒拉了一把头发，嘴上嘀嘀咕咕，“现在没有，迟早也会有的。”
　　[Z]：我不管，反正我要跟你在一起！现在年龄不够领不了证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先谈恋爱，让我追求你，当你的男朋友！
　　[Z]：（狗子倔强.jpg）
　　赵舜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
　　［老婆］：可是告白的礼物被你拿回去了。
　　赵舜一哽，开始只是耳朵红，后面整张脸都涨红了。
　　尴尬的。
　　哪怕暂时还想不起以前的事，但赵舜恨不得穿越回去，摁住那时候的自己的肩膀，使劲儿晃一晃，把脑袋里的水倒出来。
　　东西送过去，又当面拿回来，真是……尴尬到令人发指。
　　但到底惦记着手机另一边的方陵，赵舜一边尴尬，一边给方陵发信息，依旧很倔强。
　　［Z］：我给你送回去！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赵舜有种茅塞顿开的恍然大悟。
　　不对啊，方陵不在A市有什么关系？又没有人绑着他，他可以坐飞机再去一次帝都。
　　赵舜一直不是犹犹豫豫的人，既然坚定了要做一件事，他会即刻行动起来，执行力拉满。
　　比如现在，在再又给方陵发了条信息、告知对方他要去帝都后，就上楼收拾行李了。
　　前后半个小时不用，订完机票的赵舜背着背包下楼。
　　他下楼的时候，刚好碰上提早下班回来的赵尧。
　　赵尧知道弟弟今天从帝都回来，不过这会儿人居然还背了个包，且是下楼的，于是就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赵舜实话实说，“去帝都。”
　　赵尧惊讶，“你不是才从帝都回来吗？这到家没几个小时，又过去帝都？”
　　赵舜点头，“对啊，但上次去是因为宿舍游，这次是去追老婆。嗳，跟你说也不懂，你都没对象的。”
　　赵尧：“……”


第87章 第87根铁柱
　　“……跟你说也不懂, 你都没对象的。”
　　赵舜说完就想跑，但这一次，赵尧不打算再让他溜了。
　　一把提着赵舜背包顶端的、用于拎提的带子, 赵尧把人提溜回来, “你给我好好说说, 你最近怎么老拿对象说事,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赵舜理直气壮，“对，我谈恋爱了，所以跟你这个没对象的人说, 说了你也不懂。”
　　赵尧太阳穴跳了跳，压着一丝火气，“谈恋爱确实是一件值得念叨的事情，不过我觉得既然你都成别人男朋友了, 该有的担当得有，比如遇到歹徒的时候得挺身而出。你跟我来健身房，我跟你过几招！”
　　赵舜才不想去, 他订机票了, 现在赶着去帝都。
　　过去跟老婆贴贴~
　　“哥，那个改天再说, 我现在得去帝都，我都跟他说今晚会过去了, 你不能让我再在他面前失信。”赵舜努力定住身形。
　　但他脚下这双拖鞋不防滑, 而且现在站的位置旁边也没有什么能抓住的东西，于是他双脚触地的被赵尧拖着走。
　　赵舜一边挣扎一边嚷嚷, “哥, 我真的不去, 过招有什么意思？反正你又打不过我！”
　　赵尧额上青筋一绷，“我打不过你？谁给你自信说这话的？”
　　赵舜在心里说：当然是时光岁月。
　　“你们兄弟俩闹矛盾了？”赵母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两个儿子好像想打架。
　　她觉得新奇极了，大的跟小的年纪差七岁，这个年龄差就不是那种能玩到一块儿去的，而且大儿子从小就让人省心，谦虚稳重，一般不会跟莽撞的弟弟计较。
　　打架？
　　噢，这种事好多年没有了。
　　赵母一秒化身吃瓜群众。
　　“不是什么大矛盾，我只想教他两招，免得他以后保护不了他对象。”赵尧找了个理由。
　　他是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给点颜色这个弟弟瞧瞧，省得他隔三差五就来挑衅他这个做哥哥的。
　　赵舜立马就反驳，“我怎么可能保护不了我老婆？我超能打的！不过激将法现在对我没用，哥你放开，我真的要赶飞机！”
　　赵尧依旧拖着赵舜的背包带子，拽着人往健身房去，“你把机票改签，不差那点时间。”
　　赵母听说他要赶飞机，顿时就惊讶了，“你不是才回家吗？”
　　赵舜顾不上回答，“妈，你赶紧让哥放开我，我要是再在他面前失信，我可能就哄不好他了！”
　　赵母继续吃瓜，“不会的，我觉得方陵那孩子不是计较的人。你还是跟你哥去练练身手吧，也顺便让我看看曲教官教你的那些招式，你忘了没有。”
　　像他们这样的家族当然少不了保镖，但除了配置保镖以外，家族的子弟往往也会跟着退伍军人、又或者是从海外高薪请来的雇''佣''兵学两手。
　　赵舜逐渐被拖走，“我真的要赶飞机！”
　　这时赵尧却动作一顿，“你说的男朋友，是方陵？”
　　赵舜自豪，“对，他是你弟夫！”
　　赵尧：“噢，那你更要跟我来了，方陵一看就不是会打架的。难道以后遇到坏人，你还指望躲在方陵身后吗？”
　　赵舜完全被激怒，“我才不会躲在我家宝贝身后！行，打就打，我今天会让你知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赵舜了！”
　　赵尧皮笑肉不笑，“很好，那我也会让你知道，今天的赵尧不是以前的赵尧了。”
　　***
　　帝都，老叶家。
　　方陵拿起手机，看见上面赵舜给他发的信息时，眉梢轻提。
　　［属金鱼的老赵］：亲爱的男朋友，因为家中发生了点事，所以我的机票不得不改期了。
　　［属金鱼的老赵］：（狗子难受，但狗子不说.jpg）
　　一只头上包着纱布的帅气Q版哈士奇拉耸着耳朵，整只缩成一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没掉下来。
　　方陵看到他发过来的表情包，眼里露出点笑意。
　　［□］：改到什么时候？
　　［属金鱼的老赵］：依旧今天到！只不过晚了一点点。
　　［□］：具体时间发过来，我去机场接你。
　　这条信息发过去，手机那边的人明显就激动了，先是日常表达了一番爱意，然后好几个表情包扔过来，最后才说他晚上九点下飞机。
　　［□］：行。
　　“陵陵，吃饭了。”叶女士过来喊方陵吃饭，目光触及到儿子嘴角边的笑容，她颇为感兴趣地问，“在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方陵把手机收了，“没什么，只是在看帝都的旅游攻略而已。”
　　叶女士：“来帝都这些天，还有你没有逛过的有名地方？”
　　方陵：“自然是的，毕竟这些天要在家陪外公。”
　　母子俩边说边走，很快走到餐桌旁，入座。一大家子一起吃饭，其乐融融。
　　老叶家吃饭比较晚，吃完饭后已经是七点半了。吃完饭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唠嗑了一会儿，方陵看了下时间，找了个想要去逛逛夜市的借口，离开了叶家。
　　帝都的地铁公交线四通八达，叶家这一片是有名的富人区，人口密度相对小一些，但出了小区后地铁站公交站一应俱全。
　　方陵算着时间来到机场，他来到机场时是八点五十八，找了个地方坐下，方陵开始刷手机。
　　手机里有信息来，但却不是赵舜的，而是谭飞舟。
　　［谭飞舟］：方小陵，我跟你说，昨晚我在酒吧遇到了一个特别有个性的男生，没想到我今天又遇到他了！真是有缘啊！
　　［谭飞舟］：我们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原来他叫殷琅，琳琅满目的琅，名字是不是特别好听？
　　方陵眉心直跳。
　　殷琅，这是老谭上辈子的爱人。
　　如果说他与赵舜是先苦后甜，那么老谭跟殷琅完全就是反过来，结婚几十年，最后离婚收场。
　　至于离婚的原因，方陵觉得很无力……
　　［□］：你别那么快兴奋，或许人家有男朋友了，你得先把情况搞清楚。
　　［谭飞舟］：那必须的！
　　又聊了几句之后，方陵瞥见一大波人从不远处的通道口出来，显然是有一批飞机下地了，乘客出舱。
　　方陵深知以赵舜的性子，他肯定是拿个背包就走，所以不用等行李转出来。
　　飞机九点下地，他在十分钟以内一定能出来，如果跑着出来，说不定五分钟就到。
　　［□］：有点事，改天聊。
　　［谭飞舟］：（史迪仔拜拜.jpg）
　　方陵很快看到赵舜了，身着黑色休闲服的男生身形高大挺拔，宽肩窄腰，即便面容很年轻，但身形完全具备成年男人的魁梧。
　　他真的是一路跑着出来的，远远看见方陵站在接机区域，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两条大长腿跑得飞快，几个跨步之后就甩掉了身旁的行人。
　　隔着老远，方陵的目光与他轻轻碰了一下，方陵正要弯起眸子，却敏锐地察觉到赵舜的装扮有些不对。
　　现在是六月天，帝都虽然比不得南方炎热，但毕竟城市温室效应严重，许多人都是一件短袖就出门了，更别说赵舜身上火力比一般人旺。
　　他秋季时跟这家伙睡一块儿都要开空调，不然半夜往往会被身上这件大型棉袄热醒。
　　但现在，赵舜却穿了两件衣服，而且最外面的那件外套拉链拉到顶端，遮住了他的小半张脸。
　　方陵想起之前赵舜在微信里说家里发生了一些事，不由有些好奇。
　　不过方陵来不及多想，他就被背着背包、已经冲到他面前的赵舜一把抱住。
　　赵舜一手箍着方陵的腰，另一手从他的肩背后绕过，将人完全揽入怀里，紧紧地抱住。
　　这一抱力道不小，像是恨不得把人融入血肉里，方陵觉得自己的腰都差点让赵舜给勒断了。
　　正要拍拍这家伙的手，示意他放松一些，方陵就听见一声声钻入耳中的呢喃。
　　“方陵，我好开心啊！我们还能在一起好多好多年。宝贝，我的方陵……”赵舜抱着方陵，一声又一声地在他耳边说。
　　以前他觉得方陵没有记忆挺好，不会经历那些常人一辈子可能也不会受的苦难。但发现方陵有记忆后，赵舜也还是觉得很好。
　　他们一起风风雨雨走过几十年，其中的回忆固然有不美妙的，但也有很多很多甜如蜜的日子。
　　他曾经遗憾过他的爱情缺席了方陵的高中时代，而现在猛地得知，原来方陵先回来了，还让高中的自己爱上了他，纵然还没想起来一切，但赵舜还是很高兴。
　　好吧，其中一丝丝酸涩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小人儿穿上草皮裙开始跳舞，每一下都踩在他的神经上，让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去帝都——
　　他要见方陵！
　　哪怕夜已深，苍穹已经披上了黑衣，他也要坐飞机跨越千里过去见他！
　　方陵被赵舜牢牢地拥着。
　　已经有成年人模样的结实胸膛里，藏着一颗跳动得几近失衡的心，随着一声声的心跳与急促的呼吸，方陵更加真切的感觉到其他还未被说出口的情绪。
　　赵舜紧紧抱着人，在方陵耳边念念叨叨，“宝贝，你回来后怎么不告诉我一声，真是折磨死我了！”
　　方陵弯了弯眸子，“得你自己发现，如果我说了就没意思了。”
　　赵舜轻咬了下方陵的耳尖当惩罚，“拿我当乐子，你可真是够坏的。”
　　方陵被他咬得眼睫颤了两下，加上余光瞥见周围不少人都在看他们，不由想让赵舜收敛一些。
　　这时赵舜放开了人，他迅速从兜里掏出一条做工一看就不便宜的项链，直接往方陵脖子上套，“礼物补上！我依旧爱你，现在我是你男朋友，拒绝无效的那种。”
　　修长的手指勾住链子，方陵将项链拉出来看看。
　　黑金色的链芯非常别致，竟然是古代日晷的缩小版，日晷是计时器，代表时间。
　　链芯比硬币更小一点，中间镂空，四周刻有代表时间的纹路，而靠近中心处也有两个字母。
　　ZF，这两个旋转交叠的字母被日晷圈着，在黑金底色的衬托下有种低调的奢华。
　　“这个很好看，不过我怎么记得……”方陵嘴角扬起，他抬眸，正要继续说，但目光触及到赵舜嘴角的青紫时，猛地顿住，“你跟别人打架了？谁打的？！”
　　刚刚为了咬方陵的耳尖，赵舜没有再将下半张脸藏在拉起的衣领里，现在方陵一抬眸，赵舜嘴角处的青紫被瞧了个正着。
　　赵舜目光有些躲闪，“我来的路上做了件好事，不幸带了点伤。”
　　他哥可能进入更年期了，不然脾气怎么会变得那么暴躁，他这个当弟弟的给兄长发泄情绪，那当然算是做好人好事。
　　所以这么说，他也不算骗他老婆对吧！
　　“说实话。”方陵太了解他了，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就知道这家伙没说实话。
　　赵舜站着不动，嘴巴闭得紧紧的。
　　被他哥抓去对练，还悲催的错估了对方的实力，以至于被哥哥狠狠教训了一顿，还打在了脸上。
　　这种丢脸的事能在老婆面前说吗？肯定不能！
　　方陵见他不说，将他揽在自己后腰的手捋下来，“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而且男朋友不像领了证的，确实应该保留一点自己的秘密。”
　　赵舜见他眉眼都淡下来，明显不大高兴，顿时就着急了，“方陵，你别不高兴，我告诉你就是了。这是我哥打的……”
　　方陵嘴角抽了抽，“你这家伙是不是又口无遮拦了？”
　　赵舜：“……”


第88章 第88根铁柱
　　方陵和赵舜结婚了以后, 跟赵家自然是来往密切的，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了解赵家的每一位成员。
　　比如赵尧这位大哥, 他性子稳重温和，一般不会出手打人。如果他出手打人了, 那绝对是在被惹毛的情况下。
　　赵舜将手重新圈在方陵的腰上，目光有些飘，“我没有口无遮拦, 我说的都是实话。”
　　方陵问他：“你说什么了？”
　　赵舜慢吞吞地说，“我就跟他说, 我要去帝都找我老婆, 他那种没对象的人不会理解我的心情……”
　　方陵：“……”
　　看着赵舜依旧有点闪烁其词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方陵突然觉得他口无遮拦的事绝对不是第一次发生。
　　方陵很无奈，“不要老是秀恩爱，说了几十年都不听。”
　　确实，在这点上赵舜是不听方陵的。
　　他就喜欢秀，特别喜欢，而且还越高调越好, 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方陵是有伴侣的, 让那些窥视他宝贝的人好知难而退。
　　当然, 他这点小心思是不能跟方陵说的，免得对方觉得他小气巴拉。
　　赵舜不想说这话题了, “老婆, 我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链子, 我们是夫夫装。”
　　说着, 赵舜从自己的领口里扯出一条同款的链子。
　　方陵伸手去勾他的链子, 将那一小块如同日晷的牌子转了个正。
　　赵舜微微低头，如同一头被钩住项圈的大狗，温顺地凑过去，偶尔还在方陵的脸颊上亲两下。
　　方陵把人推开一些，不然距离太近，他看不清楚项链。
　　赵舜又凑过来，在方陵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后，就被一只无情的大手盖住了脸，摁往后推。
　　方陵这时才看清楚，两款项链似乎一模一样的，但仔细观察，能发现它们并非完全相同。
　　赵舜这一条F的字母在上，而他这一条Z的字母在F之上。
　　都把对方的字母放在了上面。
　　方陵用指尖碰了碰他的喉结，眉眼含笑，“我怎么觉得，你上次要送我的礼物根本不是项链。”
　　赵舜浑身肌肉下意识绷紧，喉间传来的、那似乎是触电的感觉传遍全身，让他整个人酥酥麻麻。
　　低低地应了一声，赵舜把方陵在他喉结上使坏的手抓下来，在掌中与他十指相扣，“那份礼物没有这一份的意义好，所以我换了。”
　　这话半真半假，当初在看到那张表白小卡片后，他差点把自己气死。那张表白的小卡片当场就丢进垃圾桶，至于那份礼物，后来也被他扔了。
　　既然是向方陵表白，礼物肯定是得送的，于是扔掉那份礼物的第二天，他就去找定制。
　　最后敲定了这一份夫夫项链。
　　方陵哼出一声笑，“我觉得你是扔了。”
　　赵舜牵着方陵在外走，“我老婆真是又坏又聪明……好吧，是男朋友行了吧，快让我牵着，机场人流多，万一走散了都找不着你。”
　　两人从机场打车到最近的地铁口，然后乘地铁往老叶家的方向去。
　　赵舜以前当然是来过老叶家的，所以看见地铁的方向，很自然以为方陵要带他去老叶家。
　　结果在临近的一个地铁口，方陵就带他下车了。
　　赵舜疑惑，“我们怎么在这里下，不是还有一个站吗？”
　　方陵看懂他的疑惑，“我不能带你回外公家。”
　　赵舜：“？”
　　方陵解释说：“之前我托越琛给你捎话，说我外公进了医院。其实他是见小舅舅倔着要跟他男朋友继续一起，一个没绷住，把自己气进去的。”
　　赵舜：“？？”
　　方陵叹了口气，“现在他老人家还在气头上，固执地认为阴阳调和才是正道，除此以外的都是不正当关系。”
　　赵舜：“？？？”
　　赵舜大为震惊。
　　明明上辈子不是这样的，上辈子他跟方陵一起去拜访老叶家，叶老爷子虽说不上和蔼可亲，但也是一个挺平和的老头子。
　　而且当时他直接就进门了，外公还给他泡茶喝，跟他一起下象棋呢。
　　怎么这一世……
　　“小舅舅没殉职。”方陵解释说，“外公没经历过丧子之痛，自然不会有遗憾。”
　　赵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没办法了，只能慢慢来吧。”
　　这么说着，赵舜觉得有点小委屈，不，不仅是小委屈，还有因不能宣告身份而让他有点慌张。
　　他知道方陵是特别招桃花的，年轻时候就不用说了，哪怕步入中年，都能被一些小年轻追着要联系方式。
　　所以赵舜一直很有危机感。
　　而现在他都是方陵的正牌男友了，以后绝对会一起领证的，但可怜见的，他居然不能去见方陵的家人。
　　赵舜一言不发地握紧方陵的手，嘴上没说什么，但脑袋拉耸下来了。
　　方陵摸摸他的脸，“这么丧气做什么，我们还年轻。”
　　赵舜幽幽地说，“一码归一码，我想你家人认可我，也很想逢年过节，我能名正言顺地提着礼物去拜访他们。”
　　方陵莞尔，“不着急。”
　　这个地铁口连接的是商圈，周围店铺繁多，方陵看见一家综合性的药店，想起这家伙嘴角上的青紫，于是拉着赵舜一起进去了。
　　把消瘀的药放在柜台上，方陵说：“就这两样吧。”
　　结果这话才说完，有一只大掌做贼似的伸过，往柜台上放了些东西，然后某个人就说：“再加上这一些。”
　　方陵定睛一看，计生用品。
　　方陵：“……”
　　方陵扭头去看他，赵舜颇为理直气壮，“宝贝，两盒真的不多的，一盒五只，两盒十只，以我现在的状态，估计两天就用完了。”
　　方陵：“…………”
　　在收银台收银的是一个年轻的男生，模样清隽，年纪大概二十出头，他听着赵舜的话，又看着被摆到桌面上的两盒计生用品，脸红了红。
　　方陵眼皮子跳了跳，“拿回去，我们用不着。”
　　赵舜却不干，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的付款码，“怎么会用不着呢？难道你想我不穿小雨伞？虽然那种体验很不错，但后面清理过程老婆你估计会难受。”
　　方陵看着收银台处的男生脸红得可以蒸鸡蛋，“赵舜！”
　　赵舜：“好吧，我不说了。”
　　最后到底是买了那两盒计生用品，后面付了钱，赵舜一手提溜着东西，另一手牵着方陵走了。
　　等出了药店，方陵才他说：“那些话以后在外面少说，真是老不知羞的。”
　　这种房内的话不为外人道也，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到处嚷嚷。
　　“好，听你的，我以后不说了。”赵舜嘴上顿也不打一个的答应着，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
　　别以为他没看见，他跟方陵进药店后，那个收银的男生都偷瞄他老婆好几眼了。
　　见方陵还是有点气鼓鼓，赵舜凑过去亲他的鬓发，“那家店规模不小，客流肯定很多，人海茫茫的，咱们这辈子就跟他见一面，说不准明天他就忘了我们的脸。”
　　方陵斜睨他一眼，故意杠他，“他那么年轻，万一是高考完来兼职赚外快的学生呢。”
　　赵舜失笑，“这里是帝都，又不是A市，他就算高考完，也是上帝都这边的大学。”
　　方陵轻啧了声。
　　“行行行，我都听你的，我老婆叫我往西，我绝对不敢往东的。”赵舜忙说。
　　赵舜所乘的飞机下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再加上后面花的时间，等两人选定了酒店，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半。
　　赵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豪华套房，现在在正规的酒店开房都是得登记身份证的，这一家名为辉煌的大酒店自然也不例外。
　　赵舜自然的拿出身份证递过去，前台接过看了看。
　　满十八了。
　　然后他又看见旁边的方陵，“你的身份证呢？”
　　方陵实话实说，“我只陪他上去一趟，今晚不在这里住。”
　　这里不同A市，在A市他还可以借口去同学家里过夜，但在帝都却不行。
　　前台小妹点头，“行吧，不过如果留到十二点以后，还是要登记身份证的，毕竟我们这里是正规的酒店。”
　　拿了房卡后，两人上楼去。
　　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不便宜，一晚上四位数起步，里面的设施自然是极好的。
　　灯光暖绒的玄关，欧式的干净鞋柜，设置别致的大圆厅，以及放着大床的卧室。
　　赵舜一进门就丢下所有东西，一把将方陵摁在玄关里的墙壁上，箍着方陵的腰就开始亲。
　　他亲得又急又凶，如同一匹饿了数日的野狼，终于尝到了渴望已久的肉骨头，势如破竹，急不可待，像是要把方陵整个吞进肚子里。
　　玄关处开着灯，却因为赵舜进来时着急，并没有将那一排灯键全部按下。
　　如今只开了四周角落的小灯，顶上的那一盏大圆灯依旧暗着。小灯的灯芒浅浅，落在两人身上，随即在地上投出两道密不可分的影子。
　　两道浅淡的影子相贴，手并着手，脑袋挨着脑袋，似乎要完全融为一体。
　　房间门已经关上了，隔音极好的套间里只剩下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想你想得我心口都疼了。”赵舜紧紧箍着方陵的腰，继续把人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直接方陵用手撑在他的胸前，轻轻推了一下，赵舜才把人放开了些。
　　方陵嘴唇红艳艳的，镀了一层水色，“你去洗个澡，然后我给你的脸上上药。”
　　听到“洗澡”这两个字，赵舜眼睛顿时就亮了，“一起洗？”
　　方陵没好气，“不行，你自己去。”
　　他太清楚赵舜了，要是两人一块儿进去，说不准得一个小时后才能出来。但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地铁十一点半停运，哪里有这么多时间折腾？
　　赵舜有点不死心，“老婆，我们好久没一起洗澡了。”
　　“谁是你老婆？别乱喊。”方陵把他的手拍掉，然后把人往浴室里推，“赶紧的，再磨蹭的话你估计得自己上药了。”
　　赵舜一听，自己上药？那当然不行。
　　于是他拿了毛巾，径自往浴室去，边走还边说：“就算我们现在没有结婚证，那以后也一定会有的，所以你还是我媳妇儿。”
　　赵舜进去洗澡了，方陵在外面看电视，电视才看没两分钟，叶女士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妈，嗯对，我还在外面，但准备回去了。我一个男生能出什么事？你放心好了，我十二点前一定回到。”
　　“十二点太晚了？那十一点半成不成？十一点半之前保证你能见着我，嗯，真不用让小舅舅来接我的。”
　　“方陵，我洗……”
　　方陵连忙捂住手机的收音口，然后对着赵舜摇摇头。
　　什么也没穿的赵舜像是被猛地拉住项圈的大狗，一切动作戛然而止。
　　“现在在街上，当然会有其他声音，嗯，我真的回去了，很快就到家。”
　　赵舜听着方陵对手机说的话，慢慢蔫了。
　　方陵边打电话边走进浴室，从里面拿了一条大毛巾出来，往赵舜身上一扔。
　　等方陵挂断电话后，腰间随便围了条浴巾的赵舜慢慢挪过来，他伸出一根手指勾住方陵的尾指，“媳妇儿，你今晚能不能别回去？”
　　“先给你上个药。”方陵拿过药袋子。
　　赵舜侧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方陵，虽然脸上有点疼，但很享受方陵给他上药的过程。
　　赵舜嘀咕，“宝贝，我感觉我们偷偷摸摸的，有点像……”
　　方陵随口接话，“像什么？偷情吗？”
　　这两个字是方陵随口一说的，但他没想到赵舜的反应居然这么大，几乎整个人从沙发上蹦起来。


第89章 第89根铁柱
　　方陵正在给他上药, 他一动，药水蹭了他一脸颊。
　　“你干嘛呢？”方陵拉着赵舜的手，想让他重新坐回沙发上。
　　赵舜却不干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方陵, 本来就锋利的眉眼在那双浅色的眼瞳衬托下, 如同某种大型食肉动物, “不是偷情, 我是正牌的！”
　　说这话时, 他还微微俯身，一手撑在沙发顶上, 另一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用自己的双臂与胸膛形成一堵小围墙, 把坐在沙发上的方陵牢牢圈住。
　　“我是正牌的！”赵舜俯身过去, 在方陵嘴唇上亲一口，继续一眨不眨地盯着人, 似乎只要方陵说一个“不”字, 他就要爆发了。
　　方陵失笑, “知道你是正牌的了, 赶紧坐下，给你上完药我就得回去了，不然我妈待会又得打电话过来。”
　　再亲一口后，赵舜重新坐下，但嘴上还在嘀嘀咕咕, “要不干脆告诉咱妈呗, 反正她迟早得知道, 早知道还更多点接受的时间呢。”
　　方陵：“歪理。”
　　给赵舜嘴角处上完药后, 方陵问他, “还有哪里不舒服？”
　　赵舜：“有。”
　　方陵目光落在他的上身上，赵舜洗完澡没穿上衣，上身状况一目了然。
　　十八岁的男生正是闲不住的时候，勤于锻炼让他的体脂率比一般人要低，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包裹着结实的肌肉，肌理线条漂亮，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是这里么？”方陵眼尖地看见他左手臂有一块青的。
　　赵舜嗯的应了一声，在方陵给他手臂上药的时候，他一点一点地挪过去，手也不安分地伸过去，最后圈住方陵的腰，“明天我去找你好不好？”
　　方陵眼睛也没抬一下，“不行。”
　　赵舜在他的眉心亲了一口，“那你来找我？”
　　方陵：“这个看情况。”
　　赵舜锲而不舍，“如果实在出不来，那我给你打电话。”
　　方陵嘴角扬起，就在赵舜以为有戏的时候，他听方陵说，“打电话大概不行，发信息吧。”
　　赵舜闷闷道：“明明我是一个有对象的人，却过得那么凄凉。”
　　方陵给他的手臂也上好药了，“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有的。”赵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这里憋得慌。”
　　方陵嘴角抽了抽，“没事，这个能自己好。”
　　赵舜掀开浴巾，指了指那里，“老婆，这里也憋得慌，它想你好久好久了。”
　　方陵：“……”
　　方陵无语了，最后在赵舜期待又渴望的眼神下，一把将他的浴巾扯回来给他盖上，“既然都那么凄凉了，那就好好保重身体，别着凉了。”
　　赵舜眼神幽怨，“宝贝……”
　　方陵从沙发上起身，见赵舜还想伸手拉他，不由避了避，“我真得回去了。”
　　拉不到方陵的手，赵舜改拉住方陵的衣角，揪住一点点，然后仰着头看他，“媳妇儿，带我一起回去呗。”
　　方陵摸摸他的脑袋。
　　赵舜的发质很硬，跟他的脾气有点像，摸在掌心里有点扎，“明天如果有机会，我来找你。”
　　赵舜一听就精神了，嗯，各部分的精神，“好的老婆，我等你！”
　　方陵向下瞄了他一眼，太阳穴跳了两下，最后到底没说什么。
　　“媳妇儿，我送你去搭地铁。”赵舜终于认清楚自己不可能留住人了。
　　方陵摇摇头，“不用麻烦，楼下就是地铁口，我自己去吧。”
　　赵舜皱眉，起身去穿衣服，“那也得把你送进去，你等我一会儿，我穿衣服很快的。”
　　他洗完澡什么也没穿就出来了，后来被方陵扔了条浴巾，现在当着方陵的面，赵舜再一次把浴巾拿掉。
　　赵舜用十分遗憾的语气感叹说：“媳妇儿，本来我今天晚上还想给你来一套全方位的服务，太可惜了。”
　　方陵按了按太阳穴。
　　赵舜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的好兄弟啊，现在时机不对，你的童男之身送不出去了。”
　　方陵转了个身，不想看他。
　　赵舜还继续叭叭，“老婆，十八岁的我，保证年轻力壮，旧时公社里的牛都没我这么能干~”
　　方陵听不下去了，抬脚就走，不过刚走开没几步，就被后面追上来的赵舜一把牵住了手。
　　赵舜与他十指相扣，“我送你去地铁口吧。”
　　说是送到地铁口，但赵舜一路跟着，最后人刷卡进了地铁闸。
　　方陵无奈，“这里真的可以了，你回去吧。”
　　赵舜满不在乎，“既然都进来了，我干脆送你到那边地铁口。”
　　方陵扭不过他，两人到底一起上了地铁。
　　大城市的地铁永远没有清闲的时候，不过在临近停运的时间，地铁上的人并不多，两人上了地铁就有位置坐。
　　赵舜特地找了个边缘位置，把方陵夹在自己与玻璃板之间，咬着方陵的耳朵说悄悄话，“明天记得来找我，你不来找我，我就要过去找你了。”
　　方陵直觉有点不妙，“你不要乱来。”
　　赵舜信心满满，“不会乱来的，我有全套的策略。”
　　方陵有些怀疑，“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赵舜斗志昂扬，“真的，宝贝你得相信我，保证是万无一失的策略。”
　　方陵眉梢微扬，“那你给我说说。”
　　“现在不能说。”赵舜不肯说，而说着，他拿出手机并打开相机功能，对着他与方陵十指相扣的手拍了一张照片。
　　方陵失笑，“你这是干嘛？”
　　赵舜理直气壮，“当然是告诉朋友圈我脱单了！”
　　两人只坐一站地铁，而且两站相隔距离并不长，不过是三分钟时间，地铁到站了。
　　方陵把人推到另一边，“你从反方向坐车回去。”
　　赵舜却还想跟着出去，方陵瞪他一眼，“你现在就坐车回去，真不用送我了。”
　　赵舜站在原地，“宝贝……”
　　方陵对他挥挥手，然后上了电梯，“回去，不准跟过来。”
　　赵舜终于不跟了，但扬声喊道：“你回到家后记得发消息给我。”
　　方陵继续对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明白。
　　等方陵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后，赵舜才慢吞吞地往另一个方向的地铁候车区去。
　　没等多久，地铁呼啦啦的进站，赵舜上了车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刚坐下，他就拿出手机。
　　本来是想给方陵发信息的，但赵舜又觉得方陵应该才走出地铁站没多久，这夜深人静的，还是专心走路为好。
　　于是赵舜切换页面，转而去了朋友圈。
　　选中照片，编辑文字，发朋友圈，一气呵成。
　　网速超好，于是一秒之后，赵舜手机里多了一条新发的朋友圈。
　　［开心，我与我的他终于又在一起了。（图片.jpg）］
　　图片入镜的只有两只手。
　　有一只手掌稍大些、骨节分明，小麦色的皮肤让他的指骨关节看起来有少许出粗粝感；而另一只与其十指相扣的手则要白皙许多，修得圆润的指甲盖透出健康的粉白色，面上还带着漂亮的小月牙。
　　他就这样不分组的、大大咧咧地把照片发出去了。
　　赵舜的朋友多，手机列表联系人一大串，这条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点赞的点赞，留言的留言。
　　［丁大雁］：恭喜舜哥脱单~
　　［翁若］：哇哦，恭喜！
　　［符大东］：舜哥脱单了？对象是谁啊？
　　……
　　关系再近一点的，比如越琛，他就直接私信赵舜。
　　［长得帅就是烦］：舜子，你们俩终于在一起啦？
　　赵舜嘴角勾起。
　　［Z］：那当然，我跟方陵天生一对，打台风也打不掉，谁也不能插足！改天我跟方陵一起请你吃顿饭。
　　［长得帅就是烦］：行，那我记下了。不过话说，你之前不是告白成功了吗？怎么上次去帝都，感觉你俩……嗯，不太像情侣关系。
　　［Z］：之前出了点状况，但现在都解决了。
　　看着越琛又发过来的“恭喜”的表情包，赵舜身心舒畅。
　　越琛这个大浪子，这辈子应该不会再来当他的情敌了，他也不用再像上辈子一样使尽浑身解数，把防越琛的城墙砌得老高老高……
　　两人又聊了几句之后，越琛换了个话题。
　　［长得帅就是烦］：你跟清平到底怎么回事？他都来找我好几回了，想让我调解你俩之间的矛盾。
　　［长得帅就是烦］：之前去帝都旅游的时候我就找你说过了，但你那时候说出来玩，要玩得尽兴，不要讲其他事。行，我当时没继续问，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
　　地铁刚好这时到站，要下车了。
　　赵舜干脆发语音过去，“反正我就是跟他绝交了，你要继续跟他玩就跟他玩吧，对此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赵舜甚至还小心眼地想，最好他们俩玩到一块，然后方陵见了自动疏远越琛。
　　那就完美了！
　　不想在这话题上多说，也恰在这时他脑中灵光一掠，赵舜连忙开口，“你不是说帝都这块你熟悉吗？那这里没有特别灵验的寺庙？”
　　“你要去庙里求神拜佛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信这些？”
　　赵舜：“现在信了，赶紧告诉我。”
　　“那你就去金栖观，那里香火很旺，我听不少人说那儿好像挺灵的，当然，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赵舜：“谢了~”
　　酒店距离地铁口很近，没花多少时间，赵舜就回到酒店房间。
　　刚好这时，方陵信息过来。
　　［老婆］：已到。
　　赵舜立马回消息过去，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才道了晚安。
　　跟方陵聊完天后，赵舜打开地图，搜索金栖观。
　　不是特别远，乘地铁过去就一个小时。
　　赵舜又打开微博，直接在上面搜索“金栖观”，确实像越琛说的一样，那里是个香火鼎盛的地方，因为从图片上看，到处都是人。
　　赵舜是不大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他鼻子比较灵，有些人的体味重，挤在一起后更是混成了奇怪的味道，他很不喜欢。
　　但这一次，哪怕知道金栖观人多，赵舜还是想带方陵去那里拜一拜。
　　感谢老天再给他们几十年，也希望老天保佑他与方陵在往后的日子里平乐安康。
　　有些微博看着不错，比如介绍从哪个地铁口出来进金栖观比较方便，也比如列举金栖观附近哪一间餐厅比较好吃。
　　赵舜看着不错，于是按了个转发键，打算记录下来。
　　结果发现他这个微博是没有登录的，一按转发键，自动转跳微博登录页面。
　　不过问题不大，登录微博就好了。赵舜输入手机号，然后选择短信认证的形式登录微博。
　　微博一登上来，入目的是一大片的红点。
　　赵舜愣住。


第90章 第90根铁柱
　　小红点不仅存在于点赞板块, 上面的评论区域也有，两个数字加起来妥妥的破两百。
　　赵舜眉梢微扬，“什么情况？我这手机号码以前被人用过的？”
　　他随手点进带红点的评论里。
　　［没有翅膀的天鹅］：最近博主怎么消失了？难道他终于放弃了？
　　［大可爱］：他不是说高考完后去告白吗？可是现在都过去好久了, 看来是be了（狗头）
　　［有0吗？］：我猜测他应该是放弃了, 现实里哪里有那么多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捂脸哭）
　　赵舜忽然意识到, 这个号是以前的他用的。不再去看评论，赵舜切换页面，直接去主页那里查看原微博。
　　刚刚点进来时没注意, 现在一看，赵舜竟发现微博那里足足有“167”条。
　　他高中的时候有那么喜欢发微博吗？
　　好像没有吧, 也就后来跟方陵在一起, 才天天发朋友圈。
　　抱着点疑惑，赵舜继续点进去。
　　微博的排序是按日期由近及远的排, 这最近一条微博是在六月一号。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还有一个星期就高考了, 等高考完后，我要去跟他告白！
　　下面一条微博是五月中的。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每天睡不到六个小时就起床，球也不能打, 日子过得跟打仗似的, 有点难熬。不过当我看见他，我觉得我又可以了，之前在网上买的橙子味的糖到了, 是他爱吃的牌子, 待会儿带去课室给他吃。
　　赵舜一条一条地看下去, 不知为什么, 明知道写下这些微博的是他自己, 却依旧忍不住一边泛酸一边难受。
　　前世他与方陵到底是错过了许久, 兜兜转转, 最美好的年华几乎都耗费在追逐上。
　　有一件事，无论你是腰财万贯，还是位高权重，亦或者受万人敬仰，都无力改变，那就是——
　　历史。
　　那些逝去的岁月像照片一样定格在某一分某一秒，哪怕接下来有无数个分分秒秒，但都不是曾经那个。
　　遗憾之所以无法忘怀，既是因为人们无法回到过去，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觉得可惜，最后变成心里一道藏在深处的坎。
　　他就曾经无数次遗憾过，在高中那么美好的青春里，他应该轰轰烈烈地追求方陵一次才对，把一腔的赤诚与真心都献给爱人。
　　但可惜极了，那时候的自己一根筋、不开窍，也瞎了眼。
　　现在一朝重来，多好的机会啊，也正处于多美妙的时间啊，然而——
　　他又想不起来了！
　　赵舜脑袋拉耸下来，像是一个被锥子扎破的皮球，嗖嗖嗖的泄光了气，整个人都蔫了，变得无精打采的。
　　好妒忌，也好难受！
　　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但心里像被塞了一团大棉花、有种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但赵舜还是继续看，他想找回那部分暂时丢失的记忆。
　　现在多与以前的事物多接触，说不定很快就会想起来。
　　继续往下看。
　　……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今天是百日誓师过后的第三天，妈了个鸡，怎么还有那么多人跑过来我们班门口，靠靠靠，赶紧走，不准看我未来的男朋友！
　　点开下面的评论区，一片哈哈哈。
　　赵舜嘴角抽了抽，继续往下看。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今天百日誓师，他作为我们年级的学生代表上台了，虽然这次地点在操场上，没有大屏幕，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听着他的声音，我感觉他就在我眼前！
　　好喜欢他啊，一天比一天喜欢，我一定要追到他，不然就永远不谈恋爱了！
　　这一条的网友回复比之前要多许多，赵舜点进去。
　　[人穷志短]：到底还是小年轻，这种青春期的爱慕哪里能当永远。等上了大学以后，你就会发现天地辽阔，到处都是鲜花。
　　[一坛新雪]：srds理想很美好，初恋谁能不深刻呢？但一直跟初恋走入婚姻殿堂的又能有几个？你还年轻，别立flag，不然等以后把这些记录翻出来看，分分钟社死~
　　看到这里，本来蔫哒哒的赵舜瞬间坐直了，他像是靠愤怒吊着一口气的病患，垂死病中惊坐起，立马开始打字。
　　[追不到人誓不改名的猛1]：你不是我，你维护不住自己的初恋，就别觉得人人都像你一样。
　　回复完这一条后，赵舜退出页面，打算去改名字。
　　好不容易找到改名的地方，却被告知普通用户一年只能改一次名字，想要获得额外的改名机会，必须开通会员。
　　说白了就是要交钱。
　　钱而已，赵舜二话没说就充会员了。
　　充值成功后，修改名字：已经追到老婆的猛1
　　顶着这个新的昵称，赵舜先不继续往下看，他转而去发微博。
　　[已经追到老婆的猛1]：谢谢大家，我已经跟我家亲爱的在一起了，我们会考同一所大学，相约白头到老。（图片）
　　赵舜放的这张图片，也是他不久前发朋友圈的那一张牵手照。
　　这个微博账号不知不觉攒了三百个关注量，这条微博一出，竟然立马就有人评论。
　　[斜阳难留]：哇哦，博主回来了！呦呦呦，这名字改的，你们真在一起了？
　　[已经追到老婆的猛1]：自然，等我们俩一满年纪，我们就去结婚。这个微博号我不会注销，留着让那些嚷嚷着幼稚与不现实的人看看，什么是从一而终！
　　[离人不归]：这么笃定？好，我等着，不用一辈子，如果你跟你对象能熬过七年，我送你一张王府大酒店的黑金贵宾卡，到时候你们去那里摆宴席或者吃饭，可以打九折，还能得到最好的服务。
　　围观的网友越来越多，随着这位[离人不归]的回复，下面很快排了一串的回复。
　　不是在叫土豪，就是在喊爸爸，饭饭，饿哦。
　　赵舜嘴角抽了抽。
　　王府大酒店？
　　他在自己家旗下的酒店吃饭，一向都是走另一笔帐的，签个名就好，不用花钱。
　　[我是lsp]：作为一个手控，就我一个人觉得两只手好般配咩？尤其是白一点的那只，简直是漫画手有没有！我能从年头舔到年尾！！
　　赵舜额上青筋一绷，长按这个[我是lsp]的用户，然后点击“屏蔽”。
　　拉黑TA！
　　之后赵舜像是拿了个大锤子巡视瓜田的果农，一旦看到有冒出头来的“土拨鼠”，就一锤子把TA打下去。
　　几分钟后，看着终于变得干净的“瓜田”，赵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之后继续翻以前的微博。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里面除了记录了各种日常心得或事件以外，竟然还有他的黑历史。
　　赵舜发现黑历史了。
　　［衡阳东］：博主，你说的倒立洗头呢！！
　　［已经追到老婆的猛1］回复［衡阳东］：我说到做到（图片）
　　然后图片里，一个没有露脸的男生双手撑地，面前放了一个水盆。
　　周围环境熟悉，自己的身体自己认得，赵舜一眼就认出照片里那个做着中二沙雕行为的人的身份。
　　是他！
　　应该说，是遇到重生回来的方陵的他。
　　赵舜：“…………”
　　赵舜抬手盖住脸，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里。
　　他的心情再一次变得相当复杂，妈的，太傻了，越看越傻。
　　却又不可否认，这年轻的直率到天真的自己真的让他羡慕。
　　不过这份率真还是他自己偷偷羡慕比较好，不能让他老婆知道，不然方陵估计会觉得他像个傻子。
　　这天晚上赵舜凌晨两点多才睡，他把以前的微博认认真真地从头看到尾，然后又从尾看回头，努力通过微博里记录的文字想起从前。
　　但很可惜，赵舜失败了。
　　最后想起明天有安排，才勉强把手机搁下，养精蓄税睡觉去。
　　虽然昨天晚上睡得晚，但到底年轻力壮，早上七点钟赵舜就起床了，生龙活虎的，半点也不疲惫。
　　刚起床，立马就给方陵发个信息。
　　［Z］：媳妇儿早上好！
　　［Z］：今天你有时间吗？我们去寺庙里拜拜神、求求签好不好？
　　赵舜的这条信息，直到八点半才有回复。
　　［老婆］：大概一点半去找你。
　　赵舜一看立马就精神了，连忙回复了两句好。
　　约了时间后，方陵那边大概有些忙，消息没怎么回了。
　　赵舜在酒店里数蘑菇，噢不，是数时间，每过半个小时看一下墙上的钟表。
　　实在闲来无事，赵舜再次登上微博，把与金栖观有关的微博看一遍，只是中途想起什么，连忙拿上房卡往外走。
　　***
　　老叶家的午饭吃得晚，用完午饭已经是一点左右了，方陵在家里待了十分钟，然后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方陵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叶女士与妹妹商量着待会的行程。
　　“听挺多人说，我们这儿的金栖观挺灵验的，待会儿我们去那里走走。”
　　“也好，最近爸都进医院了，去求个平安符挺好的……”
　　另一边。
　　方陵已经走到地铁站，他入了闸以后才给赵舜发信息。
　　［□］：我在地铁口了，现在过去。
　　［属金鱼的老赵］：老婆，我们在白雪岗见吧！
　　赵舜口中的白雪岗，正是他所住的酒店楼下的地铁站。
　　方陵回答说好。
　　午后的地铁虽然比不上高峰期那么多人，但人并不少，一出地铁，方陵就看见赵舜了。
　　看见赵舜的时候，方陵愣了一下，眉梢微扬。
　　头发认真打理过，衣服是新的，鞋子也是新的。比起以往穿的休闲却偏向于学生的轻快风格，今天的赵舜在衣品上成熟了不少。
　　他眉眼锋利，眼仁颜色偏浅，向来不是显小的长相，现在这穿衣风格一换，说是已经步入社会的青年人也不违和。
　　赵舜看见方陵，三步并两步的快速过去，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直接过去牵方陵的手。
　　不少人偷偷看了过来，惊讶于他们的大胆，也有欣赏男色的。
　　“姐妹姐妹快看，那个男人居然这么嚣张，一套房就戴在手上了！”
　　“嗐，你看手表我看人，我也想跟漂亮小哥哥牵手，然后贴贴~”
　　赵舜耳目灵敏，敏锐捕捉到了一些窃窃私语，上了地铁后他见没位置坐，干脆牵着方陵走到小角落。
　　往小角落的外侧一站后，赵舜用自己的肩背挡住一道道若有似无的目光。
　　“宝贝，你昨天回到去以后有没有想我？”赵舜面向方陵。
　　方陵似笑非笑，“有。”
　　赵舜一听立马凑前去，想要亲他，却被方陵按住了胸口。
　　方陵无奈，“公共场合，你注意一下。”
　　“那好吧。”赵舜遗憾，亲不了人，只能摸摸手解馋。不过赵舜很快开启了个新话题，他兴致勃勃地问，“媳妇儿，你昨晚是不是跟我一样辗转反侧，特别期待今天的约会。”
　　方陵嘴角扬起，“我在想，你到底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我说的以前，是指谢师宴之前发生的事。”
　　赵舜整个一僵。
　　方陵目光明灿如水，“看来是不记得了。”
　　赵舜想起昨晚看到的微博记录，忙说：“也不是不记得，我想起了一点点！”
　　那些回忆到底是有彼此，他不想让方陵失望。
　　方陵定定地看了他两眼，随即嗯了一声，赵舜捉摸不定，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两人中途转了一条线，然后又花了十五分钟，终于出站了。
　　“老婆，我在微博上做过功课了，我们待会儿从金栖观的东门进去，走这条路线会经许愿池，求签阁，最后进里面的三冲神庙。”
　　方陵闻言扭头看他，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在微博上看的啊！


第91章 第91根铁柱
　　金栖观不愧为被众多网友与本地人熟知与推荐的寺庙, 方陵与赵舜下了地铁出了站，大概走了五分钟便看到金栖观的东门了。
　　高大雄伟，又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慈悲气息的寺庙屹立在不远处, 香火鼎盛, 佛音袅袅。
　　今天是工作日，来金栖观的人不算特别多。
　　在观庙的门口，方陵看见了不少个体的小摊贩，有的在卖风车小气球，有的在卖水，还有的在卖成捆成捆的香油蜡烛。
　　进寺庙是需要门票的，不过不贵，一人三十, 象征性地收一些，收来的钱用于寺庙的维护。
　　赵舜买了票, 带着方陵一起从东门进去，这一路绿树成荫，修砌的石道两旁种了罗汉松, 直挺严肃, 在如今炎炎的夏日, 有带着一种悄然的秘静。
　　赵舜：“媳妇儿，我们先去许愿池。”
　　方陵：“好。”
　　走过一段后, 沿路的罗汉松止步，前方豁然开朗, 恢弘的寺庙前赫然出现一个大深池，池底雕有朵朵精妙的莲花底座, 活水在其中潺潺流动, 体格健壮的大乌龟在池子里悠悠的晒着太阳。
　　阳光洒落, 映出池底一片闪耀的亮色，如同鲛人身上耀眼的鱼鳞，定睛一看，原来是池底里铺了一层硬币。
　　方陵看见许愿池的不远处支了一个带帐篷的小摊位，“那里有兑换硬币的，我过去换一些。”
　　设的兑换点，除了要给点手续费，还要排队。
　　赵舜见方陵想走，赶紧将人拉回来，“不用，我都准备好了！”
　　在方陵的注视下，赵舜从兜里拿出俩小袋子的硬币。
　　方陵：“？”
　　装硬币的，是那种卖衣服的商家常用来装纽扣的塑料袋，透明的、不大一个，顶上还带有封条。
　　赵舜得意，“不用去浪费时间，我早就准备好了。”
　　现在是夏天，年轻男生身上火力一般都挺旺的，更别说经常有运动的赵舜，所以他穿的是夏装短袖，上身的短袖没有衣兜，有兜的只有下面的裤子。
　　方陵瞅着他的裤兜，伸手过去探，“跟变魔术似的，你到底还带了多少东西？”
　　裤子是深色的，估计裤兜也挺深，刚刚来的那一路他居然没有发现赵舜带了两小袋的硬币。
　　赵舜站在原地，耳朵上飘起两抹薄红，“媳妇儿别摸，你这样我真的顶不住，咱们回去以后再慢慢来。”
　　方陵：“……”
　　方陵一言难尽地将手收回，“你真是淫''者见淫。”
　　赵舜半点不心虚，“像我这样的小年轻容易激动很正常。”
　　方陵失笑，“你还小年轻？”
　　“那当然，我是小年轻，你也是，然后我们再一起慢慢变老。”赵舜说到后面美滋滋，“说不准等我们五十五岁的时候，又会回来。”
　　方陵笑他，“一次就足够了，这世上的好事，哪能都被你我碰着。”
　　有硬币在手，省了还要花时间兑换，两人直接上了许愿池的如意桥。
　　是的，许愿池上架起了一座矮矮的石桥。石桥如带，从中间架起，穿过池子里几尊跃起的、大张着嘴巴的石锦鲤。
　　石锦鲤嘴里呈了些硬币，不过数量并不多，想来是很多香客的准头不大行。
　　赵舜递给方陵一个小袋子，然后将自己的那袋打开，“老婆，你看我的。”
　　说着，他先倒出五枚硬币，然后对着那敞开的石锦鲤嘴巴一扔。
　　“哗啦啦——”
　　没一个中的。
　　方陵笑出来，“你这个仙女散花不大行。”
　　“……是仙男散花。”赵舜并不气垒，“我再接再厉。”
　　方陵也打开小袋子，不同于赵舜一次拿五个，他是挨个的拿，拿在手里先感受了下重量，然后对着锦鲤口一扔。
　　流光划过，随着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飞出，那枚自方陵手里扔出的硬币精准的落入锦鲤口。
　　赵舜瞳仁地震，“宝贝，你中了！”
　　方陵眼底划过一道幽光，“你之前跟丁大雁他们打半场赛的篮球，投篮还是很准的，怎么现在水平掉得那么厉害？”
　　赵舜哽住。
　　他还没想起先前的事情，自然手生得厉害，但这话没办法在方陵面前说。
　　他不想让方陵知道，原来他直到现在都没想起他们那段美好又真挚的高中岁月……
　　“刚、刚刚是五个一起投，准头肯定没有那么好的。”赵舜结结巴巴地说。
　　脑子快速转动，就当他想要继续找借口时，他听旁边的方陵说，“其实你投不中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扔。”
　　赵舜立马就感动了。
　　啊，他老婆真是人美心善！今天又是爱老婆的一天！
　　浅色的眼瞳映着面前人的身影，赵舜像是被香甜花粉吸引的蜜蜂，像着了迷一样靠过去，距离越来越近。
　　想亲他！
　　想把方陵揽进怀里，狠狠地亲他，最好亲到他漂亮的嘴唇都有些肿起来，让人一眼就知道他被亲吻过，已经有伴侣了。
　　方陵说到做到，一连再扔了几个硬币，当然，也不是每一个都中，但依旧能说战绩瞩目。
　　最后赵舜带来的那两袋子硬币全部投完了，硬币扔完后，赵舜双手合十，开始念念叨叨：“锦鲤大仙，请保佑我们夫夫一直平乐安康，相爱如初。如果可以，几十年后再让我们回来一次。”
　　方陵在旁边听着他嘀咕，又见他嘀咕的时候是睁着眼的，不由好笑，等赵舜念叨完后，方陵笑着说，“人家许愿都是闭上眼睛的，哪里会像你这样睁着眼。”
　　赵舜皱眉，“我不盯着它，谁知道它会不会不专心听我说，周围这么多人许愿，我当然得特别一点才能引起锦鲤大仙的注意。”
　　方陵：“……歪理一套一套的。”
　　赵舜：“老婆，我们进去吧。”
　　赵舜带了硬币，却没有带香来，最后到底是去摊位那里买了两小捆的长香。
　　两人走入飘逸出佛音的寺庙，方陵以前是不信鬼神，但重生一次后，对佛学与鬼神多了几分敬重。
　　科学的尽头，说不准真的是玄学呢。
　　赵舜比方陵还要郑重，香点燃以后认真拜三拜，然后才把香放入大香鼎里。
　　那个大香鼎里已经装了一些燃了或多或少的香，香燃了以后会生出一节灰烬，有的灰烬直挺挺立着，有的已经掉下来。
　　赵舜将香插进去的时候，手不小心动了旁的香，香上的灰烬落到他的手背上。
　　被这种高热的香灰烫到，自然是疼的，但赵舜的手却很稳，脸上表情也没有半点变化，他依旧虔诚地上着香。
　　香入香鼎，且确保插''得稳稳后，他才把手收回，再次双手合十，拜上三拜，最后念念叨叨，“保佑我家人还有我老婆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保佑我这辈子别像上辈子那样有那么多的情敌了。”最后请保佑他赶紧想起以前的事！！
　　方陵现在赵舜身旁，听着他嘴里的嘀嘀咕咕，嘴角弧度深了深。
　　两人上完香后，进入三冲观第一重，然后往西北走，去一趟姻缘廊。
　　长长的石桥架水而上，石桥上拉了数条大铁链，铁链上挂满了系着红带子的同心锁。
　　同心锁，永结同心。
　　同心锁自然也是得买的，这是寺庙里的东西，外面买不到，而且赵舜觉得这东西讲究灵验，也就没有准备了。
　　“老婆，我去买同心锁，你在这里等我。”赵舜眸光熠熠。
　　方陵笑着点头。
　　赵舜跟着指示牌走了。
　　赵舜离开后，方陵静静欣赏着这座姻缘桥，三三两两的情侣走上桥，把带着光鲜红带子的同心锁系在已经锈迹斑斑、却依旧稳固的旧同心锁旁边。
　　系好同心锁的小情侣相视一笑，然后牵着手往桥的另一端走。
　　有情人终成眷属，谁又能说不是美好呢？
　　方陵不由笑了，然而他的笑容只持续了两秒不到，整个人便僵住。
　　这条是姻缘桥，桥梁自然有两端，既可以从这端过去，也可以从那端过来。
　　而如今，方陵在这座微拱的姻缘桥中段看到了叶女士以及叶小姨。
　　方陵呼吸一窒，当下想转身就走，但来不及了，双眼视力5.2的叶女士看见他了。
　　“陵陵？”叶女士很惊讶。
　　她一喊，旁边的叶小姨定睛一看，见真的是方陵，顿时也错愕了，“陵陵怎么会在这里？”
　　父亲入院，且她又得知姐姐离婚后，才拉对方过来金栖观，打算来这里拜一拜，散散家里的晦气，顺便给姐姐求一段良缘。
　　她们因此而来，那方陵又是为什么？
　　难道是，谈恋爱了？？
　　叶小姨狐疑。
　　被对方看见了，方陵自然不可能再跑了，他看着逐渐走近的叶女士，嘴角扯出一抹笑，“妈，小姨。”
　　边说，方陵伸手进裤兜，试图摸个手机，悄悄给赵舜发个信息。
　　“陵陵，你跟谁一起来的？”叶女士问。
　　金栖观是寺庙，一般不会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好吧，退一步来说，真就自己一个人来了，但姻缘桥这种地方……
　　方陵僵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他选择说谎，“我是自己来的。”
　　叶女士面露怀疑，明显不大相信。
　　方陵拿起手机，正想快速给赵舜发条信息，然而似乎——
　　还是来不及了。
　　赵舜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说来也巧，姻缘桥旁边种了一棵菩提树，枝繁叶茂的菩提树挡住了视野，以至于回来的赵舜没注意到方陵面前还站了两个人。
　　赵舜语调高扬，“宝贝，同心锁我买回来了！”
　　方陵闭了闭眼。
　　完蛋了。


第92章 第92根铁柱
　　赵舜拿了两个刻了简写字母的同心锁, 兴高采烈地回来。
　　只是当他走近，半绕过姻缘桥旁边的菩提树时，他骤然停下。
　　赵舜看到叶女士了, 除了叶女士外，她旁边还站了个与叶女士有三分相似的女人，能看出她们应该是有血缘关系的。
　　叶女士不仅见过赵舜, 还对他印象深刻极了，当下掩饰不住露出震惊的表情，“小赵？”
　　她惊呼完，似乎想起什么，目光滑下落到赵舜手上的同心锁上，看了一眼, 像是被烫似的移开, 移到方陵身上。
　　方陵无奈，低声喊了句“妈”。
　　叶女士脸色微变，“陵陵, 你刚刚没说实话对吧。”
　　被两个长辈四只眼睛看着, 方陵叹了口气, 认了, “抱歉妈，方才我说谎了, 我是跟赵舜一起来的。”
　　看看方陵, 又看看赵舜，叶小姨欲言又止。
　　叶女士却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说, “你跟妈妈过来！”
　　赵舜懵圈完、回过神来, 又听叶女士这样说, 顿时就说，“阿姨，我……”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只因为他看见方陵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跟方陵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两人自然是有默契的，现在方陵一个小动作，赵舜就知道他的意思。
　　方陵被明显有怒意的叶女士拉着走了。
　　叶小姨留在原地，她看着同样被留下的赵舜，眯了眯眼睛，到底走过去，“小同学，听你的口音，你应该是A市人对吧。”
　　在方陵被带走后，赵舜很快冷静下来，他看着面前变得年轻的叶小姨，从容淡定地点头，“对，我是A市的人，我跟方陵既是同班同学，也是情侣关系。”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掩饰的。再巧言佞色的狡辩，反而会让对方对他的印象跌入谷底。
　　叶小姨柳眉微扬，倒是有些意外于赵舜的直接。一般的小年轻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手忙脚乱，更别说那么直接了当的谈到她想知道的话题。
　　叶小姨：“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赵舜在心里逼逼：四舍五入三十年了。
　　赵舜嘴上说：“我跟他是高考完后在一起的。”
　　叶小姨眉头皱起来。
　　***
　　方陵被叶女士拉到一处稍微僻静的地方后，他的手腕才被松开。
　　方陵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眸温润，目光平和。
　　叶女士盯着方陵，似乎在用眼神较劲，但方陵一直不说话，她自个儿反倒有些憋不住了。
　　“你给我说说，你跟小赵到底怎么回事？”叶女士最后开口，“你告诉妈，你跟他只是普通同学对吧！”
　　方陵叹了口气，“妈，我跟他不是普通同学，赵舜是我的男朋友。”
　　叶女士的脸色彻底变了，“陵陵，你能不能跟小赵分手？这条路很难走的，你们还年轻，现在在一起纯粹是图个新奇，听妈妈的话，认真考虑这段关系。”
　　方陵安静地听着叶女士说完，然后才开口，“妈，我跟他不是图个新鲜，我很理智，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现在我的身边是他，十年后，二十年后，乃至三十年后，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
　　赵舜不在这里，不然他听到方陵这番话，估计得乐到上天。在情话方面，方陵比他内敛许多，平时的甜言蜜语会少上不少。
　　然而方陵这些话，在叶女士听来却不可信。
　　刚刚成年的小年轻，懂什么呢？
　　她就是在方陵这个年纪遇到方渐远的，当时的想法也跟如今的方陵一模一样，甚至今天方陵对她说的话，也与当初她对父母说的很相似。
　　她曾经想过一定会跟方渐远一起走到白头到老的那天，但最后，结局显然不美满。
　　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不能有孩子的陵陵与小赵呢？
　　说实话，叶女士不看好。
　　不仅不看好，还想着趁着方陵还能年轻，赶紧让他结束这一段在她看来充满着随意的恋情。
　　叶女士低声说：“陵陵，跟他分手好么？”
　　方陵摇了摇头，“妈，我想你没搞明白一件事，我不是双性恋，我跟小舅舅是一样的，一样都只喜欢男生。不是说我跟赵舜分手了，我就能去跟女孩子谈恋爱。”
　　叶女士脸色苍白，但还是固执地说：“你先跟妈妈回去，你们俩分开冷静一下。”
　　方陵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妈说他真的不年轻了，但那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估计不会有人信。
　　“妈……”
　　“陵陵，跟妈妈回去！”叶女士一把抓住方陵的手腕，语气带了几分哀求。
　　方陵沉默半晌，终于点点头。
　　自从外公入院以后，今天这个局面方陵早就料到了，唯一没算到的是来得太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方陵试图再挽救一下，“妈，赵舜是为了我才来帝都的，他在这里也没认识的人……”
　　叶女士直接说：“小赵住哪里？我在网上约辆车，直接把他送回酒店去。”
　　这话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
　　母子俩对视半晌，最后方陵败下阵来。
　　他跟赵舜现在太年轻，在叶女士之类的长辈看来，什么海誓山盟完全是浮夸得不行，越是这么说，反而让人觉得他们越幼稚。
　　于是方陵干脆不说了。这事还真急不来，唯有时间才是良药。
　　只有时间可以向母亲证明，他跟赵舜真的不是过家家，也真的不是纯粹图新奇。
　　母子俩又在树下站了好一会儿，等叶女士彻底冷静后，她才带着方陵回去。
　　方陵看了眼赵舜，见这家伙神色如常，心头稍定。
　　也是，上辈子赵舜是跟小姨打过交道的，应该不至于慌张。
　　叶女士看见赵舜，扯出一抹不大自然的笑：“小赵，我们家里临时有点事，我要带陵陵回去，你住哪儿，阿姨给你打辆直达酒店的网约车。”
　　赵舜飞快地瞥了方陵一眼，与他对了个眼神后，才说：“叶阿姨，既然你家忙，那你们不用管我的，我自己乘地铁回酒店就成。”
　　见赵舜这么识趣，叶女士神色稍缓，“也行，那阿姨送你去最近的地铁口，你坐地铁回去。”
　　最后的最后，赵舜在金栖观里买的那把刻有他与方陵名字简写的同心锁，到底没能挂在姻缘桥上。
　　叶家姐妹连同方陵一起将赵舜送到地铁口，目送他进地铁，等赵舜的身影消失后，叶女士按了按眉心，“我们回去吧。”
　　叶小姨是开车来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走过去那一路三人无话，气氛有些压抑。
　　叶小姨开的车，叶女士坐在副驾驶，方陵坐在后座。
　　等车辆驶离了寺庙的停车场后，叶女士开口，“陵陵，妈妈打算再在帝都待一段时间。”
　　方陵眸光暗了暗。
　　昨天叶女士跟他说，再过两三天两人便回A市了。
　　一来是叶女士的工作室设在A市，她生意上要忙。
　　二来是高考成绩即将出来，那时候方陵打算回学校拿成绩单的，且家里这么多天没人在，肯定尘仆仆，得提前一些回去开门让家政收拾屋子。
　　但现在叶女士改变了主意。
　　方陵心知肚明是为什么，但也只能答应下来，“好。不过妈，你有计划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吗？”
　　叶女士淡淡道，“再看看吧。”
　　***
　　进地铁后，赵舜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想给方陵发信息，但信息都输入好了，却迟迟没有按下绿色的发送按键。
　　他老婆平时好像没有将手机静音的习惯，这要是信息发过去，滴滴滴的，怕是会引起岳母的注意。
　　不行，他现在不能火上浇油了，还是再等等吧……
　　虽然心里知道，但赵舜还是为此难受。
　　他从裤兜里拿出那把同心锁，有些眷恋的摸摸上面FZ两个英文字母，又用手指理了理同心锁上绑着的红绸缎。
　　“去不了你该去的地方，得委屈你跟着我一段时间了。”赵舜把同心锁重新揣回兜里。
　　乘地铁回酒店，赵舜估摸着时间，觉得方陵应该到家了，在房间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狗，他到底没忍住拿起手机给方陵发信息。
　　[Z]：媳妇儿，你回到家没？咱妈有没有骂你？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赵舜着急地等待回复。又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他的手机终于震了震。
　　震动仿佛能传到眼瞳里，赵舜忙拿起手机，果真是方陵有回复。
　　[老婆]：刚到家，没被骂，但最近白天不能常联系了。
　　赵舜却松了口气。
　　噢，白天不能常联系，那晚上总可以的对吧！
　　[Z]：没关系，多久我都能等。
　　[Z]：（狗子乖巧坐.jpg）
　　[Z]：（狗头叼花.jpg）
　　确实如方陵所说的，他后面没回复了，赵舜人不在叶家，也不清楚那边现在什么状况，因为不知道，他反而着急得不行。
　　思来想去，赵舜最后登录了微博。
　　跟上次以前，一上来一片的信息红点，赵舜也不看，直接发微博。
　　[已经追到老婆的猛1]：我跟他的事情被他母亲发现了，阿姨不喜欢这段关系，不过我们是不会分开的！
　　[他的传说]：啊？被发现了啊？那一般都不成了，才高考完的小年轻，啥资本也没有，怎么可能反抗得了父母。博主，我建议你还是撤吧，早抽身还没那么痛苦。
　　赵舜眉心跳了跳，直接把这个[他的传说]拉黑。
　　让他放弃方陵？滚蛋！
　　[李子园]：我同意早抽身，一般父母不同意的，都很难走到最后，更别说你们才开始，感情也不深厚。
　　赵舜傲气地哼了声，“你才感情不深厚，我跟我老婆都相爱几十年了。”
　　好，再拉黑一个。
　　[浅水龙湾]：好家伙，刷新一下而已，前面两条评论居然没了，博主你是不是将人拉黑了？
　　[问我何求]：说实话，我不看好博主你这段初恋，你们高中是一个班没错，哪怕也上同一所大学，但有一定概率不同专业，好。退一步来说，你们又同专业了，然而别忘了，一个专业肯定不止一个班，你们能确保一直在一起吗？？
　　[小酒窝]：我倒不唱衰了，其实我觉得可以努力一下，他母亲不答应，你可以走迂回路线，让他父亲同意不就行了，把他父亲争取过来，然后让对方去做岳母的工作。
　　赵舜长眉下压。
　　父亲？
　　方陵的父亲就是个人渣，那边一大家子都是吸血虫，他才不要让方渐远再接触方陵他们。
　　等下，不对！
　　方渐远不行，周叔叔可以啊！
　　前世他跟方陵在一起后，也知道了周叔叔一直未婚的原因。如果他把岳母跟周叔叔撮合了，他们俩谈恋爱去，肯定就顾不上管他与方陵的事情！
　　啊，他真是个大机灵鬼~


第93章 第93根铁柱
　　赵舜向来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觉得应该这么做，那就按自己的计划走。
　　所以当下，在决定凑合叶女士与周项明后, 他就给周项明打电话了。
　　是的, 直接打电话过去。
　　现在是下午三点，且是工作日，一般都不会在午休。果然, 电话通了。
　　赵舜热情地寒暄一番, 周项明作为一个商人, 自然不会接不住话, 于是两人一来一回, 聊了十分钟天南地北的话题, 最后还是周项明说：“小舜，你找周叔叔有什么事情？”
　　周项明的声音里带了丝疑惑, 聊了十分钟，全是日常话题，他确实没搞明白好友的小儿子想干嘛。
　　赵舜轻咳了声, “是这样的周叔叔, 我想问问你有举办宴会的打算吗？就是朋友间的宴会，比较日常那种。”
　　商人的宴会其实有很多种，与合作商的, 有关于项目庆功的, 还有日常维护关系的等等。
　　而现在赵舜所说的这种, 其实属于维护关系, 只不过没有那么强的功利性。
　　“哦？小舜怎么忽然有这样的想法？”那边的周项明问。
　　“我爸逐渐把工作交给我哥了, 他在家闲得慌, 所以我就想看看他的朋友有没有空, 好让他出去走走。”拿老爹开路以后，赵舜拐入正题，“而且我听方陵说，叶阿姨最近心情有些不好，估计急需遇上一些能放松心情的事，刚好他们都认识周叔叔你，所以我就来问问周叔叔有没有举办宴会的打算。”
　　让赵舜意外又不意外，周项明一口应下了，且表示这事他会安排。
　　又聊了几句后，赵舜挂断了电话。
　　事情办完，方陵那边又暂时没有动静，赵舜得了空闲，干脆开了酒店的电脑，开始捣鼓自己的工作室。
　　是的，他悄悄弄了个工作室，还招了两个员工。
　　自重生回来，除去追求方陵这个首要目标，赵舜可没忘了赚钱。
　　不赚钱怎么养老婆！
　　三十年前，网络逐渐兴起，而随着网络这个庞然大物的崛起，一同兴起的还有游戏。
　　从单机的游戏光盘，逐渐走向可以联机的多人游戏。
　　而在二三十年后，游戏依旧牢牢占据了娱乐领域里的重要位置，只不过那时候的游戏再次发生了转型。
　　已经不仅仅是联网，而是朝着另一个充满科技感的方向进化，现在科幻电影里的游戏，在未来的三十多年后会成为现实，当然，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更多的人把它称之为“全息”。
　　站在时代的风口上，猪都能起飞。
　　在三十年后，经历了层层资本与技术积累，崛起了三名在全息游戏领域赫赫有名的人物。
　　噢~忘了说，现在这三人里面有两人，刚刚进了他开的小工作室了，还有一个算算时间，今年才高二，不着急。
　　一个工作室三个人，赵舜干脆拉了个小群。
　　[祝黎明]：BOSS@Z，你之前提出的计划很有挑战性，但那真是个宏达的计划，且不说我们工作室才两个人，就是这后续的资金供给都是个大问题。
　　[仰明熙]：我同意，这种天方夜谭的项目都是烧钱的，还很可能会走弯路，一旦走错了，时间姑且不算，前期投入的资金全部得打水漂。
　　[Z]：大明小明，你们不用担心资金问题，尽管放开手干就是了。
　　赵舜明白两人的顾虑。
　　其实也可以理解，现在的祝黎明跟仰明熙，一个是大二的学生，另一个是大三的学生，连大学都没毕业，眼界又或者魄力自然不可能比不了以后。
　　[Z]：钱的问题交给我就好，而我相信你们是有天赋的人。对了，咱们工作室多劳多得，每完成一个小目标，会有一笔对应的奖金，加油吧年轻人，我看好你们。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那边立马就有了回复。
　　[祝黎明]：好的BOSS！
　　[仰明熙]：好的，我相信老大的眼光，你肯定比我们这些在校的大学生经验多得多（抱拳.jpg）
　　赵舜挑了下眉，倒也不否认仰明熙的话。
　　接下来，三人在小群里开了个长达半个小时的会议文字后，赵舜放手让他们继续干了。
　　他把微信的页面切回那个置顶的对话框。
　　静悄悄的，方陵还没有回他信息。
　　赵舜抿了抿唇，有些焦虑了，最后到底没忍住，又给方陵发个信息。
　　***
　　叶家。
　　从金栖观回来后，叶女士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拉着方陵一起在楼下的客厅看电视。
　　看的是小品节目，配上京腔调儿，有种说不出的幽默。只是母子俩之间的气氛却像凝固了一样，任凭电视机里的人在哈哈哈，都没能融化叶女士身上那股淡淡的凉意。
　　方陵被拉着看了一下午的电视，期间去过一趟洗手间，起身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叶女士看过来。
　　刚好方陵的手机又放在沙发上，自个亲妈看着，方陵也不好去拿，只能将面上闪着小绿灯、提示有未读消息的手机搁在沙发上。
　　晚饭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叶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往日叶女士在餐桌上话不少，但今天她沉默了。
　　向来会跟大女儿在饭桌上聊天的叶老太看了大女儿几次，却见她眉间拧出一道小褶子，似乎在苦恼着什么。
　　叶小姨当然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一看母亲似乎想开口问，连忙岔开话题。
　　不过可惜，老太太虽然头上生了银发，但一双眼睛还是很亮的，话题绕了一圈后，还是绕回叶女士身上。
　　“阿英，你今天跟阿雪去金栖观，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叶老太问，她是知道下午两姐妹出去了。
　　叶女士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身旁的儿子，见他静静地吃着饭，侧颜柔和，看着很乖巧，总算是脸色稍霁，“没事，只是路上堵车堵得让人心烦，所以心情不怎么好。”
　　叶老太笑呵呵，“帝都人多车多，路上自然会堵一些，对了，说起来我还没怎么逛过A市，要不等你阿英回去的时候，我这个老婆子跟你去A市住一段时间。”
　　一直没说话的叶老爷子忽然小声说：“回都回来了，还去什么A市……”
　　虽然这话没有主语，但不难听出是对叶女士说的。
　　叶女士只觉一股热气不住往眼眶上窜，她连眨了几下眼睛，才没落下泪来。
　　叶老太笑道：“你就光想到女儿，陵陵还要回去拿高考成绩呢。”
　　话题很自然转到方陵身上，自然是再一次说起高考。
　　其实之前已经问过方陵一轮了，但方陵不是喜欢炫耀的人，别人问他考得怎么样，他通通回答“应该还行”。
　　叶小姨问：“陵陵有理想的学府吗？”
　　所有人都看向方陵，包括二老。
　　方陵如实说：“我想读A大。”
　　叶潜一听，顿时就笑了，“之前我问你小子考得怎么样，你那回答随便得让我有点担心，现在好了，原来是在藏拙。”
　　“外公说做人要低调。”方陵不着痕迹地拍了下马屁。
　　叶老爷子高兴得胡子翘起来，“那是，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
　　“陵陵，你有没有想过在帝都读大学？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妈妈觉得以你的实力，也能上帝都顶尖的大学。”叶女士忽然开口。
　　饭桌上一静。
　　叶小姨愣过以后笑了，“对啊，考虑考虑呗，咱们家在这里，你带这里读大学方便许多。”
　　叶家的人脉都在帝都，如果方陵在这里读大学，叶家能给他最大程度的各类支持。
　　叶潜正要附和两句，不知道想起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他偷偷看了长姐一眼，没看出些什么，眼里多了点疑惑。
　　难道是他想岔了？
　　方陵笑着说，“成绩还没出来，现在说志愿早了点。”
　　高考是先出分数与分数线，然后再填写志愿。所以现在听方陵这么说，有一部分人点头，表示：也是，不着急。
　　但这一部分人里却不包括叶女士，“帝都的大学也很不错的，妈妈希望你好好考虑，如果你选择在帝都读大学，妈妈将工作室搬到帝都来。”
　　这话一出，本来还觉得“不着急，可以再等等”的一众叶家人纷纷投入劝说。
　　方陵嘴角弯弯，“会好好考虑的，给我点时间。”
　　***
　　晚饭过后。
　　“陵陵，过来看电视。”叶女士喊。
　　方陵有些迟疑。
　　这时候叶潜走过来，手搭在方陵肩膀上，揽着人往花园的方向走，“大姐，借用一下你儿子，我跟他有点事要谈。”
　　叶女士狐疑，但同意了。
　　于是方陵与叶潜去了花园，夏季的天黑的晚，哪怕叶家晚饭时间定得迟些，等他们吃完饭，天上还有一层浅淡的漂亮晚霞。
　　成片铺开，如同一个随性至极、却又极具美学的艺术家的得意之作。自然之美，鬼斧神工。
　　“今天我跟他去金栖观，不巧被我妈还有小姨碰见了。”方陵知道叶潜想问什么，干脆就先说了。
　　叶潜一惊，“撞了个正着？”
　　方陵无奈点头，“对，不仅这样，刚开始时我还撒了谎，跟我妈说我是一个人来的，结果后面兜不住。”
　　叶潜叹了口气，“难搞。”
　　方陵十分同意。
　　前有外公被气入院，后有他撒谎当场被抓获，方陵可以理解母亲的生气。因为当年她也是这样坚定到固执的要跟方渐远在一起，结果那场婚姻一地鸡毛，最后惨淡收场。
　　母亲当年没有听外公外婆的话，现在在她看来，他这个当儿子的，就是在走她的老路。或许她还觉得，比她的老路还要不稳固呢，毕竟他与赵舜之间不可能有孩子。
　　这是一个短时间内一定解不开的结。
　　至于告诉叶女士他是重生回来的？算了吧，说不定他妈会觉得他为了跟赵舜在一起，连这种“鬼话”也说得出来。
　　“不着急，你们还年轻。但说实话，小舅舅建议你再观察他多些时间，你或许不知道，这个圈子其实挺乱的，有许多人今天一个伴侣，明天换一个，后天又不同样。” 叶潜拍拍方陵的肩膀，所以开始提醒。
　　方陵目光含笑，“小舅舅你呢？”
　　叶潜哼出一声笑，“我不混圈，我遗传了叶家的祖传恋爱脑，专心跟我家那位过日子。”
　　方陵挑眉，“祖传恋爱脑？”
　　叶潜左右看看，见四周没有旁人，才压低了声音说：“你别看你外公现在端着架子，好像‘老子修无情道’的模样。听说年轻的时候，他为了追你外婆，是上门堵人的，放狗也撵不走的那种。”
　　方陵笑出来。
　　叶潜又说：“还有我大姐，那也不用说了，当年闹得那是一个轰轰烈烈。”
　　方陵点头同意。
　　叶潜感叹，“还好你没有遗传到，不然碰上个蠢的不开窍的，又或者遇到人渣，可有苦头让你吃的。”
　　方陵：“……这就难说了。”


第94章 第94根铁柱
　　一直到睡觉之前, 方陵活动在叶女士的视线范围内，直到晚上到了睡觉时间点，才被叶女士喊去睡觉。
　　卧室门关上, 方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时候才终于得了空看手机。
　　指纹解锁后，方陵直接点进微信, 不出他的预料, 赵舜给他发了一堆信息。
　　[属金鱼的老赵]右上角带了个四十五的小红标。
　　方陵继续点进去。
　　[属金鱼的老赵]：老婆，我在屋里居然发现了一只蚊子，我还打不着它！
　　[属金鱼的老赵]：（狗子郁闷.jpg）
　　方陵再往上翻。
　　[属金鱼的老赵]：洗好澡了，这里的浴缸还挺大的，两个人一起估计也装得下。
　　[属金鱼的老赵]：（浴缸图片.jpg）
　　[属金鱼的老赵]：媳妇儿, 你现在在干吗？
　　[属金鱼的老赵]：嗳, 好想跟你见面啊，你说我今晚偷偷去找你好不好？
　　……
　　方陵刚刚才将赵舜这四十五条信息全部翻完，最底下的、新的信息又来了。
　　[属金鱼的老赵]：（狗子探头.jpg）
　　方陵失笑。
　　[□]：（摸狗头.jpg）
　　这条信息刚发过去, 两秒后, 赵舜的视频电话就过来了。
　　方陵拿着手机远离门口, 等去了床边, 这才将视频接通。
　　“宝贝！！”赵舜凑得很近，整个画面框只装了他的半张脸。
　　方陵嘴角弯弯, “等很久了吧？”
　　“没有。”赵舜忙说, 说完停顿了两秒, 叹了口气, “其实有一点点, 看不到你我心急。”
　　方陵无奈, “没办法, 我妈看我看得比较严，等明天看看能不能让小舅舅带我出去。”
　　说完方陵又笑了，“你别凑得那么近，我这里看你就只有半张脸。”
　　话音刚落，赵舜就退开了些，这下方陵好歹能看见全脸了。
　　“老婆，你的意思是你明天能出来？”赵舜顿时就激动了。
　　方陵也没把话说得太满，免得赵舜空欢喜一场，“尽量找机会吧。”
　　赵舜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媳妇儿，你说我现在跑过去，能进得了你们小区吗？”
　　方陵见他脸色认真，显然是很认真想这个问题，忙说：“你别乱来，这里有门卡，你进不来的。”
　　叶家现在住的这个也是老牌的、早就被住满的富人区，守大门的保安是高薪聘请来的退伍军人，不仅战斗力高，认人还厉害。
　　赵舜如果在没有任何户主的认可下偷偷溜进来，很可能会被认为是小偷，然后当场被抓获。
　　赵舜脊梁弯了弯，像一只被踹了一脚的大狗，有点垂头丧气了，“可是老婆，我想你了，床上空了一边，我都睡不好。”
　　方陵眉梢轻提，“你可以把枕头竖着放在旁边，把它当成我。”
　　赵舜立马就说，“那不行，除了你，谁也不是我媳妇儿。”
　　紧接着他又说：“如果你明天能出来，我们去看电影吧，你喜欢冒险片，我瞧见最近新上了一部评分不错的。”
　　方陵被他说得心动。
　　重生回来后，他立马就投入了紧锣密鼓的高三生活里，平日里基本都是学习，哪怕有空了，也是去运动放松。
　　他真的很久没看过电影了。
　　方陵：“好”
　　赵舜顿时就笑了，心里知道方陵溜出来的几率又大了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方陵说他要去洗澡了。
　　“老婆，我想……”赵舜低声地喊。
　　方陵斜睨了他一眼，“不，你不想。”
　　赵舜更往前凑了些，语气有点可怜兮兮的，“我都好久没有看看你了。”
　　方陵不为所动，“你现在看到了。”
　　赵舜着急，“还有另一种看！”
　　方陵嘲笑他，“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心思还那么多。”
　　赵舜振振有词，“我心不老，而且我对宝贝你永远有激情，嗯，也是鸡情。一看到你，它就特别鸡动，更别说我现在才十八。”
　　方陵：“……你的脸掉地上了。”
　　赵舜觉得这是夸奖，“还有进化级的，老婆你想不想看。”
　　方陵直接拒绝，“不想。”
　　赵舜大惊失色，“宝贝，你年纪轻轻，这么快就蔫了吗？”
　　方陵额上青筋一绷，“赵舜！”
　　赵舜小声逼逼，“要不你待会儿证明给我看，你没有蔫？”
　　方陵偏不如他的意，淡定道：“不用证明，我自己知道就行。”
　　赵舜见他不入套，顿时就急了，“老婆，老婆！”
　　方陵：“喊也没用，不可以色色。今天到这里吧，明天我看能不能找机会出去，到时候一起去看电影。嗯，晚安。”
　　赵舜像是一个三天没吃饭的人，有气无力，“媳妇儿晚安。”
　　方陵笑眯眯地切断了视频。
　　正值青春年华，又怎么会没有冲动？但现在他在外公家里，方陵总觉得在别人的屋子里做这种事不好，而且他自己也放不开。
　　所以等回去再说吧。
　　洗完澡，方陵临睡前再看了眼手机。
　　有赵舜的新信息。
　　[属于金鱼的老赵]：（狗狗饿饿，饭饭.jpg）
　　方陵笑了笑，不回他了，一旦回了，估计又得聊起来。
　　上床睡觉。
　　***
　　黑夜浓郁如稠，如同一池化不开的黑墨，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池黑墨流入大海，黑沉沉的墨色被稀释。
　　天边泛起鱼肚白，很快天光大亮。
　　于叶家的其他人来说，今天是工作日，所以一大早叶家忙碌起来，去单位的去单位，去公司的去公司。
　　方陵也起了，坐在餐桌上的时候，叶老太有些奇怪，“陵陵今天怎么那么早起？”
　　方陵喝了口豆奶，“高三的时候习惯了，作息暂时还没调过来。”
　　叶女士坐在方陵旁边，“既然起了，那待会儿就跟我们去爬山吧。”
　　爬山是昨天晚上叶老爷子提议的，他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偶尔喜欢去登山。
　　方陵拒绝，“不了妈，我之前跟小舅舅约好，他说今天中午带我去射击馆玩枪。”
　　叶潜是警察，而且不是普通的民警，射击自然是很有准头的。
　　再者就是男生大多都爱这类机械，枪''支与子''弹的射击会让他们觉得炫酷，方陵给出的这个理由在其他人看来合情合理。
　　叶女士却开口，“年轻人多去锻炼没什么不好的，而且你还没登过帝都的山，那上头的景色可与下面的完全不一样。”
　　方陵无奈，“妈……”
　　“算了，他跟叶潜那小子去耍耍也好。”老爷子看向方陵，脸上带了点笑，“反正你跟你小舅舅都年轻，能玩到一块儿去。再说前些天你也陪了我这老头子不少时间，也是时候去做一些你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叶女士张了张嘴，但最后到底没说什么。
　　在早餐结束，一大家子陆陆续续出门时，叶女士把幺弟拉到一旁，“阿潜，你看着点陵陵，千万别让他四处跑。”
　　叶潜点头，“好。”
　　叶女士狐疑。
　　叶潜失笑，“大姐，他那么大的人，在帝都丢不了的。”
　　叶女士想说什么，但最后轻啧了声，“总之你得看着他，最好玩完以后把他送回家里来。”
　　叶潜还是点头，“好好好，等下午你回来的时候，我肯定还你一个全须全尾的儿子。”
　　于是叶女士姐妹和老两口出门了。等他们离开后，叶潜对方陵招手，“咱们也走。”
　　上了车，车门关严实了，叶潜笑出声，“大姐紧张的。”
　　方陵系好安全带，“她迟早会知道你成为我的同伙的。”
　　叶潜启动车辆，“不难猜测她知道真相后会雷霆震怒。”
　　方陵：“没事，有难同当。”
　　叶潜看了他一眼，“拜托，我是被你连累的。”
　　方陵眼尾夹了一点笑意，“谁让你是我小舅舅，做长辈的，当然要照顾一下小辈。”
　　叶潜不服气，“你应该尊老才对！”
　　方陵反驳他，“连五十都没有，你好意思提个老字。”
　　两人斗了一路的嘴，直到叶潜把方陵送到地铁口。
　　刚刚赵舜发他来信息，告诉他他也在这个地铁口，所以当车辆还没停时，方陵就给赵舜发了车辆会停的大概位置。
　　车辆停稳，还没下车呢，方陵就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了。
　　夏季衣服单薄些，更考验人的身形，体态不好的，想通过服饰修饰会难些，与之相反，那些体态好一目了然。
　　赵舜在人群中很亮眼，脊梁挺直如白杨，短袖下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让他看起来极具力量感。
　　随着他快速的往这边跑，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顿时更深刻了些，不过这会儿脸上笑意盈盈，止都止不住，倒没了往日的侵略性。
　　“他看起来开心极了。”叶潜也看到赵舜了。
　　方陵打开车门，“他一向都是这种性格。”
　　方陵刚下车就被赵舜逮住。
　　“宝贝！”赵舜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在看，又或者叶潜还坐在车里，直接用力地抱了方陵一下，“真是想死我了！”
　　把人抱住、亲了两口解馋后，赵舜才将目光投向还坐在车里的叶潜。
　　赵舜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说，“小舅你好，我是赵舜，方陵的男朋友。”
　　叶潜眉梢微扬，“你好，我是叶潜。”
　　赵舜直说了，“小舅，下次你有空的时候，我跟方陵请你吃饭，算是感谢你这段时间为我俩打掩护。”
　　叶潜刚刚看赵舜一阵风的跑过来，而且抱到方陵后若无旁人的开始亲近，他以为外甥这个男朋友是个毛头小子，但简单的交谈下来，他发现倒不完全是。
　　瞧瞧，都提前说“这段时间”了，摆明了他不止只想跟方陵偷偷约会这么一次。
　　叶潜没拒绝，“行，有时候一起吃饭。”
　　赵舜急着跟方陵过二人世界，叶潜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所以简单聊了两句后，各自分道扬镳。
　　赵舜牵着方陵的手，满足地叹了口气，“老婆，真想跟你直接回叶家。”
　　方陵也叹了口气，不过是惆怅的，他将昨晚饭桌上叶家人提议他选帝都这边的大学的事给赵舜说了，赵舜听完后沉默。
　　“我还是想去A大。”方陵说，“你不用担心，他们只是建议，没有让我必须报帝都的学府。”
　　不仅是因为在A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对A市早就产生了情感，更是在A大里就读本科，是他上辈子未完成的心愿。
　　前世的遗憾，变成了这一世的执念。
　　赵舜握紧了方陵的手，低声说：“如果你最后不得不去帝都，我会跟着你的。”
　　气氛有些沉重，方陵故意逗他，“我怎么记得某人高三时说过，说家里根基都在A市，所以一定要在A市读大学。”
　　赵舜理直气壮，“反正老婆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第95章 第95根铁柱
　　赵舜订的电影票是早上场的, 两人汇合后，从地铁口进入商圈，然后再乘电梯上楼, 等去到电影院门口, 刚好距离开场还有五分钟。
　　赵舜去取了票, 方陵则趁着他取票的时候去买了点喝的。
　　没买其他膨化食品, 他就点了两杯热茶。
　　等方陵拿着热茶回来, 却见赵舜扭头四处看，然后小声逼逼，“宝贝，咱们就只买这个吗？”
　　方陵扬眉, “你还想买什么？那些膨化食品吗？那些可不健康。”
　　什么炸鸡腿啊, 爆米花啊，炸薯条啊，在方陵这个老男人看来就是不健康，这两杯热茶也是考虑到他们都没带水来，这才买的。
　　赵舜低声说：“别的情侣来看电影，都是大包小包的进场，我跟我老婆怎么能被他们比下去。”
　　方陵：“……”
　　方陵一言难尽，“攀比做什么？而且这是吃的，买了不吃太浪费了。”
　　赵舜不吱声。
　　方陵见他似乎还有点不死心, 于是又说, “而且你自己刚刚都说了，他们是情侣，我们是情侣吗？”
　　赵舜先是一愣, 然后眼睛越来越亮, 整个人都亢奋了, “对，我们的关系才跟他们不一样！”
　　说完后，他自己一个劲儿的在傻乐。
　　两人一人拿一杯热茶，然后手牵着手走进电影院，因为在外面磨蹭了一点时间，他们进来的时候整个影厅的灯已经暗下来了，只有正在播放着前段广告的大屏幕还亮着。
　　赵舜定的是最后一排的位置，他跟方陵看电影都喜欢往后面坐。
　　这一部电影虽然是新上的，但并不是爆片，所以这一场的人并不多。
　　周围的灯暗了下来，但电影院的台阶做了灯光提醒的设置，浅绿色的灯光莹莹的，像童话世界里会发光的藤蔓。
　　两人入座后，方陵将他左侧的扶手放下，赵舜则把他右侧的扶手放下用来呈饮料。
　　至于两人中间的扶手，当然是摁上去的。
　　赵舜长臂一伸，很自然地揽着方陵，“老婆，咱们很久没像现在这样放松了，上一次咱们一起去看电影还是去完香格里拉回来后，之后你就忙学院工作去了。”
　　方陵更正他，“是我很久，不是你很久。我来的时候还是高三上半学期，气都没喘一口就立马复习去了。”
　　赵舜心有余悸，“还是我家宝贝厉害，一个半学期准备高考，换我我就不行了。”
　　如果他高考前回来，哪怕埋头复读再复读，考上A大后也得喊他老婆一声学长。
　　想想就让人害怕……
　　这时电影开始了，这部名为《反转密室》的电影开头节奏紧凑，所以方陵跟赵舜聊着聊着，就真看电影去了。
　　赵舜对这类冒险题材的电影其实感官平平，他享受的是跟方陵一起看电影时的那种氛围。
　　比如现在——
　　摸摸手，亲亲脸颊。
　　但由于方陵注意力在电影上，所以一般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不过赵舜也不在意，他亲他的。
　　握起方陵的手，赵舜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口，然后又仔仔细细将每一根手指摩挲了一遍，最后捏捏方陵的指尖，像是研究一样观察方陵指尖的月牙白。
　　电影有分文戏与武戏，简单的说，文戏描述的是情感，武戏讲的是打斗。
　　文戏更难处理一些，一旦节奏没跟上，非常容易形成“尿点”，也就是观众所说的可以去上厕所的时间。
　　这部《反转密室》的文戏不错，武戏反而拉垮一点。
　　中途方陵抽空扭头看了一眼，把几乎贴到他身上的赵舜推开了些，“别在电影院里那么肆无忌惮，工作人员看得到的。”
　　看电影自然得关大灯，只留一面屏幕工作。而在场地变得漆黑后，总有些小情侣喜欢借着这种氛围亲密。
　　但不要觉得环境黑了人家就看不见，实际上，工作人员能一览全场，而且看得清清楚楚。
　　赵舜振振有词，“我们又没在电影院脱裤子。”
　　方陵：“……”
　　方陵一言难尽，“你还想在电影院里脱裤子？”
　　赵舜想也没想就否认，“这种大庭广众的当然不，我的兄弟只有老婆才能看，老婆的也是。”
　　顿了顿，赵舜再凑近了一点，“等上了大学后，我们不住在宿舍好不好？”
　　这时电影场面切换，尿点过去了，方陵注意力放在电影上，对于赵舜这个提议只是含糊说，“到时候再看看吧。”
　　赵舜却径自说：“你喜欢看电影，到时候咱们在屋里再弄一个家庭影院，小一点也没关系，关键是音响与画质效果得好，到时候我们再在里面一边看着电影，一边……”
　　“不准说骚话。”方陵打断他。
　　赵舜嘴角勾起，“我就想一想。”
　　方陵拿他没办法，“别想了，跟我一起看电影。”
　　赵舜：“噢，看着呢。”
　　这部《反转密室》只有九十分钟，也就是一个半小时。随着电影情节的推进，时间似乎眨眼就过，等影厅里亮起大灯时，赵舜才意识到原来电影落幕了。
　　赵舜不满，“这部电影怎么这么短，这一会儿时间就完了。”
　　方陵从位置上起身，他与赵舜牵着手，现在起来也顺便将人拉起来，“走吧，我们再逛一逛就去吃饭了。”
　　从五号影厅出来后，两人想找垃圾桶将手上的饮品丢了，然而就在这时，方陵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
　　这一下力道不小，哪怕赵舜眼疾手快地拉着方陵，但方陵手上的那杯饮品却没有稳住。
　　方陵一个不慎脱手了，饮料啪的一下掉地上。饮品的盖子摔开了，里面已经不热的茶淌了一地，摔出来的几滴浓茶还溅到了他的鞋子。
　　赵舜等方陵站稳后才猛地回头，只见方才撞到方陵的是一个九、十岁的小男孩，撞了人后，那小男孩还跟后面追逐的另一个男孩子嘻嘻哈哈地笑。
　　赵舜一想到方陵刚刚差点摔了、还弄脏了鞋子，顿时血压就上来了，“你走路不带眼吗？”
　　他眉骨锋利，眼窝深邃，在长眉下压后一张俊脸显得分外的凶。
　　撞了个人的那个没被吓哭，另一个追着他的男孩倒是哭了，分呗不小，像被绑起的猪崽挨了屠刀。
　　他一哭，后面本来还在慢悠悠走的家长才急忙走过来。
　　“你做什么弄哭他？”那人眉毛一竖。
　　赵舜没好气，“他撞了我男朋友，道歉都没一句。”
　　这时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拿着拖把赶过来，这边温声说两句，那边又满含歉意跟方陵道歉，让他不要计较。
　　方陵拉了拉赵舜，“算了，走吧。”
　　看得出工作人员很为难，他也曾打过工，自然明白打工人的难处。
　　赵舜哼了声，倒是听方陵的话，没继续跟那男人在电影院里吵，不过他没立马走，而是伸手进裤兜，从里面摸出一包纸巾。
　　抽出一张纸巾后，赵舜蹲下，把溅到方陵鞋子上的茶滴给擦干净。
　　很多人看着，很多道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然而赵舜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他向来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的。
　　管他们想什么呢？
　　老是把别人的想法看得那么重要，那得多累啊！
　　赵舜重新牵起方陵的手，“走吧，懒得跟他们计较，现在不让别人说，等以后他出到社会让别人毒打他。”
　　那家长脸色变了几遍，是那种想反驳，却又词穷的懊恼。
　　方陵弯了弯眸子，“忽然发现你的大道理不少。”
　　“那当然，你男人特别有生活阅历。”赵舜自信。
　　两人在一众人的注视下逐渐走远。
　　而等稍微走出一段距离，赵舜才说：“那些小屁孩就是麻烦，老婆，幸好咱们没有孩子，我可不喜欢小孩，闹腾又幼稚。”
　　方陵笑他，“说得好像你有时候不幼稚一样。”
　　赵舜顿时紧张，“老婆，你不会想要一个孩子吧？”
　　方陵嘴角抽了抽，“想什么呢？我们不可能有孩子的，除非你生的出来。而且没有也好，省得我以后还得担心他不大聪明。”
　　赵舜点头，点完头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但这会儿跟方陵在一起，而且他本人对孩子这话题没兴趣，于是就不多想了。
　　两人在商圈里闲逛，一直逛到临近午饭时间，便打算找间饭店吃饭，没想到就在这时，叶女士一个电话就过来了。
　　这电话不是普通的电话，而是视频通讯。
　　方陵看着不断响的手机，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接吧，他妈看不到小舅舅，肯定就知道小舅舅不在他身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两人合起伙来骗她。
　　不接吧，他妈一定会起疑心，最后事情很大概率还是兜不住……
　　进退两难。
　　铃声一直响一直响，最后响到自动挂断。但显然，叶女士并没有放弃，半分钟后，她打电话过来了。
　　方陵抿了抿唇，打算还是让它响到自动挂断。
　　赵舜这时脑筋飞快转动，不知想到什么，他迅速把方陵手上的手机拿过，“老婆，我有办法！”
　　方陵：“？”
　　赵舜四处看，用两秒的时间锁定了两个结伴逛街的女孩子。他快步走过去，边走边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叠红钞。
　　方陵：“？？”
　　简单说了两句之后，赵舜把红钞跟手机一起塞到两个女生手里。
　　只见拿了手机的那个女生点点头，然后接了电话。
　　方陵走过去，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听到拿着手机的女生说：
　　“你好，请问是这台手机的亲友吗？噢，我刚刚捡了台手机……啊不用，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现在没有空，估计等不了你过来，要不这样，我把手机寄存在红星广场一楼的前台，到时候你让失主过来拿。”
　　又简单聊了两句以后，女生挂了电话。
　　赵舜扭头看向方陵，着急地说：“宝贝快，快打个电话给咱们小舅，串个口风。”
　　方陵这时也顾不上其他，接了手机就拨了个电话给叶潜，简单聊了两句后，才挂断了电话。
　　结伴逛街的两个女生还没离开，方陵向她们道谢。
　　那个被赵舜塞了一手钞票的女生把钞票递回去，“一个小忙而已，用不着这样。”
　　方陵笑道：“拿着吧，总之很感谢你们。”
　　“太多了，不行的。”女生摇头，这一沓起码有个两三千，“这样吧，我们只拿一张，也足够我跟我小姐妹买两杯奶茶啦~”
　　最后她们到底只拿了一张红钞，分别时，刚刚打电话的女生快速看了方陵与赵舜一眼。
　　等走远以后，她才跟小姐妹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我是一个帅哥，所以我的另一半也必须要是个帅哥？”
　　“哈哈哈草，莫名悲伤怎么回事~”
　　既然叶女士得知手机已经寄存到一楼前台，做戏做全套，后面当然是得将手机寄存过去。
　　这是高档商圈，服务自然是没话说的。
　　不过就算这样，在寄存手机前，方陵还是退出了自己的微信与某些支付软件，又给手机一些应用上了设备锁。
　　等把手机寄存后，方陵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
　　就他个人而言，他是丢了手机，所以在没找回手机之前，他是没办法跟别人联系。他妈本就不想他跟赵舜联系，估计就算拿回手机，也不会立马告诉他。
　　所以方陵说：“今晚不能给你发信息了。”
　　赵舜：“老婆不用慌，我有办法！”
　　方陵：“？？？”
　　方陵怀疑，“你又有办法？”
　　赵舜挺胸，“那当然，事关我老婆的，我的办法总是特别多。”
　　半个小时后——
　　方陵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某天才电话手表，不由陷入了沉思。


第96章 第96根铁柱
　　赵舜不仅给方陵买了一只电话手表, 他给自己也来了一只，只不过方陵那只是白色的，而他手上这只是黑色的。
　　赵舜得意, “情侣装！”
　　方陵动了动手腕, 又仔细打量这款电话手表，虽说这是为孩子设计的，但还别说, 它的外形非常时尚，甚至能说得上漂亮。
　　边角处的用料也不会有过重的塑胶感，如果不显示通话状态, 看着像极了一枚普通的手表。
　　“宝贝, 我是不是很聪明？”赵舜见方陵在看手表，迫不及待地想要个夸赞。
　　方陵抬眸，眸光明灿似水, “对, 你今天很聪明。”
　　赵舜揽着人往店外走，“只有今天吗？”
　　方陵侧眸，目光轻飘飘地扫他一下，“明天怎么样，得明天才知道。”
　　赵舜被他看得心头痒痒, “老婆，我想……”
　　方陵：“不准想。”
　　赵舜不服气, “我都没说完呢！”
　　方陵眉梢微扬，“反正我就是知道。”
　　赵舜凑过去，微微俯身, 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方陵的鬓发, “那你告诉我, 你家亲爱的刚刚在想什么？”
　　他完全度过了变声期，声音已有了成年男人的磁性，此刻他将声音压得很低，说话时仿佛有一根细小的羽毛在轻轻拂动。
　　丝丝缕缕的痒意沿着神经从耳廓钻入心尖。
　　方陵下意识侧了侧头，想要避开那股瞧不见的痒，赵舜却坏心眼地追上去。
　　在那染了层薄红的耳尖上轻咬一下，赵舜眼底聚着一抹光，仿佛是饿了许久的野狼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在丛林深处看到一头肥美的鹿。
　　“宝贝，告诉我。”
　　方陵被他扰得不胜其烦，伸手摁在赵舜的锁骨上，摁着想将人推开些，“公共场合，请你注意点的。”
　　方陵手指修长，手摁在赵舜锁骨上时，食指碰到了他的喉结，赵舜当下就咽了口吐沫，喉结上下滚动，凝在他眼底的光越发幽深。
　　“饿了是不是？”方陵问。
　　赵舜立马点头，“很饿！果然，我老婆懂我。”
　　方陵莞尔，“行，那我们找地方吃饭吧，现在刚好也是饭点了。”
　　赵舜不可置信，“宝贝？”
　　方陵把肩膀处搭着的胳膊推下来，改拉着赵舜往前走，“把你脑子里那些带颜色的思想给我收一收，现在不行。”
　　赵舜垂头丧气，连走路都没力气了，“宝贝，你得知道现在你男人我芳龄十八，真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正所谓赵是铁，‘方’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
　　方陵拉着他径自往前走，像是拖着一条在外面玩疯了、不肯回家的大狗，“饿得慌是吧，所以现在我就带你去吃饭。”
　　赵舜：“是方！”
　　方陵不理会他，“别磨磨蹭蹭的，不然等我小舅舅来通知我，我就……”
　　说着说着，方陵停住。等下，他的手机放前台去了，他可背不出小舅舅的电话。
　　“待会儿我们要去前台一趟，到时候打电话给小舅舅，约个地方会合。”方陵回头对赵舜说。
　　赵舜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吧。”
　　两人吃饭完后，去了一趟前台，拿到号码后拨了个电话给叶潜。
　　让两人意外，叶潜竟然在距离这个商圈不远的一家咖啡厅里。
　　走路过去不过十五分钟。
　　这一片地方陵里没来过，完全是跟着赵舜手机里的导航走的。
　　比起热闹繁华的商圈，这里流淌着一股淡淡的幽静，拐过街角后，方陵看到那间咖啡厅了。
　　挺别致的小店，走的是森林风，大门走廊铺设的是由不规则图形拼合而成的木板，入门两侧放置了精致的小盆栽，缠着藤蔓的吊椅在轻柔的音乐声中微微晃动。
　　方陵看见叶潜了。
　　叶潜坐在窗边，却不是正着坐的，而是侧着坐、同时回过头去，看向架起书架的方向。
　　同样是位于窗边的书架旁，有一个正在整理书的青年，他穿着白衬衫黑长裤，阳光落在他过分白皙的皮肤上，泛起玉似的冷清感。
　　他一边整理书架，一边偶尔侧头与叶潜说两句，眼角眉梢都带了点笑意，而这股笑意把他周身的冷清感融化了不少。
　　“来了。”看见方陵与赵舜进来，叶潜干脆从位置上起身，“你俩真是演了一出大戏。”
　　方陵也笑了，“生活所迫，所以我相信小舅舅，你一定会帮我们的对吧。”
　　原本整理书架的青年这时转过身来，叶潜顺势将人揽过，“这是我男朋友，雍景。”
　　方陵彻底看清他的脸时，整个人不由一愣。
　　雍景抿唇笑笑，“你好，我听阿潜提过你们。”
　　赵舜自然地叫了一声，“舅夫你好，我是赵舜，方陵的爱人。”
　　雍景耳尖有点红。
　　聊了几句后，方陵想去洗手间了，他中午的汤喝得有些多，于是就问：“洗手间在哪里？”
　　叶潜：“我带你去吧。”
　　这咖啡厅占地面积并不小，跟着叶潜拐入一条长廊，走到末端再往左转后，方陵才看到了洗手间的标志。
　　“小舅舅，你家男朋友是不是学医的？”方陵忽然问。
　　叶潜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方陵停顿几秒，然后才笑了，“猜的。”
　　叶潜盯着方陵不放。
　　“我看他的气质就像医生。”方陵随便找了个借口。
　　叶潜笑了笑，似乎是相信了，“之前倒是有人也这么说过，阿景看着就像学医的。”
　　方陵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对他，他真的很爱你。”他甚至能为了你去死。
　　方陵认出雍景了。
　　前世帝都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国的报复案件。
　　这个犯罪嫌疑人身份很特殊，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却凭着过人的智力在学业上一路高歌猛进，接连跳级，不过年二十七，就在帝都top的医科大学读博毕业。
　　如果单看到这里，完全是人生逆袭的赢家剧本。
　　但就是这么一位有着大好前途的青年，却为了杀两个犯过案的杀人犯把自己搭进去了。
　　当时网络上有人叫好说替天行道，然而更多的人是骂他蠢、读书读坏了脑子，为了那两个即将抓捕归案的杀人犯搭上自己的前程，甚至是命，这根本不值得。
　　雍景连杀两人，虽然那两人罪恶多端，但介于他的作案手法极度残忍，且在过后完全没有悔过感，还当庭大喊他们该死，所以最后到底被判决了死刑。
　　方陵之所以时过经年还记得，是因为当时这起案件在大众看来太过匪夷所思。
　　一个长相清俊、学历超群，有着大好前途的才俊，忽然做出这种断送前程的事，原因是什么？
　　网上讨论得如火如荼，却没有任何一个被猜测的原因站得住脚，最后人们只能说：
　　有些天才，其实也是疯子。
　　此时的叶潜对此一无所知，却对方陵的话很赞同，“当然爱我，就像我爱他一样。”
　　方陵觉得，这个前世不被大众知道的真相，外公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这位固执的老人后来改变了想法，轻而易举地接受了他与赵舜。
　　方陵认真说：“小舅舅，谢谢你还有雍景。”
　　叶潜眉梢轻提，“无缘无故的，你道什么谢？总不能是提前感谢我还有阿景为你们打掩护吧。”
　　方陵笑而不语。
　　***
　　“宝贝，以后咱们也开家书吧，又或者咖啡厅好不好。”看见方陵回来，赵舜走过去。
　　方陵好奇，“你怎么忽然有这种想法？”
　　赵舜指了指周围，“就，我忽然觉得这样其实也挺放松的。店里的客人不需要太多，但环境一定要好，烦恼的时候来这种店铺坐一会儿看看书，沾染一点市井烟火气，又不至于太熏。”
　　叶潜投给赵舜一个赞赏的眼神，“你很有眼光，这个咖啡厅虽说是阿景的师妹开的，但里面很多设计都是阿景一手包办的。”
　　环境确实很惬意，这天下午赵舜与方陵干脆就在咖啡厅里度过了。
　　像某种吃饱喝足后就喜欢晒太阳的小动物，两人找了一处有阳光、但只是光点斑驳落下的位置，紧挨着坐在一起。
　　他们手里或拿着书，也或拿着一部iPad，旁边桌上还放着两杯飘扬着热气的黑茶，偶尔咬着耳朵低声说两句。
　　赵舜在方陵耳尖处亲了一口，“老婆，我喜欢这样的悠闲。等从帝都回去以后，我打算先在A大旁边买一套房子。”
　　方陵莞尔，“这么快吗？”
　　赵舜毫不犹豫地说：“那当然，精装房虽说拿房快，但如果装修风格不喜欢，等于没用。毛坯装修的时间暂且不算，装修完后还要除甲醛，这哪样不花时间。”
　　赵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跟方陵出去过二人世界了。
　　方陵不得不提醒他，“现在我妈知道了，她肯定不会同意让我出去住的。至于隐瞒，如果真的有心查，想瞒也瞒不住。”
　　赵舜：“……”
　　赵舜整个人颓废下来，本来他手上是拿着iPad，一会儿把iPad放在皮沙发的宽扶手上，腾出手来合抱着方陵，“宝贝，要不这样，到时候我去跟学校领导说说。就是那个彭老头，喜欢喝茶的彭老头你记得不？我肯定能摆平他的，到时候让他帮我们瞒一瞒。”
　　方陵失笑，“你这是公然贿赂。”
　　赵舜理直气壮，“哪里是贿赂，我这是在建立忘年交！”
　　方陵：“到时候再看吧。”
　　赵舜念念叨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过几天就是高考放榜日，到时候咱们肯定得回A市的。分数都出来了，距离录取还会远吗？”
　　方陵说不过他，“行行行，自己看着办吧。”
　　赵舜心花怒放，抱着方陵又亲了好几口，“好勒，这事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安逸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下午，叶女士再次打电话来。下班后再次过来的叶潜，要带方陵回去了。
　　上车的时候，赵舜指着手上的手表，方陵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叶潜系好安全带，“你俩在打什么暗语？”
　　坐在副驾驶的方陵同样戴上安全带，“我手机不是‘丢了’吗，他给我买了一个电话手表。”
　　叶潜乐了，“一般人想不出这种办法。”
　　方陵深以为然，“嗯，他大概不是一般人。”
　　两人回到叶家，并不出方陵的意料，叶女士并没有提起他的手机。
　　做戏做全套，方陵主动跟叶女士说自己手机丢了，后者表示明白，并说让他先等几天，如果没人打电话过来、让他们去赎，就让他重新去补个手机卡。
　　方陵当然同意。
　　方陵回房间，他刚拐过一个拐角，彻底消失在叶女士的视野里后，依稀听到叶女士喊来家里的司机，让他载她去红星广场一趟。
　　***
　　日子一天天的过。
　　不能见面的两人偷偷摸摸的联系着，就像在搞某种地''下组织的接头工作一样，联系不仅不用手机，还时常借着叶潜打掩护。
　　直到离开帝都的前两天，叶女士才告诉方陵，她接到了“好心人”的电话，电话那端告诉她，要将捡到的手机还回去，不过为此索要五百块钱的酬劳。
　　方陵在心里偷笑，真是难为她了，居然记得补上后面的索要酬劳，但可不就补上后面才显得更真实些。
　　方陵的手机赎回来了，家里最近忙，所以叶女士倒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盯着他。
　　忙什么呢？
　　是叶老太打算跟着女儿去A市，并在那里小住上一个星期。
　　于是整个叶家开始忙碌了，收东西的收东西，叮嘱的叮嘱，试图留人的留人，反倒是方陵清闲了下来。
　　在一番算得上热烈的争论后，当叶女士要离开时，她身边不仅有方陵还有叶老太，还多了一个穿着唐装的叶老爷子。
　　老两口都决定去A市小住。
　　***
　　“陵陵？”叶女士走进机场的便利店，四处张望，在看见方陵从一个货架后出来后，她无奈，“你买个水怎么去那么久？”
　　方陵手里拿着一瓶饮料，“我不想喝冷的，就找常温饮品去了，结果发现我想要的那款饮品没有常温的，又换了另一款。”
　　叶女士知道儿子最近是改变了口味，不喜欢喝冷饮，所以对这番说辞并没有怀疑。
　　“走吧，去那边坐一会儿，然后就差不多该登机了。”叶女士说。
　　方陵点头，跟叶女士一起离开便利店，只是踏出便利店那一刻，他顿了顿，故意落后一步，同时趁着这时回头看。
　　货架安安静静，看似平静无活物，只是就在这时，有一颗脑袋做贼似的从侧边探出来。
　　哪怕看清楚了赵舜脸上的郁闷，但方陵就是忍不住笑了。


第97章 第97根铁柱
　　赵舜躲在货架后面, 看着逐渐走远的方陵，心里哇凉哇凉的，仿佛有一朵无形的乌云飘到他的头顶上。
　　而随着方陵的渐行渐远, 乌云携着的墨色越来越浓重，最后承载不住重量，哗啦地从里头下出倾盆大雨, 把赵舜淋成落汤鸡。
　　帝都机场内的旅人非常多，方陵的身影很快被淹没在人群中。
　　看不见了。
　　赵舜原本是探头探脑的, 在彻底看不见人后，他像被抽空了用于支撑的精神气儿，脊梁弯了, 整个人蔫哒哒。
　　太惨了！
　　他跟老婆是有证的，却硬生生活成了西门……啊呸, 他才不是西门庆。
　　啊,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那朵名为“又颓又丧”的大阴云, 从方陵离开后一直笼罩着赵舜，直到他回到A市, 且打车回赵家, 都没有散去。
　　甚至赵舜还忍不住想，明明他跟方陵是同一班飞机，却愣是后面没再见上一面。
　　越想越心塞，赵舜头顶上那朵乌云像吹气球一样变大, 以至于他刚进家门时, 把赵母吓了一跳。
　　“你怎么悄无声息就回来了？”赵母惊讶, 结果这话问了, 小儿子没反应。
　　赵舜像一台老旧的、即将报废的机械, 每做完一件事都要停顿一下, 然后才像延迟接到命令一样，慢吞吞地继续下一件事。
　　光是进屋在玄关脱鞋，他就花了好长时间。
　　赵母又说：“你要是再不回来，高考都放榜了。”
　　赵舜没反应。
　　赵母又说：“刚好你爸朋友送了几只甲鱼过来，今晚我们喝甲鱼汤。”
　　赵舜依旧没反应。
　　赵母觉得不对劲了。
　　这小子挺喜欢甲鱼汤的，听说有甲鱼汤喝都没反应？
　　不应该啊，之前兴致勃勃跑去帝都追方陵，走的时候开开心心、迫不及待的，而且之前她也在朋友圈刷到了牵手照。
　　按理说，人是追上了。
　　惦记了起码一个学期才追上人，不应该是更加兴高采烈吗，怎么这么丧气？
　　难道相处过后，方陵发现她家这个臭小子缺根筋，所以嫌弃了？
　　赵母有一点点怀疑，也有一点点忧心。
　　“你跟方陵掰了？”赵母试探。
　　刚刚对甲鱼汤全然没反应的赵舜，这会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瞬间头抬起来了，脊梁也伸直了，“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跟我老婆掰了？？”
　　见小儿子终于有反应，又听他这般的回答，赵母忧心少了些，反而更疑惑，“那你做什么那么低落？”
　　说起这个，赵舜又蔫了，“因为方陵家里不同意。”
　　赵母愣住，“不同意？他妈妈知道了？”
　　赵舜实话实说，“我们约会的时候，被他妈妈碰了个正着。而在此之前，岳母不知道方陵喜欢男生。”
　　赵母：“……”
　　她代入一下，大概有点明白了，如果不大开明的家长冷不丁的看到那一幕，大概会感觉窒息。
　　两人相望无言，最后赵母挤出了一句，“你们还年轻。”
　　正是因为太过年轻，才刚成年的年纪呢，所以无论什么样的许诺，山盟海誓也好，各种毒咒也罢，在对方父母看起来或多或少都有点扯淡。
　　赵舜自然也是知道的，但这不妨碍他心情低落。
　　赵母说：“如果有机会碰见方陵妈妈，我看能不能跟她聊几句。”
　　赵舜点点头，但对此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撇开岳母不说，上面还有个外公的，哎，哪里有这么好劝。
　　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飘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赵舜把自己扔在松软的床铺上，然后摸出手机给方陵发信息。
　　［Z］：老婆，我回到家了。
　　那边很快有回复。
　　［老婆］：好好休息，过些天学校见。
　　后天是高考放榜日，中午十二点一过，A市统一放榜，到时候就可以在网上查成绩了。
　　在分数出来的一天后，学生可以选择回学校拿成绩排行单，同时由班主任主持开展学院的推荐与分析。
　　赵舜才不想过些天再见。
　　［Z］：老婆，我们后天去网吧打游戏怎么样？
　　上面的备注切换成“对方正在输入”，来来回回几次之后。
　　［老婆］：好吧。
　　于是赵舜又可以了。
　　时间一晃而过，天光沉淀后又亮起。
　　这一天对于所有高三学子来说意义非凡。许多家里有高三孩子的家庭，一大早电话就响了。
　　“喂~舅舅，啊？我的高考成绩？还没放榜呢！啥时候放榜？中午十二点。”
　　“堂叔早上好，高考考得怎么样？我不知道啊，现在成绩还没出来，中午十二点才出成绩，你现在问早了。”
　　“……嫂子啊，早上好！欣欣高考考了多少分啊？啊？还没有放榜啊，那啥时候放榜啊……”
　　三姑六婆纷纷打电话来问成绩，往往电话挂断还没两分钟，另一个电话又打进来了。
　　而今天方陵一大早就出门了，用的是约了谭飞舟还有宿舍其他人一起去网吧查成绩当借口。
　　叶女士本来想把人留在家里的，但叶老太乐呵呵地说不能拘着孩子，就把方陵给放出去了。
　　赵舜跟方陵同一个小区，在方陵出门后，他掐着时间点去逮人，“宝贝，今天我们明明可以过二人世界的……”
　　赵舜有点小郁闷。
　　他们确实是去网吧没错，但并不如之前说好的那样只有两个人。因为方陵也不算对叶女士撒谎，他确实约了谭飞舟。
　　方陵笑道：“好久没跟老谭见面了，刚好昨晚他找我，约一起查成绩，然后再顺便约个饭，那就干脆一起了。”
　　他之前去了帝都，一待就是挺长时间的，跟谭飞舟只能聊微信，可以说自谢师宴以后，他们就没见过了。
　　赵舜叹了口气，“十万伏特的灯泡都没有他亮。”
　　去到网吧后，赵舜发现他错了。
　　不是“他”，而是“他们”。
　　这来的不仅仅是谭飞舟，竟然还有方陵宿舍的一个舍友柯安，以及不知道从哪儿收到风声，特地过来的丁大雁。
　　“舜哥，上次谢谢你啊~”丁大雁指的是赵舜请他去毕业游的事情。
　　赵舜眼神幽幽，“十万伏特，你就是这样谢谢我的？”
　　丁大雁：“？”
　　大雁不懂，大雁懵逼。
　　于是他看向方陵，方陵眼角弯弯，“不要理他，他最近进入更年期。”
　　赵舜拉着方陵的手，“我没有更年期。”
　　方陵笑而不语。
　　柯安看着他们牵着的手，脸上止不住露出惊讶，他也有加赵舜的微信，自然看到那天“官宣”的朋友圈。
　　谢师宴那天他就知道赵舜喜欢男生，后来从朋友圈里知道对方应该是跟一个男生交往了。
　　但没想到——
　　那个竟然是方陵！
　　柯安震惊得失语了，“你们……”
　　这时开机手续办好，方陵接过网咖老板给的包厢磁卡，很自然地说：“嗯，我跟他正在谈恋爱，希望不会让你带来感官上的不适。”
　　毕竟有人特别抗拒看到这类情侣。
　　柯安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是平和派的。而且方陵，我真的特别感谢你，如果不是高考前你跟我说，建议我去一趟校医室，我高考时可能真就不行了。”
　　结束在课室自习的那天，他感觉肚子不大舒服，不是类似于闹肚子的那种疼，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有点像紧张得痉挛的难受。
　　那天下午他难受得连晚饭都没有吃，一回宿舍就躺床上。本来想硬抗下来，毕竟当时还有两天才真正高考，时间上不是很着急。
　　但方陵回到宿舍后，看到他那样的状态，就提议他去校医室，并说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同学去找了心理医生。
　　当时他碍于面子，只是考虑考虑，其实后来他有行动的。他两种医生都看过，聊了一通，最后开了点药。
　　不知道是药的作用，还是聊完以后心情放松，他肚子不疼了。
　　等高考彻底结束，柯安回想起来，后知后觉出来一身冷汗。
　　年年高考都有人出状况，不是丢了准考证，就是身体不适，但改卷老师可不会管这些。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严苛到残酷。
　　这也是为什么，偶尔得知谭飞舟要约方陵后，向来不是很爱凑热闹的柯安立马跟来了。
　　大概终于鼓起勇气挑起这个话题，柯安越说越激动，他抓着方陵的手臂，“我妈知道这件事后，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感谢你，中午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赵舜眼皮子一跳，把柯安握着方陵手臂的手撸下来，“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柯安：“……”
　　电脑开了，五人一人一台电脑的入座，登录网站。
　　十一点五十五分。
　　谭飞舟搓搓手，“草，我忽然有点紧张怎么办？”
　　方陵回忆了下，“我赌你分数在六百七以上。”
　　“啧啧，方小陵你真看得起我。”谭飞舟虽说这么说，但脸上还挺自信的。
　　十一点五十八分。
　　“你、你们真不紧张吗？”丁大雁咽了口吐沫。
　　赵舜早就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失手，所以十分淡定，“再紧张也不能让自己加几分，放轻松吧小子。”
　　丁大雁星星眼，“舜哥你太厉害了，这心态稳得一批！”
　　赵舜：“那当然。”
　　方陵嘴角抽了抽，也不打断他装逼。
　　时间是一样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几十年弹指而过，有时候两分钟却让人品出一股煎熬的味道。
　　但五十九分的时候，没人说话了，谭飞舟、丁大雁，还有柯安盯着右下方的电子时钟。
　　终于——
　　12：00
　　正午十二点来临。
　　而等待已久的这一刻让丁大雁虎躯一震，坐在他旁边的谭飞舟嚎了一声，然后麻溜的刷新了一下查询页面，再输入自己的姓名与学号。
　　“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太上老君请保佑我……”谭飞舟念念有词。
　　相比起紧张兮兮的几人，赵舜不缓不急，甚至还有点悠哉游哉的意思。
　　以至于他学号最后一位数才刚输好，就听到旁边的谭飞舟哈哈大笑，“661！可以了可以了，我满足了~”
　　柯安看到分数那刻也眉开眼笑，“655，跟我自己估算的差不多。”
　　谭飞舟与柯安在哈哈哈，他俩后知后觉隔壁没声了，扭头一看，只见丁大雁愁眉苦脸。
　　谭飞舟：“怎么了大雁？”
　　丁大雁失落，“分数比我三模的时候少了三十。”
　　周围一静。
　　高考提高一分，就能压倒千人。这少了三十分，绝对被一大波人踩过去了。
　　柯安干巴巴地说，“你三模的成绩挺不错的，我记得你都进班级前十了。”
　　丁大雁扒拉了一把头发，“哎，总之发挥有点失常。”
　　谭飞舟探过头去看，“646，其实也可以嘛。”
　　丁大雁滴滴咕咕，“可是翁若肯定不止这个数，我可能去不了她那所大学了……”
　　谭飞舟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一转头，谭飞舟好奇道：“方小陵，你考了多少分？”
　　在二模以后，方陵一直都是九班的第一，原因无他，他的英语和生化这三科实在太稳了。
　　别人可能是小有起伏，他却能保持一条平滑的直线。所以现在谭飞舟好奇得不行。
　　方陵抿唇轻笑，“0分。”
　　谭飞舟愣住，“不可能吧，别开玩笑，快告诉我！”
　　他等不及了，干脆蹭的从自己位置上起来，几步走过方陵那儿低头去看。
　　结果这一看，把谭飞舟看傻了眼。方陵刚刚没有说谎，他页面上展示他真的是0分。
　　“这、这怎么回事？你写卷子的时候忘记填学号了？”谭飞舟吓得说话都不利索。
　　赵舜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非常自豪地说：“0分的都是高考屏蔽生！只有全省前二十名才有资格不显示分数。”


第98章 第98根铁柱
　　如果在高考中没有交白卷, 又或者是违反高考制度，只要查询出来的成绩是0分，那么这一批人都属于高考屏蔽生。
　　当然, 也有的人喜欢把这一批人叫做特级学霸。
　　这种制度是近几年才诞生的, 归其原因是许多用炒作牟利的媒体将目标对准了各位“状元”, 严重打扰了考生及考生的家庭。
　　好吧, 其实后面也会公布成绩, 有心知道的媒体总会知道，不过说到底, 这个制度为考生挡下了一些麻烦。
　　“哇！！方小陵你牛逼了！”谭飞舟衷心为方陵感到高兴, “估计不久后，老章会打电话过来找你~”
　　方陵看向赵舜，“你是690以上对吗？”
　　柯安探头过去看，一脸见鬼, “卧槽, 692！看来方陵你对舜哥很有信心啊。”
　　赵舜一愣，眼中有惊喜炸开, 忍不住伸手过去牵方陵的手。
　　时过经年，他的爱人也还大概记得他的高考分数。
　　老婆真好, 今天还是爱老婆的一天~
　　柯安有点小开心，“走吧，我请大家去吃饭！”
　　丁大雁叹了一口气，柯安拍拍他的肩膀, “别沮丧了，六百四十多也不错, 走, 吃饭去, 把悲愤化为食欲！”
　　这一顿是柯安请客，选的是相当好的餐厅。五人胡吃海喝，把餐厅里的招牌菜都尝了一遍，最后结账时，丁大雁看到账单上的数字都惊呆了。
　　丁大雁心虚，“这是不是有点多？”
　　柯安倒很大方，“不多，今天我本来就是要好好感谢方陵的。你想啊，要是我高考成绩不理想，说不准得复读一年，复读的花销既有时间也有金钱，那才是多。”
　　丁大雁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也是，复读可折腾死人了。”
　　方陵手机在这时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眉梢高高挑起。
　　来电的是章志国。
　　赵舜站在他旁边，目光一斜就将来电人收入眼里，他连忙道，“媳妇儿，老章肯定是来给你报喜讯的！”
　　高考屏蔽生的成绩得在特殊系统查，查到之后往往是由老师通知学生。
　　方陵接了电话。
　　这绿色的通话键刚刚按下，方陵就听到电话那头的章志国激昂澎湃地说：“好崽子，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来学校一趟！”
　　方陵说有，应了章志国逐渐变得语无伦次的话。
　　电话挂断后，发现周边几双亮光闪闪的眼睛都在看着他，方陵莞尔，“刚刚老章打电话来，喊我去学校一趟。”
　　“噢，恭喜恭喜，那赶紧去吧，别让老章久等了！”
　　“那边有地铁站，从白龙坡坐地铁过去，然后再走一小段就到了~”
　　“我跟你一起去。”赵舜很自然地说。
　　与三人告别后，方陵跟赵舜朝地铁口走出。
　　他们最近一个地铁口名为“白龙坡”，这个地铁口跟商圈里的不一样，它在大马路边，马路不限高，所以行在马路上的车特别多，小轿车，面包车，甚至还有货车。
　　走在路上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赵舜总有点心神不宁，听着耳边呼啦啦行过的车辆带起的风声，一颗心跳得厉害。
　　赵舜忍不住回头看。
　　身后的车辆朝前行驶，井然有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于是他回过头来。
　　但走了几步后，那种强烈的预感又来了，这迫使他再次回头看身后。
　　依旧没有特别的地方，远处的车辆过了红绿灯之后往这边来，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有一辆黑色的面包车似乎有点旧了，车身上应该是掉了黑漆，阳光落在脱漆的钢面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方陵：“怎么了？”
　　赵舜收回目光，“没有，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成绩出来了，反而心神不宁？”方陵不解。
　　赵舜呼出一口气，正想说话，却在这时听见不远处的行人大喊一声“快闪开”，从刚才起就一直绷着神经的赵舜闻声猛地侧头一看。
　　而这一眼让他瞳孔紧缩，那辆车速极快的黑色的面包车似乎失控了，径直往人行道上这边冲。
　　车头对准的方向，赫然是他与方陵。这时车辆已经临近了，两者之间的距离连五米都不到。
　　赵舜一把拉过方陵的手，几乎把他抱在怀里，带着他整个往后倾，试图避开斜着撞过来的黑色面包车。
　　赵舜的速度极快，方陵都没反应过来，在电花火石之间，人就落在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里。
　　他先前与赵舜是向前走的，视野范围在前方，而此时视野里骤然闯入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太近了，近到方陵甚至觉得只要他稍微伸手，就能碰到这辆横插过来的面包车的车身。
　　“呯——！”
　　面包车撞入行人道里，车头直接撞在墙上，发出好大的一声响。
　　方陵被抱着往后摔，摔下来的时候他不怎么疼，毕竟赵舜在后面给他当了垫背。
　　他也听到了另一声声响，那声音像极了脑袋与地板嗑到的闷响。
　　方陵心里咯噔一下，当下就想起身看看赵舜的情况，结果一动，发现腰上的手臂箍得紧紧的。
　　“赵舜，你先放开我，我看看你摔哪儿了！赵舜！”方陵拍了拍赵舜的手。
　　然而没赵舜反应，方陵呼吸微紧，又喊了一声，见对方实在没反应后，便试图用蛮力将对方的手掰开。
　　揽在腰上那条胳膊很结实，也揽得紧紧的，方陵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从赵舜怀里挣脱出来。
　　而这一抬眼，他被从赵舜脑袋下淌出的那抹红刺了一下眼睛，方陵呼吸一窒，连忙拿出手机打120急救。
　　电话很快就通了，精准地报了地址以后，方陵挂断电话。
　　方陵不敢乱动他，但止血是必要的，幸好他带了纸巾，把一小包纸巾全部抽出来，纸巾全部展开，再层层地叠起，按住赵舜的头上的伤口。
　　“赵舜，听得到吗？”方陵喊他。
　　赵舜眼睫动了动，嗯了一声，但没睁开眼。
　　见他应了，方陵松了口气，“再等等，救护车很快来了……”
　　这条是大路，而且医院就在不远，所以响着警笛的救护车来的飞快，车上下来几位白大褂，迅速将人抬上了车。
　　方陵跟车去医院。
　　赵舜其实听得到方陵说的话，也知道自己被搬上了救护车，但脑后刺痛的伤口，以及脑中乱糟糟的、如同打结成毛线球的记忆，像是一根根无形的长针，钉住了他的关节，让他动弹不得。
　　脑中似乎有什么在炸开，星云似的晕开一团迷雾，然后又重新凝合。
　　校运会上，站在跑道上为方陵呐喊加油的他；长城上，鼓起勇气向方陵告白的他；还有元旦文艺晚会里，坐在观众区域举着小灯牌的他……
　　星云里夹杂着的碎片一块一块的拼合，好似无形的时间钟表开始逆向转动，原本散去飞远的灰烬重新聚集，最后所有星云灰烬形成一张张完整的画面。
　　迷雾被拨开，也仿佛是一个拥有高度近视的人，终于找回了他遗失的眼镜。
　　赵舜心头一震。
　　他想起来了！他通通想起来了！！
　　赵舜感觉有人在扒拉他的眼皮，耳边也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
　　“还没醒？不应该啊，伤口已经处理完了，而且检查过后他只是轻微脑震荡，问题不算大……”
　　赵舜就是在这时候睁开眼。
　　“嗳~刚刚才说呢，现在醒了！”
　　赵舜听到方陵的声音，“谢谢医生。”
　　医生说：“脑震荡得在医院观察24小时，如果有不舒服按床头的按铃，护士会过来。”
　　其实轻微的脑震荡是得在急诊室观察的，不过急诊室条件简陋，方陵翻了赵舜的手机，借赵家的人脉给赵舜转了单人的病房。
　　在转病房的过程中，赵舜一直没说话，不过却像提线木偶一样特别听话，方陵开始以为他是脑袋疼，所以不想吭声。
　　但当病房转好，他把病房的房门关上，终于有空了、想仔细问问赵舜现在感觉怎么样时，方陵忽然间发现赵舜——
　　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的眼睛特别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闻着香味跑过来的狗子，哈喇子流了一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陵觉得现在的赵舜，眼神看起来特别……嗯，纯情。
　　方陵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形容词，但望着那双好似会发光的眼睛，他脑子里就是冒出了那两个字。
　　目光对视后，赵舜眼睛闪烁两下，耳尖飘起一抹不甚明显的红。
　　方陵眉梢微挑，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他走到赵舜的病床旁，拉了张椅子在床头坐下，“脑震荡都会有眩晕跟呕吐感，你多躺会儿，别着急着起来。”
　　说着，方陵伸手摸摸赵舜的额头，他脑后磕破了一个大口子，这会儿脑袋上缠着绷带，看着可怜兮兮的。
　　在方陵的手指触上额头时，赵舜整个虎躯一震，脊梁明显绷了一下，坐在床头的方陵有一瞬间觉得这家伙要蹦起来。
　　“嗯？你怎么那么大反应？”方陵凑过去。
　　而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发现赵舜本就染了薄红的耳尖更红了，那抹红一直蔓延到脸上，然后再往下蔓延到脖子上。
　　也就是赵舜本身肤色算不上白皙，所以看着不是特别明显，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方陵并不在“一般人”的范畴内。
　　他太了解赵舜了，现在一看就知道他好像是在……害羞。
　　脸红了，应该是害羞吧。
　　但这家伙都一把年纪了，现在摸个额头而已，有必要害羞吗？
　　方陵表示疑惑。
　　这点疑惑也没必要捏着藏着，方陵笑着就问了，“你在脸红什么？”
　　赵舜飞快眨两下眼睛，“没、没有。”
　　这说话都不利索了。
　　在想起以前的事情后，尤其是面对方陵时，赵舜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紧张又没有来的羞涩。
　　一颗心呯呯呯的，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思绪交加后，变成了同一种感慨——
　　啊，原来他最后真的追到了方陵，成为了方陵的男朋友，他们以后甚至还结婚了，一起幸福的生活了那么多年。
　　多么美妙，也多么幸福！
　　以后的日子，他们会像以前一样一直甜甜蜜蜜。光是想一想那场景，赵舜就快活得找不着北了。
　　胸腔里好像藏了一座爆发的火山，灼热滚烫的岩浆在他的血脉中涌动，每一次奔涌都诉说着让他欲要发狂的欣喜。
　　方陵：“你有点不对劲。”
　　赵舜干巴巴地说，“没，我就是太开心了。”
　　方陵沉默，有点想去喊医生了，“……撞到头还开心？”
　　赵舜试探着伸手，指尖碰到方陵的手时，他的动作明显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也像是看见方陵没有拒绝、所以被激励到一样，赵舜握住了那只白皙的手掌。
　　那一刻，脑中有绚丽的烟火升腾，五光十色，迷醉得让人喟叹，赵舜用藏不住欢喜的声音呢喃说道：“男朋友，我终于有男朋友了……”
　　方陵眯了一下眼睛，盯了他几秒后，然后就笑了。
　　看来这家伙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而且似乎之前的事对他影响挺大的。
　　拿出手机，方陵点进微信，再点进［属金鱼的老赵］的对话框。
　　他对赵舜的备注原本是“小赵同学”，不过在谢师宴过后，他发现赵舜回来了，而且还不记得以前的事。
　　所以“小赵同学”被他改成“属金鱼的老赵”，现在方陵再一次修改。
　　最新备注：大智若愚的赵舜
　　改完这个备注后，方陵盯着看了半晌，嘴角弧度又深了一点。


第99章 第99根铁柱
　　方陵手机响了, 他低头一看，后知后觉要给章志国打个电话。
　　这位激动的班主任估计一直在学校等他，但等了老久人还没来, 而章志国知道他的家庭住址, 所以清楚从家里来学校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等不到人，一个电话就过来了。
　　“喂~老师。”方陵接了电话, “抱歉老师，我有点事, 去不了学校了……嗯，是家里人出了点事故, 所以实在走不开, 不好意思。”
　　方陵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特地走开, 躺在病床上、头上裹着白纱布的赵舜，听得一清二楚。
　　家里人！
　　方陵说他是他的家里人！
　　胸腔里那颗心又不听话了，吵闹得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赵舜忍不住抓了一把身'下的床单。
　　骨节分明的手掌收紧又松开，然后再收紧，把床单弄出一朵朵“太阳花”。
　　方陵挂了电话，起身想去病房里自带的卫生间上个厕所，一站直，他就看见雪白的床单被抓得皱巴巴的。
　　而躺在病床上的赵舜双眼放光, 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恍惚状态, 如果不是地点不对,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装备也不对, 估计会抓进戒瘾所, 进去重新思考人生。
　　方陵无声笑了, 先放任这家伙恍惚一会儿, 他去趟洗手间。
　　上完厕所后，方陵并没有立马出去，抿了抿唇，到底拿出手机，给谭飞舟发信息。
　　[□]：老谭，赵舜出了点小事故，人必须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我打算在医院陪他一晚。但我妈之前意外知道了我与他的关系，她不大同意我跟赵舜交往，所以最近看我看得比较严格。
　　[□]：我想请你给我妈发个信息，就说我今晚去你家打游戏，不回去了。然后再发条语音给我，内容是刚刚发信息的话，我把你的声音录下来，免得待会儿她打电话给我。
　　谭飞舟的信息回得很快。
　　[老谭]：好的没问题。
　　[老谭]：不过我擦，你们被发现了？棒打鸳鸯啊，方小陵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现在见步走步吧，以后她会明白的。
　　[老谭]：也只有这样了，幸好你俩成绩都很好，肯定能上同一所大学。对了，我什么时候给叶阿姨发信息？
　　[□]：你先发语音给我，然后再给她发信息。
　　很快，谭飞舟的语音过来了。
　　方陵启动电话手表的录音功能，把谭飞舟的声音录下来。
　　录音完后，方陵一刻也不耽搁，把之前就编辑好的信息发给叶女士。
　　跟方陵料想的没错，虽说信息发了过去，但叶女士电话过来了。
　　方陵先说了两句，然后通过电话手表放了谭飞舟的声音，又回答了自己查询到的高考“0”分成绩，总算有惊无险地过了关。
　　电话挂断后，方陵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才开门出去。
　　只是这门一开，他惊了一下。
　　那个本应该乖乖躺在病床上的人，这会儿顶着一脑袋的白纱布站在门口，似乎有些晕，他的手撑在旁边墙壁上。
　　门开的时候，开门的声音好像惊了他一下，赵舜身躯微震，目光有点闪烁。
　　方陵眉头皱起，一边呵斥他一边过去扶人，“你做什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现在是头晕了吧。”
　　当指尖触及到赵舜露在短袖外的胳膊时，方陵明显能感觉到赵舜的手臂有一瞬间绷紧，肌肉绷出遒劲的弧度。
　　绷紧再迅速放缓，手脚无措。
　　他在紧张。
　　这样的赵舜让方陵有点新奇，小年轻模样，容易害羞极了，好像只要动作稍微亲密一点，他就会像含羞草一样把自己卷起来，又或者是被架进蒸笼里，然后蒸得满头满脸都是红晕。
　　所以要不要逗一逗呢？
　　方陵坏心眼地想着。
　　“见你这么久没出来，我就来看看……”被方陵扶着走，赵舜将步子放得很慢。
　　明明牛高马大、一脚能踩死十几只蜗牛的人，这会儿走得比乌龟还要慢。
　　赵舜吸气呼气，几次过后，发现完全没用，他的心跳就跟去蹦极了一样，也好像心口位置揣了几只极度不安分的小兔子，四处给他捣乱，让他一看到方陵就紧张。
　　本来就够紧张的，刚刚又偷听到方陵跟叶阿姨说，今晚要去谭飞舟家里打游戏，不回去了。
　　可是哪里有什么谭飞舟啊！方陵现在明明跟他在一起！所以方陵撒谎了，他为了在医院陪他，向叶阿姨撒谎了……
　　今晚他可以跟方陵独处！
　　两个人一起，说不定还能睡在同一张床上，光是想一想那画面，赵舜就觉得他有点晕了。
　　走路都是飘的。
　　方陵将这越来越飘的家伙扶稳了些，“既然头晕，就别到处乱跑，我一个人在洗手间能遇到什么事，倒是你这个伤患，走来走去的，万一有哪儿不舒服，折腾的还不是你自己。”
　　把人带到床边，扶着他半躺下，介于病房里开了空调，方陵扯了点被子盖他身上。
　　身上还有伤，还是稳妥点好。
　　“方陵，我好开心啊！”赵舜忍不住就说出来了。
　　这话赵舜进医院后，方陵已经不止听他说过一次了，方陵叹了口气，“撞到头还一连说了两次开心，看来我真的得把医生再喊过来一趟。”
　　说着，方陵要起身，赵舜忙拉住他，“不用医生！”
　　方陵本来就没打算去，现在顺着他的力道坐下，“好，不用医生，但你不能再跑来跑去了。”
　　两人的手还交握着，赵舜目光飘到上面，一触即离，耳尖上又飘起两抹红，“我刚刚听到你跟叶阿姨打电话了。”
　　方陵嗯地应了声，等着他后文。
　　赵舜继续说，“你跟她说，你今晚去谭飞舟家里打游戏，不回去睡。”
　　方陵：“对。”
　　这时候的赵舜没觉得哪里不对，他美滋滋地继续说，“待会儿我打电话让钱叔买点日用品过来，我们在这里将就一晚上。”
　　钱叔是赵家的司机，偶尔也会忙一些零碎活儿。
　　方陵佯装为难，“可是我约了老谭今晚打游戏。”
　　赵舜：“！！！”
　　赵舜懵了。
　　什么？
　　方陵跟叶阿姨说的那番话，难道不是托词吗？怎么要去谭飞舟那里！
　　赵舜宛若雷击，直愣愣地看着方陵，整个人懵圈。而在懵圈中，面前忽然出现一张放大的清俊面容，赵舜呼吸下意识屏起。
　　他看见那双形如桃花的眼睛弯了弯，眼尾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像一把漂亮的小钩子，轻而易举就将他的一颗心勾住了。
　　“本来是要去跟老谭打游戏的，不过如果你肯待会儿躺着不动，我今晚就留在这里陪床。”方陵笑眯眯地说。
　　赵舜眼底微颤，他这时反应过来，原来刚刚方陵在逗他，顿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扔在这里。躺着不动是吧，我现在就不动，你让我躺多久都行。”
　　方陵嘴角弧度深了深，“不用多久，两分钟就够了。”
　　赵舜点点头，还特别听话的拉上之前方陵给他盖的小被子，然后双手相扣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模样看起来规矩又温顺。
　　躺好后，赵舜却不住想，方陵这是想做什么？
　　躺着不动？
　　是让他好好休息吗？可是他已经……
　　发散的思绪忽然凝固，只因为方陵再次凑了过来，这一次比刚刚的还要近。
　　这个在他高中时代占据了最为浓墨重彩颜色的男生近在咫尺，这个曾经多次拒绝他告白的对象，现在终于看他了，这个认知让赵舜心里的小人儿再次穿起了草皮裙。
　　他们靠得近极了，近到似乎连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真的太近了，赵舜发觉自己能看清方陵的眼睫，能看到他映出他身影的瞳孔。
　　方陵在看着他！
　　他是不是想亲他呢？
　　明明周围也不是特别安静，但心跳声如雷鼓，“呯呯呯”的振聋发聩。
　　方陵俯身，在赵舜紧张到浑身绷紧如石雕之中，亲了他的嘴角一下，“今天反应这么快，这是给你的奖励。”
　　真的只是嘴角而已，但显然，某个人的反应非常大，他整个人震了一下，连带着他躺着的那张宽大的铁架床也前后小幅度的晃动。
　　床头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音量并不小的撞击声。
　　赵舜耳朵红了，然后在方陵的注视下，脸跟脖子也红了。
　　跟方陵先前想的没错，赵舜好像被放进了蒸炉里，整个人熟了。也好像一条被从天而降的肉骨头砸得晕头转向的大狗，除了趴在地上吐大舌头，居然什么都不会做。
　　方陵弯了弯眼睛。
　　真是少见。
　　结婚以后，某人的脸皮越来越厚，洗完澡不穿衣服就跑出来是常有的事情。
　　更别说平时动不动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亲，像现在仅仅会因为一个只是碰到嘴角的亲吻害羞，这在方陵的记忆里是没有的。
　　有趣极了……
　　赵舜眼睫扑腾两下，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嗯声，但还记着方陵方才说过的话，所以他的身体并没有动。
　　方陵眯了眯眼睛，在赵舜期待又紧张之中，再次俯身。
　　也是亲吻，只是这次亲的并不是嘴角，而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上下滚动的喉结。
　　温软的触感落在喉咙上，薄弱的地方遭到触碰，本来就神经绷紧的赵舜，脑中炸开一片花火，五光十色的迷人眼，也有着触电一般的刺激。
　　确实很刺激，他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吐沫吞咽的声音显而听闻，在赵舜越发期待的目光下，方陵反而退开了些，“你现在身上有伤，得好好休养。”
　　赵舜眼巴巴，“其实伤也不是很重，我都不觉得脑袋疼。”
　　方陵目光熠熠，“反正你就躺着吧。”
　　赵舜又小声逼逼，“我刚刚没有动。”
　　这意思是自己做到了，方陵得说话算话，今晚留下来陪他。
　　方陵：“行。”
　　赵舜心花怒放。
　　现在是下午三点，赵舜打电话给他哥，简单说了自己的情况，让他不要告诉赵母，顺带让他喊钱叔过来，帮他去买点东西。
　　赵尧应了。
　　大半个小时后，赵尧与钱叔一同出现在医院。
　　赵舜是过来看看弟弟，出了交通事故，而且还要住院，应该不会像赵舜说的是“小事”。
　　结果人来到，赵尧看着躺在病床上，只有脑袋上包了一圈纱布、表情很惬意地吃着方陵给他削的水果的赵舜，他突然觉得真的是小事。
　　瞧瞧那荡漾的表情，哪里像是有事的人。
　　赵舜嘴里还有苹果，含糊不清地说，“哥，钱叔，你们来了。”
　　“赵大哥，钱叔，你们先聊。”方陵从椅子上起来，去洗手间洗个手，把手上沾到的苹果汁洗掉。
　　赵尧点点头。
　　等方陵离开后，赵尧坐在方陵刚刚的位置，也就是靠床头的那把椅子，“你怎么进的医院？”
　　或许赵舜自己也没发现，在方陵离开后，他变得懒洋洋的，之前那种羞涩瞬间没了，“有辆面包车失控，冲着人行道撞过来，我躲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赵尧又问：“医生怎么说？”
　　赵舜：“有点脑震荡，外加破了个口子，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尧见他精神不错，确实不像有大问题的，“行，你先在医院观察一天，家里面我会帮你应付过去。”
　　赵舜：“昂~”
　　赵尧想起一件事，“对了，听说今天高考放榜，你考得怎么样？”
　　赵舜还是懒洋洋，“692，A大没有问题。”
　　赵尧问：“确定要去A大？”
　　赵舜想也没想，“那当然，我老婆去A大，我也去。”
　　听赵舜说起方陵，赵尧干脆问，“他高考多少分？”
　　既然两人在一起，一些信息肯定互通。
　　赵舜特别自豪，“他是高考屏蔽生，成绩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说不准会是状元！”
　　赵尧笑了笑，没有把赵舜这话当真。
　　A市虽然不是特别大，但由于这里经济比其他地方要发达许多，A市的教育也随之比其他省市要强。
　　这里聚集了一大批尖子生，个个都不是善茬儿，要从中夺下状元，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赵尧见他目光一个劲地往洗手间那边飘，故意说，“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不如我让钱叔今晚在这里陪你吧。”
　　“不需要！”赵舜刷地转眼过来。
　　赵尧笑了，“人家方陵又不能在这里陪你，你……”
　　“别乱说，我家宝贝都答应我，今晚就是要在这里陪我！”赵舜打断哥哥的话，得意地哼了一声后，他又继续说：“不过可以理解，你都没对象的，肯定不明白。”
　　赵尧：“……”
　　忽然不想在这里了怎么办？
　　这时方陵从洗手间里出来，赵尧注意到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他那个没皮没脸、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在对方回来后，明显有了正形。
　　刚刚还懒洋洋像被抽掉了骨头，这会儿却注意仪态了，小被子自己扯好盖上，手放好。
　　特别听话。
　　这四个字冒出来时，赵尧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听话？
　　他这个弟弟从小就不知道“听话”这两个字怎么写。
　　还是小豆丁的时候他就是小孩子里面的刺头，打架、爬树掏鸟窝，基本上早上穿了条新裤子出去，等晚上回来时，裤子成了灰裤子，有许多地方不是扯线就是破的。
　　反正让人头疼，管也管不住。
　　赵舜绕着圈子开始赶人，“哥，你不用担心我的，你去忙吧。噢，还有钱叔，钱叔帮我准备些日用品后，也回去休息吧。”
　　赵尧看向方陵，“你今晚真留在这里？”
　　方陵点头，“嗯，毕竟他是为了拉我一把才摔成这样的，我得留在这里。”
　　当时情况太危急，赵舜已经看见车了，以他的敏捷身手，如果自己一个肯定能躲开。
　　赵尧笑了，“看不出他还有点担当。”
　　赵舜开心过头，不住嘴瓢，“等你有了对象以后你就明白了。”
　　笑容逐渐消失的赵尧：“……”
　　赵尧真不想待在这里了，沉默地转身离开。
　　这么有活力，还会到处炫耀，肯定是没问题的，就让他待在医院好了。
　　钱叔去给赵舜买日用品，也跟着离开。
　　估计是流了不少血，加上脑袋震了震，赵舜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赵舜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房间里有一面不小的窗户，从里往外看，能看见天上铺染了大片灿烂的晚霞，奢华的金色与暖绒的橙色交织，映出动人心魄的另类色调。
　　这种让人心动的夕阳余晖从窗户溜入，有少许落在不远处，那坐在沙发的男生身上。
　　瑰丽的，温暖的，还带着几许仙气，这让赵舜有一种错觉，那眉眼清雅的男生似乎随时会融化在夕阳的余晖里，然后被那缕从窗户缝隙溜入的风卷走。
　　某人的目光灼灼，忽视它是一件挺有难度的事情。
　　方陵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含笑地看了过去，然后便看见赵舜傻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都直了。
　　方陵眼尾夹了一点笑意，“好看吗？”
　　赵舜呆呆地点头，“好看。”
　　这话说完，他才恍然惊醒，目光闪烁两下，虽然固执的没移开眼，但耳尖再次红了。
　　“既然醒了，那就准备吃饭吧。”方陵从沙发上起来。
　　方陵给他调高了些床头的支撑位，然后又交代了两句，然后打电话给之前联系过的餐厅，让他们送餐过来。
　　身上有伤口，不宜吃刺激性食物和海鲜，方陵根据医生的提议订了餐，又顺带让人捎了一份可以补血的党参杞子红枣炖鸡汤。
　　方陵出去取餐的时候，闲来无事的赵舜打开手机。
　　结果宿舍的四人小群一堆信息。
　　赵舜按了旁边的上返键，直达第一条未读信息。
　　［长得帅就是烦］：@Z舜子，我家里有人在教育系统里工作的，刚刚我才知道，今年的A市双状元就在我们京海诞生！
　　［游肃］：双状元？文理双状元？6666，校长要笑劈叉了~
　　［丁大雁］：有没有可能状元就出在我们班！毕竟三模的时候，方陵拿了全级第一，二模虽然不是第一，但他相差也不远了，而且不久前我跟他一起查成绩，他是高考屏蔽生！
　　［长得帅就是烦］：不排除这种可能（鼓掌）
　　……
　　［丁大雁］：@全体，老章在班里公布方陵的成绩了，725！！靠靠靠，牛逼，今年英语跟数学难到飞起，这都还有725，牛逼克拉斯！
　　［游肃］：老章在班群里疯狂发红包，大家快冲！好家伙，这种上头的架势出现在一个从教几十年的老教师身上，说方陵进不了前三我是不信的。
　　［长得帅就是烦］：@Z，兄弟，你居然能找到一个这么牛逼的对象，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赵舜一开始是很慵懒地躺在床上的，看到后面整个人直直的坐起来。
　　介于这信息是顺着滑下来，中间没怎么断层，赵舜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聊的这些。
　　退出宿舍群，点进班群，果不其然，班群里也一堆信息。
　　一大片人@方陵，跟他说恭喜。
　　满满当当的好几页，每个人都刷了好几条，一边恭喜一边蹭喜气。
　　赵舜看到方陵在群里回应说谢谢，看来他是已经知道自己的成绩了。
　　赵舜不甘人后。
　　［Z］：@方陵恭喜恭喜，你超级棒的！
　　［Z］：（家属答谢）-［红包］
　　［Z］：（替我男朋友谢谢你们）-［红包］
　　［Z］：（再次感谢大家）-［红包］
　　［Z］：（结婚的时候会请大家的）-［红包］
　　……
　　赵舜开始疯狂发红包，一个红包最多只能塞两百，他一口气发二十个。
　　［符大东］：？？？
　　［丁甜］：舜哥，所以你那天发的朋友圈，另一只手是属于方陵的？？
　　［翁若］：哇，你们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
　　［章志国］：？？？
　　赵舜继续发红包。
　　方陵提拎着饭菜回来的时候，看见赵舜嘴角高高翘起，明显高兴得不行，“你在干什么？”
　　赵舜也不掩饰，直接说，“在班群里发红包，庆祝你高考拿了好成绩。”
　　方陵眉心一跳，拿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班群里出现了一排排红包。
　　某个向来喜欢高调秀恩爱的家伙，在每个红包皮上都写上了不同的话。
　　方陵嘴角抽了抽。
　　很好，这果然很赵舜。
　　赵舜美滋滋，“刚刚越琛说我祖坟冒青烟，才能有一个这么厉害的男朋友，我觉得他说得对。”
　　方陵面无表情，“你再这么高调，你就没男朋友了。”
　　赵舜一秒钟放下手机再躺好。
　　此时的赵舜还不知道，这么高调是容易被扒马甲的。


第100章 第100根铁柱
　　星光洒满苍穹, 为漆黑如墨的天幕点缀上一颗颗耀眼的星子，城市的喧嚣在愈发浓稠的夜色下逐渐沉淀收敛起来。
　　最繁华的街铺也散去了客人，夜深人静, 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医院病房里。
　　赵舜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是白天睡了一场过于漫长的午觉, 还是此时能跟方陵躺在同一张床上、刺激得他每一根神经都尤为活跃，至于现在他根本睡不着。
　　扭头看着身旁已经安稳入睡的男生，赵舜做贼似的拿下对方放在腹上的手，小心翼翼地与之十指相扣。
　　在手指完全嵌入那一刻，赵舜不住满足地喟叹。
　　简直是神仙日子。
　　还是睡不着, 借着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的丁点月光，赵舜摸出了手机。
　　这种良辰美景，当然是得上微博记录下来。
　　于是在这天的凌晨两点半, 某个已经拥有了三百粉丝的账号更新了微博。
　　［已经追到老婆的猛1］：今天高考放榜了，他是我们市的高考屏蔽生，我的成绩也不错, 肯定能上同一所学校, 开心！
　　［已经追到老婆的猛1］：还有还有，今天发生了一件妙事，我出了交通事故，不得不在医院观察一天，他在陪我！！现在就睡在我旁边，啊~快乐！
　　赵舜没想到他的粉丝里居然有夜猫子，凌晨两点半冒头了。
　　［橙橙光］：高考屏蔽生？666, 学神级别的神仙人物啊, 这样都给你搞到手了？
　　［已经追到老婆的猛1］回复［橙橙光］：那当然, 他还有很多厉害的地方, 待我细细与你说来~
　　***
　　今天……噢不对，应该说是昨天了，昨天查完高考成绩后，丁大雁就蔫了。
　　他高考考砸了，而翁若正常发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应该是去不了翁若想报的那所大学。
　　更悲催的是，他好像发现庚临似乎与翁若走得越来越近，只要翁若在群里冒头，庚临肯定会出现。
　　丁大雁觉得他还未成型的初恋要无疾而终了，辗转反侧睡不着，干脆拿出手机来玩。
　　丁大雁跟班上不少同学都互关了，点进微博后，他习惯性地切到通知的页面，看看放榜后有没有发微博。
　　这一看，还真有。
　　他看到庚临的号了。
　　[三更时分]：今天问了她的成绩，她673，跟我差不多，我们能去同一所大学。决定了，明天回学校，我要做一件大事！
　　丁大雁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673，这不就是他了解到的翁若的成绩么？
　　看来庚临是要告白了。
　　呜呜呜，这人没人性，不仅用成绩虐打他，还抢他女神。
　　丁大雁决定不看他了，继续往下刷。
　　这时，一个陌生的账号出现在了通知栏内。
　　[已经追到老婆的猛1]：高考屏蔽生这点就不用多说了，他性格还特别好，科任老师很多都超喜欢他的。有一次生物老师看到他在球馆打羽毛球，都特地过去申请加入战局……
　　这条微博太长了，完全是一篇小作文。
　　本来丁大雁见昵称不认识，估摸着又是微博的玄学推送，他不想浪费看的。
　　但目光触及“高考屏蔽生”这五个字，他不由想到了方陵。
　　昨天他跟方陵一起在网咖查成绩，所以对这代表0分的高考屏蔽生印象特别深刻。
　　丁大雁选择继续往下看，而越是看，他脸上的表情越奇怪。
　　这一篇长长的、几乎要划不到头的小作文360°无死角吹彩虹屁，说自己男朋友多优秀，性格多好，会发光的一样，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又说他们以后会多幸福。
　　丁大雁从这一篇小作文里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这个博主的高考作文一定写得挺不错，写小作文时还会用举例说明。而这里的有些事，丁大雁发觉有几件居然十分诡异的对上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想到大数据的可怕之处，丁大雁忍不住点击这位［已经追到老婆的猛1］的头像，进入他的微博。
　　往下滑。
　　不久后，丁大雁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牵手照。
　　丁大雁：“！！！”
　　丁大雁：“…………”
　　难以置信，但仔细一想，好像又不怎么意外。反正各种情绪交织，最后丁大雁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或许是这夜太深，特别有表达欲，也或许是今天堆积了不少负面情绪，所以丁大雁私聊了游肃。
　　丁大雁觉得既然赵舜都把这事发在网络上了，应该是……能对别人说的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在最前面添上一句——
　　［大雁南飞］：游肃，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
　　方陵在医院陪了赵舜一晚，第二天赵舜没有任何不适，可以出院了。
　　钱叔来接人，但却不是将两人送回帝景。
　　今天学校会召回高三级学生，一来是让学生们回来拿成绩，二是给学生分析分析，自个的成绩报什么学校比较好。
　　毕竟有些学校的某专业是强项，同等录取分数下，老师们当然更建议学生报强专业的学府。
　　而在回校的那一路，方陵手机不时会响，通通都是陌生电话来电，接通以后发现对面是某大学的招生处。
　　他们都想要方陵报他们学校，不过方陵全部回绝了，表示自己另有打算。
　　赵舜脑袋上的纱布还没拆掉，他顶着一圈白纱布直接进校园。
　　跟头上带了个光圈似的，一路回头率不低，赵舜却半点也没不自在，上楼的时候，四周无人，某人的目光飘忽了一下，“宝……”
　　越说越小声，喊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最后那个字就只剩下一个气音。
　　脸颊发烫，赵舜喊不出来，他轻咳了声， “方陵，你还是想选生物化学吗？”
　　方陵目光含笑，也不戳破他，“不了，这次我想把专业的定位挪一挪。”
　　那条路前世已经走过一遍了，这次再花十多年去走没必要，而且他想挑战一些未曾接触过的领域。
　　当然，也不是将前世的专业完全舍弃，到时候他可以修个双学位。
　　方陵问他，“你呢？”
　　赵舜显然也想好了，“大概会报计算机的相关专业，我想吃全息游戏这个蛋糕。”
　　他跟方陵的想法大同小异，都不愿意再花宝贵的时间去学一些已经拥有的知识。
　　赵舜老早就瞄准全息游戏这个隐藏的金饽饽，后来他仔细想过，与其一味地提供资金给别人发开，还不如自己也参与到这个团队来。
　　只有学了技术，才能真正地融入开发团队。
　　不然今天他赵舜能提供大笔资金，明天张三也拿出钱来，是不是就能把他的团队挖走了？
　　赵舜不放心，也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
　　方陵点头，“你这个想法很好。”
　　赵舜低声说，“你那么好，我不能配不上你。”
　　九班的课室在三楼，两人很快就上去了，三楼走廊里的学生来来去去，他们一上来，立马就有人刷刷刷的看过来。
　　会在这层走动的，都是这层班级的学生，有些叫得出名字的朋友，也叫不出名字的熟人。
　　“是方陵……”
　　“他回来了啊，嗐，学神的气场跟别人就是不一样，稳得一批。”
　　“赵舜的脑袋怎么了？看着有点严重的样子。”
　　小声说话的是脸熟的同学。
　　在一众嘀嘀咕咕中，走出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方陵，恭喜你。”
　　方陵跟石夷道了声谢，然后顺着聊了两句，赵舜在旁边等着，就当他有点不耐烦，想把方陵带走时，他听见石夷忽然话音一转，“方陵，你跟赵舜在一起了，所以你们俩都会报同一所学府吗？”
　　方陵：“？”
　　方陵错愕，“你怎么知道？”
　　石夷以为他是回答后面的问题，于是说：“也是，你俩感情那么好，应该会一直在一起的。”
　　方陵沉默，像是在消化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开口， “不是，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跟他在一起了？”
　　石夷：“你们班都传开了啊！”
　　方陵：“？？”
　　石夷又说，“我刚刚来打水的时候路过你们班后门，整个班都在讨论你跟赵舜之间的事。”
　　方陵：“……好吧。”
　　这时候的赵舜还没觉得哪儿不对，方陵高考成绩优异，他也差不到哪儿去，加上昨天他拼命在群里发红包，大家知道这事很正常啊。
　　告别石夷后，方陵往班级方向走。
　　进门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陵觉得很多男生在偷偷地看他，看他一眼，再看赵舜一眼，然后笑了。
　　方陵：“？？？”
　　昨晚赵舜在班群里那么高调，今天回校，方陵也预料到别人看他的眼神会有点不一样。
　　但好像又有点不同。因为他们看向赵舜时，明显眼里的揶揄更多。
　　“啊？舜哥你的脑袋怎么了？”有人注意到赵舜头上的纱布。
　　赵舜随口说：“不小心磕到了，问题不大。”
　　虽然这么说，但同学们还是纷纷送上关心。而在确认赵舜真的无大碍后，一群男生对了一个眼神，然后同时咧嘴笑了。
　　有人出列——
　　“快来跟学神握握手，我们得蹭蹭喜气。”
　　“对对对，蹭喜气！”
　　“劳驾学神伸伸手。”
　　一个个排着队过来，排最前面的那个是游肃。
　　方陵被迫握手。
　　游肃嘴角翘得高高的，“虽然成绩已经出了，但各校的分数线还没出，所以蹭喜气是必须的！”
　　游肃握完手后，丁大雁向方陵伸手。
　　方陵真搞不懂这群男生想干嘛，但既然大家都说要沾喜气，方陵也不拒绝。
　　于是男生们排着队过来。
　　赵舜站在旁边，看得眼皮子突突直跳。
　　干嘛！
　　这些人想干嘛啊？！
　　同样疑惑的还有方陵，不过随着一个个男生走过，而且每个跟他握完手后，都会特地去瞅赵舜，然后脸上表情变得有些戏谑，方陵眉心动了动，隐隐猜到了。
　　“谢谢学神！”
　　“学神人真好，我能向学神求一个祝福的贴贴吗？”
　　这话刚说完，赵舜的同桌宋建元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扼住了后颈。
　　宋建元连忙大喊救命。
　　就跟拎猫似的，赵舜摁着宋建元，把人从方陵身边扯开，“贴贴？我看你想死！”
　　“哈哈哈哈哈！”
　　“第六个才发作，舜哥已经很能忍了哈哈哈~”
　　“舜哥说，勇猛的我忍不了，毁灭吧！”
　　“舜哥还说，老子可是倒立……道理不爱听，打你打你就打你了哈哈哈~”
　　把宋建元丢开，赵舜拦在方陵面前，“刚刚就感觉你们这群人奇奇怪怪的，原来一个两个都皮痒了，谁还觉得浑身不得劲的？你过来，我跟你松松骨头。”
　　班里闹哈哈地笑成一堆，直到章志国进教室。
　　今天的章志国红光满面，似乎为了应和气氛，他竟然还穿了件红色的短袖。
　　同学们定睛一看，那短袖可不就是百日誓师那天发的红短袖么。
　　“老师，你嘴角再翘高一点就要飞出去啦！”
　　“已经飞出去啦~”
　　“那我接住！”
　　章志国笑得见牙不见眼，“飞出去就飞出去吧，反正我今天开心。”
　　教室的投影仪开了，章志国把装了众多学府资料的U盘链接上，但不着急立马开讲，而是清清嗓子，“接下来宣布一件大喜事。”
　　难得聚在一起的同学们纷纷说：“老师你昨晚说啦，我们班的方学神考了725对不对~”
　　“嗐，我们知道的，昨天你就已经在班群说了。”
　　“对，舜哥还发了好多红包，而且说以后他跟方陵结婚的时候再发过！”
　　章志国目光瞥过方陵，又看向明显自豪的赵舜，嘴角抽了抽。
　　这个小兔崽子，差点就把他的好苗子给祸害了！
　　章志国扬声道：“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恭喜我们班的方陵，以725的高分斩获我们A市的榜首！”
　　这话一出，下面反而静了。
　　章志国毫不意外，毕竟他刚知道的时候也是愣了许久，所以这会儿他率先带头鼓掌。
　　顷刻间，众人如梦初醒，紧接着掌声如雷。
　　“状元？原来昨天越琛说的双状元，有一位就在我们班啊！”
　　“牛逼啊！我只知道方陵的名次会很前，但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前！”
　　“靠，老子居然跟状元同班，这件事我能说一辈子~”
　　赵舜同样在鼓掌，手拍得十分用力，掌心都红了。听到让人说的，他忍不住又开始炫耀了，“同班而已，他还是我对象呢！”
　　“别炫了舜哥，我的狗眼都快被你们闪瞎了。”
　　赵舜嘴上继续说，“瞎了更好，别老盯着方陵看！”
　　“淦！！”


第101章 第101根铁柱
　　这一场由章志国主持的择校会议, 整整持续了两个半小时。
　　期间一份又一份的资料通过投影仪向同学们展示，从最炽热的南方，到最寒冷的北方，章志国将整个华夏的名校全部挑出来, 然后挨个讲它们的特长与规模历史。
　　同学们听得很认真, 偶尔低声讨论几句。
　　说一句不夸张的, 那是他们的未来！
　　在会议结束的那刻,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虽然讲得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但章志国还是笑了，而后他忽而面色一正, “下课！”
　　翁若首先起立，“起立，谢谢老师！”
　　同学们应声而起, 齐声喊，“谢谢老师！！”
　　大家都明白，这是最后一课，此后他们不会再这样正式的相聚, 也不可能再像刚刚集体坐下来，然后凝神听这位高中时代的班主任讲课了。
　　不管考得好与不好，现在他们都出师了。
　　在同学们扬声的感谢中, 章志国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学无止境，我祝在场的各位以后学业顺利，前途似锦, 你们每一位都未来可期。”
　　话音一转, 章志国说, “方陵, 待会儿你别走，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
　　办公室里。
　　章志国看着面前气质文雅的男生，心里骄傲不已。
　　状元啊！
　　从他班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像他这样从教几十年的老师，学校里多的是，但能教出状元的，真的屈指可数。
　　章志国美滋滋。
　　状元之师，这荣耀他可以吹一辈子。
　　“方陵，这是学校发给你的奖励。”章志国拿出一个信封。
　　信封非常薄，里面没有任何钞票，却有存了许多钞票的银行卡。
　　听说是学校给的，方陵就不客气了，“好的，感谢学校。”
　　章志国又问：“你有理想学府了吗？”
　　方陵：“A大。”
　　章志国表示认同，“A大很好，以你的成绩，A大里任何专业可以随便挑，对了，你个人有倾向吗？”
　　方陵点头，“有的，我想学生物与医药。”
　　章志国愣住，“这个啊，这个好像不是很热……”
　　众所周知，专业有几大坑，分别是生化环材。也就是生物、化学、环境，以及材料等专业。
　　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这几个专业学习难度高，且毕业以后薪资水平普遍偏低，而走科研这条路么，得花大量的时间精力，且之后能不能出成果，还不好说。
　　总而言之就是，没有铜臭味。
　　章志国委婉地将这些情况告诉方陵，却没想到方陵还是点点头，“老师，这些我都知道的。”
　　章志国这下没话了。
　　孩子有权知道情况，但如果知道后还保持决定，那就是他个人的事情。
　　作为老师，只能点到为止。
　　方陵笑道：“不过还是要谢谢老师告诉我。”
　　在二三十年后，许多现在看来是绝症的病，都相继出了对应的、能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特效药。
　　前世方陵学的是生物与化学，也是双修两门，他读到博士时，当时带他的博导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师兄，对方研究的方向就是生物医药。
　　他被他的博导经常带着一起去聚餐，耳濡目染多了，他本人也对这一块挺感兴趣的。
　　章志国于是不再劝了，“行吧，把你拿到状元的消息带回家，家人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章志国说得没错，知道这个消息的叶家人高兴坏了，哪怕是平时喜欢端着的叶老爷子，都笑得胡子翘起来。
　　叶家的子孙大多成绩优异，毕业于名校，但名校每年招大几千的人，而对比之下，各地的榜首完全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他老叶家真是有出息！祖坟冒青烟了~
　　叶老爷子觉得身心舒畅，前段时间比小儿子气得发腾的心口，这会儿终于利索舒服了。
　　叶女士也眉开眼笑，在母亲发完去帝都报喜的电话后，跟母亲商量着要办宴会。
　　一家子都欢欢喜喜的，气氛非常欢快，晚饭时一向克制的叶老爷子还多吃了一碗饭，以至于有些吃撑了，被老太太拉住出小区里散步消食。
　　二老离开后，正在削苹果的叶女士把方陵喊过来，“陵陵，妈妈有些事要跟你谈谈。”
　　对此，方陵早有预料，“嗯好。”
　　等方陵坐下后，叶女士才说，“你确定想报A大？哪怕妈妈建议你去帝都。”
　　方陵神色认真，“嗯，我还是想去A大。”
　　叶女士沉默，许久后叹了口气，“妈妈读高中那会儿，有一个玩得挺好的舍友，她想去外地读大学，但父母强烈要求她留在帝都，离家近一些地方。为此他们还大吵过一架，那女孩在宿舍里哭过好几次，说父母不理解自己，说爸妈讨厌死了。”
　　方陵静静地听着。
　　叶女士继续说：“当时我就在想，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不会让孩子必须按照我的意愿走。”
　　说到这里，叶女士苦笑了下，“但后来我发现，我并没有做到当初对自己承诺的事情。”
　　方陵摇摇头，“妈，其实你我都知道，根源并不在我大学要报考哪里。”
　　是的，根源并不在高考志愿，而是在于他与赵舜这段关系。
　　“我可以理解你现在接受不了我有一个男朋友，因为华国可追溯的历史太过于长远，旧社会带来的某些观念，并不是一两代人就能完全消除。”方陵说。
　　叶女士皱眉，“孩子只是巩固关系的桥梁，比起后代，我担心的是你走这条路能不能长远。你们很难长远的，而且现在你还那么年轻，如今说几十年后，太遥远了。”
　　方陵眼中划过一道暗芒，“妈，以前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买猪看圈。要买一头健健康康、以后肯长大的猪，就得去猪圈里看看。如果猪圈修葺得高，证明小猪崽好动，好动所以能量消耗快，肯定不如懒惰的能长肉。”
　　叶女士眉梢微扬。
　　方陵又继续说，“妈，你是见过赵舜的母亲的，我想你应该能判断出他家的家风。他跟方渐远不一样，他的母亲也跟我名义上的奶奶不同。”
　　叶女士不否认赵舜的妈妈是一位相当有涵养的母亲。
　　无论是谈吐还是举止，都让人感觉舒服极了，哪怕撇开“母亲”这个身份不说，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这样的母亲教育出来的孩子会差吗？
　　可能会，但概率比较小。
　　见她表情稍微松缓下来，方陵的嘴角露出一点笑意，“你之前说我太年轻，但妈，年轻有时候不仅仅代表着冲动莽撞，还代表着拥有更多的时间资本。所以不如让我跟他试试，不行再换掉。反正你儿子这辈子注定不可能跟女孩子结婚。”
　　叶女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没说话，但是方陵看得出她已经有所松动。
　　“妈，别皱眉头了，不然看起来就不像十八岁了。”方陵笑着说。
　　叶女士娇嗔，“少来，我早就不像十八岁了。”
　　方陵拿出之前章志国给他的信封，“这是学校给我的奖励，我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有多少，但我想应该够妈你去美容院一趟。”
　　叶女士并不接，“学校给你的，你就留着呗，妈又不缺你那点钱。话说儿子，你高考拿了状元，你想要什么奖励，你尽管说，只要是妈做得到一定不推辞。”
　　方陵眼中擒了一点笑意，“我想请你给点时间我跟赵舜。”
　　话题来了个回旋镖，叶女士怔住，后知后觉自己被套路了，顿时没好气，“你这孩子真是……”
　　不能说同意，但起码不像之前那样让他与赵舜分手。
　　方陵眼里的笑意深了深。
　　去消食的老两口回来了，老太太眉眼弯弯，“阿英，刚刚我们散步的时候遇到一个年纪与你相仿的男人在遛狗。我跟他聊了几句后，发现他在帝都读过大学，而且还是跟你同校，算起来是你的师弟。”
　　方陵眉梢轻提，“外婆，你说的是周叔叔对吧，他不仅是我妈的师弟，还是我妈的好朋友呢。”
　　叶老太敏锐的捕捉到了些什么，“好朋友？”
　　方陵点头，“当然，之前我爸离婚时本来还想多争些财产，要不是多得周叔叔帮忙，说不准这个家就只剩下一个壳了。”
　　方陵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周叔叔这么好，现在居然还单身，真是没天理。”
　　老太太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那眼神把叶女士看得寒毛卓立。
　　“陵陵，他真的还单身？”叶老太问，嘴上虽是问着方陵，但眼神从未离开过大女儿。
　　方陵一脸纯良，“千真万确，今年过年的时候，周叔叔还来家里坐了坐。”
　　叶老太太笑不拢嘴，“这个好啊，这个好，我喜欢有礼貌的小伙子~”
　　叶女士瞪了眼方陵。
　　“你瞪他做什么，陵陵只是在回答我问题。”叶老太看见了。
　　方陵无声笑了一下。
　　叶女士无奈，“妈。”
　　叶老太笑眯眯，“行了，妈知道。”
　　叶女士：“……”不，你不知道。
　　方陵的高考志愿报了A大，赵舜也是，只不过两人并不同专业。
　　过程很顺利，都是高分的两人被A大录取了。
　　不过这个高三升大学的暑假，却让赵舜过得抓心挠肺。
　　那天回到家，他头上的伤引起了全家的注意。这里的全家不仅仅是父母，还有刚好来这里溜达的爷爷奶奶，以及住得近的叔叔婶婶。
　　赵舜被迫在家养伤，脑袋上那个开口愈合前哪儿都不能出去。
　　好不容易伤养好了，想去找方陵，却被方陵告之他在他养伤的这段时间火速考了个驾照。
　　然后，纵然年纪有些大、但闲不住的叶老爷子拍板了要去自驾游，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司机：方陵母子
　　乘客：叶家老两口
　　赵舜：“！！！”
　　赵舜觉得自己心口开了个洞，凉风呼啦呼啦地灌进来，每天只能可怜兮兮地抱着手机给方陵发信息。
　　晚上少数时间再打打电话，除此以外，没了！
　　噢，其实还有的。
　　赵舜经常会打开他手上与方陵同款的电话手表，通过定位看看方陵距自己多远，然后蹲在墙角继续数蘑菇。
　　赵舜蔫哒哒，连A大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都没能让他开心起来。
　　太惨了，他好不容易追到手的、那么大的对象，不在他身边！
　　方陵也没想到，他这次旅游是超长待机，他们从A市出发，一路南下，走过华国一个个或繁华、或古朴多姿的城市。
　　然后从西边一路北上，跨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绕了个圈最后回到帝都。
　　在帝都自然又是好一番的停留，老两口在这里下车了，方陵母子开车回A市。
　　离开了那么久，等方陵回来时，已经快开学了。
　　大学全国统一9月1号开学，回家后，方陵当即开始收拾行李。而8月30号这天，他被叶女士开车送出A大。
　　赵舜也是这天去报到的，他让钱叔偷偷跟在叶女士的车后面。


第102章 第102根铁柱
　　每年的大学新生报到期总会出现这样的盛况, 到处拉满横幅，高年级的师兄师姐出现在校门口、又或者是在校内早就设好的摊位处等待着新生。
　　有些财力与规模更为雄厚的学府，则安排了人在火车站汽车站等地方, 举着牌子接应。
　　A大作为经济高度发达的A市的最顶尖学府, 排面无疑是足足的, 从各大火车站甚至是机场始, 就安排了负责对接的高年级同学。
　　不过A大的这份好意, 方陵用不上, 他被叶女士开车送到了校门口。
　　叶女士看到立在门口的标识了, “今天校内不给行车，陵陵就在校门口下吧。”
　　A市寸土寸金, 这里就没有荒山野岭的地方，房价贵到飞起。
　　而坐落在这里的A大，占地面积自然是比不上其他省市的一些大学, 所以今天禁止外校车入内，免得整个校园变成停车场。
　　所以车辆通通得在门口停。
　　方陵下了车，将车尾箱的行李箱搬出来, “妈，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再送我进去。”
　　叶女士挑眉，“哦？赶妈妈走了？这么着急见人？”
　　方陵无奈，“之前去旅游你不是堆了许多工作么？进入九月后，又是你工作室的旺季, 报到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帮你省些时间。”
　　叶女士啧啧两声, “我才不信。”
　　方陵：“……”
　　叶女士话音一转, “不过儿大不由娘喽, 行吧，你自己进去。”
　　暑假里走过祖国的许多地方，看过巍峨高山，也穿过陡峭寂深的峡谷，不得不说，这次旅程后叶女士心胸开阔了些。
　　算了，先这样吧，反正大学足足有四年，如果以后陵陵读研，又是两三年，再如果后面往上读，读个博士，又是三四年，这里加起来少则九年，多则十一年。
　　九年时间足够改变许多东西，或许那时候的他们早就忘记了年少时的山盟海誓。
　　她还是不看好，但不打算强硬干涉了，毕竟有时候越干涉，小情侣处得反而越紧密，而且也伤母子感情……
　　方陵弯起眼睛，“谢谢妈。”
　　叶女士没好气，“有需要打电话给我，给你的卡不用省着花，你妈我不缺钱，运动完不要立马洗凉水澡，容易感冒。”
　　方陵点头，“好。”
　　像其他孩子要出远门、爱唠叨的母亲一样，叶女士又叮嘱了几句后，才对方陵挥挥手，“行，你进去吧。”
　　方陵：“妈，再见。”
　　叶女士开车走了。
　　钱叔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从车里完全可以看到叶女士的车，这会儿见那辆白色的大奔开走了，赵舜迫不及待地下车。
　　方陵目送叶女士离开，就当他准备转身时，肩膀忽然被轻拍了一下。
　　“你速度也……”以为是赵舜的方陵顿住。
　　不是赵舜，是两个胸前挂着A新生迎接牌子的女生。
　　“学弟，欢迎来到A大！”
　　“欢迎欢迎~”
　　只是下车搬个行李箱的功夫，等抽出行李箱的拉杆，准备拖着箱子去找方陵时，赵舜震惊地看到竟然有人捷足先登。
　　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生围着方陵，因为身高差，方陵微微低着头，阳光落在他的发上，晕起一圈柔和的光圈。
　　黑发白肤，细腰长腿，温和又儒雅，他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人。
　　他对别人笑得那么温柔。
　　赵舜一瞬间心里就酸了，当下立马加快脚步，几乎要跑起来，行李箱被他拉得呼啦啦作响，似乎要飞起来。
　　“方陵！”隔着好几米的时候，赵舜就喊了。
　　等赵舜来到身旁后，方陵才说，“毛毛躁躁的。”
　　赵舜嘟囔，“我着急嘛。”
　　“方陵学弟，这是你的同学吗？”长头发的女生问。
　　方陵点头说是。
　　赵舜眉心狠狠一跳。
　　才一会儿时间，就已经知道名字了？
　　赵舜心里的酸泡泡咕噜噜地冒上来，当着两人的面接过方陵手里的行李箱，“走吧，我们进去报到。”
　　说完就拉着方陵的行李箱呼啦啦地往前走，方陵无奈地笑了笑，也跟着去了。
　　长头发的女生看着逐渐走远的两人，摸了摸下巴，“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认识的几个男性朋友，都绝对不会帮对方拿行李，而且刚刚那动作太熟稔了，也太自然了，好像做过无数次。
　　短头发的女生嘟囔，“方陵？这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新生都特别好认，拖着行李箱的，大包小包的，又或者身边有家长在的。
　　A大的校门宏伟大气，分为只有高门架、没有门闸的外门，以及更里面着的内门。
　　穿过篆刻有金色字体的外门后，绿植成片，被修剪得精细的草木旁插了一支支旗子，上面用不同的话写着欢迎语。
　　欢快又充斥着书卷气，引得不少新生频频驻足。
　　“方陵，刚刚我没乱说话。”与后面的女生拉开了点距离后，赵舜小声说。
　　在来A大报到前，方陵就两次强调过让赵舜不要那么高调，不要对谁都立马公开他们的情侣关系，不然没有好果子吃。
　　具体“好果子”是什么，方陵没有说，但不妨碍赵舜各种的发散思维，且越想越兴奋。
　　是的，一口应下的时候他兴奋了。
　　因为这是不是代表着，听话就有“好果子”吃！
　　他想吃“好果子”！！
　　方陵嗯的应了声，正要说话，这时后面的两位学姐追上来了。
　　“我想起来了，今年咱们A市的理科状元就叫方陵！方陵学弟，那个你对吧！”短发的女生激动。
　　“是他！”赵舜自豪，后面摸摸加上一句：而且还是我的男朋友。
　　长发女生错愕。
　　理、理科状元？
　　状元确实很难得，但说实话，A大的学子里，各地状元还是不少的，谁让这里经济高度发达，而且A大本身的教育资源顶尖呢。
　　但长得那么好看，而且还不戴眼镜的状元，到目前为止她就见过这一个！
　　“学弟，你之前说你报了生物与医药，这边来，我带你去生科院报到。”说完，短发的女生又说，“刚刚忘了说，其实我也是生科院的，我叫曾慈心，不过不是你直系师姐。”
　　方陵：“麻烦曾师姐了。”
　　长发的女生看向赵舜，“同学你呢，你报的是哪个专业？不同的学院新生报到处的设置点不同，如果你跟方陵师弟不是同一个专业，估计得分开走。”
　　赵舜：“我计算机学院的。”
　　长发女生说：“计院啊，计院在稍微偏北的另一个方向。”
　　赵舜嘟囔，“计院？妓院？这简称真的不厚道，算了，妓院就妓院吧，反正我会接的客人就只有一个。”
　　方陵：“……”
　　拖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有点大，再加上赵舜越说越小声，两位女生倒没听见他后半段的嘀咕。
　　赵舜：“先去生科院报到吧，我不着急。”
　　于是由两位师姐带路，把人先领进了生科院，而在去的路上，女生们一边走边介绍。
　　方陵偶尔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赵舜撇撇嘴。
　　其实不说他们也知道的。
　　新生报到的流程很简单，身份证、录取通知书核对，然后由本人签名。
　　签名后，按照报到的先后，顺着下去安排宿舍。
　　方陵是上午十点半来的，看起来不算晚，但外地的同学会更提前些，所以签名的时候，在男生这边他只能算是中前段。
　　“方陵学弟，你在307宿舍，这是宿舍钥匙，不要丢了哦。”
　　“这张是饭卡，这张是热水卡，充值方式有两种，可以去校内指定地点用现金充值，也可以直接在某宝线上充值。卡里面有五十块的初始金额，是学校送你的。”
　　方陵将钥匙跟卡收了以后，坐在椅子上的学姐又拿出一个小包。
　　那小纸包并不大，只有成年人巴掌的一半，从面上的图标与文字来看，应该是张电话卡。
　　“这是学校给的电话卡，激活以后自动赠送半年的短号，短号的号码是校内论坛的初始id账号。如果要用校内论坛，到时候记得改名字哦~”
　　见交代完了，有师姐说：“我带你过去吧。”
　　“让我来！！明明刚刚说好下一个新生我来接的~”
　　曾慈心小声对方陵说：“师弟，你等下还要跟你朋友去计院报到，他们带不方便，要不还是我带你过去吧。”
　　方陵点头，“那麻烦曾师姐了。”
　　“不麻烦，走，师姐现在就带你过去。”曾慈心眉开眼笑，顶着一众的注视，领着方陵跟赵舜走了。
　　等他们一行人走远之后，坐在新生接待处的高年级炸开了锅。
　　“妈惹，他好帅啊，是我的理想型没错了！看来今年校草要换人了。”
　　“卡姿兰大眼睛，笑起来眼睛的弧度特别好看！”
　　“嘿嘿，小梦刚好去厕所了，不然她一定嚷嚷着要带自己直系师弟~”
　　“嘘，我们都不要告诉她。”
　　***
　　赵舜也成功报到后，一行人向宿舍区域走。
　　赵舜是计院的学生，计院被安排在南三栋，进入南区后，南三栋靠外，所以先到达南三。
　　方陵本着就近原则，表示先去赵舜宿舍一趟，把他的行李放下后，然后再去他所在的南八栋。
　　宿舍楼最高有十二层，两侧分别装了两台电梯，也到方便了携带着大量行李的新生们上楼。
　　等了两趟电梯后，一行人上去了。
　　赵舜住在908，用钥匙开门后宿舍里有一个位置已经铺好床铺了，剩下三个是空的，而铺了床的主人并不在，应该是出去溜达了。
　　赵舜随手将自己的行李箱往选中的床位旁一搁，“行了，我们走吧。”
　　同样跟了过来的长发女生看得一愣一愣的，“你不把东西先弄好吗？”
　　赵舜：“不着急。”
　　方陵目光在宿舍里扫一圈，然后走向阳台。这里是九楼，离地老高了，恐高的人朝下看会有种头晕目眩的恐惧感，不过学校贴心的给每个宿舍都装上了防盗网。
　　设施看过一遍，方陵点头。
　　A大的宿舍配置没话说。
　　“走吧，我们去八栋。”宿舍没人，卫生也没仔细搞过，赵舜不太乐意方陵呆在这里。
　　一行人转移阵地。
　　方陵住在三楼，八栋同样有电梯，电梯有不少人在等，赵舜不乐意浪费时间，“太多人了，我们走楼梯上去吧。”
　　这话说完，他把方陵的行李拉杆收回，然后拎起面上的把手，直接将行李箱拎起来。
　　随着行李箱的提起，他手臂结实的肌肉骤然绷紧，漂亮的线条如同画家笔下绘出的流畅弧度。
　　轻轻松松，赵舜没歇一下，一口气将方陵的行李箱搬上三楼。
　　曾慈心感叹，“你们的关系真好。”
　　她倒也不是没见过男性朋友帮对方拿东西，但到底还是少数。
　　赵舜立马就说：“那当然，我跟他认识很多年了，谁的关系都没我跟他的好。”
　　方陵宿舍在307。
　　当初在男生宿舍表上签名的时候，方陵多看了一眼。
　　一个宿舍住四人，刚好他是最后一个。
　　跟赵舜那间宿舍不同，宿舍门是开着的，不过进去后，里面没人，再仔细一听，洗手间方向有动静。
　　“剩下这里了，不过也不错。”方陵看向临门靠外走廊的床铺。
　　方陵把行李箱的拉杆收起，就当他想向两位师姐道谢时，他眼角余光瞧见一道身影从阳台门走入。
　　还不等他扭头，他听到了新舍友不住的惊呼，然后是赵舜的一声“卧槽”。
　　方陵：“？”
　　方陵扭头去看，紧接着看见一张不算熟悉，但依旧有印象的脸。
　　是他在帝都药店里，碰到的那个负责收银的男生。
　　方陵：“…………”


第103章 第103根铁柱
　　方陵怎么也没想到, 他在帝都药店遇到的收银男生，竟然跨越了千里、来到了A市，还考入了A大, 成为了他的舍友。
　　想当初某人还信誓旦旦地说, 人海茫茫, 他们这辈子就跟他见一面, 说不准明天它们就忘了我们的脸。
　　结果么……
　　从方才对方发出的那声惊呼来看, 显然他还记得他们。
　　赵舜也麻了,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脸上似乎有股火辣辣的疼在蔓延。
　　双方有些僵持着，宿舍里流淌着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尴尬。
　　两位师姐无所觉, 她们将新生带回宿舍，已经是完成任务了。
　　按照章程，此时她们应该离开，返回校门口迎接下一批需要帮忙的新生。
　　有两位师姐在场, 有些话不方便说, 于是方陵向她们道谢，“谢谢两位师姐，希望没有耽搁你们太多时间。”
　　曾慈心连忙说, “方陵师弟不客气的，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如果以后你有不懂又或者其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可以联系我。”
　　“我也要，哈哈，师弟遇到困难尽管来找师姐, 虽然我不是生科院的, 但其他学院我也认识不少人, 肯定能帮上忙的~”
　　三人交换联系方式时，赵舜垮了张批脸站在旁边。
　　之后两位师姐离开，而她们一走，本来悄然流淌的尴尬终于浮到表面。
　　赵舜想说话，却被方陵拍了一下后背，顿时不吱声了。
　　方陵露出温和的笑，“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方陵，很高兴未来能成为你的舍友。”
　　有了破冰口，男生悄然呼出一口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你好，我是康联，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赵舜小声逼逼，“你当然……”
　　这话没说完，就被方陵掐了一下后腰。
　　赵舜又不吱声了。
　　“你们都是生科的吗？”康联好奇。
　　方陵说：“他不是，他计院的，只是陪我过来一趟。”
　　比起跟康联聊天，赵舜显然对帮方陵打扫床铺更感兴趣。
　　让方陵睡他打理过的床铺，入睡的时候说不定会梦到他，他乐意至极做这种清理工作。
　　方陵的行李箱外层有小格，赵舜知道方陵的习惯，打开外层小格后，从那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和用小瓶子装起来的清洁液，然后进洗手间。
　　拿着湿毛巾出来的赵舜开始搞卫生了，他身量非常足，站在地上清理这套上床下桌完全无压力。
　　赵舜就像是一只勤劳的蜜蜂，哼着曲儿、手脚利落的很快将方陵的床铺清理了一遍。
　　期间康联几次不住去看赵舜，然后对方陵低声说：“真看不出来，你男朋友还挺……贤惠的。”
　　长得那么凶，好像时时刻刻不高兴的模样，没想到不仅主动搞卫生，而且还搞得有模有样。
　　方陵嘴角勾起，“他其实挺勤快的，做家务特别厉害。”
　　现在他看赵舜，觉得这家伙又有了以前婚后的模样。
　　当初两人从赵家搬出去过二人世界，估计是有点“ptsd”，赵舜连家政都不想请，嫌弃家政又或者钟点工来打扰他们。
　　可是不请家政，家里的家务总得有人干的，他当时厨艺还行，于是包揽下做饭的活儿。
　　至于赵舜，则是负责其余包括洗碗在内的所有家务。
　　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到最后赵舜做得比家政都好，而且在重新请回家政后，他也没完全丢掉做家务的习惯。
　　方陵觉得有意思极了，这时候的赵舜又变成了那个婚后多年、处事熟练的老赵。
　　“真是看不出来。”康联表情有点复杂。
　　赵舜先用浸泡了清洁液的毛巾擦了一遍，然后洗毛巾再擦两遍，他的动作非常麻利，没花多少时间，就将方陵那一亩三分地打理得干干净净。
　　卫生刚搞好，有两个人从门外拐入。
　　让人惊讶的是，回来的这两个男生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更高的那个男生脖子上有颗黑痣。
　　“哟~看来我们最后一个舍友已经来了！”稍矮的男生染了头棕毛，这让他看起来洋气一些。
　　赵舜挑眉，“双胞胎？”
　　双胞胎倒不罕见，但一起考入A大、甚至还可能同专业，且分在同一间宿舍的双胞胎，这天底下真就不多了。
　　“你好，我叫池河，这是我哥池江，不过他性子比较冷，不太爱说话，舍友你别计较。噢话说，你们哪个是我的舍友？”池河看看方陵，又看看赵舜。
　　方陵抿唇笑笑，“我是，他陪我来而已。我是方陵，很高兴认识你们。”
　　池河怔住。
　　刚刚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池江眉心动了动，目光深深的，“原来是你。”
　　赵舜忽然有了危机感。
　　紧接着他便听弟弟池河解释，“嗐，我哥是今年的理科榜眼，成绩出来后他郁闷了好久，甚至特地去查了今年的状元。好么，这一查发现你比他高四分，今年的英语跟数学都不简单，能高四分他也就服气了哈哈哈~”
　　高手过招，有时候就是那么一两分，毕竟他们已经距离极限相当近了。
　　康联看看方陵，又看看池江，不由惊叹，“我竟然被分在了一个学霸宿舍。”
　　整个生科院都没什么热门专业，一般高分都会往热门跑，比如土木或者经管亦或者计院。
　　像状元跟榜眼这种学霸留在这里，大概真的只因为个人爱好了。
　　池河乐呵呵，“我不是学霸，我是低空飞进来的。”
　　池江看着方陵，“你很厉害。”
　　方陵笑了笑，“谢谢，你其实不比我差。”
　　他是重生回来，跟同时期的考生相比，有三科就是靠着过往的阅历“作弊”的，如果没有他，想来池江才会是今年的理科状元。
　　听到方陵的肯定，池江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赵舜看到池江嘴角勾起一点小弧度，脑子里的警报顿时就哔哔哔的响了。
　　他站在方陵旁边，这会儿稍稍往方陵那边靠，然后偷偷伸手，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地摸摸方陵的后腰，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上面写字。
　　方陵后腰处有痒痒肉，他被赵舜的这一波操作弄得差点笑出声来，而他也无心感受赵舜写的是什么，不过猜也知道，这家伙大概是想公布身份。
　　方陵侧眸看他，果不其然看见赵舜眼巴巴地看着他。
　　方陵故意微微摇头，赵舜蔫了。
　　啪，某人的快乐碎了。
　　池河提议，“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方陵十点半到校，一通折腾下来，刚好也到饭点了。
　　康联点头，刚答应了才想起这里还有一对情侣，情侣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学，怎么想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小情侣都喜欢黏在一起，说不准他们想另外吃饭。
　　但康联没想到，方陵竟然答应了，“嗯，我们去南区饭堂吃个饭吧，那里四楼的饭菜挺不错的。”
　　宿舍按照方位分为几个大区，而每个大区都有属于自己的饭堂，且以所在区域命名。
　　方陵刚刚说的南区，是这个宿舍区的饭堂，它共有四层，每一层的口味都不一样，可谓是全面照顾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
　　池河惊讶，“哇，你连饭堂都打听清楚了？兄弟，你是不是有社交牛逼症啊~”
　　方陵笑了笑，“我只是对A大比较熟悉而已。”毕竟这里是他后来工作的地方。
　　一路聊一路走，一行人朝饭堂去了。
　　在去饭堂的路上，方陵非常鲜明地感受到了这对双胞胎兄弟性格上的差异。
　　哥哥池江性子有些冷，不爱说话，弟弟池河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一路非常能聊，好似把哥哥没说完的那份话也一并讲了。
　　饭堂的装修很典雅，有些地方采用了红色材料做装，红红火火，让人挺有食欲。
　　方陵轻车熟路地来到据他认为还不错的摊位前，给自己和赵舜两人点了一份煲仔饭。
　　赵舜听着方陵为他点的菜式，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
　　之前因为不能公布身份冒出来的酸泡泡，这会儿啪啪啪的全破了。
　　现在才刚刚进入饭点，饭堂里并没多少人，五人点了餐以后，端着餐盘子随便找了张桌子入桌。
　　才刚刚坐下，池河就说：“你们报到的时候，师兄师姐有没跟你们说，咱们这学校是有论坛的？”
　　康建：“有啊。”
　　方陵点点头。
　　池河兴高采烈，“ A大的学生不少，算上研究生那些，那就更多了，哈哈哈哈我爱论坛！”
　　康联有些不解，“不就是论坛吗？难道你们以前高中学校没有表白墙之类的？”
　　“嗐，有是有，但那时候要专心读书，哪儿顾得上玩那些。”池河双手合十，非常诚恳地说，“论坛大神在上，请赐给我一个漂亮温柔的妹子，把我拯救出单身狗的苦海里吧。”
　　他自己许完愿后，然后怂恿其他人，“要不你们也来一个吧，请论坛大神赐一个女朋友，早许愿早脱单！”
　　池江无视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池河显然早就习惯他哥那么冷淡了，所以说这话时他看向的是另外三人。
　　康联尴尬，“不了，我觉得单身挺好的……”
　　方陵笑而不语。
　　“女孩子香香软软的，多可爱啊，你真是没见识！”池河啧啧两声，然后调整目标，“你俩也来许一个吧！”
　　赵舜之前一直在专心干饭，现在抽空回一句，“我有对象了。”
　　池河震惊，“兄弟你行啊，才刚上大学就有对象了？那是在高中时候谈的？真是真人不露相。”
　　说起这个，赵舜就来劲儿了“对，高中的时候谈的，他成绩特别好，运动细胞也发达，特别温柔的一个人，我那个学校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全都喜欢他的！”
　　听着他这一通真情实感到有些激昂顿挫的彩虹屁，方陵眼角眉梢露出点笑意，“你收敛一点。”
　　赵舜理直气壮，“我又没说错。”
　　池河却不信，“兄弟，你这自带的滤镜也太夸张了吧。哪有人能获得全校师生的喜欢，就拿校草来说，就算女生通通喜欢，但男生却未必看得上，反过来也一样。”
　　方陵：“……”
　　赵舜嫌弃，“那是因为你没见过。”
　　当初元旦文艺晚会结束后，自己也记不清楚赶走了多少波明里暗里想要方陵联系方式的人。
　　想起过去亲自开启的蠢开端，赵舜再一次被自己气到。
　　池河噎住，但作为哔哔小达人，他表示自己吵架从未输过，于是就说：“你说她成绩好，那她能好得过方陵吗？”
　　方陵：“…………”
　　康联的表情有些微妙。
　　赵舜十分嚣张地哼出一声，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方陵又偷偷掐了一把。
　　收敛点！


第104章 第104根铁柱
　　见赵舜接不上话, 自以为大获全胜的池河顿时眉飞色舞，连饭都吃多了些。
　　饭桌上换了个话题，聊起家乡。
　　方陵才知道原来康联是帝都人, 只不过A大是他的梦中情校，为此不惜跨越千里考过来。
　　而池家兄弟是本市的, 不过他们高中就读于与京海对垒的长信一中。
　　赵舜虽不是他们宿舍的, 但他既然作为方陵的朋友, 自然也成了讨论的对象, 于是也知道他是本地人了。
　　池河拍拍旁边的康联的肩膀, “兄弟, 原来就你一个是外地的。”
　　康联抿唇笑笑，“没关系，我可以融入这里。”
　　吃完饭后, 餐碟要放到指定的回收点, 这时候大家并不是一起走的, 有先有后。
　　赵舜走在方陵身旁, 瞧着前面几道背影, 语气有点郁闷, “方陵, 其实告诉他们我们正在谈恋爱也没关系吧。”
　　他想让全世界都知道, 他是方陵的男朋友, 他俩是一对的，谁也不能插足！
　　那些告白的，或者想要告白的，通通都给他识相点。
　　方陵瞥了他一眼, 眼睛明亮有神, “不着急, 先看看情况。”
　　同性婚姻的法律才出台没几年，环境确实是比以前好，但并不是说对这一类情侣无限宽容。
　　依旧有一些不那么好听的声音充斥在社会里，所以在摸清楚周围环境之前，方陵并不想那么高调。
　　赵舜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我明明是有对象的，却把自己活成了一条单身狗。”
　　方陵勾唇笑了，“晚上散了班会后，咱们俩去操场走走？”
　　赵舜瞬间支棱起来，眼睛锃亮锃亮的，“好！”
　　赵舜知道方陵有午睡的习惯，所以在用过午饭以后，他回自己的宿舍去了。
　　当初他只将行李箱放到宿舍就没动，这会儿刚好回去收拾东西。
　　随着大量的新生涌入，A大的校园变得相当热闹。
　　拉着行李箱远道而来的新生，虽然难掩身上的风尘仆仆，但脸上的笑容却比阳光还要灿烂。
　　新生很高兴，负责迎接的师兄师姐哪怕奔波一些，但同样开心。
　　“超市门口的那个师妹笑得好甜，你说我待会去拿联系方式，她会不会给我？”
　　“想去就赶紧去吧！不然等她知道得防狼防盗防师兄，你就要不成了。不过你别老想着谈恋爱，等期末挂科就有得你哭的~”
　　“嗐，像我这种小天才，学习绝对不会挂科的！”
　　……
　　“刚刚那个弟弟长得真阳光，好像是文学院的，啊~我永远爱年轻的学弟！”
　　“姐妹，话说回来，你有没觉得今年咱们的学弟里好像没有大帅哥。”
　　刚刚接了新生的两个大二学姐，边走边说，朝校内的一家奶茶店走去，打算买杯奶茶犒劳自己。
　　奶茶店旁边开了间超市，这超市规模还挺大的，有许多今天入学的新生在里面买日用品。
　　“哇~姐妹快看！那个学弟好帅！就是看起来凶了一点。”准备进奶茶店的时候，扎着马尾的女生用手肘碰了碰同伴。
　　另一个女生刷的扭头，然后眼睛亮了，“嗳，真的惹，看着确实不好接近的模样。”
　　不远处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从超市里走出来，他手里拎着一大袋日用品，另一手插着兜，明明是有些懒散的模样，但脊背却挺得很直，像沙漠边缘的白杨，有股悍劲儿。
　　赵舜跟方陵一样，只拖了一个行李箱来报到。他的行李箱规格比方陵的还要小一些，里面只装了一张单被和枕头，还有几套衣服。
　　至于床垫与其他日用品，赵舜直接在学校超市里买。
　　其实他不是不挑剔，但考虑到今天肯定会跟方陵汇合，为了帮老婆提东西，他果断放弃了一个行李箱。
　　拎着东西从超市出来，赵舜还没走两步，就看见有两个胸前挂着牌子的女生。
　　“学弟你好，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又或者师姐给你介绍一下咱们A大吧~”扎马尾的女生笑起来露出一个小梨涡，可可爱爱。
　　赵舜目不斜视往前走，“没有，没必要。”
　　气氛顿时就冷了。
　　另一个女生小声说：“原来不止看着凶，实际也不敢接近。”
　　梨涡女生明显不大想放弃，她喜欢挑战，个人也钟爱桀骜型的男生，于是又说：“师弟……”
　　“我有老婆了，不聊。”赵舜不耐烦的打断对方的话。
　　这话说的相当直接，两个女生同时一愣。
　　赵舜不管不顾，拎着东西径直往前走，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等他走远后，两个女生才回神。
　　“牛逼，这学弟绝对是个拽王。不行，我得去发个贴，告诉别人号称直男斩的小甜甜碰瓷了哈哈哈！”
　　“……草。”
　　***
　　A大论坛。
　　[百事通]：号外号外，今年土木有一个班只有五个女生~
　　[毕设让我秃头]：基操了，和尚学院你以为是喊着玩的啊？
　　[小奶狗真香]：今年生科院有个学弟好帅啊，越看越耐看的那种，身段也好（模糊侧脸照）
　　[劳资绝不挂科]：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信息，不然我就……跪下来求求你们qaq
　　[高数而已]：好家伙，照片糊得一批都能感受到好看了！
　　[哥哥姐姐好]：这个侧脸怎么那么像我们学校的贵妃（挠头）
　　然而论坛信息量巨大，而且这位[哥哥姐姐好]并不会用论坛的其他回复或者提醒功能。
　　消息发出来后，有人没注意，也有人注意到了，但看到“贵妃”这两个字，也只当他胡说八道，没看清楚照片中人的性别。
　　[求求劳斯不要为难我]：xs，今天跟小姐妹一起去帮忙迎接新生，发现有个师弟长得贼帅，且还不好接近，我不信邪的姐妹上去了，结果直男斩断了刀hhh
　　[冲博]：你可以安慰她，说不定学弟不是直男（狗头）
　　[求求劳斯不要为难我]：不，我非但没有安慰她，我还上来发帖子~
　　[我与司法只能活一个]：我妹妹在京海读高一，她赌上她所有的压岁钱，说今年咱们A市的理状元是个大帅比，话说，有人关注过今年的状元吗？
　　[请假好难]：没有耶，上个暑假去实习了，忙得昏头转向。
　　[法学是狗]：让我去康康~
　　***
　　方陵午睡起来，然后将中午剩下没收拾完的东西收拾了，而后又去了一趟超市。
　　就像赵舜了解他一样，他也知道今天赵舜肯定会拎他的行李箱，所以方陵也没带太多东西。
　　有些日用品得去买。
　　前前后后一个小时，方陵总算把内务整理好了。
　　池家兄弟带了电脑过来，这会儿在桌上展开自己的电脑，哥哥在看新闻，弟弟池河对着电脑自言自语，偶尔扒拉一把头发，看起来好像有点烦恼。
　　“我就不信我进不了这A大的神秘论坛了！”池河斗志昂扬。
　　康联这时却拿起手机，念出来：“班群来信息，班助薄蔓师姐说，今晚七点半在中阳楼A座303集合。”
　　大学时期有班主任，也有喊班主任为“辅导员”的。而除去这些角色外，大一的班级还会设立班助。
　　A大的班助并不是老师，而是由班级的直系师兄师姐担任的助理。
　　打个比方，土木2203班的班助是2103班的师兄师姐。
　　一个班设置两个班助，一般为一男一女，分别负责解决男女新生遇到的小问题。
　　刚刚康联口中的“薄梦师姐”，就是他们03班的班助之一。
　　“中阳楼在哪儿？A座又在哪里？”池河懵逼。
　　方陵正在跟赵舜聊微信，顺口说，“我知道，到时候我带你们去。”
　　池河错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比我们更迟来宿舍才对。”
　　后面基本上就一起行动了，就算刚刚出过门，但明显是去超市买回一堆东西，算算时间根本不够他逛校园。
　　方陵：“我提前做过功课。”
　　池河一脸佩服，“不愧是状元郎，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赵舜打算去南三栋找方陵，却听见舍友夏军说，“赵舜，待会儿帮助师兄要来宿舍这边。”
　　“噢，来就来呗。”赵舜知道帮助来宿舍巡查很正常。
　　舍友夏军：“等巡查过后，要不咱们一起跟师兄吃个饭吧。”
　　跟帮助师兄搞好关系，有利而无害。
　　赵舜：“我忙，我就不去了。”
　　夏军嘴角抽了抽，“刚入学，你忙啥呢。”
　　赵舜理直气壮，“去找我对象一起吃饭。”
　　夏军有一点点酸了，“……好家伙，你们居然双双考进来了。不过话说，你去找你女朋友，说不准她没空呢，忙着联系宿舍感情。”
　　要知道，每年的毕业季都是分手季，许多过往形影不离的恋人，因为报考的学府又或者是未来的工作地点不同，不得不分开。
　　感情这东西么，有时候分着分着就淡了，夏军就是跟自己的女朋友分开了。
　　赵舜正要说话，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嘻嘻闹闹的声音。
　　许多男生在感情方面没有女生来的细腻，这也让他们说上两句就能搭肩膀称兄道弟。
　　“祝师兄，咱们这宿舍有没有门禁时间啊？”
　　“当然有，晚上一点后宿舍就关门了，要是还没回来，又跟舍管阿姨关系不好，就只能到外面去睡。”
　　“一点啊，那还行……”
　　“黎明师兄，我们班上有多少个女生啊？”
　　赵舜本来还不大在意，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
　　祝师兄？黎明师兄？
　　祝黎明？？
　　小明！！


第105章 第105根铁柱
　　这一天的晚餐, 赵舜到底没能跟方陵一起吃，原因是方陵这边也来了班助师兄。
　　这个叫做文长江的班助师兄家境应该相当不错，竟然大手一挥, 说要请所有男生去吃饭, 还强调一个都不能少。
　　于是方陵溜不走了。
　　吃完晚饭后, 一群男生浩浩荡荡地往中阳楼方向走。
　　A大建设很别致, 每个学院都拥有各自的特点, 文学院的雕像多为书本, 法学院的建筑顶上雕了代表着公正的小天平。
　　池河边走边看, “果然是我的梦中情校。”
　　康联在旁边点头，越看越满足。
　　重回三十多年前的母校, 方陵很有兴致的四处瞧瞧，有些设施跟三十多年后不一样了，某些教学楼还没盖起来。
　　***
　　中阳楼A座, 303。
　　文长江带着男生们进来时，偌大的多媒体大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女生在了。
　　一道道目光落在男生们身上, 响起一点点窃窃私语。而男生这边，可以说一个个双眼放光, 非常感兴趣的模样。
　　不得不说, 高考这条分界线，它将高中与大学分得明明白白。
　　说不是全部，但确实有一些高校的领导在发表讲话时，总喜欢将大学形容成一个自由浪漫的天堂。
　　想谈恋爱？现在不行！
　　咱高中先忍忍, 等上大学了, 到时候帅哥遍地走, 美女通通有。
　　就像在饥饿已久的兔子前面吊了根胡萝卜, 激励着一群没见过世面、但满脑子都是荷尔蒙的小白兔撒丫子往前跑。
　　“听说我们这个系有个大帅哥, 快让我看看~”
　　“话说，我们班上男生好像比女生要少五个，按照概率，应该不太……哇！居然中了！！”
　　“我还以为他们夸大其词，没想到没有嘛，确实是个大帅哥，嘿嘿，嘿嘿~”
　　一进教室就收获了众多目光，有些本来就紧张的男生走路速度越来越慢，有些甚至扒拉了一把头发。
　　赶紧把造型弄一弄。
　　然而，等他们整理完衣服跟发型后，他们震惊地发现那一道道目光错开了，朝后滑去，紧接着就定住了。
　　男生们：“？”
　　扭头一看，不少男生嘴角抽了抽，但酸又酸不起来，因为刚刚吃饭的时候，托池河这个社交达人的福，他们已经知道方陵的高考分数了。
　　能考进A大的都是天之骄子，但天之骄子里面还有一批更为天才的，不得不服。
　　只见那黑发白肤、已有了青年模样的男生，抬脚朝空旷的第一排走去。
　　他面容清雅，姿态从容，跟其他男生比起来，身上多了一份超乎年龄的稳重与从容。
　　池江也跟了过去，同样坐在第一排，就在方陵的旁边。
　　同一个宿舍的当然要坐在一起，于是池河也跟上哥哥的脚步。
　　康联如梦初醒，也跟上去。
　　307宿舍的四个男生很快排排坐好。
　　文长江师兄这时说，“课室有点大，大家尽可能的凑堆坐，免得待会儿大家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听不清楚。”
　　这多媒体大教室的椅子是那种弹力椅，一旦人起身了，椅子自动往上回弹，紧贴着椅背。
　　“咯嗞。”
　　有人起着来了，且是一个女生，介于是第一个，有些人不由看向她。
　　只见那本来坐在中后段的女生拿了自己的小包，换到了第二排的位置去。
　　十分巧，那位置正是方陵的斜后面。桌椅如同相互交错的犬牙，交错排列、层层递高。
　　女生的这个位置，可以说除去邻桌以外，距离方陵最近的。
　　后排冒起一声小小的哗然。
　　“可儿之前在宿舍自我介绍时说自己很大胆，我那时还不信，现在服了！牛逼啊姐妹！”
　　“走走走，咱们也去~”
　　于是，在一众咯吱咯吱的响声下，本来散开的同学们聚集起来。
　　方陵拿着手机在跟赵舜发信息，加上又坐在第一排，所以没注意后面的动向。
　　赵舜问他在哪个教室。
　　［□］：我在中阳A383，七点半集中，预计九点之前应该能散场。不过如果散场时间超过九点，今晚就不去操场了。毕竟那么晚吃夜宵对胃不好。
　　[大智如愚的赵舜]：肯定不会超过九点，班主任哪来这么多话来讲。
　　[□]：看人吧，如果碰上个喜欢唠叨的班主任，班会的时间会长些。
　　班助师兄几乎是踩点才带着男生们来的，所以在所有人入座后没一会儿，大家听到脚步声。
　　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教室，他戴着半黑框眼镜，看着很文质彬彬。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安南，从现在起会担任本班的班主任一角，请大家多多指教。”
　　两位班助立马鼓掌，新生们跟上。顿时，这间能容纳两百多人的多媒体阶梯教室掌声鸣动。
　　李安南笑着抬手压了压，“欢迎各位小天才来到A大，今后咱们五十三位同学，再加两位师兄师姐就是一个大家庭了，大家要互相帮助，团结有爱。”
　　这个班五十三人，女生二十九人，男生二十四人，女生稍多一些。
　　李安南继续说：“为了促进彼此友谊，接下来咱们进入自我介绍环节，大家都说说自己的名字和爱好，又或者老家在哪里，考上A大有什么规划。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什么都可以说，说完后请同学们给予一点欢迎的掌声。”
　　话毕，李安南拿起手上的名单，“我们按来学校的报到先后顺序来吧。首先有请司徒义。”
　　一个坐在第五排的男生应声而起，他留着平头，倒不是腼腆的性子，起来后就大声说：“大家好，我叫司徒义，义气的义，我来自大东北，其实我来A大没啥图的，就是听别人说这里美女特别多，所以想来看看，找个女朋友！”
　　这话一出，哄堂大笑，气氛瞬间就活跃起来了。
　　池河甚至还吹了个口哨，“可以啊这哥，够凡尔赛的。”
　　气氛炒热后，后面的自我介绍就顺畅多了。
　　排在最前面的，都是一些外省的同学，他们提前了些天过来，等到十几位后，才逐渐出现了本市的同学。
　　池江还是那么冷，只说了自己的名字，以及高中就读的学校，就坐下了。
　　站在讲台上的李安南，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看见池江那张冰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动，甚至还有点拒人千里的冷漠，于是将想说的话咽回去。
　　而和他比起来，向来活泼的弟弟池河就活跃多了，他直接来一场单口说相声，不仅把因为哥哥而冷却的气氛再次炒起来，甚至还推上了个新高点。
　　他结束以后，班主任李安南接着说，“下一位，方陵。”
　　方陵站起来。
　　他起身的时候，后面小声说话的动静明显大了不少。
　　“原来叫方陵啊，要是能转个身就好了……”
　　“嗐，帅哥连后脑勺都是那么好看的。”
　　李安南听到那些窃窃私语后便笑了，“你转个身吧，同学们好像都挺期望你能转过去的。你们说对不对？”
　　后面一句显然是问班里的同学。
　　“对。”最开始换座位的那个女生第一个应声。
　　“转过来，转过来！”
　　“不要害羞，让我康康~”
　　有了起头的，后面的女生也跟上。
　　方陵无奈地转过去。
　　虽说现在是晚上，但大教室里的灯光很亮，装的还是白炽灯，在灯芒下，方陵那张脸毫无遮挡地映入后面所有同学的眼中。
　　跟许多轮廓硬朗的男生不同，方陵的面部轮廓偏向柔和，却又不像女生那般的柔美，恰到好处的协调感让他能第一眼抓住别人的眼球，并能以一种无攻击性的惬意感将自身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他的眼睛也那么的透亮，好像水洗过的玉，温润极了。
　　有大胆的女生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呼声。
　　方陵开始自我介绍了，“大家好，我是方陵，A市本地人，毕业于京海一中，个人的兴趣爱好比较广泛，很多都略懂皮毛但不精通，很高兴在未来能与各位同学一起学习。”
　　最后一句常被前面的同学用在自我介绍的收尾，所以大家一听就知道方陵这是要结束自己的介绍了。
　　按照流程，到这里有掌声起，但这时，讲台上的班主任却说：“我来教室之前还在想，能拿下咱们A市理科状元的学生会是怎么样的，现在终于见着了，看来是个话不怎么多的人。”
　　并不是所有学生都会关注状元榜，尤其班里还有一部分外省来的同学。
　　现在班主任一说，班里掀起一片哗然。
　　什么？
　　方陵是状元？
　　这骗人的吧，状元的选择多得是，一般都不会来这种并不热门的专业。
　　虽然心里不可置信，但大家都知道班主任不会拿这事来开玩笑。
　　本来就好奇又加了点青睐的目光，瞬间像是被倒上了热油，又点了火，变得十分灼热。
　　方陵倒不至于被众人看得害羞，但也无意一直这样，所以他“祸水东引”了。
　　“我们A市的榜眼也坐在这儿呢，大家别光看我。”说着，方陵拍了拍他身旁的池江的肩膀。
　　池江向来没表情的脸眉峰一动，但没有将方陵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拍下去。
　　“靠？真的假的？我真的在生科院，而不是经管吗？”
　　“好家伙，咱们班集邮了！话说，A市的探花在我们班吗？”
　　“难道我进了一个学霸班级，啊，又卷起来了！”
　　班主任见状，笑眯眯地说：“对，状元跟榜眼都在咱们班，所以大家不能松懈，别以为进了大学就能放飞自我。大学确实是自由的，但也不能无边无际的自由，不然等出了社会，会被毒打的。”
　　池河唱出来，“怎么忍心怪你犯的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1］
　　在池河这句高歌后，竟然还有人接上来。
　　有人扭头看，顿时就乐了，原来接歌的是最开始进行自我介绍的司徒义。
　　他是东北人，唱歌也有种说不出的味儿，大家一听就更乐了，于是一个个接上去。
　　很快，大教室里响起一片歌声。
　　好一会儿后，自我介绍继续，不过重新开始后，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哪怕是一些女生也不再像前面的女生那么腼腆。
　　班主任李安南从刚刚开始，翘起的嘴角就没落下过，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下一位，易可儿。”
　　话音落下，方陵斜后方的女生站起来，椅子“啪”的弹回去。
　　“大家好，我叫易可儿，来自北江省，为了学习与梦想而来。个人爱好是跟帅哥交流学习，如果咱们班的状元肯带飞我，我会很高兴。”女生的声音清亮，也带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方陵一愣，不由回头过去。
　　池河闻言吹了声口哨。


第106章 第106根铁柱
　　方陵本以为今晚的班会在九点之前就能结束了, 但他似乎估计错了。
　　自从气氛炒起来后，每个同学的自我介绍花的时间都多了许多，偶尔班主任李安南也会见缝插针地说两句。
　　而在自我介绍完, 开始自荐与投票选班干。
　　大学不像高中，不会说必须固定一个教室上课, 所以一个班级会有好几个课室, 按照课表换课室上课。
　　但这并不代表不需要班干，总需要一些骨干维持班级运转。
　　比如班长、团支书, 以及学委等等。
　　李安南：“现在开始选班干, 先从班长开始, 古有毛遂自荐，现在我也不点名了, 有意愿当班长的同学上台来，发表一段拉票宣言。”
　　下面一静，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暂时没人有动静。
　　方陵左手侧是池江, 右手侧坐着康联，这会儿康联微微往方陵那边倾, 小声说：“方陵, 你要不要上去？我觉得你当班长肯定合适。”
　　方陵摇头，“不了, 班长太忙, 我只想当咸鱼。”
　　班干肯定是忙碌的, 而他大学有自己的规划。
　　在方陵说话间, 有人起来了。
　　大家定睛一看, 是易可儿, 那个相当大胆的女生。
　　能看出她在高中时就应该是班干，竞选宣言不仅有条理，还带着一点煽动性，结束后赢得同学们一片掌声。
　　易可儿下台后，李安南说：“还有没有想当班长的同学？踊跃点，班干是可以加学分的！”
　　加学分，这确实有诱惑力，于是又有人站起来了。
　　方陵正在跟赵舜发信息。
　　[□]：我这边还没散会，今晚我们不去操场了。
　　[大智若愚的赵舜]：（狗子哭泣.jpg）
　　[□]：今晚一起吃宵夜也是一样的。
　　[大智若愚的赵舜]：不一样的，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很小很小的礼物，得在操场给你才好（流泪.jpg）
　　方陵眉梢微扬。
　　一份很小很小的礼物？得在操场给他才好？
　　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特殊的吗？
　　方陵表示不明白。
　　但现在还没散会，而且看架势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所以还是改天吧，反正来日方长。
　　[□]：无论在哪里收到你的礼物，我都会很开心，所以场合不重要。
　　对话框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然后很快消失，等信息发过来的时候，变成了两个表情包。
　　[大智若愚的赵舜]：（狗子失落地点头.jpg）
　　[大智若愚的赵舜]：（小爱心给你.jpg）
　　方陵抿唇笑笑，回了一个摸狗头的表情包过去。
　　同学们还是很活跃的，想当班干的陆续上台，班主任将竞选的名字写在黑板上。
　　最后班助将早就准备好的小纸条发下去，同学们在上面写上名字，过一会儿再将小纸条收回来。
　　因为要当场唱票，所以又花多了点时间。等到班干部全部敲定下来，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半。
　　班主任说：“今天的班会就到这里，散会吧。对了，想吃宵夜的同学可以到食堂，食堂十一点半才关门。”
　　“方陵，吃宵夜吗？”让方陵惊讶，这说话的竟然是池江。
　　池河哇了一声，“哥，你居然会主动邀请别人？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池江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我向来欣赏优秀的人。”
　　方陵抿唇笑笑，“是要去饭堂的，不过我约了赵舜。”
　　大家一起吃过饭，现在方陵一说，几人立马就对上号了。
　　“让他一起呗，多些人也热闹些。”池河想也没想就说，目光瞥过后一排的女生，眼里带了点戏谑，“班长，来吃宵夜吗？”
　　池河口中的班长，正是易可儿，她击败了三位竞争者，以最高的票数摘下了班长一职。
　　“好啊！”易可儿一口答应下来，紧接着她笑眯眯的说，“大家一起吃个宵夜，增进增进感情，以后班里有什么活动又或者是要填什么表格，你们可不许拖拖拉拉的。”
　　而说这话时，这个额头带有美人尖的女生看着方陵。
　　方陵知道对方在看他，不过没侧头与她对视。
　　“一定不拖拉！”
　　“走走走，我们去吃宵夜，要不就去中区的饭堂吧，反正它也在咱们回宿舍的路上~”
　　***
　　赵舜的班会远远没有方陵他们班的来得热闹，后面选班干也没有多少竞争的人，所以他比方陵要早散会许多。
　　散会后，赵舜通过楼层中间架起的空中走廊，穿过一栋又一栋的教学楼，然后来到A座。
　　他在外面等着。
　　这间303大教室在内侧，而去教室必须走过一条小走廊，赵舜没靠得太近，他在走廊外侧等着。
　　在听到走廊里传出喧闹，以及一众噼里啪啦的椅子坐板收起声时，赵舜眼睛亮了亮。
　　班会散了！
　　没让赵舜等多久，看见方陵出来了。
　　走廊上的白炽灯不比教室里的要亮堂，灯光落在那细腰长腿的男生身上，似乎为他拢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方陵出来以后，赵舜就看不见其他人了，他三步并两步地上前，本来想要拉着他的手的，但似乎想到什么，本来已经抬起的手放下了，“方陵……”
　　方陵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个礼盒袋，那盒子说大也不大，大概就书本大小。
　　方陵目光含笑：“等很久了吧。”
　　赵舜立马摇摇头，“就一会儿而已，走吧，我们去吃宵夜。”
　　池河：“一起一起。”
　　赵舜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什么一起？
　　他才不想跟他们一起，他只想跟方陵一块吃，那些闲杂人等该哪里去就哪里去。
　　方陵去拉他的手腕，“先一起吃宵夜。”
　　赵舜眼底微颤，他忍不住低头，目光在那只白皙的手掌上转了又转，最后像是一只原本炸毛、后来被摸了脑袋的大狗，喉咙间发出一声惬意的哼声。
　　方陵低头看他手里的礼物袋，纸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那是什么？”
　　赵舜低声说：“现在不能告诉你，再等等。”
　　方陵嘴角翘起一点小弧度，“这么神秘呀？”
　　赵舜认真点头。
　　康联看了他们一眼，目光不自在地往别处飘。
　　最后到底是一起吃宵夜了，方陵班的男生女生也一起来，外加赵舜一个其他班的。
　　吃宵夜时，赵舜在方陵旁边。
　　方陵的对面本来是池家兄弟，但池河在与易可儿聊了两句之后，竟然换了个位置。他坐到女生堆里面去了，而班长易可儿则坐在他原先的位置。
　　易可儿对面是方陵。
　　易可儿主动挑起话题，“方陵，你那么高的分，为什么会选咱们专业？”
　　方陵：“个人爱好。”
　　赵舜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睛，下意识觉得有点不对。
　　这种表情他很熟悉，元旦文艺晚会以后，总有男生女生在他们九班外徘徊，探头探脑地看，全都是这种眼神。
　　赵舜瞬间拉响了警报，“方陵，待会吃完宵夜后，先别急着回宿舍，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横空插话，瞬间吸引了这一桌所有人的注意力。
　　易可儿看看方陵，然后又将目光移到赵舜身上，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坐在方陵旁边的男生有些奇怪。
　　方陵眼睛弯了弯，“去消食吗？”
　　赵舜：“对，咱们去逛逛校园，难得来这里一趟。”
　　康联自个捂着小秘密，本来想降低存在感的，但听了赵舜的话后又忍不住好奇，“怎么会难得来一趟？以后我们都要在这里上课的。”
　　赵舜一脸“只有我跟方陵才知道”的表情，“你不懂的。”
　　康联：“……”
　　吃完宵夜后，餐碟要放回指定的回收处，赵舜顺手抄起方陵的碟子，一手端一个，拿了就走。
　　这番举动顺手极了，简直是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经常这么干的，而方陵没有阻止，似乎也习惯了。
　　易可儿愣住，之前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来。
　　方陵去净手池区洗手，易可儿放完餐碟后，跟了过去，“方陵，我能加你的联系方式吗？”
　　正在洗手的方陵一顿。
　　赵舜才刚放完餐碟，一转头，就看见方陵身旁站了个女生。
　　净手区临近窗户，淌入一片半明不暗的夜色，夜色映在两人身上，俊男美女，交织出丝丝缕缕的暧昧。
　　赵舜心头一紧，立马快步走过去。
　　而临近时，他听见掏出手机的方陵说：“大家既是同班同学，交换联系方式没什么不行的。要是哪天举办联谊，又或者聚会，记得通知我一声，我把我家对象带过去蹭吃的。”
　　赵舜刹那心花怒放，心里穿着草皮裙的小人儿左手一串鞭炮，右手一束烟花，啪啪啪地放起来。
　　正在扫码的易可儿听到后面僵住了，“你、你有对象了啊？”
　　方陵笑着点点头，“嗯，我跟他在一起很久了，而且还有幸一起来了A大。”
　　易可儿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简单说了一句“恭喜”后，匆匆往女生堆那边去。
　　她一走，赵舜快步上来。
　　“方陵，我听到了！”他兴高采烈。
　　方陵把他拉过来洗手，顺手给他打开水龙头，“听到就听到，我有对象难道是不能说的事情吗？”
　　赵舜连忙摇头，美滋滋地洗手，“我老婆真好！”
　　方陵眼里划过一道幽光，“你刚刚喊我什么？”
　　赵舜愣住，后知后觉的红了耳尖，不过十来秒时间，害羞的红晕蔓遍他整张脸。
　　偏生方陵就是不移开眼，甚至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赵舜一颗心跳得厉害，借着点暗色，忍不住偷偷去勾方陵的手指。
　　“我刚刚说老婆，你是我老婆……”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似乎要化在喉咙里。
　　但方陵听见了，故意说：“我们有证吗？”
　　赵舜雄赳赳，“就算现在没有，迟早也会有的！！”
　　“这里的宵夜味道不错，以后我有福了哈哈！”
　　“不知道其他几个饭堂的菜怎么样，到时候一起去尝尝呗。”
　　吃饱的男生在唠嗑。
　　“吃饱了就是幸福。”池河摸摸自己的肚子，“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回宿舍去！”
　　小型聚餐过后，要散场了。
　　班里的女生也是住在南区，不过并不与男生们隔空相望，所以从饭堂出来后，各走各的。
　　池河走了几步，发现他哥回头了，也随之回头看，见方陵跟他的朋友站在饭堂门口，没多想就说：“方陵，你不回去吗？”
　　“有点事，你们先回吧。”方陵说。
　　池河点头，“那行，刚好我还没洗澡，等你回来，浴室肯定能用。”
　　A市属于南方，南方是没有澡堂的，这里的学府宿舍都自带独立的卫生间。
　　A大的条件要好些，四人一个宿舍，卫生间是干湿分离的。
　　在男生们陆续里开后，赵舜偷偷摸摸牵住方陵的手，“跟我来。”
　　话毕就拉着方陵往另一个方向去，他选的这一片没有灯，夜色昏昏，仿佛化成了弥漫在林间的雾，逐渐将身影吞没。
　　寻了一片寂静无人、且又特别黑暗的地方后，赵舜停下脚步。
　　他转身看着方陵。
　　周围太过于昏暗，方陵只隐隐看见他眸子里跳跃着的光，脸上表情看不太真切，不过他知道赵舜有点紧张。
　　牵他的那只手都微微出汗了。
　　“所以你要送我什么？”方陵目光滑落，眼里含笑地看向他另一只手拎着的小袋子。
　　赵舜喉结上下滚了滚，他从小袋子拿出一个扁扁的礼盒，而在盒子打开那一刹那，方陵看到里面闪烁的暖色光芒。
　　暖融融的色调，一闪一闪的，像是偷摘了天上的星星放进盒子里。


第107章 第107根铁柱
　　刚开始时, 方陵以为盒子里装的是普通灯饰。既然是灯饰，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赵舜想要往操场那边去。
　　操场的灯相对少许多，那边足够暗, 却又不是相对隐秘，完全满足了这家伙爱秀恩爱的癖好。
　　现在操场去不成了，只能找另外的地方。
　　不过当盒子完全打开后，方陵愣住了。
　　不是灯饰。
　　起码对于他与赵舜而言，这还挺有纪念意义的, 挺特别的东西。
　　宽扁的盒子里放着一个正在一闪一闪发着亮光的发箍, 面上有小爱心的形状，与其说精致，更不如说用童趣来形容它。
　　而这个发箍, 正是当初赵舜在长城上和他告白后, 下了长城给他买的。
　　当时他并没有接受, 赵舜说没关系，自己先收着，等他以后喜欢了再给他。
　　在赵舜心如雷鼓中，在那道热切目光的注视下，方陵伸手从盒子里拿出这个边框顶着爱心的发箍。
　　眉眼温雅的男生弯了弯眸子, 有几分狡黠从他的眼角眉梢溜了出来, 他伸手, 先下手为强，将小灯泡爱心发箍戴在了赵舜的脑袋上。
　　在这个特别昏暗的地方, 赵舜整个人都亮了。
　　方陵笑眯眯：“挺好看的。”
　　赵舜懵了一瞬，反应过来有些无奈, 不过他把方陵带到这里来的目的, 可不仅仅是送发箍, 所以他也不伸手去摘，而是略微上前一步。
　　赵舜伸手去牵方陵的手。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刺入对方的指缝中，然后缓缓收合。
　　最后十指相扣。
　　两人交握的手似乎成了船只的牵引绳，在一方的拉力下，让彼此靠得越来越紧。
　　与此同时，赵舜另一只手绕过方陵的腰，动作有些紧张无措，也一丝丝迫不及待。
　　“方陵……”
　　他低声喊道，声音压得很低，磁性十足的呼喊钻入耳中，似乎激起一片触电的酥麻。
　　方陵抬眼看他，他头上的爱心发箍还在一闪一闪，灯芒落入面前人过分锃亮的眼中，似乎在里面点燃了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种。
　　见方陵不应，赵舜再凑前一点，低低地喊了一声宝贝，看见面前人似乎笑了一下后，他仿佛受到鼓舞一般，猛地收紧揽在方陵腰上的长臂。
　　低头下去，亲吻那张他惦记了整整一个漫长暑假的唇瓣。
　　整个暑假都没怎么见面，赵舜觉得自己郁闷得做什么事都没动力了。
　　而现在，当触碰上那抹柔软时，在沙漠中苦苦行走了漫长旅途、几近渴死的旅人终于看到了绿洲。
　　于是他不管不顾，发疯地往那边跑去，叫嚣与畅快地汲取这片绿洲里能挽救他生命的水源。
　　兵临城下，长戟与刀剑在峡谷中交锋，迸发出亮眼又让人热血沸腾的火光。
　　有岩浆在地下涌动，喷薄而具有爆发力的，仿佛要吞噬尽一切阻拦他去路的障碍。
　　夏季的风拂来，将挡在明月前的黑云稍微拨开了些，月华洒下，落在一些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地方。
　　在宿舍楼不远的石阶梯旁，隐约能看见一个宽阔的、被灯光映得一闪一闪的结实脊背。倏的，有一条手臂从后绕过，攀在其上。
　　月华与灯芒落在那只漂亮的手上，随着五指用力收紧，能瞧见那只手上浮现出一条条细细的、如同翡翠似的青色筋络。
　　有脚步声从远处来，那只攀在结实脊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像在喊他适可而止。
　　几秒后，赵舜才不情不愿地退开了些，他像一头刚刚尝了点肉腥味的狼，一双眼睛幽绿幽绿的，亮得吓人。
　　赵舜虽是退开了一点，但他还牵着方陵的手，目光不住往方陵的嘴唇上飘。
　　那里润润的，像抹了蜜。
　　赵舜不住勾起嘴角，再次贴过去，跟方陵彼此抵着额头，“方陵，我好开心啊……”
　　心跳声振聋发聩，好像震得他耳膜都有点疼，赵舜美滋滋。
　　亲到了！
　　这感觉真是棒呆了！！
　　方陵还惦记着方才的脚步声，他伸手想将赵舜头顶爱心发箍的灯饰开关关掉。
　　太惹眼了。
　　然而方陵的指尖才刚刚碰见开关，他听见那脚步声骤然停下了，眉心跳了跳，方陵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他在关掉小灯饰的同时抬头看，而这一眼让方陵一滞。
　　不远处有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高一些的石阶上，他站的位置有些巧妙，两侧的林木稍矮，以至于天上月华洒落时，大半落在那人的发上脸上，把他一张脸照得清清楚楚。
　　方陵定睛一看，竟然是康联。
　　方陵：“……”
　　而此时，康联正看着他与赵舜这个方向，脸上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小灯饰被关掉了，但方陵猜测对方应该还是看见了，不然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康联没再往下走。
　　赵舜还不知晓、或者这会儿顾不上其他，他站着不动。
　　气氛似乎凝滞了。
　　方陵在心里叹了口气，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康联，我以为你回去了。”
　　吃完宵夜后，康联与池家兄弟明明是往宿舍的方向去了。
　　听到方陵的话，赵舜才后知后觉地回头去，看清楚不远处的康联后，他撇了撇嘴。
　　又是他。
　　怎么又是他？
　　因为今天看见康联，看见这个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人，方陵后来说了他一顿。
　　自己立的flag倒了，赵舜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夹着尾巴挨训。
　　现在想起来，赵舜还是有一点点的郁闷。
　　那边重归黑暗，康联看不清楚方陵的表情，但听声音与平常无异，他不由松了口气。
　　但还是有点紧张，康联磕磕巴巴地说着，“我、我本来是回宿舍了，但看见垃圾桶满了，我就出来倒垃圾。”
　　丢掉垃圾后，他忽然来了点兴致逛校园，又恰好看见那边有一条朝宿舍方向回去的石阶梯，于是就从这边小路下来了。
　　没想到——
　　竟然撞见了一对特别的情侣。
　　是的，特别。
　　不仅是性别，更是其中一个头上还戴着小闪灯发箍，一闪一闪的，比萤火虫的尾灯还要亮许多倍。
　　他正心里惊讶着对小情侣的特殊情趣，结果再定睛一看，竟然是状元宿友与他的男朋友。
　　就，挺尴尬的。
　　人类的悲喜不通共，赵舜完全不尴尬，他非但不摘下头上的发箍，还伸手打开了刚刚被方陵关上的小灯泡开关。
　　在一闪一闪中，赵舜镇定地打招呼：“舍友你好。”舍友快点再见。
　　方陵：“……”
　　康联：“……”
　　方陵嘴角抽了抽，“别乱说，谁跟你舍友？”
　　赵舜若无旁人地圈着方陵的腰，“你跟我还分谁跟谁，你的就是我的，我就是你的。”
　　康联感觉现在在发光的，不仅仅有灯泡发箍，还有他！
　　太亮了，亮到他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于是康联忙说：“池河应该洗完澡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方陵说其他，噔噔噔地下了石阶梯。
　　方陵把赵舜头上的发箍拿下来，“总是口无遮拦。”
　　赵舜理直气壮，“反正他早就知道了，说一说有什么关系？”
　　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方陵是他的男朋友！
　　方陵把发箍放回盒子里，“该回去了。”
　　赵舜念念不舍，“这么快吗？要不再等等。”
　　方陵解释说，“我没有洗澡，我猜你也没有。早点洗完早用洗衣机，免得夜深人静洗衣机还在响。”
　　赵舜十分惆怅，“那好吧……”
　　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南八栋更近些，所以赵舜索性把方陵送回去。
　　目送方陵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赵舜才转身回南三栋，而在回去的路上，他皱眉沉思。
　　不行，一直住在宿舍里算什么，太恼人了。他要跟方陵出去外面过二人世界，但A大好像有规定，大一的新生不能宿外。
　　直到回到宿舍，赵舜都没想到一个十全十美的计划。
　　“赵舜，宿舍里剩下你没有洗澡。”舍友说。
　　他们班的班会结束得早，而且也没有组织一起吃宵夜，所以回来得也早。
　　赵舜：“行。”
　　赵舜收拾了衣服进浴室。
　　***
　　在旭日东升中，天光从暗转亮，天边亮起一线漂亮的鱼肚白，沉寂的校园随着天光的降临被喧闹逐渐侵染。
　　说是说九月一号开学，其实并不是一入校就进入学习状态。
　　在此之前，新生们还得经过一个非必要情况绝对不能避免的关卡——
　　军训！
　　无论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只要是新入校的学生，必须要军训。
　　有的高校会直接请教官入校，干脆将军训地点定在学府内。但A大作为整个A市最顶尖的高等学府，显然并不想草草了事。
　　年年的新生军训，都会在训练基地里进行。
　　学校会动用一辆辆面包车将整个大一的新生集体拉过去，把学生们扔在那里足足一个月，等十月份后，才将变成黑炭的、但眼神与气质明显有变化的学生再用车拉回来。
　　昨天选了班干，今天班干就忙碌上了，军装尺码的表格发下去，同学们填上自己的size。
　　A大显然早有准备，上午新生们提交表格，下午就人手拿到两套军装。
　　［班助文长江］：@全体，大家在明天中午前把行李收好，下午两点半的车，我们坐车去西海训练基地。
　　［班助文长江］：@全体，温馨提醒：虽然你们会在基地里待整整一个月，但请不要带过多的行李物品。到时候衣物只穿军装，床被枕头那边都有，所以东西能用背包装完的同学，尽量不要拉行李箱。


第108章 第108根铁柱
　　两套的军装是昨天发下来的, 发下来后立马丢进洗衣机，洗完后晾一晚上，第二天就干了。
　　方陵换上军装, 然后把另一套叠起来, 收紧他的背包里。
　　军装配有皮质的腰带, 腰带往窄腰上一扣后, 勾出了他清瘦的腰, 顿时那细腰长腿更扎眼了。
　　当初方陵在行李箱里塞了个小背包,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 比如池河，他只有行李箱。
　　“啊，怎么办？我没有背包，带个行李箱又太夸张了。”池河在宿舍里急得团团转。
　　康联也在收拾东西, 把牙刷毛巾用小袋子装好, 然后再放进背包里。他是从帝都过来的，装备比一般人要多, 倒是有背包。
　　“要不你去买一个？”康联建议。
　　池河看看自己身上的常服, 脸垮了，“可是我东西没收拾，衣服也没换，现在再出门一趟, 怕是来不及。”
　　现在已经一点半了。
　　距离集合, 还有一个小时。
　　池江淡淡地说：“谁让你今天起得晚。”
　　池河不敢反驳。
　　他是相对低分进的A大, 入校后就开始兴奋了, 结果兴奋过头, 睁眼到凌晨三四点, 今早就起晚了。
　　方陵提议, “要不你跟你哥两个人行李放在一块儿，合用一个行李箱。”
　　一个人的东西用行李箱太夸张，但如果是两个人，其实也还好。
　　池河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
　　一转头，他尾音拖得长长的喊了一声哥，“咱们的行李装在一块儿，到时候我帮你拉箱子！”
　　池江面无表情，他看了一眼刚刚提建议的方陵，目光转回弟弟身上，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句。
　　“耶！哥你今天特别帅！”池河乐呵呵。
　　方陵不由笑了，“你们长得一样，你夸你哥，还不是夸自己。”
　　池河：“嘿嘿嘿！”
　　“不是一样的。”池江忽然说。
　　他看着方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又说了一遍。
　　气氛有刹那凝住了，连一向特别多话讲的池河都似乎被惊住了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哥，好像不认识他了似的。
　　方陵顿了顿，“嗯，我刚刚说错了，你跟他不一样。”
　　是他疏忽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大概没人喜欢被别人说自己像谁，哪怕是长得十分相似的双胞胎。
　　池江那张与弟弟如出一辙的脸，这时才露出点笑容。
　　介于池河收拾得完，他们一宿舍是踩着点下楼的，下楼后发现——
　　哦豁，有一批同学已经先上车了。
　　学校本来是按班级配车的，但最宽敞的大巴车一辆最多坐49个人。
　　有些班级人多些，按常规的坐，座位是不够的。而安全起见，车辆当然不能超载，于是没能正常上车的这部分同学，就只能跟别的班级多出来的学生共乘一车。
　　方陵这个宿舍是踩着点来的，车上早就没位置了。
　　班助师兄在，见状他说：“位置不够，待会儿你们跟别的班级一块儿坐，也有一定概率会跟别的学院一起。”
　　反正坐个车而已，能把学生送去基地就行，其他的没那么多要求。
　　池河咂咂嘴，“那好吧。”
　　班助师兄一脸“我是过来人”的表情，“别说师兄不厚道，等去到基地了，你们尽可能选择hard模式，也就是有加训的那种，选择挑战这类模式的同学会被一一记下来。”
　　池河好奇，“加学分？”
　　班助师兄回味说：“我觉得比加学分还要爽，这批优秀生可以参加军'演，就是类似于那种真人CS！装备给你，枪也给你，用的是空.包.弹！”
　　“哇！！”池河星星眼。
　　男孩子大多都喜欢机械，池河也不例外，现在听说居然有机会参演，立马就亢奋了，缠着班助师兄说个不停。
　　文长江无疑是个好师兄，知无不言。他告诉几人，训练基地的管理相当严格，学生们虽说能带手机过去，但却不能在宿舍以外的地方使用手机，不然被发现了会有惩罚。
　　他还说，有时候是有夜训的，睡着睡着觉忽然警铃大响，听到铃声要立马穿衣服去集合。
　　同样的，如果超时了会有相应的惩罚。
　　康联好奇，“长江师兄，那有些体质弱些的女生，又或者实在撑不住的同学怎么办？”
　　有身体强壮的，自然也有较为羸弱的，高强度训练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
　　池河竖起耳朵。
　　文长江解释，“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是一场单向的选择。在进基地后不久，会有教官按照宿舍登记，愿意选择这种hard模式的，都会统一签订一份自愿协议。如果不愿意的同学，则会另外安排宽松些的训练。当然了，后者从那刻起，就没有摸真家伙的资格了。噢对了，这是我那年的情况，我不知今年有没有改变。”
　　方陵忽然感觉腕上的手表震了震，他低头看，发现是赵舜找他。
　　对方问他上车了没有。
　　方陵回复他没有，说他们来迟了，车辆已坐满，要等下一台车。
　　赵舜一听，显然就激动了，一连发了好几条信息过来，让方陵等等他。
　　南区的新生不少，载满新生的大巴先行离开，空出一些位置后，让剩下的新生上车。
　　方陵看到赵舜了。
　　跟所有新生一样，赵舜穿着崭新的军服，皮革制的腰带在他腰上勾出的线条有力且流畅，他身形高大，宽肩窄腰，仿佛一头充满爆发力的花豹。
　　赵舜全身装备就只有一个背包，简单得很。
　　“方陵！”他跑过来时，嘴里还喊着方陵的名字。
　　方陵目光含笑地看着他，“你就这样跑过来，真的没问题？”
　　赵舜满不在意，“我都给他们说过了，而且我是多出来的那个，他们顾不上我。”
　　他们班也不止四十九人，有一部分多出来的同学，这部分人得另外乘车去。
　　说来也巧，计院的大巴就在生科院的旁边，于是赵舜打了声招呼后，就过来了。
　　新一批大巴很快来了，之前没有乘车的学生上了车，其中包括方陵一个宿舍，还有赵舜，车里的学生完全是混着坐。
　　不同班级有，不同学院的也有。
　　都是大学生了，不会像初高中生那么让人操心，各班的班群里自行发起打卡，上了车的自个去打个卡就成。
　　上车后，赵舜很自然地往中后段走，他跟方陵都不晕车，相对于前面，后面的隐密性好一点点。
　　方陵喜欢坐在内侧窗边看风景，赵舜走到未位置后，稍微往前一些，等方陵进去后，他再坐在外侧。
　　转身入座的时候，赵舜刚好看见池江和康联也跟着过来。
　　池江见他们先定了座位，选择坐在方陵的正前面。
　　康联顿了顿，回头看了池河一眼，见他竟然跟一个陌生的女生聊起来，应该是不过来了，于是坐在了池江旁边，也就是赵舜的正前面。
　　这辆大巴车很快坐满了，坐满就关门发车。
　　车上有老师跟着，这会儿这位男老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喇叭，“各位同学，从学校前往西海训练基地起码要三个小时，中途只会在服务区停一次车，所以同学们尽量不要喝太多的水。”
　　两点半集合，后一批上车的学生大概是两点四十五出发，车程得三个小时，等到达西海基地起码是六点钟了。
　　赵舜从背包里掏出耳机，很自然的分一半给方陵。
　　方陵戴上耳机，赵舜选了歌以后，开手机的拍照模式，然后切换成前置摄像头。
　　方陵转头睨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赵舜美滋滋，“记录一下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方陵眉心跳了跳，“发朋友圈？”
　　赵舜：“不是，我打算放微博上面。”
　　方陵：“……”
　　赵舜拉起方陵的手，来个十指相扣，然后将镜头稍稍往下偏。
　　他没有拍脸，而是对着两人相握的手，以及明显分岔开来、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去的耳机线咔嚓地来了一张照片。
　　方陵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是不是觉得放在微博上面，就没人看见。”
　　赵舜也转过头来，他微微向前倾，想与方陵额头相抵，可惜被方陵警告的瞪了一眼。
　　赵舜蛮不在乎地说，“看到就看到了，我又不在意。”
　　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怎么跟方陵在一起的，也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与方陵会一直相伴到白头到老。
　　方陵眸子微挑，“真的不在意吗？即便微博里一些糗事被别人看见了。”
　　赵舜开始没反应过来，“我能有什么糗事？”
　　方陵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赵舜拍了照以后，便登上微博，开始发自己的小日记与心得。
　　[已经追到老婆的猛1]：现在跟他乘上从学校前往训练基地的车，虽然我跟他不是同一个专业，但不妨碍我争分夺秒地跟他在一起（图片）
　　这放出来的图片，自然是那张在耳机下的牵手照。
　　赵舜这段时间没少发微博，粉丝数量涨了不少，现在一条微博新鲜出炉，立马就有人来了。
　　［南飞的候鸟］：啧啧，又是给予单身狗暴击的一天，可恶！
　　赵舜眉梢扬起，十分嚣张地给他回了“当然”两个字。
　　［南飞的候鸟］：好家伙，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博主的得意。
　　［一条聪明的游鱼］：哇，去军训的路上？那你们岂不是可以摸到真'枪了！西海基地那边的装备超全的！
　　赵舜现在心情很不错，所以回复挺积极的。扫了一眼这个评论后，赵舜打算回复了。
　　但他没想到，来顺手刷新一下这条评论就消失了。
　　赵舜愣住，眉头后知后觉得皱起来。
　　等下，不对！
　　这个[一条聪明的游鱼]提到了西海，可是对方怎么知道他去西海基地军训？
　　他此前可没有在微博里说过这事。
　　难道是网友猜到他就读A大，所以根据A大历年的传统，推测出他军训会去西海基地？
　　可好像也不对，他并未在微博里暴露过自己学院的信息。
　　赵舜陷入了沉思。
　　那个［一条聪明的游鱼］，留言之后就很快删掉了，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做贼心虚……
　　难道这个id的主人，是现实里他认识的人？
　　不知为什么，赵舜陡然想到了方陵刚刚说的——
　　“你是不是觉得放在微博上面，就没人看见。”
　　“真的不在意吗？即便微博里一些糗事被别人看见了。”
　　眼皮子跳了跳，赵舜低头看着自己微博的页面，而后又看看旁边的方陵，心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方陵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该不会是，很多人知道了他的微博账号？


第109章 第109根铁柱
　　所以他的微博账号有很多人知道了, 光是这么一想，赵舜就立马兴奋起来。
　　是的，跟一般掉马甲的人十分不同, 他非但不惶恐紧张, 甚至还感觉到了兴奋。
　　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与方陵是一对的, 这真的是棒呆了！
　　那个最近十分活跃的小人儿再次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而在噼里啪啦的鞭炮祝贺声中, 赵舜脑中有电光划过。
　　等等, 他微博里面除了记录各种心路历程, 好像还记录了某个事件……
　　切换到个人微博汇总页面，赵舜开始往下方翻，最后觉得太碍事了，干脆动用搜索框。
　　直接在上头输入：倒立洗头
　　果然弹出来了。
　　看着好几条相关的微博, 赵舜嘴角抽了抽。
　　沉默了几秒，赵舜目光悄悄地往旁边飘, 只见坐在他身旁的男生正看着窗外的景色。
　　由于角度关系, 赵舜只看到他的小半边侧脸, 以及白皙的耳廓。
　　赵舜低低地喊了一声方陵。
　　对方应了，见没下文, 还扭头看他, 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情。
　　赵舜心头大石骤然落下，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没事，就是喊你一下。”
　　方陵重新看风景去了。
　　赵舜越想越轻松，还有一点不为外人道也的美滋滋。
　　嗐, 方陵没有嫌弃他。不过也是, 要嫌弃早就嫌弃了, 哪会等到现在。
　　既然这样，他管谁看见呢？
　　于是赵舜不删微博了，直接放哪儿，爱谁看就谁看。
　　这时老师忽然拿起喇叭，趁现在的空余时间，在车上说了分级训练的事。
　　听说参加hard模式能摸真家伙，这里的男生都亢奋了，有的甚至当场举手，向老师打申请表示想参加。
　　老师如此说：“我这里没有报名的申请表，等去到训练基地以后，教官会询问你们的意见，到时候你们按需求排队伍。现在不着急，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多小时，你们自个儿好好想想，身体不好的同学不要勉强。”
　　车内响起了一阵讨论声，不过大家彼此都不熟，讨论了一会后，就改跟朋友发信息了。
　　方陵有睡午觉的习惯，看了一会风景后，睡意涌上眼帘，眼皮子变得有些沉。
　　“我睡一会儿。”方陵拍赵舜的肩膀，把耳机换到另一边后，随即靠着过去。
　　在方陵靠上肩膀的那一刻，赵舜呼吸微紧，他的肌肉下意识绷紧又连忙放松，让方陵靠得舒服些。
　　外面阳光正好，车窗的窗帘拉上了些，但仍有一线阳光落在两人身上。
　　和着耳机里传出的音乐，还有肩膀上的那份重量，赵舜觉得整个人都好像泡在一汪温泉里。
　　那些咕噜噜往上涌的不是气泡，而是他的幸福。
　　“方……”前面的康联拿了一袋沙糖桔回头，打算分舍友一点。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方陵枕着赵舜的肩膀阖了眼，而被枕着肩的那人眸光熠熠，但在对上他眼睛的下一秒，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闭嘴，别嚷嚷！
　　康联不由嘘了声，默默拎着桔子转回去。
　　似乎感觉奇怪，坐在方陵正前面的池江回过头。
　　透过座椅上方的缝隙朝后看，隐约看到方陵闭上眼睛靠在他身旁的男生肩上。
　　池江眸光微暗，不再往后看。
　　赵舜把耳机里的歌曲换成纯音乐，然后靠着背椅，重新握住方陵的手，惬意地也闭上了眼睛。
　　***
　　果然像老师说的一样，这三个小时的车程中，大巴只在服务区停过一次，稍操作整顿后，再迅速重新启程。
　　在时钟即将变成“18:00”时，大巴抵达了西海训练基地。
　　其实说起来，西海训练基地并不在A市了，这个基地坐落在山岭脚下，背靠崇山，侧靠峡谷。
　　车辆从外面进来时，远远便能看到训练基地里高高立起的瞭望塔，形如荆棘的铁条相互交织，将一片不可进入的地方拦截。
　　哪怕还没进基地，庄重严肃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本因坐了一下午大巴而有些蔫哒哒的同学们瞬间精神一振。
　　基地到了！
　　信息核对完毕后，大巴驶入基地。车上的老师这时又拿出了他的大喇叭，“亲爱的同学们，我们已经到达西海训练基地了，睡觉的都醒醒。”
　　车里的动静明显大了许多。
　　老师又说：“我知道这车里的同学不一定是同一个班级，但下车后各位不要乱跑，先听从教官安排再说。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的！”
　　大巴在一片大空地上停下，方陵透过车窗往外看，能看见最先抵达基地的学生已经排好队伍，跟着教官往另一个方向去。
　　“方陵，我在班群里看见有人说，不一定要按班级分配宿舍，我们或许可以住在一起。”赵舜兴奋地说。
　　方陵正要说话，又听见老师拿着喇叭喊：“好，车停稳了，同学们下车吧，记得下车前带齐个人的行李物品，大巴离开后一般就不回来了。”
　　除了一副耳机外，赵舜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方陵更是。
　　不过即便如此，在离开前，方陵还是回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两人的座位。
　　学生们排着队伍，鱼贯而出。下车后同学们虽说不上队伍排得整整齐齐，但确实没走散。
　　而这时，方陵瞧见一个戴着帽子的教官小跑过来，他接过老师手里的大喇叭后也不废话，直接喊，“男生站左边，女生站右边，请大家动作迅速点。”
　　分个位置用不了多少时间，同学们站好后，教官又说：“刚刚我已经了解过情况，你们这一批是混班的同学，我先给你们打支预防针，你们有可能会原地成为舍友。”
　　这话一出，有惊呼紧随而至。
　　“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混搭个车而已？”
　　“教官教官，我想跟自己班的住在一起……”
　　“我也是。”
　　教官面无表情，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你们才刚入学，以后有大把的时间跟同班同学相处，所以为什么不借着现在多认识些新朋友呢？这对你们往后大有好处。”
　　方陵眉心微动，教官的言外之意他听明白了。
　　无疑，这是一次发展人脉的机会。大家共同生活、且还是一起渡过难忘的军训，肯定会结下深厚的友谊。
　　别不把这个当回事，能考进A大的哪个不是天之骄子？
　　有学历，有才干，智商也在线的人注定混得不会差。
　　就算现在大家距离毕业还遥远，但友谊这东西，往往年岁越小的时候建立起来越牢固。
　　等毕业后，谁又能十分肯定地说，在军训里认识的新朋友往后对自己的事业没帮助呢？
　　在场的同学大多都头脑灵活，稍微一想就懂了，顿时也不闹着要回自己班，表示听从教官的安排。
　　教官满意地点头，“想来刚刚在车上，你们的老师已经大概跟你们说了未来的军训模式。我这里再简单的重复一遍：未来有两种军训模式，一种是简单级，一种是困难级。前者轻松些，但完成后者以后，可以获得参加演练的资格。”
　　目光扫过众人，教官继续说：“全体都有，现在分为四个纵队排列！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想要选择困难模式的男生与女生分别站在最左侧与最右侧，站中间的默认选择简单模式。”
　　呼啦啦，同学们纷纷调整自己的站位。之前在车上已经想好了，所以现在位置选得特别快。
　　黑面教官：“带上自己的行李跟我来。”
　　男女是分开住的，当一行人经过一栋大楼前，一男一女两位教官小跑过来。
　　女教官将队伍里所有的女生全部带走了，而另外一位男教官则带走了选择简单模式的男生。
　　方陵一个小宿舍以及赵舜，都留了下来。
　　剩下的男生跟着这位黑脸男教官上楼去，这里的宿舍全是步梯，一架电梯都没有。
　　一口气爬上四楼、终于进入无人居住的区域以后，教官才扬声说，“八人一间宿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你们八个住这里。”
　　教官雷厉风行，竟然是说完就开始分宿舍了。走在最前面，几乎紧跟着教官的八个男生被推进的第一间宿舍里。
　　赵舜一看，立马更靠近方陵了些。
　　教官：“你们八个进402去。”
　　一批一批的把学生塞进去以后，终于轮到走在最后面的方陵的人了。
　　“你们八……嗯？只剩七个人。”教官眉梢微扬，“也行，那就七个吧，你们先进宿舍，待会儿我会找人补上缺位。”
　　就这样，方陵一个小宿舍，以及赵舜跟另外两个陌生的男生暂时组成一个新的小集体。
　　安排了宿舍后，教官打开喇叭又说，“我们有小半个钟整理内务，六点半铃响以后，全体到楼下集合，然后我带你们去饭堂吃饭。记住铃一响就立马下去，不然饿肚子了，可别怪我没提前跟你们说。”
　　“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提醒你们。手机只能在宿舍里使用，一旦在外面使用手机被教官看见了，会被罚跑圈的。”教官补充说明。
　　这话落下，便是一阵呼嚎声。
　　现代人隔三差五就要摸摸手机，不能在宿舍外使用手机真让人难受。
　　赵舜眼底有幽光划过。
　　不能用手机，但教官没说不能使用其他的电子产品！
　　目光落在自己与方陵的手腕上，赵舜嘴角高高翘起。
　　他果然是个大机灵鬼~
　　池河大声问：“教官，我们没有饭卡！”
　　黑脸教官：“不用饭卡，直接拿就是了，吃多少拿多少，不允许剩下任何食物。”
　　“好~”
　　等去到饭堂，不少人终于明白教官那句“吃多少拿多少”是什么意思。
　　这个训练基地的大食堂跟学校里的略有不同，这里的不同，是指食物。
　　A大是南方学府，虽然照顾到北方学子的口味，但实际上，南方菜肴所占的比例还是更大些。
　　而西海基地缺不同，这里的食物更偏向北方，比如说足有三四个拳头大的、煎得表皮金黄金黄的大馍馍。
　　还有超大的包子，以及里面夹着各种肉馅的卷面皮等等，种类非常多，不一而足。
　　当然了，这里也有米饭跟配菜，只不过配菜比较少。
　　方陵很久没有吃过馍馍了，不由有些怀念，于是他排队拿了一个大馍馍，又添了一点点米饭。
　　只是等吃饭的时候，方陵发现他不应该拿米饭的。
　　今天早上没运动，下午又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没什么能量消耗，吃完碗里的饭之后，他手里的大馍馍吃不完。
　　其他人还没停下用餐，方陵也没有停，只不过用餐速度慢了许多。
　　赵舜坐在方陵的旁边，咽下口里的肉馅一抬头，发现方陵动作慢了许多。
　　他一眼就看出方陵是吃饱了。
　　但四周墙壁上都贴着“粒粒皆辛苦”，而且来前大家都被教官反复提醒过不能浪费食物，所以才没放下食物。
　　“吃不完就不要勉强，免得到时候撑得胃难受。来，给我吧。”赵舜十分自然地伸手，拿过方陵手里的剩下的馍馍，先放在自己已经空了的饭碗里。
　　几道目光飘来，赵舜不管不顾，继续吃自己的手里的。两三口解决完手里的卷馍后，他拿起刚刚方陵剩下的馍馍，径直吃了起来。
　　很快也解决完了。
　　方陵弯了弯眸子。
　　池河看看赵舜，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还剩一点的包子，谄媚地喊了一声“舜哥”，引得赵舜抬眸后才说，“我也吃不完，麻烦你打救一下我。”
　　赵舜一脸嫌弃，“谁要吃你口水？赶紧拿走！”
　　池河：“？？？”


第110章 第110根铁柱
　　池河懵了, “舜哥，既然你都肯吃方陵剩下的，那顺带帮我解决了又有什么问题？”
　　赵舜：“问题可大了。”
　　赵舜本来还想说“你跟我对象怎么能一样”, 但后面的话还没出口, 他就想起他的“好果子”。
　　等军训完后他一定要吃好果子, 现在不能不听方陵的话。
　　于是池河左等右等, 就是没等来赵舜的下文。
　　池河震惊, “然后呢？”
　　赵舜闷闷道, “你自己想。”
　　池河：“……兄弟, 你这样是不是过于双标了。”
　　赵舜不理他。
　　在饭堂吃完饭后，一行人回了宿舍。当初他们是七人入住八人间宿舍，教官说后面会派多一人来, 等几人回来, 便看到那边补过来的舍友了。
　　“赵舜！”
　　有些意外，这位新舍友竟然是赵舜的舍友夏军。
　　赵舜倒没他那么激动，只是点头，“你也选困难模式？”
　　说起这个, 夏军就郁闷，“对。但没想到陈汤他们压根不想, 我又不知道, 所以一开始跟他们走了。”
　　以至于他后来要换宿舍。
　　不过现在看到赵舜，夏军没那么郁闷了，好歹周围有个熟人。
　　宿舍住八人，不再是上床下桌, 而是非常简朴的铁架床组。
　　赵舜自然是跟方陵一组的, 他睡下面, 方陵睡上面。
　　池江嫌弟弟过于跳脱, 所以跟康联一组床。被哥哥嫌弃了，池河也不在意，乐颠颠地去找夏军了。
　　虽说夏军是赵舜的舍友，但朋友的朋友，也可以玩得很好嘛！
　　剩下一组床是两个陌生的男生，一个来自经管学院，叫做钱来；另一个牛高马大，来自体育，叫做尚飞扬。
　　有池河这个社交达人在这里，另外两位陌生的男生很快与大家熟悉了起来。
　　“刚刚吃饭的时候，我坐在教官旁边，我听见有同学问他今晚会不会有夜训？然后他说不确定。”钱来长了一双小眼睛，眯起来的时候更显精明，“但我觉得应该会。”
　　池河挺惊讶的，“为什么这么说？”
　　钱来意味深长地说，“刚刚上楼时你们有没有注意，我们这栋楼一层有十间宿舍，且一共有五层高，按照一间宿舍住八人这一栋楼，在完全住满的情况下能容纳四百人。”
　　池河没觉得哪里不对，“所以？”
　　钱来啧啧两声，“这栋楼内仅是选择困难模式的男生住，还没算上女生呢，而且我们整个大一新生那么多，想要参加演练的说不准有上千人。”
　　方陵笑了笑，“你的意思是基地不会允许这么多的学生参赛？所以从报名开始后，就开启了淘汰制度？”
　　钱来拍手，“没错！”
　　方陵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毕竟到现在我们都没有签订协自愿协议。”
　　班助师兄说过，真正确定下来后会签一份自愿协议，但这份协议现在还瞧不见影子……
　　池河一脸崇拜地看着钱来，“兄弟你牛逼啊，这脑瓜子真是灵活！”
　　夏军也点头，“可以可以，你心够细的，这都能观察到。”
　　钱来挺得意的，就差双手叉个腰，他享受这种高光时刻，目光往旁边一扫，却顿住了。
　　周围只有六个人，加是他自己就是七个。
　　钱来：“？”
　　怎么少了一个？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有一个人对他那番说辞压根没兴趣，这会儿拿着毛巾去擦上铺去了。
　　钱来记忆力不错，但这会儿一度以为自己记错了，“他不是睡下铺的吗？”
　　康联欲言又止。
　　方陵：“你没记错……”
　　还不等方陵继续往下后，钱来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呢，他果然睡下铺。嗐，看来我们当中有一位乐于助人的舍友。”
　　康联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些。
　　池河半信半疑。
　　宿舍看着是挺干净的，但赵舜还是拿了毛巾，将自己与方陵的床位擦了一遍。
　　“好了。”赵舜干完活后，扭头找方陵要表扬。
　　方陵莞尔，“谢谢赵舜。”
　　赵舜神采飞扬，“你跟我客气什么。”
　　池河：“谢谢赵舜！”
　　赵舜：“？”
　　池河瞅瞅他手里的毛巾，然后说暗示十足地说了一声。
　　赵舜总算明白了，但这不妨碍他翻个白眼，“有手有脚的，你自己干。”
　　池河：“？？？”
　　这下池河十分肯定，之前并不是错觉，某人就是过于双标。
　　池江看向方陵，眸光微敛。
　　方陵感觉有不少人在看他，不过他脸上表情很稳，“既然猜测今晚有夜训，那我们找人洗澡吧，今晚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方陵的提议很快获得众人的认同，很快，宿舍里的人排队去洗澡了。
　　方陵刚洗完澡出来，就被赵舜拉到一旁。
　　“怎么了？”方陵问他。
　　赵舜执起方陵的一只手，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往他手腕上戴。
　　是方陵那只电话手表。
　　赵舜给他扣表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响铃训练，先把这个戴上，到时候遇到什么事情，又或者有需要你男朋友帮忙的地方，可以立马联系我。”
　　浴室开在阳台，而方陵是在阳台被赵舜截住的，此时阳台里除了刚好出来看风景的康联没有别人。
　　康联目光不住往室内飘了飘，宿舍里其他人无所觉，显然是没有听到刚刚赵舜说的，康联见状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
　　总觉得自己揣了一个秘密，真是憋死他了……
　　晚上十一点半铃声响起，然后果然如教官说的一样，铃响后由中控系统控制关灯。
　　灯一关，宿舍立马就黑了。
　　上床睡觉。
　　方陵选的是靠角落的上铺，床侧自然是有铁阶梯的，这床也算不上高，下面不用凳子，方陵除了拖鞋后，脚踩在铁架上。
　　就当他准备往上爬时，他感觉脚腕被一只温热的大掌圈住。
　　方陵动作一顿，低头往下看，但此时宿舍里已经关了灯，他只能看见赵舜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动了动脚，方陵没能挣开，那只似乎带着过高温度的大掌虽然抓得并不紧实，但好像也没打算立马松开，它甚至还像藤蔓一般擦着那片细腻的肌肤悄悄地攀沿而上。
　　方陵眯了眯眼睛，退下来一步，被握住脚腕的脚不动，另一只脚踩在地面上。
　　等站稳后，方陵才挪动被赵舜握住的那只脚，偏开一点，然后对着某处轻轻踩下去。
　　一切动静隐匿在黑暗中，周围只有池河睡前还唠叨两句的声音。
　　而陡然，在这唠嗑声中响起了一声大到不能掩饰的吸气声。
　　“怎么了？”夏军疑惑。
　　池河觉得好像是赵舜的声音，“赵舜？”
　　“嗯，是我。”赵舜应了，只是声音有点奇怪，带了些说不出的沙哑。
　　池河正在问对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却听见赵舜说：“你刚刚说得太好了，请继续，一定不要停！”
　　池河难得遇到一次竟然有人肯定他的话唠，当即他精神一震，立马继续叭叭。
　　大概从赵舜这里获得了认同，叭叭完一段后，池河cue赵舜一下，“赵舜，你觉得呢？”
　　这话说完，他又听见一声低低的“嗯”，赵舜的声音低沉微哑，如同大提琴末弦。
　　“你说得对，就要这个节奏，嗯……听君一席话，浑身舒畅，欲罢不能。”
　　池河觉得这话好像有点不对，然而这会儿他实在太开心了，天知道以他哥那种高冷的性格，平时就不爱搭理他。
　　现在难得有人捧场，还说“浑身舒畅，欲罢不能”，这把池河高兴得心花怒放，又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直接改口喊“舜哥”，“舜哥，你真的太有眼光了~”
　　方陵勾了勾嘴角，在某人呼吸又沉了一个度时，果断收回脚，然后在赵舜没反应过来时，迅速爬上上铺。
　　赵舜：“！！！”
　　“方陵！”赵舜在下面喊。
　　他一开口，池河就停下了。
　　方陵躺下，“抓紧时间睡觉吧，半夜可能要集合。”
　　赵舜看看精神抖擞的自己，又看看上面黑漆漆的顶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甜蜜的苦恼。
　　***
　　夜色铺满整个苍穹，天上的明月也躲进厚厚的云层里藏了起来。
　　新到基地的这天晚上赵舜并没睡太死，所以当铃声响起时，他很快睁开眼睛，并且大脑进入清醒状态。
　　“啪。”睡在距离灯笼开关最近的尚飞扬开了灯。
　　“起床了，该集合。”池河揉着眼睛起来，正要说话，却忽然惊住了。
　　池河睡的是上铺，视野比下铺可就开阔多了，从上铺看过去，将前方的上铺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原本睡在下铺的男生站直了，手里拿了只白袜子，正在给上铺还没起来的男生穿袜子。
　　池河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
　　方陵躺在床铺上，用手背遮着脸，脚腕有触感，但那轻柔与熟稔的动作让方陵知道肯定是赵舜。
　　卡顿的大脑如同老旧的机械，在时间这样润滑油之下，才缓缓启动。过了一会儿方陵才想起来，他们来了西海基地军训，已经不是婚后几十年了。
　　他下意识地缩脚，不过刚好这时赵舜已经给他穿好了一只袜子。
　　赵舜：“醒了？那起吧，我们要去集合了。”
　　方陵应了一声，然后从床上坐起身，只穿着一只白袜子的爬下铁架床。两人并排坐在赵舜的下铺上穿袜子的。
　　“池河，速度！”池江看着还抱着被子的弟弟，皱了皱眉头。
　　池河打了个激灵，迅速从床上爬下来。
　　他们这个宿舍在睡觉之前，就已经考虑过可能会有夜训，所以对于忽如其来的半夜铃声，谁也没有感到震惊与不适。
　　大家动作都很快，甚至可以说是第一个出宿舍的。而即便是住在四楼，他们也是第一批下楼到达楼下空地的学生。
　　***
　　楼下。
　　下午见过的黑脸教官赫然站在空地上，他看见方陵这一行八人下了楼梯，然后小跑过来，且个个衣着整齐，眉梢微不可见的扬了一下。
　　八人呈一字排开，站好后就不说话了。
　　不久后，隐没在夜色下的庞大宿舍楼如同一头挨了孙大圣金箍棒的怪兽，陆续吐出一大波学生。
　　等所有学生都在楼下站定后，教官拿过桌子旁边桌子上放着的大喇叭。
　　实在是人太多不用喇叭，效果不好。
　　黑脸教官说：“几个小时以前，你们在场的每一位都选择了困难的军训模式。现在我得郑重地告诉你们，像今晚这样的夜训，再往后就像喝水一样寻常，甚至与后面的训练相比，不足一提。”
　　这话落下后，队伍里响起一片低低的哗然声。
　　完全无视学生们的震惊，黑脸教官继续说：“你们会在睡意正浓时，离开温暖的被窝；会在别人美梦正酣时，顶着凉风一圈一圈的绕着操场跑；也有可能在别人已经身处饭堂享用晚餐时，还在做着各种加训。”
　　“这就是往后的困难模式。现在全体向右转，绕着操场跑四圈！”
　　要知道，这个可是标准的操场，一圈得有四百米，四圈就是一千六百米了。
　　一上来就是一千六百米，可把不少同学再次震住了。
　　“哔——！”
　　哨子吹响，训练开始了。
　　最右侧的同学磨磨蹭蹭开始了，然后一个接着一个，从这一栋宿舍楼里下来的学生开始了夜跑。
　　方陵原先站在赵舜的右侧，刚开始时他跑在赵舜的前面。不过小半圈后，赵舜从后面跑上来了，跑在方陵的隔壁。
　　这家伙跑步的时候还说话，“听教官的话，似乎现在还可以退出。”
　　方陵扭头看他，“你想退出？”
　　赵舜无所谓，“你在哪，我就在哪。”
　　如果方陵选择离队，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上。
　　方陵嘴角勾了勾，“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个固执的人。”
　　A大是他的梦，虽然研究生也要军训，但却只有本科生会到训练基地里来。那些前世错过的、遗憾的，这一世他想尽可能地弥补。
　　而且还有一点，方陵觉得如果退出了，他们有可能会回各自的班级宿舍。
　　赵舜眼底微颤，“嗯，我知道……”
　　池河原先是站在赵舜的左侧，向右转后就变成了跟在他后面，赵舜前面挪了以后，他又跟上了一点，相当于补了缺位。
　　微风卷着低语往后拂。
　　纵然有些听不清楚，但那一句“你在哪，我就在哪”池河听得相当真切。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方陵跟赵舜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噢~是了，报到那天一起吃中午饭时，方陵好像说过他跟赵舜是高中的同班同学。
　　但还是有些不对。
　　刚好康联在旁边，池河又是个憋不住的，于是往他那边靠了靠。
　　“康联，方陵跟赵舜好像有点奇怪……”遮遮掩掩，池河把自己的疑惑说了。
　　康联神情变得诡异，几秒后，他小声说：“方陵跟赵舜的关系比起我跟你的，确实很不一样。”
　　池河想也不想就答，“我知道，他们是高中同学。”
　　康联：“之前起床的时候，你不是看见赵舜帮方陵穿袜子了吗？”
　　池河点头。
　　康联又说，“你会帮你高中同学穿袜子吗？”
　　“让他们滚！”池河想起以前宿舍里那堆臭袜子。
　　康联点头，“对，我也不会。但如果……”
　　说到这里他停下，有些举棋不定，但转念一想，赵舜既然敢不加掩饰的这么做，应该是不怕别人知道的。
　　池河却迫不及待，说一半不说一半的最勾人了，“但如果什么？”
　　康联才说，“但如果是那个是我对象，我非但不介意，还很乐意效劳。”
　　池河：“？？？”
　　铁直的池河恍恍惚惚。


第111章 第111根铁柱
　　第一二圈时, 大家还能说上一两句，但跑到后面，基本上没人说话了。
　　四圈跑下来, 那些平时不怎么运动的同学累得气喘吁吁, 汗如雨下，有些更是腿都在发抖。
　　赵舜神清气爽, 一点也不觉得累。方陵平时的运动量虽然没赵舜的大，但也高出平均水平, 所以跑完之后感觉还行。
　　黑脸教官：“都站好！”
　　有些同学是站好了，但有些实在太累, 站得歪歪扭扭。
　　黑脸教官：“跑个四圈而已, 这就受不了了？我可以告诉你们，往后的训练强度只强不弱, 撑不住的同学不要勉强, 尽早回头。”
　　有人小声问，“怎么退出？”
　　然后提问者就被告知，并不是现场当即出列表示退出，而是明天上午十点左右，有教官去宿舍登记。选择退出的同学要更换宿舍, 住到别的地方去。
　　也就是说, 十点前决定退出的同学得提前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不少同学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现在当众出列，在众目睽睽之下, 总有点单逃兵的意思。
　　黑脸教官：“夜训完毕, 现在原地解散！”
　　赵舜一听见解散, 就转头对方陵说, “走了, 咱们回去睡觉。”
　　半夜被喊起来不困是假的，方陵点头，两人并肩回宿舍。
　　池河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对康联说，“兄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康联尴尬，“就，挺早的。”
　　池河一脸佩服，“你真是洞若观火，牛逼极了！你不说，我还想不明白呢。”
　　康联：“……啊，嗯。”
　　夜训完再回来睡觉，有一部分纠结的同学成功失眠了。
　　留下，还是不留下，这是个问题。
　　教官肯定不会吓唬他们，所以刚刚到夜训比起后面的，肯定是小菜一碟。
　　自己真的能坚持吗？
　　当旭日东升，太阳驱散笼罩了一宿大地的黑暗，新的一天降临。在过了早餐点之后、十点以前的这段时间，宿舍区很是闹腾，偶尔还能听见行李箱盖合拢的声音。
　　有人提前收拾行李，决定离开。
　　“真不留？”
　　“哎，不了，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挺体虚的，苟不住。”
　　“我也有点想打退堂鼓了，嗐，让我再纠结一下。”
　　……
　　十点时，穿着军服的教官准时过来，有离开意向的同学可以带着行李下楼去，楼下有其他教官接应，帮忙重新安排宿舍。
　　四楼，408宿舍里。
　　方陵坐在赵舜的床铺上，在看赵舜在剥桔子。
　　赵舜的背包除了装衣物与生活用品外，他还装了不少水果，比如耐放的苹果，以及方陵喜欢吃的沙糖桔。
　　这会儿他双腿微微分开，中间放了个垃圾桶，掰掉的桔子皮直接往下扔。
　　桔子并不大，赵舜很快就剥好皮了，而无论是大桔子还是小桔子，上面都会有一层网状的白丝。那些“白衣”是没有味道的，口感也干涩不佳，赵舜又仔细将上面那层白丝弄干净，然后才将手里的桔肉给方陵。
　　方陵接了桔子以后，将那个圆滚滚的桔子分成两半，然后把一半分给赵舜。
　　赵舜不接，他也不说话，只是用一双眸底凝着光的眼睛看着方陵。
　　暗示意味十足。
　　方陵莞尔，给他递到嘴边。
　　赵舜立马张口去吃，在叼过桔子时，还轻轻舔了舔方陵的指尖，像是尝到了一点甜，他笑弯了眼睛。
　　两三下把嘴里的吃完，赵舜哼哧哼哧地继续剥橘子。
　　“咯咯。”忽然有人敲门。
　　大家都看了过去。
　　宿舍门是没关的，教官直接进来。
　　来的是昨晚那个黑脸教官，他目光一扫，认出人来了。他不废话，开门见山，“你们要更换军训模式吗？”
　　方陵：“不换。”
　　赵舜立马跟上，“我也不换！”
　　宿舍里的人一个个表态，一轮下来竟然没有任何人要退出。
　　黑脸教官点头，然后打开手里的文件袋，从里面数出八张自愿书，“行，既然都要留下，那就过来签个名。”
　　池河距离他最近，蹦跶过去，第一个拿了自愿书，他边签名边问：“教官，签了名后，后面还可以退出吗？”
　　教官有点无奈，“那你还不如现在不签。”
　　池河：“不，我就是好奇，所以问一问。”
　　教官：“基地对学生没那么严格，后面可以退出，不过退出后取消参加演练的资格。”
　　挨个签名后，教官又说：“正式的训练从一点半后开始，历时听到铃声立马下楼。”
　　“好勒~”
　　***
　　既然通知了具体时间，午饭前都是比较悠闲的，饭堂偶尔会有水果派，不过一人只能领一个。
　　饭后。
　　方陵睡午觉，赵舜在宿舍里转悠消食。
　　池河对赵舜招手，“舜哥，过来一下。”
　　赵舜两步并三步地快速走过去，“有事就说，别瞎嚷嚷。”
　　池河超小声说：“舜哥，我知道你跟方陵在谈恋爱了，快给我说说恋爱的芬芳，顺便给我支几招，等我回校后好找个女朋友。”
　　赵舜虎躯一震，眼里光芒大盛，他拍拍池河的肩膀，“你跟我来，我们去阳台说！”
　　***
　　“哔！！”
　　嘹亮的哨声在苍穹下响起，教官看着已经整齐排好队伍的学生们，大声道：“全体都有，向右转跑，绕操场跑四圈！”
　　一上来又是四圈，让不少同学吸了一口凉气，不过到底是已有了心理准备，没像昨晚那样惊呼出来。
　　现在是下午的一点半，夏季烈日炎炎，阳光沾染了点毒辣的味道，把操场的橡胶跑道烤得滚烫滚烫的。
　　穿着鞋踩在上面，那股热意仿佛成了一把火，也像是变成了一根根无形的火钉子直穿鞋底、刺入脚掌。
　　“我感觉我的脚都要熟了。”有人小声说话。
　　“别说话了，越说话越累。”
　　“现在已经很累了。”
　　现在的温度比不得昨夜凉快，方陵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不过即便这样，跑到第四圈时他的速度比一开始慢了不少。
　　而赵舜始终跑在他的旁边。
　　回到原点时，队形队形完全乱了，方陵突然觉得自己的小尾指被勾了勾，有一只手正在狗狗祟祟地碰他。
　　眼角抽了抽，方陵扭头看，果不其然对上了赵舜亮晶晶的眼。
　　方陵：“……你在干嘛？”
　　赵舜理直气壮，不过声音压得很低，“争分夺秒地跟我男朋友联系感情。”
　　这样的训练哪里有不苦的？
　　但赵舜却觉得只要方陵在他身边，偶尔见缝插针跟方陵黏在一块儿，所有的苦好像也就不值一提了。
　　“哔——！”
　　黑脸教官扬声说：“都排好队，然后散开两米！”
　　等同学们稍微散开后，教官又说：“三十个俯卧撑，现在开始！”
　　“啊？？”
　　“三十个？”
　　此时的黑脸教官的脾气配得上他被晒黑的面庞，“别废话，服从命令！三十个俯卧撑一个都不能少，每做完一个大声喊出来，要是被我发现谁偷工减料或者注水的，我把他拎出来单独翻倍地做！”
　　光这话一出，同学们也不敢抱怨了，都慢慢地撑下去做俯卧撑。
　　他们集合的这一块地方有点树荫，地板倒不至于像操场那样被晒得滚烫，但阳光斑驳映下的地方还是热的。
　　“教官，地板烫……”
　　黑脸教官脸色一沉，“说话之前要打报告，重来一遍。”
　　那个男生一滞，“报告教官，地板烫！”
　　教官面无表情，“自你们选择留下的那一刻，我就把你们当做一名名士兵。想想我们先辈曾经经历过的苦难，‘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这点地板烫算什么，能烫到把你们的筋骨都融化掉么？”
　　这话一出，顿时没人说话了，刚刚打报告的男生满脸羞愧。
　　黑面教官：“还有问题吗？”
　　“报告教官，没有！”
　　“没有。”
　　……
　　黑面教官：“最后提醒一遍，说话之前要打报告。三十个俯卧撑，就现在开始！”
　　方陵搓了搓手，让手掌的温度先提高一些，然后再将手掌撑在地上。
　　一千六百米对于他来说并不难，但这极其讲究手臂力量的俯卧撑，且还是在跑完四圈以后做的，还真的有点难到他了。
　　不过幸好教官没规定时间，他可以慢慢来。
　　“一。”
　　“二。”
　　……
　　大家都开始数数。
　　赵舜撑在方陵身旁，两人靠得很近，手臂几乎要挨着手臂。而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的节奏与方陵的几乎一模一样。
　　方陵几乎贴地时，他也低下去了。
　　做到第二十个俯卧撑时，方陵手臂有些发颤。
　　“宝贝加油！”低低的助威声钻入耳中。
　　方陵顾不上说话，努力又做了一个，手臂才刚刚重新撑直呢，又听见旁边的赵舜超小声地说：“宝贝你太厉害了。”
　　方陵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再来一个。
　　跟方才一样，这个才做完，赵舜的鼓励像归巢的倦鸟一样迫不及待地飞来。
　　“宝贝你棒呆了！再来一次。”
　　只是这一次，话音刚落下，头顶一声惊雷乍响，“你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学生行与行之间隔出不少距离，刚好开出一条不宽不窄的道路。已经感觉到疲惫的方陵，集中注意力做俯卧撑。而赵舜一门心思给他助威，竟然都没发觉教官走了过来。
　　赵舜动作一顿，“报告教官，我在数数。”
　　教官不太相信，“你告诉我，你数到几了？”
　　“报告教官，我数到第二十三了。”赵舜一直跟方陵是同步的，对方多少他也就多少。
　　黑脸教官半信半疑，他也不走了，就站在那，“行，那你把后面七个做完。”
　　赵舜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方陵慢慢地又做了一个，他立马跟上，手肘弯曲又撑起，一个俯卧撑就做完了。
　　黑脸教官看他做得那么迅速，完全看不出一丝的勉强，“继续。”
　　赵舜这下是明白教官想看他做完剩下的再走。
　　教官不走，他就不好给方陵加油，于是赵舜用了一秒决定，还是迅速做完吧。
　　于是赵舜开动了，他的手臂被军服包裹着，但随着他每一次的曲肘，都依稀看见他的军服绷紧，贴在他结实的手臂肌肉上。
　　他如同一头瞄准了猎物、此时爆发出攻势的花豹，势不可挡。
　　一二三四五六。
　　剩下的六个俯卧撑，赵舜很快就做完了，他的速度很快，一看就游刃有余。
　　黑脸教官眉梢微扬，“你叫什么名字？”
　　赵舜报了自己的名字。
　　黑脸教官：“行，既然做完了，让你起来了。”
　　赵舜却不干，要是起来了，就不方便给方陵加油打气了，“累，我坐着休息一会儿。”
　　刚好那边有学生撑不起来了，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报告教官，他好像晕过去了！”
　　“嘴唇发白，应该是不行了。”
　　“不行嘿嘿……”
　　黑脸教官见状也顾不上赵舜，几步走过那边去，处理晕过去的同学。
　　等教官稍稍走远一点，赵舜连忙说，“方陵，那边好像有人晕倒了，你要是觉得太累的话就休息一会，又或者摸个鱼，反正教官这会儿顾不上这边。”
　　方陵不理会他，慢吞吞地把剩下六个俯卧撑做完。
　　一千六百米再加三十个俯卧撑，可把方陵累得不轻，他跟其他人一样自然是出汗了，额前的发被汗水浸湿，有几缕调皮的黑发粘在白皙的额头上。
　　赵舜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方陵，“擦擦。”
　　方陵喘着粗气接过纸巾，先抹了一把额头后，然后擦擦后颈的汗，但觉得有点热，最后他将额前的碎发全部捋了上去，露出一张温雅精致的漂亮面孔。
　　赵舜见方陵的嘴唇都有些白了，顿时心疼说，“宝贝你要不要喝水？”
　　方陵舔了舔唇，“等等吧，现在不好出列。”
　　赵舜：“不慌，我有办法。”
　　方陵：“？？？”
　　在方陵疑惑的注视下，赵舜再次变魔术似的，从兜里又掏出一样东西。
　　方陵震惊。
　　因为这一次赵舜拿出来的是一个一次性的吸嘴袋，这东西有点像超市里某牌子果冻的外装袋，四四方方的，上面有一个可以旋转扭开的小盖子，只要扭开小盖子吸，就能吸出里面的果冻。
　　只不过赵舜手上的这个要迷你许多，里面装着的水估计也就够喝一口。
　　方陵看看的手里的，又忍不住看看他的裤兜，难以置信，“你怎么还带了这个？”
　　刚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现在又拿出一包塑装的水，这家伙到底还带了多少东西？
　　赵舜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快速将吸嘴袋的盖子扭开，然后递到方陵嘴边，“喝点水。”
　　到底是真的口渴，方陵接过那小袋吸了一口，吸嘴袋里装的水大概就是二十毫升，稍微猛一点的话，其实一口就能喝完。
　　喝到一半的时候，方陵顿住，“你自己呢？”
　　他喝了点水，嘴唇变得润润的，在阳光下更显得晶莹透亮，赵舜看着看着，咕咚地咽了一口唾沫，不过很快回神了，“你赶紧喝，我这里还有。”
　　虽然他确实很想跟方陵共用一个吸嘴，但现在时间有限。
　　于是方陵将剩下的水喝完了。
　　清凉的液体滚过干渴得快要冒烟的喉咙，像是皴裂的土地终于迎来了一场期待已久的甘露，瞬间就舒畅了。
　　方陵把盖子拧好，将空袋子还给赵舜，“你还有？这是带了多少袋过来？”
　　赵舜得意，“你猜猜。”
　　方陵：“……”
　　他猜不到，有时候他根本对不上赵舜的脑回路。
　　而这时候，陆续有学生做完三十个俯卧撑。
　　将晕倒的同学安顿好的黑脸教官重新归队，他不仅自己回来，还带来了一个同伴。
　　“做完俯卧撑的同学都起来！站军姿半个小时后，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教官的最后一句让同学们心头一震。
　　休息？
　　啊，终于能休息了！
　　这番话像一支强心针，让一些本来摇摇欲坠、手臂直发颤的同学再次有了动力。
　　但后来同学们却发现，标准的军姿并不容易站，抬头挺胸，肩背得挺直，双手下垂紧贴两侧的裤线。
　　站一会儿还行，但一动不动的站半个小时，说实话，没有经过训练的人会觉得很累。
　　有一部分同学又开始摇摇欲坠了。
　　“啪。”又倒下一个。
　　“报、报告教官，我好像也有点忍不住了……”
　　先前被黑脸教官喊过来的同伴连忙上去。
　　半个小时磨磨蹭蹭的终于过去了，等再动腿的时候，方陵感觉小腿都是绷着的，有种酥酥麻麻的疼。
　　赵舜也有这种感觉，不过他自个儿觉得不是事，但当看见方陵抿着唇，他立马心疼了，“难受了？晚上回去我给你按按腿。”


第112章 第112根铁柱
　　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眨眼就过, 当教官吹响哨子的那一刻，不少同学发出了哀嚎。
　　黑脸教官：“全体都有，迅速归队！坚持不下去的同学等解散以后, 可以找教官调宿舍，退出这次集训。”
　　大家默默归队了。
　　黑脸教官说，“全体都有, 现在与旁边的同学一组, 暂且组成小分队，合作完成一百个仰卧起坐。”
　　“一百个？”
　　“啊, 我颓了……”
　　“合作完成一百个，那是不是均下来一人五十个？”
　　不打报告说话自然又黑脸教官被骂了，等骂完后，教官才解释确实是每人五十个仰卧起坐。
　　从刚刚开始, 赵舜就很兴奋了。
　　和旁边的同学组队？
　　他旁边的是方陵, 他跟方陵一组！
　　同学们组队时，教官又说：“不需要被对方放水, 不然一旦被发现，你得双倍补回你同伴漏掉的那一份。”
　　这下有些蠢蠢欲动的同学老实了。
　　仰卧起坐得压着腿，刚开始时，方陵是用手摁着赵舜的两腿, 但很快他发现这种方式太费劲了，而且赵舜起来的时候，现在已经感觉十分疲惫的他不一定能按住。
　　“要不你坐在我脚面上。”赵舜眼底的光更亮了些, 像是瞅见肉骨头的大狗。
　　方陵小声警告他，“你不许搞小动作。”
　　赵舜忙保证, “好！”
　　于是方陵坐在赵舜的鞋面上了, 他做一个仰卧起坐, 方陵就给他数一个。
　　过了一会儿，经过横向对比的方陵发现赵舜动作比一般人都要慢，但他又纯粹是慢，而不像许多人那样气喘吁吁。于是在这慢悠悠的节奏里，方陵获得了更多的休息时间。
　　赵舜蠢蠢欲动，“方陵，我在校外弄了个屋子，等军训完后，咱们搬出去住好不好？”
　　方陵挑眉，“可是学校规定大一得住宿。”
　　赵舜仰身、后背触地，随即结实的手臂发力，将他整个人带起来，而在最靠近方陵时，他低声说，“我有办法，这个你不用担心。”
　　方陵盯着他，暂时没说话。
　　赵舜着急，连着几个仰卧起坐都凑过去问“好不好”。
　　最后方陵被他闹得不胜其烦，只是说：“等军训结束后我再告诉你答案。”
　　赵舜佯装伤心地叹了口气，“那好吧。”
　　赵舜做完五十个仰卧起坐后，换方陵。两位换位置，方陵挪到了赵舜方才的地儿，在脚被压住后，方陵开始了。
　　仰卧起坐，双手十指相扣置于脖子后，靠着腹部的力气起身。
　　赵舜坐在方陵的脚上，一双瞳色微浅的眼睛一瞬不瞬地他，随着他每一次的倒下，粘稠的目光若有实质地扫过方陵身上的每一处。
　　渴望的，灼热的，恨不得当即将人拆吃入腹。
　　方陵眼皮子跳了跳，顶着这道灼热的目光做了三十个仰卧起坐，三十个做完后，他的蓄能用光了。
　　但还剩二十个。
　　“宝贝加油，再来一个。”赵舜小声哔哔。
　　方陵额上再次冒出了汗。
　　赵舜看的心疼，左右瞧瞧，见没有人注意，等方陵再一次坐起时，他低声说，“要不算了，剩下的我帮你做，加倍就加倍！”
　　方陵驳回，“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赵舜还想说。
　　但这时教官往这边走，一双眼看着赵舜与方陵，“做仰卧起坐就做，别说话。”
　　赵舜只能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巴。
　　今天的军训从下午一点半开始，六点才结束，当教官喊出“解散”的那一刻，许多同学连欢呼的劲儿都没有了。
　　方陵把帽子摘下，抹了把脸，才将帽檐已经浸湿的军帽又戴回去。
　　“吃饭，哥，我们快去饭堂吃饭！”池河迫不及待了。
　　池江却没立马走，而是扭头喊了声方陵。
　　方陵嗯的应了声。
　　旁边的赵舜眉头微皱，看看累得不想说话的方陵，又看看此时望向方陵的池江，心里打了个突。
　　有点不对劲。
　　之前吃饭他已经大概清楚这位舍友的性格，冷得要死，非必要不开口，有时候连弟弟问话都不接，现在却主动喊他家宝贝吃饭。
　　前世吃了许多闷亏后，赵舜不敢再怀疑方陵给他招情敌的能力，所以这会儿心里的警报又开始哔哔哔了。
　　学生们一窝蜂涌进饭堂，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往嘴里塞食物，一个个吃得狼吞虎咽，往日用餐时还有空闲聊说上一两句，但现在谁也顾不上了。
　　一个劲儿的埋头吃。
　　等吃完饭后，苍穹已经披了一层灿烂的霞色，仿佛是名家最得意的一笔，绚烂的美丽的，让人惬意。
　　方陵这个小宿舍是一起去的饭堂，却不是一起回去。
　　方陵跟赵舜是第二批吃完饭，等他们回到宿舍，最先回来的池家兄弟已经洗完澡了。
　　池河爬上自己的上铺，“谁也不要喊我，我已经死了，有事请烧纸。”
　　“你要洗澡吗？”赵舜看向方陵。
　　方陵：“刚吃饱，我等会再洗。”
　　赵舜去拿衣服，“那我先进去，你坐一会儿，等你洗澡完，我给你按按腿。”
　　方陵想让他等等，结果赵舜之前就准备好衣服，现在拿了衣服就进去，里面很快响起了水声。
　　男生洗澡速度向来是快的，而且洗澡的时候往往连头一起洗了。
　　赵舜出来得很快，方陵拿了衣服，慢吞吞地进去。
　　“惨了惨了，我是易黑体质，我感觉我在这里待一个月，就会变成教官那种肤色。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白净的男生，我太难了。”池河双目无神。
　　钱来笑了，“我们这里最白净的就是方陵，要不等他洗完澡出来，你问问他怎么保养？”
　　赵舜语气里有一丝丝得意，“他不保养，天生丽质。”
　　康联嘴角抽了抽。
　　钱来疑惑，“你怎么知道他不保养？难不成你们高中也是同一个宿舍。”
　　池江看过来。
　　“我倒是想，可惜不是。”赵舜遗憾。
　　这话说完，他敏锐捕捉到池江的目光，眯了眯眼睛后，赵舜忽然来了一句，“不过我跟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对彼此了解都很深，我知道他的任何事。”
　　康联：“……”
　　池河陷入苦恼中，思绪放空。
　　毕竟大家都累了一下午，一般人并不想说话，所以宿舍静了。
　　“咯嗞。”方陵从开门，从浴室里出来。
　　他一出来，不少人下意识看着他。
　　夏日炎炎，哪怕是晚上的温度也低不到哪儿去，方陵换了一条五分裤。
　　只见那黑发白肤的男生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黑发悬着水珠，偶尔滴落到雪白的毛巾上，气质看着比平日更加温和了许多。
　　白短袖黑裤子，五分的短裤遮不住他白皙修长的小腿，灯光下，那截莹白的小腿好似蒙了一层浅淡的芒，有着暖玉的温润。
　　方陵太累了，今天下午跑圈、俯卧撑，还有仰卧起坐轮番上阵，他很久没有过这么高强度的运动量，现在只想赶紧吹头发，然后睡一觉。
　　“吹风机在这里。”赵舜看见方陵左右扭头，于是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吹风机乐颠颠地过去，“来，坐好，我给你吹头发。”
　　周围一双双眼睛看着，一开始方陵没答应他，但后面架不住赵舜直接把他摁在插座旁边的椅子上。
　　“乖乖待着就是了，跟我还客气什么。”赵舜打开吹风机。
　　赵舜调了一档的热风，温度刚刚好，他动作熟练的拨弄着面前柔软的黑发，偶尔还用手指绕起一点，缠在指间把玩，嘴角从一开始就高兴地翘着。
　　池江的床位刚好对着插座，他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不远处微微低头的方陵。
　　男生头发短，没一会儿方陵的头发就吹干了。
　　赵舜将吹风机收好，然后拉着方陵走到自己的下铺，“躺上去，我给你按按腿。”
　　方陵低声说：“不了吧。”
　　赵舜：“嗐，大家都知道了。”
　　方陵：“？”
　　方陵震惊，“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就进去洗个澡而已。
　　赵舜目光微飘，“就刚刚，钱来问起，于是我就跟他们都说了。”
　　方陵太惊讶了，他不由看向其他人，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赵舜略带心虚的表情。
　　然而大家都累得躺着，唯一剩下坐着的池江脸上也看不出情绪。
　　方陵无果，最后还是躺在了赵舜的下铺上。赵舜进浴室洗了个手，然后从包里翻出一小瓶精油，将精油倒在手上、再搓热。
　　当赵舜的手揉上他肌肉隐隐处于绷紧状态的小腿时，方陵抽了一口凉气。
　　感觉真的太酸爽了，像是有小蚂蚁在腿上咬，酥酥麻麻的。
　　赵舜一开始其实还专心致志的，但后面不住心猿意马。掌下的肌肤细腻又紧致，他按着按着，脑中蹦出“暖玉生香”四字。
　　他低头看自己的按在方陵小腿上的手掌，心头微颤，手掌不住顺着往上挪。
　　从小腿按到大腿，也就是后面被方陵瞪了一眼，赵舜才老实下来。
　　赵舜的按摩手法是没得挑的，他与方陵在一起后，因为晚上时常疯得厉害，完事以后总要帮方陵按按腰按按腿，提示手法日渐老炼。
　　在这种高超按摩手法下，方陵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闭上眼睛。
　　赵舜见他合眼了，动作放轻了些，也不敢像刚刚那么放肆，规规矩矩地按。
　　察觉到方陵呼吸均匀后，赵舜收回手，回头看去。
　　意外又不意外，他看见池江还在看着这个方向，对方睡的是下铺，上铺的床板遮住了点灯光，阴影落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赵舜眸光微动，当着池江的面，低头在方陵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亲完后赵舜再去看池江，见池江已经移开了眼。
　　这一晚，方陵在赵舜的下铺睡着了，赵舜爬到方陵的上铺去。
　　两人在彼此的床位上休息。
　　***
　　对于学生来说，军训是枯燥且难熬的，每天要跑步站军姿，还要学习军拳，偶尔还要在铁丝网下匍匐前进，各种训练项目层出不穷。
　　慢慢习惯了以后，这样不断重复的日子过得也倒是快，一眨眼就过了许多天。
　　而在方陵军训的这段时间，老方家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
　　方老太的小儿子，也就是方渐远的弟弟方渐平因为赌博，不仅偷了方老太的存折与所有金饰，还想偷偷卖掉自己的房子。
　　在偷拿房产证的时候，被媳妇不慎看见，于是两人发生了世纪大争吵。
　　过来劝架的邻居被恼羞成怒的方渐平用水果刀捅了一下，人直接进了ICU，邻居家属报警，把方建平给抓走了。
　　方老太也是直到小儿子进了警察局，才知道自己的存折和金饰被偷了。
　　大为震惊的同时，也万分的心灰意冷，于是方老太搬去跟大儿子、也就是方渐远一起住。
　　然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当初她非常高兴大儿子多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但真正住到一起后，方老太却看新晋的儿媳妇各种不顺眼。
　　说她两句就好像要哭一样，公主都没她娇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这老婆子有多可恶呢。
　　这时候她不由怀念起叶女士的好，以前那位儿媳妇虽然也不做家务，人同样也不讨喜，但人家有钱啊！
　　再一次将儿媳妇骂哭以后，方老太从小区里跑出来。
　　她做了一个决定。
　　叶女士从工作室忙完，开车回一号公馆，晚上约了周项明吃饭，但今儿下班晚了些，现在有些赶时间，车速开得比平时快一点。
　　就在她的车快要到一号公馆的大门口时，一道身影忽然窜出来，叶女士连忙踩刹车。
　　亏得车的性能够好，在撞到人之前险险刹住。
　　叶女士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出了一身薄汗，不过等她看清楚刚刚差点撞到的人时，惊慌变成了嫌弃。
　　竟然是方老太，真是晦气……
　　方老太脸上笑眯眯的，车刚刚差点撞到她竟然也不怕没反应，笑着过来拍车窗。
　　现在是夏天，不过叶女士没开空调，只将车窗留了一条不矮的缝隙，敞着窗户吹风。
　　而这会儿，方老太的手就卡在缝隙里，踩油门是不能直接踩了。
　　她也不惧怕方老太，车窗直接降下来，面无表情地说，“手缩回去。”
　　方老太岿然不动，“阿英，咱们也好久没见了。”
　　叶女士被这称呼喊的一哆嗦。
　　阿英？
　　这是在喊她？
　　这老太婆在打什么算盘？
　　叶女士暗中提高警惕，冷着脸不说话。
　　方老太得意了一辈子，小辈个个都顺着她，什么时候做过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当下心里老大不爽了，不过想到后面，她不得不忍了下来。
　　“我想跟你聊聊，不浪费你多少时间，咱们就聊一会儿。”方老太脸上笑成一朵菊花，“我们之前相处其实也挺愉快的，要不你跟渐远复婚吧。”
　　叶女士瞠目结舌，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但看着面前皱纹横生的脸，她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而是面前人的脑子有病。
　　跟方渐远复婚？
　　开什么玩笑！当初决定跟方渐远离婚，就断断没有想过要回头。
　　一秒都不想多呆了，叶女士直接抽了车钥匙，解开安全带，换到副驾驶那边开门走。
　　车是开不了了，要是把对方绊倒，说不定这老太婆还会赖上她。反正现在也到了小区门口，再走十多米就是保安亭，她打算把车钥匙交给保安，让对方帮她开回去。
　　只要她能溜进小区，就能甩掉这老人的方老太。
　　刚开始方老太没反应过来，等到叶女士从副驾驶出来，再走出两三步后，她才打了个激灵。
　　“阿英！”
　　叶女士拔腿就跑。
　　开车不能穿高跟鞋，现在跑起来倒是方便，但叶女士万万没想到，方老太都一把年纪了，身手竟然还如此敏捷。
　　跑了几步，叶女士就被抓住了手臂。
　　“阿英，我们好好聊聊。”
　　叶女士只觉得烦人，“你再烦着我，信不信我报警了。”
　　方老太并没有被吓到，“其实我觉得你跟渐远在一起挺好的，等你们复婚后，我让那个姓裴的不要再黏着渐远……”
　　叶女士额上青筋绷不住了，就当她想要拿出手机直接报警时，旁边嗞地停下一辆白色的库里南。
　　紧接着驾驶室的车门打开，飞快下来一个中年男人。
　　继中年男人出来后，后座的车门也打开，一条白皙纤细的长腿踩着高跟鞋从后座下来。
　　“你谁啊，快放开我！”叶老太被钱叔抓住手臂。
　　钱叔知道几个穴位，按了几下就让方老太放开了叶女士。
　　赵母走过去，十分自来熟地喊着叶女士的名字，“阿英，咱们进去吧，不管她。”
　　叶女士看看自己的车，又看看赵母，最后到底跟着赵母步行进小区。
　　“我儿子有什么不好的，你执意跟他离婚，有想过方陵吗？都是你的错，把方陵变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方老太大喊大叫。
　　旁边就是儿子恋人的母亲，叶女士忽然觉得难堪。
　　就在这时，本来与叶女士一同向小区走去的赵母忽然回头转身。
　　她大概是生气了，发梢处的漂亮卷儿都随着她的转身微微扬起，“哦？把方陵变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你这是诅咒你儿子死了？不过话说回来，有那样的父亲一直在，说不定还会把孩子带坏。”
　　叶女士愣住。
　　骂完人，赵母捋了捋耳际的散发，一转头又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叶女士，“哎~不好意思，刚刚气得上头没忍住，说了一句。”
　　叶女士：“……没关系。”
　　以前不知道时还好，但知晓赵舜与陵陵谈恋爱后，再碰见对方的母亲，她总觉得不自在。
　　赵母仿佛没看到她那一丝尴尬，径直说：“其实我家那小儿子有不少坏习惯，人倔性子犟，眼睛长在头顶上，粗枝大叶的，那张嘴有时候能气死人。本来我还担心方陵那孩子几天就受不了他了，没想到一晃眼都一个暑假过去了。”
　　叶女士愣住。
　　***
　　西海训练基地。
　　历经一个月的集训，已经获得参演资格的同学们全部投入一片被特地隔开的丛林。
　　演练分为两个阵营，一红一蓝，相互对抗，限时两个半小时，历时存活人数多者的阵营为胜。
　　军服迷彩，头戴圆头盔，一群生龙活虎的新兵在丛林里穿梭，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持着一把Px4。
　　这是开局的标配，至于后面能找到什么物资，那就全靠个人本事了。
　　方陵脸上抹了两道迷彩油，那把Px4被他别在腰间，手上拿着一把微'冲'锋。
　　这是十分钟前，他在一处铺满落叶的凹沟里面捡的。
　　池江走在方陵的右手侧，“方陵，我好像看见蓝队的人了，在你的四点钟方向。”
　　方陵扭看看去。
　　“那边人好像不少，我们这就只有三个，现在过去冒险了点。”赵舜低声说。
　　方陵决定过去看看，“当初会来就决定玩心跳了。要不这样，我们来一招引蛇出洞，然后偷袭他们。”
　　赵舜无条件听方陵的，“你想怎么引蛇出洞？”
　　方陵思索，“我们刚刚是从那边过来的，这里我们熟悉，要逃脱应该也不难。所以我想找一个人当诱饵，然后剩下两个人狙击。”
　　是的，他们现在三人。
　　本来是大家一起走的，结果走着走着散了，十几个人就剩下他们三个。
　　“我去当诱饵吧。”
　　“我去当……”
　　两道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
　　赵舜愣住，看向与他一同说话的池江，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方陵眸光微敛，“你们俩都别争，刚刚来时的那一路，我就在想这个计划了，所以我有特地留意地形，让我上。”
　　赵舜还想说话。
　　方陵紧接着又说，“就这样决定吧，反正我跟赵舜有手表可以联系，到时候会和也方便些。”
　　他当即拍板了。
　　池江：“那你小心一点。”
　　赵舜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方陵行动了。
　　周边丛林茂密，枝繁叶茂的林夜相互交错，形成一道道天然的屏障。
　　脚下的泥土松软，这个季节较少枯枝，以至于一人踩在上面，如同一头收起了爪子、只用肉垫行走的大猫，并不会发出多少声响。
　　方陵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悄悄拨开一片绿叶子，方陵朝那边看，只见那有六个头盔上标了蓝片的同学在说话。
　　“刚刚我好像听见那边有声音，会不会是那里有人，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我倒觉得是我这个方向有人，我们要分开走吗？”
　　“分开走？不了吧，火力分散了，很容易被围剿的！”
　　“嗐，劳子一定能‘活’到最后……”
　　“呯！”
　　这话还没说完，一声枪鸣响起，刚刚那个说他活到最后的同学胸上中了一枪，空包'弹'炸开，在他胸前留下一个印记。
　　当场出局。
　　“卧槽！谁暗算算我？”
　　“哦豁，敌人主动献身，兄弟你就在这儿呆着吧，我给你报仇去。”
　　“靠噢，我还没玩够，不想出局啊。”
　　“阵亡”的士兵是不能再动了，他身上的信号装置会随着他的中弹有所改动，紧接着，基地这边会派遣身穿白衣的教官将人带走。
　　其他五人交代一句后，抄上自己的家伙，朝着方陵的方向追了过去。
　　“呯呯呯。”一时之间，丛林里枪响不断。
　　方陵确实将来时的环境记得很清楚，这一路东躲西藏的，加上并不是所有人的枪法都有准头，所以这一时半会竟然没打中他。
　　借着林叶间的掩护，方陵飞快往池江与赵舜所在的地方撤退。
　　风声在拉扯，后面还夹杂了紧身怒气冲冲的“别跑”。
　　“呯呯。”
　　两侧忽然响起枪声，正在追逐目标的蓝队成员懵了。
　　“妈惹，我们好像中埋伏了！”
　　“后面的先别过来，快，找地方躲好。”
　　“呯呯。”
　　方陵回头朝后看，发现追来的五个人中有两人胸口上带有炸开的白点，明显是出局了。
　　至于剩下的三人都藏了起来，情况暂时看不清楚。于是方陵也不继续往前跑了，而是转身回去。
　　奔跑与枪声让肾上腺素飙升，方陵瞅见一处模糊的影子，当下也顾不上多观察，靠近少许后，抬枪就想射。
　　“方陵小心！”
　　方陵听出这是池江的声音，还来不及扭头往旁边看，他就被一道矫健的身影扑倒了，几乎与此同时枪声响起。
　　方陵只觉眼前光阴翻转，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塞进了茂密的草丛里。
　　而后才听见有人喊，“哇，难以置信，我竟然打中了！”
　　方陵眸光一凝，还未抬头看就闻到了一股稍微刺鼻的味道，那是空包'弹炸响以后散发出来的气味。
　　方陵猛地抬头，看见赵舜头盔上有“白斑”。
　　被蓝方阵营击中，他淘汰了。
　　赵舜无所谓地笑笑，把想要出来的方陵重新塞回草丛里，“我已经玩够了。你好好玩，也不用太着急，我在场外等你。”
　　方陵张嘴想说话。
　　赵舜抢先继续说，“你悄悄的，别让他们发现了。”
　　故意对另一个方向挥挥手后，赵舜起身跟着天上转悠的微型无人'机退场。
　　池江藏在不远处，方才发生的一切他看了个清楚，如今见方陵看着赵舜离开的方向，不由抿了抿唇。
　　被赵舜那虚晃一招骗到，蓝方有人朝着那边开'枪，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后，当即被方陵叉出局。
　　***
　　演练只有两个半小时，时间到后比赛落幕，方陵所在的红方比蓝方多两名“存活者”。
　　红方胜。
　　演练完后，在基地简单用了午餐，学生们乘上大巴返回学校。
　　赵舜一直跟着方陵，方陵也没选自己班的大巴，两人再次乘上了混装的车辆。
　　同样是方陵坐靠窗位置，赵舜坐在外面些。入座后，方陵正想跟身旁人说话，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震了震。
　　他顺势看了过去，是叶女士的信息。
　　先前他给对方说了军训结束的时间，所以在点开信息的前一秒，方陵以为母亲要问他军训过得怎么样，回校了没有。
　　但结果却不是。
　　［妈］：你之前说的对，买猪要看圈，就目前来看，儿子你的眼光比当初的我要好。
　　［妈］：（兔兔裹被叽.jpg）
　　在这只淡然裹着被子的兔子下面，还有一句话：我看透了这人生
　　有点喜感，又有点惆怅。方陵愣住，片刻后弯起了眼睛。
　　方陵看向窗外，声音低低的，“之前跟你说，等军训完再回答你要不要搬出去住的问题。”
　　赵舜精神一震，连忙扭头望向方陵。只见午后的阳光斜斜地从车窗外射入，落在他干净的白短袖上，似乎晕起一片纯净的白光。
　　黑发的男生扭头过来，眼睛明亮有神，似乎含了一湾水，“你的建议挺好的，我们就搬出去住吧。”
　　那一瞬间，赵舜只觉自己心里有百花齐放，他甚至是有些醉醺醺地握住了方陵的手，“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回去以后，我让人……不，我待会儿就发个信息让人过去搞卫生。”
　　越想越美滋滋，赵舜已经在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了，“真好，棒极了。哎~宝贝我爱你！”
　　方陵无声地笑了笑，随即靠在赵舜的肩膀上，“嗯，我也爱你……”
　　赵舜眼底微颤，急呼呼地说，“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好不好！”
　　爱人的性格本来就不奔放，等他们步入中年以后，方陵的爱多表现在行动上，甜言蜜语更少了些，除了在床上不得不说的，平时基本上没有了。
　　现在难得听到一句，把赵舜激动得找不着北了。
　　方陵哼出一声笑，仍靠在赵舜的肩膀上没起来，“不说了。”
　　赵舜蹭蹭他的手指，语气掩饰不住的雀跃，“不说就不说，反正我知道的。”
　　阳光下，从两人衣领里露出来的半截链芯正微微折射着亮眼的光。
　　我爱你，你也爱我。
　　往后的时光里，我们执手走过每一个平凡又不平淡的一天，再一次相伴到白头。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