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炮灰误把反派当崽养了怎么办   作者: 金戋如月   简介:   本质是甜文。   【双男主】黑莲花狼狗师弟VS万人嫌转万人迷咸鱼师兄   宋衔之穿书了,成了时下热门IP《绝世仙主》里同名同姓的炮灰。   原著中,原主喜欢主角,欺辱主角老婆,还虐待自己的同门师弟-本文最大反派沈铎,作天作地最后作死。   然而宋衔之表示,什么主角,什么美人,都是浮云!   养养崽,带带娃,做条好好享受生活的咸鱼难道它不香吗?   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养的崽突然变成了将来会了结他狗命的沈铎…… 第1章 捡到一只小崽崽   傍晚时下了一场雨,方停没多久。   湿漉漉的微风夹裹着清新的竹香,吹动了屋内的烛火,一只白皙瘦长的手随之轻轻抬起来,护了一下火苗。   床上躺着一个身形清癯的少年,双手从月白青的衣袖中探出来,捧住面前的小人书。   少年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几声轻笑,入迷时随手伸向身旁的小桌,从上面的小碟里摸个蜜饯儿塞进嘴里。   话本正讲到精彩的地方。   安静的小院里突然出现了脚步声,地上的积水被人踩的吧嗒吧嗒响,伴随着来人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近。   床上正入神的宋衔之猛地被惊醒,想起来这里已经不是自己家了,背后惊起冷汗。感觉自己像个被老师抓到上课玩手机的学生。   他连忙将话本藏好,身子一滑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师兄,师兄!”小屋的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了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   宋衔之十分配合的被吵醒,他揉揉眼睛,看着门口扶着双膝直喘大气的少年,开口道:“是小好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说完,他假意咳了两声,伴随着他瘦的好似痨病鬼的相貌,直让人觉得他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死了。   被唤作小好的男孩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将窗户关上。   “师兄,是唐师兄、唐师兄来长竹峰了,现在……现在……”小好纠结着,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宋衔之接道:“现在景逸师弟那里吧。”   小好瞪大眼睛,嗫喏了半天,最终点了点头。   宋衔之无奈:“小好,这十天里,唐师兄来了八次,你就来找了我八次,我说了,以后我都不会再喜欢唐师兄了,认真的。”   小好捏着手指,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师兄你不能骗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师尊一定会责罚我的。”   宋衔之拉开被子,露出一张笑脸,抬手捏了捏小好肉感十足的脸蛋:“放心,我不是在骗你,骗人是小狗。”   小好闻言抬头,眼睛亮亮的,用力点了点头,随后又小大人似的给宋衔之掖了掖被子。   “咦?师兄,盘子里的蜜饯儿怎么就剩这么点了?我记得是下午才放的……”小好挠了挠头,随即又道:“甜的不能多吃,会牙疼的。”   被子里的宋衔之面皮一红,闷声道:“知道啦!”   小好又再三叮嘱了一些事情,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等确定小好已经离开,宋衔之才松了口气,从枕头下摸出话本,想要继续看。   但书在腿上摆了半天,他却再也看不进去。   十几天前,他从这个床上醒来。   明明睡着前,他还躺在自家的席梦思大床上熬夜看小说,醒来却来到了这里。   根据种种线索,宋衔之确定自己穿进了睡前正在看的小说《绝世仙主》里,成了书中同名同姓的炮灰。   《绝世仙主》是一本大男主爽文,它的主角唐棠,正是小好方才口中所说的唐师兄。   作为本文作者的亲儿子,唐棠可谓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缺东西有炮灰送,打架从不会输,各种挂直接拉满,最终登顶仙主之位,立于众生之上。   唐棠这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而白景逸作为他的官配,更是有着仙界第一美人的称号,实力也不容小觑。   至于这具身体的原身,在本文中,只是一个排不上号的作死炮灰。   原著中,原身因痴恋唐棠、嫉妒白景逸。   不仅如此,为了博得唐棠欢心,原身还刻意模仿白景逸,东施效颦,惹来宗门上下的厌烦。   作天作地,最终,被文中最大的反派沈铎杀死。   沈铎杀他,不仅仅是因为沈铎也暗恋着白景逸,还因为原身性情爆烈,又嫉妒他身上难得一见的天赋,平日没少欺负他。   沈铎这人,身世极复杂,体内有些妖族血脉,巅峰时期的实力甚至只差唐棠一筹。   但他身世凄惨,过尽了非人的生活,一颗心早就黑了。   想到沈铎,宋衔之不由皱紧了眉头。   剧情不会轻易改变,对于这个未来极有可能要杀死自己的人,他还不知要如何是好。   毕竟沈铎性情阴暗狠戾,睚眦必报,眼里除了白景逸谁都容不下。   现在原身已经将白景逸和沈铎得罪了个遍,等到沈铎羽翼丰满,还不是要来找他复仇?   宋衔之越想越烦躁,忍不住又摸了颗蜜饯儿含着。   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宋衔之舒服地眯起眼睛。   直接咸鱼摊。   反正想了也是没有办法,不如还是看话本好啦。   顺利说服自己,宋衔之又重新捧起了话本。   第二天,小好一大早的便来叫他起床。   宋衔之熬夜看了话本,起床时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   “师兄师兄,醒醒啦,宗门今日下发了这月的任务,我去的早,已经拿了最简单的。”小好朝气蓬勃的拖着宋衔之将他从被窝里拉出来。   “怎么还有强制性的宗门任务?”宋衔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起身。   他的这副身体虽然已经到了金丹中期,但大多是靠药物堆积出来,加上原主之前为了变美乱吃药,身体虚弱到了一定程度,晚上睡得少了便有些撑不住。   “师兄你忘啦,是各大峰每月都要肃清整理的任务,以免山上灵兽过多,造成威胁。”   宋衔之这才想起来,他们所在的宗门青河宗,位于三大境中的剑渊境,比邻剑渊而建。   虽然得到了剑渊里充足的灵气,同时也容易引来剑渊里的灵兽,剑渊附近的法阵也时常被破坏。   因此,宗门每月都要肃清山头,一方面修补法阵,一方面收集契约兽,没法契约的就赶回剑渊里。   宋衔之净了脸,这才清醒一些,从衣柜里挑挑拣拣。   最终挑了件浅青绣银色暗纹的长衫穿上,顺手将头发束了起来,显得有点精神气。   可惜原主为了模仿白景逸,满柜子都是白、青色的袍子,不太趁气色。   出了门,清风拂面,竹林包裹的庭院里斜斜的射进来一些碎金般的阳光。   青幽之中却透着些阴冷,没什么朝气,宋衔之心里盘算着过几日便砍些竹子腾腾地方。   清晨的空气让人忍不住猛吸几口,这还是宋衔之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出门,之前都是称病缩在屋子里。   跟着小好一起来到了后山时,同是长竹峰的弟子已经到的差不多了,看见宋衔之都不由捂着嘴切切私语。   “师兄,咱们到了,一会儿不用管那些人说什么,我们任务少,做完就走!”小好将手中的令牌递到宋衔之手里,小身子有意无意挡在宋衔之身前。   接过令牌,宋衔之应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小好的头。   原著里,万人嫌的原身到了最后,只剩下自己的师尊云雪尊和小好护着。   云雪尊十分疼爱原身这个大徒弟,自不必说,而小好则是因为十分敬重自己的师尊,才对原身多加照顾。   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原身令人讨厌的性子。   宋衔之穿来的时候,小好才刚到长竹峰没多久,还没领略原主的脾气,对他算得上掏心掏肺。宋衔之也将他当作弟弟看待。   令牌上的任务果真很简单:收集山林中灵兽散落的灵石。   不少灵兽自身可产灵石,积少成多,每月也能捡出不少来,而捡这些灵石通常只需要在一定范围内施展咒术便可。   宋衔之虽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术法倒是都能自然而然的施展出来。   他们刻意绕开了那些碎嘴的同门。山林不算特别大,两个人携手,半个时辰便捡的差不多了。   日头渐大,夏日的山林十分喧闹,伴随着隐隐约约的人声。   “小好,你,认识沈铎吧。”随意找了个树荫坐下,宋衔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试探着问道。   “当然了,不过,我和他不熟,只知道不久前沈铎师兄外出历练,不然也不会轮到我来照顾师兄你了。”小好仰头喝了一口水,又把水囊递给宋衔之。   宋衔之摸摸下巴,心道:原来是外出历练去了,怪不得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人影。   “听说沈铎师兄和师兄你关系最要好了,莫不是想他了?”小好一派天真的看着他,又道:“师兄可以用玉牌传音,问问沈铎师兄何时能回来。”   宋衔之刚喝的一口水险些全喷出来。   要好个屁!   他恐怕只恨不能杀了我!   还想他!他最好一辈子在外历练,不要回来了!   宋衔之心中的风起云涌翻江倒海,面上却不显,他尴尬一笑,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   “天气越来越热了,我们还是早些交了任务下山去吧。”   宋衔之说完,正欲起身,身旁暗绿色的草丛却忽然晃了晃,随即传出几道嘶哑的低吼,仔细听还能听见细小的呜咽。   宋衔之身子一僵,示意小好不要动,自己沉息悄悄放出了神识。   幸好,草丛后面的不是什么难对付的灵兽,而是一只猫咪大的灰色小崽子,模样像只小狗。   宋衔之扒开草丛,一股不算浓烈的血腥味飘了出来。   小崽子身上湿漉漉的,被打湿的毛发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清晰可见,有些甚至深可见骨,看的宋衔之打了个哆嗦。   他曾经养过一只金毛,后来年限到了便去世了。之后,他便再也不敢养这些小动物。   只是内心里还是十分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生命。   宋衔之是个孤儿,养狗只是为了能有个伴儿,当白天时的热闹退去,世界安静到仿佛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有办法聊以慰藉,抵抗孤独的侵蚀。   宋衔之拿袖子将奄奄一息的小崽子包起来,撸了撸它的脑袋,柔声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小竹屋里,宋衔之给小崽子处理好伤口,又给他喂了凝血疗伤的丹药。   原主怎么说也是云雪尊最宠爱的徒弟,丹药法器自然是一点也不缺。   给小崽子清理干净吹干了毛发,宋衔之这才看清它的全貌。   确实是一只小狗崽,只是吻部短圆,有点像玩具熊,毛发是微微发蓝的黑色,蓬松又柔软,最特别的是它的尾巴,毛发蓬起来之后看起来比身子还大。   宋衔之轻轻捏了捏它的耳朵,又揉了揉它的尾巴,小崽子哼唧一声,把头埋进了尾巴里。   趁下午无事,宋衔之便和小崽子一起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时,小崽子还维持着睡前的姿势没有动,估计轻易不会醒来。   只是周身围绕上了一层淡薄的黑光,像是在自我疗愈。   窗外竹音沙沙,天光转暗,像是又要下雨的架势。   宋衔之推开门,门外的连绵远山都被竹林遮蔽,黑色的乌云影影绰绰的堆在山头,压暗了半边天。   原主本来是比较骄矜跋扈的性子,只是后来白景逸入门,不仅夺走了他在宗门中的地位,就连他恋慕多年的唐师兄也被抢走,原主像从前一样耍小性子闹,却只召来众人的厌烦。   后来,原主的性格越来越阴郁,甚至算的上癫狂,他搬到这座偏僻的小竹院,偷偷修炼邪门功法,胡乱偷吃丹药,不料却走火入魔,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件事被云雪尊发现并瞒了下来,宋衔之穿过来那天,原主便是因为突然被反噬毙命,后来宋衔之取而代之,陷入了昏迷状态,云雪尊为了救醒他,便出了宗门,为他寻找洗经伐髓的灵药。   只可惜,他心爱的宝贝徒弟早就换了个芯子。   小好年纪小,还要去宗门上课,这会还没回来。   宋衔之召出自己的剑来,轻轻松松便将周围生长过于茂密的竹子裁了个干净。   视野瞬间便开阔起来,青山妩媚,腰上白烟环流,半遮半掩。   收拾妥当之后,宋衔之来到厨房。   之前一个人生活,宋衔之磨练出了不错的厨艺,前些天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是小好在照顾自己,十岁的小孩子正长身体,宋衔之便打算给他做一些好吃的。   虽说他现在已经辟谷了,但吃美食乃人生一大乐趣,轻易也不能戒掉。   厨房的储物柜里东西不多,宋衔之简单做了几样家常菜,又煲了锅灵鸡汤,等小好回来了刚好能喝。   山雨欲来,天色渐暗,卷的竹叶簌簌作响。   宗门下课的钟声还没有敲响。   风力大了起来,宋衔之穿过不长的小回廊,准备回去拿伞去接小好回来,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扑通一声。   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还在地上滚了两圈。 第2章 徐晓严术   屋里,沈铎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正趴在宋衔之的床上。   之所以这么快确定下来,是因为这里满是那个人身上令人讨厌的味道。   昨天夜里,他从剑渊深处逃出来,受了重伤,陷入昏迷,身体为了自保不得已变回了原身。   不过好在要拿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手。   只是没想到,化成原形的自己竟然被宋衔之救了回来。   沈铎眯了眯眼,他比宋衔之要大上两岁,但却因入门晚而被宋衔之压迫,致使他过的甚至还不如宗门里最下等的杂役。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活了二十多年,自小见过太多肮脏的人,遭过的折辱数不胜数,早就学会了忍耐。   反正,这些人早晚都要被他杀掉。   想到这里,沈铎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可惜,他错估了自己的伤势。   身体变回原本的形态,连带着将他体内的灵力也暂时封住了,他现在就是连最普通的灵兽都不如,这一下用力过猛,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赶来的宋衔之刚好听到声音,连忙推开门进去。   只见原本睡在床上的小崽子已经醒了,此刻正四脚朝天的摔在地上。   见到他进来,小崽子立刻翻身拱起脊背,龇了龇牙,十分警惕的望着他。   不过,他这副样子,看在宋衔之眼里,简直奶凶奶凶的。   “哎呦呦,我的小崽崽,怎么这么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摔疼了没?你伤还没好,不好好养着以后就成瘸子崽了。”   宋衔之不自觉地便把叫金毛的称呼拿出来叫小崽子,皱眉撅嘴一副心疼坏了的样子扑过去。   沈铎听到他的称呼,眉头紧紧一皱,心中恶寒。他看着那只手,有心想咬他一下,却轻松被拿捏住了后颈。   把崽子提溜到床上放好,又补了法阵防止它在乱动掉下来之后,宋衔之颇为开心的撸了把崽头,交代道:“崽崽乖,我现在要去接你小好哥哥,晚点回来陪你玩哈。”   说完他便捞起竹门后悬着的伞冲出了门。   而在他身后,他口中的乖崽崽,正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灰绿色的眼瞳中划过一抹阴狠。   宋衔之方出了门,便被拍了一脸冷风,雨点豆大的往下砸,不过片刻便将地面全部染成暗色。   按理说青河宗的弟子现在都已经能够用罡气护体了,只是小好不一样,他灵根较弱,本来是不能进入宗门的,只是云雪尊与他母亲是旧相识,小好母亲死后,就将他托付给了云雪尊,因此小好天赋不佳,到现在还不能引出罡气。   宋衔之沿着狭窄的小道往山下走,宗门内不能御剑飞行,他只能赶往最近的传送门。   夏日的暴雨最是不讲道理,下的又大又急,宋衔之透过厚重的雨帘,看到了不远处盈盈泛着金光的传送阵。   走到一半的时候,钟声就已经敲过了,这个时候传送阵前陆陆续续出来了一些学生。   宋衔之一出现,便引来了这群学生的注意。   那些视线怎么说都算不上善意,宋衔之不欲理会,避开他们径直朝传送门走去。   一条手臂却在这时突然横到宋衔之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呦,这不是宋师弟吗?难得出一趟门,见到师兄怎么也不说打声招呼呢?”语气半点算不上好听。   宋衔之往后退了一步,视线扫向面前的少年。   眼前人和他一样,差不多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色锦衣,眉眼生的英挺。   住在长竹峰,还能管叫他师弟的,只可能是一个人,那就是上一任宗门掌座的外孙,徐晓。   此人是长竹峰的管事,原著中,徐晓也是万人迷主角受的众多追随者之一,来长竹峰当管事就是为了离白景逸更近一些。   徐晓作为前掌门的遗孙,自然不会怕宋衔之,原身走火入魔之事,便是他从中揭发,最终导致原身不得不逃出宗门,被沈铎折磨致死。   如此说起来,原主的死,他徐晓也得算一份。   如今徐晓还没有发现他走火入魔的事情,现在拦下他,估计也不过是想讽刺几句,为白景逸出口恶气。   宋衔之没什么心思跟他耗,勾了勾唇角,声音透过冰冷的雨珠,听上去没什么温度:“废话少说,拔剑吧,我还急着赶路。”   徐晓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恼羞成怒:“你!”   他显然是没想到宋衔之会这么爽快,平时他不都是一点就着的吗,屁大的事不吵得整个山头都知道绝对不会罢休,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好,这可是你说的!”徐晓没想那么多,左右他已经到了元婴境界,而宋衔之不过是一个一直停留在金丹期的废物,对于修仙者来说,每个境界之间都隔着巨大的鸿沟。   元婴期的修者就算是想要杀一个金丹期,也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里,徐晓勾起一抹冷笑,他早就看着个疯疯癫癫,还一直纠缠白师弟的宋衔之不爽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教训他一番。   宋衔之将手中的纸伞收进储物戒里,不紧不慢地往后退了几步。   雨越下越大,冲刷掉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只听铮的一声,一道雪白的剑光划破雨帘,徐晓持剑,直接砍向宋衔之的面门。   宋衔之怔了一下,险险地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这毕竟是他第一实战,对于这个世界修者的实力还不了解,幸而这副身体还保留着原本得到应对能力。   宋衔之没有拔剑,原著里,徐晓和主角攻受一样,都是青河宗这几代中顶尖的佼佼者,实力自然雄厚。   而他一个半废的人,托着这么一副破身子,施个小术法、砍砍竹子啥的还行,对付徐晓,那就是自不量力了。   可宋衔之虽然实力不济,但他还有个外挂啊。   他那个过分溺爱徒弟的师尊,可没少给他囤好东西,什么名门法器、上古宝具,装了宋衔之满满四个方的储物戒。   所以,宋衔之压根就没想和徐晓硬碰硬。   他捏了捏手中指腹大小的珠子,注入灵气。   宝具都是认了主的,得了灵气便直接被催动。   一道炸眼的蓝光贯上半空,照亮了半个山头,紧接着响起一道闷耳的钟声,蓝光便开始向下收缩,速度极快。   眨眼之间,便将还在运剑的徐晓整个人罩了进去。   淡蓝色的透明钟形屏障浮动在徐晓周围,他停下动作,有些不明所以的观察着那道屏障。   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忽然从头顶扣了下来,如同化神期修者的威压,逼得他直接跪倒在地上。   “该死的,你干什么!”徐晓头都抬不起来,咬着牙骂道。   宋衔之一连咳了好几声,又打了个喷嚏,这才道:“没什么,就是骗你的,我傻了才和你打。”   此具名为堕钟珠,是中级防御系宝具,对付修为元婴的徐晓不成问题。   “你卑鄙!下流!有本事就和我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啧啧啧,多么经典的炮灰台词。   “是是是,我卑鄙下流,你拿修为压我,你就光明正大行了吧。”宋衔之翻了个白眼,直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你!”徐晓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你你你的了,你就先跪着吧你。”宋衔之说完,转身进了传送阵,金光闪动,眨眼便不见了那抹浅青色的身影。   剩下的一众弟子被这一系列操作惊地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那法器的威压实在厉害,连徐管事都撑的满头汗水,没办法挣脱,更别提他们了。   众人一时犹豫,不知道这大雨天儿的,是该去还是该留。   出了传送阵,便是青河宗的主峰。   一栋栋参天楼阁错落有致,庞大而宏伟,含羞带怯地藏在雨幕后面。   宋衔之第一次来,还有些摸不到头脑。   幸而每隔不远处的半空中都悬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指示的灵文,甚至还细腻的配上了简单的手绘地图,只要点击想要去的地点,便会从中飞出一道白线,直接连向想要去的宫殿。   身为一个现代人,宋衔之不由一阵牙疼,这他娘的会法术就是好啊,连地图都这么前卫,这满满的科技感是怎么回事?   新生修理论基础课所在的资聚殿很快便浮现在眼前,大殿半悬在空中,有数道手臂粗的铁索从上直垂到地面。   殿内还亮着灯,在黑如夜幕的环境里朦朦胧胧的闪动着。   宋衔之提气,几个起跃,人便已经到了殿门口。   “小好?”   大殿太大,宋衔之转了半天才看见一道人影。   “啊!”对方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却被吓得一声尖叫,双手捧住心口。   并不是小好。   “宋……宋师兄,是你啊……你,怎么,会来这里啊?”小孩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说话结结巴巴的,似乎还有些怕他。   宋衔之也见识过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可怕,所以这些天来一直都拒绝照镜子。   犹记得刚穿来那天,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模样,然而拿起镜子一看,却差点被嚇抽过去!   双颊凹陷,眼周青黑,身上还瘦的皮包骨头,披着长发说他是鬼都有人信好吗!   本来想这些天已经停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丹药,也没再修炼什么美颜的功法,情况会好转一些呢,没想到还是会吓到人。   “你认识小好吗,闻好,我找他。”宋衔之不愿吓唬小孩子,还是赶紧接到小好离开吧。   小孩点了点头,道:“认识的,闻好在顶楼,因为下雨没法回去,所以还在温书。”   兴许是因为宋衔之语气不错,小孩没那么怕他了,还热心地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路上宋衔之随便找话题和他聊了几句,最后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回去?”   小孩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没有灵根,所以……”   “没有灵根?”宋衔之十分惊讶,怎么青河宗里还有比小好还特殊的存在。   “对,我在这里当杂役,整理殿中典籍。”   一个形象跳进脑海里,宋衔之眼皮跳了跳,问道:“你……不会叫严术吧……”   小孩听见他的话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语气不掩喜悦:“宋师兄你竟然认识我!”   宋衔之扶额,心道:何止是认识你,我还在看小说的时候骂过你呢。   原著中炮灰众多,严术也是其中之一。   别看这小孩表面乖巧,其实内里聪明又狠心,主角攻前期就险些丧命在他手里。   严术小小年纪便谋于算计,想要给家人报仇,却玩不过浑身带挂的唐棠,最终掉下魔谷,受万鬼撕咬,死的比他宋衔之还惨。   按理说宗门就算是杂役,也断不会收没有灵根的弟子,但严术是个例外。   因为青河宗的前掌门曾想收一名天赋异禀的锦水村村民做弟子,并留下了宗门的令牌作为信物。   这个村民,就是严术的父亲严钟。   可惜严钟志不在此,并没有拿着令牌来青河宗拜师。所以在锦水村集体被魔族团灭之后,唯一一个幸存者严术,便带着令牌来到了青河宗,做了一名不起眼的杂役。   严术从小长大的村庄锦水村,坐落在靠近魔域边缘的九段山里,那里也是主角攻受携手打过的副本之一。   算算时间,不久之后唐棠和白景逸就会携手执行宗门任务,去的就是这九段山锦水村。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句话说的还真是没错。   如果锦水村好好的,严术也许只会是平凡善良,而又聪敏讨喜的人吧。   宋衔之叹了口气,自己要是没来这异世,哪里需要天天这样操心生死。   资聚殿共九层,小好的课室就在顶层,两人进了传送阵,瞬间直达。   “小好!”宋衔之朝着课室里唯一一抹人影叫道。   小好猛地回头,脸上带着点不敢置信:“师兄!”   小孩子端端正正的坐姿瞬间瓦解,飞快地起身:“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小好的眼睛闪烁着光,宋衔之走近,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还能干什么,接你回家呗。”   “接我回家?”小好的眼神又亮了亮。   宋衔之心头软了软,道:“对啊,饭已经做好了,回去便能吃。”   小好用力点头,回身到座位上收拾东西,一连串动作都轻快起来。   宋衔之则是看着身边垂着头沉默不语的严术若有所思。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而已。   小好东西不多,速度又迅速,很快便收拾妥帖,站到宋衔之身边,仰着头小狗一样望着他。   宋衔之噗嗤笑出声来:“走吧……”   “还有你严术,要不要一起走?”   忽然被叫道名字的严术呆了呆,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迷茫。   “我?我吗?”   “当然是你,这里还有别人吗?”小好笑着应道。   “可是……”   “哎呀,快走吧,万一今夜雨不停,你可就要一直留在这里了。”   小孩子的感情简单,这会儿便开始勾肩搭背了。   “走吧,家里还炖着鸡汤,再晚点回去都要熬干了。”宋衔之拍了拍两个小崽子的脑袋。   严术抿了抿嘴唇,这才小声道:“谢谢……”   “走吧走吧,我都快饿死了。”   宋衔之从储物戒里掏出伞来,递给还有些拘谨的严术:“就一把伞,你打着吧,我背着小好回去。”   严术接过伞,点了点头。 第3章 喂小崽子吃饭,和小崽子洗澡   殿外雨势依旧很大,雨珠你追我赶,连成了雨线。   从传送阵出来,就看见徐晓背对着他们半趴在地上,体内的灵气耗得差不多了,已经维持不了罡气,整个人都成了落汤鸡,看上去十分狼狈。   周围那些平日依附巴结他的弟子早就走光了。   宋衔之好笑的走到他面前,蹲下。   “该死的宋衔之,你快放了我。”徐晓咬着牙,他这个视角,只能看清宋衔之的鞋面。   “别急别急,等我到家自会放了你。我现在来,并不是来羞辱你的,就是想跟你交代一句,我以后不想再和白景逸扯上关系了。所以,你也少来招惹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还有,麻烦跟你那些「兄弟」们也传达一下。”   “我呸,我信狗改得了吃屎,都不信你宋衔之会改过自新!”徐晓头都快磕到泥地里了,还嘴硬。   “随便你喽。”宋衔之起身,将背上的小好往上拖了拖。   上山的石阶不算短,到院门口的时候,宋衔之已经快累成狗了。   他知道这身子弱,可也没想到能这么弱,走两步都得喘三下。   刚到走到屋檐下,不远处的天幕里就飞过来一个湛蓝色的光点。   宋衔之一伸手,就将堕钟珠收回了戒指里。   “师兄……刚才的徐掌事……”小好从宋衔之背上滑下来,蹙着两条眉毛说道:“你们打架了吗?我听说,徐掌事很凶的,万一,万一他哪天报复我们怎么办。”   宋衔之深吸了几口,随意抻了抻有些酸痛的胳膊,“怕什么,在青河宗里,他还敢杀我不成。再说了,我有师尊给的法器,这竹苑周围也设了结界,防他一个徐晓完全不成问题。”   “哦,好吧。”小好摸了摸脑袋,又将严术手里的伞拿过来在檐下晾着。   宋衔领着两人进了屋里,交代道:“你们先坐,我去看看汤好了没。”   “对了小好,帮我看着崽崽,他在床上锁着估计无聊了。”   “崽崽?”小好一脸问号。   “哈哈,就是今天在后山捡的那个,以后就叫崽崽!”说起崽崽,宋衔之十分高兴。   小好钻到屏风后面,果然看到只个头不大的小崽子,看模样倒是有些像狼,乖乖窝在床上睡觉,十分可爱。   小好心痒难耐,伸手就要去抱他。   沈铎听见有人靠近,猛地睁开了眼。   措不及防和沈铎对上视线小好,只觉得身上的汗毛一根根都自己竖了起来。   感觉好像被当成猎物盯上了……   小好默默退了几步,抬起的双手只能尴尬地搓了搓手臂,干笑:“哈哈,感觉下雨天山里有点冷呢。”   “有吗,我感觉凉凉的还挺舒服。”严术在屏风后面应道,以为小好是在和他讲话。   这边宋衔之去了厨房,灵鸡汤的香味十分浓郁,将整个小厨房都染上了味道。   土罐下小火正一跳一跳慢慢煎着,宋衔之拿湿布衬着,掀开盖子,一股子热气翻上来。   汤很浓白,时候刚刚好。   雨已经有了稍歇的趋势,宋衔之提着土罐,身后面跟着一溜串儿菜盘子,进了屋。   屋里的两个孩子正在屏风后面和沈铎大眼瞪小眼。   “吃饭啦,我知道崽崽很可爱,但小狗不能玩太久,不然就没精神气了,容易生病。”宋衔之一边摆盘一边说道。   小好:“……”   一边站着的严术:“……”   沈铎:小狗??   「小狗沈铎」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很好。   “别愣着了,赶紧过来吃饭。”宋衔之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小崽子眼里已经成了死人,他将屏风后面的两个人提出来,又美滋滋地去抱床上的沈铎。   封印的法阵解开的一瞬间,沈铎攒足了力气,准备冲出去跑掉。   然而,四只小短腿依旧软绵绵的,他这一下适得其反,脚步虚浮地晃了晃,直接栽进了宋衔之怀里。   沈铎:“……”   宋衔之:投怀送抱?!   他低头直接狠吸了几口,又在沈铎头顶用力亲了几下:“哎呦,崽崽真可爱,么么么!”   沈铎气地一挥爪,眼神黑的恨不得能将宋衔之盯穿:“你找死!”   他自认气势很足,态度很凶。   然而,这一切在宋衔之的眼里……   只见小崽子挥着自己的小山竹,轻轻搭在他的手上,奶着嗓子嗷嗷叫了两声。   宋衔之心中的小人立马做捧心状:萌,萌化了……   于是,沈铎又收获了几个吻,力气大的仿佛要把他头顶的毛都吸秃了。   “怎么喜欢吃手指呢,饿了吧,马上给你吃好吃的!”宋衔之把怀里的崽子颠了颠,丝毫不介意的把手继续放在它嘴里。   小奶狗咬手,完全不带疼的。   沈铎下了死劲,但身体变小连带着各方面都退化,咬了半天,也只是在对方的手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沈铎将嘴里的手指吐出来,狠狠地呸了几声。   他发誓!将来一定会把今日所受的所有耻辱,统统报复回来!   晚饭是简单的四菜一汤,还有一盘蒸的香甜软糯的紫薯糕,以及解腻用的茶饮。   “好吃师兄!真的好吃!”小好埋着头,肚子在过程中肉眼可见的撅了起来。   严术虽然没说话,但筷子伸的也勤快。   菜只做了两个人的份,所以宋衔之没怎么吃,毕竟他已经辟谷了,但像个孩子正是要吃好长身体的时候。   “以后家里的饭我包了,之后再给你们做些新花样。”宋衔之撸着狗头,时不时的伺候他吃两口。   本来他还想着狗子不能吃太盐,就只给它喂点紫薯糕,谁知道它吃了紫薯糕,竟还指挥着宋衔之给他夹别的菜。   宋衔之对着颇有灵性的崽子,不禁感叹,果然不愧是修真的世界!连狗子都这么有灵性!   既然这样,吃点菜啥也没事吧,之前听说农村养的土狗都是吃家里主人的剩饭的,不照样长的膘肥体壮?   这么想着,宋衔之心里踏实多了,好好体验了一把给儿子填饭的快乐。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雨就已经彻底晴了,这个时候天还没黑,雨过之后竟然升起了大片的火烧云,金红色渲透了整边天,衬着青蓝的远山,好一副旷远怡神的景色。   “好美啊……”小好唇边扬着浅笑:“和母亲住在京城里时,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云彩。”   宋衔之心叹,之前身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他又何尝不是难得一见这样的景致呢。   比起无依无靠、冷漠匆忙的现代,也许,这个世界,才更适合他吧。   心底软了软,宋衔之想,其实就这样生活下去也挺好的吧,既然来了,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严术一直低着头吃东西,没有加入他的谈论,宋衔之知道他心中有隐痛,便扯过了这个话题。   吃过饭,天蒙蒙黑,严术便告别了他们,一个人下了山。   宋衔之收拾好碗筷,揉揉酸困的肩膀,准备赶紧洗个澡上床看话本。   虽然世界不一样,但讲故事的东西还是一样的精彩。   这坐竹苑后面有一个天然的温泉,不仅能松乏筋骨,还有慢速疗伤的效用。   小好住在离他卧室不远处的小屋里,这会儿正在学习功课,可谓是十分努力了。   宋衔之收拾了衣物,嘴里哼着歌往温泉走,手里还抱着胡乱挣扎的小崽子。   “安生点,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干嘛,那温泉可以疗伤的,对你有好处!”宋衔之语重心长的对小崽子说道,换来小崽子一顿嗷嗷叫。   “嘿?我怎么感觉你说的不是啥好话呢?”宋衔之拍了拍他的头。   沈铎冷哼一声,心道,算你还有些脑子。   宋衔之也就是随口说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脚步轻快地向着山后走去。   油绿的深林中,隐约夹杂着点点发光的灵植,使这山里看起来不再那么可怖,等转过了九曲回肠的小道,一汪泛着白雾的泉水便浮现在眼前。   宋衔之前些天被小好带着来泡过几次,发现果然对疗愈身体有奇效:“你身上外伤不少,多在这泉水里面泡泡,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好了,所以,你就别别扭了。”   宋衔之说完,直接把怀里挣扎着想要往后跑的小崽子抛进了水里,自己也脱了外衫,只穿了件亵衣滑了进去。   有些微烫的泉水裹在身上,丝丝缕缕的灵气随之缓慢的融入到身体里。宋衔之闭着眼睛,谓叹一声:“真舒服,这不比泡浴缸爽多了。”   他眯着眼,视线里扫视了一圈,突然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崽崽?”宋衔之反应过来,直接就精神了,周围除了各种植物,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我去,这小崽子……不会是,不会水吧。   想到小崽子刚才排斥反应,宋衔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崽崽!”宋衔之心拔凉,一个闭气钻进了水里,修真的人五感都很强,因此宋衔之一眼便看见了已经快沉到水底的小影子,一个闪身到跟前,宋衔之心急火燎的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崽子捞了出来。   出了水面,宋衔之将小崽子放在岸边的石头上,拿手撩开黏在脸上的头发,这才看清小崽子已经喝饱了水,肚子鼓得圆滚滚的。   宋衔之连忙运转灵气,灌入小崽子的体内。   还好捞的及时,小崽子很快便醒了过来,迷茫的睁开了双眼。   宋衔之心里愧疚,跪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做错了事等着挨训的小孩子。   沈铎渐渐恢复了意识,他从小不识水性,所以从不到有水的地方,这也是他唯一不可控的弱点,没有人知道,除了那些已经死了的人。   可今天这个宋衔之却把他丢进了水里,险些害死了他。   沈铎又在心里狠狠地给宋衔之记上了一笔。   "崽崽……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然不会水……话说回来,狗子不都是天生就会水的么……   "宋衔之越说越没底气,因为小崽子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着难以忽视的愤怒。   “嗷嗷!”沈铎只恨自己现在还没恢复,只能任由这小人摆布羞辱。   宋衔之见小崽子恢复了精神,终于松了口气。他身上沾了水,这会儿夜风一吹,顿时有些冷的慌。   “你喝了那么多泉水,有没有感觉身上的伤好了一些啊?”宋衔之语气出奇的温柔,故意想要转移话题。   沈铎冷漠地瞟了他一眼,但也听话地暗暗运转起体内的灵气,果真,吸收了泉水之后,感觉浑身的经脉都通畅了许多。   他又看了眼这眼温泉。   果然,不愧是十足偏心的云雪尊,这小人的手里,全部都是好东西。   真不知道云雪尊作为堂堂天下第一剑修,怎么会偏偏独爱宋衔之这种人,这么多的好东西,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   宋衔之冷的直抱胳膊,颇有些讨好地笑道:“崽崽啊,要不你先回屋里,咱们不洗也行的。”   沈铎却在心中想,这灵泉既然对他的伤有所疗效,不妨就利用一下,等恢复以后,刚好借机逃离此人。   今后自己羽翼丰满,再回来杀他不迟!   于是,宋衔之就看见自己家的崽崽,不仅没有转身离开,相反的,还转身往灵泉边走去。   宋衔之一脸惊讶,叫道:“崽崽你不要想不开啊!”   沈铎一眼瞪回去,嗷嗷地指挥宋衔之抱着自己一起泡,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宋衔之瞬间心领神会,眼睛亮了亮。   崽子竟然愿意泡澡了!   老父亲宋衔之十分感动,抱起崽崽软软的小身体,再次滑进了水里。   舒服……   宋衔之十分享受,时不时的撩点水浇到崽崽身上。   沈铎刚开始时还有点害怕,渐渐的也就放松了下来,宋衔之抱他抱的很稳。   两个人享受着温泉所带来的充沛的灵力,泡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直到体内的灵力饱满,宋衔之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小崽子站在石头上,浑身缠绕着黑色的雾气,正在慢慢的烘干自己身上的毛发。   宋衔之则一边穿衣服,一边烘头发。   沈铎烘干了身子,一抬头就看见宋衔之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哼了一声,视线落在宋衔之的身上。   这个人没怎么正经穿衣裳,就披了件薄薄的雪白外衫,此时正忙着烘头发,衣服还敞着没来得及系。   肤色惨白不说,还瘦的要死,肋骨根根分明,看着像一具风一吹就会倒的骨头架子。   沈铎不由嗤笑一声。 第4章 唐棠   宋衔之察觉到一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去看小崽子,却见他低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明明感觉小崽子在观察他,难道是错觉?   宋衔之默默拽了拽衣裳,将头发草草的挽起来,抱着小崽子往回走。   每天晚上都是一天快乐的开始,宋衔之备好零嘴,摆好小桌子,这才掀开被子把小崽子挪上去,自己也更衣上床。   刚上去,屁股还没坐下,就感觉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踹在自己腿上。   宋衔之一看,小崽子正伸着腿,一脸冷漠地盯着自己。   “嘿,你个小屁崽子,这是我的床,你还想踹我下去?”宋衔之抬手拍了拍崽子的屁股,笑道。   沈铎整个狼都僵住了,视线落在自己的屁股上,又游移到宋衔之那只拍他的手上。   ……   咬了咬牙,沈铎暗忖:又要记上一笔,真是好得很。   宋衔之在床上坐稳,激动地摆了摆脚,从床里面的墙柜里挑出昨天看了一半的书。   这里本来放的都是一些秘籍,大多都是原主为了变美收集来的。   宋衔之不需要,就易容在宗门弟子那里偷偷收来了这些话本,统一换上了正统书皮,以防小好的碎碎念。   “每天看看话本,真的太幸福了,改天下山再收些新的,这些都太旧了,题材估计也不够新鲜了。”宋衔之一边翻开话本,一边把手搭在小崽子头上摸了摸。   沈铎甩开他的手,一个跳跃就从床上翻了过去,趴到了外面的桌子上。   “唉你!”宋衔之伸了伸手,没抓住他,之后就懒得动了。   反正现在天热,两个睡一起还挤的慌。   话本讲的很精彩,宋衔之马上被吸引了视线,沉迷进去。   他不停的变换着姿势,嘴也没停下来过。   沈铎则趴在旁边眯着眼睛看他。   实在是没想到,宋衔之在私底下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爱看些没用的杂书不说,还十分贪嘴,哪里像什么名门宗派的弟子。   他现在力气已经恢复了八成,只是当时灵力耗损巨大,一时半刻补不回来。   他决定先暂且先留下来,毕竟这里还有灵泉,对他的伤势有利。   既然宋衔之没有发现他的身份,那么他暂时还很安全。   沈铎想到这里,又看了眼沉迷书中无法自拔、嘴角还勾着一抹诡异笑容的宋衔之,这才闭上了眼睛,暗暗入定。   宋衔之看的不分时间,直到盘子里的零嘴都吃空了,才依依不舍地净了嘴,爬上床入睡。   夜空清澈,月星高悬,是一个值得美梦一场的好夜。   第二日,宋衔之依旧是被小好的拍门声叫醒。   又出什么事了?   宋衔之揉着眼睛,打个哈欠。   来了这么多天,每天都得有点事。   大大小小、多多少少总得有点。   “进来吧小好。”宋衔之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冲进来的小好急得额头冒汗,话都说不利索:“不,不好了师兄……”   宋衔之眉头一挑,脑海里直接蹦出一句: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不好了师兄,是,是徐掌事、徐掌事来了!带了好多人!”小好苦着脸喊道,抬手抿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宋衔之又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徐晓是什么人?自然是傲慢又自大,昨天自己那样搞他,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不用急小好,咱们就呆在院子里,我就不信师尊的结界他也能破的开。”宋衔之不紧不慢的下床,贴了个清洁咒到床上。   “可是……可是,唐师兄好像也来了……”小好垂着头,有些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宋衔之地脸色。   见宋衔之面色平静,没有起丝毫波澜,这才舒了口气。   “他来干嘛,我最近没得罪他吧。”宋衔之迷惑。   “不清楚,可能是徐掌事叫来帮忙的吧。”   帮忙?   唐棠可不是这种多管闲事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无缘无故的听徐晓的差遣。   肯定是徐晓这家伙在唐棠面前胡乱编排了他!   桌子上趴着的小崽子还在睡觉,一点都没有被这些声音吵到,宋衔之捏了捏他微微竖起的小耳朵,转身到衣柜挑衣服。   一溜清汤寡水的白青色,宋衔之随便挑了一件白色的穿上,又慢悠悠地往外走。   屋里的沈铎听见开门声,瞬间睁开了眼,几个动作间便无声的落到了窗边。等着看这一出戏。   宋衔之打开竹门,果然见徐晓等人堵在院子外面。   对方见他出来,脸色一变,抬手指着宋衔之,叫道:“宋衔之,有种你出来!”   宋衔之不理他的话,抬手挥了挥,脸上笑容灿烂:“各位真早哈,早上好!”   一边说,一边无视外面的众人,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嘴里道:“小好还没做早饭吧,等会儿吃完再去上课。”   小好愣愣的点头,没想到宋师兄脾性竟然这么温和,被人指着说也不生气。   果然,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这十几天相处下来,师兄人明明就很好!   小好在心中想到,暗暗捏紧了小拳头,决定以后一定要帮师兄正名。   “你!宋衔之,你别太过分!”徐晓气急败坏地喊道。   “哼!你如今真是越来越胆大了,欺辱白师弟不说,如今还无视我堂堂长竹峰管事,你真以为有云雪尊护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宋衔之停下脚步,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哎哎哎,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可什么都没做。你要打我,我就反抗,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宋衔之耸了耸肩:“打的时候你也没说不能用法器啊。再说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以后我和白师弟没关系吗,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你!”徐晓只觉得力气都打到了棉花上,气得一拳垂在结界上,却被反弹了道劲力,震得他手腕都麻了。   宋衔之这次是真的憋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徐晓怎么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   见激将法没用,又说不过他,就只会无能狂怒。   竟然还有点可爱?   “就凭一句话,你让我怎么信你,你看看你,到现在还在学白师弟穿白衣,不就是为了勾引唐师兄吗!”徐晓正在气头上,顿时有些口无遮拦。   “就是,你说的话谁信啊,之前你做的那么多恶毒的事情,全宗门上下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看,你就是想耍些新的招式,来吸引唐师兄注意!”   徐晓带来的那些人也随之附和道,各个瞧着义愤填膺得样子,搞得好像被害的人是他们自己似的。   宋衔之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随便你们怎么说,我只说一句,人的嘴可以骗人、可以张口就来,但时间不会。你们急什么,等着看不就行了?”   众人哄哄闹闹的,还欲还怼他几句,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够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吧。”   宋衔之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这才看见一直隐没在人群后面的人影。   一身干净利落的玄衣,抱着一柄一掌宽的长剑,头发用白玉冠高高束起。   这少年眉眼深邃,是少见的美颜,不大的年纪,却带着和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沉稳。   宋衔之只一眼就认出这便是本书的男主、天道亲儿子——唐棠。   这闪烁着主角光环的气质,这酷炫吊炸天的态度,一出场夺走了所有光芒,果然不愧是亲儿子!   像是沈铎这样的大反派,出场那都是自带煞气的,简直不能比。   宋衔之不由在心中腹诽道。   唐棠这家伙,在宗门里显然是有话语权的,他这一出口,大多数人都闭了嘴。   “可是!”   徐晓还想说什么。   “徐掌事,既然宋师弟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妨就等等看。如今宗门上下这么多眼睛看着,也不怕他有什么花招。”   唐棠说的果断,任是徐晓也不愿反驳,跟他作对。   徐晓抿了抿唇,盯着宋衔之瞪了片刻,抛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千万别让我抓到把柄!”   之后便一扬红衣,转身离开了。   宋衔之轻笑一声,抱臂看着还留在原地的唐棠,目光坦荡荡地迎上对方的,勾唇道:“你还有事?”   唐棠闻言深深地看了眼宋衔之,总感觉他哪里有些不太一样了。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别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酷哥唐棠一脸冷漠的说完,又扫了眼宋衔之的小院子,这才跟着众人一道,往山下走去。   宋衔之吐了吐舌头,果然是男主,真的是明辨是非!   要是人人都像他这样明事理就好了。   比如说沈铎,就不能学学人家,不要那么小心眼!   宋衔之一通胡思乱想。   只要一讲到沈铎,他整个脑袋都乱了。   “师兄?师兄?没事我们就快走吧,真是没想到,唐师兄人这么好,竟然还想着咱们说话。”小好声音轻快的说着,推着他往前走。   宋衔之一路迷迷瞪瞪的被他推进了厨房。   窗边等着看热闹的沈铎到最后也没看见自己想看的,便有些无趣的回到了床上。   想起刚刚的画面,沈铎不由开始沉思起来。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宋衔之脾气这么能忍?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最是了解对方的性格。   之前的宋衔之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好,若在平时,徐晓的话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可这几天,宋衔之就像是变了个人,好的有些古怪。   沈铎设想了诸多可能,最后还是觉得宋衔之练功练得走火入魔这一可能最为靠谱。   再联想到前些日子,云雪尊突然匆匆忙忙地出了宗门,去了仙锁境的白端秘境内,想必就是为了给自己的这个爱徒,寻找传说中能够脱胎换骨重塑肉身的灵药——药娘草。   沈铎在心中冷笑,这个云雪尊,当真是十足的偏心,明明都是他的徒弟,却任由自己被宋衔之欺负打骂。   若到了日后,这两个,他可一个也不会放过。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师尊,天下第一剑修。   这边宋衔之简单做好了早饭,小好飞快吃了之后便赶去上课了。   宋衔之端着刚刚出锅的小甜点进屋,见小崽子已经醒了,正趴在窗户旁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崽崽,来吃饭吧,吃完我们一起下山一趟。”   沈铎心里正烦,混身都是戾气,宋衔之却仿佛看不见一样,直直地来掐他的腋窝,顶着一脸的傻笑。   虽然不想承认,但宋衔之做的东西确实叫他蛮有胃口。   长这么大,沈铎吃过的美食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这盘小点心是宋衔之专门为小崽子做的,没有放调料,都是材料自带的味道,吃起来十分清甜。   看着小崽子默默低头吃完了一盘,宋衔之满足了,感觉十分有成就感。   今天他打算下山一趟,买点东西,顺便出去透透气。   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天,他至多就是去后山转转,多少有点嫌闷了。   “崽崽吃饱了吧,那我们下山好不好呀?”宋衔之摆出星星眼。   沈铎眯了眯眼,听的多了,便也不计较他的称呼了。   但这哄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沈铎尾巴一甩,背对着他,脸对着窗趴下。   宋衔之被自家崽子冷漠的态度扎了把心。   他一个人下山倒也不是不行,但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人还是想抓点什么熟悉的东西陪在身边才能安心。   宋衔之就是个普通社畜,做不到像那些穿书文的主角们一样,能够很快的彻底适应陌生的环境。   可崽崽还有伤,不想去也就算了。   沈铎不知道宋衔之心里想了这么多,直接彻底无视他的存在,准备等他走了之后,再去泉水里多泡一会儿。   宋衔之在屋子里墨迹了一会儿,这才从空间戒指的角落里翻出一顶长纱斗笠来。   他现在这副样子依旧十分吓人的,还是遮着点好一些。   山脚下的小镇里虽然有修者出入,但大多都是些普通人,要是吓到人就不好了。   “崽崽,我走了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宋衔之调整好心绪,对接下来的旅程满怀期待,拿鼻尖在小崽子身上蹭了蹭。   沈铎懒得理他,听到他的声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第5章 下山,望山镇   青河宗今日有讲坛,所以宗内游动的人不多。宋衔之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人,顺利到了山门前。   守门的弟子显然认识他,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一丝鄙夷。   等人到了跟前又换上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道:“宋师兄,今天又下山啊。”   青河宗的弟子,没有事务门的手令是不能随意出入宗门的,但宋衔之作为云雪尊的爱徒却是有这份特权的。   “对,下山买点东西。”   “这样啊,我看刚刚白景逸师兄和唐棠师兄也下山了呢。”这话说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兴许是以为宋衔之会像原主一样只在乎话里的人名,所以才敢如此大胆开口。   宋衔之皱了皱眉。   白景逸他们怎么也下山了,这么巧?   不过,再巧又怎样,宗门之外天大地大,他就不信他们还能再遇见。   宋衔之没把这小弟子的态度看在眼里,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哦,你开门吧。”   那弟子不料他态度这么冷淡,顿时有些尴尬,连忙拿玉牌打开了结界。   宋衔之往前走了一步,想了想,又顿住了脚步,偏头说:“我看,这看门的工作其实挺重要的,是吧?要是用人不淑,把魔族的人放进来了怎么办?”   他声音温柔,像是最普通的聊天询问,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你说呢?”   那弟子愣了愣,反应过来时直接被他这一席话吓的腿软,跌在地上。   哆嗦着嘴说不出话了。   宋衔之勾了勾唇角:“以后少说点话,好好看门,如果这里哪天换了人,我可是为了宗门着想,你说对吧。”   小弟子连连点头,只差磕在地上了。   虽然自身没什么王者风范,但台词还是会背几句吓唬吓唬人的。   宋衔之爽了一把,转头从戒指里取出斗笠戴上。   长至小腿的白纱遮住了少年人过分单薄的身躯,只露出一抹雪白的衣角。   宋衔之畅快地吸了口气。   面前长林深远,漫山滴翠,让人认不出生出一把即将仗剑江湖的错觉。   出了宗门,就没了禁令的限制,宋衔之又取出长剑,口中念出咒语,站了上去。   长剑慢悠悠地升空,清风从耳边流过,扬起了鬓角的长发。   青河宗山下的小镇名叫望山镇,并不是很远,宋衔之这样龟速飞行,也不过两刻钟便到了。   望山镇虽说是个镇子,却是十足的繁荣。   街长路宽,两边店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宋衔之从剑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人妖兽齐聚,也是一副奇景。   街上小贩的吆喝声,秦楼楚馆的软语清歌,行人祥和的谈笑声,一同构成了这一城充沛的烟火气。   听小好说这个时候望山镇还不是旺季。   等到每年剑渊内的十大秘境开启时,这里才真真是人潮汹涌,各大势力都会聚集在这一方小镇。   正是因此,望山镇才发展的如此繁华,堪比一座大城。   宋衔之左右看了看,搓了搓手,打算每家店都进去逛逛。   从镇口一路逛到中心最繁华的十字街,宋衔之才找到镇上最大的一家书铺——芳华斋。   里面从各大基础秘籍到儿童启蒙读物,可谓是一应俱全。   书铺高四层,占地面积堪比青河宗的一间大殿,门修的极为宽大,整个墙面微微向前倾斜,让人有一种即将被巨浪扑倒的窒息感。   门的最上面悬挂着一面近两米宽的巨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芳华斋;   就是这里了!   宋衔之摇着刚刚从地摊上收来的一柄小玉扇,抬步进了门。   门口站着一溜排的男男女女,各个生的眉清目秀,穿着统一的青色小褂子,月白及地裙。   宋衔之一进去,就有一位离得最近的女孩迎了上来,伸手为他引路。   整个芳华斋里安安静静的,将外面嘈杂的声音完全隔绝开来。   宋衔之知道这里的规矩。   以绝对的静为令,不得喧哗出声,连这引路的小书童,也全部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哑巴。   没错,芳华斋也是原著中的重要地点之一。   这里的斋主方影,表面是个普通人,实际上却是全大陆最完备的情报组织,幻楼的主人。   而方影本人,则是主角攻唐棠的至交好友。   两人在这芳华斋初见,一见如故。   然而,狗血还是原著狗血。   方影也没能挣脱命运,同样喜欢上了主角受白景逸。然而,再浓烈的喜欢,也注定只能是爱而不得,方影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的兄弟,两情相悦走到一起,痛不欲生,最终选择归隐山林,孤独终老。   果然,在《绝世仙主》这本书里,只要是个优秀好男人,都逃脱不了爱上万人迷主角受的魔咒。   身在书中的宋衔之不禁吐槽,要不唐棠还是不要做男主好了,直接把主角的位置送给白景逸,全文转战女频算了。   现在,剧情应该已经发展到了方影和唐棠交心,从而通过唐棠,结识了容貌惊为天人的白景逸的时候。   想到这里,宋衔之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不会吧……   不会就是今天吧……   宋衔之越想越有可能,脚跟一转就想溜了。   可是还没走出几步,便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扯住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给他引路的书童。   女孩此刻正满脸疑惑的看着他,指了指前面面不远处的书架。   原来,方才宋衔之点名要去的话本读物区已经到了。   看了看周围,除了一些和自己一样正在挑选的书籍的客人,宋衔之并没有看见那抹主角惯常喜欢的玄衣,一旁也没有什么雅间之类的供人休息谈心。   就算唐棠和白景逸在,一时半刻估计也发现不了他。再说了,最不济他还有斗笠遮着。   这样一顿自我安慰以后,宋衔之又心安理得的留下来了。   既然来都来了,不带走点什么,怎么说的过去?   芳华斋这么大,话本也一定很全。   这么想着,宋衔之脚下已经控制不住的往书架走去。   不愧是芳华斋,话本果然很全,涵括了各种各样的类型,不比现代时看的差多少,有些甚至还画着十分精致的内插,上面注入了灵气,用自己的灵气加以催动,画面便会自己动起来,栩栩如生。   宋衔之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冲动消费了,还附带买了一些精品画册,里面绘制精细,画面灵动,记录着整个大陆多年来的历史及相关故事。   买来主要是为了给自己科普基本常识。   因为宋衔之买的书实在是多,结账时芳华斋的值班掌柜还额外赠送了宋衔之两个方的戒指,用来装书。   宋衔之买到了书,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早就把可能遇见唐棠他们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直到他和唐棠一群人在芳华斋门口撞了个正着。   ……   宋衔之透过白纱,看到属于唐棠的身影时,真是恨不得当场仰天大骂。   好你个破天道,有你这么玩弄人的吗!   特别是当宋衔之看见站在后面的白景逸时,简直想直接螺旋升天。   同样的白衣,同样的长纱斗笠。   ……   宋衔之白靴里的脚趾瞬间抓地。   尴尬!实在是太尴尬了!当事人表示已经社死了!   白景逸看着眼前和自己装扮没什么两样的人,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   毕竟任谁被撞衫了,还撞的这么彻底,都不可能摆出一张无所谓的脸来。   不过美人还是美人,遇见这种情况也只是皱了皱眉而已,没有过多在意。   宋衔之的脚趾就没放松过,故作自然的想要从对方身边绕过去。   唐棠他们显然并没有认出来他。   只要绕过去,绕过去,便能相安无事!   宋衔之紧张的手心冒汗。   然而,就当两个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   变故来了!   宋衔之面前不论风吹还是手掀都纹丝不动的白纱,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自己飘了起来。   对没错,就是这么巧。   宋衔之暗呼完蛋,下意识抬起的双手还没来得及遮住脸,唐棠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带着少有的惊讶。”宋师弟?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宋衔之躲无可躲,只得放下手,扯出一抹笑来,打了个招呼。”原来是唐师兄啊哈哈哈,这白纱隔着,我都没认出来。“后面的白景逸也顺着声音看过来,琥珀色透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厌恶。   这个人先前几次三番加害自己,还时常模仿自己,实在令人不喜。   “还有白师弟,你也在啊,和唐师兄一起做任务吗。”宋衔之实在尴尬的无地自容。   实在是太巧了,说不是故意的怎么可能。   肯定是该死的天道为了补全剧情漏洞设计好的!   白景逸点了点头,抿着唇没有开口,显然是不想多讲。   唐棠也是没想到,昨天刚见过宋衔之,这么快便又见到了,还是在这么个情境下。   “宋师弟,还请时刻记得自己昨天说的那些话。”看着宋衔之这身明显模仿白师弟的装扮,任是唐棠也有些不耐了。   宋衔之当然知道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他实在是冤枉啊,这一切,真的就只是巧合而已啊!   “唐师兄放心,白师弟也放心,我宋衔之说话算数,今天真的只是巧合,我并不知道你们也会在这里,我只是来买些书看,至于这身装扮,是我还没来得及置办新衣,实在是抱歉。”   宋衔之还没从尴尬中缓过神来。   面前这毕竟是主角,抱紧了大腿,以后好吃饭,说不定今后还能救自己一命,所以该解释的还是要好好解释一下。   唐棠闻言面色放松了一些:“如此甚好,那宋师兄自便吧。”   宋衔之又把视线转到白景逸身上。   白景逸没什么的反应,自顾自的抬腿往屋内走。   唐棠也随之跟了上去。   宋衔之看着两人的背影,刚松了口气,便听见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轻笑。   刚刚一直忙着和唐棠周旋,紧张之余竟然没有注意到一旁还有个外人。   此人也穿白衣,却和白景逸那种瘦弱清冷的美人不同,而是带着一种翩翩公子、绝世风流的贵公子气质,仔细形容的话,就是有点像只狐狸。   宋衔之瞄了眼他的腰间,果然看见了标志性的白玉短笛。   是方影,这家书铺的主人,还真是个狐狸,老狐狸了。   看样子,这个时候他已经认识了白景逸,并且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好感。   “早就听说过青河宗宋修者,今日一见,真的是大开眼界啊。”方影勾着一双狐狸眼,笑得风流倜傥,却莫名有些欠揍。   宋衔之喜欢美人不假,但像方影这种有毒的,他是完全提不起兴趣的。   太阳已经很高了,街道上穿梭着从各处飘出来的香味,勾的宋衔之馋虫都出来了。   “啊,我谢谢你啊,没事我就去吃饭了。”宋衔之说完,直接脚底抹油,开溜了。   方影愣在原地,虽然脸上依旧笑眯眯的,但内里温度却渐渐冷了下去,冰冷如蛇蝎。   宋衔之兜里灵石大把都是,平日也不怎么耍,所以这次出来也没打算省着。   离了芳华斋,他便直接去了镇上最豪华的酒楼。   吃饭的时候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宋衔之点了一道当地的特色菜,尝了尝鲜,吃饱喝足才下了楼。   只是没想到,一顿饭的功法,镇子上的人便已经多了大半。   十字街上到处都是人,一些穿着其他宗门弟子服的人三三两两一队出现在这里。   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一些散修,和一些看着像人间皇族的人。   这可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宋衔之看了一会儿,转身问正在收拾客桌的小二:“怎么这么热闹,我记得秘境不是还要两个月才能开启吗?”   小二听后一脸惊讶:“客人您不知道?我还以为您也是来等拍卖的呢。”   “今年大陆最大的拍卖机构就在我们望山镇开场,所以早一个月镇上就来了很多人,只是外面天热,都不怎么出来。”   “诺,拍卖会今天下午就要开始了,所以就都出来了。”   最大的拍卖机构——东林。   没想到今天竟然是这个剧情。   还真是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这都能给他碰上。 第6章 东林拍卖会   这样一来,唐棠和白景逸下山的目的就找到了。   原著里,东林拍卖会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剧情,设计出来,就是为了给唐棠收小弟用的。   在这场拍卖会里,有一件下等拍品,到了最后也没人收。   但没人会想到,这个没人要的拍品,竟然是一颗上古龙兽的蛋,里面孕育着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王兽血脉。   而这样的好东西,当然就是要留给主角用的。   唐棠因为对此蛋有着莫名的感应,便花了点小钱将其买了下来。   后来这颗龙蛋就成了主角的最强助力小弟。   宋衔之感叹。   看看,这就是亲妈给自己儿子铺的路。   因为拍卖会上必定会遇见唐棠他们,所以宋衔之打算先去买些衣裳,换个低调点的造型。   为了避嫌,白衣和青衣他是轻易不会再穿了,于是便买了些颜色稍微活泼的衣服。   红衣太扎眼,宋衔之便挑了件浅鹅黄的长衫套上。   收拾妥当之后,宋衔之又到外面的地摊上随便挑了个简单的面具,毕竟斗笠带上目标太大,容易被认出来。   面具样式十分简单,月白的颜色上点缀了一些血红色的桃花,明明是小孩子的尺寸,在宋衔之脸上却刚刚好,戴上之后悬在鼻梁上,堪堪遮住眼睛。   一切准备就绪,宋衔之便随着一众人流往城东走去。   一路上看见戴面具的不在少数,想来也有许多人不愿意在这里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无疑是给宋衔之打了个掩护。   城东修着一座巨型的大殿,据说是城主下令修来供剑渊境商讨大事、以及举办各种切磋大会用的,其面积之大,可以同时容纳上万人。   宋衔之方才听小二讲的时候还不信,直到亲眼见到,才知道这座大殿的壮观。   说是大殿,其实楼阁并不算多,最突出的就要属它正中央面积甚广的白玉台。   玉台呈圆形,四周分布着数根高耸的玉柱。   这玉柱其实是法阵的阵眼,启动之后可以生成透明的屏障,用以在打斗切磋时隔绝伤害。   再往周围看,便是悬在空中层层叠叠的观众台。   观众台呈上下垂直结构,又以圆环的形式包裹住整个玉台,互相之间不会有视线干扰。   最高一级的观众台有近30层楼的高度,每一级前都悬有数面巨大的水镜,效果神似现代的大屏幕。   宋衔之在阅读原著的时候曾幻想过这里的模样,但都不比亲眼看见要来的震撼。   最下面一层观众台视野最好,是留给一些人族的大人物用的,而修士耳目清明,其实坐在什么位置都可以看的到。   那些水镜也都是留给看热闹的平民用的。   宋衔之飞快地看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唐棠他们,想来是还没有赶过来。   前面位置比较好的几层观众台差不多已经坐满了,宋衔之便学着其他修士的样子,御剑往上面去,找了个还算不错的角落坐下。   刚坐下来,周围的几个空位便也陆续坐上了人。   宋衔之悄悄打量了一下。   坐在他左边的这位,是个普通商贩,旁边紧挨着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应该是他的妻女。   而宋衔之的右边,坐的则是一个年轻人,穿着藏青色的劲装,身材高挑,眉眼英挺。   这人气质显著,看样子就不太像一个普通人,但他身上背着的长剑又是一把没有灵气的铁剑。   不是修者,但肌肉扎实,或许是武林人士。   “哎,兄台,你之前可有在别的地方参加过这东林的拍卖会?知不知道这里的拍品都是何价位?”宋衔之干坐着有些无聊,便随便找了个话题搭讪。   本以为这人一脸严肃,又坐的呆板端正,应当是个不太好讲话的人。   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是个隐藏的话痨。   “啊,我之前在云国参与过一次,这东林是当今大陆最大的拍卖机构,拍品质量都是顶尖的,抢的人这么多,价格怎么可能会低?”   这人一转过来就好似换了副面孔,笑地见牙不见眼,原本英俊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憨态来。   “对了,我叫官朗,阁下怎么称呼?”   宋衔之一边惊诧于他的转变,一边也因为他的好相与而觉得自然了一些,笑道:“叫我宋知便好,知识的知。”   官朗拱手,叫了声:“宋兄!”   宋衔之微微颔首回应。   这人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原著中,所以宋衔之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我是听说这次拍卖会上有一滴长生泉水,才想着来试试运气的,但这里想要求得长生的王公贵族也不在少数,我怕是没什么希望。”官朗的性情不像他的外表,更像他的名字,十分开朗健谈。   宋衔之放松下来,又想到他口中的长生泉水。   传说那是藏在仙锁境白端秘境深处的宝物。   千百年来,鲜少有人能找到长生泉,并将其从白端带出来。   因此可以想象这滴长生泉水的珍贵。虽然只有一滴,但价格极高。   不过长生泉水能延长的寿命至多也就几千年,修士本身只要结了金丹,每升一级都可以轻松拥有千年寿命,所以需求最大的,便是那群手握财富或重权的人。   因为拥有的太多,便不想轻易放手。   难道官朗的身份不只是他猜测的江湖人士那么简单?   但若是位高权重的人,也不应该坐在这里。   宋衔之想不通便不想了,于是随口安慰到:“官兄不要急,长生泉水固然可贵,各方实力也都趋之若鹜,但最后花落谁家还不定呢。我听说,这长生泉颇有灵性,有时候也会自己择主呢。”   原著中虽然没有详细描写,只是一笔带过,但宋衔之记得这泉水是自己从台上跑下来钻进了某人的身体里。   至于这个人具体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自己择主?”官朗显然没听说过:“宋兄从哪里听来的?为何我多方打探却没听过此等说法。”   宋衔之张口胡掐:“之前听一位游历人间的青河宗老前辈说的,可能是这泉水少见,千百年前出现时的场景,少有人记得吧。”   官朗闻言,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两个人没再说别的话。   观众台上人声鼎沸,扫眼看去,可以说是座无虚席。   三大仙境以及五大国的人都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这里。   拍卖会很快开始,白玉台旁的玉柱变得透亮,像是有光从内里射出来,晶莹剔透的。   宋衔之知道这是已经启动了法阵。   法阵一启动,便有白烟从玉柱之上滚滚向下,慢慢铺满了地面。   随后,一道半透明的蓝色屏障瞬间聚成了个倒扣着的半圆,牢牢锁住白玉台,眨眼之后,又彻底看不见了。   宋衔之正欣赏这颇具仙气的开场,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是唐棠和白景逸,以及他们身边跟着的老狐狸方影。   三个人就坐在最下面的观众席上,面前有细细的珠帘挡着,位于宋衔之的斜对面。   东林拍卖会没有什么特别繁琐的程序,只是简单介绍了部分拍品,又卖官司,保留了一些压轴拍品的信息。   被介绍的拍品里面就有那颗上古龙蛋,只不过官方给的介绍是:一只神秘兽蛋。   多少有那么点开盲盒的意思。   宋衔之疑惑,不知道这颗龙蛋为什么会被东林挑选出来拍卖。   也许,这只是原著的作者大大,为了给主角增加buff,不小心搞出来的bug吧。   根据剧情,唐棠这次来,主要是想为自己的师尊求一件生辰礼物。   记得没错的话,这件拍品名字应当叫壶中仙,也是这次拍卖会的压轴之一。   但是说实在的,宋衔之也想要这壶中仙。   这是一件上上等的精品宝具,随说被评为上等精品,但它并不属于常用的防御系,也不属于攻击性,而是一个空间系、拥有独立外层位面的宝具。   所谓的独立位面,差不多的意思就是,这个宝具里,有着另一个小世界。   并且,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而外层位面,则是指,因一个人的意念或信仰太过强烈,从而从中衍生出来的世界。   关于这个壶中仙,听说还有个流传已久的故事。   相传很久之前的洪荒时代,诸界大战,致使人间生灵涂炭。   一位悬壶济世的半仙,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女和朋友,在生死关头以自身为祭,将血肉献给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酒壶,并以秘法开启了一处可以维持百年时间的异空间,用来供人躲藏。   半仙死后,便附于宝壶之上。   但诸界之争,岂是百年之间便可了结的?   眼看百年时至,为了壶中的无辜之人,半仙不得不选择再次献祭,造就了一个永存的真实世界,自己却永远泯灭于天地间。   壶中仙境,便是由此而来。   而壶中仙一旦认了主,在此任主人死亡之前,便只能由主人开启。   传闻壶中仙里面,蕴藏着一片如若桃花源一般的仙境,不仅可以供其主人安身隐居,必要时,还能躲进去避难。   宋衔之正是因为可以避难这一点心动了。   能保命的东西,怎么说也得争取争取不是。   若是日后沈铎找上门来,还可以来个死遁啥的。   心动不如行动,宋衔之顷刻间便决定要和主角抢一抢。   反正现在谁也认不出来他。   虽然唐棠不差钱,还有方影帮衬,但宋衔之钱也不少,就算拼上家当,他也要拿到这壶中仙。   拍卖很快开始。   前面的都是些中规中矩的东西,叫价也很正常。   但到了龙蛋那里,就不一样了。   只见一颗灰扑扑、形状可以算的上奇丑无比的蛋,孤零零的躺在一片红布上。   蛋不算很大,但是是真的丑。   一些驯兽的宗门挑蛋都是挑那些色泽饱满,纹路精美的蛋。   据说,越高级的兽蛋血脉血统便越纯正,蛋的外观也就会越出色。   但这颗龙蛋因为是洪荒时代留存下来的上古血脉,自然便有些不同。   偏偏现在能认出它的人寥寥无几。   龙蛋在台上放了一会儿,又默默被抬了下去。   宋衔之:好可怜的蛋!   前半场展示的拍品都没什么悬念,后半场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开始。   官朗便趁着休息转过头来同宋衔之讲话。   “宋兄,话说回来,你这次没有什么看中的东西吗?我看前面好东西不少,也没有见你感兴趣的啊,难道也是为什么压轴的宝贝而来的?”   东林的保密并没有做的太严苛,部分的压轴还是会透露一些给某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毕竟要在整个大陆混,面子还是要还一点的。   “我确实有个心仪的宝贝,但我消息不灵,也不知道是否准确。”宋衔之手里捏着那把小玉扇装模作样的摇着。   官朗的身份绝对不会太简单,宋衔之秉着避开各大小说套路的原则,半真半假的说道。   “这样啊……”   “宋兄不会……也是要求长生泉吧?”官朗摸着脑袋,有些为难的样子:“宋兄,长生泉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兄弟我可不会轻易让给你的,事先说好,无论谁拿到,咱们可不能伤了和气啊。”   宋衔之听的满头黑线,这个官朗怎么有点傻乎乎的,他话说得不清楚吗?   但好在官朗语气诚恳,看起来像是个正义人士。   “官兄在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怪我,没有介绍清楚。我是个修士,虽然修为不高,但千年的寿命对我来说不是稀罕的,官兄多虑了。”   官朗闻言竟是缓缓红了脸,面露尴尬,不自然地笑了几声,道:“呃,原来如此,是我蠢笨了。”   宋衔之微笑着摆摆手,算作不在乎。   “实不相瞒,我是云国的人,家中父亲重病难起,绝风谷的老神医都无力回天,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后来刚好听说,这次的东林拍卖有长生泉,这才赶过来。”官朗说起家里人,面色带了些凝重。   此刻宋衔之才意识到,刚才在下面观察时,好像并没有看到云国的皇室。   云国是五大国中最弱的国家,因为坐落于远离三大仙境的中心位置,各项资源都比较贫瘠,比不上仙境境内,所以发展比较幼态,国力不强。   而作为最弱最小的国家,总是免不了被别的强国征伐,因此多年来,云国时时被战乱所笼罩,能在夹缝中存留这么久,也是不容易。   这次云国没来人实属正常,毕竟国力不允许他们挥霍。   但官朗既然来了,就说明他不差钱。宋衔之估计他兴许是哪个云国起家、靠经走多国盈利的大商之家吧。 第7章 壶中仙   下半场的拍卖很快开始。   这一场,第一个展出的,就是长生泉水。   拍品出来时,一片唏嘘声。   出声的大都是周围的一些大商大贾。   官朗也端正了坐姿,收起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   长生泉水只有一滴,宝蓝色的一颗,不足一个小拇指肚的大小,装在一个透明精致的宝瓶里,忽闪忽闪的泛着光,像是在呼吸一样。   长生泉也是上古大战遗留下来,历经千万年时光,早就生了灵。   在场的修士,几乎都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来的特殊气息。   宋衔之也不例外。   “官兄,这长生泉水原来是生了灵的,那个泉水会自己择主的传闻,估计是真的。”   官朗身子绷得直直的,闻言头也没回,眼睛就死死地盯着那泉水,仿佛他多看几眼,这长生泉就是他的了一样。   宋衔之看他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一双手却把膝盖上的衣物揪得死紧,不由觉得好笑。   “下面的这一件展品,想必在座的各位很多都听说了吧。”身穿红衣的妖媚女子扭动着一把细腰,声音中带着丝丝诱惑:“这滴来自白端秘境的长生泉水,千年难遇。”   “灵丹妙药凡人承受不起,但这泉水却能。”   女子的身后的泉水随着她的话音升到半空中,围绕着白玉台环了一圈。   “钱财可以再生,命却难续,这件拍品不设起价。”说着,顿了顿,笑容动人:“那么各位,开始吧——”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想要求长生,上至帝王,下到商人。   可服食丹药乃是逆天改命的行为,必遭反噬。因此这一滴泉水对于这些人来说,决定着太多的事情。   女子这一声方落,叫价的声音便连绵起伏。   宋衔之左边这个商人更是叫的撕心裂肺,震得他耳朵发痒。   果然不愧是长生这个诱饵,人总是贪心,挣破了脑袋也要抢。   宋衔之抱着手臂偏头躲开,直接自封了左边得耳朵。   这一偏头,就看见官朗依旧坐的端端正正的,抿着唇没有跟着哄价。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叫价已经高的离谱,宋衔之左边的商人已经坐下了,颓废的抱着自己的妻女失声痛哭。   宋衔之隐隐约约听见他们的对话,了解到这个商人得了重病,命不久矣,才想求长生泉多陪陪家人。   原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因为贪心来的。   叫价一高,刚才人声鼎沸的观众台就安静了下来,剩零零散散的几个还在叫,只是加的码不大。   这时官朗才终于开了口。   “两千万灵石币。”   宋衔之惊地直掉下巴,这他妈的可相当于现代的两个亿啊,看不出来,官朗竟然这么有钱!?   这个价格似乎直接顶到了天花板,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再叫价。   直到台上的女子敲下第二锤,才有个声音慢慢悠悠地从下面传了出来。   “三千万……”   一下加了这么多,语气听起来却漫不经心的,似乎很有底气。   宋衔之侧头,果然见官朗已经锁紧了眉头。   这钱可不是小数目,叫价的人一看就大有来头,想必是四大国的皇室开始出手了。   前面那些铺天盖地叫价的人,在这些皇室的人眼里,成了跳梁小丑。   长生泉水真正的主人,只会在这几个人里诞生。   随着价格的升高,宋衔之明显看到了官朗的吃力,每一次叫价,他都要开始思考,似乎是在想自己还有那些钱可以挪动。   宋衔之叹了口气,这长生泉水叫到这个价格,对官朗来说已经不值了。   “官兄,生死有命,尽力便可。”   官朗被这一句话泄了气,他确实已经穷途末路了。   父亲病重,性命垂危,但他根本抢不过下面那些钱财无尽的皇室之人。   宋衔之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着官朗这样高高大大的男人红了眼眶,把脸埋进手掌里,实在是太违和了。   “官兄,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有钱买的,长生泉可不一定选他。”   官朗僵了僵,心头又燃出一线希望来,虽然长生泉也不一定会选他,但人只要有一线希望,总还是会下意识地抓住并期待的。   下面的几个皇室依旧争的热火朝天。   加的码渐渐缩小,宋衔之听的直打哈欠,连台上一直姿容得体的红衣女子都忍不住透出不耐来。   今天的拍品是不算多,但也不能这么耗时间。   叫价的人最后只剩了两个,气氛凝重了起来。   又僵持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似乎气急了,直接掀了帘子冲了出来,指着自己隔壁的帘子大喊道:“段辰霄!你丫的诚心跟我作对是吧!”   宋衔之爱看话本,自然也爱看八卦,闻声立刻起身爬到面前的屏障上向下看。   还不忘拉上身旁的官朗。   骂人的是个穿着浅粉色锦衣的男子,个头看着不高,脸也十分清秀可爱,此刻正气鼓鼓地指着另一扇帘子里面的人。   这衣服穿的,怎么s里s气的?   被指着骂的人正是方才随着官朗叫价的人。   “华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按东林的规矩办事而已。”被叫做段辰霄的人懒洋洋的回应道。   名字一出来,宋衔之瞬间就清楚了两个人的身份。   都是皇子,为了这长生泉,竟然还亲自来了。   五大国的戏份,在原著里并不多,但由于牵扯到了唐棠的身份,还是有简单的介绍了一番。   这个叫段辰霄的,是五大国之一奚国的大皇子,工于心计,最擅长的便是拿捏人心。   在原著里,他也算是个角色,后期凭着一己之力吞并了两国。   大陆一时三足鼎立,只剩下实力最强的俞国、奚国,以及与之结盟的雷国。   而那个粉衣的小矮个,姓华,应该是安国最小的皇子,华曜。   两个人从出生开始便是死敌,过招了大半辈子,最后以华曜被段辰霄杀掉结束。   莹白的珠帘被一只更显白皙的手挑开。   宋衔之看的精彩,忍不住从戒指里取了今天刚买的小零嘴吃起来。   还撞了撞官朗的肩膀:“官兄来点,配着看更有意思。”   官朗看他的眼神瞬间怪异起来。   宋衔之连忙转移话题:“哎官兄,这两个人一看就不简单啊,你认识吗?”   官朗闻言,面色冷了下来,声音没什么温度:“自然知道,安国和奚国最出众的皇子,这一代绝顶的天骄,估计少有人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天骄?   据说能被称为天骄的人,虽然没有灵根,却身负各自奇特的异能。   比如说段辰霄,他的异能关键在于眼睛,对上他的眼,就等于陷入了他的圈套,轻者陷入梦魇,重者便会直接沦为他的奴仆。   所以说,段辰霄的身边,从来不缺死心塌地的人,无论何时,都有大把的人等着给他卖命。   “原来是这样啊。”宋衔之磕着瓜子,眼神往下面瞟。   段辰霄露出了半张脸,眼睛上敷着条黑绫,一张薄唇微微勾着。   看起来模样有些阴柔,但气质中正,慵懒而随意。   华曜从小娇生惯养,见了他的人,哪个不是将他捧得天花乱坠,偏偏只有这个段辰霄,永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的他火气直窜。   “我跟你说段辰霄,这泉水只能是我华曜的!你别想跟我抢!”华曜气地脸色涨红:“不然,我直接杀了你那老娘!”   此话一落,段辰霄周身的气息便猛地变了,虽然姿势没变,但宋衔之还是看见他嘴角的弧度渐渐削了下去,仔细看,甚至还在微微的抖,似乎绷不住表情了。   宋衔之不由想,幸好他眼睛被蒙着,不然指不定表情有多恐怖。   “段辰霄的母亲,早年间被安国劫为俘虏,如今还在安国的皇宫里给华曜当乳娘。”   这次,没等到宋衔之开口问,官朗便直接解释道。   宋衔之惊的瓜子都掉了一地。   他可不知道有这一段,这关系复杂的、狗血的。   怪不得后来段辰霄第一个灭的就是安国。看来,母亲便是他的软肋。   段辰霄忍了很久,才没让脸上的表情崩的太过明显,笑道:“华公子说的是谁,段某不清楚,段某从不记无关紧要的人。”   华曜闻言冷笑,拿眼睨着对面的人,面带讽刺:“装什么装段辰霄,我还不知道你?我告诉你,只要你老娘在我手里一天,我就是要你趴地上给我舔鞋,你也得给我舔!”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宋衔之噼里啪啦嗑瓜子的声音就特别明显,许多修士都侧目看了过来。   段辰霄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默了片刻,放下了手臂,再次掩进珠帘后面。   声音是一贯的平平淡淡,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其掀起一丝波澜。   “我看长生泉还是更适合华公子一些,就不掺和了。”   华曜闻言勾唇,昂着头像个高傲的孔雀,声音清脆:“段辰霄,算你识相!”   就此,一锤定音,长生泉水最终被华曜以高价拍下。   装着长生泉水的瓶子重新被红布盖了起来,放进了施有禁术的盒子里,拿下台,等着它的主人来将他带走。   择主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下一件拍品很快升了上来。   宋衔之愕然,心想,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身边的官朗情绪并不是很好。宋衔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官朗默默的坐回座位上,垂着头不出声。   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有点无力,宋衔之索性也不开口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傍晚,血色的夕阳浸透了半边天。   宋衔之坐的腰酸背痛,壶中仙还没有出现。   官朗就一直安静的坐着,没有走,也没有再拍什么东西,像是在等什么人。   又一件拍品落幕,壶中仙终于在最后出现了。   碧绿色的壶身只有巴掌大,形状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壶口处微微泛白。   谁又能想到,这么小的一个酒壶里,有着一个世界呢。   宋衔之在壶中仙出来的时候便站了起来。   台上的红衣女子还在介绍那个半仙的故事。   宋衔之瞄了一眼下面的唐棠,珠帘半遮半掩,只能看见他与白景逸贴的很近,似乎是在讨论什么问题。   “壶中仙已经有两千年没有现世了,因为空间系的宝具十分稀有,因此起拍价,三千万灵石币!”   红衣女子话音刚落,在场就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这玩意这么贵?感觉也不怎么好嘛,有这三千万,还不如多买一些防御系的宝具保命呢。”   “是啊,今年的压轴没什么看头啊。”   “还是去年那件上古宝剑好!”   宋衔之盯着那宝壶,撇了撇嘴,你们懂什么,再好的防御系宝具也会被人破掉,想要活命,苟着才是王道!   话说去年的那把上古宝剑,好像就是唐棠背上那把。   心里的小人疯狂咬着手指,宋衔之开始默默的数自己的灵石币……   这次叫价的人还算正常,不多也不少,直到唐棠报价之后才停了下来。   宋衔之连忙跟着加钱,一次加的不多,几百几百的加,但架不住唐棠加的码大,直接将价提到了八千万。   宋衔之咂舌,现在他是翻破口袋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了。   果然是这样。   心里早有了预兆,所以宋衔之也没有多难受,十分接受良好的摆了摆手,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叫停了他。   “等一下!”   声音隔得有些远,应该是在宋衔之上面。   这人一出声,面前的水镜就出现了他的模样。宋衔之愣了一下,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出了神。   随即,一抹玄色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落在了宋衔之身边。   宋衔之偏头,只见一个比他还要高上一个头的男人,正笑容温柔的看着他,抬手行了一礼。   “师兄。”男人态度十分恭敬,虽然面部线条冷峻硬朗,却生着一双含了点水汽的狗狗眼,看起来有着十分独特的帅气。   同样的黑衣,穿在唐棠身上就是正气凛然,而穿在此人身上,却将这死气沉沉的颜色穿的开朗灵动起来。   宋衔之自然不认识他,但看这人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便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哎呀!是你啊!”   一边说着还一边哥俩好的搂了搂他的肩膀。   不过对方比他高太多,这个动作就显得有几分滑稽。 第8章 竟然是沈铎   男人僵硬了一瞬,轻轻将他推开,扯了扯嘴角,道:“难得师兄还记得我。”   宋衔之呵呵乐:“说是那么呢!我俩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不会记得你。”   男人笑了一下,竟是直击心脏的好看:“是吗……”   宋衔之呆了呆,嘴巴蠕动了一下,脱口而出:“当然了,你这么好看!”   话音一落,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那么多双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   宋衔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装作没所谓的样子问道:“咳,你怎么也在,刚才没看见你啊。”   “外出历练,刚好路过便来看看,来的晚,师兄没看见我实属正常。”男人依旧笑眯眯的,却带着些冷漠的疏离感。   宋衔之点了点头,没察觉到对方有些怪异的态度,只在心中欣慰,没想到原主名声那么臭,竟然还有这么好看又彬彬有礼的朋友。   “师兄为何突然戴了面具?”   “嗯?”   宋衔之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到这上面来,闻声一抬头,还没看清对方的脸,便觉得面上突然一凉,视野也变得开阔了起来。   男人的手中拿着的,正是上一秒还戴在他脸上的面具。   而此刻的男人正垂着一双无辜的狗狗眼,疑惑的看着宋衔之。   宋衔之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耳有着一颗黑曜石耳坠,形状似水滴,摇晃中闪出寒冷的锋芒。   可这个耳坠却不如他的一双眼睛黑。   黑的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宋衔之被看的心中发毛,暗暗咽了咽口水,脸上还残留着来不及抹去的震惊。   周围的人显然有些被他的样貌吓到了,纷纷倒吸凉气。   “看他身形不错,本还以为是个不愿抛头露面的美人,没想到竟是因为长相太说不过去才戴面具的啊。”说话的人狠狠打了个寒战。   他身边的人也搓着胳膊附和道:“是啊,看他这副样子,想必走的也不是条好道!”   “哎哎哎,你们说,他像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个宋衔之,就是青河宗残害白修者的那个。”   “哎!这还真有可能!据说那宋衔之就是这般,瘦如枯骨,听说最近还得了个外号,叫痨病鬼呢!”   宋衔之却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伸手想要去拿男人手里的面具,打算重新戴上。   只是没想到,男人在他伸手的一瞬间竟然躲开了。   宋衔之愕然。   这他妈的是什么情况?   “师兄……您样貌出众,为何要戴这面具?”   围观众人:您的眼睛是不是有点问题?   “师弟觉得,它实在不配戴在您的脸上。”说着,男人一个用力,那张巴掌大的面具就在他手中碎成了粉末。   风一扬,没了!   若说刚刚宋衔之还只是有一点怀疑,那么现在就可以彻底确定,自己这是被这个人给耍了!   看着对方嘴角不加掩饰的嘲笑,任宋衔之再怎么脾气好也有些恼火了。   “你什么意思!”宋衔之咬牙切齿。   虽然他不在意别人对他外貌的看法,但也不代表他喜欢在这么多人面前,像表演一样被人戏耍。   “师兄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男人收起嘴角的那抹弧度,立马睁大了他的眼睛,一副委屈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在众人看来,这绝对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师弟莫明被师兄训斥了。   但只有宋衔之看的到,对方黑沉沉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轻蔑。   就知道以原主那做派,肯定不会有什么朋友的!   都怪美色迷人眼!   想想刚才自己的那些行为,在这人眼里恐怕像个笑话。   宋衔之本来想学着原主的样子怼回去,敷衍一下人设,只是还没等他表演,底下一直没出声的唐棠竟然也飞了上来。   宋衔之:??   这是要闹哪样?   唐棠气质卓然,他身旁的男人与他相比竟然也不相上下。   宋衔之抿了抿唇,朝唐棠行礼:“师兄……”   旁边刚刚猜测宋衔之身份的人忽然激动道:“看吧,我就说是他,青河宗的老妖头!”   宋衔之一眼瞪过去,吓得他住了嘴。   但在场的人还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男人也朝唐棠行礼,叫了声师兄。   唐棠颔首回应:“衔之师弟,沈铎师弟。”   宋衔之漫不经心的看着鞋面,耳朵却直接捕捉到了「沈铎」这两个字眼。   他猛地抬头,看向男人的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   沈铎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偏过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他这下笑得开,之前藏起来的虎牙就露了出来。   像个开朗帅气的大男孩。   笑容还是一样的笑容,宋衔之却觉得随着他的眼风一起刮过来的,还有数把凌迟他的刀子。   脑袋里嗡嗡作响,沈铎两个字如同魔音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疯狂的滚动。   沈铎!这个人竟然是沈铎!   那个黑莲花沈铎!   以后杀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沈铎!   以这种方式和将来会杀了自己的人见面,宋衔之脑子宕机。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赶紧跑!绝对不能再在这个魔头身边多呆一秒!   可第一次见沈铎本人,宋衔之有点慌,腿也有点软,便无意识的往唐棠身后躲了躲。   这一躲,叫唐棠和沈铎都愣住了。   沈铎没想到宋衔之竟然会躲自己,顿时有些不爽,但面上没有显露,依旧笑得十分得体。   “没想到唐师兄也在,白师弟呢,应该也来了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对着宋衔之的。   但宋衔之可没心思听他在这里阴阳怪气。   唐棠只点头:“他人在下面,不方便上来。”   “过几日就是师尊生辰,我来给他选件礼物。”   “原来如此,可我看宋师兄貌似也对着这壶中仙有些意思,便想下来帮帮师兄。”   沈铎又将矛头指向了宋衔之。   宋衔之被两个大佬同时看着,立马摆了摆手:“不不不,唐师兄,我并没有要和你争得意思。只是,只是没想到下面的人是你……”   宋衔之说完,急得直想咬自己的舌头。   看看这都说的什么话!   人家信了才有鬼!   果不其然……   沈铎暗暗的舔了舔虎牙,笑了,很不给面子的开口:“怎么会,师兄你就别嘴硬了,青河宗乃至剑渊境,谁不知道你爱慕唐师兄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怎么可能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您莫不是有什么苦衷吧。”   宋衔之听得直想吐血,果然不愧是莲花,茶言茶语取之不尽!   这一句话显然说到敏感话题了,唐棠微微蹙眉,有些不快,默默和宋衔之拉开了距离。   刚刚竞拍时看宋衔之十分卖力,他就想自己作为师兄,理应来打个招呼。   若对方实在有什么特别需要,便想着把壶中仙让给他,毕竟生辰礼物还可以再选。   如今看来还是不必多想了。   宋衔之捏手指,感觉今天下山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能有什么苦衷,只是觉得这东西有意思,想拍一下玩玩罢了!”   “哦……本来我是想下来帮帮师兄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不用了……”沈铎故作失落的道。   宋衔之心里抓狂,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会像个小媳妇一样垂着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你这演的也太假了好吧!   对上宋衔之有些幽怨的眼神,沈铎挑了挑眉。   “我们能不能别在这里讨论这种莫名奇妙的事情了,这么多人等着呢!”宋衔之扶额:“还有,唐师兄,壶中仙我觉得还是掌门他老人家更合适一点。”   唐棠惜字如金:“还是要多谢宋师弟忍痛割爱。”   宋衔之看着唐棠离去的背影,感受着身后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背。   只是等他终于酝酿好,准备转身面对得时候。   沈铎却突然开口道:“师兄,我还有些事,必须要现在赶过去,就先告辞了。”   “哎?”宋衔之刚刚打好的腹稿被堵在了嗓子口,望着沈铎匆匆离去的背影摸不着脑袋。   竟然就这么放过他了?   方才转身时匆匆一瞥,恍惚之中,他只看见对方面色有些不太好,像是突发了什么急病似的。   走了也好!   真正的沈铎,比身为纸片人时的他要恐怖的得多,直面他时,那种压得人喘不上来气的感觉,简直令人记忆犹新。   说好的出场自带煞气呢!为什么他就没看出来!   早知道那是沈铎,他就干不出来那种哥俩好的事来!   “宋兄,刚才那人真的是你师弟吗,我看你似乎有些忌惮他。”官朗在一边观摩许久,别人师兄弟讲话,他也插不上嘴。   宋衔之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何止是忌惮,我就怕他哪天不顺心了,直接把我干了!”   “这么严重?你们不是师兄弟吗?”   “就是这么严重,我们虽是师兄弟,但关系早就貌合神离了。都怪我,之前鬼迷心窍,做了些对不起他的事情。”宋衔之说着,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茶水猛灌了一口。   “什么!”这次官朗更震惊了,屁股都从椅子上抬了起来,宋衔之就没在他脸上看见过这么生动的表情。   官郎左右看了看,这才贴到宋衔之耳边,悄声道:   “宋兄,这我就要说说你的不对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能随意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呢。”   宋衔之满脸问号。   “起码在关系结束之前,还是要忠于对方的,不然搁谁身上谁不恨啊。”   宋衔之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彻底无语了:“官兄,你这脑回路怎么绕的,平时没少看话本子吧,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和他,是,是那种关系了!”   我明明是个直男好不好!钢铁直,钢铁硬,绿巨人来了都掰不弯的那种!   官朗摸脑袋,表情迷茫:“难道不是吗?”   “是才有鬼了!”   “我说的是我之前仗势欺人,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官朗怔了怔:“我看宋兄人还不错,之前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就那样呗,现在就挺后悔的。”宋衔之随口说道。   拍卖会临近收尾,众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场了。   宋衔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时间也不早了,官兄,我该回去了,家里还有人等着。”   官朗跟他告别,向着别的方向走了,应当是与之前等的那人会合去了,只是不清楚他等的人是谁。   宋衔之没再多想,去到酒楼里买了些觉得还不错的饭菜,御剑往宗内赶。   一路上紧赶慢赶,天色还是黑了,他走的时候没交代,小好没见他应该要担心了。   果不其然,刚到宗门口,隐藏在腰间的玉牌便微微发烫的闪起光来。   注入灵气,小好的声音瞬间蹦了出来:“师兄,我回来你不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衔之心头一暖,又一次体会到有人在家里等着的感觉。   “没事,就是下山买了点东西,马上回去。”   看门的弟子换了一个,倒是十分恭敬的给他开了门。   宋衔之急匆匆的往里走。   “咦?宋师兄,那是你的东西吗?”那弟子突然出声,声音还有些怯怯的。   “什么东西?”   宋衔之回头,只见宗门的防御屏障外,飞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个球一样。   “好像……是个蛋?”   蛋?宋衔之走近一看。   一颗灰扑扑的丑蛋正在往结界上上撞,似乎是想要进来。   我逼,这不是主角的上古龙蛋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宋衔之这才想起来,拍卖会最后,龙蛋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卖出去的拍品,被重新展览出来。   但当时他正在跟官郎讲话,没注意看。   按剧情,这颗龙蛋现在应该已经在唐棠的口袋里了才是,怎么自己一个跑这里来了。   “宋师兄……这……”   “先把它放进来吧,这是今天东林场上的拍品,不知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宋衔之心想这可能是隐藏剧情,龙蛋这应该是进宗门找唐棠来了。   守门的弟子忙不迭应声。   结界一打开,龙蛋便迫不及待的飞了进来。   宋衔之刚打了个哈欠,打算转身离开,却措不及防的被撞了一下肚子。   这一下撞的不轻,宋衔之噗的一声,感觉自己一口老血都要被撞出来了。   低头一看,正是那颗龙蛋。 第9章 时光大法好   这龙蛋没长眼睛,撞到了人,宋衔之也不跟它计较,伸手将他拨开。   “你这蛋崽子,还真够铁的,疼死我了。”宋衔之抽了口气,揉了揉肚子。   “算了算了,赶紧找你主子去吧。”   宋衔之跑了一天,到现在才察觉出累来,腰酸背痛肚子饿,上山的脚步急了起来,一路也没回头看。   刚回到小院,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   宋衔之被吓得一抖,转头一看。   结界外悬着一个熟悉的黑影。   这龙蛋怎么还在!?   宋衔之想不通。   不是说这蛋崽子和唐棠之间有感应吗,怎么又跟起他来了?   “喂,你跟着我可找不着唐棠啊,喏,他在另外一个山头。”宋衔之指了指远处。   龙蛋也十分配合的转了转身子。   片刻后又转了回来。   “去啊,看我干嘛。”   龙蛋拿他那坑坑洼洼,应该是脸的一面对着宋衔之,无动于衷。   小好听见动静的时候就从侧屋里跑了出来。   “师兄,你回来啦!”   说着话,人就已经扑进宋衔之怀里了。   宋衔之摸了摸他的头,调侃道:“没想到小好还是个粘人精啊。”   小好被他说的脸红,连忙直起身子站好。   “哎,师兄,那是什么东西?”   小孩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过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蛋,一直跟到了这里,估计是和主人走丢了吧,我已经给它指过路了。”   “哦……”   “走吧,进去吃饭,我从望山镇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崽崽呢,我们一天不在,也不知道它无不无聊。”   宋衔之一边推着小好的肩膀往屋里走,一边从戒指里面拿出在镇上给小好带了礼物。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屋。   宋衔之以为龙蛋应该会自己去找唐棠,没想到他们前脚刚进屋,身后便传来一连串的砰砰声。   出门一看,果然是龙蛋,不怕裂似的往结界上撞。   没办法,宋衔之只能将它放了进来。   它好像格外喜欢宋衔之,一进来就扑进了他怀里。   宋衔之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好像多了个吸引崽子的技能。   蛋一到他怀里便安静了,死沉死沉的一个。   宋衔之把它抬进屋丢到床上,喘了口气。   崽崽正在一旁睡觉,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醒没醒。   宋衔之揉了揉它的脑袋,柔声道:“崽崽,起床吃饭啦。”   连着叫了几声,它才睁开眼,也不知道今天一天都干了些什么累成这样。   沈铎今日强行化形下山,身体便有些承受不住,竟然睡了过去。   眼前人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一种味道,淡薄而又清冽的香味,闻着似乎没之前那么恶心了。   宋衔之见崽子醒了,就想伸手把它抱起来。   可对方却无情的躲开了。   宋衔之委屈:“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无情的崽崽!”   沈铎冷漠脸,像个大爷一样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宋衔之还在演戏,突然见自家崽崽背上的毛微微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   沈铎看着滚在锦被上面的丑蛋,察觉到对方不同寻常的血脉,本能的发出抵抗。   宋衔之也马上意识到,灵兽与灵兽之间是有领地意识的。   崽崽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地盘上来了别的灵兽而生气了。   想到这里,铲屎官宋衔之立马解释道:“崽崽你放心,我就是收留它一晚上,明天立马就把它送回去!”   沈铎盯了半晌,这才缓缓收回视线,悠哉游哉的跳下了床。   宋衔之乐了,这不就说明崽崽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吗!   于是连忙冲上去,抱起崽子连吸了数十口,边亲边揉。最后,脸上很光荣的多了几个血印子。   饭后,宋衔之抱着崽崽去洗澡。   热水一路覆盖到锁骨,松解了一身的疲乏。   宋衔之闭着眼睛,泡得昏昏沉沉的,怀里的崽崽也一样享受着灵泉的滋润。   一人一崽泡了很久,直到小好都找了过来。   宋衔之眯过之后,整个人都精神很多,把龙蛋丢到小好屋子里,自己则回房趴在床上看话本。   新买的话本故事讲的感人肺腑,还有栩栩如生的插画,简直虐碎了宋衔之的玻璃心。   沈铎睨了一眼上一秒还在嘿嘿傻笑,下一秒就泣不成声的宋衔之,觉得他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宋衔之看的入迷,触景伤情,从话本中一个惨死的炮灰联想到自己身上。   又想到自己白天时还遇见了大魔头沈铎,顿时悲从中来,更难过了。   宋衔之索性连话本都看不进去了,躺在床上伤春悲秋起来。   “崽崽,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好好跟着你小好哥哥。”   沈铎本来已经打算无视他,自己入定了,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说,一时怔住了,抬起眼来观察他的脸色。   宋衔之想起沈铎的脸,就气的牙痒痒,拿手锤了锤床板。   “沈铎那个大魔头,今天竟然那么戏弄我,要不是怕他会提前杀了我,我早就骂他了!”宋衔之刚刚哭过,还带着鼻音,声音听起来有些奶奶的委屈。   沈铎刚还在发愣,听后顿时冷了眸子,漆黑一片的双眼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凝视着床上的宋衔之。   宋衔之毫无所查,还在继续抱怨:“如果他能一直呆在外面就好了,我真的是再也不想见他了!”   被人当面抱怨,沈铎心头当即涌上一团火气,看向宋衔之的眼神又冷了几分,起身跳到了窗边的桌上趴下。   宋衔之没注意到,他本就累了,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被子也没盖。   窗边的沈铎却在这时睁开了眼,悄无声息的出了屋子。   他心中莫名的烦躁,没法静心疗伤,便回了先前自己的住所,把白天下山取来的东西藏了进去。   至于宋衔之,相处两日,他自然察觉出了不对劲来。   现在的这个宋衔之,和之前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很难不让人怀疑。   若说是走火入魔,也断不会让人在性情上有如此大的变化。   所以,对方要么是装出来的,另有所图,要么就是被夺了舍。   回到宋衔之房里。   床上的人还在睡觉,呼吸声清浅,病态的面容在黑暗里被模糊了许多。   沈铎伸手,将锋利的尖爪抵上了这人温热的脖颈,脉搏在震颤,血液在流动。   沈铎越发兴奋,眼眸散发出暗蓝色的光芒,爪子将苍白的皮肤一点点压下去,直到彻底坚持不住,开了个小口。   鲜红的血液融成豆大的珠子,顺着脖子往下滑,没进枕头里,划出了一道昳丽的长线。   睡着的人觉到了疼,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却因身体太累无法醒过来。   沈铎收回手,着了魔一样的低头去嗅那血液的味道。   宋衔之的血里似乎也含着那股清冽的味道,沈铎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头,将那些溢出来的血尽数舔掉了。   宋衔之睡梦里呓语了几声,翻个身又接着睡了。   沈铎又在他床头站了一会儿,便也在一旁的桌上入定了。   第二天一起床,小好就把龙蛋送了过来。   宋衔之实在不想去和唐棠扯关系,便叫小好顺便给带过去。   没想到小好晚上回来的时候,龙蛋依旧跟在他的后面。   “师兄……我去找唐师兄,可这蛋就是黏着我不放。”小好苦着脸。   龙蛋一进来,便径直往宋衔之扑过来。   宋衔之吓得连忙伸手接住,这才避免了被撞吐血的状况。   “唐师兄怎么说?”   “唐师兄说这蛋不认他做主,便让我给带回来了。”   “什么?”宋衔之震惊,这剧情怎么崩成这样了?   看来长生泉不择主也是因为剧情变动原因,而不是他记错了。   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到来使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些蝴蝶效应?   毕竟他一来就没注意维持人设,直接ooc了。   龙蛋这么重要的角色,竟然就这么脱离了主线。宋衔之怀抱着沉甸甸的蛋崽子,陷入了沉思。   送是送不出去,只好先放身边养着了。   眨眼之间,已经过了一个月,期间没再发生什么事情。   宋衔之每天吃吃睡睡,研究研究膳食,其余时间就是在屋子里看话本,几乎没怎么出门。   龙蛋被他放在一个大箱子里,里面铺满了原主的旧衣服。   崽崽也长大了不少,个头看着像个半成年的金毛。   兜里有花不完的钱,日子过得舒适又快活,只要不想沈铎,这简直就是咸鱼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天,宋衔之正一如既往的趴在床上看话本,在家休沐的小好突然跑进来叫道:“师兄师兄!快出来,听说马上要办切磋大会!仙锁境苍云派的人都已经到了,我们去看看吧!”   宋衔之晃着一双白净细长的小腿,嘴里啧啧嗦着一颗青梅,翻了翻手中的话本,不紧不慢道:“没兴趣,不去。”   “啊……”小好撅着嘴,跑过来拉着他的胳膊摇:“师兄……你都一个月没出门了,再不出去都没人认识你了,都要发霉了!”   宋衔之听得好笑,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反正没什么人喜欢看见我,不出去也无所谓呗,我也乐得自在,倒是你,干嘛非要拉着我?”   小好痛的抱着脑袋:“师兄别这么说,大家肯定是对你有什么误解,所以才会这样。”   “哎呀,你就陪我去吧,听说切磋大会很有意思的,而且今年有不少宗门投名,肯定很有看头!”   切磋大会,顾名思义,就是各宗门之间自愿的切磋小比,因此并不在望山镇举行,而是轮流在各大宗门内举行。   今年刚好轮到青河宗主持。   宋衔之对这些修炼切磋啥的一点都不感冒,平日也偷闲没有修炼。   一方面是他不想,另一方面就是这副身体暂时还不允许。   虽然这一个多月以来日日调养,小好也没少从重楼阁里拿那些灵丹妙药给他吃。   但也许是之前太过亏空了身子,现在便很难补回来,这么多天下来,也只是稍稍胖了一点,恢复了点气色。   “师兄,你都多少天没陪我了,严术说他也想去看,你看只有我们两个人去,难免受徐掌事的人欺负,你就去吧——”小好可怜巴巴的央求道,甚至还把徐晓搬了出来。   说到这个徐晓,宋衔之就心烦。   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这么轴的一根筋的人!   每天都来,巴巴地等在门口,就等着他出门把他那一顿揍回来。   说他傻,他还和你急,弄得宋衔之现在连卧室的门都不愿意出了。   “行了行了,等开始了你再来找我吧,今天就不去了。”宋衔之被缠的没办法,只好答应。   小孩子都是对这种场合好奇又恐惧的,确实得有人陪着点。   小好忙不迭应着,出了门往院门口跑去,应该是找严术去了。   “真是没办法。”宋衔之无奈的笑道,摸了摸一边的崽崽头,撸的爽了才接着去看话本。   沈铎已经对这人时不时摸摸揉揉自己的行为免疫了,只是微微抬了抬眼,便又开始接着修炼。   经过灵泉一个月的滋养,他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连之前以为永远无法根治的,附骨深的旧伤都有了好转的迹象。   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重新做回沈铎,而不是这个傻不拉几的崽崽。   想到这里,沈铎漆黑的眼眸透出暗蓝色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他万分期待看到宋衔之得知「崽崽」不见了或者已经死了的样子。   舔了舔牙齿,沈铎不由得笑了。   宋衔之一口气看到晚上,小好告诉他,切磋大会就在七日之后,到时候青河宗将会十分热闹。   各峰都要腾出些地方来招待不同宗门的来宾。   长竹峰也不例外。   因此这几天徐晓忙的是不可开交,也没什么闲情逸致跑来堵他了。   吃过晚饭,宋衔之难得的想要出去走一走,散散步。   今日的晚色称的上艳丽,天边云霞的颜色热烈而绚烂。苍山不改,依旧是青蓝层叠,浩浩淼淼。   宋衔之一路沿着山林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另外一处建筑前。   与原主一样的小竹院,只是布局稍有不同。 第10章 云雪尊   宋衔之走近了去看。   小院布置典雅,处处飘荡着白色的帷幔。   不同于宋衔之自己的小院,这间小院位处更高,正是破云而出的高度,地上翻滚着月白色的云烟,看起来真真宛如仙境。   小院的牌匾上题了名,笔力遒劲的写着云苑二字。   宋衔之恍然大悟,看来这正是原主师尊云雪尊的住所。   云雪尊许久未归,院中也无人清扫,一地落竹。   宋衔之还没见过这个所谓的师尊,再者存着心虚,毕竟自己不是他真正的徒弟,便没有多留,看了几眼便沿着原路往回走。   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一路绵延向下。   宋衔之站在长竹峰的最高处,能够隐隐约约看到下面忙忙碌碌的众人,空中仙鹤也多了许多。   果然如小好所说,切磋大会要开始了,宗门上下都忙了起来。   腰间的玉牌在这时飞了起来。   宋衔之伸手捏住,微微发烫的玉牌在手中轻轻震动着。   玉牌平时不怎么用到,能使用的,也只有宗门内的人。   宋衔之注入灵气,还以为小好有什么事催他回去。   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对面便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衔之……”   宋衔之脑子嗡了一声。   说话的人嗓音清冷,不算低沉,但也格外的好听。   让人不禁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温润而清冷的美人来。   修真界的第一剑修,高岭之花云翎,人称云雪尊。   “衔之?”   对方又叫了一声,这才把宋衔之从震惊之中拉了出来。   “嗯,我在。”宋衔之酝酿了一下,不自在地应了一声。   对原主最好,也对原主最了解的,就是他的师尊云雪尊。   宋衔之没有信心在他面前绝对扮演好这个徒弟。   对面沉默了很久没说话。   宋衔之只好开口试探道:“师尊你……要回来了吗?”   “快了。”   “哦……”   然后又是一阵静默。   就在宋衔之以为这段通话即将结束的时候。   云雪尊又开口了。   “这么久为什么都不联系我?”清冷的嗓音里好像掺了点奇怪的东西。   宋衔之:“?”   怎么就画风突变了?   这是,在埋怨……   “白端是四大凶险秘境之一,你也放心。”   “这……我……”宋衔之哑口无言。   这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   说好的高岭之花,不可采撷呢?   看来这师徒两个之间还有隐情啊!   好在云雪尊没再继续为难他。   “我过几日便回去,你近日身体如何?”   “挺,挺好的。”   “嗯……”   ……   又一次沉默之后,玉牌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   宋衔之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面对云雪尊时,莫名会有一种应对家长查岗的感觉。   而云雪尊一旦回来,他这平淡舒适的生活,就注定要结束了。   如果将来有一天被发现了,他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宗门,然后没了云雪尊庇护,他绝对会死的更惨!   漫山美景顿时也没了观赏的兴致。   切磋大会在七日之后准时召开。   早晨天还没亮,宋衔之就被小好拉了起来。   小竹院位于长竹峰隐蔽的角落,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今日竟也隐隐约约多了些热闹的人声。   宋衔之穿戴整齐吃过饭,便抱着崽崽,提着小好出了门。   宗门里的人不待见他,又趁着云雪尊不在,自然没给他特意安排位子。   宋衔之秉承咸鱼准则,不争不闹,佛系人生。丝毫不在乎这点小小的刁难,带着小好转头去了云雪尊门下外门弟子的席位。   云雪尊弟子不少,但亲传的只有宋衔之一人,除却沈铎、白景逸、小好三个内门,其余都是些被宗门硬塞进来的外门弟子。   一路上受人指点,宋衔之也都当看不见。   找了几个连着的空位坐下,宋衔之将怀里的崽子放到腿上,给它倒了杯水。   长竹峰的弟子都知道宋衔之脾性怪异,前些日甚至还出手打了徐掌事,因此一见他坐到这边来,便个个噤若寒蝉。   这次的切磋大会共三天,参赛的都是各宗年轻修者中的翘楚。   今天这场是初赛,只要是报了名的,都可以参加。   明天为复赛,进行车轮战,筛选六强。最后则是第三天的决赛。   原著中,原主、唐棠、白景逸,都参加了这场比赛。   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唐棠白景逸一路过关斩将,而原主则在第一天就被刷掉了,炮灰做的尽职尽责。   宋衔之不是争强好胜的人,这次根本没报名,来也就是等着看热闹。   “严术!这里!”   身边的小好突然站了起来,冲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自雨夜之后,小好和严术便交了朋友,平日里也经常到他们院里玩。   这次切磋大会过后,很快就要进入到锦水村的副本了。   届时,严术也会跟随唐棠他们一起回到故土。依照剧情,他这一去,就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怎么说也是宋衔之看了一段时间小孩,想到他的结局,便有些于心不忍。   冤冤相报无穷无尽,道理大家都知道,却无法做到绝对的客观,宋衔之也没有任何立场阻止。   严术对上宋衔之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宋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宋衔之回神,扯出一抹笑,道:“没事,只是觉得今日这衣服挺衬你。”   “多谢师兄夸奖。”严术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而后便坐下和小好讨论去了。   这时的天色才逐渐明彻,人也陆陆续续到齐了。   一眼看过去,形形色色的宗门弟子,穿着各宗门统一的着装。   宋衔之一手托腮,看样子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心思却早就跑远了。   锦水村副本只能说是唐棠主角生涯的开胃菜,难度并不是很大。   但原主因这次比赛受伤的原因并没有去。   宋衔之不是圣人,但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接触下来才知道,严术并不是书中描述的那样彻头彻尾的坏,他也有小孩子的一面。   既然之前的剧情都能有所偏差,那是不是说明严术也不是必须要死了?   宋衔之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转身问道:“严术,你最近是不是接了新的宗门任务?”   严术正和小好聊的开心,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有些不自然的垂首道:“是,是接了个任务,当时唐师兄他们缺人手,我刚好在,就补上去了……”   严术声音不大,宋衔之却轻易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   “那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吧,最近实在无聊。”   “啊?”   “啊什么啊,你都能去,我看这任务也不怎么危险,一个月没出门,我也闲得慌,就这么定了。”   宋衔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不再给他反驳的机会。   严术只好把话咽回去,捏着衣角,低低应了一声,心思百转。   沈铎窝在宋衔之腿上,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彻底。   锦水村的任务,之前也有不少人接过,最后却无人返还,在任务司挂的这些日子,从普通白牌一路升到了告急的红牌。   折损了几波弟子,宗门终于也重视起来,掌门便命唐棠等人接手了这个任务,打算弄清原委,永绝后患。   严术这小子去了就是送死的,宋衔之竟然也跟着出去瞎混,还说什么出去散心。   沈铎觉得牙痒痒,也不忍着,直接低头在宋衔之细长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嘶!”   正看热闹的宋衔之直接被疼痛揪了回来,狠抽了一口凉气。   看自己的手指被小崽子当磨牙棒一样叼在嘴里,偏偏又不能抽回来,只能忍着。   “嗨呦我的小祖宗,你又发什么疯?”宋衔之拿另一只手揪了揪崽崽的耳朵尖,没用什么力气。   最近这崽子老是这样,动不动就动嘴,是不是真要长牙,需要磨磨了?   沈铎也没真的用劲咬,手指上只是多了几道深深的咬痕,倒也没出血。   宋衔之一点也不生气,毕竟崽崽可不是说抱就能抱的,这次是他一连哄了好几天才讨来的机会。   切磋大会在不久之后正式开始。   全宗共布了16个赛台,比得快的刚上去就已经下来了,比得慢的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没过多久,第一轮的比试便已经出了结果。   宋衔之身边有人神采飞扬的回来,便也有人垂头丧气的回来。   像唐棠白景逸这种,则是直接进入第二天复试的。   想到白景逸,宋衔之忍不住往前面的席位看了看。   没想到刚一扭头,就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白景逸坐的位置仅次于云雪尊,身边也不乏那些想要献殷勤,觊觎美色的人。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宋衔之也依旧感受到了对方的颜值暴击,不愧是大家公认的美人。   宛如一朵温软的娇花,谁见了不得伸手抚一把。   宋衔之向来都对高颜值的人十分有好感,于是便对他报以真心的一笑。   可对方却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在挑衅,面色陡然变了,转头不再理他。   宋衔之抿抿嘴,垂头摸着崽头自言自语嘟囔道:“美人的脾气都这样吗,动不动就着了,我这也没干什么呀……”   沈铎盯上远处那抹白色的人影,眸色渐深。   第一天的比试没什么看头,只是零零散散冲出了几匹黑马,比到下午便没什么人上台了。   宋衔之无聊的直打哈欠。   第二天便没起太早,等宋衔之去的时候,正好比到最精彩刺激的地方。   小好和严术早就来了,还在昨天的位置,一见宋衔之来就拉着他激动的说着前面的比试。   “你都不知道唐师兄有多厉害,响花宗的、栢眠宗的都是一击击败!”小好星星眼,看向唐棠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还有白师兄,真没想到一把断琴能被他使的那么厉害……”   严术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宋衔之应该不喜听到白景逸的,不由有些忐忑:“对,对不起宋师兄,我不应该……”   “没关系啊……”宋衔之打哈欠,十分赞同:“我刚来时看了几眼,他确实挺厉害的,比我强多了。”   话一出口,周围数道视线射了过来,包括宋衔之臂弯里的沈铎。   搞得宋衔之半个哈欠不上不下的,难受死了。   小好觉得心里酸酸的,抬手扯了扯严术的衣角,两个人对了视线,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师兄果然是被伤透心,竟然都开始自嘲了!   宋衔之就这么看着众人的眼神从错愕再到同情,看的满头问号,不明所以。   几个外门弟子甚至还主动把自己桌上的零嘴摆到了宋衔之桌上,因为旁观了昨日他的食量。   宋衔之看的嘴角直抽,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和那几个弟子道了谢,便将注意力放在下面的比试上。   唐棠擅用长剑,剑法修得出神入化,又得上古灵剑加持,几乎横扫众人。   白景逸则主修以琴音御敌,断弦之音,迷人心智,常常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击溃对手。   这还只是他们前期的武力值,到了后期,各项技能加满,两人的实力更是到了逆天的境地。   白景逸,外界人称逸音尊者,一上场便是人声鼎沸,一袭翻扬飘逸的白衣,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神明的画笔,举手之间不知惹来多少男子女子的倾心。   即便是男子,在修真界也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这场上到了这个时候,看比试的就少了,全成了看美人的。   宋衔之的注意力也全都放在唐棠和白景逸身上,看电视嘛,谁不愿意看点精彩的、颜值又高的。   以至于另一个赛台上,徐晓都快将眼睛瞪穿了,也没能引来宋衔之半分注意,气得他直接下了狠招,将对面的人踹下了台。   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又冷静了下,勾起一抹冷笑。   宋衔之你给我等着瞧吧!一会儿,我就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徐晓恶狠狠的想着,又瞪了眼宋衔之的方向,转身下了台。   这边宋衔之正看的入迷,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转头一看,人是认识,但要来找他就是不对了。   “弄错了吧,我并没有报名。”   “没错,就是您,您看这上面写的可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长竹峰,云雪尊座下,宋衔之。”   负责统计,登记比赛信息的弟子还算客气的道,一边还将手中的册子递到宋衔之手里。 第11章 伐经洗髓药娘草   “这比赛不是自愿的吗,我现在不想参加了,麻烦你帮我除下名。”   “这……”对面的弟子一副不好办的样子:“可是赛事已经安排好了,现在退出已经晚了……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宋衔之叹了口气,这明显就是有人想坑他,而且这弟子很大可能也已经被收买了,就算他说烂了舌头也改变不了什么。   “好吧,我去。”   “师兄……”小好扯住他衣摆,有些不放心。   “没事儿。”宋衔之笑了笑,将崽崽交到他手上,转身跟着领路的弟子离开。   沈铎望向宋衔之的背影。   这人今日穿着一件低调的紫灰色长衫,一道四指宽的腰封勾出了不足一握的细腰,长发乌黑,拿一条月白的飘带松松扎着,整个人慵懒而随意。   宋衔之的赛台离他们坐的位置不远,上一批比赛的人已经分出了胜负,正有人在上面收拾打斗之后的残局。   “师兄,您的对手是响花宗流云峰弟子崔狸。”   响花宗善御毒,招式也千人千面,对付起来一点也不会轻松。   宋衔之上台,召出自己的配剑。   对方是个个头不高的小姑娘,穿紫衣,露出细白的小腰,模样可爱。   “小哥哥,泥使的是啥东西?”   小姑娘一开口,就是浓浓的方言味。   宋衔之笑道:“我用剑……”   “那泥可要小心喽,沃滴小宝贝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小姑娘笑的很甜,一抬手,腰间挂着的锦囊里便飞出了一只双翅震颤的小蜜蜂,提着肥硕的身子,轻盈盈的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宋衔之抖了抖剑身,反手收回了剑鞘里,笑道:“小姑娘别急,我实力不济,这就认输了。”   “我们也不用打了,直接算你赢好不好?”   宋衔之想的简单,觉得这就是个互利互惠的事,没想到那小姑娘听了,却当场恼了。   “早听说泥们青河宗目中无人,木想到竟是真滴,沃今日非要让你们见识见识,沃们响花宗的离害!”   言罢,根本不等宋衔之开口,一个闪身冲了过来,吹动短笛发出刺耳的长音,那锦囊中便涌出了成千上百的蜜蜂,在她身后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影虚影。   宋衔之没料想对方翻脸这么快,连忙后撤躲开:“小姑娘你误会了,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打得了的人吗?”   “打不了,为啥子还要投名!泥九是在羞辱沃!”小姑娘清秀的脸上显出一丝狰狞,蜂群转瞬幻化成巨剑,自半空当头朝宋衔之劈下。   没办法,宋衔之只好拔剑抵挡。   “等等!”   “废话少说,泥拿出真本事来!”   宋衔之挥剑斩掉数只蜜蜂,又催动灵气形成密障,这才挡下了一击。   这蜂群看似实形,实则散形,变幻无穷。   又是响花宗养出来的,个个都带剧毒,要是被咬上一口,一口都够要命的了。   宋衔之强行接下一击,顿觉心口一阵闷疼,额头渗出薄薄的一层细汗。   “这宋衔之怎么回事,连个玩蜜蜂的小姑娘都比不过?”   “是啊,方才刚见了对方竟然就得直接认输了,简直是丢尽了宗门的脸面!”   几个青河宗的弟子在一旁不满道,声音不小,其他本来没看这边战局的人也被吸引了视线。   “比赛可不能用他那些宝具仙器了,没了这些,他不就一个空架子而已嘛。”之前几个徐晓的小弟立马笑哄哄的接话。   连隔壁响花宗的姑娘们听了都咯咯直笑。   小好听的满肚子火气,想要反驳,却被严术拦下:“小好别急,我们要相信师兄。”   小好涨红了脸:“嗯,师兄肯定会赢的!”   一旁沈铎的视线就没从宋衔之身上离开过。   经过刚才这一击,宋衔之后面的防御显然就吃力了许多,一直处于下风。   本来就白的脸更是减了几分血色。   又挡下一击以后,宋衔之晃了晃身子,屈膝半跪,长剑插入地面,震出一道一指宽的长缝。   宋衔之喘着粗气,抹掉下巴上的汗珠,道:“我说小姑娘,你这就不能歇一下吗?”   “不嫩,快给沃使出泥的真本事来!”说着,便又御蜂紧逼了过来。   宋衔之实在是没有余力抵挡了,只好决定催动剑诀。   插在地上的长剑嗡嗡作响,而后锵的一声剑鸣,快速旋转着立在宋衔之面前。   两臂宽的圆形冰蓝色阵符在他脚下瞬间铺开,阵符之上剑气冲天,宛如漫天飞雪,直直灌进剑身之中。   正是云雪尊自创的独门剑法之一——飞雪。   仅仅只是第一式,在气势上就已经是许多剑法所不能比的。   长剑飞出,剑气冰冷锋利,如同流丝一般将空中的蜂群缠死。   蜜蜂尸体就这么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泥!”小姑娘见自己这么多蜂虫死掉,气的眼眶都红了。   “这可不能怪我啊,我说了不打的,你还非要我用实力。”   宋衔之一边闪身躲避小姑娘的攻击,一边以手御剑斩杀那些残留的蜜蜂。   “泥少得意嘞!沃肯定打败泥!”   小姑娘的锦囊再次打开,一只浑身缠满蓝纹的蜜蜂,在短笛的笛音中飞了出来。   这蜜蜂有鸡蛋大小,十分壮硕,震动翅膀时的动静大的人耳朵发麻。   而跟在这只蜜蜂后面的,还有数十只体型稍小的,看的宋衔之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姑娘,比赛第二,情谊第一,我看你练这蜂也不容易,咱们就别打了!”   宋衔之即将力竭,脸色白的吓人。   可惜对方好胜心太强,根本听不进话。   宋衔之没办法,只好使出飞雪的第二式,爆发出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人一击震出场外。   小姑娘惨叫一声,之后便昏了过去。   宋衔之也喉头腥甜,忍了忍才拼力压了下去,双手微微发抖,藏进了衣袖里。   这身体就是个空壳子,随便掏掏就空了。   “第164场,青河宗宋衔之胜!”   “师兄!师兄真厉害!我就知道师兄会赢!”回到位子上,小好第一个激动的冲上来。   严术在旁边拉了一把,才没让他直接撞上去。“小好,师兄好像有点不舒服……”   宋衔之脱力的坐下,抿了抿汗,道:“没事,歇一下就好了。”   崽崽从小好怀里跳到他身上,低头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宋衔之眼前发昏,崽子都重叠成了三个。   沈铎嗅了片刻,拿爪子拨开宋衔之的袖子。   只见他这半条胳膊上都爬满了蓝黑色的毒纹,一个拇指大小的伤口肿胀着,正往外颗颗溢着黑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蜜蜂叮了一口。   小好见到这副样子,直接吓得叫出了声。   宋衔之已经有些耳鸣了,听不清周围的动静,只能感受到眼前人影重重,之后便昏了过去。   那边响花宗的小姑娘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玩过了,便赶紧将解药拿了出来。   小好连忙把药碾碎了给宋衔之喂下。   徐晓站在看热闹的人群后面,表情错愕。   当时投名时便是他买通了登记的弟子,将宋衔之的名字也送了上去,作为云雪尊亲传弟子直接进入今日的车轮战。   但他没想到宋衔之竟然这么弱,打了一架竟直接昏了过去,原来想亲自跟他打一场的心思,这下也歇了下去。   徐晓看着脸色难看的宋衔之,有些心虚,刚想看看他的伤口,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不见其底,深渊一般,仿佛能吸食人的心髓。   徐晓下意识便退了几步。   这才看清,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宋衔之之前一直抱在怀里的那只狼崽子。   徐晓咽了咽口水,唾弃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刚长齐了毛的崽子吓到。   背后却不可控制的还在微微发凉。   宋衔之吃了解药还不见醒,便被之前的几个外门弟子帮忙背了回去。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什么,比赛依旧照常进行。   回到竹院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宋衔之还是没醒过来。   严术去了重楼阁请医师过来,小好在厨房熬之前给他开的药。   沈铎趴在宋衔之枕边,看着他头上接连不断冒出来的汗珠,和口中吐出的呓语,知道他这是陷入了梦魇。   人一旦入了梦魇,便不能轻易将其叫醒,只能等待梦醒。   宋衔之确实是在做梦,很多杂乱的东西一起被梦境翻出来,幻灯片一样一副副展现。   他感觉自己越陷越深,仿佛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中,抓什么都抓不住,只剩下令人无力的抛空感。   梦境有现代的,也有如今的,甚至还有一些属于原主的记忆。杂乱无章,一幕幕都在重新经历着,让人难以清醒过来。   严术请来了几名重楼阁顶尖的医师,却个个都束手无策。   “他这是中了混毒,并且毒入骨髓,除去脱胎换骨之法,怕是再难救回来了啊。”   老医师捋了捋胡须,面露遗憾的摇头,其他医师也纷纷附和,缓缓退了出去。   小好闻言,眼泪刷地一下便落了下来,跪倒在床前。   “师兄……师兄你醒醒好不好!”   沈铎被他的哭声弄的心烦意乱,起身翻窗跳了出去。   云翎本来正在望山镇上歇脚,顺便处理镇上最近几个作乱的小妖。   夜间入定时召出元婴,却被告知宋衔之命牌发暗,似乎是要灭掉了。   云翎从洞虚中取出宋衔之的命牌,果真见其色泽暗淡,表面已经添了些细细的裂纹,再过几个时辰可能就会彻底断掉。   这种情况他之前也见到过。   去白端之前,宋衔之走火入魔病发的那次。   当时他用秘法暂时封住了他的灵脉,压制了他体内的毒性,才暂时保住性命。   今日如此,应当是体内灵脉被强行冲开,导致再次病发了。   情况严峻,他也不敢耽搁,便连夜御剑赶回了宗门。   宋衔之还在梦中,却觉得本来冰冷的身子突然温暖起来。   周围涌动着一道热流,然后慢慢融进了他的身体里,流走一周。   下坠感缓缓停了下来,终于有了些落实感,梦境最终停到了今天下午比试的场景上。   “衔之……”一道空灵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一连几声之后,一股巨痛突然从天灵直冲而下,盖过了那道滋润的暖流。   剔骨一般的痛感突然降临,疼得宋衔之牙都要咬碎了,意识也渐渐回归。   恍惚之间,只看到一道模糊的白色人影和他面对面而立。   鼻尖涌入一阵淡淡的腥味,混杂着甜腻的异香。   刚刚缓和一点的痛又涌了上来。   宋衔之顿时疼得呻吟出声,汗如雨下。   身体里像是爬进了无数只蚀骨的虫子,正在他体内钻来钻去,分离着他的骨肉。   痛感一阵高似一阵,偏偏他还动不了,因此没坚持多久便再次昏了过去。   这一夜,宋衔之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就这么一直重复着醒来昏死,昏死醒来的过程。   有几个瞬间,他真的是恨不得能直接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鼻中那股腥甜的味道终于消失了,随之消弭的还有那令人生不如死的疼痛。   宋衔之终于如愿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三日的正午。   阳光照在窗牗上,一片暖黄。   竹屋里不知被谁点上的熏香,浅淡的檀香味染的到处都是。   宋衔之动了动身子,感觉骨头都被人打散重拼了一样,酸疼的要命。   “小好……咳咳咳……”   一开口,嗓子便跟被磨过了似的哑。   不过好在小好就在门口,听见动静就冲了进来。   “师兄?”   “师兄你终于醒了!”小好见他,泪就流了下来。   “嗯,扶我起来吧。”宋衔之渴的厉害,接过小好倒的水便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几杯,才感觉人彻底缓了过来。   “师兄,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要不是师尊回来了,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了……”小好揉着眼睛低低的抽噎。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宋衔之揉揉他的脑袋,又是无奈又是心酸。   “你刚才说……师尊回来了?”   “嗯!师尊还带了传说中的药娘草回来,给师兄泡了药浴!”   宋衔之想起当时迷迷糊糊看见的白色人影。   原来不是错觉。   那人就是云雪尊。 第12章 元婴期   “师尊说,师兄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了,身体也会越来越好!”   药娘草是伐经洗髓的圣药,怪不得当时能疼得他死去活来。   这一遭下来,他可不就是要脱胎换骨了么。   原著中,原主是到后期才发病需要这药娘草的,只是等云雪尊寻到之后,还没用到,两个人便都死了。   现在因为自己这个变数,原主下线早,相关剧情便也都提前了。   “那……师尊现在哪里?”   “师尊回云苑了,似乎是受了伤,已经闭关了。”   “师兄你先好好休息,师尊交代,不许你乱跑。”   宋衔之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他确实还有些困。   “对了,怎么没看见崽崽?”平时小崽子这个时候都在桌上趴着睡觉,今日却不见了。   “崽崽……崽崽已经两天都不在了……”小好含含糊糊的说道。   “不见了?!”宋衔之刚躺下半个的身子又直了起来:“咳咳咳,不行,快点去找,这后山灵兽嘈杂,他那么小,万一有危险了怎么办!”   “唉!师兄别动,已经去找啦!”小好连忙将翻身起来的宋衔之按下。   安抚好宋衔之,小好便出了门,帮忙去找崽崽。   宋衔之躺在床上,盯着头顶上一动不动的乘尘。   一想到崽崽没了,他的心里就好像空了一块。   虽然崽崽没有金毛那么贴心,还经常咬他挠他,但宋衔之依旧莫名的依赖它。   之前相处的画面都涌了上来。   宋衔之越想越难过,最后眼角都湿了。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他耳朵上碰了碰,毛茸茸的。   宋衔之恍惚地扭头,隔着泪幕看见了熟悉的小身子。   崽崽正蹲在他肩膀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大尾巴正轻轻扫在他的耳朵上,继而又扫到他的眼角、脖颈上,像是无声的安慰。   “崽崽?”   宋衔之的声音还带着哭腔,眼角鼻头都泛着水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沈铎本来冷硬的内心突然软了一下。   尾巴扫动的力道更大了。   宋衔之顿感真实,小心翼翼地把崽子抱进怀里:“你跑哪儿去了!”   沈铎第一次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那天宋衔之昏倒之后,他便赶回自己的住处,取来了之前无意间得来的解毒圣药。   回来时却见云翎已经取回了药娘草,正在给宋衔之准备药浴。   云翎识得他的真身,沈铎怕被他认出来,这两天便躲了起来。   又加上这一个月他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本打算就此一走了之。可刚刚在窗前看见宋衔之哭,他又不由自主的走了过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他已经没有那么恨他了一样。   宋衔之抹了抹眼泪坐起来,说实在的,他感觉自己挺没出息的,可他哭,也只敢在这么一只不通人事的崽子面前罢了。   拿玉牌通知了小好之后,宋衔之便抱着崽子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的神清气爽,可以说是到这里一个多月以来,睡的最舒坦的一次了。   醒来时小崽子还在睡。   宋衔之悄悄起身,感觉浑身的痛乏已经完全退干净了,气脉畅通,一身爽利。   不愧是传说中的圣药,这么快就修复了他的身子。   宋衔之放出神识自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突破到了元婴期。   一个缩小版的他自己正安安静静躺在他的识海里。   元婴期的修士会诞生自己的元婴,模样与自己相同,不过体型只有一指高。而到达洞虚期之后,腹部也会形成一个洞虚空间,用以储存重要物品。   这也是修士修行途中,跨度最大的两个境界。   元婴可以用来探测信息,为自身护法等等,练好自己的元婴,也是大有裨益。   宋衔之蹲下身,戳了戳小元婴的屁股。   小元婴穿着和他一样颜色的紫灰色衣服,睡的正香,被戳了之后也只是抬着肉乎乎的小手挠了挠。   宋衔之笑出声来,轻轻将背对着他的小人翻了过来。   这一翻却叫他愣住了。   要不是这元婴睡在他的识海里,还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他都要怀疑这小家伙是别人的元婴了。   也不怪他这样想,实在是因为这家伙和他本人长的太不像了。   眉眼精致,就算是幼态,也能看的出他是个小美人。   小嘴微微张着,水嘟嘟的,睫毛纤长,在雪白的面孔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简直可爱死了。   要是真能长成这样,宋衔之感觉自己做梦都要笑醒了。   他现代时的容貌并不差,但总归没法和这个世界的人比。   如今又摊上个痨病脸,不吓死人就不错了。   没想到自己的元婴竟然生的这么可爱,说出去谁信呢!   小元婴在宋衔之无情的摆弄之下终于醒了,懵懵懂懂的揉了揉眼睛,发出几声小小的奶音。   “你好呀!”宋衔之傻乎乎的弯着眼睛和他打招呼。   小宋衔之也跟着弯起眼睛:“你好呀!”   宋衔之:“……”   好吧,是他傻了。   元婴本就是修士自身元神的缩体,通俗来讲,这家伙就是他自己。   不管宋衔之摆什么动作,对方都跟他学一样的。   他刚到元婴期,还无法分心掌握元婴。   宋衔之又研究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之后,便收回了神识。   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宋衔之坐了一会儿,开门往小厨房走去。   夜风凉凉的扑在身上,看样子是又要下雨了。   穿过回廊,小厨房的灯亮着,橘黄色的灯火透过窗纸在地上晕成一团。   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从中飘了出来。   宋衔之立马掐住鼻子,推开门。   小好正坐在矮炉前烧火,时不时的拿蒲扇摇两下,一张小脸擦地脏脏的。   炉火上面的罐子正咕咕冒着黑乎乎的水泡。   “小好,你生病了吗?”宋衔之闷着声音问道。   “好苦!”   捏着鼻子都要窒息了,作为一个平日连西药都不怎么吃,生病都靠硬抗熬过来的人来说,中药简直就是噩梦。   “师兄?你醒啦?”   “我没有生病啊,这是重楼阁给你开的药,他们说你得补身子,喝药比吃丹药好。”小好咧着嘴笑。   “师兄等等,药马上就好了!”小好擦了擦汗,又扭头接着熬药。   “给我的?!”宋衔之音都破了。   “不是,小好你听我说,屋里还有些丹药,我吃那些就好了,药咱就不熬了吧……”   小好头也没回,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不行的师兄,医师的话就是师尊那也得听的。”   宋衔之看着那罐黑黢黢的汁水,闻着那刺鼻的味道,一阵反胃。   顿时饭也不想吃了,转头躲进了屋里。   片刻后……   “师兄,该吃药啦!”   小好扣了扣门,叫道。   宋衔之一个哆嗦,把头缩进被子里,不出声。   小好没听到回应,便直接推门进来。   浓郁的药味像是长了手一样伸过来,攥住了宋衔之的鼻子。   “师兄?你睡了吗?”小好压低了声音,将手中的药碗放到桌面上。   宋衔之装死,一动不动。   “师兄,药已经好了,也已经冰过了,正是可口,你赶紧起来喝吧。”   小好伸手扯被子,察觉到阻碍便知道宋衔之并没有睡着。   平日里听起来十分妥帖的师兄二字,如今却像是追命符一样。   宋衔之躲在被子里咬手指,身体死死的压着被角。   “师兄……”小好话还没说完,宋衔之突然叫了一声。   “啊!”小手指猝不及防被咬了一下,宋衔之直接疼得翻身坐了起来。   看着蹲在被窝里的罪魁祸首,宋衔之怒:“崽崽,你怎么跟他一伙的!”   宋衔之吹着手指,一碗药则趁机被递到了他嘴边。   沈铎把下巴垫在爪子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一只大尾巴却在身后无意识的扫动着,彰显着他的好心情。   “小好,用了药娘草之后我已经彻底好了,真的不用再喝药了……”   宋衔之还在苦苦挣扎,身子滑下去,拉拉小被子,遮住嘴巴,只露出一双巴巴央求的眼睛。   “良药苦口利于病,师兄。”   小好笑,对付他这招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十分淡定:“师兄,装可怜是没有用的,快起来喝了吧!”   崽崽虽然没表示,但应当也是赞同的,大尾巴用力一甩,宋衔之身上的被子便直接飞了出去。   宋衔之:“……”   灵兽的力气都这么大的吗!   暴力!   被一人一崽的眼睛盯着,宋衔之只能在心中无能狂怒,最终还是无奈妥协了。   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药闷了下去。   “好苦!”   比闻着还要苦上上百倍,宋衔之直接痛苦面具,接连干呕了几声。   “师兄,蜜饯。”小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蜜饯放到宋衔之手中。   直到酸甜的味道弥漫进口腔,宋衔之才感觉好了一些。   “对了小好,明天我打算去任务司领个任务,过几天估计会出趟远门。”   锦水村的副本这两天就要开启了,他得先去拿到任务牌。   “什么任务?危险吗?我不能去吗?”   小好那天也听到了他和严术的对话。   宋衔之想了想,自己知道部分剧情,所以应该不算危险吧。   “不怎么危险,但你现在还不能接任务,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顺便看好崽崽和龙蛋。”   “那严术呢?”   “去的地方是他家乡,他估计是想回去看看吧……”   “哦……”   “好了,回去休息吧,明日你还有早课。”   小好走后,宋衔之抱着崽子洗了澡,之后便躺在床上例行公事。   话本子看到半夜,他竟然还不觉得困,精神十足。   宋衔之感慨,自己现在才总算是有了点修士的样子。   睡不着,又没别的事干,宋衔之只好尝试着入定。   识海里,小元婴也坐了起来,和他面对面修炼。   之前宋衔之昏迷时,也模模糊糊的接收了一些原主的记忆,功法引之即出。   练了几页稳固心神的心法之后,宋衔之已经能稍稍分出一部分心神进入元婴之中了。   小元婴也不再只是单纯的模仿他的动作。   更奇妙的是,宋衔之能够感受到对方就是自己。   对方所有的感触都能传达到他身上,但两个人却能对相同的事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就好像宋衔之做了一个决定的同时又做了另一个决定。   练了心法之后,宋衔之又从自己的戒指里翻出之前在芳华斋买的科普小画册,翻了翻,找到关于元婴的描述。   上面说,元婴是修士元神的缩影,受到强大攻击时,元婴能替修士挡下部分伤害。   但如果超出承受范围,元婴破碎,就等于伤了元神,轻则修为尽毁,重则痴傻。   也就是说,元婴和金丹一样重要,如果碎了,想要重塑简直是不可能的。   戒指深处还存放着原主之前搜罗来的一些秘籍之类。   宋衔之挑了本专攻元婴期的,凝神练了起来。   加固元婴,一定意义上就是加固元神,有利于保命。而一切有利于成功在这个世界上苟命的东西,咸鱼宋衔之都愿意为之努力。   沉浸修炼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天色大亮。   宋衔之抻了抻腰身,感觉修炼以后整个人更加轻快了许多。   兴许是因为药娘草残留的药性,他修炼起来格外快了一些,已经差不多能够熟练操控元婴了,不过还没有到能放他出来的地步。   “崽崽,我去趟任务司,马上回来,你乖乖待着啊。”宋衔之摸着崽子尾巴,满足的眯着眼睛。   昨夜的雨没能下来,今日的天便有些阴沉。   任务司不算大,只有一个敞开的大殿,门形如瓢虫的翅膀,被向上开到两侧。   殿内一排排列着高架,高架上面依次挂了些不同颜色的牌子。   牌子多的花眼,宋衔之便没仔细看,直接到值殿的弟子那里询问。   半圆弧的长桌后面坐着两名弟子,正忙碌着给任务牌归类。   宋衔之拿手指敲了敲桌面:“打扰一下,领个任务。”   两个弟子忙的头都不抬:“自己找去,忙!”   “就是不好找才找你们的,你们的任务不就是这个么?”   “你这人!”其中一个弟子抬头,眼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十分恼怒。   但当他看清宋衔之的脸时,嘴里的后半截话便死死咽了下去,改成了一句:“找什么?”   宋衔之笑:“麻烦,锦水村的委托,红牌。”   那弟子听了他的话,面色有些怪异,但还是老老实实施法唤来了相应的牌子,双手一合一分,便分离出了一份来,递给宋衔之:“呐,这就是锦水村的,事成筹金十万灵石币。”   宋衔之接过牌子看了看,点头道:“多谢……” 第13章 锦水村   宋衔之没多停留,拿了任务牌就走。   等他走后,方才帮他拿任务牌的弟子边坐下来接着忙,边在嘴里嘟囔着:“锦水村这个牌子,没人接的时候那是一个人都没有,最近一来,又是一连好几个,真是奇了怪了。”   另一个弟子也随口接道:“可不是吗,连长竹峰那两位最难搞的都要去,这锦水村是犯了什么字啊。”   宋衔之并没有听见身后两人的对话,往回走时,一路遇见了不少其他宗门的人。   前两天的切磋大会刚刚结束,这些宗门的人还没来得及走掉。   宋衔之也算半个风云人物,大多数人都能靠他的外貌猜测出他的身份。   为了避免被人围观指点,宋衔之便召唤了作为宗门统一坐骑的灵鹤。   只是灵鹤还没等来,倒是等来了那天跟他比了一场的小姑娘。   “小哥哥!是泥哦!”小姑娘老远见到他,便热情地招呼了过来。   宋衔之有心想拿袖子遮遮脸都来不及。   “是你啊哈哈。”   小姑娘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停下,拉着他的袖子看来看去,半晌,蹙着细眉道:“小哥哥,泥的伤木事了吧?”   宋衔之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是来问这事:“没事,吃了药之后便好多了。”   “那就好……”小姑娘绞着手指,面露愧疚地垂首:“那天,是沃不对,害了泥……”   “下次泥到响花来,沃带泥去吃花蜜!”   宋衔之被她这一嗓子震了一下,怔了怔,笑了:“嗯,下次一定。”   话音刚落,那边便有人催促小姑娘该走了,正好宋衔之的仙鹤也到了,两人便道了别。   “对了!小哥哥,泥到响花来滴时候,直接报沃哩名儿,沃叫崔狸!”   宋衔之笑着坐在仙鹤上,和小姑娘招了招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出发的时间定在明日上午,晚上宋衔之让小好叫了严术过来吃饭。   宋衔之专门多做了些他平日爱吃的菜。   “明日我们便要出发了,到了锦水村,你记得跟在我后面,有什么危险我还能及时保护你。”   严术心不在焉的吃着饭,闻言点了点头。   宋衔之叹了口气,这一行,对严术来说注定是痛苦。   那么大一个村子,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该是有多寂寞。   “你放心,不论遇见什么,我都在呢。”宋衔之喉咙有些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多谢宋师兄,师兄很好。”严术抬起了头。   意外的,他并没有哭,相反一双眼睛还亮晶晶的,一扫方才的状态。   可他越是这样,宋衔之便越是担心。   无奈剧情如此,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天色微亮。   宋衔之和严术一起赶到山门前时,这次要去的人差不多已经聚齐了,闹哄哄的一片。   前面带队的,正是唐棠和白景逸。   这次的任务,宗门也重视,所以人数不少,除了自愿报名的,还派了些外门弟子。   除了他们之外,徐晓竟然也在队伍里,加上宋衔之两人,一共二十人有余。   “人都到齐了吧,我们出发。”   唐棠粗略的看了眼人数,没什么温度的视线在宋衔之身上停留了一下,而后又转了回去。   随后,一只掌心大小的小船被他抛向空中,飞出山门结界,便涨大成了可以容纳所有人的飞舟。   上了船,巨大的符文阵法应时铺开,形成了一个小型结界。   飞舟出了山谷,直冲云霄,向着九段山而去。   宋衔之站在栏杆前向下俯视。   只见下面山脉连绵,群峰凸起,中间夹着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深渊之中沉有巨石,从这个方向看去,恰恰好似一柄身长百里的巨剑。   剑渊之名,应是由此而来。   比邻剑渊,灵气充沛,诸位先贤便在此处建立了自己各自的宗门,发展到今天,已是青河宗一家独大。   九段山脉位处魔域边界,离青河宗不算近,按照飞舟的飞行速度,他们估计还要整一天才能到。   “师兄,飞舟里有客间,我们先进去休息吧。”   “好,你再去睡一觉,到了叫你。”严术肉体凡胎,昨夜大概也没睡好,眼下一片青黑。   挑了两间角落里的屋子,宋衔之看着严术睡下以后,替他掩上了门。   此刻的飞舟刚好驶过云层,甲板上的人影变得模糊糊的。   宋衔之进了屋,把门掩上,又随手贴了个清洁符,之后便拿出那本元婴攻略钻研了起来。   他看书时喜欢吃东西,嘴里停不下来,桌子上摆了两盘干果茶点。   背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而后便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宋衔之回头看了看,只见一道黑影立在门缝前,看不清楚是谁。   这上面除了严术,别的也没什么他的熟人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宋衔之疑惑:“谁啊?”   “是我。”   声音有点陌生,但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过。   估摸着是哪个见过几面的弟子,宋衔之把书收起来,又伸手理了理衣摆,道:“有什么事吗?进来说吧。”   门被应声推开,拿道黑影走了进来。   宋衔之眯了眯眼睛。   飞舟还在厚重的云层里,对方还逆着光,他只能看清那是一个好看的黑色剪影。   玄衣包裹的身形颀长提拔,长发高束,像一个梦中江湖才会出现的侠客。   “你是?”   对方默了一下,而后轻声笑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宋衔之感觉这一下,叫他半边身子都酥了。   “师兄,又人得我了吗?”   说着,男人向前走了一步。   宋衔之首先看见的,是他左耳上那颗摇曳晃动的黑曜石耳坠,冰冷的光芒折射进眼睛里,分外扎眼。   光线缓缓聚集,露出了男人一张含笑的脸来。   宋衔之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模样,刚酥了的半边身子又蓦地变得拔凉。   沈铎微微弯腰,对上宋衔之的眼睛。   阳光恰巧在这时穿过云层,撒在两人的发上、肩上,照亮了眼眸深处。   不论真么时候看,沈铎都是好看的。鼻高眼深,薄唇微勾,几缕碎发贴着前额垂下。   眉眼浓重,弧度却带着些圆润,为他整张脸平添了几分无辜。   一双眼睛看着你时,湿润润的,活像一只忠诚的狗狗。   可宋衔之却没什么心思欣赏这位美男的样貌,虽然他模样处处长在他的萌点之上。   他只感觉自己被一只故意收起利爪和獠牙的恶狼盯上了。   这头恶狼还打算把他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师兄?”恶狼对着他笑了露出尖尖的獠牙。   宋衔之嘴里还含刚才没来得及咽下的零嘴,一个吸气就被呛到了,顿时咳得撕心裂肺,眼冒泪花。   沈铎笑得更开了,一对虎牙闪眼的可爱。   他抬步到桌边,给宋衔之倒了杯水,又动作轻柔地给他拍背顺气:“师兄,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喝些水顺顺。”   宋衔之看着黑心大反派亲自递过来水杯,哪里还敢反抗,连忙接过来一饮而尽,谁知喝的太猛,又给呛到了,憋的满脸通红。   沈铎这次是真心笑出了声来。   “师兄,你很怕我吗?”   一道温热的气流贴着耳根滑过,宋衔之浑身一抖,偏头和沈铎堪堪擦过鼻尖。   他躲远了一点,梗着脖子狡辩道:“没,没有,怎么会呢!”   实则捧着水杯的手都在发抖。   沈铎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但面上不显,声音放软:“师兄,我刚看了一下,没有别的房间了,师兄可否愿意同我挤一挤?”   宋衔之的脑回路还在:沈铎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这段剧情里并没有他!他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近!上面绕来绕去,根本没听清他说的话。   沈铎看着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好笑道:“既然师兄不说话,那我就当师兄同意了。”   “多谢师兄。”   “啊?”   宋衔之刚一回神,就见沈铎已经在他身边坐下了,甚至还闭着眼正打算入定。   “呃……”沈铎察觉到宋衔之的视线,抬眼勾唇:“师兄……”   宋衔之连忙起身,不敢去看他黑得可怕的眼睛:“你坐,我出去看看哈。”   说完不等沈铎反应,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门在面前开了又关上,沈铎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有些不快,但也没有再追上去,而是真的沉下心来继续修炼。   他一直都信奉一个真理,那就是实力,只有实力强大了,想要做的事情、想要拿到手的东西,才能真正握进手心。   宋衔之扑通扑通的胸口到外面吹了会风之后才平缓下去。   他是万万没想到,沈铎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还在外面执行任务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一声不吭的参加了这次的任务?   由于沈铎是反面人物,所以原著并没有费太大的笔墨来描写他的细节。   说实在的,他其实就是个工具人,需要推进剧情的时候才会把他拉出来遛一遛。   这也就是说,很多关于沈铎的事情,宋衔之其实都不是很清楚。   唯一清楚的就是,沈铎是个货真价实,从衣服到心眼都是黑色的人。   之后,宋衔之又跑去各个房间看了看,确实是没有别的多余的房间了,不禁扶额。   要不去和严术挤挤好了……   现在已经到了正午,太阳又大又毒,甲板上一个人也没有。   宋衔之也站不住了。   一转身,一道宽大的阴影便投在了他脸上。   宋衔之抬头。   只见沈铎正乖乖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宋衔之的表情逐渐崩裂。   什么时候出现的!   是魔法吗!   宋衔之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要碎了。   吓碎的!   “师兄,外面天热,我们快进去吧。”沈铎弯着眼睛,甚至还贴心的给他撑了把伞。   这大热天的,宋衔之却浑身冒冷汗,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师弟真是贴心,不过下次就不必麻烦了哈哈。”宋衔之扯着嘴角,尬笑道。   沈铎眯眯眼,也笑:“怎么会呢?不麻烦的,都是师兄教的好。”   宋衔之顿时感觉冷汗冒的更厉害了。   “哈哈哈,是嘛。”   沈铎看着宋衔之在一边稍稍抹汗,一副紧张的不轻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又好了起来。   如果他现在还是「崽崽」的话,一定会在摇尾巴。   飞舟在第二日傍晚,终于到达了九段山脉。   锦水村的位置在九段山脉的中心,因此夜里他们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先在九段山前的小镇上落了脚。   飞舟飞了一路,宋衔之就难受了一路。   实在是因为有沈铎这个大佛在身边,他干什么都觉得很不自在。   下了船,才真的是松了口气。   “大家先在此处休整,明日清晨出发去锦水村。”唐棠安排好一切,便率先回了房间。   这座小镇一点也不比青河宗山下的望山镇,面积不大,看起来还有些落败,前来投宿的也没有几个人。   宋衔之推开自己的房门,扑面而来的细尘,也不知道多久没人住过了。   打扫好房间,宋衔之又随便叫了些吃的上来。   来这里这么久,他还是戒不掉口腹之欲,每到饭点,多多少少都想吃点东西。   最终端上来的都是一些家常菜,小二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热情,一脸萎靡不振的样子,放下菜之后便走了。   宋衔之把严术叫过来一起吃,虽然味道并没有多好,但起码还算能填饱肚子。   饭吃到一半,严术突然看了看四周,表情有些害怕:“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奇怪?”   刚觉得有些冷的宋衔之:“……”   “能有什么奇怪的,大概是生意不好,店里没什么人气吧。”   “可我总觉得,有东西站在我后面……”   严术说着,还搓了搓手臂,神经兮兮的回头。   宋衔之平日里胆子也不大,一个人是绝对不敢看鬼片,就算是和别人一起看,也要连着做好几夜的噩梦。   此刻被严术这么一渲染气氛,顿时也有些害怕了,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嘴上却硬……   “吃饭别乱说话,这哪有什么东西?都正经修士,难不成还怕那些鬼修吗?”   虽然但是,宋衔之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   严术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背后,也只好强迫自己不要去乱想,安安静静的低头扒饭。 第14章 被变态绑架了   宋衔之不记得这镇上有什么特别的剧情,毕竟锦水村那边的问题,因为各城之间的结界阻挡,并没有影响到四周。   两个人吃完了饭,严术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只剩下宋衔之一个人。   吃饭时讨论的问题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现在躺在床上,只剩下了享受。   心里想的全是:终于摆脱沈铎了!   一路上,他都要被沈铎这个笑面虎折磨疯了。   好像无论他走到哪里,对方都能找到他,然后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宋衔之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这家伙,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平静下来之后,宋衔之又开始想崽崽,之前因为有沈铎在身边,他什么心思都没有,现在安静下来,便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崽崽分开这么久,不禁有些想念抱着它时的感觉。   小二在这时给他提了热水上来。   宋衔之看着对方精瘦的身体,还有深深凹陷的眼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看起来这哥们平日也没少熬夜啊,看看这虚的。   泡过澡之后,宋衔之便觉得有些乏了,自打用过药娘草之后,他就没睡过觉,此刻倒在床上,说睡就睡。   夜半……   宋衔之是被冻醒的。   睡前他没有关窗,也忘了盖被子。   宋衔之迷迷糊糊的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往身上盖,片刻之后,还是觉得冷。   “这大夏天的,屋里怎么这么冷?”宋衔之闭着眼睛嘟囔,掀被下床,准备下楼找掌柜的再要一床被子。   初时,他还没反应过来,等两只鞋都穿到了脚上,他才忽然想起来,今天吃饭时严术说的那些话。   这大夏天的,屋子里这么冷,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啊!   宋衔之瞬间彻底清醒了过来。   莫不是真的有鬼吧!   宋衔之左右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浑身发麻,汗毛都竖了起来,赶忙起身冲出了门。   他们这一行人住在二楼,一楼是大厅。   此刻是深夜,大厅之中只有一盏微弱的灯还亮着,柜台前的掌柜趴在桌面上,应该已经睡着了。   宋衔之看见了人,心里就踏实多了,一个飞身就下了楼。   “掌柜的,快醒醒。”   宋衔之推了推对方的胳膊,掌柜的喃喃几声,醒了过来。   “客官,这大半夜的,您有什么事啊?”掌柜的打着哈欠,费劲的抬起头来,状态和店里的小二如出一辙的糟糕。   凹陷的黑眼窝把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宋衔之吓了一跳:“我说掌柜的,你们这都是被哪个妖精吸了精气儿啊,怎么都这副模样?”   这时宋衔之差不多已经忘光了自己修士的身份。   “说什么呢客官,就是这两天没睡好而已。”掌柜的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听得宋衔之都想打了。   “掌柜的,你那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冷的跟冬天似的!”   没想到原本好脾气的掌柜一听,顿时有些恼了:“我们这里可是正经店,开张时景家给开过阵的,能有什么脏东西!”   掌柜的这一开口,宋衔之又看见他的牙也掉了几颗,明明年纪也不算老。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   景家是青河宗管辖下的一个小家族,负责看守九段山这一片。   由于整个家族的人的灵根都有缺陷。因此,白家的人注定无法达到更高的境界,所以便被安排在此处,做九段山的守护家族。   宋衔之抿了抿嘴唇,也没法继续为难一个普通的掌柜:“那算了,麻烦您再给我拿一床被子好了。”   掌柜的看了他几眼,转身去库房给他抱了一床新的被子过来。   宋衔之领了被子,犹犹豫豫的回到房门口。   左右两边分别住着严术和沈铎,这大半夜的,也没人愿意被打扰。   宋衔之只好咬了咬牙,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果不其然,只有他这个房间很冷,门里门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宋衔之抱着被子站在门口,看着一片漆黑的屋子,彻底不敢进去了。   就在这时,走廊上突然刮起一阵冷风,那温度,吹得宋衔之露在外面皮肤一阵生疼,呵出去的气瞬间化成了白雾。   一阵浓烈的香味随之扑鼻而来。   这场景,宋衔之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百分百要中奖了。   他也不敢再犹豫,抬脚狠狠踹开了一边的房门。   然而,对方还是快他一步。   宋衔之感觉自己的嘴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之后,一口凉气吹进了他的耳朵里,送来一声轻笑。   完了,中招了……宋衔之彻底昏过去之前,这样绝望的想到。   沈铎其实在宋衔之出门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了,放开神识听到他和掌柜的谈话时,还觉得十分好笑。   直到对方的脚步声在屋外徘徊,随后自己的门突然被踹开。   那一瞬间,沈铎才反应过来,是真的出事了。   来的人实力比他高太多,他竟一时没有发觉!   看着丢在自己门口的那一床被子,沈铎的脸色蓦地变得极为难看。   走廊里还残留着一些因温度太低而形成的冰霜,空气中流动着浅淡的香味。   其他人也都被宋衔之这一脚踹门声给惊动了,纷纷探出头来。   “发生什么事?”   “什么声音,吓我一跳……”   宋衔之的门大敞着,里面没人,唐棠一看便猜到发生了什么,挨个去敲了各个房间的门。   “大家都看看有谁没出来。”   众人聚在大厅里,互相确认着。   “唐师兄,白师兄他……白师兄好像还没出来……”其中一个弟子突然弱弱的道。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白师弟?”唐棠皱眉:“去看看……”   众人推开白景逸的房门,屋里没人,果然也已经不见了。   “还有……还有!宋师兄也不见了!”说话的正是严术,仔细看他眼里还有些泪花。   对方掳走了两个毫无关联的人。   唐棠面色变的凝重:“事情紧急,大家组队分头行动,天亮时到此处汇合。”   众人也不敢怠慢,纷纷开始行动。   有人去了掌柜的那边,想要先从他这里套出点线索来。   掌柜的趴在桌面上,似乎睡的正沉,这么大动静都没能把他吵醒。   “掌柜的?醒醒,别睡了。”两个弟子站在柜台前。   一连叫了几声,掌柜的还没有醒。   其中一个弟子不耐烦,直接上手推了一把,只是她万万没想,掌柜的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死了。   她这一用力,直接把对方的头都推掉了。头颅滚在地上,声音听起来却轻飘飘的,脖子的断裂处密密麻麻涌着乌黑油亮的千足虫。   伸手的女弟子不经吓,直接尖叫出声。   还没出门的众人闻声赶了过来。   沈铎蹲在地上,拿匕首挑了挑那颗头,果然见这颗头颅里也满是一样的虫子,从口鼻眼中一溜串的往外钻。   千足虫,又名马陆,一般一指长,有花色,长着数十对腿,因此俗称千足虫。   马陆本身腺液有毒,但不咬人,毒液也不致命。   但这具尸体里出现的显然不是普通的马陆虫。通体乌黑,体型是普通马陆两倍之多。   这掌柜的身体,应该是不知道被什么人做了这马陆虫的容器。   马陆虫在人的身体里繁衍长大,食人血肉,恐怕早已变异。   “这!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太残忍了!”那女弟子捂着嘴哭泣,不由骂道。   “今日来时,我就觉得这掌柜的形态十分怪异,没想到竟然是已经被掏空了。”   “是啊,太慎人了……”   这一窝马陆幼虫,起码得有上千只,一接触到空气,不过片刻便已经生长扎实。   沈铎沉着眼,在这些马陆虫蓄力攻击他们之前,一张符将他们全烧了。   腥臭的焦糊味飘的满屋都是,催人呕吐。   沈铎面无表情的起身,率先出了门。   “大家都小心点,记得天亮汇合。”唐棠再次嘱咐,紧跟着也出了门。   “唐师兄,我跟你一起。”严术攥着唐棠的衣袖,死死咬住下唇。   “你待在这里,别乱走动。”   严术手无缚鸡之力,外面情况不明,太过危险,他便不能带他出去。   “可是宋师兄他……”   “你去了能改变什么?”   唐棠直接截断他的话,没什么表情,也不愿意多说,直接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拎回了屋里。   “我在周围布下法阵,你不要出门。”   唐棠最后交代一句,便砰的一声带上门,走了。   严术知道自己没什么用,去了反而是个累赘,便坐在床上出神。   他离开锦水村太久,镇上的情况他也不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仿佛预兆着这一切都不会再平静了。   也许从锦水村开始,就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这一切。   宋衔之在一个还算温暖的地方醒过来,入眼白蒙蒙的一片。   有人用白绫遮住了他的眼睛。   这里到处都弥漫着宋衔之之前在走廊上闻到的那股香味。   香味很浓烈,闻久了十分腻人。   宋衔之试了试用术法,却发现灵脉已经被人封住了。   手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宋衔之只能拿手到处摸了摸,入手是毛茸茸的触感,像是一张兽皮。   周围安安静静的,没有别的声音。   挣扎了片刻,宋衔之便没力气了,躺倒在一边。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突兀的从右手边传来。   宋衔之绷紧了身体,屏住呼吸。   “咳咳……”对方又咳了几声,开口叫了声:“唐师兄?”   宋衔之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乐了。   这不是白景逸吗?   看来他并不是一个人被捉了过来!   两个人逃脱的机会还大一些!   “喂!喂白景逸,我是宋衔之,你能看见吗?”   白景逸那边瞬间沉默了。   而后声音有些冷的叫道:“宋衔之,怎么又是你!赶快放了我!”   宋衔之:“……”   都是原主的锅,他不背!   “白师弟,你怕是误会了,现在的情形是,你我二人都被人绑了,而不是我又绑了你,你明白吗?”   白景逸听了这话,又冷静思考片刻,顿时觉得面皮有些发热,抿着唇不再说话了。   “唉?你是不是也被蒙着眼睛?”宋衔之接着问。   白景逸一点也不想同宋衔之讲话,但如今情况特殊,两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嗯……”   “那你说这人什么目的?还把人眼睛蒙上,不会是个变态吧?”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聊天?   “少说点废话。”白景逸眉头跳了跳,有些烦了。   宋衔之拿手指抠着身下的毯子,闭了嘴。   有个认识的人陪着,他倒是一点也不紧张害怕了,甚至还十分心大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一根手指正轻轻地在他的脸上滑动着。   冰冷的寒气包裹着他,让他意识到正有个人站在他面前,打量着他。   “呦,终于睡醒了?我就没见过像你一样心大的。”对方在笑,声音细细的,不算难听,甚至还有些温柔。   宋衔之装睡失败,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对面的人又笑了,声音清脆。   “干什么?”   “你猜呀……”   话音一落,宋衔之眼上的白绫便被人抽掉了,晃眼的白光突然出现,刺的他下意识抬手闭眼。   等眼睛适应之后,宋衔之看清了眼前的人。   一袭红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带子,走动间,甚至还可以隐约看到番茄不能过审的地方。   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脸,也不是什么身形彪壮的死变态,而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   “怎么样,好看么?”少年见他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拿手指绞着垂在胸前的头发,笑着俯身勾起宋衔之的下巴。   “停停停!”   宋衔之扭着身子往后退。   搞了半天,还是个变态!   “你到底什么目的!”   少年咯咯地笑:“我说了要你猜啊……”   宋衔之无语。   这绝对是个变态没错了!   观察了一下四周,可以看得出来是个宽阔的山洞。   山洞修葺整洁,摆着不少好东西,装饰的也很华丽。   而他和白景逸正躺在一张大圆石床上,四周立着几个撑到洞顶的柱子。 第15章 “小美人”   见宋衔之不说话,少年似乎觉得没趣了,便一个翻身躺在了宋衔之和白景逸中间。   “唉……”少年叹了口气,“你们怎么都不理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分别揽在宋衔之和白景逸的肩上,轻轻摩挲了起来。   !!   宋衔之瞬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撅着屁股在床上拱动,试图躲开这只咸猪手。   “你是变态吗!?”宋衔之吼了出来。   对两个男的摸来摸去,成何体统!   少年闻言侧过身子,艳红的衣衫从肩头滑下,衬得雪白的肌肤分外惹眼。   他偏头看宋衔之,饶有兴趣的将手臂收回去,枕在头下,道:“变态?变态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夸我吗?”   宋衔之噎了一下,闭了闭眼,道:“没错,就是夸你的。”   少年的眼睛笑成了一条弯线,突然来了句:“唔……你挺有意思的,所以以后就留下来陪着我吧。”   鼻尖被轻轻点了一下,带来一阵少年身上的香味。   宋衔之睁眼,只见少年又指了指床那边还在挣扎的白景逸:“还有这个小美人,你们一起留下来——”   突然被指的白景逸满脸羞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要再这般羞辱于我!”   “啧啧啧,我怎么舍得杀你呢?这么美的脸,上哪还能再找来一张?”少年笑着起身,一身慵懒,衣衫不整。   而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两个手镯,分别套在了他们二人的手上。   镯子外观简单,细细的银制镯身,正中悬着一个小巧的铃铛。   “带上这金铃,就算你们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够找到。而且,这金铃,只有我能打开哦——”   少年吹了口气,出口的寒雾便立刻化成了锋利的刀刃,割开捆在他们身上的麻绳,随后又似雪花一般,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地上。   宋衔之动了动被勒的生疼的手腕,试着拽了拽那手镯,却觉得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手腕传来,身上的力气霎时便被抽干了。   宋衔之倒在床上,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算是可以肯定,又一个白景逸舔狗上线了!   而且还是提前抢戏来的!   这个绑了他们的、所谓的少年,其实已经有几千岁了,是个十分放荡不羁的老狐狸。   原著中,老狐狸关洱在出门寻花问柳时,碰巧遇见了白景逸,惊鸿一瞥间,对他那惊为天人的相貌一见钟情,二话不说便把人打包带回了家,想要与他结为道侣。   老狐狸死死纠缠,从一时兴起到情根深种,不过最终还是逃不过被官配吊打的结局。   这段剧情本来应该发生在中后期,没想到竟然提前到了这里。   还有,为什么tm的,他一个要样貌没样貌,要光环没光环的无名小炮灰,也被一起绑了过来?!   难不成还真是摘了红花,就得找个绿叶配着?   “你们也别想着逃跑了,这里名曰洞天,是个独立位面,离你们刚待的那地方十万八千里。”   关洱闲不住的在原地转来转去,放松时还把狐狸尾巴也放了出来,蓬松松的八根尾巴立在身后,像孔雀开了屏似的。   “我想好了,从今往后,你们两个就是我的道侣了,改天选个吉日,咱们就把大典办了。”关洱双手合十,放在脸旁,一副十分憧憬的神情。   “什么!?”   “你做梦!”   宋衔之和白景逸异口同声。   道道道,道侣?!   宋衔之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激动道:“我说老狐狸,你抓第一美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我也抓来了!”   话音一落,关洱的视线便瞬间移了过来,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问道:“你叫我什么?”   宋衔之突然想起来,关洱可是最讨厌别人叫他老狐狸的,不禁吞了吞口水,试探道:“小,小狐狸?”   关洱变脸似的,又笑成了一张菊花脸,故作娇羞的低头,道:“我叫关洱,今天起就是你们的夫君啦——”   不带这么霸王硬上弓的!   宋衔之挣扎:“小狐狸你看,我这模样,配您多少还是……差点……要不,您把我放了得了?”   关洱眯眯眼,走过来,整个人都从身后挂到了宋衔之身上,爬在他耳边道:“小美人,你不要耍花招哦,我不上当——”   宋衔之哆嗦了一下,闻言大为震惊,连忙看了眼不远处竖在地上的大铜镜。   摸了摸脸,这也没什么变化啊,又看了眼后面一脸欣赏地看着自己的关洱。   ……   这是……眼睛有问题?   另一边的白景逸也同样看着宋衔之。一脸嫌弃。   好吧,宋衔之认命,还是等着主角g来救主角s的时候,顺便提溜自己一把算了。   关洱似乎很忙,和他们待了没一会儿便被人叫了出去,之后匆匆离开了。   没了束缚,两个人都可以自由活动了。   白景逸下了床,直接大步往门口走。   宋衔之也抬脚跟了上去。   门外守着两个小妖,看到他们并没有拦,应当是关洱走之前有交代过。   外面并不是想象中的丛林,而是一个偌大的宅院,风格和洞内如出一辙的华美。   到处都是飞扬着红色帷幔、红色花卉、连房上铺的都是红金色的琉璃瓦。   从外面看,刚刚那个洞府,其实就是个十分普通的厢房,入内时,却又别有洞天。   既然有洞天之名,相必这里的每一间房也都是如此。   白景逸出了门,围着宅子绕了一圈,除了碰见几个其他的小妖,并没发现出口,那金铃也如同是生在了手腕上一般,怎么脱也脱不掉。   宋衔之坐在门槛上,吃着从守卫那里讨来的零嘴,朝白景逸扬了扬,咧嘴笑道:“白师弟,要不咱歇歇吧,过来吃点东西?”   白景逸心中真烦,理都不愿理他。   宋衔之自讨没趣,干脆啃完了果子,倚着门框发呆。   洞天是个独立位面,虽然没有壶中天大,但人口也有上百个,全是小妖怪。   据描述,这些小妖怪全都是关洱出去玩的时候随手捡的。   什么妖都有,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种族杂七杂八。   所以说,关洱这个妖并不算坏。   就是有点s而已。   平日,他虽然没少强抢良家妇男,但好在什么也没做,只是捉过来吓一吓,看腻了之后再把人送回去而已。   只是,就关洱这脸蛋来讲,强抢来的人却无一不是对他念念不忘,死活不肯回去啊。   正所谓:我爱你时你不爱我,当你终于沦陷时,而我,又爱上了别人。   如果这还不算渣……   宋衔之浑身是戏,看的两个守门的妖怪一脸不解的挠着后脑勺。   白景逸这时也累了,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宋衔之几眼,之后便招呼那两个小妖怪搬了凳子过来坐下,凝神休息。   “怎么样白师弟?有什么收获?”宋衔之拿手挡了挡眼前的阳光,随口找话题。   白景逸闭着眼皱眉,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大门外面的空间是虚的,什么也没有,也走不出去。”   “哦,刚那狐狸不是说了吗,这里是独立位面,范围估计也就这个宅子这么大了。”   宋衔之说完,等了一会儿,白景逸那边却再没了动静。   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已经入定了。   宋衔之变得很无聊。   灵脉被封,空间戒指也打不开,没手机,没wifi,确实十分无聊。   没办法,宋衔之只能拉着身边的小妖怪聊天。   两个小妖怪一个身高体胖呆头呆脑的,一个瘦瘦弱弱则十分精明。   宋衔之了解到,他们一个是野猪精,一个是鲤鱼精,都是在外遭受其他大妖迫害,奄奄一息的时候,被关洱捡回来的。   胖胖的野猪精叫二呆,名字十分符合他自身的气质。   看得出来,他对关洱是十分崇拜的,说起对方的好来滔滔不绝,开启了话唠性质,听得宋衔之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可惜最近不太平,把主子都饿瘦了。”二呆神情失落的低下头。   宋衔之挑了挑眉:“不太平?出什么事了?”   “听其他小妖说,九段山多了很多怪事,还波及到了我们洞天,主子这些天都在忙这事,不过具体情况俺也不清楚。”   就知道老狐狸说的十万八千里都是骗人的,看来这洞天的法眼,就藏在九段山附近!   以唐棠的实力与光环,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里来。   宋衔之又问了几个问题,但二呆被一旁的小四掐了几把之后,也不敢乱说什么了。   这边,天亮。   众人准时在客栈前集合。   不久之前,客栈的小二也被人发现死在了房间里,死状和掌柜的一样,都被人做了幼虫生长的容器。   “我们去问了镇上的人,他们说,从几个月前开始,镇上便有人相继失踪,主要以壮年人为主,到现在还没找回来。”   “不仅如此,镇上很多人的状态似乎都不太好,好像跟掌柜和小二之前的模样很相似……”   说话的人正是之前推了掌柜一把的女弟子,她脸色也不太好,十分苍白,看样子是联想到了哪些不好的事情。   “我们这边有别的发现。”   徐晓回想自己打听来的信息,开口道:“听镇上的老人说,之前,不仅是这几年,一直有年轻美貌的男子莫名其妙的失踪,最后又莫名其妙的回来,并且忘掉了自己在失踪的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徐晓说到这里,顿了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唐棠:“我在想,白师弟他们是不是也和这些男子一样,毕竟……”   毕竟白景逸的样貌已经不单单是貌美可以形容的了。   “但宋衔之他……”有弟子下意识的想要嘲弄,话说到一半,却被一道眼神瞪了回去。   瞪他的人是徐晓。   这位弟子十分不解……   徐晓平时不是最讨厌宋衔之了吗,怎么今天反而替他出头?   唐棠闻言则是若有所思,道:“有可能,马上去找找之前被掳走过的人,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线索。”   众人交流好了信息,便又各自散了。   沈铎并没有来与他们汇合,而是跟着先前在走廊里闻到的那股香味,一直追到了九段山深处。   他身为妖族,嗅觉与听觉都迅敏无比,就算对方刻意掩盖了气息,他也依旧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再者,还有宋衔之身上的味道。   九段山植被茂密,愈往深处便越阴寒,高耸的树冠遮严了天空,只漏下几缕金丝般细长的日光。   沈铎循着气味,在一处山洞前停下。   洞口不高,沈铎要低着头才能钻进去。   进去以后,里面却并不大,空荡荡的一片,除了一些碎石头什么都没有。   沈铎垂眸,握紧了长剑的剑鞘,直至指尖泛白、发青。   他垂着头,一动不动,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片刻之后,数道墨蓝色的妖纹突然从脖颈处开始向上蔓延,霎时爬满了他的脸颊。   与此同时,他整个眼白也被染的漆黑一片,眼珠血红。   红黑交加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瘆人,又加上他那满脸恐怖的妖纹,模样如同一只狂化到了极致的厉鬼。   此时此刻,洞天之内。   宋衔之躺在院子里面晒太阳,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脚下的地面却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这一震,直接把宋衔之的瞌睡吓得个没影。   “二呆!”宋衔之起身,扯着嗓子喊:“这怎么回事儿啊?”   二呆不愧是个呆子,听到声音跑过来,却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道:“不,不知道,之前没有这样过的……”   之前二呆告诉他,这洞天里的时间比外面快了数十倍。   不知不觉他就在这里面过了十天有余了,但外面应该才只过了几个时辰。   关洱一直没回来,白景逸也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在些干什么。   宋衔之心里有些发慌。   不会是什么东西趁着关洱不在,悄悄打进来了吧?   “二呆,走,我们去找小四问问去。”宋衔之拍了拍二呆的肩膀。   二呆连应几声,跟在宋衔之后面急忙跑了出去。 第16章 天上掉下个大反派   小四负责看着白景逸,他们刚到白景逸的院子里,四周便突然刮起了大风,那架势,大有要把砖瓦都掀翻的意思。   “这吹的是哪门子的妖风啊。”宋衔之眯着眼,往里面跑。   白景逸显然也察觉到了动静,此刻正站在屋檐下,一眨不眨地看着斜上方的天空。   “快,快看!”   两个人刚刚站定,二呆突然扯了扯宋衔之的衣袖,指着天空叫道。   宋衔之拍了拍扑到身上的飞尘,抬头。   只见原本暖阳高照的天空,已经被乌黑浓密的层云遮蔽。   而这些云正飞快地聚集到一起,最终幻化成了一只巨大的爪子,眨眼间便将天空撕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随着口子的出现,一条手腕粗的铁链从天幕之上垂了下来。   一旁的二呆和小四在铁链垂下来的瞬间不受控的跪倒在地。   宋衔之懵了。   眼下的情况完全在他预知之外。   他记得唐棠不是这么个救法啊。   片刻之后,天空上的巨爪突然松了松,显然快要撑不住了,铁链也在慢慢往回收。   白景逸反应过来,伸手抓住了铁链的末端。   铁链好像知道自己已经救到了人,回收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加快。   眼看白景逸整个身体都已经腾空飞了起来。宋衔之一个快步冲上去,攥住了白景逸飞扬的衣袖。   “等等!”   带我一个啊!   白景逸感受到手臂上突然增添的重量,面色一白,有些支撑不住。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一个反手,将那截衣袖利落的斩断。   宋衔之只觉得身体一抛,还未反应过来便从半空中跌了下来。   铺满了玉石的地面坚硬无比,宋衔之只感觉腰背都快跌断了。   等他缓过来时,天空上哪还有什么出口和铁链,依旧是之前那般晴空一片,万里无云。   若不是白景逸不见了,还有他手中残留着的这半截衣袖,他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个梦。   二呆和小四也站了起来,过来扶宋衔之起身。   宋衔之揉着屁股,松开了攥着衣袖的手指,拍拍被弄脏的衣服,嘟囔道:“唐师兄能不能行行好,再来一次,把我也救了……”   “宋宋,没,没事吧?”二呆傻乎乎的给宋衔之捏肩膀,一脸担心的样子。   宋衔之一看见他的脸就笑了,揶揄道:“屁股都摔快烂了,你说呢?还不快去给我拿点好吃的补补。”   二呆闻言,还真傻愣愣地跑去给他拿吃的去了。   小四站在原地,一脸凝重的看着那片天空。   人跑了,关洱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宋衔之叹了口气,炮灰就是炮灰,想沾沾主角的光都不行。   他还是安安生生得等着吧,反正在这里的生活除了无聊之外,好像还不错。   九段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洞内。   沈铎吐出一口污血,有些不支的单膝跪倒在地。   强行打开别的妖的领地,耗费了他太大的心神,之前在青河宗养出来的精气仿佛瞬间被抽了回去。   不过好在不至于维持不住人形。   沈铎往回收自己的神识,山洞内便凭空出现了一个圆形的虚洞。而后,一个人影从中走了出来。   汗水流进了眼睛里,沈铎只能看见一个的模糊衣摆。   白景逸一出来便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小山洞里,不远处的洞口处,跪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还以为是唐棠,心念一动,走近了看却是沈铎,不由皱眉:“沈铎?怎么是你?”   之前他也听别人说起过,沈铎对自己有些意思,只是没怎么在意过,今日看来,竟然是真的。   他竟不惜性命来救自己。   想到这一层,白景逸面色缓和了不少,半蹲下去,动作温柔地将地上的沈铎扶了起来。   “沈师弟,多谢你前来救我。”   沈铎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白景逸的声音,意识到了什么,身子一僵,指甲不自觉的陷进了掌心的肉里。   抹了抹眼中的汗水,他抬首对上白景逸的眼睛,片刻,突然笑了,叫了一句:“白师兄……”   白景逸看着沈铎脸上的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他那一双眼,太冷了,简直像是要将人生吞入腹,盯的他心头十分不快。   “嗯,我们快些走吧,此处不安全。”白景逸扯出一抹自认勾人的笑来,率先往洞外走去。   沈铎站在原地没动,视线却落在白景逸左手断裂的袖面上,眸色骤冷,连嘴角惯常最善伪装的笑容都维持不住。   白景逸走了几步,没听到后面人跟上来的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四周暗无天日,只剩下簌簌的风声。   白景逸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他如今灵脉被封,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安全走出这九段山,而那个沈铎,竟然就这么丢下自己走了?   白景逸心中郁结,面上维持的脉脉柔情也在这没人的地方崩开了。   此刻的他看什么都不爽,抬脚踹开了一只跑过来讨好的蹭着他小腿的兔子。   就这么短短的片刻,洞天之内便已经又过了两天。   关洱还是没回来,宋衔之知道小四已经联系过他了,但人没回来,应当是暂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洞天太小了,东西少,人也少,还不能修炼。妖怪闲的时候还能趴着睡,可怜睡不着的宋衔之这些天只能吃吃睡睡,都快闲出屁来了。   这天,宋衔之正蹲在门口的树底下,看蚂蚁拖运一块掉在地上蜜糖。   一群蚂蚁整整齐齐码成一队,将蜜糖拆碎了往巢穴里运,宋衔之便时不时丢个石头树叶,给人家添添麻烦。   “宋宋!宋宋!”二呆突然火急火燎的从门外冲了进来。   宋衔之看着木门跟两片叶子一样被他拍在墙上,站起来踢了踢蹲的发麻的双腿:“又怎么啦?”   “宋宋!天上掉下来个人!从天上掉下来的!你快去看看!”二呆伸手指着门外,边说边拉着宋衔之往外走。   宋衔之没什么反应,抬头看了看,心道,就你们这天,从上面掉下来个什么不都挺正常的么。   虽然这么想着,但宋衔之还是跟着出了门,毕竟他实在太闲了。   “我刚去小厨房吃东西,在路上遇见的,我觉得他已经摔死了,我,我害怕。”二呆将宋衔之推着走在前面,自己一个大个子则躲在他后面。   宋衔之无奈的笑着,可当他看见地上倒着的黑色人影时,却是笑不出来了。   我逼,这,这不是唐棠吗?!   宋衔之震惊之余,连忙上前将人从地上拖起来,嘴里还交代着:“二呆快,快去把羊医师找来。”   二呆十分信任他,什么也没问,转身便跑远了。   宋衔之本想把人拉起来架回屋里,没想到对方太重,还软趴趴的,他压根扶不起来,只能先把人搂在怀里放正。   碎发和着血贴在「唐棠」的脸上,看不清眉眼,宋衔之随手替他拨开,想要看看伤口,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张不太想看见的脸。   意识到躺在自己怀里的不是什么唐棠,而是死对头沈铎时,宋衔之惊得险些再次把人丢回地上。   幸而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冷静下来,宋衔之开始思考。   沈铎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刚才来救白景逸的不是唐棠,而是沈铎?   可既然已经救了人,他自己又为什么会进到这里来?   一连串的问题将宋衔之的脑子搅得一团糟,剧情实在崩坏的太严重,已经不能按原来的逻辑来思考了。   就在这时,怀里的人动了动,打断了宋衔之的思路。   宋衔之抬着手,不知道是要将人推下去,还是陆续搂着。   不过好在,沈铎动了两下以后便又安静了下去,看来是伤的不轻。   确认沈铎彻底昏死之后,一个念头突然在宋衔之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宋衔之的心脏就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如果趁现在杀了他,自己的命是不是就能保住了?   邪恶的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叫嚣着,说实在的,宋衔之有一瞬间还真的心动了。   不不不……   宋衔之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虽说他是很想活下去,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沈铎虽然后期十恶不赦,但至今为止,他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如果现在杀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天道偏心,从未给过他一丝温柔。   世界以恶意待我,我又为何要以善报之?宋衔之想,就算换作是自己,也未必会走上那所谓的正道。   沈铎的黑化,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吧。   宋衔之叹了口气。   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因此也没有权利为了自己的性命,去决定和改变别人命运。   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二呆带着羊医师赶了过来。   有了二呆的帮忙,两人轻轻松松便把沈铎弄到了床上。   修士虽能自愈,但还是要医师和药品的加持才能彻底痊愈。   羊医师是这里除了关洱之外年纪最大的妖了,外貌看起来就是个面相和蔼的老爷爷,整日都笑眯眯的,平常没事时还会来找宋衔之下棋。   “羊医师,我朋友,麻烦您费心了。”宋衔之抹了抹汗,给羊医师递了杯茶。   羊医师坐下,接过茶抿了一口,笑道:“小宋啊,你这朋友着实能忍,我刚看的时候,他浑身的骨头都断的差不多了,竟然连叫都没叫一声……”   “什么?!”宋衔之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一时急道:“那他还有救吗?”   骨头断了的痛可不是闹着玩的,沈铎还一断就是这么多根!   羊医师却乐呵呵地摆手示意他坐下:“别急,别急,你听我说完。”   “你放心,你这朋友,不一般,现在已经开始自愈了,而且速度还不慢。所以,我只给他留几颗丹药,等他醒后你给他吃了,之后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宋衔之坐了回去,听见这话还有些失神。   他差点忘了,沈铎有着神秘的妖族血脉,再生能力也是顶尖的,这种外伤根本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好,多谢羊医师,改天我再约您下棋。”   送走了羊医师,宋衔之去屋里看沈铎。   修士的样貌大多都会维持在结丹时的瞬间,因此沈铎看起来并不大,正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仔细看,还能看得出他眼角眉梢没有完全褪去的一丝稚气。   平日里阴阳怪气的一个人,此刻正规规矩矩躺在床上,像个睡的正香的乖宝宝。   宋衔之突然觉得他这张脸也没有那么惊悚可怕了,甚至还起了玩心,悄悄伸手掐了一把人的脸蛋。   你看看你,日后说不定哪天就会杀了我,我今日就只是捏捏你脸,不过分吧?   宋衔之趴在床上,将下巴放在手背上。   他看着沈铎苍白的面孔,想了很多事情,突然就透彻了:与其每天提心吊胆的想着怎么躲开沈铎,苟命,还不如趁时间尚早,沈铎不会杀他的时候,好好享受生活。   想通之后,宋衔之觉得自己霎时又咸了一个度。   衔之,咸之,果然不愧是他的名字!   悟了……   沈铎没多久便醒了过来。   听见动静时,宋衔之正撅着屁股,趴在桌子前拿那几颗丹药滚来滚去的玩。   “醒啦?”宋衔之回头看了一眼,原本因骨头断掉而软趴趴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宋衔之把桌上的药捡起来,递到他面前:“诺,醒了就把药吃了吧。”   沈铎看了眼那张灰扑扑的桌面,又看看躺在宋衔之手中的丹药,抿了抿唇,没接。   “这里是哪儿?”他明知故问,眨巴着一双狗狗眼:“师兄……”   宋衔之腹诽:其实你不叫这声师兄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坐回椅子上,一手撑着脑袋笑道:“恭喜,你中奖啦,赶紧准备准备,等着嫁人吧。”   他这个人,想通了,便不怕了,面对沈铎也变得自在了许多。   沈铎自然也感觉到了,瞳孔缩了缩。   他错开话题,露出虎牙,模样十分乖巧:“其实这里是哪里不重要的,只要师兄在,师弟便是在魔窟里也不怕了。”   宋衔之面上的笑僵住了,被这肉麻的话狠狠恶心了一下,这家伙,说话还是这么欠揍,听多少次都免疫不了!   “师兄,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沈铎揉了揉额头,一副头很疼的样子。   宋衔之暗暗翻了个白眼:“你从天上掉下来的,谁知道你为什么也会进来。”   反正不是关洱做的就是了。   “哦……”   “对了,之前天上伸进来一条铁链,把白师弟救出去了,是你干的吗?”   想到之前的疑问,宋衔之便趁机问道。   沈铎听他说到白景逸,笑容凝固了一瞬,那铁链当然是他的神识,口中却否认道:“不是,师弟愚笨,并没有发现师兄被困在这里……”   “不是啊……”宋衔之并没有发现沈铎的异样,摸了摸下巴,想:难道真的是唐棠来了?   “那……师兄你为何不一起出去。”沈铎问。   宋衔之闻言顿了顿,手里甩着腰间的宫绦,神情散漫:“还能是为什么,没拉住呗。”   沈铎:“……”   他信了才有鬼。 第17章 联手   “那,师兄,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沈铎故意问。   “废话!我要是知道怎么出去,我还会坐在这里听你扯这些有的没的?”   宋衔之炸毛。   沈铎见逗他的目的达到,暗暗勾了勾唇角,又装出柔弱不堪的模样扯宋衔之衣袖:“师兄……师兄——”   宋衔之警惕地瞥他一眼:“干嘛?”   他可没忘了沈铎黑心的本质。   沈铎笑:“师兄,我渴了……”   宋衔之眼皮子跳了跳,看在他是个病患的份上,咬牙切齿道:“我给你倒!”   桌上的茶壶里早就没水了,宋衔之晃了晃,不得不出门打新的。   沈铎舒舒服服的躺回床上,盯着宋衔之忙碌的背影出神,宋衔之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   他能感觉到,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他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他,想要揭开他的真面目。   眼里染上偏执,沈铎想到宋衔之被自己揭穿时的场面,体内的血液就沸腾了起来,忍不住舔了舔牙齿。   宋衔之一回头,就见沈铎正在看自己,目光锐利,也不知道看多久了,那种蓄势待发的气势,顿时叫他从头麻到了脚。   沈铎见他转头,立刻换上了他的标志性笑容,双手乖乖放在被子上。   宋衔之是想劝自己不要再去在意沈铎,但这并不能改变沈铎内里是个疯子的事实。   他是狼,他是羊。   当一只羊被狼盯上的时候,表面再怎么淡定,内心也一定是慌乱的。   宋衔之吞了吞口水,不知不觉直接端了杯滚烫的茶水过去。   沈铎垂着眼,摩挲着杯身,而仰头一饮而尽,仿佛不知道烫一样,喝完之后,还笑着将水杯放回宋衔之手中。   “多谢师兄。”沈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丰润的下唇上肉眼可见的起了个水光光的大泡,声音也变了,有些嘶哑,可他本人却像没有感觉一样对着宋衔之笑。   宋衔之僵住了身子,瞳孔骤缩,杯子都要拿不稳了,吼道:“你喝之前都不知道试试水温吗!?”   “师兄端的,不管什么我都喝……”   沈铎眼神真诚、笑容恳切,宋衔之却觉得恐怖至极,手脚发冷。   疯子,沈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宋衔之觉得有些无所适从,逃出了屋子。   屋内,沈铎收回了笑容,手指在下唇上滑了滑,脑海中又浮现出宋衔之惊恐的双眼,那双眼像小鹿一样干净明亮。   滑动的手指停了下来,随手一按,那黄豆大的水泡便不堪其力的烂掉了。   苦涩的液体流进嘴里,新鲜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带来的是难以忍受的刺疼。   沈铎伸出舌头舔了舔,加剧这份疼痛。   比起不能忍受,他更享受,因为疼痛更能让人清醒。   宋衔之跑了出来,却不知道去哪里,二呆也不在,他只好继续蹲在树下看蚂蚁。   没有蚂蚁,他就掏块蜜饯放地上,再捉一只蚂蚁过来,让他去通知别的蚂蚁。   身为通信员的第一只蚂蚁果然不负希望,带回了一队兄弟。蚂蚁越来越多,宋衔之的心思也越飘越远。   一道温热的气流突然吹拂在耳根,宋衔之福至心灵,知道是沈铎出来了,偏头往旁边躲了一下。   “师兄,在干嘛?”沈铎双手背在身后,弯腰侧首,笑得十分开朗。   他语调轻快,像一个正值青春热血的纯稚少年,乌发红唇,弯着眼睛看人时,仿佛把这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揽进了眼眸之中。   宋衔之不禁有些看痴了。   风起有时,吹落了一树枯叶。   宋衔之陷在那双无辜的月牙眼中,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暗。   沈铎突然伸手过来,摘走了挂在他额前的一片落叶。   心跳错了一拍,宋衔之觉得自己耳朵尖突突的发烫。   此时此刻,一切正好,定格了这一瞬间的画面。   “师兄?”沈铎伸手在宋衔之眼前晃了晃,眼中划过一丝揶揄。   视线一错不错盯着对方的宋衔之恰巧就看到了他这一瞬的眼神,不由面皮一热,不自在地偏头躲开他的目光,伸手推了他一把:“靠,靠这么近干嘛,知不知道很热?”   沈铎笑意更深,温和道:“师兄糊涂啦?这里已是秋天了,不热。”   “我热!”宋衔之站了起来“就热!”   随后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往院中的躺椅走去:“我要休息了,你自便!”   沈铎被瞪了,也只当是被小猫睨了一眼,笑得肆意。   追过去:“师兄,此地可有什么消遣,我有些无聊……”   “啧!”宋衔之睁开刚刚闭上的眼,怒道:“你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就去把宅子里的大粪都挑了去!”   沈铎不依不饶:“师兄也去吗?”   他是很闲,但他找到了自己的消遣。   宋衔之再次炸毛,掀起衣服下摆盖在脸上,摆手摆脚的拒绝:“不去不去!!”   沈铎心情舒畅,还想再逗一逗他,却被突然闯进来的二呆打断。   “宋,宋宋,主子回来啦!找,找你!”二呆一急就容易结巴,还吼得巨大声。   宋衔之掏掏耳朵,眼睛却亮了,飞速的翻身起来:“回来了?在哪儿?快快快带我去。”   两个人旁若无人,被无视的沈铎自然不乐意,扯住宋衔之细瘦的手腕:“师兄,我和你一起。”   宋衔之扭了扭手臂,挣脱他的桎梏 表情是从未出现过的急迫:“哎呀,随便随便。”   听出对方话音中的不耐,沈铎眯眼,心中不快。   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才让宋衔之有如此反应,心中这样想着,脚步却也没落下。   三个人到了之前宋衔之他们被捉进去的那间厢房前。   还没伸手,关洱的声音隔着门便从里面飘了出来,颇有些撕心裂肺的意思:“小美人……我的小美人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就这么抛弃了为夫!”   门口宋衔之抽了抽嘴角,老狐狸不愧是个戏精,真够能嚎的。   偏偏二呆还当真了,在原地团团转,问宋衔之:“宋宋,主子这没事吧,他伤心了,你去哄哄他好不好?”   宋衔之这嘴角是抽的更狠了,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耳朵,笑:“你呀,果然是个猪脑子,笨蛋!”   二呆被骂了还摸不着头脑,一边揉着自己被揪红的耳朵,一边心想:我可不就是个猪吗?   关洱耳朵灵,听见宋衔之的声音便直接开了门,冲过来挂在了他身上,还不停拿脸蹭他的脖子,一嗓子哭腔:“小美人,你是自愿留下来陪着为夫的吗!为夫好感动嘤嘤嘤——”   宋衔之被一双胳膊勒的上不来气,伸手将人从身上撕了下来,狠咳了几声。   “嘤嘤嘤……对不起小美人,实在是因为我太感动,一时不能自控……”   关洱一脸不好意思的对手指,还分外虚假的抹了抹眼泪,时不时看宋衔之一眼。   果然,狐狸都是嘤嘤怪!   宋衔之摆了摆手,又伸手抹了一把他蹭过的脖子,干巴巴的,泪水影都没有。   真是信了你个邪了!   宋衔之心中这般,面上却不敢显,只摆上一抹谄媚的笑容,搓手道:“小狐狸啊……你看,那谁,第一美人都走了,我你还留着干嘛?要不,你把我……也放出去……”   他的声音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因为老狐狸关洱的表情已经变了,一副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他,片刻,危险地眯起眼睛道:“你看我傻不傻?”   宋衔之连忙摇头。   “那我傻了才会把两个都放了!”   “反正有金铃在,我再去把他抓回来。正好,你我还能先办了合籍大典——”   关洱也不演戏了,整个人又要往他身上挂,露出来的雪白胸膛眼看要贴到身上来。   宋衔之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是,没等关洱彻底扑过来,一柄满身寒芒的长剑便悄无声息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铎面色难看,觉得这个关洱上上下下,哪儿哪儿都刺眼的很,警告道:“离我师兄远一点。”   关洱:……(・∀・)   妖与妖之间,一比实力,二比血脉。   关洱在对上沈铎眼睛的一瞬间便知道他血脉不简单。   虽说比实力,自己更胜一筹,但血脉的爆发力也不容小觑,一不小心便是玉石俱焚。   关洱爱美人,但也惜命,当即收回了手板板正正的站好,笑得十分夸张:“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沈铎又打量了他半晌,见他收敛了轻浮的态度,才冷着脸收回了自己的剑。   铮的一声,气势十分。   宋衔之看看关洱,又看看沈铎,懵了一下。   他万万没想过,关洱竟然会忌惮沈铎!   沈铎的妖族身份在原著里并没有怎么解释,不过也有可能是宋衔之看漏了,毕竟后期他都是跳着看的。但沈铎血脉强大却是最根本的印象,也是他心中一直默认的事实。   关洱的态度,莫不是和沈铎这血脉有关?   宋衔之第一次对沈铎的妖族原形产生了兴趣。   既然如此,那要是沈铎和关洱商量商量,兴许能放他们出去呢?   宋衔之觉得可行,立刻在暗地里戳了戳沈铎的腰。   沈铎有些不解的看过来。   宋衔之在关洱看不见的地方疯狂凹口型,沈铎也十分聪明的接收到了他的意思,挑了挑眉。   “放我和师兄出去。”沈铎开口了,语气生硬。   宋衔之一听,急得只想挠他。   有你这么谈判的吗!   果然,关洱也不是省油的灯,哪儿乐意看别人颐指气使:“我要是说不呢?”   沈铎闻言,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宋衔之看情况不妙,立刻实行B计划,脚一伸,插进了两人中间。   “小狐狸别误会,我这师弟不会说话,我们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暂时先放我们出去……”   宋衔之一边看关洱的脸色,一边继续道:“毕竟你看,我们那么多人一起出来,突然不见了两个,大家肯定着急啊,我们要是再不回去,说不定哪日,整个宗门都找到这里来了。”   “到时候,我们这小洞天里的妖怪可就遭殃了啊。”   说着,宋衔之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旁边的二呆和小四。   二呆立马点头:“是啊是啊!”   宋衔之给二呆抛了个上道的眼神,继续说:“而且,我这不是还有金铃绑着吗,你随时可以捉我回来啊。”   宋衔之说了一大段,果然见关洱垂着头,正在思索,于是便尝试加上了最后的筹码。   “最关键的是,最近九段山不太平,我听二呆说都影响到这里来了,而我们宗门来这里主要也是为了这件事,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联手呢?”   关洱这才抬头,又看了看从头至尾都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的沈铎,又思索了片刻,最终松口:“这么说来,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是……”关洱指了指沈铎,眼睛却看着宋衔之,笑得十分狐狸:“他,不能再拦着我抱你。”   宋衔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还以为是什么过分要求,不就是兄弟之间抱一抱吗,又少不了一块肉!   我的身体我做主,宋衔之立马十分慷慨的拍了拍胸脯:“没问题,随便抱!”   沈铎没想到宋衔之就这么同意了,少见的有些惊讶。   关洱得了应允,立刻得寸进尺的贴了上来,头靠在宋衔之肩上,最后还在宋衔之看不见的地方,对沈铎发出了一丝胜利者的笑容。   沈铎说不清那一瞬间的感受,只觉得哪里很不舒服。   他忍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笑容,只是眼中却多了丝狠戾,对着宋衔之道:“那就恭喜师兄了。”   宋衔之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九九里,想着只要出了这洞天,自己有的是办法挣脱关洱。   “恭喜,什么恭喜?”宋衔之疑惑。   关洱夹在中间也奇怪,他怎么从沈铎那儿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沈铎背光站着,就是看着他们笑,也不说话。   宋衔之又一次体会到了脊背发冷的感觉,深觉不妙。   不知道这沈大祖宗为什么又心情不好了,只得悄悄推开身前的关洱,打着哈哈转移话题:“既然说定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关洱立马拍胸脯,誓要比宋衔之还慷慨:“看小美人你的意思啦——”   虽然受不了关洱这又嗲又粘糊的戏精性子,但好歹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宋衔之立马开开心心地回去收拾行李,虽然所谓的行李,都是些二呆从洞天各个妖怪嘴下给他搜罗来的零嘴。   临离开时,关洱为宋衔之冲开了灵脉。   洞天里,宋衔之最舍不得就要属二呆了,走之前还给他留了几摞话本子,让他没事长长见识,以后也好讨媳妇儿。   二呆也泪眼汪汪的和他们告别。   三个人出现在小山洞里的时候,白景逸已经不在了。   丛林茂密,偶尔有几只灵兽路过,又不得不迫于两只大妖的威压匆匆逃窜。   洞天的法眼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山洞,但钥匙却是关洱本人,除非同一实力的妖族,或修为极高的大能,一般情况下外人是打不开的。   所以宋衔之始终想不通唐棠是怎么把白景逸救出来的,而沈铎又为什么会进去?   原本这段剧情是发生在后期的,那时候的唐棠已经接近大能实力,对付关洱自然不是问题,但现在的他,单凭实力根本没法做到。   除非他用了什么法器。   这一点还十分有可能,宋衔之便没再多想下去。 第18章 桂花美酒,杯盛琥珀   九段山共三大主山、三大独山以及三大尾山。   主山在中,独山在头,尾山在尾。   而翻过最后一座尾山,就是黄沙不尽,寒如冰原的魔域了。   洞天的位置正位于第三座独山,离他们停靠的镇子不算远。   三人赶到镇口时,已经过午。   两人高的长柱顶起一张有些破烂泛黄的长布,上面挥笔写着:桂花美酒,杯盛琥珀。   下面一段还标注了酒家所在的位置,就在不远处,宋衔之远远的看了一眼,却见那家店已经关门了,整条街上都一派寥寥。   一股香味随着风吹过,宋衔之抽了抽鼻子,寻着味道看见了四周盛开的桂花。   现在还没到桂花盛开的季节,但这个镇子上的桂花却明显已经开败过一次了,因无人收集采摘,树下堆着一层黑灰色的残花,香味多了点发酵的醉意。   “这镇子是叫桂花镇吗?”   “没错,我从前常来喝桂花酒,味道醇厚,实乃佳品!”   关洱感叹……   “可惜,今年这桂花酒我估计是喝不到喽。”   宋衔之还不知道镇上的情况,疑惑道:“为什么?”   一路走来都没见什么人,只有几个面黄肌瘦的乞丐瑟缩自己街角。   “人都丢了,镇上快空了。”   这下接话的,竟是一路都没怎么张过嘴的沈铎,宋衔之闻言扭头去看,却见他还是老样子,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面色冷冷的。   像个变色龙一样,阴晴不定的,宋衔之暗暗撇嘴。这是连装乖都不想跟他装了啊,真的是:反派心,海底针。   关洱攀着宋衔之的胳膊,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悄悄收紧了手臂。   进了镇子,没走多久便撞见了两个结伴而行的青河宗弟子,便一起回了客栈。   一路上,宋衔之也从他们口中大致了解到了镇上发生的事情。   听到马陆虫的时候,宋衔之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脚也好似钉在了原地一样,抬不动了。   离他最近的关洱首先发现了他的异样,转头捏了捏他的脸蛋,皱眉:“怎么了小美人?脸色突然变了……”   宋衔之感觉喉头有些哽,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想起了幼时的一些事……”   沈铎看着魂不守舍的宋衔之,半晌,偏开了头。   众人听了他的说辞,见他似乎没事了,便也都没有多想。   到了客栈,入门不远就是柜台。   掌柜的尸体已经被人处理干净了,只剩下一团焦黑嵌在木制的地板上,以及零零散散的马陆虫断肢。   空气中的味道很淡,但仍不算好闻。   宋衔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了忍,实在忍不住,冲出门便扶着树吐了起来。   他对马陆虫有些阴影,这件事还得从很久之前说起。   小时候,他还没有被福利院收养前,是在农村混百家饭长大的。那个时候,每到下雨天过后,泥巴路上总是会有很多蜷成圆球的马陆虫。   小时候的宋衔之好奇,还拿手剥开看过,被那数十条码的整整齐齐的腿恶心坏了。   再后来,他躺在地上睡觉的时候被马陆虫钻了耳朵。   要不是他尖锐的哭声惊动了一旁的人家,宋衔之都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死掉了。   大娘看他耳朵里进了虫子,跑了上上下下几个庄子,才讨来了一点香油,抹在他耳朵口上。   大娘说,这种虫尤爱油香,闻见更香的油味便会自己爬出来。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条半指长的黑色虫子从他的耳朵里爬了出来,那之后,宋衔之被爬过的右耳便不太灵敏了。   事情过了太久,他当时年纪又小,很多画面都已经模糊了,只能记得那时糊了一手心的鲜血,和那只被大娘一脚踩爆的油亮的虫子。   那种疼和恐惧,宋衔之至今都忘不掉,只感觉当时的那只马陆虫又钻进了耳朵里,正一点点深入,打算吃掉他的脑子。   本来多年没见过这种虫子,宋衔之都已经渐渐淡化了这点恐惧。   谁知这次在这里又让他给碰上了。   具那些弟子描述,这里的马陆虫还不一样,要更恶心一些。   可怜宋衔之这两天没吃啥东西,刚刚又吃了化食丹,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再次回到客栈,宋衔之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对那股味道麻木了,只要不去看虫子的尸体也不会有什么不适。   弟子们都被派出去查线索,因此现下客栈里除了他们,并没有什么人。   “通知一下唐师兄,就说我已经安全了。”自己和白景逸的玉牌,在被关洱绑走的时候,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被吩咐的弟子颔首,取下玉牌,却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宋衔之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奈道:“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小弟子眼里焦急不掩,语气热切:“宋师兄,可有见过白师兄,他同你一起不见得,到如今还没回来。”   看来也是白景逸的死忠粉。   宋衔之点头:“见过,他此刻应当和唐师兄在一起。”   两个小弟子一听,立刻喜上眉梢,拿着玉牌联系唐棠去了。   宋衔之瘪了瘪嘴,心想,方才你们见到我的时候,也没见得笑一下。   不过他也就是这样想想,并不在意。   没等多久,唐棠就带着几个人赶了回来。   宗门的其他人也都通知到了,估计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宋衔之看了看,却没发现那一队人中有白景逸的身影,右眼皮微微跳了两下,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安。   宋衔之转头看向沈铎,却见沈铎也正好在观察他,对上他的视线时,分外轻的笑了一下。   宋衔之吸了口气,沈铎这小子,该不会是又骗了他吧?!   几步路的距离,唐棠他们眨眼便进了前堂。   “衔之师弟。”   “唐师兄……”宋衔之不确定的开口:“白师弟他?”   唐棠闻言蹙眉,也是不解:“我听唐钤说你回来了,还说白师弟也已经安全了。”   宋衔之心中的希冀破灭,低头咬了咬下唇:“白师弟开始是和我在一起,可后来,有人救他离开了,我还以为是你。”   这种情况下,人丢了,按正常逻辑绝对不能怪他,但以这本书群众的尿性,宋衔之觉得这件事指不定就会怪罪到他头上来。   果真,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他这句话一说完,几名外门弟子便炸了锅,个个愤愤不平的开口。   “白师兄的琴不在身边,身子又柔弱,你身为同门师兄,竟不知多照顾一些吗!”   宋衔之下意识反驳:“我就是照顾他,当时才让他先出去的。”   还有,难道不是我看着更弱一点吗?   “我呸,你几次加害师兄性命,现在还好意思说出如此话来!”   “空口无凭,我们怎么信你!”   “对,说不定白师弟不见,就是你预先设计好的计谋,是你害了他!”   真是情急之下什么话都说的出口,还讲不讲理了,怎么就喊到是我害了他呢?   宋衔之现下也不敢指认沈铎,若是沈铎当场否认,他才是越描越黑。   沈铎也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一副并不打算开口的样子,宋衔之咬了咬牙,深觉自己又被狠狠摆了一道。   沈铎没那么多心思,不说只是单纯不想暴露自己妖族的身份。   青河宗除了云雪尊,还无人知晓这一层,知道的人越多,他便多一份危险。   “够了。”关键时刻还是唐棠开了口,他浑身灵气涌动,让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及时止住了几位弟子的话头:“怎么说衔之都是你们的师兄,岂容你们在此乱加非议?”   “我,可是,唐师兄……”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问清楚方位,然后搜寻,而不是在这里靠一张嘴。”   刚带头骂宋衔之的弟子闻言,自觉十分丢人,嗫喏着嘴唇,不说话了。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偏心呀,我们宋宋不也是刚刚死里逃生回么……你们非但不关心他,还骂他,啧啧啧。”   关洱从宋衔之身后探出头来,弯着一双狐狸眼,神情散漫的把玩着他的头发。   唐棠方才便察觉到一丝微弱的妖气,只是还未来得及查明,没想到竟是宋衔之带回来的。   人修与妖修虽然明面上不是敌对关系,但若遇上了之间的气氛也十分微妙。   宋衔之看势不对,连忙介绍:“唐师兄,这位是关洱,绑走我和白师弟的就是他,不过这都是误会。”   随后,宋衔之又将洞天之内相关的事情挑挑拣拣地给复述了一遍。   唐棠听后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让人很难看出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现在还是以白师弟的安危为重,衔之师弟,能不能带我们去洞天的出口,白师弟应当还在那附近。”   “好。”宋衔之果断答应,他也不想看到白景逸出什么事情。   众人等剩下的人到齐之后,便立刻御剑,一齐往九段山赶去。   沈铎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没有一同前往。   宋衔之一行人到了九段山,本以为要花些时间才能找到白景逸。   没想到刚到山洞门口,就见白景逸正好好坐在里面打坐,除了衣服破了点、人有些狼狈之外,似乎没受什么伤。   兴师动众的一群人顿时偃旗息鼓,吵吵嚷嚷的涌进了狭小的山洞内。   白景逸听见动静,意识从识海里面抽离回来,一睁眼就看见一群他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人站在面前,眉心顿时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耐。   一众弟子七嘴八舌,像是中了魔一样,分外聒噪,但为了维持人设,他也没办法表露。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白景逸起身,仿佛一朵娇花摇摇欲坠,苍白的脸上却浮现一丝笑来,低首垂眸,声音温和:“大家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咳咳咳。”   白色的衣衫染上了青泥,雪白面颊也多了几道浅浅的血痕,双眼泛红,如若一只柔弱可怜的兔子。   最关键的是,他右腿前的衣摆被扯破了,玉腿从腿根开始,若隐若现。   如此美色,在场的谁不愿意多看几眼?   当然,例外还是有的——比如我们根正苗红的男主,唐棠。   黑色的轻纱围上美人的纤腰,遮住了那分春色,却让黑白的碰撞更加诱人。   白景逸面上薄红,一只手轻轻搭在唐棠肩上,往前走了一步,却突然腿脚一软,贴进了人怀里。   “唐,唐师兄,抱歉,我,我腿有些软……”白景逸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耳朵也红了起来,玉白尖上一点绯红,十分诱人。   唐棠一贯冷硬的面孔也柔和了些许,抬手扶住了他的身子:“无事,白师弟可是遇见什么事了,如此狼狈?”   白景逸抬眸,媚人的眼眶蓦地更红了一些:“是,是有几个妖族,趁我灵脉被封……就想,就想……”   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满是欲言又止。   在场的却都听懂了,有几个脾气冲的弟子,甚至还嚷着要去杀了那几个妖。   “幸好我及时冲开了灵脉,不然……”白景逸偏头,悄悄拭泪,却恰到好处的让大家都能感受到。   一众小炮灰们还看不出来心仪的美人已经同他人两情相悦了,依旧蹦哒着想替白景逸出气。   而洞外的透明人宋衔之和关洱,则已经完全被忽略了。   宋衔之站在洞外磕cp,心头感叹,官配是真他妈好磕,还能现场观看互动,带感!   关洱则是在气自己好好的道侣被人半道截胡,偏偏情敌背上那把上古宝剑,正是斩妖利器,死死拿捏了他,而他只能原地看着,无能狂怒。   宋衔之给炸毛的狐狸撸毛,嘴里安慰:“别气别气,你看你,找个不情不愿的美人做老婆,每天貌合神离的,还不如看别人两个情情爱爱,它不甜吗?”   想了想又加了句:“强扭的瓜不甜。”   关洱抱着手臂,气得撅嘴:“那,那他还带着我的定情信物呢!怎么说?”   宋衔之抬起手腕,晃着那个简陋的铃铛手镯,盯着看:“你……说这个啊?”   关洱抬着下巴,颇为风骚的撩了撩头发:“哼!这金铃可是我亲手锻的,世间仅此两只!”   宋衔之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小声嘀咕:“关键是人家自己也不想要不是吗?”   关洱耳朵动了动,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灵着呢!”   又瞪了他一眼,眼神危险:“你也不想要?”   宋衔之笑点低,笑的肚子痛:“不不不,这我哪敢啊。”   关洱又哼了一声,半晌才道:“算了,马上我就把他的收回来。”   语气轻松,没有一丝勉强。   这下给宋衔之搞不会了:“不是,你这就不喜欢他啦?”   爱的死去活来、苦苦纠缠呢?   关洱掀起眼皮看他,幽幽道:“不然呢……”   宋衔之:“……”   好吧,不然为什么说:剧情仅供参考-_- 第19章 捉弄我好玩吗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没有惊动这过分寂静的丛林。   白景逸窝在唐棠胸前,暗暗脸红。   两个人之间全是肉眼可见的粉红气泡。   当然,这也只是在宋衔之眼中如此而已。   折腾了一天,回去时大家都有些累了,便各自回房休息,打算晚饭过后再商讨具体事宜。   宋衔之在洞天,每天睡山洞的石床,腰板子都板直了,早就想好好享受一下人间的床了。   回房间时,路过严术的屋子,见门楣上贴着两张黄色的符纸,知道是唐棠贴的,便伸手撕了下来,推门走了进去。   严术应该是累了,衣服也没脱,直接蜷在床头就睡着了。   宋衔之在洞天待了十几天,但外面却只是过了几个时辰,因此也不大担心。给小孩脱了外衫,盖好被子,便起身打算回房好好休息一下。   没想到刚一起身,小孩就睁开了眼。   起先严术还满目迷茫,等摸到宋衔之温热的手掌,才惊觉他真的已经回来了。   “宋师兄?”严术的声音中还带着不可置信。   “嗯,是我。”   宋衔之心头软软的,他喜欢小孩,心疼小孩,因为曾经的他作为一个小孩时,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温情,才想尽自己所能,弥补心中的某些缺憾。   严术换了个姿势,半跪在床上,抱住了宋衔之的腰,声音有些闷闷的:“师兄,你去哪里了……”   宋衔之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没事儿,已经回来,你再睡会儿,一会儿叫你起来吃饭——”   严术抬着眼看他,乖乖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躺下,而是看着宋衔之的脸发呆出神。   “怎么了……”宋衔之被看的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这一摸,感觉手感上好像滑了很多。   “师兄……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了……”   “变了,哪里?”宋衔之摸摸眼睛,又摸摸鼻子,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严术皱了皱鼻子:“我,我也说不上来,但感觉……好像好看了一些。”   宋衔之一听乐了,眉飞色舞:“真的吗?我看看。”   说着去找房间里的镜子。   铜镜看不太清,他便施了道术法,将脸盆中的水凝成了一面明澈的水镜。   水镜清楚的映照出他现下的模样。   镜中人是有了些变化,没有先前那般瘦了,但形容依旧说不上来多好,皮肤虽然嫩了点,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法弥补骨相上的好看。   不过,这样宋衔之已经很满足了,起码能长的像个正常人。   看来是因为药娘草修复了他的身子,所以各方面都有了改善。   有了值得开心的事情,宋衔之心情颇好的关上门,转身打算进自己的屋子,一转头却见从头黑到脚的沈铎正靠在自己门口,抱臂侧身站着。   “师兄。”看见他,沈铎又贴上了招牌的狗狗笑,仿佛下午那个棺材脸不是他一样。   “你站我门口干嘛。”宋衔之蹙眉,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只是想起来还有些东西没还给师兄。”   宋衔之努力在脑海里搜刮,却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东西放沈铎那里过。   “什么东西?”   沈铎但笑不语,之后从储蓄戒中拿出了一床被子来。   宋衔之一看见被子,瞬间就联想到给他这床被子的掌柜,明明没多久之前他们还在好好交流,没想到不过几瞬之间,他人便没了。   宋衔之目光闪了闪,手指不停摩擦着衣角。   没了关洱这家伙装神弄鬼的捣乱,他那房间早就不冷了,这床被子拿了也是多余,但依照沈铎的性子,宋衔之真怕他依依不饶。   于是便伸手将被子接了过来,客气道:“谢了……”   沈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勾着唇角:“师兄客气。”   宋衔之正要走,却被拦了下来。   “师兄要不要打开看看?”沈铎笑得诡异。   宋衔之奇怪的看他一眼,心想这有什么好看的,手上却十分听话的扯了扯被子。   被面被洗的有些发硬,手感糙糙的,宋衔之扯动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掉到了他垫在下面的那只手背上,而后滑了下去。   那种感觉冰冷滑腻,宋衔之愣了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低头一看,果然见两只黢黑粗壮的马陆正在地方翻滚着,数十条短腿密密麻麻朝着他一齐抖动,肥壮的身体节节攒动。   宋衔之感到一阵眩晕,手背上的触感越来越强烈,地上的马陆也越掉越多。   啪嗒啪嗒……   宋衔之眼珠僵硬的转了转,只见被扯散的被子里,赫然有着一窝盘缠涌动的马陆虫,有些甚至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往他的胸口爬。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叫不出来的,脑子也十分迟钝,等宋衔之后来反应过来时,他整个人就已经挂在沈铎身上了。   双腿夹在对方的腰上,揽着脖子还想往上爬。   沈铎勾着唇角,带着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愉悦。   “师兄?”沈铎抱着宋衔之上前,将那一地的虫子尽数踩死,还烧了符纸将其清理干净:“师兄很怕吗?”   可怜宋衔之已经没有能力回答他了。   “别怕师兄,虫子已经没有了……”沈铎笑得愉悦,满是恶劣。   宋衔之的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右耳也有些耳鸣的错觉,仿佛一张鼓膜堵在耳道中,里面全是虫子悉悉索索翻滚挖掘的声音。   “师兄?”沈铎察觉到他的颤抖,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衔之抖了一下,缓缓回过神来。   缠在沈铎脖子上的手臂松了松,宋衔之微微后仰。   两人面对着面,额头与额头仅仅隔着两指的距离,四目相对,乌发交缠,近的仿佛一对亲昵的爱人。   有泪痕浅浅的划过双颊,宋衔之眼尾发红,双眼却被冲洗的过分明亮,里面满是迷茫和惊惧,还在小心翼翼的抽着鼻子。   沈铎本来充满恶劣想法的心颤了颤。   懂事之后,宋衔之很少哭,甚至可以说是不会哭,屈指可数的几次也都不在人前,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眼中剩余的泪水又汇成了两颗饱满的泪珠,跌下来,渗进了沈铎的黑衣里。   视线清晰了起来,宋衔之抹了抹脸,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铎的脸,面色由白到红,再由红到白,最后定格在了难看的铁青。   “沈铎!你有意思吗!捉弄我很有意思吗!”宋衔之跳下来,狠狠推了他一把,声音还带着些愤怒的哽咽。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宋衔之觉得自己傻。   沈铎的心是扭曲的,是冷硬的、黑的,永远不可能捂的化。   所以,他根本不能把他当做一个人,他要做的就是躲开他,而不是面对他一次次的心软。   宋衔之强迫自己硬下心来,劝自己,这种人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那走自己的路,将来会有他的因果。   这样想着,他逐渐平静下来。   沈铎背后就是门,这一下撞的不轻,正磕在骨头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但听到宋衔之愤怒质问他,他又觉得心头爽快,血液沸腾。   他知道自己这样是病态的,却控制不住。   但当他兴奋的抬起双眼时,却对上了一双不该对上的,冰冷无波的眼睛。   宋衔之现在的表情,那样平淡,仿佛在看一个特别无关紧要的怪人。   沈铎见过太多次这样的眼神,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麻木了,可到了宋衔之这里,却还是罕见的慌了一下。   这一瞬间,他只想抹去,只想毁去。   宋衔之在气头上,正在心中给自己洗脑,再也不要理这个人了,手腕却猝不及防的被人抓住,眼睛上也覆上了一只滚烫的手掌。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被推在门上的人成了他自己。   “不要……不要这么看着我……”沈铎喃喃着,声音微微发颤。   “什么?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宋衔之挣扎着,隐隐约约听到他嘴中念叨着什么,却听不清。   手腕上传来一股巨痛,宋衔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刚挣扎了两下,然后另一只手腕便也被捉住了。   沈铎的手劲极大,像是要把他的骨头都捏碎一样。   “你疯了吗!”宋衔之疼的几欲落泪,下意识抬脚想要将面前的人踹开。   一条腿恰到好处的伸了过来,顶进了他的双腿之间,卸了他的力气,又拿威压压他,将他整个人都死死钉在墙上。   “你!”宋衔之张口刚要骂,却在对上沈铎的时候,整个人都定住了,身体僵直。   沈铎呼吸粗重,双眼通红,似乎有些失控。   平日里漆黑的眼珠这时竟透出一点幽深的蓝色,如同漩涡一般,看的宋衔之心头咯噔一下。   “你……”   沈铎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抬手捂住他的嘴,通红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像小动物在逡巡自己的领地一般,拿微凉的鼻尖抵在他的脸上,嗅来嗅去。   宋衔之心跳如擂鼓,忽然意识到沈铎这是发病了。   原著描述沈铎,说他这人有病,其实并不只是单纯的比喻,而是他真的有病。   发病时,沈铎状态癫狂,尤其控制不住自己,杀人六亲不认。   宋衔之被嗅的头皮发麻,却连动也不敢动,此时的沈铎,可没有什么耐心把不满都咽进肚子里,等最后再一起还回来。现在的他,只会在你挣扎反抗的时候,一口咬住你的喉管,杀了你。   “师兄……”   沈铎嗅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一抬头,却是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但宋衔之知道,他还没清醒过来。   沈铎见他没动静,便师兄师兄的叫个不停,摇尾乞怜。   “师兄……”乖乖狗沈铎叫着叫着突然变了脸色,化身恶狼,面色狰狞地在他的鼻尖上咬了一口,大声质问着:“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与此同时,宋衔之感觉自己手腕和嘴巴上的力气骤然加重。   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宋衔之欲哭无泪,在心中狠狠咒骂着沈铎,十分无语。   “呜呜呜!”宋衔之扒了扒沈铎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幽怨的仿佛连眼神都在说着:   你他妈捂着我的嘴,是想让我拿鼻子说话吗!!   幸好沈铎还没有失控到极致,尚且看得懂人脸色,愣了片刻之后,便把手拿开了。   宋衔之揉着被咬疼的鼻尖,大喘了几口气,才斟酌好用词,开口问道:“沈师弟,你这是要谋杀我吗?”   沈铎面部表情变成了委屈,说:“师兄,你,不能拿那种表情看着我。”   宋衔之满头问号,什么表情不表情的?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他也明白,现在的沈铎更像是一个小孩子,需要人耐心哄着。   于是宋衔之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满口应着:“是是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好吗?嗯?”   沈铎却不按套路出牌,面色陡然又变了,刚刚放下去的手转而又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衔之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感受到他满是厚茧的手指,轻轻摩挲在自己的血管上,偶尔还会按压两下,带着隐隐的威胁,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便会骤然收紧。   “怎,怎么了?”宋衔之小心翼翼地开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对方一个不如意,就拧断他的脖子。   沈铎扬唇,突然与他靠得极近,两人之间本来就剩不到一拳的距离,此刻更是紧紧的贴在一起,温度互相传递。   “师兄,如果有一天你再露出这种表情,我就……杀了你……”   沈铎这话说得极轻,却让人丝毫不敢怀疑这句话最终会成真。   对方说话时温热的气流铺洒在耳根,叫十分怕痒的宋衔之狠狠打了个哆嗦。   然而,沈铎刚放完狠话,语气忽而又软了下来,话语中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声音沙哑:“师兄……我……我今天,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好不好?好不好?”   宋衔之惊呆了,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同两个人博弈。   一个是想要吃他的狼,另一个,是还在装乖骗他的小狗,两个人在沈铎体内切换自如。   “好。”宋衔之只能答应,声音有些疲惫。   沈铎听到他的回应,认真盯着他看了半晌,过了许久,才仿佛终于确认了对方不是在骗自己一般,终于松开了手。   宋衔之逃离了魔爪,刚松了口气动动手腕,面前的沈铎便忽然弯下了腰,轻轻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一双有力的手在他的腰间收紧。   沈铎这般,就好似要钻进他的身体里一样,一副全然依靠的样子。   宋衔之有些惊讶,没有办法抬不起手来将他推开,因为这时候的沈铎,表现的实在是太脆弱了。   他又心软了。   宋衔之破罐子破摔,那就放任他这样抱一会儿好了,反正只是抱一抱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关洱可以,沈铎自然也就可以,他绝对公允。   宋衔之在心中这样想着。   等到宋衔之腿脚都站麻了之后,沈铎还是没动静,耐心多少有些告罄了,宋衔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声音不大:“喂,你都抱多久了?可以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宋衔之满头黑线,又加重了力道:“喂!”   还是没反应。   宋衔之仔细再看,发现这家伙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睡着。   最终,宋衔之还要负责把重的要死的人送回床上。   脚麻手麻肩膀疼,工具人宋衔之,险些骂出脏字来。   回房之后,没休息多久,便有人来敲门,通知他下去集合。   宋衔之出了门,顺便叫醒了隔壁的严术。   客栈本来就只有掌柜的和小二两个人,后厨的都是临时雇佣的,如今掌柜的和小二都死了,后厨便也没人做了。   宋衔之知道严术一天没吃饭,便趁着人还没到齐,出门给他买了些糕点回来。   实在是镇上太过冷清,很多酒家饭店都已经关门了,糕点还是宋衔之从一户人家那里买来的。   集合之后具体说的事情不多,大多都是宋衔之已经听过了的。   只是多了点关洱提供的线索。   据他所说,九段山三大主山内前段时间突然出现了大量魔族,洞天被发现之后,便一直被要求归顺于他们。   关洱并不想掺进魔族的纷争,便一直找借口拖延到现在。   九段山本是人族的领地,属青河宗的管辖范围,而在青河宗之下,又归到景家负责。   按理说,边界的结界自当固若金汤,非大动静不可能冲的开,可如今这魔族进了三大主山,岂不是说明结界早已有了缺口。或者说,是有人故意放他们进来。   众人首先想到的便是景家。   不过这一切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没有实际的证据去证明,妄加猜测就是自乱阵脚。   众人继而商讨了一番,最终决定,先将小镇上的事情查清楚,再去景家一探虚实。   这些诡谲的事情背后,一定有着某些必然的联系,任何一件事情都有查清楚的必要。   而锦水村,可能仅仅只是至少阴谋中,一个小小的环节。 第20章 小巷里的人   关洱下午都和唐棠待在一起,此刻一见到他,便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宋宋,好久不见——”关洱一到他身边,就自动升级成了肘部挂件。   宋衔之眯着眼睛呵呵一笑,半个时辰,还真是好久了。   关洱不知晓他的心思,还美滋滋的抱着他的胳膊摇来摇去,目光放在他背后,小声问:“那个沈什么,没来吧?”   宋衔之挑眉,“你说沈铎?”   “对,就是他!”   “你问他干嘛?”一说起沈铎,宋衔之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关洱却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宋衔之正打算刨根问底,手腕上却忽然一凉。   低头一看,这边的手腕上也多了个金铃,还是那熟悉的粗糙质感,和另一只手上的一模一样。   宋衔之眼皮子狠狠一跳,看向正一脸窃喜的关洱。   “呃……”这是逮个人都要摆他一道么……   “宋宋喜不喜欢?我专门把他那只要回来了,都给你戴!”   关洱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出来的狐狸耳朵轻轻颤动着,彰显着他的心情。   宋衔之心中有一万只羊驼奔过。   恨不得仰天狂怒:不喜欢!受不起!   一只都被你绑住了,两只还得了!   嘴上却只敢说,“哈哈不错,声音好听……”   关洱故作害羞:“你喜欢就好——”   气氛一度很尴尬。   “对了宋宋,晚上我们一起睡好不好?”关洱忽然想起,兴奋的跟宋衔之贴了贴。   宋衔之愣住了,眨了眨眼:“这,这不太好吧……”   搂搂抱抱他也就当兄弟之间揽揽肩膀,但一起睡觉……   想想皮都紧了。   “有什么不妥?反正我们早晚都是道侣,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不一样?”   关洱侧首,拿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不满道。   宋衔之抓心挠肝的想好说辞:“可是,那外人不知道啊!”   “无……”   “有有有所谓!我在乎的!”宋衔之抢道。   关洱话没说完,便被宋衔之直接截断,看了他好几眼,见他是认真的,才不情不愿的撅着嘴答应:“那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等这事过了之后就跟我结道侣,不然……哼!”   宋衔之点头如捣,心里苦不堪言,只琢磨着怎么能让关洱也对自己死心,放自己一马。   两人身后,严术在一边捧着糕点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吃的很香,最后被关洱一眼吓了回去。   另一边,唐棠作为这次任务的领队,已经开始分配今夜的任务了。   一直到商议结束,沈铎房间的门都没有打开。   宋衔之看了两次后,便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了,像沈铎这种人,就是该躲得远远的,不然指不定怎么的就死了。   现在离沈铎的统一报复时间还远,他还想多活几年。   宋衔之和关洱两人一起,被分配在一个离客栈不远的小巷子里。   之所以来这里蹲守,还要从之前打探来的线索说起。   据之前一位老妇所说,她老了以后,觉少,时常半夜里醒过来。   不久之前的一天夜里,她照常醒了过来,天气闷热再睡不着,便出门坐在檐下纳凉,坐了没多久,却突然看见原本远在镇那头的一个人,沿着巷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老妇疑惑,这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走这么老远的路到这边来了,于是起身,隔着不远叫他的名字。   没想到叫了几声,那人都不答应,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腿脚瞧着还有些不利索。   老妇以为是醉鬼喝了酒,迷瞪了,便摇摇头不再管他。   谁知,第二天,老妇夜半醒来时,又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也是这样,神志不清摇摇晃晃的往巷子尽头走去,任凭老妇怎么招呼都不理睬。   连续两天之后,老妇便留了心眼,第三天夜里没睡,专巧等着人来,却再没见有人来。   几天过去,老妇就歇了心思。   只是没想到,下一个走过这条巷子的人竟是她业已失踪许久的儿子。   看到许久不见得儿子,老妇心中难免欣喜,又怨他一声不吭离家多日,不知往家报个平安,一迭几声叫了儿子乳名,却不得应。   这才联想起数日前的场景,顿觉不妙,冲上去想要晃醒对方。   没想到对方力气颇大,怎么拉拽都纹丝不动,打也不醒,就那么垂着头,一直往前走。   老妇跟着追了一路,一个暗角过后,人便不见了,再走就是小巷的尽头,除了一堵墙之外,什么都没有。   老妇的哭喊惊醒了睡梦中的众人,当时有不少人出来帮忙,却都找不到人,大家便都以为老妇年纪大了,又过度思念儿子,才导致出现了幻觉。   直到镇上的人越来越少,才终于有人重视起来,上报了景家求救。   景家也派人来看过几回,但都找不到原因。   镇上的人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跑的跑,散的散,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以及一些身体状况不好的人还留在镇上。   然而,离开的人也并没有真正的逃脱噩梦,镇上有不少人曾在夜半看到他们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各个巷子里,而后在暗处消失不见。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数月,直到他们一行人到来。   “你说,那些人都往巷子里去是怎么回事。”关洱蹲在屋顶上,嘴里叼着根不知道哪里薅来的狗尾巴草。   宋衔之盯着这条老妇所在的小巷,头也不回的道:“我觉得吧,可能是有什么隐藏起来的空间。”   “你是说,法门就是这些巷子尽头的墙?”关洱将草根咬成一小节一小节的,然后呸掉,拿另一头的须须扫宋衔之耳朵。   “只是猜测而已。”宋衔之将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开,揪掉他手中的狗尾巴草,语气无奈:“你能不能别老是靠我这么近?”   “正蹲点呢,严肃点。”   关洱哼哼乐,活像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语气得意:“你放心,我这狐狸耳朵可比你这双眼好用。”   宋衔之一想也是,便眨了眨困乏的双眼,没盯那么仔细了。   两人一直蹲到夜半,眼瞅着离天亮没多少时辰了,还是没有人来,玉牌也没动静。   “要不咱们走吧,好无聊啊。”关洱一屁股坐在房顶上,随手掀起一片石瓦,以手为刀,擦擦擦砍了起来,不过片刻,一片瓦便在他手中成了一堆飞沫。   这已经是他今夜祸害的第二十二片瓦了,眼看着老妇的屋顶都秃了一片,宋衔之欲言又止。   “再等等吧。”   原著只讲了主角到锦水村历练的过程,但详细起因和结果都没讲清楚,这一点,也是一众读者公认的未填坑,常常被一些黑粉捉着骂。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宋衔之有预感,此事绝对和景家有关,所以景是必须要去查的。   当年锦水村发出那么多次求救讯息,甚至跳开沈家直接上报宗门。   但消息全部石沉大海,导致最终的悲剧,要说没有景家在中掺搅,鬼都不信。   “你要是实在无聊,也可以先走。”宋衔之看了眼又拿起一片瓦来的关洱,忍不住开口道。   关洱认真想了想,觉得也不好自己一个人真的走了,便将手里的瓦一丢,端着半边脸道:“算了,不要。”   说完,又开始把玩起宋衔之的头发,笨手笨脚的给他扎了个松松斜斜的小辫子。   宋衔之一直留神着下面,也没心思和他计较。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房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代替月光照亮了一小片道路。   “唉,那不是?”   关洱没收声音,宋衔之一个回手,直接将他捏成了鸭子嘴,完了看着对方不满的眼神,又颇有些心虚的窃声道:“别看我,看大娘……”   关洱拍掉他的手,十分计较的也捏了捏他的嘴巴,出口声音更小,夜风一吹,便只能看见一个口型:“还你的……”   宋衔之越发觉得他幼稚至极。   “这老妇不会中招了吧?赶紧跟上去看看……”关洱悄咪咪的转移话题,成功把宋衔之的注意力又引了回去。   今夜的月光极亮,仿若开了一盏银白色的天灯,霜雪一般洒满了小镇。   宋衔之收敛了气息,几个起跃便跳到了老妇前面。   此刻的老妇正如她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些她曾经看到过的人一样,身形摇摆,脚步虚浮,朝着巷子的尽头走去。   宋衔之暗暗逼近,看见了老妇几乎贴在胸口上的极度不符合人体极限的脑袋,和她脚尖朝后的一条腿。   这显然不是一个活人能够做出来的动作,此刻的她应该已经不是活人了。   宋衔之心弦紧绷,召出长剑握在手中。   剑身收在剑鞘内,宋衔之将之抵在了老妇的胸口,尝试拦住她。   一股怪力沿着剑身顶了过来,老妇丝毫没停下来,反而是宋衔之被顶着后退了几步。   不仅如此,老妇的皮肤也十分坚硬,剑这样顶在身上,皮肤都没有一丝凹陷的感觉。   宋衔之试探过后,便收回了剑,站在一旁准备观察。   不巧的是,老妇从他面前路过,垂在胸口的头颅正好面对着他。   一张苍老的脸猝不及防的闯入视线,宋衔之呼吸一滞。   老妇的死相并不好看,苍白的眼珠里瞳孔大张,眼角处渗出丝丝黑红色的脓血,掉光了牙齿的嘴巴微微张着,下巴上流满了乳白色的涎水。   恍惚之中,那僵直的眼珠里忽然转了转,盯住了宋衔之的脸。   宋衔之被惊得连连后退,而那老妇依旧在往前走着,一双眼球死气沉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直到被她自己的身子挡住。   宋衔之冷汗直冒,一双手忽然从后面扶住了他的腰,吓得他惊呼一声。   偏头一看,关洱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宋宋,你害怕吗……”   看见了熟人,宋衔之心里安定了下来,却不想承认自己害怕,躲开他的手,目光有些闪躲。   “哈哈哈,原来宋宋这么胆小啊,这有什么好怕的,死人我可见得多了!”关洱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也轻快,很好的缓和了当下的气氛。   宋衔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语气敷衍:“小狐狸真厉害……那大娘就拜托你了?” 第21章 黑衣人   青黑色的夜云途径月亮,短暂的收回了这盏霜白的灯。   不算太深的小巷寂静漆黑,连夏夜的虫鸣都在这一片浓黑之中戛然而止。   只剩下关洱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几千年来的辉煌事迹。   宋衔之催动灵气汇聚到双眼,看见老妇已经快走到巷子的尽头了,连忙拍了拍一边的关洱,道:“别贫了,快跟上。”   老妇速度本就不慢,离巷子尽头的墙越近,脚步便越急促。   宋衔之拉着关洱,几息之间跟了上去。   天色在此处暗到了极致,老妇的面孔模糊起来,稍稍削减了些许惊悚。片刻之后,前方的墙面果真有了动静。   只听几声刺耳的抓挠声之后,原本灰蒙蒙的土墙便突然像是拥有了生命,缓缓裂开了一道暗红的缝隙,缝隙周围流淌着与老妇眼角相同的黑红色液体,伴随着一阵刺鼻的腥臭,如同一只血盆大口。   宋衔之忍住恶心,示意关洱看那老妇的身体。   只见老妇本就有些扭曲的身体上,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鼓动的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急着想要破皮而出,将老妇苍老的皮肤顶的几近透明。   宋衔之头皮发麻,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白,扯了扯关洱:“你说……她身体里是什么?”   关洱嘻嘻一笑:“管它什么东西,弄开看看不就得了。”话音才落,手刀如风,直接隔空劈了过去。   “别!”   “不要!”宋衔之连忙喝止,然而关洱的手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止。   薄到极致的皮肤一割便破,一指长的破口中,露出了里面蠕动着的黑色躯体。   黑色的圆球翻动着,拥挤着,终于,一条一指粗的马陆虫掉到了地上。   圆球在地上舒展开来,变成了条状,背上的薄壳肉眼可见的变得坚硬。   老妇皮肤的缺口被越撑越大,随之是第二只、第三只……   脆弱的皮肤不堪其力,随着一声闷闷的撕裂声,小山一样的马陆虫哗啦啦涌了出来,堆到了地面上。   老妇空荡荡的皮囊掉到了地上,瞬间便被分食干净。   马陆黑色的身体完美融进了夜色中,向着四面八方极速爬动,离两人站的地方越来越近。   宋衔之还没叫出口,倒是关洱先叫了起来,反是将他这声堵了回去。   两个人磕磕绊绊地飞上了屋顶,脱力的跌坐在了房梁上。   夜幕之上的那一丛长云终于飘了过去,月光重新洒下,照亮了小巷的角角落落。   马陆虫见了月光,从四周飞快的聚拢,眨眼之间便爬进了墙上那条深不见底的缝隙里。   “糟了,洞要合上了。”宋衔之作势要冲过去,却被关洱一把抓住手腕。   “来不及了,别白费力气。”   再回头时,见洞口果然已经合上了,灰色的墙面又恢复了原样,浓黑的树影张牙舞爪的晃动着,一切回归正常。   宋衔之的头发已经汗湿了,一缕一缕贴在苍白的脸上,缓了缓,转头看着关洱,质问道:“你不是说你不怕的吗!”   关洱喘着气,也惊魂未定,闻言颇有些委屈:“我只是不怕鬼而已,那虫子看着又丑又恶心!我才不想碰。”   一队就两个人,还都怕马陆。   攻克空间系宝具,只能从它的主人入手,因此两人研究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启墙面的办法,只好铩羽而归。   深夜的客栈外安安静静的,只有几片落叶偶尔打着旋,沿地而走。   回来的路上,宋衔之已经用玉牌将情况告诉了唐棠,不过他们那边好像突然有了情况,之后便断了联络。   客栈里除了沈铎和严术,还留着两个弟子守夜。   进门时,两个弟子正靠在前堂的柱子上,歪着头已经睡着了。   宋衔之回房换了件衣服,下楼时不小心踢到了转角处半人高的装饰瓷瓶。   瓷瓶原地晃了几下,而后啪的一声从楼上掉了下去,清脆炸耳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格外突兀。   身后的房间不久便传来了动静,严术悄悄打开了条门缝,看到门外的人是宋衔之时,才松了口气,揉着眼睛跑出来。   “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宋衔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没事,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东西,你快回去睡吧。”   说着,又下意识的看了眼沈铎的房门,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师兄是找沈师兄吗?”严术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而后回头道:“他不久前刚出去了。”   “出去了?”   宋衔之推开沈铎的房门,果然见被褥整齐,空空荡荡的。   这么晚,他能上哪儿去?   正想着,原本等在楼下的关洱突然叫了他一声。   宋衔之把严术推回房间,交代他不要乱跑之后下了楼。   关洱正背对着他,站在那两名守夜的弟子面前,弯着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怎么了?”宋衔之凑上去看。   关洱回头,指了指那两名弟子,压低了声音:“睡得可真死。”   宋衔之这才意识到这两名弟子的不正常。   刚才他弄出的那动静可不小,修者又耳目聪灵,怎么可能不醒。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始叫醒服务,只是两名弟子虽然呼吸平稳,却怎么叫都叫不醒,睡得极沉。   “算了,先抬回屋里,等天亮他们回来再说吧。”关洱没了耐心。   “行吧……”   随后便两人一人架着一个,将两个弟子往楼上拖。   客栈的大门在这时突然从外面被人撞开,夜风吹入,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宋衔之站在楼梯上回头,只见一道红色的人影跌跌撞撞的从门口走了进来,脚步有些急促。   这人似乎受了伤,一手捂在肩膀上,半个袖子都不见了,口中喘着粗气,还在不停地回头看。   “徐晓?”   宋衔之认出他来。   “你不是和唐钤在镇东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徐晓胳膊上受了伤,疼得他头脑发昏,乍一听见宋衔之的声音,还以为是出现了错觉。   “宋,宋衔之?”   宋衔之看他情况不太好,便将架着的弟子暂且放在了楼梯上,快步下楼扶住他。   “你流了太多血,先把这颗凝血丹吃了。”宋衔之从自己的戒指里掏出凝血丹,递到他嘴边。   徐晓清醒了一些,看着那颗凝血丹出神,却迟迟不肯张嘴。   宋衔之以为他还在计较之前的事情。   “愣着干什么?救你命的药你都不吃,你就这么恨我?”说完,二话不说便把药塞进他的嘴里。   “我……”徐晓把药咽了下,看着他欲言又止。   宋衔之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又问了一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唐钤人呢?”   徐晓闻言,表情一瞬间变得呆滞起来,语气中还带着丝丝惶恐,哆嗦着唇,道:“唐钤他,他……死了……”   “什么?!”宋衔之和不远处的关洱异口同声的出口。   唐钤作为唐棠的远房表亲,在原著中也出现过几次,虽说是个小炮灰,但并没有死。   徐晓将脸埋进了手心里,似乎是不愿再回忆那个画面,声音颤抖:“我们……”   “就在刚才,巷子里来了两个人,我和唐钤便一路跟了上去,然后就见巷子尽头的墙上多了一个洞……”   “那两个人要往洞里走……唐钤非要跟上去,可我觉得里面情况未明,只有我们两个进去不太妥当,便让他别去。”   说到此处,徐晓的声音难得有些哽咽,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张扬跋扈的那个他。   “可,可他不听,非要进去……刚踏进去一只脚,便有几只半人高的马陆虫冲了出来。”   “唐钤躲闪不及,被那些虫的毒液射中,当场脸都化了……”   想起那个画面,徐晓一阵恶寒。   半人高的马陆虫,能长到这种程度,还会攻击人,想必是有人用了什么诡术,训练了它们。   宋衔之见他情况不太好,便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问道:“你的伤是被咬的吗?”   徐晓摇了摇头,松开了捂在胳膊上的手,凝血丸发挥了作用,血已经止了,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是剑伤,生生削掉了一块血肉。   “月亮出来之后,那些虫便回到了洞里,我并没有被伤到,后来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黑衣人,是他刺了我一剑。”徐晓面色苍白,说话间,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有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   徐晓摇头:“那人怕是已到了元婴后期,甚至还可能是洞虚期,我看不清他的脸。”   境界之间,有着威压的差别,境界低的时常会被压制。   因此,许多进入合体、二乘时期的大能修者,通常都不容易被人察觉。   说到黑衣人,宋衔之不自觉的联想到了沈铎身上。   可徐晓与他无怨无仇,他也不可能在此刻对人下手。   “你先疗伤,我们去通知其他人,那黑衣人来历不明,想必是个隐患。”   将两名昏迷不醒的弟子抬到屋里之后,宋衔之好说歹说才将关洱留了下来,自己出了门。   唐棠和白景逸以及其他两名弟子都在镇中的一条长巷里。   几个人的玉牌不知道为什么都联系不上,恐怕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宋衔之御剑而行,很快便找到了他们的方位。   因为是镇中,街市繁华,许多商铺都建得很高,小巷中的许多地方月亮都照不到,形成了许多大面积的暗角。   根据初步观察判定,这些马陆虫似乎不会在有光的地方行动,这条小巷中大面积的暗角,显然为他们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唐棠他们应该就是因此被困住了。 第22章 景家人   离得近了,便有铮铮的琴声传来,伴随着数道冰寒的剑光。   宋衔之收了剑,在离战场不远的屋顶上落了脚。   小巷的尽头果然有一个面积极大的暗角,因为右边有一座宽大的钟楼,月光从斜侧照下来,投下了一大片阴影。   跟唐棠他们一同前来的两个炮灰弟子应该都已经死了,地上残留着几片破破烂烂的弟子服,上面粘着一些粘稠的血液,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些白骨渣子。   果然如徐晓所说,那满地的马陆虫中,有几只体型格外巨大的马陆,立起来行走时,能有半个人那么高,腿数乍一看已经过百。   因为暗角,墙上的黑洞还在,时不时的散发着阵阵刺鼻的恶臭,浓稠的暗红色粘液顺着墙面流淌,有源源不断的马陆虫从中飞快地爬出来。   唐棠和白景逸耗费了诸多灵气,地上满是马陆虫焦黑的尸体,和坑坑洼洼的痕迹。   半人高的马陆尤其不好对付,已经有了意识,背上的黑甲坚如玄铁,口中还能喷射毒液,白景逸的琴音很难伤它分毫,只能辗转杀那些小虫,而唐棠虽有上古宝剑,却并没有将其完全驯服,不好控制。   两个人被围困在中间,背对背作战,一时难以脱身。   宋衔之在一旁看的头皮发麻。   这么多马陆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养出来,而又有多少人,因此命丧在那面墙内。   宋衔之宝具诸多,其中也不乏有最基础的光系宝具,这些马陆虫很显然有些畏光,便掏出一把夜光珠,捏碎了洒向空中。   晶莹的白金色珠光飘向空中,汇聚成一片汪洋灯海,霎那间点亮了半边天空,一瞬间恍如白昼。   那些马陆虫一见光便飞速的逃窜,成千上万条腿踏在地上,耳边尽是悉悉索索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有些来不及及时回去得马陆虫,便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水分一般,干瘪瘪的贴在了地面上。   墙上的洞在光芒亮起的刹那,便像活了一般收缩起来,最终变成了小小的黑点,彻底消失不见。   “唐师兄!”宋衔之见虫的都走过了,才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在了两人面前。   一地的马陆虫尸体极其恶心,气味也令人作呕。   唐棠看见宋衔之,似乎有些惊讶,拭去额头上的汗水,道:“衔之师弟,你怎么来了?”   宋衔之含糊笑道:“就是刚刚听徐师兄说,镇上有个黑衣人袭击他,我又联系不上你们,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唐棠愣了一下,竟也笑了:“有劳师弟关心,不过我们暂时还没有看见什么黑衣人。”   有生之年,能看见本文男主——一个十足十的面瘫脸,对着自己笑,宋衔之不可谓不光荣。   “没事就好,具体情况我们回客栈再说吧。”宋衔之看了眼白景逸,怕他多想,便没有再多说。   白景逸却将这一眼当成了挑衅,听着面前的两人气氛颇好的对话,又看见唐棠唇角淡淡的微笑,心中顿时一阵发酸,咬着牙暗暗攥紧了手指。   半晌,又是一声冷笑。   心道,宋衔之,我既然能抢你第一次,就能抢走你第二次。   三人一行回到了客栈。   大概再过一个半时辰,天就要亮了,有一些人家已经开始起床准备生意,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逃不掉,生活也要继续。   最后回来的弟子并不多,组队的大多都是死了一个人,要么就是两个三个全死了。   只有几个剩下来的弟子抱团凑在一起。   这些外门弟子大多都还只是初入金丹,能力不强,这次主动前来,主要也是为了历练。   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锦水村竟牵连着巨大的阴谋,一不小心便会让人赔上性命。   之前那些接下锦水村任务的弟子,无一人返回,想必便是遇到了这般情况。   来的时候二十余人,这才不过一夜的功夫,便只剩下了十几个。   这里面有很多人,包括宋衔之,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同伴惨死,心理上一时半刻都有些受不了。   唐棠见事情严峻,程度已经不是他们一行人可以单纯解决的,便及时将情况回馈给了宗门,请求增援。   宋衔之在前堂看了一圈,也没有看见沈铎。   小镇夏日的天亮的早,没等多久太阳便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红金色的光芒晕红了半边云彩,像是姑娘醉酒后的红妆。   小镇上剩余的人也开始活动起来,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了一阵醉人的酒香,为这一团死气的空城,增添了几丝烟火味。   剩下的人大部分都受了伤,情绪也不大稳定,唐棠保险起见,并没有再给众人安排任务,而是打算先将这些弟子送回宗门。   情况太复杂,没有必要葬送不必要的人手。   昨夜那两名昏迷不醒的弟子,现在已经醒了过来,除了状态有些不太好之外,其余并没有什么事情,问他们也都说一切正常,只说昨夜夜半的时候突然变得很困,然后就睡了过去。   宋衔之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沈铎身上,昏迷,黑衣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他有什么什么关系。   现在知道沈铎不见了的,只有严术和自己,宋衔之又去房间里确认了一遍,人还是不在。   修整之后,众人便来到了镇口,唐棠放出来时乘坐的飞舟,回头道:“回到宗门之后,定要如实禀报这里的情况。”   “这是牺牲弟子的玉牌,你们也一并带回去。”   说着,并将几个沾了血迹的玉牌递了过去。   几个外门弟子抹着眼泪,虽然也不好意思离开,但也抵不过心中的恐惧。   其中一个女弟子对着唐棠和白景逸低声问道:“师兄……你们不走吗?”   唐棠摇了摇头。   “情况刻不容缓,还要继续深入查下去,你们的任务只是安全回到宗门,上报情况。”   昨夜用玉牌传送的信息并没有得到宗门的回应,若这些弟子不能回去,这边的情况很可能像之前一样,就此埋葬。   不过,也有几个弟子不愿意离开,自愿留下来继续执行任务。   宋衔之看了一眼昨夜才受了伤的徐晓,问:“徐师兄,你受了伤,不打算走?”   徐晓抿了抿唇,瞪了宋衔之一眼,他作为长竹峰掌事,这一代中的佼佼者之一,怎么会做逃兵?   “不了,我的伤不重。”说着,目光却忍不住瞟了瞟一旁的白景逸。   宋衔之也无所谓,要不是有关洱这尊大佛使劲拽着,以及顾及严术,他也早就上了这飞舟。打打杀杀的,他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之前看在眼里的不能不管而已。   飞舟灌了灵气之后,直冲云霄,片刻之后便不见了踪迹。   “唐师兄,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有人开口问。   唐棠思索片刻,道“等天黑,我们再去一次。”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日去便更有把握一些。   众人回到那间客栈,便各自回房休息,等待夜幕的降临。   宋衔之回到房间,趴在床上看话本,却怎么都看不进去,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沈铎的身影。   若说那黑衣人就是沈铎,他为什么要杀徐晓,现在又去了哪里?   而倘若黑衣人不是他,那这人便很有可能和这件事情有关。   宋衔之想了片刻之后便不再想,将床上的话本收了起来,入定开始修炼。   自从来了这里之后,他便没怎么修炼过自己的元婴。   入了识海,小元婴正躺在一张简陋的竹床上睡觉,时不时的砸吧砸吧嘴。   宋衔之走近,拿两个手指将他捏了起来,轻轻晃了晃。   小元婴被晃了几下,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琥珀色的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精致又可爱。   “干嘛呀……”还带着奶气的声音粘糊糊的,小元婴撅着嘴,两只肉肉的手握成拳头揉眼睛。   宋衔之好笑,心想,这个小家伙真是完完全全都不像自己呀,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   他真的会这么撒娇吗?   宋衔之认真想了想,从小到大,他好像都没什么可以撒娇的对象,小的时候不能,长大了便又收敛起来,他还真就没有撒过娇。   “干什么?起来训练啦。”宋衔之戳了戳小人的脸蛋,鼓着脸道:“你看看你,每天都能睡觉,可比我舒服多了……”   小元婴抱着他的手指咬了一口,一点都不痛。   识海中十分温暖,有着一片浓青色的竹林,阳光如金粉,浮动在周身。   宋衔之和小元婴面对面坐着,掏出了元婴攻略,开始修炼起来。   小元婴软软的,彻底醒来后便十分乖巧,宝宝坐着,有模有样的掐着手指念口诀。   宋衔之轻笑一声,也认真了起来。   修炼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再次睁开眼时,识海中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小元婴不在身边。   宋衔之起身,走了几步,在不远处的竹林里,找到了正在吭哧吭哧砍竹子的小元婴。   别看他身子小,力气倒是颇大,手起刀落,只肖一下,一颗手腕粗的竹子便应声倒下。   小元婴放倒了竹子,又飞身顺着竹身拿手一路刷过去,上面的杂枝乱叶便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之后,小元婴便拖着比自己的身体大了近百倍的竹子往这边走。   宋衔之转头看了眼小元婴的家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只有一张简陋的床,变成了桌子,椅子,柜子一应俱全的小房间。   虽然是露天的,但也十分精致。   宋衔之挑了挑眉,这么快连房子都快建好了,效率不错嘛。   小元婴将竹子劈开,一顿操作,又飞速做了几个家具,之后便一屁股坐在竹床上,摩挲了半天,最终掏出了自己的迷你小话本。   宋衔之咋舌,这都可以?   小元婴见他依旧站着,甚至还抬头,有些嫌弃的问:“你还不走嘛?”   宋衔之被他小大人一样的模样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迭声道:“走走走,马上走。”   小元婴转过身,拿屁股对着他,看话本去了。   宋衔之抽回神识,从床上站了起来,心情松快。   现下已是傍晚,天幕灰沉,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太阳。   宋衔之吱嘎一声推开门,入门前设下的结界如水泡一样破开,外面的声音鱼贯而入。   两个陌生的面孔在这时恰巧来到宋衔之的门前,听见开门声,便抬头和他对上了视线。   宋衔之暗暗打量。   只见这两个人都穿着同样的暗紫色圆领衣袍,腰佩弯刀,头上扣着的玉冠上刻着繁琐的飞鸟符文,其中插着一根乌黑的铜簪,簪子两端从上垂下两条黑链,黑链末尾缀着两颗剔透如猫眼的玉珠。   看对方没有敌意,宋衔之站直了身子,打开门,礼貌开口:“两位也是来住店的吗?”   那两个人也十分恭敬,面色和善的回应,却是知晓他的身份:“是青河宗的尊者吧,我二人是景家人,听说几位到了桂花镇,便前来接应。”   宋衔之心下愕然,这就是那个景家?看装束挺正派的。   没想到他们还没找上门,倒是对方先走了一步。   “原来是景家的人,在下青河宗宋衔之。”   那两个人显然是听过他的名字,愣了一下之后,笑道:“原来是宋尊者。”   倒是没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气息沉浊,话音巧妙。   这两个,一看便不是泛泛之辈,宋衔之暗暗留心。   “宋尊者,这桂花镇怪事频发,至今找不到源头,家主便派我等过来接各位去景家暂住,不知尊者可否赏面一去?”   宋衔之知道早晚都是要去景家的,便也没拒绝。   客栈外停着几辆马车,各自由两只健硕的白马拉着。   上车之前,宋衔之又看见了另外两个景家的人,紫衣白冠,气质都十分沉稳,没有丝毫浮躁。   宋衔之带着严术坐上了其中一辆马车。   没想到这马车从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也是别有洞天,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桌上还贴心的备好了糕点零嘴。   宋衔之拿了块桂花糕放进嘴里,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片刻之后,车前的帘子再次被人撩了起来。   宋衔之嚼着糕点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随后,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影,便弯腰走了进来。   宋衔之看见沈铎,一口糕点没咽下去,差点没被噎死,满是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人,怎么总是莫名奇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不见!   严术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人影,连忙放下手中的糕点,起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沈师兄……”   沈铎伸手拍拍他的头,而后十分自然的在宋衔之手边坐下,拿起小桌上的玉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师兄真是不小心,吃糕点怎能一个囫囵,来,快喝些水。”   他唇角含笑,目露温柔,确是宋衔之所认识的那个沈铎无疑。   “师兄?”沈铎将水杯又往他面前递了递,笑意更深。   失踪了一天一夜的人,突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宋衔之机械地伸手,接过水喝下,目光依旧定在沈铎的脸上。   “沈师兄,你昨天去哪里了?”倒是严术先开了口问道,末了又看着宋衔之加了一句:“师兄很担心你。”   严术状似小孩子不经意的发问,实则是故意替宋衔之开口。   沈铎笑的露出虎牙,看向还在顺气的宋衔之,心情颇好:“多谢师兄关心,只是昨夜醒来看到一位可疑的人,便追了过去,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宋衔之知道沈铎的话不太可信,也不想过多探究,只道:“师弟可有看清那人是谁?”   “那人修为在我之上,跑的又快,并未看清。”   宋衔之想,这说法,竟是和徐晓的不谋而合了。   只是那黑衣人,到底是不是他,还不一定。   “原来如此。”宋衔之极其敷衍的回了一句。   这话之后,三人之间便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车帘再次被掀动,关洱咋咋呼呼的声音,先人一步传了进来。 第23章 闽山   “宋宋,你怎么都不等等我,有你这么做道侣的吗?”关洱低着头进来,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   一句道侣,喊的四下里更加静默了。   宋衔之尴尬的扶额,伸手拽着关洱的衣袖将他扯了过来,低声道:“你小声一点,不可声张!”   修士是什么耳朵,恐怕早就将这八卦听了过去,到时候等他回了青河宗后,指不定要被人传成什么样。   关洱一坐下才看见马车里竟然还有两个人。   小孩子他就不计较了,但为什么那个姓沈的讨厌鬼也在?   沈铎对上关洱充满仇视的眼,只是淡淡一笑,垂首掩去了眼眸中的冷意。   关洱哼了一声,将原本挨着宋衔之坐的严术拉了过来,自己挤了过去。   宋衔之被两个大男人夹在中间,顿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一些,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尴尬道:“内个……你们两个……能不能坐远一点?”   关洱抱臂:“为什么?!”   沈铎笑眯眯地看着他:“为何?”   宋衔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摸了摸鼻子,说:“太,太热了,你们不觉得很热吗……哈哈哈……”   “我不热啊,宋宋不要骗狐狸里,你身上分明很凉爽。”关洱直接上手,在宋衔之露出来的手臂上摸了一把,然后嘟着嘴瞪了他一眼。   “师兄若是觉得热,我这里还有千年寒冰水,可以借师兄几滴解解暑。”沈铎说着,便要去掏戒指。   宋衔之连忙伸手拦住他:“不不不,不用了……”   又指了指两侧的窗帘,“把这个挂起来吧,兴许会好一点,哈哈哈……”   关洱和沈铎对视一眼,便一人一边,飞快的将窗帘挂了起来。   宋衔之在心中捏汗,坐的端端正正的。   身边两个不知道为什么,互相看不顺眼,氛围剑拔弩张的。   宋衔之夹在中间,感觉自己难免会受到牵连。   两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甚至还用「谁离宋衔之更近」,来一比高下,暗暗较劲。   宋衔之坐在中间,只觉得自己的位置越来越小,本来不算小的空间,非要坐的如此拥挤,偏偏这两个人他都不敢张口得罪,真真是欲哭无泪。   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前面一辆马车已经缓缓的奔升到了空中。   一共就十个人,宋衔之这里面就塞了四个。   个个都面对着门规规矩矩的排排坐着,码的整整齐齐。   徐晓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又和谐的画面。   宋衔之看着又又又被掀开的车帘,心中无奈的想道,难不成这辆马车有什么魔力吗?惹得个个都想上来坐一坐?   徐晓一进门,四道视线便齐齐地向他射了过来。   其中两道目光分外灼热,像是要将他盯穿了一般。   徐晓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而后双手抱拳,垂首说道:“各位,打扰了!”   边说快步退了出去,去到了另外一辆马车上。   刚进来就出去,求生欲可谓是十分的强烈,宋衔之抽了抽嘴角。   嘴边忽然多了一块桂花糕,宋衔之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   沈铎歪着头,黑曜石耳坠衬得他肤色雪白,柔声细语,笑得十分妥帖:“师兄,你爱吃的桂花糕——”   “呃……”宋衔之味同嚼蜡的吃着糕点。   白马拉扯着马车,奔向浮空,向着九段山深处而去。   底下的桂花小镇越来越远,慢慢被层层叠叠的幽深绿林替代。   景家位于九段山三大主山中,最高的山峰——闽山,气势磅礴的府邸坐落在闽山山腰之上,背依瀑布,前临山渊。   从那车上看,府邸处伸出了数条碗口粗的铁链,直直的钉入山脚的地下。   传闻,这闽山之下,封印着一位上古魔王的护法,而景家的府邸则是一个巨大的阵眼,着天地之气,镇压着这位护法。   宋衔之借着观景的由头,终于逃脱了那两位的魔爪,和严术一同趴在窗户上向下看。   这传闻还是严术讲给他听的。   “不错啊,知道的还挺多。”宋衔之双手捧头,偏头对着严术笑道。   严术摸了摸脑袋,“只是看书看的多了,略知一二而已……”   他在青河宗资聚殿做书童,没事的时候就是看书。   宋衔之笑嘻嘻地又调侃他两句,马车便减慢了速度,缓缓地朝着山腰停靠过去。   景家人虽然灵根残缺,但并不落寞,门下弟子众多,多的是有人想要学他们的符箓之术。   从空中看下去小小的一片府邸,落地之后,竟是惊人的庞大。   这应当是宋衔之来到这里之后,见过的最高的楼宇。   一栋楼上上下下,少说也得有几十层,每一层之间都有旋梯相连。   木制的旋梯附着在大楼之外,上面人来人往,看起来十分惊险。   而从下往上看时,便能发现这些楼宇大多都呈倒梯形,下小上大,外形漆黑,形如棺材。   “这是祖辈的规矩,说是有镇财之效,能保景家世世代代繁荣昌盛。”身边的景家人贴心的开口解释。   如此诡异的楼型,宋衔之只在鬼故事小说里面看到过,只不过那是用来镇鬼用的。   一旦把这些楼看作棺材,这整个景家府邸,都好似成了一个大型墓葬,而他们则是误入这片墓葬的人。   他们来的时候,正碰上放课时间,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弟子。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暗紫色圆领衣袍,发扣白玉冠,但却并没有那两颗垂下来的玉珠。那玉珠,应当是用来区别景家人的身份地位的。   这些弟子行进之间都安安静静,竟是没有一人开口讲话,见到他们这群生人,也只是目光稍稍停留了片刻,没有其余任何多余的反应。   整个系统忙而有序,却都是在无声的进行着,只有偶尔几下木梯被踩动的嘎嘎声,和瀑布之声,可谓是诡异之极。   这时,那位贴心的景家人便又开了口,贴心的解释道:“景家有家规,行课期间不得开口,否则便是对符箓老祖的不敬,会断送自己的修行。”   宋衔之听得咂舌,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封建迷信存在。   人家符箓老祖死都死了,哪有闲心管你们说不说话。   众人被领到了一栋稍小但外观精致的楼前。   “各位,我们到了,家主就在里面。”那名景家人说完,俯身对着这栋楼行了一个略显奇怪的礼,然后走在前面领路。   “唉……宋宋,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奇怪啊……”关洱忽而贴了过来,抱着他的胳膊,看了看四周。   宋衔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这栋楼的表面,不仅刻着一些白鸟符文,还有一些雕琢精细的人体骷髅。   骷髅呈森白色,以各种各样的动作形态贴在楼外,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便会抽身出来。   “应该只是装饰风格而已吧……”宋衔之边说边随着前面的人一起走了进去,没再多看。   楼里倒是正常的风格,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前堂正中,摆放着一个两人宽的高椅,背部镂空,像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又像是无数只抬高挣扎的手。   一位面目慈祥的老者,从侧殿走了进来,正是景家的家主。   众人一阵寒暄,便各自就位。   各有一位小厮前来为他们引座,好巧不巧,宋衔之刚好就被分和白景逸坐在了一起。   白景逸对旁人都分外柔和友善,对自己却是实打实的不耐,宋衔之也是知道,联想前几次的经历,便也没再自讨没趣的跟他讲话。   坐下之后,白景逸果真目不斜视,仿佛身边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宋衔之不想听景家人在这里虚与委蛇,便低着头自顾自的发呆。   一旁,白景逸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前方的唐棠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偏执。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怎么能够轻易放手?   每每想到唐棠对着别人笑,和别人说话的场景,他心里就嫉妒的发疯,恨不得立刻上前将那人撕的粉碎。   拿目光扫向一边心不在焉的宋衔之,白景逸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挡了他路的人,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白景逸收回视线,一转头,却对上了一双狼一样的眼睛。   沈铎看了他半晌,忽然扬起了一抹开朗的笑意,朝他点了点头。   那笑明明十分正常,却让白景逸有些不寒而栗,但又忽的想起沈铎是喜欢自己,心中便顿时又有些不屑,故意转头给他摆了个冷脸。   沈铎那日抛下他一个人在九段山,害他险些被几个死猪妖羞辱,这帐总归是要算一算的。   沈铎见白景逸转头,唇角的笑容缓缓转变,看起来冰冷煞人。   唐棠与那家主并没有说太多,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些问题,都被对方十分圆滑的搪塞了过去。   但越是回答的完美,就越是有问题。   景家绝对不会像表面上这样,干干净净。   可惜如今他们势单力薄,也不好直接和对方撕破脸皮,只能暂且住下,暗暗打探情况。   而另一方,飞速行进的飞舟之上。   浓黑的魔气蔓延,席卷了整个甲板。   黑气之中,几只体型不小的马陆虫正在啃食着一位女子的头颅,大快朵颐。   鲜血渗透了木制的地板,和着稀碎的烂肉和骨头,被一只长靴碾在了脚下。   长靴的主人,正手提着一根断掉的手臂,而那只手里正死死捏着一只用来传音的玉牌。   来人紫衣白冠,上缀玉珠,睁着一双血红的瞳,满脸都是狰狞的笑意。   随手一扔,便有马陆虫冲了上来,那根手臂不肖片刻便只剩了一堆碎骨头。   先前上船的那几名青河宗弟子,竟是已经通通死于非命。   黑烟滚动,腐蚀了船体,偌大的一艘飞舟,就此消失不见,连带着它所承载的使命。 第24章 清玄尊的小别院   做人被领着来到了后山的一个小别院,这里不同于前面的那些楼宇,风格十分的普通,和寻常人居住的宅邸没有什么区别。   “诸位暂且在此休息,宗门那边我们会安排人联系,此事非同小可,我们景家也十分重视。”   唐棠拱手:“多谢贵家照顾,有劳了。”   那景家弟子笑了笑,为他们推开了门:“此院本为清玄尊所建,平日都用来接待青河宗来的贵客。”   宋衔之没听过清玄尊的名号,便拿手肘顶了顶旁边的严术,问道:“小术,这清玄尊是何许人啊?”   严术听见宋衔之叫着自己的名字,却拿手顶了顶沈师兄,一时也有些无语。   沈铎被宋衔之顶了顶腰,看着那人圆润的后脑勺,唇角微勾。   “师兄……”   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吹在耳畔,宋衔之缩了缩脖子,回头有些埋怨的看了沈铎一眼,声音不大:“干嘛?你下次开口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   沈铎拿手捏着宋衔之的衣袖:“师兄误会,我只是想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这清玄尊,是青河宗史上有名的修者之一,最善符箓之术,早年间曾和景家女儿结为道侣。   因此后又在此常住,只可惜几十年前,清玄尊和他的夫人都在剑渊内的花海秘境殒命。”   宋衔之了然的点了点头,却又忽然发现,自己刚刚不是在问严术吗,怎么是沈铎在这里跟他解释?   “小术?”宋衔之叫了一声。   “师兄,我在你后面……”严术弱弱的开口。   好吧,是自己搞错了,宋衔之装起了鹌鹑,垂着头不再讲话。   别院虽然不大,但房间尚够。   正中有着一个小型祠堂,里面供着一些宋衔之不认得的人,只有正中央供着清玄尊和他的夫人。   夜晚,夜幕降临。   四下除了远远传来的瀑布声之外,安安静静,没有一丝人声。   宋衔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有些困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眼前便全是那些密密麻麻的马陆虫。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飞蛾扑打翅膀的声音,一只两只,越来越密。   屋内的光线暗了下去,原本从窗外透进来的光芒,被遮得一干二净。   宋衔之坐起身来,只见屋外黑影重重。   召出了随身的佩剑,宋衔之在心中默念剑诀,准备气势。   就知道景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才第一天,便按捺不住想要除掉他们了。   白天的时候,唐棠曾在那家主面前明确的表示了自己的立场,景家应该是为了永绝后患,所以便将他们困在此处,想要一网打尽。   一道冲天刺耳的哨响之后,那些飞蛾便开始不怕死的撞击门窗,噼里啪啦的声音密如雨点,血迹晕开,很快洇湿了白色的窗纸。   宋衔之运剑,使出飞雪的第一式,直接赶在飞蛾破窗而入之前,杀出了一条路。   为了保险起见,严术一直被安排住在自己的隔壁,此刻宋衔之一出门,便直冲严术的房间而去。   仿佛满山的飞蛾都被召集在了此处,其他人也早已进入了作战状态,琴音剑鸣混作一团。   宋衔之冲进门时,严术正躲在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小术!”宋衔之上前,一剑削去了上面附着的厚厚一层飞蛾。   棉被上已经多了数个窟窿,不过好歹还没有破,里面的严术完好无损。   宋衔之将他一把拉起来,背到背上,一边挥剑,一边道:“别怕,把棉被裹好,我带你出去!”   飞蛾的声音太大,宋衔之不得不扯着嗓子叫。   屋外,关洱焦急的叫着宋衔之的名字,口中的火焰瞬间便将周围的飞蛾尽数烧死,但这些飞蛾凭空出现,像是永远也烧不完。   宋衔之单手托住个头不小的严术,运起飞雪的第三式,直接将整个房间内的飞蛾全部都冻住。   屋外,飞蛾的尸体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地,众人费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清理完了那些飞蛾。   “这些不是普通的飞蛾,而是食腐肉而生尸蛾,一般在乱葬岗中常见,口中有毒,大家都没有受伤吧?”白景逸将琴收回背上,表情的关切的询问。   宋衔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袖子都被啄的一个窟窿连着一个窟窿的,不过好在没有伤到手臂。   “小术,没事吧?”宋衔之将背上的人放了下,问道。   严术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我没事师兄,多谢你来救我……”   宋衔之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闻言揉了揉他的头,轻笑道:“不用客气。”   关洱处理完身边剩下的飞蛾,便飞速冲了过来,扑到了宋衔之怀里:“宋宋你没事吧!我刚一直叫你都不应!”   宋衔之尴尬的看了看其他人,再次将关洱从身上撕下,“没事,能有什么事儿,刚刚就是声音太大,没听见而已。”   关洱闻言,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呼,还好你没事,不然为夫岂不是就要守活寡了?”   宋衔之嘴角狠狠抽了抽,恨不得照着他的后脑勺多来几巴掌。   白景逸看着两人的交流,心道,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这风流的狐狸,也就只能配宋衔之这个贱人了。   心情愉悦的收回视线,却猝不及防的又对上了那双狼一样的眼睛。   白景逸被看的一阵心惊,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这个沈铎,总是会给他一种,他能够看穿一切的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好似无所遁形。   不,白景逸在心中摇头。   沈铎是喜欢自己的,从他拼命来洞天救自己那次就可以看的出来,看自己应当只是因为喜欢而已,是自己想多了吧。   等到白景逸再抬眼时,沈铎已经转开了视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白景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宋衔之正在和那只狐狸不伦不类的当众吵吵闹闹。   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宋衔之勾着唇在笑,月光之下,他的轮廓被勾勒的十分柔和,竟有着丝丝的惊艳?   白景逸面色陡然一沉。   不可能,应该只是角度问题,他不可能变好看的,他这辈子都不能比自己好看!   想到这里,白景逸情绪有些激动,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宋师兄!”   宋衔之转过脸来,笑意还没来得及隐藏。   白景逸看见这张熟悉的干巴巴的丑脸,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笑意也带了几分真实。   宋衔之疑惑,白景逸今日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主动来跟自己搭话了?   “白师弟有什么事吗?”   白景逸笑的温和,夜风吹过时,恰到好处的撩了撩头发,引来了周围几声惊艳的吸气声。   “我看宋师兄衣服破了,山中夜晚冷,我这边有干净的,你先去换上吧。”说着,拿出了自己的白衣,递给了宋衔之。   宋衔之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但衣服人家都已经拿出来了,自己也不好当众下他面子,只好双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景家的人放了尸蛾之后便没了动静,打探一番之后才发现,这别院已经被人设了结界,从内根本不可能攻破。   几个自愿留下来的外门弟子顿时有些绝望。   “这景家实力虽然不比青河宗,但我们只有几个人,根本不是他们这么多人的对手啊!”   “是啊,恐怕这尸蛾只是开胃菜,他们将我们关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后悔了……我想回家!”   “为什么,明明知道景家不是好人,为什么还要过来?!我们在桂花镇遇到他们的时候,就应该直接跑的!”   徐晓被吵的不厌其烦,张口骂了回去:“废物!你以为从桂花镇跑你就跑得掉了吗?!景家在九段山一手遮天,可以说,只要进了这里,我们的命便已经捏在了他们的手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其在那个小镇上,不明不白的死去,还不如过来一探究竟!”   徐晓一席话便将他们全部都镇住了。   宋衔之换好衣服出来,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面。   三名外门弟子颓废的坐在地上,甚至还有一位在抱头痛哭。   宋衔之也知道当下的局面不容乐观,但唐棠和白景逸是主角,根据定律,他们最终肯定能够出去。所以,这别院里一定隐藏着什么别的生机。   厚厚一堆的尸蛾味道一点也不好闻,铺在地上也不好落脚,几个房间早就被撞的门不是门,窗不是窗了。   他们便一起去了祠堂,打算在那边等待下一步的变数。   祠堂不大,前面供着各个牌位,后面一堵短墙,绕过去便是后山了,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但都落了锁,锁上有着看不懂的符文。   这门里的东西说不定就是那一线生机,宋衔之伸手去碰,却明显感觉到了阻隔,用了几分力,便会有几分力反弹回来。   “这些都是上古符文,分上下句,应该是清玄尊当年建造此处时留下来的,若答不出下句,这锁便永远不能打开。” 第25章 庆忌传音   宋衔之又看了一眼那符文,确认自己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既然是上古符文,就凭我们几个,又怎么能够解开呢……”之前抱头痛哭的弟子颓然道。   “唐师兄,你能看得懂吗?”另外一个弟子也接着问。   唐棠认真的看着那把锁,沉默了半晌:“之前在一篇上古残卷中,好似看到过此句,但有些字眼已经模糊了,记不太清。”   那两个弟子一听这话,便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地。   “连唐师兄都看不懂,我们这次是不是死定了……”   宋衔之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还是普通人居多的,没有谁愿意白白送命,在这种情况下大多都是恐惧的。   倒是徐晓这个暴脾气忍不了,又骂道“你们别吵了!一定会有希望,现在说再多都没用,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两名弟子如今也不怕他这个掌事的身份,忍不住还了口。   祠堂里顿时闹作一团,听到宋衔之头都要炸了。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   在这一众刺耳的吵闹声中,关洱这道懒洋洋的声音便显得十分突兀,周围诡秘的让静了下来。   宋衔之看着关洱抱臂一脸得意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小狐狸……难道,那玩意儿你会解?”   关洱打了个响指,又朝他抛了个媚眼:“嗯哼……”   “怎么说也活了上千年,手里怎么能没点东西呢?”关洱勾了勾手指,示意宋衔之靠过来。   宋衔之知道他玩心又起来了,便十分配合的将耳朵递了过去。   关洱贴着他的耳朵笑了几声,故意将声音放的很大,道:“你叫一声夫君来听听,我就告诉你。”   宋衔之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在背地里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在心中给他记上了一笔。   “若我叫了,你没能打开门怎么办?”   “这还不好说?如果没打开门,你就不用做我的道侣,我把两个金铃都收回来!”   关洱平日里看着神经粗大,其实宋衔之心中怎么想的,他都一清二楚,轻松的拿捏了他。   虽然很羞耻,但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么多双眼睛都期待的看着自己,宋衔之只好咬咬牙,打算闭着眼睛叫了。   然后,当第一个字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巴。   那只手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是宋衔之从前闻到过的味道。   “师兄……”沈铎又是这样叫他,仿佛这一句师兄里带着无限深意。   宋衔之对上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分外熟悉,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崽崽来。   “师兄,不用叫,这把锁,我也能开。”   沈铎语出惊人。   众人的视线又从关洱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   宋衔之略带迷茫的看着他:“什么……”   沈铎松开了捂在他嘴上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这锁我也能开。”   “之前恰好读过。”沈铎也不多做解释,直接拿行动证明。   只见他咬破了食指,以血为笔,在空中飞速画了几笔,最后一捺落下,整串符文瞬间结印,飞落到了那把锁上。   在场众人的心都随着悬了起来。   符文渗进那把长锁之中,啪嗒一声,锁头从中弹了出来。   沈铎伸出手将锁头拔了下来。   “开了!真的开了!快打开看看!”方才还在一旁抑郁的两个弟子,最先冲了过来。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子细尘扑面而来,宋衔之拿手在面前扇了扇。   门内的空间不大,宽度只能容纳两个人,地上也用灰褐色的朱砂绘了阵法,只是随着锁的脱落,这阵法便也失效了。   正对着门的地方,摆放着一个骑在小马上的石头小人,小人长约四寸,手中托着一封信。   “是庆忌。”唐棠开口道。   庆忌宋衔之倒是知道。   上古传说中,庆忌因水而生,故而又被称作「泽精」,说的通俗一点,这庆忌便是一种生长在水中的水怪。   庆忌长着人的模样,却只有十几厘米长,并且十分喜欢疾驰,传说可以日行千里,所以庆忌也常被训作传递消息的使者。   这石头庆忌手中托着一封信,也恰巧印证了它的身份。   屋子里,除了这庆忌之外,再没了别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着那封信。   “打开看看吧。”白景逸说道。   唐棠点了点头,将那封信取了下来。   宋衔之因之前得了原主部分的记忆,这封信上的内容,他也大致能看得懂一些。   信里的内容并不多,只有短短两行字,上面写着:“业有十人困于此处,写信递于庆忌,使送之,可破此局。”   众人看后顿时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这一行人,不多不少,刚好就是十个。   “传闻这清玄尊不仅精通符箓之术,更有预感勘天之能,没入道前便是国中有名的天骄,没想到这传闻竟是真的!”徐晓不禁感叹。   宋衔之也觉得惊讶,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巧妙了,绝处逢生。   “快看看,信上有没有说如何能从这里出去!”   唐棠将手中的纸翻来覆去,却始终只有这么两行字。   信封中还有另外一张纸,上面什么都没写,专门留给他们用似的。   飞舟上的几名弟子也都联系不上,不知道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如今有了这庆忌,消息应当很快便能传回去。   将具体的情况如实写在纸上,封入信封,唐棠又将信放回了石雕庆忌的手中。   信落下的那一刹那,石屑便从庆忌身上层层剥落。   黄色的帽子,黄色的衣袍,骑着一匹黄色的矮脚小马,圆润如包子的脸蛋,绿豆大的双眼,是一副灵动又可爱的模样。   庆忌动了动手臂,将信塞进了衣服里,嘻嘻笑了几声,便骑着它的矮脚小马,穿墙而去。   原本便空荡的房间,此刻变得空无一物。   “不是还有另外一个房间吗,咱们过去看看。”   话音才落,便听屋外咚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落到了院子里,震的人脚底发麻。   宋衔之掀开祠堂前垂着的帆布,只见院中不知道何时来了几只体型巨大的异兽,正在地上舔食着那些尸蛾的尸体。   厚大的舌头轻轻一卷一舔,地上的一片尸体便没了。   宋衔之一颗心悬了上去,示意大家都静音。轻手轻脚的朝着对面的小门移动过去。   对面的门上也落着一把小锁,上面写着另外一句符文。   宋衔之看了眼沈铎,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偏过头来笑了笑,用气音说道:“抱歉师兄,这几句我并没有见过,也答不出来。”   心思就这么一眼被人看穿了,宋衔之略略有些羞赧,转头问关洱:“小狐狸你呢?”   关洱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方才他还在因沈铎坏了自己的好事,而和对方明里暗里的较着劲,现在倒是认真看了起来,只是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丧气道:“这句子里的字我都认不全,更别说写出下一句了。”   宋衔之也猜到了这么个结果,只能将希望都放在唐棠身上。   然而,就连唐棠竟也接不出这下一句来。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直躲在宋贤芝身后默不作声的严术突然站了出来。   这与方才神似的场景,宋衔之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不可思议。   “小术,你?”   小说的世界就是如此,处处都很戏剧。   严术点了点头,抬着一双眼,有些悲切的道:“师兄,这句话是祖上流传下来的,父亲教给了我……”   宋衔之被这一句话惊醒,想起来,原著中应该是有这句话的。   这是一句咒语,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严术的父亲严钟,便是在临死之际,对锦水村众人使用了这句咒语。   但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交易,不过都是幻想罢了,人死了变成死了,再也不能回来。   宋衔之摸了摸严术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鲜血画就的符文印记再次落到了锁上,又是一道清脆的啪嗒声,锁头弹了出来。   这次,门内没有什么石像,只有一个人高的铜柜。   铜柜的门半掩着,并没有落锁。   正常套路下,这铜柜打开之后必定会有通道出现,成为他们的一线生机。   但出乎意料,铜柜之中只有一面墙,上面挂着一位男子的画像。   男子容貌清秀,穿着普通的布衣,却遮不住他周身的气质。笑容温和,让人只看一眼,便知道他是一个怎样柔软的人。   然而,谁也没有心思在这时欣赏这幅画像。   一头狮形异兽往这边走了过来,粗重的呼吸仿佛就喷洒在众人耳边。   院中的尸蛾尸体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有些少了,还不够那些个体型庞大的异兽塞牙缝。   那异兽进了祠堂,将里面供奉的牌位拱的乱七八糟。   最后又转身到了方才的那扇小门前,低头舔舐起了沈铎落在地上的几颗血珠。   宋衔之看的是心惊肉跳,没想到这么一点血腥味,都能将它引过来,连忙闪身,及时将身后的小门掩上。 第26章 初入锦水   关洱也随之补了个阵法在门上,众人行动的更加小心谨慎。   墙上除了那副画,别的什么也没有,想必是只能从这副画入手了。   “这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我们来猜他是谁吗?”说话的弟子精神似乎都快崩溃了。   徐晓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喝道:“你不想活了?!小声点!”   那弟子泪都落了下来,也知道自己太过激动,冷静下来点了点头,退到了角落里。   门外的异兽已经走了过来,粗重的喷气声扑打在门上。   他这会儿应当是在舔严术落下的血。   对于这些异兽来说,人血的魅力,可比那些尸蛾大的多。   宋衔之紧张的手指微蜷,攥紧了手中的剑柄。   若门外那头异兽一掌拍过来,这整面墙恐怕都要塌了。   唐棠抬手,手指轻轻在那幅画上摩挲着。   画中人站在一条绵延向远方的小道上,道路两边是生长的十分茂盛的麦田,周围山花烂漫。   “找到了。”唐棠的手指定格在画中人的眼睛上。   宋衔之闻言回头,只见唐棠手指凝出一道微弱的光芒,丝丝缕缕送进了画中的人的眼睛中。   随着光芒的注入,画中的人便活了。   温柔恬静的笑容略带羞涩,仿佛正面对着心上之人,让人一瞬间痴了心。   画不在平面,而是真正的延伸出了一条道路,只不过从白日转变成了浓黑的夜晚,有山野的风从中吹了出来,带来了山村草木的清香。   那三名外门弟子最先冲了进去,当真进了画里。   唐棠和白景逸随后也踏了进去。   门外的异兽已经开始挠门了,似乎是闻到了沈铎和严术身上残留的血腥味。   宋衔之看着还一动不动呆愣在原地的严术,直接冲过去将他架了起来,跳进了画里。   洞口在他们进来的一瞬间,消失在浮空中。   而另一头的小房间内,画面又恢复了平静,清秀的男子笑意盈盈地立在画中,永久定格。   宋衔之跳的太猛,直接扑到地上。   关洱连忙跑过来扶他:“宋宋,没事吧?”   宋衔之揉了揉手中,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将地上会不守舍的严术拉了起来。   “小术,怎么了?”   严术的状态很不正常。   一旁的一个外门弟子插嘴道:“刚从看到那幅画开始他就这样了。”   宋衔之回想那幅画,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中有了计较。   “小术,你认识这里吗?”   严术僵硬的眼珠故而转了转,看向宋衔之,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认得……”   宋衔之心道果然。   严术反应如此强烈,看来这里应该就是锦水村了。   “我……家,就在不远处……”严术垂着头。   “那,方才画中的人……”宋衔之又问。   严术却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宋衔之将严术揽进怀里,做无声的安慰。   可其他人不知道真相,见他们这种反应,还摸不着头。   关洱更是心直口快的问道:“回家了不应当开心才对吗,怎么你看起来反倒很难过?” 第27章 傀儡   宋衔之瞪了关洱一眼,拍了拍严术的肩膀,没再开口。   “这里怎么这么冷啊……”   “小兄弟,不知可否去你家借住一晚?”三个外门弟子死里逃生,早已力竭,此刻正坐在路旁的草地上,仰着头问。   宋衔之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颤。   锦水村的村民早已不是人,一入夜间便会进入狂化状态,专门蚕食过路的各国商人和修士。   原著中,严术怀揣着报复心理,故意隐瞒实情,将众人引入村中,并在夜间用鲜血将全村的人都吸引过来,害的唐棠一行二十余人死伤惨重。   锦水村位处三大独山柑山和梅山之间,期间有连通奚国和雷国的回旋形商道贯穿其中,也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商道驿点。   如今这必经之路上的驿点生了异变,行经的商人无一返还,渐渐也微弱的影响到了两国的经济。   流言虽然传出了一些,但有景家压着,也没有什么人前来深究。   严术不开口,气氛便有些尴尬。   这条小路两边都是麦田,这个季节,田里的春小麦长的正旺,夜风轻拂下温柔的摇动着。   宋衔之抬眼往远处看,漆黑如墨的一片,带着乡野的寂静。   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村民正是狂化的状态,他们现在去锦水村就是等于送死。   “今夜也很晚了,村里人都休息了,也不好突然去打扰,我这里有介子屋,大家将就一下吧。”   宋衔之也不愿看一切按原剧情发展下去,便自作主张的开口。   既然前面的剧情都崩坏了,后面的被改变也是必然的吧。   众人也都没什么意见。   介子房本只有拇指大小,宋衔之将它弹到空中,便变成了一个简易的小白房,落在了小道中央。   房中东西不多,都是原主置办的。   一张床一套桌椅,外加一个衣柜,门半敞着,里面一溜白青长衫。   宋衔之面色一僵,夺步过去将衣柜门关上。   幸而大家都十分疲惫,也没人在意他这一举动。   “大家今日都辛苦了,休整一番,天亮我们就进村。”唐棠十分自然的盘腿在地上坐下,默默将座位留给了剩下的人。   “严小友,明日便劳烦你为我等带一下路了。”   宋衔之刚把严术拉到床上坐下,便听唐棠这样说道。   严术神情恍惚,闻言抿着苍白的唇点头。之前一路走来,他都表现的分外平静,但到底还是会近乡情怯。更何况,他要面对的是已经逝去的亲人。   柑山阴面,藏着一处断沟,连接着魔界的魔谷,便是原著中严术的葬身之处。   原著里,严术意图残害主角,最终自食恶果,被陷入的疯魔的父母拉进了柑山,亲手推进了魔谷受尽万鬼撕咬。   作者将严术塑造的阴沉而狠辣。因此,当时写到这段剧情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书下盖楼叫着大快人心,宋衔之也赫然在列。   但作者却从未描绘过严术心中对锦水村浓烈的情感。   正是有情才生了恨,没有谁生来便想做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如今,当他真正置身其中时,对严术却只剩了心疼。   一切因因果果,纠缠不清,是世事在捉弄。   但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各个中因果,便得有各自的报应。   青河宗不应承受严术的恨意,严术也不该就此死去。   想到这里,宋衔之垂首,捏捏严术的脸蛋,柔声道:“睡一觉吧小术……”   严术抬眼怔怔地看着他。   宋衔之抿唇而笑,道:“相信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   小孩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片刻,原本乌沉沉的双眼忽而蓄起了一层水雾,还没待宋衔之开口,他便一扯被子,倒在床上蒙住了脑袋,颇有些欲盖弥彰的道:“啊,好困啊师兄……我,我先睡了……”   宋衔之的手还落在半空中,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一小团,无奈的笑了笑:“晚安……”   “天亮,我来叫醒你。”   之后的几个时辰,大家都分外默契的十分安静。   天将破晓的时候,宋衔之起身将严术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清晨的第一声鸟叫响起,打破了维持已久的宁静,关洱就跟憋坏了一样,拉着宋衔之喋喋不休:“宋宋!宋宋,把你的元婴借我玩玩呗!”   宋衔之一脸莫名地看向他:“这东西是玩的吗?!”   就在昨夜,他已经能尝试着将元婴召唤出来了,当时关洱就坐在他旁边。   “怎么不能,我把我的给你!”关洱搓搓手,期待的看着宋衔之。   宋衔之果断冷脸拒绝:“不要!”   元婴的感官和修士自身的是相通的。也就是说,别人摸他的小元婴一下,都像是摸在他本人身上一样。   这样的元婴,怎么能随便拿给别人玩!   关洱不满地轻扯他的辫子:“为什么!我们不是道侣吗,怎么能如此见外!”   宋衔之被他闹的没办法,刚好看见沈铎从介子房里走出来,便悄咪咪地踩着小碎步挪了过去。   沈铎自出门之后,视线便直直钉在了关洱拽住宋衔之辫子的手上,本就没多好的心情顿时多了几分难以压抑的烦躁。   然而就在下一秒,宋衔之便朝着自己的方向移了过来,虽然不明显,但他还是看的出来他是在躲关洱。   方才还山雨欲来的心情顿时被一扫而空,沈铎笑得露出虎牙,舌头微微抵在上面磨了磨,而后脆生生的叫了句:“师兄早!”   宋衔之蛮心虚,心思都在如何不动声色地躲开关洱身上,一不留神竟被他吓了一跳,身子都跟着抖了一下。   “哦,沈师弟啊,你也早,哈哈哈。”纵使心中一万个不满,面上也定要装的人模狗样。   宋衔之就这么扯着他的挂耳假笑,幽幽地飘到了沈铎身后。   关洱一看见沈铎,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较劲似的挺直了腰板,然而再怎么挺,也还是差了沈铎一大截。   “你堵在这里干什么,快让开,别耽搁本尊与道侣蜜里调油!”   关洱这是不会用词还非要开口,听的人一阵恶寒,宋衔之躲在沈铎背后,在心中狠狠的唾弃着他这幼稚的行为,又道,好小子,敢跟反派对着干,最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铎那抹笑在对上关洱的时候便没了继续维持的耐心,皮笑肉不笑的道:“师兄并未结道侣。”   关洱自是同他理论,宋衔之就躲在后面,翻来覆去听沈铎回答那一句:师兄并未结道侣,忍不住笑出了声。   关洱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打都软绵绵的弹了回来,顿时气成了河豚。   太阳最后一弦也从天边露了出来,橘红色的圆盘落在天边一线,四周绯红云霞缭绕,与这边青灰色的天幕衔接自然。   山野寂静,原本隐藏在一片黑暗中的村庄,逐渐显露了出来。   青砖小院鳞次栉比,包裹着其中的圆形土楼。   有几户人家已经燃起了炊烟,鸡犬相闻,蟋蟀啁哳,是属于村庄独特的音律。   田中不知何时零零散散的多了些忙碌的身影,田埂之上儿童奔走,为父兄提去餐食和水壶,农户之中妇女忙着喂养牲畜。   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的祥和而美好。   严术走在最前面,一步步的走在自己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小道上,鼻端平淡的青草味,耳中熟悉的声音,无一不在拉扯着他走回过去。   可这所有,如今都已经成了幻梦。   走过迂回的青砖小道,熟悉的庭院便闯入了视线,门口蹲着偷睡的老狗,老树茂盛的枝叶漫出墙院,与两年前的那日一模一样。   院门半掩,父母轻松随意的交谈从中传了出来。   严术眼眶温热,喉间微间微哽,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到了……”   “这……就是我家。”   话音落后,院门应声打开。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携着一位样貌温柔的妇人走了出来,男人背着锄头,妇人挽着篮子,两人有说有笑。   正是严术的父亲严钟和他的母亲。   “爹……娘……”   严术在看见父母的刹那,泪便落了下来,冲了过去扑进了他们怀里。   时隔两年的重逢……   严术手指颤抖,摸了摸父亲裸露在外的胳膊,是热的,再抬头看母亲,依旧是温柔清丽的容貌,没有腐烂露骨。   一切仿佛真的退回到了原点。   然而,并没有众人心中所想的重逢的场面。   严术死死的抱住父母的腰身,却依旧阻止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严父严母低声交谈着,往田野的方向而去,仿佛没有看见他们这群人一般。   在场的人除了宋衔之之外,多少都有些错愕,严术则泣不成声。   “小术去游学也有些时日了,之前来信说近几日便能回来,我去村头卖些鸡蛋,换些牛肉回来,他最爱吃。”   严母笑意盈盈的说着,又交代严父:“地里的青菜回来的时候记得也收一些,配着炖一锅。”   严术一路追着他们的脚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爹!娘!小术在这里……你们看看我,求你们了……”   严钟循规蹈矩的眼睛似乎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落到严术的身上。   眼泪濡湿了衣襟,哽咽不成声。   任严术如何哭嚎嘶喊,那两个人却仍旧如同两年前一般,与他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宋衔之拉住还要追上的去了严术,低声安慰着他。   小道迂回,再看不见踪迹。   如此境况,众人也都看懂了,只是还不清楚个中缘由。   调整片刻,他收起眼泪,好像没有哭过一样,将众人引入了自家院子。   小院布置的分外温馨,角角落落都栽满了各类花卉,圈里养着一群鸡鸭。   “这是我的房间,地方小,大家就将就一下吧。”   宋衔之看了眼这间屋子,虽说很久没人住了,但依旧保持的十分整洁,可以看的出严术的父母对他十分宠爱。   屋子里四面墙都靠着书柜,满满当当放的都是书,严术本就是爱书之人,攻于谋略。   “严小友,可否告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唐棠开口。   当时他们接任务时,任务牌上只写着村中有难,请求青河宗救援,自己酬金,其他的并没有讲。   他本以为是普通的妖魔作祟,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大有隐情。   严术本来的计划早已被打乱,突然冒出来的景家让他不得不考虑,应该报复的对象到底是谁。   他本想,青河宗见死不救,放弃了他们全村人的性命,他便拿他们宗门中最骄傲的弟子们来偿命。   可事实显然并不简单,还有……因为宋师兄……   所以他犹豫了。   宋衔之从进门开始便一直在观察严术,因为马上便要到这一段的一个重要节点。   原文里,唐棠也问出了这一句话。严术的回答自然是骗他们的,只说自己多年没有归家,也不清楚,这次也是听说自己家中出了事情,才跟着回来的。   他年纪小,又哭的伤心,因此并没有人质疑他所说的话。   然而严术表面单纯脆弱,实则内心冷静自持,一步一个算计,将他们慢慢纳入圈套。   现在,宋衔之看着严术,却明显见他犹豫了。   冤冤相报,总是无穷无尽的,更何况他还报错了人。   宋衔之正想说一句,推一把,严术却已经开口了。   “两年前,村里的人便已经死了……”严术闭上双眼,眼睫微颤。   “现在的他们,不过是因为我父亲的咒语,变成了行尸走肉,维持着人的模样,日日重复自己……”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咽下喉中哽咽:“日日,重复自己死亡的过程……每到夜晚,他们便会是魔族的傀儡。”   说到最后,严术的头已经彻底垂了下去,眼泪未眨便落。   “什么?!”徐晓和关洱两个急脾气闻言立刻拍桌而起。   “那我们来这里不是送死吗!”   “是啊,本以为逃过一劫,谁知这是又进了虎口!”   “严小友你竟然早已知晓,为何路上不说?你是想害死我们吗?”说话的外门弟子目眦欲裂,刚刚放松的身子又神经质的绷了起来。 第28章 又一次被迫熊抱   宋衔之理解他们死里逃生后已经濒临崩溃的精神,但这话对着现在的严术说,多少有些残酷了。   他上前一步,立在严术前面,笑意盈盈的看着方才说话的弟子:“这位道友,话不能这么说,今日你我都是机缘巧合才来到这里的,怎么能说是被小术骗的呢?”   那弟子张了张嘴,却一时没话反驳,只能暗暗瞪了宋衔之一眼。   宋衔之只当没看见,继续道:“要是小术不说出真相,你们又当如何?”   “既然说出了真相,就是没想过要害你们,再者说,我们此行的任务不就是来锦水村吗?在我看来,小术倒是在帮我们,提供了如此重要的线索。”   话说完,那个宋衔之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弟子便嗫喏着,不说话了。   “宋师兄说的不错,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应该讨论的,是怎么处理锦水村这件事情,而不是埋怨彼此。”   白景逸在这时开口,又看向那名低着头满脸羞臊的弟子,柔声说:“阿行确实是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我们还要并肩作战。”   这显然是给了这名弟子名叫阿行台阶下。   然后,宋衔之便眼看着那个阿行,没有丝毫怨言的接受了白景逸的建议,甚至还面含羞赧的看着对方,痴笑道:“白师兄真是善解人意,这事……是我冲昏了头。”   白景逸白皙的脸上也带了点浅红,映着水红的饱满的唇瓣,笑起来便如最娇嫩的花蕊,摄人心魄:“快去歇着吧。”   阿行看的痴了,捧着心口满嘴答应着,隐约有些同手同脚的走到一边坐了下去,临走之前,还不忘瞪一眼吃瓜群众宋衔之。   白景逸维持着面上的笑意,心中却忍不住厌恶的想,这阿行真是多舌之人,若是永远住嘴了才好。   宋衔之看着白景逸的脸,手指捏着下巴,终于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白景逸好像有些奇怪,和书里描述的不太一样。   “既然知道情况,此地便不宜久留,但任务既然已经接了,便要继续完成,各位还有力气的,去村中四处打探一下,天黑之前,我们先离开这里。”唐棠开口,打断了宋衔之的思路。   严术已经缓了过来,颇有些的依赖的看着宋衔之,要求跟他们一起出去,宋衔之给他拉着衣角,正要出门,身后的唐棠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宋衔之回头,疑惑开口:“唐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唐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对着自己笑了,宋衔之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感叹,便听他说:“锦水村之事,十有八九与景家脱不了干系,景家虽符箓之门名声在外,但御虫也是一把好手,那马陆虫应当就是他们豢养的。”   宋衔之认真听他说完,却冒了一头的问号。   这不是正在解决锦水村傀儡的事情吗,他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去了?   但他也不好直接问,只好试探着问道:“所以?”   唐棠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说的话不太好开口,默了片刻,才终于道,语气有些僵硬:“我的意思是……这里说不定也有马陆虫,因为我听说……你好像,害怕这个……”   话一说完,便是死一样的寂静。   若是现在口中有水,宋衔之估计早就喷了。   这这这?   这态度,似乎已经超出师兄弟之间关心的范畴了。   宋衔之从受宠若惊,变成了心惊肉跳,连忙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唐棠后面的白景逸。   这一看,果真见对方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下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红痕,看起来有一种欺凌的美感。   他应该很在在意吧……   宋衔之在心中嘶吼,真是废话!这青青大草原的感觉,搁在谁头上谁乐意啊!   这个唐棠也是,放着自己媳妇在一边不管也就算了,怎么还突然跑来跟他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上次救了他们一次,唐棠对自己感激,才突然关心的?   宋衔之这样想,倒是觉得十分可能,心态一改变,神情也不禁缓和了下来,笑着应道:“多谢师兄关心,我是有些怕,不过关系不大。”   唐棠有些僵硬的脊背放松了下来,说出那些话之后,他便有些坎坷,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宋衔之的反应。   这种反应十分微妙,他之前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   幸而宋衔之并没有觉得自己这话唐突。   白景逸离唐棠最近,连他最微弱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哪能不知道他心中其实已经对宋衔之有些在意了,一时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衔之师弟……”唐棠并没有发现周围这些微弱的变化,还想跟他说些什么。   一只胖嘟嘟的马陆虫却十分突然的,帮当帮当的,滚到了宋衔之的脚面上。   宋衔之低头:@_@   !!   这一瞬间,宕机了的大脑只留给了他一个指令:危!   沈铎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   等宋衔之再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缠到了沈铎身上。   宋衔之搂着沈铎的脖子,与他面对面贴的极近,近的他甚至都能从沈铎弯弯的狗狗眼中看见自己的脸。   !!   又来!   刚还说自己关系不大的宋衔之,当场社死了!   关洱气的面红耳赤,扯着宋衔之胳膊想把他拽下来:“宋宋!你到底是谁的道侣!你下来!我不许你抱他!”   他嗓门大的整个院子都能听见。顿时,一双双散发着八卦之光的眼睛,却都滴溜溜地盯着他们看。   唐棠关洱白景逸,还有一个笑眯眯的沈铎,视线则全都放在自己身上。   气氛可谓是十分微妙。   太微妙了……   宋衔之倒是很想下去,但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几条马陆虫,就盘旋在他们脚下。   沈铎一手托着宋衔之的屁股,一手揽着他的腰,笑得十分情真意切。   宋衔之细长白嫩的脖子就放在他眼前,勾引着他想要凑上去,舔一舔,再咬上一口,尝尝他的血到底是不是甜的。   这么想着,沈铎却只是悄悄抽动鼻子嗅了嗅,清冽的薄香让他连牙根都是痒的。   袖子里还藏着几个马陆虫,沈铎勾了勾唇,想,这虫用在宋衔之身上,还真是百试百灵呢……   宋衔之压根没把这虫联想到沈铎身上,满心都是好尴尬,怎么办。   唐棠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但依旧贴心的低身,将那几个马陆虫处理了。   “衔之师弟记得小心,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宋衔之连忙从沈铎身上滑下来,尴尬的不敢看他的眼睛,道:“好好好,我们马上也去,哈哈哈……” 第29章 蓬头垢面的人   一路上,宋衔之都颇为心虚的观察着沈铎,生怕自己刚才那一抱惹毛了他,但事实证明,沈铎好像并没有什么暗搓搓的想法,甚至心情好像还有些好?   关洱也不闹了,而是一直试图用眼神杀死沈铎。   四个人一行,在严术的带领下,首先来到了之前他们在小道上看到的那些土楼前。   然而这建筑,只是外观设计上神似土楼,实际上却是客栈。   墙面上也刻画着繁重的符文。   “这里是那些途经的商人建造的,防御力很强,还有高人在此设有大阵。”严术简单的介绍道。   “这……”宋衔之看着土楼紧闭的大门,暗色的朱门上面,残留着一些干涸的黑色血迹,呈放射状,量也很大,像是有人的头在这里被人揪掉了一样。   “这里面还有人吗?”宋衔之问。   “应该有,因为一旦进了村里,千年前的禁制便会开启,若是没有村人的指令,任何人都不能离开。”   也就是说,没有村民来开启禁制,这些走镖的人便是只能进不能出,永远囚禁在这里。   宋衔之明白,这也是锦水村成为一大驿点的主要原因,就是安全。   只有得到村民的允许才可以出入,再加上这土楼,商人镖师以及其货物都有极高的安全保障,避免了周围沿途的妖魔作祟。   “能不能进去看看?”宋衔之试着推了推门,却发现这门纹丝不动,又注入全力,墙上的符文便亮了起来。   “他们应该会出来,阵法不能强行破开,不然易受反噬。”   宋衔之闻言,偏头看向沈铎,忽然发现他认真的时候其实还蛮正常的,尤其是那张脸,是真的帅。   沈铎当然知道宋衔之正在看自己,嘴角的笑意险些要压不住了,却故意装作没发现,让他继续看下去。   周围的温度忽然降了一些,宋衔之骤然回神,左右看了看,搓着胳膊问道:“唉,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冷啊……”   严术抬头,睁着无知的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   “宋宋……”幽幽的一声从背后传了过来,宋衔之打了个哆嗦,磨磨蹭蹭的回头。   关洱嘴撅的都能栓头驴了,耷拉着耳朵看着他,卖可怜:“我饿了,我们去买点东西吃好不好?”   宋衔之吞了吞口水,看着关洱已经准备好的锋利的指甲,心道:看你那样,几千年都没吃过饭了吧,一个千年的狐狸,跟我搁这儿玩什么聊斋呢……   我要是说不,你那指甲就挠我脸上来了把。   “去!现在就去,小术应该也饿了吧。”宋衔之笑眯眯的牵住严术的手。   关洱瞬间竖起了尾巴,摇来摇去,跑过来牵住宋衔之的另一只手,装的像个乖宝宝一样。   沈铎看着两人放在一起的手,眼睛不动声色的眯了眯。   关洱在宋衔之看不到的地方挑衅的对他笑了笑,那副模样仿佛是在说,别以为只有你会卖乖,俺也会!   宋衔之本来就出了一手的汗,这会儿被关洱一抓,觉得难受,便下意识的挣开了。   关洱不满的追上去,还想卖乖,但宋衔之一看见吃的,眼珠子就转不动了,哪还能看见他在这演戏。   沈铎绷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对着关洱冷笑一声。   关洱咬了咬牙,朝他挥了挥拳头,便又跟着宋衔之忙前忙后去了。   镇子上的人,每日白天都会重复做死亡那一天的事情,因此街上这些吃食,也都是能吃的。   宋衔之带着严术在一家馄饨摊坐下,对着关洱和沈铎招了招手。   这家馄饨摊生意很好,顾客也很多。   宋衔之并没有点餐,因为老板根本不会理睬他,所以他便半路截胡,将其他客人的馄饨端了过来。   那客人被抢了馄饨,却似是浑然不知,依旧对着空荡荡的桌面,重复着吃饭的动作。   宋衔之告了个歉,并坐下来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关洱看他吃的正欢,也拿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尝了一口。   味道出奇的鲜美,关洱很没出息的沦陷了,埋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沈铎面前也被摆了一碗,清汤里面,馄饨个个晶莹饱满,透露出鲜嫩的粉红色,其间偶尔点缀着一点翠绿,单是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宋衔之吃相豪迈,忍不住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小竹院里的日子。   宋衔之也做过馄饨,虽然卖相并不是很好,味道却极为好吃,想到这里,沈铎忍不住拿起勺子舀了一个。   味道是不错,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沈铎放下勺子,将面前的碗推开了。   宋衔之自己吃的满头大汗,中间还跑去隔壁的包子铺,拿了几个肉包子过来,吃的肚皮都圆滚了起来。   “嗝——”捂着肚子打了个很响的饱嗝。宋衔之瘫在椅子上,不想动了。   旁边的关洱更夸张一些,面前摆了一摞子的空碗,手里捧着一碗心的。   沈铎就抱着手臂坐在一边,见他如此,甚至还有些幼稚的想着,没尝过宋衔之手艺的关洱分外可怜。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沈铎忽然生出些不自在来,抱着剑站了起来。   身形清瘦的少年黑衣仗剑本应十分引人注目,可路上行人匆匆,热热闹闹,却是没人看上一眼。   宋衔之舒服的眯着眼睛,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不远处,几个蓬头垢面的人缓缓移动了过来,手里随意从街上捞着东西。   宋衔之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突然整个人弹坐了起来。 第30章 土楼   那几个人衣着散乱,头发也似很久都未梳理,稻草一样披在背后。   更为怪异的是,这些人都像能未卜先知一般,自然而轻松地躲开路上的牛车和行人。   宋衔之起身,揉了揉眼睛。   仔细看,那几个人身上的衣物并不同于周围村民身上的布衣短打,面料更有光泽,版型也更为繁琐。   一行人跟土匪一样,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装到哪里,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习以为常了一般。   宋衔之一巴掌呼在关洱肩膀上,眼睛依旧盯在那几个人身上,生怕对方一不留神便不见了:“快快快,别吃了!有人!”   关洱嗦着汤,闻言从比他头还大的瓷碗里抬起脸来,嘟囔道:“宋宋,这满街的都是人,有什么好看的……”   而后又把手中的空碗摞起来,对着他伸手,眼巴巴地笑道:“能不能再来一碗?”   宋衔之看着他的傻样,彻底无语了。   “关哥哥,是真的人。”严术扯了扯关洱的袖子,轻飘飘的化解了宋衔之的怒气。   摸了摸严术的头,宋衔之的目光明显温和了许多:“小术真乖——”   关洱瘪着嘴,在心里悄悄计较,宋衔之的喜欢到底分成了多少份。   远处那群人一路走一路吃,很快走到了他们附近,其中一个形容还比较正常的蓝衣年轻人突然叫了一声,满脸激动的想往他们这边跑,却被最前面的几个人一把揪住了领子。   被那几个人一瞪,那年轻人顿时鹌鹑一样缩了起来。   “他们应该是被困在楼中的商人们。”宋衔之反应过来,低声道。   虽然有土楼的保护,他们还活着,但却出不了村,最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其余的人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他们四个,但反应却与这位年轻人截然不同,嘴里大口嚼着东西,目光死死的钉在他们身上,仿佛吃的不是饭食,而是他们。   两伙人面对面的僵站着,关洱都已经兴奋的准备好打架了,对方却忽然全部默契非常的绕过他们,走了。   四人有些错愕,还是关洱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那个走在最后面,缩头缩脑的蓝衣年轻人。   “喂!你们怎么回事,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跑什么跑!”关洱提着这人的领子,恶狠狠的道。   这年轻人胆子也是真的小,被关洱一口狐狸牙一龇,吓得泪都落下来了,我我我了半天,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几个走在前面的商人闻声调转过来,那个一直走在最前面,一看就是头头的男人在宋衔之身前站定。   宋衔之被对方生生压了一头。   沈铎见此,抱剑立在了宋衔之身后,顿增了安全感。   男人发灰的眼珠转了转,看沈铎,又看宋衔之,开口竟是礼貌又客气,拱手道:“请道长放过我儿。”   对方如此客气,自己这边却揪着人家儿子的脖子,宋衔之梗了一下,眼神示意关洱赶紧放手。   关洱也不是真的不知轻重,立马松开了手。蓝衣男子脚一落地,便慌乱地躲到了自己父亲身后,末了还有些神经质的四下看了几眼,草木皆兵。   “抱歉,方才多有唐突,我们是青河宗修士,负责调查此地。”   宋衔之见气氛缓和,简单交代了来意,希望化解对方的敌视,又道:“今日初来,不知各位,能否帮忙提供线索?”   那几位却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摇头叹气,更有一人颇为嘲讽地冷笑道:“又是青河宗,来送死的?”   几人的头头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反驳。   宋衔之不慌不乱,又问面前的男人:“不知您如何称呼?”   男人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好似已经看淡了一切:“苏望……”   宋衔之笑:“原来是苏老爷。”   又看向方才出言嘲讽之人,四两拨千斤地说:“不过这位老爷,您可错了,我们这次,可不是来送死的。”   苏望见他底气十足,不似扯谎,沉寂已久的胸腔忽然突突跳了两下,目光则展现出了一丝锐利,平静了片刻,才口中沙哑的问道:“此话怎讲?”   宋衔之也爽快,直接道:“我们一行之中,有锦水村的后人,知道怎么打开禁制。”   话虽这么说,却并没有表明这位后人是谁。   苏望脑中嗡的一声,被这一句话砸的晕头转向。   后面的几个人愣了愣,也随之被喜悦冲昏了头。   宋衔之就这么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土楼前。   夜晚锦水村不安全,想要观察到具体情况,还是要留在村中,而待在土楼里,受大阵保护,是他们的最优选择。   到土楼门前时,唐棠和其余几个人也都收到传音相继赶了过来。   土楼的大门约两丈高,日头升上去之后,便隐在了暗处,上面一些血迹便也显露了出来。   “我在这里,待了两年了……”苏望开口,仰头看着面前的大门,背影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宋衔之叹了口气,这两年的日子,定然十分不好过。   “之前,那些来到这里的弟子,全部都死了。”苏望的儿子苏桧这会儿也不怕了,指着之前他们看到的那块最大的血迹:“有个小道长,不久之前就死在这里,脑袋……脑袋都被拽掉了……”   宋衔之打了个哆嗦,又看了眼这块血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画面。   “先进去再说吧。”苏望回头打断他们的交流,从怀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玉牌,贴在了门上的凹孔中。   一阵沉闷的摩擦声,门缓缓开了一条缝。   “道长,里面请。”苏望立在门前,恭敬的请他们进入。   被困两年之久,竟也能沉的下心,绝非等闲之辈。   宋衔之走在最前面,进入之后才发现,这大土楼之中,还怀抱着几个小土楼。   楼中的人不少,全是男人,个个都萎靡不振的坐在院中晒太阳。   宋衔之他们刚进来,这些人便全部站了起来,盯住他们。   “苏领主,他们是谁啊?”其中一个壮汉只穿着一个白色亵裤,打着赤膊,吊儿郎当的站了起来。   宋衔之看了眼苏望,见他勾起了抹笑来,淡淡道:“张领主,他们都是青河宗来的道长。” 第31章 旧梦   被称为张领主的人,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宋衔之他们,意味深长地道:“哦……这是又来给村里那些畜牲,送口粮啊……”   话一说完,站在他后面的几个男的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无情嘲讽,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猎物。   严术在一瞬间攥起了拳头。   宋衔之眯了眯眼,心中也明白这些人应该分了派别。   一边是苏望的人,一边则是这个所谓的张领主的人。   “张领主,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宋道长他们……”苏桧站了出来,想将宋衔之他们中有锦水村人的消息说出来,被苏望及时伸手拦了下来。   苏桧看了看众人的脸色,也知道自己险些又说错话了,羞愧的躲了起来。   “张领主,早市快结束了,赶快带着你的人去吃点东西吧。”苏望打着含糊,说完,便将宋衔之他们引入了一座小土楼之中。   那个张领主朝地上呸了一口浓痰,低声骂了几句,便领着人大马金刀的出了门。   方才晒太阳的,分成了两批人,一批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进去,一批则跟着张领主。   土楼严密性强,只有获得特赦的商人和镖师有才权出入打开,那方形玉牌便是钥匙。   “苏领主,在下青河宗唐棠。”一进土楼,唐棠作为领队,便主动上前和苏望交涉了起来。   唐棠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有名有姓的存在,自然名声响亮,在场的几个商人一听他的名字,顿时眼睛一亮。   宋衔之本就不想管这些,乐得自在的坐到一边躲清净去了。   土楼里的陈设算的上豪华,但许多东西都长的一模一样,应当是从外面日复一日搜刮过来的。   跟进来的一批人少说也有几十个,个个形容枯槁,不修边幅,正在分食苏望带回来的食物,不过也有几个还算光鲜亮丽,应该是刚困进来没多久。   “苏领主,您是事发时便在此地吗?”唐棠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吸引了宋衔之的注意。   苏望抿了口清茶,神情有些恍惚地道:“对……”   接下来,他便娓娓叙述了事件发生的整个过程。   锦水村的病变发生在一夜之间。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一如宋衔之他们的方才在外面看到的一样。   可正午十分,突然有一群人冲进了村里。   那些人全部身着紫衣,扣白玉冠,骑着目如铜铃的魔兽。   严钟作为村中为数不多的符箓师,首当其冲的站了出去,并暗中吩咐人投了跨过景家直达青河宗的紧急秘令。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景家蓄谋已久,根本不允许他们逃掉。   那一日,村中哀嚎一片,火光冲天。那群紫衣人都杀红了眼睛,狂笑着穿梭在村子里。   不停的有人来拍土楼的门,寻求庇佑,楼内人心惶惶,没有人愿意把门打开。   一直到傍晚时分,锦水村才变回了一片死寂。   全村人一时之间,全部死于非命。   苏望壮着胆子爬上顶楼,看见了门前堆成小丘的尸体。   那些人的手齐齐的朝着楼门的方向,临死之前都还在祈求这扇门的开启。   苏望于心不忍,忽然看见一个妇人倒在地上,似乎还有一口气,便想趁着那些紫衣人不在,打算起身开门救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骑着魔兽的紫衣人突然从街头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来到了妇人跟前。   然后,苏望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妇人被魔兽一脚踩烂了脸,再也不动了。   那些紫衣人将全村人的尸体收集了起来,丢进了一个个黑匣子中。   那匣子中有什么,苏望不知道,只记得里面飘出来的黑红色的雾气。   不久以后,天彻底黑透,锦水村中的人却诡异地通通从那些黑匣子里爬了出来,蚕食那些正在楼外寻找食物的商人。   村里便又是一阵惊人的惨叫。   这一夜,很多人都辗转反。   天亮时,村里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苏望和其他商人都被惊醒。   爬起来从楼上往下看,却惊奇的发现,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回归到了原点。   有人欣喜的出门,却立刻发现了村民们的怪异。   他们都在重复着死亡那天经历的事情。   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对于他们全都不予理睬。   土楼中的众人观察了几天,发现村人白日如此,到了晚上便会进入狂化状态,杀人不眨眼。   商人们惶恐到了极致,讨论着,准备一起组队离开。可无一例外,没了锦水村人的咒语,没有人走的出去,有些没在天黑之前赶回来的,便就再也没回来了。   苏望说完这些,满眼感慨:“午时以后,便是炼狱。那样的场景,我每日都会看见……”   他说着,低头抹了把眼睛。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远远要比身体上的痛苦的多。   宋衔之揽着严术,静静的听完。   原著也描述过这段场景,事实上,那个苏望看见的妇人,就是严术的母亲。而他的父亲严钟,则是被人一针刺穿了眉心,当场毙命。   夫妻二人明明清晨时分还依偎着一同出门,憧憬着日后的生活,为儿子的归来做准备,谁料想却在短短半日之内,双双惨死,实在是有些意难平息。   而严术游学回来,已是在事发的三日之后。   当时正是午后,他入村时,正逢村人被人残杀的场景。   明明没有外人,那些村民却都面露惶恐的看着前方。   他们的头无缘无故的掉了下来,像是有人将之一刀砍下;   眼球突然爆裂,如同一只利箭从中穿过,钉在了背后的地上。   严术尖叫着,拼了命的想要阻止,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村民们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以各种各样的状态惨死。   他想起自己的父母,连忙爬起来,往家中赶去。   暮色四合,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一派狼藉的村中浓烟滚滚,已经没有太多的声音。   严术一路狂奔,从村中来到了土楼前,刚好看到了匍匐在地上的母亲,他连日赶路,身体早已十分疲乏,当下精神便有些崩溃,冲过去想要将奄奄一息的母亲扶起来。   可一如方才,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意识到不久以后,母亲也会以另一种状态死掉,严术心中涌上无尽的惶恐,手脚冰凉的尖叫着。   就在这时,一道温热的血柱溅到了他的脸上。   哭声瞬间戛然而止,严术整个突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泪水落下之后,母亲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便映入了眼帘。   从来温柔静美的母亲面目全非的躺在自己的面前,严术撕心裂肺的干呕了起来,幼嫩的脸庞上淌下了数道发红的血泪。 第32章 请君入瓮之地   夜色低沉,无星无月。   满地的尸体都在以各种各样诡异的姿势,往同一个方向爬去。   母亲也从他怀中挣了出来,断掉的手臂被甩到了背上,干净的布裙满是血污,面目朝下的被那无形的手托拽了出去。   严术看着眼前的一切,手脚发软几近昏厥,却再也叫不出来、哭不出来。   曾经熟悉的家乡,一夕之间沦为炼狱,他好像被人丢进了一场噩梦之中,迟迟无法醒过来。   八岁的孩童,尽管有着天才之称,也不代表他能够承受得住这一切。   背上的书箧掉在地上,冲散了架,里面沉甸甸的书籍,连带着他多年的信仰,一并染上了污垢。   严术提着为父母精心选来的礼物,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中。   小院依旧,只是少了一盏为他而点的灯。   严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飞快地将自己藏进了衣柜里,蜷缩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间,无声地哭泣着。   小时候,他怕黑,却十分要面子,犟着不肯去找父母,只躲进衣柜偷偷摸摸的哭,仿佛这样便能隔绝恐惧,保护自己。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能被母亲发现。   温暖柔和的烛光会顺着缝隙照进来。之后,母亲便出现了,她会笑容温柔地将他抱进怀里,拭去他的泪水,轻声哄他入睡。   小小的严术含着眼泪攥住母亲的衣角,睡在父母中间。   扑面包裹而来的暖香,音调悠长的山歌,和父亲在一旁埋怨似的轻语,总会让他做上一整晚绵长的美梦。   现在,严术照旧缩进了柜子里,八岁的他挤在已显拥挤的空间中,静心等待着母亲的到来。   可惜,这一次烛光不会再洒下来,留给他的,只有一场一辈子都无法湮灭的噩梦。   梦醒不来,他孤身一人。   从此之后,严术便在这方衣柜中结了茧,竖起心墙,一心只为复仇。   因为有着父亲传授的咒语和符箓之术,严术躲开了狂化之后的村人,也在白日见证了事发前的一切。   他想起,父亲之前便在信中提到过村中的异常,还密信青河宗请求救援,可青河宗迟迟未有人来,之后事发突然,父亲再次去信,却是为时已晚。   近两年来,青河宗不断收到的那些求救,也都是锦水村人重复死亡过程时发出去的。   严术怨恨杀害村人的人,同时也怨恨着青河宗的见死不救,因此便欲从青河宗下手,查出真相,为锦水村众人报仇。   随后,他便带上当年青河宗仙人留给父亲的信物,拜入了青河宗门下。   他隐瞒事实,眼看着去往锦水村的青河宗弟子一个也没回来,心中不可谓不快意,可这还远远不够。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传播锦水村的消息,营造氛围,让宗门对此大为重视,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弟子。   直到任务从白牌一路升为红牌,青河宗终于舍得派出了自己最年轻有为的弟子。   任务一经发出,严术便毅然决定跟了过来。   他多想亲眼看着,这个所谓的名门正派最看重的弟子们,死在他们锦水村人的手下,想看看,他们绝望求救时的痛苦模样,是不是和他的父母一样。   然而,井然进行的计划,被宋衔之一句话打乱了。   两年来,严术罕见的心慌了,心中隐隐排斥着他参加这次任务,可宋衔之态度坚定,他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   可是他不知道,宋衔之之所以坚持来做这次任务,只不过是想要尝试着改变既定的轨迹,救赎他而已。   时间回到当下,宋衔之看着再次陷入恍惚的严术,心尖发涩。   先前看书的时候,他没能感同身受,如今才知晓,当这些东西全部加诸在一个孩子身上时,是怎样的残忍。   如果承受这一切的人是他,他可能早就已经丧失了生的欲望。   “你们想知道的,我父亲都已经告诉你们了。现在,能不能快点带我们出去啊?”   苏桧哭丧着脸,心急如焚。   他来这里本来只是为了寻找父亲,没想到一进村便出不去了,险些丧命。   幸好命大误打误撞到了土楼被救了回来,但这样的生活,对于他这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来说,实在是每时每刻都难以忍受。   “你们都不知道,有多恐怖……那些人,每天下午都会在门口叫……拍门……”   “晚上……晚上,他们还会从棺材中爬出来,到处找人吃……”苏桧边说边打哆嗦,目光到处乱看。   宋衔之皱了皱眉,察觉到他似乎精神上出了问题。   苏望将自己的儿子拉回身后,接着解释道:“因为里面的人出不去,消息十分闭塞,这里又是奚国和雷国经商的必经之路,虽然可能已经有了似有似无的传说,但很多商人为了生意还是会选择铤而走险。因此,这里几乎日日都有人来。”   当然,来了便有可能死掉,就算不死,也会被像他们一样困住。   宋衔之沉思,如此看来,这锦水村倒是个绝佳的请君入瓮之地,宜养傀儡。   景家当真是好打算。   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锦水村竟然还留下了一个后人。   “宋宋,这紫衣人,就是之前那些景家人吧?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个个都揣着一肚子坏水儿啊!不仅想害我们,还干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关洱听了全程,顿时也是一脸不忿。   他算是明白过来,之前严术这小孩儿为什么状态那么奇怪了,敢情是好好的一村人被人给祸害了,作为全村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他不难受才奇了怪呢!   老狐狸也是性情中人,顿时拍着胸脯跟严术保证:“小孩儿你放心好了,这仇,我关洱肯定帮你报了!”   严术正在发愣,闻言更是面露诧异,没想到关洱平日里吊儿郎当,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竟也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关洱直言,宋衔之听后也笑了,低头附和道:“关洱说得对,这世间的不公,有朝一日总会被解决,不论多久,也不论解决的到底是谁。”   虽然有些公道来的太晚。   “但是小术,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查明真相,还于天下,还为时未晚。”   宋衔之想要改变他的结局,但真正能够救赎他的,只有他自己,严术要自己想通了才行。   现在剧情已经大幅度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只要接下来天道不跑出来作妖,一切定会顺理成章地走向更好的结局。   周围的几个人都看着自己,眼中除了怜悯,更多的却是鼓励。   严术眼眶温热,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师兄,之前……是我一叶障目。”   宋衔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吧,我们都在呢。”   之后又对着唐棠道:“唐师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唐棠垂着眼,冷静分析:“景家人应该很快就会追过来,庆忌送信最快也要夜间才能到青河宗,等宗门的人赶过来,还要再等一天……”   “我们先把这些商人送出去,之后留下来等宗门支援,如何?”   “情况必须查清楚,才能给锦水村众人一个交代。”最后这句话,是对着严术说的。   严术点头,随后道:“好……”   一边一直神经紧绷的苏桧闻言,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身上带着不正常的红,好像开心地要撅过去了一样,四肢都打着抖。   苏望也有些震惊:“真的……要送我们出去……”   他们被困太久,在希望与失望中更迭过太多次,早就丧失了希望。如今就这么轻松就得到了能够出去的允诺,怎么会不觉得飘渺不可思议。   严术见状,再次同他们保证:“我可以立刻送你们出去。”   在场的众多商人闻言,片刻之后,全都喜极而泣,互相拥抱着,饭食都丢了一地。   这些东西日复一日的吃,他们早就吃腻了!如今能出去了,谁还愿意吃这些!   然而,严术接下来的话却给了他们当头棒喝。   “不过,出去之后,若是碰上了景家人,你们不一定走的掉。”严术淡淡的道,语气沉稳,和平时的小孩模样大为不同。   这一层,竟是连宋衔之也一时没有想到。   景家人瞒了两年的秘密,怎么可能就轻易放出去,这些人一旦出去,没了大阵的保护,命可就没了保障。   听了这话,方才还热血高涨的众人霎时偃旗息鼓。   “那怎么办?我实在是受够了!我想回家!”有人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我已经一年没回家了,我,我还不想死……”   但也有人呈乐观态度,嘲讽道:“这也没人说你一定会死啊,有了希望,总比没有强吧。”   痛哭的商人闻言抬头,对着这个一看就没来多久的镖师怒道:“你才来多久!少给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着说着,就各执己见的争吵起来。   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一众人亢奋的乱成了一锅粥。   “行了!都别吵了。”关键时刻,苏望一拍桌子,周围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你们再这样吵下去,等那姓张的回来,被他听到,怕是还没等出去被那些景家人杀了,就先死在他手上了!”之前跟在苏望的身后的一人骂道。   众商人又是一阵沉默。   “唐道长,宋道长,你们怎么看?”苏望又问他们。   “权宜之计,就是你们先暂时留在这里,等事情处理完再说。”唐棠方才也忽略了严术说的可能,此时补充了自己的看法。   这些商人既然敢亲自走这条路,自身肯定也是有一定底牌的,有个法器什么的傍身也绝不稀奇,但景家人险诈,妄然出去恐怕不利。   于是宋衔之也道:“我同意唐师兄的看法。”   苏望抹了把脸,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   “不过,道长们要小心那个张穆,他手很阴,又与我有仇,若是让他知道你们中有锦水村的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宋衔之下意识的把严术往怀里捞了捞:“知道了……”   那姓张的一看就是个坏人,标准的炮灰大反派。   很快,那个叫张穆的人便带着乌泱泱的人头回来了,宋衔之抬头扫了一眼门外,只见街上的东西倒的倒歪的歪,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地,还有几个人被撞倒在地,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的维持着行走的动作。   甚至还有几个妇人被衣衫不整的摆在桌面上。   这可不就是土匪过街吗?   宋衔之气愤的想,然而,更可气的还在后面。   路过宋衔之时,那个张穆故意朝地上呸了口痰,抬手对着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气得宋衔之狠狠地对他比了个中指。   张穆被他唬地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那只手,而后不屑的走开了。   “听我爹说,这个张穆来了不到一年,就伙同他那一伙人,把之前这里所有的女人都搞死了。”苏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幽幽地道。   宋衔之错愕,怪不得这里连一个女人也没有。   “这人还真是个畜生啊……”   “可不是,喏,连门口那些都不放过。”苏桧也感叹。   宋衔之捂住严术的眼睛,转身回屋去了。   他觉得恶心。   沈铎立在门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关洱见他不动,以为他又在憋什么幺蛾子,抬手撞了撞他的胳膊:“喂,你干嘛呢。”   沈铎起先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在关洱以为他没听到,想再撞他一下时,一道低沉的笑声突然传了过来。   沈铎抬起了头,对他露出了一抹笑容。   关洱被他这一笑搞得毛骨悚然,身上的毛都炸了:“你,你干嘛突然这么笑,很吓人知不知道!”   沈铎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身径直去找宋衔之去了。   关洱哼了一声,心道,果然又是在装!你个心机妖!   眨眼便到了正午,外面的烟火热闹被另一种吵闹取代。   屠戮即将开始。   宋衔之一群人在苏望的带领下来到了土楼的楼顶,严术则在宋衔之的强烈要求下留在了下面,由苏桧看着。 第33章 黑匣子   眼前看到的情景,远远要比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要骸骨的多,诡异的画面带来的视觉震撼,让人忍不住从心底腾升起股股寒气。   土楼前的视角有限,很多东西都看不太清楚,宋衔之便决定出去看看,转头问苏望:“苏领主,可否告诉我们,那些黑匣子在什么地方?”   锦水村副本在原文的篇幅占比不大,没有交代清楚的细节有很多。   但没记错的话,除光锦水村人以后,唐棠他们在临走之时,拿走了那黑匣子中的一件宝具。   虽然现在世界自动补全了剧情,但这些原本的剧情应该没什么变动。   他想去黑匣子那里看看。   苏望没有任何犹豫地给他指了个方向:“在那边,之前我们也去看过,不过什么也没发现。”   宋衔之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入目一片参差不齐的青瓦房,绿茵覆盖其上。   其中突出一棵葱茏高大的大槐树,上面点缀着一些细碎的小白花。   老一辈的说法,槐树聚阴。   “行,我们去看看。”宋衔之道。   “衔之师弟,我和你一起。”唐棠将他的剑从背上取下来,提在手中,走了过来。   宋衔之点头。   还真是,主角的宝具都得主角拿,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会错过。   而他后面的白景逸则咬着下唇,眼中蓄上了薄雾。   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唐棠下这决定时,竟然都没同他商量……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正要难过,前面的唐棠却突然转过身来,声音一贯没有什么起伏,却也不生冷:“白师弟,和我一起吗?”   白景逸杂乱的心绪在这句话之后,瞬间被捋平,心中咚咚乱撞,脸上也随之泛起了激动的红晕,然而面上却是矜持一笑,点了点头:“自然要去。”   唐棠看着他的笑,恍惚了一瞬。   多年以来,自己总是控制不住的去关注这个小师弟,可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却险些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   “走吧……”唐棠对他点了点头,带了点温和的笑意。   宋衔之看着主角秀恩爱,也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完全没有注意到白景逸那几乎要将他盯穿了的眼神。   “道长小心,切记,要在巳时之前赶回来。”下楼的路上,苏望贴心的交代着:“这是楼门钥匙,用法你们见过的。”   唐棠接过那方形玉牌,轻笑道:“多谢苏领主。”   到了门口,宋衔之回身,看着屁颠屁颠跟着自己的关洱,笑的十分谄媚:“小狐狸,你留这里呗。”   关洱闻言心里十分不爽,屁股后面的尾巴都不摇了,眯着眼睛质问道:“为什么?”   宋衔之笑得更开,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咬着牙俯身在他耳边,道:“小术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你帮我看着呗……”   一看关洱无动于衷,便又捏着声音道:“小狐狸……你最好了是不是?”   天知道,宋衔之在说出这句话前,在心里酝酿了多久,他都快被自己嗲的要死的声音搞吐了。   关洱压下得意的笑容,撅着嘴,还是有些不满,指着站在一边的沈铎:“那他呢?”   “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   宋衔之看他拿食指直勾勾的指着沈铎,心下一跳,连忙把他的手按下去,一边观察沈铎的脸色,一边压低声音警告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敢这么指他!你快快快给我放下!”   敢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级无敌魔头大反派沈铎,小心日后这只手被人剁碎了喂狗,你都没地方哭去!   关洱掀了掀眼皮,疑惑的看着宋衔之,一本正经:“他是谁?不就是沈铎吗?宋宋你怎么了?不会是脑子坏了吧?”   说着就要来摸他的头。   宋衔之拍来他的手,扶额,这话他没法接!   正要摆手说算了,关洱却忽然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而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铎。   宋衔之盯着这个戏精:-_-   关洱一脸发现了惊天秘密的样子,问道:“难不成,这个沈铎是假的?!”   宋衔之:“??”   关洱不管他的反应,吐沫横飞地接着说:“他是不是早就被那些马陆虫吃了?现在他身体里的是不是都是那些虫子?天呐,原来是这样!不过宋宋你放心,夫君一定护你周全!且等我再观察观察,一定找个机会收了他……”   关洱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一脸笃定,将宋衔之拉到背后,一脸敌视的看着沈铎,脸上仿佛写好了几个大字:   别装了,我已经看穿你了!   宋衔之拍额:救命……   孩子傻了!   沈铎在一旁黑着脸听他一路胡扯,额头上的青筋狠狠跳了跳。   “你是不是跟着我看话本子看傻了,都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宋衔之伸手点了点关洱圆溜溜的后脑勺。   关洱委屈巴巴的回头,耸拉着尾巴:“我分析的不对吗?”   宋衔之实打实被他给逗笑了:“你就乖乖留在这里吧,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严术也很自觉的跑来救场:“关哥哥,我害怕,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奶乎乎的小娃子挂自己腿上撒娇,这谁能顶得住?   关洱碍于面子,只好软趴趴地答应:“那好吧……”   宋衔之这才跟着唐棠他们一起出了门。   张穆靠在门口,嘴里叼着一个老旧的烟斗,呲着一口大黄牙笑,一见他们就叫道:“巳时之前别回来啊,我今晚还等着看好戏呢!”   宋衔之直接无视这泼皮无赖,抬脚踏出了门。   沈铎跟在他身后,路过张穆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   张穆看这人站在门口不动,以为他是怂了,立马阴阳怪气的笑道:“呦?这还没出门呢,就怂成蛋了?”   沈铎垂着头,暗暗舔了舔牙齿,而后一偏头,笑了。   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诡谲。   张穆愣住了,回过神来时,沈铎人已经出了门,走远了。   他眯着眼,吧嗒抽了口烟,却不由得又回想起刚才那一笑,胳膊上的汗毛立了立。   那种眼神,他只在某些亡命之徒的身上见到过。   “妈的!”张穆越想越气,一把甩了烟斗,狠狠地踹了一脚大门,咬牙低骂道:“看你回来,我不弄死你!”   出了门,绕过那些村民,宋衔之一行人御剑直奔大槐树而去。   夏末的热风扑面流过,带来一阵浅淡的血腥味。   大槐树目测已有千年的历史,在这一片占据着不小的位置。   从空中看去,槐树茂盛的枝叶遮蔽了视线,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下面堆放着的一团黑色。   “我们先下去看看,不要分散,有情况还能互相照应。”   唐棠言罢,率先收剑落了下去。   槐树周边,房屋不算密集,蟠扎的虬枝上挂满了红色泛白的烂布,是先前村人用来祈愿用的。   宋衔之落地,站稳了身子,一抬头,只见原本三人合抱的树干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匣子。   这些黑匣子像棺材一样,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摞着一个,上面稀稀疏疏缠了暗红的细线。   倒是有点炼尸的意思。   “这匣子……怎么感觉有点奇怪?”随行的一个弟子忽然问道。   宋衔之闻言又仔细看了几眼。   那黑匣子通体漆黑,却不是暗黑色,日光照耀下微微有些反光,形状也不是一板一眼的长方体,边缘处有些不规则,中间一个漆黑的空洞,看不清底部。   “哪里奇怪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徐晓凑近了看,伸手要去碰。   “等等!”宋衔之连忙喝止了他。   直觉告诉他,有些东西还是不要乱碰的好。   徐晓被他叫的一抖,手缩了回来,抿着唇也没说什么。毕竟切磋大会那事,他还理亏。   “如果我们不碰,当如何查下去?”白景逸问道,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宋衔之。   宋衔之一愣,反应过来,摸着鼻子到处乱看,假装没发觉他的视线,心里却在偷笑着,主角s果然是对之前那件事很在意啊,这是吃醋了吧。   无时无刻都能现场磕cp的快乐!   只是这个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白景逸其实早就已经想将他除之而后快了。   “保险起见嘛哈哈哈。”宋衔之打着哈哈道,他方才叫停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白景逸笑:“宋师兄说的是,那我们就先看看吧。”   于是,一群人围着老槐树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这也看不出什么来啊,这些黑匣子不都长得差不多?”那名叫阿行的弟子看着宋衔之道。   他本就因之前在清玄尊别院祠堂里的事情,对宋衔之十分不满,如今抓着了他的尾巴了,自然不会放过。   宋衔之知道他的意思,却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   阿行见他不开口,以为他是心虚,便又高声道:“依我看啊,咱们还是得动手试试,说不定这匣子里看不见的地方,就藏着什么玄机,是不是?”   话说完,专门看了白景逸一眼,仿佛是在邀功一样。   白景逸勾着唇角,颔首轻轻笑了,堪堪掩去了眼中一抹冷意。   阿行一看美人含羞,也臊红了脸,但也心生得意,连忙又问道:“诸位,我们现在就先搬个匣子下来看看,如何?”   其余人一听他方才所说,也觉得有理,犹豫片刻,便纷纷上前帮忙。   宋衔之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阿行和其余的两个人,还有徐晓,四个人越过宋衔之,来到了树前最近的一个黑匣子前。   宋衔之看着他们伸手扯掉了黑匣子上的红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红线落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阿行扯了红线之后本还有些后怕,一见没事,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笑道,眼神睨着宋衔之:“你们看,根本就没事儿!只不过是某些人多想罢了,一惊一乍的……”   宋衔之无语了。   一个外门弟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底气敢在这跟他叫板。   这也是他脾气好,要是换成原主,这家伙还能好好站在这儿?   不过,可能也确实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宋衔之耸了耸肩,对着阿行笑道:“你们继续。”   阿行哼了一声,转身招呼人将竖在树前的黑匣子搬起来。   然后,就在他们的手碰上去的刹那,变故突生。   本来只有一人高的黑匣子突然伸长,高度堪比其背后的槐树。   随之,令人毛骨悚然的卡卡声音响了起来。   黑匣子吱嘎吱嘎一阵扭动,如同利刃一般的腿脚便从它那乌黑的腹部根根伸了出来。   马陆虫放大数倍的面部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张口,嘶吼声伴随着浓烈的酸臭味飘了过来。   宋衔之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让他浑身僵直使不上力气。   本来还洋洋得意的阿行也是站在原地,抖若筛糠,完全忘了逃命。   那只马陆虫少说也有五米高,腿更是生的密密麻麻,配得上千足虫的称号,它口器一开一合,流出浓稠的暗绿色粘液,绕着槐树飞速的爬了一周。   “大家小心!”唐棠叫了一声,手中的古剑发出震耳的剑鸣声。   然而那马陆虫速度太快,一个俯冲,直接咬住了其中一个弟子头。   那弟子只得惨叫一声,便已经身首分离,那副还没来得及倒下的身子,竟还倔强的进行着拔剑的动作。   马陆虫又叫了一声,喷出一些带着鲜血的碎骨,又一口将那身体含住,眨眼嚼的粉碎。   一旁,被喷了一脸血的阿行直接吓尿了裤子,先前在宗门学的东西一瞬间全都还了回去,脑海中一片空白。   “快跑啊!”抬匣子的几人中,徐晓最先反应过来,张口叫道。   另外一个弟子也是吓得涕泗横流,闻言赶忙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阿行急了满脑门的汗,泪水鼻涕糊了一脸,却怎么都拔不动自己的腿,他乌紫色的唇哆嗦着,哭喊道:“我,我动不了了!”   人到极限恐惧的时候,身体便有可能会进入罢工状态,阿行想逃,却动弹不得。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阿行无望地叫着,下一秒便被整个吞了下去。   徐晓本来正往阿行的方向跑,想要托他一把,见状急忙收力,却是直接摔到了地上。 第34章 味道   阿行被吞下去的一瞬间,一道血红色的剑光划下,正中那马陆虫的腹部,坚硬的背甲被巨剑直接穿透,大槐树的枝叶呼啦啦落了一地。   唐棠一招帅气的收势,长剑指地,污血顺着剑身甩下,渗进地里。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剑身,一个回手,将剑插回了背后的剑鞘里。   马陆虫被整个拦腰斩断,口器大张,刚吞入不久的阿行从中滑了出来,一声短暂的嘶吼过后,马陆庞大的身躯应声倒在了地上,激起厚重的飞尘,头颅正正对着宋衔之的方向。   黑红色的血液从断裂处喷射而出,溅的随处都是,有几滴飞到了宋衔之的衣摆上,淡黄如嫩芽的衣服上,瞬时便开了几朵暗黑色的花。   宋衔之僵硬的垂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双发烫的手便轻轻覆上了他的眼睛。   沈铎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稍稍抚平了他绷紧的神经,轻而又轻的话语竟似带了气柔情:“师兄,别害怕……”   宋衔之吞了吞口水,攥紧了手心里已经被汗水濡湿的衣带,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怕。   见马陆虫倒地,众人纷纷歇了口气,往这边聚拢。   只见刚被吐出来的阿行躺在地上,浑身冒着白烟,犯了癫痫一般狠狠打着抖,头上脸上糊满了绿色的粘液,期间夹杂着一点烂红色,头发脱落,竟是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了,隐约可以看见森白的头骨。   他融化的只剩下牙龈和牙齿的嘴巴一张一合,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还在求救。   徐晓也躺在地上,因刚才巨大的冲力折断了一条大腿,鲜红的血液融着马陆的腺液,染的地上一塌糊涂。   宋衔之闻着周围混乱纷杂的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隐隐有些抽疼,他抬手按住肚皮,口中发苦。   就在这时,一阵冷冽的淡香扑面而来,将他迎进了一派温暖。   眼前一片黑暗,宋衔之感觉这一刹那周围的世界都安静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击耳膜的声音。   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到了他的背后,扶着他转了个方向。   “师兄,闭气……”沈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宋衔之下意识按照他的话做,屏住了呼吸,浓厚的血腥味被隔绝在外,胃里很快好了许多。   “谢,谢谢……”宋衔之舔了舔苍白干燥的唇,将贴在自己眼睛上面的手拿了下来。   柔和的日光照进眼中,沈铎的模样也清晰起来。   没有了平日里虚假的笑意和深藏在底的冰冷,剩下的一派平淡里,似乎掺了些不知名的情绪。   宋衔之恍了恍神,忽然觉得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不动声色地偏头躲开了,将视线落在他左耳上的黑曜石坠上。   沈铎则有些走神的看着眼前人露出的白生生的耳朵尖,他很想凑上去含上一含,吸一吸,最后再将它咬的冒出水红的颜色来。   宋衔之愣了有一会儿,这才忽然发现两个人的姿势似乎不太好,便抬手微微推拒了一下,想要从这人的身前出来。   沈铎察觉到他的抗拒,微微收紧了手臂,笑道:“师兄还是不要去看的好,很恐怖的,那虫是个母的,爆了一肚子的小虫。”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谎话,没有丝毫的心慌。   宋衔之听了话,果真停住了动作。他虽有疑惑,但也怕真的看到一大窝子马陆虫,便又将信将疑的将本来已经探出去的脑袋缩了回来。   沈铎察觉到猎物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下,十分满意地舔了舔虎牙,又将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将人的脑袋按到胸前。   宋衔之脑子迟钝的想着:这姿势为什么怎么看怎么给里给气的?   没等他再多想,不远处便突然传来了徐晓的痛吟。   “徐师兄,你忍着点,我先给你接骨,稍后吃些丹药,应该很快便会好。”方才躲过一劫的外门弟子道。他通晓一些医理,现在正在给徐晓接骨包扎。   徐晓咬着牙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忍的通红。   修士的疗愈速度不慢,先前他手臂上被削掉了一块,现在已经长好了,只不过是上面少了一块肉,看起来有些奇怪。   “多谢师弟。”徐晓喘了几口气,终于缓了过来,虚弱的道。   “徐师兄,不必客气。”行医的外门弟子收起药箱,抹了把额头上滚落到眼睛里的汗珠,苍白着脸孔起身。   就在他起身的同时,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腥风,将大槐树吹得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   树叶哗啦啦的响,互相拍打着,树下黑匣子的空洞中扣了风,发出呜呜的声响,好似鬼怪的呜咽。   原本缠绕在黑匣子表面的红线绷紧颤动,仿佛风若再大一点便会断掉。   原本闭着眼睛的宋衔之,无缘无故的头皮一麻,下意识扒开沈铎的手,往那大槐树下看去。   风大的厉害,直接将他的头发从脑后吹到了脸前,飞舞着的发丝遮盖了视线,那些被摇落的树叶落进了黑匣子里,不过片刻,便滋滋的冒起了黑红色的烟。   红线在这时:「蹦蹦蹦」的,根根断裂。   宋衔之呼吸一滞,也没心思看刚才留下的一地惨状,开口叫道:“红线断了!快走!”   他话音才落,一阵令人浑身发毛的脚步声便齐齐密密的传来,吱吱嘎嘎的冲击着耳膜。   那外门弟子方经历了惊吓,这会儿一见这场面,直接吓软了腿脚,跑的最快,丢下众人直接御剑溜了个没影。   可怜离得最近的徐晓还受了伤,速度不及那些马陆虫,一时逃不掉,只能匍匐在原地。   宋衔之自己都吓的浑身冰冷,举步维艰,关键时刻,还是沈铎抓着他的手腕,将他丢到了自己的剑上,带着他飞到了空中。   眼看着一只马陆虫已经朝着徐晓逼近,唐棠正要抽剑迎上去,却被一旁的白景逸绊住了脚。   “师兄,我……我怕……动……动不了了……”白景逸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竟是一副吓狠了的样子。   唐棠微微有些错愕,在脑海中搜寻了片刻,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白景逸也怕这虫子,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也就是他们交谈的这点功夫,那马陆虫已经到了徐晓背后。   徐晓浑身都被冷汗沓湿了,咬牙看了眼前方,却发现面前的地上除了尸体已经没有人了。   他哆嗦着手,指甲深深插进了泥地里,拖着自己往前爬去。因承载了整个身体的重量,他的指甲有些已经断裂,往外冒着血。   可惜他的速度,根本不敌马陆几百只腿的速度。   那只马陆体型同样巨大,腿如利刃,挥举着前腿就要刺下来。   徐晓感受到了背后滑下来的劲风,停下了动作,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闷耳的钟声从空中传了过来,随即一道蓝光坠下,半透明的屏障护在了他的周身。   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钟内没有威压,倒是刚刚靠近的那只马陆虫被瞬间大力弹了出去。   徐晓闭上眼睛抖了片刻,才将手指从泥土里面拔了出来,尖锐的刺痛,让他险些崩断的神经回笼了一些。   堕钟在嗡鸣,隔绝了外面巨虫刺耳的嘶吼声,徐晓脱力的跌在地上,汗水滑进眼睛里蛰的他眼角生疼。   宋衔之收回手,扶着沈铎劲瘦的腰身在剑上站稳了身子。   “呼……好险……”宋衔之为底下的徐晓捏了把汗。   沈铎看着宋衔之落在徐晓身上的视线,话露不爽的道:“师兄很在乎他吗?”   宋衔之被他吹得耳朵发痒,躲了躲,奇怪的看着他,嘟囔道:“什么在乎不在乎的,一条命,能救就救呗……”   沈铎几不可察的哼了一声。   别人的命怎么样,他根本就不在乎,是死是活也不重要,所以他不能理解。   宋衔之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抿了抿嘴,也不想跟他这种人多做解释,毕竟每个人的三观不同,处理方法也不一样。   徐晓歇了几口气,便召出了自己的配剑。   长剑放大成原本的四倍之多,将他整个身子托了起来,升腾到空中,堕钟一入半空便自动缩成一个指腹大小的珠子,宋衔之一抬手,便将其收回了戒指里。   几人飞速的赶回土楼,身后的脚步声快速而密集,最先飞回来的弟子正等在门外,唐棠拿出玉牌,按在了门上。   透明的屏障有两人厚,退开了一条一米宽的缝隙,然后便是那扇木门。   去这一趟,折了两个人,还有一个重伤。   苏望安排着,为徐晓找了医师医治,又为宋衔之他们安排了房间休息。   这个时候,村民们的「自杀」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木头烧焦以后的味道。   宋衔之一进门,关洱便竖着耳朵粘了上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最终确定他没事,还探着鼻子嗅了几下。   “宋宋……你身上怎么有个好奇怪的味道。”关洱闻了半天,而后皱着鼻子闻的。   宋衔之闻言,抬起胳膊也闻了闻,并没有闻见什么味道,他又再三确认一下,问道:“什么奇怪的味道?我怎么没闻见?”   关洱绕着他看了几圈,像是在逡巡自己的领地,那股味道有些熟悉,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算了,不想了……”关洱抬手挠挠耳朵,自己主动转移的话题:“宋宋,你们去那边看怎么样?”   宋衔之还在嗅自己胳膊上的衣服,闻言,抬头停下动作:“那黑匣子是大型马陆虫,大概是制作傀儡的容器。”   “大马陆虫?能有多大?”   “一两丈左右,能吞活人。”   “这么大?!”关洱和严术惊讶,齐齐出声道。   宋衔之淡定坐下,喝了口茶水给自己压了压惊,道:“这些马陆虫应该就是景家养的,很邪门……”   闻言,关洱忙慌又检查了一遍宋衔之的身体,直到确认他真的没事,才停了下来。   期间他又闻到了那股有些熟悉的味道,用力抽了抽鼻子,突然脑子清明,想起了这股味道的来源。   关洱竖直了尾巴,捏住宋衔之的手腕,整个狐都藏进了阴影中,十分认真的问道:“宋宋,你是不是给沈铎那家伙抱了……”   宋衔之噗的一声,将一口茶水憋了回去,抬手按着嘴角,惊恐的问道:“怎,怎么了?”   关洱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他,让宋衔之一瞬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关洱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沈铎便恰巧推门走了进来。   方才,他刚进土楼门便说自己有事,一个人先离开了,这会儿应该刚办完事回来,对着屋内的三人露出一抹阳光的笑来。   “师兄。”沈铎有些性感的声音瞬间将宋衔之的记忆拉了回去。   耳朵旁仿佛依旧贴着一道温热的呼吸,让他耳朵不由有点红。   沈铎身上的味道果真很独特,一上来便将宋衔之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只不过这一次,他敏感的察觉到了其中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几乎没有过脑的,宋衔之脱口而出:“你干什么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有些后悔,毕竟沈铎不会跟谁报备自己的行程。   沈铎也是一愣,而后笑的十分恳切,伸手拨弄了一下耳垂上的黑曜石耳坠,道:“师兄你猜——”   宋衔之抹了把脸,晃了晃头。   好吧,他都在期待些什么?   他没有回答沈铎的问题,而是道:“那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晚间夜里再见。”   他说着,仰头狠狠打个哈欠,脚步虚浮的出了屋子,留下两个都没有得到回答的人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关洱闻到沈铎身上的气味,有些气急败坏,这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沈铎不愿在无关紧要的人面前装,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去,转身一甩衣摆,也走了。 第35章 围楼   宋衔之并没有睡,入定片刻之后,便觉得浑身爽利了不少。   外面的哭嚎和拍门声在云遮日掩的傍晚,终于趋于平静。   他们走后,那些马陆虫并没有追过来。这时,村民们已经陆陆续续赶往了大槐树,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异变了。   宋衔之打开门,伸了个舒舒服服的懒腰。   门外夕阳正好,将四周笼罩在一片橘红之中,飞鸟映远山,一切都平静的好似一个普通的乡野傍晚。   今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入村,不知道晚点会不会有人来,不过最终等来的,也很有可能是景家的人。   宋衔之来到楼顶,唐棠他们已经到了,楼下的街道上,浓烟散去,空荡荡一片。   关洱一看他上来了,也急忙跟了上来,贴着他站着:“宋宋——”   宋衔之对他时不时叫自己两下的毛病已经习惯了,对他点头打了个哈欠,视线依旧落在楼下,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手臂上忽然多出一只爪子,宋衔之扭头一看,关洱警惕的竖起了耳朵,身体与他贴的更近了一些。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边,沈铎正慢慢悠悠地踩着步子往楼上走来,而关洱则一脸愤恨的看着对方。   沈铎上了楼,抬眼看向两人的方向,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瞬间也黑了几个度。   宋衔之闻见熟悉的硝烟味,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腹诽道:倒也不必次次如此……你俩到底哪里看对方不顺眼了?   难道这就是妖与妖之间的磁场么?   宋衔之: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我不理解•jpg;   宋衔之挪着小碎步,默默的离两个人远了一点。   上楼的人,除了苏望,就是宋衔之唐棠他们了,徐晓因受了伤,暂时还下不了床,便和严术一起留在楼下休息。   自打回来之后,宋衔之便没再见过那个令人厌恶的张领主,就连这会儿也没见他的人影,小土楼里,只留着那些他麾下的商人,正在前堂欺负一个一看就没来多久的瘦弱商人。   可跟着张穆那家伙的,人品又能好到哪去?   这被欺负的商人,虽然看着瘦弱,却也在今天上午强奸妇人的行列之内。   宋衔之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片刻,而后转开了视线。   现在是这些人还不知道严术的存在,要是知道了,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事实证明,他的顾虑并没有错。   他们脚下的土楼中,一个人影正鬼鬼祟祟的向着严术的房间靠近……   伴随着一阵诡异的虫鸣声,原本安安静静的大槐树忽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枝叶乱舞,在空中疯狂的扫动着。   宋衔之凝聚灵气与眼中,清晰的看见大槐树下奔腾而来的村民们。   肢体扭曲,面目溃烂,那些村民以诡异的体态移动着,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他们这栋土楼。   这宛如现场版的丧尸电影看的宋衔之心惊肉跳,灵气回聚。   “他们怎么都冲着我们来了?”宋衔之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转头问苏望:“之前也这样吗?”   苏望已经整理过自己了,现在衣冠整洁,面貌清朗,看着颇有些富商大贾的模样,闻言面露惊诧:“他们过来了吗?”   他肉眼凡胎,还没看见远处的景象。   宋衔之也同样惊讶,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过来了,我敢确定他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一旁的唐棠面色也十分凝重:“我看见景家的人了。”   “在哪儿?”   “槐树下面,有三个。”   宋衔之立刻放出神识,然而他修为不及唐棠,神识可以探查的范围也是很有限,并不能察觉到槐树周围。   “这三个人实力不弱,尤其是中间那个,我摸不清他的实力。”唐棠说着,收回了神识:“这土楼恐怕已经不安全了。”   这情况,明显是景家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并且操控这些村民傀儡,准备将他们困死在这土楼之中。   “庆忌的信已经送到了,但宗门的人最早也要明日才能赶来,今夜我们只能随机应变了。”唐棠说完,又掏出几张珍贵的符纸,捏诀给土楼增加了几层结界。   街道的尽头,干燥的道路上扬起了细细如白烟的尘土,扑扑通通的闷响声中,黑压压的人群从四面八方的街道向土楼这边涌了过来。   这些人大多都身体残缺,面目可怖,火烧的,刀砍的,个个惨不忍睹,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宛如野兽,奔跑的速度却极快,眨眼便已经到了楼下。   带着污血的手和身体不停的撞击着土楼的大门。   土楼外的结界大阵立刻被激发,透明的墙体嗡嗡作响,将部分村民弹了出去,那些腿脚折断,只剩薄薄一层皮连着的人,断掉的手脚都远远的飞了出去。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怕疼,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又飞快的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去力道极猛的再次冲了上来。   门被撞的咚咚作响,大阵忽闪忽闪的,渐渐有些发烫,却纹丝不动。   宋衔之在楼上看的冷汗直下,在这些村民的最后面,他看见了严术的父亲——严钟。   不同于其他的傀儡,严钟不仅外貌保存完整,表现的也格外平静。   他一动不动的垂首站在最后,衣衫整洁,和早上出门时没有任何的不同,仿佛依旧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然而,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人后怕。 第36章 张穆死了   单靠这些傀儡的撞击,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术法攻击,对土楼的大阵来说,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但对土楼内的商人们来讲,却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原本安安静静的土楼内一时人声鼎沸,个个都在争吵着,为什么今天的村民们如此反常。   “肯定是那几个道士,把这些怪物都吸引过来了,都怪苏望这个老东西!”   一个之前跟在张穆后面,脸上有着一道长长刀疤,一看就是个走镖的彪形大汉破口大骂道,根本不顾及他话中当事人能不能听见。   “对!我们现在就去找张领主,把那些人都赶出去!”   “你个死刀疤,说什么呢!你再说一句试试!?”   两伙人脸贴脸吵了起来,互相之间推推搡搡。   然而就在这时,土楼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宋衔之的注意力随之转移,往下一看。   只见一部分村民忽然调转了方向,向着一旁一座两层楼高的建筑跑了过去。   看样子,那地方原本是个小酒楼,被一把大火烧了个面目全非,只剩焦黑的几根主梁还在支撑着。   那些村民体态灵活,直冲楼梯而去。   只是那些楼梯大多都被烧的酥掉了,根本没有办法攀爬。   不过这一番动静下来,楼身摇摇晃晃,像是要塌了一样。   随着楼身的颤动,方才听到的惨叫又响了起来,只是相比于方才那声更加撕心裂肺。   宋衔之顺着声音抬头。   只见那酒楼的楼顶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说他是人,却又形态诡异,被遮挡在烟囱后面,从前面看,只能看见半个身体,和一只耷拉在空中的腿,腿上挂着的破烂布料上全是发暗的血色。   “那里怎么会有人?”有人问道。   去往那边的村民增加到了一半,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酒楼更是不堪其力,整个都往街道中间倾斜了过去,上面的人也跟着往下滑。   本来被遮挡在烟囱后面的人,整个露了出来。   “救命!救我!苏望!苏望救我!”一道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即使距离很远,他们也全都听了个清楚。   苏望惊愕:“这,这是?张穆?!”   宋衔之仔细看了看。   那人头发蓬乱,血迹在上面已经结成了硬块,但还是可以隐隐约约看出那张脸的轮廓来。   就是张穆……   “他怎么跑到那上面去了?”关洱半趴在楼栏上,托着面颊看热闹,尾巴却不停地在宋衔之的手背上扫来扫去:“手脚好像都被砍了啊……”   张穆的状态很差,腰上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烟囱上,似乎是为了防止他掉下去。   但他的手脚却都已经被人砍断,用两根麻绳穿着,挂在他的脖子上。   那些已经狂化了的村民,虽然没能上楼,但撞击之下,楼身倾斜的越来越厉害,张穆也随之悬到了半空之中。   他本来正在睡觉,谁曾想一觉睡醒之后,人便到了这里,四肢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几近昏厥。   手脚被砍掉之后,他的伤口似乎已经被人用火烫过,所以暂时止住了血,不会危及性命。   “是谁!?到底是谁!我要杀了你!!”张穆叫喊着,面目狰狞,却适得其反,招来了更多的村民。   狂化之后的他们,如同嗜血的野兽,闻到血腥之后,便会变得疯狂而躁动。   眼瞅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下面还守着一群虎视眈眈的野兽,张穆扭动着身子,慌了。   然而,绑着他的布条本就没有多么的坚韧,承载住他的重量已是极限,现在他一动,布条摩擦在烟囱上,自然开始撕裂。   张穆感觉着身体一顿一顿的下坠感,顿时冷汗如雨,嘴里也不骂了,只朝着土楼的方向求救。   还没喊两句,人便如同石子一般掉了下去,只留下一长串破了音的尖叫。   他的身子砸在几个村民身上,那两个村民的头颅磕在地上,顿时如西瓜一样破开,他们戳破皮肤的骨头也随之深深扎进了张穆身体里。   疼的他破声尖叫。   但他还不想死,对于死亡的恐惧,激发了他最后的生存欲,手脚被砍,他只能拿下巴撑在地上,像一只虫一样在地上蠕动。   可那些饥饿的傀儡,可不会给他留时间逃跑,乌压压的人头压下,分食着他的血肉。   张穆叫的格外凄惨,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活不下去了。   这样残忍的死法,太不痛快,说是一种惩罚也不为过。   但是,到底是谁与他有如此大的恩怨,竟然能做到这般心狠手辣。   宋衔之后背发凉。   在这座土楼中,他只认识一个能够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视线不由自主便飘到了沈铎身上。   宋衔之想起不久前从他身上闻到的血腥味,心下一哽。   沈铎察觉到宋衔之的视线,转过头来对他笑道:“怎么了师兄?”   傍晚的余晖和晚风之中,这人身上笼罩着一股独特的少年感,让人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揣测是否是对的。   宋衔之手指冰凉,不寒而栗,捏了捏衣角摇头。   地上的张穆很快就成了一堆挂着烂肉的白骨,村民们也渐渐往这边回笼过来。   天色黑的很快,浓黑的云从落日边缘翻涌上来,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蔓延了半个天空。   “要下雨了……”   几滴冰凉的雨珠落在眉心,宋衔之抬手,凉风从指缝间吹过,附上细微的水意。   这一场雨,细如长针,密密麻麻的打落。   雨压住了白日干燥的尘土味,泛出了些淡淡的腥味。   苏望和几个商人撑起了伞,注视着楼下的村民。   雨越下越大,他们身上的血液都被冲洗干净,只剩下发白外翻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宋衔之一直盯着严钟,却见一个眨眼,原本一动不动站着的人影,忽然就不见了。   他心下一惊,拍了拍身边的关洱,侧头问道:“刚才站在那里的那个男人,就是小术父亲,看见他去哪了吗?”   关洱正一边低声嘟囔着这雨来的不巧,一边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自己不小心打湿的尾巴,根本没注意看下面,闻言一脸懵逼的抬头:“什么?”   宋衔之:“……”   “没什么……”   转头问唐棠去了。   唐棠刚才也注意到了严钟的异常,不过他和宋衔之一样,只是一个错眼,盯着的人便不见了。   这发展,按照一般套路,定然是背地里憋了个大。   宋衔之心生戒备,越发警惕的看向四周。   雨音嘈杂,很难辨别出其他的声音。   夜幕里,大槐树那边却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动静,悉悉索索的声音掺隐在雨声中。同时,两个黑色的人影也悄无声息的向着这边飞速靠近。   宋衔之头皮一麻,立刻意识到是那些马陆虫苏醒了过来,身体僵了僵。   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大槐树时,原本已经消失不见的严钟却不知从哪里又忽然冒了出来。   他定定的站在土楼正中央,浑身湿透,短打布衣紧紧裹在身上,一手握拳,抵在唇上,口中似乎念念有词。   透白的眼珠里,瞳孔大张,没有什么焦距的抬头望着众人,嘴角却隐约衔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几个商人被这异象吓的连连后退,一个个全都目光黏着的看向唐棠:“唐道长,这要如何是好啊……”   唐棠抽出古剑,雪白的剑身细微抖动着,霸道地将周围的雨珠全部震开。   他持着剑,眼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楼下的人影:“我现在下去,杀了他。”   严钟精通符箓咒语,又是和这土楼大阵的布置者同根同源,若他要破这大阵,可能性极大。   看着对方不断抖动的唇,宋衔之似有所感,一个箭步冲上去,御剑沿着楼壁和大阵之间的空隙俯身冲了下去。   “宋宋!”   关洱一抬头,就见宋衔之一个闪身跳下了楼,只留下一片鹅黄色的衣影。   他刚烘干尾巴,又精致地打理好每一根毛发,这一眼,吓的他刚顺好的毛直接炸了,跟着没有思考的跳了下去。   宋衔之正在看楼外大阵上贴的符纸,身边突然飞快坠下一个人,速度快的只留下一个残影。   砰的一声,有什么狠狠摔在了地上。   “哎呦!”关洱的声音从脚下传了过来。   宋衔之艰难的在狭窄的缝隙里侧开身子,背部紧贴着墙,向下移动。   “你干什么?跳楼寻短见?”   宋衔之看着地上两眼汪汪,揉自己屁股的小狐狸,笑得十分不客气:“你觉得这个时候合适吗……”   关洱见宋衔之嘲笑自己,也红了脸。   都怪他刚才太急,竟然忘记运气了,就这么直挺挺的摔了下来,尾巴骨都要给摔折了。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关洱才活了几千年,还没活够呢!”   关洱急于给自己辩驳,强忍着痛从地上站了起来,还咬牙摆了个自认潇洒的姿势。   “好啦好啦……”宋衔之见他这副模样,好笑的上前捏捏他的耳朵,将他拉到剑上,捏诀飞了上去。   宋衔之一上来便先交代了底下的情况:“下面,严钟在大阵外贴了符咒,应该过不了多久便能破阵。”   严钟虽然成了傀儡,但操控他的人依旧可以摘取他的记忆,用以开启锦水村的禁制和土楼的大阵。   “什么!这怎么能行!”几个商人脚步纷杂的跑到楼栏旁看,只见下面金光浮动,数张符咒围着土楼转动起来,已经连成了一个浮动的金环。   “我现在去毁掉那些符咒。”唐棠说着,便要执剑下楼。   “唐道长不可,这大阵一开,外面的村民们可就要进来了!”苏望连忙出声阻止。   大阵一开,里外都是封闭的,他们并不能直接出去。   唐棠闻言脚步一顿。   眼看着大阵已经有了开启的迹象,难不成真就这样等着大阵被破开吗?   宋衔之在自己的空间戒指里翻箱倒柜的找有用的东西,但找了半天,有用的一个没找到。   “我来试试吧。”白景逸在这时抱着琴站了出来。   琴有五弦,音沉而稳,只肖一拨,便撩开了一直捂在耳边的雨声。   再在琴音之中赋予灵力,这声音便有了攻击性,穿透大阵,直冲那金环而去。   刺耳的撞击摩擦声传来,金环的转动速度极快,这一击之后,才稍稍有了些削减的架势。   白景逸方才用了七成力,本想将其一击击溃,没想到竟像蚍蜉撼树一般,没惊起什么波澜。   他现在用的这套功法虽然强悍,却并不算掌握熟练,若是现在用上十成的力道去攻击,必定遭受强烈的反噬。   但这么多人看着,他虽不愿,却也还是咬牙施展了全力。   琴声贯耳而过,几个商人捂着耳朵,口鼻都被震出了血。   巨大的冲击力,像风一样呼啸过来,将人掀翻在地。   宋衔之稳住身子,再去看时,那金环已经破了一个小口,缓缓消散在了空中。   “成功了!”几个商人不顾及自己口鼻的血,激动的道。   同一时间,白景逸手中的琴,根根弦断,细韧的弦丝抽打在他的手背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反噬一朝涌了上来,他喉头腥甜,直接呕出大口血来,一瞬间觉得肝胆俱裂。   眼前一片花白,让他想对着唐棠讨可怜都做不到,只能腿脚无力,不受控制的向地上倒去。   水红的唇上滚动着艳丽的血珠,滑过雪白的肌肤,落在地上消失在雨水里。   美人的一举一动,一丝一毫,都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现在那些商人们的慌乱,甚至不亚于方才的恐惧,一个个着急忙慌的想要接住白景逸。   然而,他们伸手再快,白景逸最终也还是倒进了离得并不算近的,唐棠的怀里。   一众人空举着手,像是魔怔了一般,定在了原地。   所谓的天命所归,还是难以忤逆的定律。   宋衔之感叹。   白景逸昏了过去,但临到无意识之前,他还是知道唐棠接住了自己,嘴角浅浅的勾起了一抹笑。 第37章 严钟的威压   白景逸受重伤昏迷,被唐棠抱了下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   雨下的小了一些,淅淅沥沥不停,楼下的村民不知疲倦,咚咚撞击着大阵,远处的大槐树也在沙沙乱响。   一切事物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躁动到了极致。   可这一切,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楼下的村民傀儡停滞了动作,个个如同极具艺术感的雕塑,僵硬的维持着上一秒的动作,雨幕诡异的静默了,世界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静的让宋衔之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了。随之,一股强势的威压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立在大门正前方的严钟忽然整个人浮了起来,半悬在空中,面颊在夜中呈现出瘆人的青白色。   宋衔之和其他几人一样,被威压逼的半跪在地上,身上的罡气被逼了回去。静止的雨水瓢泼一般的落在身上,将他瞬间打湿。   鹅黄色的衣衫近乎透明的贴在身上,透出隐隐约约的肉粉色,乌黑的发贴在雪白的皮肤上,水珠悬在眉睫鼻尖,竟也有一种惑人的美感。   在这一瞬间,仿佛天地都黯淡了。唯一没有被威压影响到的关洱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美景。   果然,他的眼光果然没有错,宋衔之怎么会不美,他绝对有着这世间最精致的美人骨。   不等他再多欣赏,面前的宋衔之便抬起了头,微微上挑的眼尾压着一片水红,带着涟涟水意。   关洱心里咚的一声,抬手夸张的捧住了心口。   这一刻他才忽然惊觉,宋衔之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变了许多,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大为不同,但多日来一直形影不离,他一时竟没有发现。   “宋宋……”   宋衔之看关洱好好站着,还双手捧心,强忍着压力开口道:“你怎么了?”   别人压身你压心?   关洱恍惚地回了神,摇着尾巴,嘤嘤嘤地蹭了过来,嘴里黏黏糊糊的喊着:“宋宋……小美人儿——”   宋衔之被他叫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是又抽什么疯了。   难不成压的不是身不是心,而是脑子?   关洱像个修狗一样,腻在宋衔之身边,完全忽略了外界的因素。   一边的沈铎被威压压的动弹不得,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宋衔之似有所感,扭头就见沈铎固执的抬着头,发间渗出鲜红的血液,顺着面容的沟壑流淌着,染红他的双瞳。   然而他却不自知一般,依旧睁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方向。   宋衔之头皮一麻,感觉好像只是看着,那些疼就施加到了自己身上一般。   “小,小狐狸。”他咬着牙,叫了叫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关洱。   关洱立马竖起耳朵,乖乖的摇着尾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宋衔之奇怪的躲开他的视线,低声交代道:“把我戒指,里的,堕钟珠,拿出来,跟你,讲咒语。”   关洱一听宋衔之就是让自己拿个东西,耳朵尾巴顿时一齐耸拉了下去,瘪瘪嘴道:“好吧……”   堕钟珠被拿了出来,宋衔之拼力将自己的灵力注入。   沉闷的钟声从头顶响起的时候,沈铎愣住了。 第38章 贴面   身上的压力蓦然被撤了下去,沈铎呕出一口血,不可置信的看向不远处的宋衔之。   屏障隔绝了压力,也隔绝了雨,沈铎沉息片刻,缓缓直起了身子,周身半透明的屏障也随着他的动作放大了一些。   对面的「严钟」被几人忽略了许久,不快的啧了几声,传来几声冷笑。   笑声响起的刹那,宋衔之顿觉身上的压力又增了几倍,明显感觉到额头上的皮肤被压开了一道口子。   温热的血刚出来便随着雨水冷掉稀释,糊上了眼睫。   关洱看情况不对,也冷静了下来。   对面人的虽然修为不低,很可能已经到了合体期,但他千年的狐狸也不是白当的。   关洱敛了平时那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周身灵气暴涨,寒冷的气流伴随着白雾席卷而来,地面上的水痕瞬时结成了晶莹的白霜。   一股熟悉的异香涌上鼻尖,宋衔之在关洱威压的作用下已经能自由动作了,他抬起头,看见关洱竖直的耳朵尖和八条尾巴,以及之前很少在自己眼前展露的利爪。   “青丘的狐狸?”悬浮在半空中的人明显愣住了一下。   宋衔之闻声转头,只见原本属于严钟的面孔已经变了,不知道何时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关洱眯了眯眼,颇有几分霸气:“怕了就赶紧滚,别逼我动手。”   对面的人愣过以后,竟是笑了,诡谲刺耳的笑声听得人心底发毛,俊朗清秀的脸上出现了数道蛛丝一般细长的裂纹,往前几步,竟是没有障碍的进了大阵。   宋衔之看见他的眼白成了漆黑的颜色,周身也涌动起黑气。同时,一张老旧的黄色符纸凭空出现,贴在他的眉间。   那符纸不大,并没有过多的遮盖眉眼,绘在上面的红色朱砂却不同于打底的黄纸。   如同新鲜的血液一般扎眼,一动之间,可以看见他的耳朵上也各自坠着一个半指长的小型符牌。   穿着打扮,则赫然是景家人的模样。   宋衔之看着眼前人的模样,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   关洱也不客气,见对方一脸狂傲的反应,直接飞身过去,打算先下手为强。   对方收起笑容,整个人瞬间透露出难以言喻的阴郁,和关洱交起手来,成了两道看不清楚的残影。   威压被收了回去,宋衔之脱力的半伏在地上喘气,还没两个吐息,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宋衔之低低地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抓住了身边人的衣领,另一只手也拦住了脖子。   属于沈铎的味道,带着热气扑面而来。   宋衔之眯着双眼,迎着雨幕和他对上了视线。   发丝贴在脸上,将他的脸颊勾勒的更显英挺,低垂的眼是濡湿的,眼角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红,让人不知道他是哭了还是被雨水蛰了眼,但这样的他,微微喘着气,无疑是性感的。   宋衔之捏在他衣襟上的细白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了,指甲用力,透出了苍白的颜色。   “师兄……”   沈铎叫了宋衔之一声,放在他腰上的手臂收了收,突然垂首,将自己的冰凉的脸贴在了他的脸上。 第39章 夜泉   宋衔之一瞬间连呼吸也忘了,对方的鼻息顺着脖子的缝隙灌进衣领里,在耳侧的一小片肌肤上喷成温热的湿痕,弄得他头皮发麻。   “沈……沈铎?”   沈铎闻言动了动,拿冰凉的鼻尖在宋衔之的脖子上划了划,最后停在他的耳垂上嗅了嗅。   这动作,钢铁直男也得撩弯了。   宋•直男•衔之蜜汁脸红,颇有些羞耻的蜷起了脚趾,无力的推着脖子里埋着的脑袋,舌头打结:“你,你怎么了?”   这句话说完,他耳边便响起几声疑似小动物般的呜咽。   宋衔之:??   宋衔之:!!   大反派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宋衔之闭了闭眼,试探性的在沈铎头上悄悄撸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把自己藏起来的人终于抬起了头。   “师兄……”沈铎抱着他,从半跪的姿势站了起来,乌发黑衣,垂坠在雨幕里,如同一幅潮湿的水墨画:“多谢师兄搭救。”   宋衔之从舔颜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眼神也有了焦距,和沈铎的对在了一起。   “啊,啊,啊,举手之劳哈哈哈……”其实他当时拿堕钟珠救他,根本就没过脑子,只是见他流血了,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所以下意识地便这么做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其实是有些尴尬的,看沈铎的样子,倒是在真心感谢他。   沈铎弯了弯眼睛,那双勾人的双眸便渐渐活了过来,被注入了鲜活的色彩,单手抱着宋衔之的腰,另一只抬了起来,苍白的掌心中赫然躺着一枚黑曜石耳坠。   宋衔之愕然,看着这枚耳坠,又看了看沈铎的耳朵,确定这是另外一枚。   原来这东西竟然有一对吗?   原著中说,这是沈铎自出生起便带在身边的,疑似父母的遗物,但到全剧终的那一刻,都只出现过一只。   “师兄,今天开始,你带这个。”说着,突然捏住了宋衔之的腕子,两指一对一掐,那只手上的金铃手镯就断了个口子。   一拉一扯,那做工不怎么样的手镯便掉到了地上,激起一地水波。   宋衔之嘴巴惊成了O形,怎么都想不通这金玲怎么就这么轻易就被掐了,简单得就好像沈铎扯断的只是一根脆弱的发丝。   只是不等宋衔之多想,右耳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宋衔之惊呼出声,下意识地从沈铎怀里跳了出来,躲开那只让他疼地手。   “你干什么?!”他抬手摸了摸耳垂,摸到了一手温热,低头一看,血已经滑过指缝往地上落去。   黑曜石耳坠见了血,像是活了一般,将那些剩余的血液全部吸食干净。与此同时,难耐的痛感也逐渐消失不见。   宋衔之抽了几口冷气。   沈铎竟然直接把耳坠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自认酷哥的宋衔之长这么大不是没动过打耳洞的念头,但最后都因为怕痛打消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让对方用这么粗暴的方式给他扎了耳洞。   沈铎垂着眼,嘴角勾着一抹笑,道:“抱歉师兄,但戴夜泉必须要见血。” 第40章 青河宗术法   宋衔之在心底低低咒骂几声。   幸而耳朵上的伤已经愈合,没有了痛感,他的火气也跟着消下去了一些。   黑曜石耳坠很有重量,存在感很强,宋衔之拿两根手指搓了搓,只觉得手感温凉顺滑,其中有些充沛的灵气。   夜泉,是沈铎妖族老祖宗留下来的宝具,传说不少,但甚少有人认得出来,具体用处宋衔之也不清楚,但既然是沈铎的东西,他也不想收。   他使了使力气,想把夜泉摘下来,可一如关洱给他带的金铃,这夜泉好像也不是随意便能摘的,他一施力,便化成了黑色的齑粉,绕着他的手指柔柔缠绕几圈,又回到了他的耳朵上。   宋衔之喉头一句妈卖批卡着,将遮在额前的头发向后捋了捋,长而翘的眼睫上抖落了几颗雨水。   “你快给我弄下来。”宋衔之走近沈铎,拿剑柄抵了抵他的腰,语气没有太生硬,毕竟惹到大反派的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沈铎但笑不语,修长的手指沿着剑柄绵绵摸了过来,最后抓住了宋衔之的手指。   他的指尖冰冷而含着湿意,宋衔之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收手,却挣不开。   沈铎的视线从宋衔之脸上流连到他莹白的耳坠上,最后落在夜泉上,嘴角勾起一抹分外愉悦的笑容,这么多天来堵在心口的浊气好似在这一瞬间才吐了出来。   宋衔之还没反应过来,沈铎的手便在突然之间摸上了他的耳朵。   轻柔的摩挲,交融了两个人的温度,宋衔之右耳周围的皮肤瞬间便红了个透彻。   而沈铎那种,好像已经把自己当作他的所有物的眼神,也让他心底发毛。   “师兄,我给你夜泉,这金玲我也帮你拿下来好不好?”   沈铎笑得露出虎牙,抓起宋衔之另一只还带着金铃的手腕,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寒意。   关洱自己锻的金铃,连低级宝具都算不上,说是无人能解,不过是骗宋衔之的,但凡修为深一些的妖都取的下来。   宋衔之闻言看着手腕略显劣质的手镯。   虽然他一直都很想x把这金铃取下来,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却有些犹豫了。   如果真的把两个金铃都取下来了,小狐狸不会很难过吧……   这些天来关洱虽然粘人,但对他也是极好的,他也渐渐把他当作朋友。   想到这里,宋衔之缩了缩手:“不用了吧……又没什么影响。”   就当是小狐狸送给自己的见面礼好了。   可他这么说却不知道哪里惹到沈铎了,只觉得这句话说完之后,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便忽然用力收紧。   宋衔之疼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用力将沈铎的手扒了下去。   雪白的腕上从失去血色再到血色凝聚,最后泛红发紫,不过眨眼之间。   沈铎被那抹红色刺激,瞬间收回了理智,捏过宋衔之的那只手颤抖着,悄悄缩进了衣袖里,藏在了他的背后。   宋衔之本来还生气,一抬头就见沈铎皱着眉,面上露出的,头一次不再是令人心惊的阴冷笑意,而是痛苦。   他心下一惊,胸口也有些闷闷的,此刻的沈铎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而做错事情的小孩子,是令人怜悯的。   “夜泉我收下了,金铃是关洱的,要收回去也该是他来动手,所以……”宋衔之嗫喏着,有些干巴巴的说道。   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地想要哄着沈铎。   如他所愿,沈铎像极了孩子,在听到这句专门给自己的解释后,黑如点漆的双瞳仿佛又落进了灯火,上前一步,将他轻而又轻的拥进了怀里。   宋衔之心头一跳。   这还是他长大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别人这么贴近的温度。   被雨水浸透的两人,衣服紧贴着衣服,又仿佛肌肤紧贴着肌肤,炙热的温度几乎已经将冰冷蒸发,宋衔之恍惚听见了沈铎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他是一个人,他的灵魂一直都在他的皮肤之下呼吸着。   可自己始终是带着偏见来看他,甚至怕他恨他。   也许,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的从心底承认,这里不再是一本被他草草翻阅、唏嘘感叹一番而后扔在角落的一本书,而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世界。   这个世界中的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迷茫的、痛苦的,他们有血有肉,就算是反派,也有喜怒哀乐,只是不明显罢了。   他在他眼中,从一个纸片人变成了一个立体的人,等待着救赎。   宋衔之不由自主的抬手,轻轻拍了拍沈铎的肩膀,声音中带了些笑意:“好了吧,起码尊重一下敌人?”   沈铎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他。   这个时候,安置好白景逸的唐棠也赶了回来。   楼上除了他们几个,其余的商人大多都昏了过去。   不远处的关洱和「严钟」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回合,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观察片刻,竟是关洱落了下风。   眼看着关洱力气和灵气都耗费了大半,气息都有些不稳,但对方却依旧气息沉稳。   「严钟」笑了笑,满布裂痕的脸仿佛濒临碎裂得到陶瓷,仿佛动一动就要散掉,只单手便可接下关洱的招数。   又是几个回合,关洱躲闪不及,生生接下了一掌,喷出一口血来,落到了地上。   宋衔之看了这几个回合,赫然发现,对面人使用的招式,竟然和青河宗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宋衔之心惊,准确来说,这人用的就是青河宗术法,只是比他学到的更加高深难测,并且夹杂了一些旁的招式。   有了这个想法,他立马转头看向唐棠。   唐棠也在这时转头看他,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关洱捂着心口喘了口气,运气还想迎上去,却被宋衔之拦了下来。   “小狐狸别去,这是青河宗术法,克制妖魔,你去并不占便宜。”   关洱本来还咬着牙忍痛,一见宋衔之,立马换上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抓住他的手就往心口上放,声音软软的,有气无力的样子:“宋宋……我好痛哦……” 第41章 飞雪剑法   宋衔之知道他是装的,不免觉得好笑,rua了两下他的大耳朵:“好了,别装了。”   关洱拿头蹭了蹭宋衔之的手心,对着不远处的沈铎狡黠一笑。   沈铎咬了咬牙,转而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朝关洱挑了挑眉。   关洱不明所以,只好气鼓鼓的瞪他一眼。   对面的「严钟」则抱臂好整以暇地笑看着他们,完全不急着出手,仿佛认定他们赢不了,而他胜券在握。   宋衔之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扶着关洱站好后,转身对着唐棠问道:“唐师兄?”   唐棠朝他点了点头,率先拔剑迎了上去。   宋衔之将半靠在身上的关洱一把推进沈铎怀里,匆忙交代道:“你们两个待在原地,我去帮唐师兄。”   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加入了战斗。   沈铎在关洱碰到自己之前错身躲开,关洱踉跄两步,险些栽倒在地。   “沈铎!”关洱怒道。   沈铎勾着唇角,不再理会他,一个飞身,到了宋衔之身边。   关洱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低低抱怨了几句,视线却忽然被地上的东西吸引。   浑浊的雨水中,赫然躺着他金铃,当年为了做这金铃他费了不少力气,上边每个划痕在什么位置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被雨水打湿的毛发瞬间炸了,关洱终于知道沈铎方才那抹笑是什么意思了。   再一看,宋衔之的手腕上当真只剩了一只金铃,而耳朵上,带上了和沈铎一样的耳坠。   “沈铎!你个狗东西!”关洱破口大骂,虽然很想和他打一架,但也没有不分轻重的当场冲上去。   沈铎身法不停,只当没听见,心情甚至有愈好的趋势。   宋衔之则全身心都投入在对敌上,奈何他们和对方的实力悬殊太大,就算是平手都难,更遑论能占上风了。   “再陪你们玩半盏茶。”面对他们的攻势,对面的人一面漫不经心的回手,一面笑道。   宋衔之使出飞雪,漫天雨珠瞬时凝聚成透着寒芒的冰刃,在他一呼一吸的气势之下,根根向着那人飞去。   那人却不知为何愣了一下,停在原地,生生扛下了这一击,雪刃划破他的肌肤,却不见有血落下,那些裂开的蛛纹里,隐隐透出些淡薄的白光。   “你也会飞雪?”   就在宋衔之准备乘胜再来一次时,那人却忽然开口。   宋衔之心头咯噔一声,没想到对方竟然叫出了这剑法的名字,而令他更为惊诧的是,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竟然做了个跟他方才一模一样的气势。   这个人,显然也会飞雪!   可飞雪不是云雪尊自创的独门功法吗,这个景家人怎么会知道?   然而,那人没有给他留太多的时间解决疑问,一模一样的气势,却召来了威力截然不同的雪刃。   宋衔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额头上滑过冷汗,知道这一击下来,自己得去半条命。   对方病态的笑着,表情有些狰狞,可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这张脸上的矛盾,仿佛这些五官不该放在一起,它们都含有自己情绪。 第42章 云翎   数不清的尖利雪刃迎面飞了过来,宋衔之一连往后退了数十步,挥剑在面前形成气障。   然而雪刃的力道太大,他那把勉强算得上中级宝具的剑,剑身都出现了裂痕。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剩下的三人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对方的攻击专对宋衔之一个人,眨眼便击溃了他的防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并没有直接杀了他的意思,而是在最后将飞雪化成了柔劲;   宋衔之只觉得一道刺眼的白光弹来,伴随着纷乱的雪花,他浑身的灵气便被打散,整个人不受控的向下坠去。   “师兄!”沈铎夺步而去,却被对方一个抬指拦了下来。   宋衔之意识模糊的下落,雪花又变成了冰冷的雨点,打在他的微瞌的眼睛里,土色的楼墙在他身侧急速后退,风从耳边一呼而过,每一个细节都在这一刻被放大。   离地面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从背后传来的雨水的寒意。   可此时的他已经力竭,就算是眨一眨眼睛都难以做到。然而,就在他快要落到地上的时候,一股绵柔的力道突然将他托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他离地面不过一拳的距离。   狭窄的视线里,突然多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遥远而又模糊,下一秒,他的身体便缓缓飘了起来,离这抹影子越来越近。   来到这里之后,宋衔之还未见过云雪尊的真容,但此时此刻当他看着他时,便觉得这人如比样容,当得起原著里的那一句:“高岭之花,宛然仙神。”   云翎一袭白衣,乌发高挽,眸色涟涟,唇色润而朱红,美而又不似女子,神态清冷绝然,如云如雪。   他一手执剑悬在空中,另一只一手则轻轻揽住了宋衔之的腰身。   从宋衔之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紧致流畅的下颌线和微突的喉结。   “师……尊……”宋衔之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以云雪尊的修为,应该是可以听得到的。   然而听见他的声音,云雪尊并没有什么反应,宋衔之疑惑的眯起眼睛,视线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然后他就看见了云雪尊微微有些嘟起来嘴和比刚才更鼓一点的脸颊。   宋衔之懵了,挤了挤眼睛,又看了几遍,发现并不是自己看错了,而是云雪尊——   他堂堂天下第一剑修的师尊云雪尊,大概也许似乎可能maybe……有一点点点……赌气??   “内个……师……”还没等宋衔之话说完,云翎便猝不及防的低头垂眸,和他对上了视线。   ……   两个人之间交织着尴尬和沉默。   宋衔之被刺激的精神了一些,视线都清晰了起来,他抖着眼睛,不知为何被对方的视线搞的有些莫名的心虚。   而云翎则:₍₍ (̨̡ ‾᷄^‾᷅ )̧̢ ₎₎   盯——   被盯的宋衔之:ლ('꒪д꒪')ლ;   乖巧•jpg;   片刻过后,云雪尊终于开金口了。   “为什么?”   宋衔之:嗯??   “我……”   云翎打断他的话,颇有些幽怨地看着他道:“为什么趁我闭关偷偷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第43章 云雪尊的心思   “啊?啊……”宋衔之惊道。   原来当时无意和云雪尊通信时不是错觉,他当真是这般性情,和旁人口中描绘的形象大相径庭。   宋衔之张了张嘴,只是还没等他再问,云翎便抬手,将一粒药丸塞进了他嘴里,还顺手合上了他的嘴,手指滑过他的喉管,助他将药咽了下去。   药丸没什么味道,宋衔之只感觉一阵微微的凉意从口中落下,而后飞快的传遍四肢百骸。随之,他的力气也渐渐恢复,不用想就知道云翎给他吃的是什么好药。   可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耳朵上的夜泉竟也开始凝聚起周围的灵气,自动补充到他的身体里。   没想到夜泉的作用竟然如此,若是今后运用得当,对自己也是大有裨益的,只是他不明白,沈铎怎么舍得将这样顶尖的宝具给了自己。   云翎看着宋衔之耳朵上的黑曜石耳坠,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低声道:“是个好东西。”   说完,便将宋衔之抱到了楼顶的空地上放下。   宋衔之恢复了些力气,虽然还有些腿软,但还能站稳,一落地,便乖乖朝云翎行了一礼:“多谢师尊搭救。”   云翎似乎又有些不开心:“不是说了不必如此……”   “你还是跟我客气……”   「假徒弟」宋衔之闻言更心虚了,拧着手指不知道说些什么。   要是这护徒狂魔知道自己占了他宝贝徒弟的身子,定然会觉得他是有意夺舍,说不定一怒之下还会杀了他。   然而云翎此刻并没有怀疑他,只是拍了拍宋衔之的头,低声道:“哼,等到了青河宗,再与你算账。”   声音中不乏黏黏糊糊的宠溺之意。   宋衔之却知道这话、这态度,都不是对他讲的,只能含含糊糊点头。   云翎看宋衔之乖巧,心中顿时妥帖不少,又摸了摸他的头,道:“一场大病,你的病倒是好了不少……”   宋衔之迷茫地抬头,只见云翎背着光,眼底的情绪几乎能将人溺毙。   这一瞬间,他惊觉,云翎可能是真的喜欢原主,而并不是他的错觉。   可是……   他的到来,注定着原主已经死了。此时看云翎,也是痴情之人,若是日后知道原来的宋衔之已经死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而自己,也实在没办法再心安理得的替原主承担这一份宠爱。   他纠结了片刻,还是开口:“我……”   “好了,有话回去再说,我会速战速决。”   云翎笑了笑,那笑容好看的令人目眩,就是白景逸,兴许也没有这份动人心魄的魅力。   宋衔之的话在喉间辗转几圈,又咽了回去。   或许,如今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那边三人的对战,已经差不多分出了胜负,唐棠和沈铎都受了不同程度的重伤,灵力也已经全部耗尽。   再看对方,依旧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仿佛是在捉弄几个蝼蚁般随意。   云翎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对方竟是到此刻才察觉出来,猛地回头。   云翎的剑本已出鞘,想要一击制敌,可在对方转过头来的瞬间,他却明显的愣住了。 第44章 故人故人   宋衔之见云雪尊态度有异,顿时头皮一麻。   再去看悬在半空的那人,只见他额间姜黄的符纸被冷风吹起,露出了精致的眉眼,可那面容违和,让他既觉眼熟,又无从抓起。   景家人标志的紫衣白冠,垂坠在胸前的猫眼玉珠仿佛活了一般,在他周围忽闪跳动。   那人看见云翎,僵硬的面颊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丝迷茫,而后慢慢落到了地上。   他饶有兴致地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森白的牙齿,声音微沉:“云翎啊……”   “好久不见。”   云翎拧眉,长剑飞快回鞘,半退了一步,垂下了纤长的眼睫。   良久的沉默,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猜测这人身份的时候,云翎终于开口了,叫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吃惊的称呼。   “师尊……”   说完,他抿了抿唇,又抬首与之对上视线,声音艰涩地接着道:“好久,不见……”   云雪尊的师尊。   没想到这人竟是他的师祖……   宋衔之拧眉,试图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出有关这个人的蛛丝马迹,可他的记忆太过零碎杂乱,没有什么关于他这位师祖的。   不过很快就有人替他解答了这个问题。   唐棠抹去嘴角的血迹,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他的位置离宋衔之不远,虽然声音不大,却也让他听了个清楚。   只听他口中喃喃念出了一个名号,竟然是清玄尊。   宋衔之在这一瞬间,茅塞顿开,终于想起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人如此熟悉。   在清玄尊的庭院里,最后助他们逃到锦水村的那幅画里,正画着一位年轻貌美的男子。   眼前人的眼睛,分明是像极了那人!   就算是此刻整颗眼球都成了浓郁的黑色,也依旧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好看,加之眼型上与生俱来的温柔,让宋衔之只看了一眼便记在了心里。   他吸了口气,心道,难不成那画里的人就是清玄尊本人?   可他又为何会出现在锦水村,穿着村民的衣服?   而且,除了这双眼睛以外,其它的地方又与画上截然不同,尤其是那张脸,弧度圆润不似男子。   小狐狸关洱在这时蹭了过来,低声问宋衔之:“宋宋,这什么情况?还能不能打了?”   宋衔之摇了摇头:“不知道……”   云翎的师尊是清玄尊,清玄尊又是他们的敌人,这是宋衔之万万没想到的。   但清玄尊之前苦心为他们留下生机,这些年来又是青河宗人人敬爱的老前辈,不应该是眼前这人这副模样,一定是来到景家以后,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他成了现在的样子。   传闻中清玄尊和他的夫人早已陨落在花海秘境,如今看来,传闻是假,事情则是另有隐情。   景家,或许早就出了问题。   “云翎,这么多年不见,你剑法修得如何了?”清玄尊笑的诡异,那两个猫眼玉珠被他抛来抛去地玩弄在指缝之间。   云翎深知眼前这人早已不是自己敬爱的师尊,可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他还是难以下手。   清玄尊见他不开口,表情也不变,一只手伸进怀里抹了抹,拿出了几个玉牌丢在了地上。   “喏,你的弟子,敛回去吧。”   玉牌落在地上,光泽黯淡,上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纹,竟是独属于青河宗弟子的命牌。   “里面有我专门留的他们死之前的样子,啧啧啧,哭的真是可怜呢——”   他声音一时发尖,嘴角裂的更开,掀动了上唇旁那颗不太明显的红痣,神态中夹杂着些病态的激动。 第45章 身死道消   宋衔之细心的数了数命牌的个数,发现正对应那日乘坐飞舟离开弟子的数量。   他面色一白,有些不敢相信竟是清玄尊半路截杀了他们。   雨渐渐小了,但寒意却越发刺骨,那些半碎的命牌在水渍中拖拽着,自动拼合到了一起。   泛黄的柔光中,那些命牌又亮了起来,仿佛他们的主人再度活了过来,可投射在浮空中的虚像却残忍的演绎了这些弟子惨死的过程。   宋衔之再去看清玄尊的那张脸时,忽然就有些反胃。   云翎在看过清玄尊是如何伤害那些弟子之后,目光骤冷。   衣袖轻挥,那些命牌的光猝然熄灭,飞聚进了他的衣袖之中。   云翎眨了眨眼睛,清醒道:“师尊已死。”   这句话,像是对面前的清玄尊所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话落的瞬间,庞大雄厚的剑气便如洪流倾泻,云翎身随剑动,轻灵灵点水而起。   起势的刹那,拨云出月,剑光划开了阴暗濡湿的雨幕,也将楼外的锦水村众人震出数丈远。   清玄尊明显无力招架,面色突变,急急往后退去。   没有了阴云遮挡的夜空空旷而明亮。   云翎催动灵气,身前,他那把身如金羽的短剑便迅速分成了成千上万个金色剑影,从上至下,四面八方地将人包圆。   他没有留情,而是直接出狠手,将人逼的无路可退,打算速战速决。   闪着寒芒的剑尖密密麻麻,直指其间的清玄尊,他挥手吃力地抵挡着源源不断袭来的剑气,咬着牙,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笑容变成了羞恼,尖声叫道:“云翎,我可是是你的师尊!你这是想欺师灭祖吗!”   这一瞬间,宋衔之觉得这声音尖戾的不啻女子。   云翎不为所动,双手合十结印,衣袂翻飞中,剑光的流动更加迅速。   清玄尊的声音渐渐被剑身相撞时的声音淹没,直至消失不见。   一道分影的剑身穿透了清玄尊的脸,用力钉在了他身后的地上,而后化作点点金光消失不见。   宋衔之紧张的捏紧手心。   紧随其后的几把剑影紧接着削掉了他的手脚,清玄尊站在原地,不再抵抗。   他本就裂的泛光的面孔此刻更是四分五裂,五官扭曲的错动着,仿佛再稍稍用一点力,就要散掉。   云翎察觉到他气息将尽,便停了剑,金光重新凝聚到他身前,映亮了他凝重的脸庞。   清玄尊的气息沉淀下去,仿佛变了一个人,轰然倒地之前,他嘴巴微动,仿佛说了什么,但谁都没来得及听清。   夜风吹散了他的话,也将他碎成白土的身体吹散。   看见最难应付的人已经死了,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关洱晃了晃宋衔之的手臂,有些羡慕又有些酸酸的感叹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剑修,竟如此厉害……也怪我,这些年怠于修炼,所以才稍稍不及他的,宋宋你放心,我日后修炼必定努力,将来好好保护你……”   宋衔之则根本没听清关洱的话,他愣愣的看着地上,融进了清玄尊尸骨的雨水。   方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清玄尊死前对着自己笑了。   那笑不同于之前那些阴冷的笑意,而是一抹让人顿觉春风拂面的笑容。   可以肯定的是,那种温暖亲切的感觉绝对来源于那双眼睛。   而就在那幅画开启的时候,他也曾见过这抹笑容……   “衔之,可还有不适?”就在他越长越乱的时候,一根微凉的手指点在了他的灵台之上。   宋衔之脑海中的困顿瞬间被挥散,灵台清明。   云翎抿着过分红润的唇,蹙眉给宋衔之检查身体。   除了被打的那一掌之外,宋衔之倒是没受什么伤,况且方才还吃了云翎给的药,身上早就舒坦了。   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多谢师尊关心,已经无碍了。”   不知为何,云翎的眉头拧的更紧,片刻之后才又松开了,轻柔的抹了抹他的头:“很乖……”   宋衔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夸乖,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刚调息好从识海出来的沈铎,一睁眼便看见自己的好师兄,小媳妇一样站在师尊面前,害羞的揪着耳朵。   耳朵上面还挂着自己送的夜泉。   他一口气又堵了回去,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起身,悄无声息的来到他们身边,而后一抬脚,生生插进了两人中间。   “师尊。”他拱手行礼,弯腰时后胯刚好险险抵在宋衔之的衣服上。   ……   此刻的宋衔之哪里还顾得上害羞,手麻脚麻地连连退了几步,动静之大,惹得周围几人都抬眼看他。   还沉浸在云雪尊美色中的关洱立马抽神回来,扶住宋衔之的后腰,担心道:“宋宋,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啊?”   宋衔之摆手,脸上一片滚烫。   在座的不清楚,他一个老司机却控制不住的多想。   刚才……   刚才那个动作实在是吓到他了,那他妈的可不是像极了捡肥皂吗!   都说腐眼看人基,他一个直男怎么会突然yy这些。   有问题,出大问题了!   宋衔之急忙揉了揉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声音小小地道:“是,是还有些不适,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铎看着宋衔之莫名其妙的反应,也有些疑惑,但终于达成了目的,心情也算愉悦。   云雪尊本来对沈铎就不怎么上心,见他行礼,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而后便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二话不说地将宋衔之拦腰抱了起来。   !!   一番操作,众人目瞪口呆。   美人看似瘦弱,力气却十分惊人。   而宋衔之突然被抱,整个人都吓得宛如被拔掉的木头一样僵直,动也不敢动,就这么被人运下了楼。 第46章 狸尾狼   直至被放到床上,宋衔之都安静如鸡。   云雪尊姿态优雅,将宋衔之直溜溜摆下,又将他的手端端正正放在两侧,最后再仔仔细细地给他盖上被子,拉平被子上的每一丝褶皱。   做完这些之后,他还十分满意的微微点头。   等了片刻,并没有走。   宋衔之歪头,眨巴着眼看他。   云翎见他动作,皱眉又手动将他的头扭了回去,然后将他散在枕头上的头发拢顺,这才拍拍他的头,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睡……”   宋衔之:“……”   好了,知道您老有强迫症。   忍了……   宋衔之这样想着,身子往下面退了退。   他有个习惯,就是睡觉的时候喜欢盖着鼻子睡觉,或者干脆直接整个人缩进去,闻着被子上的暖暖的味道才能睡着。   然而云翎一看他缩了进去,眉头瞬间又皱了起来,虽然并不算明显,但还是被宋衔之捕捉到了。   云翎:【审视】【审视】   宋衔之呆呆看着他:(゜ω゜);   赶忙将头又悄无声息的伸了回来。   云翎伸手把被子抻好,然后这次顺手将宋衔之的眼睛也盖上了。   ……   宋衔之被迫闭上了眼装睡。   周围安安静静的,应该是云翎把人都赶走了。   宋衔之不知道云翎走没走,就一直不敢睁眼,直到困意席卷而来,他才发觉自己真的是有些累了,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宋衔之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打开窗。   青蓝色的天幕,点缀着零星摇曳的树影,一弯浅浅的弦月摇摇欲坠的悬在天边。   风清月朗,一切正好。   虽然事情的真相并没有查明,但好在有了云雪尊在。   等青河宗再来些人,事情就清明起来了,锦水村,还有桂花镇,相信这一切很快便会真相大白,到时候他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平,继续当一条咸鱼了。   打副本是真心累啊,宋衔之想。   按照原著剧情,主角攻受的感情,现在应该已经是已经处于萌芽阶段了,虽然双方都还有些懵懂,但彼此之间却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虽然剧情线看起来是崩的很离谱,但感情线至今也没出什么岔子,整体看来还是不错的。   只要一想起回宗门后的轻松日子,宋衔之便一身轻快,从枕头底下摸出玉牌来,捏诀和小好传了个音。   这个时辰,他应该已经起床准备早餐了。   果然,玉牌闪了没多久就被接通了。   小好颇大的声音从里面飞了出来。   “师兄师兄!”   “你没事吧,见到师尊了没?”   “情况如何了?你有没有受伤啊?”   熟悉的轰炸式问话,宋衔之无奈的笑了笑:“一切都好,应该过不了几日便能回去了,你不必太过担忧。”   对面沉默了片刻。   “哼,当初我就说了不要你们去吧……”   听着这话,宋衔之几乎已经想象出来,小好是怎么捂着心口松了口气,又撅起嘴来抱怨的,不由得好笑出声。   “对了小好,崽崽最近怎么样啦?”   来这里这么久,宋衔之也和小好联系过不少次,可惜每次传音的时候崽崽都在睡觉。   很遗憾没能听到它的声音。   “还在睡,我抱去重楼阁给医师看啦,说是很正常,有些灵兽修炼时是会在洞穴中陷入沉睡。”   小好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神色认真的对着手中的玉牌道。   “对了师兄,我听医师说崽崽是只狸尾狼,有狼中狐狸之称,并不是普通的狗狗。”   “狸尾狼?”   “什么奇奇怪怪的品种。”   他摩挲着下巴,想象了一下小崽子的样子,确实和普通的狗子有些不太一样。   特别是那只尾巴,真想时时刻刻都抱在怀里rua,狠狠的蹂躏……造作……   只是没想到,崽子看着奶萌奶萌的,竟然还是只狼啊……   “这么弱的狼,看起来能力好像就不太行啊,在灵兽堆里肯定会很受欺负吧?”   宋衔之随口调侃道,笑的肩膀都在抖动。   此刻正端着果盘准备敲门的沈铎:“……”   怎么突然就有点牙痒呢?   小好在那头也有些无奈。   “师兄,狸尾狼在同类中可是出了名的凶狠,那些御兽的宗门想得一只都难,我们这算不算是捡到宝了?”   宋衔之没想到自己的崽子竟然还是个潜力股,不由有一种老父亲的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哪位养出来的。”   本来还因为宋衔之一句「不行」偷偷生闷气的沈铎一听这话,脸上瞬间阴云转晴,又等宋衔之和小好闲聊了几句以后,这才抬手敲了敲,尔后推开了门。   “师兄,给你带了些粥。”   宋衔之没想到沈铎竟然专门跑过来给自己送饭,手指扯着还没穿好的外衫,人还有些发愣,语气木木的。   “哦……”   沈铎看了眼刚睡醒,一脸呆滞看着自己的宋衔之,暗暗勾了勾唇角,将手中的清粥和小菜放在了桌面上。   “师兄趁热吃。”   说着,便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然后将宋衔之正对着的留给了他。   大反派今天温柔的过头了……怎么对自己这么好。   宋衔之表示:真的是心好慌,心好慌。   吓人……   挠了挠乱糟糟的鸡窝头,宋衔之左顾右盼地打着哈哈:“内个,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哈哈哈,啊对了,我还没梳头,饭等下再吃吧……”   “你看……”   宋衔之面上风轻云淡笑眯眯,心里却在疯狂呐喊:   救命!救命!求求你识相一点,赶紧走吧!   我……   我里面没穿裤子!   刚才睡得有点热,他半路迷迷糊糊就把裤子登掉了,起床时只披了个外衫,裤子现在还没来得及穿上,下面凉嗖嗖的,幸好外衫够长,还能替他挡挡。   沈铎来的突然,他都没反应过来,现下真的是浑身都不自在。   虽然两个人都是男的,按理说互相看看鸟都没得问题,他露个腿什么的实属正常。   可……   宋衔之咬了咬下唇。   这莫名其妙的羞耻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衔之说服不了自己。   所以……   绝对!不能!让沈铎!看见自己的腿!   然而,他内心排山倒海的咆哮显然是没有用的。   沈铎听了他的话,不仅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识趣的站起来,然后抱歉的离开。   反而是,先一愣,然后莫名且突然的勾起一抹邪魅狷狂的笑容来,挑眉看着他。   宋衔之被他看的刹那间皮一紧。   “师兄是在暗示什么吗?”沈铎露出可可爱爱的小虎牙,笑得:【流光溢彩】。   宋衔之这下又迷惑了,用眼神默默盯回去。   暗示?我什么时候暗示你了?   我明明是明示,明示好不好,你识相了就赶紧走!   气氛有一丝丝的凝固,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凉风,惹得他下意识地夹了夹腿。   就在这时,原本懒散坐着的沈铎忽然站了起来。   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压迫力不可谓不大,气势逼人。   宋衔之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看着沈铎盛满笑意的脸,下意识的后退。   而沈铎步步紧逼。   依据各大狗血传统,宋衔之刚退了没几步,背后便好巧不巧抵上了屋里唯一的一根柱子。   同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有些熟悉的温热气息铺洒下来,将他包裹住,宋衔之揪紧了衣服,紧紧闭上了眼。   沈铎圈着人,还没开口,便看见了他这般玉雪可爱的模样,一时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耳垂,低声道:“师兄,闭上眼睛做什么?”   宋衔之被他揉的狠狠打了个哆嗦,躲了一下,没躲开,又动了动唇,想给自己解释一番,还没出声,就又听沈铎接着道。   “我又不是要,轻薄于你。”   轻薄两个字他在唇齿间咬的极重,话语间满是调侃之味。   宋衔之一个恋爱白纸,虽然理论基础max,实战经验却是妥妥的大零蛋,一听这话,顿时被轻薄两个字搞的像个被蒸熟的虾子,浑身冒着粉红。   觉得羞耻至极。   可不可否认的是,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确实闪过了无数个壁咚kiss的画面……   “我……我有说吗!是你多想了吧!”   偏偏他还嘴硬,故意瞪圆了水灵灵的鹿眼,直视沈铎的注视,想要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一些。   沈铎却被他这一眼瞪得呼吸一重,眼底的笑容瞬间被一片晦暗取代,看着宋衔之红扑扑的脸蛋,和水润诱红的唇瓣,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   宋衔之双手抵在胸前,还在竭力的想要阻隔对方与自己的靠近。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在沈铎眼中是有多么的诱人。   软软糯糯的粉白团子,任谁人见了会不想咬上几口,让它染上更多的颜色,甚至是,属于自己的气味?   沈铎真是忍得浑身都痒,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来缓解这一份痒意。   “师兄……”他开口,嗓子有些低哑的性感,身上好闻的味道也暖暖地朝着怀里的人阵透而来。   宋衔之耳朵红的像是要滴血,脉搏在此时此刻,也好像突然从心窝移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齐整整,突突突,疯狂的跳动着。   沈铎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于是不停地吞着口水,说完了自己没说完的话:   “既然师兄暗示,那师弟自然不能推脱。”   “接下来,就让师弟来给师兄束发更衣吧。” 第47章 社死现场   被人握着肩膀推坐在梳妆台前,宋衔之整个人都是懵的。   镜子里,映出他还带着睡意的面颊,玉面羞红。   宋衔之看着镜子中有些陌生的面容,忽然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满手细滑。   记忆中苍白憔悴的肌肤此时已经被嫰红取代,肌肤白中透粉,虽然五官还算不上精致,整体看起来却是生了不少难以忽视的美感。   “这……是我吗?”他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么短短几日,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身后的沈铎手法温柔地为他散开松落的发冠,闻言抬眼,从镜中和师兄对上了视线。   宋衔之看着镜子中的人脸越来越近,耳侧也贴上热源。   沈铎这样,几乎和他交颈而贴。   稍显热烈的视线从镜中一寸寸游走在自己的脸上,宋衔之在这一瞬间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更别提躲开。   他就这么直愣愣的坐着,感受对方视线的侵略。   沈铎勾着唇,目光最终停留在宋衔之微张的唇上,笑说:“确实是师兄无疑,只是……”   沈铎眸色浓黑,并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他偏头,鼻尖离宋衔之的耳垂不过一指距离,好闻的气味萦绕鼻息,让他忍不住闭眼沉恋的吸了口气。   宋衔之还在发愣,耳朵上便猝不及防的被人咬了一口,先是一片濡湿的滚烫,痛感紧随其后。   不过这痛不重,咬他的人放轻了力度,十分克制,咬过之后,还似安慰般的舔允起来,吸的他耳垂血红。   沈铎在宋衔之巴掌打上来前松开了嘴。   方才是他实在心痒难耐,忍不住了。   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的是,宋衔之对于他而言,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沈铎最后吸了口属于宋衔之的气息,直起了腰。   心情颇好的哼了几口调子,然后悠闲的给呆若木鸡的人梳头。   清醒过来的宋衔之,脑海里直接哐当哐当敲大钟,震得他眼前都有些花了,整个人跟喝了两斤二锅头一样晕乎乎的。   就算他再直男,再迟钝,再不解风情,也看的出来沈铎干的这事有多暧昧!   这样亲密的动作,这这这,这是师兄弟能干出来的事?!   虽然这人是反派,但反派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他越想越气,最终恼羞成怒,猛地站起来,想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知分寸的家伙。   就算是两个男的,轻易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也未免太轻率了些吧!   宋衔之脸红脖子粗,有羞有恼,颜色不输方才被壁咚的时候。   然而,他一激动便完全忘了一个更加严重的事情。   原本藏在外衫中,隐秘而又刺眼的乳白色,针芒一样扎进视线里。   长长的里衣堪堪遮住这人醉饮蜜的部位,却露出了细嫩透粉的答退跟,修长的双腿微微交叠,显露无疑,清晰的连有几颗小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铎被这一下搞得手足无措,眼神控制不住的停留,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直勾勾的睁大了双眼。   (≖_≖ )   (Õ_Õ)   (✧_✧)   而宋衔之这边……   冲起身后,他只觉身下一凉,而后便见沈铎露出了他这个人设万万不应该露出来的震惊表情来。   于是,他便顺着对方的视线向下看……   s(・`ヘ´・;)ゞ;   ——   ٩(✘д✘๑;)۶;   看着自己光果的下深,宋衔之窒息了。可尖叫到了最顶峰,反而憋在了喉咙里,憋的他脸都青了。   ……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最后还是沈铎先反应过来,见宋衔之脸色不对。   他动了动唇,还没开口,身后的门便猛的被人推开了,厚重的门被大力拍在墙上,直接裂了条长缝。 第48章 插一个之前写的小故事,不喜跳过,写的不给人看蛮难受   社畜马上30岁了,至今未婚。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大学毕业,拿着普普通通的学历,安定在一座不大的小城市里。   年纪大了,家里开始催婚;公司换了新上司,方案老套的他根本不被重视。每天机械地上班下班,三点一线。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一年后,社畜病了。   看着手中写着轻微抑郁的诊断书,社畜辞掉了工作,删了家里人的联系方式,独自一人游荡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这座城不大,虽然不够繁华,却有着自己的烟火气和热闹,可惜这一切在社畜眼里,仿佛都是对他的嘲讽。   夜风夹裹着碎雪打在脸上,社畜走了很久,最后在一座桥上停了下来。   桥只是座小桥,下面是漆黑一片的河水,社畜看的入神,身体也渐渐开始往前倾……   就在这时,一股扑鼻的香味顺着风飘了过来,自顾自地钻进了社畜的鼻子里。   社畜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咕了一声。   周围被屏蔽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社畜耸拉着眼皮,一扭头,就看见了桥头不远处的那家烧烤大排档。   人坐得满满的,热气蒸腾,在寒冷的冬日里,只看上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社畜在一张擦的干干净净的小方桌前坐了下来,叫了声:“老板,点单。”   不远处有人应了一声,出乎意料的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富有磁性。   社畜顺着声音看见了个有些熟悉的背影,很高,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大冬天的也不怕冷,骨肉均亭的身材看起来很有青春气息。   老板不一会儿便赶了过来,看见端坐着的社畜,惊讶出声:“是你啊!”   社畜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住自己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竟然是这家大排档的老板。   老板自来熟地将菜单塞进社畜手里,笑嘻嘻道:“看看吃些什么,我请客。”   社畜低着头看菜单,他穿着泛旧的西装,打着领带,过长的头发遮住了苍白的面孔,整个人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阴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老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没有黑啤吗,爱尔兰产的,最苦的那种。”社畜没有点菜,而是先点酒。   老板在他抬头时露出一把灿烂的笑,回道:“啤酒只有青岛的。”   社畜没说话,点了些菜,又点了好几瓶青岛。   “好了……”   老板略微扫了一眼,问:“怎么吃这么辣……就这些吗?”   “对。”社畜惜字如金。   老板嗯了一声,转身走了。社畜坐在桌前,低头盯着手指发呆,路过的人几乎都要一眼这个怪人。   菜很快被端了上来,老板亲自送来的。   只不过社畜点的啤酒没到,桌面上只摆了一杯颜色鲜亮的橙汁。   社畜皱眉,心头不快地看向已经在一旁坐下了的老板。   老板确实很年轻,也很爱笑,俊朗的脸挂着阳光一样的笑容,让人有气也生不出来。   社畜复又低下了头,语气没什么温度地问他:“为什么把我的啤酒换掉。”   老板将橙汁的盖子揭掉,插上了吸管,推到社畜面前,声音很轻:“生活不如意的时候嘛,就是要喝点甜的补补才行。”   社畜垂着眼,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多管闲事。”   闻言,老板没反驳依旧笑眯眯的,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先吃,我去收拾收拾,晚点一起回家啊。”   社畜不动声色,在心里冷哼道:谁要跟你一起。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最后社畜还是慢吞吞地吃到了大排档关门。   老板看起来很开心,笑地比平时还要灿烂,眼睛成了条弧度可爱的弯钩:“走吧,街上冷,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   社畜踢着地上脆脆的薄冰,没开口。   老板是个热闹性子,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事,全都是些家长里短。   不过社畜却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两人很快到了家门口,各自要进到一左一右不同的两扇门里。   沉默了片刻,还是老板先开了口:“时间不早了,那……我们明天见?”   社畜一路上稍霁的脸色又冷了下去,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就这么过了一夜。   第二天,社畜被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惊醒。   门外站着几乎堵了整扇门的老板,他扬了扬手中提着的早餐,挂着一样的招牌笑容,声音轻快:“一起来吃早饭吧!”   社畜仰头看着门外貌似有些傻气的男人,忽然很想哭。   在这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日渐紧密起来,老板很照顾社畜,几乎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社畜的病不知不觉间便好转了起来,可慢慢地,他发现了个更大的问题。   他似乎已经离不开老板了,生活的空隙几乎都被他一个人填满。可……才二十出头年纪正好的老板,能接受他这样一个无趣的老男人吗?   然而,老板并没有让他苦恼多久。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老板跟社畜告白了。   就在老板的大排档里。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社畜满脸通红,喜不自禁地答应了。   后来,社畜当上了「老板娘」,闲来无事时和老板讨论起当年到底是谁先喜欢谁的。   老板摩挲着社畜的手指,回忆道:“应该是我吧,当时刚刚搬过来,每次早上出门,都会遇见你,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可惜,你总是喜欢看着地面。”   如果你抬头看我一眼,就一定会知道,我有多想和你打一声招呼。 第49章 捉奸现场   “宋宋!我跟你说个事情,你可千万……”   关洱摔门而入,咋咋呼呼的声音却在看清门内景象的时候戛然而止,整个狐都僵成了硬邦邦的一条。   傻掉了……   “别……着急……”嘴巴却凭借着最后的记忆,将本来要讲的话吐了出来。   关洱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可眼前的场景并没有改变,片刻以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嘴巴越张越大,背后的几根尾巴,一根接着一根,相继开始炸毛。   屋内,宋衔之和沈铎被突如其来的开门打了个猝不及防。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两个人都朝着对方飞速靠近。   一个慌忙藏,一个慌忙遮。   于是两个人便在这慌乱之中,紧紧抱到了一起。   并且,就在这眨眨眼的时间里,沈铎甚至还挑了个空将腰带抽掉,敞开自己的外衫,将宋衔之整个严严实实的裹了进去。   而宋衔之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慌得像个小仓鼠一样,使劲往人怀里拱,想要将自己的脑袋藏起来。   从关洱的角度看,就是两个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   而宋衔之正「不知羞耻」的趴在对方胸口,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宋!宋!”关洱整个炸了,就差直接气得化成原型。   他脸色爆红,心里满是被背叛的难过和愤怒,撸了袖子,就要冲上去,打算和沈铎好好撕打一场。   然而他才刚抬脚,便被人抬手挡了下来。   姗姗来迟的师尊云翎还没看见门内的情形,只是下意识的拦下这个粗鲁的踹了自家徒弟门,还要擅自闯进去的小妖怪。   不过小妖怪关洱生气的时候可是六亲不认的,更不会认出这个才刚见了一面的天下第一剑修。   被他一拦,怒气瞬间波及过去。   关洱气昏了头,眼睛红红的,仰头朝着云翎便吼道:“让开!我要捉!奸!”   他这一声捉奸,叫的惊天动地,不少房间里都探出了八卦的脑袋。   捉奸?   云翎微微拧眉,这才转身去看屋内的情形。   看清之后,云翎的脸色瞬间黑成锅底,就算是再好看的容貌也救不回来。(高岭之花秒变妒妇)   “你们,在做什么?”云翎缓缓转正,可以与门头平齐的身子,严严实实的堵在了门口。   屋里的两个人僵硬的转头抬头。   只见门口站着两个黑色的人影,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脸色,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身上浮现出来的煞气……   “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不进去?”唐棠提着剑走过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一探头……   那把绝世古剑就那么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ʘ言ʘ╬)   剑里的剑灵:你礼貌嘛!!   于是乎,堵在门口的人变成了三个。   宋衔之从沈铎的腋下看见站在门口,死死盯着自己的三个人,终于坚持不住的狂吼一声,拢紧衣服,向着屋里铁板一样的木床,毅然决然地一头栽了上去。   神啊!   天道啊!   救救你们,就让我在此处。就这样,一头撞死过去吧!   沈铎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脸色一红,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宋衔之尴尬的脚趾疯狂抠地,整个人以诡异的姿势扭进了被窝里,嘴里叫道:“出去!你们都出去!”   关洱红着眼睛,委屈巴巴:“宋宋,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个解释!”   说着就要往屋里钻。   沈铎想起宋衔之的状况,脸色一变,手下一时没了轻重,直接一掌拍在关洱身上,这一掌,足足使了九成功力。   关洱没有防备,人直接从门口飞了出去,幸而他一个大妖皮糙肉厚,被打了也跟没事人一样。   况且他现在头脑发热,眼里只有宋衔之,被打了也不知道还手,还要往屋里钻。   沈铎拦在门口,只好解释道:“师兄身体还有些不适,我……我方才只是在给他疗伤而已……”   关洱一听,更炸了:“双修?!”   “你们竟然都双修了!”   关洱直接将沈铎的话过滤加翻译,并且坚定的认同了自己的理念。   “宋宋……”关洱掉了金豆豆,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抹眼泪。   沈铎被他说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面色红的更甚:“男子和男子……如何能够双修?”   在他的意识里,男女子的结合才是正统,虽然听说过男子与男子结道侣的传闻。   但长这么大,他对感情之事,是一概不通的,也不大相信真的有男子喜欢男子,如今听这狐狸说的话,心里竟也隐隐有些好奇。   男子和男子,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男子,也会真心爱慕另一个男子?   “怎么不可以!我将来就是要和宋宋结为道侣的!怎么不能双修?”   关洱见他不像扯谎,倒像是真的不懂,心中对他刚才说的话也有些信了,火气降了几分。   沈铎听他的回答,心下有了计较,但听他又说起了结道侣的事情来,顿时不爽。   “好了,师兄还累,有什么事情等师兄好了再说吧。”沈铎说着,将两瓣门扇扶了起来,又靠墙搭了回去。   云翎和唐棠都是冷静的人,谁都没再说话。   四个男人,挤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沈铎最先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于是随口问关洱:“你方才开门,是要告诉师兄什么事情?”   火急火燎的来,却把重要的事情忘掉了。   关洱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这个。”   “严术不见了,应该是被苏望身边那个猥琐老头子抢走了,现在不知道带着人不知道躲在哪里。”   沈铎知道严术这小孩在宋衔之心中的地位不低,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云尊者也找不到吗?”沈铎看着云翎问道。   像云翎这种大乘期末期修士,半只脚踏进仙境的大能,神识可以探查的范围早就超越了这小小的锦水村,想要找个人,应该并不难。   可云翎闻言却摇了头,道:“对方有法器。”   如果是高级的防御法器,可以隐匿行踪气息,那确实是很难察觉的到。   几个人沉默着,背后的门却突然打开。   宋衔之面上的羞红早就消退了,垂手站在门口。 第50章 靠近   严术是被跟在苏望身边,困这里一年那个叫左光的商人抓走的。   当时听说小术不能及时放他们这些商人离开时,他便表现的十分激动,情绪面临崩溃边缘。   只是当时在场的人大都还算冷静,他在众人的劝说下也就渐渐歇了心思。   然而没想到是,这只是他表面上的伪装,心里却依旧暗自盘算着,如何掳走小术,胁迫他放自己出去。   那商人看着懦弱,但狗急了,尚会咬人。   宋衔之强迫自己冷静一些,现在天还刚亮,昨夜里楼门并没有打开过。   所以那人定是混在一众早起出楼寻找食物的商人里面出去了,看时间,应该不会走多远。   况且,依照严术的性子和灵泛程度,轻易不会被人左右,此刻定是还在与人周旋之中,不可能出了村子。   宋衔之又去问了当时和严术同屋的徐晓。   昨天夜里,为了谨防万一,他们便将两人安排进了同一间屋子,并且贴符布界大阵,来了个大全套。   本以为这土楼中的商人都是些普通人,充其量也就是有异能的人,就算是有法器,在修士手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可谁料那家伙的法器这般不容小觑,还真就被他得手了。   关洱看着一脸凝重偏偏还故作镇定的宋衔之,心中也是懊恼,其实当时他就发现了那商人的不对劲,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徐晓腿上受伤,这里的医师处理不当,夜间便浑身发热,烧得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当时有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然后带了严术就走,全程只花了几息时间,根本没有顾及他的存在。   严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直接就被敲晕扛走了。   他当时恍恍惚惚,以为是梦,醒来才发现出大事了,便连忙找了人来。   宋衔之闻言垂头,藏在衣袖间的手微微发抖,莫大的自责涌了上来。   本来昨天他应该来看看的,可惜最后却睡了过去……   沈铎一眼便知宋衔之在想什么,出声将人从情绪之中拉扯了回来,柔声说:“师兄不必急,他们既然要出村,就不敢动人。”   他现在看着宋衔之,心中早就没了之前那种朦胧旖旎的心思,反而像是染上了他身上的忧愁,一颗心微微揪着。   宋衔之缓了缓,彻底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严术是唯一能够带大家离开的人,那商人也不会傻到伤害他,甚至还要保护他。这么想着,他心里一直压抑的大石松动了一些。   就在这时,苏桧喘着粗气跑了过来,口里叫道:“各,各位道长!我们刚刚发现张穆手底下那几个老人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左光那小老儿一起跑了!”   “那几个人里有两个都是镖师,各有异能,法器也厉害,听说是之前是从凌和门赶出来的修士,怕是对付起来会有些棘手啊。”   苏桧满头大汗的说完,也急得直捶手,说想回家,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想,连他也想不通,左光一个精明的老商人,怎么还会连这件事都想不通。   “凌和门?”   宋衔之听见这个名号,抬眼看了一圈,果然发现大家都若有所思。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曾在那本科普画本上,见过这个门派。   剑渊境内,青河宗独大,但位居第二的凌和门却也不容小觑。   而且,凌和门的人主修无情道,个个生性冷硬,不好相与,所以在剑渊境内,很少与其他门派交涉,一心刻苦,只想要攻破更高的境界。   能被凌和门赶出来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更何况这两人,还个个身怀异能。   之前张穆带人出去,并不知道他们和苏望的对话,因此也不知道严术的顾虑,只是听信了左光所说的:只要抓了人便可以出去的片面之词。   所以才答应和左光合作,掳走了严术。   “师尊,宗门的人都到了吗?”宋衔之转而问云翎。   “方才便传讯说已经到了镇上,不过被景家人缠住了。”   “部分小队倒是到了镇外,但……到处都是景家人。”   宋衔之拧眉。   景家这次,是打算要明目张胆的背叛宗门了么……   但以他本家之力,单凭符箓和御虫之术,还不足以与整个青河宗抗衡,所以他们背后,定然有着更大的势力撑腰。   “麻烦师尊看守好土楼众人,弟子这就出去寻人。”宋衔之恭敬道。   云翎心里想陪着他,却见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张了张嘴,又有些不满的抿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偏开头,兀自生起了暗气来。   徒弟不依赖自己,要他这师尊又有何用?   宋衔之却以为云翎不说话便是默认了,低头拱手,缓缓退出了门。   云翎以为自己生气的这么明显,宋衔之看到了肯定会改变主意,让自己陪他去,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看自己。   看着自家徒弟留给他的头顶,一时更是烦闷了,但这般情景,他自知不可任性,便偷偷跺了跺脚,一甩衣袖,离开了。   宋衔之感受着脸上扑面而来的袖风,有些懵逼的摸了摸头,之后便被其他事情抢了注意。   白景逸至今昏迷不醒,唐棠便留下来照顾他,剩下的便是关洱和沈铎。   关洱自然是自发粘着自己的,但是沈铎……   宋衔之偷偷抬眼看他。   沈铎正看着窗外的街道,眸色深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这人助力当然最好,毕竟反派前期虽然命途坎坷,但也同样是逼王一个,带上便是一层保障。   可是……   宋衔之一看到他,方才那些尴尬的画面便再次闪现在眼前,听到严术不见了得消息时收的严实合缝的羞耻,后知后觉得浮现上来。   沈铎察觉到他的视线,一回头,就见师兄拿迷迷糊糊的视线看着自己,玉面之上浮着浅薄的红晕,眉尾微垂,眼睫轻动,下面一双湿润润的浅瞳已然丧失了焦虑。   沈铎先是一愣,而后浅浅笑了,不由自主的抬手,揉了揉宋衔之的头发,心头刚刚消散没多久的热度又迅速攀升。   两颗发烫的心,在这晨光渐盛的清晨,跳动着,缓缓靠近…… 第51章 睡前小甜饼,与剧情无关,不喜跳过哦   一中的校霸是个爱哭鬼。   这事大家都知道。   除了刚刚转来这里的学神。   此时此刻,穿着雪白衬衣的清瘦少年一脚踩在学神前桌的凳子上,自认很有王霸之气地拿手指点了点桌面,狂道:“喂,新来的,三班,我罩的。”   闻言,正在看书的学神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头都没抬一下,冷声反问:“那又怎样。”   四下里沉默了片刻。   “什,什么怎么样,大家都叫我哥!”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在这么多小弟面前被下了面子,校霸白皙的面孔上疑似染了抹淡红,声音拔高,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学神终于抬起了头,漆黑深邃的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审视着这个所谓的校霸。   只见面前的少年意外的生着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双颊微微有些婴儿肥,颜色不深的眼睛清澈透亮。   也许是为了彰显校霸之风,少年将微卷的头发染成了黄色,不料却适得其反,将他衬得更加精致可爱起来,一点也不像校霸,反倒像哪家不识人间烟火的小公子。   就这?   还校霸?   学神嗤之以鼻。   “我看你还是换张脸再来装什么校霸吧。”说完,便将视线放回到手中的书上,不再多给对方一个眼神。   学神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一脚踏进雷池。   校霸闻言瞪圆了眼睛,脸上那抹淡红迅速加深,扩散到白润的耳朵尖上,声音颤抖的你你你了半天。   耳边聒噪,正当学神的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一滴眼泪忽然滴到了他拿书的那只手上。   围观众人:果然……   还没来得及发火的学神错愕地抬头,看着面前哭地满脸通红,拿手背稍稍抹眼睛的校霸,面无表情的脸上咔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天之后,学神就发现校霸盯上了自己。   没错,就是字面意思的盯。   他读书时,盯。   他打球时,盯。   就连他上厕所,拉开拉链……   总之,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一双充满幽怨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学神: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放学之后,学神把校霸堵在了学校厕所的小隔间里,而后长臂一伸,将他咚在了马桶上,居高临下问道:“说吧,你到底要怎样。”   校霸看着突然靠近的学神,闻见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心跳得有些快。   虽然被人压在下面,但气势不能输,于是校霸便梗着脖子,凶道:“叫我哥!”   学神笑了,笑里透露着危险。   校霸咽了咽口水,紧张到眼里又起了层薄薄的水雾,眼角都红了。   学神看着他眨眼间便水汪汪的一双眼,不由一阵头疼。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的笑了。   “得了,我算是知道,你这校霸的称呼是怎么来的了。”   “这么会哭。”   校霸却被他这一笑迷得有些颠三倒四,一个字也没听清,更别说反驳了。   眼角的泪不可控地滚到了下巴尖上,学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轻轻地替他抹掉了。   而校霸看着学神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眼神,突然脸色爆红。   心里踹了兔子似的框框乱撞,校霸反应过来,猛地推开身前的学神,跑了。   学神措不及防地被推了一把,不由愣在了原地,片刻,也慢慢红了耳朵。   捻了捻手指,学神勾起一抹笑来,喃喃道:“还真是个爱哭鬼啊……”   最近,因没人烦而有些无聊的学神又发现了,校霸继被堵事件后,果然不再像个跟屁虫一样盯着他了,而是开始躲他。   食堂偶遇时,躲。   厕所相逢时,躲。   甚至不惜绕大半个教室回自己的座位……   总之,学神几乎一整天都见不到校霸的影子,就算遇见,对方也像见了狼的兔子似的,眨眼就溜了。   学神: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于是,校霸就这么再一次被学神堵进了厕所。   还是熟悉的隔间,还是熟悉的姿势。   不过,这次发出质问的人成了校霸,他红着脸,结结巴巴显得十分没有底气:“你,你又想怎样。”   学神笑了,笑容依旧很危险。   校霸吞了吞口水,眼泪还没来得及冒出来,一只手便揉上了他的头顶。   学神低沉的声音带着些性感,热气喷在校霸的耳朵上。   “哥……”   “我叫你一声哥,别再躲着我了。” 第52章 再遇严钟   “师兄。”   “我们现在出发吗?”   沈铎目光温柔,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平淡而自然,仿佛帮他、和他一起出去,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他们理所当然要一起行动,待在一起。   宋衔之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不敢直视对方落满了晨辉的双眼,他不自在的捏着手指,闪躲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沈铎总喜欢在说话之前叫他一声师兄。   这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字眼咬在他嘴里就变得十分奇怪。   也许是想做做表面功夫,又也许是出于某些想要戏弄他的心思。总之,每次听到他这样叫自己,宋衔之便会心口一麻。   “现,就现在吧。”宋衔之说完,低着头先出了楼门。   沈铎跟在他身后,心中只觉可爱,因而十分自觉的忽略了那边,像个炮弹一样随时都要气爆的关洱。   自从给师兄带上了夜泉之后,沈铎心里平和多了,连带着看关洱都顺眼了许多,面对对方的挑衅,也都能一笑而过。   出了苏望父子,土楼里的其他人还不知道严术失踪的事情,一个个还在慌忙庆祝着,人人脸上都挂着即将逃离这里的兴奋和喜悦。   三个人没再带其余人手,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然而一出门,三人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   “人呢?不是说每天都重复那一天的事情吗?”关洱左右看了一圈,不解道。   只见街道上依旧一团混乱,依旧是昨天晚上留下的残局。   坍倒的楼宇之下,焦黑的木头之间,张穆森白的骨头四下散落着,滚落的头颅之上,半边脸还残留着没被啃食干净的血肉,被不算锋利的人齿咬磨的稀烂,留着发黑的血水。   宋衔之鲜少见过死人,一时无比反胃,强压着不适闭了闭眼。   严钟所施的咒语,与其说是用来施加在人身上的咒语,不如说是施加在阵法之上的阵语更加合适一些。   这锦水村本身就是个难得高阶法阵,被严钟加之咒语,阵法的阵纹发生改变,便形成了回环之势,除了当时身在土楼大阵中的一众商人不受影响之外,所有包含在阵法中的事物都会呈现出这种无限重复的形态。   如今这种形态却破灭了,这便只能说明,锦水村的大阵已然被人破掉了。   能够破掉这里的留存上千年的阵法,对方的实力当真是到了难以估计的地步,并且定然是一个精通阵法的大师。   然而,大阵被破,也就意味着……   宋衔之猝然握紧了手指,看向村口的方向。   锦水村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出入了。   阵法不知道是何时被人破掉的,而这件事情,还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   如果左光等人知道以后,指不定会把严术一个人丢在哪里。   这外面的必经之路到处都是景家人,虽然有青河宗的人在与之交锋,但依旧危险重重,若真是如此,严术恐怕性命危矣。   自己必须尽快追上他们。   至于那些没了脱离的阵法的村民们,想必此刻已经完全沦为了景家人的傀儡,正被人操控着抵挡青河宗的征伐。   宋衔之大致跟身旁的两人解释了情况,又分开自三个不同的方向搜寻。   剑气如细针,驮着人飞速的穿梭在各个房子之间。   锦水村并不算大,三人只花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搜遍了村里的各个角落。   可惜却依旧没有发现那几个人的踪影。   显然,对方的法器不单单是阻隔神识,而是连自身及气息都隐藏了起来。   这边……   严术以身体不适为由,强烈拒绝与这几人一起乘坐飞马,步行带领着几人慢吞吞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直接带他们出村是绝对不可能的,唯一可走的商道上,不知道有着多少景家的人,出去必定就是送死。   这些人死不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但他不能死,也不想死。   他还要赎罪,还要陪着宋师兄,陪着小好……   就算他极力拖延,家最终还是到了。   昨天夜里的一切丝毫没有蔓延到这里来,所有的东西保持着他最熟悉的样子,只是本该这个时辰出去的父母并没有像昨天一般出现。   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看见村里的人。   严术心中已经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但和之前一样,他无能为力。   在门前的台阶下挺住脚步,他抬头,只见天空中笼罩着挥散不去的灰云,不知从那个方向吹来的黑灰,悠悠扬扬的飘落。   树木在渐渐凋败,锦水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生机。   没有艳阳,没有热闹和烟火,今日的锦水村,终于呈现出了它真正该有的模样。   灰暗。寂灭……   身后站着两个身高近两米的彪形大汉,严术被人伸手推了一把,雄浑的声音有些震耳:“快点走,别想在老子面前耍什么花样!”   严术被推的一个趔趄,缓缓抬起了脚步,踩着短短的一段阶梯往上走。   “就是这里了,不过父亲并没有跟我说清楚出口的具体位置,我还要再找一找。”   他先前骗这些人,说村口已经完全封死,但他家中,有直通外面的暗道,所以将人骗来了此处。   宋衔之最后能不能找到这里,他心中也不太确定,但若自己真的要死,能死在自己家中,也是极好的。   他这一生没什么本事,因灵池匮乏灵根不全,无能继承父亲的衣钵,这两年还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短短十年的人生,他经历大起大落,年纪虽小,但该懂的世故他都懂。   冤冤相报,因果循环。   事到如今,最终得到怎样的结局他都能接受了,只是愿,真正的罪魁祸首同样能够得到应有的报应。   “你最好不是在骗我们,不然,咱们谁都别想活着!”身边的老商人,突然出声,叫他回过了神。   严术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觉手臂上骤然一阵强烈的疼痛。   左光恶狠狠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随后整个人又神经质的发起抖来,双手合十,一迭声的跟他道起歉来:“对不住,对不住严小友,是,是我心急了,实在对不住啊……”   严术看他一眼,抬手揉了揉胳膊,没回应。扫眼一看,他那片裸露的皮肤上,已经青青紫紫的多了好几块面积不小的淤青。   都是左光一路上掐的。   他这个人太不对劲了,若是再出些什么事情,他怕是要直接疯了。   严术也不敢轻易惹怒他,所以这种情况下,他一般都选择不搭腔。   “放心,我不会骗你们,我也想活着。”严术说完,便径直推开了院门。   院门虚掩着,并没有落锁,他一推便开。   入眼却是一片狼藉。   农具、箩筐,散落的到处都是,角落里,由于阵法失效,牲畜们已经开始逐渐腐烂,臭气熏天。   整个院子就好像被谁胡乱翻找过一般凌乱,丝毫没有日常中的整洁干净。   严术心有所感,提着一口气,冲到了主屋的门前。   里面悉悉索索,偶尔有重物被翻倒的声音和低低的嘶吼声。   严术的泪水一瞬间便涌了上来,抬起来的手指控制不住的抖动。   身后的几人对视几眼,直接越过他,一脚踹开了房门。   里面光线昏暗,到处都是飞扬的细尘。   被翻的乱糟糟的屋子里,一堆杂物之间,蹲着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背影。   泪水刹那之间落了下来,严术有些泣不成声,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真的哭出声。   他已经不会像小孩子那样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因为没有需要他吸引注意的人。   没有人会再因为他哭的声音很大,而来哄他了。   他知道……   没料到这屋里蹲着一个人,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两个人高马大的镖师立马拔剑,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   那人好似并没有听见开门的动静一般,依旧低头翻找着自己的东西,口中还念念有词。   这一幕无疑是诡异的,几个神经绷紧的人顿时心底发毛。   左光更是直接伸手又掐了一把严术,低声压着咒骂:“你个小畜生,是不是都是你安排好的?是不是!”   说完,还使力拧动严术胳膊上的肉,狠狠扭了两圈。   严术顿时疼的额头直冒冷汗,下意识的甩开了对方的手。   胳膊上的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发紫。   而前面,一直在翻找东西的奇怪男人突然停下了动作。   左光情绪激动,这下也不道歉了,一个人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嘴里一直念叨着:“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其他几个跟他一道的人,见他一路上都有些疯疯癫癫的,脑子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本来就心中不耐,这下听他嗡嗡讲话,还惊动了屋里的怪人,两个实力强悍的镖师眼中顿时浮现了杀意。   人人都求自保性命,当然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是生非,看见这等怪人,只想先行躲过去,找到出口再说。   然而,左光的状态似乎一时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一直在自言自语,声音也原来越尖锐。   几个人顿时急的额头冒汗。   严术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一切,目光死死盯在男人的熟悉的背影上。   直到一道腥热的血柱喷射到他脸上。   他有些僵硬的转过头,只见左光圆滚滚的头颅正在地上飞快打着旋,血液像盛极的娇花一般向四周蔓延盛开。   而他还没来得及倒地的身躯上,脖子的断口正汩汩的往外吐着血瀑,热气蒸腾,严术甚至还能听到一些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站在左光不远处的镖师飞快的收剑,满脸冷漠的擦拭干净剑身,而后收回剑鞘。   而他身边,另一个镖师也同样冷眼旁观,仿佛刚刚被削掉脑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截木头。   只有那些跟过来的普通商人,各个死死扣着口鼻,连正常呼吸都不敢,生怕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   严术见过更令人生不如死的画面,因此见此情况,倒也不怕,只是抬手,淡然地抹去了那一抹血渍。   左光的头转了几回,便停了下来,只是死的太过突然,他那一张嘴乌紫发黑,还在张张合合。   隐蔽气息的法器是左光的,如今他自己身死,他那认主的法器得了自由,便直接跑了。   两个镖师成了这群人的主导者,推着严术,静默的要他往前面走。   严术这才回过神,抿了抿唇,心思却全然不再是在与他们周旋之上,而是在思考,为何全村的人都不见了踪影,却偏偏父亲回到了这里。   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见他不动,两个镖师便加大力道,又推了他一把,同时一把冰凉的刀刃抵上了他的脖子,威胁意味十足。   严术心思一转,便立刻就这这股力气,踉跄着跌到了地上。   他这一跌,直接推到了桌子,上面茶具倾撒,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杀了左光的镖师顿时目眦欲裂,剑锋几转,眨眼便要砍上严术的脖子。   一只手在这时忽然出现,徒手接住了雪白的剑锋。   微微使力,那把绝不低于极品三阶的宝剑,竟然被这只硬如玄铁的手生生捏断。   严术不用抬头,便知道出手的是父亲,因为这只手,拉过他无数次,他无比熟悉。   父亲救下了他!   严术心跳如擂鼓,可惜这一刻的他,却是眼眶干涩,再难哭出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差点以为父亲是真的真的回来了。可是,抬头一瞬间,所有的幻想都被击得粉碎。   严钟面色惨白,神情恍惚,他的眼睛是属于傀儡的黑红色,没有光,也没有柔和的笑意。   里面照不出他的模样。   严术用力攥紧手指,闭上眼不断告诫自己,眼前的怪物不是自己的父亲,父亲早就死了,他要认清事实,不能再继续自我欺骗下去。   耳边响起了剑鸣声和嘶吼声,不过几息之间,那几个商人便惨叫着倒地。于是,他便又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第一次,他想要逃避这一切,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躲起来。 第53章 柑山魔谷   严钟身化傀儡之后,身体机能大大提高,肉身坚硬,很难击破,进攻方式也十分野蛮。   两个镖师折断了剑也没能伤到他,还险些被他一掌拍断了脖子。   “哥,带上那小子先走,我来拖住他,我们不要恋战!”   那个杀了左光的镖师见情况不对,捂着胸口涌血的伤口,用灵力将身边的人送了出去,自己则手执断剑,吸引严钟过来交手。   那被推出去的镖师也不啰嗦,干脆利落地借势飞身,直接抓住了严术的领子,想要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被吸引的严钟,忽然改变了行走轨迹,嘶吼一声,如同迅捷敏锐的野兽一般,几个起跃便冲到了严术面前。   所有人都没来的反应过来。   刷的一声,皮肉撕裂。   随后,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铺散开来。   血沫细碎如水雾,落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更多的则是落在严术身上。   被生生扯掉了胳膊的镖师闷哼一声,已然疼的难以发声,手捂着伤处,连连退了数步。   而严钟挡在严术面前,手握着那条断臂。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手上微微用力,将那断臂咯咯吱吱,捏了个稀烂。   手臂上的骨头从新鲜的血肉中翻出来,刺破皮肤,又扎进他的掌心里,最后从手背穿出来。   这画面,单是看着便觉得疼,他却毫无所知一般。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几瞬,只能听见镖师痛苦的呻吟和血肉被挤压时粘稠的声音。   门口,两个镖师相互扶持着,眼看着打不过,便飞快捏了个决,丢下严术逃走了。   严钟见状却并没有追过去,而是站在原地,一根一根拔扎进手里的碎骨。   严术颤抖着睁开眼。血糊了他满脸,就连视线里也都成了血红的颜色。   他抹了抹眼睛,眼眶发烫,低低俯身环抱住自己,视线却停留在男人身上,难以偏离半分。   背对着他的严钟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只低着头十分忘我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手上的伤口被清理干净,他才垂下手,僵硬的偏过头来。   黑红色的眼睛瞳孔大张,空洞洞的盯着严术的脸庞,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严术一动不动。   面对这种属于父亲的脸时,他是不怕的。   严钟看了半晌,手指突然动了动,片刻后,终于有了动作,却是一伸手,扣住了眼前人细瘦的脖子。   这双有力的大手不断收紧,眨眼掠尽了呼吸。严术喉中发出生理性的呜咽,脸上血液堆积,涨的通红,嘴唇也因此而阵阵发冷。   他看着面前歪着头打量自己的严钟,没有挣扎,而是抬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掐住自己的手。   从小到大,他都以父亲为榜样。   他这一生,注定当不了天骄,修不了天道,唯一的祈望便是将来能在国中赢得一席之地,造福锦水村,保佑父母安享晚年。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命弄人。   现世报来的太快。   他害人无数,今日怕是也要死在自己最为敬爱的父亲手中了罢……   本来还想像师兄所说的那样,放下恩仇,重新活一次。可现在,怕是不能实现了……   想到这里,泪水终于再次落了下来,滚烫的温度沿着下巴滴落,他头脑发涨,眼前一片发黑,已经看不清父亲的模样。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的时候,脖子上的手忽然松了力道。   没了压制,他下意识的大口吸气,空气一股脑漫进去,刺的他喉间发疼,按着心口死命咳了起来。   严钟僵硬着身子,这下彻底放开了手。   门外,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低低的陶埙声。   严术手软脚软,整个实打实的摔在了地上,咳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只是还不等他彻底缓过神来,那只手便又伸了过来,将他整个提起,直接夹在了腋下。   两扇门被严钟轻飘飘的一掌扇飞,而他则带着严术,飞快地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移动。   ……   宋衔之没找到人,不死心的又用神识探查了一遍,却依旧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这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到了正空,虽然有厚云遮挡着,却依旧闷的人一头热汗。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宋衔之用力咬着下唇,额头上的汗滑进眼睛里,蛰的他睁不开眼。   三个人漫无目的的又找了一会儿,最终在去往严术家的小道上停了下来。   “宋宋,有人。”   关洱警惕的竖起耳朵,拉了把神色有些恍惚的宋衔之。   宋衔之将视线从自己的脚尖上移到了前面的小道上。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这里,而视线的尽头,果然出现了两个十分狼狈的人。   他们身形高大,却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还不停的回头,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们。   宋衔之瞳孔微缩,气息上涌。   观这二人周身气息,应该就是苏桧口中所说的,那两个被逐出凌和门的弟子了。   掳走小术的几人中就有这两人。   只是这两人的修为至多也不金丹期,被逐出后境界停滞,并没有苏桧口中形容的那么强,况且当下还收了重伤,已经不足为惧了。   如此,便没了忌惮。   宋衔之目光一凌,拔剑直冲而上,酝酿了磅礴的剑意,当头劈下。   那两人中的弟弟伤势尚轻,见状连忙抬手,以断剑接下一击。   剑光相撞,压力骤落,形成激荡的波纹,扬起了满地干燥的尘土。   宋衔之本没有用太大的力,那人却仍是不敌,呕出一口血来,半跪到了地上。   “人呢?”   宋衔之收势,将剑背于身后,整个人半浮在空中,微垂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人,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他平日为人温和,极少动气,甚至连周身浮动的气息都是温温柔柔,缠绕着人。   此时这气息却成了冰凉锋利的,让人深觉难以靠近。   “我再问一遍,人呢?”   两个强者都这幅模样落荒而逃,那小术呢?   他们把人丢到哪里去了?   宋衔之想到那些可能,就觉得浑身冷冰冰的。   一个孩子……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只是一个小孩而已。   十岁时该有的情绪,他必定都有,就算是被刻意藏了起来,也还是存在的。   所以,他定然也会害怕,会伤心,会哭,会无比希望有人保护。   就像曾经的他的一样。   宋衔之并不是圣父,没有想要救赎什么。只是,当见证过一个人的可怜和可悲过后,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置身一旁。   严术或许有罪,可却罪不至死。   想到原著里小孩的结局,本以为可以逃过去,哪曾想一切竟还是在朝着那个方向靠近着……   那受了一击的镖师奄奄一息的歪躺在地上,目光中却没什么恐惧,声音中带着嘲讽,冰冷地吐出字眼:“死,了。”   宋衔之闻言,背在身后的手狠狠一抖。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口:“骗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绕过两人,朝着他们身后的小院而去。   那镖师见宋衔之不信,顿时发出几声狂笑,目露癫狂:“里面有只吃人的怪物!那小孩怕是早就被撕成了碎片!我奉劝你一句,别……呃……”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剑封喉。   细细的血线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而他瞪大了眼睛,眼球瞬间充血凸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   片刻后,那条血线越裂越大,血液再也忍不住,一股脑的喷涌而出,溅在地上,滚成了灰红色的血珠。   “呃……”那人还要再说什么,头却重重向后仰去,被斩断的脖子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连着。   死状竟是没有比被他杀掉的左光好上几分。   沈铎冷着眼,收剑,那柄好剑见血而鸣,雪白的剑身上却没有沾染上任何颜色:“话多,就该死。”   让师兄不开心的,就更该死。   宋衔之听见了动静,身体一僵,没敢回头。   他还是没有适应这里,视人民如草芥的行事方式。   而一边的关洱看沈铎能这么面不改色的杀人,也忍不住感慨,他活了上千年,却也做不到如此淡然的出手。   死了一个,另一个断了胳膊,又无人救治,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   关洱啧啧感叹两声,而后从两人身上跨了过去,追宋衔之去了。   三个人刚到门口,便有两片门扉迎面飞来。   沈铎眼疾手快的拦在宋衔之面前,几剑将那门劈的粉碎。   门内的人影显现出来,宋衔之着眼一看,发现这人竟是严钟。   而他腋下,正夹着一个半丈长的小人。   宋衔之一眼认出那小人正是严术,他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状态有些不太好。   “小术!”   严钟速度不慢,宋衔之提气,将将才能跟上去。   严术被晃的发昏,突然听见师兄的声音,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一抬头,却见周围风景极速倒退,师兄却始终在他眼前。   “师……兄……”他声音干涩哽咽。   不知为何,一见着师兄,他便委屈了起来。   “是我……”宋衔之一边运气追赶严钟,一边喘着气回应道:“小术别怕,不会有事的。”   严钟虽然生前不是修士,但此时做了傀儡,能力却是堪比他们这些元婴期的人,他这般尽全力追赶,速度却还是有些不足。   而关洱技法虽强悍,身法却也是缺陷。   耳边有低低的埙声呜咽。   宋衔之这才想起来,原著中描述,这些锦水村的傀儡便是被人用这埙声控制的。   看样子,严钟正是要往这吹埙的人身边赶去。   路过大槐树的时候,才发现那棵活了千年了大树,不知在何时便已经轰然倒地,徒留一地枯枝落叶,和已然腐朽不堪的树干。   而那些曾经停留在树下的黑匣子,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些发黑的粘液,证明着它们存在过。   到了村口,他们果然十分顺利的便出去了,并没有什么法阵的阻拦。   再往外面走,便可以看见地上零零散散躺着的青河宗弟子和景家弟子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血液也没凝固,应该是刚刚结束没多久。   宋衔之一边调整气息,一边观察周围,发现他们已经渐渐深入到了九段山之内。   周围温度骤降,光线也逐渐昏暗下去,观察周围的地势,可以看得出,这里似乎是某一处山谷。   周围植物生得十分茂密高大,明明在背阴处,却生的比阳面的更加生机盎然。   枝叶及人高,又没有道路,完全不能供人行走,三人只能改为御剑而行。   严钟则依旧粗暴的从各个植物之间直冲而过。   那些坚硬而锋利的枝叶几乎将他划的面目全非。   宋衔之不由担心严术。   然而,当他从空中看过去时,却能隐约看见,严钟不知何时便已经将严术换了方式带着。由之前的夹在腋下,换成了护在怀里。   严术个子不大,伏在男人胸前,被保护的密不透风。   见此场景,宋衔之心上像是被什么狠狠砸了一锤,沉重而又心酸。   严钟都成了这副模样,却还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这到底算什么呢?   宋衔之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这个问题,眼眶湿润。   相见不相识,熟悉又陌生。浓烈的感情,却被摧毁如斯。   这太残忍……   而严术呢……   他则躲在这个久违的怀抱里,揪着父亲的衣领,早已泣不成声。   咬破了口中的血肉都忍不住的哭声。   “父亲……我好想你……”   真的,很想,很想。   严术将头深埋,尽管这个怀抱没有记忆中的温度,尽管这样的父亲并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他任性的流泪,任性的哭出声,任性的将泪涕抿在父亲的衣服上。   这是他十岁这年,本该能做的事情。   听见怀中人的哭声,严钟的脚步似乎踟蹰了几下,最终却还是没有停下。只是,那双僵硬环着人的手臂,不知不觉又收紧了几分。   周围的植物茂密以后又骤然变的稀疏,温度也紧跟猛然下降。   片刻之后,一道漆黑宽阔,深不见底的深渊便乍然出现在眼前。   宋衔之手脚的力气再看见这巨谷的一瞬间尽数被抽干,浑身如坠冰窟,冷的不能自已。   这里……竟是柑山阴面那个连接魔界的裂谷,也是原著中,严术最后的葬骨之处。   所以,原来该来的,真的都躲不掉吗…… 第54章 推落   深渊如上古异兽的吞天巨口,吹响了呜咽的风声。   细听间,那风声又似无数人涕泣的哀声。   万鬼之窟,一落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虽然原著中并没有着重描写严术掉下去以后的画面,但可想而知,那种感觉会有多疼……   宋衔之身形不稳,险些从剑上落下来。   离他最近的沈铎飞身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腰,稳稳落到了地上。   前面,严钟已经停了下来,将严术放到地上,跪了下去。   而在他面前,风口阴暗处,正站了一个人。   那人背光而立,阴在一片迷蒙的黑色间,看不清模样。   良久的沉默之后,那人似乎不满的啧了一声,抬脚,缓慢的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头上数丈高的洞顶呈尖尖的聚拢之势,如同即将破土而出的新笋,正中的位置开着巧夺天工的天窗。   并不浓郁的日光从中落下来,打亮了成片的土地,撒下细碎斑驳的光斑。   那人走进微光之中,露出了全貌来。   意料之中的紫衣白冠。   胸口的猫眼石珠耀的刺眼,衬着那人苍白的脸色,越发彰显着冰冷的寒意。   宋衔之认得出,这男人正是那日在桂花镇上,将他们接进景家内族的景家人。   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做易平,是景家四大护法之一,能力同样深不可测。   “不是说了,找到就直接杀掉,为何还要带回来?”   易平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转了转眼珠,视线流转在跪在身底下的两人之间,而后抬腿,不轻不重的踹了踹严钟的肩膀。   严钟被他踹的身子一仰,又飞快的支起了身子,一双手放在严术身上,动作轻柔的环住他的头。   易平本来是想接着踩一踩脚下匍匐的小孩,见状颇为扫兴的收回了脚。   “反正早晚都要杀掉,带回来就算了,还招惹来旁的麻烦……”   易平平静的开口。   他一直这样,似乎无论遇见什么,都这般平淡,波澜不惊。   严钟不会回复他,他便接着自言自语般,睨着还在哽咽的严术,命令道:   “把人丢下去,我们该回去了。”   严钟闻言,僵硬的歪了歪头,又看了看怀里已经脱力的小人,并没有动作,仰着头虔诚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却似乎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宋衔之反应过来,便要竭力阻止,然而还没等他靠近,易平柔似水波的攻击便甩了过来。   这一下来的太快,几人都没反应过来。   沈铎见状一瞬间红了眼,可与对方几个境界间的差距压的他抬剑手的都在发抖。   宋衔之被一道绵柔的灵力弹了回去,急促的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易平这招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仅仅只是阻止了他的靠近。   宋衔之这才注意到,从一开始,易平似乎都没有对他们表现出明显的敌意,表情寡淡,态度随意,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分给他们一分。   “我的任务里没有你们,那是玄禾的事。”   易平微垂着眼皮,对什么提不起兴趣的样子,仿佛当初桂花镇时,对宋衔之的客气和笑容,都是完成他口中所谓的任务。   一但他不再是他的任务目标,便连一句话也懒得同他讲上一句。   “你们走吧,他必须死。”易平说完,拿细长的手指点了点严钟的脑袋,吐出两个字来:“动手……”   宋衔之呼吸急了几分,上前几步:“前辈,能否告知原由!?”   易平抬眼,收回的手环住胸前,抱臂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半晌,才开口,悠悠答道:“家主不许,有第二人,可以打开锦水村。”   “所以……”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宋衔之却懂了。   这次锦水村的大阵开启,原因并不是他所猜测的有高人破阵,而是景家人故意为之。   故意控制严钟,破开了咒语的桎梏。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可以有很多种,或许是为了引他们出来,而后一网打尽,又或是,为了别的什么计划……   然而,无论如何,这些计划之中,严术的出现,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意外。   他是他们手下,唯一的漏网之鱼,将来也可能会是唯一的变数。   所以,他们怎么可能放任严术活在这世上。   宋衔之抬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易平摆手制止。   他转过身去,面对着巨渊背手而立,再次耐心的开口,声音乘着风声而至:“最后一次,动手吧。”   严钟跪在地上,伟岸的身躯如同一座坍塌的大山,遮在严术面前。   “爹……”严术声音发哑,仍带着少年人未退的奶音,听起来软的刚好。   他抬手,摸上了面前冰冷的脸庞。   这次他没有哭,眼底反而流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爹,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对吧?”严术的手从严钟的脸上落下,转而捉住了对方的手,放到自己面上,闭上眼睛轻轻蹭了又蹭。   严钟睁着空洞的双眼,任由他动作,甚至还微微前倾了身子,离得他更近了一些。   严术喉中发出悲怆的一声,面上似又哭又笑:“爹,孩儿多希望这一场梦,醒来了,您和娘还在……我……我不过是……不过是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睡着了……”   说到这里,他再度哽咽一声,顿了顿,接着道:“我是在做梦……是梦……对吗父亲?”   严钟又怎么会真的回答他。   如今的他,只会僵硬着这么一张青白可怖的脸,冷漠地听他诉说着心底一切隐秘的痛苦,却是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了。   “好了,叙旧时间到。”   易平拢了拢宽大的衣袍,迎风抬手。   低沉哀怨的埙声空荡荡的响起,将深渊底下的哭声一压再压。   宋衔之面色骤变,在突然加重的威压之下用力抽身,却被撕裂了皮肉,痛的几近昏厥。   “小狐狸!”   紧要关头,只有修为深厚的关洱可以阻止易平了。   关洱连宋衔之手上,一身嫩黄的衣裳瞬间被血水浸湿,心疼的要死,眼泪都要溢出来了,对着易平便破口大骂:“你个老妖怪!敢欺负我家宋宋!我要杀了你!”   他话音才落,便直接化出了原型。   巨大的妖身踏落,震的洞中碎石滚动。   关洱凶恶的吼了几声,一只狐尾扫出,卷着冽冽劲风最先拍了过去。   易平丝毫不乱的飞身躲开。同时,埙声也随之变的急促起来。   关洱孩子气,做事也显得分外莽撞,对方越是游刃有余,他便越是急切,这种情况下,更是出手毫无章法。   因此,在关洱与对方缠斗数招无果以后,便亲眼看着小孩的身影如同坠叶一般,被人推落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 第55章 落幕   被爆起的严钟推下去的时候,严术甚至还来不及叫出声。   身体抛空极速倒退,耳边呜咽的风声刹那间更大了,从哀哭变成了哀嚎,仿佛成千上百的人在叫嚣着想要挣脱牢笼,他们齐齐发声,震耳欲聋。   深渊之中,温度骤降,严术看着漆黑冰冷的岩石自身边划过,而他伸着手,捉住了一把虚无。   飞出眼眶的泪水化为洁白的冰晶,飞浮在他眼前,又飞速远离。   本就稀薄的日光彻底离他而去,他睁大了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本能的恐惧,如同深海一般将他吞没。   不是没有挣扎过,但是,什么都抓不到感觉让他逐渐麻木。   惊诧,委屈,恐慌,再到不甘,绝望,平静。   这深渊,不见底一般的深,将下坠的过程拉扯的极为漫长,长的能让他完整的回顾完自己的一生。   他闭上眼,短短几年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一股脑涌到眼前来。   黑暗重新被光明取缔,一片柔软的光芒里,他重新经历了许多美好的事情。   在这片光中,没有血,没有傀儡,没有深渊鬼影,也没有痛苦和死亡。   光芒里的他,躺在母亲的背篓里,骑在父亲的肩膀上,牧笛悠扬,烟柳画桥,春夏秋冬经年不变。   雨后尘土的微腥,阳光下青草的气味,夏蝉的鸣音,深山的静谧。   声音……味道……   这一切的一切,细致入微,穿越了时光,一点一点渗入他的毛孔,舒张了他的身体。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来,就算身体受万鬼撕咬,他也依旧沉浸。   只是,再美好的画面,也终有结束的时候。   绿叶青葱,山高水远。   脑海里,山坳中夕阳沉坠,光芒落幕,念念不舍的画面终是褪去,缩成一点。   最后,徒留一片黑暗。   意识涣散前,严术伸手裹紧了衣衫。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某日夜间。   屋内烛火摇曳,而母亲怀抱温度正好。   歌谣悠长,轻哄着他入睡。   ……   埙声戛然而止。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宋衔之甚至忘了呼吸,半晌,才眼前一花,急得呕出一口血来。   “不要……”   易平已经收起了威压,宋衔之想要冲过去,却被沈铎死死扣住了腰身。   “师兄冷静!”   传说,魔界中的魔谷曾是上古洪荒大战时的遗留下的,大的战场,里面埋葬着无数生灵的冤魂。   每一个落进去的活物,哪一个不是被蚕食的神魂俱灭。   那小孩掉下去这么久,现在去救,根本已经来不及了,师兄若是下去,便是上赶送死。   宋衔之咬紧了牙关,身上碎裂的刺痛无孔不入,衣服黏在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上,摩擦着底下的血肉,更是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   可是……   他眼中涌上泪水,唇齿哆嗦,难以形容的情绪一股脑堵在胸口,攫住了他的呼吸和心跳,难受的几近窒息。   衣衫已经被血水泡透,顺着衣摆滴落在黑土之中,脸上皲裂的皮肤也随着大幅度的表情微微撕开,漫出饱满的血珠。   他这整个人,俨然已经成了血人。   沈铎拥着他,温热濡湿的血洇在他的玄衣上,吸尽,而后隐匿不见,却将他染满了宋衔之的血气。   “师兄……”   看着宋衔之面上痛苦的神色,沈铎仿佛也感同身受了一般,一扬手,动作不重的将人劈晕了过去。   宋衔之顿觉眼前一黑,一阵眩晕袭来,而后身体便软了下去,没了意识。   沈铎接住半倒的人,轻柔的放在一旁平坦的地面上,而后掏出了戒指中千金难求的灵药,一股脑的给喂下去,运气替他疏通灵脉吸收药性。   做完这些,沈铎又脱下外衫,盖在人身上,将人抱进怀里。   他自认不是什么血热之人,别人的死活尚且不会在乎,又怎么会主动体谅一个人的情绪。   可宋衔之成了例外,一个……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例外。   吃了药,宋衔之身上的伤口正在慢慢恢复,但过程应该有些疼,惹的他蹙着眉,轻轻露出了些呻吟。   沈铎不自觉的抬手,手指描摹过他的眉眼,莹白的灵力点点注入,缓解了那些痛意,宋衔之便又深睡过去。   关洱眼看着严术掉下去,心里瞬间空落落的,仿佛被人挖走了一块。   他散了原型,疾步冲到崖边,却只来得及看见严术一片飞扬的衣角。   易平见严术已死,完全没有丝毫恋战的心思,将陶埙收入袖中,漫不经心地落地,对着面对深渊僵站着的严钟开口道:“走了……”   然而严钟却愣在原地,没动。   他僵硬了仿佛带了些什么表情,却因为没法很好的控制肌肉,看起来有些诡异,一直紧抿着的唇线张开,吐出来几个模糊的字眼。   易平见状还是不恼,又叫了几次,都没反应,他无法,只能重新将陶埙拿了出来。   可还没等他吹响,严钟突然动了。   他先是后退几步,而后蓄力,猛的向前冲去,就这么义无反顾的朝着深渊冲了过去。   易平瞳孔骤缩,从来运筹帷幄的表情撕裂,露出了几分惊恐,声音也尖利起来:“回来!”   方才的打斗让他远离了严钟,因此此刻并不能及时的赶过去阻止。   情急之下,他连忙吹动手中的陶埙。   本该低沉的埙声被他吹的格外刺耳。   严钟的脚步猛然顿住,跌跪在地上,抱着头痛苦的低吼着。   易平额头惊得冒出细汗,见人控制住了,紧绷的脊背才缓缓松懈下来,只是埙声并不敢停。   严钟也一如他所愿,安静了下来。   易平这次丝毫不敢大意,等靠近了之后,抓住他的衣领,才开口下达命令,语气已有些不耐。   “走!”   严钟转了转眼珠,垂着头乖顺地站了起来。   易平见他没了异样,终是松了口气。   严钟被炼化之后,一直很好控制,这次任务却不止一次违抗他的指令,搞得他很是头疼。   家主重视严钟的利用价值,又将他放心交给自己控制,若是人出了什么事,真跳到这魔谷里了,他在族中会很难交代。   幸而还有这埙声控制。   这么想着,他便没留神,直到一阵皮肉撕裂的声音传来。   易平闻声偏头。   眼前的一幕让他都错愕不已,恶寒的同时,又忍不住的泛上来了点同情。   他松开了握在严钟衣领的手,退了几步,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是免不了这一通责罚了。 第56章 改变   刚发了大招的关洱虚弱的趴在崖边,现在的他,连动动手指都是困难的,只能睁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远处,严钟把手自太阳穴插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血水如墨汁,从伤处及眼鼻中流淌而出,在他青白的面孔上汇成了一幅诡异的画卷。   他僵硬着手臂,手腕转动,手指似乎是在里面寻找着什么,粘稠的水声随着搅拌清晰可闻。   关洱被惊的满身冷汗,鼻间全是严钟身上所散发出的,浓重的血腥味。   严钟摸索了片刻,终于停下了动作。   易平已经无望阻止,又重重叹了口气,一甩衣袍,传送的阵法随即开启,将他吞噬。   咕叽咕叽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而后噗的一声。   是严钟将手拔了出来。   染满了黑色血液和粘稠血肉的手掌里,赫然躺着一只拇指粗细的肥硕虫子,严钟歪了歪头,微微一握,便将那虫子整个捏爆。   趁着身体还没完全罢工,他转身冲到了崖边。   手脚已然不会再听从主人的差遣,他便借着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整个抛了出去。   身体紧擦着关洱的面颊而过,而后沿着崖壁滚动。倾洒的血液溅的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将他的肢体撞的七零八散。   最后,严钟和严术一样,落进了那深不见底黑暗里。   关洱闭了闭眼,瘫倒在地。   ……   事情告一段落。   沈铎抱着宋衔之,又到崖边把昏迷不醒的关洱扣着腰带提起来,沿着原路返回。   刚到锦水村村口,便见数个各色衣袍修士从飞剑上下来。   看样子,应该是些无门无派的散修。   这些散修平日里最讲究正道、情义,励志守护苍生,这次锦水村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应该是青河宗放出了风声,引了他们过来,想必不久之后,各门各派,也都会陆续有人过来。毕竟,能够博得声誉的好事,没谁愿意错过。   不过他们来的晚了一些,方才在魔谷,他便已经用玉牌通知了云雪尊,说锦水村的阵法已经失效,已经可以自由出入。   现在的锦水村,想必早已人去楼空。   他这样想着,却没什么闲心去多管闲事,便首先找了个地方,把介子屋放了出来。   魔谷里面阴气太重,不利于师兄恢复身体。   他的介子房还算常用,里面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什么积灰。   这屋子比宋衔之之前放出来用的那个还要大一些,是他之前无意间从别人身上得来的,清理干净之后,每次外出时便会用到。   里面放着些他常用的器具衣物和药品,宽阔的屋子一边摆放着桌案,一边则是个供人休息的软塌。   正中间摆放着一个金纹素屏风,屏风后面有着一个具有疗伤效用的浴池,是这介子屋前任主人留下的低阶宝具。   虽然只是低阶,但治疗效果聊胜于无。   浴池里面是淡青色的药液,沈铎从屋内的丹药中挑出对症的药品,碾碎了,用灵力送去药液中,又将宋衔之从屏风外的软榻上抱了过来。   上次看见宋衔之的身体,还是在青河宗。   那时,他还是幼崽形态,天天被宋衔之抱着洗澡。   所以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早就已经坦诚相见过了。   本来一起洗过那么多次,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在心中嘲讽过宋衔之的身材。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手指停留在对方的衣领上,却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仅仅只是注视着那片玉白的脖颈,他都隐约觉得有些脸热。   那交叉的衣领里,若隐若现的风景,让他忍不住想要窥探,却又恍然生出隐秘的窃意来。   “师兄……”沈铎咬了咬唇,这本不该是他会做出来的动作。   可是宋衔之身上外伤的太重,必须要好好泡一泡才能好,所以他只能忍着奇怪的想法,贴了清洁符,祛除他身上的血污,而后用手,轻轻挑开了身下人的腰 带……   原本觉得太过干瘦,没有一点男人味的身材,如今竟像是生了魔力一般,吸住了他一双眼睛。   尽管在魔谷时,已经吃了丹药,但这些伤口并没有好全,一些比较深的裂口依旧透着肉粉色的痕迹,尤其是肩膀和手臂,已经有些皮肉模糊了。   狰狞的伤口唤回了沈铎跑偏了的注意力,让他顿时没了别的心思,连忙将人身上剩下的衣物扒干净,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浴池里。   宝具被催动,药液也是最适宜的温度,宋衔之一滑下去,整个人便被温热包裹。   药液滋润着伤口,渗进去时,还是带了些刺痛,宋衔之闭着眼睛动了动,似乎是想要逃。   沈铎本就跪在药池边,见状连忙按住宋衔之的肩膀。   细腻的肤感让他有一种被烫到的错觉。   “师兄……”他摸了摸宋衔之的头发,声音是自己都没发现粘稠:“乖一点,不能乱动。”   宋衔之根本听不见他在讲什么,只是本能的想要脱离疼痛。   药效发挥的很快,药力也猛,疼痛自然更加难以忍受,宋衔之手脚都摆动起来,在沈铎手下挣扎。   原本藏在水里的部分也时不时的露出来。   沈铎一边在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一边又要费尽心思,将人按下去,搞了半天,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   于是,一个脑热之下,他自己也跳了进去,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的将宋衔之的双手交叠,压在胸前,又用一只腿,轻轻抵住了人的大退根,这才将人控制住。   湿透了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沈铎身上蒸蒸冒着热雾,很好的诠释了他此刻的心态。   两人相帖的地方,瞬间成了无法忽视的存在,沈铎正对着宋衔之的脸,看着对方微张的唇瓣,脸上不知不觉便飘起了两朵浅浅的红云。   先是对一个人心软,后来又对他越大担心,到现在看见对方心里便乱乱的。   沈铎拿空着的手锤了锤胸口,对自己的状态不明所以。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会改变…… 第57章 你礼貌吗(▼皿▼#)   “不/要……”   好热……   宋衔之闭着眼,紧拧着两道细眉,被埋没在绵长的苦梦里。   梦里的画面纷繁杂乱,冲击的他心神俱疲,偏偏他又不是完全的沉睡,身体也又热又痛,一同折磨着他。   沈铎被宋衔之的低声喃喃唤回心神,心思瞬间放在了这人的伤势之上,凝神闭眼,将自己的灵力温和的从相贴之处渡过去。   药香馥郁中,细碎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宋衔之被沈铎的灵力包裹,瞬间舒服的打了个哆嗦,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暧/昧的谓叹。   沈铎刚平定的心神刹那间又被打乱,微微掀起眼皮看过去。   只见宋衔之正歪着头靠在浴池上,黑发濡湿,贴在细白蒸红的肌肤上,微卷的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小片浅浅的阴影。   沈铎立刻便想:师兄睡着时微微启唇的模样,怎么这般可爱到了极致?   看人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这才睁开眼,放大了胆子看过去。   炙热的视线仔细巡游在对方的脸上,一寸寸的描摹起来,比方才更加仔细。   宋衔之唇色水红,上面似乎还隐约附着了一层明亮的水汽,看起来很软,很……很好吃的样子……   沈铎忍不住的盯着看,眼神渐渐痴迷进去,身子也越贴越近,直到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贴上鼻尖……   他的吞咽也越发频繁。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沈铎直接从头麻到了脚,脸色也黑了下去,手忙脚乱得起身,并不停地在心中默念清心咒。   金色的铭文缠绕在周身,足足循环了十遍,沈铎身上怪异的燥热才逐渐被压制下去。   陌生的欲望消散,他终于松了口气,冷静片刻,又忍不住,悄悄瞥了眼睡的人事不省的宋衔之:   心又动了起来,热意复苏,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沈铎慌忙闭眼,念清心咒,反复的念,脸上别扭的露出几分羞赧来。   这几日来,他时常如此……   莫不是师兄偷偷给他下了什么毒药?不然,他又怎会如此奇怪?   太奇怪了,这种陌生怪异的感觉已然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分外不安,却又不知从何排解。   正想着,身边的宋衔之口中又溢出小猫一样细软的声音,吸引着他看过去。   沈铎: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宋衔之一直紧拧着的眉头放松了下来,眼角眉梢浮上来柔柔的笑意。   沈铎听到了自己的心撞击胸腔的声音。   那抹笑意似乎感染了他,让他在无形之中翘起了嘴角。   可是细想之下,沈铎的嘴角又沉沉的压了下去。   他抬手,捏着宋衔之的耳垂,不轻不重的揉捏着,低低出声:“师兄在跟谁在一起?”   他语气算不上好,但反正宋衔之听不见。   他正沉浸在越发美好的梦境里,抱着许久没见的崽崽,吃着蜜饯看话本,而后慢慢沉睡。   沈铎得不到回应,带着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赌气成份,用指腹对着宋衔之软软的唇瓣好一番揉摁。   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温软。   他这才满意的收手。   药液的药效没多久便被完全吸收,沈铎忍着燥意,闭眼给人从水里捞出来,裹紧披风里,又烘干了头发放到榻上。   宋衔之一到床上便滚了一圈,而后便自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枕头,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沈铎看的好笑,脸上漾着笑意,站在塌前给人善后般的裹好小被子,又将人脸上的碎发扫去。最后,又多此一举的揉了揉宋衔之哭得发红的眼角。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铎又一次愣住了。   长这么大,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给人做这种琐事……   掐了掐手心,沈铎强迫自己冷下脸来,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盏凉茶下肚,他又觉得自己正常了起来,便打算在另一边的书案处坐下来打坐修炼,一转头,却突然看见门口还有个人。   沈铎这才想起来,方才进来时他急着给师兄疗伤,便把手里提着的关洱随手丢在了门口,过了这么久,他差不多都要忘了。   现在,人正半撅着屁股,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几个狐狸尾巴软巴巴摆了一地,看起来十分滑稽。   而他那张平日里格外欠揍的脸,此时正紧贴在地上,已经挤扁了,嘴巴成了鸭子嘴,嘴角还挂着些不明液体。   沈铎:(⚹ ̄m ̄)……   几步上前,用脚将人翻煎饼一样翻了个面。   师兄心软,人是躺着的话,也不算过分吧?自己到时候也好找说辞。   沈铎在心底哼了两声,背着手转身离开,徒留关洱躺在正门口冷冰冰的地板上,无人问津。   宋衔之醒过来的时候,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了大半日。   脑子里一片空白,还不太能接的上轨。   宋衔之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房间不大,扫眼过去没有旁人。   床头摆着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似乎是有人细心为他准备的,宋衔之抿了抿干燥的唇,却并没有喝。   记忆慢慢回笼,情绪也紧追着赶了上来。   想到最后小术坠崖的画面,宋衔之仍觉得窒息,可眼睛里面空荡荡的发涩,让他难以落下一滴眼泪。   他屈膝而坐,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愣愣的看着前方的地面。   他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就是想要尽力改变既定的一切。然而……是他高估了自己……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真正在意的人不多,严术算得上一个,可老天爷照旧把人收了回去。   那小好呢?师尊呢?   原著里,他们的结局都算不上善终。   他……还能改变得了吗?   孤身一人生活多年,他一直逃避社交,就是害怕会有一天要经历别离。   生离也好,死别也罢,都是他永远不敢面对的事情。   如今尝到了,果然是难以承受的滋味。   给他了,又要残忍的收回去。   宋衔之鼻子一酸,将脑袋埋进了双膝中,泪珠一出来,就被干燥的亵衣吸了进去,让他看上去好似没哭过一样…… 第58章 衣服   他还在哭,刚忍不住溢出一声细细的呜咽,屋门便被人轻悄悄的推开了。   宋衔之喉咙一哽,吸了吸鼻子,抬头。   沈铎正背着他关门,动作看起来不紧不慢,但却巧妙的没弄出来任何声响。   屋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门一关上,嘈杂的声音便小了,是那种不会吵到人的程度,然而沈铎还是在门上贴了道隔音符。   做完这些,沈铎转身,抬脚跨过仰躺在地上的关洱。   这时候他还没发现宋衔之已经醒了,一抬头,便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红润润的兔儿眼。   他身体一僵,看着愣愣跪坐在床上的人,忽然有些心虚,犹豫了片刻,他颇为不爽的抿了抿嘴,而后转身默默将丢在脚下的关洱一手捞起来,几步过去,又将人扔在了书案旁的椅子上。   关洱昏的死死的,身子软趴趴一晃,头便咚的一声拍在了桌面上,完全没了动静。   要不是那尾巴还象征性的抖了抖,怕是看起来和咽气了没什么差别。   宋衔之:就,挺一言难尽的……   但反派做事,咱也不敢看,咱也不敢问。   内心小小的可怜了一下小狐狸,宋衔之便十分无情的移开了视线。   本来还闷疼的心脏被这人一顿操作,弄得却是好受了一些,空掉的地方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暂时的被堵上了。   沈铎扔完人,将手在衣服上小幅度的搓了搓,然后走到宋衔之身前,垂眼,压迫感十足的看下去。   宋衔之: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ㅿ°`。)   (。>ㅿ<。)   (。´°ㅿ°`。)   虽然没有那张脸上没有泪痕,眼眶里也没有蓄好的泪水,但人不久前才刚哭过的事实却是昭然若揭。   沈铎心里没有来的烦躁,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帕,随手递了过去。   宋衔之(受宠若惊)见他态度强硬,连忙伸手接了过来。   手帕是简单的素白色,看起来干净而温暖。   宋衔之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湿意,也忘了要给人洗一下,便将之还了回去。   沈铎见状,顿了一下,随后便分外自然的接过去放回了怀里。   宋衔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是扯了扯嘴角,问道:“沈师弟,我们现在是在何处?”   开口就是一把沙哑的嗓音,搔得他喉头发痒,忍不住重重咳了两声。   沈铎眉头一动,抿着唇,连忙将塌边小桌上凉好的温茶端了过来。   宋衔之咳的满脸通红,又泛了泪花,看对方一言不发的给自己端水,脸色黑黑的算不上好,心底也有些别扭,低低道了声谢后,便将茶水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一杯水下肚,身上都跟着舒坦了许多,宋衔之松快的吐了口气。   沈铎见人状态恢复,僵硬的面色也缓了缓,这才回答宋衔之的话:“已经出了魔谷,现在我的介子房里。”   宋衔之闻言又环顾四周。   这屋子空间比他的那个还大一些,架势摆设什么的,也更气派。   介子房虽说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但也算得上贵重,一般人不会有。   没想到沈铎在宗门这般不受待见,穷的叮当响,竟然也有这么一个介子房。   他缩了缩脖子,心想:果真,反派都是惯会扮猪吃虎的。   原著只侧面刻画了沈铎的邪恶和强大,那些他成长的过程,却全部被笔墨忽略。因此,那些不为人知的年月里,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没人知晓。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便尴尬的互相沉默了。   沈铎想起之前自己给人泡澡的事情,眼前便不断浮现着宋衔之的当时的模样,以及自己一连几次的失态,此刻就有些拉不开脸。   而宋衔之也是硬着头皮,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因为,沈铎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古怪了!   三分不解,四分试探,还有五分……不!十分的幽怨!   简直堪比调色盘!   宋衔之被看的怀疑人生,甚至都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并且还在狗血的在失忆期间无情的渣过沈铎,以至于对方拿这种疑似怨妇的眼神看着自己!   “咳……咳,内个……”最终还是宋衔之忍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最先开了口:“师弟……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说着,又发现自己衣服凌乱的堆在身上,半个肩头都露了出来,连忙低头整理一番,然后扯过一旁的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最后才又仰起头看着沈铎。   沈铎眼神一暗,看着底下把下巴尖和鼻子都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人,不自觉的捻了捻手指,牙齿痒痒。   “没什么,几个无名散修在闹而已。”   “散修?”   宋衔之拿手揪了揪被子,思索着:“怎么还有散修过来……”   不过没过多久他便想通了,又问:“那……”   沈铎一见他张嘴,就知道他接下来要问什么,直接开口道:“我已经通知师尊带人先行离开了。”   顿了顿,补充道:“有师尊在应当无妨。”   宋衔之见他一口气把自己要问的都抢答完了,就把话咽了回去,住嘴点了点头。   之后,又是熟悉的沉默。   看窗外的时辰,已经临近傍晚,这么久的时间,那些商人估计也早已远离了九段山。   被困两年,他们也是终于重见天日了。   可……   宋衔之低头,看着自己白净的指尖,有些失神,低声说:“那就好……”   沈铎心中明白他在想什么,却也不知自己此刻能做些什么,只能静静垂头站着。   窗外照着影影绰绰的九段山影,苍白的日光下遥远而空茫。   “等师兄休息好了,我们就启程。”   “师尊在桂花镇上等我们。”   “好……”   来时的人,去时却不在了。   宋衔之鼻子一酸,怕自己泄出哭意来,被对方发现,便只低低嗯了一声。   调理了片刻,他咽下哽咽,才带着些鼻音地开口:“现在就出发吧,天黑之前赶过去。”   “好。”沈铎话赶话的应下。   宋衔之掀开被子下床,然而,刚站到地上,人便僵住了。   ……   身上穿的亵衣明显大了一号,宋衔之想到了什么,又微微红了耳朵,连忙打开戒指,准备取出一件备用的衣服穿上。   然而翻找了半天,却什么也找到。   他这才想起来,自打会了清洁咒之后,他都是懒的换衣服的,时常一个咒语或符咒就解决了,更别提备着新衣了,之前买的那些则都被放到了宗门内的竹院里。   宋衔之轻咬着唇,圆润的脚趾微微勾起蜷曲在鞋面上,将本来粉嫩的颜色挤的泛白。   “那个……师弟啊……能不能……”宋衔之断断续续的开口,难以启齿。   沈铎根据他方才的表现,便推测出他是想跟自己借一套衣服,顿时有些恶劣的笑了,偏偏还要在宋衔之面前装出乖宝宝的样子,故作好奇地问:“师兄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有些不舒服?师弟给你揉揉可好?”   说着,竟是要上手捏宋衔之的胳膊。   宋衔之面色顿红,松开了被咬的水淋淋的下唇,急忙摆手道:“不是,不,不是……” 第59章 灼热   沈铎往前逼近一步,笑得更是肆意,见他羞得退步,又伸手撩他散乱得头发。   “不是什么?嗯?师兄……”   热风贴着耳根倾吐,痒意从耳后瞬间蔓延至后腰,激得宋衔之尾椎处一阵发麻。   又是这样!   知不知道随便撩人是犯规的!   好好的反派不当,竟然学什么渣男!宋衔之恼羞成怒,推着他的肩膀叫,话急得绕来绕去,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什么什么什么,我就是想跟你借一件衣服而已。”   “你,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话喊得掷地有声,动作也粗鲁,直接把比自己还高上一头的人推倒在身后的床上,转身打算取了那边屏风上挂着的自己的旧衣服凑合着穿。   沈铎也没想到宋衔之这么大力气,愣了一下,而后有些好笑的飞快起身,一指轻轻勾住这人的腰带,便轻松把炸毛的人搂进了怀里。   一把细腰,轻轻一绕便能环住,沈铎新奇的摩挲了一下,宋衔之便哼唧一声,软了身子。   (沈铎:奇怪的按钮get了。)   “你干什么!变态!”宋衔之面色潮红。   他的腰一直都很敏感,轻易不敢被人碰到,一碰就是浑身发软。   沈铎挑了挑眉,手臂微微用力,怀里挣扎着的人便被轻轻松松的提了起来。   “干什么!放我下来!”宋衔之双脚离地,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沈铎拎着走。   沈铎笑着露出可爱的虎牙,眼睛也灿烂的笑成了弯弯的两枚:“我这是要去给师兄找一件合身的衣服来呀。”   宋衔之黑了脸,想骂,但一口国粹最终还是被极强的求生欲摁了下去。   两只脚晃着,被沈铎这高个子夹着走,根本够不着地,没办法宋衔之只好板起脸来切换战术,故作威严的道:“沈铎!我可是你的师兄,你这样成何体统,要我颜面何存!”   然而,意料之中的没有什么卵用。   沈铎一声轻笑,脚步不停地反驳道:“就是因为是师兄啊,若是旁人……”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宋衔之不用走路,便抱着手臂,等着衣柜到自己面前来,心中则颇为不满的在想着:这沈铎,应当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他当师兄看过,而之前那些「兄友弟恭」,恐怕都是虚与委蛇的假象罢了。   不过借衣服的目的,他也算达到了,其余的就不予计较算了。   虽然过程有些耻辱就是了……   想到这里,宋衔之又在胸口捏了捏拳头:哼,这次竟然又被沈铎玩弄到了,下次,下次一定,他一定要找个机会报复回来!   沈铎步子大,很快便把人带到了衣柜前。   宋衔之一愣神的功夫,人便已经被放了下来。然而,脚下踩的却不是冰凉的地面,而是踩在了刚才他慌乱之间还没来得及穿上的鞋子上。   鞋子是舒适的云锦,踩着柔软而舒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沈铎拿过来的。   宋衔之侧头。   沈铎却并没有发现他的打量,视线对着衣柜里清一水儿的黑色衣服扫个不停,似乎真的是在思考该给他穿哪一件。   宋衔之看得嘴角一抽。   这乌漆嘛黑的,有什么区别嘛!?   “沈师弟,随便一件就好了,我不挑……”   他话音刚落,沈铎便抬手,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衣服来。   玄色的圆领宽袍,上面绣着些祥云暗纹,布料看起来十分有光泽。   宋衔之忍不住拿这件和沈铎身上的衣服比较起来。   简单交领款式,箭袖短摆,布料也很普通,整个就没什么特色。   “这……”   自己穿这么不讲究,却给自己这么精美的衣物,不会是有什么诈吧……   沈铎看出他的意思,邪邪一笑:“怎么?”   “师兄还要师弟服侍更衣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又要动手,这次更过分,竟是直接来拉宋衔之虚虚系着的腰带。   “不必了!”宋衔之急得跳脚,一巴掌拍掉对方伸过来的罪恶之手,又瞪他一眼,拿过衣服就往屏风后面去了。   沈铎摸着被拍的通红的手背,笑意不减。   屏风后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不过片刻,宋衔之便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   沈铎翘着腿坐在桌前喝茶,正打算等人出来之后再好好打趣逗弄一番,可当人真出来了,他却又愣住了。   面前,一团浓墨一样的黑色里,包裹着一个玉色的小人。   有了黑色的衬托,那玉色透亮得白就变的分外抓人眼球。   他的衣服对宋衔之来说,着实是有些宽大了,于是显得他细腰更细,纤身更纤。   长袖无风蓬动,衣摆及地摇曳,竟是衬得了几分仙人风姿。   而「仙人」面容清秀,饱含羞涩,又是几分蛊惑诱人跳脱出来。   沈铎看的目不转睛,嘴里的茶都忘了咽下去。   宋衔之平日里喜爱明艳鲜嫩的色彩,黑色的衣服几乎从来没有穿过,此刻忽然上身,穿的还是别人的尺寸,即不合身也不习惯。   见沈铎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看,他便更不自然了,头也不抬的捋了捋头发,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发带,打算随便扎个头发。   沈铎见状,悄无声息的来到人背后。   “师兄……”   “啊!”宋衔之浑身一抖,吓得发带都掉到了地上。   “师兄,让师弟来帮你吧。”沈铎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掬起一把软软无害的笑。   “b……u……”   宋衔之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沈铎却直接大手一伸,将发带拿走,十分熟稔动作起来。   本来宋衔之是习惯束发的,但自从那日关洱给他梳了个辫子,他觉得既方便又舒服,便时常那样扎。   这次,沈铎照葫芦画瓢,也给他梳了个一模一样。   辫子松松散散的斜垂在身前,很好的中和了他这一身黑色的冷硬,使他的气质重新变得温润可亲起来,整体来看,倒是有了几分贵公子的样子。   宋衔之瞧着很是满意,不由在镜子面前摸索着(搔首弄姿),看了好一会儿。   而沈铎站在他身后,眯着眼睛,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师兄穿着他的衣服。   师兄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师兄很好看。   师兄这幅模样,他不想给旁人看到。   于是乎,宋衔之发尾原本系的死死的发带突然就被揪掉了。   一头柔顺的乌发倾洒,正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近来越发好看的容貌的宋衔之,睁大了眼睛歪头:??   痛苦面具说出就出•jpg;   宋衔之十分心疼自己还没维持几分钟就夭折了的完美发型,却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在心中无能狂怒,大骂:沈大反派,您怕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病?!   沈铎直接无视他的一系列表情,心情舒畅的开口:“师弟手拙,方才扎得,万分不衬师兄美颜……”   “哎呀……”手中的发带在这时,十分不巧的「自己」断了,沈铎于是满脸歉意,笑弯了眼:“刚好,师弟这里还有些发冠,现在便给师兄重新束发吧。”   他言辞实在恳切,此刻的模样又像个憨傻的大型犬类,宋衔之忍不住想,若是他现在长着一条尾巴,说不定已经摇起来了。   好吧……   面对这样一条大勾勾,宋衔之感觉自己竟然诡异地被治愈了,一肚子气散了没影。   沈铎见宋衔之没反对,而自己奸计得逞,便心满意足的重新给人束了发。   一顿操作之后,宋衔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深感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自己更凶的人了。   这股见人削人的气势,这冲天散发的生人勿近的煞气,比起沈铎来,简直是有过之而不及啊!   然而,一边的沈铎却还在兴致冲冲的看着自己,他眼神亮晶晶的,乖乖爬在他手边,更像个吐着舌头,眼巴巴等着主人夸奖的狗狗了。   “这……”不太适合我吧?   宋衔之面露为难,试探着开口。   然而他才刚开口说一个字,沈铎眼里的光芒便肉眼可见的暗了下去,一股难以忽略的委屈浮现在他的脸上。   半跪在地上下巴低下去,他憋着嘴就是一副要哭的样子。同时,眼里也十分配合的蓄了泡浅浅的泪。   宋衔之:!!   艹艹艹!!   “这!这可真是不错呢!很好很好,我很喜欢哈哈哈!多谢师弟!哈哈……”   宋衔之连忙改口,手也控制不住的摸上沈铎的头,轻而又轻的揉了揉。   见到对方要哭,他第一反应不是觉得恶寒奇怪,而是下意识地要哄,倒像是真的把对方当成了讨宠爱的小狗崽。   沈铎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要装一下可怜,却也在被人摸头的时瞬间呆住了。   他抬起头,僵硬的对上宋衔之的眼睛。   宋衔之手法轻柔,眼神中是意料之外的担心和温软。   两个人对上视线,具是一颤。   宋衔之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顿时尴尬的无所遁形,连忙抬手想要将手收回来,却被沈铎双手按在头顶,捉住了。   滚烫的热意汹涌的传递,而沈铎脸上满是认真,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第60章 回去   宋衔之红了脸,手掌贴在沈铎发顶,方才来不及传送的温度,一点点蔓延过来。   而沈铎握在他手上的手心中,也是一片温热的潮湿。   嗯……   气氛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宋衔之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感觉,挣了挣手。   没挣动……   “你……”   宋衔之眼神乱闪。   “嗯?”   沈铎目不转睛。   却依旧拉着他的手,没动。   宋衔之莫名觉得臊的慌,他想说让他松手,他很满意,这样很奇怪,可话还没来得及吐出口,便被不远处关洱一声夹带着痛苦的呻吟打断。   周围的空气瞬间降落至冰点。   沈铎阴沉着脸转头,宋衔之见对方松懈,连忙将将手抽了回来。   于是沈铎脸色更差了,起身几步来到关洱身前。   宋衔之心头一紧,连忙追上去,抓住沈铎抬起来的手,脱口而出:“沈师弟千万要冷静!冲动是魔鬼啊!”   沈铎顿了一下,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笑道:“师兄多虑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他伤势如何,而已——”   宋衔之:我信你个鬼!   只是看看而已脸色会黑的跟锅底似的吗?   “是吗,那让我来看看吧。”   说着,挣开手来,将趴在书案上的关洱扶了起来。   关洱闭着眼睛,一副哭唧唧的样子,闻见熟悉的味道,立马抖抖耳朵,歪着头自发找到宋衔之的颈窝躺了进去,还不怕死的蹭了蹭。   宋衔之赶紧摸摸他毛绒绒的耳朵,心里软软的,用灵气探查了一番,又吐了口气:“还好只是累的睡着了……”   又仔细翻着软趴趴的人看了看,发现除了脸睡的有点扁,身上有「亿」点点脏之外,其他的没毛病。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宋衔之偏头看了看沈铎,又连忙移开视线。   沈铎已然不会放过他这个小动作,他站在两人身后,眯着眼睛握紧了拳头,狠狠咬了咬牙,心中阴暗的想着:该死的狐狸,惯会勾引师兄,都昏死了还不忘发骚!   宋衔之从戒指里讨了半天,终于把自己珍藏的十全大补丸拿了出来。   出来跑这一趟,他之前带的丹药已经耗的差不多。   怪也就怪这丹药做的实在是太像糖丸了,他一吃就停不下嘴,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给关洱喂了药,宋衔之把人又轻轻摆回桌面上。   床他是不敢往上抱的,他怕沈铎直接把人削了。   想离开却被迷迷糊糊的人揽住脖子不放,宋衔之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只好保持这个姿势,手扶在关洱肩膀上,弯着腰,扭着脖子跟沈铎讲话。   “师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沈铎冷着脸,不说话。   宋衔之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这,还要麻烦……”   “不管……”   沈铎无情开口。   师兄竟然允许这死狐狸抱自己,却不让他抱。   (^_^)   他,很!不!爽!   宋衔之也知道沈铎和关洱和不来,人家不愿意帮忙他也没办法:“好吧……”   就是小狐狸这么个成年男子,他一个人搬多少有点吃力了,宋衔之思索了一下,打算调整一下姿势把人背起来。   没想到他刚一动作,上一秒还说不帮忙的人便先他一步,将关洱提着腰带拎了起来。   宋衔之看他不费吹灰之力,肌肉的包裹的手臂上浮动着浅淡的灵气。   惊得咋舌,恨不得敲敲自己的脑瓜子,他又傻了,有灵力都不知道用……   沈铎瞟了他一眼,手指一抬,关洱便整个浮到了空中。   他脸色冰冷,语气也算不上有多好:“走吧……”   说完,变便先一步走出了介子屋。   宋衔之也习惯了对方瞬息万变的脸色,挠了挠头便快步跟了上去。   介子房在他们身后缩成了拇指大小,飞快的收进了沈铎无名指上的戒指里。   宋衔之这才看清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锦水村的村口处。   村门是简陋的木头搭的,几年未经修葺,风吹日晒,早已被腐蚀的斑驳不堪。   他们所处的位置较高,从上往下看过去,村里的景象便能一览无余。   残局之中,人影稀薄,大多都是闻风而来的散修,在妄图寻找着更加新鲜的线索。   今日的锦水村盛景不负,田野荒芜,蛛网横陈。   曾经被冠以锦水之名的河流也早已干涸,成了一洼死水。   被时间遗忘多年的地方,终是刻上了属于岁月的痕迹。   村子正中,那栋栋高深似囚笼的土楼,也已然坍塌,铺满方圆一里的残垣断壁像一个轰然倒地的庞然大物,苟延残喘的回顾着经年以前的日子,细数着每一个途径自己的人。   一双手轻轻附上眼帘,遮住了宋衔之的视线。   “别看了师兄。”   不过都是徒增伤悲罢了。   宋衔之恍然回神,又是泪流满面。   他抹了把泪,转身,唤出了配剑,跳了上去,声音微哑:“走了……”   微风拂鬓而过,吹干了眼角氤氲的水意。   柑山远去,日落西沉。   一路上,他们途径数个不大的村子,却见村中各个一片狼藉,到处是火烧过的痕迹,地面上也全是只见血迹,不见尸体。   看样子,事情应该并没发生多久,火还没灭尽。   宋衔之几乎瞬间就想到锦水村的众人,一颗心沉了下去。   景家人虽实力不弱,但若要以一己之力反抗青河宗和剑渊境的重修士,最终的结局必然是全盘覆没。   所以,对方既然能够这样有恃无恐,事情败露却毫不争辩,而是直接承认,就一定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   这两年,他们手中的傀儡数量想必已经不可估量,里面不乏修为高深的修士,这些修士一旦成了傀儡,力量便会翻倍增长,堪比狂化了的魔修。   看现在的情况,他们定然还在到处屠戮,收集尸体,意图打造更多的傀儡。   宋衔之捏着剑,指尖都在颤抖。   杀人练傀,以人养虫,当真是毫无人性!   腰上的玉牌在这时亮了起来,宋衔之被唤回了神智,捏起玉牌注入灵力。   云翎的声音空灵灵的传了过来:“衔之,回来了吗?”   宋衔之疑惑,这话,他一刻钟之前不是才问过吗?   但云翎是他师尊,他也不敢懈怠,乖乖的回道:“快了,还有约莫两里的路程。”   他说完,那边的云翎便又不说话了。   宋衔之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接着道:“师尊,徒儿发现这周围的村子几乎都被屠戮殆尽,你们……”   云翎答道:“嗯,我们知道,宗门发现的晚,只救下了部分人。”   宋衔之松了口气:“那就好……”   短暂的沉默后,云翎清冷的嗓音又传了过来。   “早点回来。”   宋衔之愣了愣:“好……”   之后,手里的玉牌便暗了下去,宋衔之将之又系回腰间,口中不由喃喃道:“师尊好奇怪啊……”   自从自己走之前跟他说了一声马上赶过去之后,师尊的传音就没断过,几乎每隔半刻钟都会来找他。   这一路上,两人少说也联系了五六遍,而且每次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宋衔之叹了口气,重新御剑升空。   沈铎跟在他身后,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讲话,情绪不明。   两人赶到桂花镇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透了。   原本已经人丁寥寥的桂花镇上,挤满了修士和已经被驯化了的灵兽。   这些人大多都穿着宗门的弟子服,忙碌的穿梭着,疗伤的疗伤,休息的的休息。   宋衔之和沈铎一落地,便迎来了一众弟子的注目礼。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在看宋衔之,但眼神大多并没有敌意,更多的则是好奇。   宋衔之甚至还听见两个弟子,交头接耳的讨论:“这人是谁啊,看起来好生俊俏,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是我们宗门的人吗?”   另一个人回道:“不知道啊,和沈师兄一起过来的,想必是什么大人物吧……”   宋衔之听的满头黑线。   悄悄话,就duck不必说的这么大声了吧。   然而,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将话听了进去,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   自己的变化有这么大吗?   怎么个个都不认识了……   沈铎在宗门里的形象就是个小太阳(假的不是),一到地方,就有一波人围着他转,宋衔之也顺带着被人围了起来。   这些人问东问西,但大多数都是在有意无意的打探宋衔之的身份。   沈铎惯是会装,被问道时,笑的可爱又灿烂,看起来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开口脆生生的道:“是宋师兄呀!”   他声音不小,因此这句话才说完,周围便诡异的沉默了下去。   之前还兴致冲冲围着他们的几个年轻修士闻言,脸上的表情整整齐齐的碎裂,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哈哈,哈哈……”宋衔之干笑着,抠着脚趾,故作镇定的迎接着众人目光的洗礼,还自认十分得体的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来。   尴尬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雨露均沾的照顾着每一个人。   良久,才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小一些的女修仰着脸试探着问道:“宋师兄?是……宋衔之,宋师兄吗……”   这青河宗能被沈铎叫师兄,还姓宋的……可不就是只有那一位臭名昭著的,痨病鬼,宋衔之吗!   就算再不想承认,那眼前这人也是宋衔之本之无疑了!   之前那个夸奖说宋衔之俊俏的人已经蹲墙角默默扇自己嘴巴子去了。   “原来是宋师兄……有礼了有礼了……”反应过来的众人立刻悻悻道,同时还自发给他们让了条路。   沈铎笑容不变,还乖巧的拉了拉宋衔之的手指,甜甜的说:“师兄怎么不说话?大家都很喜欢你呢——”   宋衔之被他这精湛的演技弄一阵皮紧。   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他脑门子上,狠狠的鞭笞他:你再给我睁着眼睛说瞎话!   自从宋衔之的身份暴露,那消息就跟长了腿似的,很快跑遍了桂花镇的大街小巷,连犄角旮旯都没错过。   然后,不论是青河宗的弟子,还是剑渊境赶来应援的人,亦或是闻讯赶来的散修门,全都知道了这件事。   大家话赶话的传,事情立马变了味儿。   等宋衔之来到师尊暂停的客栈,坐下来刚喝上一口茶,便听到周围有两个明显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在讨论自己。   内容如下:   “我说这位兄台,您听说了吗,内件事?”一人一脸吃了大瓜的表情,神秘兮兮的问他旁边的男子。   “哦?什么事?”男子被他问的起了兴致,立马靠了过去。   “你没听说吗?”这人压低了声音,激动到:“青河宗那个痨病鬼,宋衔之!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   “听说他这次来了这桂花镇之后,整个人突然脱胎换骨,变成了个……”话说到一半,又故意卖关子。   那男子果然急的催促他:“变成什么了?妖怪?丑八怪?”   “竟然变成了个比白景逸,白尊者!还要美上数倍的美人儿!”   话音一落,周围一众偷听的人异口同声的唏嘘出声,话音里皆是一派质疑。   “噗!!”   同样正竖着耳朵准备听瓜的宋衔之,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   “咳咳咳!怎么都传成这样了!也太夸张了吧……”并没有那么美的宋衔之,顿觉臊的脸疼,低下头以袖掩面,此情此景,他恨不得直接钻进桌子底下去。   坐在他对面的沈铎明显也听到了这俩人的对话,却依旧十分悠闲的抿着茶水,闻言笑盈盈的道:“师兄确实是极美。”   沈铎说出这句话时,不无真心实意。   然而听到宋衔之耳朵里,就成了赤裸裸的揶揄,他气的咬牙,责怪般的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脚,力气不大,倒是像极了嗔怪。   沈铎好笑的摇了摇头。   客栈里原来的小二和店家已经死了,现在帮忙的都是镇子上幸存的人,因而茶水小食都粗糙了一些。   宋衔之他们只喝了些水缓了缓,便起身往楼上去。   先是找了间上房将昏睡的关洱安置好,这才去了顶楼的包房。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云翎一身白衣,端坐在小几前,而他的对面,趴着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   少年听见开门声,便飞快抬起头来,而后冲过来,扑进宋衔之怀里,惊喜的叫了声:“师兄!” 第61章 高岭之花撅嘴巴   有那么一瞬间,宋衔之以为冲进自己怀里的是严术。   视线只一瞬间便模糊了。   他低下头,面前人的面容被水意阻隔,眉眼朦胧,只是那抹笑意隐隐约约,像极了严术的模样。   “师兄?”独属于少年的声音有着说不尽的相似。   宋衔之哆嗦着双手,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揽下去。   那些被刻意压下去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翻涌上来,心底的痛再也遮掩不住。   眼泪不眨自落,溅在小孩雪白的脸庞上,是一朵透明而酸涩的水花。   怀里,小好懵懂的仰着脸。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小伙伴已然身陨,自然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哭。   但师兄哭了,他也觉得一样的难受,忍不住也瘪了瘪嘴,落了泪。   “师兄不哭……别哭……”   小好哽咽着,他个子不高,便只能努力掂着脚尖,伸手想要为宋衔之拭泪。   宋衔之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想要说些什么来解释,却只能捂着嘴,哽咽不成声。   小好不笨,自然已经敏感的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抓住宋衔之垂在身侧不住发抖的手,贴在自己软软的脸上蹭了蹭:“师……师兄,小好还,还在,小好会一直,陪着师兄的……”   他自己都还打着哭嗝,却还不忘来安慰宋衔之。   宋衔之泪意难断,一直挺直的脊梁也弯了下去,将小好紧紧揽入怀中。   这个时候的他和小好,好像互换了身份一般,反倒是他像个小孩一般,寻求着安慰。   小好摸摸师兄的头发,圆圆的眼睛里通红一片,睫毛被泪水打湿,黏成了几簇,轻轻扫在他的脸上,嘴里也不停的安慰着:“师兄,好乖的……”   宋衔之又哭了几息,便自觉失态,硬生生将泪意憋了回去,抬手糙糙的抹了把脸,而后将还在抽泣的小好抱起来,放回了椅子上。   桌边备着几张白色的干巾,宋衔之拿净水沾湿之后,仔仔细细将小孩脸上的泪痕擦干。   他努力拉扯出一抹笑意,柔声说:“抱歉小好,师兄吓到你了……”   小好吸了吸鼻子,然后用力摇了摇头,两只手捧住宋衔之的脸,轻轻使力,便将他抱进了怀里。   小朋友因哭泣而有些快的心跳贴着耳朵传来,不够宽厚的胸膛传递着温热的暖意,在它的主人开口的时候微微震动。   “小好来了,师兄要,开心,好不好?”   稚嫩的声音里夹裹着浓厚的鼻音,里面还带着没来得及散去的哭腔,激得宋衔之眼鼻又是一酸,狠狠咬着下唇才又忍了回去。   “好,小好来了,师兄很开心,真的。”他抬头,弯起眼睛,调整好状态,故意错开话题:“小好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小好到底是个单纯的小孩子,注意力很轻易的便被转移,但语气却有些闪躲:“昨,昨天来的……”   “嗯?”宋衔之大概知道他是偷偷跑来的,故意逗他:“宗门派小好过来的吗?”   小好果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道:“是,是我自己要来的,偷偷,偷偷爬上了灵船……”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整个脑袋都快埋进了茶杯里。   宋衔之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是这样。   但人来都来了,他也不是那种能狠心骂的出口的人。   便只能抬手捏他的耳朵,力气要多轻有多轻,声音严肃:“很危险的,知不知道?下次不许你再这样了。”   小好缩着脖子,偶尔还打两个哭嗝,闻言用力点了点头。   两个人红着眼睛又说了几句。   宋衔之没有跟小好说起严术的事情,而小好也隐隐有所察觉,没有问起。   这期间,云翎和沈铎十分默契的都没有开口。   等彻底调整好了情绪,宋衔之才起身,给云翎行了礼,之后才和沈铎一起,在小几旁落了坐。   云翎丝毫没有师尊的架势,亲自为他们斟了茶水,对上宋衔之惊诧的目光,才淡淡开口:“只是师徒四人小聚,不必拘谨。”   宋衔之只能把话咽了回去,低声应了句是。   沈铎在云翎面前似乎并不伪装,面色冷冷淡淡的,自顾自的喝着茶水,而云翎也很少将目光分到他身上。   两个人看起来,丝毫没有师徒的感觉。   也不知道当时,云翎为何会收了这半妖身份的人来当自己的徒弟。   云翎大多都是在问宋衔之的事情,话不多,都是一问一答。   宋衔之嘴上答着,心里却在发愁,到底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已经不是原主了的事情。   云翎见对面的人,一脸心不在焉,还以为自己烦到了人,顿时心头一酸,忍不住嘟起了嘴,不说话了。   关于嘟嘴这个习惯,他自己也是格外的心烦,觉得这样丝毫没有男子气概,不配为天下第一剑修。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喜欢撅嘴的道侣吧,因为看起来实在太不稳重。   可他就是忍不住,自小到大,这个动作早已成了习惯,难以改掉。   宋衔之还在拧着眉出神想对策,忽觉周围有些过分安静了,他疑惑的抬起脸来。   先是看见身边的小好捧着脸,一脸笑意的看着前方,短短的双腿在桌子底下愉快晃动着,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于是,宋衔之便自然而然的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便着实吓了一跳。   “丝丝丝,丝……尊?”宋衔之睁大了眼睛,开口时竟然还不慎咬到了舌头,疼得他眼冒泪花。   激动之下,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水杯也洒了个干净。   此时,一直淡定如老僧的沈铎才动了动眉头,而后掏出自己的手帕默默给宋衔之擦干。   云翎见状脸颊一鼓,微微皱眉看着他们,将手中的茶盏挪来挪去,动静很大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但就是撅着嘴不说话。   这下就算是眼瞎,宋衔之也该知道师尊的不满是冲着自己来的。   原来之前他在吐口时看见的都不是错觉!   原来!!   高岭之花也会撅嘴巴,像个小孩子一样表示不满?!   他心中叫苦不迭,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给他这种程度的攻击!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尬死我」吗?!   宋衔之心中小人疯狂咬指甲:怎么办怎么办,看见师尊卖萌了,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第62章 上面   正在僵持之际,云翎的脸色却是忽然一变,放下手中的水杯站了起来。   宋衔之一懵,也跟着他动作起身,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便连忙问道:“师尊,是出什么事了吗?”   云翎看他一眼,又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端然道:“别担心,只是秦仙君找我有事罢了。”   “你们自行休息。”   匆匆留下这句话,他人便不见了踪迹,徒留一阵清风卷着茶香扑鼻而来。   宋衔之揉了揉鼻子,感叹道,果真不愧是半步飞升的大能,行动之在意动之间。   他坐了下来,身体放松了不少。   “秦仙君竟然也来了。”   “作为青河宗有名的强者之一,他好像已经近百年没有出世过了呢……”小好若有所思的道。   而他口中的这位秦仙君,秦宸禾,宋衔之恰好有些印象。   他接收的属于原主的记忆并不多,但模模糊糊还是有一些零碎的片段。   这秦宸禾传闻是云翎的大师兄,亦修剑道,并且剑术造诣并不在云翎之下。   百年之前,他和云翎一样,曾是剑渊境不可多得的奇才,年纪轻轻便已踏入小乘境界,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销声匿迹,直至今日,已经鲜少有小辈还认得他。   竟然连秦宸禾都能吸引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对了小好,你知道宗门里面都来了些什么人吗?”   “各个峰的弟子都有过来,还有重楼阁的人。”小好如实说。   宋衔之本来瘫在座位上,闻言立马坐了起来:“小狐狸睡得也太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暗伤,我去找重楼阁的长老给他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又顺手将桌上果盘里的瓜子抓了些放进腰侧的荷包里。   小好也乖乖站了起来收拾东西,又好奇的问:“小狐狸是谁?和崽崽一样吗?”   宋衔之捏着几个蜜饯往嘴里塞,含糊着:“唔……我想想……”   他似乎是在思考,并没有及时回答。   而一侧,一直安安静静端坐着的沈铎动了动耳朵,下颌线紧紧绷着。   宋衔之在脑海里想了想两者的形象,而后果断的摇了摇头:“一个是人,一个是兽,不一样的。”   小好笑得甜甜的,双手抓着肩前的带子,乖乖哦了一声,又说:“我把崽崽交给丹峰的林师姐了,她平日里最喜那些可爱的灵兽,心肠又好,我怕带崽崽过来不太安全,便托她照顾。”   宋衔之也知道这层,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虽然他现在手痒的恨不得立刻撸到崽崽的大尾巴。   沈铎并不满意宋衔之的回答,心中正是郁结,便又听宋衔之接着道:“还是崽崽可爱。”   他声音软软的,然后又仰头长叹一声:“啊……真的好想它啊哼哼哼……”   话音一落……   崽崽本崽-沈铎,立刻轻哼一声,呷了口茶,生生压住了嘴角的笑意。   ……   重楼阁来的人不多,只有廖廖三个,还都是年轻弟子。   不过重楼阁本来就是人丁稀薄,抽不出人手来也是属正常。   这三人,宋衔之都不认识,但看样子,对方绝对是认识他无疑了。   因为当他报出自己的名姓以后,原本还对他温温柔柔的三个人均是脸色一变,而后还没等他说出意图,便摆了摆手,对他避如蛇蝎。   宋衔之到处跑着追人,气喘吁吁的追了几条街,才终于把其中一人追上了。   “我说!”宋衔之累的大喘气,为了尊重这位连御剑都不会的小医师,他自己也是硬跑的。   除了1500体测跑之外,他还真就没这么累过!   “你!到底跑什么,跑……”   “我,我又不会吃了你!”宋衔之吐沫横飞,累得面目狰狞。   小医师:“呜呜呜……”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的哈哈哈。”宋衔之甩了甩跑乱的头发,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友善的伸手想要把对方从地上拉起来。   然而,从小医师的视角看过,宋衔之的面孔逆光沉在黑影里,笑得诡异而惊悚。   缩在墙角的小医师抱着膝盖,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宋衔之,瑟瑟发抖:“宋宋宋尊者,你就放过俺吧。”   小医师操着一口农民腔,然后又似是努力鼓起了勇气,膝行过来,泪流满面的抱着宋衔之大腿哭喊:“俺真的没有了,俺真的没有了,一滴也没有了啊!放过俺吧!”   宋衔之一脸懵逼,扯了扯自己被死死锁住的衣摆:“这位道友!药可以乱吃!虎狼之词可不能乱讲!”   他清清白白一直男,什么时候压榨过农民的余粮了!!   小医师摇头哭的入迷:我不听不听!   眼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原来越多,宋衔之狠拔大腿,原主的锅从天而降,他猝不及防。   周围修士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听的宋衔之面红耳赤。   “这人是谁啊,竟然如此不知节制,你看他那小道侣,明显就是气血不足嘛,要是再任由索取下去,怕是要精尽人亡啊……”   “啧啧啧,年轻人就是气血旺盛,只是没想到这道友形容出挑,竟是在下面的吗?”这人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宋衔之吐血。   甚至还有人笑嘻嘻的上来劝阻他们:“道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要互相体谅,道友不如歇上两日,看看这九段山的美景可好?”   说话的男子睨着宋衔之,忽而压低了声音,捋了捋下巴山羊胡,眼神有些暧昧的道:“再者说,这白日宣淫,实属不太妥当啊。”   宋衔之白眼一翻,差点抽过去。   狠狠的抽了几口新鲜空气,他立马化身大力金刚,揪起地上人的领子,将人硬生生提着站了起来。   “诸位!你们都误会了,这人是医师,我只是来找他治病而已!”   “还有……”他咬牙切齿:“我又不喜欢男子!”   还有,若真是的话,他也一定是在上面好不好!!   然而,纵然他声嘶力竭,周围的人却已经先入为主,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哦,原来是医师,我懂我懂,我们都懂,哈哈哈。”留着山羊胡的男人爽朗的笑着,用力拍了拍宋衔之的肩膀。   宋衔之满脸黑线,我看你不懂!   随即丢了人,打算先跑路! 第63章 生气   周围人密密麻麻,皆在抱剑看热闹。   夜间灯火晦暗,宋衔之以袖掩面,足尖轻点,飞身想要直接从房顶溜掉。   然而,潜藏在人群中的另外两个医师早已盯准了他,一见他要跑,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叫嚷道:“宋尊者!您怎能这般无情无义!就这样将我们迎子丢在大街之上!”   “他身子柔弱,怕是承不住这夜里的凉风啊!”   宋衔之回头,只见那名唤迎子的小医师正抽抽涕涕的歪坐在地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拿那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宋衔之,嘴中可怜巴巴的叫着:“尊者……”   压榨道侣后又无情抛弃,气氛瞬间被哄抬至高点,叫嚷的叫嚷,吹哨的吹哨。   那些看热闹的修者,或许根本不在乎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只是想要在这备战关头,给自己找点乐子消遣罢了。   宋衔之这才察觉自己这是被这三人摆了一道,怒冲冲的瞪了他们两眼,脚下动作却没有停。   毕竟他身份敏感,若是被这些人知道他就是剑渊境臭名昭著的宋衔之,他当下恐怕就先要被口水淹死。   可在场的各位都不是省油的灯,宋衔之还没飞得起来,便被人拽住了脚腕,一把扯了回来。   “小道友……别走啊。”抓住他的山羊胡将他逼退到了原地,笑眯眯的道。而后,他抬手又轻巧的使力,将宋衔之用来遮脸的手轻松拨开。   衣袖落下,迎面射来的光有些刺目,宋衔之合了合眼,随后慌忙抬手,将戒指中藏着的面纱覆于脸上,他心中又急又烦,看了眼周围,怒道:“关你屌事啊!”   山羊胡则被他一晃而过的容貌吸引,已然自动屏蔽了他的怒气,反而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笑道:“唉……道友此言差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修者的分内之事,我又岂有坐事不管的道理?”   说着,手指微动,悄无声息的压制住他的灵脉。   宋衔之深觉这人的无耻,一句泥马差点脱口而出,他挣了挣被握住的手腕,竟然意外的没有挣动。   没想到这山羊胡看着普普通通,竟然还是个元婴以上的修者。   “我都说了,我和他并非道侣,你要路见不平,可以,但不要是非不分!”宋衔之提高了音量,急红了脸,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这人之前说话不知所云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想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态度又轻浮,实在是恼人。   山羊胡听着眼前男子清凌凌的声音,不为所动,只是笑眯眯的摩挲了几下他细嫩的手腕,心中啧啧感叹。   方才小街巷里灯光昏暗,这男人又是背对着他站着,他乍一看,只觉身条不错,竟是没发现他这张脸也尚有几分姿色。   宋衔之自然察觉到他的动作,顿时一阵作呕,甩手踢腿,打算先照他的子孙根来一下,给这猥琐的家伙醒醒他的驴脑。   可他与对方实力悬殊,动作非但没有成功,还一个不稳,被人扯到了怀里。   鸡皮疙瘩瞬间从头铺到脚,让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竖直了在排斥。   山羊胡暗里捏了把宋衔之的软腰,话语中饱含得意,扬声道:“我说小道友……你怎么还投怀送抱呢?”   宋衔之拿两根手指戳在对方肩头,死死撑着,不想让自己的身体和对方的贴上。   多用一根手指头,他都觉得恶心!   当个直男都能被油腻大叔调戏,他强忍着吐意,破口大骂:“你个死变态,无耻!神经病!滚开!”   “呃……”这山羊胡也是脸皮厚,无论他怎么骂,都笑眯眯的不动如山。   偏偏他姿势又做得巧妙,看着旁人眼里,就是宋衔之不知廉耻的往他身上贴。   众人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么个情况,脸脸懵逼的看着。   角落里,抹眼泪的王迎子却将真实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可他并没有想为宋衔之辩解。   颤巍巍的起身,他放缓呼吸,尽量缩小了自己的存在,贴着墙根就想溜走。   一根散发着寒意的长剑却在这时,飞速钉入了他面前灰黑色的墙面。   长剑贴着他的鼻梁划过,切出的伤口深可见骨,他呆滞片刻,而后捂着鼻子痛呼出声,仰头一看,却是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变故突生,众修者纷纷拔剑,还以为是有敌袭,然而一抬头,却见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这青年一身黑衣,眉眼清俊,正满脸煞气的端立在屋檐之上。   地下立刻有人认出他来,只是还没等这些人开口,屋檐上的人便恭恭敬敬的自报了家门。   “诸位,在下青河宗云雪尊座下弟子,沈铎。”   言罢,他手腕轻转,几米外,本来已深深刻入墙面的长剑便嗡鸣一声,回到了他的手中。   雪白的剑身上血迹未干,被沈铎以手拂去,血珠浮动在他指尖之上,眨眼凝固成实体,而后又如同锋利的暗器,被甩进人群中另外两名医师的腿里。   那两名正要逃跑的医师立即哀呼一声,扑通扑通接连跪倒在了地上。   沈铎冷眼扫过他们,而后飞身落下。   小巷不深,又狭窄,他周身气息凶猛,这空间便瞬间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宋衔之站在最里面苦苦挣扎,被高高壮壮的山羊胡遮着,还没看到是沈铎。   山羊胡倒是转头看见了他。   发现是个修为不高的毛头小子,他本不甚在意,可见对方样貌也生的不错,便又重新起了兴致。   虚揽着宋衔之的腰转过身来,山羊胡春风得意的捋着胡子,拿视线在对方脸上肆无忌惮的流连一番,随后笑道:“这位道友,我看你也是人中龙凤,不如交个朋友?”   他本就喜爱貌美男子,家中也早已有几房男妾伺候着,但美人无穷,欲望无尽,他又岂会满足?   在修真界,这本就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因此他便也不再掩饰,伸手拍了拍宋衔之的肩膀,又转头对着沈铎笑嘻嘻的说道:“若你们肯依附于我,我便可以给你们更高的修炼资源,助你们早起登上仙门,怎么样?”   周围一众吃瓜群众更是对此发展唏嘘不已。   宋衔之一转过来,便发现来人竟是沈铎,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同时却也有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安心。   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沈铎,再看一眼身边口出狂言想要玷污反派的山羊胡,宋衔之不由得开始在心中为他默哀:兄弟,咱就是说,这路不小心走窄了吧?   而对面,沈铎呼吸沉重,双目通红,身侧一双重拳已经用力捏在了一起。   悬在腰侧的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不正常,正轻轻抖动着,想要脱鞘而出。   这模样,像是,要发病的前兆。   宋衔之意识到,立马吞了吞口水。   他又想起上一次,沈铎发病时险些没把自己搞个半死,这下似乎更严重,搞不好就是一凶案现场啊。   反派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第64章 道侣   山羊胡身形健壮,修为也不凡,混迹修真界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可纵使如此,他还是冷不丁的被面前这青年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种眼神,太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修士的眼神。   双瞳泛红,其中戾气环绕,寒芒刺骨,似乎能透过视线,刺破人的皮肤,攻入五脏六腑,让人不寒而栗。   山羊胡恍惚间后退了两步,握着宋衔之手腕的力气也卸了不少。   宋衔之察觉到,立刻抓住机会,狠狠地在他的鞋面上跺了一脚,在山羊胡吃痛之际,挣脱了他的桎梏。   然后默默挪着小碎步,不动声色的躲到了大反派身后。   山羊胡咬着牙,脸上虚假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低低骂了一声:“你二人,不要不知好歹!”   宋衔之闻言翻了个白眼,他来这里这么久,就没见过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我看,真正不知好歹的人是你吧?”   随着他的话出口,沈铎的剑也噌的一声被抽了出来。   山羊胡一看两人明显认识,顿时捋了捋胡子,笑道:“也好,你们二人一起随了我,也好有个伴!”   宋衔之抓着沈铎的衣摆,探头:“我呸,你个老色批!”   看热闹的众人:嘶……瞎说什么大实话!   然而这山羊胡明显实力不凡,又是个散修,周围的修者便也不敢上前掺和。   这些散修最是讲什么义气,若是惹了他们其中一人,怕不是日后都要被纠缠上。   宋衔之骂了两句,便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试探戳了戳还没彻底陷入病态的沈铎,打算带他先走为上。   沈铎被他戳了一下,猛地转过头来。同时,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旋了过来,切断了宋衔之胸前的碎发,最终堪堪停留在他的脖子上,割出一但淡淡的血痕。   血液凝成饱满的玉珠,滑进衣领消失不见。   宋衔之已然僵住,多日以来积累的对沈铎的感觉,在这一瞬间,被拉扯回起点。   他不得不认清,沈铎终究是沈铎,是这个世界天定的反派,他无情而冷硬。   更……不会为谁而改变……不会对谁有感情……   眼中的某线光芒骤然熄灭,宋衔之眼眶酸涩。   到底是他过界了……   是他自以为是,以为沈铎对他是不同的……   沈铎的眼白已经成了灰暗的颜色,死气沉沉,杀意毕露。   身体里属于妖兽的那部分血脉在盛怒之下已经快压制不住,他此时此刻,只想杀人,杀光所有人。   可是,他执剑的手在抖。   眼前的人虽然已经看不清面孔,但他仍是顿住了。   随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他瞳孔骤缩,意识也回拢了一些。   师兄的脸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那张脸上,带着写难以捉弄的心绪,却毫无阻隔的传递到了他身上,让他一瞬间也觉得心口闷生生的难受。   “师兄……”   围观众人眼看着方才还要发疯的人,周身的气息突然软了下去,各个都惊掉了下巴。   沈铎看到自己的剑架在师兄脖子上,还划伤了对方,眼底瞬间涌现出一抹慌乱,手一抖便将剑丢掉了,而后磕磕绊绊的想去捂他的伤口。   然而他一抬起手,便被宋衔之下意识的躲开。   沈铎对上宋衔之惊疑不定的眼神,垂下眼睫。   他有些后悔,有些害怕,同时又有些委屈,但吓到人是他的错,师兄躲他也是自然……   “师兄,我只是,刚才太生气了……我没看清是你!”沈铎解释道。   这个时候的他,又充分的像一个孩童,无辜又害怕责罚。   宋衔之眼睁睁看着沈铎的变化,也清楚他或许不是故意的。   但也就是因为这一个或许,他心中方才空掉的那一块,忽然就奇迹般的被补上了。   耳朵尖忍不住红了起来,但宋衔之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别扭心思,便继续僵着表情不说话。   沈铎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最后默不作声的捡起了地上的剑。   周围刚刚平和下去的戾气重新翻涌上来,凌厉而难以捕捉的剑气破空而来。   刚刚放松了警惕的山羊胡还没反应过来,那只刚才揽过宋衔之腰的手便落到了地上。   痛感慢了几息才传达过来,山羊胡一瞬间脸色灰败,面色狰狞的叫了出来。   沈铎撑死气障,隔绝掉喷涌过来的鲜血。剑锋又转,他削掉一旁泪流不止的王迎子的衣摆,将剑身擦拭干净。   山羊胡一边痛叫,一边颤抖着手掏出自己的灵药服下,就地入定调息。   沈铎收了剑,落下一句:“另外一只手,和你的命,我下次来收。”   言罢转身,揽起宋衔之的腰飞身上了一侧的屋顶。   宋衔之屏住呼吸看着沈铎,脑子里方才的画面还没完全清除,一时竟是任由他动作了,沈铎抱着人在屋顶停下,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了眼那三名重楼阁的弟子,声音没什么温度,道:“道侣?你们也配!”   他声音不算很大,却清晰的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夜风过巷,明月如勾,再看,却是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踪迹。   两个主角一走,看热闹的人便也陆陆续续散了。   不日之后,云雪尊座下弟子沈铎有位神秘道侣的事情,便插了翅膀一样传开了。   知情人士——三位重楼阁弟子,却是被人绑在小巷子,威逼利诱的封了口。   之后,沈铎有了道侣的事情便彻底落实了。 第65章 暗巷   耳边的声音逐渐消弥,宋衔之被微凉的夜风一吹,慢慢醒过神来。   脚下,离镇中越远,灯火便越发稀薄,而不远处,匿在无尽黑夜里的群山迎面而来。   这方向,根本不是回客栈的。   宋衔之飞在半空中,贴在沈铎身上,手抓着他的衣领。心跳砰砰砰的乱了起来,他心中直打鼓,悄咪咪的抬头看了一眼沈铎。   入目是这人消瘦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微卷的睫毛下,一双眸子是清透的靛灰色,而他表情平淡,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宋衔之清咳了一声,提醒道:“沈师弟,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这边走下去。好像就要出镇了……”   沈铎闻言抿着唇,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才淡淡道:“没有……”   宋衔之见他状态挺正常的,更是满脸疑惑。   没有错……那他这是要带他去哪儿?   沈铎余光瞟见师兄皱起了眉头,扣在他腰上的大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宋衔之被弄得又痒又痛,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却是一个不稳,身子下滑了几寸,吓得他连忙伸手,揽住了沈铎的腰身。   沈铎呼吸顿时沉了几分,脚下一顿,便拥着人在一个昏暗寂静的小巷中落了脚。   宋衔之惊魂未定,头还后怕的埋在沈铎胸口,一双手更是抱的死死的。   片刻之后,沈铎拍了拍宋衔之的肩膀,温声说:“师兄……你抱的太紧,师弟……有些喘不上来气了……”   宋衔之害怕的挤着眼睛,闻言一愣,再睁眼低头一看,这才自己竟然已经安然站在了地上。   “啊!”他短促的叫了一声,立马松开手,飞快的后退几步,后背贴上了冰冷的墙面:“不好意思我我……”   他不是故意的啊!   沈铎感受着怀中的温度流失,立刻不安的眨了眨眼睛,不由分说的快步上前,又将人重新拉回了怀里,压着声音可怜巴巴的道:“师兄,不要走——”   他声音粘粘糊糊的,像极了一个在撒娇的小孩子。   宋衔之身子一僵,还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原来沈铎还在发病,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和上次不同,这次的他收敛了凶恶的一面。   宋衔之想,这种情况下只能顺着他了,不然若是一着不慎,激发了他的暴虐因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想着,宋衔之十分配合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口中应和:“不走不走,在呢……”   沈铎被他哄的心满意足,发出了些哼哼唧唧的声音,脑袋在他的颈窝处拱来拱去,师兄师兄的乱叫。   宋衔之感觉自己这一刻的心情万分复杂,不停的在「他是反派他不是好人」,和「他好可爱他好奶」之间来回切换。   最终,他还是禁不住可爱的诱惑,搂住了他的腰,开开心心的给人撸头。   一边摸一边还感叹,没想到沈铎看着一个大个子,腰竟然还挺细,就是太硬了,摸起来手感差一点……   沈铎乖乖弯着腰,趴在宋衔之身上,却不敢把全部的重量都压上去,克制的将人抵/在墙上,却又贪婪的吸着对方的味道。   宋衔之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平日里若是不靠近,就很难闻得到。   沈铎蹭着脑袋,嗅着嗅着,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十分违和的血腥味。   记忆瞬间归拢,沈铎眼瞳微竖,顿住了动作。 第66章 ಥ_ಥ   与他相近的宋衔之即刻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刚想问他怎么了,一个东西便忽然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   他吓了一跳,急促出声,话还没问出口,奇怪的感觉便直冲他的大脑皮层。   宋衔之抖动的厉害,浑身发麻。   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微弱的挣扎了一下,却被人捏住手腕按在了头顶的墙上。   沈铎弄着自己造成的伤口,将血吞咽的一干二净,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伤口很快便止住了血。   血腥味渐渐淡去,沾了唾液的伤口已然慢慢愈合,直至痊愈。   他又最后波了几下,直到口里再没有血的味道,才依依不舍的在上面轻咬一下,移开。   宋衔之哪里经历过这样与人亲/昵的事情,整个人都懵了。   然而,当他低头看见沈铎朦朦胧胧含着满足的眼睛时,却又觉得,似乎这些都没什么了。   他脑海中的想法缠来绕去,最后给了他一个稳妥安心的答案。   只是被小孩子朋友咬了几下,而已……   而沈铎看样子是还没缓过来,眼神里没有半分清明,甚至还有越来越迷-乱的迹象。   他直起腰,用稍稍有些泛凉的手掌捧住宋衔之的脸颊,微微用力,便将他挤成了包子脸,撅起了红润润的嘴巴。   宋衔之被捏的面色发红,含糊不清的开口问道:“泥感嘛啊……”   这个位置,他也能闻到沈铎身上的味道,像是松林深处凛冽的霜雪,透彻而沉静,让人忍不住迷醉进去。   沈铎似乎是被他逗笑了,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眼睛也眯成了一线,像喝醉了一般,朝他长长的吹了口气:“师兄……你……”   他眸光烁动,脸色红扑扑的,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才小心翼翼的吐出一句:“你,好可爱呀……”   宋衔之心跳蓦然变了,盯着沈铎的眼睛时,感觉自己恍惚被吸了进去,难以抽身。   沈铎没得到回答,却也没有生气,而是捧着他的脸,细细的闻了起来,从上至下,一遍又一遍的闻。   到了最后,他的鼻尖在宋衔之的唇-瓣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微凉的鼻尖,抵上滚烫的唇。   沈铎深吸了口气,似乎突然被卸了力气一般,小声说;   “师兄,你好香啊师兄……”   沈铎拿鼻尖蹭着宋衔之因被挤压而合不上的嘴巴,渐渐地,往上移……   宋衔之一瞬间变得口•干•舌燥,心跳仿佛已经到了耳畔,从他的身体里面飞了出来。   直到两个人的唇,近在咫尺……   宋衔之屏住了呼吸,睁圆了眼睛。   意识不清的沈铎也在这时清醒了一些,他盯住宋衔之的眼睛,触碰到他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神,也看见他眼中的震惊和惧意,可当他视线往下挪,一切便都成了无稽之谈。   宋衔之摒气太久,刚吸了口气,沈铎拘着他脸颊的双手便突然松开了肩膀被人推了一下,背后的墙面被更大的压力挤的紧贴住宋衔之的后背。   …… 第67章 挺舒服的   宋衔之不敢相信沈铎竟然对他做了这种事情。   背着又一次昏倒的人回到客栈时,他整个人还是懵的。   嘴唇一抽一抽的发疼,滚烫的热度仿佛还停留在那个时刻。   修者们大都进了房间修炼,此刻的客栈里并没有什么人。   宋衔之扛着人悄无声息的上了楼,然后随便找了个空房间,飞速把人丢了进去。   身体砸在地板上,咚的一声,显得格外巨大沉闷。   沈铎暗哼一声,也没醒。   宋衔之却也不管太多,直接转身,拉上门便跑,生怕这人下一秒又醒过来。   晕晕乎乎找了个房间,宋衔之摸到床上,倒头就躺了下去。   屋子里面并没有燃灯,只有月光自小窗内铺洒而下,将世界染成暗暗的灰白色。   宋衔之躺在床上,耳朵埋在枕头里,他面皮滚烫,拿手背冰了又冰也没用。   方才的画面仿佛钉在了脑海中,不断在他眼前循环播放,扰人之余,还带着数不清的心跳。   宋衔之咬了咬下唇,在床上滚来滚去,试图将这些画面驱散,可无论他做什么,心绪都不得安宁。   沈铎各种各样的模样,在这时争先恐后的出现在脑海里。   想他活了二十五年,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今日竟然被一个汉子,强行夺走了初吻!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面对自己的脑婆!   宋衔之气得直捶床,退一步,又越想越气。   片刻之后,宋衔之越来越烦躁,只能坐起来,强迫自己入定修炼。   这些日子,他修炼的并不多,如今乍一进入灵海,竟然还有些不太习惯。   灵海空茫,入目皆是不着边际的天幕和大片青翠的竹林,只有不远处,建设着一座不太起眼的迷你小庭院。   想到住在里面的小元婴,宋衔之的心情随之舒展起来。   多日不来,小元婴进行了不小的工程,几乎已经把他的住所,修缮的和青河宗的小竹院差不多了。   宋衔之快走几步,而后在主屋前蹲下,抬手,轻悄悄的掀开了那座小房子的屋顶。   果不其然,小元婴正盖着小被子,躺在竹床上面睡觉。   小小的脑袋埋在枕头和被子之间,只露出圆滚滚的发顶。   宋衔之看见那隆起的一小团,只跟他的一个拳头大,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调笑道:“喂,睡这么早啊,起来陪我练功呗。”   说着,伸手习惯性的去戳他的屁股蛋儿。   小元婴哆嗦了一下,两只小肉手缓缓伸了出来,捏住了被子角,只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露了出来,滴溜溜的看着他。   宋衔之:这熟悉的动作,不愧是他……   然而,平时十分活跃的小元婴今日却十分反常。   宋衔之注意到他不太正常的粉红色皮肤,和水润润的眼睛,心里一惊,连忙一伸手,将他身上的被子扯下来。   小小的布片被扯落在地,宋衔之提着小元婴背后的衣服,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转着看了几遍,却并没发现他受什么伤。   “什么情况?有人欺负你了?”他疑惑问道,但话一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傻,这灵海之中只有他一人,还能有谁能欺负到他?   再说了,他们五感相通,他若是受伤了,他便也就能感觉到。   小元婴拿小手遮着脸,用力晃着脚,示意他要下来。   宋衔之若有所思的将人放了回去,而后趴在地上,一手托腮,拨弄了两下元婴的胳膊,问道:“生病了?”   小元婴双腿叉开的坐在地上,捂着脸不肯说,还十分傲娇的躲开了他的手。   “嘿?你个小屁崽子……”   宋衔之贱贱的伸手去弹小人的屁股:“快说,到底怎么了?”   小元婴嘤嘤两声,左右晃了晃身子,才慢慢吞吞的将双手放下来。   宋衔之看见它红的不正常的脸色,又是一阵唏嘘。   小元婴咬着嘴唇,两只食指在身前对了对,这才慢慢悠悠的说,声音有些幽怨:“谁让你……你,不推开他的……”   “哼!”   宋衔之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几秒钟之后,脸上也爬上了些可疑的红晕。   这特喵的,走到哪里都有沈铎是吧……   “这,这不能说是我的错吧!”   “都是他……他力气太大,我又挣不开!”   宋衔之只愣了片刻,便立马开口为自己辩解,只是话说出来,隐约有些没底气罢了。   小元婴闻言却爬起来,捉住他一根手指,捏了捏,小声又神秘的说:“不过……”   宋衔之竖起耳朵:“不过什么……”   小元婴一只手绞着衣摆,忽然露出了一抹害羞的笑容,耳朵红的都有些淡紫了。   宋衔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有预感,这小家伙接下来,绝对憋不出什么好屁。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叫停,小元婴便开口了,声音如魔音贯耳。   “不过,我觉得还,还挺舒服的……”   ……   要知道,元婴的意思就是它主人内心深处的意思。   宋衔之惊得连连后退,连滚带爬的滚出了灵海。   一夜无眠,翻来覆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宋衔之就顶着两个青黑色的眼圈出了门。   青河宗似乎并没有打算直接攻打景家,而是预先在和他们做谈判。   毕竟景家门徒众多,其中不乏栋梁之材,善良之辈,不便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全部抹杀。   如今谈判结果还未可知,他们便只能在这镇上停留,静观其变,等候部署。   昨日夜深,宋衔之便没有去打扰其他人。今日,他专门起了个大早,将睡的糊糊涂涂的医师王迎子捉了过来。   这次他不说废话,直接将人打晕,打包提了回来。   王迎子泪腺发达,被他吓得涕泗横流,昨日沈铎吓他那一下,还没让他彻底缓过来,一见宋衔之的脸,他便直接下跪抱大腿哭嚎一套流程。   宋衔之不耐烦的踹他一脚:“少废话,我对你没兴趣,麻利给人治病去……”   说着,便直接提着他的领子,将人丢到了关洱床前。   他现在心情烦躁,根本没心思和他扯嘴。   王迎子疯狂点头,跪在地上给熟睡中的关洱把脉。   关洱睡了约莫一天一夜,还是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幸而他身后的尾巴已经活络了起来,偶尔还会轻飘飘的摇上几下。   王迎子一把上脉,整个人就仿佛变了个气质,看起来严肃沉稳了许多,抿着唇安安静静的。   良久,久的宋衔之手中都冒了汗,王迎子才终于收回了手,回身对着他道:“只是太累睡着了而已。”   宋衔之一颗心放了下来。   “不过……”   宋衔之一颗心又提了上去。   “他是妖,我了解不多,却感觉他身体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危害倒是不大,只是,有些奇怪……”   “他本人或许知道,等他醒了,尊者你再问问他吧……”   宋衔之回应一声:“行,需要服药吗?”   王迎子摇了摇头,跪在地上,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又笑道:“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宋衔之二话不说,连人带亵衣踢了出去。 第68章 沈铎:给我评论,哼<(`^´)>   沈铎到近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入目就是客栈房间的门槛和满地灰尘。   冷冰冰的,无人问津。   ??   他这是……魂穿老狐狸关洱了?   丢他的人似乎一步也不想多走,直接把他扔在了进门的地方,门外人来来去去,仿佛踩在他的耳朵上。   地板又硬又冷,亏得他年轻腰身好,不然在这样没有任何功法护体的情况下,他这一觉起来,定然要腰酸背痛。   沈铎皱着眉头起身,晃了晃有些疼的脑袋,面色难看的给自己丢了个清洁符,才有些暴躁的抬手,推开了门。   昨夜的记忆只停留在他看见宋衔之被人拉住脚腕的时刻,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确实有些记不清。   出了门,还未抬脚,便迎面撞见了慌慌张张端着饭跑上楼来的小好。   小孩托着比自己肩膀还宽的托盘,上面摆着几盘精致诱人的食物。   单是看色泽,都足以让人垂涎三尺,更别提那迎面而来的扑鼻香味。   沈铎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他本已辟谷,实不该会有这种反应,然而这饭菜的味道,却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当下便有些开了胃。   小好急冲冲的,又被托盘挡着脸,自是没看清沈铎,直到被人勾住了衣领,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一位师兄。   他和沈铎并不相熟,只是寥寥见过几面,话都没说上几句,此刻突然被人叫住便有些腼腆,仰着肉嘟嘟的淡粉色小脸偏头,乖乖的问:“沈师兄……有什么事吗?”   沈铎只是下意识的拦住了人,被问道后,又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说他想吃吗?   那未免有些太过丢人。   沈铎掩饰性咳了两声,又冷声问道:“见过宋师兄吗?”   小好一听是要问宋衔之,一双眼立刻变得亮晶晶:“自然见过,师兄做了午饭,我们正要一起吃呢!”   沈铎面色微微一变,片刻,不动声色的假问道:“师兄也会做饭?”   心中却是在想:自己已经许久没吃过饭了,师兄,却只给这小屁孩做……   “对啊……”小好应道,又看了看沈铎越发难看的脸色,以及他盯在饭菜上的目光,心情复杂。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   最后,还是小好忍不住出口试探,声音小小的,问:“沈师兄……要不……你和我们一起?”   沈铎闻言猛地抬头,眸光明亮。   似乎是正等着这句话。   “嗯。”他音色平淡,好像也没有那么想要去的样子。   小好:“……”   师兄你不用装矜持了,我已经看透你了。   于是,小好便领着半路捡到的沈铎回了宋衔之暂住房间。   “宋师兄还来后厨,应当马上就回来了,沈师兄先坐。”小好摆好菜,恭敬的道。   菜不算多,只是几盘小菜,以素的为主,却炒的喷香,色泽明润。   沈铎一眼便看见了自己在青河宗时常吃的糕点,那时宋衔之为了照顾他,日日专门为他做口感软糯的东西。   小好见他盯着看,便兴冲冲的介绍:“这是师兄最拿手的甜点,平日里连我都很难吃到呢。”   沈铎笑了笑,然后幽幽道:“那我今日,可真是幸运……”   以后,他要天天吃。   只有他一个人能吃。   这些念头一出来,连沈铎都惊了一下。然而,心绪很快便平复下去。   他心情愉悦的想,如果一件事情不太可能,那就努力让它变成可能。   宋衔之还没来,两个人便也没动筷子,只面对面的坐下,而后诡异的沉默着。   房间的位置在客栈的三楼,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宗门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因此此刻屋外经过的人并不多,宋衔之上楼的动静便被放的极为清晰。   小好听到声音,兴奋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跑过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宋衔之,他端着一蛊小粥,粥呈淡金色,只是看着便觉香甜软糯。   沈铎正对着门,看的一清二楚,便就坐着没动。   宋衔之单手托着粥,笑眯眯的摸了摸小好的脑袋,又掐掐他的脸蛋,温柔道:“不用来接啦,饿了吧,快去吃。”   小好一路上都躲躲藏藏,自然没什么东西可以吃,现在是真的饿惨了,嘴巴里湿津津。   接过宋衔之手里的粥,转身放到了桌上吃了起来,他实在馋的厉害,所以就忘了跟宋衔之讲沈铎的事情。   于是,坐的端端正正,正等着投喂的沈铎就看见门口的宋衔之,看见他像见了鬼一样,先是低叫一声,然后便同手同脚、姿态癫狂的冲到窗户前,一个翻身跳了下去。   那落荒而逃的模样,竟是连走门都忘了。   沈铎拔身而起,面色难看至极,撑着桌面上的手一阵发力,红木雕的桌角便被硬生生的掰了下来。   正埋头沉浸式喝粥的小好惊讶张大了嘴巴,勺子都掉到了地上。   “沈沈……沈师兄?”小好默默的咽下一口粥。   发生什么了?宋师兄呢?沈师兄……不会是因为他吃的太多,要揍他一顿吧?   然而,沈铎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一双眼死死盯着窗户,将牙齿咬的吱吱作响。片刻之后,他身形一闪,眨眼便也没了踪迹。   小好回头,房间里,只剩那一扇孤零零的薄窗,破破烂烂儿的挂在窗户口。   嘴里嚼着饭,小好不明所以的摸了摸头,探头去看,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   宋衔之不辩方向的一路狂奔,绕着镇子跑了一大圈,才在一个偏僻的湖边停了下来。   回头一看,这附近只有一个简陋的土屋,离镇中已经十分远了,没什么人影,更没有沈铎。   宋衔之舒了口气,蹲坐在地上为自己擦了把汗,小声自言自语:“幸好跑得够快……太,太可怕了……”   小湖面积不大,但也清风徐徐,吹的人十分舒爽。   宋衔之放松了许多,往前挪了挪,盯住薄绿色的水面。   水面平整如镜,映着蓝天与游云,宋衔之垂下脖子,便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脸。   尽管只是临水而照,他也依旧看清了自己脸上的绯色,还有那一双饱含羞意的圆杏眼,连他自己都不忍直视。   抬手捂住了那双传达着陌生情愫的眼睛,宋衔之不停的薅着地上的杂草,一根一根的丢进水。   羞耻了半天,他才又重新稳住了心神,故意放大的声音给自己加油打气。   “宋衔之!咱就不能怂!不就是被q了一口吗,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受不起的!”   心事喊了出来,果然轻松了许多。   宋衔之舒坦的笑了两声,可他笑音才落,背后便传来了扑通一声巨响。 第69章 小狐狸醒了   宋衔之被吓得一个机灵站了起来。   背后,孤零零站着的小土屋前,沈铎正手脚不停的整理着自己散乱的衣摆。   高束的发冠歪歪斜斜的顶在头上,打落了几缕细长的乌发,遮遮掩掩的摆在他的额前,甚至还有几根被他衔在口中,平添了几分诱惑。   宋衔之看的睁大了眼睛,一口老血险些吐了出来。   沈铎这家伙怎么跟过来了!!   看样子……还是在房顶上偷听时,不小心掉下来的……   沈铎也有些尴尬,又给自己施了遍清洁咒,整理好仪容。   其实也不能怪他鲁莽,失了分寸,谁让他刚一落地,便听到了那样的话。   昨夜里的记忆在那一刹那,尽数归拢。   零零散散的片段飞速串联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画面。而后,那些感觉紧跟着袭来,弄得他措手不及。   他实在是太过震惊,所以踩脚下一滑,不慎掉了下来。   沈铎摸了摸唇,有些不合时宜的想道:怪不得今早起来时,口中会有些陌生而清甜的味道。   原来……   沈铎勾了勾唇角,朝着前面依然炸毛的人走了过去。   宋衔之见他不仅不尴尬,还就这么大喇喇的走了过来,顿时慌得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后面泥地湿滑,他一脚没踩对地方,身子一仰,险些掉进水里。   沈铎看的面色一紧,眨眼便到了跟前,将人拉了回来,按到怀里。   “师兄,小心……”   宋衔之一沾上那熟悉的温度,便神经反射般的弹开,一双眼警惕的望着他:“你你你,又要干嘛?!”   问完,他又红了脸。   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沈铎笑,眉眼温顺,是一抹十分干净的笑容。   挑了挑眉,他声音低沉,故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师兄误会了,我只是想拉你一把而已。”   宋衔之抿了抿唇,又退了几步:“那,那你追过来干嘛?”   “我可没让你跟着我!”   沈铎立马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来,歪了歪头:“那……师兄你又为何要躲我?”   “我……”   宋衔之怎么可能直接说出口,只能张着唇,干瞪了他好几眼。   沈铎表情不变,耸了耸肩,语气轻松的说道:“我担心师兄,所以便跟过来喽。”   宋衔之闻言震惊的张了张嘴,喉咙干涩,过了好一会,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昨天……”   “你不记得了?”   沈铎暗暗捻了捻手指,却接道:“师兄是在说昨天我帮你解围的事情吗?”   “师兄不必客气,这都是师弟应该做的。”   他字句清晰,却将「应该做的」这四个字咬的极重。   宋衔之心里有鬼,便怎么听怎么别扭,但看沈铎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将昨天晚上的事情都忘掉了?   而沈铎,看着面前的人逐渐卸下防备,眼里只剩下疑惑,便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展露出一抹笑容。   一想到对方已经把事情忘光了,而自己还在耿耿于怀,宋衔之就为自己感到尴尬。然而,尴尬的同时,却又轻松了不少。   如若不是这样的话,他还真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和这家伙相处。   “呼……”宋衔之呼出这一口气来,直觉神清气爽,而后十分自然的拍了拍沈铎:“你也想多了,我并没有有意躲你,只是想出来透透气,现在好了,走吧!”   说完,便哼着调子慢慢悠悠的往回走,满脑子就只剩下了,做了那么多饭,他都还没吃到嘴里呢。   身后,沈铎敛去笑容,也跟了上去。   虽然知道师兄惯常是个没心没肺,但看他释然的这么快,他还是多少有些不爽。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了客栈。   这时候,镇上的气氛已经有些紧张了。   前几日出行去闽山的先锋队已经归来,但去时数十人,回来的却仅仅只有一人,并且还身受重伤,被虫啃食的面目全非。   可见景家之水,深不可测。   沈铎心满意足的吃到了宋衔之做的饭,而后便入门进修去了,他近些日正遇冲关的瓶颈期。   若是能一举进去洞虚境界,来日与景家对弈时,也能多几分胜算。   宋衔之则吃饱喝足,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看过本。   精彩的剧情很快别让他忘了诸多烦心事,直到小好急匆匆的跑过来敲门,告诉他,沉睡已久的关洱已经醒了。   宋衔之左眼皮在这时疯狂的跳动起来,他抬手按了按,起身跟着小好出了门。   一开门,正遇上端着热水上楼的大娘。而后,转角处的一扇门被推开,宋衔之便自然而然看见了里面的两人。   是唐棠和白景逸。   他们竟然也住在这里。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宋衔之忍不住兴奋地搓了搓手。   然后,过来接水的唐棠便和他对视了一眼。   兴奋中的宋衔之连忙挥手跟他打招呼,并挤眉弄眼的暗示他:抓紧机会攻略老婆!   唐棠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懂了没懂,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掩上了门。   转身时,白色的耳朵尖却飘起了可疑的红晕。   宋衔之对他的反应一无所知,转而进了关洱的房间。   关洱果然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坐在桌前乖乖吃他做的糕点。   是他之前特意温在厨房里的。   一见他来,关洱便整个跳了起来,八根尾巴疯狂的摆动着,贴到他跟前:“宋宋!宋宋 宋宋!”   一迭声的,活像个亢奋的小孩。   宋衔之眼角也带着一抹笑意,拍了拍他竖起的耳朵,又捏了捏,无奈道:“终于醒啦,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关洱眯着眼睛拿尾巴蹭宋衔之,满足的笑着。   宋衔之拿他这粘人的劲没办法,只能虚虚揪着他的耳朵,拽着人到桌前坐下:“吃完把药也吃了。”   说着,掏出几颗从王迎子哪里掏来的丹药放下。   关洱二话不说便拿起来吞了,又将糕点吃的一干二净,然后就坐直了身体看着宋衔之,静静的看着,脸上还挂着抹奇怪的笑。   宋衔之被他看的十分不好意思,装怒道:“你看着我干嘛,好烦……”   关洱眼睛亮晶晶的,尾巴只顿了顿,便又摇了起来。   宋衔之拧眉。   心想这小狐狸怕不是躺地上给冰坏了脑子,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伸出一只细瘦的手,拿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   温度温凉,正好。   这不也没发烧吗?   关洱就这么乖乖的让他动作。最后,才喜滋滋的吐出一句:“宋宋,你要夸夸我啦——” 第70章 喜   宋衔之刚刚被安抚下去的眼皮又飞速的跳动了几下。   他的直觉告诉他,关洱这样做,并不只是在撒娇,也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认真真的想要从他这里讨得奖赏。   难道,他真的是有什么惊喜要给自己吗?   或许……   宋衔之的心跳骤然加快,期冀的情绪几乎全都摆在了脸上。   关洱看他一副期待,却又不敢相信的模样,心尖上钝钝的疼,抬手捧住他的脸轻轻的揉了揉,又去挑他忍不住下垂的嘴角,安慰道:“宋宋,不要难过……”   宋衔之太想要知道,于是便十分配合的扯出笑来。   关洱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软绵绵的耳朵上蹭了蹭,没说话。   过了片刻,他才又抬起头,表情已经没了方才的笑容,倒是少见的皱着眉头。   “宋宋,其实那天……”他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衔之的心跳一瞬间停了,再次勾起了心底的隐痛。   关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他几乎已经预料到了。   但两种结果到底是什么,他不敢确定。   关洱眼见着宋衔之面色变得苍白,终于下定决心的咬了咬牙,打算长痛不如短痛,将事情直接和盘托出。   他松开拉着宋衔之的手,退后几步,盘腿坐到塌上,而后默不作声的催动体内的灵气。   房中一时寒气浮动,漂浮起了甜腻的异香。   宋衔之湿润着眼,疑惑的看过去。   关洱背后的八条尾巴在冲天的灵气中浮动着,而他紧闭双眼,已然入定。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耳朵也软软的耸拉下去。   宋衔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见他面露痛苦,便起身为他护法。   清润温柔的灵力缠绕过去,中和了他本身凌厉的气息,不过眨眼之间,便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头。   一盏茶过后,周围的香味猛然暴增,宋衔之睁开眼,便见关洱扶着心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哇的一声,泪眼汪汪的看了过来。   宋衔之一急,连忙喊道:“小好,快去找王迎子过来!”   小好应了一声,便转身飞快地跑出了门。   关洱吐出了血,狠狠的咳了一阵。   在他背后,雪白漂亮的八尾俨然已经断了一条,只留剩余的七根还在虚弱的摇晃着。   他悄悄伸手拢了拢,将断掉的尾巴塞进一旁的被子里,没让宋衔之看见。   宋衔之给他喂了水,又喂了补气血的丹药,这才问:“怎么弄的?你突然入定,也不告知我理由!”   关洱白着一张脸,却还是忍着疼撒娇:“我没事的宋宋——”   “我……我将严术那小子救回来了。”他说完,又直起了身子,特意强调道:“没有骗你,真的!”   “所以!宋宋现在可以可以奖励我了嘛……”   话音才落,一旁的窗户便骤然被人破开了。   碎裂的木片如飞刃,射进了对面的门上,日光下,激扬起大团细碎的尘土。   一个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的来到床前,在他们的脚下跪了下来。   动静之大,宋衔之却是置若罔闻。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关洱说的那句话,身体陷入紧张的痉挛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关洱捏捏他的手心,轻声说:“宋宋,是小术回来了……”   神情恍惚的宋衔之这才僵硬的转了转眼珠,看向了床边的人影。   那人影并没有脸,面部是平整漆黑的一片,只简单的能辨别出这是一个人形,而在这个人形黑影的掌心中,躺着一颗半透明的珠子。   关洱将宋衔之拉下床,拿起那珠子,微微用力便将其捏碎了。   白色的粉末飞散在空中,然后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一道刺眼的光柱洒下,再去看时,床前已然多出了一具瘦小的身体。   看清之后,眼泪在刹那之间便夺目而出,融进黑色衣襟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黑影在珠子被收走的那一刻,便化成一缕黑气,钻进了关洱的身体里。随后,关洱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宋衔之并没有观察到这些,现在的他,眼中全是床上被血痂包裹着的小人。   如果不是那一道微乎其微的气息,宋衔之简直不敢相信,小术竟然真的还活着。   严术现在的模样太过恐怖,单是看上一眼,便让人深觉触目惊心。   他正兀自昏迷着,衣衫早已被撕裂的零碎不堪,原本白嫩的肌肤上,处处可见深刻入骨伤痕。   流出的血液已然凝固,成了泛着黑色的血痂,星星点点,弄脏了他巴掌大的小脸。   被头发遮盖着的右眼上,黑黢黢的一片,已经分辨不出血和肉,一条腿和一条胳膊更是已经被撕咬的只剩下骨头。   宋衔之腿脚一软,跪了下去,他将头抵在床榻之上,抬起的指尖却是怎样都无法落在他的身上。   因为他怕稍微动上一分,都会让床上受尽折磨的人更加痛苦。   庆幸他还活着,却又因他所承受的蚀骨之痛而无比怨恨着上苍,怨恨着天道。宋衔之一边感激,一边却还贪心的想,为什么不能再好一点?   可得失计较,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这些当局者,谁也说不清。   小好很快便叫来了王迎子,他们身后,还跟着多时不见的云翎。   宋衔之站了起来,有些慌乱的将还不明情况的小好揽进怀里,又乖乖对云翎作礼,叫了声:“师尊……”   云翎看了眼床上的人,又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你先出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宋衔之自然相信云翎,他吸吸鼻子,红着眼点了点头,而后带着小好和关洱出了门。   关洱调息过以后,状态已经好了许多,可看着宋衔之心不在焉的状态,就是他这种活络的性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人才好了,怕说些什么戳了人的痛点,最后便索性什么也没说。   小好也在一旁安安静静的蹲着,十分懂事的什么都没问。   其实刚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闻到了血腥味,也隐隐约约的看见了床上的人影。   可他纵有满腹的疑问,也始终没有问出来,因为他知道那样只会徒增师兄的难过。   他想要乖乖的,不想师兄再伤心。   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讲话,直到几刻钟后,一直禁闭的房门终于被推开。 第71章 兔兔这么可爱   王迎子背着药箱,抹着汗最先走了出来,他没说话,只是对宋衔之点了点头,便飞快的离开了。   看他的背影,灰白色的衣衫已经被水意浸透,从脖颈处一直连到了腰迹。   宋衔之没做它想,直接进了屋子。   云翎坐在床边,正扶着严术给他喂药,苦涩的药味弥漫了整个房间,也不知道是如何便已经煮好了的。   那药水漆黑,顺着昏迷着的严术的嘴角落下,一点点沾湿了纱布。   白色的纱布包裹了全身,那两条只剩下白骨的手和腿此刻已经被彻底锯掉,穿上的亵衣亵裤里,只剩空荡荡的一管空气。   再看那张脸,右眼从眉骨到脸颊已经整个凹陷下去,血肉已经黏连到了一起,成了一片糜烂的坏肉。   看到这里,宋衔之再也忍不住的低叫出声,却是偏开头,飞快的擦干了眼泪。   片刻,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着问:“师尊,小术他……”   云翎仔细的喂完药后,才将人放下,盖好被子。   “性命是已无大碍,但那手脚……”他说着,顿了顿,似乎是有些担心他不能接受:“即使是在这天才异宝诸多的修真界,也难找到办法恢复了。”   宋衔之听完,红着眼眶点头,却是意外的带了些微薄的笑意,说道:“如果有办法,我自会为他寻来,若是没有,我也一直在他身后。”   云翎面色微动,眸中生出几分温柔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都过去了,等他醒来,定是也希望你能开心……”   宋衔之又点头,明白云翎话中好意。   绝处逢生,本就是喜事。   云翎也不再多逗留,交代好一些事宜后便先行离开。   一直默不做声的小好也跟着细细的哭了出来,他其实是有些猜到了的,但此时亲眼看见,还是受了不小的刺激,颤声问:“师兄……小术他……”   他趴在床前,轻拉住了严术剩下的那只手,有些冰凉的温度,更是让他心底阵阵发寒。   宋衔之也不再瞒了他,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过程。   小好一边听,一边哭,一双眼都肿成了核桃。   他抽着鼻子,最后,信誓旦旦的和床上的严术保证,今后自己会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   而严术躺在床上,没有回应,只一张苍白的小脸逐渐泛出丝丝回光的红润来。   宋衔之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一转头,才发现关洱已经趴在桌上,又睡着了,看样子是真的累坏了。   将人搬到自己住的房间放下,宋衔之踹了口气,仰头躺在塌上,等了很久很久,他捂着心口,才终于有了些许真实感。   这一切在此之前,都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直到现在,放松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得轻笑了出来。   说实在的,他胸无大志,只想过过老年人悠闲的幸福生活,可这修真界纷繁杂乱,局势瞬息万变,祸事说不定哪天就会找到头上来。   从前他孑然一身,没什么在乎的人,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可现在,在乎的人有了几个,从前自认看淡的生死便又变得重要了起来。   果真是俗话诚不欺我。   想要保护在乎的人,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行。   只有强大了,才有底气与一切未知因素抗衡。   这一次锦水村之行,便是最好的例子。   宋衔之胡思乱想了半天,最终决定,日后一定要刻苦修炼,争取早日成为一名绝世大能。到时候,就算是沈铎要杀他,他也能为了自己的性命博上一把。   若这一切归于平定,没了后顾之忧,他再去过咸鱼的日子也不迟!   据原著描述,宋衔之原本底子就很好,只是因为爱慕唐棠,嫉妒白景逸而胡乱吃药修炼,这才自毁了根基,使得修炼程度比之其他的同龄人一落千丈。   可云翎已经拿药娘草给他伐经洗髓过了,他现在的根基,会不会比之前好上了那么一丢丢……   “算了不管了,就在就开始好了。”   宋衔之翻身起来,闭上眼直接入定,拉着小元婴紧张的开始了搁置已久的修炼。   元婴功法他已经修炼的差不多,基本上已经能够全部掌握,于是他便重新在戒指里面翻了翻,找出一本看起来还不错的神识功法来。   功法的名字很简单,就叫读灵,里面画了很多类似于动物的图案,宋衔之便琢磨着,这应该是一本以神识御兽的功法。   学了拿来骑骑灵兽什么的应该还不错吧(- ̄ ̄)-   只是这一本比之元婴功法难了许多,他废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参透第一小章。   睁开眼时,他只觉五感清明,特别是耳朵,变得极为敏感,连窗外的鸟叫声都明显被放大了。   身边的小狐狸还在埋头苦睡,背后的尾巴少见的收了回去,正歪着屁股夹住被子咂嘴巴。   宋衔之好笑的起身,抬手抻了个懒腰,而后推门下了楼。   小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醒来定然会饿,他得做些吃的备着。   心中盘算着做些什么合适,他便没仔细看路,没想到竟是迎面撞上了上楼来的唐棠。   宋衔之抬头告歉,才发现他身上沾了些动物的毛发,手上也隐约染了些血痕。   “是唐师兄啊,白师弟现在情况如何?”既然碰见,又怎么能什么话都不说。   宋衔之猜想了一下,想着他应该是猎了什么动物,拿来给白景逸补身子。   果不其然,唐棠回道:“已经好些了,师弟想吃东西,我便去打了兔子。现在……正打算找人处理一下。”   平时话并不多的人,现在竟然不知不觉的将事情前后都交代了个清楚。   他面色冷淡平静,「磕学家」宋衔之却硬生生从中品出一丝柔情来,连忙笑嘻嘻的道:“我懂我懂,刚好我要去做饭,要不要我帮忙?”   适时给主角gs的感情线添一把火,是每个磕学家的责任!(๑•̀ㅂ•́)و✧   唐棠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向宋衔之,问:“你何时会做饭了?”   宋衔之被问的一口气卡着,不上不下,赶忙出口圆回来:“哈哈,就是偶然之间研究了一段时间,味道还不错的,要不,你先尝尝再说?”   唐棠想了想,他本来是打算找镇上的大娘处理的,可看宋衔之这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他也不忍拒绝,便顺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来了厨房,宋衔之先凉拌了个小菜给唐棠尝,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夸奖。   于是,两只兔子的处理权就到了宋衔之手里。   宋衔之看着手中两只肥重的兔子,两眼放光。   兔兔这么可爱,当然是要麻辣啦! 第72章 走火入魔   两个兔子都是又肥又大,体格不小,并且已经剥好了皮,被唐棠处理的十分干净。   宋衔之挑了一只稍小的,做了川辣小煎兔,另外一只作了清炖,剩下两只头则被干红腌着做了麻辣兔头。   原著有描述,白景逸是喜食辛辣的食物,所以做这些应该正对他的口味。   宋衔之自己也是无辣不欢,此时此刻闻着满屋鲜香麻辣的肉味,也是馋的口舌生津。   青椒干红爆香,再加上这桂花镇特产的桂花酒,香味十足,热辣间饱含清酒的甘醇。   清汤与兔头用灵火细细熬炖,约莫两刻钟便飘出来浓郁的香味,宋衔之将做好的三样摆了出来,而唐棠则全程站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说是目瞪口呆,其实算是宋衔之的夸张,毕竟唐棠身负男主包袱,并不会做出太大幅度的表情。   “好了唐师兄……”利索的将食物装盘,宋衔之手指灵活的动作几下,又切了些颜色鲜亮的小菜做装点。   摆了盘之后,锅里还剩下不少。于是,宋衔之便抬头笑嘻嘻的看着唐棠,期待的搓了搓手。   唐棠接过托盘,如他所愿的开口道:“剩下的,就麻烦宋师弟处理一下了。”   宋衔之闻言,即刻笑的更开,双手合十,说了一句:“一它达ki麻丝!我开动啦。”   唐棠看着他笑的猫儿一样机敏的样子,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嗯……”   唐棠走后,宋衔之拿筷子小小的吃上几口,便把剩下的清炖小兔温在了锅里,贴上符咒密封,打算等小术醒了再给他们吃。   随后,又忙活着做了几道热菜,配着两个辣的端上了楼。   做完这一切之后,宋衔之又凝神修炼了片刻。直到关洱醒了过来。   小狐狸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时,正看见背对着自己打坐的宋衔之,他还以为是梦,立刻兴冲冲的起身,猛地扣住了人的腰,耳朵直溜溜的竖了起来。   捏了捏那软软的腰身,关洱眯着眼睛心想,既然是我的梦,那还不是想做啥就做啥?๑乛v乛๑;   而事实上,正在灵海里遨游的宋衔之突然被偷袭,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然后,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关洱大为吃惊,捂着脸泪眼汪汪的想:宋宋好小气!梦里都不给抱的吗?   仔细一想,脸好像有些痛……   关洱懵逼的看了看周围,发现这并不是梦!   于是,狐狸精更更委屈了,衣衫不整的就要扒着往宋衔之身上蹭,可怜巴巴的控诉:“宋宋,你竟然舍得打我?若是给我这张脸打坏了,你上哪再找这么风流倜傥的夫君去!嘤嘤——”   宋衔之刚才那一下,纯属是应激反应,现在看着关洱一半红彤彤的脸蛋,他也是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视线撇向一边桌子,试图扯开话题:“内个,我做了饭菜,你要不要尝尝?”   好在关洱是个心眼实在的吃货,一听这话,便立刻转变了脸色,像个前肢着地的小动物一样,撑着胳膊探着头去看桌子上的东西。   看着菜品色泽不错,眼睛更是亮了几个度,赤脚下地就往桌前跑,口里还叫着:“宋宋做的我当然要吃!”   宋衔之在心里笑他,这模样,看着还没有小好稳重。   “慢慢吃别急,我去看看小好他们。”宋衔之说着,推开了门。   而关洱正抱着一只兔头啃,一双爪子粘的油乎乎的,头也不抬的含糊着。   宋衔之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去对面的屋里看看,哪成想,刚走了两步,不远处的房间里便兀的射出一道冲天蓝光,带着狂风骤雨般的威压,激起的余波,使得整个客栈都撑不住晃了几晃。   宋衔之抓着栏杆稳住身子,朝那蓝光的方向看去。   那里……   宋衔之有些不好的预感。   如果没记错的话,沈铎今天,好像是进了这间房吧……   看这个架势,他应当是要破级了,从元婴期突破到洞虚期。   宋衔之几乎是马上就想起原著中的描述,一双手紧紧捏住了栏杆。   如果他没记错,沈铎这次突破,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   原著里,沈铎并没有参与这次的副本,而是在外出历练的途中突破的。   据描述,当年他突破时,不慎走火入魔,迷失了心智,化作原形杀了不少同门正派,又在一夜之间,将所有人埋骨深山,没让任何人发现。   直到后期,他正派的伪装被人撕下,这件事才暴露出来,一时之间将他变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得而诛之。   他那一生,坏事做尽,所以最后不得善终。   看样子,他这一世的突破也是如约而至,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会像原著一样走火入魔。   如若是的话,他们这一客栈的人。   不,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桂花镇上的修者,都难以幸免于难,就算有更高修为的人来镇压,也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宋衔之想的浑身发冷。   剧情太多,而他又身陷其中,根本已经忽略了这原著中三言两语描述过去的情节,临到头来才想起来。   威压很快散去,蓝光却更盛,分外刺眼的涌动着。   房间里的修者都纷纷探出头来查看。   宋衔之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屏住呼吸,额头凝满了汗珠。   只可惜,他的祈祷并没有应验。   不过片刻,沈铎的房间里便传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人类的声音过后,取而代之的便是高亢的狼嚎。   宋衔之心跳如擂鼓,咸涩的汗水滑进了眼中也没有眨眼。   客栈房间的门很快便像破布一样被人掀飞,飞扬的灰尘里,一只体型硕大的暗蓝色巨狼气势雄浑的走了出来。   它的眼是锋利的一线,透露着明红色的光,身上的妖纹流转,是细腻而低沉的蓝。   宋衔之僵直了身子。   沈铎的妖族血脉异常强大,这种入魔的状态下,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此刻纵使是云翎来了,恐怕也要废些力气才能控制住他。   眼看着气势逼人的饿狼一步一步走了出来,粗重的鼻息吹的地上刚刚沉淀的灰尘又飞了起来,宋衔之默默动了动身子,打算慢慢退回房间里。   然而,他还没抬脚,身后的房门便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关洱兴冲冲的冲到他身边,还在傻乎乎的喊:“宋宋,你做的东西也太好吃了吧!”   宋衔之一瞬间头皮都麻了,一偏头,只来得及看见关洱红肿成香肠的嘴唇。然后,一道滚烫的热流便重重的喷到了他的后颈处……   宋衔之:完了(^_^) 第73章 被捉   宋衔之听见了自己脖子嘎嘣嘎嘣生硬转动的声音。然后,便对上了那双血红暴戾的狼眼。   炙热的吐息让宋衔之浑身的肌肉都紧张的发疼,脚被死死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而此刻的他则可以想象的出来,那紧抿的狼吻之下,藏着怎样一副雪白而锋利的獠牙,正等着撕破他的皮肤和血肉。   关洱这才察觉自己闯了祸,他刚才满鼻子都是辣味,竟然没及时的嗅到同类的味道。   而这沈铎,显然已经疯魔到六亲不认了,百分百的要伤人。   异香暴动,关洱也立刻化了原形,挡在了宋衔之面前,一只尾巴轻轻卷起,将他送到了远离沈铎的地方。   而那大狼见此,却是立刻被激怒了,动物强烈的领地意识和占有欲被激发,大尾一伸,就要将还没来得及站稳的宋衔之抢回来。   关洱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低吼一声,便轻巧的闪身,几个起跃踩到沈铎的背部,将他狠狠压制在地上。   稍短的狼吻磕在地上,将木质的地板砸出了数道裂缝,几乎已经透到了下一层,前端最锋利的獠牙也被生生磕掉了一颗。   沈铎瞳中的血红闪了闪,而后慢慢变回了浓郁的黑色,这样的他看起来似乎是收敛了些暴动。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清醒的时候,明红色的血气突然从它的皮毛中更多更快的渗透出来,将他原本便粗壮的四肢暴涨数倍。   那巨大的身形,几乎顶到了客栈的屋顶,成功将它背上的关洱逼了下来。   狐狸本是生来就狡猾而灵敏的,闪躲之间,却被沈铎精准的抓住了尾巴。   一声细长的叫声过后,关洱稍小的身躯便被沈铎的狼尾卷住,高高扬了起来。   他攒足了力气,是打算要将关洱生生摔死!   宋衔之看出沈铎的意图,一瞬间几乎停了心跳,有一种跳崖般的坠地感,惊恐的叫了出来:“不要!!”   巨狼的动作在这一声尖叫之中骤然停了下来。   那双压低成锋刃的狼眼,看向他,渐渐地,睁的有些圆了,竖起的长尾也松软下来。   他变回了原形,思想也更为原始,歪着头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小人,似乎是在思考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后,他像是彻底被宋衔之吸引了一般,将原本打算杀死的关洱随意丢在了地上。   于是,宋衔之便又眼睁睁地看沈铎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来到他面前,又用他湿漉漉的鼻子,抵在他的脸上,仔仔细细的闻了起来。   而后,似乎是确定了这正是他熟悉的味道,巨狼兽性顿起,亮出了自己的獠牙,朝着他响亮的叫了一声。   有些泛腥的气息在冲击脸上,宋衔之抖着身子,下意识的紧闭双眼。   他以为,沈铎会吃了自己,或者只是因单纯的兽性将他咬死。   然而,几乎都所有人的意料。   沈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暴躁,他只是伸出舌头,在他的脸颊上狠狠舔了几口。   被糊了满脸口水的宋衔之一脸懵逼的睁开眼。   沈铎还是那个走火入魔的沈铎,但他好像,并没有要杀了他的意思?   就在他心生疑惑的时候,沈铎又张开了嘴。这次,它叼住了他的衣领。   身体忽然一轻,等宋衔之回过神来事,他便已经和沈铎一起,从被破开的墙里一跃而下,跳了出去。   夜风阴冷的吹拂在脸上,宋衔之被沈铎叼在身前,像个大型挂件一样,在风里摇来摆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将桂花镇远远甩在了身后。   灯火退去,人声消匿。   真正的夜晚在此刻才真正的显现出来。   漆黑和寂静融合,勾勒出夜晚神秘而磅礴的轮廓,让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都感受着自己的渺小。   宋衔之施法挡开面前横扫过来的树枝,却没有设法挣脱。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是沈铎的对手,蓦然出手,只会激怒对方,讨不到什么好处,而他现在真正要做的,也许只有等,等云翎他们找到这里。   他不知道沈铎要带他去哪里,又要做些什么,说实在的,面对这位有极大可能要了结自己狗命的病娇大反派,他说不怕那都是假的。   但看样子,沈铎现在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只要他乖乖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左想右想之下,沈铎也终于放缓了脚步。   停下来以后,宋衔之环顾四周,发现这周围的植被异常茂密,几乎到了能够遮天蔽日的地步,灵气也十分充沛,应该是在某座山的最深处。   而且这里又白雾缭绕,寒冷刺骨,不像什么人能待的好地方。   沈铎将他带到一棵树下,这才松开了嘴。   宋衔之一落地,便往后缩了缩,怯怯的看向身前气息不稳的巨狼。   宋衔之一眨不眨,却见它突然张大了嘴。   宋衔之:!!   完蛋,这家伙这是要开动了吗?!   !!   然而,他心惊胆战,大狼却只是张着嘴,狠狠打了个哈欠。   “呃……”宋衔之手里揪着一把烂叶子,紧张的想着措辞,试图唤醒对面人的理智:   “沈师弟……你睁开眼看看,我是你宋师兄啊,哈哈哈,咱有话好好说呗,行不行?”   眼睛已经睁的很大了的沈铎,不解地歪了歪头:?   宋衔之很尴尬,也很心慌。   沈铎却是潦草的看了他两眼,扭头换个方向,走了。   这下,轮到宋衔之不解了。   这又是要搞哪一出?   跑这么远,把他丢到这荒郊野岭来,然后……就走了?   走了?   宋衔之试探着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屁股上沾着的灰尘。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周围也没有任何动静。   沈铎没有回来,似乎真的已经走了。   宋衔之心中泛起窃喜,试探着又挪动了几步。   还是没有回来,什么动静都没有。   宋衔之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大步往来时的方向跑,而后抽出配剑,打算先走为妙。   刚踩到剑上,一旁却突然爆发出一阵愤怒的低吼,宋衔之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到了地上。   后背落进松软的树叶堆里,宋衔之被震的眼前一花。   再看清时,狼性大发的沈铎已然压在了他的身上。   一双粗重的前爪用力按在他的肩膀上,吻处的皮毛皱了起来,亮出了白的反光的獠牙。   它很生气……   宋衔之打了个哆嗦,闭上眼睛,有些想哭。   没想到,沈铎这家伙竟然偷偷躲在暗处,就泥马阴险! 第74章 哇哦   于是,宋衔之便(顺理成章)和大狼崽子沈铎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狡猾的大狼每每都会踩着一本正经的步伐假装离开,然后趴在暗处耐心等待,等宋衔之一次又一次兴冲冲地拿出配剑准备起飞时,再猛地现身扑过来,将人稳准狠的贯在地上。   他似乎觉得这是一场好玩的游戏,因此玩得乐此不疲,激动的时候,甚至还会像一只大狗崽一样疯狂的跳来跳去。   终于,一夜之间,被狠狠折腾数次的宋衔之再也忍不住了,了无生气的躺在树叶堆里,仰头长叹一声,闭了闭眼。   累了,这个B世界,毁灭吧……   (ノꐦ ⊙曲ఠ)ノ彡┻-┻   如果不是这地上树叶繁厚,按沈铎此刻的体型,他怕是不知道已经被这不知轻重的家伙拍死多少次了。   而这一次,他陷在松软的树叶堆中,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   说实在的,这比他之前在家陪狗玩智障的丢球游戏还要累。   毕竟,这会儿玩的可不是球,是他!   大狼一旦将人压制住,便兴奋的蹦蹦跳跳着重新躲进了树林中。   宋衔之眯着眼睛看着他消失,哼了一声。   小样,爷要是再陪你玩,爷就是个傻蛋!   身体放松过后,疲倦便逐渐席卷上来,宋衔之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将身下的树叶拢了拢,拍实,做了个纯天然的枕头,翻身闭上了眼。   另一边……   沈铎趴在灌木丛里,前腿伏地后肢撑起,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观察着被树叶包裹的小人。   周围尽是些参天古树,连草丛都生长的十分可观,便将宋衔之衬得格外小巧,黑夜里,他几乎要和那些黯淡的树叶融为一体,看不清了。   可和之前的每次都不同,小这次,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他等了好久,人家却连头发丝儿都没动一下。   沈铎焦急的拿爪子刨了刨地,呜呜呜的吼了几声,声音恰好控制到可以传到那边的大小。   宋衔之却早已经沉到梦里去了,根本对沈铎笨拙的试探一无所知。   沈铎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性子,从灌木中探出头来,犹豫了片刻,又踩着细碎的小猫步,一点点的走了过去。   宋衔之:⚹<(¦Q[▓▓ 呼呼呼……   沈铎垂着头,一路闻过来,用鼻子轻轻顶了顶宋衔之的腰窝。   宋衔之腰上敏感,在梦里也不舒服的动了动,哼哼出声。   大狼眼眸顿时一亮,以为人已经醒了过来,便吐着舌头呼哧呼哧一个急拐,极速钻回了林子里。   宋衔之伸手挠了挠刚被顶的发痒的地方,身都没翻一下。   沈铎:嗷嗷嗷!(╯>д<)╯   于是他又动静很大的跑了出来,伴随着野性的狼嗥,巨大的身形将地面都震的抖了几抖。   宋衔之一脸懵逼的弹了起来,腰还没来得及支起来,就再一次被压住了。   “沈铎你大爷的!”   宋衔之白着一张脸,只觉得肩膀都要被那双爪子按碎了,没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这一句。   沈铎张开嘴,回吼他,声音放的很大。   宋衔之赌气的抱臂而坐,盘着腿看都不看他。   沈铎重重的呼出几口气,仰头又叫了一声,意思似乎是想要宋衔之继续和他玩游戏。   宋衔之斜睨他一眼,用脚撑着地面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   沈铎立刻跑到他面前。   宋衔之又转。   沈铎便也跟着跑。   来来回回几次,沈铎才终于察觉到小人似乎是生气了,他抬起尾巴,试探着在人脸上扫了扫。   还是不理他。   四肢着地都比人高的大狼将头放到了最低,一直以来兴奋晃动着的尾巴也夹了下去,稍微缩小了身子匍匐在宋衔之身边,拿鼻子一下一下的顶他的腿。   宋衔之也不是真的生气,装模作样的同时也在偷偷观察,见他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忍了好一会儿才没笑出声来。   沈铎挑着眼睛看宋衔之,突然又站了起来。   宋衔之以为他爱疯的老毛病又犯了,刚一皱眉,一条湿漉漉的大舌头便舔了上来,小狗一样。   宋衔之战术性后仰,想拿手去遮,却是被沈铎一爪按住,轻柔的将他整个人推到了树叶里。   ……(-`ェ´-)   这次不那么暴戾,宋衔之有点生不出气来……   而沈铎见他没有抵抗,身后的尾巴再一次疯狂的摆动起来,嘴上添的也越发起劲。   宋衔之被逼的呼吸都困难了,又有些痒痒,只能开口叫停:“沈师弟,好啦沈师弟……我不能吃的……”   沈铎嗷嗷两声,似乎是在反驳他,没听话,甚至还又越来越过分的趋势,添到了他的薄子上。   宋衔之痒的只叫,泪花都快泛出来了,凶前的衣襟都被添开了,路出雪摆的凶糖。   沈铎添了有一会儿,将他身上搞的却是口水。   宋衔之面对这样一个兽性大发的玩意儿,早就放弃挣扎了,直到那只舌头在他的脸上又一次舔了几口之后,这亢奋了大半夜的大崽子才终于消停了下去。   宋衔之躺平,狠狠吐了口气,拉过沈铎毛发蓬松的尾巴,为自己擦了擦脸,而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沈师弟,要不,咱们歇歇吧,我实在累了……”   说着,头枕着沈铎的尾巴,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沈铎这次似乎是听懂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也累了,高大身子随之竟也然了下来,在原地蜷成了一个半圆,把宋衔之围在里面。   宋衔之听见动静,掀开眼皮看了看,而后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过去。   沈铎的眼在夜里透露出幽绿色的光,一片漆黑中,那绿色的光点闪了闪,最终也一同消失不见。   幽静而又寒冷的深林之中,一人一狼以天地为床被,看着漫天倾撒的星子,嗅着草木的清香,相拥而眠。   ……   等云翎和其他一众人赶到这里的时候,沈铎已经奇迹般的恢复了人形,此刻正趴在宋衔之身上。   两人手脚胶着,睡的正香。   刚一落地就迎接一万点暴击伤害的众人:哇( ˙o˙)——   而最前面,不小心承受十万点暴击的云翎,已经紧捏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再也按耐不住了。 第75章 控制   宋衔之沉浸在睡梦中,只觉得越睡越热,喘不上来气,胸口像放了一块巨大而高温的石头一样,压得他动弹不得。   忽然,身上的巨石被人一把掀了起来,热意褪去,新鲜的空气瞬间灌入了肺腔之中。   宋衔之无意识地大呼了几口气,动静大的却将自己给弄醒了。   他眯着眼睛,抬起一只细白的手臂挡了挡,等彻底适应之后,才从乱糟糟的地上坐了起来。   入眼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绿盖,高深而广袤。   微暖的阳光从枝叶的空隙间洒下来,碎金一样铺了满地。   宋衔之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又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一转头,却直直撞上了十数双充满求知欲望的眼睛。   “啊!”   见了鬼了!   宋衔之撑着手臂,腿脚蹬地,飞快的退开数米远,直到看清一旁那个熟悉的身形。   “师师尊?”宋衔之惊了片刻,镇定下来之后,自知在众人失仪,便连忙站了起来。   他身上还挂着几片破碎的树叶,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云翎黑着脸,将手中提着的沈铎丢开,随后一个闪身来到了宋衔之面前。   只这么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他的脸色变由残酷无情,变成了疑似老妈子的含泪视儿,皱眉颇有些夸张捧起宋衔之一双手,哀哀道:“我可怜的徒儿!你受苦了!”   围观众人眼看着向来清冷自持的云雪尊秒变徒徒控,各个吓得合不拢下巴。   宋衔之:……(此处省略一万只路过的乌鸦)   面对云翎的亲近,冒牌货可谓是分外不自在,只能动了动唇角,干笑道:“劳烦师尊您费心,我……没事的……”   云翎瘪着嘴,鼓起的两个脸颊包子一样,看起来又白又软。   他伸手,给宋衔之把头上乱蓬蓬的叶子揪掉,这才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地道:   “徒儿没事就好,至于那色狼……我回去便教、训、他!”   宋衔之从未见过云翎这种笑法,那模样,真真儿是将皮笑肉不笑发挥到了极致。而且,他似乎在他这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宋衔之抠了抠脸,莫名慌张道:“其实,沈师弟也没干什么啦,他刚突破,倒是要麻烦师尊帮他巩固一下了……”   他自认自己这话说的可谓是滴水不漏十分圆滑。然而,云翎听了以后脸颊却是更鼓了,再白的肤色都挡不住里面透出来的黑:“你竟还替他说话……”   宋衔之心中惶恐,立刻站的笔直笔直,就差没给他敬个礼聊表敬意了:“没有没有!”   云翎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而后又看了眼远处被他丢飞,现下正扶着腰站起来的沈铎,哼了一声:“他不需要我。”   宋衔之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他的意思。   沈铎有自身的血脉之力压制,经过昨天一晚,应该已经完全恢复了,并不需要什么巩固。   “原来如此……”宋衔之道。   “仙君,人既然已经找到,我们便快些回去吧,镇上不能离了人。”有人在一旁提议道。   宋衔之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跟云翎一起来的,都是宗门里修为不低的修者。   只是为了救他而已,竟也兴师动众的来了十数人……   人家来救他,他却舒舒服服在这睡了一晚,让人白跑一趟,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多谢各位前来来援,衔之感激不尽!”他俯身,诚恳的行了个大礼,也不管对方的辈分有没有他高。   本来对宋衔之抱有偏见,被云雪尊强行拐来救人的青河宗老油条们,心头瞬间愉快了许多,看向他的目光也缓和了许多,没了来时的锋利。   “此地瘴气横生,不宜久留。”云翎捏住宋衔之的手腕,扯了扯。   宋衔之呆呆的看过去,点头:“好……好的,师尊。”   他才说完,眼都没来得及眨上一下,云翎便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抄起他的腿弯,将他抱了起来,御风而起直上云霄。   宋衔之:我#%⚹!   慌忙抱紧了自己。   一众人飞快的向着山外飞去,而宋衔之僵在云翎怀里,一偏头,却见沈铎握着左胳膊,依旧站在那一片白雾里。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身形随着距离逐渐缩小,直至看不清晰。   “沈……”   “师尊,师弟他还……”   云翎闻言,立马飞的更快了,眼睛都不眨一下,冷淡说:“我们先走。”   宋衔之大为吃惊,他心中知道这师徒二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却不知道竟然已经僵硬到了这种地步。   但云雪尊做事,他做徒弟的不敢质疑,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沈铎能在他的小本本上,少给他们记上那么一笔。   十几人眨眼不见,方才还热闹的林间重归死寂,甚至连鸟叫虫鸣都没有了。   沈铎垂手站在原地,鲜血顺着他黑色的袖管滑出来,在手背上画出蜿蜒的纹路。最后,血水凝成了豆大的血珠,从指尖滴下,溅落在枯叶之上。   他一动不动,这丛林世界便像是静止了一般。   突然,一声极为怪异笑声响了起来,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轻,却依旧让人听出了其中悲怆的寒意。   仔细看,沈铎被握住的左臂,俨然是扭曲着的,手心朝外,不知何时已经断掉。   而此时,那只盖在上面的右手猛地一动,伴随着骨头的挫响,那条弯曲反转的手臂,便这么被生生扭正了回来。   只是,骨头虽然正了回来,碎裂的地方却还没有完全接上。皮肤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发红泛紫,已经不能使用了。   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可在这期间,他却没有用任何灵力压制痛苦。   因为,他早已习惯了用疼痛来控制自己,不要失控。   刚才有那么几个瞬间,他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心头的暴虐和忍不住想杀人的欲望渐渐被痛苦压了下去,深埋进心底,和之前记下的种种一起,等待着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重见天日。   忽而一阵凉风吹过,透明的汗水在叶中汇聚成浅浅的一弧水洼,沈铎这才缓慢的抬起头来。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暖黄色的阳光刚好打在他身前,将他背后阴暗的投影无限放大、拉长。   捡起地上的配剑,沈铎起身御剑,飞速追了上去。 第76章 老人家   一路上,宋衔之心中总有些惴惴不安,临走时看沈铎的那一眼,让他忍不住回想他的状态。   那状态当真有些违和,可他却说不上来,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控制不住的担心。   沈铎有病(不是骂他)。   如果真是发病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比如说屠杀小动物啊……自残啊……什么的……   宋衔之越想越觉得不太放心,甚至已经想象出沈铎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吓得直冒鸡皮疙瘩,于是只能抬头突然道:“师尊,可否放我下来?”   云翎心中郁结的不快还未散去,一听这话,更是整个人都酸溜溜的,连礼数都不顾了,幽怨道:“为何?”   一边问,一边还不动声色的收紧手臂。   心中叫嚣着,我偏不要!   宋衔之这会儿脑子热了起来,便也不顾及和云翎的生疏了,十分直白的回道:“我……有些不太放心沈师弟,他一个人在那里,不太安全吧。”   云翎心中的小人顿时狂躁的捶胸顿足,可他本人面上却不显,依旧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高岭之花模样,端的是冷静自持。   宋衔之看着自家师尊的脸就那么又鼓了起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是真的搞不懂,师尊他老人家,到底是哪里不够称心如意?   “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这么说,便是没有放他下去的意思。   宋衔之垂眼,抿了抿唇,纠结了片刻,还是道:“抱歉师尊,我还是想回去……”   云翎脚步猛地一顿,而后就地落了下去。   那双形状好看的狭长眼眸静静的望了下来,眼尾带着微微薄红。   可惜,宋衔之满腹心事,粗心的没有察觉到。   云翎看了片刻,便将他放了下去,双手一揽,放到身前轻轻地搅动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清冷的面孔上,两道长眉微蹙,轻轻问的:“徒儿,你这是在怨为师吗?”   宋衔之:大惊失色•jpg;   喂喂喂,您老这是又要闹哪样?!   “师尊何处此言?徒儿又怎么会怨你您呢?”   “那我看你时,你为何不同我说话?”   “呃……”   “我……”根本就没注意到好吧!   “所以,你就是在怨我,对么?”   “没有!不是!听我说!”   云翎却在这时,毅然决然的摆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背着手转身,将落寞的背影展示给他看。   宋衔之裂开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位人前沉稳名震四方清雅端方无情无欲的天下第一剑仙!!   竟然是个玻!璃!心!   无理取闹!   “师尊,徒儿真的不是内个意思!”宋衔之急,自己的师尊,肯定还得自己哄。   云翎不带犹豫的转过身来:“那你是内个意思?你都要抛下为师,去救那逆徒了!”   宋衔之这才发现,师尊的眼睛红彤彤的,像是真的被伤到了心。   “我……”宋衔之百口莫辩。   也对,师尊说的好像是没错……但好像哪里有点奇怪?   宋衔之烦躁的揪了揪头发,只能退一步:“那师尊,我们等等师弟行不行,他应该马上就会跟上来了。”   云翎老大人一个,自然看得出来宋衔之是真的担心,虽然心里酸溜溜的,却也知道没办法再说些什么了。   其他人已经先行离开,只剩他们师徒二人站在山坡上观望,颇像两尊硬邦邦的石像。   半刻钟之后,不远处的天空终于掠来了一道冰蓝色的剑意。   上面,沈铎面色难看,眼中满是不加遮掩的戾气,仿佛一切闯进他视线里的东西都不该存在,周身可谓是煞气冲天。   然而,当他远远的看到站在地下的黑色身影时,这不切不堪入目的情绪便瞬间土崩瓦解,变成灰尘烟消云散了(白色的师尊被自动屏蔽)。   落地之前,沈铎抬手,狠狠在自己断掉的手臂上掐了一把。   里面的骨头似乎又裂了一些,痛得他瞬间蓄上了满当当的一泡热泪,额前也直冒冷汗。   “师……兄!!”他预谋好,远远的表演起失足少男不幸坠剑的戏码,带着哭腔的嚎了这么一嗓子。   宋衔之听见声音,一个激灵间,身体比脑子还要快一步迎了上去,打算将极速坠落的人接住。   然而,他快是快,云翎更快。   只见一道白光俶尔远去,将天幕一分为二,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于是,等沈铎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正实打实的躺在云翎怀里,与他面面相觑。   ……   沈铎:(눈_눈);   云翎:٩(╬ఠ༬ఠ)و;   当事人的脸色,那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一个赛的黑。   而底下的宋衔之,则仰头看着梦幻飘落的二人,睁大了他懵懂的双眼,张圆了嘴巴感叹出声:“哦……吼……” 第77章 勉为其男   云翎抱着沈铎转了几圈,而后飘飘然落了地。   站在不远处的宋衔之:我就站一秒……   云翎用余光看了眼脸蛋红扑扑,双眼发光的宋衔之,轻轻咳了两声,又将视线放回沈铎身上,道:“徒儿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竭力将声音放得温柔一些,想要在宋衔之面前重塑一个好师尊的形象。   虽然这话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就是了。   沈铎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冷冷道:“脚滑了,多谢师尊关心。”   云翎这才快速将人放了下来,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然后拿出手帕擦手。   沈铎也背着手,悄无声息的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   然而,这一切看在宋衔之眼里,就是整整加了十几层滤镜的效果……   ——   他就再磕一秒,真•亿秒。   云翎离远了,才迟钝的发现沈铎那条滴血的胳膊。   他视线逡巡在那只发紫的手上,好看的眉眼瞬间便皱了起来,抬手,握住沈铎的手腕,沉声问:“怎么弄的?”   沈铎闻言,眉头狠狠一跳:你问我?   呵……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现在拿出这么一副担心的样子来,是因为有师兄在,所以在装好人吗?   想到这里,沈铎心中冷笑一声,他缩回手,低垂下眉眼:“回师尊,摔的。”   云翎几乎瞬间便明白,应该是自己方才将他丢开时,不小心伤到了。   那树林里植被茂密,其中藏了不少乱石,以他刚才使得力气,若是不巧撞了上去,确实能将人伤成这样。   他不禁有些懊恼起自己的不知轻重,抬起一只手凝聚灵力:   “手伸过来,我为你疗伤。”   沈铎心中厌恶更甚,几乎就要掩饰不住。   他抬起头,却是咧开嘴笑了,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没关系的师尊,徒儿,不,疼。”   云翎眉头皱的更深,但他知道是自己的错,对方怨他也实属正常。   那只手就那么空落落的举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放了下去。   “哼,你若能忍,我也不必多管闲事。”云白的衣袖甩了甩,云翎收回手,偏开了头。   宋衔之自然也注意到了沈铎折掉的手臂,又见两人说了些什么,最终竟也没处理,便提气飞了过去。   走近了看,才发现沈铎的脸色是真的很差,额头上全是汗,似乎是痛极了,连唇都变成了苍白的颜色。   将沈铎手臂上的衣服小心掀起来,宋衔之被那扭曲的形状和血腥味搞得头皮发麻。   “我操,沈师弟,你没事吧?”   宋衔之赶忙为他封住穴口止血,又侧头问:“师尊,你可有办法医治?”   ……   云翎捏了捏手指,好一会儿才回道:“他不用我治。”   宋衔之无奈扶额,只能先掏自己的腰包子给人止血凝气,又撕了些布条粗略的包扎了一下,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好了,我们马上回客栈,然后找人给你医治。”   沈铎全程一声不吭,任由宋衔之给他弄来弄去,就算是疼了,也一个音都没发出来,就那么静静的盯着他看。   宋衔之一抬头便见沈铎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看,不由得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看我干嘛……”   云翎在一边看的不耐烦,出声打断道:“走了……”   宋衔之应了一声,而后拿出自己配剑,还细心的将沈铎的剑捡回来放到他脚下。   准备好一切,他才捏决,踩到了放大的剑身上。然而,正当他准备起飞的时候,后背却突然贴上一道热源。   宋衔之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沈,沈师弟?你怎么跑我剑上来了?”   沈铎被问道,立刻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来,泪眼汪汪:“师兄……我好疼啊……怕是不能御剑了,你就带我这一程,好不好嘛?”   宋衔之:这反派怎么一言不合,又撒娇?!   “那……好吧,你上来吧。”说着挪了挪脚,给沈铎腾出位置来。   沈铎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飞快地站了上去,还将一只手臂自然而然的搭在了师兄的腰上,悄悄吸了口他身上的味道。将下巴放到身前人的肩膀上,哑声说:“师兄,你真好……”   突然被发好人卡的宋衔之被热气吹在耳根,腿有些软:“哈哈哈是吗……”   而他们身后,因为发了会小呆,便错过重大剧情的云翎头上乌云密布。   看着沈铎的背影,心中怒问:你刚不是说你不疼吗?!   还有,为什么手受伤,能耽误你用脚御剑!   偏偏自己那傻乎乎的乖徒儿还信了他的鬼话,答应了他!   他此刻若是再插手的话,便是无理取闹了。   云翎心中酸的要死,却只能无能狂怒。   三人速度极快的赶回了客栈。   宋衔之带着沈铎直接去了王迎子住的地方,而云翎,则在半道就被秦仙君叫走了。   可怜的王迎子,两天被折腾三次,这会儿好不容易刚睡下,又被人给踹开了门,小暴脾气瞬间就上来,怒道:“谁啊!”   宋衔之提着人的衣领,废话不多说,直入正题:“迎子兄,帮忙治一下伤,这次灵石不会亏待你的。”   王迎子一看清两人的面孔,便双腿打颤:怎么又是这两尊大佛?   他王迎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ಥ_ಥ;   “宋尊者哪里的话?我治我治,我这就治。”   沈铎闻言,默默抬起自己的胳膊。   王迎子连忙拿出自己的药箱,先是找出一把精致的小剪刀,将衣服和皮肉剪开,而后便翻箱倒柜的忙了起来。   宋衔之看不了这血腥的画面,便先行站到了门外。   一刻钟之后,沈铎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   “师兄——”沈铎从侧面靠过来,掀着他那条破烂的衣服,可怜巴巴道:“我还有些痛……”   宋衔之本来想躲开他靠近的动作,一听这话又被转移了注意力,抓着他的手皱眉问道:“没治利索吗?要不再回去看看?”   沈铎露出虎牙舔了舔,笑的分外狡黠:“唔……没事的,师兄再帮我吹一下就好了!”   宋衔之:“呃……”   演的这么假,你当我傻子吗?!   昨天晚上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还得寸进尺!   可当他再看时,沈铎那一脸期待的模样,那亮晶晶的水光眼,好似便和昨天晚上那个摇尾乞怜的狼崽子重合了。对毛茸茸的生物没有抵抗力的宋衔之:   算了,还是勉为其难帮他吹一下好了……(゚ε゚) 第78章 小术醒了   两人从王迎子住的客栈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还没进门,就被人从背后叫住了。   “师兄!”   小孩子的声音里面带了些颤抖和委屈,宋衔之转身,便被软乎乎的小好扑了个满怀:“师兄!你回来了,呜呜呜……”   宋衔之将人抱起来,擦了擦眼泪:“哎呦,别哭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吗,好啦……”   他最是拿小孩子的哭没办法,哄起来手忙脚乱的。   小好手里捏着药,给自己揉眼泪:“我们都吓死了。”   边说还边看了眼一旁的罪魁祸首沈铎。   而清晰保留昨日记忆的沈铎,则面色不变的回看过去,甚至还笑了笑。   小好红着鼻子哼了一声,将头放到宋衔之的肩窝里,斜眼看着他,心想: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一个人独霸师兄。   师兄是大家的!   才不给你!   沈铎的脸果不其然的黑了下去,暗搓搓的想着以后该怎么报复这小子。   “好了小好最乖了……”宋衔之还实心眼的哄着人,根本没想到人家的注意力其实早就偏了。   “对了小好,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小好这才从沈铎身上挪开视线,脸上挂起了笑意,回道:“是小术醒了,我按医师留的单子来给他买些灵药。”   宋衔之脸色一变:“小术已经醒了吗,何时醒的?”   “就是昨晚你们走后没多久,小狐狸哥哥现在正在照顾他。”小好如是说。   宋衔之手中冒出了些细汗,用力捏了捏手中,才冷静下来:“那他……反应如何?”   正常人断了一手一脚,还被毁了一只眼,应该都是难以接受,不知道小术这孩子能不能适应……   “唔,他,挺好的,都没哭,还和我们说笑呢。”   宋衔之的眼睛一瞬便酸了,微微哽咽着,半晌,才问:“你们吃饭了吗?”   小好摇摇头。   宋衔之便在上楼之前,飞快的炒菜熬粥。最后,又将昨天的清炖兔子拿了出来。   幸好没人动,汤还是热的。   三楼已经被沈铎毁了,所有人便搬到二楼。   推开门,就见严术半靠在床上,静心看着本书。而关洱则在屋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的皱着眉头咬咬指甲,自言自语嘟囔着:“怎么还没回来,那群老家伙不是说人没事吗……”   小好最先进去,将饭菜放下,大声道:“小术,师兄回来啦,还给我们做了好吃!”   他话才说完,屋里原本各有动作的两个便同时卡住。   宋衔之进门,脚还没落稳,便被大个头的关洱给扑了。   九敏!一个个的,都是重量级选手,还没完没了是吧?!   “哇!宋宋,宋宋你终于回来啦!为夫好担心你!昨夜一颗心都没放下来过,呜呜呜……我们还没结道侣呢,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关洱敞着胸膛,一个劲儿的往宋衔之身上贴,虽说是在哭,但眼泪一滴也没见。   宋衔之摸了摸他的耳朵,十分无奈:“好了,我没事,真的。”   关洱抬着头,拿耳朵蹭宋衔之,他自然知道自己哪里最招他喜欢。   沈铎看着那双直愣愣的耳朵,脑海中突然灵光闪现,原本对关洱的怒气也抵消了一些。   不就是耳朵吗?尾巴吗?   我的比你们还要软。   宋衔之哄好小孩哄大孩,最后才轮到严术那里。   “师兄。”严术放下书,笑盈盈的握住宋衔之伸过来的手,乖巧的模样一如从前。   宋衔之看着他那只被剜掉的眼睛,努力忍着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些,扯着嘴角摸了摸他的头:“嗯,饿不饿。”   严术点头,又吸了吸鼻子说:“师兄做的饭好香啊。”   “我端过来给你吃。”宋衔之说完起身,背对着他,飞快的擦了把眼泪,然后端来清炖兔子和清粥喂他吃下。   严术吃完便说自己困,缩进被子里要睡。   宋衔之知道他是怕自己再伤心,所以想躲起来,眼眶一时更红了,却也没办法,等人睡着之后便出去了。   他之前了解到,那身患残疾的人,大多都不希望别人同情自己,而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正常人一样看待和尊重。   所以,他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太多的心疼和可怜,而是尽量以从前的状态来面对他。   若想更好地面对今后的生活,最开始的这一些情绪,都是严术必须要独自面对和经历的。   但宋衔之想,无论如何,他们都会一直在他背后。   一直在……   ……   出了门,宋衔之才放松了肩膀,对着还在试图以目光绞杀对方的两人道:“你们两个别闹了,景家应该不久之后便会有所行动,我们也该准备一下了。”   关洱不服的瞪了沈铎一眼:“我看沈道友这洞虚境的根基还不稳啊,要不再回去练练?老夫刚好可以为你指导一二。”   沈铎额上青筋狂跳,咬牙道:“人妖有别,恐怕不妥。”   “哼!”   宋衔之:“……”┐(-__——)┌   “好了,各自回去休息吧。”   “对了小狐狸,如果真的打起来,小术和小好还是要拜托你照顾一下了。”   关洱竖直了耳朵委屈道:“为什么又是我!让沈铎看!”   宋衔之捏着声音:“小狐狸你最好了……拜托拜托嘛——”   关洱捂着心口,一颗心狂跳不止,虽然理智告诉他不能答应,但洋洋得意的嘴角已经控制不住了。   就在他脱口而出,答应下来时,一个布灵布灵的点子冒了出来。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想把他们送到洞天,那里应该更安全。”   宋衔之挑了挑眉,他都快把洞天这地方忘了。   想起自己在里面待着的时光,竟然还有些怀念,宋衔之点了点头:“唔,也可以。”   关洱闻言立刻放飞自我,跑到沈铎跟前蹦达,被沈铎一拳爆掉了一颗牙齿。   末了,还冷漠道:“一人一颗,我们扯平了。” 第79章 记小情侣的第一次吵架   夜晚,月光如霜雪撒下,清透的夜露一点一点挂上树梢草尖。   忽而间,黑云遮月,秋雁高飞。   几个黑色的人影自林中飞速掠过,衣摆沾走了露水。   宋衔之在树梢上蹲稳,目光放在不远处,关洱和沈铎也同时在他身旁一左一右的树上落脚。   云过之后,月亮重新显露出来。   此时,可以看到三人的脸上身上,各染了不同程度的血迹,月光之下,成了暗黑色的斑点。   面前,庞大的山体通体黝黑,碗口粗的铁链在山风吹拂下发出低沉的嗡鸣,半山腰上星火点点,半空中,有数架飞舟往来运行着,隐约可见上面码的整整齐齐的傀儡。   宋衔之歇了口气,又拿了些丹药放进嘴里嚼。   一日之前,景家突然来袭,点了桂花镇。   他们傀儡众多,还饲养了大批剧毒的马陆虫,极难对付。   关键时刻,身为大能的秦仙君不见踪迹,只留下云翎以一敌百分身乏术,众人与之缠斗至今,几乎精疲力尽,可那傀儡却是杀了又来,源源不断。   情急之下,宗门只能派出人手,从景家本族入手,掐断他们武力的根源。   通俗些说,就是偷家。   于是,他们这些年轻一代,并且修为还在元婴以上的修士便临时组建了小队,连夜赶来了闽山。   宋衔之转了转僵硬的手腕。   他从来都没觉得这么累过,连续不断的砍那些身体坚硬如石头的傀儡,不仅累手,对自身灵气的消耗也是巨大。   带队的自然还是唐棠。   气运之子的运气还是很强大的,至少他们这一路走来,也遇上过不少的景家人,竟然全都奇迹般的躲了过去,没有折损一人便来到了对方的老巢。   他们这一队,少说也有三十人,目标不小。   唐棠分配众人自后山的铁链分批潜入,到时再以玉牌为信号,通知他们上去。   宋衔之蹲在树上,等的脚都麻了,手中的玉牌才终于闪了闪。   是唐棠的信号。   宋衔之提了口气,准备起身。只是,他才刚抬起脚动了动身子,正前面的那棵树上便传来了一声急促的低呼。   几人闻声同时抬头。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修已经仰面躺倒,眼看就要从树上掉下来,与大地母亲来个亲密拥抱。   宋衔之眼前一亮,脚比眼快,直接一个潇洒的跳跃飞身将人接住,然后旋转落地。   小女修对着月光看清了宋衔之的脸,一张白脸顿时就白里透红起来,眼神闪躲,支支吾吾。   宋衔之:爱情这不就来了吗!ಠ౪ಠ;   “没事吧?是不是体力透支了?”   他故意勾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又顶着一张不错的脸,瞬间便将风流倜傥这四个字展现到了极致。   纯情的小女修果真吃他这一套,当场被撩的不要不要的,脸色绯红,软着声音捏住他的衣领,小声道:“没,没事了宋师兄,只是蹲久了,有点头晕而已……多谢师兄……”   宋衔之听着妹子的萝莉音,听得内心直感叹。   bl看太多,现在又整天待在男人堆里,他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是个直男了,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泡到妹子,还不得好好把握?   “咳咳,内个,师妹你要是累的话,我其实可以抱你一程的……”   “毕竟你看景家这么危险,一会儿你要是没力气了,可就危险了,是吧?”   宋衔之拿出毕生绝学,说完低头,却见女修好一会儿没有回应,还以为吓到人了,尴尬的又连忙补充道。   “啊,如果是我唐突了,那十分抱歉……”   女修闻言却连忙开口截断,脸色激动:“不!不……不是的……”   “我确实还有些腿软,那,那就麻烦宋师兄了……”   说完,人就要往宋衔之怀里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在这时,蓦地插入他们两人中间。   宋衔之抬头,然后便对上了沈铎那张阴晴难辨的脸。   心里突然打了鼓一样的慌,宋衔之抱着人的手都抓不稳了,小女修就这么从他怀里滑了下来,站到了地上。   “宋师兄?”她看看沈铎,又看看宋衔之,疑惑的开口,然而下一秒,她整个人便已经被人拎着甩飞了出去,然后被另外一位男修眼疾手快的接住。   宋衔之看人险些就要撞到树上,震惊的看向沈铎,压低了声音怒道:“你干什么!”   “这么用力甩人,出了人命怎么办!”   沈铎把人甩出去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冷漠的像个无情无欲的魔头,盯得宋衔之心惊胆战。   宋衔之还是恼,但具体恼的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慌乱之下便有些口不择言:“算了,跟你这种人也说不清。”   这句话说完,沈铎的脸色忽然就变了,眼眶通红,狠狠握住了宋衔之的手腕:“我这种人?那么在师兄眼里,我是那种人?嗯?”   宋衔之隐隐听出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舔了舔唇,却有些气弱,他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那样针对性的话,无疑是在沈铎心上用力戳刺。   “我……你不要总是这么冲动,难道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沈铎冷笑一声,背对着月亮,让他的脸显得格外阴沉而冷漠,沉默良久,他才开口,自嘲道:“原来在师兄眼里,我永远是个嗜血成性,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明明……”   明明都因为你改变了那么多了,却还是不能在你心中占据一丁点的位置!   黑色的妖纹悄无声息的爬上脸颊,沈铎深深看了他几眼,而后放开他的手,后退几步。   宋衔之看着他,以为他还要再说些什么,可那双冰冷的眼将他冻住了。   月光下,那张脸上竟然有些浅淡的泪痕。   宋衔之心底蓦地一痛,涌上了更深的慌乱。   然而,沈铎却不再看他,伸手将一旁一棵老树捶的稀烂后,转身离开。   宋衔之愣住了。   沈铎走后,周围陷入了一派寂静之中,连原本正在哭泣的女修也没了声音。   直到身边的人陆陆续续走光,宋衔之才僵硬的低下头。   看着手背上窝着的那滴眼泪,他只觉心中烦躁至极,却不知该如何宣泄。   明明是他莫名奇妙伤人在先,怎么到了最后反倒是自己愧疚。   想到这里,宋衔之鼻子一酸,竟也有些想哭了。 第80章 蠕动   直到上了闽山,宋衔之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状态。   关洱一直跟在他身边,反常的没有多话,而是牵着他的衣摆,沉默的盯着他手腕上的那只金铃出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都被调去了前线,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上几个人。   即便是有,也几乎都已经被唐棠他们那一批人处理之后,取而代之了。   昏黑的夜幕之下,那些倒棺型的建筑一个个黑洞洞的屹立着,沉默而腐朽,像极了是这山腰上密藏的大型悬棺墓,令每一个过往的人都打心底发毛。   整个景家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徒留老旧的木梯在风中吱吱作响。   那些第一次来的弟子们,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将住处修成这样。   “唐师兄,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啊?”有人小心问道。   这景家实在是安静的瘆人了,让人忍不住的多想,并且他们这一路都过于顺利,难免不会有诈。   唐棠道:“去主殿……”   “不过保险起见,我们仍需兵分两路。”   宋衔之打起精神,努力将沈铎的身影抛诸脑后,专心应付起眼下的事情,上前一步道:“唐师兄,我和你一队。”   唐棠身边还站着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的白景逸,两人一黑一白的站着,分外般配。   他们一行,先去了十几人。   景家的主殿,也就是当时他们会见景家家主的地方。外面依旧是阴森可怖的白骨墙,上面白骨雕刻的栩栩如生,黑夜里,仿佛下一秒就会爬出来一样。   只是那大门却还开着,露出了里面冰蓝色的光。   大殿不深,只站在门口便可以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令人震惊的是,景家的家主显然已经死了。   大殿里,法阵阵纹飞速旋转,闪烁着蓝光,而景家家主则躺坐在法阵正中的椅子上,双目圆瞪,鼻眼出血,显然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宋衔之心下一惊。   这老头虽然猥琐了些,但毕竟也是景家的家主,谁能有这手段将他杀死?   那人应当是个剑修。因为老家伙的脖子上有道极细的血线,虽然脖子这么久都没有断口,但这一剑足以令他身上其余的血管爆裂。   气血乱窜,将他整张脸都堵成了浮肿的紫红色,连两只眼球都被顶了出来,血红的往外渗着血丝。   离近时,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那一阵令人作呕的,掺杂着血腥味的属于老人的腐朽味道。   “这……景家家主都已经死了,那我们现在该从何入手啊?”   “若是这里还隐藏着什么绝世高手,那我们……”   他们来此地的目的,就是想要擒获他们的头领,可现下这人竟就这么莫名奇妙的死了,现在看来,景家人显然也不在乎这位家主……   宋衔之倒是不慌。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只可能是秦仙君,秦宸禾做的。   只可惜,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这次出世,恐怕不是来帮忙的,而是要来报私仇。   至于这私仇是什么,除了秦仙君本人,应该也只有云翎知道了。   唐棠取了老头子身上的东西收起来,沉声道:“各处看看,没什么问题我们就撤。”   众人应声说好。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已经沉寂的法阵突然再次运转起来,冰蓝色的光一时刺目非常,地面一阵剧烈的振动。   “糟了!”   “快走!”   可惜为时已晚,大殿巨大的石门猛地关上,一条金线自门缝滑过。之后,两扇石门便被完整的合为一体,成了一堵坚固异常的墙。   法阵的阵纹逐渐停止旋转,光芒也在一点点的削暗。   周围温度骤降,却不是关洱带给人的那寒冷,而是直透骨髓的阴冷,一阵一阵,不停的漫上来。   众人几个警惕的背对着围成一团,拔剑指向四周。   空气中缓慢的浮现出点点血腥味。而后,味道越来越浓,直至片刻之后,逐渐转变成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忍受的腐臭。   臭味刺鼻,几乎将人熏出眼泪。   宋衔之在昏暗的环境中看向四周,最后发现,发出臭味的,这样是刚刚死去不久的景家家主,此刻的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白色的蛆虫蠕动着,圆滚滚的身子透明而反光,鱼进了水似的,穿梭在那些烂肉之间。   不过眨眼之间,并将那具尸体食的露出了白骨。   粗糙的人皮并不得那些蛆虫的青睐,大片大片软塌塌的堆叠在地上,像是人脱下来的衣服。   宋衔之看的头皮发麻,同时胃里也是阵阵反酸,要不是修者摒气能力强,他怕是早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阵法残留的光芒突然灭了下去,耳边多了一道抽气声,而后便静的只能听见那些蛆虫蠕动身体的声音。   宋衔之手上传来一阵巨痛,是关洱紧张的抓了他一把。   虽然自己也是又痛又怕,但宋衔之还是在黑暗中摸索着揉了揉他的耳朵:“别怕,我有夜光珠的。”   几个夜光珠在手中被捏碎,白色的粉末星星点点的浮向空中,将漆黑的环境点亮,安全感顿增。   好在这次来的修士都是有实力有经验的,并没有崩溃的大喊大叫,但也都紧绷着心弦。   有人低呼了一声,宋衔之看过去,发现原本坐在椅子上老头尸体已经不见了,徒留满地污黄色的尸水和大把密密麻麻的肥硕蛆虫。   几个女修都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宋衔之也看的反胃,直接一个火符丢过去,一把烧了。   吱吱唧唧的声音好一会儿才消失,地上留了乌黑的一片,只是那本该留下的白骨却彻底不见了踪影。   周身的温度越来越低,渗入骨髓的冷,让人汗毛倒竖。   尸体已经没了,但那股子腐臭味却越发浓郁。   在众人没注意到的地方,一面的墙壁突然像活了一般,轻轻的蠕动了一下。 第81章 人骨(慎)   最先发出声响的,是那把沾了腐臭尸水的椅子。   嘎嘣嘎嘣的声音,嚼豆子一样传了出来,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夜光珠微弱的光芒正在渐渐消散,周围复又陷入一派昏暗之中。   一只惨白的骨手从椅子上伸了出来,一动一顿的活动着骨节。   关洱抓着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向他贴近,小声道:“宋宋,好黑哇……”   宋衔之察觉到他的颤抖和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好笑,还有心情低声调侃他:“我记得,某人好像说过自己不怕鬼的啊。”   关洱咽了咽唾沫,却还是嘴硬:“本尊当然不怕那些东西,只是有些,有些怕黑而已……”   宋衔之:“是是是,怕黑怕虫,就是不怕鬼……那你一会儿可要保护我哦……”   说着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关洱听着耳边诡异的声响,又缩了缩脖子,抱着他的胳膊没说话。   宋衔之奇怪,关洱好像从刚才开始便乖巧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跟他扯皮了。   不过,局势也不等他深究,那些原本嵌在椅子里的鬼手飞速脱离出来,五指抓地,沿着周围的墙壁悉悉索索的爬动起来。   一片昏暗之中,那森白的骨头折射着冰冷的光,僵硬而迅敏的行动着。   猝不及防的,一只手突然脱离墙壁跳了出来,抓上了其中一位弟子的肩膀。   恍惚之间,鬼手收缩,竟是直接将那浑厚结实的臂膀直接捏碎。   血肉溅在灰白的墙面上,眨眼便被蠕动着吸收掉了。   被卸掉半个肩膀的弟子惨叫一声,挥剑将那鬼手斩断。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浓烈的血腥味吸引了,其他的鬼手很快也朝他聚拢过去,一股脑的迎面扑来。   鬼手活动着僵硬的五指,发出的声音好似桀桀笑声,密密麻麻的敲击着耳膜。   那弟子几乎已经傻了,挥出的剑光也难以抵消那些数不清的鬼手,眼看一只手正中他的面中,即将使力捏爆他的头。   宋衔之立刻拔出剑来,飞身过去一剑将那只鬼手挑下,挥出几剑的同时,又提着那弟子的领子连退数步,站进了其余弟子之间。   前面的人离开,鬼手迎面扑来,那些上一秒还未反应过来的人,顿时清醒了不少,各个手忙脚乱的挥剑,他们大多都已经是元婴修士,手搭手,很快便将那些鬼手处理干净。   宋衔之在后方沉默的给人止血疗伤,看起来有条不紊,其实整个手都是抖的。   这弟子年纪看着仅有十八九岁,能在这个年纪修到元婴境界,应该也是个难得的修炼天才,现在却少了一只手,剑道堪忧。   他泪眼婆娑的看着宋衔之,半个肩膀都是裸露的白骨,不停的摇头,喃喃着:“宋师兄,没用了……我此生,注定不能攀登剑道巅峰了……”   宋衔之愣了愣,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鬼手一经斩断便落地不动了,成了一堆普通的白骨。   唐棠蹲在地上检查。   这鬼手确是人手无疑,上面却还带着温热的温度,手感甚至还有些像人皮,也不知道景家是用什么手法制成的。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   “是啊,这也太诡异了,我们还没杀了那些景家人,怎么能被困在这里。”   说完,几个弟子便四散开来,打算寻找出口。   宋衔之救下的弟子已经昏了过去,他起身,也打算去寻找出口,但直觉告诉他,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要不是没出口,要不就是出口极其难找到。   只是希望之后这屋里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不然就是耗,也能将他们这些人耗死了。   法阵开启之后,这大殿中的所有缝隙便都一并消失了,别说是门缝了,就是地板砖的缝都没有。   空气中浮动的臭味越来越重,夹杂着方才散出来的血腥味。   宋衔之拿剑鞘在墙上戳了几下,发现墙体竟然有些绵软,不亮的环境里还有些微微反光发亮。   他一戳,墙体便低低咕噜了一声,缓慢的渗出了些不明的液体。   臭味瞬间加了好几倍,宋衔之捂着嘴,差点臭晕过去。   “这墙有问题啊……”   宋衔之退了几步,给自己捏了个气障,而后一剑划了过去。   剑光夹裹着细霜,直接将墙体划出了一道口子,耳朵顿时传来一阵杂乱刺耳的叫声,方才鬼手发出的声音也掺杂在其中。   一股灰红色的液体顺着墙面流了下来,腥臭无比。   宋衔之听见那些声音,脑海中瞬间便浮现出门外那些白骨雕塑,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宋衔之将自己的法器一股脑拿出来,将有用的通通分发到众人手里。   墙体彻底变成了鼓动的人皮,有水沸腾翻涌的声音从中透出来,越来越多的血水从中流出来,像极了那日在桂花镇巷尾墙上看到的景象。   片刻之后,人皮腐烂成一个一个手指粗的小洞,然后逐渐放大。   婴孩刺耳尖锐的哭声从洞里穿出来,好像濒临窒息的婴儿正挣扎着从死掉的母亲的肚皮里钻出来。   那些小孔遍布在四周的墙面上,蜂巢一样。   附着些粘稠血汁的手从中伸了出来。   紧伴着哭声,两只白森森的手向两边扯动,撕开了更大的口子,伸出了半个头颅。   宋衔之在看清这些人的面孔时当场便吐了出来,脸色煞白。   只见那腐烂到露出头骨的人头上,竟然张着属于马陆虫的巨大口器,一张一合,露出了两三圈细细密密的牙齿,喉眼里涌出一股一股粘稠的液体。   “这是什么鬼东西,好恶心!”   “我,我的灵气在消散!”   四处散落的弟子连忙聚集在一起,额头遍布细汗。   那些臭味实在太过浓烈,不知道是不是还伴随着毒气,让人体内的灵气逐渐溃散。   宋衔之不得不用嘴喘气,却越发头昏脑胀。   “不好,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唐棠强撑着身子,剑光飞动,将那些已经探出头来的人骨削去了脑袋。   人骨没了头,瞬间化作白色的乳汁,融进血水里,但紧跟着,又有数百双手从不同的洞口伸出来…… 第82章 狼性   灵气快速消耗,大家几乎都力竭的跪俯到了地上,剑法器都来不及用。   灵气枯竭之后,身体似乎也变成了千斤重,压的人呼吸都困难。   这一切来的异常之快,根本就不容人反抗。   “宋宋,我……我好难受啊……”   宋衔之闻声偏头,只见关洱整个人几乎都跌到了地上,浑身发汗,脸色惨白的比玉白的地面更甚。   心头一惊,宋衔之伸出一只手摸他的头,却发现他额头一片滚烫,连脖子里面都汗津津的。   关洱抓住他的手哆哆嗦嗦的往他身边靠,双眼无神,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甚至连除了耳朵之外的其他毛发都冒了出来。   看样子,似乎是发高烧了。   宋衔之吓坏了。   大妖化回原形,极有可能是因为受了重伤,或者是受到了克制因素的影响。   可这一路上,他们都呆在一起,关洱并没有什么受伤的契机,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这里的某样东西对他产生了影响。   宋衔之将人拉到怀里,突然看到了地面上雕刻的阵纹。   这大阵应该是景家的传承阵法,威力不容小觑,莫不是这阵法对小狐狸产生了影响……   如果是这样的话,关洱必定要比他们更快的撑不住。   宋衔之看着几近缩成一团的人,咬了咬牙,可惜现在他们这些人也同样自顾不暇,所有人都虚脱在地,就连实力最强悍的唐棠也已经支撑不住了。   墙面上的人骨根本斩不尽,一波接着一波的来,有一些甚至已经爬了过来。   怀里,关洱的状态越来越差,已经到了人事不醒的地步,身形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了一只白红相交的小狐狸。   白色居多,红色较少,分布在四肢和尾巴尖上,鼻尖上也有小小的一点,朱砂一样,瞧着精致又可爱。   宋衔之将人抱在怀里,又把自己残留的灵力渡进他的身体里。   意识越来越模糊,那些用来攻击防御的宝具根本起不到作用,两个刚进入元婴期还没稳固根基的弟子,此刻已经被抽干了灵气,正在被抽食精血,容颜随着精血的流失逐渐老去,鬓角已经开始斑白。   宋衔之跪在地上,一手为关洱传渡灵力,一手还在不断的和其余人一起,朝着一个方位攻击,试图攻破那片墙皮。   然而,千年传承的镇家大阵,光是复杂的阵纹便有上百道,威力巨大,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是十分绝对的压制,根本难以攻克。   渐渐的,大阵给予的压力甚至超过了当时清玄君的威压,压的人五脏六腑具痛。   数不尽的白骨攀爬过来,在地面之上流下蜿蜒浓稠的水渍,宋衔之已经整个贴到了地上,视野模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蹦出无数个念头。   最后,所有的念头全部定格,停在了他们活不了了上面。   然而,这一瞬间给他的感觉却不是难过和不甘,而是强烈的不真实感。   另一边,就连唐棠也已经力竭。   他们这一群人,竟然就这么简单的全部打倒。   不久以后,大阵就会抽干他的灵气和精血,而那些悠哉悠哉爬出来的虫头人骨们,即将不急不缓的享受它们的美食。   空中飞散的夜光珠粉末逐渐失去光芒,黑暗和寒冷如潮水般侵蚀上来。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宋衔之恍惚看到了不远处的墙面上裂开了一条缝隙,有什么一闪而过,冲了过来。   然后,意识便在不久之后重新归拢。   宋衔之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   最先看见的,是一片浓黑纤长的睫毛。   这是他从未看过的漂亮和角度,却又不似女人的卷翘和柔细,而是一种有力度的好看。   他脑子还未清醒,就那么半睁半睐的睁着眼看。   触觉缓了许久,才迟钝的联动神经将信息传到了脑海。   唇上一片温凉清爽,似乎有大股的灵气正从他口中灌入。   宋衔之立马眯着眼睛,敞开嘴去接。   那气息浑厚甘甜,一入内,便快速钻进了他身体各处,使他疲乏的身体瞬间轻松了许多。   而就在他伸出佘尖的同时,面前的长睫忽然抖了抖,然后缓缓打开了一条细缝。   幽深发暗的瞳孔有些焕然,视线精准无比的聚焦在他的眼中。   宋衔之对上这人的视线,却还是没能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只管睁着眼,细细观察着面前这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离近了,才发现,他那只右眼的眼头处,竟然有着一颗浅浅的褐痣。   等这双眼睛的主人无意垂眸时,这褐痣便变的格外精致诱人起来,瞧起来,生的竟是那般的恰到好处。   宋衔之看的痴迷,喉头下意识的便吞咽了几下,将口中浓郁纯净的灵气,全部纳入腹中。   可这些似乎还不够,他有了力气,便似渴水的人一般,揽着水源,自发的吸取起来。   也不论那些灵气从何而来。   而他,又是在贴着什么汲取。   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惊愕了片刻,而后再次闭上。   只是,这一次,本来温和渡过来的灵气,突然变得粗暴起来。   闭着眼睛的宋衔之顿时皱了皱眉,却是有些不甘自己比对方动作温柔,所以更加用力吸/动起来。   更多的夜体互相交汇着交换,盛不下的,就顺着洁白的玉面滑下来,勾勒着下巴的弧度,染出了水亮的一片。   随着体内灵气的增多,宋衔之动作渐渐慢了下,人也清醒不少。   口中那些陌生而磨人的味道,在他意识回笼的瞬间便变得无比清晰。   他仔细品味,发现那是一种淡甜又带了些独特的味道。   世间无二……   他觉得好吃,便下意识的多吃了几口,拌着灵气急急的吞咽着。然而,对面似乎比他还要着急,甚至还勾着他的佘投尖吸。   宋衔之急促的呼吸着,有些憋的慌,终于有些扛不住地软软的推了几下。然后,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   入目是一双熟悉,并且带着血丝的眼睛。   那眼睛乌亮,在他所有的五官之中,显得笔墨浓重。   其中深处,似乎还带着吓人的渴望。   宋衔之被那眼神看得哆嗦了一下。   两个人离得很近,近的几乎鼻尖挨着鼻尖。   呼吸缠绕,热气蒸腾,将红晕无声无息间,送上二人的脸颊。   体内的灵气已经恢复了一小部分,使得宋衔之清醒许多,也能稍稍活动。   他抬起手,先是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对方的脸,而后半晌,才哑着嗓子问:“沈铎……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不是已经……”   走了吗……   沈铎闻言,原本就很低的头,垂得更低。   他用鼻尖蹭了蹭宋衔之的,又蜻蜓点水般的,在那一片红色之上碰了一下。   行动间,呼吸还有些粗众。   是刚才太过着急所致。   宋衔之连呼吸都不能了,被欺负/的眼角通红,落下泪来。却是徒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沈铎没有笑,面色反而分外认真严肃,不够一样,低着头又碰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很多下,甚至还有想再来一次的意思。   宋衔之看穿他的意图,面露惊恐的抬手捂住了嘴,眼角的泪水成颗连线的淌下来,却被沈铎低头,一一吃掉了。   宋衔之瞬间抖的更厉害。   殊不知,他这副抗拒的模样,在沈铎眼里,只能更快的激发他的狼性罢了。 第83章 兄弟   用手挡着也没什么,那温度转而落进了他的手心里。   直直烫进了心里。   “师兄……”   “我……没走……”   “先来陪你了。”   沈铎的声音是少见的温柔,似水缠绵的眼神,几乎要将被他看着的人溺毙在其中。   宋衔之心尖上一拧,蹙眉,泪落得更急。   “你是个傻的吧!”他口中骂着,又气又急。   刚才那条被沈铎劈开的缝隙,早就恢复了原样,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当下的状况就是,沈铎不要命的闯了进来,但起到的作用也是杯水车薪。甚至,他还要因此而搭上一条命。   宋衔之气急了,有些口不择言的训斥着他,可沈铎这次却只是安静的听着,目光中温柔不减,没有生气,甚至还面带浅笑,反向的摸了摸他的头。   以作安慰……   宋衔之:?   气呼呼地把他的狼爪子拍掉:“我跟我说话听到没?”   沈铎笑:“听到了……”   “可是师兄,现在说,恐怕已经晚了。”他低笑出声:“不过幸好,我还能进来。”   宋衔之瞳孔猛地一震,攥紧了手心的衣服。   大家都是成年人。   沈铎说出这话的意思,他不会不知道,不会不明白。   可……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费力进来?   难道……   宋衔之不敢接着往下想,低垂下眼帘,躲开他的视线。   “进来了,可能就活不成了,你就……不后悔吗?”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谁不怕死?   况且还是这个,原文中野心磅礴,无心无情,注定要攀登妖魔两道巅峰的沈铎。   难道,他真的甘心就这样死去吗?   在此处,无功无为,无名无姓的死去?   “后悔什么?”   “我现在是万分不会后悔的,师兄。”   沈铎说完,顿了顿,又道:“我悔只悔在,刚才气极之下一走了之,害的师兄独自在此承受危险……”   宋衔之听完,竟然十分不争气的哭出了声,抬手捂住沈铎的嘴:“你,你不要再说了……”   沈铎却是啵啵啵几口,飞快印在他的手心,嘴里含糊道:“就嗦!”   宋衔之吓得连忙收手。   然而,他刚一松手,一把软绵绵的东西才能缠上了他的手腕,拽着他的手,略有些强硬的放在沈铎的胸口上。   宋衔之定睛一看,缠着他的,竟然是一根毛发蓬松,又大又软的灰蓝色尾巴。   他猛地抬头,看向沈铎的发间。   只见那充满光泽的乌色中间,赫然竖起了两只毛绒绒的耳朵。   不是正常狼的那种尖耳,而是偏圆的弧度,看起来柔润又可爱。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那两只耳朵还十分调皮的抖了抖。   宋衔之几乎是瞬间便被可爱到了,忍不住抬手捏住了。   沈铎的眸色俶尔之间便深了几个度,扣在腰上的手也无意识的抓紧了。   然而,宋衔之并没有把玩多久,便很快意识到,沈铎既然是半妖,现下身处在这大阵之中,必然和关洱一样,也承受着更大的影响。   就这样,他不可能感受不到,却还是把灵力分了他一半……   宋衔之想到这,顿时感动的不能自已,用力揽住沈铎的肩膀,拍了拍:“好兄弟!”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宋衔之,最好的兄弟了!”   “若是这次我们能活着出去,我们一定要拜把子,桃园结义!”他言辞恳切,哭喊的也十分用力。   被「好兄弟」的沈铎,脸色黑了又黑,一手爆掉了一个爬过来的虫头人骨,在心中低低骂了一声。   谁⚹#的跟你是好兄弟。   没有桃园!   拜个鬼的把子!   谁要和你做什么好兄弟!   经过昨晚的事,以及知道师兄被困会死时,自己痛不欲生的感受,沈铎似乎已经窥到了自己心中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   虽然只是模糊的概念,但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是不想失去师兄的。   不论是他被别的男男女女抢走,还是两人阴阳死别。   总之,他想要将人永远困在自己身边,不给任何人看的想法,几乎已经控制不住了。   他想要将他锁起来……藏起来……甚至融进皮肤里,血水相融……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但他却知道,覆水已难收,这些东西,已经再难忍得住了。   眼看着大殿封死,而师兄还在其中时,他是真的很后怕。所以,才会在此刻选择从心。   于是,直到方才,他才更加坚定,自己这一次的选择简直无比正确。   因为,只有尝过了才知道。原来,师兄的滋味竟然是那样的好……   让人忍不住。   让人心动难熬。   让人痴醉癫狂……   让人……想一直吃下去……   /   幸好,此刻正沉迷于自我感动之中的宋衔之,丝毫没有察觉他这些阴暗的心思。   所以……   沈铎勾动唇角,将脸埋进了宋衔之的肩窝里。   现在,死或者不死,对他来说已然不重要了。   可是,师兄不能死。   所以,他也不能死。   只有两个人都活下去了,他才能彻底尝到师兄的味道。   眼下,他怕是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第84章 我不丑的   夜泉,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它不仅仅是一个单纯为主人收敛灵气的宝具,而是更像一个活物。   它会在自己上一个主人陨落之后,吞并主人的灵海、修为,不断的壮大自身然后涵养生灵。   这个由夜泉诞生出来的器灵,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地成熟,而后伴随主人从生到死。   虽然他将其中一只夜泉送给了师兄,但他带的时间毕竟太短,其中涵养的新的器灵还只是雏形。   不像他……   夜泉是他从小到大便佩戴在身的,其中的器灵已经相对成熟。   而这个器灵,拥有着夜泉内无数代记忆汇聚起来的功法和修为,实力强悍到难以估计。   可惜这器灵的使用,反噬极大,当年母亲便告诫他,非性命堪忧的情况下,万万不能使用。   此时此刻,沈铎毫不犹豫地便将耳朵上的夜泉取了下来。   黑曜石闪烁着异样兴奋的光芒,水滴一样,随着灵气的不断输入融化在手心,化作浓厚的丝雾,从指缝和掌外缓缓地流落到地面上。   原本已经沉寂发暗地大阵刹那间发出刺耳嗡鸣,蓝光乍现,那些原本慢吞吞向前爬动地虫头人骨也都被灼伤了一般,尖叫着往后褪去。   黑雾落在地上,渐渐地,凝出了形状。   仔细去看,那抹剪影轮廓窈窕,曲线曼妙,分明是女子模样。   黑雾旁若无人地舒展着身躯,好似起舞。   与此同时,甘甜纯净的灵气如泉水般袭来,浸润了干涸的土地。   宋衔之顿感身上压力骤减,呼吸也畅快了许多,连身旁蜷缩着的小狐狸也舒展了身子。   可沈铎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纵使他速度极快的转过身背对着自己,宋衔之却还是看到了他此刻的模样。   像是被快速抽干了精气,沈铎已然变成了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   还没等宋衔之伸出手,他原本鸦翅色的好头发便瞬间变白,身形也佝偻了许多。   宋衔之不可置信的捏住他苍老的好似树皮般粗糙的手腕,震惊道:“喂!你做了什么!”   “你……”   “你不会要死了吧……”他恍惚的听到了自己心脏下坠的声音,和自己发抖到几乎是气音的发问。   沈铎背着他,摇了摇头。   宋衔之固执的拉着他的手腕,想要让他转过来,可现在的他还没什么力气,站不起来,也拉不动他。   最后,没办法,他便急得哭了出来。   沈铎一听他的动静不对,身子便僵住了。   宋衔之发现了,便连忙假意哭的更大声,面前的人果真有了更大的反应,扭扭捏捏的转了回来。   于是,宋衔之便不合时宜的想,沈铎好像看不得别人哭呢。   下次有求于他的时候,或许可以试一试……   沈铎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正常一些,可身体上的变化又怎么能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呢。   苍老的声音根本无法掩盖:“师兄不用怕,再过片刻,我们就能就能出去。”   虽然他垂着头,但宋衔之还是看到了他沟壑纵横的脸和雪白的眉睫。   艰难的吞咽了几下,宋衔之小心问道:“那你……还能变回来吗……”   这个问题似乎对沈铎很重要。因为,他刚问完的瞬间,他便抬起了头。   “我会变回来的师兄。”他咬了咬牙,再次强调:“一定会的!”   宋衔之愣了一下,沈铎却以为他是不信,慌忙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毛发粗糙的耳朵上,让他摸了摸,说:“不丑……”   “师兄,我不丑的……”   宋衔之瞬间便感觉自己要泪崩了。   只因现在的沈铎,实在是有些太让人心疼了。   随着黑雾的凝聚,沈铎的状态也越来越差。   最终,黑雾成了一位容颜绝世的妙龄女子,他却已经奄奄一息。   宋衔之将苍老的几乎只剩一口气的沈铎揽进怀里,观察那夜泉所化女子的形容。   只见她眉眼清绝,气质疏朗,举手投足之间,却又尽是媚态,一身红衣,将妖气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仔细看,她那音容笑貌,某一瞬间竟然和平日里的沈铎极为神似。   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宋衔之惊讶不已,可当下的沈铎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一切都无从验证。   那女子似乎是看了眼沈铎,然后才轻抬指尖,施展出了令人难以逼视的招式。   盛光之中,女子的身影被包裹融化,好像下一秒就要再次消失,飞散……   下一秒,光芒散去,那原本像天堑一样,横隔在他们面前,白玉雕琢的大阵,便如一文不值的破石一般,攀爬上了蛛纹,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石。   尖锐的叫声杂乱的堆积在耳边,周围的墙壁,也全部在这光芒之中融化,汇成了大团的黑色液体。   原本浮动在鼻间的腐臭味也随之被一股干腥味取而代之。   风从墙上的空隙里吹了进来,将气味吹散了大半。   那些虫头人骨随着气味的消散,也变成了一个个拇指大小的蛊虫,泡在那些黑色液体中,脆弱地扭动着身子。   原来,方才的人骨只是大阵制造的幻觉而已……   活下来的弟子们汲取了外面的灵气,慢慢全都站了起来,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这大殿原本厚重高大的墙,竟然是由成千上万的白骨搭建出来。   白色的骨头上面全是孔状的巢穴,里面蠕动着密密麻麻的蛊虫。   此时原本的墙体已经融化,只留下这些白骨,大大小小,一个叠着一个的堆在一起,足有三丈高。   夜风从这些白骨的缝隙里吹进来时,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响。   好似谁人哀泣。   宋衔之一手抱着关洱,一手扶着沈铎,艰难的站了起来。   解救他们的女子不知在何时,便像那些风一样,消失不见了。   沈铎的耳朵上,光芒黯淡的夜泉重新归位。   “大家,都没什么事吧?”   “没死,但是这老模样也没脸见人了……”   “不要自卑小师弟,求仙问道者,不会拘泥于外貌的。”   被叫做小师弟的弟子俨然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是方才被吸了精血的,不过没被直接吸干死掉已经是万幸了。   来的这些人,死的倒是没有。   宋衔之检查了一下关洱的状况,发现他已经退了热。   方才沈铎给他送来的灵气,他就自然而然的顺着放在关洱身上的手,给他渡过去了。   深夜,景家此刻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众人出了大殿,便就地打坐,调理了起来。   宋衔之调理以后睁开眼,却被单膝跪在身侧的浓黑影子吓了一跳。 第85章 工具人小明   “你……”   宋衔之就着月光,观察跪在地上的人。   看身形,隐约可以看的出来是个年轻高挑的男子,发冠高束,穿一身劲爽的黑衣。   可奇怪的是,无论宋衔之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人的相貌。   他们青河宗……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莫不是,景家的人?!   可是……景家人都已经走空。   方才能够活动的弟子,已经四下里看了一遍,发现除了这处大殿和后面的小别院,其余都是些教课楼,山上地下,都没有什么能够制造傀儡和豢养马陆虫的地方。   至于这些东西到底是从何而来,或许只有死去的景家家主知道了。   不过,想到这一可能,宋衔之还是立刻提高了警惕,手指在背后捻着一个匕首,缓缓向着黑影靠近。   黑影垂着头,似乎在认真看着什么。   宋衔之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发现竟然是被他放在一侧地上的关洱。   身形不大的狐狸躺在黑色的外衫上,睡的正是沉醉。   宋衔之头皮一麻,连忙将关洱抱起来揣进怀里。同时,手中的匕首也飞快地划出,抵在了黑影的脖子上。   因为他动作太大,原本靠着他肩膀上的沈铎歪了歪,也倒进了他怀里。   “你是谁?”宋衔之淡定的将匕首往前送了送,问道。   周围的人也陆续醒来,几个想要来宋衔之这边归还宝具的弟子,也纷纷朝着黑影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可那黑影,面对如此局势,竟然也能纹丝不动。   虽然自己这边人数众多,但宋衔之也没敢轻举妄动,静静等着黑影先出手。   果然,没过多久,黑影便有了动作,然而却不是什么出其不意的攻击。   他只是转了转脑袋,将脸转了过来。   对着的方向,依旧是宋衔之怀里的关洱。   夜风吹拂,拨云见月。   这一次,宋衔之终于看清了这黑影的面孔。   竟然是空荡荡的一片!   手中的匕首掉到了地上,宋衔之惊诧的发现,这黑影竟然是那天,被关洱操控着就回严术的那个。   上一次,他并没有在意。   起先还以为只是关洱施展的秘法,可今天,他却自发的出现了。   而且,看样子,此刻的他好像还拥有一些自我意识。   虽然比常人木讷了些……   宋衔之不由得想到原著中关于关洱的部分。   虽然中间有些剧情他是跳着看,但根据后面评论区提供的信息,他也隐约了解到,关洱的身体上是寄生着一个外挂的。   这个外挂是和人,名字应该叫顾慎明,大家都叫他工具人小明。   因为他的出现,总是在关洱有危险的时候,妥妥的工具人一个。   至于这个小明到底是什么来头,宋衔之也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是个好的。   要真是原著评论区说的那样,这小明现在出现,是因为感受到关洱有危险吗?   宋衔之低头看了看关洱。   睡成了软趴趴的一团。   那大阵压制妖族,小明会在事后出现,也就不奇怪了。   “顾……慎明?”   想归想,宋衔之还是谨慎的叫出了这个名字,想要试探试探。   黑影听到这个名字,条件反射般的动了动头,似乎是抬头看了他一下。   宋衔之:果然……   他又问:“你是小狐狸什么人?”   ……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这句话,顾慎明好像便听不懂了,面孔朝的方向,又变成了对着关洱。   宋衔之莫名有一种自己抢了别人东西,而东西的主人眼巴巴的等着拿回来……   “你?想要小狐狸?”   一直看人跪着,好像也不是什么办法,宋衔之就随口问了一句。   他没想到的是,顾慎明竟然又能听懂了,毫不客气地张开了双臂。   宋衔之:wtf?   连脸都没有的工具人,竟然还会筛选信息骗人了?   宋衔之不大想给,道顾慎明没抱到狐狸,便一直抬着胳膊,看的他都手酸,只好不情不愿的将小狐狸递了过去。   然后拿刚捡起的匕首重新顶上他的脖子,开口警告:“你要是敢伤他,我直接切了你。”   顾慎明丝毫不在乎这一把匕首的威胁,甚至还因为要接关洱,自动往前送了几分,半透明的液体从他割破的伤口流出来,顺着匕首尖儿落在地上。   宋衔之被惊了一下,但也没退缩。   好在,顾慎明接到关洱之后便退回了原地,匕首也就没再深入。   宋衔之一眨不眨的盯紧他的动作,见他只是抱着关洱,一遍一遍的抬手,动作生硬的抚摸他的脊背,身上不带一丝杀气,便不再紧绷,而是开始渐渐好奇起来,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能看原著时他没看。   此刻的他,真的是好奇的抓心挠肝,恨不得现在就穿回去,把书翻出来再看看。   等了半天,顾慎明除了抚摸,再没有了别的动作,宋衔之举匕首举的手都酸了,最后只好将关洱又抱了回来。   “你还想干什么,就等他醒了再说吧。毕竟,我还不能完全确认你的身份,不放心。”   宋衔之自顾自的说完,也没指望顾慎明会回答他。   但他知道,对方应该是听懂了。   不然他不会就那么乖乖的在一边坐下。   宋衔之自己入定前,给昏迷的沈铎喂了药,现在的他,耳朵和尾巴基本上已经缩了回去,但样貌并没有改变,看起来还是像个八九十岁的老爷爷。   不过,宋衔之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沈铎的个子似乎矮了不少。   之前一米九的大高个,就算身子佝偻了不少,也不该是这个长度才对……   宋衔比了比,这高度才和到他下巴差不多,跟个小少年的一样。   难道这也是反噬后遗症?   想想沈铎来这一趟,都是因为自己,宋衔之不免叹了口气。   届时回了青河宗,自己是一定要找机会补偿他的……   / 第86章 结束   众人整顿过后,便赶回了桂花镇。   来时路上看到的飞舟,应该便运送着景家的最后一批弟子。   说来也是奇怪,这景家人明明知道,若是死耗下去,自己一族了无胜算,却仍像麻木的提线木偶一般,一个接着一个,不怕死的前赴后继。   这两年,景家在九段山一家独大,可谓是一手遮天,他们没少虏掠这一方的百姓,养出来的傀儡和异虫自然不计其数。   再强的修士也是血肉之躯,灵气也总有耗尽的时候,难以与不知疲惫和疼痛,又壮硕异常的傀儡相抗衡。   两日下来,桂花镇上已然面目全非。   青河弟子死伤无数,元气大伤。   而那些闻风而来,沽名钓誉的散修们,一见情况不对,早就逃了个七零八散。   本以为这一战,青河宗已是必败无疑。   然而就在这时,倾斜的局势忽现转机。   原本不知所踪的秦仙君秦宸禾忽然出现,以他自身半步飞升的实力,与云雪尊联手,合力斩灭了对方三位护法。   只留下了一位名叫玄禾的。   这个名字,宋衔之曾在易平那里听过。   只是到了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位玄禾,竟然是秦仙君的亲生弟弟。   而秦仙君今此,之所以会来走这一趟,为的恐怕就是找到他这位弟弟。   四位护法被杀的被杀,被捉的被捉,但对面那些看起来还十分年轻的景家弟子,却丝毫不慌,依旧沉稳有序的继续部署着攻击战略。   他们从一开始便诡异的沉默着,只认真做着自己的事情,心理素质强大到可怕。   然而,秦宸禾实力,对他们来说,已然是跨境界的绝对碾压。   因此,景家人没撑多久,便全部撤了回去,只留下满地残碎的傀儡尸体和马陆虫。   青河宗大半的弟子在这一战中陨落,活下来的,也都多多少少受了点伤,宗门里唯独的三个医师已然忙的不可开交。   众人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打算趁这个机会喘一喘气,同时等待支援。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景家,连同景家所在的整个闽山,都在那一天夜里,尽数消失了。   九段山脉中,曾经最为高拔醒目的主山闽山,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全盘倾覆,成了一座不生草木的荒山。   庞大山体以极其诡异的姿态翻倒旋转,倒扣下去。   于是,那些原本便如棺材的一般的高楼,全部被深掩于地下,随之埋葬的,还有那些还未战死的景家弟子……   景家,从此销声匿迹。   而据那日巡逻的弟子描述,当天夜里,红月当天,是一双巨大的人手自地底伸了出来,将闽山整个抬起,又扣了下来,巨大的动静掀起的余波,将周围数十里的动植物全部杀死。   本就有传说言,那闽山的地下,镇压着一位上古魔族的护法。   经此之后,流言更甚。   整个剑渊境,乃至整个修真界,都在猜测着,应该是那位沉睡了数十万年的上古杀神,即将苏醒了。   之后,青河宗也派遣了不少能人子弟前去闽山探查,但无一例外,全部都无功而返。   无法,他们只能暂时肃清各方,回宗静观其变。   自此,景山一役,彻底结束。   可所有人心中都明白,这次景家一事,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地底的巨人,才将将伸出了一只手而已。   修真界的明天,已然是个未知数。   /   临行前,原本的商道已经能正常通行,宋衔之便借机寻了位人间的异能者,为严术锻造了一副假肢。   戴上假肢之后,他便能正常活动了。   随后,那些战场上遗留的傀儡尸体便被严术细心的捡拾回去。   这里面还有许多其他村落的人,严术便将锦水村的众人分出来,运回故地一一安葬,又将其余的人,也全部找了处风水宝地立碑入土。   那日,顾慎明救回严术时,将后来跳下去的严钟的尸骨也捡了回来,只是见人已死,便草草埋在了魔谷内。   严术知道后,也到魔谷将人请了回来,和后来找到的母亲的尸骨埋在一处。   清秋时节,山地里气候比外面冷的早,这几日,光秃秃的树梢便已经挂上了白霜。   走在从墓地回去的小道上,满地铺着的枯叶上,红的黄的,映着苍蓝的天和白色的树影,一地霜雪被沙沙踩碎。   小道的周围,是一片广袤的白桦林,洁白干净的树身一望无际,将这里围成一片孤绝清冷的天地。   恍然遗世独立的仙境。   林深之处,忽有一群白鹿奔过,留下呦呦鹿鸣,惊动了一树鸟雀与之和声。   穿着半薄棉衣的严术在这时,忽然停住了脚步,低低笑了起来。   一双眼带着绵软的笑意,似是透过那群嬉戏的白鹿,看见了什么旁的光景。   “父亲说过,白鹿有灵,见之祥瑞。”   “所以,他们在这里,一定会开心一些的吧……”   话音落下,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周围的白桦树突然变成了一个个农家人的房屋,鸟雀之声被鸡犬取代。   天晴云散,炊烟袅袅。   远处漫山滴翠,绿野千里,是锦水村一个雨水丰沛的好夏天。   而在这些房屋的跟前,站着一个个严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有儿时的伙伴,有对平日里他照顾有加的亲友,也有村子里最不招人待见的老光棍汉……   这些,都是他最熟悉的记忆,刻在脑海深处最难忘怀的感受。   他们在这一刻,全都恢复了原本的容貌,笑得那样开心。   他们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挥手定格在此地,作出最后的告别。   在这群人的尽头,严术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拥抱依偎,是一对睿智而恩爱的夫妻。   父亲笑而不语,母亲则笑容温暖,他们就这么遥遥地看着他,柔声说:“小术,从此山高水远,爹娘不能再陪你了……你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严术笑着,无声落了泪。   泪落下的那一刹那,视野清明。   眼前徒留一片清清冷冷的白桦林,再无其他。   严术垂下头,等眼泪风干,才转身,拉起宋衔之的手笑道:“师兄,我们回去吧。”   宋衔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了一声:“好……”   小好也在旁边,紧紧揽着他的肩膀:“等回了宗门,我们一起学课,长大也一起出人头地!”   少年声音清脆,久久回荡的林间。   严术笑,心想:爹,娘,还好,我或许,并不是一个人……   一高两矮,三个背影相携远去,而在他们背后,桦树静默的屹立着,长枝随风而动。   等到来年夏天,他们将会再次枝繁叶茂。   织就下一个盛夏,好时节。 第87章 养崽与养“崽”   数日之后,余下的青河宗众人便乘上了回往宗门的飞舟。   关洱在景家消失了第二天便醒了过来。那时,形态不太稳定的顾慎明已经消失了。   宋衔之跟着处理战后事宜,累的脚不沾地,也就没在意这些。   后来,事情差不多安定,他们便去洞天将两个小孩接了过来,关洱还顺便将小四和二呆也带了出来。   宋衔之得知消息,十分错愕。   因为关洱这个妖,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正经,但确实十分爱惜他那一窝小妖怪。按理说,这种局势动荡的情况下,应该不会让人出来涉险的。   “我想带他们出来看看,家里那一窝,就属他们两个道行最浅,我就是怕,若有一天那个什么大魔头真的出来了,我可能没能力保护好他们……”   被逼的急了,关洱才扭扭捏捏的跟宋衔之解释道,说出这些话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脸也有些可疑的红,似乎是怕那两人听到了,会有损自己主人的形象。   宋衔之好笑的拍了拍他的头,想着,这样也好。   但随之又叹了口气。   原著中,不是没有描述过魔族攻伐修真界的剧情,但那都是为了给主角铺路的,让他能够更好更快的从反派和炮灰那里获得资源,从而登峰造极。   本来,这都是些让读者拍手称快的爽文情节,仗打的越狠,主角越风光,看的人便越多。   但,一旦将这些情节放大拉长,这战争,却是无尽的痛苦与灾难。   没有任何一个置身其中的人,会再希望这件事发生。   宋衔之也一样,从前期待的剧情,现在想都不敢想。   他只想回宗门,好好修炼,然后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高手,养养崽,做做饭,没事再带带孩子。   最后,完美达成他,不用翻身的咸鱼目标!   ٩(๑^o^๑)۶;   宋衔之:光是想想就有些激动呢!   “那你今后打算去什么地方?”宋衔之展望完未来,转头对着正大口扒饭的关洱问道。   关洱抖了抖耳朵,突然不可置信的抬头,吓得饭碗都掉了。   他嘴角沾了颗米粒,看起来像个小媒婆。   目露吃惊,双眼饱含幽怨:“宋宋……”   他停了一下,接着抽了抽鼻子,气若游丝的道:“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宋衔之:“哈?”   (゚д゚)   关洱抽抽啼啼:“你,你不爱我了吗?我不是你最爱的小狐狸了吗?”   (ó﹏ò。)   宋衔之顿时脚趾抓地:兄弟,给咱玩尬的,是吗?   关洱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有些古怪,便耸拉着尾巴,抬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开始表演:“算了,我知道你有别的人……是沈铎那狗,对吧。”   宋衔之:黑人问号脸•jpg;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好,我现在就去neng死他。”关洱说着,就要起身。   宋衔之眼疾手快的抓住他,单手扶额:“行了行了,别演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   “不过能不能进我们宗门,我说了可不算,到时候你流落大街,可别怪我哦。”   关洱一听,眼前顿时一亮,尾巴又重新摇了起来,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疯狂摇动:“宋宋宋,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嘤嘤嘤——”   宋衔之淡定的拿手掏掏耳朵。   沈铎现在就是个小朋友,可不能让这老狐狸给欺负了……   /   云翎最是疼爱宋衔之这个徒弟,对她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因此,宋衔之一开口,关洱和二呆小四三个妖怪,便顺利坐上了去往青河宗的飞舟。   宋衔之对云翎是既心虚又愧疚,想着等回到了宗门,自己一定要找个时间和他说清楚,免得人家一腔深情错付。   飞舟之上,房间众多,宋衔之挑了一间进去,耳根子瞬间清净了许多。   将怀中的包裹放到床上,宋衔之自己也躺躺上去,然后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伸长的胳膊碰到了一旁的包裹,里面发出一声小小的奶音。   这声音,听的「老母亲」宋衔之心都要化了,连忙起身,将包裹严实的小褥子抖开。   里面,一个白生生胖嘟嘟的小婴儿露了出来。   婴儿生的极为好看,可爱,一双眼圆溜溜黑乎乎的,目光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人,而后抬手摸了摸宋衔之的脸,咯咯咯的笑了出来。   最最关键的是,这小宝宝头顶上,还长着两个毛茸茸的狼耳朵,背后也生着蓬松的大尾巴,贴着被褥一晃一晃的摇,简直可爱死了!   宋衔之被彻底萌翻,也不管这婴儿是谁,抱起来就是一顿猛亲。   而这婴儿也不哭,就这么任由宋衔之胡闹。   几日前,原本已经变成老爷爷的沈铎,老到了一定程度,竟然开始返老还童,越缩越小,最后成了这副婴孩模样。   这过程实在太快,等宋衔之忙完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床上的老头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安安静静嘬着指头的大胖小子。   开始时,他根本不敢信这就是沈铎,可当他看到这小屁孩的耳朵上,也挂着夜泉时,沈铎本铎的身份才被彻底证实。   小心翼翼的拉扯了两天,宋衔之悄咪咪的琢磨着,沈铎变成了小孩,意识好像也退化了,并不认识他。   于是,可爱杀手宋衔之便逐渐对小沈铎动手了,揣怀里,当自己的崽养。   而此时此刻的沈铎:师兄好香……   师兄抱着好舒服……   师兄和我一起睡觉觉……   师兄亲我了!!   キャ——(゚∀゚)——   可恶,为什么变成小屁孩会忍不住嘬手指!! 第88章 我看你骨骼清奇   时隔多日,宋衔之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竹院。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   宋衔之站在自家门口,感觉周围的空气都都新鲜了不少。   他闭着眼睛感叹一句:“终于回来了,真爽啊。”   一旁,关洱稀奇的摸来摸去,连一边泥地里刚冒出来的小竹笋都不放过,闻言回头,好奇的道:“爽?”   宋衔之点头:“巴适……”   关洱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附和说:“原来如此。”   “我们快进去吧!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宋宋的家了呢。”   关洱说着,又弯着眼睛吹彩虹屁:“这竹子可真漂亮!以后天天都能看到了!”   宋衔之抽了抽嘴角,看着大包小包堵在门外的几个人,又转头看了眼自己就几间房的小院子,少有的沉默了。   “内个……”   “我这院子有点小,就两个住的屋子,要不你们……”   去掌事那里,看看能不能安排个新住处?   关洱皮笑肉不笑:“没事的宋宋,二呆和小四可是盖房小能手,我们把房子扩建一下就好了嘛?”   又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憨头憨脑,还在左看右看的二呆,幽幽道:“你们说,是吧……”   二呆:“啊?”   小四赶忙踹了二呆一脚,恭敬道:“自然是……”   二呆还没反应过来,皱着眉挠了挠头,还想说:“可是……”   然后就被小四又踹了一脚。   宋衔之看得好笑,柔声说:“也行啊,大家住一起还热闹,先进来吧。”   关洱见目的达成,赶忙屁颠屁颠的跟着进了院子。   因为有小好一直住着,院子还算干净。   长竹峰别的不多,就是竹子多,拿来盖房子刚刚好,于是二呆和小四一进门,便马不停蹄的干了起来。   宋衔之先是将怀里睡着的小沈铎放到床上,然后交代了一声,便跑去丹峰,准备接小崽子和龙蛋回来。   虽然没有记忆的小沈铎也很可爱啦。但,大儿子还是要疼爱的嘛。   宋衔之想着崽崽那一身好摸的皮毛,忍不住搓了搓手。   丹峰的弟子不多,毕竟这年头炼丹师不好当。所以,丹峰的位置就在青河宗最偏僻的山头。   宋衔之走传送阵直达,宗门内这正是习课时间,所以他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人。   到了丹峰,荒芜的山头上,只廖廖能看见几颗老树,和几间简陋的房屋。   这丹峰,说是山头,其实看上去也就是个不大的山坡坡。   这还是宋衔之第一次来这里,不免咋舌。   早听闻青河宗炼丹一脉落没。但没想到,竟然萧瑟成这样。   不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炼丹一行,人才稀少,真正能炼制出高级丹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而低级丹药在重楼阁那药楼里便能买到,丹峰这里便没什么生意,再加上宗门并不看好,他们自然穷困潦倒,门庭冷落。   据说,这丹峰只有一位长老和五名弟子,四男一女。   而这位女丹师,名唤林檀玥,是丹峰的大师姐。   宋衔之一路扭到了山顶,却一个人影都没见着,每个小院子的门上,都挂着把红铜大锁,显然是没人的。   丹峰背后就是高耸如云,笔直而上的三线崖,冷清的连个鸟都没有。   宋衔之手撑在眉骨处,遥遥看过去。   难不成,这丹峰被废掉的预想被提前执行了?   算了,看来今日是白跑一趟了。   宋衔之想见崽崽的一腔热血瞬间凉的透透的,萎靡不振,兴致全无的转身。   然而就在这时,一根棍子突然横空出现,戳到他面前的地上。   宋衔之被吓得连退数步,警惕四周,喊道:“什么人?!”   面前空空荡荡的,杂草都没有一根。   宋衔之将视线放回面前的木棍上,只见这木棍带有手柄,而且还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看起来更像是……老同志的拐杖?   宋衔之满脸问号,这青天白日的,是那个老小儿把敢拐杖到处乱丢?   也不怕摔了自己!   “小伙叽,别喊啦,老夫在你后面呐……”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嗓音,其中还带着几分笑意。   宋衔之猛地转身,扫眼一看,却依旧没看到人。   眯了眯眼,他心头有些发毛,握紧了剑柄,随时准备拔剑:“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咳咳,小伙叽,往哪儿找呢,你往下面看呐……”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宋衔之闻声,立刻退了半步,然后低头。   只见,在他面前不到一步的地方,一个个头只到他半个大腿高的小老头,正捋着胡子,笑眯眯的抬头看着他。   宋衔之:⊙ω⊙   介……   老头穿着略显宽大的土黄色道袍,上面零零散散打着几个补丁,再加上他小孩子一样的体态,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哈哈哈,小伙叽,你终于找到老夫啦。”小老头说着,踩着脚边一朵飞云,缓缓升了起来,与他平视。   宋衔之看清他发冠上的八卦图案,瞬间意识到,这小老头便是此丹峰的峰主——周显人称敬承仙人。   于是连忙拱手道:“原来是敬承仙人,方才,是在下失礼了。”   周显面目慈祥,笑得十分和蔼,见他行礼,忙不迭扶住他的胳膊,乐呵呵的道:“唉唉,咱丹峰没这规矩呐……”   宋衔之只好作罢,随后,又有些疑惑的问:“仙人方才叫住我,是想?”   周显一听这话,立马笑得牙都露出来了,眯眯眼:   “小伙叽,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个炼丹奇才,要不要来我们丹峰学习学习呀?”   宋衔之:✄……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不过,他还有些惊讶:“仙人莫不是在说笑?”   周显:“老夫从不开玩笑呐。”   宋衔之眼前一亮,期待道:“那我若是来学炼丹,能有什么附加好处呢?”   ——   周显:“呃……”   “咳咳,当然是丹药随便吃嘛……”   宋衔之:(ノ눈д눈)ノ 切——   “多谢仙人好意,但衔之已有师尊,不便再拜别人为……”   “等等!”   宋衔之:(´。✪ω✪。`);   周显叹了口气,手伸进怀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个小白药瓶,面露心疼的道:“呐,这里是老夫刚炼制的血灵丹,赠你一枚……”   血灵丹可是不可多得的七品丹药!   但是……还想再压榨点怎么办……   “怎么样啊?小伙叽?”   “这……”   周显看宋衔之还是一脸为难,心瞬间更痛了,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根骨极佳的弟子,他不想错过,便咬了咬牙,又道:“算了算了,我今后炼制的丹药,尽数分你一份,如何?”   宋衔之:成交!!( ̄ ̄-)-   “虽然衔之已有师尊,但再拜个师傅也是可以的,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周显看着面前毫不犹豫跪下的小子,小胡子都气得飞了起来:   怎么感觉……自己这是被摆了一道? 第89章 一眼认出   秉着多学一行,多一个饭碗的原则,宋衔之十分心安理得的便接受了周显学炼丹的邀约。   此刻,手里拿着难得一见的七品灵药,宋衔之琢磨着,自己来这一趟算是赚到了。   但是……   “对了师傅,林师姐他们不在吗?”   周显还在愁眉苦脸的,掰着指头清算自己的损失,闻言连忙堆着笑:“他们呐,都在三线崖扒灵药呢,你看。”   宋衔之转头看三线崖,铺开神识之后,果然见崖中的位置,险危危的挂着五个身影。   ……   宋衔之看的额头直冒冷汗,吞了口唾沫,僵硬的转头问道:“师傅,我今后……不会也要这样吧?”   周显笑眯眯的捋着胡子:“哼哼,你说呢?”   宋衔之:。゚(゚∩´﹏`∩゚)゚。   “那师傅,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有事情要找一下林师姐——”   “什么时候?现在就能回来,刚好,还要给他们认认你呐。”   说着,周显便踩着他的小白云,往山坡坡的边上一站。   宋衔之还以为他要用玉牌,或者传音入密,没想到……   只见老头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然后深吸了口气,朝着不远处对面的三线崖喊道:“徒儿们,回!来!吃!饭!啦!”   刚喊完不一会儿,对面便传回了几道激动的叫声。   宋衔之听得满头黑线。   他算是知道,之前在长竹峰莫名奇妙听到的猴叫是哪里来的了。   说起来,丹峰说到干饭,速度也是快,没一会儿,五个人便都到齐了。   宋衔之从四个壮汉之间,勉强看到了林檀玥一片衣角。   “师尊,今天饭怎么这么早?是加餐?”   其中一名壮汉抹着汗,双眼精亮的问道。   周显笑呵呵的绕着几人飞了一圈:“徒儿不要总想着吃呐,老夫叫你们回来,是有大事商量……”   “嗨呀,有什么事就不能等吃过饭再说嘛……”四个壮汉齐齐不满道:“行行行,还是先说吧。”   宋衔之:_-   这确定是四个炼丹师,而不是四个庄稼汉?   周显却不在意,依旧乐呵呵的:“来来来,老夫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你们新来的师弟……”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问道:   “对了小伙叽,你叫什么名字呐?”   宋衔之如实说:“在下宋衔之,是长竹峰云雪尊座下弟子。”   “唉对,那个,衔之,今后就是你们的新师弟啦,你们这些做师兄师姐,可要好好照顾他嘞——”   宋衔之上前一步:“各位师兄师姐好,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四个壮汉一听,却是个个都愣住了,目光直挺挺的打量着面前清瘦好看的青年。   “这,这今后就是我们师弟了?”   周显慈爱的点了点头。   半晌……   “嗨呀,师弟长的真是一表人才啊,今后咱们丹峰出去,那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了!”   其中一位壮汉上前,用力拍了拍宋衔之的肩膀,爽朗笑道。   宋衔之忍着疼痛,竭力维持着面部表情不要碎裂,也笑了笑。   兄弟,不会用词,咱就不用了,好不好?   四个壮汉,轮流和宋衔之来了个粗暴的肢体招呼,拍的他骨头都要碎了一般。   最后,才终于轮到林檀玥这里。   她穿着简单干净的粗布衣裳,头发用一根木簪挽起,面容看起来清秀漂亮,是那种柔柔软软,一看便善良温柔的女子。   见到宋衔之,她也只是腼腆一下,柔声道:“宋师弟……”   宋衔之看了眼五人,发现他们好像都不知道他泼天的骂名一样,对他没有丝毫的偏见。   “林师姐好。”   “林师姐,我今天来这一趟,其实是专门来找你。”   宋衔之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出去做任务,家里的小孩便把我养的灵兽寄养在了你这里,我今日回来,便想来把他们领回去……”   林檀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低眉一笑:“原来是这样,师弟随我来吧。”   林檀玥住的地方虽然简陋,但好在够大。   红铜大锁一落,两扇木门便被推开。而后,满院奇形怪状的灵兽便一股脑叽叽喳喳的扑了过来。   林檀玥浅笑:“抱歉,家里的小兽们都太活泼了,地上便有些脏。”   “没事……”   这些灵兽大多都温顺亲人,宋衔之看了也喜欢。   “崽崽和蛋蛋我养在了房里,他们很乖,几乎都在睡觉……”   林檀玥说着,拿钥匙打开了一间房门。   宋衔之跟着进了屋。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几个类似于猫爬架的架子,上面放着一些灵兽蛋。   角落里,一颗灰扑扑,坑坑洼洼的蛋正安安静静的躺着。   蛋蛋不愧是一颗奇丑无比的蛋。   能让宋衔之在茫茫蛋海中,一眼认出他来……   “蛋蛋在这里……咦,崽崽怎么不见了?!”林檀玥地呼了一声,而后提着裙摆,在屋内走了一圈。   一屋子,除了蛋,哪还有能动的。   林檀玥面色一白,急得泪都落了下来:“他一直都在睡……我,我……”   “师姐别急,崽崽很聪明,不会有事的,它现在应该还在这里……”   宋衔之直觉很准,因为他话还没说,院子里便传来了极大的动静。   两人出门一看,只见院子里原本活泼的小兽,现在全部瑟缩在同一个角落里,一个压着一个,都想往里面钻,似乎背后有着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   宋衔之似有所感。   一转头……   果然……   神情高傲的崽崽,正蹲在不远处的墙头上,俾睨着下面一群灵兽。   看到那熟悉身影的瞬间,老父亲宋衔之几乎热泪盈眶。   而另一边,沈铎正烦躁的甩着尾巴。   宋衔之走后,他便将神识从婴儿形态中抽了出来,放回这个分身上面,就等着被师兄领回去。   然而,师兄一直没来,他还被一群连灵智都未开,只知道疯狂贴过来的傻子们围住了。 第90章 被迫   “崽崽!”   老父亲张开双臂,母鸡一样飞到了自家崽崽面前,却又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崽子什么脾气,他还是知道的,要是离得太近,说不定就跑了。   沈铎在师兄过来的瞬间便看到他了,原本因懒散而撑得偏圆的眼睛,蓦地竖了起来,身后不耐烦摇晃着的尾巴也紧接着顿住了。   “崽崽——”宋衔之双手捧心,顶着一双星星眼,然后拿出哄小孩子的语气来,黏黏糊糊的道:“崽崽下来吧……上面危险……下来抱抱好不好呀——”   一旁目睹全程的林檀玥:“……”   万万没想到,这个外人口中恶毒狠辣的宋衔之,背地里竟然还是个隐藏的爹系铲屎官……   沈铎站着的墙头高,以宋衔之的个子,需要努力抬着头,踮着脚,才能看见他。   下午阳光正浓,照的宋衔之柔柔眯着眼睛。   他脸上盛着比日色更暖的笑容,连面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   沈铎看得心头一软,嗷呜一声,以做回应,然后便一个轻巧的起跳,稳稳钻进了宋衔之满溢香气的怀抱里。   宋衔之接住了已经变得沉甸甸的小崽子。哇的一声,险些激动的哭出来。   有生之年!   他宋衔之有生之年,竟然能被崽崽主动扑到怀里!!   宋衔之首简直是受宠若惊,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直到怀里的小崽子拿湿漉漉的鼻头,不满的顶了顶自己的手,他才后知后觉的明白。   崽崽也是很想自己的!   没了顾忌,他大力一边撸毛,一边啵啵啵的亲崽子的头,嘴里还嘟囔着:   “呜呜呜,崽崽太可爱了!我满足了!”   林檀玥:这是得有多厚的幼崽滤镜……   沈铎:(´৺`)哼-(男人)   又抬头,示好的舔了舔师兄的下巴,而后眯着眼,淡定的迎接头顶传来的叫声和强大吸力。   宋衔之抱着数日不见的崽子,亲亲摸摸了好一会儿,这才冷静下来,面对一边惊呆了的林檀玥,道:   “那个,林师姐,最近崽崽和蛋蛋真是麻烦你照顾啦。”   林檀玥闻言,默默收回脸上震惊的表情,抿唇浅笑,声音柔如缓溪:“无妨,以后若是还有不方便的时候,尽管来找我。”   两个人简单客套了几句,宋衔之便告辞,抱着崽崽,背着蛋蛋,准备离开丹峰。   之所以是背着蛋蛋。   当然是因为怀里的崽子强横霸道,十分专制,不允许别人待在师兄怀里。   宋衔之对其溺爱过头,也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   路过丹峰食堂的时候,宋衔之没忍住,错眼看了一下。   只见周显一个封号仙人,竟然正毫无包袱的,提着一个比他整个人还要大点的锅颠来颠去。   锅里面杂烩着各类蔬菜,看起来几乎有十人份,而他的四位师兄,正一个人抱着一个脸大的饭碗,埋头猛拔,手边还配着大把低阶丹药,零食一样往嘴里塞。   ( ゚Д゚)   宋衔之惊讶的看了眼林檀玥。   只见她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采药颇废体力,师弟们便就,就吃的多了点……”   宋衔之:“哈哈哈,理解理解……”   就是,好怕自己未来也会成这样呢……   周显看见了他们,还招呼着,让他们一起吃。   宋衔之连忙拒绝,又和他定好了来学课的时间,这才匆忙往回赶。   然而,刚走到丹峰脚下,便见一群穿着黑红衣袍的弟子围在正前面,垂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服饰,这些应该都是执法堂的人。   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宋衔之要用的丹峰传送阵。   “这位师弟,发生什么事了?”宋衔之凑上前,拉住其中一人问道。   原本聚精会神描刻阵纹的弟子不耐烦的回头,却对上一张玉白泛粉的好看面容。   不耐的脸色几个辗转,最终只留下了一朵腼腆而羞涩的笑容。   “啊,啊,是,是丹峰的传送阵坏了,我们这便在,在修了。”   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不过好在说清楚了缘由。   宋衔之淡淡一笑,将被风吹散的头发夹在耳后,了然道:“啊——原来如此,真是多谢师弟了,我这便去绕路。”   宋衔之的容貌,在修真界其实还算不上多出彩,但不知为何,他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间,却总是有股特殊的好看。   而方才这一撩发的动作,更是看的对面的几个小弟子瞬间面红耳赤。   宋衔之不明所以,看了他们几眼,便绕过径直往前走走,没想到却又被叫住。   那位弟子害臊的挠了挠头:“师,师兄,其实,我可以用灵鹤送你回去的……”   宋衔之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不必了,多谢师弟好意。”   说完,便转身,施施然离开了。   徒留那弟子傻在了原地。   良久,那弟子才缓过神来,含羞带怯得问一旁的朋友:“你可知这是哪个峰上的师兄……生得,着实令人心动……”   他身旁的人也还愣着,闻言摇了摇头。   等几个人反应过来,想去追问名字的时候,却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而宋衔之怀里,崽崽原本缩在他衣襟里的脑袋,不知何时悄悄拔了出来。   一双锋利的竖瞳,自肩窝间望过去,盯住了方才和师兄搭话的弟子。   ……   因为丹峰传送阵临时出了问题,宋衔之只能绕远路,去离得最近的主峰。   然而,他今天运气不佳,好巧不巧的,竟然碰上有人在主峰授课。   主峰场地平坦开阔,几乎大的离谱,现在却乌泱泱的跪满了人。   扫眼一看,只见台上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生的丰神俊朗,就是眉眼生疏,不是个眼熟的面孔。   宋衔之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想要从后方溜走,可满场都是坐着的,只有他一个人站着,着实是有些显眼了。   宋衔之还没走几步,一道突如其来的威压却直指他而来,然后他便膝窝一软,直接跪在了面前空着的软垫上。   我#!什么情况?   宋衔之被迫跪下,背后惊起一层细汗,却只能抬着头,认认真真听台上的人讲课。   至于这道威压是谁施加下来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第91章 裂缝   宋衔之跪下的动静,并没有引来几个人的注意,大家似乎都在认真听前面那个大人物授课,听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   而宋衔之却十分不好受,腿脚都被压得阵阵发麻。没办法,他只能顶着压力,将崽崽往怀里塞塞。   然后调整好姿势,认真听课。   幸而,台上这人虽然严厉了些,但讲的东西却是切实有用,也令宋衔之受益匪浅。   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威压被撤去的时候,宋衔之只觉浑身一片酸软,但却又畅快异常,似乎之前堵在灵脉里,难以突破的郁结,瞬间被疏通了。   他连忙运转灵气,竟是隐隐有了要突破的迹象!   之前便听说,使身体适当的承受压力,可以协助修炼,没想到竟然这般立竿见影!   想到这里,宋衔之连忙抬头。   却见台上的老者,不知何时便不见踪迹,只留下一群弟子,陆陆续续的站起身,有说有笑的准备离开。   宋衔之有些失望,低下头整理了衣摆,也准备起身。然而,刚抬起一条腿,通了电一样的刺痛便从膝盖开始,上下蔓延,不过一会儿,他整条腿就都变得又胀又痛。   宋衔之倒抽了一口冷气,没办法,只能调整好坐姿,打算等腿上的酸麻过去了再说。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容易被人围观。   一个抱着可爱小狗的小美人,任谁路过不得看上两眼?   不过被围观的宋衔之完全不care,只低头把玩着崽子的耳朵和尾巴。   直到……   “宋师弟?”   一把熟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宋衔之闻声抬头。   只见刺眼的日光下,站着两个人,却因为背着光,并看不清面孔。   唐棠见人眯着眼,便体贴的半跪了下来,与之平视。   “你怎么还跪着?可是身体不适?”   “啊……”宋衔之懵了一瞬,没想到唐棠竟然主动来关心他,反应过来又笑道:“有劳师兄费心了,我只是有些腿麻而已。”   周围听到他话的人大多都忍不住笑了。   原本他们就要走了,却被唐棠和白景逸吸引了过来。   唐棠闻言抿了抿薄唇,却是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而是直直的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宋衔之总觉得怀里的崽子气息变了。   变得有些恐怖。   而一旁,白景逸垂着头。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定然是不好的。   并且他对自己,似乎充满了敌意……   宋衔之无措了一瞬,连忙问唐棠道:“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需要我帮忙吗?”   唐棠的声音早就没什么温度,却又似乎和平时不同。   宋衔之飞快的瞟了眼白景逸,只见他垂下的袖管微微颤抖,雪白的脸上涨起了微红,眼角也是红的狼狈。   他心惊了一下,忍着腿上的痛,站了起来:“不必了,唐师兄,白师弟,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这话的时候,宋衔之身子控制不住的晃了晃,唐棠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帮他,却被立刻躲开了。   宋衔之笑了笑:“唐师兄……我看白师弟面色有些苍白,应该是之前受的伤还没好。要不,你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不管原主如何,他现在可是对唐棠半点意思也没有,更不想插手两人之间的事情。   白景逸确实是受了伤,几日还未调养过来。   虽说他也是云翎的弟子,平日里却和掌门一派走的近,就连修习的功法,也几乎是掌门亲授。   所以唐棠也时常照顾他。   虽说这两人在宗门内颇受人欢迎。但其实,很多人都已经默认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所以,当原主想要在他们之中横叉一脚的时候,便受到了所有人的唾骂。   宋衔之好不容易因为换了张脸清净几日,还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身份,只能忍着身体的不适,打算赶紧离开。   然而,白景逸却在这时开了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了一句:“宋师兄,我们顺路,便一起回去吧——”   他精致好看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却是越看越有几分难言的委屈。   古怪的要命,只是,这些放在他那张脸上,便不是做作,而是只会让人心疼罢了。   宋衔之:“……”   白景逸一句话,就等同于把他的身份扒了个精光。   而且他那表情,连没有鉴茶雷达的宋衔之都闻到茶味了。   可主角就是主角,他也没想太多,只是对白景逸没了太多好感。   围观的众人反应过来,顿时爆发出阵阵唏嘘声,对着宋衔之便开始议论纷纷。   原本对于他外貌建立起来的欣赏,被原本便根深蒂固的的成见取代。   什么丑八怪,吃了什么药才变得这么好看……   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勾引唐师兄……   什么竟然欺负的白景逸眼睛都红了……   等等,等等。   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通通一股脑的往人身上套。   “啧……”   此时此刻,就是宋衔之这样好脾气的人,都听着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反驳:“我跟白师弟说什么了,我什么都还没说,怎么就是欺负他了呢?”   然而,没有人会听他的话。   宋衔之也不欲多讲,深深看了眼面前的白景逸,淡漠道:“我还有别的事,暂时不能和师弟一起回去了,抱歉。”   他说完,提起地上放着蛋蛋的箩筐就要走。   然而,令他也没能想到的是,自打进了他院子之后,便一直沉睡着的蛋蛋,在此时此刻,却突然醒了过来。   它从箩筐中飞了起来,凭空转了几圈,似乎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凹凸不平的蛋壳灰扑扑往下抖着灰,内里竟然露出了点漂亮的水红色。   宋衔之顿时惊喜大于生气,连忙上前,想要将蛋抱过来。   可下一秒,原本对他亲近无比的蛋蛋,突然转了个方向,朝着白景逸飞了过去。   宋衔之一双手僵在空中,感觉自己一颗心,咯吱一声,碎了一道。   蛋蛋一刻不停的撞进了白景逸怀里,将人撞的一个踉跄,脸色都白了几分。   宋衔之知道它铁头功的威力,连忙出声想要制止。可惜,现在的蛋蛋根本不听他的话,只管往人身上撞。   白景逸外伤加内伤,本来就伤的不轻,被连撞几下,躲闪不及,嘴角控制不住的渗出了血丝。   天色骤然黯淡,似乎是有一场急雨要来。   与此同时,蛋蛋灰扑扑的蛋壳,裂开了一道闪着红光得细缝…… 第92章 惺惺作态   宋衔之万万没想到,蛋蛋会在这个时候,破壳而出。   暗沉的天幕上,浓云滚滚,不过眨眼之间,豆大的雨珠便落了下来。   临近秋日,连雨水都染上了几分寒意,打在人身上,掀起阵阵冷意。   刺眼的红光缓缓落下。   原本干燥的地面已经被雨水打湿,雨水之快,之急,不过少顷,便将地上碎裂的蛋壳灌入了浅浅的水。   众人着眼一看,只见原本硕大的一个蛋,此刻正如空荡荡的白碗一般,孤零零摔在地上。   这场雨来的太过突然,天幕低的,似乎要彻底压下来,令人喘息不过。   宋衔之眯上了眼。   视野里,珠帘一般的雨水之间,有一道手指粗细红光快速闪过,将完整的浮空割裂。   是破壳而出的蛋蛋。   他行动如风,如鱼入水,绕着主峰上的巨剑石像飞了一圈。   刚刚破壳时,浑身柔软的鳞片,在飞行过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硬变坚,最终成了坚不可破的鳞甲。   它飞了一会儿,最后在宋衔之的头顶停了下来,软软的窝在他的发冠上。   宋衔之碎了的心,在这一霎那间又被妥帖的粘了起来,一抬手,头顶的小龙便乖乖的飞起来,缠绕到他的手指上。   宋衔之将他举到面前,仔细观察。   于是,蛋蛋也歪着头观察他。   它通体修长小巧,体型不过常人拇指粗细,尾部生鳍,头顶一对黑色小角。   虽是龙族的模样,脸部却生的圆润可爱,眼不锋利,反是一双圆翘无辜的形状,没有什么攻击性。   血红鳞片的末尾,带着耀眼的金边,似乎是它高贵血脉的象征。   被宋衔之看着时,稚嫩的蛋蛋还会张张嘴巴,露出还没长出牙齿的牙床,发出些细细的声音,像小孩呀呀学语一般。   宋衔之拿鼻子亲昵的蹭了蹭它的身子,泪眼汪汪:“蛋蛋……原来你没抛弃我呀……”   他还以为,蛋蛋刚才是见了主角,然后就被光环吸引了,不认他了呢……   蛋蛋:“咿呀!呀?”   然后便学着宋衔之的动作,拿还有些软的小角蹭了蹭他的手指。   宋衔之:(。>ㅿ<。)这,这也太可耐了吧!   目睹全过程的沈铎:눈_눈;   他心里有些不爽,便拿粗大的尾巴直接拍在蛋蛋脸上,狠狠碾了碾,随后又一个暗自使力,若无其事的摇着尾巴,将懵懂无知的某蛋甩飞了出去。   蛋蛋:( ´ʘ̚ ︿ʘ̚')!!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身体还是给出了本能反应,只见它身姿灵活,在空中猛地一个反转,重新控制了身体,然后顺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宋衔之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见蛋蛋以肉眼难测的速度,再一次撞到白景逸怀里。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被撞的白景逸终于不堪重负,捂着胸口俯身吐出了一口血。   血液入水,很快便被稀释干净。   白景逸疼得面部抽搐,眼前一片花白,却极力忍耐着,不想在众人面前露出丑相。   缓了片刻,他抬起眼,看着眼前的那一抹红,暗暗咬了咬牙,眼神饱含狠辣。   这个臭蛋,也不知道哪里看他不顺眼,竟然一连撞了他三次!!   前两次虽然疼,但也能忍耐,但这第三次,对方明显是带了灵力的一击,震的他五脏六腑具痛,几乎眩晕。   若不是有身旁的唐棠扶着,他恐怕早已跪倒在地。   “白师兄!”周围还未散去的弟子们,个个着急忙慌的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关心,几乎盖过了雨声的嘈杂。   很快,兴师问罪的人便来了,全然不顾宗门礼数,对宋衔之恶言相向。   新来的小弟子心直口快:“宋师兄!麻烦管好你的灵宠,白尊者还带着伤!”   “就是,还以为他真的改过自新了,没想到手段竟然依旧如此狠辣,白师弟都不知因他受过多少次伤了!”   “我看,应当还要请执法堂的人来一次,他的灵宠伤了人,就要以宗门的规矩处置!”   “对!看这次谁还能包庇他!”   宋衔之无奈,这些人对他的印象实在太差,早就先入为主,是非不分了。   怀里的崽崽在这时突然从怀里跳了出来,结结实实的挡在他面前。   一落地,它原本就不小的身形,又大了几分,看起来十足吓人。   那些本欲上前的弟子,被他展露无遗的狼性吓到,纷纷后退。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宋衔之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崽崽的耳朵,柔声笑道:“没事的崽崽……我来处理吧……”   如果崽崽再伤了人,依旧还是他讨不到理。   沈铎被宋衔之一说,气势瞬间便弱了下去,却并没有真的退下。   宋衔之上前,将一脸愤恨盯着白景逸的蛋蛋提回手里,然后放进身侧的褡裢里。   蛋蛋对白景逸竟然有着这么大的敌意,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归根结底,这次白景逸终究是无辜的,如真的要为此受到惩罚,自己也无话可说。   “白师弟,这次是我疏忽了,我这里有颗血灵丹,你吃下,应当很快就没事了。”   众人见状,无不惊讶。   可何止是会没事。   这血灵丹何其难得,若是让人吃下去,不仅新伤旧伤能全部治愈,就连修为恐怕也能更进一步。   宋衔之说着,便从戒指中取出那颗还没暖热的血灵丹,递了过去。   浓郁的药香浅淡的铺开,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嗅到一丝属于上品灵药的气息。   片刻之后,那名年轻的新弟子反应过来,却仍出言嘲讽:   “不过是仗着有自己的师尊疼爱罢了,还不是废物一个,我看啊,这七品灵药给了他,就是暴殄天物,就合该了给白师弟!”   只不过这一次,附和他的人却少了一些。   宋衔之不耐的拧眉,却不予理会。   此时此刻,他的心在滴血。   好不容易从老头子那里骗来的……呜呜呜——   o(╥﹏╥)o;   可白景逸并没有接,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似乎怕极了一般,猛地垂头揪住了唐棠的衣领,身体微微发抖:“唐师兄!”   咳了两声过后,又一道血丝从他紧抿的唇瓣间渗了出来。   被白景逸钻了个满怀的唐棠顿时瞳孔一缩,冷漠的眉眼一瞬间染上骇人的戾气。   此刻的白景逸,漂亮的脸上满是难耐和隐忍,雨水打湿了他如画的眉眼,使这画面,成了一副氤氲朦胧的水墨图,而黑白交汇之间,又点缀着一点刺眼的红,仿佛烫到了人心上。   几乎是未经思考的,唐棠一个抬手,突然将宋衔之伸过来的手狠狠拍开了,紧接着沉声吼道:“够了!”   这一句出口,他便有了几分清醒,却仍是忍不住的将后面的话抛了出来。   “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   十足十的一击,拍出的声音,格外清脆,单是听着便让人觉得疼。   惊得周围都沉默了。   而宋衔之这次也是真的愣住。   一只手被震的发麻,难以自制的抖动着,而那颗千金难求的丹药,就那么控制不住的从他指尖滑落,甩进了泥水地里。   不过他也只是愣了片刻,然后便收敛了表情,默默起身,将那灵药重新捡了回来,擦干净收了起来。   唐棠看着他的动作,感觉方才发生的事情好像幻觉一般,又重新在他面前过了一遍。   心底的某一块似乎重重的沉了下去,坠的他心口又慌又疼。   他想上去道歉,可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拉扯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愤怒,在厌恶。另外一个则是在愧疚,在心疼……   他抬头,有些无措的看着站起来的人。   若说方才的宋衔之,表情还算温温润润,那么现在的他,则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无论是脸上,还是眼底,都没有丝毫的情绪。   没有不堪,没有难过,甚至,没有愤怒。   他整个人在这一瞬间,都透出刺骨的冷漠,漫不经心的弹了弹衣袍,而后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唐棠莫名被他看的发冷,刚要开口,却被宋衔之了当的打断。 第93章 陌生   他的嗓音平淡如水,却夹杂着几分疏离,目光对着地上的二人,并没有低下头。   唐棠隔着灰暗的雨看他,只觉得面前的人变得格外陌生,尤其是那种毫不在意的漠视眼神,看得人无论如何,都觉得被压了一头。   他想起从前的衔之。   青河宗百年难遇的小天才,不仅生的精致漂亮,又灵力活泼,最是嘴甜讨人喜爱。   那时,宗门上下无不宠着他,爱着他。   而这个千娇万宠的小师弟,却独独喜欢黏着自己,无论自己做什么,衔之都义无反顾的支持他,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也全部费尽心思的为他讨来。   而他,也最是疼爱他……   平心而论,这么多年,他并不是从未动心过。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衔之变了……   所有人都变了,包括他自己……   如今,衔之迷途知返,却成了他再难靠近的人。   “唐师兄……”   一声呼唤,拉回了唐棠的神志。   回忆里的小少年在他眼中渐渐长大,最终成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青年。   好像,只剩下了陌生。   “我想我之前说的已经够清了,不过既然你没能记清,我就再说一遍好了。”   宋衔之理智的开口。   此时的他,不会顾忌什么主角,什么剧情,只想作为一个普通人,为自己澄清一次。   “刚好,这次在场的师兄弟众多,便麻烦,同我做个见证。”   “从今天起,我宋衔之,不会再对唐师兄有任何纠缠,也不会再去伤害白师弟。”   “至于从前往往,种种纠葛,一会儿执法堂的人来,我甘愿受门规惩治。以此立誓,若有食言,此生不踏仙门。”   宋衔之并没有说太多,简单利落。   对于主角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他只想做个看客,并不想参与其中。   对于如今的处境,他更没有传统套路里,那种打脸虐渣,炮灰翻身做主角的兴趣。   他有了自己在乎的圈子,并努力守护。   周围的空气湿漉漉的凝固着,连雨声似乎都小了一些。   不过一会儿,执法堂的人果然来了。   灵鹤的鸣音,响彻长空,红黑色的圆领衣袍,在昏暗的环境中格外惹眼。   一场雨好像就是下给破壳的龙蛋似的,不过片刻便渐渐停了。   乌云散去,明澈的天光照着积水,照就了一派空明的天地,到处都被浣洗一新。   宋衔之不卑不亢的,自发到那一众执法堂弟子前领罪。   而这一小队弟子,刚好是他之前在丹峰遇见的那一队。   几个弟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皆是一言难尽。   等宋衔将事情说清楚后,片刻,领队的弟子才开口道:“碍于尊者的身份,此事……我等还要请示一下堂中长老才行。”   请执法长老,就意味着这件事不再只是一件小事,而是需要正式判决了。   宋衔之无所谓,既然决定要这样做,无论如何他都会忍。   “那便劳烦小师弟。”   他唇角微勾,面上一派淡然坦荡,却是让想要劝他两句的弟子歇了心思。   以宋衔之之前所犯之过,鞭刑是万万少不了的,说不定,还要上思过崖。   这弟子叹了口气,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或许这件事情,在青河宗也该了断了。   ……   原本只是来接个崽子,没想到如今竟然演变成了被绑在台上受罚。   宋衔之想想,竟然还觉得有些想笑。   执法长老最是铁面无私,公事公办,给他定的惩罚,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共五十九神鞭。   主峰的钟声被重重敲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青河宗上上下下所有弟子便已经聚集到了此处。   宋衔之跪在玉台之上,被台上大阵抽干了灵气。   青河宗执法堂规定,弟子受刑时,不得使用灵力护体,需得以肉体凡胎,承受足以勾魂摄魄的神鞭。   历来受过此刑的弟子,大多都是躺了两三年才下的了床。   不仅是弟子,各峰的峰主和长老,闻声也全部赶了过来。   宋衔之看着浮在空中的青河宗高手们,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受待见吗,一听说自己要挨鞭子,竟然这么多人跑来看热闹…… 第94章 讽刺的对比   方才的一场雨水,带来了充沛的寒意,青河宗又临近寒冷的剑渊,因此常日有从深渊底部刮来的阵阵冷风。   没了罡气护体,身体上的感觉便被无限放大,冷的宋衔之嘴唇都有些发白。   他跪在雕了花的白玉台上,压力之下,膝盖处传来难以忽视的刺痛,甚至有几朵浅淡的血花从衣料里渗出了来。   沉闷贯耳的钟声终于缓缓落定。   周围随之静了下来,只剩了呼啸过耳的风声。   浮在空中的两位执法长老,面无表情的宣读着宋衔之的种种罪行。   大大小小,条条例例,都是原主所犯。   最严重的一条,是使用非常手段,对白景逸痛下杀手。   这一条一经念出,便引人轰动,所有人都在为白景逸愤愤不平。   而这些罪行,其实早在许久之前,便已经被罗列在案例,只是却在原主的拒不认罪,和云雪尊的大力庇护下,才被一再搁置。   如今,数罪并罚。   宋衔之认真听完那些对他来说,莫须有的罪,而后环顾四周。   只见台下乌泱泱的一片。   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则满脸畅快。   只不过这些人里面,并没有他熟悉的那些身影。   宋衔之笑了一下,没有一丝失望。   其实,他们没能赶过来也好,也免得看见自己忍痛的惨状了。   “云翎座下弟子,宋衔之。”声音沉如洪钟的长老缓缓合上了手中的罪名册,竖眉冷面,扬声问:“这一次,你可认罪?”   宋衔之回过神来,抬臂叩首行了一礼,没有丝毫犹豫,开口一字一顿,清晰道:“弟子宋衔之,认罪。”   他这般坦荡的态度,令原本安静的环境,又一次炸开了锅,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也有不少人心软,觉得五十九神鞭有些过于重了,但毕竟只是少数人,很快便被其他人压了下去。   两名长老丝毫不受影响,只管点头应好。   同时,一根柳条粗细,通体银光的长鞭也被两个执法弟子托着,快步呈了上来。   这长鞭,便是青河宗的执法神鞭——离魂。   听闻,这神鞭抽在人身上时,带来的不仅仅只是皮肉之痛,还有心灵上的折磨,是在同时鞭打人的肉体和神识,能勾出人内心深处最痛苦的回忆。   而每一鞭,都能让受刑的人再体会一遍那样的痛苦。   生在和平年代的宋衔之,自认没有什么过分痛苦的回忆,倒是不怎么怕这一点。   但……这鞭子,却是未免太细了一些。   众所周知,细鞭子抽人可是最疼的……   只可惜大局已定,多想无益。   宋衔之端直了身子,眼看着执法长老手执长鞭,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气度从容的宋衔之,并没有着急施刑,而是转身面向台下的众人,再一次问道:“台下众人可还有异议?”   青河宗历来便有求情减刑的规定。   若有人为之求情,便说明此人并不是罪大恶极,无处可取。   可堪宽松一分。   所以,才有此一问。   宋衔之攥紧了膝盖上的衣料,垂首等待。   然而,并没有人说话。   唯有几个当时在景家与宋衔之相与过的弟子,踟蹰着,有些不忍。   可宋衔之之前做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甩脱不掉,以他们的身份。   纵使说什么都没用了,一不小心,说不定还会成为众矢之的,引火烧身。   台下弟子无人开口,长老便又转身,请示空中的那些峰主和长老们。   那些人却也都是甩甩衣袖,并未阻止。   直到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女音出现,宋衔之才缓缓抬起了头。   是一个一袭红衣,身姿洒脱的女子,眉眼中带着冲天的孤傲,一双上翘的媚眼紧紧的盯住他。   是槐安峰的峰主山叶,云翎的同门师姐,平日里性情直率,早就看不惯原主的小人勾当了。   然而,对方并没有说什么好话,只是厉声望着他,道:“这些年,他做了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还敢残害同门,不治治他怎么写?”   “之前若不是云翎那家伙非要拦着,他早晚要挨这顿打不可,如今他既亲自认罪,便只管打就是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宋衔之不知为何心尖一缩,有些泛酸。   虽然知道,一定会是这个结果,他也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现下真到了这一刻,他却开始控制不住的难过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残留记忆的原因,他在这一刻,似乎真的成了原主,隐隐感受着他的不甘和愤怒。   他很想反驳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僵直的跪着,默默红了眼眶。   没有人觉得他没错。   依旧是五十九鞭刑。   宣判终于落定。   随着一声行刑落下,执鞭的长老身形稳健,大手一杨,长鞭便卷着刺骨的冷风,破空而下。   这一鞭,带着灵力,落下时满是狠厉与果决。   不过柳条粗细的银鞭甩下,瞬间便如倒刺一般,撕裂了单薄的衣衫。   冰冷的银铁翻卷了皮肉,粉色的肉痕只停顿了片刻,便有数不尽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洇进了衣衫里。   疼痛略显迟钝的浮现上来,宋衔之拼命咬住舌尖,才没让自己狼狈的痛呼出声,只是身体还是忍不住的向前扑了一点。   冷汗合着生理性的泪水一起落下,为台上雕琢的玉花添上了一抹晶莹的亮色。   长鞭嵌进他的背后,甚至还因为惯性卷到了他的肋骨处,最后又被猛的抽回。   抽回的瞬间,宋衔之只觉得浑身的骨头似乎也要被抽走了一般,疼的他咬碎了牙也忍不住的闷哼出声。   与此同时,脑海中涌上不属于他的记忆,虽然模糊不清,却让他觉得心痛难过到生不如死。   画面里,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远去,他越想要抓住,却越是弄巧成拙。最终,所有身影都离他远去,而他匍匐在原地,什么都没能留下。   神鞭抽走的同时,好似也抽走了他所有的正面情绪。只留给他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宋衔之捂着疼得发麻的心口,泪流满面。   背后火辣辣的疼着,脑中也嗡嗡作响,他努力撑着手臂,这才没让自己倒下。   只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这鞭刑的威力,仅仅只是这一鞭,就已经让他觉得难耐万分,剩下的五十八鞭抽下来,他估计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可是……   宋衔之握了握拳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不管他今后去往哪里,都将背负着那些污点,不得安生。   又是四五鞭下来,宋衔之鼻下也已经克制不住的往外出血,背上衣衫破碎,原本雪白平滑的身体,刻下了刺眼而狰狞的伤痕。   宋衔之被打的眼前一片花白,几乎撑不住的向前栽去,又被他竭力扛了下来,固执的将身体挺得笔直。   口腔里的皮肤几乎都被咬了一遍,已然血肉模糊,加上喉咙中翻涌上来的鲜血,染了他满嘴浓郁的铁锈味。   忍了一会儿,宋衔之咬了咬牙,心想:长痛不如短痛,让他下手快一点,说不定自己还能好受一些。   于是便抬头,硬生生扯出笑来,哆嗦着唇道:“劳烦,长老,速度,快一些吧……”   他发冠已散,乌发铺了满肩,又被大把的汗水濡湿,紧贴在惨白如纸的脸上。   如此狼狈,那抹笑也生硬至极,衬得他脆弱又倔强。   周围许多人几乎已经看不下去。   明明已经一副耐不住的样子,却是从始至终都未曾叫停过,就连本能发出的痛苦呻吟,也尽数含在喉咙。   见此场景,就是素来面无表情的执法长老也微微叹息。   但执法一脉从不容私情,他可以答应宋衔之,将速度加快一些,却不会减缓力道,更不会缩减次数。   长鞭再次落下,如急雨一般,将他消瘦的背抽打的血肉模糊,血水透过衣衫,还是往地上落。   一连又是五下,宋衔之用力到指甲没入掌心,眼前一花,吐出几口鲜血来。   果然……还是好受了一些的……   抬手抹掉嘴边的血渍,他调整了一下,便再一次挺直了腰背,示意对方自己还可以。   然而,视野早已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四下里忽然静了,所有的一切,与他之间都隔上了一层膜。   只是,脑海中的画面却越渐清晰。   慢慢的,宋衔之看到了原主眼中的世界,并感他所感。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   在画面中的这个青河宗里,每个人都对他宋衔之,疼爱有加。   宗门里的弟子捧着他,峰主和长老贯着他。   他无忧无虑,他天真纯稚,没有能让他不顺心的事情。   他像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一般,一出生就立在最高处,只要站着,便是坐拥一切。   只是,这光景万般美好,却与当下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是数不尽的讽刺。   倒地的一刹那,回忆定格。   抽身回来的宋衔之,却还是忍不住地想:原来,从千恩万宠的一代天骄,跌落成人人厌恶的炮灰,是这种感觉…… 第95章 众山耸立,孤立无援   鼻间尽是雨水过后的土腥味。   宋衔之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爬起来,好继续承受刑法,可十几鞭好像已经是他的极限,现在的他,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困难。   背上的灼痛已经麻木,血水夹着肉沫,难找到几块好皮肉。   正常情况下,他作为元婴修士,就算是被封了修为,承受能力也不应该这么差,可坏就坏在,他之前是个娇气的痨病鬼,身子骨差劲得要命,肉又嫩。   就算这些日子恢复了一些,也难以抵抗神鞭的威力。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背上便烂的下不了手了。   偏偏他又生的不错,让人瞧着……就好像痛在己身……   他一倒下,背上的血便流的更凶。   台上台下这么多眼睛看着,皆是缄默不语,就连执法长老的手都抖了抖,一鞭子下去并没有使足力气。   这下,宋衔之只剩了皱眉的力气,却因为神鞭抽打神识的原因,始终都头脑清醒的承受着,不能真的昏过去。   背后的衣服已经彻底被掀开,露出了青年细瘦的腰线和两薄薄的蝴蝶骨,其上蜿蜒着黑如夜色的长发。   红白黑,三色,竟是个个亮得刺眼。   一旁立着的执法长老扬着鞭,却迟迟无法下手。   看着地上动都不动的人,他心中不忍,怎么说,宋衔之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当下怎么能不动了私情……   可执法公允,他不得不闭眼下手。   众山耸立,死命挤压着躺倒在血泊之中,孤立无援的青年。   鞭子抽打下去时,宋衔之已然做不出反应。   而等长竹峰众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还是兽形的沈铎以最快的速度,第一个冲进人群。看到却是师兄这般无助趴在地上的画面。   瘦弱的脊背上血淋淋的,一片模糊。   怒火几乎在一瞬间便烧毁了沈铎的理智。   他目眦欲裂,地上那片血红好像传染一般,自他的眼底蔓延上来,顷刻间染红了他的瞳孔,而他也自此陷入了无法自控的狂化。   在他的幻想中,师兄很美,他身体的每一处也应当是极美的,包括他的背。   他承认,自己曾龌龊的幻想过无数次,在每一次午夜梦回,或拥抱他的时候……   如他所想,师兄果真处处都是好看的。   只是,如今却是残忍的多了不该多的东西!   暴虐的兽性指使着他,要将在场除了师兄以外的所有人,通通撕碎。   可还不等他动作,一股绵柔而巨大的冲力便朝他打击过来。   是云翎出的手。   这具身体本就是沈铎的分身,根本承受不住这逼近化身期威力的一击,身体一击即碎。眨眼之间,他的元神便被抽离出来,自发灌入了尚在竹院中的婴儿体内。   兽性被暂时压制,理智归拢,但婴儿的身体却令他有心无力。   沈铎用力挣扎起来,幸而,体内积攒的能量在此时突然爆发,令他迅速成长起来,成了个五六岁的小孩。   一能活动,他便飞速下床,一刻不停的往主峰赶去。   院子里,一无所知的关洱三人还在兴致冲冲的修盖着庭院,想等着宋衔之回来,好给他一个惊喜。 第96章 永远相信   空气中浮动着腥甜的气息。   视线中,一抹雪白的衣影渐渐放大,朝地上的人儿靠近。   而后,一双素锦绣云纹的白靴,在宋衔之面前停了下来。   紧接着,这人一言未发地便跪了下来,洁白胜似游云的衣摆被粘上肮脏的血污。   宋衔之恍惚的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这人的面孔,可强烈的眩晕,让他眼前尽是重影,浑身如坠冰窟。   周围除了明朝而刺耳的鸣音,什么都听不清。   世界只剩下了刺骨灼人的痛,和透彻五脏六腑的寒意。   纠结了片刻,宋衔之终是放弃了去思考这人到底是谁,渐渐的沉入到被隔离开来的小世界。   突然,放在脸侧的一只手突然被人抓住。   温暖几乎在瞬间便刺破了寒冷。   宋衔之猛地又睁开了眼。   那一抹暖意,从着手心手背攀爬,透彻了四肢百骸。   感官回笼,隔在他与世界之间的膜终于被捅破,声音也如涓涓溪水,重新流淌进他的世界。   宋衔之皱眉哼了一声,撑着手臂想要站起来,却终是有些无力。   可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孤立无援。   一双手及时的扶住了他,拖住了他虚软的身子,助他直起了腰身。   宋衔之咽下口中鲜血,忍了好一会儿,才将喉中的颤意压了下去,虚弱道:“师尊……”   云翎紧抿着唇,垂眸看他一眼,而后手指一动,在他背后点了两下。   剧痛过后,背上瞬间轻盈了不少,痛感被暂时压下去了一些。   宋衔之双眸澄澈,如一汪雨过天晴后,映着游鸟飞鱼水塘,其中水意充盈,满是光亮。   他抬起头,只觉此刻终于能清楚的看见这一好天气了。   “云翎!”   执法长老见状,惊得怒目圆睁。他凭空抽了下鞭子,摔的劈啪一声,皱眉吼道:“你糊涂啊!”   “执法一旦开始,任何人都不得中断!否则就是同罪!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满脸的怒气不争,抬着鞭子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空中的众人也都被云翎惊动,各个屈尊降贵的落在了这象征着耻辱的玉台之上。   一个火红的人影第一个站了出来。   “云翎,你个傻的,你还要护他多少次?!”   说话的正是方才的山叶。   此时,她一脸愤恨的望着虚俯在云翎怀里的宋衔之,又看了眼一脸倔强跪着云翎,死死咬着下唇,眼中浮现出一丝不甘的哀意。   “之前那些次,他自己不认,你护着他也就算了,如今他自己倒是认了,你又凭什么阻拦!”   山叶看着宋衔之,越看越是怒火中烧,不禁烧红了眼,未经思考的便出口道。   云翎闻言,眸光却是骤冷,抬头,猛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山叶睁圆了双眼,瞬间便被对方这个眼神冻住了,失了魂一般的,退了几步。   一眨眼,泪便落了下来,又被她抬手,飞快的擦去。   云翎收回目光,低头。   “衔之永远是衔之。”   他淡淡的开口,纤长的眼睫微垂,遮住了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我永远,相信衔之。”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温柔和偏心,从来没有。   听到这句话的宋衔之,几乎是刹那之间便落下了泪,甚至是控制不住的哽咽不成声。   他哭,不仅仅是因为云翎不顾一切的来救自己,更是因为,原著中的云翎,也说过同样的话。   当时,原主已死,而他也已被沈铎剑指喉间。   沈铎在杀死他之前,曾问过一句,问他为何要如此偏心,甚至偏心到,是非不分,姑息养奸,就算宋衔之杀人如麻,坏事做尽,也依旧无条件的包庇他,纵容他。   而云翎则是笑着给出了他的回答;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水,却又是似水柔情,一字一顿道:“衔之永远是衔之。”   “我也,永远相信他……”   话音才落,便被沈铎一剑封喉。   在原著的字里行间中,云翎固执己见,死有余辜,合该与黑心肠的宋衔之一同下地狱。   可现在的宋衔之知道,不是这样的。   云翎不是这样的人。   他有一颗炙热分明的心,并真心守候一人。   可……   原来的宋衔之已经死了,他这颗炙热的心,又该在何处安放呢?   在这一瞬,宋衔之想要告诉他真相的欲望,突然疯狂抵达巅峰。   他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   但他仅仅只是吐出了一个字,一根暖玉一般的手指,便恰好温柔的抵上了他唇。   宋衔之不明所以,错愕地望了过去。   而云翎刚好也在望着他。   只是,他眼角发红,颜色浅淡的眼中,竟是酝酿了一颗饱满的泪水。   “师……尊?”   云翎立刻轻柔地按了按他的唇:“嘘……”   嘘完,他突然笑了一下,只是这笑意里却饱含苦涩,沙哑着嗓音,摇了摇头:   “别说话衔之。”   他声音有些哽咽,满是卑微的祈求:“求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求你。”   宋衔之震惊的眨了眨眼睛,而他,就这么温柔的看着他,却像是透过他的眼睛,在望着另外一个人。   宋衔之顿觉遍体生寒,却也泪涌如注。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没有回答他什么,他只知道,那之后,有一颗滚烫的眼泪,没有什么重量似的,落在了他的眼皮上。   众人不语,看向两人的眼神分外复杂。   兴许是知道,就算是开了口也没用,他们便索性不说了,只是齐齐的望向一旁的执法长老。   “莫长老,您看这?”   执法长老摇了摇头,又看向云翎,眼神坚定,道:“法便是法,一旦执行,任何人都不能中断。否则,我只能将你二人一起打了。”   云翎抬头,眼中已没了泪意,又略带嘲讽的笑了一下:“莫长老,你要打便打,我还怕你这几鞭子不成。”   “但是,衔之不行。”   “你!”莫长老扬鞭,在他背上狠狠抽了一下,威胁道,“你若再不让开,便是违反门规,我可判你逐出师门!”   然而,云翎受了一鞭,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稳稳护着怀里的人,抬眼波澜不惊得道:“哼,你若是有这个本事,大可逐我出去,大不了我再去换个师门,不做你青河宗的第一剑修便是。”   “你!”莫长老气的胸口起伏,却是拿他没办,毕竟云翎实力强悍,是他青河宗一大助力,谁敢逐了他去?   一旁的几个峰主和长老皆是扶额叹息,然后便无奈地自发散去了,除了山叶,还咬牙攥着拳头,不甘的等在原地。   宋衔之丝毫没留意到发生了什么,他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直到云翎又挨了一鞭,他才猛的清醒。   “师尊!”   “我……我还可以的!您不必为了我受罚!”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莫长老钻了空子,一道凌厉的鞭风自背后快速袭来。   宋衔之下意识的躲了一下,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鞭子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攥住了。   鲜血顺着嫩白的手滴落,和地上原有的血迹亲昵的融合在一起。 第97章 恕难从命   一神鞭,震的那只手皮开肉绽。   可当看清这只手的主人时。   就是经验老练的莫长老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鞭子抽了回去,勾起一些隐秘而痛苦的回忆。   沈铎却不管,颠着不太稳的步子,快速挡在了宋衔之面前,吼道:“不许期乎大!”   他面色凶恶,却到底是个幼童模样,又双眼冒泪声音奶气,根本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但即便是如此,也足以让在场的人混乱了起来。   “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儿,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山叶眯了眯眼,一个闪身便来到了沈铎面前,有着尖利指甲的手提住了他的衣领,想要将他丢下台去。   沈铎心中涌起无尽的暴戾,趁对方不防,一抬脚踹到她胸前,又在她的虎口处狠狠咬了一口。   山叶吃痛的松手,也不顾及什么脸面,下意识的便抬手,想要给他掴下一耳光。   然而,地上的人却已经被宋衔之飞快的抱进了怀里。   有云翎在,山叶踟蹰了片刻,只好一甩衣袖,暂且站到了一旁。   她并不想再惹云翎不快。   反正这小鬼和宋衔之,总归是免不了这一顿罚。   宋衔之万万没想到,沈铎竟然会来,还是以这种形态。   他抬起他皮开肉绽那只小手,哆哆嗦嗦的吹了几口气,不知所措的落了泪,口中低声道:“为什么要来,你们为什么要来……明明很快就可以结束的……”   沈铎心口止不住的痛,摸了摸宋衔之冰冷的脸颊,想要告诉他:因为师兄没错,是他们错了。   因为……师兄是最好,最温柔的师兄。   可……   当宋衔之摸着他的头发,问他:「多多痛不痛?」时,沈铎的那一声师兄却又叫不出口了。   师兄以为他不记得,所以亲昵的叫他多多。   如果被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记得的话,他是不是,又会对他叫回那句冰冷的师弟,对他客气而疏远?   答案一定是会。   沈铎贪心,不想这么快回到师弟的位置去。   于是,他摇了摇头,装模作样的撒娇,十足的孩童模样,声音里带着奶奶的哭腔:“不动,熊熊才痛——”   说着,还抬手,替宋衔之揉了揉哭肿了的眼角。   宋衔之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半晌,又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瞬间变了脸色,将沈铎往外面推了推了,哄道:“多多乖,下去等着师兄好不好?很快便好了……”   沈铎果断的摇了摇头,钻进了他怀里。   表面虽似是童言无忌,却是道尽了他的真心:“不要,不要他蒙奇虎你。”   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如果有,那我也会永远挡在你前面……   宋衔之泪眼模糊,却还是故作生气的呵斥他。   而莫长老也看的连连叹气,捏了捏眉心,而后一挥袖,便将上台胡闹的小孩锁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沉声道:“公然中断执法,理应受罚,不过念着你年纪尚幼,便放你一马。”   说完,他扬起鞭子,准备继续执法。   沈铎挣扎不动,不得已沉气,催动了体内的妖力,竟是硬生生的将手腕粗的铁链挣断了。   甫一落地,他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挡在了宋衔之前面。   莫长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飞快的止住动作,自己则被灵力反噬,吐了口血。与此同时,他拿鞭的手腕上,也是骤然一阵刺痛。   象征着法度的神鞭,就这么掉在了地上。反正我是不干了,哼!”   低头一看,竟是个连牙都没长出来红色小龙,正在拼了命的咬他。   莫长老嘴角狠狠一抽,心中狂怒:他就是想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怎么今天就这么背呢?!   又是被气,又是被咬,甩个鞭子还把自己伤着喽!   气急之下,他一甩手:“这活计谁爱干谁干!一旁一直默不作声另一位执法长老见状,连忙扶了他一把,拍了拍他的背,小声说:“我看这事行,做执法这一道,容易人缘不好,我俩这还没道侣呢,你看……”   莫长老回头就瞪了他一眼。   想了想,又叹了口气道:“我看,咱们还是请示掌门吧。”   “两位长老!你们作为执法堂的长老,怎么能私自渎职!”   却是一边的山叶最先站不住了,急红了脸,叫道:“掌门师兄委任你们掌管宗门规矩,你们竟要如此辜负他的信任?!”   两位长老相视一眼,还是摇头:“实不相瞒,其实我二人这次,应当算是最后一次执法,早在前些日,掌门便已同意我们离去。”   “之所以还留着一次,不过是……”他说着,看了眼台下的几名执法堂弟子,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不过是想带带小辈们。”   “所以,山峰主见谅。”   话音未落,人便已经没了踪迹。   “你们!”   山叶跺了跺脚,无法,只能将目光放在台下那几名年轻弟子身上,指着领队的便道:“你,上来接着打!”   被指的弟子也不怕她,抬起头,抱臂环剑,不慌不忙的回道:“抱歉,山峰主,我并不觉得,宋师弟有什么错。”   “所以,恕难从命。”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抽气声。   宋衔之抬眼望过去,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被山叶指着的人,竟然是徐晓。 第98章 身临其境的恩赐   徐晓作为前任掌门的外孙,在宗门内,就是峰主也要礼让他三分。   锦水村一行,他经历数次濒死,也看清了自己的能力,于是一回来就自发请辞了长竹峰掌事的职位,然后加入了执法堂。   山叶一开始并没发现这人竟然是徐晓,当下便碰了钉子。   然而,纵使心中火气郁结,以她的身份,却也不敢在他面前再多跋扈,只能扯着笑,沉声恭维:“原来是徐尊者,方才多有冒犯了。”   说完,她又话锋一转,勾唇道:“不过,你们执法堂不管,不代表别人管不了。”   她一抬手,拿过落在地上的神鞭,用力抽了一下,“我今日就亲自替掌门师兄,清理门户!”   在场的峰主和长老差不多已经走光,一时竟也没人能拦她。   银鞭在空中抛出了圆润的弧度,力道十足,扭动间闪烁着寒意。   她使了巧劲,一门心思的要往宋衔之身上打,表情认真且狠辣,好像恨不得能直接将宋衔之抽死在台上。   鞭子在她手中蛇一样灵动,飞快的绕挡在前面的沈铎,直迎宋衔之的面门。   背上的痛感已经在逐渐恢复,宋衔之白着脸,下意识摆出要躲的动作,却不慎牵动了伤口,疼得他一下被抽干了力气,弯下了腰。   鞭子好像下一秒就要抽到脸上,云翎却猛地扣住他的肩膀,将两人调换了位置。   鞭子抽在云翎一侧的肩膀上,炸开了一道血花。   山叶这一下可没留着力气。   若是真的打在宋衔之脸上,怕是要抽掉他几层皮。   血沫在日光的照射下异常清晰的漂浮着,站在人脸细小的绒毛上,痒痒的。   “师尊?你……”   竟然已经知道他不是他,为何还要如此相护?   云翎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背对着大惊失色的山叶,沉声说:“我方才说过,打我可以,但衔之不行。”   “师兄!”山叶气极,开口竟是抽噎,小姑娘任性一般:“你别管他了好不好!他,他就是个害人精!”   “你不是要替师兄清理门户?”云翎端坐着,卸掉了一身的灵力,对她的无理取闹不予理睬:“来吧……”   山叶的泪落了下来,整个人抖若筛糠。   这台下不乏有她座下的弟子,都是第一次见自家师尊如此失态,表面上各个惊得噤若寒蝉,私底下却用传音秘术议论的热火朝天。   宗门内早就有关于山叶和云翎的种种传闻。   譬如,又说他们二人青梅竹马,早就心意相通,不知道几时就会结为道侣的。   但也有说,云雪尊冷血冷清,一心沉迷剑道,对谁都拒之千里,并没有心上之人,是山叶痴心守候,一厢情愿。   可据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传言,分明就是半真半假啊!   两人并未心意想通,而云仙君,也并不是无情无心……   “我看啊,就是山叶峰主爱而不得,又见云仙君宠爱徒儿,所以生了醋意,才对那宋衔之过分针对。”   有心细的女弟子开口反驳:“我看未必,若只是普通的师徒情谊,山叶峰主对宋衔之,又怎会是这般恨之入骨的架势,我看呐……”   她说到一半,便悻悻的住了嘴,惹的其余弟子好奇的抓心挠肝。   那女弟子想了半天,又犹豫道:“这话说出来,有悖伦德……我,还是不说了。”   短暂的吵闹片刻,一众弟子便都匆匆散了,因为此刻的玉台之上,又有了新的情况。   只见那山叶峰主双目通红,再一次甩动了鞭子,哭道:“云翎,都是你逼我的!”   然而,这一鞭子并没有顺利的落下去,一阵骤风飞速的袭来,旋转着,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神鞭卷飞了出去。   一只手在半空中稳稳接住了鞭子。   山叶没有防备,被这一股怪力扭歪了手腕,疼得她面目狰狞。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   “山叶,闹够了,便回去吧。”   他声音平淡无波,甚至可以说是懒散,话中也并无责怪之意,可仍是不怒自威。   宋衔之抬头,发现,此刻立在空中的人,竟然是不久之前在主峰授课之人。   老者身穿素白简朴的布衣,须发皆白,面目威严,皱纹浅淡的眉宇间,尽是慑人的压迫感。   山叶眼光闪烁,脸上浮现出一些惧意,但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她上前一步,袖摆中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又指着跪在地上的宋衔之道:“掌门师兄,山叶也是为了宗门着想!难道,真的要让这人坏了宗门的规矩吗!”   宋衔之闻言,又看了一眼老者。   没想到,他竟然就是这青河宗的掌门……   而老者衣袂飘飘,如天宫谪仙一般,缓缓落了下来。   “此事我自由定夺,你暂且先回去吧。”   掌门一落地,便背手而立,将目光放在沈铎和蛋蛋身上轻轻扫了一圈,然后又看向云翎和他身后的宋衔之,抬手捋了捋胡子。   “可是……啊!”   山叶话没说完,便突然跪倒在地。   施加在她身上的威压肉眼可见的沉重,而她跪下去的力道,更是将坚硬的玉台都击碎了。   暗红色很快漫上她双膝周围的红衣,她疼的发抖,终于闭嘴,不敢再开口。   片刻之后,暗黄如水波的威压便撤了下去。   掌门头也没回的道:“去吧……”   山叶这才如蒙大赦,过礼之后,便飞快提气的离开了。   山叶一走,全场便陷入了微妙的安静。   掌门仍在打量台上的宋衔之,良久都没有开口。   宋衔之对上他的视线,只觉的自己已经被整个看了个透彻,只能硬着头皮僵在原地。   良久,对方才像是终于对他丧失了兴趣一般,转头看向云翎。   “云翎,你可知罪?”   云翎抬头,没有犹豫。   “云翎知罪。”   “好。”掌门似有欣慰的点头,又道:“徒弟犯了错,做师尊的也难辞其咎,属实该罚。”   云翎淡然俯身,额头撞在玉台之上:“请掌门师兄责罚。”   宋衔之慌张朝掌门望了过去,想要开口为云翎辩解,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已然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再动弹不得。   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位实力强大的掌门。   鞭子带着烈风,毫不留情的甩下,抽打在了云翎挺的笔直的肩背上。   银鞭如肉,鲜血弥漫,而云翎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雪松一般静立着。   背上满是灼痛,而他的神识,也在此期间被拉入了无尽的苦痛之中。   一个个熟悉的画面,让他身临其境。   而在这痛苦酸涩的记忆里,满满的都有着同一个人。   所以,痛苦有时候,或许也是一种恩赐。   鞭子一次次落下,一次次牵动起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心事。云翎低头,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满足的笑了一下。   真好……还能再见他一次。   虽然,是以这种形式。 第99章 明目张胆的偏爱   剩下的四十五鞭很快便被打完。   银鞭之上,俨然包裹上了厚厚的血迹。   掌门只轻轻抖了一下手腕,那些血迹便活了一般,沿着鞭身飞快的滚落到地上。   他面前,云翎在冷风中又跪了片刻。而后,才缓缓从回忆之中抽身出来。   大阵从来都压不住他,闭塞的灵脉在惩罚结束的一瞬间,便被轻松挣开。   从戒指中取出新的衣物,云翎双唇微动,简单施了口诀便换在了身上。   伤口被极好的盖住,仿佛什么都没留下,而他任由衣料摩擦着伤口,也面色不变。   “劳烦师兄。”云翎起身,举手作揖,绣着冰冷银丝的衣袖,在晚风中微微晃动着。   恬淡如玉,行止如云。   掌门闻言,轻轻颔首,却是自始至终都没再提起宋衔之一事,眨眼过后,老者似风而散,再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一句:“此事以了,都散了吧。”   宋衔之被封住的身子顷刻便软了下去,被一边的沈铎艰难扶住。   痛感后知后觉的出现,逼的宋衔之又一口血涌了上来,被他暗暗咽了下去。   云翎迎着落日抬头,浑身沐浴血色夕阳。   宋衔之怔怔的看着他,不知为何觉得,在这一刻间,云翎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如若真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云翎,那么这个词会是「冷」。   有血有肉的云翎似乎在这四十五鞭以后,彻底被呼啸的风封冻了。   曾经不慎跌落神域,深陷泥潭的高岭之花,在这一刻,重新找回了他自己的位置,立回了他遥不可及的高处。   宋衔之心口发闷,同时却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放下了。   云翎在这时回头,望向他的瞳色浅淡,宛若静止的冰雪,冷淡开口:“回去吧……”   宋衔之哑了片刻,而后轻轻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云翎只瞬间便来到了面前,将他拦腰抱了起来,一手托住他的脖子,避开了伤口。   宋衔之痛的咬牙,也没心思想别的事情,只觉得冷风过身。片刻之后,他人便已经被放回到了竹院的床上。   宋衔之面朝下趴着,嘴里被塞上了丹药。药味苦涩,却很好的缓解了他部分疼痛。   他吸了口气,觉得终于恢复了些说话的力气,偏头看向了立在床前的云翎。   “师……尊……”   原本想要亲自说出口的真相,竟然就这么被捅破,宋衔之既愧疚也难为情。   云翎抿着唇,整个人似乎有些愣怔,闻言才回过神来,淡淡开口:“我说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他眼波微动,将视线落在他的眼睛上。   “你不是他。”   “从我见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不是他。”   他说着,原本已经被完美收敛起来情绪,又丝丝缕缕的弥漫上来。   似乎只有碰到和原主有关的事情,他的冷才会融化。   宋衔之动了动眼帘,视线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放在自己攥紧的手指上:“那……”   “你既然承了他的身体,做了我的徒弟,我便是你师尊。如今你替他受罚,我便替你。本应如此。”   云翎想之前许多次那样看着他,只是眼神里,已经没了任何只给一人的特别情绪。   宋衔之知道,从现在开始,他便不会再将自己当成原主。   片刻无言……   宋衔之犹豫了一下,又弱弱的道:“我……不是夺舍……”   虽然云翎并没有往这方面想,但他还是想要解释一下。   而云翎听到这句话,却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道:“我知道。有我在,这些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   “我知道,是他本就……”他喘了口气,是在平复情绪,而后颤抖着声音,轻轻落下一句:“命数已尽……”   宋衔之揉了揉眼睛,才忍住酸涩的泪意,他心中满是不确定答案的问题,但他想,或许已经不需要再将这些问题问出口了。   毕竟,云翎的偏爱,从来都没有刻意掩饰过。   他爱那个逝去的宋衔之,且明目张胆。   宋衔之如鲠在喉。   “之前,是我自欺欺人,不愿承认他已离去,将你当做他。”   一声叹息……   “只是从今往后,你便是你。”   云翎言罢,留下丹药便转身离去。   宋衔之怔怔看着被重新掩上的门,呆了许久,才松快的笑了。   他不是原主,云翎总要接受这个事实,早日认清也好。   而他,也不必再用别人的身体,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原主的人,已经赦免了他。   ……   另一边,玉台前。   众人见本次执法的主角皆已离开,便也互相议论着,闹哄哄的离开。   在离玉台不远的位置,白景逸被唐棠扶着,脸色苍白的咳了起来。   原本正望着玉台上的血迹拧眉出神的唐棠,被他的咳声唤回神来,沉声问:“白师弟可还撑得住?”   被莫名奇妙出现的龙蛋撞过之后,白景逸昏倒,唐棠便带着他先行去了重楼阁疗伤。   醒过来以后,白景逸便以不放心宋衔之为由,坚持要过来,阻止执法。   赶过来时,正是两位长老离开的时候。   白景逸之所以带着伤还坚持要过来,无非就是想要看宋衔之的惨状。   他眼中晦暗,充满了畅快,同时,却又有些不满。   事实上,宋衔之确是很惨。   可是,还不够惨!   他眼中染上阴狠,用力掐着手中,目光狠狠的钉在台上几人身上。   云翎不该来,那小屁孩儿不该来,还有那废物灵兽,也不该来!   通通都不该来!   他宋衔之,就该众叛亲离!一个人孤独的!被一鞭一鞭,狠狠打死在台上!   白景逸越想,呼吸便越急促,恨不得直接冲到台上,将那张脸狠狠碾在脚下。   此刻的他,浑身都散发着恶毒的杀意,可唐棠全心放在台上之人的身上,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山叶因云翎而记恨宋衔之,正中白景逸下怀。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从前像条狗一样巴结自己的徐晓,竟然会为台上的贱人讲话!   再后来,就连掌门,居然也偏心的包庇他!   剩下的四十五鞭,本可以置他于死地的四十五鞭,就让他这么简单的躲了过去!   白景逸气极,却不慎牵动了暗伤,疯狂的咳红了眼。 第100章 记忆中奇怪的人   面对唐棠的询问,白景逸只得将方才的所有心思全全压了下去,虚弱笑道:“无妨,宋师兄没事真是太好了……”   唐棠听到他说的话,又看着他嘴角略显生硬的笑容,心中略微有些不适,可白景逸紧接着咳出一口血来,很快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我们先回去吧,你还有伤。”   “嗯。”白景逸又笑了一下,而后任由唐棠将自己抱了起来,攥紧了他的衣领。   他将头靠在唐棠的胸口处,听着对方平稳的心跳,一颗心复又满足起来,勾起了唇角。   无论如何,这个人都已经是自己的了,任何人都不能抢走!   回去的路上,这一对宗门公认的壁人,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听着众人口中的自己和唐棠,白景逸心中的最后一丝不虞也彻底消散了,心中无不快意,眯了眯眼,笑想。   宋衔之,这一次。   终究是我赢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背后,已经有两双眼睛死死的盯上了他们。   /   屋子里没了人,宋衔之背上又疼的厉害,本来神鞭的威力就不是只浮于皮肉的,丹药的药效很难长久的控制,可云翎走时留下的丹药又放的太远,根本够不到。   关洱和二呆他们就在院子里,屋里还能听到他们砍竹子的声音。   可宋衔之疼的直冒冷汗,根本连喊得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硬生生挨着。   身下的被褥很快便被汗水浸湿,肌肉也控制不住得痉挛起来。   宋衔之意识模模糊糊的,却怎么也无法睡去。   他怀里倒是有一颗血灵丹。但是,多多为了救他被伤了手……   幸好,沈铎和蛋蛋很快赶了回来。   院子里,一边敲着二郎腿吃葡萄,一边动动手指指挥二呆小四盖房子的关洱,只觉一阵急风从眼前刮过,吹的他耳朵都成了飞机耳。   “怎么回事儿,什么撵着呢,急成这样……”他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懒散的站了起来。   顿了顿,又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嘴里嘟囔道:“宋宋怎么还不回来呀,我房子都快盖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宋衔之房间的方向走,想趁着人不在,去他房间里看看。   刚走了没两步,他又察觉到不对劲来,不确定的又抽了抽鼻子,他猛地警惕起来。   院子里,出现了别的妖的味道!   虽然很淡,却十分特殊。   关洱立刻叫停了一旁的另外两个人,慢慢朝着散发出味道的地方靠近。   转过回廊,就是宋衔之的房间,关洱有些诧异的看着已经被打开的房门,嗅着鼻尖的血腥味,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拔步走进去。   一进门,血腥味便更加浓烈。   入目便是血红的一片脊背,其中掺杂着烂掉的碎布,血水晶亮的泛着光。   再看,自家宋宋趴在床上,俨然一副痛苦至极,奄奄一息的模样。   关洱瞪大了眼睛,只觉浑身的血气都冲到了头顶。   先是触目惊心的心疼,后又是浑身发冷的后怕,最后才是难以控制的愤怒。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沈铎正在将丹药喂进宋宋嘴里,枕头上,还蜷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红龙,正是刚才那个陌生气息的主人。   恰好,此刻正是宗门放课的时间,一下课便得知消息的小好和严术,也匆忙赶了回来,不大的屋子里,登时乱哄哄的闹作一团。   宋衔之感觉耳边的声音变得吵闹、嘈杂,心中却反而多了稳妥和安心。   丹药入口,痛意又一次缓解。   等宋衔之清醒过来的时候,小好已经跑去重楼阁请医师去了,而关洱正拉着他的手,泪眼汪汪的跪在床边,一边抿眼泪鼻涕,一边道:“宋宋……”   他眼眶通红,面颊上也是一片激动过后的粉红。   宋衔之笑了笑,眨眨眼:“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咳咳咳……”   关洱揉揉眼,有些羞恼:“宋宋!我都知道了!你还骗我!”   “那些老腐朽竟然把你打成这样,我要去找他们给你报仇!”说着,就要起身。   宋衔之连忙拉住他,敛了笑容,面色严肃起来:“别闹了小狐狸。”   他声音沉沉,虽然虚弱但不容拒绝。   关洱抽了抽鼻子,虽然心中赌气,但也嗫喏着不再开口了,专心的将自己的灵气慢慢的从宋衔之手心渡进去。   宋衔之嘴里含着药,舒服的闭上眼睛。   神鞭带来的副作用还在,使得他一闭上眼,眼前便尽是些陌生的画面。   有些清晰,有些模糊。   但还是可以提炼出一些重要的信息,比如在原主心中,比较重要的人……   有唐棠,有云翎,也有青河宗从前看着他长大的那些人。   但这些不足为奇,真正奇怪的,是一个看不清面孔的弟子。   可惜,关于这个人的那些画面都很模糊,宋衔之只能靠身形来辨别。   从他在记忆里出现的频率来看,此人绝对在原主心底占据着极大位置。   宋衔之能感受的到,原主在面对这个人时,情绪波动很大,并且是跳跃性的变化。   然而,等宋衔之努力想要看清他面容的时候,回忆便戛然而止了。   他无奈睁开眼。   经过这一次之后,宋衔之觉得自己对原主的了解越发深刻起来,曾经的那些刻板印象统统被推翻。   这里的「宋衔之」,是一个和原著不甚相符的人设。   药师很快便被小好请了过来。   来的还是王迎子。   被纵容多年的青河宗恶霸宋衔之一朝被罚,事情很快风一样吹进了宗门的角角落落,重楼阁的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师兄你这个伤,约莫还得养上了一年,现有的药材只能助你缓解痛苦,若是能有高阶丹药的话,也可以配合着使用。”王迎子一边给他包扎一边道。   “一年?!”   这也太久了吧……   宋衔之下巴垫在手背上,泄了气,一年才能好,那他起码要半年下不了床,如此岂不是要少了许多快乐。   “口服的药也开了些,师兄记得按时喝。”王迎子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啊……怎么还有中药……”宋衔之皱着脸,只是想一想,便觉满嘴苦涩。 第101章 收礼   天色已晚,好不容易将人都劝了出去,宋衔之转了转酸痛的脖子,拿了个软枕垫在腰下面,摆出撅着屁股的姿势才舒服一些。   小好眼睛肿的核桃一样,一声不吭的去煎药去了。   宋衔之看着门外晃动的竹影出神。   他虽不后悔这样做,毕竟这一步是必须走的,但到底还是对这些关心他的人有些愧疚。   还是要想想办法哄哄才是啊……   宋衔之想着想着,不由笑了出来,半晌,又想起了什么,费力的偏头看向床尾。   方才王迎子来,顺便给沈铎也处理了伤口,血灵丹碾了一半溶进水里,被宋衔之悄悄喂给了他,剩下的一半自己吃掉。   小孩现在正窝在自己脚边,睡得满脸通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还疼的缘故,那双秀气的小眉头一直皱着,身体还时不时的抖一下,睡得很不安稳。   宋衔之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放在一旁的蛋蛋身上。   刚出生的小红龙还很虚弱,像个手链一样,圆圆的盘在枕头上,看着就是个还没断奶的。   宋衔之用手拨了拨他的身子,手指却被他在昏睡中,无知无觉,轻轻的缠住了。   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陌生的悸动,宋衔之抿着唇,不知不觉的出了神。   半个时辰过后,浓郁的药味老远便飘了过来,弥漫了大半个院子。   又过了一会儿,穿着便服的小好便端着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进来。   宋衔之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就将头转进了里面,闭上眼睛装睡。   小好安安静静的走进来,偶尔冒出来一个浅浅的哭嗝,将药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拉他的衣服:“师兄,吃药了。”   他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直接伸手将宋衔之的脑袋搬了回来:“你要是睡着了,我就找个竹管灌下去。”   宋衔之一听也装不下去了,悻悻的睁开了眼,又看了眼小好手中的药,苦着脸捏住鼻子:“怎么这么黑,还这么臭……王迎子是想谋杀我吗?”   小好瘪着嘴不说话,似乎是在赌气。   宋衔之心软的捏了捏他的脸蛋:“好吧,我喝,马上喝就是了,别气啦……”   苦涩的药汁快速的流过喉管,留下浓郁的苦味,宋衔之飞快地放下碗,挤着眼睛伸手。   然而,想象中的蜜饯并没有放到手里,小好轻轻打在了他的手心:“师兄弄伤了自己,不给蜜饯是惩罚。”   “啊,不要啊——”   ……   很快,万籁俱寂,燃着凝神香小屋内,徒留昏灯一盏。   睡不着的宋衔之捧着新话本,不自觉地便看到了天亮。   昨夜的一场雨过后,天气骤冷,大风将树叶吹了一地,铺在地上又厚又松软,连天色看着都苍白寂寥了许多。   小好请了长假回来照顾他,遂现在正在给宋衔之熬药。   早早的,小院门前就吵嚷嚷的一片。   小好不明所以出门察看,发现门外竟然是些青河宗的弟子。   他们穿着不同山头的衣服,不知做什么的,全部堵在结界外面。   其中还有两个似乎还在争吵着什么,大有要在此动手打一场的意思。   小好心中警铃大作,大叫不好,连忙转身,将屋里另外三个大人叫了出来。   对着门外的那些人怒道:“你们来做什么!师兄已经受过罚了,现在连床都难下,你们还不满意吗!”   他一个小个子,难得在这些大个头间有些气势:“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去执法堂的人过来了!”   站在众人后面,正跃跃欲试准备挤到前面去的执法堂弟子们:“……”   关洱眼下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听见小好的话,一改先前的萎靡不振,猛地抬头,露出了最前面的两颗獠牙:“好啊,原来就是你们这些人欺负的宋宋。”   他抬手,恶狠狠的撸了撸袖子,背后的二呆小四也立马同步和他做了一样的动作。   门外的众人都被他们这一架势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解释道:“不不不你们误会了,我们就是来看看宋师兄的伤势。”   关洱瞪眼:“看看?来看看宋宋有多痛吗!”   说话的弟子讪讪摆手,一边在心中腹诽着,妖修凶悍果然名不虚传,一边又道:“我只是想来感谢宋师兄的,之前在景家,他救过我……”他说着,看了眼自己一只空荡荡的袖管。   关洱,眯着眼睛观察了一番,这才迟钝的发现,着人群中的好多人,竟然都是那日他和他们一起潜入景家族内的弟子。   误会了人,关洱有些尴尬,但面上依旧是一幅我有理的样子:“那也要等宋宋好些了再说,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来,他要怎么休息。”   他瞥了眼这些弟子手中提着的东西,明白那些都是送给宋宋的礼物,于是又道:“要送的东西都先交给我吧,我可是宋宋……”   “咳咳……”话说一半,他又不得不止住。   宋宋说不能随便说他们要结道侣的事情。   “我可是宋宋最好的朋友,你们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会代为转达的。”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将东西交了出去,其中一个面容娇俏的女弟子格外羞怯地将一个玉佩递了过去,细声道:“麻烦啦,这是魅玉,可以温养灵脉,希望宋师兄早日恢复——”   关洱眯着狐狸眼:凝视——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发现竟然是那日从树上掉下来,被宋宋接住的女弟子!   关洱顿觉自己比院子后面埋着的陈年老醋还要酸,面色不太好的将玉佩拿了过来,敷衍的塞进袖子里:“知道了!”   女弟子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望着院子深处,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关洱好好的收礼心情都被破坏了,后面便暴躁起来,又收了没几个,他不耐烦的,正想将那些专门看热闹的打发走,后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与此同时,脚下的地面也传来了不容忽略的震感。   关洱好奇的踮着脚抬头看。   耳边是一众弟子的细气声,原本堵在门口的人也自发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大片浓黑的阴影,劈头盖脸的照了下来。 第102章 师兄笨笨的   关洱仰着头,震惊的看着面前放下的几个大麻袋。   几个身形矫健雄壮的弟子将麻袋往地上一放,露出一口大白牙:“劳烦,我们要见小师弟。”   他们身上各个穿着简单粗糙的布衣,上边缝缝补补十几个补丁,脸上身上也是些黑乎乎的印子。   众人:“……”   你们确定自己是青河宗弟子,而不是山下望山镇田头种地的?   关洱见这几人虽然长的「朴实无华」,但着实不像是正宗弟子,又长得大山一样吓人,于是道:“宋宋现在还在休息,你们,你们礼物放下就走吧……”   几个大个子闻言顿了一下,挠着头面面相觑:“也行,那这些丹药和药草,希望几位叮嘱小师弟好好服用,伤势 能好的快一些。”   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堆在门口的几个麻袋解开。   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丹药上乘的色泽几乎刺眼。   众弟子:“嘶!”   虽然袋子里的大多都是些初级丹药,中高级的不多,但重要的是,这些丹药各个都饱满没有杂质,且品质上乘。   最最最重要的,还是量大啊!   这些丹药,要是在重楼阁买,把自己卖了他们估计都买不起!   关洱更惊:你们是丹药生产商吗!   “哦对了,还有师尊赠的几枚血灵丹,和大师姐赠的紫芝丹。”说话的弟子一拍脑袋,又从怀里拿出两个锦袋。   隔着袋子都能闻见里面冲天的药香。   血灵丹和紫芝丹,都是上品灵药,特别是血灵丹,在青河宗乃至剑渊境都极其少见,一般只有在主攻丹师修行的泽兴宗可以买到。   没想到这几个乞丐一样的弟子,竟然有如此身家。   众人不由咋舌,然后目送他们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离开。   到了最后,还是有弟子提醒,他们才想起来,青河宗的丹峰上,还有这样一群人……   有了丹峰弟子的礼,其他人手中的,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没过多久,人终于走的差不多了。   关洱指挥着二呆,把门口堆着的东西都拖到院子里,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狐狸眼眯的又细又长。   视线里,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站在一片浓黑的竹影下,完美的融 了进去,看不清脸,静默的像极了修竹。   等所有人都走了,这人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关洱睁开眼,发现这人竟然是唐棠。   脸色骤然黑了下去,关洱只当没看见他,转过身去拿尾巴对着他,充满不屑的扫了扫。   昨天事情发生的细节,他昨夜趴了一夜青河宗弟子的墙头,差不多都了解清楚了。   这个唐棠,竟然为了别人凶宋宋,还任由他被执法堂的人带走受罚,现在竟然还有脸来看宋宋!   关洱越想越气,有扭过头去,等了他一眼。   唐棠握紧了手中的东西,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   “关道友,麻烦……将这些丹药带给宋师弟。”   关洱闻言却是笑了,扭头指了指地上几大袋子的丹药,略带嘲笑的道:“唐棠你看看,我们宋宋,像是这种缺丹药的人吗?”   “不过,要是你这些丹药品级够高,我还是要替宋宋收下的。”   唐棠闻言,不禁捏紧了手中放着丹药的木盒。   他手里的这些,不过是些三四阶的丹药。   原本这些丹药在宗门内也算的上难得,可有了前面丹峰弟子送的,他的这些,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   关洱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嗤笑一声,没再说什么,而是跑去院子里,开心的清点东西去了。   唐棠抿唇站在原地,捏着他贫瘠的丹药。   此刻的他,感受到的,最多的不是被羞辱的难堪,而是慌乱。   就好像,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在毅然决然的从他手中流失。   又站了良久,一直等青河宗的课钟敲响的时候,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丹药,准备离开。   一道稚嫩的少年音忽然在这时叫住了他。   唐棠转身,见叫住他的,是方才一直一言不发的小好,正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他心底忽然燃起一丝希冀:“师弟还有……”   “唐师兄!”小好打断他的话。   “唐师兄,虽然这话实不该我来说。但,早在很久之前,师兄便已经跟我说过,他不会再喜欢你、纠缠你了,还有白师兄。”   “师兄不想再和你们扯上关系了……”   “所以……”小好将地上的木盒拿起来,双手上托,恭恭敬敬的呈到他面前,脱口的话掷地有声:“希望唐师兄不要再来找师兄了,我不想师兄再受伤了!”   唐棠愣在了原地,只觉冷风更冷,吹得他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他木讷地伸手,将那盒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丹药接了过来,心口一片钝痛。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原本那么不喜这人的纠缠,现在终于摆脱,却又觉得心头一片空落落的难受。   /   因为神鞭的缘故,看了一夜的话本的宋衔之还是没有丝毫困意。   床尾,睡饱了的沈铎一睁眼就对上师兄撅得高高的屁股。   脑子控制不住的看是乱想,画面一会儿窜到师兄洗澡时的样子,一会儿又窜到那天不下心看到师兄没穿亵裤的,衣摆下的风景。   想了一会儿,沈铎便感觉自己热的要爆炸了,捂着鼻子往被我钻。   宋衔之被他的动静吸引,一转头,发现小孩已经醒了,正钻在被子里赖床,好笑的拿脚趾在他背上轻轻划了划:“多多醒了吗?”   “过来陪师兄玩好不好,好无聊啊……”   沈铎感受到背上的痒意,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将头拔了出来,又小心翼翼地钻进宋衔之怀里。   “西兄——”   宋衔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弯弯得线,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多多现在几岁了?五岁了吧,嗯?怎么话还说不清?”   沈铎被问的面色发红,顿觉自己傻透顶了,同时还有些被拆穿的紧张。   好吧,他承认装小孩子有点难。   原来五六岁的小孩子已经可以正常说话了么……   宋衔之看出了他的窘迫,心里更觉可爱,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亲,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哦……原来多多是在撒娇啊——”   沈铎:幸好,师兄笨笨的…… 第103章 日常日常   眨眼时间便过了两个月。   青河宗早早的便也入了秋,屋子里被小好细心的点了几个暖炉。   窗外的竹林挂上了白霜,清晨时金黄的日光照上去,又会折射进屋子里,在地上留下一道暖眼的金痕。   这两个月里,宋衔之每天都趴在床上,连翻身都不能,更别说出去,整个人都快闲出屁来了,之前他从来没觉得看话本也能这么无聊过。   虽然每天屋子里都没断过人,天天都有人来逗他开心,关洱更是有事没事,就下山给他带些吃的玩的。   买的话本都看了好及好几遍,还有那些丹药、中药,宋衔之想一想都要吐出来。   吃吃睡睡一个月,他腰上都多了层软糯的肉,背上的伤却好的极慢,到现在都还是动一动都疼。   据小好说,自那日之后,云翎便又闭关了,这次交代的时间更长,大概也要一年。   也是,他挨得鞭子比自己多了几倍,就算是二乘境界的,也难恢复过来。   不过,这两个月里,多多已经成功长到了七八岁的模样,看起来清秀可爱,头顶还顶着两个毛茸茸的大耳朵,别提多可爱了,宋衔之每天画在逗他上的时间都有一大半,其他的时间就是发呆撸崽子。   最惊喜的还是蛋蛋,他血脉特殊,虽然原型看起来又小又弱,但学习能力和成长能力都是惊人的,每天都和二呆小四一起,去剑渊里历练,两个月时间,竟也化了人形。   是个胖嘟嘟白嫩嫩的小胖孩,右眼下眼睑正中的位置,长着个红褐色的泪痣,看起来就像是一滴要落不落的红泪。   虽然还是个小胖子,但也可以看的出来,这小家伙长大了绝对是个大美人。   清晨一睁开眼,宋衔之就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然后发现大家都挺忙的,就自己一个闲人,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话本,继续翻。   日上三竿的时候,关洱突然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多日不见的王迎子。   宋衔之一看见王迎子,恨不得此刻肚子上也长上腿,好让他跑的快一点,因为这家伙每次来,都是给他开药吃的。   “宋宋,我今天在地里种了黄瓜,等好了,我做饭给你吃!”   王迎子给他看伤,关洱就蹲在他床边,摇着尾巴眯着眼,兴冲冲的跟他分享自己的种菜心得。   不知道怎么的,他最近迷上了这些。   宋衔之抽了抽嘴角,虽然知道不能打击人,但还是忍不住的提醒他:“关关,黄瓜秋冬种会死的很快吧……”   关洱委屈的啊了一声,安静了半天,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他貌似顿开,激动道:“那我给它们多浇点热水不就好了!”   宋衔之:“……”   这两个月,关洱在院子后面开垦了一片菜地,准备过自给自足的日子。   不过这么久了,是种什么死什么,宋衔之一直以为是那块地不适合种植。   但也没说出来,打击他的兴趣,然而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地的锅,原因已经很明显了。   还是王迎子听不下去了,弱弱提醒道:“热水会把他们烫死的……”   关洱暴躁本性即刻暴露,跳起来给了敲王迎子的脑壳,嘴比石头还硬:“本尊什么不知道!还用你这个呆瓜说!”   王迎子抱头痛哭:“是是是!”   宋衔之看热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关洱瞥见他笑,也勾了勾唇角,又乖乖爬下来给他讲话。   “宋师兄,这个月伤口长得还不错,兴许是因为丹药足的缘故,已经开始长新的皮肤了,这是祛疤的药,记得按时涂。”   宋衔之接过药,愣了一下,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床呢?”   王迎子摸着被打疼的头:“其实小心一点的话,现在应该就可以了,但切记要小心,不能扯到,最好还是不要……”   然而,他后面说的话,宋衔之已经完全没在听了。   中午,小好刚放课回来,就见师兄人趴在院子里,身下是新买的软榻,正一脸满足地眯着眼睛晒太阳。   吓得他背上的书箱都掉了,边跑边叫:“师兄,你怎么出来了!?怎么出来的?!外面不冷吗?!”   宋衔之正揣着崽崽牌暖手宝,看关洱手忙脚乱的在那边种地,被他的样子搞得咯咯乱笑,蓦地听见小好声音,惊地他差点咬到自己得舌头:“小,小好,这么快就放课了嘛,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师兄,却被小好管得死死的……   小好皱着脸,跑进跑出将几个手炉全都抱了出来塞进被窝里,又抱了毛毯堆在他周围。   宋衔之缩着脖子解释:“是王医师说我恢复的差不多了,要出来透透气,不能一直闷着,不利于伤口生长。”   “我们要遵医嘱——”宋衔之脸不红心不跳的甩锅给王迎子。   小好果然不再说什么,转身去做饭了。   又过了没一会儿,背着书包的沈铎才一脸不情愿的从门外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撅着屁股的师兄,沈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丢下书包就跑了过去。   “师兄!”他跑的眼睛湿润润的,那着宋衔之的往自己脸上贴:“多多回来啦——”   当了两个月的小孩子,他差不多已经驾轻就熟,撒娇的话张口就来。   宋衔之就势摸摸他的脸,笑道:“多多真乖,今天课业学的怎么样啊——”   沈铎一听课业两个字就烦,自从长到了七岁,师兄就非要他去上课,很烦。   不过,沈铎拿眼看了一下被宋衔之揣在怀里的狼崽子分身,笑了笑,他还可以悄悄地溜回来和师兄一起睡觉。   “嗯!学了很多!”他重重点头。   这么说,果真得了宋衔之地夸奖,还被亲了额头,沈铎开心,晚上还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然后就又被奖励了。   到了晚上,沈铎看着宋衔之从枕头下面摸出了一瓶药膏,问了才知道,竟然是要涂在背上的。   眼看着师兄就要叫关洱那老家伙过来,沈铎连忙将瓶子夺了过来,掐着大腿挤出一把懂事的眼泪:“师兄,让多多来帮你吧——” 第104章 元婴与崽崽   宋衔之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没多想。   反正现在的沈铎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让他来帮忙好像确实更合适一些。   “好吧,多多真乖——”   说完又有些不放心的交代:“多多要轻一点哦,师兄怕痛。”   沈铎乖乖的点头,喉咙滚了滚,然后上前,小心的将宋衔之背上的衣服掀了起来。   那原本光滑雪白的背上满是深红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出血,但看起来还是有些触目惊心,沈铎眼中划过一丝凶狠,不过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如王迎子所说,这些伤口已经长出了嫩粉的心新肉,恢复的还算不错。   鞭伤大多集中在上背部,下背部和腰际只是有些浅浅的红痕,点缀在上面,非但不突兀,竟然还有有些诱人……   尤其是那两个浅浅的腰窝……   瞧起来当真是可口极了。   沈铎忍不住低下了头,咽了咽口水,一点点靠近。   宋衔之脸压在胳膊上,感受到背后人喷在身上的温热气息,忍不住扭了扭腰,觉得有些痒,同时也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沈铎这才惊醒,有些手忙脚乱地拿起放在手边的小瓷瓶,扭开了盖子:“师兄不要乱动……”   宋衔之连忙趴好。   瓷白的瓶子里装着浅蓝色药膏,沾到手指的温度便化成了清爽的水。   沈铎将其均匀的涂在师兄的背上,从上到下,一点一点轻柔的揉化,药膏很快被吸收干净。   宋衔之叫着手背,只觉得身上被揉的奇痒难耐,忍不住的嘤咛就要从嘴角漏出来,但他又不敢乱动,怕给小孩添麻烦,只能满头细汗的忍着。   忍了一会儿,有满脸通红的委婉道:“多多可以重一点,也不是很痛……”   沈铎眸色一深,不由加了点力道。   宋衔之顿时松了口气,觉得终于从折磨中脱离了出来。   等整个背上的伤口被涂了个遍,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沈铎将药膏盖上盖子,最后俯首,拿唇在师兄那两个漂亮的腰窝上轻轻碰了碰。   这个吻太轻,轻到宋衔之以为,只是被对方的头发扫了一下。   “好啦,今天真是多亏了多多了——”   涂过药之后,身上爽利不少,宋衔之半坐了起来,外衫和长发松散的堆在腰际,他腾出一只手来,将所有头发理到一侧,然后伸手揉沈铎的耳朵笑道:“多多学了一天的课,也早些回房间休息吧……”   沈铎亮晶晶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背后兴奋摇着的尾巴也无力的垂了下去:“师兄,多多想睡这里。”   宋衔之看不得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但小孩长大了,样子也越来越来像之前的青年,他们再睡一起时,自己心里总会有些怪异的不适。   “多多听话,快去睡吧,等师兄伤好了,再一起睡好不好?”宋衔之不想小孩伤心,只能扯谎哄他。   反正等他伤彻底好了,沈铎应该也差不多要恢复记忆了。但那时,估计自己求着他来,他也不回来了。   沈铎低着头,在暗地里不满的啧了一声:今天竟然还是没能骗来以人形和师兄睡一个被窝的。   “好吧……”他故作失落的道,然后贴心的给宋衔之盖好被子,将崽子塞进怀里,十分懂事:“师兄抱着它睡,暖和一些。”   宋衔之点点头:老父亲的欣慰。   沈铎进了自己的屋子,掩上门,然后躺到床上一刻不停的闭上眼。   元神很顺利便被抽了出来。   再睁眼时,眼前便是宋衔之敞开的衣襟和里面细腻的肌肤。   沈崽崽舒坦的伸了个懒腰砸砸嘴,很快适应了这个身体,鼻子抵在人的脖子上嗅了嗅。   宋衔之被它喷出来的气息弄的痒的直笑,捏捏它的耳朵:“小崽子真够能睡的。”   沈铎哼哼唧唧往他怀里钻。   宋衔之面对崽崽的撒娇,已经从原本的惊喜变成了如今的享受。   果然,就没有养不熟的狗狗。   宋衔之抱着崽子看了会儿话本,不过很快便丧失了兴趣。   这些天,不仅伤口在长,连灵气也恢复了许多,或许可以尝试着练点简单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宋衔之尝试着催动灵气,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便尝试着,将自己的小元婴放了出来。   “哎呦!”迷你衔之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脸朝下的掉在了枕头上。   一旁的沈铎立刻弹了起来,眼睛盯住这个突然出现的小人。   宋衔之睁开眼,将他捏着腰带提了起来,放正:“出来玩……”   小元婴气鼓鼓的抱着手臂,张着红润润的小嘴呵斥自己的主人:“这么粗暴,不知道人家背很痛吗!”   宋衔之戳他脑袋:“放你出来玩玩还不乐意了。”   “哼!”   玉面粉琢的小元婴,雪揉云捏的一小个,虽然和宋衔之长的十分相像,却又有着超脱自己主人的超脱美貌。   沈铎看着宋衔之的眉眼,若有所思,有些好奇的拿尾巴扫了扫这小元婴。   元婴是最能展现修士本心的东西,一般和修士容貌相仿,只要看元婴的性格,就能知道修士本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原来这就是师兄的元婴吗,真的是,比自己的可爱多了……   沈铎想着,尾巴忍不住用力了一些,被小元婴羞恼的一把抱住,拿那双漂亮的眼睛水润润的瞪住他:“坏蛋!欺负人!”   沈铎整个僵住了:太……太可爱了……   原来表面温柔的师兄,内心竟然是这样的吗?   那……要在什么时候,师兄才会展现出自己的这一面呢?   沈铎笑了笑,拿尾巴猛地圈住元婴的腰,尾巴尖似有似无的在他腰间滑来滑去。   坏蛋?   没错,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元婴被搔了腰间软肉,宋衔之有所感知,几乎是瞬间便软了身子,哼了一声过后,便趴在了床上。   “崽崽!不能乱玩,快放下!”他有些羞耻的道,脸红了个透。   沈铎见状,心中更加恶劣,越发得寸进尺。   宋衔之整个人抖着,不得已收回了自己的元婴。   而沈铎,尾巴上的玩物突然没了,不禁有些遗憾。   不过还好,他舔了舔自己的尾巴尖。   他们还来日方长。 第105章 再遇二人   自打上次被崽子无意中玩过元婴过后,宋衔之再也没敢在崽子面前放出过元婴。   对此,沈铎十分遗憾。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便入了冬。   青河宗的冬季格外长一些,并且几乎每天都要大大小小地下一下雪。   这可将作为南方人的宋衔之开心坏了,能下床之后,他就和关洱一起,用雪在院子里堆了不少东西,还给院子起了个十分喜庆的名字,刻了牌匾挂上。   关洱仰头看着门上新挂上的匾,好奇的问:“宋宋,那前面的字是什么字,要如何读啊……”   宋衔之眯着眼睛笑:“zoo哈哈居。”   “zoo就是开心的意思,和和哈哈一样,希望大家每天都能开开心心,开怀大笑。”   关洱摇着尾巴吹彩虹屁:“哇……宋宋当真博学多才!这个名字真好。”   宋衔之憋着笑,他若告诉他zoo真正的意思,他估计又要委委屈屈的炸毛了。   不过他也觉得自己这名字起的好,他这里五个妖,不是动物园是什么。哦对了,其实还可以叫幼儿园。   宋衔之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雪色映着苍竹日暮,只是这一瞬间,万般景致,都比不上他嘴角那一抹笑来。   身体好的差不多之后,宋衔之便开始往丹峰跑,跟周显学炼丹。   关洱又过回了他之前在洞天的清闲日子,不是在种地,就是跑剑渊底下逗灵兽玩,日子过得舒坦又快活。   最关键要说的,还是蛋蛋,这孩子长得也快,现在已经长到了近五岁的模样,性子生的像个小公主,骄矜又可爱,在青河宗众人中颇受欢迎,各个峰的峰主见了都要夸夸的程度,天资也好。   可不知道是不是受血脉的影响,蛋蛋虽然招人喜爱,自身却处处透出一股冷清,似乎谁都放在眼里,又谁都不放在心上,除了对宋衔之稍有亲近。   宋衔之将他安排在小好身边一起学课,想着等云翎出关,看看能不能让蛋蛋也拜入师门。   毕竟这小子确实天资竟然,他不过是随手给他舞了一次飞雪,他竟然便学会了,拿树枝比划的有模有样。   要不是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个气运之子唐棠,宋衔之都要怀疑他才是主角了。   今天,是宋衔之照例去丹峰炼丹的日子,为了避免碰上上早课的弟子们,他起了个大早。   虽然修士不会很冷,但他还是十分有仪式感的披了件厚厚的披风,将自己包裹严实,毛茸茸的衣领,将他本来就不大的脸遮了大半,露着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和泛红的圆润鼻头。   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踩在地上咯咯作响,雪片有些急得往下落着,因着天还没亮,便有些灰蒙蒙的。   宋衔之将几人的饭做好温着,便匆匆出了门。   从每个房间到大门口,都有二呆铲出来的小道,因为知道他喜欢雪,便没有铲光。   宋衔之走出竹院的门,抬头看了看那些紧闭的房门,再看一眼头顶那每看一次都要发笑的牌匾,笑着呼出一团暖融融的白雾,感觉一颗心都被填了个充实。   这样的幸福,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真希望,日子就这样,慢慢悠悠的过下去啊……   /   在丹峰学了小半个月,宋衔之已经能够很熟练的炼出全部初级丹药和部分中级丹药,成长速度让丹峰几个人惊得饭都不积极干了,天天埋头苦练,试图证明自己不是炼丹废物。   为此,宋衔之也觉得十分奇妙,控火和分辨药材,对他来说都是太难,炼起来就简单了许多。   “宋师弟真是天才,想当初,就是这最简单得聚气丹,我也是练了有月余才会的,你竟然仅用了几天便成功了。”   林檀玥浅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得原因,她说这话时,脸蛋有些红/   宋衔之闻言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这跟开了挂似的,对人家这种刻苦努力的有些不太公平。   “今日还不留下来吃饭吗?今日师尊做了烧肉……”林檀玥见他不答,又问道,看着他的眼睛,耳朵尖有些红。   “不了林师姐,下午还有些事情。”宋衔之笑道,并没有察觉到他这一笑之后,对面女子脸上的红晕更甚了。   周显站在他的云彩上,满面红光的巅着锅,一见宋衔之,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花:“哎呦乖徒弟,怎么有空过来看为师做饭呐?”   宋衔之也学着他笑:“师傅,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他伸出一直瘦白的掌心,朝周显挑了挑眉。   周显动作明显一僵,想说什么敷衍搪塞过去,但一看宋衔之灿烂的笑容,半晌,才一脸肉疼的将怀里藏了三层深的丹药拿了出来,倒了一粒出来,放进宋衔之的掌心:“诺,这个月的!”   宋衔之开心收下:“多谢师傅,下次来了给您带酒。”   几个师兄一边消极的干饭,一边羡慕的目送他离开。   宋衔之哼着恍如隔世的调子,一路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最近一段时日,院子里多了几个人,他的开销也大了起来,原本以为花不完的灵石竟然就要见底了,宋衔之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要做回穷光蛋,便想着这些日先去接点简单的宗门任务,补贴一下开销。   刚好可以顺便历练一下,精进一下修炼的功法,前一段时间修炼的新功法搁置了一段时间,最近又被他捡起来练,如今已经差不多到了能和普通生灵对话的地步。   宋衔之一边走一边想,竟然不自觉地撞上了人。   对方倒是站的很稳,他却趔趄了几步,幸而对面的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手臂。   宋衔之一面道歉一面道谢,一抬头,却发现扶住他的人竟然是数月不见的唐棠,而在他身边,一如既往的跟着白景逸,两个人好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体的一般。   这是不想遇见谁,偏偏遇上谁,宋衔之脸上的表情瞬间便淡了许多。   自那天,神鞭之下体验过原主的记忆之后,他便对这二人好感甚少,但也说不上讨厌,只是想躲着而已。   他低下头,疏离地致歉,像是不认识他们一般。同时也希望,对方能因为他这几月的外貌变化认不出他来。   然而,事与愿违。   “宋师弟,是你吗?”唐棠的声音中似乎带了些激动,情不自禁般上前一步,有些失了礼数,不像他。   宋衔之愣了一下,皱眉后退。   不是说除了白景逸之外,鲜少有别人能让他如此展露情绪吗?   不过此刻要非装作不认识,实属刻意过头,宋衔之只能抬头,淡淡打招呼:“唐师兄好。”   唐棠察觉出了他的冷淡,嘴角勾起的浅笑缓缓凝固,但宋衔之明显变化极大的外貌却又让他出了神,心口有什么东西被揭开,鲜活的动了动。 第106章 难道,他也回来了?   “宋师弟,你还在怨我,是吗……”   唐棠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绝美青年,捏紧了手中的剑柄。   宋衔之睁圆了他的桃花眼,无辜问道:“怎么会呢,您是师兄,衔之不敢。”   唐棠被他的话狠狠刺痛,许多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苦涩的难以启齿,对于宋衔之,他心中有万般愧疚。   “师兄还有事吗,没事衔之就先走了。”   他可没空在这里看唐棠后悔,更没兴趣当白景逸眼中的第三者。   对方那眼神,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这个白景逸,人设似乎和原著出入很大,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注意道,还傻乎乎得以为这就是主角的独特个性,磕他和唐棠的cp……   唐棠见人要走,几乎想都没想的便伸手拉住了对方温热细瘦的手腕。   宋衔之疑惑地歪头看着他,眼神中除了一点不耐,什么都没有。   唐棠看的心惊,但还是干涩地开口:“宋师弟,那日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宋衔之听笑了,眼眸在阳光底下清澈透彻:“师兄不用跟我道歉啊,你跟我道什么歉呢,你们又没有错,错的是我。”   他实话实说,内心也没什么波澜。   但这些话听在唐棠耳朵里,就成了怨怼,听在白景逸耳朵里,就是估计为之。   “宋师弟,我知道你怨……”   “好了唐师兄,这些话你跟我说没用的,我根本没有怨过你,这些话,你应该跟之前那个宋衔之讲,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冷淡说完,用力拨开了唐棠死死扣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唐棠面上好像闪出了一丝慌乱,丝毫不像他高冷的人设。   宋衔之瞥见了,却只觉得不适,退了两步。   看话本的时候,他就最讨厌看这种火葬场戏码,更何况是在这种已经换了个芯子,而对方也已有了官配的情况下。   同样是对原主有感情,看过云翎的深情,在看唐棠在这种情况下的回心转意,就显得有些可笑。   虽然宋衔之没什么感情经历,但唐棠的眼神他却不会看错,分明是心底有原主的。   但伤原主最深的,却也是他,所以也没什么好不忍的,藕断丝连对谁都不好。   宋衔之话说到这份上,唐棠也再说不出一句,生生立在了原地。   “那么,今后你我,一别两宽,也希望唐师兄能珍惜眼前人。”   宋衔之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一旁的白景逸,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而后转身便走。   “衔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唐棠几乎是下意识便喊了出来,眼中爬上了血丝。   “唐师兄!”白景逸再也忍不住,指甲狠狠掐进了肉里,攥住了唐棠的手臂,蹙眉凝望,泪似玉珠,滚滚落了下来。   他恨得浑身发抖,却又拼命忍着,一手死死攥住脖子上的玉坠。   玉坠锋利的棱角瞬间便将他的掌心划破,鲜血如活了一般,飞快地钻进其中。   淡青色光芒如流丝,在玉坠中转了转而后反注进白景逸的伤口里。   刚走了两步的宋衔之顿觉心口一痛,身上的灵气好似瞬间被抽空了一样,脚下一软,身子撞便在了一边的墙上。   他脸色灰白,缓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好转,幸而,耳朵上的夜泉在这时动了动,闪烁着暗黑色的光芒,为他收揽了不少灵气。   唐棠看着不远处的宋衔之,再看近前哭的双眼通红的人,再也抬不动脚步,恰好白景逸在这时旧伤复发,昏了过去,他便匆匆带人离去了。   宋衔之身体靠着墙滑了下去,又平复了片刻,脸上才恢复了血色。   他起身,又看了眼方才两人离去的方向,直觉这个世界哪里出了问题,并且和这两人有关系,却苦于只是感觉。   毕竟,这两人并没有在明面上,做过什么令人设崩坏的事情。   宋衔之看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眉心,缓步往回走。   /   给白景逸叫了医师看过之后,唐棠给昏睡的人喂了些水后,便掩门离去。   而在呀身后,原本已经睡过去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   他翻身坐了起来,精致清冷的面容上尽是阴郁与不甘,满面泪痕,仔细看,还能看见他微微发抖的双肩和被咬出血口的下唇。   “我感觉,他又要被抢走了,怎么办……”他喃喃出声,声音中却带着与面上表情截然不同的害怕,还有一份痴怔的疯狂。   没有人回答他,他双手抱头,一遍一遍的念着怎么办。   少顷,他脖子上的玉坠突然亮起了青光,青光化为雾气渐渐在半空中凝出了实行,雾气离散,空中留下的,是个身穿暗青流云衣袍的女子。   她眉眼生的冷如剑锋,高鼻薄唇,天生的淡情刻薄面像。乌发高盘,没有任何装饰,却自有威严。   “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没想到,你竟如此蠢笨。”她开口,是一把如冰泉相撞的嗓音。   “为什么,为什么他生来就什么都有,而我却要靠抢!”   他一边哭,一边拿锋利的指甲在手腕上狠狠的剜动,直到血肉模糊,“天道如此不公,也就罢了,为什么现在我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东西,他却不费吹灰之力地便能拿回去!”   白景逸猛地抬头,眼中一片血红,那足以冠绝修真界的极品美貌,在这时也变得狰狞可怖:“为什么不能杀了他……我要是杀了他,这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对,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他满脸狠厉,几乎已经逼近癫狂。   青衣女子垂眼看着他这副癫狂地模样,脸上却是带上了笑意:“杀了他?若是现在杀了他,这整个世界都将不复存在。届时,你的心上人也活不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白景逸喘息急促,整个人好像已经全部笼罩在了阴云之中。   女子因他的不敬皱了皱眉,静默了片刻,才轻轻掀了掀眼皮,接着道:“你就没想过,原本好好的事情,为什么突然出了变故?”   “明明半年之前,你我二人已便亲眼看他气数将近,就算是云翎给他寻了药,洗经伐髓,也断然活不了多久了,可自那次以后,他突然之间性情大变,身体也越来越好,气数恢复如此之快,你就不觉得奇怪?”   女子声音冰冷,带着明显的嘲弄。   白景逸闻言愣了愣,面上的表情也淡了,整个人冷静了许多,垂下头,似乎是在思考。   只是这样一想,却让他浑身一冷,不可置信地抬头,脚步虚浮的退了几步,声音几乎成了微弱的气音:“不可能!难道……难道他也一起回来了……” 第107章 黄色令牌   女子盯着他看了片刻,而后冷冷笑道:“本尊做事,还没有这么不靠谱。”   白景逸闻言,又想起最近和宋衔之相处的细节,发现对方并没有任何记得那些事情的迹象。   相反的,最近的宋衔之,不仅性情大变,就连对他的态度也变了不少,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他一颗心稍稍放下,脸上的泪痕已经风干,在他过分美轮美奂的面容上增添了几分凋零美,只是花虽美,蕊中却是黑的,带毒的。   “你既然早已发现他的异常,为何不告诉我!”他咬牙看着眼前的女子,压着声音质问道。   女子眸光骤冷:“是你自己蠢笨,却反过来怪别人!如果不是我,你永远都只能是个趴在阴沟里,苟延残喘的废物!”   “你!”白景逸气急,这一句话,无疑是戳了他的痛处,他在这一瞬间几乎丧失了理智,甩手便是一巴掌。   然而,对方只是个虚体,他的手带着劲力打过去,却什么都没碰到。   “你若觉得自己一人便行,就继续疯下去。”女子换到了更高的位置,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这句没什么温度的话瞬间便拉回了白景逸的理智,他再次冷静下来,却对方才的作为毫不心虚,理所当然的问道:“若不他也一起回来了,那又是怎么回事?”   女子对他这种神经质一样的转变已经习惯,回道:“我怀疑,之前的气运之子其实在上次就已经死了。”   白景逸瞳孔骤然一缩,渐渐地,脸上却飘出了红晕,是太过激动的结果。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这次是因为兴奋:“你是说……原本的宋衔之已经死了?”   女子点头:“现在的他,应该就是个鸠占鹊巢的赝品。”   白景逸蓦地笑了起来:“夺舍?”   “这在修真界,可是罪无可恕呢。”他笑着笑着,越发癫狂,如入了魔一般:“我看这次,还有谁能救得了他……”   /   与此同时,宋衔之乘着风雪,来到了青河宗任务司。   里面围着的弟子不少,柜台前得依旧是上次见过的那两名弟子,脸上挂着硕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被压榨的不轻。   眼前牌子众多,宋衔之伸手看了几个,最后挑了个黄色的牌子,木雕的牌子上面,写着简单的两句话:家中有怪事,望查明。   地址备注的竟然是云国,酬金也还算不错。   宋衔之将牌子在手里颠了颠,黄色的牌子不过是二级难度,足够稳妥,而且位置是云国,去的时候,顺利的话还能游玩一番。   取完了令牌,他便规规矩矩的站到队尾排队登记。   低头等了一会儿,却发觉周围有些过分的安静,一抬头,才发现周围的弟子几乎都在看他。   他被看的心中发毛,忍不住的抬手摸了摸脸,坎坷地问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小弟子:“小师弟,我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为何大家都这般看着我……”   他是贴耳问的,与那弟子离得极近,没想到他话音才落,被他问到得年轻弟子便双手捧住耳朵,跳起来躲开了,口吃道:“这这位师兄!太太太近了,我我我!”   宋衔之:“……”   看着对方红的能滴血的脸,他也大概明白这些目光是怎么回事了,不禁有些无语。   虽然自己也是个颜控,但也不至于见了人连眼睛都移不开了,修真界的这些人,还真是有够直白的……   “抱歉,是我越界了。”宋衔之道歉。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小弟子顿时一副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宋衔之淡淡一笑,便眼睁睁看着周围几个弟子都悄悄红了脸。   不远处,正埋头整理令牌的弟子挂着两个颓靡的黑眼圈,猛地抬头吼了一句:“还要不要办事儿了,不办别在这儿吵吵!”   他目光看向源头宋衔之,眼中流露出不耐。   宋衔之挑了挑眉,看来还是有清流的嘛,他上前一步,其余的弟子便默默的给他让了条道。   “劳烦,登记一下。”他将牌子轻轻放在柜台上,平淡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长竹峰,宋衔之。”   啪的一声,登记弟子的毛笔掉在了地上。   “什么?”那弟子不太雅观的掏了掏耳朵。   宋衔之:“没错是我。”   那弟子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捡起地上的笔,在口中飞快地舔了舔笔尖,又往本子上写下几个字,最终起身,将台面上地牌子恭恭敬敬地递给宋衔之,弯着腰喊:“宋师兄!原来是您大驾!您慢走!”   宋衔之狠狠抽了抽嘴角,将令牌接了过来,干咳了两声:“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他又不吃人,那家伙怎么这么怕他。   麻烦的还是周围这些人,想必过不了多久,有关他的传言就会遍地走。   宋衔之叹了口气,没在多纠结,飞快地离开。   宋衔之没走多久,就有弟子朝着柜台前的两人围了上去,其中一个衣着不错的弟子将灵石袋往桌上一放,谄媚笑着道:“师兄,麻烦将刚才宋师兄领的任务,也给在下一份呗!”   熊猫眼弟子头也不抬地将黄色的牌子甩给他,烦道:“你们别想了,那任务至多只要两个人!”   “啊……”剩下的几个弟子即刻哀嚎,唯有那个拿到令牌的弟子一脸喜色,毕竟他可是只花了几个灵石,便换来了和美人独处的机会。   宋衔之回到哈哈居第一件事便是泡澡。   之前躺在床上的那几个月,他可是无比的怀念泡温泉的日子,因此现在几乎是一有空,便会到这边一面泡澡一面修炼。   那里灵气充沛,修炼几乎可以事半功倍。   练了一段时间,宋衔之睁开眼,却见走之前睡着了的崽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过来了,正趴在自己脱下来的衣物上,眼睛盯着他刚领回来的令牌看。   虽然崽子只是个普通的灵兽,照理说现在这个年纪应该还没开灵智。   但不知道为什么,宋衔之就是觉得现在的它,心情好像有些不太美妙,眼神有些成熟的吓人。 第108章 师兄饿饿饭饭   宋衔之将崽子抱过来放进怀里揉了揉,没过一会儿,便见它周身的气息沉淀了下来,安安静静的窝在他的颈窝处。   一人一崽一直泡到天色昏暗。   小好已经在厨房忙活了,这几个月,他在宋衔之手下学习,厨艺大涨,已经差不多代替了宋衔之。   院子里点了橘黄色的灯,从檐下一路摆到院门口,地上一个堆着乱七八糟的雪雕,尽数被染上了不属于冬日的温度。   推尽了血的土地上,放了个雕花大铜盘,里面燃着火红透亮的炭火。   炭火之上,摆着圆桌,上面是热气蒸腾的饭菜,周围吵吵闹闹的围着人。   关洱一见宋衔之来了,扬着手欢快的叫:“宋宋,挨着我坐!”   宋衔之笑眯眯的揣着崽崽过去,火红色落进他的眼中,问一边的小好:“多多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小好站着给众人盛汤:“他说有些事情,晚些回来。”   宋衔之若有所思,同时又感叹,真是孩子大了,现在还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饭后,他跟众人讲了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但并没有说是出去做任务赚灵石,只说是丹峰派遣的任务,必须要去。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有关洱缠着他闹了好久,非要宋衔之带上他,说自己一个狐呆在山上会无聊死的,为此还十分真实的掉了好些金豆豆。   宋衔之没办法,只能跟他讲周显也要同去不方便带其他人,关洱这才罢休。   反正丹峰的人一百年不出一次山头,拿他们当挡箭牌再合适不过。   /   这一日,青河宗并没有落雪,白日里阳光很烈,雪化了一些,晚间便有些冷。   一位穿着藏蓝色弟子服的年轻弟子,正从膳堂走出来,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他口中哼着轻快的调子,指尖飞速转着一枚通体黄色的令牌,踩着雪色一路走进了暗角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已经有人盯上了他。   越到远离膳堂的地方,人便越稀少,到了最后,周围竟变得出奇的安静。   着弟子终于发现出不对劲来,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积雪被他的靴子踩得吱呀作响,不知不觉间,踩在雪上的脚步声又多了一道,弟子终于觉得害怕起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可背后什么都没有。   再看,确实没人,他顿觉应该是自己小题大做疑神疑鬼了,心下松了口气,只是等他再一转头,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昏暗的人影。   弟子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可等着眼一看,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竟然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屁孩,他胆子霎时又肥了起来,恼羞成怒的开口大骂。   小孩却不理他的谩骂,背光站着,脸上还带着一抹不符合年龄的诡异笑容,冷冷道:“令牌交出来,我不杀你。”   弟子闻言一愣,飞快地将令牌抱紧怀里,梗着脖子:“哪里来的小屁孩,你说给我就要给吗!”   沈铎笑意更浓,只是没什么温度,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锋利的手戟:“我再说一遍,把它给我。”   弟子有些心慌,却又觉得自己实不该怕一个孩子,便张口想要反驳。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泛着寒光的手戟便毫不留情的划了过来,将他拿着令牌的手刺开了一指深的口子,挑断了他的手筋。温热的血和令牌一起,洒在雪地上,将雪烫成了淡红色的冰晶。   弟子顿时抱着手,疼的泪涌如注,连滚带爬的就要跑,却被沈铎一脚踩在了脑袋上。   小孩似乎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冰冷的,在这寒冬烈日里也毫不逊色。   脚下用力碾了碾,他冷声警告:“下次你若再敢觊觎师兄,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让这弟子不得不深信不疑,脸擦着地面连连点头。   沈铎不解气的又踩了几脚,这才将人放开。   敢打师兄的主意,自己让他活着,不过就是因为宗门执法严密,要是被查出来,有损自己在师兄心里的形象罢了。   之前那些欺负羞辱过师兄,全部都已经死掉,往后也会一样。   沈铎握紧了手中的令牌,塞进怀里,又从墙根处捡起自己的书包背上,乖乖的双手拉着肩带,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   第二日,宋衔之没多耽搁便下了山。   临走的时候,一向粘着自己的多多,竟然乖乖的任由自己走,甚至还十分懂事的给自己收拾了行囊。   宋衔之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想太多,毕竟这样也挺好的,总比关洱一个大老爷们,在那儿哭哭啼啼的画面好上一些。   到了山下望山镇,宋衔之第一件事便找人租了一条不大的灵舟。   云国远离三大境,日夜兼程也要三日左右,若是御剑,铁打的修士也会吃不消。   飞舟只有普通马车大小,自动驾驶,还带小厨房,十分方便。   宋衔之捉摸着给自己弄了些酒菜,吃饱喝足躺在甲板上一边看风景一边晒太阳,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正午时分,一阵细细的哭声突然传来,隐隐约约,遮遮掩掩,十分诡异。   宋衔之原本便睡得很浅,直接被这哭声弄得惊醒过来。   他猛地弹坐起来,警惕得将灵舟大大小小的角落全部检查一遍,最后在小厨房的水缸后面,发现了正在偷偷摸摸擦眼泪的沈铎。   已经拔好剑,准备打架的宋衔之:“……”   这可真是,邻居家里撒花椒,麻了隔壁……   这小屁孩儿,到底什么时候跟上来的!管不得走的时候那么乖,原来在背后打这心思呢!   而且,这画面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   沈铎红着眼睛,正拿拳头在眼上一阵乱揉,一看见宋衔之,原本含在喉咙里的哭声瞬间便开了闸一样的冒了出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委委屈屈将眼泪抿在他的衣襟上,避重就轻:“师兄……多多好饿啊……”   宋衔之将人撕下来,虎口卡着他的腋窝:   “_,”   沈铎:( ´ಥ ︿ಥ');   “师兄——”   饿饿……饭饭——   宋衔之受不住的扶额,最终还是心软,先给人做了饭吃,只是表情还是冷的。   “吃完了,我就送你回去。”   正在喝汤的沈铎闻言,顿时物尽其用,将刚吸收的水汽全部从眼眶中排了出来:“师兄……” 第109章 与反派共枕   沈铎死缠烂打,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自己身上,哭哭啼啼的样子,比走时候的关洱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对对方的强烈攻势,宋衔之实在是没了办法,只能平复好心情,与小孩约法三章。   沈铎见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什么都答应的飞快,抱着宋衔之的脖子,十分亲昵的蹭他。   只不过,到时候答应的事情执不执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宋衔之看着小孩收放自如的眼泪,顿觉自己被狠狠的欺骗了,但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上「天真」的笑容,他又不得已妥协。   到了晚上,半空中温度骤冷,就连灵舟上的结界也难以抵御。   舟上只有一间房,一张床。   只是那床说是床,也不过是个铺了层薄薄褥子的木板罢了,棉被也一点不厚,冬日里根本不足以御寒。   自从变回小孩之后,沈铎不仅记忆全无,连修为也全部隐藏,至今也不过筑基阶段,要食五谷,避寒气,因此,宋衔之不得已和一个十岁的孩子挤在一起,用自身充当暖炉。   跟幼崽形态的沈铎睡一张床,虽然在想象中十分恐怖,但等真正躺下之后,竟然也觉得没什么了。   甚至还有点……舒服?   宋衔之低头看了看埋在胸口的小脑袋,一手摸他的耳朵,一手摸他的尾巴,心底最后一丝怪异的不适也消失不见,将此刻的沈铎彻底当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别看沈铎长大了是个一米九的大高个,现在十岁左右,竟然还不到他腰线高,抱在怀里软乎乎的一个,腿刚好能盘在自己腰上,看起来好乖好乖。   “师兄,我们这次是要去哪里呀。”沈铎装不懂,一边问,一边手脚不停的揽着宋衔之上下其手。   满脑子都是师兄好香,师兄好软,师兄的腰还好细,还有师兄的屁股……   总结就是,师兄真好抱。   宋衔之眯着眼,手里有个毛茸茸的东西,他总是容易犯困,迷迷糊糊的回答:“去不是修真界的地方看看……”   沈铎对要去哪里根本就不在乎,见师兄已经困了,便止住了声音。漆黑的夜里,他悄悄地睁开了眼,静静注视着眼前面容恬淡的人。   所谓的修为被封自然也是假的,只不过是因为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更容易讨来师兄的喜爱罢了。   就算师兄只是将他当作一个小孩子,也总比躲着他要强。   总有一天,他要师兄的目光的目光只放在自己身上。   沈铎黑如点漆的眼眸中涌现出浓郁的偏执,浓得像是要从他眼中流出来,与墨夜融为一体,将床上熟睡的人紧紧包裹住。   /   飞舟平稳的飞出了剑渊境,再往前,就不再是修仙的地界。   在翻过与云国接壤的山脉之后,宋衔之便收起了飞舟,带着沈铎徒步走入了附近的边陲小城。   这里的人都是普通的百姓,可能终其一生都未见过修仙之人。   因此,为了不扰乱人间的秩序,不到不得已的情况下,修士们是不能轻易暴露自己身份的。   而从这里传达到宗门内的任务,也要经过仔细地筛查,只有和妖魔作祟有关的,宗门才能介入。   至于人间宗派朝堂间的争斗,修仙界已然明文规定,任何修士都不得插手。   云国本就是五大国中的垂弱小国,更何况是在这种边陲之地,更是贫瘠不堪。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被流放,或者从其他国家偷渡过来的人,秩序杂乱,乌烟瘴气。   入城之前,宋衔之给沈铎和自己都换上了最普通的布衣,脸上也草草摸了灰。   毕竟在这种地方,衣着华丽绝不是什么好事,容易被人盯上。   这里的人穷,大概率会仇富。   被杀什么的,宋衔之倒是不怕,就是不想麻烦,黄牌的任务,至多花费他十天,不然就是亏了。   天已经黑了,两个人一番打扮过后,便进了城,找了家客栈歇脚。   说是客栈,其实也就是个两层楼的小土屋,布设简陋,面积不大。   宋衔之一进门,就闻见一股呛鼻的尘土味。   店里人不算多,都是些流里流气的劳力男子,嘴里吃着酒菜,说着荤话。   大雪天里,饭菜的热气煨的屋子里热烘烘的。   两个人一推开门,屋里便静了一下。   宋衔之又悄悄看了眼自己的装束,而后从容淡定的走了进去。   沈铎牵着师兄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着,身子紧紧的挡在他身侧,目光阴郁地盯着那些人,生怕他们发现师兄看似普通的外表下其实貌美如花。   到时候,要是他们再敢多看一眼,自己就把这些人的眼珠子抠出来!   然而,这全然是他想多了,那些人只不过是匆匆看了一眼,见他们衣着破烂,便不再注意。   店家是一个七十左右的大娘,身边跟着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两个人都十分和善。   宋衔之要了间房和一些饭菜,便带着沈铎上了楼。   屋子里的陈设还算不错,宋衔之脱了外衫,从戒指中取出自己的行李换上,这才想起来,应该叫一桶热水上来。   毕竟这一路上两人都吹了不少风沙,泡个澡比直接用清洁咒要舒服些,也能睡的更好。   “多多乖乖呆着,师兄下去一趟,马上就回来,嗯?”将小孩抱到凳子上,宋衔之拍了拍他的脑袋。   沈铎晃着脚,乖乖点头。   然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师兄前脚刚走,他后脚便下地跟了过去。   宋衔之打开门,没想到,正碰上端着饭菜的妇人迎面上来。   她看见宋衔之,神色有些慌张,不停的回头,口中低声说:“小公子怎么出来了,饭菜我给您端上来就是了。”   宋衔之笑了笑:“只是想劳烦提些热水上来。”   两个人说着,一起进了屋。   沈铎赶忙爬回去坐好。   妇人将饭菜放下,抹了抹汗,又压低声音提醒:“楼下来了马匪,只要是外来的人,被发现了都要受他们审检,小公子你们还是避一避吧……”   宋衔之从门缝里向楼下瞟了一眼,果真见一群膀大腰圆的人,扛着大刀坐在楼下喝茶,周围的其他客人个个战战兢兢的,没人敢说话。   “行。”宋衔之应了一声,末了又认真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知会一声。”   妇人摇头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楼下那群马匪彪悍,已经在此地作恶多年,连城主都不管,这看着便弱不风的小公子,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第110章 上火了?   妇人走后,宋衔之不放心的观察了一会儿,见下面没什么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吃饭。   没过多久,妇人便又上楼,来来回回几趟将热水送了上来。   宋衔之试好水温,朝坐在凳子上发呆的沈多多招了招手:“多多过来洗澡。”   沈铎闻声下凳,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好宝宝一样的站着,背着手,眼中却光彩异常:“师兄……要和多多一起洗嘛——”   宋衔之一只手还在水里搅,闻言抬手拍了几下他的屁股,笑骂道:“小屁孩子想什么呢,你先来洗。”   沈铎不满地在背后偷偷甩了几下尾巴,失落地摇了摇师兄的手臂,还不死心:“那师兄帮多多洗,多多不会……”   “胡说……”宋衔之拿湿漉漉的手对着他的小脸弹了弹,弄他一脸小水珠,哄道:“你当师兄是笨蛋吗,听话,啊——”   沈铎顿时装不下去了,泄了气,乖乖地脱了衣服坐进木桶里。   等他坐下,转头一看,却发现师兄压根就没看自己,此时已经抱着话本看的津津有味,满脸诡异笑意了。   沈铎脸色黑了黑,小拳头恶狠狠地锤了下水面,溅起不小的水花,又装模做样的掉了几颗眼泪。   转头再看……   自家师兄正趴在床上摇着脚,笑得傻乎乎的,一副沉迷其中的样子,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表演的再卖力,没人看见就是白瞎。   沈铎气不起来了,默默的蹲回去,安安生生洗自己的尾巴和耳朵去了。   (师兄最喜欢这两个,要洗香香的……)   其他的地方草草抹了两下之后,沈铎便站了起来,湿着身子出声吸引宋衔之的注意力,声音洪亮:“师兄!多多洗好啦!”   宋衔之被他声音吓了一跳,一见人已经站起来了,连忙施法将一边的外衫飞过去裹到小孩身上,皱眉责怪:“怎么自己站起来了,着凉了怎么办。”   宋衔之下了床,一边说着,一边把裹得蚕蛹一样的小孩扛到床上。   暗搓搓想让师兄看自己,然而刚站起来就被裹严实的沈铎:“……”   宋衔之自然什么都没看见,更不知道沈铎脑子里都是什么颜色废料,将小孩擦干之后便自如的脱了衣服,也坐了进去。   他在浴桶四周简单弄了个结界,普通人看不清。沈铎修为不够,他也就没防备,舒舒服服的眯着眼泡,偶尔抬手擦一擦。   修长白皙的手很有骨感,不似普通男子的宽大,师兄的要窄上一些,看着很是秀气。   白生生如剥开菱角的指尖透着淡粉,在水汽氤氲中,敛着水珠,在那凝脂般的肩头绘出湿漉漉的画。   可这画分明尽是清透的白,再至纯至洁不过,却无端透出深深的涩气。   不远处的床上,沈铎眼睛都看直了,不自觉地吞咽了几次口水。   白雾成了很好的屏障,适当遮挡了视线,但朦胧不破的感觉,却令人越发痴迷。   画面好似长久定格在了这一秒,直到一声尖叫夹带着陶壶落地碎裂的声音响起。   躺在浴桶中,被热水泡的面色酡红的宋衔之瞬间便睁开了眼。   楼下妇人的哭叫声还没停下,楼下一片嘈杂。   宋衔之面色一凝,意识到可能出了事,连忙起身,手一扬将放在凳子上的衣服拿到了手里,一边穿,一边跟沈铎交代:“多多,你呆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话说完,等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复,宋衔之拿起桌上的佩剑,抬头。   不看还不要紧,一看,才是吓了一跳。   只见床上的沈铎裹着被子,像个笋头一样坐着,耳朵尾巴竖地笔直,正怔怔地看着自己,鼻孔里淌着两管鲜红的鼻血。   宋衔之急忙上前,拿手帕给小孩堵住,自言自语:“怎么突然流鼻血了,这两天吃的火气太大了?”   沈铎从木讷的摇摇头,片刻,又疯狂地点头,掩饰自己的异状。   宋衔之叹了口气,心道,都是自己疏忽了。   自己喜欢吃辣一点的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个小孩一起吃。   “抱歉多多,师兄要先下去救人了。”宋衔之将手帕塞进沈铎手里,飞快在他额头亲了一口,转身离去。   沈铎捏着手帕,鼻血又汹涌了一些。   宋衔之速度极快,眨眼之后,沈铎眼前便只剩了摇摆的门页。   门大力拍在墙上的声音,将沈铎从旖旎的幻境中拉了出来,他这才想起来。   师兄走的时候,可还是方才那副诱人的模样,沾着鼻血的小脸顿时一垮。   沈铎面色阴沉的从戒指中抽出了自己四十厘米的长剑,气势汹汹地跟下了楼。   宋衔之并没有莽撞的直接冲出去,而是站在楼梯的隐蔽处,观望楼下的情况。   屋外下着雪,客栈的门大开着,风雪打着卷吹进门,再懒洋洋地落在倾倒一地的桌椅板凳上。   方才楼下看到的那几个马匪此刻正站在屋子正中央,面前零零散散跪着一地人。   扫眼一看,那个妇人正被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掐着下巴问话,大娘则偎在那些人脚下一个一个的磕头求情。   “问你话呢,人在哪儿!”粗犷的男音响起,带着些沙砾感,威胁说:“再不说,就别怪咱们不顾老哥们的情谊!规矩,你不懂吗!”   妇人哆嗦着身子,满面泪光,不住的摇头,却咬着牙什么都没说。   那男人见她仍是不肯开口,便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老大,得到了默认的结果后。   顿时放开架势大手一甩,将妇人树叶一样丢在了地上,嘴角勾起一抹恶笑:“咱也给过你机会了,至于你家张书,死了两年,咱们这儿情谊也给到了。”   男人说着,已经一手扯掉了外衫,拿大拇指擦了擦唇角,俯身将妇人压在身下,奸笑道:“早就想尝尝他马子的滋味了,今日,可是你自找的!”   宋衔之听得心中一阵恶寒,没想到这些马匪竟然坏的如此离谱,要当众强抢人妇!   妇人被扑倒在地,尖叫一声,而后便疯狂的挣扎起来,红着眼哭骂:“畜牲,你们这些畜牲!”   大娘见状也急了,刚一起身却被人一脚踹到了一旁,吐了口血,没了动静。   宋衔之反应不及,再也看不下去,飞身下楼。   “住手!” 第111章 我就静静看你装逼   青衣黑发,朱唇乌目,宛如仙人踏风而来。   宋衔之手握长剑,缓缓落地。   大娘年纪本就大了,又受了一脚,此刻已经奄奄一息,宋衔之一落地便最先将人扶起来,而后剑尖一挑,轻轻松松将压在妇人身上的男子一下震开。   他手腕轻转,挑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而后拿锋利的剑尖直指那人鼻尖,神态懒懒地问道:“你们方才,是在找我吗?”   众人被突然出现的人惊地目瞪口呆,还没从他惊为天人的容色中回过神来。   倒是那群马匪的老大,到底是脸上几道大疤的人,很快便从惊讶中脱离出来,神态悠闲地回看宋衔之,咧出一嘴发黄的牙齿,摸着下巴:“原来还是位美男子,怪不得我的人说新来的人气度不凡。”   他将宋衔之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眼神不可谓不露骨。   宋衔之被他看的一阵反胃,不由在心里骂着:看你大爷!   钢铁直男!拒绝搞基!   这时,他才发现,这人身边还跟着个小个子的流浪汉,满脸谄媚,正是他们入城时,在城门口见过的。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识破了他的伪装,还将消息卖给了这些马匪。   宋衔之将大娘交到妇人手里,柔声说:“你们先离远一些,我来处理就好。”   妇人红肿着眼,似乎有些犹豫和担心,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点头照做了。   虽然不知道这小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但看他方才的招式,实力应当不俗。   说不定还是哪个武修世家的小少爷,是自己早些眼拙,竟还以为他弱不经风……   宋衔之理了下自己未来得及束起的长发,单手用发带绑了个结,然后将手中的剑往前送了送,冷漠道:“动手吧,今天这客栈,还有这客栈里得人,我罩了。”   说完,又自觉台词实在太过中二,便又中气十足地补充:“你们这些马匪平日为非作歹,我今日就替天行道,收了你们!”   众人:“……”   宋衔之:“……”   好像并没有好上多少。   算了,这次就算是耍帅失败,毕竟是第一次当大侠,还有点不熟练。   宋衔之面不改色。   马匪头子闻言,自认风流地摇开了一柄折扇,对着宋衔之笑:“小公子不要动怒嘛,都是误会……误会——”   宋衔之:。   一个抠脚大汉,大冬天的还打扇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在装逼吗?   你比我还尬。   宋衔之不想和这种人废话,反正这家伙不是好东西,杀了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自从景家一战过后,他也差不多适应了这个世界的残忍性。   他没用灵力,只是出了招式,准备简单点解决,没想到他剑还没碰到这人的脖子,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震开了。   宋衔之有些惊讶,目光移向了这头子身边的黑衣男子。   这人混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有些锋利的鹰眼,阴冷冷的盯着他。   宋衔之挑了挑眉,没想到竟然还有修士在为这些马匪效力,便暂时装作受不住的样子,握着手腕往后退了退。   看这黑衣人的样子,约莫是个连金丹都没结的,应该看不出自己的修为。   且让你们在装一下。   几个马匪本来还有些怕宋衔之,这下有了撑腰的,顿时便长了志气,伸长了脖子啐道:“我呸,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就是个绣花枕头!”   马匪头子见状毫不意外,毕竟这偏僻小城,那有什么人能比得上修士,哪怕是天骄来了,也没人敢动他。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只要是来城里的,都要到我们寨子走一趟……”这人收起折扇,姿态轻浮的想要挑宋衔之的下巴:“只要你跟我们走了,我保证不会动这些人,怎么样?”   宋衔之偏头一躲,将要出手,背后便有个男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了出来,面对着宋衔之磕了几个响头,哀哭道:“这位公子,求你就跟他们走吧!”   一个人出了头,其余的人自然也跟了出来,个个都求着他舍己为人。   宋衔之面上的表情淡了下去,抿着唇没说什么,倒是那妇人依旧开口替他讲话,斥骂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遵守本心,也是难得的良善之人。   宋衔之思索了一下,想着,不如干脆直接答应,到时候跟去马匪老巢,再将这些人一举剿灭也罢。   “我……”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一股黄沙突然弥漫进整个屋子,眨眼之间,铺天盖地。   鼻尖尽是干燥的尘土味,视线也模糊不清,宋衔之以手掩鼻,却听到耳朵几声高亢的哀嚎,之后又没了动静。   周围人乱成一片,多数人都趁乱逃跑了。   黄沙持续了好一会儿,等彻底落定的时候,地面已经覆上了一指深的细沙,而那几个方才作祟的马匪,除了领头的和那一位黑衣人,竟然全部都倒在了血泊中,断了气息。   那马匪头子也受了重伤,一手捂着伤口,一脸难以置信的指着宋衔之,咬牙道:“你!”   宋衔之无奈:“你什么你?”   ┐(-__——)┌   又不是我干的。   男人眯了眯眼,偏头对身边的黑衣男子道:“我们先走,叫大哥过来!”   说完,便遁逃而去。   宋衔之拔脚便要追,沈铎的声音却忽然从背后传了过来。   “师兄……”声音里还带着委屈:“我的血止不住了……”   宋衔之这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只得先回去,将人抱了起来:“抱歉多多,我们现在回房间处理一下。”   上楼之前,他又给妇人和大娘留了几颗药性温和的丹药。   沈铎坐在床上,乖乖仰着脸让师兄用热毛巾给自己擦干净,闭上眼,脑海中却不停出现方才看到的画面。   那个男人丑恶的嘴脸,还有他看着师兄时那种粘稠肮脏的眼神,实在是太过该死!   所以,他不要师兄动手。   这种人,自然是慢慢死在自己手里,才痛快…… 第112章 冬夜冷的刺骨   雪夜凄冷,在这座小城之中,不见梅香。   灯光虽暖,却照不进冰雪深处。   夜半,朔风携着碎雪前来,游走在寂静的巷道之中,渐渐的,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弥漫上来,行走之间又渐渐淡去,什么都没留下。   四下里静的宛若无人之境,破败的城门前,原本就微微晃动的石门上,无声的挂上了一团团的黑影。   令人的作呕的冷腻血腥味,从上面不断地涌出来,地面上,干净的积雪被血水浸湿,在温热中融化,又在冷风中凝固,成了黑褐色的冰渣。   一片漆黑之中,那些成团的黑影并看不清细节,只能看得出是一个个圆滚滚的球形,在风力作用下,是不是的转动着。   而在石门之外,还有小山一样堆着的物体,小山周围的地面上,黑黢黢的一片。   而在这些东西的一旁,俨然正站着青年模样的沈铎。   朦胧的灯光之下,沈铎双目通红,从眼尾到下颌,尽数攀爬着若隐若现的妖纹。   他手中一柄沾满了厚厚血痂的长剑,身上的黑衣也早已被血水浸透,面无表情的割掉脚下人头颅,而后熟练的剜去双眼,将头颅挂上城门。   原本便十分宽敞的城楼不过片刻便密密麻麻挂上了人头,像寻常人家风干的腊肉一般随风而动,血水蔓延,染红了大片的雪地。   沈铎照模照样的处理完所有人,丢开最后一具尸体,从怀里取出手帕,将剑身擦理干净。   脸上的妖纹缓缓褪去,他飞快的整理好自己,回到客栈窗前。   宋衔之被他施了咒,沈铎掀开窗,见人并没有苏醒过的迹象。   进去之前,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不对,也没有留下味道,这才小心翼翼地翻了去。   床上的人睡得正香,颜色粉嫩的淳瓣微微勾着,面色红润,应当是个好梦。   沈铎原本还残留着戾气的双眼瞬间柔和下去,里面有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贪恋。   微凉的手指按在暖热的淳瓣上,沈铎摩挲片刻,又坏心眼的用了些力气,将之挤开了一条缝。   似乎觉得不太舒服,睡梦中的师兄皱了皱眉,原本紧紧封闭的突然松开。   沈铎一时不备,没掌控好力气,指腹便顺利地丫了进去。   触感让他脊背一僵,眼里退下的红又疯狂的漫了上来,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他细尝的手纸在里面泛搅起来,安了安。   宋衔之眉头皱的更深,想要将zui里作乱的东西顶出去,却偏偏适得其反,惹来的更粗暴的对待。   沈铎着了魔一般,直到师兄受不住的咳了几声,他才大梦初醒般,慌乱的收回了手。   冬夜冷的刺骨,他却浑身滚烫。   周围静的只能听见师兄再次平稳的呼吸声,和自己动如擂鼓的心跳。   站在原地傻傻的冷静了好久,沈铎才渐渐缓过神来,摸索着在宋衔之唇角落下一刎,捏了个法决,重新变回了小孩模样,钻进了温暖又香气馥郁的怀抱里。   宋衔之感受到动静,下意识的翻了个身,将人更好的纳入了怀里。   沈铎揽着人的腰,睁着眼又盯着看了许久许久,最后才笑了一下,闭上了眼。   第二日,临近正午,宋衔之才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冬季的阳光淡薄,暖融融的照在身上,楼下人声嘈杂。   宋衔之抻了个懒腰,只觉昨天晚上这一觉睡得十分舒坦,一梦到天亮,就是好像……忘了点什么……   他记得自己给多多擦脸来着,然后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想到这里,昨天的记忆才略有迟钝的浮现在脑海里。   宋衔之脸色一变,连忙翻身下床。   沈铎在这时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抱着他的手揉眼睛:“师兄要去要去哪里?”   宋衔之草草给他掖了下被子,拍拍头,敷衍道:“下去给多多买饭。”   然后便出了门。   沈铎不言,就那么乖乖坐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看着师兄风风火火的走,差不多一刻钟之后,又满脸震惊的回来。   沈铎当下了然,颇有些恶劣的开口,语气无辜:“师兄,多多的饭呢?”   宋衔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想起来,自己两手空空,顿时有些尴尬:“多多乖,一会儿师兄给你买别的可好?”   沈铎自然不是真的想让师兄难办,闻言配合的点了点头,而后张开了双臂。   宋衔之有些无奈,过去替人穿好了衣服,退开的时候,却又被顽皮的小孩抱住脖子挂在了身上,要抱着才能下楼。   “这城中之事已了,我们今日就出发,去云国的都城。”宋衔之托着他的僻鼓打了打,随口道。   沈铎被拍的一僵,不满的在怀里扭了扭。   总觉得被师兄打屁股什么的,有些别扭……   此去云国的都城——鼎新城,路上应该也要耗费些时间,宋衔之提前准备了小孩的干粮,又租了辆快马车。   昨夜的那一窝豪横的马匪,在一夜之间尽数丧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并且全部死相凄惨,被人剜眼割头,吊在城门上,尸体堆的山丘一般。   城中的人现在几乎都在议论这件事,有人欣喜,也有人忧,毕竟在这种边远小城,马匪去了一波自然会有心的一波。   宋衔之想,既然已经有人除了这恶,便少了他一桩事。   只是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不仅实力强悍,手段还如此残忍。   从客栈离开时,店家的妇人追了出来,非要往宋衔之手里塞银钱。   “小公子,多些人昨日出手救我于婆婆,这些银钱不多,但愿您不嫌弃能收下。”她说的诚恳,眼中还覆泪花。   宋衔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终只能少拿了一点,又将自己炼的滋补丹药给了她一些。   妇人分外感激,给他们行了个大礼。   行动间,宋衔之从她身上闻见了一股突兀而浓郁的沙尘味,又看见了她肩头上残留的一点黄沙。   和昨天晚上的,如出一辙。 第113章 小孩的特权   宋衔之出了门,那尘土味却还如影随形。   直到彻底出了客栈,到了一处没人的巷口,宋衔之才牵着沈铎,停下了脚步。   “还不出来吗?”   面前空无一人,但两个修道之人,自然皆有感知。   片刻之后,干冽的风中突然带来了几缕雪天里最不该出现的黄沙。   “你不必怕,我不会管你的事情。”宋衔之又道。   风里的黄沙打了个卷,慢慢变得更加浓郁,此刻刚好有云遮日,天地昏暗一片。   黄沙最终在两人面前凝出了实形,竟然是一个身形佝偻的男子。   宋衔之微微低头,想要看清他的模样,却被他以袖遮面,闪身躲开了:“公子不要见怪,实在是我形容恐怖……”   男子嗓音沙哑,宛如风吹在沙子上的声音。   “我并无恶意,现身只是想感谢道长。”他声音毕恭毕敬,还带着些后怕,撑起的双手枯瘦干瘪,身上气息阴冷。   这还是宋衔之第一次见鬼,也没强求自己细看,只是问道:“你是什么人?”   昨天夜里,借助黄沙现身,杀了那几个马匪,此人想必和客栈的妇人有些关系。   男子闻言,怔了一下,而后如是道:“道长所歇客栈的店家,正是家母和内人。”   据妇人所说,她丈夫原本为了保家里二人安全,早年间便加入了那些马匪。   只是一年前,不幸死在了沙暴之中,没想到这人执念颇深,还一直留在两人身边。   宋衔之并没有惊讶,只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既然如此,我便问你一件事。”   “昨夜杀了那群马匪的人,是不是你?”顿了顿,他又道:“或者看到什么人?”   一边牵着宋衔之衣角的沈铎闻言,瞬间攥紧了小拳头。   那男子连忙摇头,否认道:“并不是我,是……”   他话说到一半,却忽然觉得背后一凉,让他下意识地住了嘴。   半晌,男子又挠了挠头,不解地想:不对啊,自己都已经是鬼了,怎么还会觉得冷?   “是一位……”   又是一股恶寒袭上背脊,男子忍不住地左右看了看,视线在扫过宋衔之下身地时候,突然对上了一双阴鸷眼睛。   小孩分明长着一张分外可爱的脸,年纪看着也不过十几岁,眼神却十分吓人,似乎能将人盯穿似的,明明比自己矮上许多,却还生生压了自己一头。   男子不自在的干咳两声,又看着宋衔之,想了想,还是打算将自己看见的都说出来。   一道冰冷的警告突然在耳边响起,是略显稚嫩的少年音:“你若是敢说出来,就算你是鬼,我也让你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分明没什么起伏,却让听的人毛骨悚然。   男子震惊的看向方才的小孩,倒退了几步,又看见他耳朵上的人黑色耳坠,顿时便将人认了出来。   任他也想不到,能狠心杀掉那么多马匪的人,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小孩子。   宋衔之见他吞吞吐吐,出声催道:“是一位什么?”   男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是一位看不清模样的人。”   “那是男子还是女子看着清了吗?”   男子看着小孩咧出两颗虎牙,忙道:“实在是抱歉小道长,那人道行傍身,我……”   这话说了不是等于没说?   原本见他中气十足的模样,还以为能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呢。   宋衔之闻言叹了口气:“罢了,你走吧。”   原本也不算什么要紧事。   男子告了谢,便化作黄沙随风而逝了。   宋衔之将不知不觉间抱住自己大腿的沈铎抱了起来,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不知道为什么,宋衔之总觉得今天的小孩有些反常,好像总在刻意讨好自己,又是添茶倒水,又是亲自喂糕点捶肩捏腿的。   宋衔之盯着他。   小屁孩笑得露出一对虎牙,趴在他的膝盖上,将尾巴耳朵放了出来,软软道:“嘿嘿,舟车劳顿,师兄要不要摸摸?解解乏?”   宋衔之眯着眼睛摸下巴,然后突然揪住沈铎伸过来的耳朵,狐疑道:“说,是不是瞒着师兄干了什么坏事?嗯?”   沈铎心虚,双手捧着脸,用力摇着尾巴往宋衔之身上蹭,眨巴着狗狗眼:“师兄误会了……难道多多这样做,不可心吗——”   “呃……”好吧……   宋衔之被可爱完爆,一双手还是忍不住的揉上了那一双耳朵,柔软温热的触感,顿时让他心中涌上一股莫大的满足。   瞧瞧这手感,好像比关洱小狐狸的好上许多啊……   宋衔之不着边际的想着。   这要是沈铎还没变小的时候,自己哪里能有这样的待遇,就是不知道……之后人要是清醒了,沈大反派记仇,把自己手给剁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宋衔之不由得一个哆嗦,坐了起来。想了想,却又觉得,既然这贼船都已经上了,半道下去,好像有些亏了,还不如趁反派还小,好好蹂躏蹂躏。   花了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宋衔之便完全想通,直起一半的身子又躺了回去。同时,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一些,揉的沈多多满面羞红。   而沈铎心中正是得意,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被师兄抛弃的边缘徘徊了,高高兴兴地爬进了师兄怀里。   马车并没有雇车夫,宋衔之略施术法,便将马车的速度提升了数倍有余,一日之后,两个人便顺利抵达了鼎新城。   宋衔之换上了原来的装束,刚要下车,却被沈铎拽住了袖子。   小孩白面馒头一样的拳头里,捏着一方面纱,面上有些不满。   “师兄,忘记把脸遮上了。”   宋衔之摸摸脸,没有一点自觉:“为什么?”   沈铎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却不敢在宋衔之面前展露出来。   为什么?师兄生的这么招人,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他咬紧牙,只要一想到别人的目光会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停驻在师兄脸上,他就心中气闷,恨不得毁天灭地。   “师兄——”   劝说不成,只好耍无赖撒娇了,毕竟熊孩子,不就这点特权…… 第114章 辛居上   宋衔之不得已系上了面纱。   公子轻衣,身形修长,带上面纱之后,也丝毫这遮掩不住照人目光的气质。   沈铎被牵着手,看着满街行人无不盯着他们师兄看,顿时气的牙痒痒,每一个将视线投过来的,他都要瞪上一眼。然而,因为身高太矮,鲜少有人能看见他。   青河宗的接受的任务,到了任务司,一般都会先进行加密处理,由任务司的弟子分辨难易,进行分类,然后公布少量信息在令牌之上。   因此,宋衔之只知道此次的任务是在云国鼎新城,却不知道具体时间和位置。   两个人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儿,吃了些东西。   又找了间客栈,将沈铎塞进去,交代他不要乱跑后,宋衔之便在令牌内注入了灵气。   木牌微微发烫,白雾蒸腾,拧成了细细的烟线,沿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延伸。   正是这令牌自带的指路功能。   宋衔之看了眼,然后便沿着线走,约莫半刻钟之后,一方僻静的宅邸便出现在眼前。   宅邸门前站着两个穿着甲胄的守卫,朱红的大门之上,悬着一方牌匾,上面提写着两个草字:辛府;   除此之外,门前各处还挂着新亮的白绸。   应是这府里有新丧。   宋衔之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的门便已经打开了,从中匆忙忙地走出了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身白麻,看样子,应该是这辛府的管家。   “道长,可是青河宗的道长!?”男子看见他,立马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躬身道:“鄙人姓李,是这辛府的管家。”   宋衔之看了眼他手里的令牌,确是青河宗的,于是道:“李叔,在下青河宗宋衔之。”   两个人随之进了府内。   李叔一脸惶恐,压低声音:“道长是仙人,这般称呼是折煞老奴了……”   “无妨。直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便可。”   “是近些日城里闹了怪事,连带着辛府也……”   聊了近一炷香的功夫,宋衔之这才了解到,这鼎新城自两月前开始,便接连有人死在家中,并且被挖去了脏腑。   不仅如此,这些人死之前全部都没有挣扎的痕迹,死的非常突然,常常是上一瞬还好好的,下一瞬人就没了,有时青天白日的,还有人暴毙家中。   不少人还说自己夜半听到过奇怪的叫声,阴悚瘆人。   事出蹊跷,不似常人手段,便有人猜测是妖鬼作祟,因此现在城里众心惶惶,人人自危。   辛家因着权势的缘故,这才有能力请来了青河宗帮忙。   李叔说完,擦了把眼泪:“前些日,家主也遇了难。”   宋衔之想了想,单是听着描述,好像确实不像普通人能做出来的。   辛家主死去不过五六日,还未过头七,因此尸体还停在灵堂内,宋衔之打算前去稍做检查。   一般情况,若是妖邪作祟的话,定然会在尸体上留下妖气,是不是,一看便知。   灵堂之内白幔横悬,遮遮掩掩,从外面看,只能在风动时窥见一二。   一口乌木大棺横在正中,棺尾一男一女、抱手巧笑的两个纸扎人静静守着,正前方两侧各摆一只腕粗的雕花镀金白烛,朗朗白日里,暗自垂泪。   宋衔之走进去,先是闻见一股陈重的香火气,然后就嗅出了一丝不对来。   那棺木上萦绕的丝丝缕缕的黑气,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鱼腥味,已然证明了此处,最起码是这辛府之内,确实是有妖作乱。   灵堂里,除了这些,棺前的蒲团之上,还跪着一个少年。   看身形,少年应当有十八九岁的年纪,正背对着刚进门的二人,肩膀耸动着,不知道在些干什么。   “少爷?”   李叔看见少年,急忙上前几步,叹息又惊慌地道:“少爷!天气这么冷,您怎么又跑出来了?”   少年穿着单薄的夏衣,脚上也没穿鞋,关节处冻的发红肿胀,听见声音才抬起头,口里有些结巴:“李李管家,饿……”   管家赶忙对着一边跟上来的下人招手,便有人退下去拿衣物和吃食。   宋衔之也跟着上前几步,这才看清,少年手里正捧着一块发白的肉,方才他的动作,竟然是在吃棺前供着的猪肉。   猪肉是清水煮出来的,上面抹了一层盐,放了些时间,看着又黏滑又冷腻。   李管家将肉拿了过来,有些无措的跟宋衔之解释:“这位是府里的小少爷,名唤居上,早些年出了些意外,所以……”   宋衔之点头,示意他先开棺一验。   两个有力的家丁很快将棺盖打开,一股难言的臭味顿时扑鼻而来,几乎是只两个呼吸,整个灵堂便已经染上了这个味道。   宋衔之受不住的咳了两下。   这是一股冷腥的味道,掺着尸体该有的轻微腐臭味,像是水塘淤泥里埋了经年的尸体被挖出来的味道。   幸而之前在景家见识过更恶心的,宋衔之很快便适应了。   棺材里,死去的辛老爷穿着暗黄的寿衣静静躺着,脸色青白,面部凹陷。   宋衔之用匕首将衣服挑开,看见了几个拳头大的伤口,统统是在人的要害处,里面空空荡荡,被人摘取了几个重要器官。   从皮肤的松弛的程度看,这家主原本应该是个身形丰腴的人,只是死的的时候被抽走了一部分精气。   快速检查一遍过后,宋衔之便挥手,让人将棺木重新盖上。   “道长,如何?”李管家忧心地问道,他身后,少年怯生生的探出一个脑袋,自以为偷偷摸摸的看着宋衔之。   “现在看来,确实是有妖物留下的气息。”宋衔之如实说。   周围几个仆人闻言都是小小的惊呼一声。   李管家也慌了一下,然后将背后的痴傻少年拉了出来,带着人就要给宋衔之跪下。   “辛家没落,少爷是辛家唯一的后人了,希望道长能保少爷无虞!为此,辛家甘愿倾尽家财!”   宋衔之连忙施法托住了两人,浅笑道:“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之后,又给人留了符咒和可以通知自己的玉牌,便打算离去。   谁知,还没走两步,衣角却兀地被人扯住了。   宋衔之回头,有些错愕。   拉住他的人,竟然是刚才还怕他怕得不行的辛居上。 第115章 南风馆   “额……有什么事吗?”   宋衔之看着面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问道。   辛居上心智大概只有几岁,一双眼睛里干干净净的,见宋衔之问他,脸上还露出些害羞的表情,将自己手上一直把玩的小鱼玉佩塞进宋衔之手里:“哥哥,给你小鱼——”   他脸上带着笑,声音也带着些奶,说完就慌慌忙忙地跑开了。   宋衔之捏着手里还带着温度玉,愣过之后,也笑了一下,心想这或许会是个什么线索,便将之暂时收进了戒指里。   回到客栈,宋衔之解开走之前施了咒的门,进去,却见床上被褥整洁,并没有人。   “多多?”他赶忙进门,一边唤着沈铎的名字。   环顾四周都没见人影,宋衔之慌了,打算出门看看。就在这时,沈铎有些幽怨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哥哥……”   宋衔之闻声转头,走了两步,终于在房间装饰的瓷瓶后面,找到了正抱着膝盖的沈铎。   小孩一脸不满,正蹲在地上拿一根指头划来划去,见他过来,抬着眼,又重复一遍:“哥哥……你喜欢别人叫你哥哥的吗?师,兄。”   宋衔之被他看的头皮一麻,思绪瞬间被拉扯到不久之前见过的辛居上身上。   难道沈铎这是知道了什么吗……   不,不可能。   宋衔之随之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屋子被自己设了结界,小孩不可能出去,这应该就是个巧合而已……   这么想着,宋衔之又计较起别的,轻轻掐着他一半脸蛋,柔声教训道:“怎么躲在这里,惹师兄担心?”   沈铎脑袋上顶着乌云,固执道:“师兄还没回答我,喜欢吗?”   宋衔之心里觉得古怪,被小孩叫哥哥什么的,其实挺正常的,但关键是,沈铎这家伙是个假小孩,被他叫哥哥确实有些别扭。   “多多叫我师兄便好啦,怎么突然想叫哥哥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沈铎这家伙,好像比自己还大?   沈铎扣在手臂上的手猛地收紧,眼眶有些红了,语气少有的冲冲的:“那谁才能叫你哥哥?”   宋衔之看着小孩较真的模样,竟也一时愣住了,半晌,才试探着回问道:“多多,只让多多叫?行吗?”   话说完,他就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沈铎这会儿自然也没底气再闹了,翻个身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道:“那师兄以后出去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等了一会儿,却未等到回复,沈铎心一沉,难道师兄看出来自己其实是装的了?   他飞速的翻身起来,果然见师兄正一脸考量的看着自己,眉头微微拧着。   “师兄,怎么了?”沈铎感觉一颗心被悬了起来,手心微微起了细汗。   宋衔之歪着头又看他一会儿,最终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下午我要出去打探一下情况。”   沈铎急忙抱住他的脖子:“我也要去。”   宋衔之轻轻将人扯开,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声音不大:“那就一起吧。”   沈铎皱了皱眉,虽然并没有被质问,但他还是莫名的心慌。   下午,两个人先是在客栈的店小二那里打探了一番,得到了信息和李管家所说相差无几。   市井间的传话大多会夸张化,流传的版本也很多,猜测什么的都有,但真正亲眼见闻的,一个也没有。   花了大半的时间,竟是连凶手最基本的画像都刻画不出来。   用神识探测,也没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没办法,宋衔之只能先带着人回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每每沈铎想牵手时,都被师兄「无意」的躲开了。   他脸色黑如锅底,十分不情愿的牵着衣角,费力的倒腾着腿跟在屁股后面。   “师兄,多多腿好酸啊……”   他也尝试过撒娇。   但这次师兄还想不吃他这一套了,反而低下头学着自己皱眉的样子,可怜巴巴的道:“可是,怎么办……师兄跑了一天,手也好酸唉——”   沈铎:“……”   宋衔之看着人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直起腰,径自往前走。   沈铎这还是第一次撒娇失败,心里憋着一口气,可这人是师兄,他便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让人变回之前的样子。   宋衔之确实是在怀疑沈铎,毕竟今天的哥哥时间指向性这么强,他再不怀疑,就是傻了。   为了保证沈铎的安全,他设的结界非元婴以上的境界不可能能破的开,而看沈铎的反应,应该是看到了自己和辛居上的互动。   可要说沈铎是装的,又同样疑点诸多,最让他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如果自己真的猜对了,那么沈铎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会只是为了逗弄自己吧?   沈铎作为一个巨大反派潜力股,怎么可能这么幼稚。   所以,宋衔之调整自己的状态,不再纵容他,打算试探一下,好求证自己的猜测。   而沈铎也在琢磨,怎么才能更像的装一个小孩。   两个人各怀心思,直到无意走进了一条热闹非常的街道。   脂粉扑鼻,红绫翻飞,莺莺之音环耳萦绕。   宋衔之抬头一看,只见高楼之上,各有姿色的美人正拿自己的手中的丝帕,往过往的行人身上抛,不短地街道上,从头至尾,竟聚了五六家花楼,互相争抢着生意。   琵琶声急,伴着细长绵软的嗓音,宋衔之一进来,就有数不清地手帕朝他丢来,姑娘们的叫声也高亢起来。   见此场景,宋衔之面纱下的脸不由有些发烫,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   花楼可是打探消息最正确的选择,信息错杂,可信度也要高上许多,很有必要去一趟。   可是,宋衔之又发愁。   这么多,到底去哪家呢?   宋衔之往里面走,认真的看,直到看到街尾一家特别的。   里面的人穿着素淡,楼台上负责招揽客人的都是安安静静的奏曲儿,唱曲儿,入内的也都是衣着锦贵的人,一看档次就不一样。   宋衔之心中敲定就是这一家了,抬头一看,只见上面提着醒目的三个字:男风馆。   宋衔之:“……”   沈铎:“……”   取名字倒也不必如此耿直。 第116章 茶茶铎   “男风馆?”宋衔之挑眉。   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毕竟刚才看,进这儿的都是权贵,而且里面都是哥们,好问话。   这么想着,宋衔之抬脚就要往里面走。   身后顿时传来一阵骚动,是对面楼的姑娘们在朝这边的男风馆对骂,说什么的都有,完全不像方才调戏宋衔之那样柔情小意。   宋衔之一回头,姑娘们立马变脸,其中一位还甩着手帕笑盈盈地朝他道:“哎呦小公子,走错门了吧……那里可不是男子能进的地方——”   他本就气度好,单是露出的一双眼又流转勾人,即使是无意,也分外博人眼球。   “小哥哥,你来我们这儿,保你快活——”姑娘们声软话甜,说完都掩唇笑起来。   ……   宋衔之脸一红。   沈铎脸一黑。   原本他还不想让师兄进这个什么男风馆,但显然对面这些人对师兄来说,更危险。   宋衔之也怕的很,委婉的笑了笑拒绝了。   相比这些姑娘们,南风馆里的小倌则要淡定的多,虽然目光也显而易见的粘在宋衔之身上,但笑容还是很含蓄的。   宋衔之微笑点头,更加满意,不再犹豫的。   沈铎虽然想拦,但还是咬牙忍住了,师兄还在怀疑自己。   小孩子可不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自己要装的像一点。   倘若这里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辱师兄,大不了当场掰了就是。   “师兄,要进去嘛?”他小跑着跟上去,故意道,同时自然的牵上了宋衔之的手。   宋衔之这才想起沈铎还在,下意识的就想捂他的眼,少儿不宜。   但等他再一想,沈铎怎么说也二十多岁了,指不定是个老司机,于是便又收回了手,转而拍拍他的头:“跟着我就是了。”   沈铎拉拉个脸,用力拉住师兄的手,将他原本发粉的指尖捏的泛白。   不过好在这次师兄并没有挣开他的手。   两个人,一个脸上满是新奇,一个脸上阴云密布。   一进门,一股暖甜的热风便自四面八方包裹而来。随后,两个衣着清透的男子缓缓来迎,看见宋衔之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两个男子皆是偏瘦的清秀,走在前侧引路。   堂中的装饰也是偏雅淡的,白青为主的纱幔垂地轻拂,插花摆件皆照映着冬日霜雪似的寂寥。   看得出,此处掌事的品味应当不错。   绕过一扇屏风,眼前一字排开了十几个男子,穿着半遮半掩的青色纱衣,从高到低,从精壮到瘦弱,应有尽有。   男子们看着宋衔之,皆是跃跃欲试,却规规矩矩没什么大动作。   「p客」宋衔之看得哑然,不免想,这年头,搞基的还针是不戳,类型竟如此丰富……   他看了一圈,最终还是将视线放在了一个微垂着头,身形偏瘦弱,一看就是小零的男子身上,抬手一指:“就你吧……”   这种软乎乎的小零,应该最是好讲话。   引路的人立马朝那小零招了招手,又对之交代道:“晚冬,好好陪公子。”   被叫做晚冬的含蓄点头,踩着莲步走了过来,抬着细瘦的手臂,就要往宋衔之身上缠。   沈铎气的耳朵都红了,却只能死命压着,装模作样的先一步出手,猛地抓住了那小倌的手。   他仰着头,努力笑得很甜,脆生生道:“大哥哥,我拉着你吧,我喜欢走在中间——”   小倌被他一抓,只觉得手上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疼得眼冒泪花,却也不敢在客人面前表露。   他疼的没了心思,只能僵着唇角将两人引进了包房内。   进了屋里,脱离的魔爪的小倌先是点上了一只清淡的熏香。   宋衔之一坐下,转过身来的小倌便再次迎来,扭着细软的腰肢想往他腿上坐,他脸上带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笑,媚眼如丝。   就好像,突然从一个软绵绵的小白兔变成了吃人的狐狸精。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宋衔之,一边脸色一直很差的小孩,便好巧不巧的在这时来了个平地摔。   巨大的声响,弥漫的鲜血。   宋衔之看着原本走地好好的,突然就摔了狗啃泥的沈铎:(=_=)呃……   沈铎仰头看着他:(๑•́ωก̀๑)哼哼——   他一点没留着力气,两只手都摔出了血,单是看着就让人疼。   宋衔之心里抽了一下,对上对方的狗狗眼,半晌,还是叹了口气,将憋着不敢哭出来的小孩抱了起来,又招呼小倌帮忙取了药来。   沈铎目的达成,面对得之不易的机会,也不敢过分造次,乖乖蹲坐在宋衔之的膝盖上,手指绞着衣摆,和他面对面。   “师兄——”他委屈屈的眨巴眼,又将手举到宋衔之面前:“手好疼,师兄吹吹——”   宋衔之其实已经心软了,毕竟谁能拒绝一个泪眼汪汪的奶狗子。   但他却没动,只是抱着手臂,淡淡道:“哼,疼吧,谁让你不小心。”   沈铎挤着眼救下泪,而后猛地扑进宋衔之怀里,使出吃奶的劲号啕大哭起来。   真真是,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宋衔之皱着眉头,心中过分动摇,最后还是决定先哄着。   小倌提着药箱进来,看着眼前两人的姿势,面色有些复杂。   将药箱放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这是您的弟弟吗?”   宋衔之被问的愣了一下,看了眼眼角红红的沈多多:“应该,咳,确实是我弟弟……”   “那为何?”   带一个小孩子来这种地方……   宋衔之掩唇清咳:“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一些事情。”   他看着小倌错愕的表情,连忙补充:“我可以加钱!”   小倌肉眼可见的失望起来,但还是乖乖坐下:“公子请问吧……”   于是,宋衔之一边给沈铎包扎,一边问,片刻之后,果真问出了一些线索。   那些被杀的人,大多都是达官贵人,但也有少数个例,尽数是无功有过或罪大恶极之人。   但对于凶手的描述,也是有男有女,形态不一。   别的就问不出来什么了,这男风馆就这么大,芝麻大的小事眨眼就能传来了,因此能打探来的就只有这些。   宋衔之一边思索,一边解开了厚重的外衫。   屋里暖的厉害,熏得他身上发色,忍不住将脸上的面纱也摘了下来,闷了一口凉茶。 第117章 叉出去   宋衔之托了一件,犹嫌不足。   但已经托无可托。   这时候,沈铎和晚冬也都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宋衔之四下看了一遍,发现屋内只有一个暖炉,里面噼啪烧着炭火。   晚冬猛地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捏着手指:“我……我……”   宋衔之以手为扇,扇了起来,疑惑道:“你怎么了?”   晚冬泪眼朦胧,突然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我方才以为您是来……”   他咬了下唇,闭上眼喊了出来:“所以方才便点了馆內慛請用的熏香!”   宋衔之大吃一惊,也慌的站了起来,掐掉了那熏香,又连忙催动灵气,想要将体内的慛請成分逼出来。   然而,这药也不知道是什么制的,竟然十分顽固,令他也束手无策。   “有解药吗?”宋衔之累出了一头细汗。   晚冬哭着摇头,哆嗦着声音道:“馆里的药都是特制的,只能舒解,并,并无解药……”   他说着,膝行一段过来,捏住宋衔之的衣摆,又痴痴的看着他的脸,双眼咪蒙道:“要不……要不公子你就……”   宋衔之脱了力,跌坐在椅子上,一旁,沈铎头顶的耳朵已经冒出了头。   两人对视,沈铎双眼黑沉沉的,竟是有些吓人。   这种眼神,和之前一模一样。   宋衔之在这一瞬间终于确信,此时的沈铎是恢复了记忆的,他抖着手,指着他:“你!”   沈铎也中了,此时看着宋衔之。   可谓是十分难受。   看对方的眼神,他便知道自己彻底漏了馅,于是便也不装了,回手将那个一心想要點舞师兄的小倌劈晕,又毫不留情将人从窗户口丢了出去。   砰的一下,叫都没叫一声。   身量不高的小孩,轻轻松松的就将一个成年男子提了起来。   宋衔之摇着头后退,满脸不可置信,心里难过极了。   难过沈铎,竟然真的是在欺骗自己。   说不定,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失忆,这一切,都不过是在逗弄自己罢了……   看着自己厌恶的人,傻子一样将自己当心肝养,他一定觉得很快活吧!   宋衔之本不想哭,但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几个月的时间,他倾注了多少的心力,将人宝贝似的捧着,没想到到头来忙活一场空。   只是别人的游戏罢了……   沈铎终于除了碍眼的家伙,一转头,却见师兄淚眼涟涟的看着自己,玉面含羞,美目旁睐,如同一朵被柔吝过头的白花,脆弱的盛开着。   直看的沈铎浑身一僵。   更难受了……   裂帛声响起,他变回了青年模样。   因为常年闭关修炼,他肤色偏白,体态劲瘦,虽然几柔不算健硕,但宽肩窄腰线条流畅,一看便十分有爆发力。   宋衔之小小的抽噎声忽然就没了,怔怔的看着眼前恍遛遛的人。   沈铎在他身前半跪,眼中面上,都没有想象中的嘲讽,而是意外的真诚,和与「沈多多」如出一辙的乖乖表情。   “师兄……”他的声音变回了青年的音色,沉众而沙丫,说话间喉头滚了滚,看起来竟是磨人的杏干。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宋衔之立马惩罚性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在心中警告:沈铎是个大骗子,不能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还有,一个大男人,杏干个鬼!   “沈铎,你是变态吗!”他怒斥道。   为什么要把衣服嘶了!   “师兄……那衣服太小了,穿不下,也没带别的衣服……”   这是鬼话,他戒指里,可不止一套新衣服。   见师兄并没有放松警惕。   沈铎便适时的将自己的耳朵尾巴放了出来,拿耳朵尖顶了頂宋衔之的手背,道:“师兄,你不难受吗?”   宋衔之闻言,猛地撤开自己的手,依旧往后退,怒声道:“要你管!”   沈铎却丝毫不受影响,用尾巴将宋衔之双腿纏住,是一个不会太紧,又不会让人有机会逃跑的力度。   “师兄——”他屯了屯口水,抬起头看着宋衔之,眼里是能将人化开的温柔,轻声道:“我来绑你吧,好不好?”   说着,手便摸了过去。   宋衔之渾身意斗,惊的是哑口无言,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半晌,他才遥远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我来榜师兄……”沈铎拿空闲的那只手,抓住了宋衔之一只手,贴在了自己脸上,声音依旧很柔。   宋衔之这才确信,自己不是错觉。   他以为自己第一反应会是恶心、排斥。但是,偏偏这些情绪全都没有。   此刻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震惊。   三观碎裂的震惊。   沈铎?大反派?竟然肯纡尊降贵,帮自己一个恶毒炮灰手动档?   宋衔之感觉此时此刻,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无数遍,哭也哭不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嘴已经不受控制了,脱口而出了一句:“别恶心了!我就是去找方才的晚冬,也不需要你!”   话刚一说完,他便已经后悔。因为,面前的沈铎,眼神忽然变得极为可怕,彷彿从一潭温柔的可以将人溺毙的水,变成了漆黑不见底的漩涡。   就在宋衔之以为他力即将暴走,恼羞成怒的摘下自己的脑袋时。   沈铎忽然将下巴抵在他的膝头,軟軟地笑了。   他的笑没什么特别,甚至还露出了他可爱的小虎牙,却依旧让宋衔之觉得毛骨悚然。   反派一笑,大事不妙。   宋衔之头皮发麻,站起身来就想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就被对方死死纏住了,站起身来,只会让他重心不稳,向着对方投懷送抱而去。   沈铎张开双臂,将人稳稳接进怀里,鼻子顶着他的发顶嗅了嗅,又挨碰了一下,沉声笑道:“哦……原来,师兄同意了呢——”   宋衔之心中疯狂打鼓,挣扎着想要起身,下一秒,便被人一把扼住了手腕,摃在了肩上。   地面摇搖晃晃,向着另一头的大創延伸而去……   /   宋衔之:救命!(ノД)ノ;   沈铎:Y(^_^)Y;   大家晚安—— 第118章 够还是不够   宋衔之被丢到了闯上。   这男风馆中稠罗锦被,入眼奢华,闯自然也是又哒又阮,上面味道干净,还有些阳光晒过的干燥。   “你干什么!”宋衔之咬牙,挣扎着就要起来。   沈铎却不给他机会,一手撑在他脸侧,尾巴也不闲着,死死箍住人的双退,另一只手则快速的将量人的靴子取下。   宋衔之震惊的睁圆了眼,侧头在他手腕上尧了一口,抖着声音骂:“沈铎,你没完没了是吧!”   沈铎露齿一笑,两个尖尖的虎牙晃眼可爱,像极了饿狼的獠牙,正对着自己的猎物跃跃欲试。   看宋衔之满脸羞恼,他丝毫不动,声音柔的过分:“师兄别急……再等等——”   “等你妹!”   宋衔之擦擦嘴,爆了粗口,抬脚就要踹身上的人,可惜沈铎修为比他高,怎样都压他一头。   宋衔之碎裂的三观再遭打击,碎成了渣渣。   他吓的凶口不断起伏,一颗透明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渗进了锦被中。   “你疯了吗!我可是你师兄!”   “我是疯子,本来就是。”沈铎平淡地说着,眸底黑沉沉的。   软云一般的布料顺着细白的手臂滑动,宋衔之脸鸿的要滴血,鼻头也哭的红红的。   他眼眶湿润,眼睫黏成一簇簇翻卷起来,露出了干净明亮,被泪水洗过的双瞳。   太好看,太yr。   沈铎沉醉着,跟之前一样,狗狗般,先是将他嗅了一遍,然后突然攫住了那揉阮。   宋衔之推拒着,不慎张开的zui却给人留了空子。   原本丰沛的力气逐渐被抽干。   片刻后……   宋衔之泪水不知流了多少,挣扎早便忘了,甚至还主动奉上。   他像一个魄碎的娃娃,可以任人摆布。   沈铎得到了回映,更加疯狂起来。   ……   意识回笼,宋衔之顿时气的泪落不止,拼了命的挣扎,想要蜷缩起身子。   沈铎哪能让他得逞?   宋衔之羞愤欲死。   他摇头哀求:“多多……就当师兄求你了……别闹了好不好?”   泪水将沈铎的面孔模糊,但宋衔之依旧清晰的看见了对方的笑。   “师兄,你终于肯再叫我多多了啊……”他喉咙里含着笑。   宋衔之打了个哆嗦,抽噎起来。   他有些绝望,郁结多日的心思突然爆发出来,哑声质问:“沈铎,你就这么恨我吗?就非要用这种方法来折辱我?”   他心尖彻痛,有些喘不过气:“难道……这些天来我对你的好,就一点没能暖化你的心吗!”   他说完,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然后……   他便看见沈铎罕见的慌了。   是那种从表情到语言,再到肢体的慌乱。   沈铎爬了起来,跪到一侧,又伸手,将他整个抱进了怀里。   以绝对温柔的姿态。   “不,不是的师兄!”沈铎湿润着眼,下垂的眼尾让他看起来无辜极了:“我不是要欺辱师兄,不是的!”   “不是的……”   他一遍一遍的重复。   宋衔之抽着鼻子,在他的声音中渐渐止住了哭声,怔怔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涌起了隐蔽的期待。   沈铎俊俏的脸上是格外明显的鸿晕,此时又染上了秀色,他似乎纠结了一下,然后突然捧住了宋衔之的脸,满脸郑重。   “不,不是欺负……”   「是,是」他闭上眼,释放似的吼了出来:“是我喜欢师兄!”   周围静的落针可闻。   空气令人窒息的凝固。   “是我喜欢师兄……才骗了师兄……”   前一句还中气十足,后一句便越来越低,说完,还像是怕宋衔之生气跑掉一般,猛地将人抱了更紧了。   这下,宋衔之连震惊的余地都没了,条件放射的推了他一下。   沈铎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是生气了要跑,吓得更加用力,收紧了手臂。   宋衔之被勒的直咳嗽,锤了捶他的肩膀:“太,太仅了!”   沈铎现在是草木皆兵,心灵脆弱不堪,闻言又手忙脚乱地松开他。同时,泪也落了下来,可怜巴巴的低着头:“对,对不起师兄……”   只是,一双手还在人背后虚虚环着。   宋衔之抽了抽嘴角。   现下这个情况,该哭应该是我才对吧喂!!   两个人相对静默,其余的情绪沉淀之后,宋衔之心头只剩了满满的尴尬。   狼崽子冷静了下来,暂时变成了乖狗狗。   可想起他方才突如其来的告白,宋衔之心乱如麻。   都到现在这个份上了,沈铎应该不是骗他,毕竟他不是这种人。再结合之前他动不动发疯强稳自己,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但……   对于恶毒反派突然脱离轨道,喜欢上自己这个炮灰这件事,宋衔之想不通。   实在是想不通。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意外……   沈铎竟然喜欢自己,喜欢一个男人。   他越想心中越是古怪,似乎有什么尖尖刺刺的,要破土而出。   “咳,既然,既然都是误会,那我们……就收拾收拾吧……”   思来想去,宋衔之觉得现在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两个人赶紧分开,他们需要冷静。   都是被冲昏了头,等冷静一下就好了……   宋衔之这样安慰自己,然后抖着手去够一庞的①服。   沈铎闻言猛地抬头,深鸿的一双眼,泪珠不断,震惊的看着宋衔之。   他蓦地扳正了他的肩膀,难以置信的问:“师兄……就没有旁的跟我说吗?你,你不喜欢我吗?”   他的语气又急又谨慎,眼中烧着一把。   宋衔之被他一记直球打的措手不及,哑口无言,呆住了。   沈铎眼中泛着痛,清清楚楚的透了出来。   很可怜……   但可怜又不是喜欢。   他喜欢沈铎吗?怎么可能,他直了二十多年。   可不喜欢吗?   这个早就认定的结果,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本以为这个问题就是个定好了标准答案的题目。可此时此刻,答案发生了偏离,延伸出了另外的结果……   沈铎没等到他的回答,耐心终于告罄,再次撕去了自己的伪装,化身成狼。   他眼中尽是疯狂偏执,咬着牙威胁:“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喜欢我?师兄,你必须喜欢我!只能喜欢我!”   宋衔之后怕的想起身。   ……   “购……购了,松手。”   他手臂压在眼上,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沈铎当真松开了手,声音里带着委屈的控诉:“师兄过分……只知道自己叔父。”   宋衔之挣炸不动,干脆也就放弃了。   在心里安抚自己:就当是兄弟之间的互帮互助……   “够了吧……”   是了,宋衔之面色复杂的收回了手。   手掌中一片红中,有些地方甚至还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宋衔之:“不需要了!购了!”   “不购……”   “购了!”   “我不购……”   沈铎根本不听话。   宋衔之抓狂。   宋衔之气的尧他一口:“沈铎你给我适可而止!!”   沈铎低笑一声,动作根本没停。   宋衔之心跳快的像是要冲出来,彻底没了力气。   ……   升华版:(霸……尔……啾……漪……霸……呜……呜……林……呜……) 第119章 偷偷拉衣角   自这次之后,宋衔之便单方面宣布要和沈铎冷战。   仅仅是单方面。   从男风馆出来之前,宋衔之便和他说的明明白白:“我不喜欢别人骗我,还是骗感情,从今天开始,我们……保持距离。”   沈铎跪在床上,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又是摇尾巴,又是垂耳朵的,装足了可怜。   宋衔之:切——   都不是小孩子了,休想骗自己心软!   心里这样想着,他手却痒的厉害,想摸耳朵。   但又一想两人方才干的糟心事,想摸就突然变成了想打。   沈铎又一次撒娇失败,垂下眼,又黑又浓的眼睫在眼底打上深色的阴影:“这样吗……”   宋衔之:“嗯哼——”   沈铎抱住了自己的尾巴,几息之后,他再抬起头,脸上竟然已经挂上了精亮的泪。   沈铎:“师兄……你做了这些,难道就不想对师弟负责吗?”   宋衔之:(°д°);   你这一副被强迫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刚刚到底是谁在下面!!   明明是我!是我!!   “负责?负什么责?成年人的世界,现实点不好吗!”   说完,宋衔之就提着裤子跑路了。   之所以如此,首先是因为沈铎装小孩骗他感情,但最主要的,其实还是因为尴尬。   宋衔之不知道怎么面对沈铎。   是以对待最开始的反派、对待沈多多的态度,还是以对待,一个师弟、一个追求者的态度。   而沈铎却厚脸皮的变成了超大型粘人犬,无时无刻的出现,无时不刻的找存在感,无时不刻的不在想挂在宋衔之身上。   对此,宋衔之只当做看不见,一门心思放在了探案上。   从男风馆打探的消息还算可靠。   因为,从男风馆离开的第二天,鼎新城里便又死了人。   这次死的人,身份并不如辛家那位显贵,但也是个小富商,家里做了几家酒楼生意。   此人生前极爱美色,平日里没少仗着有钱糟蹋良家妇女,如今死了,没什么人为他鸣不忿,大多都是在痛骂。   宋衔之贴了张隐身符,趁着夜深人静潜进了富商的灵堂。   灵堂的布置都差不多,白蜡纸人,白绫纷飞,夜已深,比白日里要恐怖上数倍。   宋衔之不是不怕,但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打开棺木,里面果然漫上来了与之前相同的腥味。   死者是个瘦子,穿着暗蓝色的明绸寿衣,生得副刻薄面相,死了之后,他突出的颧骨显得更高,龅牙微露,十足的吓人。   宋衔之看的脊背一凉,飞快的检查了一遍。   此人死法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都是被挖掉了重要脏腑。   而且,死者身上除了几个明显的洞口之外,并无外伤,也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初步判断死者对凶手并没有防备,是在突发情况下被一击致命。   这前后两次,凶手杀人仅仅只间隔了几天,频率比起之前,是越来越高。如果对方是拿这些脏腑提升自身功力,那么他现在应当是到了突破期。   宋衔之叹了口气,这样没法看见第一现场,可能就流失了很多线索。   他收回匕首,正打算将棺木合上,视线却突然落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那上面,有着一个淡红印子,有拇指大小,因为光线昏暗,一开始并没有看清楚。   宋衔之用东西在上面抹了抹,发现这印子轻而易举地便被擦掉了。   分明是女子用的口脂。   也就是说,死前这老头子还和女的待在一起。   宋衔之将棺木合上,飞速的出了院子,到了有人的街道上,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一旁的墙头上,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跟着他。   那黑影身形高挑,仔细看似乎还长着耳朵和尾巴,跑起来有些笨重,时不时的还丢下来些小石子,意图吸引他的注意。   宋衔之拿余光瞟了一眼,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只是没敢让黑影看到。   方才他虽然怕,但因为知道有沈铎在暗处,还是安心了不少。   这两天,沈铎当真是变着法子的哄他。   刚开始还耍赖皮不要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晚上甚至还想挤上他的床,被宋衔之无情一脚踹了下去。   第二天,他就不敢造次了,改为迂回战术,试图软攻。   宋衔之看他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好几次都忍不住发笑。   实在是难以想象,一向精明狠绝的人,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好像还……蛮可爱的?   宋衔之嗤笑,像条人形狗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沈铎完全不再忌惮了,甚至还有隐隐压在他头上的趋势,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会无限纵容。   惯坏了他……   宋衔之想着,心绪越发复杂,转过几条僻静的街道,便进了闹市。   鼎新城并无宵禁,因此现在依然十分热闹。   烛火一片接着一片的照亮了长街,食物的馨香和行人的欢声笑语勾勒了尘间烟火。   周围不再黑暗,沈铎也无处遁形,不得不现了身,跟在宋衔之屁股后面。   片刻之后,偷偷拉住他的衣角。   宋衔之只当没感受到,随心所欲在街上转来转去,吃了些东西。   长街长,人影浓稠。只是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分了心思注意的,只有一个人。 第120章 厚颜无耻之狼   这些天,正临近年关。   这日是腊月二十四,鼎新城内涌进了大股走集的人,热闹一团。   宋衔之一早起来,又去了趟辛府。   李叔派人留了消息,说是有了新的发现,他家的小公子辛居上或许知道一些东西,让他抽些时间去看一看。   宋衔之正愁无从下手,一收到留信便赶了过去。   辛府因是新丧,这次的年关便不打算过了,入目依旧是一片素白。   宋衔之跟着引路的小厮一路去了中堂,远远的便看见辛居上穿着厚重的棉衣,裹着大氅蹲在地上堆雪玩,一张白白嫩嫩的脸冻得通红。   只是,他身上的棉衣却是大红色的,与这满院寂寥的白极极不搭。   走近了看,宋衔之才发现他依然赤着脚,红肿肿的踩在雪地上。   他在他面前蹲下,也伸出手,团巴团巴出几个雪球,手指几翻,一个站在巴掌上的雪人便做好了。   辛居上果真被吸引,睁大的眼睛里满是光亮,伸出手就想抢小雪人。   宋衔之一躲,柔声问道:“居上,为何不在屋中乖乖待着?还不穿鞋?”   没有侍女看着也就算了,李叔疼爱他,竟然也任他出来玩雪受冻。   辛居上没抢到雪人,又看清了面前李叔交代了数次,不可冒犯的仙人,顿时羞愧地抓住了衣角,支支吾吾地道:“不,不想穿鞋……”   “那李叔呢?”宋衔之又问。   “在和官哥哥讲话……”   原来是来了客人,宋衔之想,然后便将地上的人拉了起来:“回屋里,给你雪人好不好?”   辛居上疯狂点头。   两个人便随着小厮往中堂走,只是走了没几步,辛居上便喊着自己脚痛,不愿意再走了。没办法,宋衔之只能背着人走。   而此时,辛府的墙头上,上好的琉璃瓦已经被某人拆的七零八散。   李叔接到了消息,正准备出来迎人,然后便看见了相叠而来的两人,连忙慌的要把人接过来,可辛居上直说宋衔之身上香,不肯下来。   李叔听得大汗连连,生怕仙人翻脸,宋衔之却停的发笑,小孩子心性,他倒不至于计较。   只要不学沈铎那家伙就好。   正畏畏缩缩爬墙头的沈铎,哪里知道自己又被人在心中吐槽一遍,他只是看着贴在师兄身上的人,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底下的琉璃瓦直接碎了一排。   几人进去之后,门便被关上了,墙头之上什么也看不见,沈铎咬牙催动灵气,也悄悄潜了进去。   门内火炉烧得旺,温暖如春。   宋衔之一进门,就猝不及防的看见了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孔。   这人身穿藏蓝色束腰锦衣,外披黑色披风,腰间悬着一把数尺长的宽剑,眉目疏朗大气,正是之前宋衔之在东林拍卖会上遇见的官朗。   虽然心中知道他是云国人,但竟不知道会这么巧,还能在这里遇上。   因为他这半年多来外貌的变化,官朗并没有认出他来。   “李管家,既然府上还有来客,我就先告辞了。”官朗表情淡淡的道。   说罢,又对着宋衔之背上的辛居上笑说:“居居,平日要听李管家的话,嗯?再不穿鞋子我下次便不给你带零嘴来了。”   辛居上一听他要走,连忙从宋衔之身上下来,扑进官朗怀里,红眼红鼻子的,委屈道:“官哥哥……你又要走……”   官朗将人接住,捏他软乎乎的脸:“事物繁忙,等过阵子,我接居居到我府上住好不好?”   辛居上虽然一脸不情愿,但依旧还是点头同意了。   官朗看着他叹息一声,又哄了几嘴,便要离去。   “等等……”   宋衔之方才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开口。   官朗闻声停下,端端正正的给他行了礼,只是表情有些古怪,像是不太想留下:“仙人,还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地方?”   宋衔之点了点头,正打算取下脸上的面纱,却发现那方面纱好像生在了脸上一般,摘不下来。   这是被人下了禁术了。   宋衔之想通,立马气鼓鼓地看了眼周围,然后放下了手。   哼,傻狗。   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   宋衔之伸手,在戒指里一通翻找,终于从深处揪出来了一把不算精致的小玉扇。   “官兄,可还记得我?”   他将玉扇递了过去,笑道。   官朗愣了一下,而后脸上便漫上来诧异的笑容,有点不敢相信的问:“可是宋兄!?”   宋衔之又点头。   官朗看着正经,实则却是个粗糙性子,一激动,就要上来抱人。   宋衔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突然出现的人拉到了身后。   一股清淡的雪松香味缓缓的渡过来,和这个冬天格外相配。   宋衔之反应过来,在背后狠狠捏了把沈铎的腰,低声咬牙:“你干嘛!”   沈铎动都没动,尾巴在身后探出来,缠住了师兄的腰,话却是对着官朗说的,话音声音:“止乎于礼,你逾矩了!”   若不是师兄还在,他早就将人打一顿出气了,哪儿用得着开口。   官朗张开的手臂还僵在半空,十分尴尬,他认出眼前的男人正是宋衔之的师弟。也就是说,两人是那种关系。   自己当着别人的面相抱人家的爱人,却是不妥极了,于是他急中生智,连忙抓住了一边的呆乎乎的辛居上,塞进怀里抱住:“哈哈哈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沈铎仗着个子高,低头凝视,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   官朗被盯的不停擦汗。   没想到宋兄家里这位这么凶,醋劲还这么大……   不由得好奇起来,宋兄当初到底是怎么降伏这号人物的……   而此时,被突然出现的沈铎吓到的李叔和辛居上也缓了过来。   “小道长,这……”   宋衔之适时的解释:“抱歉李叔吓到您了,这其实是我师弟。”   “他就是,有,点,调,皮。”他后面四个字咬的极重,又在沈铎尾巴上捏了一把。   沈铎委委屈屈的给了他回应。   用尾巴在他的肚脐上不停的画圈。   宋衔之:“;≥皿≤”   满面通红的在心中狂吼。   这个该死的傻狗子!竟然如此厚!颜!无!耻!! 第121章 深夜蹦迪的辛居上   尾巴在他肚脐上扫过一边,竟然还想往下!   宋衔之脸色爆红,两手掐住作祟的毛毛。   哪知,沈铎这家伙的尾巴竟然还可以自己变长,反将他的双手捆住了。   沈铎做的隐蔽,在场的人除了两个当事人,没人注意到宋衔之反常的反应。   倒是辛居上,见沈铎变戏法一样的出现,还努力的从官朗怀里转过身来,拍手叫好:“好棒好棒!再来再来!”   这是将沈铎当成变戏法的了。   官朗抱着他的头,他这一动,脸都被挤扁了,还在努力的笑,见牙不见眼。   沈铎心里记着他的仇,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露出獠牙吓唬他:“再说话,我就吃了你!”   宋衔之看着辛居上瞬间红了眼圈,躲在官朗怀里哭哭啼啼的,也不顾自己腿软腰酥的,还被缠住了手,掂起脚,就在沈铎肩头上咬了一口。   末了,还要装作探头讲话的样子,对官朗笑道:“官兄,晚些一起吃个饭可好?”   沈铎疼得嘶了一声,偏头刚好蹭到宋衔之的脸,低声说:“师兄,好像有点疼……”   宋衔之低头,又咬了一口。   沈铎:师兄终于理我了!   ୧( ⁼̴̶̤̀ω⁼̴̶̤́ )૭;   官朗看着两人「旁若无人」、「蜜里调油」,顿时深感解脱。   宋衔之咬来咬去,沈铎却始终无动于衷,尾巴还越发得寸进尺起来。   宋衔之:生无可恋•jpg;   毛绒绒尾巴什么的,突然就不可爱了呢……   “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宋衔之低声妥协道。   沈铎像是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眼睛里满是光:“我说什么,师兄都同意吗?”   宋衔之脱口而出:“那,那件事你别想!!”   沈铎一听,心里不停冒着酸水,嘴上却还在调笑他:“啊?什么事?多多忘了……师兄提点一下可好?”   宋衔之老脸一红,随即又怒道:“你说不说?不想说就算了!”   沈铎抢话:“说说说——”   “师兄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就这?”   “还有……想要师兄像之前一样对我——”   沈铎猛男娇羞。   宋衔之脸黑了又黑,咬牙道:“你做梦呢!”   沈铎笑而不语,只是尾巴动了动,突然叉进了宋衔之的退缝里。   宋衔之:!!   一口婴宁差点爆出来,他惊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第一条第一条!”   “两条,师兄再想想?”沈铎的尾巴贴着衣料摩挲了一下。   宋衔之都要哭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道:“同意同意!”   沈铎歪头,笑得极其灿烂,终于收回了他万恶的尾巴,转而揽住宋衔之的妖。   宋衔之甩手就是一个挣扎。   “师兄……你刚答应我的——”   宋衔之被挟住,简直欲哭无泪。   屋里的其余两个人,一个在装模作样地哄辛居上,一个则背着身装作研究花草,再时不时僵硬的咳嗽两声。   宋衔之无限社死,低着头飞快整理好自己,又偏头,警告沈铎:“我真的要处理事情,你不要再捣乱了!”   沈铎低头看着变得粉粉嫩嫩的师兄,勾起了唇角。   真是可爱……   他俯身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自然是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衔之:被这么一打岔,他都要忘了自己来辛府的目的了。   随后才和李管家说起了正事。   据李管家所言,是一直跟在辛居上身边的侍女最先发现了异常,说最近时常能在夜半,听见辛居上屋里传出来笑声,似乎是有另外一个人在逗少爷开心一样。   侍女心中发毛,又想着最近城里怪事频发,因此不敢隐瞒,上报到了他这里。   昨日,李管家千哄万哄,终于从辛居上口中得知,他有一个好朋友,是一条很大很大,很漂亮的大鱼,夜里常常会来找他玩。   那个小鱼玉佩,就是这大鱼所赠。   “小道长,你看这……老奴想,兴许这鱼精,就是害死老爷的凶手。”   宋衔之想起之前在两具尸体上都闻到的鱼腥味,心中也怀疑几分,又掏出那日辛居上给他的小鱼玉佩。   仔细一瞧,只见上面果真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妖气,而且并不算淡。   看样子,应该是鱼妖倾注了心血的东西。   那天他拿到手时,还以为是辛居上从灵堂里带出来的,就没多加在意。   但是,这鱼妖将辛居上当做朋友,还赠他这般礼物,真的会是害死辛老爷的凶手吗……   他在心中留了个底,将玉佩收了起来。   有了玉佩,想要追踪这个鱼妖便不难了,到时候凶手到底是不是他,一审便知。   想到这里,宋衔之舒展了眉目,对着官朗道:“官兄,一起走?”   官朗终于放开了怀里被掐的泪眼汪汪的辛居上,拱手道:“请!”   三个人,加上一个非要黏上来的辛居上,一起去了鼎新城最大的酒楼。   包厢内茶香氤氲。   宋衔之先是抿了口热茶,这才开口:“这次见官兄,好像变化极大,特别是……”   他话没说完,但面前的官朗显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面上有些痛苦:“不瞒宋兄,那日宋兄的话确是应验了……”   “只是……”他又苦涩一笑,摇头道:“只是,便宜了我这条贱命。”   宋衔之了然,虽然已经猜到了九分,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不免惊讶。   长生泉果真是认定了官朗,钻进了他的身体里。所以,现在的官朗,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是增加了千年寿命的结果。   “那……官兄的父亲?”   “家父尚在,只是,身体越发不好了,也不知道他……”他仰头干了一杯酒:“罢了,听天由命吧。”   宋衔之心中叹息,也不好过问再多,又打听了些关于案件的时间,吃过饭,相约下次再见之后,几人便分道扬镳了。   临走时,辛居上还想缠着宋衔之一起,却被沈铎无情踢开。   他趁师兄不注意,见人笼罩在阴影下,恶狠狠道:“小傻子,我的师兄你也敢觊觎?”   他变出狼头,张开血盆大口:“下次再敢,我咬死你!”   辛居上号啕大哭。   沈铎遂被敲了脑袋。 第122章 占便宜的s狼   下午,宋衔之便和沈铎一起,利用小鱼玉佩,开启了追踪用的法阵。   也不知是这鱼妖当真太笨,还是它另有密谋,阵法轻而易举便探到了它的位置。   显示是在鼎新城外的眉湖。   宋衔之没敢耽误便赶了过去。   今年的天气格外寒冷,不算太大的眉湖已经尽数结了冰,白雪堆在冰面上,恰如浪潮堆叠。   眉湖周围地势开阔,山远树稀,冬日枝叶调败,雾凇沆砀,别有一番凄凉景致。   湖中又有一凉亭,观景方便,因此便常有人相约在此吃茶。   今日,这亭中亦有人,茶香隔了很远便飘了过来,冰面上,还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郎在滑冰竞技,好不热闹。   宋衔之蹲在岸边,拿灵识悄悄探测了一番,果真发现了沉在水底熟睡的大鱼。   这大鱼探不出修为,身长七八尺,气息古怪,并不像普通的妖修。   宋衔之蹙眉思考,片刻,转头看向身旁的沈铎,想要看看他的意思。   毕竟他有一半妖族血脉,和旁的妖之间说不定有些感应。   不想这家伙也正盯着他,脸上隐约带着腻人的笑,眼神认真,像是看了有一段时间了。   宋衔之被看的老脸一红,干咳一声,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装傻道:“你看着大鱼,有何异常?”   沈铎一见宋衔之转过头,脸上的笑便瞬间放大数倍。   他小心翼翼的抓住师兄的手臂,晃了晃,是一只摇尾乞怜,费尽心思逗主人开心的小狗,可他的心思,俨然没在当下的案情上:“什么大鱼?”   宋衔之脸一黑,无情的将人扒拉下去,转头将冰面上的霜渍抹开,小声嘟囔:“什么都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   沈铎耳朵尖,还小心眼爱计较,又是不满又是委屈:“怎么会没用!我知道的可多了!”   “那你说说这鱼怎么回事?”   沈铎为了证明自己,果然认真起来,伸出两指抵在冰面上,闭眼凝神。   半晌,沈铎睁开眼,面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快说说。”宋衔之顿生好奇。   沈铎笑了一下,有些冲动的捏了捏宋衔之的鼻子,回答道:“这湖中的鱼妖,应该是传说中的横公鱼,是一类上古遗种,只是……”   宋衔之拍掉他的手:“只是什么?”   沈铎转而又捏住他的脸:“只是,这横公鱼,多生在北荒之地的石湖中,群居而生,如今独独一只在这远离北荒的云国,确实不太正常。”   横公鱼,有遗志记载:昼在水中,夜化为人。   这也能对的上,它时常夜半出现在辛府的原因了。   宋衔之站了起来,看着冰面上的几个小少年,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现在湖上有人,不好办事。我们……”   沈铎眼睛一亮:“师兄可要玩冰?”   宋衔之的潜台词被明晃晃的扒出来,面上有些尴尬,不愿承认:“谁要玩这么幼稚的游戏,我又不是小孩子。”   沈铎知他口是心非,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搂着腰提了起来:“是是是,师兄不想,是多多不懂事,想了——”   宋衔之免不了的打他一顿出气。   两个人到了湖面最干净平滑的位置,宋衔之才被放了下来。   沈铎往几个嬉戏的孩子面前一站,生冷地命令道:“你们几个,那边玩儿去。”   他个子高,不笑时又显得凶神恶煞,几个少年郎被他的架势吓到,都一溜烟躲得远远的。   宋衔之看的嘴角直抽。   这家伙,原来还是原来的看样子。   只要是与自己所谋之事无关,他一概没什么耐心,若是无意挡了他的路,他甚至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人杀掉,还特别记仇……   宋衔之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到那日沈铎所说的话上,顿时心乱如麻,甩了甩头,不愿再想。   沈铎转过头来时,就已经换上了另一副面孔,仔仔细细的为宋衔之紧了紧衣袍,又抬手在一旁残留的枯枝上点了点,两双做工精致的冰鞋便凭空出现。   沈铎取过一双,半跪下身子,伸手就要去捉宋衔之的脚,仿佛这事已经做了无数遍,习以为常了一般。   宋衔之双眼微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有些惊讶:“你,你干什么?”   沈铎一脸无辜:“自然是给师兄换上鞋子啊。”   “谁让你弄了,我自己有手!”宋衔之说着,抬手就要将鞋拿过来。   沈铎就势一躲,又轻巧巧地拉了一把。   湖面冰滑,宋衔之被他这么一拉,直接跌坐在了他支起的那条腿上。   沈铎依旧跪的稳稳的,将人紧紧纳入怀中,脸不红心不跳地,抬起宋衔之的腿,趁人不注意,快速将他的鞋袜褪了下来。   白嫩瘦长的脚微微勾着,脚趾蜷曲。同时,宋衔之白生生的耳朵也红了,骂道:“沈铎,你不要脸!变态!”   “师兄真是可爱,连骂人都只会这么两句。”沈铎手上动作不停,轻柔却不容拒绝将鞋给人换上,穿好之后,又伸手去握另一只脚。   “师兄太瘦了,脚腕一只手便能圈过来,要多吃一些才行。”他若无其事,拇指贴着脚踝内部摩挲了两下,语气中多了些责怪。   宋衔之气得发抖。   这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行径还敢如此亲密!   “你放开我,我不玩了!”宋衔之踢着腿,意图阻挠,不让他穿另一只脚。   沈铎也不强求,只是突然强硬的捏住他的脸转了过来,然后蓦地低头。   宋衔之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zui上一热,呆住了。   沈铎便又趁人不及反应,将另一只冰鞋给穿上了。   因为怕被周围人发现,宋衔之格外紧张,连挣扎都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能暗搓搓的用牙咬,yao的重了,沈铎还会故意装疼出声,弄得他实在没了办法。   宋衔之被欺负的直流泪,圆润的指甲浅浅地掐进了沈铎的手臂里。   看着自家师兄眼红淳红,泪眼朦胧,yr而不自知的模样,沈铎只觉快意极了,替人整理一番,帮人站直了之后,这才起身,正人君子似的穿冰鞋去了。   只是事后,宋衔之才发现,沈铎这家伙原来早就在周围设下了结界,普通人根本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害他白白紧张了一场!   让色狼占了便宜! 第123章 燃冰取鱼   “师兄滑冰技艺如何?”   沈铎换好了鞋子,便如没事人一样,又凑了上来。   宋衔之睨他一眼,抿着唇不理,转身便滑走了。   他身子轻盈,动作敏捷,看着竟是与御剑乘风时的气度一般。   冰鞋在冰面划出道道白痕,宋衔之微微动作,眨眼便窜出了许远,乌发被风吹起,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   雪白柔软的雪貂毛中,沈铎清晰的看见了师兄开怀的笑。   唇红齿白,眉眼柔软。   他偎在风雪里,笑得一派烂漫。   心头狂跳不止,沈铎抬手捏着、按着,都难以平复悸动,眼中的占有也愈发疯狂,恨不得将人融进骨血里,吃了,吞了。   宋衔之,成了他世界里,唯一发着光的人。   令人想要捕捉。   宋衔之一滑起来,就将烦心事都忘了。   之前一个人上班,压力大,他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便是滑冰,一个人滑,摔了伤了也不怕,只觉得快活,像是飞起来了一样。   后来滑的多了,技巧就熟了。   现在虽能御剑,但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不如滑冰来得解压。   现在想想,之前那个世界,好像已经十分遥远了,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记忆便越发模糊。   现在能想起来的,好像只有那些日子的昏暗,和不见天日的窒息感。   如果不是这场奇遇,他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不过还好,崭新的这个世界,是亮的,是鲜活的。   他说沈铎有病,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是是病的性质不一样罢了……   想到这,他忽然有些感同身受的心疼沈铎,不由自主的转身看他,只是一转头,发现沈铎已经到了他身后,双臂张开,一看就知道想偷偷干什么事情。   “沈!铎!”宋衔之咬牙切齿,心中的心疼消散的一干二净,哼了一声,转身跑了。   沈铎连忙在后面追,嘴里说着从话本中学来的情话,一路追,一路说,肉麻的话一套一套的,念叨的宋衔之少男心萌动。   直呼话本子害人。   还有,为什么沈铎这种家伙也会看那种言情话本?!   而且,这些话都莫名的熟耳,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殊不知,这些话本里的知识,都是某人当狼崽子的时候,趴在他怀里看的。   /   两个人胡闹了一番,亭中的茶会也到了尾声,两个穿着暗紫锦衣的中年男子,手环暖炉,相互交谈着走了出来。   他们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三妇人,正唤着那几个滑冰玩雪的少年郎,准备归家。   修士耳目清明,就算那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讲话,宋衔之和沈铎还是不慎听见了一些。   他们似乎是在朝为官的大人,商讨着朝堂之势。   其中一人叹息道:“陛下病危已久,能撑到如今,已实属不易,但周围两国虎视眈眈,正等着陛下驾崩我朝内乱,好趁机坐收渔翁之利,而今太子无能,该如何是好啊?”   另一人则接道:“依我看,内乱倒是不会,只是那人事到如今也没有丝毫要争要抢的意思,太子上位,已是必然,但竖子无能,怕是又是一代昏君呐……”   两人叹息着,渐渐走远,再多的也听不见。   宋衔之玩的累了,便脱了鞋往亭中走,心中还在思索刚才这二人的话。   云国老皇帝要死,原著五大国动乱,竟是已经要开始了吗……   那云国,还有安国,这两个国家可能不日之后便会被面对,届时,定又是饿殍遍野。   鼎新城这一方百姓,怕是再难过上这么一个好年了。   “师兄,在想什么?”   沈铎背手探头,调皮的模样,甚至不比方才那些少年的少些灵气。   宋衔之郁闷的吐出一口气,沉默不言的捏了捏他的耳朵:“没想什么,就是想着快些完成任务,赶紧回去。”   沈铎被师兄摸了耳朵,开心又兴奋地摇着尾巴:“师兄放心,等会儿将那鱼妖揪出来,我第一时间便杀了它,给师兄助兴!”   宋衔之:“……”   “暴力不可取,我又不是黑帮老大。”   “什么事情都要先问清楚再说吧。”   沈铎乖乖点头:“师兄英明!”   宋衔之:“……”   他突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想,沈铎这个样子,真的很像一个满脑子浆糊的舔狗……   “好了,现在人都走远了,动手吧。”宋衔之好像那个渣男,用完了人,便将其一脚踹出来,留下一个冰冷无情的后脑勺。   他从戒指里翻出一沓略显陈旧的符纸,从中挑出几张火符,分散开贴在冰面上。   随着口诀的念出,符箓燃烧,如水如遇油,火红的焰瞬间点燃了整个冰面。   不肖半刻钟,原本坚固的冰面便化成嘀嗒的水。   这火只会让冰化成水,并不会对底下的鱼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渐渐的,水面露了出来。   水很深,呈现出黑绿色,但仔细看,便能看见其中一角呈现出的暗红色,大概有一个人那样长,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暗红色沉沉的晃动着。   似乎是方才的动静已经惊扰了这大鱼,它越沉越深,倏尔远去,再看不见踪迹。   宋衔之见状正欲下水,却被沈铎一手拦下:“师兄,这冬日的水极冷,你怎么能亲自下去?”   他皱着眉,说话间已经脱去了外衣。   宋衔之有些心惊,反驳:“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行,你就行?   沈铎给了他一个wink,转身跳进了水中。   宋衔之别人的衣角都没能抓住,心情复杂的望着荡起涟漪,又渐渐平整如镜的水面。   一盏茶的功夫后,水下终于有了动静。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漩涡。随后,一只浑身赤红,形如锦鲤的大鱼便一跃出了水面。   沈铎紧随其后,抓住这大鱼的尾巴,一个运力,便将其摔到了岸上。 第124章 吃烤鱼   大鱼身体撞在树上,嘴中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似乎是痛极了的哭声。   芭蕉扇一般的鱼尾在地上疯狂的拍动着,试图带动身体回到水中。   沈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它,腾空而起,几个呼吸之间便立于那鱼身的上空。   他周身气息凌冽,下一秒,如同千斤的重物一般急速坠落,踩在了大鱼的背上。   周围的地上瞬间攀爬上了蛛纹,凹陷下去一个鱼形。   被踩的大鱼顿时嘶声痛哭,开口竟是人的哭声,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当真是凄惨至极,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宋衔之见状,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赶过去,害怕沈铎真的一个没控制住,把鱼给打死了。   下水这一趟,沈铎身上的气息整个都变了,用原文的话来说就是有些煞气逼人,好像浑身上下都涌动着肃杀之气。   连宋衔之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不过这压迫感并没有持续太久,沈铎一看见他,就立马化身成了小太阳花,变的暖烘烘、喜洋洋的。   “师兄,如何处置它?”   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宋衔之将手中的外衫递进沈铎手里,低头检查大鱼的情况。   这鱼虽浑身赤红,但仔细看,却又鳞片细腻流光溢彩,模样生的像鲤鱼,一双眼睛鼓鼓的。   有点……丑……   大鱼飙着眼泪,一只眼睛朝上,盯着宋衔之滴溜溜的转,像是看的入迷了,也不叫痛了。   沈铎脸一黑,挥起拳头:“再看,眼珠子别想要了。”   宋衔之:“……”   大鱼:“哇啊哇哇!”   它被吓得流下几滴清透的泪水,只是这泪落下时,竟变成了色泽温软的玉石。   宋衔之脸色微变,俯身将地上的玉石捡起来,和其与辛居上的玉佩做对比,果然发现质地是一样的。   而那大鱼见了玉佩,明显变得焦急起来,拍了拍尾巴。   宋衔之蹲下身子,准备跟他谈谈。   然而一蹲下来,才发现自己正对着不是眼睛,而是这鱼的大嘴,黑咚咚的,瞧着比他头还大。于是又颇为尴尬的站了起来,对着鱼眼道:“你认识辛居上吧。”   大鱼听得懂他的话,拍了拍尾巴以作回应。   宋衔之又问:“他没事,但若我问你的,你不是说实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大鱼忙不迭应。   看来,辛居上对它来说似乎尤为重要。   于是宋衔之也不废话,直切要题地问:“近些日,鼎新城中有多人死于非命,你可知道是谁干的?”   大鱼闻言,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拍了下尾巴。   意思是知道。   “那是不是你?”   大鱼立马激动的拍了两下,意思是不是。   宋衔之心中有了些思量,但并没有发表意见。   这横公鱼虽是太古遗种,却修为很浅,还不能化出人形,只能等他夜间化人,在做详细的询问了。   宋衔之将手中的玉放回大鱼身边,起身时,沈铎难得的没有贴上来,而是现在一旁烘干了自己,穿上衣服,才磨蹭过来。   宋衔之拍开他乱摸的爪子,就地扫出一片空地,生上了火。   方才沈铎捉横公鱼时,震出了很多小野鱼,现在水面平静下来,鱼都翻着白肚飘了上来,瞧着又大又肥,不吃可是有点可惜了。   火生的旺,没一会儿就将鱼烤的滋滋泛油光,香味漫出来,让人垂涎欲滴。   等烤的焦嫩发黄的时候,辅以宋衔之自带的佐料,味道和烧烤摊上的没什么差别。   沈铎趴在宋衔之肩膀上,不停的吸鼻子,不停的催。   “师兄,好了没啊,饿饿——”   宋衔之被他肉麻的狠狠打了个哆嗦:“等不及可以不吃!”   沈铎拿脑袋在他脖子上拱了拱:“哼……不要——”   好好一个恶毒反派,竟然成了「娇娇少女」……   宋衔之一阵恶寒,想推却推不开。   正好有一条稍小的看样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赶忙抓起来塞进他嘴里:“闭嘴吃东西!”   沈铎满足的咬了一口,鱼肉鲜美,调料香辣,令人口舌生津。   “嗯——”他估计发出声音,眼睛还看向一旁的大鱼:“喂,你要不要尝尝?”   大鱼扭着「腰」疯狂的后退,眼里又挤出了几颗玉珠子。   沈铎欺负鱼欺负舒坦了,便又转过来缠着宋衔之。   宋衔之不厌其烦,拿更多的鱼去赌他的嘴。   沈铎这家伙,真的是太幼稚了!   冬日天黑的快,两个人吃了几条鱼,又等了没多久,黄昏月上。   一旁的大鱼已经开始渐渐显出了人形,那一身红磷褪去,换上了细腻的肌肤。   宋衔之拿过事先准备好的衣服给人披上。   又过了片刻,湿漉漉的地面上便只剩下了一个身材瘦弱,扎着歪斜发髻的姑娘。   看身量,也不过人间十五六岁大小。   “道,道长……”   这声音清脆好听过,颤巍巍抬起的眼睛大而明亮,颇有灵气。   只是这模样……眼距稍宽,鼻翼扁平,略有些吓人……   宋衔之掐了掐手心,让自己不要注意太多,毕竟相貌乃是天生的,本身并不是一种错。   姑娘或许也是知道自己相貌不佳,慌忙低下了头,用双手捂住了脸。   但即使是这样,那从指缝中滚落的点点玉石,也掩盖不了她落泪的事实。   “起来讲话。”宋衔之道。   只是鱼妖胆小又怕他,并不愿起来,宋衔之也没强求。   “那你可有名字?”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像是没有看见她的脸一样,做出了与面对常人别无二至的询问。   鱼妖闻言,试探着再次抬起了头,发现面前的两人,一人面色温和,一人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面色温和的人,根本就没在看她。   她忽然就觉得不是很难堪了,抽了抽鼻子细声道:“回道长,我,我并没有名字……只有居上会……叫我小鱼。”   宋衔之笑着点头:“嗯,小鱼,今日我问你的两个问题,你再详细与我说一遍。”   小鱼眼中流露出一点惊慌,解释道:“道长,那些人绝非是我杀的,小鱼不敢欺瞒!”   “我只是……只是……”   宋衔之歪着头,面上挂着浅笑,并没有催促她。   小鱼对上面前人的双眼,心间猛地一颤,只觉得这仅剩得稀薄暮色尽数汇聚在了此人眼中。   他微微弯着腰,让两人尽管处于一高一低的位置,也如同比肩而立。   不会有谁会低人一等,注定趴在泥地里。   这种被温柔以待的感觉,美好的令人几欲落泪,更加坚定了小鱼将真相说出来的决心。 第125章 精分狼   她趴在地上,行了个庄重地礼数,声音中也少了之前地瞻前顾后。   “之前那些人的尸体……我确实都有去触碰,不,是他们的死之前残留的精气……”   “我只是奔着他们死之后残留的精气去的,并没有杀了他们!”   她讲的紧张又认真,额头仔细看还有些薄汗。   终于将这些话讲了出来,她如释重负。   这些天,她得知城内来了道士,一直揣揣不安,害怕引火烧身,虽然她并没有杀人,但终究还是做了不算人道的事情,如今终于说出来了,心中舒服多了。   宋衔之蹲下来:“那你可有看见杀人的人?”   小鱼见他并没有直接否认自己,自己还有机会脱罪,眼中一亮,连忙道:“看见过一次!”   “虽然之前那些人死得时候,我并不在场,但辛老爷的死,我是知道的!”   “是谁?”   “是,是辛府的那位管家!”   小鱼说完,整个头都重重的磕到了地上:“小鱼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道长一定信我!”   宋衔之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之前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府上的人,只是他们皆是凡人,身上并无妖气,因此便被他排除在外。   但如今看来,若这小鱼所说都是真的,那妖气,只是她去吸食残留精气的时候,不慎留下的,那么这件事,就十分有可能是人为。   之前,是他一直被流言误导,加上传统概念的影响,以为人的手段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是允许拥有异能的人存在。所以,这件事也很有可能是异能人士所为。   只是李叔……   宋衔之心中存有疑惑,隐约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他快速收敛起心思,表情严肃了几分,又问道:“可是你亲眼所见?”   小鱼又重重的磕了下头,声音坚定而高亢:“绝对是他!我看的一清二楚。”   随后,他便将当日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原来,那日夜间,她像往常一样去找辛居上,两人玩闹过后,辛居上睡下,她便照例打算先去辛府的荷花塘中泡上一会儿,随后再出城去。   路过辛府书房的时候,她隐约听到屋里传出两人的交谈声,其中提到了辛居上,她便心生好奇,隐匿的身形从门缝中偷看。   只见是府内的管家和老爷,两人之间气氛诡异,说的话也只有寥寥几句,还没等她听清些什么,那管家便突然出手。   速度之快,辛老爷尚且连挣扎都来不及,令她也尚未反应过来。   眨了眨眼,再回神时,辛老爷便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上几个血洞正汩汩往外流着热血,人也面色青白,早已断了气。   而那管家却是连脸色都未变一下,沉着冷静冷静地将手中的几个肉块装好,翻窗逃走了。   小鱼当时吓坏了,冲过去检查了辛老爷的尸体,然后便仓皇逃了。   这件事一直被她埋在心底,未曾说出来过。   宋衔之回想李管家的形象,只觉无可挑剔,若这些事情当真是他干的,那他未免做的太过滴水不漏,可怕至极。   只是,凭借这一人的说辞,并不能彻底断定凶手就是李管家。   他又问:“那你当日,可以看见什么异常的地方,只要是你觉得,都可以讲出来。”   小鱼一直趴在地上,闻言愣了愣,半支起了腰,脸上也带着些疑惑。   “若真要说,却是有一点是小妖觉得奇怪的……”   “那就是,但是我初看见他们时,辛老爷站着,而那管家,却是坐在椅子上的。”   宋衔之拧眉。   这也却是不合规矩,十分反常。   “还有吗?”   小鱼想了想,确定道:“确实没有了道长。”   “嗯。”宋衔之点头,又抬手示意她起来。   小鱼试探再三,发现对方真的没有恶意,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低着头远远的立着。   “那,道道长……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宋衔之还没说话,倒是沈铎先接了口:“放了你?你觉得可能吗?”   他面无表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小鱼腿一抖,又跪到了地上。   面前的玉石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堆,连连求饶,撕心裂肺。   宋衔之嘶了一声,猛地揪住沈铎的耳朵:“你干嘛吓唬小姑娘!”   沈铎一米九的气势瞬间变成了一米,摇着尾巴去摸宋衔之揪自己耳朵的手,眼眶红红的:“师兄,你竟然为了别的妖,打我?”   宋衔之突然就有些心虚,虽然知道他大部分都是装的,但还是止不住的心虚,手上本来就不大的力气都减完了。   不知道说什么,宋衔之便战术性转移,松开手,转而对一边惊掉下巴的小鱼讲话。   “小鱼,事情还未查明,要劳烦你跟着我们一段时间了,你放心,我不会平白冤枉于你。”   他嗓音温柔,与方才的沈铎截然相反。   小鱼突然想将自己刚才掉的那些玉石,尽数塞回眼睛。   为刚才那个凶家伙哭,一点都不值!   她抿了抿眼睛,飞快的站到了宋衔之身后,躲避沈铎刺眼的凝视。   沈铎心里气的要死,恨不得直接把这鱼当场烤了吃了。   但,师兄心善,自己千万不能在他面前动手,坏了自身形象。   于是他只能还使那一招。   抱住宋衔之的胳膊撒娇,这次泪是真的掉了下:“师兄,你怎么还向着她?”   宋衔之被他整无语了,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没理他。   沈铎就一路纠纠缠缠,甚至还变回了小孩子模样,赖在师兄怀里装病不肯下来。   小鱼自觉是个锃亮的灯,一路上都走的远远的,心里还惊讶,不知怎么会有人变脸如此之快,如此之惊人。   莫不是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分裂了? 第126章 精神食粮   抵达辛府时,辰时已过。   偌大的府邸遣散了大部分仆人,显得格外冷清阴寒。曾经十步一灯的光景不复存在,徒留冬夜的浓重。   一墙之隔,不是新年。   宋衔之甫一入门,便施了结界,将整个辛府笼罩,以免可疑之人逃窜。   按人间的规矩,所有异能者,从小便会记录在案,身上会留有相应国家的印记,就刻在右手手腕的腕底。   听说宋衔之来,李管家和之前一样慌忙来迎,还将原本已经早早睡下的辛居上也叫了起来。   小孩不情不愿的被拉出来,哭着闹着不穿鞋,看到宋衔之的时候,一双眼还红红的,揉来揉去。   李管家对着宋衔之恭敬道:“小道长,怎么这么晚了过来?是找到杀害老爷的真凶了吗?”   宋衔之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右手手腕,点头:“有些眉目了。”   李管家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一边抹泪,一边口中念叨着好,一副放下了大心事的模样。   宋衔之眉头拧的更深,一双眼紧紧盯住了李管家的手腕。   只见那发黄泛皱的皮肤上,俨然有着一个不同于肤色的印记,虽然很浅,但仍然看的出,那是一个简单的祥云图案,微微泛着红。   “李管家,原来您还是异能者吗?”宋衔之状似不经意的问。   李管家闻言,猛地攥住了自己手腕,盖住了那印记,笑容有些勉强:“是,不过,我这能力,没什么大用……”   宋衔之挑了挑眉:“那辛老爷呢?”   “不,不是。”   “小道长,您问这个,是……”李管家自然也察觉了不对,低声询问。   宋衔之看了眼沈铎。   沈铎便立刻将小鱼身上的障眼法撤掉了。   “不瞒李管家,先前夜里找小少爷的妖怪,我今日已经降伏了。”   李管家一听,一张憔悴的脸激动的通红,抖着手,指着小鱼骂道:“原来!原来就是你这家伙!害死了老爷!”   小鱼也恼,收起了胆小,气道:“分明是你!我那天看的一清二楚!你还想诬陷在我身上!”   辛居上显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开开心心的要找小鱼玩,却被李管家愤怒的拦下了。   “你!”李管家气得说不出话,一只手捏着心口,踉跄了几下,脸色从红润变成了青红交加:“你血口喷人!”   李管家骂完,双眼一翻,往后倒去。   宋衔之瞳孔骤缩,连忙将人接住喂下一粒丹药。   李管家这一气,简直要去了半条命,醒来后,老泪纵横。   他在府中当了大半辈子管家,简单的察言观色还是会的。   宋衔之两人这次来的目地已经十分明了了,就是为了试探自己。   李管家叹了口气,不再遮掩,而是主动说起了自己异能的事情。   概括来讲,就是他曾经拥有能够快速提取书籍内容且过目不忘的异能,是一个难得的谋士。   但年少气盛时,被另外一个异能者坏了眼睛,就算后来医治好了,异能却因此不复存在。   所以,云国在异能者中将他除了名,连同手腕上的印记也被一同抹去,原本鲜红的颜色,只剩下了浅浅的痕迹。   “我年少失志,幸而老爷不嫌弃,将我收入了府中,这些年来,我为辛府鞠躬尽瘁,怎么可能会是杀害老爷的凶手!”   宋衔之听的沉默,将人扶了起来。   “李管家,我并非已经认定你就是凶手,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线索而已。”   虽然表情和行为可以骗人,但人眼中的赤诚是绝对不会骗人。   这两人虽然都具备很大的嫌疑,但直觉告诉宋衔之,凶手应该另有其人。   这次任务的最终目的就是抓到这个凶手,以保证辛居上的安全。但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黄牌任务,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结合几人的说辞,和之前收集来的信息,宋衔之隐约有了一个想法,只不过还需要验证。   夜里,他们便住在了辛府,小鱼也泡进了府里的荷花塘。   第二日,宋衔之便约了官朗出来。   据李叔说,官朗在宫中当差,并且位列一品,照拂辛家,是因为辛家与他母家有些关系。   以官朗的职权,查这些东西应该不难。   官朗接到他的传信,立马赶了过来,得知他要查云国的异能者,面色有些微妙。   “要查会变换形态的异能者?”   “是,我怀疑,这次的事件,应该是有人故意假扮成死者的亲近之人,趁其不备出的手。”   官朗仰头喝了整杯茶水,而后沉声道:“我明白了,最晚午时便可以给你结果。”   /   午时,官朗果真派人将搜查的结果送了过来。   宋衔之仔细翻看。   名册里详细记载了几个异能者的信息,大多都是与变换有关,但看起来都十分鸡肋,需要很多先决条件。   而且,这几个人要么作奸犯科进了大牢,要么是四处走商的商人,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也没有明显动机。   全部可以排除在外。   宋衔之十分郁闷,合上了名册。   难道自己猜错了?   之前死去的酒楼老板,应当是死在女子之手,而辛老爷死于「李管家」之手,其余人死的时候,也都没有任何防备。   所以,杀他们的人,应该皆是他们的亲近之人。   凶手虽然杀人,但所杀之人除了辛老爷,皆是恶徒,从某方面讲,是在为民除害。   若凶手当真是这人间的异能者,宋衔之便不便插手了。   线索又断,他有些无聊,便在街上随便逛了逛。没想到,这云国的鼎新城里竟然也有芳华斋!   之前在望山镇买的话本差不多已经看完了,宋衔之便将它们全部转手卖给了青河宗的师弟师妹们。   当然,他都是偷偷干的,也没敢让买书的人知道他的身份。   如今既然见了芳华斋的分店,他自然是要进去看看的,给自己储备些新的精神食粮。   进门依旧是一群口哑的书童,安安静静的在前面引路。   “师兄,我们进这里面干什么?”沈铎不解的问。   宋衔之闻言,立刻精神了不少,准备好满腹说辞,打算同沈铎安利安利。   但刚发出一个音,便又想起来昨天在眉湖,这家伙满嘴肉麻情话的样子,赶紧住了嘴,摆手道:“小孩子不要问太多,好奇心太重对你没好处。”   沈铎:“??”   随行的小书童仰头看着人高马大的沈铎:“……” 第127章 凶手现身   宋衔之率先进了门,将沈铎甩在后面。   沈铎要拿什么书,只要是言情话本子,宋衔之便眼疾手快的给他换掉,还语重心长的教育他,这些书多看无益,修者应清净六根,才才能专注修炼。   然后将一些科普类的小孩读物塞在他的手里:“多看这些,充盈自己。”   沈铎心中好笑,挑着眼看宋衔之拿在手里的一摞,名字都是什么:山野妇人的闺中秘事、如花小姐甜蜜蜜、霸道王爷爱上俏哥儿,等等等,一看就不正经。   反问道:“那师兄为何就能看了。”   宋衔之一本正经:“就因为我是师兄,已经不需要看小孩子的书了。”   末了,又专门盯着他的眼睛强调道:“十岁能看这些吗?那绝对不能,你说是是吧,多,多?”   沈铎少见的无语了,只能屁颠屁颠的跟在宋衔之后面。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宋衔之心情超好,买了不少新上的本子。   这里的本子和修仙界的不一样,大多都是凡人书写,免不了的低俗s晴,尺度颇大。   不过,宋衔之心道:反正我是土狗,我爱看,越是这样,越是刺激!   挑书、结账、出门,一气呵成。   这次倒是没碰上方影那家伙。   以他对白景逸的痴恋程度,应该会一直待在望山镇。   身后,沈铎走在结账的队伍里,手里拿着几本小儿科普读物,见宋衔之看过来,还笑盈盈的和他挥了挥手里东西。   宋衔之没想到他真的会买,抽了抽嘴角,转身进了隔壁的酒楼。   师兄一走,沈铎脸上维持的笑容便落了下去,面无表情吩咐身边战战兢兢的书童:“去,方才那位公子拿的书,尽数拿一份给我包起来。”   书童慌忙点头,转身就要去办,刚抬脚,便被身后的再次叫住了。   沈铎眼中乌沉沉的,想了一下,突然掀起了唇角,露出一个绝艳的笑容,叫周围的人都怔了一怔。   “还有,最好再找些内容是两个男子之间故事的,装起来,最好房事描写详尽一些。”   他面不红心不跳,说着这样露骨的话,却丝毫没有羞涩模样,倒是有些认真学习的意思,不比那些书生对待文卷的态度差,好像这等杂书是什么圣贤之书一般。   小书童又点了点头,脸色赧红的快步离开了。   没一会儿,沈铎要的东西便全部装好。   他挑出其中一本叫将军的男宠的放在衣襟里,其余的全部丢进戒指。   至于那些儿童读物,早就被他丢在了柜台之上。   宋衔之进了酒楼,便挑了个视线上乘的雅间,位于二楼,正对着对面的一家秦月馆,里面莺莺燕燕,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女子。   婉转动人的曲调了隔了一条街传过来,软语轻音,甚是风雅。   宋衔之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话本,没过一会儿,沈铎就找了上了,他便又将话本子竖了起来,接着看。   半晌,没听见动静,宋衔之抬头一看,沈铎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小了,看着只有两三岁,长着灰蒙蒙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   宋衔之:“!!”   “你干什么?”   他往后让了一下。   小沈铎倒腾着小短腿儿,费力的爬上他椅子,扒拉着他的胳膊,眉头是很苦的八字:“师兄,多多是小孩子,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下呢?”   “噗!”   宋衔之一口水喷出来,抓住沈铎的手臂就要将他扯开,奈何,变成小孩子的沈铎肢体格外绵软,好像一折就能断了似的,让人根本下不了手。   两人拉扯半天,最后宋衔之恼羞成怒。   “你为什么非要装小孩子!”   “这么大人了,不害臊吗!”   沈铎心道:谁让师兄你喜欢,我若是当了大灰狼,你怕是会吃不消的。   不过这话他也只是想,不敢真的说出来。   沈铎黏黏糊糊,宋衔之虽然面上嫌弃,但心中却奇怪的并不排斥,反而觉得自己乐在其中……   “呃……”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太对,宋衔之立刻垮下脸,生硬的将人从腿上拽下去,刚想训斥几句,对面的秦月馆便突然穿出刺耳尖锐的叫声。   宋衔之抬头,只见对面原本正在弹唱的歌女,不知为何竟突然爆起,以手为爪,插进了对面客人的胸膛里。   鲜血燃透了华丽的锦衣,那客人已然灰白了脸,咽了气。   歌女的手尚插在客人的心口,猛地一扯便将那满手鲜红的血肉带了出来,仔细看,那略显肥厚的心脏还在跳动。   另一位歌女的尖叫声从这两人的背后传来,高亢不断。   而这位歌女显然没想要杀人灭口,快速收好那心脏,便不多做停留,打算翻窗逃走。   宋衔之心跳猛然加快,即刻起身,一掐口诀,便将瞬间移动到了对面。   歌女听见动静反身挣扎,手爪锋利,上面竟是带了锋利的铁具,比刀锋还要尖锐,生生削去了宋衔之的一缕长发,将他的面纱也勾了下来。   宋衔之仰身闪躲,长剑出鞘,寒芒毕露,直接抵上了那歌女的脖颈,他冷静出声:“别动,我不杀你。”   虽然只是这短暂的交锋,他也察觉了,这人并非妖或者修士,只是凡胎肉体。   只是……这气息,着实有些熟悉。   歌女被抵住要害,不敢动弹,只是表情不复方才的沉着冷静,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宋衔之打量着她,从身形到面容,没有任何瑕疵,仿佛她天生如此。   但……   宋衔之转头看了眼另一边床上已经吓傻了的歌女。   这两人,分明长的一模一样。   因此,当下杀人的这位「歌女」,便必定是有人刻意假扮的。   而这歌女身上的气息,熟悉至极,是宋衔之绝对不会认错的。   之前的种种,好像瞬间便说的通的。   如此,反倒有些理所当然。   宋衔之叹了口气,收回了抵在她脖子上的长剑,语气笃定地平淡道:“原来是你。” 第128章 真相   “原来是你。”   “官兄……”   宋衔之吐出这个意料之外的称呼,也很惊讶于自己的平淡。   面前的歌女没有动作,只是深深的望着他。   客人的血漫了一片,汇聚在他们脚下,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两人之间。其中,掺杂着长生泉水干冽的味道。   宋衔之就是依靠这样的气息,辨别眼前之人就是官朗。   「歌女」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有些自嘲的笑了,道:“自知道你来此查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知道,终有一日会被你发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或许,就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希望我尽快伏法吧……”   宋衔之收剑入鞘,依旧冷静:“我只是好奇,你为何要这么做。”   官朗苦笑:“宋兄,说来话长。”   “那我们便找个地方详尽说说。”   宋衔之说罢,转身走向真正的歌女,将她打晕之后,掩盖了记忆。   一转身,身后的官朗便已经褪去了伪装,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三人去到了上次会面时的茶楼,点了香茗。   极寒的冬日里,茶香依旧是氤氲的,暖人的,只是今日不是彼日,面座的人,心思各异。   官朗轻抿着茶水,像是在同老友交谈一般,笑容自然的问面前的宋衔之:“宋兄,官某实在是想知道,方才在秦月馆,你到底是怎么识破我的?”   宋衔之双手放于膝上,认真端坐着,回答:“有两点原因,第一,是你身上的长生泉水的气息;第二,是你手腕上的印记,一个卖艺歌女会是异能者的概率,小之又小。”   如果猜的不错,官朗就是拥有完美变身异能的人,只是当时他拜托他帮忙查询时,被他刻意抹去了自己的信息。   官朗下意识地摸自己的手腕,怔了一下,而后垂眸,慢吞吞地笑了:“宋兄说的对。”   “我也实在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你不像是这种人……”   宋衔之有些惋惜,虽然碍于自己修仙者的身份,对人间事不能多加干涉,他也不会真的对官朗做些什么,但既然已经查明了真相,将人缉拿入官府也是有必要的。   一个一品官员,做出这等杀人夺命的残忍行径,扰得城中民心惶惶,若真是上面怪罪下来,恐怕也是要掉脑袋的。   官朗又起身,为他斟满了茶水:“宋兄不是外人。”   他这一句,像是在对宋衔之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随后,便陈述起了他这样做的原由。   “宋兄知道的,我父亲重病,我从华曜那里为他夺来长生泉,想要为他续命,奈何这泉水却自己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无论我用什么办法,都没办法将它再取出来。”   “我父亲,是当今圣上,一生勤政爱民,是云国百年难得的明君,却惨遭歹人毒手,落得个五脏尽腐的地步。”   官朗似笑却拧眉,饮的是茶,却如醉了一般。   “而我贱命一条,无用于江山社稷,纵使能活上千年,又有什么用呢……”   宋衔之想起之前在眉湖滑冰时见到的两位大人。当时,他们口中的「那位」,应该就是官朗了。   “父皇日渐气薄,我寻遍天下名医,终于找到了新的办法,那便是运用巫术,隔一段时间,便为父皇更换新的脏腑。”   “第一次,父皇身体大好,甚至比往日更加稳健,可一个月之后便再次病倒,我不得不再次为他寻找脏腑,到现在,父亲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少……”   宋衔之扶额,深觉封建思想害人。   “你既然是不想你父亲死后,云国社稷堪忧,为什么不自己坐上皇位,还天下一个太平?”   既然老皇帝命已尽,又何必拉扯他痛苦的活着。   而那太子昏庸无能,你自己分明就是有能力的,又为何不取而代之?   这样,所有的事情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官朗眼眶发红,浑身都散发出一股颓靡之气:“因为,父皇并不认我这个儿子……”   宋衔之哑然,随后才了解到。原来,当年官朗的母亲曾与别人私通,绿了当今皇上,所有,老皇帝没杀了官朗,就已经是格外留情了。   现在,官朗只是宫中的一品武官,虽然朝中老臣对他的身份皆是心知肚明,但老皇帝一日不给他名分,他便一日不能继承皇位。   官朗竟也没有丝毫的野心。或许,不单单是老皇帝还未承认他,他自己,在心底也是不愿被束缚在高位之上的。   这种事情,当事人皆有自己的考量,宋衔之也丝毫不能以自己的思维干预。   虽然不能因为官朗杀的都是坏人而宣判他无罪。   但皇权路上,本就尸骨累累的,世道如此,对错难衡。   最后,宋衔之也只能奉劝一句:“有些时候,人的野心也是很有必要的,有野心便上进,但也要紧守本心。”   “你想仗剑江湖,又想社稷长明,如今难两全,必定是要舍弃一方的,最终抉择如何,还是要看你的选择。”   是谋事上位,还是就此逃离是非。   “还有,这件事情我会匿名投信三法司,请他们查案定夺。”宋衔之说完,便起身,拉住小沈铎的手。   行至门口时,他还是转身。   官朗依旧坐在位子上,手中捏着一杯已经温掉的茶,神情恍惚。   “官兄,我还有一事不解。”   官朗猛地起身,回神站了起来:“宋兄尽管问便是。”   “为何要杀辛老爷。”   “他是你舅舅,况且,他并不是什么坏人。”   这一点也是他分外不解的。   官朗低头:“他是自愿的。”   “我母亲的事情后,辛家虽然并未被灭全族,却也日渐式微,到如今,已然门庭冷落。”   “如果往后新皇上位,为了宣威,必然会先拿无依无靠的辛家开刀。我舅舅,为了保住居上,便以自己的性命,向父皇求了一到免死圣令。”   宋衔之无言,沉默了半晌,才又道:“官兄,其实宋知只是我的化名。”   一如初见,他笑道。   “我真正的名字,叫宋衔之。” 第129章 离开   从茶楼离开,宋衔之直奔辛府。   离开青河宗也有些时日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李管家自从上次被小鱼气到之后,身子便越发不好了,加上严冬天气,热病总是退了又起。   宋衔之将真相和盘托出,又将官朗的话原封不动的跟他讲了一遍。   李管家扼腕叹息,万万没想到是自家老爷自愿献身,连一点暗示都没留给他们。   那日,因谨慎小心,官朗便扮作李管家的模样进了府。   当时小鱼之所以看见,家主站着而仆人坐着的场景,只是因为对方是官朗,是辛老爷对他这位一品官员的应有礼数而已。   “老爷就这么去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又能护住少爷多少时日呢……咳咳……”   李管家眼角湿润,视线越过香炉中冒出来的娉娉袅袅的白烟,落在屋外漆黑的树影之上。   天地一片苍茫,白的盖住了黑的。   岁月一去不返,凡人寿命不过百载,所挂太多,却没有机会完满离去。   人间无尽意难平。   宋衔之在那双苍老浑浊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悲凉和对人间的不舍。   宋衔之感慨万千,虽然这只是他漫漫修道途中一次不甚起眼的任务。   但也可以窥见事态的冰山一角,生活如同泥潭,无数的人在其中挣扎求生。   一双饱经沧桑的手,在这时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李管家的眼神有些涣散,在得知真相过后,一直支撑着他身子骨的那股气,似乎瞬间便被抽干了,那张苍老的面容上,涌动着红光,是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小道长……求您帮忙,转告官少爷,让他今后务必照顾好小少爷……”   明明只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却已经没生气。   宋衔之自是答应,并在第二日立刻转告了官朗。   事情已了,李管家手中的那块木牌也被他收回,以做任务完成的证据。   临走前,宋衔之挑出了一个可以之前随手买,可以藏匿气息的法器,送给了小鱼。   “道长,这是?”小鱼双手捧着那巴掌大的法器,眼神怯怯的。   “这法器可以隐匿你身为妖族的气息和特征。今后,希望你暗地里也能对居上照拂一二。”   小鱼闻言,瞬间红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道长……我何德何能,我,我就是个没什么用的小妖,修为不行,长相也丑陋,我……”   “不会的……”   宋衔之柔声的打断了她。   “怎么会,小鱼连眼泪都是玉石,如此特殊,怎么会是无用之人,上天既让你做了这特殊之人,定然也是眷顾你的。”   “别人可以不喜欢你,但是你自己不行,记住了?”   小鱼用力点头,落下来的玉石撞击在青石板上,叮当作响,分明是清脆而好听的。   因为哭出的眼泪会变成玉石,她在族中一直被视为怪鱼,受尽嘲讽,不得已孤身一人出外闯荡,跨越万山湖海,历经九死一生,才来到这一方安定的城内,在眉湖栖身。   在这里,她没有朋友,妖也少之又少,清静的同时,却也多了无数孤寂。   辛居上是她此生所交的第一个朋友。   他虽然痴傻,却天真纯稚,不会因为她的相貌而害怕她、厌弃她。   因此,她已将他奉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世上会有第二人,觉得她并不差……   宋衔之将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尽数做完,便登上了出城的马车。   “道长!”   刚一坐下,便被听到小鱼在叫他。   他拿手挑开车上的帷布,未系面纱的面庞上带着浅浅的笑,挑眉问道:“小鱼,还有什么事吗?”   小鱼眼中有泪,嘴唇动了半天,才喊出一句:“道长,你是天下天下最好的道长!是……最温柔的道长……”   宋衔之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也有些暖。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他。   /   马车出了鼎新城,一路向南。   大雪纷飞一路,铺了厚厚一地。   一夜过后,他们便来到了之前停留过的边陲小城。   这一次他们停驻,而是直接越过山脉,乘坐飞舟回去。   终于到了熟悉的地界,灵力也越发充沛起来,宋衔之放空一切,舒舒坦坦的睡了一觉。   只是睡的有些不太安慰,梦里,总有一只不懂事的大狗在他身上拱来拱去,还把他的脸舔的施路路的。   迷迷糊糊的宋衔之不耐烦的拍了拍那狗头,这才换来了片刻的安静。   醒来时,飞舟已经进入了剑渊境内,充沛的灵气流转在各个山谷之间。   山岚随风醒,日悬青山上。   隐约可以看到下面坐落的各个层次城池,和城池中行色匆匆的修者们。   沈铎并不在屋内,也不知道人在厨房捣鼓些什么。   宋衔之打坐片刻,而后便听到沈铎推门进来。   “师兄——”   这音色,已经恢复成了青年。   宋衔之眼都没睁开。   “师兄?”沈铎又叫了一声,同时,一股馨香微甜的热气抵在宋衔之的鼻底。   没想到沈铎竟然也会做饭,宋衔之吸了吸鼻子,分外惊讶的睁开了眼。入目是一盘卖相极好的紫薯糕,软糯松软,小巧的一个,可以一口吃掉。   正是之前他专门做给自家崽崽吃的糕点。   沈铎这家伙,居然也会做?   缘分,妙不可言。   “师兄尝尝,这是我第一次做……”沈铎半蹲在床前,满眼期待,身后的尾巴都摇出了虚影。   宋衔之顿时丧失了兴趣。   原来是想让自己当小白鼠,第一次,肯定很难吃。   宋衔之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沈铎的尾巴瞬间定住了,然后往地上一放,一幅失望至极的样子,将手中的盘子放在腿上,低头捏起一块塞进嘴里,而后沉默了。   就在宋衔之以为他要在沉默中爆发的时候。   脚下突然发出了细细的嘤咛,宋衔之撇了撇眼,只见沈铎垂着头,嘴里小声嘟囔着:“感觉和师兄做的没什么差别呀,师兄为什么不喜欢,一定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好……”   这句话,说是自言自语,却明显是对着他说的。   宋衔之额头青筋跳了跳,没办法似的将那盘糕点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第130章 宗门变故   紫薯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味道竟然出奇的好。   宋衔之不不动声色的又吃了两个,发现不是错觉。   想到自己当初刚学的时候,可没少失败,沈铎这家伙,第一次做,竟然也这么好吃,心里顿时有些酸。   “也还好吧。”他说。   虽然使了个只算中等的评价,沈铎也显得十分高兴。   “师兄喜欢就好,以后我就经常做,定然会做的更好……”   宋衔之被他恳切地言语和表情噎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方才都是小人行径,便低声改口:“其实第一次做,已经很好了……”   沈铎放在他腿边的脑袋刷的抬了起来,眼中带着些狡黠:“是么,那我在尝一下。”   宋衔之将手中的盘子递过去。   沈铎却并没有接,而是趁着他不注意,猛地用嘴将宋衔之嘴角的碎屑衔去了。   宋衔之脸色爆红,追着人打,哪里还有什么温柔。   又是一日一夜过后,飞舟驶进望山镇。   宋衔之先是将飞舟还了回去,然后打算先在镇上吃个便饭再回去。   等饭食的时候,他拿出宗门的玉牌,给小好传音,口诀念了好多遍,对方却依旧没接通。   宋衔之想着小孩这会儿或许正在做功课,玉牌不在身上,便又换了严术传音。   几遍下来,依旧没有连通。   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宋衔之站了起来。   对面的沈铎发现了不对,也拿出了自己的玉牌。   结果和宋衔之一样。   “师兄别担心,兴许他们两个只是恰好没有携带玉牌而已。”看着原地徘徊的师兄,沈铎安慰道。   宋衔之白着脸摇头:“不会的,小好最守规矩,从来都是玉牌不离身的……”   他实在心慌,只好将音传至丹峰。   这一次终是有了回应。   林檀玥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带着些不可置信和慌乱:“宋师弟,是你吗?”   “是我师姐,叨扰了,我想拜托……”   “宋师弟先听我说……”林檀玥焦急的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在何处?千万不要回来!现在宗门上下寻你都寻疯了!你若回来,定然会被抓住的。”   宋衔之蹙眉反问:“为何要寻我?”   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眼皮猛地跳了几下。   果然,下一瞬,林檀玥便说出了惊人的消息。   “原来宋师弟还不知道。”   “掌门他,仙逝了……”   “医师查明是被人用高阶仙器所杀的,就在你离开的那天,有人看见你当天晚上去过掌门房内。而且,掌门身上还有飞雪剑式留下的伤,伤口还残留着属于你的灵气……”   “现在大家已经认定你就是凶手了。”   “云仙君闭关,师傅又素来不管事,所以现在宗门内,是新掌门叶蝉君管事,你应该知道,她不太喜欢你……”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无论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只要有叶蝉君山叶在,这人便都是他杀的。   乍一听闻这样的消息,宋衔之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不真实,心头惊怒交加,半晌过后,又觉得一切都荒谬又可笑。   他不过是出门做了个任务,便被人生生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也不知到底是谁,竟然如此恨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置他于死地。   “多谢林师姐提醒,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劳烦师姐相告。”   “师弟是想问你院中地那些人吧,听师弟们说,他们被叶蝉君抓了起来要引你回去,不过你放心,他们性命无碍。”   宋衔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一半,道了谢,便捏碎了玉牌。   有玉牌在,方才又被他用灵气催动过,山叶他们应该很快便能使用追踪之术找到这里来。   宋衔之脱了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向一边低着头沉思的沈铎,心底空落落地一片。   “你……”   “沈师弟你……还不走吗?”宋衔之捏紧了自己的手指,开口有些艰难:“我现在可是宗门的罪人,你还要,待在这儿吗……”   他眼眶发烫,此刻如鲠在喉,却骂不出来,哭不出来。   沈铎低着头,脸上是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许久未能得到回答,宋衔之心头有些锐痛,一直紧张攥着的手指也松了下来,抬手拿起桌上的配剑,转身离开。   只是他还没走两步,一道热源便从背后贴了上来。   热气吹拂在耳根,荡起一阵酥麻。   宋衔之错愕的转头,正对上沈铎雾沉沉的双眼,他眼中情绪难辨,但觉得有些怨怼之意。   声音低沉的问宋衔之:“师兄不信我?”   他手掌宽大灼热,抵在宋衔之的腰上上下摩挲,与他耳鬓厮磨:“师兄为何还不信我?难道……我待师兄还不够真心吗,嗯?”   宋衔之浑身一紧,心想:沈铎不会在这个时候又犯病了吧。   但这样想的同时,他的心中却不是之前的害怕和小心翼翼,而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然他整个放松下来。   沈铎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贴着他嗅:“师兄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师兄不能赶我走……”   宋衔之一瞬间红了眼眶,颤巍巍的落下两滴清泪,被沈铎一口添掉了。   “行,行了……”他伸手拨开沈铎的脸,抹了把脸。   “我们先离开这里,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   两人相携出门,一路上,果真见到许多传缉令,悬在镇中的各个角落,上面张贴着宋衔之近期的画像。   画像惟妙惟肖,与宋衔之本人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几个修士散散的围在画像面前,大声讨论着宋衔之的容貌,又一边垂涎着传缉令上的悬出的高价赏金。   “你们说这宋衔之,前些天还有传闻说,他已经主动伏诛痛改前非了,怎么还能干出杀害自己宗派掌门,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谁知道呢,兴许他前些日子都是装的呢,为的,就是要谋划如今这一切。”   “果然啊,美人如毒蝎啊……”有人感叹一声。   “胡说!只是这宋衔之内心歹毒,就算换了张面皮也难掩本性,要我说,同是青河宗弟子的白尊者就不一样!人美心善……”   他们从传缉令渐渐聊到了白景逸身上,轻松说笑着自以为无关紧要的话。   一旁,沈铎听的面色低沉,浑身戾气浮动,就要抽剑动手。   宋衔之连忙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第131章 原本的故事   现在动手,对他们完全没好处,和逃跑一样,只会更快的坐实自己的罪名。   宋衔之脸上还带着之前的白色面纱,也换上了新的衣服,隐匿了气息,因此这一路上并没有被人察觉。   沈铎就这么乖乖的跟在他后面,不说话,也没再胡闹,只是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宋衔之一看就觉得他是在心里憋坏,连忙道:“咳咳,沈师弟,能不能跟你打个商量。”   沈铎抬头,笑得灿烂可爱:“师兄怎么了?是不是想回去把那几个嘴碎的做了?我这就去!”   宋衔之:“……”   一连三句,说的人哑口无言。   “等等等,不要动不动就暴力!”   沈铎眼中的光暗了一点,但依旧是满脸笑容。   宋衔之深觉现在的沈铎,完全不是书中描述的那个沈铎,而是另外一个崭新的人。   “好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师弟,马上就要到青河宗了,你……”   “师兄。”沈铎再次打断了他,表情先是有些委屈,然后便认真起来:“都已经说好了,不用再问了。”   宋衔之嗫喏片刻,点了点头,耳朵尖有些红。   他在青河宗领了任务,按理说,宗门第一时间便能在任务宗弟子处得知他的行踪,就算那登记的弟子替他隐瞒了,当时那些其他在场的弟子,应该也会走漏风声。   宗门应当会直接到云国堵截他。   但是并没有。   所以,山叶他们应该已经确信,只要有哈哈居的人在他们手上,自己就一定会回去救人。   因此并不慌忙要去抓他,而是等他自己上门,同时下发传缉令和大力搜查闹大动静,令他原本就不算好的名声丧尽。   以自己和沈铎的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整个青河宗的对手,云翎又在闭关,就这样回去了,也只能是送货上门。   但以山叶那疯狂的性子,若是自己不回去,恐怕她便会对小好他们下手。   因此,宋衔之才决定必须要回去。   不过,肯定不会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回去,他戒指中还存有大量的宝具仙器,其中就有能够隐藏身形和气息的披风,能够躲过化神期以下修士的神识。   但是,这披风只有一个,虽然不小,但要同时遮住两个人,还是差了太多,更何况他们两个人的个头都不算小。   宋衔之捏着披风犹豫了半天,又看着沈铎,最终还是道:“沈师弟,情况有变,要不……你还是在山下等着吧,我自己一个人上去……”   话还没说完,人便突然离了地。   脚下悬空的感觉让他分外心慌,双手下意识地便攀住了眼前人的脖颈。   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贴在一起了。   宋衔之这才察觉,沈铎的手正托在自己的PG上,而自己的双腿,也正死死的夹在对方的夭上。   “呃……”这画面,简直不能再熟悉了,毕竟这可是宋衔之长这么大,为数不多的两次越轨。   “你做什么?”宋衔之挣扎着,下一瞬间,却整个愣住了。   啪啪两声,沈铎竟然一言不合地打了他的PG,而且力气还不小!!   宋衔之脸色红了个透底,也惊地不动了,睁圆了眼睛,像个受惊了的小兔子一样。   沈铎瞧着师兄的脸色,心里畅快无比。   之前他装小孩被师兄打的时候就想打回去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得手之后的感觉竟然还有些刺激……   “师兄乖,莫要多想,要是两人一起上去的话,唯有此姿势可行。”   说完,便将披风拿了过来,将两人包裹严实。   空间瞬间缩小到仅仅一个披风,连呼出的热气都被阻隔,全部涌动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温度猛地上升。   披风内可以清晰的看见外面的情况。   属于两个人的味道也交织在一起,彼此之间清晰可闻。   宋衔之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却被沈铎托着后脑勺,又按了回去。   “师兄,不可乱动,我们要紧密一些,不然要露馅啦……”他低声且温柔的说完,抬脚上了山梯。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才算周全,宋衔之便也不再挣扎了。   他被沈铎压着,耳朵贴在对方的心口,闭着眼睛认真听着周围的动静。   可是,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掩盖了周围的一切声音。   宋衔之的发顶抵在沈铎的下巴上,两个人从上至下,契合的不留一丝缝隙。   他捏紧了沈铎背后的衣服,手心中满是细汗,心想:   也有可能,是两个人的心跳叠加在一起,所以才会听的如此清晰……   在这一刻,他才不得已承认,其实沈铎真是不错的人,好人。   自己也好像,有那么……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的……心动吧……   想到这里,宋衔之又是心惊,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能这么自我攻略,万一刚才只是荷尔蒙作祟呢?   他还需要时间确认,来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个深柜……   不过,要是自己真的被沈铎这家伙掰弯了,怎么咋想都不太可能呢?   话说他看书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可就是这家伙了。   宋衔之天马行空的想着,而后便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原文的剧情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变得十分模糊了,模糊到,很多细节都没办法再想起来的地步。   就好像是,他自己只看了这本书的删减版,情节与情节之间,完全连接不上。   不仅如此,现在这本书在他心中,还有着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其中的许多人设和剧情,都是崩坏的,不合理的。   有一种,这个故事,本就不该如此的感觉。   但产生这种感觉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他又无法判定,每当他想要去想时,都会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违和感在这一瞬间变得特别强烈,让宋衔之不得不得多想。   所以,如果之前他看的那个故事是不正常。那么,真正的故事,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第132章 一根蚊香的故事   “师兄,到了。”   两个人鬓角贴着鬓角,沈铎声音压的很低,但宋衔之听得很清。   他贴着沈铎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偏头,果然见身后山门已经到了。   看门的,还是之前那两个外门弟子,陆陆续续有一些弟子进出着。   宋衔之拍拍沈铎的肩膀,小声道:“快!跟着他们进去!”   然而,沈铎却并没有动,而是低声反问他:“师兄,有对策了吗?若就此进去,想好该如何救人了吗?”   宋衔之愣了一下,随即道:“上去之后,我们先去丹峰。”   当时他拜周显为师,宗门上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山叶他们应该也不会想到他会去丹峰,他现在过去,先打探一番消息,找到关押小好他们的位置。   丹峰几人的人品是绝对信得过的。   沈铎眼神暗了暗,抓在宋衔之臀上的手握紧,却并没有说什么,抬脚走了进去。   丹峰偏僻,两人好不容易才绕过众人,赶到峰前。   上了山头,师兄师姐们今日皆没有去采药,各自沉闷的在自己的丹炉房内炼丹。   而峰主周显,少见的不在丹峰内。   宋衔之只好先去找林檀玥。   林檀玥正在她自己的小院里喂灵兽,听见开门声,警惕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同时,手中还掐住了符箓。   “师姐,是我。”宋衔之低声说道,同时,一把掀开了身上的披风。   林檀玥面露惊讶之色,连忙放下手中的武器,快步绕到两人身后,将门掩了起来。   宋衔之趁机从沈铎身上跳了下来。   却依旧被强硬的拉着手,挣了两下,挣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林檀玥将门关好,又转身将两个人请进屋内,这才低声问:“师弟,你怎么回来?”   她声音中满是焦急,双手不自觉地伸了过来,想要拉住宋衔之的手。   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时,脸色却猛地变得煞白,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   那双手僵在半空中,而后,林檀玥便又想起了方才两人进来时,那爱昧至极的姿势,眼中瞬间变弥上了一层白雾。   “师,师弟,你们这是?”她心中刺痛,内里分明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不愿承认。   这位小师弟,不仅样貌出众惊为天人,天资也是十分聪颖,为人温柔又和煦,她很难不动心。   本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同对方讲清楚自己的心意。   只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喜欢的师弟,喜欢的竟然是男子,而她,只是在性别这一点上,便已经输了。   宋衔之万分尴尬。   虽然在男男的感情这方面,他或许真的有些迟,但在男女的感情方面,他还是算敏感的,林檀玥喜欢自己,他之前便有猜测,只是事到如今才确定下来。   但是自己如今的情况,有很大的概率已经弯了,既然如此,又怎么能耽误人家女孩子呢?   所以,他不能有任何回应。   宋衔之看了眼旁边对林檀玥凶相毕露的沈铎,干嗑了两声,随后装傻道:“给师姐介绍一下,这位是我长竹峰的师弟,沈铎。”   林檀玥脸又白了几分,眼眶也红红的。   宋衔之什么意思,她隐约也猜的出来,心中虽有不甘,但她也是明事理的,此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都知道。   只好压下心中的情绪,对着沈铎道:“沈师弟好。”   “宋师弟冒险回来,是要去救那些朋友?”   宋衔之点头:“师姐这边可知道些什么?”   林檀玥深吸了两口气:“确实知道一些,是师尊之前说的,你的那些朋友,都被关在执法堂内。”   “不过好像是关在天字牢中,那里守卫森严,不是你们两个人便可以救出来的。”   “师弟,听师姐一句劝,不要冒这个险,我会求师尊,帮你保下那些朋友的。”林檀玥满目诚恳。   天字牢,元婴期以下连靠近都不能,要开门,只能用掌门印。   人被关在那里,的真实棘手了起来。   宋衔之思索片刻,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到临阵脱逃。   人是因为他才被抓起来,他又怎么能一个人逃跑呢。   “多谢师姐,不过这件事情,丹峰最好还是不要插手,我们会自己想办法,以免连累你们。”   “可是……”   林檀玥还想再劝,只是看宋衔之坚定的眼神,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弟,虽是表面上看着软,其实内里是个有主意的,一旦认定,谁也无法左右他的想法。   片刻过后,宋衔之便和沈铎维持着来时的姿势,又离开了丹峰,往执法堂去。   一离开丹峰,离开林檀玥,沈铎的面色便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宋衔之在心里笑得小孩子心性,变脸大师,手上也忍不住,朝他脸上掐了掐。   沈铎:(・o・);   随即反应过来,用尾巴托住宋衔之,腾出两只手来,也轻轻掐他的脸。   别看宋衔之人看着形销骨立的,脸也不大,但两颊上也软绵的有些肉,掐起来弹弹的手感很好。   宋衔之脸皮被搓的发烫,心下又怕他尾巴受不住,把自己摔下去,只能自己用点力,更好的挂在人身上。   “好了,别闹了,一会儿被人发现了。”宋衔之将他的手扯下来。   沈铎听话的将手放回去,顺便将人颠了颠,眼神温柔的好像能滴出水来:“师兄,今天对我,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宋衔之心一紧,暗道:难不成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   但他好像也没故意做什么啊……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做法。   “有,有什么不一样,对你好点还不行?”他微瞪着眼睛反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沈铎双眼含笑的看着他,不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鼻尖在他的鼻尖上蹭:“好啊……当然好,要是师兄愿意和我这样好一辈子就更好了。”   宋衔之脸上的红晕活了一般飘进了他的衣襟里,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又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嘴里急道:“快点走了!”   心却打鼓一样,疯狂地叫着:完了完了!弯了弯了!   他恐怕已经弯成蚊香了! 第133章 崩塌的人设   执法堂,天字牢。   一排穿着黑红相间法袍的弟子守在门口,来回走动着。   这天字牢不仅守卫森严,而且还有强大法阵加持,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牢房外部是琉璃罩,里面人的情况从外面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那屋内,小好严术,还有关洱几个人都在。   原本这牢中应有各项磨人的惩罚,罪人在受刑之时,只要是路过的弟子,都可以从琉璃罩中看到里面的情况,那么受罚的人,便会因为羞愧,心理防线便崩塌的更快一些。   但应该是因为证据并不确凿,哈哈居的几个人并没有受刑。   执法堂向来秉法公正,不会轻易受人左右。   即使那人是掌门。   这一点,不由得让宋衔之松了口气。   两人在牢房外观察了许久,一直等到守卫换班的时候,才在里面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徐晓,看样子,他现在已经是执法堂有头有脸的存在了,几个看门的弟子家朝他行礼。   徐晓手中提着一个红木饭盒,三层高,看起来里面分量很足。   他对门口的侍卫招了招手,那弟子便恭敬的将门打开了。   宋衔之躲在暗处,听见徐晓对那些人交代:“这几个人,你们务必要看好,也不能伤着碰着。”   说完,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还有,作为执法堂的弟子,我们应当谨言慎行,那些外界的疯言疯语,不能轻信,尤其是有关宋师弟杀害掌门的谣言。”   一众执法堂弟子齐声应道。   宋衔之看的心情复杂,仔细想想,徐晓这家伙当真变了不少,一点也不像两人刚见面时,那个刺头模样。   不仅稳重了许多,好像还……变得挺维护自己的,就连白景逸,也不见他怎么去找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人都是提线木偶,被上天操控着,去当舔狗,靠近白景逸,去降智,做唐棠的垫脚石。   那么现在,徐晓、沈铎、关洱、小好,等等等,好像全部都已经脱离了「线」的掌控,成了鲜活而自我的存在。   一切,都是从他穿过来的那天开始,这个世界,便开始了它的「反击」。   “师兄……”沈铎瞧着不远处的徐晓,心底有些醋。   虽然知道对方是对师兄好,但他还是忍不住嫉妒。   只是师兄最不喜人无理取闹,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他已经在竭力的改变自己,和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终于压下不快,问道。   宋衔之一心都在屋子里的几个人身上,倒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启唇道:“我前些日子,习得一御兽之术,便想利用剑渊之下的灵兽,先在宗门内引起骚,届时再绑了徐晓,把人救出来。”   说到这里,宋衔之在心中默默给徐晓道歉。   杀人这么大的锅,他定然是不会背的,但若要洗脱罪名,也要先将自己的人保护好。   人被困在山叶手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   沈铎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师兄在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一起。”   两人商量妥当,便来到了剑渊边缘。   宋衔之催动咒语,呼唤那些温和而不伤人的灵兽上来。   而一旁的沈铎也在暗暗施法,召唤一些更高阶的灵兽。   一刻钟之后。   身在青河宗的一众弟子们,便感到了一阵强烈的震动,仿佛整个山脉都颠了起来,轰隆隆的声音滚雷一般从剑渊边际传来。   众多灵兽从剑渊深处而来,夹裹着底下千万年沉淀的寒气,路过沈铎和宋衔之两人的身边时,自动分开了一条道,绕了过去。   干净的积雪被踩踏成乌黑的冰水,又渗进泥地里,将地面踩的泥泞不堪,尽是脚印。   正在上课的弟子们皆慌张的汇聚在主峰之上,吵吵嚷嚷的议论着灵兽们的躁动。   千百年来,青河宗和剑渊底下的灵兽们一直和平相处,相安无事,还从未发生过这样强烈的受兽潮袭击现象。   大家一时都乱了阵脚。   片刻之后,几个峰的峰主以及新掌门山叶便都赶了过去,焦头烂额的分派人手,去驱赶那些踏足宗内的灵兽。   这么多的灵兽,若是不及时清理,恐怕会带来极大的损失。   山叶将将上任,便对上如此艰巨的问题,不免又急又气,爆裂的脾气惹的各个峰主和弟子们都多有不满。   加上灵兽倔强,不好驱赶,宗门内一时冤声一片。   见目的基本已经达成,宋衔之和沈铎便即刻往执法堂赶去。   只是没想到,半路上,竟然会遇上了白景逸。   美人穿着洁白的衣裳,只点漆之目与红唇乌发与雪色对峙,身姿纤瘦,偏偏欲乘风归去,如徐徐展开的画卷,凝聚了人视线,美不胜收。   这一次,唐棠并没有跟在他的身边。   不过,宋衔之与沈铎还在披风中,以白景逸的修为,根本看不见他们。   宋衔之紧了一瞬的心便又松了下去,小心吩咐沈铎,绕过他即可。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的白景逸突然笑了一下。   那抹笑很轻,还没有翩然而落的雪花重,却带着无尽的嘲讽之意。   “宋师兄,你杀了掌门,还想往哪里躲?”他说着,转过身来,理了理散落的鬓发,笑得略带妩媚:“现在跟师弟去认罪,兴许我还会为你求求情,让山叶掌门放你一马——”   宋衔之伏在沈铎肩上,看着眼前的人,震惊至极。   白景逸直直得对上了他的视线,眼中饱含轻蔑,那双形状姣好的眉目,带上了丝丝恶毒。   他能看见他们。   宋衔之怎么也没能想到。   但令他震惊的,不仅仅是如此,还有白景逸的人设。   刚刚如果他没眼花的话,那眼神,那茶言茶语的话。   这人设……是崩塌了吧?   清冷美人VS恶毒美人;   这变化,可不是一般的大,人设都崩到天道妈妈那里去了。 第134章 全都杀了   宋衔之轻轻拍了拍沈铎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随后,披风便被他从身上拿了下来。   崖风很大,吹的三人衣袂散乱。   “白师弟……”   宋衔之在地上站稳,面容显得很平淡。   白景逸挑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沈铎,阴阳怪气道:“你们两人之间果真有猫腻,还真勾搭在一起了。”   “宋衔之,你不是喜欢唐师兄吗?怎么还和别人搞在一起!你配喜欢他吗!”   他语气猛地变得激动,表情是之前从未流露过的狰狞可怖,激动到眼圈发红。   宋衔之闻言,并没有被他激怒,而是十分冷静的偏头,压低声音对沈铎道:“多多,你先过去接人好不好?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马上过去……”   沈铎脸色难看的看着白景逸,眯了眯眼睛握紧了拳头,语气生硬的蹦出一句:“不要……”   “我要跟师兄在一起。”   “啧。”宋衔之嘴角勾起浅笑,心中甜蜜又无奈:“怎么关键时候又不听话了?”   “你放心,他如今实力并没有我强,我能处理的。”宋衔之拉住他的手,摇了摇,眼神中满是笑意。   “这次要是没将人救出来,恐怕要打草惊蛇了,听话,多多——”   沈铎被说的心头一软,没犹豫多久,便答应了,沉声道:“师兄,万事小心,我很便回来……”   说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提息几个起跃,便向着执法堂的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一缕不易察觉的黑气钻进了宋衔之的衣领中。   沈铎走后,宋衔之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被忽略已久的白景逸。   对方正环抱着手臂,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四周仍不停的有灵兽路过,宋衔之叹了口气:“白师弟,你现在找到我,到底是想怎样?”   现在想想,白景逸从一开始便已经在针对自己了,只是他因为看了原著,先入为主,所以并没有对他产生怀疑。   现在对方在他面前全然没了伪装,想必是已经打算除掉他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不仅能看见披风下面的他,还能精准的找到这里来。   而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就算是原身对他做了不好的事情,但自上次挨过神鞭之后,他以为事情便能掀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白景逸竟然还是如此恨他。   “多大仇多大怨,才能让你杀了掌门,然后嫁害于我。”宋衔之理了理衣袖,轻声道:“我只是很好奇,以你的能力,到底是如何杀害掌门,做到这一切的。”   白景逸闻言,却是笑出了声:“师兄在说什么胡话?”   他面上尽是无辜:“明明杀害掌门的是师兄,现在被宗门传缉的,也是师兄。”   “师兄……怎么能说是我杀的人呢?”   他说完,快意的笑出声来。   宋衔之也不恼,只是陈述客观事实:“人不是我杀的。”   “对,没错,人不是你杀的。”   “可是那又怎样?”白景逸上前一步,挑起他的下巴,目光中透出凌厉:“证据确凿,师兄还能洗脱罪名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我已经远离你们了。”   两人身材相当,彼此直视着对方,谁都没有怯场。   “为什么?就算我之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我自认已经还过了。”   他想不通,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疯子。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白景逸,也确实像极了一个疯子,脸上带着无尽的恨意和疯狂。   “若你还想要一声道歉,或者还想要我做什么,我会尽力补偿你。”   为今之计,只有如此。   毕竟都是原主之前做的事情,他再怎么想补救,也没法回到过去。   白景逸若实在计较,他也只能做这些。   “不!那不是你的错。”   “其实那些事情,我根本不在乎。毕竟,真正的他,已经死了,不是吗?”白景逸忽然点了一下他的心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里已经换了人。”   这下,宋衔之当真忍不住震惊了,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你……”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白景逸收回了手,掩唇轻笑,神情有些病态,却仍是极好看。   “你,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他,又为何……还要陷害我?”宋衔之凝眉,心中有了些不安。   其实他刚才也不知陷害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白景逸,只是想诈一下对方罢了,但没想到他这么简单的便承认了。   原本宋衔之还能想得通,以为是他对原主有怨,上次的处理让他不满意,他才想亲自动手。   但现在看来,对方仅仅只是针对「宋衔之」这个人。   他不想这个人存在在这世上,所以根本就不在意这里面的芯子换没换。   “为什么?”   停了许久的雪突然又纷纷扬扬的飘了起来,崖风凛冽,将它们吹的刀刃一样划下来。   白景逸脸上原本轻柔地笑,也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可怖起来,下颌微低,眼睛却高抬,死死的盯住了他。   宋衔之被他的表情骇得退了两步,手悄悄摸上了自己的配剑。   白景逸维持着这个表情片刻,才悠然道:“当然是因为,你运气不好,占了这具身体!”   宋衔之心头微堵,看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你杀了他,夺舍害命,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干净吗?”白景逸却被他的眼神激怒,恼羞成怒般,猛地攥住了宋衔之的脖子。   宋衔之察觉到危险,立刻便想伸手拔剑,却在下一刻,蓦地感到全身涌上一阵强烈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和那天遇见唐棠和白景逸时,情况一模一样。   浑身的灵力都被抽干,他连站稳都不能,唯有对方掐在他脖子上的手,让他勉强维持着站立。   窒息感不过几息便令他头昏脑胀,视线里,白景逸好似忽然换了张面孔,变得陌生起来。   而唯一清晰的,是他的脖颈上的玉坠,那玉坠正散发着淡青色的光芒,流转生辉。   “宋衔之!我不管你是哪一个宋衔之!b子!你们全都是b子!勾引唐师兄!想要将他从我身边抢走!”   白景逸声音尖锐,几乎已经到了癫狂的状态,恶狠狠的道:“我告诉你,你们想都别想!唐师兄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杀了你,我要把你们全都杀了!”   他手上的力度倏忽收紧。   宋衔之没了灵力护体,就算身体比普通人强健,也受不了修仙之人这样大的力气。   他喉咙中发出几个气音,对方却根本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白景逸眼底血红,掐着他的脖子,一步步的往后退,靠近了剑渊边缘。 第135章 坠崖   冷冽刺骨的风吹的人宛若身如地狱。   宋衔之意识已经变得模糊,但余光仍然可以看得到,自己的脚下,已然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白景逸脸上又换回来清冷高绝的表情。   声音中却没有丝毫愧疚。   “宋衔之,只要你死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他轻轻笑了一下,手上的力气松了一些。   清冽的空气骤然涌进,宋衔之下意识的深吸两口气,力气也恢复了一些,一边咳,一边抬手抓住了白景逸的衣袖。   这剑渊极深,底下怪石林立,异兽横行,若是不顺着宗门已经清理好的路径下去,直接摔下,肯定必死无疑。   白景逸已然胜券在握,也不介意他多活一些时间,于是便又松了一些。   宋衔之都呼吸顺畅了许多,眼角被生理性的泪水浸湿,睫毛微翘,粘在眼睑上。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唐棠,也不喜欢他,你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现在他也明白,对方这明显是有外挂,靠武力什么的,他已经没了机会,现在只能尝试说服对方了。   白景逸在此时,反倒又冷静了下来,虽然声音仍气得发抖,眼中起了一层水雾:“你不喜欢他?这重要吗?”   “重要的是,只要有你在,我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得到他!”   清透的泪顺着他白润的脸颊流下来。   宋衔之看见了他眼底的偏执和挣扎。   “只要有你在,他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忘了那些事情,他会永远念着你,即使我付出再多的努力……”   白景逸的脸色瞬息万变,又变得恐怖起来。同时,手上的力度也再次加大。   宋衔之被扼住呼吸,忍不住痛苦的挣扎起来,艰难道:“呃……如果……唐师兄,发现你的真面目……你觉得,他还会,喜欢你吗?”   断断续续的说完,他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你闭嘴!”白景逸发狂,手劲大的几乎要将宋衔之的脖子捏断:“你闭嘴!他会喜欢我!一定会!”   他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人影便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   宋衔之眼中有泪,看着那人影,努力勾了勾唇角。   被人提在悬崖边上,说不怕都是假的,他怕的浑身发冷,却没有任何办法,幸而,今时的他也有人在乎了。   冰冷的重剑抵在了白景逸不盈一握的脖子上,划出了细细的血丝。   沈铎努力压着自己暴戾的情绪,执剑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放开他……”   “不然我杀了你。”   幸好他走之前在师兄身上留下了一丝元神,这才能及时赶过来。不然,他怕是将此人千刀万剐都不够解恨。   白景逸愣了一下,脸上却未有惊恐,丝毫不怕的扭头。   锋利的剑刃贴着他的皮肉,深深地滑了进去,却并未像方才一样流血。   其余两人瞳孔微缩。   白景逸如此,已经不像一个正常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便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只是还没等沈铎改变策略再次动手,白景逸便开口了,眼中泛出了与那玉坠如出一辙的淡青光芒。   “没想到,你们两个狗男男,竟然还真有些感情。”   他以一指之力,便轻松将沈铎的剑推开。   那剑虽不是什么神品,但也是精铁锻造,却在这股力量之下,碎成了一堆渣铁。   而沈铎的灵脉也被压制了大部分。   “宋衔之扰了我的事,今天,他必须死,谁也拦不了!”   白景逸面色一凌,手上紧接着便卸了力。   宋衔之只觉脖子上猛然一空,而后身体便极速下坠。   他条件反射的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视线一片模糊。   白景逸突然松手,沈铎始料未及。   他体内一直压制的有主血脉骤然爆发,将挡在前面的人一脚踹了下去,然后自己也毫不犹豫的扑了过去,抓住了宋衔之的手。   白景逸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搭进去,短促的叫了一声,心慌过后,想起自己还有筹码。   可等他一摸脖颈,才突然发现,原本挂在上面的玉坠已经不见了。   莫大的恐惧瞬间便吞噬了他,伸手去抓剑渊的崖壁,白嫩如葱削的手指瞬间被磨得血肉模糊。   但崖壁光滑,根本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   越往底下,灵气和空气便越发稀薄。   三个人一同下坠。   深渊如巨口,瞬间便吞噬了他们。   下坠的过程中,宋衔之渐渐恢复了意识。   幸亏夜泉为他收揽了不少灵力,让他好受了不少。   一双手臂有力的圈在他身上,用力的好像要将他浑身的骨头都挤碎了。   宋衔之视野朦胧的转头,见是已经彻底妖化的沈铎。   那密密麻麻的黑色妖纹,蛛丝一样爬在他的脸上,可怖异常。   而沈铎紧闭着眼,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似乎是陷入了可怕的梦魇,只剩那一双手,还死死的箍在他身上。   宋衔之虽然吃痛,但也并未挣扎。   剑渊极深,寒风呼啸。   漫长的下坠过程中,宋衔之再次昏了过去。   昏倒之前,他下意识的将身后的沈铎换到了自己身上。   /   再次醒来的时候,宋衔之躺在地上,身上压了个巨石一样沈铎。   后者还未醒,陷在梦,一脸痛苦至极的模样。   周围环境有些昏暗,他们躺倒在巨石之中,身下是柔软的草地。   这些巨石都是笔直向上,又尖又长,像是串烧烤的签子。   宋衔之摸了摸沈铎的额头,热热的。   又摸了摸自己的头,也是热。   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幸好,没死。   从那么高掉下来都没死,还没撞上那些巨石,他们也真的是命大。   将之前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宋衔之推了推身上的沈铎,想要先起来,免得一会儿引来周围的异兽。   这一动,才发现自己身下剧痛。   右腿又麻又痛,一动就是刻骨的疼,似乎是骨头断了。   最是受不了疼的宋衔之泪顿时便流了下来,又猛地躺倒了回去。   歇过片刻之后,他才又抬手,检查了自己身上各处和沈铎,发现除了他的右腿,其他都是小伤。   扫眼一看,视线所及之处,除了他们和这些巨石,什么都没有。 第136章 梦魇,梦境   将身上的人小心翼翼的挪下去,宋衔之倒抽了几口凉气,疼得牙关紧咬,直冒冷汗。   沈铎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眉头一直紧锁着,双手也死死的扣在他的腰上,怎么扒都扒不下来。   他用力,对方就更用力。   宋衔之生怕自己就被这么活活的勒死了,也就没再动他。   腿上的伤不容乐观,小腿已经扭曲异常,暗红的伤口深的几乎能透出白骨。   看着便疼,连宋衔之自己都不忍直视的盖住了眼,口中低骂一声,施了个咒语将腿部简单固定。   这周围灵气稀薄,气温也极低,他们身上这些衣物根本不能很好的御寒。   宋衔之从戒指中掏出介子屋。   房子虽小,但好在足够挡风,他废了大力气,流了一身冷汗,才将两人都拖入屋内,以结界封闭。   汗水从温热的濡湿变成了冰冷的粘腻,可惜现在的宋衔之,已经没有力气再为自己施展一个清洁咒。   吃了些镇痛的丹药,仰面在榻上躺了一会,宋衔之便又昏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沈铎还没醒。   两人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态,对方手臂缠在他的邀上,睡的大汗淋漓。   腿上的痛已然转为麻木,血已经止住了,血痂厚厚的糊在皮肤和衣服上。   因为一直不能动,他躺的浑身僵麻,酸痛不已,动了动身子,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他抬手又摸了摸沈铎的额头,依旧是滚烫一片。   “沈铎,醒醒沈铎……”察觉的情况不对,宋衔之皱眉推了推他的肩膀。   沈铎被惊动,手臂一收,往宋衔之腋下钻了钻。   “呃……”   “沈铎,把药吃了。”他从戒指中取出丹药,捏了捏沈铎的两颊。   一捏,一挤。   啵的一声,那有些干燥的春便开了条缝,宋衔之眼疾手快的将药塞进去,然后便收回了手。   撤回间,指腹不甚滑过沈铎的舌投,臊得他脸上一红。   这丹药是凝神聚气用的,应当能散了他的梦魇。   只是这也让他越发好奇,沈铎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梦?梦了这么久,气息还越来越不稳。   身上除了丹药,衣物宝具,话本零嘴,其余好像也没什么用的上的东西,他腿上的伤是外伤,还是要医师拿药草治疗才能快些。   等沈铎这家伙醒了把手松开,他便出去找找着剑渊底下有什么药能用,炼丹时学来的药理应当也能用。   左等右等,沈铎这家伙终于悠悠醒了过来。   宋衔之见他睁开眼,舒出一口气:“你醒啦,行了快起来,我邀要断了!”   他说着,推了推沈铎横在自己身前的手臂。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还未完全清醒的缘故,沈铎不仅没被推开,还又加了些力道。   宋衔之被勒的想呕血,捶了捶他的肩膀,一偏头,却被沈铎此刻的神情吓了一跳。   “你……”   宋衔之从头到脚凉了个透,被他盯得瞬间失了声。   只见此刻的沈铎,不但满脸妖纹,气息暴戾,就连那睁开的双目中,也是一片乌黑,只有中心瞳孔处,泛着点红。   那眼底,满是肃杀之气,冰冷如旋窝一片,和平日里截然不同。   被这双眼盯着,便宛如身在地狱。   而那双放在他腰上的手,几乎将他腰上的肉都捏碎了,疼得他牙齿打颤。   宋衔之深觉自己现在在沈铎眼中,已经完全成了一个陌生人,而且……   对方似乎,想要杀了他。   宋衔之鼻尖一酸。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沈铎拿这种眼神看自己了。   宋衔之喉中干涩,话在舌尖滚了又滚,才艰难的开口。   “沈铎你……”   他实在是难以呼吸,便伸手去拿沈铎的手臂,却被沈铎一只大手狠狠握住手腕,将他平按在了塌上。   宋衔之大口呼吸,这下是腰不疼,换手疼,泪在眼眶里打旋,却又因对方状态实在不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顺着他。   因为沈铎的手劲太大,阻隔了血液流通,宋衔之那只手手腕以上已经开始涨红发紫。   而沈铎面如阎罗,俯身盯住他的双眼。片刻之后,他气息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力气也加重。   腕骨像是要被生生捏碎一般,宋衔之实在忍不了这种剧痛,猛的一声哭了出来,却没敢哭太大声,咬着下唇,竭力忍住声音。   看样子,沈铎绝对是犯病无疑,要顺毛撸。   “沈铎……”宋衔之泪眼朦胧,说话的声音还没猫儿大,颤巍巍的一个,缩在下面。   沈铎冷硬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随后,便骤然松开了手,抖着扶上自己的双眼,痛苦的蜷缩在宋衔之身边。   他嘴里呜呜咽咽,说着一些细碎而含糊不清的话。   宋衔之努力直起身子,靠过去,才听见他嘴中念的正是自己的名字。   一会儿师兄一会儿宋衔之,语气多变。   宋衔之拿不定他的状态,心中焦急,刚将人扶起来,靠近自己怀里,便听见一句:“师兄不要离开我……”   这一声中,饱含惊慌,嗓音中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呜咽。   宋衔之手指摸上他的耳朵,顺着脊背往下,安抚着他的情绪。   没想到从崖上掉下来,会将他吓成这样,这里又只有他们两人,除了等,却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宋衔之自己也受着伤,这里灵气稀少,即使有夜泉,也不能让他尽快恢复,时间久了,也有些头昏脑胀,一摸额头,果不其然的也烫了。   宋衔之看着怀里不省人事的沈铎,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   起热时,身体变忽冷忽热。   宋衔之迷迷糊糊的想,要是两个人坠崖都大难不死活了下来,却被一场热病搞没了,那才离谱一些。   半梦半醒间,他察觉到身边传来动静,而后似乎有一双手放在了他的身上。   悉悉索索半天。   一拉,一扯。   腰封便掉了。   再一拉,一扯,一拽。   外衫便落了。   这是双快手,敏捷而急躁,干完前面两步,便伸向了对襟的系带。   虽然睁不开眼皮,但仍然保留部分意识的宋衔之:是梦是梦是梦! 第137章 咳咳   “沈铎……”宋衔之挣扎了半天,终于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他声音粗糙如沙砾,质问道:“你干什么呢?”   沈铎的手撑在一侧,单手扯那绑带,闻言顿了顿手,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宋衔之抬手,覆在他的手面上,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只可惜他如今手脚无力,做什么都是白瞎。   沈铎那双手,丝毫没受他干扰,继续做他的事情。   只是动作似乎更极了。   宋衔之也跟着急。   “喂喂喂,咳咳……你干什么?”他激动道,支起半个身子,又绵软的倒了下去。   沈铎听见动静,一直低着的头颅,终于抬了起来。   宋衔之这才看清,沈铎根本就没好,眼中仍是不正常的黑色,里面沉甸甸的,装满了情绪。   他薄唇轻抿,一点也没平时的「可爱」,是一副冷硬的嘴脸。   宋衔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察觉到一丝丝危险,撑着手臂往后退了一些。   沈铎似乎又被他这个动作刺激到了,动作飞快的逼过来,攫住了他的下巴,语气冷硬:“别跑……”   “别跑。”他又重复一遍,然后将人利落的颓到,继续。   动作虽不算强势,但也让人难以抵抗。   宋衔之双手在胸前握拳,交叉报兄,双目圆瞪,口舌打结,惊得一身热病都退了一些。   “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惊疑不定,虽然沈铎这动作指向性很明显,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沈铎认真的姐着系袋,像是在解这世上最复杂的难题,闻言头也不抬地吐出一句:“师兄。明知故问。”   宋衔之:“??”   一头雾水……   他怎么就明知故问了?   沈铎这架势,一看就不是要干好事,难不成他还能讲:快点,别磨叽?   应该是他系衣袋的时候没好好绑,搞得打结了,所以现在沈铎了许久也没解开。   他没了耐心。   次啦一声,上好的料子sui成了条条。   兄前猛的一凉,宋衔之连忙摆出防御姿态:“住!住手!”   沈铎根本不听,身子一动,虚虚作到了宋衔之邀尖。   他力大如牛,直接将他的手强硬拉开。   沈铎一手握住他两个手腕,视线一点没避讳的流连在宋衔之申上。   宋衔之只觉得浑身涌上一股shi骨的羞耻感,还冷的要死,只是还没说些什么,沈铎忽然动了动手。   宋衔之吓了一跳,白齿咬住了下唇,呜咽一声,不再顾忌沈铎的状态,叫道:“你住手,醒醒!”   沈铎意识不清,定然不知道自己再做些什么。   虽然他们差不多已经算是心意相通,但进展如此,未免有些太快了吧!   他宋衔之承受不住!   沈铎眼瞳乌黑,醒来这么久,终于露出来一抹笑容。   只是这笑容衬着他的妖纹和眼睛,只会显得更加可怖。   宋衔之想咬被角。   “师兄,我们结为道侣吧。”   “这样,你就跑不掉了。”   沈铎冷静说完,手往下去,开始che松松垮垮的……   宋衔之顿时来了力气,捏住边角:“沈铎你冷静,我不会跑的,我在这悬崖下面能跑到哪儿去!”   沈铎又一次被阻止,面目扭曲了一下,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毫无遮掩,内里尽是偏执。   “吃了,就不跑了。”他说。   宋衔之听完却反而不怕了,甚至还有些哭笑不得。   吃什么吃!虎朗之词!   再说,他什么时候跑过?这家伙就是做梦做魔怔了。   他出神的想着,一个没注意,就又是一凉。   从小到大没让人看过的宋衔之,却被沈铎占了两次便宜。   他直接哇了一声,哭了出来。   一是惊吓得。   但更多是腿上疼得。   沈铎动作快,扯到了他腿上的伤口。   宋衔之一脸热泪,脸色苍白,再加上一直被忽略的发热,等小腿上这一阵疼痛稍稍缓和,他便顿觉疲惫至极。   沈铎似乎也被他那一声吓到,愣在了原地。   宋衔之吸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沈铎的脸,无奈道:“沈师弟,沈铎,多多,就算师兄求你了,先放开……”   为了不激怒对方,他尽量放软了语气,拉着沈铎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脸上:“我受伤上了,头也疼……”   沈铎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在思考。   宋衔之见有希望,便搬过他的脸,指着自己腿给他看,无辜道:“喏……所以今天先不能……不能……”   他羞耻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先不能给你吃了!”   沈铎眼眸更沉,气息也猛地变了。   他似乎很急躁,癔症般的喃喃自语着,掐在宋衔之肩膀上的手却怎么都不肯松开。   他还在权衡。   到底该不该信他。   宋衔之惊觉沈铎这样已经明显超出了发病的范围,模样倒更像是入魔了。   想到这一点,他一颗心猛然被攥紧,看向沈铎的眼神漫上了心疼,努力抬起酸痛的手臂,揉上沈铎的头顶。   他几乎也没犹豫多久,便决定了。   “多多,我没骗你,要不……等我伤好了,我们,我们再……”   再露骨的话,宋衔之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没办法流利的说出来。   沈铎却捡着话能听懂,这句话他听的一清二楚。面上的表情瞬间松动了不少。   “师兄说的当真?”   问完,也不等人回答。   “那一言为定。”   宋衔之表情僵了僵。   沈铎……   太狗了……   不管什么时候。   不过既然这么说定了,他当下还是能轻松不少,安了心,抱过旁边堆成一团的被子,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沈铎果真没在动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跪在他身边,时不时的摸摸他的眼睛鼻子,漆黑的眸中盛不进光,却盛一人。   梦魇退散,却将那些记忆清晰地留了下来。   他很怕,太怕了,生怕哪一天醒来,身旁的人便不再是他。   所以,他趁早得到师兄。   才能安心……   沈铎眯了眯眼,起身出了门。   屋外迷雾层叠,不见晚星,巨石阻挡了部分风势,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哀声。   不远处,几个不知死活的灵兽已经嗅着血腥味靠了过来。 第138章 寻药   沈铎的妖族原身,虽然模样瞧着可爱了些,名字也不霸气,但却是实打实的强大血脉。   又更何况他现在气息诡谲,面色不虞。   那些低智妖兽见了他,便如同见了罗刹一样,警惕地后退,口中发出又低又细的呜咽,下意识地就想夹着尾巴跑。   沈铎眼睛都未眨一下,抬抬手指,那领头的蛇形灵兽便被掀翻在地,按进了地里。   几个灵兽立刻吱吱哇哇乱成一团,却也不敢再跑了。   沈铎闪身过去,抓住那蛇形的尾巴,用力抖了抖,将昏死的灵兽抖醒:“弄点吃的。”   灵兽吓的直抽搐,原本就不熟练的话,讲的乱七八糟。   沈铎不耐,声音冰冷,漠然吐出一句:“不然就吃你们。”   那蛇形吓得狠了,连忙吱吱哇哇地指挥自己的小弟。   没过一会儿,几个小弟便搬来了杂七杂八各种食物,堆的小山一样,速度快得比他们给自己找吃的都快。   沈铎将手中的蛇甩开,从中挑挑拣拣找出了几个能吃的蛋和几颗果子,最后冷声吩咐他们待在这里待命,便转身回了介子房。   几个原本想捡漏吃顿好的,却被强制征用的灵兽欲哭无泪,只能在冷风中抱团取暖。   沈铎进了介子屋,简单处理了一下手中的食物,便将刚闭眼没多久的宋衔之又拉了起来,见人还闭着眼,就僵硬的晃了晃。   宋衔之烧的整个软绵绵的,眼睛费力的睁开一条缝,然后就见一只超大的蛋送到了自己面前。   “蛤??”这蛋虽然蒸熟了,但闻起来腥的要命,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的宋衔之鼻子瞬间皱了起来,往后退了退。   沈铎却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手中的猎物十分不听话,有些赌气的将手里的蛋又往前送了送,贴在了宋衔之干燥的嘴上。   蛋腥味弥漫上来,宋衔之忍了又忍,脸色一青。   “呕!”   他推开沈铎,伏在塌边干呕起来,一边呕,一边在嘴里骂道:“沈铎,你给我吃的什么鬼东西!”   宋衔之泪眼汪汪。   沈铎见状,连忙不知所措的站起来,把手里的蛋摔了个稀巴烂,狠狠踩了几脚,还在嘴里骂道:“坏蛋!坏蛋!”   现在的沈铎还处于一种迷乱状态,连眼前的人是谁都分不清,却还是在下意识里向着这人,事事向着。   他背着手,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了些许慌乱,还在踩地上碎成渣渣的大白蛋。   宋衔之缓过来想,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一边笑一边掉眼泪,哄道:“好了,又不是你的错,我也不是怪你……”   他说完,又急促的咳了两声,眼角发红。   沈铎抿了抿唇,觉得有些渴。   宋衔之打量他片刻,实在是觉得怪异,便试探着向他招了招手。   沈铎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摇着尾巴飞快的跑过来,而是依旧站在原地,歪着头看他,面上的表情淡淡,并没有想让他摸一摸的意思。   宋衔之心里顿时像被什么拧了一般,酸溜溜的。   “什么啊,摔一下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还是喜欢那个总对自己撒娇的沈铎,这样冷冰冰的沈铎,让他不免有些难受。   “哼,我都睡着了,你还要将我叫醒,既然不给我摸,你还站着干什么?”   宋衔之姿势别扭的翻了个身,盖好小被子,将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有些凶。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人,心里也变得脆弱起来。   自己只是因为沈铎不给自己摸,竟然就落了两滴泪。   被子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要是平时自己生气,沈铎早就屁颠屁颠跑过来哄,今天等了许久也没有。   宋衔之心里不平衡极了,咬着手指吸鼻子,正当他难过的忘我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痒意。   他还以为是风吹着被子角,划在身上,便伸手去抓了一把,没想到竟抓到了一把熟悉的柔软。   是沈铎的尾巴。   被他抓住之后,这尾巴讨好似的在他手心挠了挠。   宋衔之的难过戛然而止,稍稍用力拽了拽。   片刻后,一双软软的耳朵抵在了他脖子后面。   蹭了蹭……   宋衔之破涕为笑,转身掀开被子,对上了床边木木的沈铎。   “你煮的蛋可真难吃。”他脸上都是发热起的粉红,鼻子眼角都是水红的:“去,按我说的找些草药,等我病好,再给你做些好吃的。”   随后,宋衔之便说了几味药草的特征,都是之前书籍上记载的剑渊独有的。   沈铎听懂了,点了点头,试探着站了起来,却没往外走,而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宋衔之手心里的尾巴。   宋衔之挑了挑眉,松开了手。   沈铎这才呆呆的往外走,走了一半,却又折返回来。   宋衔之迷蒙着眼,问他:“怎么了?”   沈铎抿了抿唇,半晌,才小声生硬的挤出几个字:“我怕,你腿,疼。”   宋衔之愣住了,迟钝的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刚才不给自己摸。   嘴角勾起一抹笑,又昏睡过去。   沈铎出了门,交代了那些灵兽守住介子房,便亲自去寻药。   这巨石诡异,彼此相连,竟然生出了稀薄的还有灵识,会自动变换位置。进到这里面的人,一着不慎便会被困死。   不过沈铎是妖,来到了这里,可以说是来到了自己的地盘,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能碍到他。   他很快穿过石林,来到了一块平坦的草地上。   奇怪的是,这明明是万丈深渊,此处的草地却离天极近。   那湛蓝的天幕,几乎已经压到了眼前。   过了草地,又有一湖,之后才是生满奇花异草的丛林。   这样资源丰富的地方,自然住着诸多强大的灵兽。   沈铎见了他们,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径自取走了该拿的灵药。   只要敢阻挠他,全部被他一击毙命。   他出手狠辣,连配剑都未出,徒手便掐断了一只灵兽的脖子。   血浆爆在他的脸上,被他面无表情的抹掉,那些红,衬得他眼眸更深,悚人至极。   而他所用的功法,俨然已经不是青河宗的功法,连修为也在一夕之间突破数境,抵达了小乘境界。 第139章 草地   草药被碾成苦涩的药汁,敷在开裂的伤口上。   红绿交加的汁水顺着洁白的肌肤流下来。   沈铎眨了眨眼睛,低头在那伤口边缘碰了一下。   温度滚烫……   这剑渊底下生长的灵药何其难得,药效自然也是无可匹敌的。   宋衔之蒙着被子睡了一身汗,没过多久,体温便降了下去,一直紧锁的眉头也缓缓松开,陷入了更深的梦境。   而在就在他昏睡期间,沈铎连人带介子房一起换了地方,搬到了那个靠近湖水的草地上。   几个小灵兽被使唤着,不过一夜,便又给两人盖出了一间新屋子,做小厨房用。   沈铎去湖里叉了一条飞鱼,按着记忆里的做法,烤了几条。   快好的时候,又跑到屋子,将宋衔之连人带被子抱了出来。   宋衔之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闻见一股子馋人的香味,害他在梦里吃上了烤鸡腿。   只是还没等他品出些味道来,梦便醒了。   沈铎捏着他的鼻子,把他憋醒的。   宋衔之:“⚹ˍ”✄╰ひ╯   沈铎一脸无辜,对上他吃人的眼神,片刻,又指了指一边的烤鱼:“吃……”   他话音才落,宋衔之的肚子便十分配合的响了。   狂野上安静如斯。   宋衔之尴尬的左顾右盼,刚张开嘴想要狡辩几句,一块鲜嫩的鱼肉便被塞进了嘴里。   虽然没加调料,但这鱼的味道却格外好吃,一点不腥,带着一丝丝的淡咸辛辣,仔细品甚至还有浅浅的酒香。   宋衔之惊讶的偏头一看,发现原来是沈铎在那鱼肚子里塞饱了几味草药。   这些草药,不仅增添了鱼肉层次丰富的味道,还有些化伤的疗效,确实适合他现在吃。   几条肥鱼下肚,宋衔之不太雅观的打了个饱嗝。   托沈铎的福,他腿上的伤口被包扎的十分细密,药物起效,已经不疼了。   此刻已经是夜里,草地上吹来微凉的湖风,天低而辽阔,草浪微波,带来清新的青涩的青草味。   景致好的让人根本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在万丈深渊。   原本那石林中灵气稀薄,没想到这外面灵力如此充沛,甚至比青河宗还要好上许多。   都说这剑渊底下危险重重,暗无天日,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食物鲜美,泉水甘甜,因为灵气充裕,伤口也生得快一些,平日了里还有几个友善的蛇形灵兽跑来给自己解闷。   几日下来,宋衔之过得十分惬意,不由得感慨自己这是来了个假的剑渊。   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沈铎这家伙。   从崖上掉下来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神态阴郁,日里不是紧紧地盯着他看,问他今天腿好了吗?   就是跑去林子里,将那些热闹的灵兽们暴打一顿,打的只剩一口气。   他身上似乎时刻浮动着杀气,只有在宋衔之面前才会收敛起来,故意冒出他身上唯一还算得上可爱的耳朵和尾巴。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如今的沈铎的话。   宋衔之觉得应该是:一根脾气很大,杀人不眨眼的木头。   一点也不可爱。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对方看他的眼神越发不耐起来,像是等不及了一般,里面满是焦躁和执着。   有时候宋衔之躺在床上看话本,每次抬头,都能看见沈铎蹲在床边盯他,双眼放光,像是在盯什么可口的猎物。   等待最佳时机,而后再将猎物吞吃入腹。   宋衔之被盯的一阵恶寒,连忙翻个身,背对着他。眼不见为净。   他们在这剑渊底下呆了数十天,期间也尝试过想要找到回去的路,只不过兜兜转转,都会回到那片石林中,根本出不去。   而更令人无奈的是。   每一天,沈铎这家伙都会问一遍:“腿好了吗?”   魔音贯耳,萦绕不散。   宋衔之默默看着自己已经长的差不多,只剩一个粉红色的肉痕的腿。   估计再过不了多久,连这肉痕也会消失不见,变得完好如初。   他心思百转,生怕自己现在说好,沈铎这家伙就会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吃干抹净。   于是……   沈铎又来问他:“腿好了吗?”   宋衔之便回:“还没……可能是这下面太冷了,我总是疼,虽然看着长的差不多了,但不能大动……”   沈铎:(๑‾᷅^‾᷅๑);   看了半天,还是信了,一言不发的转身给宋衔之做吃的去了。   背后,心虚不已的宋衔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呆了一会儿,就接着看话本去了。   他还没准备好,只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只是没想到沈铎这家伙狼心狗肺,根本就不给他准备的时间!   五天后,宋衔之便被ya倒了。   就在他们平时一起看星星的那片草地上。   湖水依旧,天上星子婉若揉碎了一般嵌在墨色的夜空里,茂密的草地上燃着噼啪的篝火。   火星飞窜,映亮了宋衔之的脸,和沈铎发泛红的瞳。   “沈师弟……你,听我说……”   宋衔之声音打着抖。   沈铎抬手不轻不重的捂住他的嘴:“师兄安静,享受。”   “师弟来……”   “呃……”   “呜呜呜……”   宋衔之想说不是这样的,却奈何发不出任何声。   刚才他为了捉一只兔子,太过心急,一直瘸着的腿突然就「好」了起来,然后便被暗暗盯着他的沈铎发现了。   沈铎二话不说便将他pu倒了,眼神变得很沉很暗。   这下兔子不用吃了,该被chi的,成了他。   宋衔之心脏扑通通的,一心想从胸口跳出来。   ……   宋衔之原本还想挣扎挣扎,这一下,直接被抽干了力气,闭上了眼。   可是,明明已经紧随了它的脚步,它的主人却在得到这些回应之后,变得更加狂热起来。   像夏日里疾风夹裹着骤雨,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攻略城池。   宋衔之抬手,微微用力下压,两人的距离便近的不能再近。   他终是做出了大胆的回应。   沈铎于是又疯了一些。   宋衔之惊叫一声。   沈铎一只手握在他的y上,另一只手则托在他的脑后。   此时的草地没了平日的湖风,幽静而温暖,只有篝火噼啪声,和粘腻的水音。   宋衔之整个身子都r成了水。   “不,不y……不要.……”   沈铎眼底尽是隐忍,依依不舍的拉开些距离,准备转移阵地;   沈铎大狗一样,拿鼻子嗅了过来,从他的发间游移过面颊。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   毛茸茸的头颅抵在他的脖颈侧。   宋衔之细白瘦长的手指放在草地上,抓紧了那深墨色的细草。   ……   沈铎抬眼,凶狠的锁住了宋衔之的视线。   宋衔之脖子仰起漂亮的弧度。   沈铎眼神疯狂而沉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人,不愿错过任何的美景。   “沈铎……沈铎!啊!”   宋衔之有些退缩,眼圈已经不争气的红透了,他深深喘息了几下,努力平复道:“沈铎,师兄有点累了,我们去休息吧,好不好?”   他声音中还带着些哭腔,软糯糯的哀求道。   沈铎剑眉微动,忽而笑了起来,嗓音低沉沙哑:“师兄,我是狼。”   “到嘴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宋衔之脸又红了一下些,咬着手背,有些不敢看沈铎的眼睛。   “师兄,你可真好看。”沈铎突然痴迷的道。   ……   宋衔之瞬间便沉溺了进去,以至于沈铎的那些小动作全都没发现,只知耳边声音悉悉索索,却没什么力气去看。   沈铎取出了先前偷偷买来的香脂,抠出一大块,抿在了自己的手心。   手心温度高,细腻的膏脂即刻化成粘稠的zhi水,散发着清淡的花香。   沈铎仔仔细细的看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等膏脂全部化开……   宋衔之浑然不觉。   连呼吸不畅了也不愿放开。   沈铎看他认真可爱的模样,唇角压不住的上扬。   宋衔之拧眉睁开了眼,里面迷茫一片,还没完全清醒。   …… 第140章 掉链子   宋衔之猛地漫一声,长长的呼吸几口气,吐出了稀薄的白雾。   他双手成拳,抱在胸前。   沈铎宠溺的伸手,将人抱进怀里。   依旧不动声色。   宋衔之绷紧的身子松了下来,虚软的趴在沈铎宽厚的肩膀上休息。   片刻之后,他终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到了现在,一切都晚了。   宋衔之吓了一跳。   浑身酸软,一个无力便又坐了回去。   狠狠弹了一下,口齿无力地咬在沈铎身上:“你!”   “抱歉师兄……”   ……   他此举,一点不像是安慰和道歉。   宋衔之不敢再动。   而且,若说实话的话,他觉得这种感觉,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沈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这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心肝宝贝,谁都不能伤到他,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   沈铎笑了笑。   宋衔之寻着便往下看去。   这不看还不要紧,一看便怂了个彻底。   ……   方才的感觉,也消散的一干二净,宋衔之抓住沈铎的肩膀,就要站起来跑。   沈铎脸色一变,捉猛地将人按了回去。   他眼瞳漆黑一片,妖纹在这诡秘的夜色里闪烁着暗色的光泽,气息有些不稳地咬牙切齿的捏住了宋衔之的下巴。   虽然口中面上凶的要死,眼中却不争气的落下了泪。   宋衔之看得心疼,同时也有些愧疚。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回应了。   说完,沈铎眼神却还是深的可怕。   宋衔之咬了咬牙,眼角含泪,双目圆睁。   ……   沈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叹出一口气,声音闷闷的。   摸了摸他的脑袋,默认。   沈铎脸色通红,面露狂喜。   ……   终于如愿以偿,沈铎眼中的黑退了下去,变回了正常模样。   那双可爱怜人的狗狗眼又回来了,宋衔之的肉眼可见的放松起来。   还是这样的沈铎可爱上一些。   沈铎反应过来,可怜巴巴的滚出几颗饱满的泪,抱着他撒娇道。   “师兄,师兄,我好开心……”   宋衔之满头是汗。   摸摸沈铎的头发,勉强一笑。   沈铎自然乖乖点头,还放出了自己的尾巴和耳朵,乖乖低头人师兄摸摸。   只是现在的宋衔之,哪还有心情管这些,平时爱极了的毛茸茸也有些下不去手。   心中不由得抱怨:沈铎这家伙,怎么关键时刻还掉链子?   方才死活不愿意的是他,现在等不及的也是他,宋衔之却丝毫没有自觉。   试图引起沈铎的注意。   ……   天际边缘泛起鱼肚白,头上星空褪色,变成了烟青色。   一夜无眠……   事了……   两人相拥而眠。   宋衔之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   屋子里烧着炉火,窗户开了条小缝,可以从中窥见一点的暮色。   宋衔之刚想起来,又被迫躺了下去,呲牙咧嘴。   在心中不停的骂着沈铎,他仰面看着床顶的承尘,欲哭无泪。   清晰的画面不断自眼前闪过,独一无二,又令人惊觉恍然若梦。   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应该是谁正压低了声音处理着木柴。   就在宋衔之瞌着眼睛再次昏昏欲睡的时候,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此时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浓白的肉汤,里面还飘着几颗鲜绿色的草药,一看就十分黑暗。   宋衔之脸色一变,赶忙将自己的头塞进被子里,开始装睡,只剩下十个粉白的指尖留在被子上。   但他这次之所以躲,不是因为怕那几味药草,而是因为他对那白肉汤,ptsd了……   沈铎将宋衔之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分明就是醒着的,却可爱的像个小兔子一样躲起来,还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并没发现。   手里是之前那只兔子熬出来的汤,里面加了些补身体的灵药。   昨天两人都很累,这汤有助于身体的恢复。   宋衔之紧闭着双眼,等了片刻,也没听见动静。   他以为是沈铎见自己已经睡着了,便悄悄出去了。于是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才慢慢将被子拿了下来。   搞了一晚上作业,人要废了,终于,明天就要解放了,“……”里面的你们懂得。 第141章 出口   入目的是稀薄的暮色,还没等他看清,一道浓重的黑影便压了下来。   沈铎脸上带笑背着光,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木勺,嗓音掐的十分温柔:“师兄,该吃药了。”   宋衔之掩耳盗铃,又将被子拽了上去,叫道:“出去!我睡着了!”   这一叫,才发现自己声音哑的像个鸭子一样。   沈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是笑他的反应,二是笑他的声音。   骨节分明的手抓住被子,轻轻扯开了一条缝,新鲜空气大股涌了进来。   沈铎大手一伸,将里面的宋衔之掐着腋窝滴溜了出来。   只不过动作仍是小心的,生怕扯到哪个部位,还要让人疼上一阵。   宋衔之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些孩子心性,闭着眼就是不肯挣开,明明那眼睫颤的,装的一点都不像。   “师兄,可是要我亲自叫醒你?”   沈铎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调笑,有些冰凉的手指贴着宋衔之的面滑了滑。   意思不言而喻。   宋衔之尴尬的咳了两声,装作刚睡醒似的,睁开了眼,先发制人:“你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沈铎虽然乐意让他撒撒脾气,毕竟他昨夜也确实受了不少苦。   “是兔肉,师兄不是想吃它,我今早便去将它捉回来了。”   宋衔之瞟了眼那奶白色的肉汤,心想这里面铁定加了别的东西,不然怎么可能熬出这种颜色。   “那你先帮我尝尝好不好吃,我信不过你的厨艺。”   沈铎挑了挑眉,二话不说的便吃了一口,味道很不错。   他年少时一个人生活,也摸索着做过一些东西,因此厨艺并不算差,甚至是有些东西只尝过一次,也能做的八九不离十。   宋衔之见他这么坦荡的便喝了,犹豫了一下,才将碗端过来。   剧烈运动加睡了一整天,他也确实饿了,此刻看着里面鲜嫩的兔肉,不禁被勾起了馋虫。   骨头早已被沈铎剔的干干净净,咸香留齿,一碗汤很快便被喝完。   宋衔之扭着自己的小yao,又小心躺了回去。   酸掉的骨头放松下来,他便又困了,心中不由狠沈铎是个祸害,折腾人。   沈铎不动声色的收敛起嘴角的笑容。   他确实是在里面加了些东西,只不过不是什么不好的药,而是滋补的bian。   他没说,是怕师兄听了恶心,不愿意再喝了。   但是,来日方长。   身子还是要好好养着的。   沈铎在心中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收拾干净碗筷,丢给院儿里候着的几个灵兽,掀开被窝钻了进去。   ……   几日过后,宋衔之终于下了床。   刚好这日是个大晴天,湖光山色怕,明媚如斯。   “师兄,我们若在此处定居,你可喜欢?”沈铎爬在他身后贴耳问道。   宋衔之将他脑袋推开一些儿,笑道:“这地方确实不错……”   “不过……要出去买话本的话,好像不太方便。”   正觉气氛十分旖旎的沈铎:“……”   “师兄心里,我还没有话本重要。”   “没有没有,差不多的。”   沈铎的脸又黑了几分,奶狗眼变成了狼狗眼,伸手就要抓人回屋。   宋衔之一个闪身飞快的跑远了,乐呵呵的飞奔在草地上。   逗沈铎这件事,变得格外有意思。   两人追逐打闹,惹了一身汗。   期间林中的那些灵兽半点不敢探出头来,个个都躲着沈铎,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宋衔之只当是因为他血脉强大的原因,并没有多想。   正想着没有灵兽,就有一只肥大的灰狸猫撞到了宋衔之脚边。   说是狸猫,其实只是相似而已,那人巴掌大的肉垫和锋利的指甲可不是猫能有的。   狸猫一点不怕沈铎,亲昵的蹭宋衔之的靴子,嘴里口吐人言,只不过是不甚清晰的几句。   宋衔之顿时来了兴致,蹲下去和狸猫玩了起来,还给他起了个登对的名字,叫大灰。   了解下来才知道,原来大灰打生下来就比别的灵兽少了一魂,有些傻,所以才不怕沈铎。   沈铎几次想使小心思将大灰丢开,都被宋衔之发现了,到最后委委屈屈站着,不敢再乱动手了,只不过眼神仍想小刀一样,往大灰身上插。   大灰傻乎乎的,根本领会不到,还对着他笑得极欢。   交谈之中,宋衔之有意打探从这里出去的方法。没想到,还真让他问了出来。   大灰虽然傻,但毕竟是这剑渊底下生活了上百年的灵兽,自然知道如何通往青河宗。   宋衔之喜上眉梢。   收拾东西从这里离开时,沈铎表情一直冷淡淡的,宋衔之叫他也不理,抱着手臂背过身去。   宋衔之哭笑不得,看着这已经十分像个家的地方,心中也满是不舍,但尘埃未定,不得不离开。   他们两人在这底下少说呆了有一个月,也不知道上面的人如何了……   山叶若是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应该不会再追究哈哈居的人。   大灰在前面带路。   沈铎兀自生着闷气。   宋衔之走在后面玩沈铎的尾巴,时不时的抖他两句。   沈铎一幅很想回应的样子,但最后都生生忍住了。   宋衔之觉得他这个样子也十分可爱,于是哄道:“别生气了多多——”   “等此间事了,我们便游遍天下,到时候你想住在哪里,我都陪着你,好不好?嗯?”   这一次,沈铎终于有了反应,回过头来,眼睛红红的:“师兄说话作数?”   宋衔之刚才那番话,虽说是哄,却也全部发自真心,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自然……”   “因为,那也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   之前觉得,日子太平淡了便寡淡无味,太惊险了又疲累非常,现在想来,无非是差了那么一个人,一起体会这滋味。   不管今后的日子怎样过,只要想想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好像都是些令人期许的好光景了。   沈铎其实一早便知道了回去的路,只不过是贪心,想再多留一段时日罢了。   不过既然师兄此时不愿,他也不会少了耐心再等等。   这样想着,心情也明媚起来,又变回了粘人的狗子。 第142章 花海秘境   出口离这里并不近,走到半路,途径了一片枫叶林。   火红的颜色像是开在冬日里的焰火,挤挤挨挨灼人眼。   宋衔之看那叶子各个生得对称且巧,便有些想去摘两个,回去做书签用。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便被着急的大灰拦了下来。   虽然大灰人话讲的不太行,但好的宋衔之也能听懂兽语。   只听他焦急阻拦自己,是因为此处并不是普通的枫叶林,而是一处危险秘境的入口。   而且,此时并不是这秘境开启的时间,若是贸然靠近,怕是会被绞杀的连灰都不剩。   宋衔之舒了口气。   剑渊底下,上古遗迹众多,秘境更是一丢一大堆,这时看见一个,也不足为奇。   “那这秘境叫什么名字?”宋衔之闲着无聊,便随口问道。   大灰夹着尾巴,细声道:“是花海秘境,大家都说很吓人的……”   宋衔之顿时便愣住了,在脑海中搜索一番,终于想起了之前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他偏头,问一边还在毛手毛脚的沈铎:“多多你还记得之前在锦水村见过的清玄尊吗,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哦还有他的夫人,是死在这花海秘境吧。”   沈铎面上一点也不严肃,伸着头在他身上嗅,漫不经心的回道:“是,不过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说着,他突然眯了眯。   “清玄尊也已神陨,师兄还问他做什么?”   宋衔之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罢了。”   “这花海秘境好像不久之后便要开启,仙君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留下来。”   “仙君这么厉害,一定不怕这秘境!”大灰站直了身子吹彩虹屁,眼睛亮晶晶。   宋衔之闻言,却是真的思考起来。   两人从上面掉下来之前,沈铎的配剑被白景逸那家伙弄碎了,现在他手中没了趁手的兵器,要是出去再被山叶盯上,恐怕不利。   若是这花海秘境当真就要开启,他们不妨趁此机会进去收揽一些宝具,再回去也不迟。   想到这里,宋衔之便打发大灰去周围的灵兽那里打听,得到的消息是:   花海确实会在这两日开启。届时,不光是青河宗的人会来,就连其大两大境的修者们也要竞相前来。   花海两百年开启一次,据说是三大境内现存最大的秘境,和仙锁的白端秘境齐名。   只不过,白端素以凶险闻名,奇珍异宝也异常丰富,而花海则以诡秘闻名。   据说里面白日时宛若仙境,野外却形同鬼域,虽然不想白端那样处处陷阱,招招要人命,但也极少有人能从中带出什么东西,丢个魂啊魄啊都是尝试。   虽是如此,但花海秘境里面奇珍异宝亦是不少,只要留心,大多都能保命,所以修士们如今仍是趋之若鹜。   只有这剑渊底下安心过日子的灵兽对其十分敬畏。   “师兄想去看看?”沈铎见宋衔之面上纠结,便出口问道:“师兄想去便去,不必思虑诸多,我会保护你的。”   宋衔之回神,勾起唇角捏了捏他的鼻子:“我才是师兄,应该是师兄保护师弟才对。”   沈铎并不反驳。   从崖上掉下来的那两天,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苦涩而绵长,里面从头至尾都暗无天日。   从幼时母亲的死,到被族人驱赶,又到被云翎收入座下,有了一个众星捧月般耀眼的师兄。   只是梦里的师兄,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他娇纵,虽然善良却并不温柔,他还幼稚,明明已经成人了还要与自己争夺师尊的宠爱。   梦里的师兄是冰冷的,眼中盛着的永远不是阴暗的自己,不会摸自己的头,不会容忍自己阴郁的坏脾气,更不会拥抱、抚摸……   就算是深陷梦中,沈铎也知道,眼前这个师兄并不是自己的师兄。   于是,他便在梦里疯狂的寻找,找了很久很久,找了梦中的一辈子,就在他几乎崩溃绝望的时候。   梦醒了……   师兄就在他身边。   这一次,他疯狂的确认着,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师兄,他不敢放手,恨不得能将人彻底融入骨血之中,再也不分开。   那段时间,他是梦里发狂的疯子。   直到彻底占有。   而那场梦所带来的唯一好处,便梦中他抵达巅峰的实力,虽然因为现在的身体还无法承受,修为暂时停滞在小乘期,但也已经足够用了。   入一个花海秘境,绰绰有余了。   而宋衔之还在忧心着,并不知道,以沈铎现在的修为,没有好的配剑,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了。   决定要进秘境之后,两人便原路返回,回到了之前的临时居所里,刚走没多久,连屋子内的炭火都还是热的。   沈铎显得很是兴奋,去不远处的湖里叉了鱼,又捕了些并未开智的灵鸡。   只是苦了那些正兴高采烈,准备庆祝两人离去的蛇形灵兽们,又是要砍柴烧火,又是要烧水煮茶,十分充实。   夜里,注定是热闹的。   沈铎指着宋衔之话本里的插图,闷声说:“师兄,我们试试这个……”   宋衔之欲哭无泪,只恨夜太漫长,日子比之前难过的太多。   仅仅是指晚上的日子。   /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   花海开启消息终于传来。   剑渊底下热闹许多,就连距离不近的宋衔之都等听到那些修士彼此切磋时,武器相交,蹭出来的铮鸣。   天空中偶尔也能看见虚虚的光影交错。   来这里的,大多都是些年轻有为的弟子,年轻气盛热血沸腾的,还没进去就忍不住争抢起来。   稍稍乔装之后,又用宝具隐藏了气息,宋衔之和沈铎才悄悄的混进了青河宗弟子的队伍里,因为服饰相近,兴头正浓的弟子们并没有怀疑他们。   花海秘境虽已开启,但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要等明日人到齐之后,一同进去。   来的宗派大大小小,少说也有几十个,弟子数百人,浩浩荡荡的在枫林不远处扎了营。   沈铎带着宋衔之,往林深的地方走了一段,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   宋衔之不解:“我们跑这么远做什么,也化个帐子住着即可……”   沈铎一本正经:“不太方便。”   宋衔之瞬间福至心灵,红着脸抽在他头上。 第143章 花萼城   两人胡闹了一整个晚上。   幸而宋衔之这几天有了经验,知道在过程中运用灵力。   这样不仅不累,还有助于修炼。   爽到了不说,功力也能提升不少,应该就是合欢宗修士们常说的双修了,只不过这双修的功法,沈铎这家伙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   第二日清晨,其他偏远的宗门也相继赶了过来。   宗门五花八门,修习什么的都有,不过其中高居上位的,大多都是剑修门派。   只是自从上次九段山景家一战之后,青河宗元气大伤,这次来的人并不算多,还都是不久前,宗门才从内外门选出来的新秀弟子,都是生面孔。   宋衔之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便和几个小弟子聊了起来,没一会儿便以外门弟子的身份混了进去。   他嗓音温柔,弟子们男男女女的,都十分喜欢他,很轻易便相信了他的身份。   沈铎则跟在他身边,像个石头一样,一句话也不说,而且他眼神凌厉,弟子们都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都是看着宋衔之但面子上才对他稍稍客气些。   宋衔之也知道沈铎怨气重,故意搂了下一个小弟子的肩膀气气他,没想到沈铎这家伙不经气,竟然拉着他白日宣y!   宋衔之被堵着嘴狡辩:“那孩子只有十三四岁,我对他能有什么心思!”   “师兄莫要解释了,没用。”沈铎铁面无私。   一番折腾过后,两人再到枫叶林前时,人都已经差不多走光了,只剩下方才跟宋衔之讲过话的几个小弟子,还在原地焦急地寻找他们。   “宋知师弟,你们刚才去哪里了?大家都走了,要是掉队太多就危险了知道吗?”   几个弟子中年纪最大的说道,虽然有些责怪,但话语间还是有些松了口气。   宋衔之有些抱歉,手掌不自在的盖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抱歉,方才看见有几味罕见灵药,便去采了过来,一时忘了时辰。”   他脖子上面还留着沈铎恶狠狠留下的标记,鲜红的几颗。   幸好弟子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纷纷簇拥着他往枫叶林中走。   他带着帷帽,雪白的颜色加上束身黑衣,腰肢纤细,身形修长,瞧起来意气风发,也让许多人不由得去猜想他被遮掩起来的面容。   只是没有人敢上来询问,因为他身边跟着一个玉面修罗,一个虽然长相不错,却一直臭着脸的男人。   枫叶林叶红如火,铺了厚厚的一地,一入内,便如飞雨一般簌簌坠落,在半空中卷起了一个半人高的圆口。   圆口内,照应着另外一番景象,只是从外面看,便能看见里面花繁似锦,绵延不绝。   风吹花过时,花浪层层叠叠,确如海域一般。   “宋师弟跟在我们后面,莫要跟丢了。”年纪较大的弟子友善道。   在他们眼里,现在的宋衔之估计只是一个病弱的形象,特别需要人保护。   毕竟宋衔之因为腰疼的原因,走路有那么点弱柳扶风的意思。   这花海秘境不似其他的秘境,出入简单,并未设置什么阻碍,除了不能飞行之外,也没有修为的限制。   但这也正是它残酷的地方,没有修为限制,那么压制和虐杀,将会无处不在。   因此各大宗派之间,便有明文规定,花海的机遇,只留给那些生正逢时的年轻弟子们,随行的长老只行保护之职,不能参与寻宝。   虽是如此,但那些散修,魔修,妖修,却是各大宗派管不到的,因此花海中的死伤率并不会低。   进了花海,便是扑鼻而来的清新花香,姹紫嫣红的花浪随风震颤,抖落的花瓣织成密网,伴着扑蝶萦绕在众人周围。   清风疏朗,天青云低,是难得一见的旷野美景。   弟子们惊叹着,沿着前人趟开的路往前走。   花海漫无止境。   几人走了许久,才终于看见前面人的尾巴,而此时他们面前,坐落着一座石头小城。   城门由石头堆砌而成,约莫两人高,墙缝中插满了沾着朝露的鲜花,看着像是人刚刚插进去的一般。   而宗派的几百弟子们汇聚城外,正等着入城。   远远眺望过去,便能看见那城门上写着的两个大字「花萼」。   花萼城……   花萼相辉,是为兄弟友爱,手足情深。   听说这里面住的,都是花海的原住民。   每年进入秘境的人,都要等待城主的筛选,而后按照城主安排的等级进入不同的坊市,有点唐朝布局的意思。   大约一盏茶之后,厚重的石门终于开了一条缝。   就在门开启的一瞬间,周围飞扬的像是活了一样,突然自发的朝着城门的方向飞过去,环住了从中抬出来的一点红色花轿。   确实是花轿,娶妻用的那种花轿,前面两匹高头大马,上面并没有人。   后面还跟着一众穿着红色垂地衣袍的仆人,虽不说话,但脸上个个带着喜色。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疑惑不解。   “不是说城主出来吗?这阵仗又是做什么?”   “这谁知道?莫不是今日正好赶上哪家娶亲?”   “不是吧?我听说这花海里可是只有这一城,就算是娶妻,也不必出来吧……”   没什么经验的弟子们各执己见,只有那些年纪大些,经验老道的长老们脸色纷纷一变,互相对视一番,也不知是用密语交谈了些什么。   宋衔之听了个热闹,也并未多想,只当从踏入秘境开始,秘境的阴谋就已经开始了,自己只要万事小心即可。   这秘境又不会关,主要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他便立刻离开。   思索间,沈铎衣袖下悄悄握住自己的手突然猛的收紧。   宋衔之嘶了一声,吃痛的昂起头,以为他又是吃了哪门子歪醋。   可等看清对方的表情,他又愣住了。   沈铎此刻的脸色极差,却不是之前那明显醋意横生的模样,而是哪一种十分偏执,又担心的眼神看着他。   宋衔之无疑在他眼中看到了疯狂的占有欲。   “怎么了?”   宋衔之是说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到,刚才自己出神的时候,有哪一点刺激到了他。   沈铎沉默的看着他,半晌,突然抽回了手,又将手臂搭在他的腰上,将人用力揽进了怀里。   宋衔之惊了一下,而后四下看了看,发现有不少人都在看他们,顿时面色赧红。   踮着脚在沈铎耳边咬耳朵:“不是都说好了吗?要低调……你怎么……” 第144章 这位是我道侣   来之前,他们确实是说好的。   不过现在,沈铎反悔了。   仗着现在宋衔之宠爱自己,他理不直气也壮地道:“师兄,我想——”   宋衔之在他身上推了两下,像是在推铁墙一样,对方纹丝不动,最后只得恼羞成怒道:“随你!”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下次不许了!不然晚上自己睡。”   沈铎勉强笑了一下,没让师兄发现自己的异常,只是眼神留在那花轿上,变得格外幽深。   宋衔之正是羞恼生气,便也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再后来,几个弟子过来搭话,他就连生气也忘了。   花轿到了众人面前,便停了下来,其中两个面相长的非常讨喜的白面娃娃率先走了出来。   他们身穿红色小衫,双手合抱于胸前,眉心一点浑圆朱砂,瞧起来就像是年画里面走出来的。   “各位,欢迎来到花萼城。”两个小孩异口同声,眼睛笑弯成了月牙。   他们不仅长相相同,连说话时的动作和声音都一模一样,简直是彼此的复刻版。   宋衔之又往后看了几眼,发现跟着轿子后面的那些仆人,成双成对,皆是生的同一张脸的双胞胎。   花萼楼的意思,突然就能理解了一些。   宋衔之不免想,这花萼城的城主,或许也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从这城中出来的,都是成对的,归整而对称,唯有那一方轿子,显得有些许突兀。   宋衔之眼皮子一跳,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连忙抬手,按住自己不安分的眼皮。   每次他眼皮一跳,总没好事。   这下不用沈铎揽他,他自己也下意识的往里面钻,想要尽力将自己藏起来一些。   果真,他的想法很快便应验了。   两个小童说满了客气话以后,终于进入了正题,对着众人道:“上几任城主夫人前不久仙逝,城主正欲再娶。”   “刚好,城主感应此次的外来者中,有两位有缘人。”   他们说完这句,脸上的笑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明明只是两个模样不及五岁的小娃娃,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喜事,各位应该不会不懂规矩吧。”   前面站着的几个长老们都面色不好,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应了,这花萼城中人的实力,是万万不能小觑,不然也不会有难么多的能人异士陨落在此。   包括当年实力强盛的清玄君。   沈铎的脸色在两个小孩说完的时候就变得更差了,握在宋衔之y上手又紧了紧,却小心的控制在不会让人疼的程度。   一只手不够,他干脆就两只手一起上,将人藏进了怀里。   宋衔之侧耳听着他有些快的心跳,眨了眨眼,也控制不住心跳了。   沈铎则盯着那小童的动作。   刚才他听到那几个长老的传音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在场的人中,多的是样貌不错资质也不错的年轻美人,但沈铎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师兄。   心里危机感越来越浓,让他控制不住的爆发了占有欲。   他感觉得到,这附近正有强者隐匿在暗处,悄无声息地盯着他们。   就算这花海并没有对修为的限制,但毕竟也是别人的地盘,原住民永远比他们这些外来的占据优势。   以沈铎现在的修为,竟然也察觉不到对方的具体位置。   这让他十分不安。   两个小童得到了想要的回应,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便委身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又走上来了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喜娘,两个老姑娘笑容可掬,笑得板板正正,手上扯着一方鲜红的盖头,踩着小碎步缓缓朝着人群中走来。   众弟子皆噤了声,垂了头,说也不想冒尖。   毕竟都只是想来寻找机缘而已,谁会愿意留下来,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   喜娘所过之处,皆是舒气之声。   这时候,宋衔之其实已经有所感知,不由得朝上天翻了个白眼,将头又靠在了沈铎肩膀上。   齐整整的两道脚步声在背后停下,喜娘的声音宛如从鬼域传来的一般,带着掐出来的喜:“这位公子,吉时快到了,快随我们上花轿吧。”   两姐妹话音才落,后面那一众仆人便也异口同声的附了一遍,声声催命似的。   宋衔之肩膀抖了抖,装死不想抬头,而沈铎的气息也早已变了,阴沉沉的,散发着针对性极强的威压,声音高的,令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   “抱歉,这位是我道侣。”   宋衔之感受到脸边的胸膛震动了两下,然后便听到了这一句。   他仰起头,看见了沈铎阴郁的眉眼,在他的下巴上蹭了蹭,全然安心。   两个喜娘虽然已经被沈铎的威压压迫的跪倒在地,语气也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阴阳怪气地道:“你二人并未缔结道侣契,何能为道侣!”   那些跟在轿子后面的仆人,便也语气一般的重复一遍。   这下可把周围的人惊得汗毛倒竖,直叹画面诡异。   喜娘说完,便不顾威压,站起来就要抢人。   背对着他们的宋衔之还能听见她们筋骨断裂的声音,以及周围弟子的吸气声,没一会儿,便有血渍流到脚下。   沈铎也心知如此情况实在难缠,便抱着宋衔之飞速退了几步,低声在他耳边道:“师兄,这次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今后我再陪你去旁的秘境可好?”   宋衔之点头,抬手扣住了沈铎的腰。   “来了花萼城,岂是你们想走就走的!”   一道粗犷的男声突然从背后传来,语气里带着点慌乱。   纷乱的脚步声跟了过来。   宋衔之悄悄回头,发现喊话这人并不是花萼城的人,而是跟他们一起进来的一名散修,穿着破旧的青色袍子,胡子拉碴。   此刻看着那两位喜娘,脸上露出些惊恐,口中恭维着,话却是对宋衔之说的:“能够嫁给城主,可是你小子的福分,多少人都求而不得?”   宋衔之直言道:“还求而不得?我看在场的没一个想嫁,凭什么我就要嫁?” 第145章 师兄的道侣   散修男子脸色一青,又连忙看向了一旁的两个喜娘,口中道:“两位喜使莫怪,城主要娶的人定然能娶到……”   两位喜娘七窍带血,微笑着看他,却并未回答。   男子表情更难看了几分,转过头来就要拉宋衔之的衣袖,口中压低声音嘶吼:“你再不答应,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他好像知道些什么,眼底一片赤红。   “城主夫人可是这城中仅次于城主,等级最高的了,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大把宝具,你何乐而不为呢?!”   宋衔之已经被他无耻的无语了,打了个哈欠:“既然这件事在你眼里这么好,那我就将这城主夫人的位置让给你好了。”   “你!”   “你什么你,反正我已有了道侣,不便再做城主夫人了,你若是想,就请自便。”   就算是在怼人,他嗓音听起来也依旧温软客气。   如此对比,就是这散修在无理取闹。   而他沈铎的则是已经完全愣住了,表情呆呆的,狂风骤雨骤然转晴。   此时此刻的他,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师兄竟然承认自己是他的道侣了……   道侣……   师兄的道侣!   沈铎反应过来,猛地将头埋在宋衔之脸边笑了起来。   开怀的笑容也感染到了宋衔之脸上。于是,两人旁若无人的转身,相携往回走。   只是,还没等他们走出太远,背后便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的尖叫。   宋衔之闻声回头,只见刚才还在跟他呛声的散修,现在已经尸首分离了。   血水喷溅在周围色彩娇艳的花卉上,又被花瓣一吮一吮的吸收干净,沿着细细的脉络,传递到各个部位。   而那些渗进土地里的血液,也被那些花草的根茎抢食干净。   一些强壮的根茎,甚至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碎须插进尸体脖颈的断口处,疯狂生长。   尸体逐渐干瘪下去。   喝饱了血,花朵变得更加娇艳,迎风摇曳着,像是一个个洋洋得意的小人儿。   而众人脚下,原本几片光秃秃的地面上,也飞快的张上了碎蓝的婆婆纳,看起来生机勃勃。   “他怎么死的?有谁看清楚了吗?”   “不不知道,突然就死了……”   年轻的修士们不免陷入了恐慌之中,互相簇拥在一起,张望四周。   宋衔之忽而听到了一声轻笑,这笑声偏重,像是两道笑声叠在一起,仿佛就贴在他耳边。   “多多,你听到了吗?”   这地方诡异的过分,这一声轻笑,让他本就不安的心又提了起来。   沈铎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也将自己原本的猜想证实。   此地暗处,确实隐藏的高手,并且不止一个。   境界越往高处走,便越是每隔一级都鸿沟巨大,对方的实力起码在大乘期,以他小乘期的实力,若是独自一人,或许尚有一拼之力。   但是他身边还有师兄,便是有了软肋。   “师兄不必管其他,我们只管走便是。”   沈铎提着人的腰,沿着原路返回。   每个秘境都有自己的规则,就算是原住民,也不能轻易打破,所以只要他们不参与寻宝,便不再受这城主的管辖。   想到这一点,宋衔之点了点头。   两人快步离开。   只是还没等多久,怪叫声便再次从身后传来。   这一次,同时死掉了两个弟子,看起来都还很小,不过十几岁的模样。   宋衔之拧眉,抬手望向浮空。   像是在回应他一样,天空中突然飞来数十只彩蝶,盘绕在他头上。   两个断了腿的喜娘在这时突然又站了起来,笑脸盈盈的扯着那方鲜红的盖头,碎步走来。   她们脸色苍白,血渍从眼鼻中流出来,爬满脸上纵横的沟壑,而她们却不知痛一般,咧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依旧喜声道:“夫人,该上轿了,大喜的日子,见多了血可不太好。”   意思是如果他再不同意,便会有更多的人死掉。   宋衔之头皮一麻,和沈铎对视一眼。   “师兄,别的人我不管。”沈铎已经做好了将人打晕抗走的准备:“但是师兄绝对不能有事。”   宋衔之抿唇。   虽然他并不是圣母,但也不愿平白看到这么多人死去,还是要找出最好的对策才行。   可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便已经有人按捺不住。   “我说这位小美人,既然你一个人便能换大家活命,何不大义一些。”   “就是,我看嫁给城主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大家都能活命,你们说对不对?”有人赶忙跟着起哄的。   虽然早就知道了人心难测,但又一次这样被人道德绑架,宋衔之仍是觉得很不爽。   为了一群人,而理所当然的牺牲掉一个人,这是个看似正确,却残忍而自私的举动,在各类故事中出现,遍地皆是。   而那个不愿屈服的人,往往被人诟病。   现在,宋衔之就成了这个人。   “你们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我要牺牲自己去救你们,你们倒好,拿了宝具开开心心的走人,却要我在此为你们受尽折磨?”   他冷声道。   “所谓名门正派,原来就是讲究这么个道理?”   那两个被暗指的门派中,不乏有面皮薄的弟子,一个个的都臊红了脸,垂下了头。   宋衔之也不再多说废话,直言道:“这么说吧,若是不想死的话,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大家现在就自愿离去,若不进这座城,你们便会受到秘境规则的保护。”   “这样,你们不用死,我也不用嫁。”   他这话一出,便引起了修士们强烈的骚动。   不过片刻,就有人站了出来,表示自己愿意离开。   但也有人不愿,怒骂道:“这花海秘境两百年才开启一次,老子好不容易才等到,你说走便走?!”   “对,今日就算是抬,我们也要将你抬到花轿上!”   不愿离去的,大多都是老一辈的修者,他们或多或少修为都遇到了瓶颈。   因此才来秘境之中探寻机缘,只是没想到这次会遇到如此棘手的变故。   可机缘好的秘境难寻,他们怎会愿意轻易离开。   有几个散修,包括方才最先死掉的那个,应该都是之前来过花海秘境的,多少知道些规矩,所以脸色都有些难看。   宋衔之内心毫无波动,该救的人已经自救,剩下的这些,就由他们去吧。   人永远不能丢掉自己的善良,但也不能任其烂在地上。 第146章 不见了   在那群愿意离开的人之中,宋衔之意外的看见了唐棠。   他消瘦了许多,眼下带着难掩的青黑色,脸上的表情也不似从前那样从容淡然,透露着一股焦躁。   他虽然没能认出宋衔之,但确认出来沈铎。   只是沈铎行动向来不受拘束,行踪不定,在哪里遇见他都有可能,所以唐棠先前看到他,只是草草的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宋衔之改变了气息,也并未在他面前开口说话,因此并未暴露。   他想,唐棠如今这般模样,应该是因为白景逸莫名失踪。   话说那日,三人一起掉下来之后,他和沈铎也走了各处,却并未过白景逸,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宋衔之想的出了神,再回过神来时,却正对上唐棠的视线。   宋衔之被看的心头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隔着一层面纱,对方根本不会忍住自己。   果然,唐棠的视线只是在他身上稍稍停留了一刻,随后便轻飘飘的撤了回去。   一只微凉的手忽而穿过面纱,盖在了他的眼上。   身后的人还没开口说话,宋衔之便闻到浓重的醋意,无奈道:“好了……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并没有旁的心思。”   说着,抓住那只大手拉了下来,随手晃了晃。   既然已经决定让对方成为自己的道侣,宋衔之便也不再忸怩,将一颗心真正的向着沈铎贴近。   沈铎闷着声音,俯身在他耳朵尖上轻轻咬了一下:“可是,师兄数月之前还是喜欢唐师兄呢……”   宋衔之:“都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他只是少不更事的意外,你才是命中注定的真爱,好了么?”   他满眼狡黠,仔细看着沈铎的反应。   只见平时像头狼一样凶猛的人,分外纯情的红了脸,明明嘴角的笑意都压不住了,还要怨道:“可是大家都说师兄当初喜欢唐棠,喜欢的死去活来,不像我,师兄都没说过喜欢我呢……”   宋衔之听他做模做样,狠狠打了个哆嗦,内心里却还是乐意哄着,便道:“好了好了……我最喜欢沈铎,也永远喜欢沈铎。”   沈铎拿住他的手q了q,得了便宜还卖乖,摇着尾巴:“要说爱,爱多多——”   宋衔之脸一红,又想起了不久之前被按着叫出的那一句。   当时沈铎正一边忙着动,一边在他耳边咬耳朵,一遍一遍的叫他哥哥,又叫他宋宋,把之前吃过的醋尽数搬了出来,最后还逼着他叫那个称呼。   不叫夫君,不说最爱夫君,就不放过他。   宋衔之含着泪哭叫,当然是对方说什么就什么,大大的满足了沈铎的虚荣心。   “明明都已经说过了,还要人家说,无耻……”宋衔之低声道,话语中更多的却是娇羞。   沈铎眯着眼睛笑,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阳光底下亮的闪眼:“师兄最好了,若是现在实在不想叫,我们也可以先欠着——”   宋衔之:((٩(//̀Д/́/)۶))   围观全程的众人:(^_^);   一行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还有说有笑,瞬间便激怒了那些想要留下来的人。   他们都是修仙界的老油条,一出手就是不留余地,招式狠辣,咄咄逼人。   幸而这边也有不少元老。   两伙人,势均力敌。   只是有几个年纪小的弟子,十分吃力的跟在那些人后面。   宋衔之上前帮忙,混乱之中,头上的帷帽忽然被人挑了起来,他赶忙抬手去遮,却为时已晚。   玉面青眉,唇如朱点。   叹一声神人之资也不为过。   周围人先是静默了一瞬,然后便有人认出了他。   “宋衔之!是宋衔之!杀了自家掌门后畏罪潜逃,没想到竟然还敢来这里!”   说话的人本就是不愿离开的那伙人之一,十分针对宋衔之,寥寥几句,便将那些事情都露出来。   于是,知道的,不知道的,现在全都知道了。   宋衔之再次成了众矢之的,乱战停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除了沈铎,依旧坚定不移的挡在他面前。   “宋衔之杀害掌门,如此不仁不义之徒,诸位还是与之为伍吗!”这男子说完,拔剑直刺过来,一脸正义凛然:“今日,就让我等替天行道!”   沈铎眼眸微眯,拔出宋衔之腰间佩剑,一道锋利的剑意挥出,带着刺耳的啸声。   可就在这一瞬之间,变故突生。   沈铎的剑意还未抵达,那弟子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拦腰切断了。   他拿着剑的那半截身子僵直的掉在了地上,脸上表情不变,依旧保持着死之前那样。   沈铎瞳孔微缩,飞快收回了剑意,同时,转头向身后看去。   这一看,他身体里的血液便凉了个透彻。   师兄不见了。   宋衔之就在这么一个小小的间隙里,凭空消失了。   沈铎脸上的表情瞬间撕裂,变得恐怖至极,一双眼睛染上了暗红。与此同时,他也不在压制修为,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的袭来。   就连在场的那几位长老,也被他气势汹汹的压了几分。   沈铎控制不住心中阴暗的念头,疯了一般的冲到那顶花轿前,将花轿整个顶都掀开,发现里面没有人,他有狂躁的将那花轿砸的粉碎。   找到师兄,然后叫他藏起来,锁起来,只给自己一人看的念头疯狂滋长。   沈铎呼吸急促,捉住了跪在地上的喜娘,大吼道:“人呢!你们把人藏到哪儿去了!”   “还给我!还给我!!”他目眦欲裂,手上收敛不住力气,直接将那喜娘掐的断了气。   另外一个喜娘就算痛极了也没有变化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强烈的痛苦,尖叫着,扑向了自己惨死的姐妹,神经质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跪拜。   沈铎一手掐着她脖子,将她提起来,继续逼问。   只是那喜娘似乎被什么吓坏了,哆嗦着嘴什么都说不出了…… 第147章 杀了你   宋衔之上一秒还牵着沈铎的衣角,下一秒人就换了个地方。   他先是懵了一瞬,然后便淡定的环顾四周。   这环境十分狭小,乍一看感觉是个四面封闭的箱子,昏暗无光,只一只红烛静静的伫立着,橘红的光将空间整个填满。   抬手一敲,是沉闷的木头声音。   只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软榻桌案应有尽有,还点着淡淡的熏香,一闻便是好香。   宋衔之尝试催动术法,却感觉灵力似乎被阵法束缚着,术法打出去,就想打在绵软的水里一样,使不上力气。   无法,他只得先了解清楚自己当下的处境。   一个念头忽而涌进脑海里,宋衔之抬手拍了拍墙壁,高声喊几声多多。   一连喊了几声,却并没有人应。   宋衔之猜想自己是在轿子里,只是应该不是在城门口的那个轿子里了。不然,依照沈铎的性子,这会儿怕是早就已经找过来了。   他叹了口气,坐了回去,又四处敲了敲,想找找突破口。   只是突破口没找到,倒是找到白景逸了。   就在他右侧,隔着一个厚重的木板,白景逸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宋衔之是你吗宋衔之!”   宋衔之:“……”   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直到白景逸又喊了一遍,并且用力捶了捶隔板。   宋衔之反应过来,之前门口来迎亲的那些人,口中说的两位有缘人,就是他们两个。   白景逸没死,还进了花海秘境,然后和自己一样被困来当这什么城主夫人。   这熟悉的场景,宋衔之摸了摸鼻子,依稀记起刚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是这样一起被绑到关洱的洞府里的。   “宋衔之,你别不出声,我知道是你!”   白景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那木板被他拍的咚咚作响,竟然起了裂纹。   宋衔之也尝试着在上面拍了两下。   原本就没多厚的木板咯吱一声,被拍成了两半。   两个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   宋衔之干咳两声,收回了手:“原来,另一位有缘人,就是白师弟啊……”   既然之前已经撕破了脸皮,白景逸干脆连师兄都不叫了。   他衣衫破烂,脸上也沾了灰渍,瞧起来十分狼狈,只不过美人还是极美的。   木板一被打通,他便丝毫不顾形象的扑了过来,捏住了宋衔之的手腕,力气大的像是要把他的骨头都捏碎。   “宋衔之!东西还给我!”白景逸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道。   宋衔之甩开他的手,皱眉:“你发什么疯,我拿你什么东西了?”   白景逸双目圆瞪,表情狰狞:“你别在这里给我装傻!我的玉!还给我!”   宋衔之这才想起来,之前坠崖之时,他从对方胸前扯下来的那块青玉。   后来他也研究过,那玉却再没发过光,就像是一块普通的青玉,用灵力也无法催动,他失了兴趣,便收了起来没再拿出来过,渐渐的,也就忘掉了。   没想到这块玉对白景逸还挺重要。   宋衔之挑了挑眉,虽然他并没有拿人东西的癖好,但对方可是将自己推向悬崖的人,他可不会烂好心。   既然这玉对他来说这么重要,他就偏不还给他。   而且他感觉得到,这块玉绝对不简单,不然白景逸也不会急成这样。   “什么玉?我没见过。”   宋衔之一把扯掉白景逸捏在自己手上的手,身子往后退了一些,与之拉开距离。   白景逸状态有些癫狂,神经质的抖了抖手,咬住自己的指甲,又猛的松开:“我的玉,是我的玉,你别想抢走!”   说完,就又扑了过来。   宋衔之啧了一声,连忙闪身躲开,他就算再迟钝,也知道此刻的白景逸怪异极了。   白景逸手中捏着一把寒亮的匕首,因为惯性,匕首猛的扎进了宋衔之方才所坐的软榻里,直接将手掌厚的木板钉穿。   可见他是下了毒手。   宋衔之怕他再这样发起疯来,真的会伤到自己,便连忙将戒指中的捆仙锁取了出来,趁着对方还在拔匕首,几个环绕便将其绑了起来。   “白师弟,我看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吧,此番情境,若真是争打起来,对你我都不算好。”   “宋衔之,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陪葬!”白景逸如今丝毫听不进他的话,一边骂,一边用力挣扎。   捆仙锁束得紧,就算是有灵力时,都尚且难以挣脱开来,更别说他现在手无寸铁。   挣扎之下,捆仙索越收越紧,将他白皙的手腕都勒出来深深的血痕。   宋衔之手动为他松了一些,叹道:“你说说你,小小年纪就得上了被害妄想症。”   “说实在的,我是真没想跟你抢什么,我也抢不过呀,你说对不对?”   “原本你我是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可偏偏你非要来招惹我,我怎能不自保?”   白景逸眼底暗红,抬着眼怒瞪他,牙齿在自己的下唇上用力磨,将那柔润的红唇磨的血肉模糊,直往外冒血。   宋衔之看得嘶了一声,在一旁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热茶,却并没有喝。   “话说,白师弟要杀我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所以你那块玉,我凭什么要还给你?”   白景逸要杀他,他也不会好心以德报怨,但如今要是杀回去,对他自己也没好处。   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若杀了白景逸,唐棠估计也要来杀他。   最关键的是,杀害掌门这件事,至今还未真相大白,所以白景逸还不能死。   宋衔之自己不过是想过过舒坦日子,若白景逸下次再对自己或身边的人动手,他一定亲自杀了他。   “实话跟你说吧,你那块玉我见没用,掉下来的时候又碎成了两瓣,早就被我丢掉了。”宋衔之随口道,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听了这话的白景逸果真变了脸色,伸着脖子向他靠近,口中疯道:“我要杀了你!宋衔之!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第148章 所嫁非人   宋衔之也不再劝,这种人,是无论说多少话都劝不醒的,说的多了,对方甚至还会更更加厌恨自己。   于是他也不再说话,撑着头无聊的等沈铎找过来。   两人就这般维持了一段时间。   轿子外便突然传来了动静。   两道陌生的男声闷闷地传了过来。   其中一道显得十分激动,宋衔之贴耳过去去听,隐约听清了几句。   那男子似乎有求于另一位男子,哀求道:“哥,你就让给我吧,我只要他,旁的我都不要!”   “另外一个给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我只要一个!”   宋衔之看了眼一边仍在发狂的白景逸,心中有了考量。   看样子,外面讲话的人是一对兄弟,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那传说中的城主。   现在两人正在讨论怎么分配「夫人」呢。   另一道略显沉稳声音回道,话中尽是冷硬,没有任何讨还的余地:“没有这样的规矩,夫人历来是你我二共享的,谁也不可独霸。”   “哥,以你我二人的地位,还管什么规矩?我就要他!”   这男子讲话蛮横,声音里甚至还带上了哭腔,无赖道:“我已经为他破了一次规矩,为何不能再破一次?!”   对面的人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   宋衔之看不见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此刻的表情,只隐隐泛着恶心。   抢了两个人,却还要共享。   也不知道之前那些被抢过来的人,都是如何被他兄弟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两百年就要换一次夫人,那之前的那些夫人是如何死的,就足够耐人寻味了。   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消失,两兄弟应该是已经商量妥当。   宋衔之便端坐回去,又出手将疯疯癫癫的白景逸打晕。   不过片刻,他们所待的轿子果然动了起来,周围也渐渐萦绕上热闹的人声,唢呐声冲天,原本四面封闭的轿子,此刻竟然自动衍生出门窗,上面盖着厚重的帘布。   宋衔之轻轻挑开帘布一看,只见满街缤纷的色彩,围观的众人身上,穿着个色艳丽的衣裳,大片大片的跪在地上,朝着这方花轿跪拜,口中念念有词。   新的喜娘和仆人跟随在轿子周围,前面两匹高头大马,马上骑了两个身材相当的男人。   他们这是已经入了城,而那两个男人,应该就是方才交谈的两位城主。   看模样,这两位城主只有常人二十几岁的年纪,其中一个身形偏瘦。   宋衔之按兵不动。   又过了没多久,轿子便停了下来。   周围一瞬间变得极静,甚至连风声也无。   宋衔之再次挑开窗帘,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偏僻的地界,此刻轿子整天在一座小桥上。   周围的人都在刚才的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吹唢呐的人也都消失不见。   小桥底下有水无声,树影晃动,却感觉不到风,一切都诡异十分。   宋衔之看了一眼,发现之前还围在轿子跟前的仆人和喜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前面的大殿前。   那大殿并不是传统的金碧辉煌,虽然大,却是全由石头堆砌出来的,墙缝里面插满了鲜花,和城门外的一样,都是带着朝露的新鲜花卉,娇嫩异常。   这些花卉,以红色居多,有时大片连在一起,就像是墙在泣血。   宋衔之眯着眼睛看的正是认真,一张苍白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窗下,仰着脸,笑眯眯的望着他。   宋衔之瞪圆了眼,一声尖叫憋在喉咙里,自己都还会反应过来,手上便一巴掌甩了过去,鲜红的五指印在那苍白的面孔上格外显眼。   被打的人却丝毫不喊疼,也不生气,而是突然抓住宋衔之的手,抱在怀中蹭了蹭,轻笑一声:“夫人——”   宋衔之顿觉自己被一条冷腻的蛇缠了一下,想吐。   他皱眉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当着对方的面用力拿手帕擦了擦手。   可对方依旧不生气,拿一种过分痴迷的眼神看着他。   宋衔之心中堵得慌,夫人这个称呼,从别人嘴里叫出来,只会让她觉得反胃恶心。   “夫人,别生气……我给你打,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好不好?”   男人生的也算风神俊朗,只是言行举止,却透出一股猥琐,像极了一个痴汉小人。   宋衔之冷声道:“我不会做你的夫人,你趁早死了心吧!”   这男人的脸色变了一下,眯着眼睛打量他,似乎是在算计什么。   片刻,他才又恢复了那令宋衔之直欲作呕的笑脸:“不会的,不会死心,我一定要你做我的夫人。”   他丢下这句,人变不见了。   宋衔之不停的擦着手,犹觉不够,又拿轿子里的茶水洗了手。   他在这时才发现,自己或许还是不喜欢的男人。   至少除了沈铎之外,他几乎忍受不了别的男人的亲密举动。   不一会儿,轿子又动了起来。   这一次,他们从桥上,挪到了大殿里。   大殿之内,花香扑鼻。   宋衔之感觉轿门被人踢了两下,而后两个喜娘便掀开门帘爬了进来。   她们脸上带着标准的笑容,咧着一张嘴,手中各捏着一方鲜红的盖头,盖头四周缀着金黄色的流苏。   “两位夫人,吉时已到,该下轿子啦。”   她们齐声道,一面说着,一面抬手,要将盖头往轿中两人的头上盖。   两人身上的衣服,在喜娘上轿的瞬间便已经换成了厚重的喜服。   白景逸尚在昏迷,自然不会反抗。   而宋衔之挥手将那盖头打掉,眉间染上不耐。   只可惜,这花海秘境的规则,向来偏向这里的原住民,只要进了这座城,他便是城中人手中的猎物,任他们摆弄。   盖头最终还是盖了下来。   宋衔之被喜娘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拉到了背上,然后背下了轿子。   唢呐声在这时又重新响了起来,连带着那些消失的宾客,也汇聚在堂前。   瓜子撒了满地,红绫翻飞,好一番热闹景象。   可惜嫁的,并不是自己想要嫁的人。   宋衔之攥紧了手指,从喜娘的背上跳了下来,面前是烧的正旺的炭火,而就在炭火不远处停着两双,秀金红绣鞋。 第149章 失之交臂   另一边,沈铎打杀了两位喜娘,便又去追问那些仆人。   他像疯了一样的骇人,连周围那些修士都被惊到了。   不过也有人侥幸,乐道:“我看刚才那人应该是被城主抓走成亲去了,刚好……”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沈铎当众砍下了脑袋。   沈铎手段粗暴,却快的惊人,刀起刀落,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长老们都没能将其拦下。   被杀弟子的宗门霎时群起激愤,嚷着要杀了沈铎魔头,最终又将麻烦找到青河宗众人身上。   唐棠站了出来。   方才看见宋衔之,他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开口的第一句不是劝阻,而是追问:“方才的当真是宋师弟?他还没死?”   “对不对!”   沈铎一把将他甩开:“滚!”   唐棠狼狈的滚在地上,沾了一身灰,却仍旧不死心,爬过来拉沈铎的衣角,被沈铎再次一脚踹开。   “沈师弟你告诉我,那到底是不是宋师弟,是不是?!”   明明方才已经看得足够清楚了,他却还是不敢相信,非要从沈铎口中确认,而他此刻的状态,已然与发了疯的沈铎也没什么两样了。   沈铎心中烦躁,被纠缠久了,竟是拔剑直指自己的同门师兄,幸好有弟子眼疾手快,将神情恍惚的唐棠拉了过来,否则又是血溅当场。   唐棠却就此笑了起来。   能让沈铎如此担心的人,除了宋衔之还能有谁呢。   早在锦水村的时候他就该明白,沈铎对衔之的心思不对,可他当时不知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竟然一门心思放在了旁人身上,现在想起方才沈铎两人互称道侣的画面,当真是让他嫉妒不已。   唐棠调理好心态,又整理好仪容,心中坚信此事定然是宋衔之的权宜之计。   沈铎与他,两人并不是道侣。   毕竟他们竹马情谊多年,衔之一直最喜欢自己,怎么可能真的在这短短半年之内移情别恋。   他还有机会。   而沈铎此时并不知唐棠所想,一门心思都在找到师兄上,对方不再纠缠,他也没有赶尽杀绝。   他提着剑转身,那些仆人们个个都面露惊恐,兄弟之间互相保护着,却不像是怕沈铎,而是怕旁的什么东西。   追问不出来,沈铎便强硬的要入城,只是入这花萼城,必要领身份牌子,进入指定的坊市。   仆人们战战兢兢的给沈铎发了牌子,又开门放他入城。   其余人见状,也都上前领了各自的牌子。   原本打算离开的人也就此作罢,跟了进去。   简易的木牌上,刻写着身份姓名和住址,领到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白日时必须按照身份干该干的事情,夜晚才能自由行动。   这些都是那些先前来过这里的散修透露出来的,再多的他们也不愿再说了。   沈铎根本没看那牌子上的内容,而是直奔夜泉感应到的位置赶过去。   方才夜泉有了动静,应当是师兄暂时无碍,趁机提醒的。   不久之前他才和师兄说过,必要时候可以靠夜泉联系自己,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   入了城,他直接一路杀进去,并未和其他人一起听从那些仆人的安排。   花萼城中的建筑同样是石头堆砌,石缝中插着各类新鲜的花朵,布局也十分奇怪,尽是两两对称,甚至连那些为数不多的行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他们看见沈铎,脸上皆露出诡异的笑容,而后便匆忙的朝着同一个方向赶去。   沈铎抓了几个人过问,得知前面不远处,就是城主夫人花轿要经过的地方。   他丢下人便往前面感,却并未注意到,在他身后,一道浓黑的影子悄无声息的印在墙面上,跟着他一路前行。   沈铎远远的看见了那顶宽轿,也看见了挑帘往外看的师兄。   几乎凝固的血液又缓缓流动起来,沈铎深吸了几口气,庆幸师兄没事,又庆幸自己来的还不算晚。   正当他抬脚,准备将花轿拦下救出师兄的时候,一股寒意突然爬上背脊。   梦中那一辈子所积攒的所有警惕,在此时发挥了作用,沈铎猛地回头,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躲在背后攻击他的人,只是一抹黑影,当它缩进墙面,便与墙面本身的阴影完美的融为一体。   沈铎面色难看,并不恋战,飞身仍要去劫花轿。   一线之间,黑影再次出现,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他整个扯进了墙面之中。   这次黑影的力道大,速度极快,沈铎未及反应便已入墙,任何动静都没留下。   不远处,宋衔之左右看了一番,便放下了帘子。   两人便隔着不远的距离,与对方失之交臂。   /   下了花轿,白景逸便也醒了来。   他也算是聪明人,因此此刻醒来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冷静的观察自身的处境。   宋衔之就站在他身前,两人都等着跨过火盆。   “夫人,火盆我专门交代过的,一点不烫,你只管放心跨。”   那道令人作呕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过分的粘腻。   宋衔之在盖头底下狠狠白了他一眼,抬脚便将面前的火盆踢翻在地。   盆中的炭火扣在微湿的地上,发出吱吱的声音,像是烫在人的皮肉上。   旁边传来喜娘尖利的叫声,也能听见周围那些宾客低声嘟囔着什么:坏了规矩,不吉利等等。   宋衔之勾起唇角,当场就将自己的盖头掀了。   众人的惊呼声顿时更甚,对着宋衔之指指点点,而站在他面前的两个男人,脸色也都是如出一辙的难看。   见目的差不多达成,宋衔之便又添油加醋的道:“城主当街强抢,我就偏不要嫁。”   “一不是两情相悦,二不是媒妁之言,想要谁谁就也要嫁,没有这样的道理。”   两位城主中其中一位连忙道:“夫人不要闹了,今日过后,无论你想要什么奇珍异宝,我都可以给你,只要……”   宋衔之知道这人就是两人中的弟弟,也是他,非要强求自己嫁过来。   他挑了挑眉,面带讽刺的道:“只要什么?只要在这里陪你们兄弟二人两百年,然后被你们玩死丢掉,好让你们再换新的夫人?”   对面这位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扭曲,好一会儿才平复还回去。   而宋衔之身边的白景逸也是一把扯开了自己头上的盖头,冷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话是对着宋衔之问的。   宋衔之笑了笑,不置可否。   白景逸表情也一样难堪起来,将手中的盖头仍在了地上,毕竟谁也不想留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给别人当玩物。 第150章 期限两百年   “这夫人,我也不要当!”白景逸声音不小,带着他惯有的骄傲。   对面两个城主见状,当场气的面色铁青。   周围那些宾客脸色也都不算好看,一个个紧绷着表情,静静的凝视他们。   往年里根本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两位夫人都不愿嫁不说,还如此明目张胆的闹腾。   那两兄弟中的哥哥明显沉稳许多,面色发冷的出声:“既然不愿嫁,就去死好了。”   他语气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说出的话,却丝毫不让人怀疑。   宋衔之气息微沉,目光直直的望过去。   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那位弟弟便再次出了声,他慌张的拉住那片衣角,朝着自己的哥哥哀求道:“哥,我就要他!我就要他!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伤害他!”   这哥哥也是十足溺爱自己的弟弟,闻言二话不说便应承道:“乐乐放心,哥哥不会让他走的,一定给你做夫人。”   被叫做乐乐的眼中有泪,脸上却是笑容,自家哥哥话音刚落,便立刻跑过来,要抓宋衔之的手。   宋衔之皱眉躲开,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点这么吸引这家伙,让他这般固执的不愿放过自己。   乐乐见宋衔之躲开,有些无措的收回了手,两根手指放在身前前来回搅动,眼睛却依旧晶亮:“夫人别生气,跟我回家吧!”   “我已经说过了,不会嫁给你,我已经有道侣了。”   只是没想到,他这样说,非但没有激怒对方,反而换来了对方一个怪异的笑容。   安乐似乎笑得更开心了,抿唇不言。   宋衔之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便抬手摸了摸耳朵上的夜泉。   从那上面,他依旧能感受得到沈铎的气息了,这才松了口气。   “夫人,不要再想着那个男人了,他不会来了……”   宋衔之面色一凌,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安乐却不再答,只是道:“只要夫人肯嫁我,我便答应夫人,饶他一命。”   他当然做不了这个主,那男人必死无疑,他现在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哄骗美人罢了。   宋衔之一直平静的心中骤然慌乱起来,恍惚突然失了依靠。   一旁被忽略了白景逸心中却有些不太平衡,矛盾的想着,为什么连这家伙都选了宋衔之而不是自己,却丝毫不记得是他自己说不想嫁的。   安乐的眼神丝毫没有分到他身上,就连周围的那些人,也都将注意力放在宋衔之。   没有人挽留他。   白景逸深觉自己又一次做了陪衬,一口牙都要被咬碎,刚上前一步,却有一块木牌丢到他面前来。   木牌上面写着身份和住址,意思就是不杀他,只管做任务即可。   他心中虽有些不服输,可又一想,宋衔之怕是要被困在这里两百年,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一定呢,他便又痛快起来。   只要宋衔之死,他那青玉就不愁拿不回来;   想到这里,他拿起木牌便飞速离开了。   宋衔之一边甩脱安乐的纠缠,一边尝试着联系沈铎。   只是这两兄弟早已等不及了,一个秘法便将他击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他人已经到了大殿内。   宋衔之起身,一动,才发现自己手腕和脚腕上多了些镣铐。   安乐两兄弟将他囚禁了起来。   他身上还穿着白日的那身喜服,原本火红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里,反射出一种诡异的胭脂紫。   而他腰间原本悬挂玉牌的位置,多了一个简易的木牌。   宋衔之拿起来看了一眼,直接上面写着:   姓名:宋衔之;   身份:城主夫人;   地位:上等;   住址:花萼神殿;   期限是……两百年……   依照他对花海秘境现有的了解,地位上等,应该有不小的用处,但此时他被这两兄弟囚禁,一时半会也做不了什么。   然而,最让他担心的还是沈铎的安危。   看安乐之前的表现,沈铎现在的处境应该不容乐观,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傻狼太冲动,犯了这城中的什么禁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手脚上的镣铐都是精铁打造,上面还刻着上古符文,不是一般术法能够挣脱的。   宋衔之试了半晌无果,随后便有人推门进来了。   他端坐着,漠然看着那些侍女鱼贯而入,将精致的菜品摆满长桌,满满一桌子几十个菜,生怕他吃不饱似的。   连这扑鼻的香味中似乎都带着讨好。   而等到最后安乐也没进来,不知道是有事,还是为了讨好他故意不来。   宋衔之动也没动,他根本不会去吃那些东西。   于是没过多久,又有侍女前来,将那些凉透了的菜都撤掉,换上了新的甜点。   如此反复……   直到夜半,安乐才终于亲自过来。   “夫人——”   宋衔之心烦至极:“别这么叫我!”   “好好好……”安乐丝毫不受挫,搓着手在他面前跪下,昂着头讨好:“衔之为何不吃饭?是那些菜不合胃口吗?”   “要不我再差人……”   “人在哪?”宋衔之直接出声打断他,眼神冷的可怕,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温柔。   安乐面色僵了僵,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片刻后才道:“夫人不知道吧,在这花萼城里,每个人都要按身份行事,不然便会受到娘娘的惩罚……”   安乐说到这里,突然神经质的嘿嘿一笑:“至于你的那位师弟,他就是不听话,被娘娘抓走了。”   宋衔之瞳孔一缩,伸手抓住了安乐的衣领:“什么娘娘?!”   安乐却是答非所问:“所以夫人也要听话,不然被娘娘抓到,会死的很惨……”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浑身一抖,有些后怕的抽了口冷气。   宋衔之大概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些城主夫人为什么不逃离,因为在这里,必须要按照木牌上所写的去做。   期限两百年,熬过去就可以离开。   熬不过去,下场便是死。 第151章 响花宗弟子   花海秘境存在这么久,应该没有一任城主夫人活着离开过。   宋衔之强自己冷静下来,又问:“那娘娘到底是谁?又在什么地方?”   安乐却一副十分忌讳的模样,不再回答。   宋衔之问不出什么东西,便将人赶了出去。   安乐这家伙虽然是真变态,但听话这一点,依旧可以利用。   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宋衔之便尝试着将自己的元婴放了出来,悄悄溜出了大殿。   小小的人儿穿着迷你夜行衣,晃晃悠悠的飞在空中,将底下的景象尽数收于眼中。   大殿之外夜色正浓。   那些插在墙缝里的花已然枯萎,整座城都在夜色的笼罩之下,变得寂静诡谲。   白日里那番热闹景象不复存在,无风也无月,就连百姓家应有得灯火也没有,黑黢黢的房子整整齐齐的码着,像一个个寂静的石头冢。   等属于白日的最后一缕光亮消失,这花萼城就彻底变成了另外的景象。   石头房子变成了普通的木房,破烂不堪,像是已经经历了上百年的风霜,蛛网遍布,处处蒙尘。   那些从外面进来的修士,在这时逐渐活动起来。   他们有的干了一天的农活,有的卖了一天的东西,心中早已疲惫不堪,此刻终于解脱,准备大肆寻宝。   宋衔之通过元婴感知到这一切,也明白过来,一到夜晚,这里才是真正的花海秘境,原住民消失,他们这些外来者才能自由活动。   动了动手脚上的镣铐,宋衔之尝试着使力,没想到不同于之前,很轻松便被他挣开了。   沉闷的撞击声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大殿中空荡荡的回荡着。   宋衔之动了动手腕,找出自己的夜光珠撒出去。   柔和的白光击退了大部分的恐惧,他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和外面一样,变得十分陈旧,厚重的灰尘一被惊动,便飞扑过来,难闻的呛人。   看摆设,倒是依旧华丽,那些摔在地上灰扑扑的摆件,擦干净了又是一个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宋衔之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地方像极了皇宫。   走出去一看,果真是红墙珠瓦,白玉长阶,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尽是凋败的残花。   再联想方才看到的城内景象,不难联想到,这里曾经是一个国家的国都。   只是上古文明诸多,很多国度和往事都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里,再难断定这里发生过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花海秘境。   宋衔之猜测,安乐口中所说的那位娘娘,应该就是这花海秘境的主宰者。   要找到沈铎,就必须要找到这位所谓的娘娘。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要先搞清楚这秘境的规则具体是什么。   这皇城不算小,其中藏着的宝具也多,宋衔之走了一路,就有十几件宝具装作不小心撞到他怀里了。   宋衔之:“……”   他怀疑这只是自己「城主夫人」身份的特权……   不过不要白不要,都自己撞上来了,哪儿有不用的道理。   他心安理得的收下那些宝具,打算到时候出了秘境后卖掉,折换成灵石养家糊口用。   等到了下一个坊市,他才终于碰上了几个修士。   几个身形魁梧,穿着紫色弟子服的男子一边交谈,一边朝这边走了过来。   看他们服饰上的纹饰,倒像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响花宗。   “真是奇了怪了,今个这宝具咋都不见嘞!”其中一个男子挠着头,大着嗓门道。   “那税知道,烦人!”   说着,他们刚好转过转角,和正在费力将宝具从怀里扯下来往戒指里塞的宋衔之打了个照面。   响花宗的战术性后撤,问道:“泥是谁?!”   宋衔之拿着他的宝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得尴尬的笑笑:“自己人自己人……哈哈哈……”   之前在城门口的时候他的帷帽便被人毁了,现在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对方几个虽然看着憨憨的,但也不是没脑子的,当即了然道:“是那个送咸吱!”   宋衔之手中捏诀,准备打架。   “哦……”   “那木事了。”其中一个汉子平淡道。   其余几个大汉也纷纷赞同的点头,然后几个人就像没看见他一样,绕过他走了。   已经摆好姿势的宋衔之满头问号。   像他们这样的名门正派,不是最愤恨自己这种「弑师」之人了吗,这几个弟子竟然没有扑上来咬自己。   只能当他转身想要追问时,对方却似乎比他还急。   宋衔之一转头就看见几个彪形大汉盯着自己,眼神似乎在说:你问啊,你快问。   ……   宋衔之问道:“敢问几位……”   “是小师妹,说泥石被远王哩。”   宋衔之试探问:“崔狸?”   几个人一听这个名字,各个都笑开了花,和宋衔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嘴里说的都是崔狸,看的出他们都是崔狸的忠实迷弟,搞得宋衔之都不好意思打断他们。   真是没想到,一个没什么交集的小姑娘,竟然还能记自己的好。   宋衔之其实最想问的是关于沈铎的事情,于是在他们讲崔狸终于讲的差不多的时候,问道:“还有一件事,希望各位告知。”   “泥说!”   “各位可知道,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的沈师弟去了哪里?”   几个大汉扣着脑袋,疑惑道:“他不是去找泥了么。”   其中一位口音正常的弟子又接着道:“你一不见,他就发了疯,杀了几个人之后就进了城,之后他走的快,我们谁也没见过他。”   宋衔之听的心一紧,特别是在听到沈铎发疯的时候,他一颗心更是揪了起来。   他吞咽两下,又艰难的开口:“多谢……还有,能跟我讲讲你们进了城之后的事情吗?”   这一次还是口齿伶俐的小伙回答的:“也没什么,就是大家各自领了木牌,然后按照上面的指示找到自己的家,然后干与身份相关的事情,若是违反了身份,就会被墙里面伸出来的黑手抓走。”   “哦对了,我看咱们这批人中,有几个竟然在这城里找到了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要是这样,这人的地位就会提升许多,搬到更好的坊市里。”   宋衔之全然被那墙里伸出来的黑影吸引,追问道:“你们可见过有人被墙中黑影抓走?”   几个人同时摇了摇头。   “都是听之前来过的那些散修说的,没人亲眼见过,但今天晚上清查的时候,有些宗门确实少了人。” 第152章 沈铎在哪儿,他便在哪儿   作别了那几个响花宗弟子,宋衔之一路向着城中而去,据他们所说,那几个散修就在那附近。   只可惜冤家路窄,宋衔之还没见到那些散修,便碰上了青河宗一行人,里面还有刚回去不久的白景逸。   只是现在队伍里的气氛略微有些诡异。   没什么人说话,唐棠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宋衔之不明白,明明他自己的老婆都安全找回来了,他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不过他也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些,悄无声息的准备离开。   只是没想到就是这样,唐棠也还是发现了他。   宋衔之眼中尽是冷意,躲过唐棠伸过来的手,飞身上了屋顶,漠然道:“唐师兄,你不是我杀的,你抓了我也没用!”   “不是的宋师弟!”唐棠固执的追上来,浓重的夜色里,宋衔之看见了他脸上怪异的喜色。   “宋师弟,衔之,你没事就好,我不抓你!”他激动的说着,还贴心的和宋衔之拉开了些距离:“不抓你……”   宋衔之打量他的神色,见他面容憔悴,眼中却光芒盛放,不像是作假。而且,那眼神中还夹杂着不加遮掩的爱意。   虽然之前他也在沈铎眼中看到过这样的情绪,不过那些时候,唐棠的爱意都是不纯粹的,带着点犹豫和迷茫,然后这些情绪挣扎到最后,结果都是唐棠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白景逸。   但现在不一样,唐棠看他的眼神变得格外纯粹和炙热,甚至和沈铎在某些时刻看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宋衔之觉得有些难以直视,便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唐棠并没有阻止他,而是十分自然的跟在他身后。   虽然背对着对方,但宋衔之依旧感觉的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这让他格外不适。   “唐师兄跟着我做什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变相的监视我?”   唐棠立刻慌张的摆手:“不,不是的衔之,我只是……只是……”   他模样有几分脆弱可怜。   宋衔之不吃他这一套:“回去找你的白师弟去,别跟着我。”   谁知道唐棠听完这句话,非但不再慌乱,反而还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作为男主,唐棠的颜值还是很抗打的,这样笑起来时,如清风明月,十分惑人。   “师弟,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你,你还知道吃醋……”   虽然他后面两个字说的很轻,但宋衔之还是听到了,顿时便无语极了。   “你放心师弟,我不会去找白师弟的,我和他之间没有关系!”   “随便你怎么想怎么做,但我事先说明,我对你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   唐棠嘴角的笑容僵了僵,但片刻后,似乎又自我疗愈了,仍然高高兴兴的跟在宋衔之身后。   两个人无声无息的走了,留下原地一众青河宗弟子一脸懵逼的在原地找人。   方才宋衔之路过,除了唐棠,并没有其他人发现他。   “白师兄,你说唐师兄会去哪里呢?”   白景逸满脸阴郁,指甲狠狠的掐进手心里,低着头咬牙道:“兴许是看到什么中意的宝具,便去追了吧。”   问话的弟子本来是想趁机过来,和传闻中美若谪仙的白尊者说上两句话,以后好和旁人炫耀炫耀,没想到却被对方身上的气息吓到了。   最后只能讪讪离去,同时暗暗腹诽着:看来这白尊者也那些人口中说说的那样好……   而此时的白景逸心乱如麻,对旁人根本无暇顾及。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白景逸心中却十分清楚。   唐棠刚才急匆匆的离开,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必定是碰上了宋衔之。   青玉不在他身上,便发挥不了作用,唐师兄不久前对自己的态度冷漠了不少,就连周围的人也都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他辛辛苦苦,努力在这些人面前扮演一个完美的尊者,却不曾想过,没了青玉之后,那些追捧脆弱的连半天都维持不了。   他付出了那么多代价……   白景逸眼眶发红,眼中那滴泪却倔强的不肯流下来。   唐棠心中还记着宋衔之,却可悲的没有发现,自己心爱的师弟,其实早就不再是原来的师弟了。   如今没了青玉的控制,唐棠断然不会再看自己一眼。   不过,若是宋衔之死了,这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白景逸心中发了狠,也提息跟了过去。   /   约莫三更天左右,宋衔之终于在靠近城中心的位置,找到了那几个散修。   不过这几个散修之前也算与他接下了梁子,若自己贸然去问,恐怕会被他们合攻至死。   宋衔之思索片刻,恰好在附近遇到了两位响花宗弟子,他试探着过去,发现对方果然对他没有恶意。   于是便拜托这两位,前去帮他问个话。   趴在墙头等结果的同时,唐棠又不依不饶的粘了上来。   “宋师弟,我相信人不是你杀的,等这次试炼过后,你便同我一起回去,我定为你洗脱冤屈。”   唐棠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蹲在他身边,一脸认真的道。   宋衔之挑眉瞥他一眼。   只见他也是一个妥妥的吸宝具体质,光是在这儿蹲了一会,他们两人怀中便各自多了两三个灵器。   下面一群人焦头烂额的找,上面两个烦不胜烦的收。   宋衔之无奈道:“唐师兄实在不必如此。”   “想必之前在城门口时我说的话,师兄应该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大方承认:“我其实已经打算与沈师弟结为道侣,只差一个契和形式罢了。”   说的沈铎,他不免叹息一声,心头刚刚平复的焦急又涌了上来,迫使他摸了摸耳朵上的夜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才稍稍安心一些。   事到如今,他当真有些后悔带沈铎进这秘境。   可正如沈铎所说,无论自己去哪里,他都会陪着自己。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沈铎在哪儿,他便在哪儿。 第153章 娘娘   第二日清晨。   浓黑色被稀释成淡灰,一缕清淡的花香从街头飘荡至巷尾。   城中的景象褪了色一般,随着太阳升起,缓缓变成了那个冰冷的石头城。   修者们皆回到了自己相应的「家」中。   檐下挂上了昏黄的马灯,那些消失一夜的城中人从房中走出来,踩着晨光采下了最鲜嫩的花,插在自家的墙缝中,就此,一天的忙碌开始。   宋衔之并未和其他人一起回到大殿中。   昨天夜间,他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了城中黑影的事。   违反规则便会被作为城中法制者的黑影抓走,在第二日的清晨,前一日被抓走的人便会在城中的神坛上,被当众处死。   等这些人将鲜花插满墙缝,神坛就会升起。   神坛迎光矗立,上面直插着数根盘龙黑柱,底部残留着黑色的凝固血液,在阵阵花香中添上了腥味。   城中的人都向着神坛而去,身形虔诚的走走拜拜。   宋衔之藏在屋顶上,跟着他们走走停停。   神坛就在距离殿不远的地方,离近了才看见那漆黑巨大的柱子上面绑着几个已经被血水浸湿的人。   看样子已经奄奄一息了,而几个看不清面孔的黑衣人站在他们身边,手中握着巨大的石斧。   宋衔之将那几个人全部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六个人,其中没有沈铎。   他抬手,下意识地摸上耳朵上的夜泉,沈铎的气息微弱的从里面传出来,缠在他的指尖上,却再难平复他的心绪。   底下,安乐正焦急的寻找着自己的新夫人,大批的家仆派出去,却始终找不到人,眼看神坛已经升起,作为城主夫人若是缺席,必定会被娘娘抓走。到时候,就连他和哥哥也无能为力。   他打心底喜欢自己的新夫人,甚至破环规矩将人强行留了下来,还因此被娘娘削减了千年的寿命。   可新夫人不听话,总是跑。   找不到人的安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无数个念头涌上心头。   他咬着牙,下定决心若是这次将人抓回来,就把他的腿打断,叫他再也不能跑。   然后再将他的手拷上,让他不要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坚持不住的自杀。   他要他陪在自己身边不只两百年,每天只给他吃饭,只给自己玩弄……   此刻正躲在对方不远处的宋衔之完全不知道对方的阴暗心思,不过安乐早以没了机会,他已经决定不会再回去。   沈铎不在这些人之间,便定然是还留在那位娘娘那里。   一直到处罚开始,石斧落下,众人散场,宋衔之蹲的腿都麻了,那所谓的法制者才终于找了上来。   看着还在墙面上鬼鬼祟祟伺机偷袭的黑影,宋衔之无奈:“抓我,就现在。”   黑影似乎懵了一下,然后便猛地伸手,将宋衔之拉进了墙里。   窒息感弥漫上来,宋衔之只觉眼前一片黑暗,而周身被丝绸包裹一般越来越紧,越来越冷。   片刻之后,眼前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宋衔之睁开眼,看见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漆黑一片的巨大石窟,看不见任何有生机的东西,就连守在门口的侍卫都是一道道虚无的黑影。   宋衔之被两个黑影压着,来到了石窟中心的位置,见到了那位娘娘。   出乎他的意料。   这位娘娘并不是想象中茹毛饮血的老妖婆,而是一个穿着普通布衣的年轻姑娘。   从侧面看,姑娘生的雌雄莫辨,嘴角勾起的笑容温柔恬静,而在她面前,摆着两个精致的花盆,盆中只有黑土,种的东西还未发芽。   这两个花盆上面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仔细看还泛着隐隐的金光,和他们的主人一样,都与这个冰冷的洞窟格格不入。   姑娘仔细地给盆中种子松着土,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就在这个空挡里,又有弟子被抓了进来,宋衔之并未看见对方,却听到了对方刺耳的尖叫。很快,尖叫声和谩骂声便都消失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但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对方的待遇比自己惨多了。   黑影将他带到,之后便消失了,宋衔之疑惑的看向面前的娘娘,只见对方依旧一脸认真的看着面前的花盆,一丝视线都没分给他。   人人都说这位娘娘可怕,宋衔之自然不会单纯的被她的外表所欺骗。   他上前一步,还未走进,便又一道黑影突然扑了过来,大手扼住了宋衔之的脖子。   “放我出去!”   熟悉的气息喷洒在面上,宋衔之整个愣住了,张圆了眼看向面前的人。   沈铎也未曾想到这次出来面对的人会是宋衔之,手上的力气用了十足十,看清之后,立刻抖着手松开,将人拉近了怀里用力按住。   “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还以为又是那个女人……”他语气里有点慌乱,手指轻而又轻的替宋衔之揉着被掐红的脖子。   宋衔之咳了两声,嗓子发疼,抬手回抱住他,舒了口气:“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沈铎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睛将头放在师兄的颈窝,深吸了几口气,闻到熟悉的清香,心中的狂躁才被压下去一些。   他揽着那把细腰,力气大的像是要把对方彻底溶进自己的骨血里。   宋衔之虽然有些难受,但也不舍得将人推开,好像明了心意、肌肤之亲之后,就很难与这人分开了。   两人短暂的沉溺在喜悦之中,都没注意到,不远处那原本正在浇花的人,早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冷眼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深灰色的眼珠里一团死气,似乎对两人的举动兴致缺缺。   但她又看的那样细致,像是还有些不同的兴趣。   宋衔之面对着她,很快便察觉了对方的视线,他拍了拍沈铎的肩膀,示意对方先起来。   沈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的直起腰身,在师兄身后站定,一只手插进对方的指缝里,十指相扣。   对面的姑娘勾了下唇角,动作有些僵硬的朝他们招了招手。   这石洞中只有一张石床和几个石椅,十分简陋。   女子在石凳上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对自己警惕十分的人。   片刻,她突然嗤笑一声,将其中一个花盆抱进怀里猫儿一样抚弄,道:“这是第二次,看见如你们一般有趣的人。 第154章 许弃的考验   她的嗓音一如她的人,皆是透露出一股清冷。   宋衔之拧眉,心中刚想:那第一次是谁?   对方便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接着说:“第一次……我记得那两个人叫,叫什么来着……”   她姿态僵硬的歪头笑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   半晌,她又漫不经心的道:“哦对了,是叫栩文和寻澈吧。”   宋衔之怔了一下,偏头和沈铎对视。很显然,寻澈这个名字他们都听过,正是青河宗的符箓先师——清玄尊的本名。   至于另一位栩文,倒是闻所未闻,宋衔之看的那些科普书籍里,也没有介绍这一位人物,应该并不是青河宗的人。   “你到底是谁?”   宋衔之问出经典句子。(不知道问什么的时候就说这一句。)   对方低着头,闭眼在她那盆土上沉醉的嗅了嗅,细声道:“你们可以叫我许弃。”   “抛弃的弃。”她强调,语气却没有丝毫波澜。   宋衔之动了动嘴唇:“许姑娘,我们并非自愿来到这里,想必你也应该清楚。”   说着,他顿了顿:“能不能放我们离开?”   片刻的沉默过后,许弃抬眼看他一眼,苍灰色的眼珠转了转:“你倒是直白。”   她放下花盆,一面整理自己的一摆,一面不急不缓的朝他们走来。   “我许弃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但,你们怎么说也坏了规矩,要给些惩戒……”   她说着,细长的手指就要来挑宋衔之的下巴,被沈铎毫不客气地一把拍开。   许弃一点也不生气,退后一步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们二人。   两人交握的手都不由得攥紧。   “通过考验,我便放你们离开。”   许弃最后说完这一句,便有一阵奇异的花香从他袖间弥漫出来。   宋衔之下意识地掩住口鼻,然而为时已晚。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许弃没什么温度地声音再次传来,变得十分空灵。   “那两个人虽然通过了考验,却还是死于非命,希望你们两个,不要太让人失望……”   宋衔之最后眨了眨眼,而后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   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远远的悬在了天边,缓慢的往下掉。   宋衔之抬手,摸了摸发痛的后脑勺,疼的嘶了一声。   他后脑勺的位置有个大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磕到的,流出来的血已经干掉了,稍稍用力就能从头发上揪下来干掉的血块。   从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而后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走。   这里是一个靠近湖边的树林。   树林不算宽,树木稀稀朗朗的,一眼就可以看见那头的街道。   这时的街道上人影正稠,人们奔走匆忙,赶着回家。   宋衔之抬手揉了揉眉心,脑后的疼痛让他浑身都不爽利,脑海里也是混沌一片,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步伐不稳的往街道上走,路过一家包子铺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下意识的皱眉,然后循声望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短打的小孩正趴在包子铺的柜台前,翘着脚朝他招手:“喂!许弃,现在才回家?”   许弃?   宋衔之心中有一瞬间的排斥,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便接受了这个名字。   他点了点,然后听到自己介于男女之间,有些沙哑的声音:“嗯,现在回去。”   小孩捂着嘴笑:“脑袋很疼吧,我看你那一下摔得可不轻,怎么没变成傻子?”   他年纪看起来也只有七八岁大,说话却不饶人。   脑子还发着懵的「许弃」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摔了脑袋,应该是被人欺负了,眼前的小孩就是欺负她的人的其中一个。   过了包子铺,她一路往城深处走,一直走到天黑,才终于找到了自己记忆中的宅院。   不过她看着眼前这扇转给下人们用的狭窄偏门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想进去。   这时候大概还会早春时节,夜里的风扎骨的冷,「许弃」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衫,还是被洗的发白的旧衣,根本不足以抵御风寒。   可她看着那扇门,就是不想进去。   直到夜深时,隔着高墙的院子里渐渐没了热闹,一个老妇人提着一桶泔水从偏门出来。   她身材看起来扎实雄壮,提着半人高的木桶的也不觉的累,一出门,那双倒三角的眼便盯上了蹲在门口的许弃。   “嘿你个贱蹄子,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现在倒是出来了,咋么不冻死你!”妇人尖利的声音还是压着的,似乎是怕被别人听到。   「许弃」吓得缩了缩脖子,细声道:“孙阿嬷,我头疼……”   这位孙阿嬷闻言狠狠白她一眼,将手上提着的泔水桶放在地上,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   粗糙的肉手按在脑后的伤口上,将原本已经结痂的地方再次扯开,疼得要命。   孙阿嬷摸到人骨头没事,便将人嫌弃的丢开:“屁大点伤,死不了人的。”   「许弃」一屁股摔回地上,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孙阿嬷提起她的泔水桶,路过「许弃」的时候,还用力的踢了她一下:“赶紧滚回院里去!”   「许弃」赶忙趁机抱住她的腿:“阿嬷我饿了……”   孙阿嬷表情更难看了,但巷子另一头有人走过来,她不好下手,便那泔水桶里的木瓢舀了半勺出来,丢到了许弃面前,咬牙道:“趁早噎死你个讨债鬼!”   她拍着裤脚走了,嘴里还一连骂着晦气。   「许弃」盯着眼前那瓢已经冷透了的泔水,眼神晦暗不明。   这时的巷子里已经没了什么人,她没吃这馊饭,而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转过几个拐角,就是孙阿嬷的家,她提着泔水走的慢,很快便被「许弃」跟上。   漆黑的鹿眼透露着无辜,盯住了眼前眼前脚步蹒跚的妇人。   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突然甜甜的叫了一声:“孙阿嬷——” 第155章 皇都旧事1   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昏暗的光线照亮了墙上乌黑的血渍。   散发着冷腻气味的泔水撒了一地,涂满了地上人的脸庞和衣襟;   一把木制的簪子插在发皱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血液揉进泔水里,一股子油腥味。   「许弃」蹲在尸体旁,脸上很巧的没有沾染上任何血迹,她瘦弱的身子微微打着抖,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冷的。   反正她伸出去翻孙阿嬷荷包的手是稳的。   孙阿嬷虽然是个下人,但日子可比「许弃」过的舒服多了,身上带了些碎银子,够她买一个月的馒头。   清空了荷包,「许弃」又将人翻过来,摸了摸衣襟,果真从里面摸出两快还热着的糕饼,是从许府的厨房顺出来给她小儿子的。   「许弃」照单全收,从后又将桶里剩下的泔水全部倒在孙阿嬷的头上,盖上她圆睁充血的双眼,这才一边吃着糕饼一边匆匆离去。   这一年,许弃只有十二岁。   可她已经杀了一个人。为了那一口吃的。   杀了人快意,让自小受尽折磨的许弃在每一个噩梦中都能笑着醒来。   因为天赋的异能,一直到她十七岁,死在她手下的人已经数不清了。   从许府欺辱她的下人,到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存心捉弄她的玩伴,再到一个可能是她看不顺眼的乞丐……   许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杀了谁,那些让她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人。   她的眼睛常年是苍灰色的,没有一丝生气,任谁看了都要骂一声,再抽她一巴掌让她不许再看。   许弃在这时一般都会选择笑,被打的再狠也一样。   她笑得越开心,对方就跑的越快,像滑稽的小丑。   不过对方一般都跑不掉,总会被她找机会伺机弄死。   这样麻木的生活她过了很多年,直到城中坊市重建,曾经供她出入的偏门被另外一堵墙封上,而许家的隔壁也搭建了新的院落,有了它新的主人。   许弃就是在这面墙之后第一次见到贺临。   一个落魄的皇子。   一个母妃是爬床女婢,无权无势,和她许弃一样,被人抛弃的贱种。   贺临喜欢弹琴,每日要做的事情必定是弹琴读书。   两座院府,两面高墙之间夹着一棵老梧桐树。   贺临来了之后,许弃的乐趣便多了起来,她经常爬过墙、爬过树,去看贺临弹琴。   琴声起处,世界静了,仿佛世间的美好都被融汇在那七弦之间。   许弃喜欢这琴声,但更喜欢弹琴的人,不过有些时候,她会十分突兀的想:这人应该是长着一双极好摸的狼耳朵的。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摇摇头抛却这个念头。   阳光正盛的午后,她在墙头伴着琴音入睡,风会将底下那人的茶香,和园中百花香,一并送上来。   那是一段恬静的日子,许弃感觉,就连肮脏如自己,都被熏染上了花香。   不过,没过多久,她就被贺临发现了。   百花盛开的时节,穿着白衣的玉面公子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许弃看见了他两个可爱的虎牙,和他干净洁白手指。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灰扑扑的手是那么的脏。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拼命的擦,擦得手背渗出血丝。   贺临看着墙头上那张脸,神情恍惚了一瞬,声音变得更加温柔,笑道:“上面危险,你下来。”   他又保证:“我会接住你。”   许弃灰蒙蒙的眼睛转了转,最终还是忍不住跳了下去。   贺临也如他所言,稳稳地接住了她。   就这么,许弃有了她人生中第一个朋友,他们一起种花,一起听琴。   这一年里,许弃都没在杀过人。   直到老皇帝病危,宫闱内乱,其余皇子的刺杀一波接一波的指向贺临,许弃才在他面前杀了人。   温热的鲜血溅在两人的脸上,打破了那一份宁静。   许弃永远都不会忘了当时的感受。   害怕、担忧,还有一丝丝的期望。   她希望贺临不要因此厌恶他。   幸好,贺临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没有因此厌弃自己,但从此之后,安稳日子便不复存在。   许弃成了贺临的棋,替他杀了很多的人。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用处竟然有如此之大,她那能够遏制人神魂的异能,皇都之内,无人能够逃脱。   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为贺临杀人,许弃心甘情愿。   朝夕相处间,两人暗生情愫。   贺临许诺她,待到他君临天下的那天,会许她满城鲜花,迎娶她做皇后娘娘。   可惜,许卿怜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作为许弃的孪生姐姐,许卿怜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卿怜卿怜,谁人不怜……   两个人从名字到待遇,都是云泥之差。   许弃是第一见这位和自己长的神似的千金大小姐。   而对方甚至连她的存在都不知晓。   若不是许家投诚贺临一势,两人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碰面,许卿怜也不会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位挣扎在泥潭里的妹妹。   得知真相之后,许卿怜泪眼婆娑的拉着许弃的手承诺:“从今往后,你便是许家明正言顺的二小姐,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她的手又软又暖,身上带着好闻的清香。   明明是和许弃差不多的面容,却无故像个仙子一般。   她将许弃抱进怀里,一点也不嫌弃她身上的血腥味。   在许弃感受到温暖的时候,她也又一次的感觉自己卑贱到了尘埃里……   那一段时间,许弃的眼中充满光亮,再也不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有了贺临和温柔的姐姐,她觉得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无趣了。   可惜好景不长。   许弃的秘密还是被发现了,贺临震惊的看着她,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真到了这一天,许弃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冷静。   她默默的重新穿好衣物,而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眼中却干涸的没有一滴眼泪。   她一遍遍的告诫自己,自己还是有价值的,贺临绝对不会抛弃自己。   如她所料,贺临果然隔了两日便上门致歉,与她相处之间没有任何异常。   许弃第一次天真起来,以为对方是真的不再嫌弃自己。   而贺临揽着怀中的人,心头却五味陈杂。   分明是该十分厌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又会觉得有些心疼…… 第156章 皇都旧事2   许弃之所以被许家抛弃,都是因为她畸形的身体。   这样的身体将伴随她一生。   因为生来便是雌雄同体,她被人当成怪物、不祥之人,从出生的那天起便被抛弃在柴房之中。   若不是母亲怜悯,留了她一命,她或许早就冻死在了大街上。   从爱上贺临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这样不堪的秘密总有一日会被发现。   她早就想好了,等贺临发现,她就跪下来求他……   只是没想到,贺临原谅了她,对她更是关怀备至。   许弃很开心,庆幸她还能继续做贺临的一把刀。   半年之后,朝堂局势稳定,除了贺临和朝中的大皇子,其余的皇子全部意外死亡。   眼看贺临就要翻身,许弃为他高兴,就算杀再多的人,受再多的伤也在所不惜。   然而就在这时,许弃发现了许卿怜与贺临,在旧院之中幽会。   梧桐树还是多年前的梧桐树,只是树下的人却不再是许弃。   贺临厌弃了她一身的血腥味和怪诞,转而投入了牡丹裙下。   许弃手里攥着还在滴血的刀,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她的双眼常年是枯竭的、无神的,头发干燥的像把稻草,手上也满是厚茧。   双十年华,她整个人却像个在泥巴地里蘸了又蘸的馒头,连芯里都是土渣子,让人难以下咽。   好像事情就该是这样。   越发耀眼的贺临就应该配温柔又好看的许卿怜。   被发现之后,贺临与许卿怜都显得十分慌乱,焦急地和她解释。   可面对他们的说辞,许弃只是笑了笑,然后跪了下去。   她仰着头,语气前所未有的虔诚:“姐姐,贺临,我不生气,我开心,我真的很开心。”   她说着,又膝行上前几步,抱住了他们的腿,像一条最忠诚的狗匍匐着:“但是,你们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许卿怜哭的泣不成声,连声答应,贺临也因为愧疚没有丝毫犹豫的应下。   许弃心中唯剩的一点怨恨也就此消散。   她生命中的两束光可以在一起。   但,只求他们不要因此抛弃自己。   因为许弃的存在,局势很快稳定下来,贺临几乎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皇位。   大皇子落败,连同他的党羽一起销声匿迹。   新皇登基时,恰巧又是一年的开春,满城花渐开。   许弃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贺临许给她的满城鲜花,可一直等到秋天,很多花都开败,贺临也没能想起这件事。   许弃心道是他太忙,所以才无暇顾及。   可等到冬日,宫中却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办起封后大典。   许弃的喜悦少了一些,直到许卿怜拉着她的手,说要她们姐妹二人一同入宫的时候,她才又提起了些兴致。   /   大皇子一党就是在这个时候选择再次起事的。   许弃和许卿怜在宫门前被劫,近一年的时间,足够贺临在朝中扎根,起事没掀起什么风浪便被压了下去。   濒死挣扎的大皇子推至宫门前,以她们两人为要挟,让贺临放自己离开,末了又像是起了兴趣,让贺临选一选。   只能活一个。   原本还在奋力杀敌的许弃突然便停下了动作,明明可以以一制敌的她,和许卿怜一样被人捏住了脖子。   许弃心跳如雷鼓,笑着看向不远处的贺临。   这一瞬里,她突然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被人选择一次。   朔风送来的今年的第一场瑞雪,照着朱红色的宫墙格外好看。   许弃看到贺临面无表情的脸,和他毫不犹豫举起的手。   贺临要选许卿怜。   许弃眼中的希冀彻底散去,她想,自己好像又被人抛弃了一次。   贺临的手指向了许卿怜,可他口中却截然相反的坚定着:“我要许弃。”   他话音才落,许弃便觉一双手在自己背后推了一把。   架在脖子上的兵刃和扑在身上的冷风,被换成了温暖的怀抱。   她成了那个被选择的人。   贺临颤抖着用力抱紧了她,像是抱住了自己捧在手心中的珍宝。   就在许弃万分恍惚的时候,贺临贴在她的耳边,声音却像是隔着远山传来。   他叫她:“师兄……”   “不管什么时候,我只要师兄。”   「许弃」睁大了眼,一直以来身上存在的怪异感终于被捅破。   再回神时,周围的场景便彻底变了。   他和沈铎站在城楼之上,以第三者的视角旁观着下面的场景。   “师兄……”沈铎捧住宋衔之的脸,用手掌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又与他贴面而立。   宋衔之的手还有些发颤。   当许弃时的那些哭不出的眼泪,在这一刻都涌了上来。   他共情着许弃的情绪,那种不是轻描淡写便可以形容的压抑。   许弃每杀一个人时的心情他知道,每一次淡薄的开心,和每一次失望绝望,他都知道。   二十年……   许弃的世界是灰色的,所以唯二照进去的光便显得那样鲜亮,又难能可贵。   她一生都在渴望被选择,被需要,却一生都在被厌恶,被抛弃。   父母抛弃了她,玩伴抛弃她,贺临也要抛弃她。   就连老天爷都不要她……   宋衔之在当许弃时,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身上裹满了泥浆。   那些泥浆堵住她的呼吸,叫她翻不动,叫不出,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原来这就是许弃的之所以成为许弃的原因……   缓过来之后,宋衔之又无比的庆幸着,幸好他的沈铎不是贺临,幸好他的沈铎选择了他。   “师兄,还难受吗?”沈铎捧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暖着。   宋衔之眼眶微红的摇了摇头,笑着回握住他的手,声音里还带着闷闷的鼻音:“没事了……”   沈铎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笑出了可爱的虎牙,或许也是因为当过贺临,他变得格外黏人起来,和之前比起来还要黏的加倍黏人。   “师兄,我没有亲她。”   两人正抱着,沈铎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宋衔之懵懵地:“啊?”   沈铎乖的厉害,拿脸在他脸上蹭了蹭:“我说,我没有亲那个女的,虽然那个时候我没有记忆,但我还是觉得下不去嘴。”   宋衔之意识到他的说什么,顿时扑哧一声笑出来,摸摸他的头毫不吝啬的夸奖:“啊……多多好棒呢——” 第157章 种花   两人站在城门上,作着看不见的局外人。   底下,许弃与贺临已经变回了他们自己的模样。   雪愈下愈大,飘飘扬扬盛大至极,也无情至极。   大皇子携着浑身浴血的许弃和许卿怜,问贺临要选谁。   宋衔之看见了许弃眼中的期许与挣扎,也知道她心中想着的,一定是:如果贺临选了自己,自己也会姐姐救下的。   可惜,真正的贺临不会选择许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许卿怜。   他恨不得永远的甩掉许弃这个麻烦,也根本不会想起来,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许弃踏着尸山血海给他开的路。   大皇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面色狰狞的笑了:“贺临,你抢了的位置,现在还想从我的手中救自己的女人?”   他喉咙里传出一声怪笑,将手中神情恍惚的许弃推了出去:“你做梦!我现在就要杀了她!”   他知道,就算今日走出了这皇城,以贺临的手段,也定然不会真的让他活在这世上。   他的党羽也已经尽数被杀,与其用这女人换来苟活几日,不如就此杀了人,也能让贺临抱憾终生。   贺临目眦欲裂,将踉跄着扑过来的许弃推开,吼道:“住手!”   大皇子却已经打算鱼死网破,拉着泪眼涟涟的许卿怜后退几步,拔出身边副将的剑将两人一同贯穿。   大皇子倒地之后,周围的禁军便一拥而上,将叛党尽数歼灭。   许卿怜痛苦的叫声,终于将许弃从混沌之中拉了出来。   她冲过去,血水像泉水一样从许卿怜的红衣中涌出,将地上的薄雪烫化,而那原本是要登顶后位的人,已然失去了生气。   耳边是贺临痛苦的喘息,和对许弃无尽的埋怨。   贺临又在指责她:为何明明不会被抓到,明明能轻松杀了大皇子,明明能救许卿怜,为什么却什么都没做?   许弃僵硬的转动了她灰暗的眼球,浑身的血液都凉掉了。   朱墙白雪无颜色,阳光照不进冬日的阴云。   大雪都比不了她身体深处的寒意。   许弃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抽出了插在许卿怜身上的长剑,垂着头,在贺临再次开口的时候,挥剑封喉。   热血洒面,为她带来了最后的温度。   她其实还想问一问贺临:花还给我种吗?不要满城的也罢……就算是只有一株也好。   可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许弃疯了……   宋衔之在城墙之上看着她将城门关上,将宫内所有活人都杀光。   腥臭的鲜血流满了青石砖面,雪沫落进血里很快融化,知道鲜血凝固,为地面铺就了晶亮的新皮。   许弃割下了许卿怜和贺临的头颅,将他们栽进了花盆之中。   宫人和禁军的尸体堆成了高山,许弃就踩着这些尸体上来,站在顶端对视宋衔之的眼。   她抱着两个盛着新土的花盆,身上青色的罗裙已经成了浓重的黑红色,依旧干净的面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或许我不配拥有鲜花,但还有鲜血可以。”   她话音才落,三人周围的环境便变了,回到了之前的石窟。   宋衔之扶着有些涨痛的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又被沈铎拉进了怀里。   不远处,许弃依旧摆弄着她的花盆,脸上没什么表情。   其实她并不嗜杀,只是有时不得不杀而已。   “我杀了新帝,杀了众臣,这个国家便散了,皇都也空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许弃漫不经心的开口,洞中光线昏暗,而她身处黑暗之中,几乎要消失不见。   “你们通过了考验,我可以放过你们。”   许弃转过身去,彻底融进了黑暗里。   “那花萼城的规矩呢?我并不希望给别人当城主夫人。”宋衔之道。   “出了这里,你们直接离开便是。”   宋衔之点了点头,明明可以直接走的,但他看着许弃,却无论如何都挪不动脚步。   了解了对方之后,在看她守着两盆永远不会发芽的花盆,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黑影请他出去时,他并没有立即动身。   许弃见他不动,便问:“怎么不走?”   宋衔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来时随意摘下放在戒指里的花拿了出来,放在了中间的石桌上。   “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但是还是想说一句,外面的花开的很好,你真的不出去亲眼看看吗?”   话说完,许弃沉默了许久,这万年来的沉淀使她早就不再是那个看什么不顺眼便杀掉的小姑娘了。   她的花盆中没有种子,石窟中没有阳光,永远也不会开出花来。   不过是她自己画地为牢罢了。   宋衔之见她不说话,便又道:“你想要花,可以自己种,没有谁规定你不可以种花。”   他说完这句,便不再停留,转身和沈铎一起跟着黑影离开。   从来时的墙面出去,花萼城正是黄昏,他在里面呆了近一个白天的时间。   出来之后,他身上属于花萼城的令牌便消失不见,于此同时,安乐也恰好找了过来。   他看见宋衔之,脸上先是溢出狂喜,看见他身边的沈铎后,脸色变得看起来。   安乐本就生的病态,面色阴郁时就变得十分吓人,就像宋衔之之前那副痨病鬼模样。   “夫人!”安乐冲过来,就要来抓宋衔之的手,又被沈铎一掌震开。   宋衔之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城主夫人了怕,娘娘已经特许我离开这里,你就不要再纠缠了。”   安乐听完一脸不可置信:“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见过娘娘。不,这就是你见过娘娘,她也根本不会放过你们!”   “你跟我回去!夫人!你是我的夫人!谁也不能抢走!”他耍起无赖,眼里红红的,蓄上了泪水,一边说着,一边还吩咐一旁的家丁,想将宋衔之抓回去。   沈铎自然不会让他得手,几个动作间,便将那些家丁都解决了。   之后他还想对安乐出手,被宋衔之拦了下来。   “算了多多,我们直接离开便是,不必惹太多麻烦。”   安乐怎么说也是个城主,要是因此惹恼了许弃,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谁曾想,下一秒这花萼城里就出了变故。 第158章 消散   正是黄昏时分,夕阳尚好,城外花开遍野,城内亦是花影重重,一副冠绝天下的好景象。   一个清瘦的人影独立于城门之上。   她怀中拥着两个花盆,里面插着两朵娇艳欲滴的红花,红花花萼相拥,有茎无叶。   许弃看着这么多年以来,自发旺盛的花海,眼角终是摇摇欲坠的悬上了一颗泪。   而在她身后,石头堆砌的花萼城是埋葬她祈愿的石头冢,如今夙愿已了,花萼城也在随着夕阳的落幕渐渐消失。   /   另一边……   那些被沈铎杀死的家仆的尸体变成了一株株枯萎的花,风一吹便黄沙一样消散了。   宋衔之看向面前的安乐,发现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老。   安乐显然也发现了异常,惊慌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城中很快便传来了阵阵恐慌的叫声,石头房子也提前变成了夜晚时才会出现的样子。   是皇都旧时的模样。   半刻不到,夕阳便沉的只剩半个细弯的弦,这座城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安乐变成了个年过花甲的老爷爷,满头白发,面上沟壑纵横。   可就算是这样,他面上仍是固执,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口里重复着要带宋衔之走。   宋衔之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看见心仪玩具就走不动路的小孩子,满眼无奈。   安乐的哥哥安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拉住了还不死心的安乐,两个小老头相互搀扶着依偎在一起。   宋衔之见状,便拉着沈铎离开。   身后安乐不依不饶,他的手脚已经在逐渐消失了,却还固执的想要往这边来,苍老的嗓音沙哑不堪。   宋衔之心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他不理解,一个人怎么会仅凭一眼就想占有一个人。   但他是一个人,不是玩具,除了心甘情愿,永远都不会被谁独占。   最后看了一眼,宋衔之毅然决然的朝着城门而去,晚霞散去,身后的两人也随之变成了一朵昳丽浓艳的山茶,安乐为花,安然为萼,是之前贺临院中生的最好的一株。   /   来到城门,宋衔之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城头的许弃,她的身体也同样变的透明起来。   宋衔之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这么快便想通了。   “要走了?”许弃没有回头的问道。   “嗯。”宋衔之上前一步,和她并肩而立:“还有一件事。”   “能麻烦告诉我,清玄尊到底是怎么死去的吗?”   既然清玄尊不是被许弃杀的,那这花海秘境还有谁能杀了他?   清玄尊怎么说都是他如今的师祖,真正的死因还是有必要追究清楚的。   许弃转过头来,面上带了一抹浅笑,不同于之前,她的这抹笑显然轻松了许多。   “你是说……寻澈?”   她将手中的花盆从城门之上抛下去,花盆碎裂,露出了里面朽成黑灰色的头骨。   宋衔之说是。   “被他夫人杀死的。”许弃道:“当时,寻澈和那位栩文通过了我的考验,本来已经离开,却在城内被他的妻子伏击至死。”   “而他夫人在此犯戒,被我杀了。”   宋衔之震惊的看向许弃,问:“三个人?那栩文是谁?”   原本他还以为栩文就是青玄尊景家的夫人,但没想到竟然是大家都不知道的第三个人。   “栩文是个病怏怏的男子,到城中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寻澈带他来求药。”   宋衔之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停在了当时在景家清玄尊别院中看到的那副画像,当时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阵眼,没想过那画中的人是真的存在。   他心中有了一个荒唐的猜测。   清玄尊和他的夫人并不是外人眼中的琴瑟和鸣,而是根本没有感情。   清玄尊喜欢的,可能就是这位叫做栩文的男子。   而景夫人因心生嫉妒,才将两人都杀了。   宋衔之想起之前锦水村见过的清玄尊,记起当时在他身上察觉到的怪异。   当时他便觉得那个清玄尊像极了几个人拼凑在一起的结果,如今想来,应该是景家的人将这三人和在一起,做成了一个强大的傀儡。   夜幕彻底笼罩了秘境,今日的天上有月亮。   月亮极远极亮,霜白的洒下。   宋衔之思索之后,再抬头时,许弃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声轻而又轻的叹息也弥散在了风中。   城门变得破旧不堪,微微一动,就飞灰一般消散了。   空荡荡的夜空之下,只剩他们这一群修者们面面相觑的站在正中的空地上。   周围的鲜花并未凋零,相信在不久后的将来,这原本是繁华皇都的地方,也将开满鲜花。   许弃执念消散,由她衍生出的花萼城和原住民们自然也随之消失,但这一片花海却是这千万年来一点一点自己汇聚起来的。   万年前巨剑陨落,劈出了这剑渊,也将许弃和她的皇都一起带了下来,又因为此处灵气的凝聚,形成了天然的秘境,才让许弃的执念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现在,花海秘境还在,只是换了个样子,新的规则也开始形成,不能容纳元婴以上的修为,大家都不的不将修为压制在了元婴境界。   宋衔之和沈铎趁着其余人还没发现他们,来到了秘境入口。   大片火红的枫林中,风声筱筱。   两个人一起走了很久,却始终走不出去。   沈铎的面色凝重起来:“师兄,这秘境应该是自己封上了,要过段时间才会开启。”   现在两个人的修为被压制,面对那些「嫉恶如仇」的修士们,恐怕难以应付。   “没关系,我们躲着他们走就是。”宋衔之牵着他的手摇了摇,眼带暗示:“刚好,我们可以趁这个时间先做点正事……”   沈铎尾巴瞬间在背后竖的笔直。   他十分不可置信的看着宋衔之,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师兄……是认真的吗……”   宋衔之歪着头疑惑道:“不然呢?”   沈铎面露喜色,笑得见牙不见眼,直接上前将宋衔之托着pg抱了起来,一只手还着急的去扯带子:“师兄,师兄真好——”   心里想着,这可是师兄第一次主动,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宋衔之脚猛地离地,吓得慌忙搂住对方的脖子,还要腾出一只手阻拦沈铎的手:“你干什么!”   他脸上已经有了薄薄的红色。   沈铎懵在原地:“不是要zuo吗?”   宋衔之怔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什么,骂道:“你个色狼,我是说一起把之前找到的宝具炼化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沈铎也愣住了,随后委屈巴巴地道:“我不管,炼化留在后面。”   说完,便携着人进了枫林的深处。 第159章 偷袭   此处发生一万字,请各位自行脑补over。   /   再出来时,已是晨光熹微。   宋衔之怒锤了沈铎几下,从树上跳了下来,只是他yao软腿软,还得要沈铎捞一把。   “下次再这样,我……”   “我知道,我错了——”沈铎揉着他的yao,截断他的话积极认错。   (下次还敢)   宋衔之瞪他一眼,又恨恨的在他手腕上捏了一把。   明明是一样的时间,为什么的沈铎这家伙还这么神采奕奕,自己却跟搬了三天砖一样。   不是说什么: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吗!!   宋衔之捏他时用了些力气,不过他这点动作,对沈铎来说不痛不痒,只能激发他的兽性罢了。   花萼城消失后,后面藏着的山谷便露了出来,原本藏身在城中的宝具也四散逃进了那山林之中,因此那些修士现在几乎都在那里面。   出了枫叶林,两人打算寻个深一点的地方先炼化宝具,免得中途遇上什么人。   花影密集,再远处的几乎有半人高,人坐在里面,从远处很难看的出来。   宋衔之一共收集了十几宝具,按照属性与沈铎分好,便各自炼化。   这些宝具都是些中阶的,要炼化他们并不困难,因此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近午时便都尽数炼化。   炼化之后,又没别的事情了,宋衔之躺在花丛中,还在思考是要去山林里面看一看有没有被的宝具,还是躺在这里睡上一觉,等秘境开启。   想了半天,他想起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给沈铎寻上一把好剑,还是决定晚些去山林里面看看。   “师兄——”   就在宋衔之晒着太阳昏昏欲睡的时候,炼化完最后一件宝具的沈铎黏了上来,他本就手长腿长的,这样罩上来,几乎将宋衔之整个裹住。   宋衔之心里敲起警钟,将沈铎蹭上来的脸推开。自己一翻身便从他腋下溜了出去。   “你给我安生一点!”   沈铎笑着舔了下虎牙,再次扑了过来。   两个人又在花丛中玩闹起来,闹得满头是汗。   就在两人躺平歇息得时候,一道白光突然闪了过来。   在宋衔之还未反应过来得时候,沈铎已经揽着他得yao往后退了数步。   白光击打在他们方才躺过的位置,留下了一道手臂宽的焦痕。   抬眼一看,来得人不出意料是白景逸。   他站在不远处,脚踩长剑,手执乌琴,白衣翩翩气度不凡,只是眼下那发青的眼圈有些明显,看来他这段日子也不算好过。   “宋衔之,把我的青玉还给我!”白景逸的视线打量过两人,最终放在宋衔之攥紧的右手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沈铎眯了眯眼,刚想动手,但看向一边的宋衔之过后,又停下了动作,决定先看看师兄怎么说。   宋衔之没注意到沈铎带着些期待的眼神,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青玉。   此时的青玉微微发烫,散发出了淡青色的光芒,因该是感应到了它的主人就在附近。   白景逸孤身一人,为了这青玉竟然敢来独自面对他们两人,宋衔之又看了眼这玉,实在看不出这质地和气息有什么特别。   不过直觉告诉他,这青玉应该就是一切违和感出现的关键。   “玉就在我手里,你想要就过来拿呗!”   宋衔之弯着眼睛笑起来,然后将青玉送回了戒指里闪身后退。   白景逸眼眸中划过一丝狡黠,想要追过去,却被沈铎遮挡了去路。   两人当即交起手来。   宋衔之站在一边看戏,心想沈铎这家伙精力这么旺盛,还是多活动活动比较好。   虽然两人的境界都被压制在元婴期,但白景逸只是元婴初期,而沈铎却已经是元婴期圆满,击退白景逸不在话下。   不过白景逸在众人面前并未崩人设,贸然将他处置了只会对自己不利,所以沈铎下的手不算太重。   白景逸不出意料的处于下风,连吐了数口血之后,他手上的琴也断了弦,整个人都跪倒在地,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向上盯住了沈铎身后的宋衔之,染着血的红唇突然勾出一抹笑来。   宋衔之,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果然不出他所料,之前面对白景逸时莫名产生得那种无力感又涌了上来,灵气瞬间枯竭,叫他脸色煞白的摔倒在地。   “师兄!”沈铎见状,不在管一边的白景逸,连忙冲过去将人扶住,又以口渡气。   尝到久违的感觉,白景逸瞬间大口呼吸了几下,方才被沈铎创下的伤也恢复了一些。   趁着两人慌乱之际,他投出了藏匿许久的暗器。   这暗器是一品中阶的宝具,被射中的人轻则痴傻,重则去命。   出手时无声无息,可于暗处快速取人性命。   这两种结果,无论哪一种,白景逸都无所谓。这一次,他一定要逆风翻盘。   暗器打出去,破风而去,速度快得惊人。   白景逸一眨不眨的看着,脸上已经涌起了快意的笑。   可就在暗器即将击中宋衔之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古剑却突然出现,将那暗器拦腰斩断。   白景逸惊愕的抬头,然后便看见了面色铁青的唐棠。   他一瞬间被掐断了呼吸,反应过来,立马换上了一副惯有的可怜表情:“唐师兄……你,你听我解释……”   唐棠面向本就生的冷硬,不笑时更是骇人。   白景逸被他盯的心中发毛,同时又难堪至极。 第160章 青玉碎裂   “你在做什么!?”   “偷袭同门师兄,我之前怎不知你竟如此恶毒?!”   唐棠愤怒的将手中被劈成两半的暗器摔在地上,回头看了眼脸色发白的宋衔之,表情又难看了几分。   白景逸眼眶涩疼,嘴里又急的呕出一口血,泪眼涟涟的摇头:“不,不是的,师兄,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好不好……”   他原本梳理整齐的长发此刻散乱的铺在肩头,看起来有些狼狈。   唐棠闻声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白景逸,皱眉说:“我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景逸咬紧牙关,心中思忖着,要如何才能让唐师兄相信自己,却被突然冲过来的沈铎死死扣住了喉咙。   “你对师兄做了什么!”   “咳咳,我……”白景逸被掐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铎眼底赤红,立刻收紧了手:“快说!!你找死?!”   宋衔之因为有沈铎渡气,情况已经好了许多,此刻正在打坐入定,并没有心思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攥住青玉的手已然松开,发着光的青玉落在被压倒的花丛中,十分显眼。   白景逸被扼住了呼吸,拼命的挣扎起来,余光瞥见地上的青玉,便骤然看到了希望。   他运起身体里最后的灵力,集中打在沈铎的手上,在沈铎吃痛松懈的一瞬间,挣脱了桎梏,毫不犹豫的向着青玉扑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碰到青玉的时候,一只瘦白的手忽然抢先他一步,将青玉拿了起来。   白景逸眼中瞬间起了杀意,只是刚才看清抢走青玉的人是谁时,这狂风骤雨般的杀意又快速被压了下去。   “唐师兄,师兄……这是我的青玉,我并没有骗你,实在是师兄拿走我的东西在先,我多次向他索要,他不肯给,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   唐棠皱眉:“那你也不能出此下作手段。”   白景逸嗓音沙哑的说着,见唐棠虽然依旧面带怀疑,但态度明显有所松懈,便接着道:“这青玉,这青玉是我阿娘留给我的……”   “所以我才……”他说到这里,又落了大把的眼泪,将他雪白的衣襟都沾湿了。   唐棠听罢,果然面露动容,手指摩挲这那枚青玉,心道:怪不得之前见他之前一直宝贝的挂在脖子上,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他眼中的责怪少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将青玉还回去,只是道:“无论如何,这件事你做的也太过急躁,等回到宗门领过罚之后,我在将玉还给你。”   白景逸心头顿起不甘,红着眼,浑身都发起抖来:“凭什么!”   他吼完之后,有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于是放低了声音:“明明宋衔之害死了掌门,你却还护着他?”   他总是不愿意将恶意对准唐棠。   唐棠愣了一下,脸上似乎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已经睁开了眼的宋衔之,和他身边的沈铎,没什么底气的道:“宋师弟一事,真相未明,我,我又怎么好去责怪他……”   白景逸心中发寒,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唐师兄果真还是偏爱宋师兄……”   他心中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质问,最终斟酌,却只说出了这么一句。   唐棠神色动容:“白师弟误会了,我……”   白景逸抬手擦掉眼泪:“唐师兄不必解释,景逸都明白了,只是希望……回去之后师兄能谨遵诺言,将母亲的遗物还给我。”   他说这话时,人还歪坐在地上,细白的脖颈上,被沈铎掐出来的印子已经成了青紫色,看起来就像一朵一折就断了小白花。   唐棠心中愧疚更甚,又心想,这青玉怎么说也是白师弟母亲的遗物,他擅自扣押,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况且自己对衔之不自觉的偏爱,确实有些明显……   “偷袭不该是正派所为,希望白师弟今后能多加警醒。”   他唐棠将手中的青玉握了握,而后朝白景逸递了过去:“既然是你母亲的遗物,就先还给你吧。”   白景逸心中焦急,面上却不显,垂着头没说话。   唐棠上前一步,刚要将青玉送过去,却被身后的宋衔之拉住了衣摆:“唐师兄不要!”   唐棠回头,只见宋衔之依偎在沈铎怀里,脸色十分不好,他的注意力瞬间便被转移,蹲下身握住宋衔之的手,关怀道:“师弟可还有什么不适?”   宋衔之方才只是下意识的叫停,这时突然被握住手,有些尴尬的挣脱:“呃……唐师兄,我没事。”   他只是不想唐棠将青玉还回去而已,想法太过强烈,以至于他未经思考便开了口。   但现在,白景逸既然说这青玉是他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唐棠肯定不会再轻易给自己。   唐棠俊俏的脸上染上了轻微的红晕,看起来竟是有些羞涩。   他顺着宋衔之的视线看过来,发现他正看着自己手上的青玉,于是道:“师弟拿这青玉,可是有什么旁的用处?”   他嗓音温柔,里面丝毫没有责怪之意。   宋衔之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景逸,见他正咬着下唇,用力到牙齿都没进皮肉里,眼眶中满是泪水。   突然就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再转头,对上唐棠灼热的视线,宋衔之有些无奈,拿过唐棠手上的青玉,手上微微用力,便将其掰成了两半。   一阵青烟从玉中飞了出来,直冲天际,而后散去。   “呃……”唐棠一脸诧异的看着宋衔之,有些不知所措。   而白景逸则是疯了一般的扑了上来,抖着手将碎成两半的青玉拿了起来。   他口中发出悲怆的哭叫,半晌,竟拿起碎玉要往嘴里塞,锋利的碎片将他的口舌割烂,鲜血滴在花叶之上。   唐棠反应过来,立刻阻止了他:“白师弟,你不要激动!”   白景逸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唐棠没办法,只能出手将白景逸击晕过去。   将人的伤口处理好,他才又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宋衔之,犹豫道:“衔之你……”   就算是宋衔之故意弄坏了别人的珍重之物,他也并没有像之前吼白景逸一样吼他。   而宋衔之此刻已然确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看向白景逸的目光彻底冷了下去。   就在青玉被击碎的一瞬间,一些被掩盖的记忆便瞬间浮现上来,让他隐约得以窥见事情的真相。 第161章 廖廖忆卿   原来,宋衔之之前那些猜测,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占用了原主的身体,同时也接纳了对方的潜意识。   虽然那些记忆都被人刻意抹掉,但潜意识中还是残留着自我暗示,刚开始时他受原著内容影响,先入为主,才没有及时发现这个世界的怪异。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出现发现了端倪,可怎么说,他的怀疑都显得有些匪夷所思,所以他才一直不敢确信。   直到方才青玉碎裂。   一直笼罩在上方的罩子破开,他才明白,从一开始,一切都是假的。   从他读的那本书,到这个世界的主角,都是假的。   白景逸,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赝品主角。   而这个世界,也曾被人推翻重演。   作为原主角的宋衔之成了臭名昭著的炮灰,不仅光芒散尽,容貌尽毁,就连原著的官配大师兄唐棠,也被白景逸抢了过去。   宋衔之如今在的这个时间点,便是重演过后的。   因此,他不仅拥有了原主的记忆。同时,这些记忆中也包含着上一辈子的记忆。   不过他不是原主,这些记忆也都是从第三者的旁观视角去看的,就像是看了一本崭新的书。   故事从主人公宋衔之出生开始。   和他受鞭刑时看到的一样,原主自打出生以来,便天赋异禀,又因为乖巧听话,所以格外讨人喜爱。   宗门上下,无不是对他宠爱有加。   就连之前如何也不愿收徒的云翎也破例将他收入门下,做了亲传弟子。   原主从小和唐棠一同长大,两人竹马竹马,成年之后,两人之间的情谊逐渐变质,互相倾慕,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云翎则是本书的深情男二,从始至终都在宋衔之背后默默付出。   原主十三岁那年,因为贪玩,瞒着众人偷溜去了山下,然后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白景逸。   当时的白景逸,还只是山下望山镇里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小孩脸上身上满是污垢,连模样都看不清楚。   原主在街角乱逛时不小心踩到了对方的脚。   起初他还以为那只是堆垃圾,直到那垃圾痛得呜咽一声,然后抬起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看向自己。   那双眼珠满是惊恐和无措,然后便踉跄着站了起来,俯首对着自己磕头。   面对这个和自己同样年龄的小孩,原主几乎是瞬间便心软了。   随后,在宗门上下疯了一样的找到他之后,他便央求云翎,将这小孩收入了师门,做自己的师弟。   当时云翎已经将沈铎收入门下,原本是不愿收下白景逸的,但看原主一脸坚持的模样,而且小孩资历还算尚可,便也应允了。   但两人当时都没想到,就是这个小孩,彻底扭转了他们的命运。   白景逸入了青河宗,成了云雪尊座下第二位内门弟子,按理说应当算是出人头地,可他在宗门内,却素来不讨人喜欢。   与处处透露着矜贵气息的原主相比,沉默寡言又满身阴郁的白景逸成了毫不起眼的存在。   偏偏原主却将他当成了真正的朋友,无时无刻不想着关照他,绞尽脑汁的想要逗他开心。   白景逸面上也变得柔和开朗起来。   直到他和唐棠互明心意,也就是快到剧情结局的时候,原主还一度以为两人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直到那天,几人在执行一项任务时,白景逸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一块青玉。   一切便就此发生了改变。   等原主再醒来时,故事便回到了原点,白景逸入门的那天。   他原本惊为天人的容貌,也变得平平无奇。   他走出房门,发现原本凝聚在他身上的目光,全部涌向了另外一个人。   他看着那人耀眼的容貌,和惊人的气度,有一瞬间的恍惚。   之前的一切都好像大梦一场。   众星捧月般站在人群正中心的白景逸,终于分了一丝眼神给他,柔柔叫了他一声:“宋师兄……”   原主看见他眼中的得意,瞬间便明白过来,之前的那些都不是梦,而是白景逸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无论是容貌、地位。   还是,唐棠。   同时,周围人的记忆也被不同程度的篡改了,变得厌恶他,讨厌他。   可他分明并未做些什么。   一夜之间,天地颠倒。   好像除了还是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之外,他什么都不是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向唐棠和其他人解释这一切,却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将他的话当成了胡言乱语,对他无尽鄙夷。   唯一还信任他的,只有师尊。   被人说是无欲无求,不可采撷的高岭之花,终于清晰而深刻的出现在他眼前。   原主挣扎了一段时日。   天之骄子又怎会体验过这种滋味?   他几乎是崩溃的依赖起云翎来,同时也在努力挣脱原来的身份,想要用这副模样成就更好的自己。   可白景逸见不得他的好,用尽了手段诬陷自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了那青玉的作用。   青玉之中,住着一缕能力逼近天道的女子的神识。   也就是这女子,将时间拉回了原点,又将原本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光芒,尽数取走,赋予了白景逸。   原主最终也因青玉的干扰,变得意识不清起来,身子也越来越差,到了最后,几乎已经是神魂俱散的地步。   云翎到处为他求药治病,最后将左右的希望都寄托在药娘草之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宋衔之穿了过来。   由于他这个异世之人的突然加入,和原主拥有截然不同的命格,所以原本已经规划好了,剧情发生了偏离。   也就是说,宋衔之之前看的那本书,是被人篡改过,却并未真实发生过的剧本。   真正的剧情,早在此之前便发生过了,又因为青玉力量的乱入,原本构架好的世界崩塌。   这位青玉中的女子,应该是在与天道抗衡。   而他之所以穿进来,也极有可能是真正的天道为了补救这一切,所做出来的措施。   只是可怜了原主,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因为别人的嫉妒承受了这么多,最后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而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记得他?   有多少人为他不值?   是云翎,还是自己?   无论如何,不过廖廖罢了。 第162章 唯一喜欢的人   之前他的承受鞭刑时,被勾起的记忆里始终看不清的那个人,就是白景逸。   这个人,也确实在原主的记忆中占据了庞大而深刻的篇幅。   时间回到当下。   青玉碎了之后,他的身体便也恢复正常。   身边沈铎和唐棠都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宋衔之扶着沈铎的手臂站了起来,将那块青玉在泥地里碾的稀碎。   “多多,我们走吧。”他没管身边目光殷切的唐棠,转身抓住了白景逸的衣襟。   等回到青河宗,他打算用搜魂术揪出这人的记忆,为「宋衔之」沉冤昭雪,随后再亲手杀了他。   现在就让他死,也未免太过便宜。   “等等,宋师弟,这……白师弟他?”唐棠显然还十分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大青玉掰碎,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白景逸。   宋衔之眼神没什么温度的回看他。   视线交织的一瞬间,唐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瞬的心慌。   “唐师兄没想起来吗?”   唐棠面露疑惑:“什,什么?”   宋衔之没头没尾的说这么一句,让他根本无从解读。   宋衔之于是笑了一下,低头道:“没什么……”   “只是想再一次告诉唐师兄,我对你,已经没有丁点兴趣。”   他抬起眼,收起了笑。   “唐师兄若是在像这样与我纠缠,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到这,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说这话的意思是,我以后不想再看见唐师兄了,这下说的够清楚了吗?”   唐棠这个人,他无法作出褒贬的评判。   毕竟他似乎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并没有像云翎爱原主那样,爱的那么深而已。   所以才会在世界重新洗牌的时候,将自己曾经真正的恋人抛弃。   虽然他没有爱上过白景逸,也在心底留了一隅宋衔之的位置。   可是事到如今,青玉的影响已经消失,就算是被篡改了记忆没有恢复,他也应该能感觉的出来,自己和原主并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他没有,他好像只是认这一个身份而已。   他好像可以喜欢原主,也可以喜欢自己。   宋衔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又该如何对待他。   但不管怎么样,对方的心意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况且他已经有了沈铎,有必要快刀斩乱麻。   唐棠对宋衔之爱慕自己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自己如果不将话放的狠一点,他或许还会像之前一样,觉得自己是在欲擒故纵。   而唐棠听到这些话之后,整个人如坠冰窟,唇瓣上血色尽褪。   再加上他之前状态颓靡,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忽然老了十岁。   “衔之……你……为什么……”他颤抖着嗓音,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这样的人,很难落泪,如今却为此垂泪不断。   他很想问问原因,问很多很多,问为什么对方忽然改变了心意。   可这些问题就像鱼刺一样,卡在他的喉咙里,心间细细密密的漫上酸痛。   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了权力再问。   “我想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唐师兄,何必自欺欺人。”   宋衔之抓住沈铎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坚定的道:“我与沈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所以我方才还有之前与你所说,都是真的。”   “从今往后,我的道侣,我唯一喜欢的人,只会是沈铎。”   唐棠僵硬耸直的肩膀终于垮下,跌坐在了地上。   宋衔之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边一直安安静静的沈铎。   只见对方神色温柔,眼中也明亮一片,似乎看了他很久很久。   宋衔之脸一红,软着声音问:“干嘛这样看着我?”   沈铎抬起他的手吻了一下,又替他提过昏死的白景逸,嗓音低沉性感:“我的,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宋衔之被他搞的浑身冒烟,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以后不许看话本!”   沈铎弯着眼睛笑:“嗯!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163章 回宗   七天之后,花海秘境开启。   这七天里,宋衔之和沈铎找了个山洞,因为有白景逸,别的事情也不方便做,便沉浸修炼。   白景逸醒来的前两天一直浑浑噩噩的,后来清醒过来,又因为太过吵闹被沈铎下了禁言术。   枫叶林从中间劈开,向两侧散去,留出了一条通往外面的路。   宋衔之将白景逸击晕放在剑上,趁着其余人还没赶过来,和沈铎一起最先出了秘境。   幸而,从花海秘境回到青河宗的路沈铎知道,两人在正午十分飞跃陡峭的悬崖,回到了青河宗后山。   宗门中因兽潮引起的动乱已经平息,一切都已经恢复正常。   这一次,宋衔之并没有选择隐藏身份,而是光明正大的朝着主峰而去。   一路上遇见不少人,认出他的都面露震惊,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喊着要来捉拿他。   宋衔之觉得奇怪。   不过,到了主峰,见到已然出关的云翎之后,他便又明白了。   虽然云翎知道自己并不是原主,但作为师尊,他依旧是合格的。   「杀害前掌门」的凶手突然回宗,消息很快便传到各位峰主耳中,等宋衔之到议事殿的时候,人几乎都到齐了。   宋衔之先是按规矩行礼,然后便将白景逸提着丢在了地上。   山叶依旧是掌门,不过现在有云翎坐镇,她的气势也被削减了许多,只是对宋衔之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大胆孽徒,你,你没死……竟还敢回来!”   宋衔之勾唇一笑:“我不回来,岂不是坐实了罪名?”   “还有,我若不自己回来,山叶掌门能抓得着我吗?”   “你!”山叶细眉紧拧,拍案而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蛇一样的鞭子。   之前她还是用剑的,不知道何时竟改用了鞭子。   鞭子直冲宋衔之的面门,却在中途被一柄银白的软剑挡下。   “山叶……”   云翎没有温度的嗓音传来,伴随着一阵不算强烈的咳嗽声,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宋衔之循声望去,看到了一袭白衣,眉眼恬淡的云翎。   他正一手掩唇,用手帕平淡的抹去嘴角的血痕,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   “真相未明,不可妄加定断。”   山叶的火气瞬间被浇灭,嗫喏着,最终瞪了一眼宋衔之,面带不甘的坐了回去。   云翎溺爱自己这位弟子,在青河宗已然人尽皆知,所以那些峰主们都只是微微摇头,并未说什么。   宋衔之略带感激的朝云翎一拜,聊表敬意。   云翎淡淡看了他一眼,而后微微颔首。   山叶见两人眉来眼去,顿时气的怒火中烧,高声质问:“宋衔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衔之这才朝他看去,而后指着地上的白景逸说:“前掌门,就是被此人所害。”   各位峰主闻言,立刻都坐不住了,议论纷纷。   半晌,才有人出言道:“你说是此人杀了掌门,可有何证据?”   宋衔之挑眉:“没有证据。”   此言一出,周围不是唏嘘便是嗤笑。   而坐在高位的山叶此刻却淡定下来,等众人声落之后,才开口:“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说是他杀的人?”   “我观此人的修为,不过元婴初期,如何杀不的了掌门?”又有人开口质疑。   “哦,对啊,凭什么?”宋衔之反问。   “我也不会才元婴后期,那你们说人是我杀,又证据何在?”   山叶皱眉,怒道:“有人曾亲眼见过你去了掌门师兄房内,并且师兄的伤口上,还残留着你身上的灵气,你还要狡辩!”   宋衔之又说:“可你所说的这一切,都有人可以伪造。”   有人觉得荒诞,反驳他说:“就算是其他的可以伪造,但属于你的灵气,又要如何解释?”   宋衔之垂眼,而后俯身,将白景逸捏着衣领提了起来。   此刻,这人已经醒了,却因被下了禁身和禁音,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拿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宋衔之。   宋衔之观察他的眉眼,发现他的容貌已经开始向着上辈子的方向靠近,已经没有了不久前的惊艳。   被收走了不属于他的光环之后,这人也不过就是个再平淡无奇的人。   就算外表生的再好,心也是不会变得。   原主就算是被剥夺了姣好的容貌,也依旧是在探寻新路,从内里提升自己,和如今徒有其表的白景逸不同。   所以,主角之所以是主角,是因为他的灵魂在发光。   所有的光环,和被赋予的条件,皆是锦上添花罢了。   “我无法解释,所以,我要对此人使用搜魂,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说完,周围瞬间便陷入了死寂。   片刻后,嘈杂的声音轰然而起,各位峰主接连站了起来,怒道:“我看你是疯了!搜魂乃是禁术!岂是你说想用便能用的!”   “搜魂何其危险,一着不慎便会碎人神魂。到时候,你又要加上一条残害同门罪名!”   “传闻说你修炼旁门左道,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各位峰主激动的面红耳赤,一个个声色俱厉的讨伐着他。   云翎也微蹙起眉头,看了宋衔之一眼,似乎有些不太赞同。   宋衔之结了白景逸的禁术,将他推跪在地上,又将青玉的残骸丢在地上,不卑不亢:“此人曾与魔族勾结,用这青玉杀害掌门,而后构陷于我。”   他说完,便立刻有人将地上的青玉捡起查验。   果真在里面察觉到浓郁的魔气。   白景逸甫一能开口,并立刻道:“掌门明鉴!这青玉是我母亲的遗物,根本不可能有魔气,是这宋衔之为了脱罪构陷于我!”   山叶本还担心宋衔之真有办法证明人不是他杀的,听白景逸这么一说,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拿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魔气的破玉就想来糊弄我。”   “宋衔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还不能拿出证据,我便再加你一条构陷同门的罪名。”   宋衔之早料到白景逸会这么说,淡然一笑,然后朝沈铎伸出了手。   一面掌心大小的铜镜被放进他的手心。 第164章 搜魂术   这铜镜是一个法器。   作用和摄影机差不多,在这个世界还算常见,被称作留影镜。   被这面镜子照过的场景,都会被记录下来,通过灵气催动,便能再次浮现。   宋衔之愿称之为修仙界实用好物。   作用堪比摄像头。   白景逸看见这面镜子,嘴角瞬间便僵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宋衔之,似乎是在疑惑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用了这面镜子。   宋衔之接过镜子时,顺便夸奖般地捏了捏沈铎的手指。   沈铎弯着眼睛笑,看起来乖的很,哪里还有什么反派大佬的影子。   只不过等宋衔之一转头,他脸上的表情便立刻垮了下去,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白景逸。   他眼神锐利,有着狼族特有的压迫感,单是看着猎物,就能让其发出一身冷汗。   白景逸攥紧了手指,紧张的看着宋衔之手中的铜镜。   宋衔之将铜镜拿在手中,以手为笔画下解封的阵法。   只是还没等里面显示出画面,白景逸便突然扑了过来,将铜镜打落在地。   他手中捏决,快速将铜镜击的粉碎。   等细碎的碎片再难看清什么的时候,白景逸终是松了口气。   他咬着牙想,这样做虽然会坐实自己确实有嫌疑,但只要他死不承认,宋衔之就不可能翻得了身。   打碎镜子之后,他便低下了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待周围人的质问。   可是并没有。   上方响起的竟然是自己的声音。   白景逸脑中嗡的一声,等他抬头,看见虚浮在半空中的画面时,脑中的弦啪的一声便断了。   “没错,人就是我杀的,你的东西也是我抢的。”   “可是那又能怎样?你抢回来啊!”   “我就是见不得你好!凭什么同样是人,你就能什么都有!我不服!我就是要让你失去一切,不得好死!”   画面显示是一个山洞,正是不日之前,三人在山洞时的场景。   当时他神志不算清醒,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没想到宋衔之如此阴险,竟然将这一切都录了下来!   白景逸牙口发抖,转身朝宋衔之扑过去,却被沈铎轻松抓住了后襟,丢在了殿前的台阶上。   坚硬的石台将白景逸精细的皮肉磕烂,鲜血染透了他已经不算干净的白衣。   宋衔之朝他道:“还要多谢白师弟帮忙。”   为了以防万一,他早在上面下了术法,一旦铜镜被打烂,里面被记录下来的画面便会自动出现。   白景逸仍不愿承认:“当时是我神志不清,被你诱哄着说了这些话罢了!”   他嘴角染血,表情有些许的狰狞,再加上他已经不算惊艳的相貌,就格外的令人反感。   宋衔之眉眼间的笑容淡去,不再理会他,而是朝着云翎拱手道:“师尊明鉴,就算这段留影并不能证明白景逸确实是杀人凶手,但却可证明他与我有同样的嫌疑。”   “因此,希望师尊能准许我对他使用搜魂术。”   “不行……”   云翎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道,声音冰冷:“搜魂术危害极大,不管是承受者,还是施法者,都有可能会受伤。”   宋衔之刚想说没关系,就又听云翎接着说:“就算是要用,也不能是你。”   “师兄!”山叶猛的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云翎:“如此荒唐的要求,你怎能就这样同意?!”   她这句说完,便飞身下了高台,伸手来擒宋衔之:“既然你们二人都有嫌疑,那就一起为掌门师兄陪葬吧!”   宋衔之足尖轻点,极速后退。   山叶单手成爪,在即将逼近宋衔之的时候,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那屏障十分厚实,攻克不破。片刻之后,又有一道极大的力量反卷而来,将她整个手臂震开。   山叶被震的浑身发麻,强忍着疼痛将扭曲的手臂掰了回来,而后震惊的望向面前高大的男子。   沈铎的面色阴沉,乌黑的眼瞳隐约透出幽绿的暗光,声音发沉:“别碰,我师兄。”   山叶捂着手后退,忽然惊觉这个一直没开口的弟子,实力竟然如此深厚,甚至已经超越了她。   宋衔之慌忙上前,拉着沈铎左看右看,发现对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沈铎突然挡到自己前面,承受了山叶一击。   而当他看到受伤的人竟然是山叶的时候,宋衔之又有点懵。   沈铎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他看向沈铎,而方才还气势骇人的沈铎,立马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山叶做事莽撞,先前便已经引起许多峰主的不满,现在又这么着急针对一个弟子,难免不会有人顶撞她。   “我看啊,叶蝉君若是实在处理不好此事,还是趁早将掌门之位交出来的好。”   “我说也是,云师兄分明更能胜任,连个小弟子都打不过,像什么样子……”   他们议论声虽然不算大,但也没藏着掖着,听的山叶脸一阵青一阵白。   云翎在这时走了下来:“搜魂术危险,就由我代劳。”   宋衔之瞳孔一缩:“师尊你……”   他之前练过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又有元婴功法加持,使用搜魂术一般危险不大。   反倒是云翎,如果是他上手的话,不一定能驾驭的好。   而云翎却是摇头,制止了他的话。   他默了一瞬,又看了眼白景逸,低声道:“我想知道,他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云翎话中的他,后者应该就是原主。   从留影镜中白景逸所说的话中,知道些许内情的云翎不难猜的出,白景逸应该对原主做过些什么。   云翎那么在意原主,又怎么会放过这个知道真相的机会。   “若真是他所为,我定不会轻饶他。”云翎难得说了句狠话。   宋衔之抿了抿唇,却不知该如何阻止。   山叶向来为云翎马首是瞻,见状虽然气极,但也不敢再在心上人面前在做个跳梁小丑,于是便上前一步:“师兄,我为你护法。”   云翎点了点头。   这位小师妹对自己的心思,他不是不清楚,只是没有心思理会罢了。   宋衔之和沈铎对视,只得退后一步。   云翎将染了血的手帕塞进衣袖,而后伸手,凭空将还想要逃跑的白景逸捉了回来,丢进拟好的法阵里。   准备好之后,他盘膝而坐,闭上眼对山叶道:“开始吧……”   就在阵纹刚刚被点亮的时候,一道颇为平淡的嗓音穿了过来。   “等等……” 第165章 不死不休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站在门口的,竟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美貌少年。   他穿一身红衣,长发高束,姿态肆意。精致的脸上虽带着浅笑,却给人一份疏离之感。   他一脚踏进金殿,细白的手指上,转着一枚小小的玉佩。   “摄魂术就不用了,我这里有证据。”   “喏。”少年将手中的玉佩抛在地上。   玉石撞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道红光从中闪出。   然后,一个清晰无比的画面便浮现了出来。   画面里正是黑夜,画面中的两人,正是前掌门和白景逸。   前掌门待白景逸不薄,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偏爱,所以对对方并没有防备。   开始时,两人相谈甚欢,等到掌门被白景逸逗得开怀大笑的时候,他脖子上悬挂的那枚青玉便忽然光芒大盛。   青色的光,化为细长的利剑,瞬息之间便将掌门的喉咙刺穿。   而掌门的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回去的笑。   “这!这怎么可能!”   大殿中顿时吵作一团,连云翎和山叶的表情都大变。   山叶更是直接上脚,狠狠踹在了白景逸的心口处,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当真是你害了掌门师兄!”   他踹了一脚,尤其嫌不够,又拉着地上人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狠狠甩了几个巴掌。   少年手一伸,那地上的玉佩便自动回到他手中。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双臂环抱在胸前,视线一直落在白景逸身上,让人看不出他心情如何。   宋衔之看着他的脸,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倒是沈铎察觉出了一些,看向少年的眼神有些惊讶。   白景逸被这一连串的打击搞得整个呆住了,他没想过,当时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既然就这么被人揪了出来。   他眼眶发烫,脸颊也被山叶打的高肿起来。   “不不!不!”   “凭什么!这个人拿出来的东西不能信!假的!不是我做的!”   白景逸疯狂的挣扎起来,山叶一个不留意,竟让他挣开了。   冲开了桎梏,白景逸忽然有了孤注一掷的狠劲。   没了青玉,他好像什么都不是。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可就算是要去死,他也要拉上宋衔之。   他这两辈子,就是要与宋衔之这个人,不死不休!   或许没有人能理解他。   他也知道自己救不起来了。   他太想要宋衔之的一切,天道不给,他就自己去抢。   抢不过来,那就毁掉。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当时没有在望山镇遇见宋衔之就好了,那样他也就不会知道,明明是在同样一片天空之下,却有这般不公。   一个天生就是耀眼的星星,一个却是可以任人踩践的尘埃。   如果这颗耀眼的星星没有将他带到天上,或许他便可以就那样,愚昧无知的死去,死在昏暗的角落里。   可惜,见过星星之后,谁还甘心做尘埃。   白景逸到如今都不悔自己做过的一切,毕竟,他是在为自己争。   然而,事到如今,他想要杀掉宋衔之,俨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166章 果决   大殿威严,四周除了各位峰主的宝座之外,还各自悬有几面巨大的水镜。   通过这些水镜,可以将殿内的情境传达的殿外。   而此时此刻,青河宗的主峰上,已经密密匝匝的站满了人。   这些弟子在执法堂的管束下,虽然没能直接冲进殿里,却也早都吵开了。   仔细听去,便能发现这些人尽数是在谩骂白景逸。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人群中之前那些为白景逸讲话的人,也纷纷调转了矛头,谴责起了自己昔日的心慕之人。   “没想到白景逸居然是这样的人,当真是美人如蛇蝎!”   “杀害了掌门,还嫁祸给宋师兄,说他是魔头都不为过!”   “这种人就应该废去修为,赶出师门!”   众弟子义愤填膺,而在这些人中,还有一些是刚从花海秘境中赶回来的,其中便包括唐棠。   他们回来的正是时候,刚好将事情的过程看了个详尽。   其中那几个和宋衔之相处过的弟子,尤为愤怒:“我就说,像宋师兄那样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原来是遭歹人陷害……”   “唐师兄,你平日里和那白景逸私交甚好,竟然都没有发现他是个坏人吗?”一位年纪较小的弟子直言道。   被问到的唐棠脸色僵硬的摇了摇头,握剑的手用力到发白,目光发狠的看着悬境中的白景逸。   若说其他尚好,但这个人竟背着自己,杀害了自己的师尊,最后还将罪名嫁祸栽在衔之头上。   如此行径,天理难容。   唐棠心中对白景逸仅剩的悲悯也被消磨殆尽,只等众峰主下决断,让此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等他看到白景逸竟然试图对衔之再次下手时,他未经思考,脚下便冲了过去。   执法堂的人没拦住他。   古朴的大剑足有一掌宽,斜着钉进了白景逸的手背,又将他整个身体带落在地。   毫无预兆的扑倒在地,剧烈的疼痛从手背蔓延全身,白景逸凄厉地尖叫起来。   可当他看见那柄熟悉的古剑时,他身上所有的气息,痛苦的,愤怒的,全都偃旗息鼓。   眼眶里瞬间溢满了热流,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他喉咙哽动,沙哑的叫了声:“唐师兄……”   泪水和肿胀的眼睛,促使他已经看不清面前人的样子。   可笑的是,就算是这样,他心中想的依旧是:自己现在一定好丑,这人永远不会爱上自己了……怎么办?   他最怕的事情,如今还是发生了。   唐棠拿着这把,两人一同寻到的古剑,指着自己。   “杀我师尊,你这样的人,不配叫我师兄。”   唐棠一字一顿的道,眼中再没有任何温度,握回长剑的手也没有丝毫偏移,他不由得觉得自己傻,竟然被这人蒙骗了这么久。   不久前还为此人心软,令衔之厌烦。   白景逸被剑指着额心,却毫不畏惧,双手捧住锋利的剑刃,虽在流泪,却是笑着说:“唐师兄,可还记得这柄剑是怎么来的?”   唐棠的记忆瞬间被这句话拉回了过去。   他猛然想起,当初为了拿出这柄剑,眼前这人几乎是九死一生,险些被伤了根基……   “既然如此,这剑我便不要也罢!”   唐棠说完,直接松手。   长剑坠地,随着咒语的念出,人与剑之间的契约被强行解开。   果决如斯…… 第167章 留给爱的人   因强行解开契约,唐棠也遭到了反噬。   古朴的大剑在半空中抖了几抖,而后便飞快冲入了云霄,再也不见踪迹。   唐棠跪倒在地,痛得几欲昏厥。   白景逸双眸猛张,膝行着扶住了他的手臂,却被对方使力甩开。   “别碰我!”唐棠双眼充血,吼出这一句之后,又吐出了数口血沫,眼前阵阵发黑。   白景逸双手僵在了原地,他红肿的脸颊已经开始发青,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唐师兄!”白景逸叫的声音都破了,启唇,牙齿微抖,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面对如此局势,和白景逸忽然泄了力气,双手环膝而抱,良久之后,他才忽然抬头,说道:“没错,掌门就是我杀的。”   他声音中带着出奇的冷静,脸上的泪痕也已经风干,并未再哭过。   他甫一承认,殿外的弟子们便喧闹起来,声音几乎要越过长峰,直冲金殿灌入。   “既如此,你们要如何处置我,我都无话可说,但是,搜魂不行。”   “我亦有我自己珍藏的记忆,并不想分享给别人。”白景逸说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就算是自己要死,他也不要宋衔之能够洗清自己。   就算是自己要死,宋衔之也要永远背负着那些污点。   周围人,包括宋衔之和沈铎,都没想到他竟能这样洒脱,就这么承认了自己的罪责。   杀害宗派掌门,这可以说是震惊三境的大事,白景逸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但这也没什么好可怜的,毕竟,掌门死的时候,还慈爱的对着他笑。   可惜心冷的人,根本看不到这些。   白景逸不愿意被搜魂,便意味着前世今生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永远不会被大家相信。   原主也就因此无法沉冤昭雪。   但是,真相对于这些人来说,或许根本不重要。   可想而知,就算是那些往事真的被揭露,也只会成为大家口中的谈资罢了。   这个世界里唯一在乎原主的人,只剩云翎了。   就在宋衔之出神的时候,方才送来证据的少年突然调转脚步,朝他走了过来。   直到对方走近,宋衔之愣愣的看着面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一个名字在心中呼之欲出。   少年下眼睑正中的位置,有着一颗红色的小痣,微微笑起来时,像一棵摇摇欲坠的血泪。   宋衔之:“你……你!”   他又不可置信扫了眼少年全身,出口道:“你是蛋蛋!?”   少年听到这句,带着浅笑的脸,突然就垮了下去,黑着脸道:“不许叫我蛋蛋!”   宋衔之这下才笑了,抬手拍了拍蛋蛋的肩膀:“你小子可以啊,怎么长这么快?长竹峰的竹子都没你窜的快!”   蛋蛋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叫我宋回,谁要叫蛋蛋那么土的名字……”   宋衔之眼睛亮晶晶的,怎么说眼前这人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看到崽长这么大,他怎么能不高兴?   虽然这孩子长得是有点着急了些……   不过孩子长大了,是该有点自尊心了,蛋蛋这个名字他当时起的比较潦草,现在叫宋回确实还不错。   “好吧回回,家里的其他人呢?”   宋回脸又是一垮,耳朵上却染了些薄红。   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什么癖好,这么喜欢给别人起昵称,还叫的这么亲密……   “他们都没事,只是被拦在了外面,我是因为有证据才被特许放进来的。”宋回如是道。   后又补充:“留存画面,是我的能力之一。”   宋衔之闻言松了口气,因心中记挂着哈哈居的那群人,也没有细想宋回所说的能力。   就在他们两人交谈的空当,各位峰主便已经拟好了白景逸的处置方案。   随后白景逸便被禁了修为,由执法堂众人压了下去,期间他没有任何挣扎,只是目光依旧贪恋着粘在唐棠身上。   宋衔之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于白景逸对唐棠病态的爱,他不能理解。或者说,他对白景逸这整个人都是不能理解的。   至于他和唐棠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以至于他会如此执着于唐棠,宋衔之不得而知。   掌门一事真凶落败,宋衔之自然而然的便脱了罪,山叶看起来还有些不甘,只是到底没敢做些什么。   不过虽然如此,峰主们却并没有就此散去,而是留了下来,似乎是还有其他什么要事详谈。   宋衔之和其余的弟子都被山叶挥退。   几人出了金殿,眼前便是烟抱群山的好景象。   今年的冬日来的早,去的也早。   到今天,积雪便已全部化开,晴空万里。   宋衔之深吸一口气,嘴角展开一抹笑容。   连通金殿和主峰的台阶之上,遥遥的跑上来几个影子。   渐渐的,影子近了。   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那些熟耳的呼唤,将恍惚飘荡在浮空中的人拉了回来,踏踏实实地站在了地上。   宋衔之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人扑了个满怀。   小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冲了过来,拉着他的衣领嚎哭。   而在他身后,原本兴奋要扑过来的关洱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抽动起了鼻子。   宋衔之几乎是瞬间便知道他在闻什么,有些不自在的停住了笑。   关洱驻足许久,眼眶渐渐红了,然后饱满的泪落了下来。   明明不算远的距离,他却怎么都迈不出那几步。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都不是这几步而已。   太远了……   关洱心想,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可如今,这个人已经找到自己的命中注定了。   就算他用金铃圈住对方,也还是留不住。   宋衔之见着关洱哭,心中也难受,毕竟小狐狸这么可爱,说是当弟弟宠着也不为过。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自己上前迈出了那几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小狐狸,你的金铃,我可能要还给你了……”   关洱一直隐忍的哭声突然就开了闸,洪水一般的泄了出来,他哭着说:“宋宋……你答应过我要和我,和我结为道侣的……”   不……   关洱想:人家根本就没答应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罢了。   宋衔之抬手为他擦去眼泪,问:“那小狐狸为什么喜欢我呢?”   “我就是喜欢!第一眼就喜欢!”关洱毫不犹豫的道,哭的眼睛鼻子都是烧红的。   宋衔之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   少年是放荡不羁却还带刺的,算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妖怪了。   不像如今,爱争风吃醋还爱哭鼻子,还是像一个小孩。   想到这里,宋衔之叹了口气:“喜欢我待你好是吗?”   关洱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想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一开始,他只是看中对方的骨相,后来相处的过程中,宋宋对他好,包容他,他便越发着迷。   宋衔之浅笑,其实他也看得出来,关洱虽然嘴上说着要和自己结为道侣,但眼中却没有那份应有的y望。   和赤果果的沈铎不一样。   爱情和y望,总是相生相伴的。   所以,关洱真的喜欢他吗?   宋衔之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答案好像都是,并不。   关洱对他确实是特殊的,却并不是给予爱人应有的那一份。   相处的过程中,他发现关洱其实是有些缺爱和胆怯的。   只是在这很久之后,他才知道。   关洱是青丘唯一一只活下来的狐狸。   而青丘出事的那一年,他也不过才17岁,从此孤身一人。   “关关,就算和沈铎结为道侣,我也依旧会对你好的。”   “不是只有结为道侣,才能留下我对你的好,你……明白吗?”   宋衔之摸了摸他的脑袋。   关洱狐狸眼睁的圆圆的,里面有了些迷茫和懵懂。   金铃最终还是被取了下来。   沈铎一直掐着的手和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他有些发抖的伸手,拉住了宋衔之的衣袖,掌心的汗水几乎将布料濡湿。   关洱抹去眼泪,珍重的将金铃收回怀中,和另外一只并靠在一起。   他的心砰砰跳着,悄悄藏起了一些东西。   宋衔之弯起眼睛:“小狐狸,把金铃留给你的爱人吧。” 第168章 曲终人散   离开了金殿,几人回到长竹峰。   自那日从执法堂出来之后,他们便一直住在山下的望山镇中,直到这次徐晓传来消息,才悄悄上了山。   哈哈居里已经眼见的落了灰,虽然并没有几日,但还是少了些人气。   宋衔之做了大桌的饭菜,一群人终于再次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散去时,宋衔之见小好一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自己,终于问出了口:“小好,崽崽呢?”   小好身子一抖,泪就落了下来,抽抽噎噎半天,才道:“那日,那日我们被救出来之后,崽崽它就它就跑掉,自己不见……”   宋衔之心头一跳,猛地站了起来。   原本他还以为是小好来得急,便将崽崽留在了望山镇,没想到竟是丢了。   小好见他脸色,哭的更伤心了。   宋衔之缓过来,连忙安慰他:“没关系,或许他只是回剑渊去了。”   崽子长大了,不愿意再呆在人身边,也有情可原。   宋衔之叹了口气,精神却仍有些恍惚。   一边,一字不落听完全过程的沈铎心虚至极。   当日事态紧急,他便抽调回了所有的力量。   看见师兄失落的神色后,他立马分出一缕精魄,悄悄变作原形,放到剑渊边上,然后往这边赶来。   于是,在宋衔之清扫厨房的时候,毛茸茸的小崽子便毫无预兆地钻进了他怀里。   记忆中有些高傲的崽子此刻露着肚皮,躺在他双臂间卖萌撒娇。   宋衔之开心之余,心头又有些疑惑。   不过院中几人的打闹声很快便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夜色沉沉,灯笼中投下的光晕染黄了小片的土地。   竹林依旧,苍山依旧。   人依旧……   一切都好像没有变。   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   夜里,宋衔之舒舒坦坦的在灵泉里泡了澡,而后便专心修炼起来。   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打算等自己的修为突破洞虚境之后,就自请出山,去做一名散修,不再与青河宗有任何瓜葛。   他还需要更多的历练。   最后去到哪里,随缘也罢。   大家也都会有各自的生活,不会永远呆在一起,但心中有牵挂,天下再大,也总会再相见。   他正兀自沉浸,窗外忽然传来了动静。   紧接着,窗户便被人打开,有人翻了进来。   宋衔之眼都没睁,无奈道:“不是说了让你今夜自己睡吗?”   他想睡个清净觉。   沈铎可怜巴巴的爬上床,将被子抖开,自己钻了进去。   当狼崽子跟师兄睡,和当人跟师兄睡,那差别简直是太大了,他都怀疑自己之前是怎么忍过来的。   “师兄,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沈铎扯开话题,一手撑着头,笑嘻嘻的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宋衔之睁开眼,捂着自己的腰挪远了些:“院里这么多人,你赶紧回去!”   沈铎:“为什么?我又不干什么——”   随后又有些调侃的道:“师兄脑子里想的,怎么都是那档子事?”   宋衔之脸一黑,拿起枕头盖在他的脸上:“睡睡睡,睡你的,我不睡了。”   “不睡干嘛——”   “练!功!”   沈铎起身将人拉进怀里,语气认真:“师兄,今夜不……我保证……”   宋衔之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妥协的躺下了。   沈铎的怀抱宽阔而温暖,两人黏着在一起。   宋衔之盯着他的喉结看了一会儿,然后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他。   沈铎听完,蓦地下移,将鼻尖对上他的鼻尖,问道:“师兄带我吗?”   宋衔之默默翻了个白眼,无语的锤了下他y上的肉:“你在说什么废话?”   而后他又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难道你想反悔!?”   过河拆桥??   毕竟他们既没有结契,又没有合籍。   沈铎立刻保证:“怎么会!!”   “我爱师兄,日月可鉴……”   宋衔之瞬间臊红了耳朵,低声道:“知道了……”   沈铎立马得寸进尺:“师兄还没说爱我……”   宋衔之觉得他无赖:“不是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吗?”   沈铎捧着他的脸碰来碰去:“那怎么能算?”   于是,宋衔之又被他磨的一连说了好多遍。   这一夜,两人自结了道侣契。   至于合籍大典,打算随后再办。   沈铎兴奋的要命,非要拉着宋衔之来一会,被宋衔之严厉拒绝。   理由是,周围人多,怕被听见,最重要的一点是,屋里还有崽崽在。   说完,就抱着崽子翻到里面睡去了,徒留沈铎在后面暗自懊恼怕。   /   半月之后,宋衔之顺利突破洞虚境。   他将犹豫半月的想法同众人讲了出来。   哈哈居瞬间便笼罩在了死寂之中。   还是年纪最小的小好最先打破了僵局,哭着道:“那师兄是不回来了吗?”   宋衔之心里难受,摸着他的头道:“怎么会,只是准备出去转转,找个合适的地方生活,小好长大了,也可以来找我们啊……”   小好是个明白孩子,一点也不闹,只是点了点头。   他最近吃了很多师兄练得丹药,竟然隐隐有了后天灵根的意思,说不定今后便能真正踏入修炼之路。到那时,他想去哪里,想见谁,都不再是问题。   严术沉稳,闻言也只是笑了笑,并且说出自己的打算:“我之后也想离开青河宗,去五大国看看。”   他不是修炼的料子,或许普通人的生活会更适合他。   宋衔之想了想,也好。   “那到时候,你跟我们一起。”   “小狐狸也和我们一起吧。”宋衔之笑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可这一次,关洱一反常态的摇了摇头。   “我想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说完,又像是怕宋衔之多想,立即道:“我是想回洞天了,没有别的意思!”   “而且……我还要去寻药。想必你们之前也见过了,住在我身体里的黑影。”   “他叫顾慎明,是我哥哥,我还要救他……”   宋衔之愣住了,最后只能说一句:“好,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们。”   关洱点了点头,然后飞快的转身,找二呆他们去了。   宋衔之知道他在难过,心中也是百味陈杂。   一边,宋回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留下来了,之后再拜个师尊,好好修炼。”   宋衔之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之前他便想过,等蛋蛋长大了,就求求情让云翎收下他。   云翎是个好师尊,一定能将他教好。   安排好了一切,宋衔之心头一空。   两日之后,几人一同下山。   在山脚下,宋衔之与关洱告别。   “关关,等你找到心爱之人,救回自己的哥哥,我们就找一个精致好的地方,一起生活好不好?”   关洱眼圈发红:“会的宋宋,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等他们都各自成长到无坚不摧,剩下的悠长岁月,就只剩下晒晒太阳,睡睡懒觉了。   严术最终选择在奚国留下,这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富饶热闹,在这里,能够发展出无限可能。   宋衔之给他留了几百张符箓,让他在紧急情况下传信用,又留了一些操作简单,只需符箓便能催动的宝具,用于防身。   一路走来,只剩下宋衔之和沈铎两人了。   他们打算先游历五国,再去分水境和仙锁境闯一闯。   夜里,两人歇在一叶乌篷船上。   宋衔之被沈铎揽在怀里,看着窗外漆黑的远山,听着耳边鸟虫轻鸣,无半点睡意。   他想……   终于都要结束了吗?   不一定……   也许只是一件事情的终结而已。   在隔着千山万水远的九段山中,蛰伏的魔头还在苏醒。   一代又一代的故事都精彩绝伦。   历史的终结,还遥不可及。   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下,还有许多的景象等待着他们去看,还有许多的故事等着他们去听。   情谊至死不渝。   水声宁谧,长河连天。   天地有一双无形的手,缓缓推着他们向远方走去。   (正文完)   我们番外见—— 第169章 番外(师尊篇)1   宋衔之是被人丢在青河宗山门下的。   当时,他还是个不足月的奶娃娃,生得雪揉云捏的一小团,被麻布包着,乖乖躺在长阶下。   当时的掌门,也就是徐晓的姥爷,在归宗途中发现了他,这才将他抱了回来。   从此以后,宋衔之便成了青河宗的一员。   一年之后,前任掌门外出游历,便将宋衔之丢给云翎照看。   云翎在他那一众师兄弟中,最独,极少与人交道,都是一个人安静修炼。   前掌门见他性子太过清冷,便决心给他塞个麻烦。   宋衔之那时才一岁,走路还不太稳,刚会说一些叠词,正是闹腾的时候。   云翎猛地被塞来这么个似乎连骨头都是软的,身上全是奶香味的小娃娃,头一次露出了无措的表情。   但掌门下了死命令,必须由他来养,宗门里的师兄妹各个都是看他笑话的,没人肯帮忙。   云翎无奈,只能将人抱了回去。   小孩子吃喝拉撒,样样要经人手,云翎焦头烂额,深觉之前修炼时遇到的问题都不足挂齿了。   那段时间,他的房间里堆满了关于育儿的书籍,没日没夜的翻看学习,连最爱的剑道都搁置了。   终于,熟读各类书籍的他成了一个完美的带娃能手,将小祖宗伺候的服服帖帖。   等宋衔之三岁,能满山疯跑着玩时,云翎才轻松一些,偶尔抽时间接着研究他的剑道。   飞雪便是那那时钻研出来的。   宋衔之五岁,测了灵根,成了青河宗举世无双的小天才。   宗门重视他,给了大把的资源和无尽宠爱。   年仅五岁的宋衔之成了当之无愧的小霸王。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并没有因此长歪,最终不负众人所望,成了根正苗红的奇才。   十岁时,他救回白景逸,与唐棠一起,三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几乎形影不离的呆在一起。   其中宋衔之和唐棠更是成了宗门一代中最负盛名的天星,耀眼夺目。   这样的两个人最终能走到一起,其实并没有太让人意外。   唯独接受不了的人,除了白景逸,只有云翎。   十几年光阴走的太快,让他甚至还没意识到宋衔之已经长大,对方便已经渐渐疏离了他。   曾经连他膝盖都不到的小孩,已经长成了一个惊艳绝伦的少年。   而这个少年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宗门内的风言风语云翎向来不会去听,所以他几乎是最后才知道的。   若不是宋衔之亲口来讲,他或许要到更晚才会知道。   云翎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的感受。   许久不见得宋衔之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他那时正在钻研一本晦涩的剑谱,一抬眼便看见了推门进来的少年。   他脸上带着薄红,眼睛亮晶晶的,透彻十分,像是团了一弧清澈的水。   “师尊!我!我……”他难掩激动,趴在他的书案上,盯住了他。   宋衔之虽然年纪不大,但素来有他的骄傲,一般不会如此不镇定。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如此激动。   云翎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一抹浅笑,耐心的等着,眼中溢满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掌门当年的决策无疑是对的。   再清冷的人,如今心上也有了牵挂。   宋衔之低头,双指微微紧张的绞在一起,吞吐了良久,才道:“我好像……好像喜欢上了唐师兄……”   云翎嘴角的笑意缓缓凝固了。   面前的少年抬起了头,脸上的红那样刺眼。   本以为是累红的,再一想,修士又怎会被短短几步路累到。   是羞红的……   云翎忘记自己之后是怎样回答的了,只记得当时难以言明的陌生心绪,已经使他连清冷都维持不住了。   宋衔之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原本想与师尊分享的心事也说不出口了,只得悻悻离去。   那之后,两人又是数月不见。   在这数月之间,唐棠和宋衔之互明了心意,整个宗门都在祝贺他们年少有为,天赐良缘。   而云翎,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磋磨中,明白了自己对徒弟的心思,居然已经发生了质变。   听到两人的消息,他心中酸涩难耐,生平第二次翻阅起除了剑道之外的书籍,只为压制自己肮脏的心思。   和心慕之人两情相悦,宋衔之是极其开心的,所以时隔多日,他再次找到了云翎,想要告诉他这一喜讯。   入院时,云翎正在亭中绘一幅画。   远远的,宋衔之只能看出那是一副扁扁的人像,不过他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只粗粗扫了一眼便将视线放在了云翎身上。   “师尊!”   少年弯着眼睛笑,天幕之下,堪称绝色。   云翎看着他,捏着笔的手轻轻一抖,一点饱满滚圆的墨水便落在了画上。 第170章 番外(师尊篇)2   “师尊!”   宋衔之走近,云翎不动声色的将刚刚画完的画像收了起来,嗓音清冷:“何事?”   宋衔之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自顾自的弯笑道:“我,师尊,我和唐师兄已经互明了心意……”   “掌门师叔说,等这次的试炼结束想,就为我们办合籍大典……”   他说完,仔细观察着云翎的反应,发现他面色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突然难看,面色依旧冷冷的,不由得松了口气。   对于这个将自己从小养大的师尊,他亦是十分在意,如今自己有了心爱之人,自然想得到他的祝福。   云翎藏在书案下的双手一度捏紧,心中一片钝痛,仿佛有一根根细小的丝线,紧密的缠绕在心脏上。   “嗯……”   宋衔之屏住呼吸:“那……师尊到时会去吧?”   云翎抬眼,看着对方干净中带着紧张的双眼,艰难的点了点头,启口道:“自然……”   宋衔之闻言瞬间笑弯了眼,绕过书案,轻轻抱住了云翎的腰:“师尊真好。”   只有轻轻的一瞬间。   云翎僵直了身子。   自从宋衔之长大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如此亲近的举动。   或许是今日衔之实在高兴,才破例逾矩。   云翎握紧了双手,努力克制自己没有回抱他。   衔之单纯,又怎会知道自己敬爱的师尊,竟然还对他怀揣着别样肮脏心思。   这样的心思,甚至连云翎自己都难以接受。   所以,注定要埋葬。   不过他又庆幸,庆幸衔之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从今往后,这份心思只搓磨他一人也罢。   宋衔之走后,云翎将那副仓促收起来的画像拿了出来。   之前他画完了所有细节,却唯独未画脸。   这画中人着白衣,姿态张扬肆意,尽管未添表情,也能让人感受到从中透出来的傲气和矜贵。   他不自觉的画了衔之。   如今却不敢再将他的容颜绘下。   那滴红墨恰好落在留白处,成了晃眼的存在。   云翎恍惚片刻,落笔绘了个从未见过的人脸出来。   他终究还是不敢留下太多证据,哪怕是一副只做念想的画像。   只是曾经热烈过,想要再回到冰冷的岁月,已经不是那么容易。   云翎想,就这样,一直做他的师尊便好。   做人心中的高岭之花,在孤独寒冷的高处,眺望触不可及的烟火。   ……   这一次宗门试炼被设在分水境,难度颇高,三境里各个宗门的弟子皆有参加,历时一月。   千人参加的试炼,最终只有七人夺胜,其中就有宋衔之和唐棠,而宋衔之更是位列第一。   少年的名声一时响亮三境,无数人争相想要与之结交。   等到再次回到青河宗,已是两月之后。   宗门上下被洗涤一通,换上了鲜艳的红色,唯独长竹峰的云苑,依旧一片素白。   宋衔之和唐棠首先缔结了道侣契,又筹备一月之久,广发喜帖,昭告天下。   大典办的十分盛大,该有的一点都不曾落下。   云翎是在大典即将开始的时候才姗姗来迟的。   宋衔之一直紧绷的神态在看到他之后松懈下来,牵着唐棠的手走了过去。   他脸上带着笑,声音也软了些,带了点旁人听不到的娇气。   “师尊怎么有些迟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虽然云翎已经在那日答应过他,可他心中还是莫名有那种预感。   所幸这预感并未成真,云翎还是来了。   他拉着唐棠,脸上尽是喜色。   云翎目光暗淡,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端得是一派清冷:“只是不习惯热闹,所以来的晚些罢了。”   他藏的很好,无论是眼神,还是微抖的手。   那些属于他的灰暗面,宋衔之永远也看不到。   大典之上,宋衔之破例喝了酒。   这酒是特酿的,就是修仙之人也能喝醉。   “师尊真好。”他下意识的说,脸颊烧的红扑扑的。   唐棠见他有些站不稳了,连忙将人扶进了怀里,匆忙作别了云翎。   两人相携远去。   而他们背后,云翎一手握住面前的酒杯,生平第一次喝酒。   辛辣的味道伴随着微苦,在喉间辗转,最终蔓延全身。   可令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这个世界,会在下一瞬间,崩塌重组。   短短眨眼之间,世界分崩离析,而后又再次拼合。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推回至几年之前。   手握青玉的白景逸,缓缓褪去了他原本的容貌,重新生就了一张倾城绝艳的脸。   他穿上了宋衔之曾经最爱穿的白衣,之前平平无奇的修为拔高数筹。   他集光芒于一身,占尽了宋衔之的位置。   而那些被篡改了记忆的人,各个奉他为第一人。   白景逸就此体验到了举世无双的快意。   那些他曾经无数次艳羡的、渴望的,终于在此时得到。   而这一切曾经的主人,也被他踩在了脚底下,成了不入流的污泥。   他看着昔日好友狼狈的向众人解释,心头满是畅快。   而宋衔之此时还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天翻地覆。   他的合籍大典好像只是梦中的泡影。   唐棠与他,也不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那些记忆太过清晰,让他根本不能当做只是一场梦而已。   所有人都忘记了,唯独只有他还记得,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他最先找到了唐棠。   这时的他们不过十五岁。   改了记忆的唐棠甚至不愿意见他一面。   所有人都在说他痴心妄想,心肠歹毒。   宋衔之看着镜中陌生可怖的面容,也曾一度怀疑,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他真的就是个嫉妒成性,手段毒辣的人。   直到他见到了云翎。   这人和从前一样,拿着不知从何处搜来的宝具和秘术丹药,捧到他面前。   宋衔之瞬间红了眼,哽咽道:“师尊为何还要给我这些?我……只是一个废材而已……”   我已经不是你那个天之骄子的徒弟了……   云翎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   片刻后,他不甚熟练的抬起了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没关系,师尊会帮你的。”   “衔之。应该要很厉害才对……”   宋衔之一瞬间泣不成声。   原来……   师尊还是他的师尊,从未变过。 第171章 番外(师尊篇)完   从那之后,宋衔之逐渐接受了这一切。   无论之前那些是真的也好,大梦也罢,都是过去了。   没有精美的皮囊,也没有惊人的天赋和众人的捧爱。   但这并不能阻碍他继续往前走。   他比之之前更加努力的修炼。   可白景逸显然不愿意放过他,接连的构陷让他身心俱疲,身体也日复一日的变差,无论他怎么修炼,修为都只退不增。   两三年的时间,将他变成了个瘦骨嶙峋、神志不清的疯子。   他也不是没想过干脆杀了白景逸,可这也不过是坐实了他的恶毒心肠而已。   白景逸似乎总有办法压自己一头。   最后的日子里,他每日能够清醒着的时候极少,几乎都处在混沌之中,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像是一个傀儡一样被人牵着走。   直到那一天,他止不住的咯血,眼鼻中都溢出了血红,鲜血将他的白衣都浸的湿红。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人抽走,之前也有很多次,他察觉到自己的修为忽然消散,而这次被抽走的,好像不只是修为,还有他的生命。   人在快要油尽灯枯的时候,往往是能够感觉到的。   宋衔之明白,自己或许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若不是云翎及时赶来,他或许当时便已经死了。   大把的药材堆积在身上,宋衔之的状态却依旧没有任何起色,到了最后,已是药石无医。   云翎无法,只能寻求最后的希望,去白端秘境中寻找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药娘草。   传说这种草不仅可以伐筋洗髓,甚至还能改变的人的命格,使将死之人活过来。   云翎走后不久,白景逸便找上了门。   那时宋衔之尚还清醒,躺在床上冷眼看着当年一念之差救下来的小师弟:“你来干什么?”   白景逸穿着白衣,整个人都似发着光,弯腰蹲在了宋衔之面前。   没有旁人,他便也不再伪装,脸上满是夹带讽刺的笑,一指挑起了宋衔之的下巴:“师兄……快死了吧?”   宋衔之费力的抬手,将他的手打掉,紧抿着唇看他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问道:“真的都是你干的?”   白景逸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不然呢……”   “没想到吧师兄,你的东西,现在都是我的了。”他突然猛地钳住宋衔之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的道。   宋衔之眼眶发红,闭了闭眼:“早知,当初就不该救你回来。”   白景逸闻言手上的力道骤然收紧,面色有些扭曲的道:“为什么不救?”   “当然要救!不然我怎么可能得到现在的一切!”   他违背天道,逆转时空,又将最好的气运都给了唐棠,自始至终,他最想要的,不过就是唐棠而已。   “你还不知道吧,唐师兄与我已经是众人口中天造地设的一对了,比起你们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忍不住的开口炫耀,渴望从宋衔之的脸上看到无尽痛苦和不甘。   可惜没有……   宋衔之的脸上除了死相,便只剩平淡。   没有看到想看的,白景逸心头郁结,掐住了宋衔之的脸颊,尖声道:“别装了!我告诉你!唐师兄已经是我的了!”   “你这样的人,永远别想再抢走他!”   宋衔之眼底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白景逸。   对于唐棠,他早就没有执念了。   曾经与他的一切都便的那样朦胧,无论是心动还是甜蜜。   年少时的感情,或许真的就是这么不堪一击。   几年了,他早已心灰意冷,听见对方的名字,也再没了任何触动。   白景逸不死心,可无论他做什么,宋衔之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临走之前,白景逸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宋衔之,你别想这么容易死。”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和唐师兄在一起!”   人走了,周围彻底静了下来,只剩下半个蜡烛辟啵的烧着。   宋衔之眯着眼,歪头看向窗外。   竹院里竹子疯狂生长,盖过了天幕。   他这样躺着,再也看不见窗外的景色。   从黄昏到深夜,宋衔之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就像那半根蜡烛,烧到了尽头。   宋衔之勾起唇角笑了,心道:这次,是白景逸失算了……   咽气的前一刻,他唯剩的不甘,就只是没能等到云翎。   他……还有很多话想同他讲……   简陋的小竹院中,一屋一床。   窗外风声鹤唳,骤雨突降。那蜡烛燃到了底,最终沉寂于黑暗。   雨停之后,天亮之际,床上已经合眼的人突然惊醒。   再看,却已是他人。   ……(我是一条分界线)   【注意!!不想看大团圆结局的就此打住!!算是可以当双结局食用吧……】   现在的竹院已经成了哈哈居。   虽然里面的人走的只剩下宋回和小好,但日子依旧过的充实快乐。   宋衔之走后没几日。   这些天宗门里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前任掌门云游归来,山叶的掌门之位还没捂热便交了出来,据说掌门打算培养徐晓成为下一任掌门。   毕竟宗门里的峰主们不知不愿意当,就是没能力。   徐晓这一年进步极大,人也成熟了许多,确实是可用之才。   白景逸的判决被一再衡量,虽然至今还未出决断,但绝对不会太轻。   这日,宋回正在院子里舞剑。   春花烂漫中,他身姿肆意,剑挽的十分随意,却带着凌厉的气势。   剑气回转,将竹子削了又削,很快就在他面前编成了个小巧的兔耳凳子。   看着面前有些可爱的东西,反应过来的宋回脸色有些黑。   果然,和宋衔之那种人待的久了,连自己都不小心被同化了。   不过他也只是这样想想,最后还是将凳子好好收进了屋子里。   刚出了房门,院口的处便传来一阵波动。   除了哈哈居的人,没有别人能进来。   小好还在上剑术课,不可能现在回来。   宋回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缓步朝着门口走去。   门口站着一抹云白的人影,目光直直的望了过来。   是意料之中的人。   他的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宋回隔得这么远,也依旧能看到他微微发抖的双手。   “云仙君……”   宋回笑了一下,轻声道。   对面的人上前半步,却犹豫着并未踏出另外半步。   云翎不动,宋回就自己上前,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三寸不到。   “云仙君,是来收我为徒的吗?”   他笑得眉眼皆弯,右眼下得红痣血一样得熠熠生辉。   “师尊……”   宋回伸手,牵住了云翎的衣袖。   云翎低头看着他的手,眼尾发红,双手成拳藏在衣袖中,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可愿意入我门下?”   宋回闻言挑眉,却是笑出了声。   云翎抬眼看着他,眼中情绪莫名。   然而宋回却摇了摇头,说:“不。我不愿……”   云翎眼睫轻抖,视线飞快闪躲开,看向了一旁的地面,没再开口。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人看不见他的情绪,殊不知,宋回看的一清二楚。   他总是这样,总是躲躲藏藏。   宋回不知道他第一剑修的师尊,在面对自己时怎么这么胆小。   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他会教对方开口,宋回想。   云翎紧张的握着手中的画像。   片刻后,他突然转过头,将画卷铺开。   宋回这才看清,那是一副少年人的画像。   画中少年意气风发,傲气似乎要突破纸张跳跃出来,而在少年的右眼正下方,赫然有着一颗红点。   看样子应该是墨水不小心滴在了上面。   宋回愣住了。   记忆瞬间被拉回到那天。   原来,那日这人画的,居然是自己……   宋回表情错愕的抬头。   云翎白皙的面上染上了些薄红,依旧站着,没说话,只是视线一错不错的望着自己。   也许这便是缘分,宋回竟是长成了云翎当时随手画下的模样。   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只是这一回,是美梦。   “怎么认出我的?”宋回问。   “第一眼就知道。”云翎乖乖回答。   宋回吐出一口气,眼中漫上了一层水雾,他上前一步,抱住了云翎的腰。   “师尊,你都已经是我的师尊了。”   “不过这一次,我们不当师徒。” 第172章 番外(小狐狸篇)1   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春花遍野,叶影浓深的时候。   关洱带着两个小妖怪,又回到了九段山。   景家一事之后,九段山人烟更加稀少,除了处于要塞处的锦水村再次入内了一批人之外,其余的村落尽数尽数荒废。   原本便清冷的九段山更是陷进了死寂。   回到洞府,关洱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本生活了上千年的地方,如今看来竟是这样的狭小。   洞府内时间过得比外面快上许多,他也想不通,这上千年的时间里,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只是已经体验过洞府外的热闹,想要再回到过去的生活,谈何容易。   关洱挥退了一众围过来的小妖怪,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面很干净,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关洱鼻子一酸,躺倒在床上。   第一次遇见宋宋时的画面恍惚还在昨日,关洱抱住自己的尾巴,毛茸茸的盖住了自己。   良久,躺在床上的人长叹了一口气,而后起身,将手中变出的一条断尾拿了出来。   不远处的桌面上摆着一个乌木锦盒,上面镌刻着数条精致的九尾狐。   关洱打开盒子。   里面赫然放着另一条尾巴。   他将手中的断尾好生整理了一番,毛发梳理整齐,最后才仔仔细细的放在了另外一条尾巴旁边。   他本有九尾,如今却只剩七尾。   青丘狐原本位列神籍,奈何却被他人灭族,不复存在,而少了条尾巴的他,自然也堕为妖籍。   回想当年之事,关洱的心思已然有些麻木。   毕竟,就算他想睹物思人,也无物可睹。   属于青丘的一切都被一把火烧尽了,不管是人还是家。   乌木盒子盖上,关洱退了几步,又坐回了床上,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   窗外依旧是墙。   他同宋衔之说他要寻药,救顾慎明,其实是说的假话。   顾慎明是他哥哥不错,却是早就已经死了,现在住在他身体里的。   不过是一把焦黑的泡影,是他用力囚住的一抹影子罢了。   这影子没有意识,算不上是那人。   顾慎明不会再回来了,这世间没有药能将他救回来。   关洱也不知道所谓的心爱之人会在哪里。   或许,他终将孤身一人。   想到这里,他手指微动,将「顾慎明」从体内抽了出来。   面前的人和影子无异,看不清脸,只能从那身形中看出一点当年的模样。   关洱抽了抽鼻子,眼前有些模糊了。   这么多年,唯有看着这一抹影子,他才能稍稍梦一梦当年青丘的时光。   尽管美梦后面是无尽梦魇。   青丘覆灭之后,征伐他们的龙族也紧跟着死绝,关洱甚至连报仇都做不到。   之前他到处抢掠美人,不过是因为那些人像极了貌美的青丘狐狸,他只是想从那些人身上,看一看曾经的影子。   可惜抢的美人越多,他心头的空虚便越深,也就越能意识到,一切都回不去了。   “哥……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关洱的声音发着颤,从来不羁松松垮垮披着的衣服也被他轻轻裹紧。   他觉得有些冷。   透入骨髓的难受。   面前的黑影当然不会回答他,只会乖乖跪在他面前,一动也不动。   关洱一下便哭出了声,揉了揉眼睛:“你这样看起来,和他还真像……” 第173章 番外(小狐狸篇)2   关洱做了一场梦。   和之前的那些梦一样,里面是繁华鼎盛年华的青丘。   他已经很就没再做过这场梦了,自从离开这里之后,他便不再需要以此聊慰自己。   关洱在梦中轻笑,而后沉浸。   青丘的色泽总是浓绿的,这里四季如春,漫山遍野洋溢着笑声。   在父亲的统治之下,青丘的狐狸已经多年不曾出世,所以关洱长到十七岁时,还是个连家门都没出过的小狐狸。   青丘出事这天,关洱正打算偷偷溜出青丘,去外面看一看。   他要挟了顾慎明给自己打掩护。   顾慎明是他父母年轻时在外面捡回来的,原身是只呆头呆脑的麻雀,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福祉,这才开了智。   关洱虽说要比他小上一些,但平日里也没少欺负这人。   毕竟顾慎明实在是太听话了,听他的话。   从小便在宠爱中长大的关洱恃宠而骄,自然对这个便宜哥哥有些颐指气使。   关洱在顾慎明的帮助下顺利出了青丘,这些年父亲没少教他东西,估计再过百千年,青丘就该是顾慎明的了。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兄弟相争。   不过关洱不会跟顾慎明争,顾慎明也不会真的想要独霸青丘。   反正关洱坚信,无论如何,终究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的。   那个时候的关洱从来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他真的会和顾慎明分开。   而这一天,又来的如此之快。   青丘的边界,是一派荒芜的大荒,这里黄沙遍地,寸草不生,是异兽横行的地方。   关洱站在飞扬的黄沙中,遥遥朝顾慎明招手:“顾慎明!替我看好青丘!”   他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整个人裹在黑色的斗篷里。   没有行囊,只带了一腔热忱,是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顾慎明站在青丘的草地上,紧抿着唇对他点了点头。   关洱心想他是舍不得自己了,于是放声调笑他。   他不止一次笑他像个板板正正的木头一样。   每当这个时候,顾慎明都是微微脸红的承认:“或许……是有点吧……”   然后再紧接着补充:“小洱说的都对……”   不过这一次,他意外的没有回应。   关洱以为这人终于学会闹闹脾气了,心里还止不住的为他高兴,连声哄他说,等他从外面回来,一定多给他带点稀罕玩意儿。   顾慎明听了,还是点头,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这是关洱第一次被父亲应允放行,整个人几乎都被开心冲昏了头,所以并没能发现那日的反常。   但凡他那日能冷静一点,便能看穿许许多多的细节,看穿顾慎明眉心的痛苦,和眼中对于他加倍的不舍。   但凡他当时看到这些,那当年 他也就能和青丘一起了结了。   作别了顾慎明,关洱兴致冲冲的走进了大荒,往更加热闹的人间走去。   一路上,他见识到了太多从前未曾见过的事物,远离青丘上千里。   等他终于削减了兴致,注意到头顶连绵成片的乌云时,已经是两月之后了。   周围的那些妖都在讨论,如今诸界打乱,有多么多么的不太平,就连万年来难见雨水的大荒都连日下起了大雨。   有人说,是龙族迁来了大荒,这才有了绵延万里的黑云。   “龙性嗜血好阴,这一片,恐怕不会太平喽!” 第174章 番外(小狐狸篇)3   关洱抬头看着乌沉沉的天,听着耳畔人们的议论,心头猛然一跳。   在此之前,龙族与他们青丘不知道缠斗了多少年,青丘狐之所以不再的出世,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龙族。   龙族之人最爱掠夺美人,先是囚禁了与之血脉相近又容貌姣好的蛟族,使其为自己诞下足够的龙子,又到处寻找貌美的男女囚禁享乐。   青丘又多是貌美到勾魂摄魄的狐狸,更是龙族洗劫的第一要地。   近千年若不是有神族管束,恐怕已不会再有今日的青丘。   这些故事,都是关洱从族中的那些老人嘴里听来的。   如今神族式微,龙族必定东山再起。   从前,那些话他只当故事听,如今才知道,原来龙族带来的阴云,真的可以压到这么低。   千里之下,都是那些龙族甩下的雨腥味。   想到这里,关洱脸色白了白,起身顶着滂沱的大雨往青丘赶。   上千里的距离,他一路玩闹走走停停用了两个月,可真要着急赶回去,也不过就是半天的功夫。   只是就算如此,一切也还是晚了。   就此,美梦变成了无法挣脱的梦魇。   曾经鲜色遍地的青丘成了泥泞的魔窟,雨水的腥气里,染上了浓厚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瞬间,天地黯然失色。   关洱看到了那些交缠在乌云中的巨大身影,和一只探出云层的龙头。   硕大的龙眼是深绿色的两个,铜铃一般瞪着底下死气沉沉的地面,逡巡着是否还有漏网的猎物。   那里只有数不清的尸体。   结界被人打碎,大荒的黄沙掺着泥水灌进了青丘。   关洱被钉在了原地,听见云层中传来族人们的叫声。   父亲不在,顾慎明也不在。   片刻之后,那龙眼转了转,开始投向关洱所在的位置。   浑身冰冷的关洱站在雨幕里,已然不知道躲藏。   关键时刻,一道巨大的黑影迎面覆盖下来,盖住了他的身子。   关洱被扑倒在泥地里,泥水涌进了他无法闭合的双眼,将之染的混浊不清。   眼前一片黑暗,但身上的重量却始终没有真的压下来,似乎正有什么力量支撑着这巨大身躯,使他无法倒下。   混沌中的关洱后来回想时,也只能想起当时滚滚劈下的天雷声,和鼻间浓重的肉焦味。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关洱醒来,周围早就没了雷雨声,一切都好似和从前一样,只是陷入了死寂。   身上盖着的巨大身影已经凉透了,粘腻带着焦糊味的血水顺着细长的羽毛低落在他的脸上。   关洱掀开这具尸体,恍恍惚惚的做了起来。   这时他才看清这个阴差阳错救下自己的东西。   这是一只缺了一翼的大鸟,浑身被雷劈的血肉模糊,僵硬而佝偻的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在这弧度之下,是关洱的位置。   后来,这一幕便成了关洱梦中最痛苦的部分,每每梦见,都能再忆起那大鸟僵硬的体态,和无法闭合的眼,以及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熟肉味。   也就是那天,关洱才知道,顾慎明不是那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小麻雀,而是上古时,曾在大荒叱咤风云的大鹏后羿。 第175章 番外(小狐狸篇)完   一场梦做完,已是大汗淋漓。   关洱从床上爬起来,不辨时辰。   床尾,「顾慎明」依旧笔直的跪着,头颅轻抬,看样子似乎是在看他。   关洱有些愣怔,一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坐直了身子,「顾慎明」的视线也就紧跟着转了过来。   关洱揉了揉梦里哭的发红的眼眶,一点点靠近了对方。   “哥……”   其实他从前很少叫顾慎明哥哥,只有在需要对方时候才会选择性的撒撒娇,日里都是直呼大名。   不过现在不一样,只有这一声哥,才能将两人的距离拉的近一些。   只有轮廓的「顾慎明」闻言歪了歪头,似乎是听到了这一声呼唤。   关洱泪眼朦胧,并没有及时抓住这一细节。   他伸手去碰顾慎明的影子,手指却和往常一样从一片虚无缥缈中穿了过去。   顾慎明的身体像一团勉强维持的浓雾,一碰就散。   “哥,我想你们了……”   关洱微微垂首,剔透的眼泪摇摇欲坠的挂在眼睫之上,那双平时总是高高竖直的狐耳此刻也歪歪斜斜的立在头顶。   梦里的画面戛然而止。   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便只刻在了关洱的脑海里。   察觉到盖在自己身上的大鸟就是顾慎明时,关洱已然哭不出来了。   他满身污泥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家园。   一度压的人喘不过来气的雷雨已经停歇,略显厚重的灰云背后,透出一些电纹一样的日光,白的发冷,白的刺眼。   大荒中出没的异兽们在这时倾巢而出,大快朵颐。   关洱颤抖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过曾经无比熟悉的小路。   青丘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家人,都是他刻在心头的记忆,所以此时看见这些亲人的尸骨堆在一起,他竟一时不知到底该为谁哭泣。   大鹏的另一翼落在青丘的宫殿前。   遥遥看过去,像一头蛰伏着的黑色巨兽。   关洱麻木又有些不合时宜的想:一只翅膀,原来也可以飞的那么远吗……   高台的王座上,关洱心中威严而坚不可摧的父亲,被人用冰刺钉死在椅背。   关洱曾经单纯简单的脑袋飞快转了起来,想起了这些时日的种种异常。   每个人的脸上都忧心忡忡,曾经的伙伴也都各自忙碌起来。   原来,这就是父亲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愿意放他离开的理由……   后来,还没等关洱收敛起众人的尸骨,一把从天而降的天火便将一切烧的一干二净。   关洱跪在大火之中,灼热的温度炙烤着他也浑然不觉。   那一刻那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这场大火里,和这些人一起,去死好了。   但或许都是命中注定。   「顾慎明」在这时出现了。   虽然只有一抹混沌的影子,虚虚晃晃,但关洱还是一眼便认出那是顾慎明。   黑影穿过扭曲的火海,停在了他面前,似乎是在无声的催促他赶紧离开。   关洱干涩的眼眶忽然溢满了眼泪,像雨水滋润了久旱干涸的土地。   他蹲坐在火海里,撕心裂肺的哭,抬起手臂,想要拥抱对方,却终究扑了一场空。   黑影像火苗一样怕,跳动着抖了抖,似乎下一秒就会消散。   关洱睁圆了眼睛,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如此害怕过,他怕急了,未经思考的便献祭了自己的第九尾,断绝了自己的飞升之路,留下了这一抹虚影。   在大火烧的更旺之前,关洱满怀希望的离开了火场。   只是这时的他还不知道,在这往后的上千年时光里,他都没能救回这一把幻影……   这一天,青丘燃烧最后的光,就此不复存在。   那些烧出的黑灰融进了大荒的黄沙之中,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影子。   一双冰凉的手在这时拂过关洱的眼角,将那些不断的泪珠划开。   回忆结束……   关洱眨了眨眼,抬起了头。   「顾慎明」不知何时跪的离他更近了,两人之间不过只有一拳的距离。   关洱目光扫下去,发现那只冰凉的手,正是对方伸来的。   他圆圆的瞳孔瞬间变得细长,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   心跳停过片刻之后,便飞快的跳动起来,一下一下有力的冲击着耳膜。   片刻之后,关洱浑身发颤的抬起了手,试探着去触碰黑影的身体。   下一瞬,他满心的希冀破灭。   那根苍白的手指还是穿过了虚影,什么都没摸到,放在那一瞬间的触感,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这些年来,「顾慎明」几乎与他融为一体,成了他身上独一无二的功法。   上一次救严术,便是他以一尾为代价,换了顾慎明短暂的实体,并且操控它进入魔谷底部。   自从断了第九尾之后,他身上的青丘狐血脉大不如前,动辄便要受伤,实在说不上厉害。   曾经说什么大妖,不过都是他自己虚张声势罢了。   关洱苦笑,放下了手。   良久……   “哥哥……我是逃兵……对不对?”   他不由得发问,声音哽咽。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难以解开的心结。   为什么当时自己那么愚钝,为什么一整个青丘,只有他自己活了下来……   关洱抬手,闭眼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下一刻,冰凉的温度顺着脸颊弥漫上来。   是一双没有温度的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   这一次,触感真实。   关洱还未来得及抬头,便听耳边有一把僵硬而沙哑的嗓音回答道:“不……”   “不……是逃兵……”   怎么会是逃兵。不过是因为大家都将他捧在手心里,心知肚明的护着他罢了。   青丘有着必须一战来守护尊严的决心,所以他们宁死不屈。   但他们却也想护住自己的明珠,所以才默契的纵容他,将他蒙蔽在虚假的祥和中。   关洱能逃过这一劫,并不是偶然,而是所有人一起,将他从深渊推了出来。   眼前的人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后面便不再开口。   但关洱却因此清醒至极,他肯定这次不是自己的错觉,并且迫不及待的抬手,去抓这人的指尖。   果然,这一下,他如愿以偿的抓住了。 第176章 番外(沈宋篇)1   半年时间过去。   宋衔之和沈铎一路游山玩水,走过了许多地方。   这半年间,他们一边修炼,一边玩乐,偶尔也会去三大境为散修发布任务的地方,领一些简单的任务,换取基本的灵石。   有了沈铎双修的功法,他们的修炼速度也事半功倍。   如今的宋衔之已经顺利突破到了洞虚境,而沈铎更是直接到了大乘境界,加上他的妖族血脉,实力已然深不可测。   当然,宋衔之必不会相信真的有人能逆天到如此境界。于是,在他一连数日追问之下,沈铎还是吞吞吐吐的说出了缘由。   宋衔之听后沉默了,看向沈铎的视线也有些闪躲。   沈铎竟然有了上一世的记忆,那自己不是原主的事情,会不会也有点露馅了……   宋衔之目光中没了焦距,脑海里一下涌入无数个想法,甚至还忍不住地猜想沈铎对于原主的感情是怎样的。   或许还真是应了那句关心则乱。   沈铎半伏在……额头上布满细汗,还没察觉到对方的心不在焉,那尾巴蹭了蹭那截手腕。   他现在就想……了……   宋衔之回过神,看向沈铎的眼神有些幽怨,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既然你有了之前的记忆,那你告诉我,你是喜欢之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面颊绯红的沈铎愣住了,呆呆回道:“什……么……”   宋衔之心里酸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还拿脚丫子不轻不重的踹了他一下。   沈铎被踹醒,脸上瞬间挂上灿烂的笑,他抬手轻捉住那只作乱的脚,放在唇边碰了一下,调笑道:“师兄这是吃醋了吗?”   宋衔之怔了一瞬随即脸上飞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只管回答就是了!”   沈铎笑:“当然是现在的师兄。”   宋衔之听到了想听的答案,那一瞬间的冲动消弭下去,就剩下了不好意思。   沈铎一点不介意师兄小闹一下,反而还觉得师兄这样与他熟稔是好迹象。   “那……师兄……现在……了吗?”   宋衔之知道他意有所指,顿时将脸侧着埋进枕头里。   沈铎这才也不再等他回答。   ……   两人又是打闹到半夜。   事后,宋衔之打着哈欠,舒舒服服的窝在沈铎手臂间,睡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崽子正爬在不远处的桌子上。   介子房外,仍旧有一些修者在喝酒闲聊。   夏虫热闹,明月霜白。   不日之后,这里将会有秘境开启,大家都守着准备进去闯一闯。   宋衔之还念叨着给两人寻上把好剑,所以这些日子里遇见合适的秘境也会进去看上一看。   好在花海那样的意外没再出现过,他们很顺利的通过那些秘境,收获了一些比较实用的宝具。   沈铎把玩着宋衔之的手指,声音慵懒地问:“师兄下月打算回去吗?”   不久前,小好传信,说云翎的合籍大典已经准备妥当,信中连喜帖都一并发了过来。   喜帖上面注入了术法,一打开便是云翎和宋回的脸。   两人并没有依偎在一起,但互相不自觉靠近的头还是透露着亲密。   宋回脸上带着浅笑,说着邀请的话语,云翎虽然表情不明显,但宋衔之还是从中看出了愉悦。   尤其是当云翎偏头看向宋回的时候,脸上的薄红和眼中隐忍透出的喜爱,明显的同这高调的喜帖一样,好像恨不得赶紧昭告天下:宋回是他的了。   宋衔之看完喜帖,脸上也尽是笑意。   他由衷的为这两人高兴。   “回去,怎么不回去,这可是大事。”宋衔之摸着喜帖道。   磕cp他可是专业的,这等cp产粮头等时刻,他怎么能不在场?   再说了,对于云翎和身为原主的宋回,他是心疼的。   毕竟什么都没做错,却莫名承受许多,事到如今,两个人兜兜转转还能走到一起,实属不易。   不管怎么说,合籍大典他都得回去。   沈铎闻言点了点头,又随口道:“云仙君这样的人怕,还会和人结道侣,是我万万没能想到的。”   “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他甘愿。”   宋衔之抬手捏了捏他的嘴巴,笑道:“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沈铎歪头挑眉:“难不成哥哥知道些内幕?”   宋衔之眉头一条。   沈铎叫哥哥,一般准没好事。   “师兄跟我讲讲好不好?我好奇——”他伸手抓住他的手。   宋衔之面无表情抽回被抓住的手,一个翻身从他怀里出去:“你求我啊!”   他求了那么多次,总是要扳回一局的。 第177章 番外(沈宋篇)2   半月之后,两人顺利从秘境中出来,往剑渊赶。   这一路上途径几个仙城,各个都是人满为患,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修士,竟然都是来参加云雪尊合籍大殿的。   可见云翎在修真界的地位。   或许也有另一个层面的原因:众人无不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能拿下百年来都清心寡欲的云雪仙尊。   宋衔之和沈铎紧赶慢赶,终于在合籍大殿开始前的两日,抵达了青河宗山下的望山镇。   数月不回来,竟是有些陌生了。   镇子上汇聚了来自其他两个仙境的修士,热热闹闹的,商贩的叫卖声比往日里的更卖力。   宋衔之一入街道,最先听到的就是一个买灵舟商贩的叫卖声。   “瞧一瞧,看一看喽,买灵舟随赠云雪尊独家话本喽!”   在一众叫卖声中,这位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足以传遍整条街。   宋衔之眼前一亮,拉着沈铎往人群中走去。   老远便能看见那买灵舟的小摊前堆满了人,一个肌肉扎实的魁梧男子站在摊位前,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师兄……”沈铎捏了捏手心里宋衔之的手指:“对云仙君的事情就这么感兴趣?”   宋衔之眨眨眼,踮着脚看摊位上的东西,像是没听见沈铎的话一样,嘴里低声嘟囔着:“独家话本?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比我更独家……”   沈铎抿了抿唇,不情愿的上前,将一股脑要往前挤得人护在怀里。   宋衔之好不容易挤到摊位前,果真见摊位上除了一些纽扣大小的灵舟,一旁还堆放着厚厚一沓的话本。   话本的封面上画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倒是和云翎长的有几分相似。   宋衔之挑了挑眉,看向面前憨厚的买舟男子。   对方正在跟一位女修解释这独家是什么样的独家。   “姑娘有所不知,我家道侣正是这青河宗的弟子,平日里就喜欢看些话本。这不,最近青河宗有了喜事,他们这些弟子啊,消息最是灵通。”   “我道侣喜欢这云雪尊的故事,喜欢的紧,又奈何没得看,所以才自己动手写了。”   “姑娘放心,这故事绝对不是凭空捏造,都是有理有据的第一手消息,也是市面上仅有的,买灵舟就送,不亏不亏!”   男子乐呵呵的说着,还将桌面上的话本递给那名女修试看。   宋衔之看那女修面上神情变幻莫测,顿时兴致大起,拽了拽沈铎的手指,声音难掩兴奋。   “没想到这青河宗里居然还有同道中人啊,当时怎么没遇见……”   “不过这人也是厉害,居然都能自己产粮了。”   宋衔之回首,双眼亮晶晶的看向沈铎。   “多多,你看我们倒是也差个灵舟,要不就买一个?日后出行也方便些。”   沈铎见自己终于得到了注意,立刻往前面站了站了,和自家师兄并肩站着。   “师兄想要就买吧,到时候……”   他话没说完,意味深长的笑了,脑海里已经有了构想。   宋衔之没注意到他嘴角诡异的笑,听到对方同意,便连忙扯下腰间的储物袋,去挑灵舟去了。   挑好的灵舟通体淡黄,颜色看起来很暖,只有拇指大小,不过里面倒是一应俱全,两间屋子和一间小厨房,甲板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小龙角。   宋衔之很喜欢,麻利地付了钱。   摊主笑盈盈地给他拿了话本,先是夸了一句:“小道长生得当真风神俊朗!”   又道:“赠品您是要话本还是折扇?”   买灵舟的难免不会有人对话本不感兴趣,所以他还有二手准备。   宋衔之一笑:“谢谢,话本就好。”   “哎呦好嘞,独家内幕呐。”男子好像很高兴又送出了自家道侣写的话本,乐呵说:“我家那位啊,写话本不为灵石,就是执念。”   宋衔之还是笑,一双微挑的眼睛里光芒柔润润的,瞧着暖人:“能理解……”   男子将东西给他打包好,最后又到桌子底下摸了摸,拿出另外一册话本。   “小道长,我看你有眼缘,这本就送你了,就这一本啦。”   宋衔之好奇:“这是什么,也是写云雪尊的?”   “不,是之前云雪尊弟子的故事。”   宋衔之满头问号,寻思着这云翎的大弟子,之前不就是自己吗?   再一看话本上的封面。   自己正一脸娇俏的依偎在沈铎怀里,沈铎则低头深情的望着自己,妥妥的霸总及霸总小娇妻既视感。   两个人的样貌都画的有八分像,一看作画的人就见过他们二人。   宋衔之一脸怀疑人生的看着手里的话本,忽然觉得十分烫手。 第178章 番外(沈宋篇)3   再次见到宋回,是合籍大殿的前一日。   沈铎被宋衔之打发去云翎身边帮忙,屋子里面便只剩他和宋回两个人。   宋回并没有搬离哈哈居,依旧住在他之前的房间里,不过明日过后,他就要和云翎一起住到长竹峰峰顶的云苑里。   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他最终归属的地方。   宋衔之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拿给宋回,又将这些时间以来的经历略微讲了一下。   宋回表情淡淡的听着,嘴角一直含着微笑,却并没有将他和云翎的事情讲出来,宋衔之观他表情,好像是有些羞赧。   他想起之前在望山镇卖灵舟时送的同人话本,这两天他没什么时间,也就没仔细看,只知道封面上的另一个主人公虽然画的不像宋回本人,但名字和那个红痣倒是不会有错的。   而且他随意翻看了两眼,发现里面几乎全是各种普雷,剧情都没多少。   宋衔之忽然起了坏心思,手伸进戒指里摸了半天,将那本崭新的话本拿了出来。   宋回还是蛋蛋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德行,但当下也惊讶他随时随地都能阅读的魄力。   “怎么正聊天呢又想起看书了。”宋回挑眉,有些调笑的道。   宋衔之笑:“不不不,这本是专门给你的,特殊了礼物。”   宋回果断说:“算了,我又不看这些,读着头疼。”   “别啊,这里面可是别有洞天,对你和云雪尊绝对有益处。”   最少也得是涨个108套姿势啊!   宋衔之说着,将手中的话本推了过去。   宋回有些迟疑地地将书拿了起来,又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宋衔之,这才将桌上的话本拾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新世界的大门。   可怜的宋回看的面红耳赤,耳朵尖红的要滴血。   这话本里所展现的尺度,显然不是他这种纯情小白杨可以消化的。   宋衔之在一旁憋笑,最后笑得前仰后合,被宋回在院子里追着打。   宋回虽然嘴上在骂,但话本最后还是被他悄无声息地藏进了怀里。   他没有拜云翎为师,现如今还不是青河宗的人,所以合籍大殿的事情,都是云翎一手操办的。   根据规矩,两个人已经五六日没见面了,要等到明日之后。   看着话本封面上面容酷似的人,如今的宋回深觉自己很难再离开这人了。   不过短短五六日,却好像过了好几个春秋。   晚上,宋衔之和沈铎就住在哈哈居。   改建过后,这地方十分宽敞,房间的距离也不会太近。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在剑坪上练剑的小好才赶了回来。   这半年时间里,他进步飞快,不仅有了灵根,还突破到了练气期,成功从学习理论知识上升到了实操。   宋回给他削了柄木剑,不轻不重,刚好供他练习。   虽然他起步比其他人晚上太多,但也好过是个废人。   明日是师尊和宋回的合籍大殿,他本应该早些回来,奈何在剑坪上切磋耽搁了时间。   临到大门前,一股熟悉的香味便从中飘了出来。   小好恍惚了一瞬,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随后便反应过来,眼角一片湿润。   他三两步冲进院子里,口里叫着:“师兄!师兄!”   在院子里的沈铎和宋衔之齐齐转头,檐下的灯将他们的面孔染的橘红。   “小好。”宋衔之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小好丢了背上沉重的大剑,直接冲了过去。   自从师兄和严术走后,他一个人心中便一直空落落的,整个人也变了性情,在外人眼中沉稳了许多。   宋衔之接住小好,直觉这小子不仅长高了不少,周身还有灵气缠绕,心中欣慰不止。   他抬手摸着他的头发:“小好长大了。”   不过是半年时间。   “师兄……”小好憋着喉咙里的哽咽:“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之前他曾问过,得到的答案是路途遥远,不方便回来。   “骗你的。”宋衔之看他眼圈红了,也有些心疼。   小好是他在这个是世界上第一个接触的人,也是从一而终真挚对他好的人。   宋衔之这种人从小缺爱,自身便有些爱意泛滥。   他受不住别人可怜。   “师兄,我好想你。”小好冒出了几颗眼泪,却并没有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哭得放肆。   宋衔之红了眼眶:“我也想你,小好。”   半年不见,他们却并没有丝毫的生疏。   宋衔之做了他之前常做的那几道菜,几人围着吃,饭后还喝起了酒。   宋回明日还要参加合籍大殿,小好年纪还小,也不能喝,到了最后,就只剩下宋衔之和沈铎两个人。   这好像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   宋衔之本身酒量就不好,之前就没怎么喝过,酒量极小,这会儿已经有些醉了,但还是缠着沈铎要将他手中剩下的半罐酒喝完。   沈铎也是第一次见自家师兄喝醉时的模样。   不同于动情时的水红,现在师兄浑身都泛着粉红,看起来欲人至极。   沈铎将手中的酒罐抬起来,身子往后仰:“师兄,不能再喝了,不然明天该头疼了。”   宋衔之迷迷糊糊的,趴在他的身上,攀着他的肩膀往上爬,眼睛盯着那酒:“给,给我。”   沈铎小心的轻笑出声,生怕惊扰了自己引上来的人,贴着他的耳朵道:“师兄,你可知道……喝多了酒,可是会有危险的。”   他声音低沉,带着丝丝蛊惑。   宋衔之迟钝的思考着他话中的意思,须臾,才诚挚好奇的问道:“什么危险。”   沈铎低沉的笑出一声,将手中的酒罐晃了晃,然后手指一松。   啪的一声脆响,浓郁的酒香落了一地。   宋衔之眼前一片摇晃,画面都成了不成团的碎片。   鹅黄的衣角摇漾起来。   沈铎抱着人起身,往房间内走去,边走还边将手上刚才沾染到的酒渍抿在宋衔之微张的嘴唇上。   被宋衔之小猫儿一样迷迷糊糊的天掉了。   “师兄可要记得,这回可是你自己爬过来的。”沈铎笑道。 第179章 番外(沈宋篇)4   第二日合籍大殿,所有人都早早起床。   宋回的房间里更是挤满了人。   这规矩倒是和宋衔之想象中的没什么差别。   送走了宋回,宋衔之才带着沈铎小好去了主峰。   清晨十分,已经逼近秋日,天气有些微凉。   主峰上已经围满了人,到处浓红。   几人到了席位上坐下,沈铎一路都在观察宋衔之的表情,发现对方表情十分自然,好像丝毫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他庆幸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失望。   沈铎想,要是师兄真的不记得了,那也没什么意思。   “师兄……”他悄悄在宋衔之的手心挖了挖:“昨天……”   宋衔之满脸笑意,脾气好的很,偏头温柔说:“嗯?昨晚怎么了?”   沈铎:“嗯……没什么,晚点再说吧……”   宋衔之奇怪地看他一眼,不过很快便被云翎和宋回转移了注意力,只是这一眼的威慑力还是在的。   沈铎一时不敢再问,偷偷在心中回忆着昨天晚上的画面,不禁又有些有些心马意猿。   其实昨天晚上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就是……他几次都把东西弄里面了而已……   沈铎摸着鼻子想。   临到最后,师兄吃的肚子都鼓了起来……   画面太美……住脑!   想到这里,沈铎直接捏住了鼻子。   而沉浸在大典中的宋衔之对此一无所知。   昨天夜里他直接喝断片了,今天早上头痛欲裂,什么也记不清了。   不过痕迹还是可以看到的。   宋衔之知道沈铎这家伙肯定闲不住,已经习以为常了,也就没计较。   方才沈铎突然问他昨天晚上,他脑海里倒是闪现出几个破碎的画面,但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宋衔之下意识地便不想了,转而看向正在行礼的两人。   平日里白衣胜雪的云雪尊如今一身火红,在他身边,并肩站着同样一身红衣的宋回。   他微仰着头,脸上带着得体又淡薄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耀眼。   这是他这一世,第一次这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上天依旧选择给他一张绝艳的容貌。但这一次,他不愿承受众人的关注。   宋衔之回想起那日在议事殿,宋回现身为他作证的时候。   当时他要求对白景逸使用搜魂术,最后却并没有真正动手,是因为当时宋回便阻止了他。   宋回的龙蛋血脉十分稀有,其中还包含着部分天赋能力,其一是留存画面,其二便是能将人拉入自己制造的短暂空间内。   当时宋回就是将他拉入了这样一个空间内。   并且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   所以说,宋衔之是第一个知道宋回就是原主的人。   不使用搜魂术,也是宋回的主意。   “这些所谓的真相都不重要了。”   “其实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后,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天之骄子,受万众瞩目。这些上天给我的,太脆弱了,不堪一击。”   “我想要变得更好,无论我被安排了怎样的人生。”   “所以这些人如何想,我现在根本不在乎了,不必让云仙君为了这样的事情再受伤。”   宋回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绪,似乎是要落泪,只是出乎意料的,他又笑了起来:“他做的,真的已经够多了……”   如今的宋衔之仔细想来。   依稀记起,当时云翎的视线好像便已经全部落在了宋回身上,想必,当时他便已经认出来了吧……   这样说来,第一个知道宋回就是原主的,或许还轮不到自己。   想到这里,宋衔之有些热泪盈眶。   高台上,喜词念罢。   从今往后,这两人便彻底绑在一起,生死不离。   不用做什么天之骄子,只做一人眼中的明珠便好。 第180章 番外(沈宋篇)5   合籍大典结束,宋衔之和沈铎又在青河宗待了几日,之后便打算离去,毕竟他们现在已经不是青河宗的弟子,继续留下来也不方便。   自打他们两人走后,云翎的弟子便只剩下了小好。   临走之前,小好十分不舍。   他拉住两人的手,面上表情有些失落:“师兄,你们何时才会再回来?”   宋衔之也是难过,但小好还刚刚步入修行,自然是在宗门学习最为合适,若是带在他们身边反而不好。   “会回来的小好,只要你想我们了,我们就会回来。”   小好闻言却依旧没有多开心,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到时候,我便下山去寻师兄。”   宋衔之心中一片妥帖,转念一想,他们走了,小好这孩子也确实孤独了一些。   “嗯……不如这样吧小好……”宋衔之摸了摸小孩的头:“我把崽崽留下来陪你可好?”   虽然他自己也十分不舍得崽崽,但若是放在小好这里养着,他却是放心的。   小好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师兄!?”   宋衔之将趴在沈铎怀里睡觉的崽子接过来,放进小好怀里。   “小好,好好长大。”   离开了长竹峰,正逢一众弟子外出,宋衔之本想直接绕过去,没想到却在中间碰上了许久不见的唐棠。   那日合籍大典上,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人。   宋衔之视线刚看过去,对方便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他。   唐棠似乎同旁边的弟子说了什么,然后焦急的跑了过来。   宋衔之本想一走了之,毕竟该说请的他都已经说清了。   但唐棠似乎铁了心非要见他,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走,人便已经到了面前。   唐棠拦下了宋衔之,四目相对,却又无言。   宋衔之看着眼前明显憔悴不堪的人,颇显狼狈的人,心情复杂。   他想起两人初见时。   唐棠一身黑衣,冷酷耀眼,天地都因为他变的耀眼。   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宋衔之叹了口气,心下有些不忍。   说起来这人也没什么错。   他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换成其他任何人,也不一定能比他做的更好。   但在宋回身败名裂的时候,他给对方带来的伤害也是无法忽视和弥补的。   无论如何,这对原来天赐的一对已经错过了。   他们的感情没能经得住考验,所以结局注定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唐棠的脸上带着些尴尬和淡淡的讨好,手指紧张地摩挲着手中的长剑,声音沙哑:“宋师弟,我……”   宋衔之打断他:“唐尊者,我已经不是青河宗的弟子了,你不必再叫我师弟。”   他说完犹豫了一下,又道:“有件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   唐棠眼中泛起一点光,殷切道:“师弟你说。”   宋衔之也不再纠结他的称呼,对上他的双眼,认真道:“不知道唐尊者是否还记得,我之前曾与你说过的,曾经的宋衔之已经死了。”   他强调:“这并不是假话。”   “我不是你的师弟,在一年多之前,我甚至没有任何关于你的记忆。”   唐棠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脸色由白变得微微发青,看起来好像下一瞬就要死过去。   他哆嗦着唇,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宋衔之知道他这是信了。   “唐尊者,话已至此。”   该说的他都说了,至于宋回就是原主这件事情。   他觉得唐棠不知道,对现在的两人来说都好,他见过宋回看云翎的眼神,知道唐棠绝对毫无机会了。 第181章 番外(沈宋篇)6   宋衔之发现了沈铎的秘密。   他震惊至极,也羞耻至极。   于是连夜收拾东西,驾着灵舟跑路了。   沈铎在后面夹着尾巴追,可怜兮兮的不敢靠近。   事情还要从他们不久前进入的秘境说起。   那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秘境,刚刚出现没多久,只有当地的一些小门小派进入历练。   宋衔之和沈铎刚好路过,便想进去看看,没想到这秘境虽然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特别是最后的迷幻法阵,连他们两个境界不低的都中了招。   不过幸好两人反应快,只是迷失了几瞬便清醒过来。   然而,这法阵不仅能让人陷入编织的虚假美梦,同时也能让妖现出原形,放松到最舒适的形态。   他们和几个筑基期的小弟子一起进来的。   宋衔之醒来时,那几个弟子还一脸陶醉的沉浸在美梦中,不省人事。   原本应该守在他身边的沈铎却不见了踪迹。   以沈铎如今的修为,一般人根本奈何不了他,因此宋衔之也不怕他出事。   左右看了看,没法发现那家伙的身影,他便调动起体内的道侣契,追踪位置。   沈铎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宋衔之看了两眼,发现感应到的位置是一片浓绿的灌木丛。   灌木丛只有他膝盖高,根本不可能盖得住沈铎那样高大的身形。   宋衔之满头问号,走过去,将面前的灌木丛扒开。   “沈铎,你缩在这里面做,什,么……”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因为趴在草丛里的根本不是沈铎,而是多年不见的崽子。   宋衔之脑子飞快的旋转,觉得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   好像他当年在青河宗捡到崽崽的场景。   “呃……”宋衔之觉得世界魔幻了。   再想,又确定当时自己确实是将崽崽交到小好手上养了,最近联系小好也没说小崽子跑了,所以出现在这里的一定不会是自己的崽崽。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另外一只狸尾狼……个鬼!   这气息,分明就是沈铎那家伙!   而宋衔之面前,缩着头抱着尾巴的沈铎眼看瞒不住了,立马讨好的蹭过来。   两只前爪抬起来,扒住了宋衔之的衣摆,一双眼睛圆溜溜湿润润的,又黑又亮地盯着宋衔之。   他疯狂摇着尾巴,像一只讨好主人的狗狗。   “师兄……这法阵有毒,不然我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呢……那崽子那么傻,我才不是那个样子呢——”   沈铎厚颜无耻的道,丝毫不觉得自己骂自己有什么不对。   宋衔之脸上颜色变了又变,精彩万分。   从前和小崽子一起相处的画面在这一瞬间控制不住的浮现在眼前。   宋衔之只觉得天上一道巨雷劈下来,将他雷的外焦里也焦。   沈铎一看自家师兄的反应就知道大事不妙,但这法阵确实对他有一定的克制作用,只要他还在这里一瞬,就一瞬不能变回原形。   不是人形,哄人都不好哄。   任他师兄夫人好哥哥的乱叫,顶着一张毛脸也于事无补。   宋衔之则根本听不见沈铎的话,各种情绪将他包裹住,几乎窒息。   震惊到窒息!   尴尬到窒息!   羞耻到窒息!   只要想起当年自己对着沈铎!活生生的沈铎!   又亲有抱,什么话都说,甚至还当着人本尊的面说这人的坏话……   一起洗澡……   老父亲一样的抱着吃饭……   当年两个人关系不好的时候也就算了,后来都在一起了,这狗东西居然还瞒着自己。   宋衔之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看了眼小爪子揪着自己衣角的小狼崽,然后一脚将人踹开,无情转身。   出了秘境,宋衔之去他们暂时栖身客栈飞快收拾好东西,直接走人。   沈铎追出来时,就只看见了天上缩成一点的灵舟。   摆脱了法阵,他顺利变回原形,运转灵息,御剑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宋衔之躲在灵舟中,将头埋在被子里,还没从冲击之后缓过来。   他咬着下唇,脸上鲜红欲滴,一拳头下去将床头都拍掉了。   这种像傻子一样得经历让他又气又羞,先是无地自容,后又是滔天怒火,心中将沈铎大骂几百遍都不解气。   宋衔之在灵舟之外设了结界,对沈铎来说虽然不堪一击,但他也不敢真的打破结界进去,只能御剑已同样得速度追着灵舟飞。   这几年来,这不是沈铎第一次被赶出来了,被踹下床锁门外的经验也是有的。   他一边熟练的哄人,一边侧躺在长剑上,召唤出自己的元婴。   虽然他本人不能进去,但元婴还是可以的。   沈铎的元婴和他本人一样,穿着带有微微光泽的迷你黑衣,手里环抱着一把木头剑,是他小时候练剑用的。   “怎么又搞事情?”小元婴冷着脸,鼓着脸不满道。   沈铎那手指弹他:“意外,快去哄哄。”   小沈铎拿木剑打了他手指两下,然后一言不发地朝灵舟飞去,巴掌大的身影好像风一吹就要飘走。   沈铎探出一丝灵力,将结界撕裂开一条口子,小沈铎便沿着那缝隙钻了进去。   元婴能看见的,沈铎自然也能看见。   只见那暗红的床被之间鼓起了一个小包,他的师兄就缩在里面,只露出一截雪白色的手腕,和紧抓在被面上的手。   小沈铎一进屋,落在了枕头上,宋衔之识海中的元婴便有了异动,悄悄探出了头。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宋衔之毫无所察。   小衔之见状,便自己爬了出来,找小沈铎去了。   两个小元婴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可以说是十分熟络。   小衔之一点也不像他的主人那样生气,反而十分乐意见到小沈铎,一见面便黏了上去,黏黏糊糊地抱着腰。   结界之外的沈铎感受到,十分受用。   两个小元婴坐在枕头上,软软地陷进去了一些。   小沈铎放下木剑,小大人一样,一脸正经的摸了摸小衔之的头,问道:“你生气了吗?”   小衔之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只有一点点而已。”   “真的只有一点点。”他拿两根手指捏着比了一下。   小沈铎一脸宠溺的道:“被生气了,是我不好。”   在元婴这方面,两个人好像反了过来。   小衔之根本受不住小沈铎的蛊惑,说什么都应。   两个元婴开启了不可描述。   这边,沈铎偷着乐,而几乎已经快要睡着的宋衔之则被窒息感弄醒。   掀开被子一看,枕头上两个逆子正抱在一起……   宋衔之睁圆了眼睛,随即怒火中烧,提着小衔之的衣领便将两人揪开了。   小衔之在他这里脾气可不像在小沈铎那里那么好,突然被打断,气鼓鼓地咬他的手指,脚下乱踢:“你干什么,放开我!”   宋衔之强忍着将两个小家伙丢出去的冲动,捏住自己元婴的脸:“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没出息!”   原来自己就这么没出息吗!?   将元婴收了回去,宋衔之提溜着小沈铎出门。   小沈铎在他手里怂成一团,讨好地天他的手指。   宋衔之正在气头上,将结界一把挥开,又将小元婴扔进沈铎怀里,骂道:“沈铎,你是变态吗!”   他说着,直接抽出腰间的配剑,毫不留情的攻过去。   沈铎在剑上一个翻身,掉到了灵舟上,然后拿剑抵挡,嬉皮笑脸的认错:“师兄,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宋衔之用凶狠的剑意回应他。   沈铎一点也不恼,饶有兴趣的配合师兄躲躲闪闪。   总归灵舟他已经上来,也算是前进了一步。   至于将人哄好,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反正他们无论如何他不会散。   就算将来某一日,师兄不再喜欢自己,他也会将人困在身边。   反正,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沈铎想。 第182章 完结篇1   半年时间。   白景逸先是承受了当时宋衔之承受的双倍神鞭。   执行的人是徐晓,一个当年无脑恋慕自己的人。   神鞭几乎每日都打,直到打的他昏过去为止。   白景逸开始时觉得疼,后来就陷在神鞭带来的噩梦中,不能脱身。   他常常要到后半夜才能稍微清醒过来,清醒之后便是后背火辣辣的疼,磋磨的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他背上血肉模糊,已经见不得几点好肉,整个人泡在血水里几乎奄奄一息。   但重楼阁的人每天都会送药过来,以免他真的死去。   白景逸清楚青河宗对他的惩罚远远不止于此,等神鞭的惩罚过后,他还要被废去修为,丢回望山镇。   但仅仅只是这样,他便已经难以承受。   徐晓根本不给他留任何情面,脸上的表情冷若寒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宋师兄受鞭刑的时候,也很疼。掌门被你害死的时候更疼。”   “你这算什么?”   白景逸有些绝望,疼痛和梦魇几乎让他变成了一个疯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梦境里,是他摆脱不了的上辈子的泥沼。   在这梦魇之中,没有帮他逆天改命的青玉,没有重活一世的机缘。   他永远像个透明人一样,默默跟在唐棠身后,看着他和宋衔之一起渐行渐远。   那些隐藏在他记忆中最痛苦最不堪的记忆,都被神鞭拉扯出来,一遍一遍的梦,一遍一遍的撕扯他。   终于,有一天,徐晓没有来。   这一天的整个执法堂都很安静。   白景逸短暂的逃离了鞭刑之苦。   他想起了之前得到青玉的那一次历练。   原本得知唐棠要和宋衔之结为道侣的时候,他已经想好办法和宋衔之同归于尽。   但青玉的出现,峰回路转,让他看见了另外一种可能。   青玉中的女人叫青雾,是一位创世的笔仙。   而宿在青玉中的,不过是她一缕下界的神识。   “我知道你对如今的命运心有不甘,而我也对如今的世界不满,我要重塑这个世界,并且需要一个契机。”   女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有着丝丝未曾表露的鄙夷:“你愿意做我这个契机吗?”   白景逸还有什么怕的。   若能颠覆世界,杀了宋衔之取而代之,他简直求而不得。   他当然愿意,所以他答应了青玉。   也就是如此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被一位世外之人创造出来的。   而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正是宋衔之。   宋衔之有着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能拥有的殊荣。他受天道的恩宠。   这更加剧了白景逸的愤恨。   “从今往后,他的气运都是你的。”青雾说。   在这世界之外,只要她轻轻一挥笔,一切都能够改变。   这个世界的人都不过是一群被笔墨左右的傀儡,无论是他们的命格还是情感,都可以被轻易改变。   没有什么情感可以挣脱,包括唐棠对宋衔之原本的爱。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谁曾想,原本的天道会为了抗衡青雾,找来了一位异世之魂替代了原本的气运之子。   青雾无法把控这人的命格,除了能短暂吸走对方的灵气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也就是因为这一变数,才让他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白景逸如同一条濒死的鱼,躺倒在窗前。   牢房外阳光刺眼明媚,天空彩鸟齐鸣,似乎是在给谁人贺喜。   他看着窗外的美景,等不来自己的心上人。   又是数月之后,白景逸被震碎金丹,废去一身修为,丢在了望山镇的暗巷里。   来时如何,归去时亦是如何。   当年他没有死在这里,如今一身残废的卧身在此处,注定活不过这个冬日。   秋日风冷,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人来拉他出泥潭。 第183章 完结篇2   “沈铎。”   “又下雪了。”宋衔之站在小屋前朝着屋内道。   沈铎正在小厨房琢磨早饭。他站在氤氲成团的热雾里,闻言头也不回的道:“昨日夜间便下了,师兄没看到。”   冬日的树木树叶凋零,没有了浓密树叶的遮挡,一眼便能望去很远。   白色覆盖了群山,枝头白绒绒的堆压着素雪。   小院里鸡鸭抱团取暖,躲在干燥的小棚之下。   一只横斜的红梅被雪压着探在视野里,浓郁的香味和软糯的饭香。   恬静而幸福。   宋衔之仰头看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张口呼出白气,感叹:“真好看……”   看再多遍也难厌倦。   沈铎看着门口清瘦的人影,笑着放下手中的东西,悄声走过去将人抱进怀里。   “师兄,这是我们一起看得第几场雪了?”   他说完,不等宋衔之回答,自问自答道:“第十一场。”   宋衔之听见这个数字,恍惚了一瞬。   原来,眨眼已经过去十年了吗……   沈铎笑了一声,在宋衔之耳旁亲了一下,嗓音低沉:“十年了,师兄今后还要一起看雪啊。”   宋衔之抬手覆上沈铎扣在他腰间的手,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笑意。   十年时间,他们的修为精进,沈铎之差一脚便能飞升,宋衔之也修炼到了大乘境界。   如他所愿,这世间少有人能再成为他们的威胁,而他们也逐渐安定下来,栖居在此处。   宋衔之最初的祈愿已然实现。   只是忽然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察觉到时移世易,还是不免感慨。   吃过了早饭,两人又待在屋子里面看书,准备等雪停了再去山林里面看看。   这附近还住了不少寻常人家,都是些普通的猎户人家,对两人十分热情。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雪才渐渐地停了,从片大的雪花变成了细细的雪沫。   宋衔之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将手中的话本放下。   沈铎就睡在他身边。   冬天一到,这家伙就犯懒。   宋衔之缓了片刻,起身去小厨房做饭。   两人如今并没有刻意辟谷,因为有宋衔之炼的化食丹也不怕折损修为。   大雪下的厚,足足有脚踝那么深,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简单了做了些饭菜,宋衔之洗干净手,出门去叫沈铎起床。   推开的木门吱呀一声。   浓白的天地间,山路婉转,远远看过去,正有几个黑点缓缓地移动过来。   宋衔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屏住呼吸看向逐渐清晰地人影。   走在前面的一人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欢快的蹦蹦跳跳,铺满雪的小路上,最先留下了他杂乱的脚印,空当的山间也回荡着他清脆的笑声。   再后面一人稳步跟在前面那人的身后,亦步亦趋,时不时的加快脚步跟上去,口中隐约传出几声关切的话。   而在这两人之后,还交叠着两个人影,与前面两人差了些距离。   似乎是一个人正背着另一个人稳步走来。   宋衔之眼睛都未敢眨一下,生怕眼前的景象不过是风雪幻影。   直到那些人影走近了,面孔清晰了,他眼中要坠不坠的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身后,沈铎打开了房门,看见师兄的背影刚想开口,便也看见了那几个人影。   他先是愣了一瞬,随后笑了起来,将面前有些僵硬的人拥进怀里。   雪在这个时候又下了起来。   踏着霜雪上山来的几人,正是经年不见的老朋友。   细小清脆的铃铛声随着冬风传了过来。   宋衔之最先看见了一只挥动着手,这只手的手腕上,带着的正是当年小狐狸亲手打造的金玲。   关洱的脸随后露了出来,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身旁跟着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子,而另外一只金铃俨然带在这人手上。   “宋宋!”   关洱忽然加快了脚步。   隔世经年的一声呼唤。   让宋衔之方才停滞的心跳又重新鼓动起来,抿出一抹笑容。   他伸手,接住了冲过来的关洱。   走在最后的两人也在这时跟了上来。   是成年的小好背着腿脚不便的严术。   两个人如出一辙的俊朗清秀,带着笑叫了宋衔之一声:“师兄……”   宋衔之心中既有酸涩,但更多的是喜悦。   关洱花了十年救回了他的顾慎明,小好从一个连灵根也没有的小孩成了如今修为大好的才俊,严术也在五大国闯出了自己的天地,成了有名的谋略家。   十年的时光,不光是他和沈铎在改变。   飞雪年年有。   今却故人重逢,雪色惊绝。   千言万语只一句。   “大家,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