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轮回被杀30次后》 作者:一只只啊呀 ———————— 序幕 0 我漂浮在空中,看到那个杀了我的爱人与他人谈笑风生。 我的尸体入土为安,爱人与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谈婚论嫁。 警察找不到罪人,罪人披着楚楚可怜的皮,流着悲伤的泪水,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 这是我和季风在一起的第七年。 季风杀了我。 算起来,这是他第三十次杀我。 在他和那个女人的婚礼上,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我知道,轮回又开始了。 而这一次,我决定不再爱他。 - 我回到了和季风公开出柜的那一天。 在难得的聚会上,朋友们嘻嘻谈笑,觥筹交错。 我的意识回到了身体里,睁开眼睛的瞬间,发现自己抓着季风的领口,正要亲吻上去的模样。 前三十次的轮回,我亲了上去,心甘情愿地被眼前的人所蛊惑。 而这一次,我推开了季风,转身扣住了身边另一个人的下巴,吻了上去。 满座哗然。 - 注:正文第一人称。 一句话简介:不一样的“万人嫌其实是万人迷”套路(偏无限流,后期智斗烧脑) - 1、 吻住的嘴唇带着微醺的酒液味道,一开始的紧绷中有着拒绝的意味。 我抬眼朝他看过去,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睛里多了丝我看不明的情绪,很快就被笑意淹没,他翘起了嘴角,嘴唇掀开,慵懒地咬住了我的舌尖,勾/引着我去舔他的唇齿。 他扣住了我的后脑勺,在一片抽气声中,加深了这个吻。 在他把手往我腰上抚摸的时候,我猛地推开了他。 席霆被推得猝不及防,冰冷的眼睛带着恼怒的不耐烦意味,像刀子一样落在我脸上。 我移开视线,起身,准备要走,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我回头看到季风阴沉的脸。 是啊。 季风现在还没有前面三十次轮回的记忆。 在现在的他看来,无疑就是我背叛了他。 “解释。”季风说,语气逐渐温柔下来,一双眼睛满是信任地看着我,”纪临,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本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我吻了季风,这个出柜的事就算板上钉钉的了,不然这伙朋友只会是当我们俩开的玩笑。 换做是以前,我会迫不及待地和季风确定关系,在众人面前展示我对他的所有权,别说是一个吻了,哪怕当众活春宫也不是不可以。 我一根根地掰开了季风的手指,把他的手甩开,冷冷地睥睨着他,理了理被他弄皱的袖子,勾了勾嘴角:”季风,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当真。“ 这两句话,是说给其余人听的。 ”嗨,我就知道,纪临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嘛!“ ”不过季风和纪临关系还真是好啊,这样的玩笑也开得起,就会拿咱们这些朋友来寻开心,啧啧,纪临哥你可真不道德。“ 我瞥了他一眼,轻浮地笑着,道:”第一天认识我?“ 目光又看向季风一眼,我端起桌面上的酒,对着众人高高举起来,笑着说:”兄弟们好不容易聚一次,是我不好,想出这么个损招来玩,多多包涵,玩得开心,这一杯酒,就当我赔礼道歉了!“ 我一口气喝下半杯,喉结动了动,呛人的酒液从喉咙里一直烧到肚子里,剩下的半杯,我对着季风喝的。 我看着他,笑了,”季风,不会生气了吧?“ 季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当着他的面,把那半杯酒一饮而尽,倒着杯子,半滴酒液没落下来,我睨了众人一样,笑说:“怎么样?够意思吧?” “够!纪临哥豪气啊!” “下次拿咱们开溜事先说一声啊,先前演得那么像,我还以为你们俩真成了呢!” “哎这演技,可以拿奥斯卡了都!” “……” 我把酒杯放在桌面上,双手插兜,转身之际,看了季风一眼,嘴角惯有的笑意显得有几分冰冷,我盯着他,说。 “季风,我玩够了。” 我撩了把额发,深深呼吸了一次,胸中满是畅快的韵味,看着他,在推杯换盏的热闹环境下,我说:“男人的嘴我尝过了,不也就是那个滋味。” 最后四个字,我朝他做了一个口型:好聚好散。 2、 在玩弄人心方面,我和季风都是资深玩家,彼此互相搞暧昧,诱惑着对方来先第一个说爱。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合我口味的人,无关性别。所以我心甘情愿地认输,打算主动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地表现自己对季风的占有欲。 我会当众主动吻他。 我能够爱他爱到心甘情愿被他杀三十次,心甘情愿为他走三十次一模一样的老路,也能在一瞬间将曾经所有给过他的爱全部抹除。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我在洗手间,捧着水龙头下的水,尽数往脸上泼,而后盯着镜子里的那个年轻的自己,如此默念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季风总是要杀我。 按理来说,不过只是七年之痒,何必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那把刀扎进心脏的冰冷和肉/体的疼痛,回忆起来就好像近在眼前,我低头一看,发现心脏处没有刀,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有松完全,眼前的镜子里,除了我以外,忽然还多了一个人。 ——席霆。 3、 席霆这个人的性格阴晴不定,我看着他冰冷阴戾的脸,心里生出了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该吻他。 那个时候应该抓过另一个旁边的人。 我取过纸巾,正要擦手离开,席霆忽地一伸腿,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皱着眉头看他,勉强控制住脾气,耐着性子,企图压住锐气,给他传递“友好”的讯息,即使不友好,也想表达出“不想惹是生非,想和气生财”的意味来。 我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准备从他腿上跨过去。 “喂。”席霆忽地揪住了我的衣摆一角,声音有些艰涩似的。 我低头尝试掰开他的手,眉头拧了起来,眉角紧绷着,看起来很不善,我便把脸再低了下去,不让席霆看见。 席霆脾气不好是总所周知的,虽然是个知名男模,名度极高,但毁誉参半。 毁的原因很单一:因为他脾气不好,经常被媒体报道出来当众打人,甚至连粉丝都打。 想到这里,我抬眼偷偷看了一眼席霆的体格,再看一眼我自己,心里有些发怵。 我想把表情放柔和一些,但我这个人做起那种温柔的表情来,我不知道别人尴不尴尬,但我本人却是实打实的极为尴尬。 我做不出来。表情很僵硬。所以我尽可能的低着些头。 我尝试让语气缓和下来,然而嘴巴比脑子更快,席霆的手一直紧紧抓着不放,把我彻底惹毛了。 我语气很不善,想也不想,冷冰冰地提高声音,满是威胁和震慑对方的攻击性:“你想干什么?说。” 等我意识到我究竟说了什么之后,我有些紧张,但输人不输阵,我表现得还是极为硬气,甚至有一种豁出去的勇气,胆战心惊地想着:……万一被我震慑住了呢…… 我便抬了头,看到了席霆的表情。 我很惊讶,连掰他手指的动作都顿住了。 席霆的脸在灯光下连细小的毛孔都看得见,俊眉修目,气质出众,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他冷冷地看着我,嘴角浮出冷笑,“纪临。你真不知羞耻。” 他说的很对,我们在这之前,就是一个比较熟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但是我突然吻了他,为了达到自己摆脱季风的目的。 我看着席霆。 我不觉得他说得有错,但我也不觉得我是错的,只能说人的立场不同,对于他的看法,我可以欣赏,但不会赞同。 我正准备说些什么来表达我的观点,却忽地不小心看到了对方的耳朵尖。 很红。红得都快滴血了似的。 我张了张嘴,保持了沉默。 我用力拽开他的手,终于脱身,不欲与他纠缠,转身就走,却被再次拉住了手臂,这次对方握得更紧。 我回头看到席霆的表情似乎有些紧张。 但又很快恢复到了一贯的嘲讽。 席霆抬着下巴,眯着眼睛,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看着我:“怎么了,你被季风抛弃了是吗?” 等他说完这句话,我又在对方不可一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紧张。 我猜他可能是对我有些好感,但无疑这样引起别人关注的手段太像小学生的把戏,我不觉得有趣,只觉得索然无味。 席霆前三十次轮回,都和我是陌路人,唯有这一次,对方主动来找我。 是因为那个吻吗? 4、 走廊尽头多了一个人出来,我越过席霆的肩头,从那面镜子里看到对方的脸。 席霆会成为我避免被季风再次杀掉的变数吗? 我不确定。 但我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和那双眼睛对视着。 我朝席霆倾身过去,揽住对方的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 我说着话,用镜子里的人能够看到口型的姿态。 “席霆,做/爱吗?” 5、 说完这句话,我再也不去看镜子,侧过头来,去看席霆的眼睛,他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有着活人的热度,和季风的呼吸不同,带着别样的性/感。 席霆是一个帅气到攻击性很强的男人,不如季风那样柔和,我不介意当他眼里的婊/子,要是他在床上能够因此对我更粗暴一点,我会表示很荣幸。 指腹摩挲着席霆的鼻梁,用着轻柔的力道,我靠在他的肩头,手指沿着他的下巴,一路缓缓摸到腰腹以下的部位,隔着硬/挺的西装布料,沿着那根东西的形状微微地打着圈。 席霆耳朵更红了,垂下眼帘来看我,嘴唇动了一下,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我张开嘴唇,探出舌尖,靠近他的脖颈,嘴唇贴住他的喉结,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席霆。这才叫不知羞耻。” 我说,转而捧住他的脸,与他视线相交,我给他看我眼睛里赤裸裸的欲/望,对情/欲的渴望毫不掩饰地出现在我的表情里,我吐着舌尖,脸因为对接下来性/事的想象而变得潮红。 ——就像个浪荡的婊/子一样。 “操我吗?”我笑着说。 6、 在镜子里的人的目光注视下,席霆牵着我的手,走出了洗手间。 在门口,我们和季风不期而遇。 季风抽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就那么含在嘴里,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地看着我,像是神在看一个卑劣不堪的罪人。 他的目光像是十字架一般,想要将我牢牢钉死在原地。 席霆的身躯挡住了季风的目光。 席霆没有向季风炫耀的意图,他表现得很理所当然,就好像我本该是属于他的一样,——当然,这样的态度,于无形之中,是最为气人的。 我抱臂站在一边,眼里闪过兴味,等着这两人为我打起来的那一刻。 季风表面上看起来温和,但实质上骨子里是极为恶劣的,那温文尔雅的外表,只是他披着的一层单薄的皮。 男人都是胜负欲极强的生物,席霆和季风更是这里头的佼佼者,受尽追捧的他们,一个不可能容忍我的背叛,一个不可能压制住掠夺的欲/望。 这样以我为中心的争斗场面,我可是很久没有见过了。 我兴致盎然地等待着。 季风却把目光越过阴森可怕的席霆,直直看向我,说:“纪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一副说教的口吻。 用着谴责嗔怪的眼神。 试图表露出他自己内心的包容和无奈,以及那份对我伟大的溺爱。 所以我该按照他的想象,惭愧地低下头颅,乖顺地看向他,述说着恳求原谅的话语。 我于是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做/爱啊。” 我顿了顿,挑了挑眉,看着他,有些讶异地说:“怎么?你也要来吗?” 季风的脸色彻底阴沉了起来。 7、 季风当然没有回答。 我叹了口气,看向席霆,故意用着为难的语气询问他:“席霆,你看……”语气里带着替季风说服他的意思。 没等我把话说完,席霆瞥了我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我朝他露齿一笑,满是无辜的意味。 席霆当然是站我这边的,他的目光随即像是两把刀子一般朝季风看过去,少见地带上了阴阳怪气的腔调:“季风少爷不去陪你那个小情人儿,在这和我纠缠什么?” “小情人儿”这个词勾起了我的回忆。 席霆是在说安越。 我微眯着眼睛,深思起来。 8、 安越这个人很怪。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却频繁在各个少爷身边看到他的身影,也没有什么靠谱的后台,我却总能在各个知名聚会上看到对方。 我查过对方的家世背景,很普通,但安越却仿佛有神保佑一般,说不出来的诡异的幸运,很多人都喜欢他,而且多种扑朔迷离的巧合都发生在他的近旁,比如他小时候的福利院哥哥真实身份是席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小时候救过一命的人则是我哥。 我曾不小心闯进我哥的书房,发现我那个不苟言笑的哥哥在和安越调/情,安越哭得很可怜,在我面前哭诉说我哥欺负他。我没有理他。 就因为那一次不小心的撞破,我被勒令三个月不准回纪家。 谁比谁可怜? 季风也和安越有过一番牵扯,季风曾经发疯一般追求过安越——这是我听别人说的,我并不这么认为。 季风和我是一样的人,这样的人是不会喜欢上像安越那样的人的。 我们追求的是足以让灵魂战栗的刺激。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看走眼了,毕竟我做梦都想不到,季风会杀了我。 9、 许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一听到安越这个名字,季风原本冷厉的表情就立即变了,变得有几分沉默起来。 我虽看不懂此刻的季风到底具体在想什么,但只听到一个名字,就这么大的反应,说季风和安越没有什么,鬼都不信。 也许季风选择杀我,是因为还爱着安越也说不定呢? 10、 我拉着席霆走开了,开了一间房,没有回头看季风一眼。 席霆抱着我倒在床上的时候,一直在和我拥吻,吻得很深情缠绵,我把腿勾缠在他的腰上,摸着他的性/器,挺着腰蹭着他。 他喜欢后入的姿势,还喜欢亲吻我的蝴蝶骨,喜欢一边狠狠地撞击,一边轻轻咬我的耳朵尖。 他喜欢我浪荡的叫/床声,喜欢我将身体一丝/不挂暴露在他眼前的坦诚。 席霆揉着我的性/器顶端,那里小小地射出来粘液,我爽得浑身都在颤抖,穴肉一缩一缩地咬紧了鸡/巴,勾勒出对方的形状。 他吻着我的下巴,下/体用力撞击着某一点,我喘息呻吟,额头和身体都出了一层细汗,失神过后,我吻住席霆的嘴唇,主动地深吻着,他紧紧地拥抱我,在高/潮的时刻,阴/茎搏动着抽出了体内,射在了我的大腿上。 “席霆,”我脸发烫,喘息了一下,看着他,忽地忍不住问了一个很没意思的问题:“……你不喜欢安越吗?” 席霆冷哼了一声,摸着我的腰,不大高兴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你别把我和季风混为一谈。” 我淡淡地笑了。 席霆将我按在床上,压住我的腿,继续又一次的抽/插。 我的一声叹息被淹没在了呻吟里。 我情不自禁地想:……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安越,席霆。 11、 我回到纪家的时候,第一个碰到的人是我哥,纪涯。 彼时他正揽着安越在怀里亲吻,就在二楼楼梯平台上,我识趣地直接掉头就走,还打算喊住一个不识相就要往上走的仆人。 我转身没有下几级阶梯,纪涯倒是没有发现我,可惜的是,安越叫住了我。 我的脚步顿在原地,正不知道要不要回头,还是装没听见,安越再次惊喜地喊了我一声:“纪临!” 安越推开纪涯,朝我跑过来,热切地握住我的手,嘴唇泛红,一脸春色/诱人却不自知的模样,说:“纪临,好久不见,你去哪了啊?” 我嘴角勾起,扯出一个笑来看着他,不咸不淡的,目光看向纪涯,牢牢地看着对方:“没什么。去旅游了而已。三个月的旅游。” 纪涯那副对待安越温柔的嘴脸并没有用在我身上,还是一贯熟知的冷脸,我心底悄悄松了口气,心想如果他没把对待安越的模样收敛起来,就看着我,我可能会吐出来。 纪涯的目光牢牢地看着安越紧紧牵着我的手,阴沉冷然,抱臂站在一边,第一反应不是斥责安越,而是极具压迫力地看着我。 像是我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一样。 安越不知道这些,依然一脸单纯地看着我,笑得脸颊上出现了酒窝,他惊讶地说:“旅游啊?纪临,你真潇洒啊!什么时候带我一起吧!我也想去!你不知道,纪涯哥总是限制我的行动,这不让我做,那不让我做的,我真的很无聊欸!” 他垮着脸,苦兮兮地向我倒苦水。 我笑了一下,掰开安越握住我的手指,离他远了一步,安越不明所以,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纪涯的目光始终如芒在背。 如果我有能力,且爱安越,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和纪涯针锋相对了起来,为了安越争风吃醋。 可是我不爱安越。 我也没有能力。 我拥有的东西,曾经有三样,我的爱人、我的漂亮皮囊、我的那颗肮脏又脆弱的心,如今我唯一拥有的东西,只剩下一具皮囊。 剩下的时光,我想好好把心捡起来,补一补。 12、 我路过纪涯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从对方衬衫口袋里抽出那方折叠得工整的纸巾,擦了擦被安越握过的地方,然后,将纸巾揉成一团,朝纪涯的脸砸过去。 我微笑地喊他:“哥。” 我和纪涯从小一起长大,每次我试图凑近这个哥哥的时候,得到的总是一副冷脸,我小时候怯生生地喊他哥哥的时候,纪涯总是冷淡的,久而久之,他在我心里的称呼变成了“纪涯”。 但我没有向他喊过“纪涯”,因为我们的生活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际。 他是纪家的法定继承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我是纪家的废物二少爷,混吃等死,浪荡成性。 算起来,这是十二年来,我第一次喊他哥。 纪涯的眸色微有变化,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讶异。 纪涯只是挑了挑眉,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我依旧笑着看着他,说:“你真让我恶心。” “不需要你亲自来赶我走,”我头也不回,“我这次回来只是整理一下东西。一会儿就离开。” “对了。”我补充道,“除非过年,爸妈硬性规定必须团圆的话,不然我是不会回来碍你的眼的。” 13、 搬出去住之后,我照例依旧和一群狐朋狗友游戏人生,喝酒调笑,讲着荤段子来标榜自己是个俗人,俗不可耐,以求在氛围中能够融合进去,然后不起眼地坐在旁边,静静地抿酒。 季风有时来,有时不来,来了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坐一会儿。 他一向是我们这群人中行为最古怪的那一个,早些年间沉默寡言,后来也不知道从哪个时刻起,那份沉默里带上了警醒的味道,要想骗他下什么套子,没以前那么容易了,还得警惕会被反咬一口。 对于季风的过去,我倒是不太熟,这些细枝末节、陈年旧事断断续续地被周围人传到我耳里,在没有见季风之前,我对他的印象只有三个词:性情大变、喜欢安越、痴情傻/逼。 这第二点我倒是很熟,反正我周围人,稍微有那么点出色的青年才俊,只要一见到安越,就没有不喜欢的。 我向来随遇而安,无意之中闯进季风的朋友圈子,也是无心之举。只是这一见,倒让我感到意外,季风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我能够看出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压抑着的病态的疯狂,他像是被什么锁链拴住的一条恶犬,不得不收敛所有的锐气,在众人面前披起一个正常人的皮来。 这条锁链的一头在他脖子上,另一头似乎在安越身上。 所以很多人说季风爱安越。 我当初低声随意附和,心里却不屑地想:疯子怎么可能爱上一只小白兔呢。 14、 可能是喝酒喝醉了,把我搬出来的那件事一不小心给抖漏了出来。 第二天宿醉醒来,就在我的新公寓楼下收到一大捧玫瑰,馥郁芬芳,娇艳欲滴,指名点姓地说是要送给我。 没有署名,我翻来覆去看,依然没找出送花人的名字。 这样的玫瑰一连送就是好几个星期,满满的一大捧,家里没处放,一部分被我丢进了垃圾桶,一部分被我埋在了土里。 玫瑰的香气熏得连衣柜里的衣服都满是那种味道。 安越来看过我,见到那些玫瑰花,满脸通红,兴奋地看着我,说:“纪临!你是喜欢花吗?单要玫瑰干什么呀?纪涯哥那里有一个花园,里面的花都很新鲜,我上次还去摘了几朵,和玫瑰一样漂亮,很衬你的!要不要我给你带过来?” “不用了。”我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安越口中所说的花园是纪涯最爱护的一处地方,精心照料,上次有仆人不小心闯进去了一次,就被他直接辞职。这还不算,那几天,纪涯的脸都很阴沉,搞得公司的人叫苦不迭。 但是安越进去了,还摘了花。 我扯了扯嘴角,虽然来者是客,可我没那份招待的心情。 我去洗了个澡,安越自顾自地在我的书房找书看,看起来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15、 下午六点半,玫瑰花准时到达。 我提前在楼下蹲点,看到了席霆。 席霆戴着棒球帽,被我抓了个正着,一张脸通红不已,手里还拿着一大捧玫瑰,还没来得及放在楼下,局促不安地捧着。 席霆这副羞涩的样子和海报上的他完全不同,我不耐烦他的纠缠,此刻却也忍不住动了些心思。 他的技术还算不错,我舔了舔嘴唇,笑着朝他走过去。 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娇艳的花朵,取了其中一朵抓握在手心里,虚虚地拢着,我斜眼看着席霆,下巴微抬:“怎么?你打算送几个星期?是不是接下来还要摆蜡烛去法式餐厅来一出烛光晚餐的戏码? 接着做什么?去爬山?去游泳?去游乐场?去打桌球?” 席霆抿着嘴唇,一脸被戳穿的面红耳赤,试图摆出万事不过心的冷漠来,却越发显得纯情。 他越扭捏支吾,我越喜欢逗弄。 即使他手段老套,但我也不妨如他所愿,落入此局。 我继续说:“那你可得花费一番心思了。我喜欢三根蜡烛的烛光晚餐,喜欢去爬陡峭的山,游泳的场地在大海自然是再好不过,游乐场不喜欢过山车,……” 我伸手去摸席霆的脸,手指压着,让他转过脸来看着我,说:“席霆。 可是你是席霆。” 我笑了,轻声诱惑道:“……这有捷径,你走不走?” 16、 席霆和我上了楼,在客厅的沙发,我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亲吻,放/荡地脱下了一半的浴袍,与他耳鬓厮磨,唇舌交缠。 他的嘴唇被我的舌头润湿,一派情/色,眼瞳加深,一手探进浴袍下摆里,摸着我的大腿根。 金属皮革带被解开,席霆半脱着裤子,性/器将内裤撑出一个帐篷来,外套和帽子放在一边,衬衫扣子全部被解开,露出块垒分明的腹肌。 我贴在他身上,捉着他的手抹上润滑液,探入了穴/口里。 浴袍挂在我的臂弯,席霆的手指插得我腰软,嘴里忍不住发出呻吟来,我靠在他肩膀上,将全身的重量压了过去。 “见过安越吗?”我说。 席霆眉眼全是欲,咬着牙忍耐着,性/器时不时磨着我的腰,手指的动作也加快着,闻言皱了皱眉,睨了我一眼,对我在这种时候提到别人的名字有些不爽,但还是回答道:“没有。” 他犹自觉得不足,顿了一秒,强调着补充道:“纪临,都说了,别把我和季风混为一谈!” 我轻轻笑了一下,眯着眼睛沉浸在情/欲里面,呻吟着,过了会,才拖腔带调地“嗯”了一声。 适时安越的声音传了过来:“纪临!这几本书我可以借走吗?我真的好喜欢哦!” 脚步声兴冲冲地由远及近,我吻了吻席霆的喉结,半阖着眼睛朝来人看过去。 席霆操了进来。 我呻吟一声,搭在席霆肩头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腕骨处凝结出一小滴汗,双腿夹紧了席霆的腰,目光懒懒地看向安越,依旧躺在席霆的怀里。 “嗯。送你了。”我看着安越说。 席霆没想到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肌肉紧绷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瞪了我一眼,开始挺腰抽/插着,又摆出惯常的冷脸看向安越,企图震慑对方,眉宇之间充斥着不爽和不悦,戾气异常。 但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席霆的眼神就变了。 在这种时刻,席霆还不忘操我,所以我并不计较他和那些人一样对安越一见钟情。 我靠在席霆身上,闭着眼睛,享受着情/欲带来的刺激。 一时之间,空气里只有我的呻吟声和肉/体撞击声,于是气氛似乎越发显得静默。 17、 安越满脸涨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书掉下来一本,砸在地板上,他傻愣愣地看着我们两个人,一双眼睛瞪大了些,显得很纯真的样子。 席霆终于收回目光,搂着我闷声不吭地操着,情/欲的滋味他明显没有陷入进去,魂不守舍的,刚过了一阵高/潮的我陷入了贤者模式,即使席霆的性/器再令我满意,此刻也索然无味。 我催促着他射在大腿上,他很配合,在没见安越之前的那种想要把我肏死的念头,估计已经所剩无几了。 席霆想把目光单纯地只放在我身上,可眼神却在不由自主地撇向安越,在被我的目光注视着抓包的那一瞬间,他心虚了。 我抽过纸巾擦了把大腿,扶着他的肩膀起来,纸巾丢进垃圾桶,我撩了把发湿的额发,赤着脚半踩在木茶几边沿上,将浴袍抖了抖,慢条斯理地拉过肩膀,腰间的带子并没有系起来,散乱地搭在腰间。 我弯腰俯身去拿桌面上的一包香烟,点燃了一只,食指和中指夹着,咬在唇间,很细的一根烟,烟味不浓。 “纪临……这是谁……啊?……”安越回过神来,看着席霆,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着沉默地扣衬衫扣子的席霆,笑着说:“席霆,不去和安越打一声招呼吗?” 听到“安越”这个名字,席霆的表情变了,猛地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给了他争辩的时间,但席霆什么都说不出来。 席霆慌张起来,看着我的笑容,喉结动了动,半晌,他说:“我……” 就不再有下文。 仅是复杂且愧疚地看着我。 安越歪了歪脑袋,笑容热情极了,看起来很亲切,看了看席霆,又看了看我,最后目光朝向席霆,娇俏地吐了吐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席……席霆是吗?雷霆的霆吗?你看起来好帅哦!……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那个很有名的模特啊?啊,真的吗?!真的是你啊!那……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好喜欢你的时装秀呢!” 安越见到偶像的欣喜还没过多久,就垮了下来,他本想朝席霆走过来几步,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红了红,眼神躲闪着,说起话也支吾起来,他好像是意识到先前的场景有多尴尬了一样,眼神看过席霆了之后,又时不时看向我。 我抽完了那根烟,识趣地准备离开,席霆忽地伸手拉住了我,眼神很复杂,没有了愧疚,他一直在沉默,脸色纠结,现在想必是进行好了心理斗争。 我挑了挑眉,垂眸看了席霆一眼,“现在还觉得,你和季风存在不同吗?”我轻声说。 席霆咬着牙开口,睫毛颤了颤,“……我送了你那么多玫瑰……” “选择权是在你这里的,席霆。”我不想和席霆再有过多的纠缠,我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安越,低声问道:“你不喜欢吗?” 席霆看着安越,没有说话,抓住我的手却也松了几分力道,没过一秒,又用起力来,抓得我很疼。 我终于冷下脸来,皱着眉头看向席霆,不客气道:“放手。” 席霆眉眼纠结起来,眼眶微微发红,眼珠带着一层湿意,他像条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仰望着我,哑着声音说:“纪临。你等我缓一缓好不好。” 席霆没有否认。 安越察觉到了这里的暗潮汹涌,干站在那里让他很无所适从的模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问我:“纪临,你和……席霆,是什么关系呀?” “情侣。” 我没有看安越,也没有回答。 席霆一手紧紧地抓住我,一副死都不松手的架势,面上却佯装出轻松的模样来,看向安越,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我冷冷地看向席霆。 如果他看向安越的眼神没有那么情意缠绵,或许我会相信他这句鬼话。 18、 我把安越和席霆一起从我家门口赶了出去,在推搡的过程中,席霆的棒球帽掉了,他的手一直在护住安越,不让他受伤,自己摆着受伤的目光看向我,惴惴不安的样子,嘴唇开合着,却仍是解释不出一个字。 安越挣扎着从席霆怀里出来,面红耳赤地看着我,又看看席霆,脸更红了,挣扎的动作小了起来,最后眼睛犹带歉疚和落寞地看着我。 在他要说出什么的瞬间,我一把将席霆送我的那捧玫瑰砸在两人身上,玫瑰花瓣四处飞扬,场景浪漫极了,很适合这对野鸳鸯。 周围逐渐集聚了很多看好戏的人,我不想和他们一样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可笑地围观。 我睨了席霆一眼,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纠结,一手护住脸,躲避着周围手机的拍摄,一边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了似的,将安越推开,然后朝我踏过来一步。 我瞥了安越一眼,“你向我解释什么?你应该向我哥解释。” 说完,不等席霆靠近,我“嘭”的一声,关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只剩屋内的寂静。 我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手上依旧残留着玫瑰花的香味,但是已经很浅了,我可以把它洗掉。 我从二楼楼梯平台上经过,透过那里的一扇窗户,看到下面的场景。 在混乱的下方,有人追星,有人逼问,有人八卦,有人拍照,有人想要签名。 席霆戴好了棒球帽,压低了帽檐,用身躯护着安越。 我耸了耸肩。 再次明白,唯一能逃离安越的方法就是:离开这里。 19、 妈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发现家里我不在,指名道姓要纪涯给我赔礼道歉,她还没有问清楚事情发生的原委,直接就不讲理地要纪涯给我打电话,听妈妈说,纪涯那张脸可臭了,拉得老长老长,差点被她气了个半死。 纪涯打了个电话给我,却什么都没有说,两端沉默良久,我怕妈妈难做,答应下来了这顿所谓和睦的午餐。 在妈妈面前装和睦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这种事情我和纪涯分外有默契,即使相处时间本来就不多。 我并不是很想看到纪涯那张脸,但一想到我就要离开这里,看着妈妈那亲切的笑容,我心里徒生要和一切和解的念头。 “为了自己,我必须饶恕你。我不能永远在胸中养着一条毒蛇;不能夜夜起身,在灵魂的园子里栽种荆棘。” 如果这些烂事能够以我的离开而结束,我会衷心祝愿纪涯和安越白头到老。 在餐桌上,纪涯坐我对面,我们分别坐在妈妈的两手边,妈妈伸出手来,将纪涯的手搭在我手上,看着妈妈满脸幸福的快乐样子,我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纪涯一直绷着的脸似乎缓和了些,抬了抬下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种不耐烦,都是装出来的,没有什么实质存在的意义。 妈妈一只手搭在我和纪涯交握的手上面,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样子显得有几分娇俏可人,她的眼神很温暖,看着我,似乎就足以抚平我心里所有的伤痛,她虽察觉不到我深埋于心的心事,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那么理解我。 我的心里渐渐涌起一道暖流,看着纪涯,似乎也没有多么恶心了。 妈妈柔和地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们兄弟两个,都要好好的哦。特别是你,纪涯,要好好对弟弟,听到没有?” 20、 午餐过后,妈妈希望我和纪涯再多相处一点时间,在书房里,她端来了一盘水果后,捂着嘴唇笑嘻嘻地看着我们两个人,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一副不打扰的样子,很贴心。 我们对她回以微笑,在她关上门之后,笑容不约而同地立刻从我和他的脸上彻底消失。 纪涯坐在办公桌后,穿着裁剪得当的西装,挑了挑眉,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准备待个多久?” 我冷笑一声,把椅子往后拖,离他远一点,双腿交叠,靠在椅子扶手上,不答反问:“你以为我愿意?” 两厢无言。 纪涯拿起一份娱乐周报看着,在看到某一则新闻的时候,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面无表情了一会儿后,他笑了。 我对他发神经的样子皱了皱眉。 纪涯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剪刀,把娱乐周报裁剪下来一部分,摆在桌面上,其余的碎屑全部丢进垃圾桶,接着,他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了几样东西。 全是安越的。 一封席家私生子写给安越的情书。 一条影帝沈策送给安越的项链。 一枚珠宝公司总裁骆以州送给安越的袖扣。 剩下还有一些看不清楚,不知道是谁送的。 我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安越每次都往我这边凑过来,想不看见、想不知道都难。 纪涯把这些摆在桌面上,撑着下巴,看着这几样东西,他沉默了一会儿,旁若无人地笑了。 我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21、 在我临走之际,也许是出于在妈妈面前把戏演得完美的目的,纪涯从他那精心照料、他人不准踏入一步的花园里,折了一朵玫瑰,送给了我。 外面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我没有带伞的习惯,开着一辆车,从家里的停车场出来。 在纪家门口,纪涯把那支玫瑰从车窗里伸进来,别在我的胸前,他微微俯下/身子,睫毛上沾着一些雨珠,眼神头一回这么温柔,他说:“很衬你。” 又说:“祝午安。” 这是纪涯第一次给我祝福,那朵玫瑰带来了仪式感。 也许是因为这样,开出了好长一段距离后,我依然没有把那朵玫瑰丢掉。 在回家的路途中,我看到了在公交车站避雨的季风。 如果那天我主动吻了他,现在他的这次面试,是我陪着他的。 我已经决定好离开这里了,不想再拉一些仇恨,这一次轮回的季风什么都不知道,在他眼里,我才是那个犯错的人。 所以当季风发现我的车子了之后,我叹了口气,把车子开了过去,让他上了车。 季风的头发被淋湿了,脸色苍白,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他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眼神有些虚浮地看向前方,好久才眨了一下。 我不想和他交谈,他也很识相,一直紧紧抱着公文包,没有交谈的意图。 外面雨丝连绵不断,万物朦胧,路面湿滑,上面印出来好几道弯曲的车痕。 我听到季风打开公文包的声音,他应该是在查看自己的资料有没有被进水,眼下我在转着方向盘,经过一个打拐角,路面很滑,对面闪过来凌乱的车灯光。 一声凄厉的鸣笛声尖叫着突兀地响起来,一辆满载货物的庞大货车打滑地冲向我,在眼前这千钧一发的惊险时刻,我无法调转方向盘。 因为季风杀了我。 他出刀的速度很快,眼神没有七年后那么平静,我的脖子血涌如注,鲜血喷洒,落在身上,宛如绽开的朵朵血花。 季风的眼神和七年后杀我的眼神不同,没有过去那般从容,他的眼神很孱弱,所以我能够看出来,现在的他,并没有那30次轮回的记忆。 可是季风依然要杀我。 或许,季风从一开始,就想好要杀我了。 我的手脱力,从方向盘上掉落下来,意识陷入了黑暗。 22、 “【主角】安越,死亡。 【主角】纪涯,存活。 【主角】沈策,存活。 ……………… 【主角】席霆,存活。 [主角]季风,死亡。” “[炮灰]纪临,死亡。” “……”一阵杂乱的电磁声过后,那道机械的电子音波澜不惊地继续毫无感情地播报着。 “第939次轮回,即将开始。” “所有人的记忆,全部抹除重来。” 23、 “嘭”的一声,货车碾压过来的声音犹然在耳,几乎震裂耳膜,我耳鸣起来,意识清醒了些过后,赫然发现耳边依旧是车祸的金属撞击和爆裂的滋滋声响,间或夹杂着几声恐怖的尖叫。 我眉头突突直跳,额头滑下一滴冷汗,嗓子发干,猛地睁开眼睛,正要站起来,就被旁边的人拉住了手臂。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不远处有着刺目的光,我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浑身颤抖着去触摸黏湿的血迹,却触摸到一片完好无损,我那口气还没有松完全,就在此被记忆和耳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惊乍起来。 季风死了。 被货车碾压在了车轮之下。 如果他不杀我,或许我还有把握能够扭转乾坤,躲避那辆滑行疾驰冲过来的货车。 想起那辆失轨的货车…… ……不,我会死的! 我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就要跑出这个黑暗逼仄的空间。 一只手拉住了我,我惊恐地睁大眼睛朝旁边的座位上看过去,手腕被抓得死死的,无法从对方手里逃脱。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我认清了眼前人的脸部轮廓。 ……沈策。 他无奈地朝我笑着说:“喂,不是吧纪临,我的电影有那么无聊和恐怖吗?” “让你一起陪我来看电影的首映,前半段你一直在睡觉,睡醒了之后又被吓成这个样子。”沈策语气抱怨,但更多的是温柔和煦,眼神也满是无奈、满是包容,他继续不满地说,拉紧了我的手,限制了我的动作,冷哼了一声,“无聊又怎么样,必须给我坐下好好看完!我倒是也想知道,不就一部和《速度与激情》一样的动作片,怎么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沈策…… 沈策。 我镇定下来,这才发现我是在影院,眼前看的是技术和效果都很逼真的3D电影,前排和周围坐满了不少聚精会神看电影的男男女女,一个是来看场面的惊险,一个是来看沈策的脸。 轮回又开始了。 现在的时间点是…… 我回忆了一下,心里稍微有了些数,看着沈策,暂且把那些信息抛在脑后,控制着脸部表情,让它平静起来,我顺势靠在座位上,一掌把沈策的手拍开,轻斥了一句:“别摸你爹。” 而后我凑了过去,附在他耳边揶揄着说:“还不是你的那张脸丑到我了?” 沈策扑哧一乐,重新把墨镜戴了起来,电影现在接近高/潮的时刻,他戴起来了一顶帽子,压低了帽檐,带着笑意说:“你就贫吧纪临,就你好看行了吧。” 我佯装得意地笑了一声。 沈策白了我一眼,一副不想理我的架势。 我眼睛看着眼前有几分陌生的电影,从陈腐的旧记忆里,抓取出了这段往事。 我开始思考,我意识彻底消失前,听到的电子音以及出现在大脑影像中的那些话所带来的信息。 24、 主角。炮灰。安越。纪涯。沈策。季风。席霆。纪临。 还有一些其他的人。 我想起来了我前30次的轮回,回到的时间点都是我和季风在一起之后的时间点。 第31次,我死了,季风死了,安越死了。 前30次,我死了,季风没有死,安越没有死。 我在第31次轮回之前,一直以为轮回是因为我的死所导致的,现在看来,我未免过于高估了自己的价值。 主角。炮灰。 我只是一个[炮灰]。 喜欢安越的人有很多,我一直都懒得一一去关注他们。 或许,31次的轮回也可以表述成这个样子: 前30次,季风没有死,安越没有死,【主角】中有一个死了(只是我不知道),我死了。 第31次,【主角】安越死了,季风死了,我死了。 所以构出轮回的条件应该是:有一个【主角】死亡。 而不是“我死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但如果不去这样猜测,我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要区分【主角】和[炮灰]。 25、 我不在乎别人死不死,与我何干,那些人愿意喜欢安越就去喜欢,我本来已经打定好注意逃离这个地方了,为什么……为什么季风就是不肯放过我? 为什么?! 我失去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你们是【主角】难道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消除全部记忆重来是吗?! 那为什么我还有记忆?! 就因为我是一个[炮灰],一个无足轻重的劣质品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抹除了记忆重来…… 是不是意味着,在前30次轮回的季风眼里,他只是杀了我一回……? ……太可笑了。 为什么我还有记忆? 为什么我还有记忆? 为什么我还有记忆? 为什么? 26、 “纪临?纪临?”沈策推了推精神恍惚的我,担忧地看着我,说:“你怎么了?今天怎么回事啊你?状态这么差,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说到这里,他自觉失言,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差点忘了。纪临,你是不是因为要去和季风确认关系,所以紧张了啊?哎哟,没看出来啊,你这么纯情的吗?” 沈策用胳膊肘顶了顶我,用着经常出现在屏幕上的那张俊脸朝我挤眉弄眼,显得有些滑稽,简直浪费那张脸的颜值,揶揄地说:“你和季风彼此你来我往、高手过招了那么久,看样子你对他是真爱啊,不然按你那个性子,还会这样在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陷入混乱了很久,回过神来的时候,电影已经快要散场了,沈策怕被人认出了,所以和我坐在那里,等一会儿人们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出电影院。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冲沈策笑一笑,却挤不出多少笑意。 两人站在影院门口附近,沈策戴上了口罩,给我去买了一个棉花糖,二话不说直接塞我手里。 我皱着眉毛看着手里那一大团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棉花糖,满脸嫌弃,“小孩子才吃这种东西。” 沈策“哎”了一声,笑嘻嘻的,立刻捉住我的手,把棉花糖往我嘴边怼,我猝不及防尝了一口,他眉眼如细毛笔的工笔画一般精致,因为笑意弯了起来,像满载星辰的夜海一般美丽,波澜起伏,俊美多情。 沈策说:“那么你现在就是小孩子了。看我做什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恍惚之间差点以为回到了大学时期,那个时候的沈策还没有遇见安越。 我眼眶忍不住发红,鼻头微微酸涩起来,目光看着沈策,忍不住说:“……你是真心喜欢安越的吗?” 沈策眨了下眼睛,眼里笑意更深,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喜欢到……放弃你的梦想?”我说,“你不是说过,你要把你的一生都奉献给演艺生涯的吗?当初那个站在大学舞台上的沈策去哪了?你还记得你以前当着我们的面说过什么吗?!这才过了几年啊沈策,你全都忘了?就为了那个安越,就为了那个安越……” “纪临,”沈策语气很温和,说,“你不懂。虽然我和安越相处不久,但是我觉得我遇见了他就像是遇见了奇迹一般美妙。” “为此……愿意退出娱乐圈,专心做安越身边的舔狗?”我的语气说到最后,已经火药味十足了,我也破罐子破摔了,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要是沈策因此打我一拳,我倒也情愿,把我一拳打醒了最好。 怀旧做什么? 这些人全忘了,骆以州、沈策、谢连溪……又不只沈策一个人。 独留我记着那些青春的残渣做什么? 那些宣言那些泪水那些笑容,到现在,像是一场笑话,又像是只我一人做的美梦。 “纪临。”沈策脾气一直以来都算好的,这时候也依然保持着涵养,只是皱着眉头不悦地看了我一眼,“别那么说。” 他隐隐动怒,眼神冷了下来,别过脸,不欲再与我交谈一般,但最后还是缓和了下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头,开始照顾我的情绪,“别想太多,这一辈子也就那样,很快就过去了,我已经是影帝了,我知道你在为我不平,我们那么多年朋友了,我理解你。好了,纪临,今天的你太不对劲了。” 沈策握了握我的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来,拍了拍我的背给我加油打气,“纪临,喂喂喂,整理好情绪啊,接下来你可是和季风有一场大战要打不是吗?我的纪临少爷怎么可能会输呢你说是不是?你必须得先让季风那个拽得二七八五的混小子跪下来唱征服啊,纪临,你千万别心软,一定要逼季风先开口第一个告白,千万别心软啊!” 接下来是那场聚会。 前一次轮回我在那场聚会上吻了席霆。 27、 季风为什么要杀我? 安越又是被谁杀了? 我看着沈策离开的背影,心逐渐冷硬下来,我把吃到一半的棉花糖丢进垃圾桶里,在岔道口,走了一条不通往那场聚会地点的路。 如果说前三十次轮回季风是因为,心里爱着安越而又得不到对方所以把仇恨都发泄在我身上,这么个寒酸又可笑的理由,如果说第三十一次轮回季风是因为我吻了席霆背叛了他所以恼羞成怒,一怒之下杀了我,…… 那么这一次,一切还没来得及开始呢? 那条原先编辑好要邀请季风的短信依然躺在对话框里,没来得及发出去。 我打开手机,将那条短信逐字一一删除。 将季风的微信拉黑,手机号码一类的联系方式,则全部从手机里清除掉。 28、 第三十二次轮回,我在手机的备忘录上写: 我想平平静静地过完我纪家二少爷废物且浪荡的一生, 我不能死于毫无道理、可笑至极的非命,轮回也不能再次重来, 我不想一个人记着那些记忆孤独寂寞地做着世界的游魂。 我还有我的朋友、我的父母,那些没有完成过一起约定的梦想,…… 我想好好守护他们。 我想去相信,…… 我并非一无所有。 29、 “谁啊谁啊?别按了人来了,来了来了。” 屋内传出了趿拉着拖鞋的哒哒声,打着大大的哈欠,在门口停了停,许是往猫眼里面看了一眼,默了三秒钟,又传出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接着再噔噔蹬跑过来,门这才被打开了。 我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看着门背后的那个人用着刚洗过的脸,反而自己若无其事的样子,奇怪地睁着眼睛,打量着我,语气是欠揍又欠扁的不耐烦口吻,“干嘛。” 我拿出手来按了按关节,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瞥了谢连溪一眼:“没什么,就是来看看网瘾少年,我不想在水滴筹上看见你。” 谢连溪哈哈大笑,往旁边侧过一步,摆了摆手,“别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赶紧进来,赶紧进来。” 我往台阶上踏出一步,顿住了,警惕地看了谢连溪一眼:“……见过安越吗你?” 我都忘了谢连溪是什么时候遇到安越的了,只记得后来的他宣称为了安越做什么都可以。 “安越?谁啊?”谢连溪疑惑,“女的?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家里就一只猫是妹子,嗨,你也不看看它多么嫌弃我,平时摸不让摸。” 见我依然没什么动作,谢连溪一把将我拉了过去,推着我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又把我推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好久没见了吧,大学毕业后各奔东西,我又是不经常联系人的那种。也就你会登门造访了,沈策和骆以州这两个王八蛋还等着我抛弃暖烘烘的被窝去主动找他们玩。但你说他们一不打游戏,二不玩二次元,和我有什么共同语言,没劲,” 谢连溪一向很热情,就是思维活跃,话题也很跳跃,多年好友一朝见面,好歹是会有些局促的吧,但他压根没有这方面的神经。 谢连溪是一个一旦和他对上了脑电波会觉得这个人很有趣的人。 我因为30次轮回的时间点都落在和季风在一起之后的时间点,再到被杀,算是大约经历了两百多年的时光,谢连溪口中的话对我来说既熟悉又很遥远,给我一种不太真实的恍惚感,但谢连溪言语中的那股热情劲给了我一些慰藉。 现在这个时间点,沈策和骆以州,都已经见过安越了。 怕是只有谢连溪这么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男有可能还没有见过安越。 谢连溪一屁股在我旁边坐下,把手搭在我肩上,一边探着身体去拿桌子上的水果糖之类的小零食往我这边堆过来,一边嘴说个不停:“我说啊,平时就在微信里有些联系,要么就是谁谁谁开个聚会咱们就此见上一面,这不就是比普通朋友好上那么一点? 嗨,话说回来,纪临你最近在干嘛啊,我怎么听骆以州说你在追一个男的呢?你啥时候这么荤素不忌啦?你不是喜欢女的吗?那现在在一起没啊?你们在搞什么爱情游戏啊?怎么听骆以州给我说了一嘴,我觉得你们都可以去演谍战片了?” “叭叭叭叭个没停。”我把一颗糖拆开塞进他嘴里,“有吃的都堵不上你嘴。” 谢连溪用舌头推了推糖,弯着嘴角冲我笑了,他收回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大大咧咧地靠躺在沙发上,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看我:“纪临,我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啊。” “去你的。”我笑了笑。 一只白猫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蹿上了桌,圆滚滚毛茸茸的,喵呜一声,跳到了谢连溪大腿上。 “女儿~”谢连溪直接无痛当爹,刚想伸出手摸一把,白猫径直跳到了我腿上,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窝在那不动了。 谢连溪满脸震惊加不爽:“我去。” 他耸了耸肩,还记得我开头那一茬,“看吧。不招人爱体质,连只猫,还是我自个儿伺候的都不鸟我,别说异性了。欸,话说回来,安越这人是男是女啊?” 谢连溪把脸凑过来,一脸好奇。 我揪了他一把,这人应该是天天家里躺,原先在校的时候的那一身肌肉都退化得差不多了。听到他这么说,我算是放心了。 我不知道安越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他很奇怪,现在有个现成的例子摆在这里,而且前一世的席霆也是在见到安越之后才不对劲的,如果我守在谢连溪身边,避免他和安越见面,说不定可以改变什么。 他痛得夸张地嗷嗷叫。 “别好奇,喜欢你的纸片人美少女去。”我一把推开他的脸,松了口气,心情好了些。 30、 毕业后是没多少联系,基本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沈策和骆以州不知道什么时候遇上了安越,我厌倦他们成为那些我最厌恶的人里的一员,实在是生不出主动联系的心思。 谢连溪平时不太着调,又不喜欢户外活动,住的地方离得比较远,又是旧人,相聚在一起免不了谈论及往事,我最讨厌这样怀旧的口吻和氛围,人都不在了,物是人非了,还惦记着那些过去做什么? 所以我其实来见谢连溪,是有些抵触心理的,不过一想到后期谢连溪那副为了安越要死要活的态度,我就觉得心梗至极。 ……还是来吧。 这大傻子爱上安越后啥也不管,猫还是沈策给他喂的。 看着现在的谢连溪,我心里很是宽慰,撸他的猫,吃他的糖,还霸占了他的床。 晚上,天空亮星星了,谢连溪从挂着“书房”这个招牌的游戏室里走出来,拖鞋也不穿,惺忪着睡眼,一脸疲倦地拖着身体,像个游魂似的走路,抱着抱枕一头往床上栽下来,床蹦跶弹跳了几下,安稳了,他把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就那么趴着闭上了眼睛。 而后,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旁边的我,一下子弹跳起来,嘴里尖叫:“啊啊啊————” 我:“……” 我面无表情,打开手机,调出一段录音放给他听:“你要住这啊,可以啊可以——哎,你他妈这人打游戏怎么这么菜啊,能不能别逼逼,哈/批,看前面啊,你他妈的瞎啊,我怎么就匹配上你这么个队友,我敲,看前面啊!!左边有埋伏!!——” 谢连溪:“……” 31、 我再三叮嘱谢连溪不要随便出门,不要——,不等我说完,谢连溪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向我指着他的游戏室和一房间的手办和我保证,他真的是一个纯正的家里蹲宅男。 我不得不信。 家里的管家告诉我,最近纪涯在为不久后的聚会忙活着,不经常在家。 这是个机会,时间紧急,我选择相信谢连溪。 我以要查找重要资料为由打开了那间书房,这个场所我比较熟悉,它经常配合我和纪涯来演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温馨画面。 前一世纪涯就是在这里的办公桌里面拿出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我可以根据这个来判断,现在这个时间点,究竟有哪些人已经和安越搅合在了一起。 这还多亏了我哥那个收藏癖、控制狂的性格。 32、 因为纪涯在纪家积威甚重,他的书房除了他自己以外,一般没人敢踏足。 当然,安越可能除外。 我把书房的门尽可能摆成没有人进来过的样子,防止纪涯突然回来一开头就识破我进了他书房的事实。书房里成排的书架倒是勉强可以遮掩几番,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躲在那里了。 我环视了几圈,努力克制住呼吸声,在办公桌后蹲下/身来,那里有着不少抽屉,全都没有上锁。 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那一天纪涯究竟打开的是哪个抽屉,越想脑子越混乱,我掐了自己一把,深吸口气,从头开始一个个打开,里面好几个都装着乱七八糟的文件,我不敢乱翻,心里有些焦急,虽然明白是自己吓自己,却无法控制住情绪。 好在躺在空荡荡抽屉里的一样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拿起来那一小管黑色细玻璃、用白色塞子塞住的东西,辨认着上面的英文字母,皱着眉头,反应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连忙小心翼翼放了回去。 虽然这东西所带来的信息很劲爆,但却不是我要找的。 纪涯平时一副深藏不露的架势,对我根本没什么人情味,如果他嗑药磕死了,我想必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这居然是一支具有精神紊乱以及致幻作用的毒品?! 我继续翻着东西,忍不住想:纪涯……疯了吧? 我压下心里头的震撼和恐惧,手指迅速地拉开了右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显眼地放着一封情书、一条项链……我顿了顿,因为我没看到那枚袖扣,再看也依旧是没有。 ……难道这个时间点,骆以州还没来得及送安越袖扣? 我沉思着,手指搭放在抽屉上,依旧是蹲着的姿态,我的目光在各个抽屉的锁眼上滑过,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为什么纪涯不锁起来? 33、 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想起身钻到旁边书架里去根本没有时间,那种行为放到现在只是在自投罗网。 我心跳如擂鼓,豁出去了一般藏进了办公桌下面,尽可能地往里缩,抱住膝盖,听着走进来的脚步声,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心跳声大,还是脚步声更大,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肺部缺氧,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屏住呼吸很久了。 我期待来人只是取桌面上的文件,只是偶然有急事回来一趟,不会待多久。 但来人一只锃亮的黑皮鞋前端斜过桌子边缘,扎眼地落在我的视线里。 来人寂静无声,偶有文件的摩擦声异常刺耳,但那明明其实很轻。 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颤抖了一下,捂住了嘴。 在我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时候,那只皮鞋忽地从我视线里移开了。 接着传来离开的脚步声,还有关门的嘎达声响。 我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某一点出神,直到喉咙里的那口气缓缓呼出来,并且渐渐找到呼吸的节奏后,我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用疼痛试图来让自己保持理智。 外面一直没有动静,我撑着地面小心翼翼地起来,钻了出去。 在钻出去的过程中,我看到办公桌下有一小颗亮晶晶的东西,就放在桌子的边缘旁,很不起眼,如果不是对着窗户反光,我可能还不会注意到。 我伸手去捡起来。它落在我的指甲里。 ——一枚隐形摄像头。 我撑在桌面上的手抖了一下,下意识抬起了头。 一个冷冰冰的东西立刻抵住了我的额头。 眼前是纪涯拿枪对着我,眼神极冷的画面。 34、 难以言说的恐惧摄住了我的心神,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纪涯静静地站在我面前,眼神冷到漠然,他的手稳稳地扣在扳机上,我立刻就能感知到,这是一把已经上好膛的手枪。 枪口冰冷,是死神的味道。 压抑似乎是从紧绷到疼痛的大脑以及发麻的口腔里,开始往四肢蔓延的,我说不出话来,目眦欲裂地傻愣着看着纪涯。 我期待门口有人经过,或者是窗口有一缕风吹过,我的感知明明被迫放大到极致,却始终无法捕捉到这两者之一的声音,我满副心神都在那把枪上。 我不是没有死过,只是头一回在和死亡做着磨人神经的拉锯战。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季风那毫不留情、见血封喉的杀法都不再那么冰冷。 寂静似乎都开始在耳边嗡鸣。 在某一个瞬间,纪涯手指动了。 我的血液翻涌直上,即使明白我已经死到临头了,我还是忍不住惊恐地尖叫起来。 那一声喊叫还没有喊完全,就戛然而止。 ……因为纪涯这个神经病把枪口突然对准了他自己的脑袋! 在眼前这万分荒谬的一幕之中,我看到纪涯眼里流露出一抹温情,和上一世他送我离开给我玫瑰时的眼神有几分相似。 纪涯举着手臂,把枪口对准了他自己的脑袋,冲着我微笑。 然后,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我浑身被吓得无力,摔坐在地上,奇怪的是,我的身体居然感受不到疼痛感。 我捂住嘴,瞪着眼睛无声尖叫着看着眼前这一幕。 然而,臆想中那副脑袋四分五裂、脑浆迸溅的恶心又恐怖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我也没有听到枪响。 我人坐在地上,傻了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纪涯拿着的枪里面压根没有子弹! 纪涯隔着办公桌俯视着我,挑了挑眉,甩了甩枪,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看着我瘫坐在地上的糗样,眼里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讥诮的意味,冷冷地批判着我以为他要自杀的想法:“蠢货。” 他再次把枪上膛,拿得很稳,隔空对准了我,一手撑在办公桌上,眼神睥睨着看我,抬着下巴。 经过前一次,我心态好了不少,正在疑惑纪涯为什么又故技重施来吓唬我的时候,纪涯淡淡地说:“看你的运气了。” 什么? 我反应不能。 他再次扣动了扳机。 我没有感到恐惧。 然而一枚子弹确确实实擦着我的脸颊旁边过去,几滴温热的血滴在我的手腕上,很烫。 我仰头看着纪涯,后知后觉感到了脸上的疼痛。 那把枪的枪口冒着热气,空气里漂浮着硝石焚烧的刺激味道,耳边似乎还飘荡着子弹破空的尖锐爆鸣音。 纪涯收回那把只装了几发子弹的枪,微微眯着眼睛,冷笑着看我:“纪临。” “这是惩罚。” 纪涯不知道在那把枪对准他自己脑袋的时候,究竟会不会打空,如果他运气不好,没有打空,他可能已经死在了我面前。 “……为什么……”我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眨了下干涩的眼睛,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恍恍惚惚地问:“……为什么……玩这种赌命式的游戏……?” 你不怕死吗? 我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和不能理解。 我不知道纪涯怎么这么疯狂了,如果说疯子只是在用一辈子治愈童年的病人的代名词,那么纪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能想到的只有他小时候被绑架了那一件事了。 可是他不是被安越给救下来了吗? 多年以后和安越,这个小时候的救命恩人,阔别重逢,难道不是童话一般美好的故事吗? 我想不明白纪涯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纪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检查着各个角落所安置的摄像头,将我视若无物。 一个书房里面,我大致数了数,总共有二三十个摄像头。 35、 我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充其量我在此刻,于纪涯而言,只是一个闯入他私人领域的可恶入侵者而已。 这件事也是我不对在先。 我草草擦了擦脸上的血,准备离开这里去给伤口涂点药的时候,我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刚不久心情如过山车一般起伏过,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坐一下,平复好心情,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像是预示着什么不太平一样令我心烦意乱。 我在门口停下来接电话,等着谢连溪和我说一件要紧的事,不然我非揍死他不可。 谢连溪一边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我一边踩着疲惫的步子往外走,心不在焉地“哦哦哦”。 “……你好敷衍哦纪临!你别说我没告诉你啊!凌波丽的手办跨国际服务到了,骆以州顺便帮我取了下手办办了手续,我现在得出门去他那!哼!挂了!” 我瞬间惊醒,步子停了下来,刚想说点什么来挽救,手机这头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我连忙拨打谢连溪的号码,这家伙居然和我来劲了,压根就不接! 我颤着手,拨打了骆以州的号码,声音很虚弱,眼神很无助:“……别告诉我,你今天要见安越,还要送枚袖扣给他……” 电话那头顿了顿,骆以州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的心坠落到了谷底。 “不过还没来。怎么了,纪临?” 我连忙振奋精神,“不说那么多了,我现在立马赶过来,以州堵住门,不要让谢连溪进来!啊啊啊,不是,我是说,要是谢连溪和安越谁来得早你就把谁给关起来——” 骆以州在那边听着我慌乱的声音,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 36、 等我马不停蹄赶到骆家门口的时候,我慌张又紧张地左右看,没看到几个人影,但心依旧提在嗓子眼,按门铃的时候手都在哆嗦。 我眼前不断浮现纪涯把枪口对准我的画面,手心一片冰凉。 门被打开,我的手被来人握住,我抬头,看到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骆以州看着我慌乱的样子,微微一笑,“怎么了?谢连溪惹到你了?放心吧,这两人不管谁惹着了你,都还没来呢。” 他握了握我的手,便迅速把手垂下,有些遮掩的意味,我正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握着我手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个不同于皮肤的粗糙触感。 我正要看过去,骆以州的眼神摄住了我,他盯着我的脸,目光空洞地出了回神,然后他笑了。 我正要拉住他,他却转头走了,我连忙穿好鞋,等跟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靠在落地窗前的一张大木桌上了,迎着外面热烈的阳光,身影处在虚幻的光线之中,发丝晶莹璀璨,眼眸落满阳光。 骆以州静静地靠坐在那里,安静的,微微垂着头,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在熟练地雕刻着,刻刀运转如飞,手里那块玉闪着通透的光。 “……送给安越的?”我靠过去,见他没有抵触,便再凑过去瞧了一眼。 骆以州手指上,几乎缠满了绷带。 我一愣,“你手怎么了?” “雕刻的时候不小心伤的。”这个时候,骆以州对答如流,没有了不久前的遮掩。 他并不看我,似乎是在强制着自己镇定。 很不对劲。 骆以州手工有多好我是知道的,大学时期就很少见他受过伤,何况已经是珠宝公司总裁的他。 骆以州喜欢玉之类的东西,也喜欢雕刻,大学时就已经能够完成“玉女飞仙”这样精妙绝伦、惟妙惟肖的玉器作品,几乎到了大师级别,怎么过了几年后,反而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呢? 但也有可能是骆以州技艺生疏了也说不定。 我半信半疑,看了骆以州半天,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也就作罢。 37、 那块玉本来雕刻工作就接近尾声,是一枚袖扣的样式,上面镌刻着一朵玫瑰,栩栩如生。 骆以州雕好后,眉眼弯弯地比划在我的袖子上,认真专注,我不知道怎么了,脑一抽,我说:“送我的?” “嗯。”骆以州眉眼带笑,过去有几分沉默的眼睛,此刻满是深情地看着我,轻声说:“送给安越。” 我:“……” 我揪他,不爽地说:“尽拿我开溜!滚滚滚。” 骆以州商业上和纪涯有些来往,想起纪涯书房里那么多摄像头,我不寒而栗,我试探着问他:“……会破译密码吗?” “什么?”骆以州眨眨眼睛,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手里拿着那把刻刀,玉握在手里,心不在焉的样子。 骆以州是我见过的最克制冷静的一个人,如今他所表现出来的种种都让我觉得违和,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我凑过去闻了闻他的嘴唇,“你喝酒了?” 骆以州小幅度地摇摇头。 我不解极了,也是没有闻到酒味,什么东西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啊? 喜欢上安越之后他妈的就化为绕指柔了是吗? 一想到这我就有些不爽,简直懒得理他。 “那我就直说了啊。”我说,“你知道纪涯的那么多摄像头连接的终端是什么吗?” 我向他告状,把脸上的伤凑过去给他看,“看到没,纪涯搞出来的,你是我朋友,你得帮我。” 如果能够知道纪涯那么多摄像头摄像出来的画面究竟是什么,不就反向将了纪涯一军吗? 我十分跃跃欲试。 骆以州伸出手指来摸了摸我的伤口,我故意做出痛得抽气的样子,他眼角弯着,眼里带着朦胧的笑意,我看不懂他是不是知道我在演戏。 他现在这个状态让我觉得,他的思维好像静止在了从前某一个开心的时刻,而不是现在。 我心里一惊,隐隐觉得不对劲。 我把骆以州的脸从我肩膀上抬起来,盯着他看,“……就这么喜欢安越,他都没来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骆以州深情地笑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就那么笑着,不说话,好像时光在他身边静止了一般。 他忽地闭上眼睛,睫毛垂下,手在木桌上摸索着,将雕刻好的袖扣玉丢在一边,摸到了另一块玉,上面仅有半朵类似虞美人、却远远比虞美人来得更诡异的花。 ……像是罂粟一样的花。 他睁开眼睛,我以为他要把那另外半朵雕刻完全,他却在另外半边,雕刻了一朵玫瑰。 “喜欢。”骆以州看着手里那块玉,不看我,手稳稳地细致地雕刻着那半朵玫瑰,仿佛那是自己情人的脸一般专注。 他说,“喜欢安越。” 他说着喜欢安越,手里却雕着玫瑰。 38、 骆以州很不对劲。 我担忧地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到底怎么了?以州?发生了什么事就和我说好吗?” 骆以州手里雕刻的动作顿住了,那把刻刀突然动了,尖锐的锋在他的大拇指上划了一道,血流出来一些。 我大惊失色地看着他,他却习以为常,目光清明了一些,毫不在意地用旁边的绷带把血擦掉,继续垂着眼睛雕刻,拒绝了我想要为他包扎的想法。 “手很疼。”骆以州的语气十分无辜。 “那你就不要自己伤害自己啊!”我不知道这人一向把医药箱放在哪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也就作罢,那伤口也不是很严重,骆以州一副老神在在的气场,我突然为自己担心他表现得那么明显感到怄气,不爽地哼了一声,指着他的伤口,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很金贵的好吗?你以前为了保养它,冬天不碰冷水,夏天不碰热水,怎么现在这么糙了?” “而且这也不叫糙吧?”我推断着,艺术家都挺疯狂的,抽了口凉气,猜测道:“你不会是为了找寻灵感吧?但最近的比赛,你获得的奖项无数,专业人员不是还夸你有灵气来着的吗?” 我再次纠结起来,咬着大拇指,见骆以州一副不为所动的架势,雕刻的模样像是把灵魂都钻进玉眼子里面去了一样。 我决定采取怀柔政策,给大佬捏肩捶背,好声好气,循循善诱:“怎么了?以州?你割自己干嘛?” 骆以州终于勉强理睬我,哼了一声,手里收尾的动作停了停,目光悠长地看着我,嘴角带着笑意,“没什么。只是想在此刻,好好看清你而已。” 我一噎,指了指我自己,眉毛皱得都快打结了,“你视力不是挺好的吗……” 骆以州却不接这茬,他话锋一转,和我提起安越来:“纪涯说,喜欢安越的感觉,就像是致幻剂打入身体里的感觉一样。我……”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嘴唇哆嗦着,脸色苍白了几分,欲言又止,但目光柔和地看着我,似乎这样就能给他一种生的勇气,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艰涩起来,眼眸里写满了千言万语。 他似乎快要哭了出来,像是承受不住这心里骤然倾满的悲伤,但他始终在笑着,他看着我,说:“……我的手好疼。” 骆以州不是要说这句话,然而他似乎只能用这句话来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的心情。 ——保持清醒好痛苦。 我仿佛听见他的灵魂如此低语。 39、 门口传来按门铃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来人便从门后探出一张笑脸来,十分高兴的模样:“骆以州,我来啦!” 安越看到里面除了骆以州以外还有我的存在,表情一下子卡了壳,目光疑惑地看着骆以州:“你没告诉我纪临也在啊?差点把我吓了一跳。” 我那本来想去安慰骆以州的手缩了回来,他原本靠近我的身体,一见到来人,便立即起身,我下意识去拉,却捉不住一个衣角。 骆以州用着看过我的温柔眼神看向安越,站在安越眼前,把我视若无物,拿出原先雕刻好那朵玫瑰的袖扣,捧在手掌心了,递到安越眼前,语调很柔和,仿佛能掐出水来似的:“送你的。” 安越对骆以州满手的伤并不奇怪,径直从他手里取过袖扣,一边拿一边朝他倒苦水,眉毛皱起来,还吐了吐舌头,场面很温馨,是我所无法踏足的领域。 安越的到来,让我认清了我在骆以州心里的地位。 我抬了抬下巴,对那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忽视尽可能表现得无所谓,一手插在兜里,嘴角的紧绷却泄露了情绪。 “唉,你是不知道,纪涯真的好烦哦,总是看着我,还说什么我再收别人送的礼物就杀了我之类的话,你是没见过他那张脸,阴沉得吓人,还是你好,骆以州,谢谢你送我的袖扣。我很喜欢。很漂亮。” 安越的目光越过骆以州,看向我,笑得很甜,把那枚袖扣拿在手里,冲我扬了扬,“纪临,你和骆以州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说,骆以州的手工是不是很好?” 我平静地回视着安越,说不出话来,那只插进裤兜的手攥着,指甲陷进了肉里。 安越把袖扣摆在眼前,嘴角笑着,端视着它,看到上面的图案后,笑意有一瞬的僵硬。 骆以州温声道:“怎么了?安越?” 安越垂下手,“我不喜欢玫瑰这个图案。”又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语气太生硬了,他再次微笑起来,看着骆以州,缓缓道:“以州,可不可以给我换成别的图案?” 骆以州满眼宠溺地看着他:“傻瓜。” 他伸手拂了拂安越的额发,动作很轻柔,说起话来也满是柔情的调子。 “你不知道玫瑰最衬你了吗?” “是吗?”安越笑容更大,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看向骆以州的眼神似乎冷了很多,他捏住那枚袖扣,用四根手指包着放在掌心之中,声音逐渐快活起来:“啊,以州,谢谢你!我很喜欢!” 40、 门外再次响起一道铃声,我立刻从木桌边离开,迫不及待地借着这个由头离开这里,眼角的余光瞥着骆以州,他却没有往我这里看过来一眼。 我猛地打开门,与谢连溪四目相对,他讶异了一番,正要避开我往后面去,被我拉住了,我挡在他面前。 谢连溪满脸莫名其妙,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我此刻思维有些停滞,只是想一步就做一步的状态,完全没有想好接下来要干什么。此刻便和谢连溪僵持在门口,四目相对,一派沉默。 谢连溪惦记着他的手办,见我不动,他微一耸肩,贴着门边,探出脚,准备从我旁边钻过去。 在他目光快要看向里面的那一瞬间,我一把拉住了他,把他拉下了门口的阶梯,他被我拉得一个趔趄,站好了后,满脸问号地看着我。 “人家小情侣在里面打情骂俏,你进去干什么?”我冷嘲热讽。 谢连溪张大了嘴巴,看了看我,又机械地转着脑袋看向门里面,还没看过去,就被我捂住了眼睛。 他的睫毛在我手心里调皮地眨呀眨的。 我深吸口气,控制好情绪,对先前朝谢连溪迁怒的行为感到很抱歉,但我也想明白了:谢连溪应该就是这样通过骆以州的手和安越搭上线的,所以他后来才会那样喜欢安越喜欢得要死要活。 安越太奇怪了。 他刚才和骆以州的相处氛围,于温馨之中给了我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必须阻止谢连溪和安越的见面。 我连拖带拽把人拉到一边,叹了口气,“等会我给你拿手办。你站着别动,不要见陌生人,见了我打断你腿。” 谢连溪努力做出一副单纯的模样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这是一个新的游戏吗?” 我努力理解他的思维,“是的。所以你必须圆满完成任务,必须通关成功,不能解锁最惨结局——被我打断腿。” “哦。”谢连溪饶有兴趣,眼睛闪闪发亮,点点头,“报告长官!我需要激励才能以最强的形态完成这次任务!” 他热情地抓住我的手,晃啊晃的,要是身后有尾巴,这时候已经摇个不停了。 我一边感慨这对话的中二程度,一边非常配合地说:“0001号士兵,请说出你的要求,为了卡伦利亚的荣耀,我以战士的鲜血起誓,我会平等对待每一个士兵的愿望!” 谢连溪深情地拥抱着我,用着一副即将赴死的慷慨语气,在我耳边深情地说:“长官。” “给我COS个凌波丽看看吧。” “……” 41、 谢连溪玩游戏的态度一向很可以,他躲在一棵大树底下数蚂蚁,非常乖巧,我很欣慰。 安越拿走袖扣后就走了,我离开骆家的时候,骆以州一直保持着靠在桌边雕刻的姿态,睫毛低垂,阳光收敛了大半,我仰着脑袋出来的时候,没有选择和骆以州道别,他似乎也没有想起这一茬,我也没提起。 这边感伤的心情还没来得及发酵完全,我往外一看,就看到谢连溪对着手办像看自己老婆一样傻呵呵地笑,顿时就觉得好气又好笑。 谢连溪调解氛围一向很有一套。 好歹还剩下个谢连溪没被蛊惑掉。我心甚慰。 42、 纪涯是个开宴会的好手,经过几天的准备,这场宴会正式开办起来,时间定在前一世我被季风杀掉之后的日子。 上一世的安越应该是被纪涯杀死的,纪涯看到了娱乐周报上有关于席霆的绯闻,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把安越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宴会人员云集,骆以州、沈策、季风、谢连溪,至于我,我是被沈策说服了,说好歹四个人聚聚,才勉强答应下来参加纪涯的宴会。 虽然这一世我没有勾/引席霆,按理来说安越应该也会在这场宴会上出现,但我提防了半天,并没有看到安越的身影,正感到奇怪的时候,发现有人比我更着急。 骆以州一来这场宴会,因为手上的伤不便多见人,他始终站在偏僻的角落,看起来精神状态比我见他的时候好了不少,沈策和他打完招呼后,他的目光在四周搜寻着,却因始终找不到人而感到不耐烦,脸上生出戾气来。 骆以州穿着一件驼色大衣,手始终插在兜里。沈策没有发现他手受伤的事,寒暄了一番,目光看到了我,便笑着朝我走过来,骆以州在那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骆以州离开的方向,心里有几分揣测。 沈策拉着我在一旁坐下,毫不在意季风虎视眈眈的目光,我也不在意。 我只是注意着谢连溪的动向,生怕这小子一不小心就又碰着了安越。 季风虽然说没有杀了我三十一次的记忆,但这家伙一开头就是想好要杀我的,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有多差,在他眼里,或许还是我玩弄了他。 沈策知道我和季风之前打得多么暧昧火热,此刻看到我们俩的状态,感到深深的不解,但还是站在我这边的,他同我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手里剥着枚橘子,用眼神示意我,低声询问:“季风……惹到你了?” 我冷笑,在沈策面前毫不掩饰我对他的反感,翻了个白眼,“岂止。” 沈策皱着眉毛,观测着我的状态,一双眼睛直直看到我心里去,谦谦君子式样的温柔,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逞强,但他没有同情我,他知道,这时候的同情只会让我觉得难堪。 沈策一向善解人意,安慰人起来也含蓄极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半是开玩笑的口吻,用着我能接受的方式,笑着说:“纪临,玫瑰不需要没用的绿叶,它有着自己骄傲的刺,所以它会比别的花开得更美丽和张扬。” “去你的。”我说,“又把我比喻成玫瑰,拉倒吧你,你这句话骗骗女孩子也就算了。” 我瞪了他一眼。 沈策笑着把一瓣橘子塞我嘴里。 43、 等沈策一走,我赶紧拿出手机,准备用着骆以州给我发过来的链接去看纪涯究竟在用摄像头监视着哪里。 在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画面之中,我看到纪涯坐在书房里,似乎在等什么人,有着这全方面的监控,我能保证此时的宴会上并没有安越的身影,不禁松了口气,收回了把谢连溪叫到身边的心思。 等我想去仔细看看纪涯究竟在干什么的时候,眼前落下一道黑影,我被吓了一跳,立马关闭了手机,抬头看过去。 ——季风。 他坐在我对面,双腿交叠,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我,审视着我。 宴会上宾客往来如云,笑声朗朗,杯盘扣盏,香槟红酒,都是欢乐的气息。 这个杀了我三十一次的爱人,淡漠地看着我,质问着我的罪行:“你究竟还要勾/引几个?” 似乎在他眼里,沈策、骆以州、谢连溪,都是我浪荡的对象。 我眨了眨眼睛,身体斜靠在沙发上,并不正眼看他,完全忽视着。 我纠正他的身份:“这位先生,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季风沉默了一会儿,闭了闭眼睛,揉了揉太阳穴,艰涩地说:“……你说得对。” “可是。纪临。如果可以……我由衷希望你能幸福。” 我并不是很想理会这种伪君子,见他没有识趣离开的意图,反而开始复杂且深情地看着我,我一阵反胃,耸了耸肩,准备自己站起来,主动离开。 季风已经没有杀我的动机了。 背叛是相爱的人能够干出来的行径,而我们已经构不成背叛的先决条件。 我彻底放心了。 44、 谢连溪忽地与我擦身而过,停在我的身后,我不明所以,回头一看,发现他捉住了季风想来拉住我的手,背对着我,声音依旧是笑嘻嘻的,“喂喂喂,你干嘛啊?” 季风冷着脸,反手把谢连溪的手甩开,动作干净利落,眉头皱了皱,不悦地看着谢连溪,“这是我和纪临的事,和你什么关系?” 谢连溪一脸嫌弃地离季风远了点,退到我身边来,“我和纪临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再说了,我和纪临的关系是你能比的吗?我和纪临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撒野呢。” 说完,他一脸献宝地看着我,压低声音道:“是吧,长官?” 我强忍着笑意,绷着脸,一本正经道:“0001号士兵,说的都对。” 季风不懂我和谢连溪之间的黑话,这关系谁亲谁疏,外行人都能一眼分明,别说季风这么个聪明人了。 季风骨子里从来就有股傲气,我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不欲与他交谈的拒绝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也从来不会自找没趣。 果然,季风久久地看了我一眼,眼里依旧充斥着那份令我作呕的深情,他轻声说:“……祝你幸福。” 我觉得季风非常恶心,食欲都没了,还不如看看纪涯这个神经病在做什么来消磨时间。 45、 我和谢连溪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打游戏,我偷窥,……嗯,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在这之前,我就一直在猜测骆以州去了哪里,还真被我猜中了,他就是去找纪涯质问安越在哪里了。 幸亏纪涯摄像头摆放得足够多,我可以从各个角度进行观看,看电视剧都没我的角度齐全和随心所欲。 骆以州此刻已经站在了书房里面,纪涯依旧大佬式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看到满脸怒意的骆以州,仅是挑了挑眉,他换了个舒适的位置坐,看向骆以州,冷笑起来:“安越在哪里关你什么事?” “你不应该把他关起来!” “不把他关起来,让你们好见到他,给我戴绿帽子是吗?!” 啧啧,真是一出大戏。我兴趣盎然。 我戴着耳机,调高了些音量。 纪涯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轮得到你来担心安越的安危?” 从我的上帝视角,我能看到安越就在纪涯的花园里面玩,那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被关起来的,他在花园里面玩得不亦乐乎,只能说不愧是纪涯喜欢的人,连所谓的“关”都如此别致到与众不同。 骆以州紧紧闭了闭眼睛,捏了捏鼻梁骨,厌恶道:“安越有你这样的哥哥在身边,才是他最大的不幸。安危?怕是只有危吧?一直都在冷落他,安越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你不知道吗?纪涯,你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吗?那么一个像玫瑰一样漂亮的人,被你逼得不得不竖起身上仅有的刺,你说我说错了吗?” “你居然还敢在他脸上用子弹打出来伤痕,纪涯,你真是一个冷血的……” “骆以州。”纪涯出声打断,冷冷地看着骆以州,“……你知道你到底在为谁抱不平吗?” 骆以州怔住了,他握紧了拳头,由此我才发现,他手里一直捏着一样东西,不过到底是什么,现在还看不清楚。 他的瞳孔骤缩,表情空白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似的:“……安……安越啊……不是吗……” 纪涯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来,冷厉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声音带着嘲讽的意味:“你现在的状态,和我用了致幻剂之后,又有什么区别?” “一具行尸走肉。”纪涯刻薄地评价道,似乎是觉得一直以来都在和一个不值得作为对手的人争斗一般,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带上了对骆以州的同情,“纪临的三个朋友里面,我算是看出来了的,你明明一开始喜欢的人是纪临,为什么后面要为了安越和我在商业上争斗起来呢?” 说到这里,纪涯耸了耸肩,摊了摊手,“不过你们那年轻人的一套我不懂,看错了也有可能。 好在纪临他并不喜欢你,要不然这真就成一部狗血剧了,我可不想成为里面的主角。” “……我……”骆以州表情恍惚起来,不知道被哪句话刺激到了,脸色苍白起来,嘴唇哆嗦着,“喜……喜……喜欢……” “纪……我……喜欢……我喜欢……玫瑰……” 骆以州目光空洞着,从眼角滑落下一滴眼泪,他哽咽起来了,双手颤抖着,捂着半边脸,他痛苦万分地说:“我……喜欢……喜欢……” “……喜欢……安越……” 纪涯并不想和一个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正常的人多作纠缠,对安慰他人更是没有兴趣,见骆以州一时半会是不会从他的书房里出去,或许出于对对方的同情,或许是不想浪费时间,他离开了书房,走之前也让仆人把办公桌搬走了。 46、 骆以州独自一个人,站在空荡的书房里,出神地看着某一点。 我偷窥了半天,很担心他,想去找他,但不过多时,书房门口走过来一个人。 是安越。 骆以州一见到他,就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模样。 我彻底打消了去找骆以州的念头,兴味索然。 安越站在门口,刚从花园众多门中的一扇出来,此时微微歪着脑袋,纯澈的眼睛看向骆以州,灿烂地笑着,说:“骆以州。”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玫瑰?” 安越带着骆以州,走了纪家一条小道,一条通往那座纪涯精心照料、不让人随意进出的花园的不起眼的道路,尽头有一扇门。 推开那扇门,里面是大朵大朵火红热烈、饱满张扬娇艳欲滴的罂粟花,连绵起伏的一片,生机盎然。 骆以州看了手里那枚一半是玫瑰、一半是罂粟的袖扣一眼,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朝花海之中走了几步。 而后一声枪响。 我的耳膜几欲撕裂。 那枚玉袖扣坠地碎成无数的碎片。 骆以州睡在满是罂粟的花海里,血液在胸口结成一朵玫瑰。 手机屏幕忽地被模糊起来,我正疑心哪里来的雨,忽而发觉雨的源头就是我的眼角。 47、 眼泪在脸上流淌着,温热的液体染红了我的眼睛,我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悲鸣,喉咙发干,一颗心被撕碎的痛苦在身体里蔓延。 我戴着耳机,和谢连溪处于一个偏僻的角落,我尽情展露着我的悲伤,它那么重,仿佛灵魂都在不堪重负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泪眼婆娑的眼角余光里,我似乎看到有一个人正在迅速地朝这边过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再次闪过一道身影,我被人用力地推开,耳机掉落在地上,我踉跄了一下,站直了,不明所以地向身后看过去。 谢连溪和一个人在互相较劲,他的手背青筋暴起,拼命用身躯挡住来人,手抓住来人的手腕,抢夺着对方手里的一把匕首。 谢连溪向我转过头来,故作轻松地笑着:“保护长官是0001号士兵的荣耀! 所以,纪临,不要管我!你快跑——” 尾音还没有说完全,来人用力挣脱谢连溪的钳制,那把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光,接着血液飞溅,谢连溪难以置信地看着来人,嘴角流出鲜血,却仍不忘紧紧抱住来人,用着嘶哑的声音朝我吼道:“……快……快走啊……纪临……” 每发出一个音,他的喉咙和口腔就流出血来,凄惨至极的模样,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拉住来人。 却失败了。 谢连溪只是一个家里蹲宅男。 然而即使知道自己没有打败凶手的可能,他依然选择用身躯为我护出一条路。 眼前聚会的场面急转直下,很多人都在尖叫,没有人想要过来第一时间制止那个可恨的凶手。 我浑浑噩噩,只记得谢连溪最后看我的眼神,只记得他的话,我下意识跑起来,却被动作迅速、杀伐果决的来人抓住了手腕。 谢连溪倒在血泊里,没了气息,睁着的无神的眼睛,直到临死前的一刻,依旧满是眷恋地看向我的方向。 在保安到达之前,半边身子全是血的季风,杀了我。 季风满眼歉疚的泪水,嘴唇动了动,在血液从我喉咙处流出来的时刻,声音颤抖着说:“……对不起。” 好恶心。我想。 48、 我漂浮在空中,看到季风被警察带走,好好的宴会一塌糊涂。 骆以州的尸体和罂粟一起燃烧,灰飞烟灭,那为他建立好的新坟,只是一个空坟,然而沈策每一年都会去给他烧香,给他在坟前摆着玫瑰。 沈策很瘦了,自从参加了三个人的葬礼之后,他就变得越来越瘦,形销骨立,完全没有了大影帝的样子,胡子拉碴也不管。 他一直在替谢连溪喂猫。 这一天,沈策照例喂好猫,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走到十字路口,忽地顿住了脚步,他茫然地四处张望,像是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沈策忽地被悲伤压弯了腰,在葬礼上没哭的他,此刻蹲在人喧车乱的热闹地方,浑身的悲伤拥有着和热闹格格不入的棱角。 他把脸埋进掌心,崩溃狼狈地哭泣。 我似乎依稀听到他喊我的名字。 然而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我知道,轮回又开始了。 - 接下来是作者碎碎念时间: 首先,保证结局是HE。 然后关于CP问题,我会根据剧情在当时情况下做出最优解,现在还不太确定。 写到这里,三十二次轮回圆满结束,就是有点虐对不对…… 我也得调剂一下心情,不出意外应该明天会更,今天下午和晚上都不会更。 说实在的,我前面铺垫那么多的时候,好怕你们觉得很无聊所以就不看了哦…… 不过看来反应还不错,谢谢你们的喜欢!再次感谢! 关于行文节奏的灵感来源,是林俊杰版本的《我们的爱》,有兴趣的可以去听一听。 关于感情基调的灵感来源,是凤凰传奇的《海底》和陈奕迅的《孤勇者》。 不会一味地虐的,纪临会成长起来了,然后守护他所拥有的一切的! 啊,我忘了我还要说什么了。 哦哦哦,就是有姐妹问我还写过什么小说是吧,看在这里这么虐的份上,我就说了吧,因为那篇小说是沙雕搞笑风格的,可以用来调剂一下心情。 名字是:《主角攻被锁在衣柜里》 小贴士:这两篇小说的风格完全不同,千万不要用看《炮灰》的思维来看《主角攻》, 看了《主角攻》后,千万不要用看《主角攻》的思维来看《炮灰》。 这两篇小说风格差异,个人觉得很大。 为了良好的阅读体验,思维模式千万不要搞混,千万不要搞混,千万不要搞混哦! 目标:嗯,我接下来会努力给你们更好的阅读体验的! 再次谢谢你们的喜欢!谢谢你们的评论!你们都好可爱啊! 谢谢!!! - 49、 我的意识回到身体的那一瞬间,终于对周围的一切有了感知,没有了那种轻飘飘无实物的感觉,脚下并不虚浮,眼前浮现的也不再是沈策捂着脸哭泣的画面,而是我熟悉又陌生的“家”。 我和季风同居时的“家”。 沙发、桌子、厨房、卧室,摆设的方式和位置、形状和颜色,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我此刻正躺在沙发上,腿上放置了一本书,翻开了一页,手搭在上面。 此刻时间是十一点三十四分,我似乎是睡着了。 我再次恍惚起来,瘫坐着,手臂有些无力地抬不起来,也懒得去翻开另一页,双眼出神地坐着,情不自禁地想:“刚才所经历的所有,都是梦吗?” 我目光放远,看着客厅窗户上照耀进来的阳光,光明而璀璨,是那么真实。 可我被杀的那份疼痛,看到朋友在眼前一个个死去的痛苦,比眼前的阳光更真实。 真实到,每次一旦回想起来,仿佛就有无数尖锐的荆棘盘踞着我的心脏野蛮生长,刺穿胸膛。 我懒懒地不想动弹了。 我看了眼手机的日期,甚至在看之前连这个动作也懒得去做。 我回到了和季风在一起的时间点,离我被杀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多的时间。 我靠在沙发上,把脑袋仰过沙发边缘,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一时之间空气里只有时钟秒针走动的“嗒嗒”声。 嗒、嗒、嗒。 我以为我的眼睛会应景地流下一滴眼泪,勉强充作是哀悼或者是痛苦的发泄。 我等待着,仰着脖子都酸了,眼睛却依旧如我醒来时一般干涩。 我去撕书。 我想去喝酒。 最后我起身,离开了“家”,打车去了谢连溪住的地方。 50、 谢连溪和我一起被季风杀了,我有着记忆,说不定谢连溪也有…… 这个想法让我呼吸都急促起来,我坐在车上惴惴不安着,手心都出了些汗,我的心情好了不少,忍不住催促司机开得再快一些,迫不及待地就想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谢连溪家里。 经过几个红灯的等待,短短的十几分钟被拉得像是一生一般漫长,我目光紧紧地看着前方,直到视野里出现了谢连溪家的房子,视线都看直了。 我掐了把自己,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我无法按捺住那颗躁动的心,我做了几次深呼吸,眼见着穿过两个街道就能直接到他家,眼见着明明车子的速度比人的速度更快,我却还是要求立即下车。 我的眼睛紧紧锁着谢连溪的家,双腿朝着那个方向奔跑,风在耳边呼啸,双臂挥动。 眼泪终于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谢连溪。谢连溪。谢连溪。谢连溪。 真是太好了。 我终于不再是孤独一人。 我跑到他家门口,大口大口喘息着,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低着头,呼吸都没喘上来,还是扬起头来去看谢连溪家的门。 我看到一扇紧闭的大门。 两旁的窗户关闭着,大门前的花坛荒芜着,杂草丛生,有些荒凉。 我去敲门,去按门铃,但始终没有人应。 我终于回想起来,这个时间点的谢连溪究竟在干什么。 我仍然抱有一丝侥幸,颤着手给谢连溪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接通,那边传来熟悉的一道声音:“喂?纪临?” 我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来声音。 谢连溪在那边奇怪地喂喂喂了半天,嘀咕道:“信号不好吗?不会吧,纪临,你跑大山里了是吗?喂喂喂,纪临?纪临?说话啊?听得到吗?喂喂喂?嘶,还是挂了吧我……” “0001号士兵。”我鼓起勇气,喊他。 “啊?”谢连溪声音里满是疑惑,“什么?0001号士兵?嗨我去,纪临,你搞了这么半天和我说这个?什么东西啊?游戏吗?唉,我安越都没追到呢,没空玩游戏,但我其实还是很想玩的,哎纪临,你怎么也喜欢游戏了啊?我怎么不知道啊?要不找个时间咱俩来一局?” “……”我如坠冰窟,半晌,我笑着说:“不用了。我不玩游戏。” 51、 谢连溪没有记忆。 我脱力一般蹲在他家门口,两眼出神地望着周遭仿佛被废弃的一切,谢连溪已经不在这里住很久了。 房屋后面传来一两声猫叫,有人的走路声从后院传过来。 我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站起身来,笑着朝来人看过去,“沈策……” 骆以州抱着猫,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俊雅出尘,眉眼弯弯地看着我,声音柔和,提醒我说:“你认错人了。” “纪临。 我是骆以州。” 52、 面对那个温暖而平静的笑容,我忽然心生躲避的念头,我忍不住想:……如果那天我能够拉住他,会不会他就不会死? 我不敢面对他。 因为生气他们一个个的都喜欢上了安越,所以在和季风在一起之后,就赌气式地自然而然地冷淡了关系,单方面不再主动来往,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记忆里的模样。 如果我能早点意识到骆以州精神状态不好的严重性,会不会能避免那一天的悲剧? 骆以州微笑着朝我走近一步,似乎要说些什么。 我还没有做好和他见面的准备,我一直以为替谢连溪喂猫的是沈策,如果知道是骆以州,我可能就不会来这里。 我心绪混乱起来,在他快要靠近我的时候,一把推开了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站在马路边招车,一时半会招不到,骆以州很快走到了我身边,我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使我心乱如麻。 骆以州喜欢我? 我做梦都没想过。 ”纪临。你是还在生气我喜欢安越吗?“ 或许在这个时间点的骆以州看来,我还是那个因为他喜欢安越,而和他赌气不开心,所以不再多加往来的纪临。 我抿着嘴唇,不去看他,扬着手臂,懊恼没有开车出来,面上装作没听见一样。 一辆车子终于路过这边,缓缓停了下来,我价钱都没问,去哪里都没来得及告诉,在司机一停下来的时刻,就直接开门准备坐上去。 骆以州眼疾手快,反应灵敏地拉住了我的手腕,身后传过来的声音隐隐动怒:”纪临。“ 我下意识回头,看到骆以州冷下来一些的眉眼,他说:”好久没见,如今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吗?“ 我有些支支吾吾,好半天才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不是,我有事,我要……回去找季风……“ 骆以州脸上的那股锐气肉眼可见地衰败下来,手上的劲松了,他站直了,伫立在我面前,薄唇紧紧抿着,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我连忙坐进车里,听到骆以州的声音带着些落寞地说道:”纪临……你和季风,过得还好吗?“ 我没有回答。 我答不出来。 53、 为什么谢连溪会没有记忆? 我只是一个[炮灰],而他是【主角】啊不是吗? 为什么? 第三十二次轮回,我能够确认我和季风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利益牵扯,感情纠纷也可以说是没有,毕竟开始都没来得及开始。 为什么季风还是要杀我? 季风真的会蠢到在众人云集的宴会上,明目张胆地杀了我吗? 他那副态度,就好像是在赶什么时间一样…… 【主角】骆以州死亡。轮回开始。就在骆以州死亡的后一刻,季风立刻杀了我,和我说对不起。 记忆全部抹除重来。 ……而我还有记忆。 54、 我回到了”家“。 季风正坐在沙发上,微微俯下/身,去看桌面上被我撕碎的书籍,皱起眉头,拖着下巴深思着,见我开门回来,挑了挑眉,起身来给我脱大衣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子上,还到了杯茶给我,和我坐在一起,揽着我的肩膀,头靠在我身上,指着桌上碎掉的书,低沉地笑着说:”怎么?更年期嘛你?“ 我笑不出来,那杯茶放在我手心里,恰到好处的温暖,身旁人的呼吸自然而亲近,头发柔软地落在肩头,出色的一副皮相,曾经蛊惑了我的心。 明明一副温馨至极的画面,我却心惊胆战,我却在想:茶里面是否有毒? 季风身上哪里藏着匕首? 等茶冷却,我也没有回答季风的问题,我垂着眼眸,呆坐着,面无表情。 季风轻柔地吻了吻我的脸颊,另一条胳膊也伸过来,搂抱着我,下巴靠在我的肩头,鼻尖蹭着我的脸,他放下姿态,宠溺又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好好,是我不对。我的错。“ ”季风大魔王不该晚了半个小时回来,没有给我可爱又美丽的纪临大帅哥一个午餐吻,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没有按时遵守约定时间,路上堵不是我回家晚的理由,纪临大帅哥说一我不敢说二,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 季风再次吻了吻我,笑眯眯地看着我:”所以,原谅我,好不好,纪临?“ 见我不为所动,他伸出一只手来,义正言辞地发誓道:”我保证没有下次。“ 我终于看了他一眼,季风脸上笑容更大了,他双眼弯弯,准备说点什么来让我对他的信任加码。 我说:”季风。“ ”你知道吗?“ ”你杀了我三十二次。“ 55、 “你如此锲而不舍地杀我,甚至从一开始就要杀我,而我们之间并没有利益牵扯,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只有杀了我,才能让我保留记忆?”我语气很冷地说。 季风原本的笑僵在了脸上,表情一阵空白,对眼前的发展理解不能的模样,他艰难地看着我,语气不稳,断断续续重复着:”……三……三十二次……?“ 他的目光注视着我,瞳孔放大,眼白处慢慢浮出血丝来,看到我眼底的一片漠然后,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玩笑话,他的手慢慢从我肩膀上移开,闭着眼睛坐了一会儿,手指扣着衣服上的一块布料,掐出褶皱来。 季风表情平静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看着我:“纪临,我知道,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我提高音量,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质问道:”只有杀了我!才能让我保留记忆!“ 季风颤抖着手,缓缓把脸埋进掌心里,他的表情僵硬,语气更加僵硬,”啊“了一声,目光呆滞着,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好半天才缓缓启动了齿轮,说着接下来的话,脸上露出苦笑来,说话的时候依然没有鼓起勇气来看我。 季风捂住脸,指腹抵在紧闭的眼皮上,拇指承接住眼角的泪水,让它顺着手臂缓缓流进衣袖里,不暴露在我的眼前。 ”……更确切的说,纪临。“季风艰涩地说,”是只有我杀了你……只有杀了你……只有你会保留记忆……只有你,……不受安越影响……“ 我冷笑起来,陈年旧事所堆积起来的厌恨一起涌上心头,我讨厌他敢杀我,却不敢对视我的眼睛,我讨厌他对什么都一无所知的姿态,摆出那样的姿态,像是我才是那个加害者一般,我出奇地愤怒。 如果季风没有一次次地杀我,我会和他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那些人喜欢安越就让他们去喜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与我何干? 可是季风一次又一次地杀我,只是为了让我保持那份可笑的记忆。 太好笑了。 杀了自己的恋人,就是为了把他拖入轮回之中不得解脱。 我笑了,满眼笑意地看着季风,轻声说:”季大圣人,我是不是该夸一句,你大公无私、心怀天下啊?“ 季风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睛发红,脸色苍白。 我凑过去一点,笑吟吟的看着他双眼,带着笑意说:”是啊。大圣人,牺牲我一个,来拯救你们是吗?好伟大啊。我是不是该对你顶礼膜拜、五体投地?“ 我笑得更厉害了,笑得浑身几乎都在颤抖,”啊,大圣人,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啊?“ ”你问过我的意愿吗?“ ”你问过我愿不愿意一次又一次地进入轮回,不仅看着周围的人死亡,还要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自己的死亡吗?“ ”你问过吗?!“ ”我说,你问过吗?!“ 我声音一次比一次大,”说话啊!!和我说对不起啊,快点啊,说话啊!“ 56、 那捧在手掌心的茶杯掉落在地,惊起一地碎片,茶叶软趴趴地躺在地上,热气在它的上方升腾。 我的拇指被热水烫红了一道,手肘放在膝盖上,我按着额头,闭着眼睛,胸膛依旧在起伏不定。 季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目视前方,脊背挺直,原先还有些想要解释的念头,现在完全没有了。他似乎也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和我就这么干坐在这里,好像就是他毕生所求的安宁和安心一般。 我却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不爱他了。我想不出在他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的理由,如果不是轮回了那么多次,我找不到发泄口,说不定这次架我都懒得和他吵。 只有我能保留记忆。 只有我能够帮助他们摆脱对安越的喜欢。 多好啊,多么独特,多么唯一。 可是我已经过了想当救世主的年纪。 一想到逃离这里,我那疲惫的身躯忽地生出一股力气来,我忽地站起身来,招呼也不打一个,拍了拍衣服,准备潇洒走人。 季风拉住了我。 我斜眼看他,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我俯视着他,我勾唇冷笑道:“分手吧,季风。” 季风看过来的眼睛从来没有如此受伤过,脸色惨白着,眉眼里写满了忧郁寂寥,他满眼通红地看着我,似乎企图用这点伎俩就能将我打动,然后他会知道,他失败了。 我冷硬的态度没有松动分毫,我一根根掰开他抓过来的手指,说:“季风,你选错人了。我对安越无计可施,我什么都不会。 我只会逃避。我是个胆小鬼。你能明白吗?你选错人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一次就不要杀我了,去杀过另一个人吧,放过我,好吗? 我只是一个浪荡的公子哥,当初也是因为想和你玩爱情游戏,所以开始和你打情骂俏。是的,我的错。可是你已经杀了我三十二次了,难道还不够赎罪的吗?” 任我好言相劝,季风始终不为所动,仍是执著地拉住我。 我恨他纠缠不清,我恨他给我时间,让那本来忍住了的泪水,当着他的面,从眼角跌落。 季风曾经保证过,他只会让我在床上哭,其余地方只有他哭的份。 我看着那张曾经深深爱过的脸,阻止不了脸上温热液体的流淌,我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来,我哭着看着季风,说:“现在,你就满意了,是吗?” “……纪临。”季风声音很轻地说,“……你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 “……由于你的权限不足,我只能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第一级规则。不然我们都会被直接抹杀。” 季风朝我露出恳求的目光,殷殷切切地看着我,“……我……我让你保留记忆,不仅是让你拯救我们这些【主角】……你坐下来好吗……” 我没有动弹。 季风朝我妥协,他仰望着我,紧紧地拉着我,克制着声音的颤抖,继续说:“……第一级规则有六条。” 57、 “第一条:上一次被杀者会在下一次轮回中有气运加持。 第二条:【主角】达成被所有存活于世的【主角】完全喜欢的结局,[炮灰]被抹杀。 【主角】达成被所有存活于世的【主角】完全不喜欢的结局,该【主角】被抹杀。 第三条:【主角】在等[炮灰]对【主角】产生杀意。 第四条:轮回者除[炮灰]外,记忆被全部抹除重来,但并不排除有人在轮回之初就有了bug。 第五条:一个【主角】死亡,即达成轮回条件,但轮回的时间点并不固定。” 季风的声音顿了顿,他深吸口气,“第六条……” “纪临。”他满眼爱恋地看着我,“我爱你。” “无论你相不相信。” 58、 “你,爱我?”我看着那一双此情不渝的眼睛,深情万千的眼神,心里没有了当初热恋时的甜蜜,只有一阵阵的可笑的讽刺,它在心里翻涌,促使着我一遍又一遍的大声质问,宣示着内心的不平静和作为失败者的狼狈。 如果我没有那么深爱过季风,现在我们应该还可以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把那段在一起的过往当作空气一般不留于心。 “你解释了,我就该相信?你解释了,我就该原谅?你有苦衷,所以那些伤害都不再是伤害了是吗?”我十分佩服我现在还能笑出来,我的脸部神经好似崩坏,哭与笑仿佛再没了界限。 “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告诉我,怎么?你断定我不会同意你让我卷入轮回吗?是吗?季风?” 我用力推开季风,步子踉跄了一下后退,我仰了仰头,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用力紧紧闭了闭,看向坐着仰望我的季风,他的脸色始终苍白着,眉头紧紧皱着,满是不安,想要解释,却失去解释的欲/望的样子,仿佛我才是那个不可理喻的人。 我这般揣度着,恶意地揣度着,我刻意不去思考季风是因为觉得自己失去解释的资格,所以才露出这样一副表情的可能性,我不考虑,我的心在这样的猜测里,慢慢变得冷硬起来,像是一块硬石头一样梗在胸腔里,于是我获得了体体面面站在季风面前的资格。 我不再那么狼狈,我不爱他了,所以我可以毫无牵挂地转身离开,把刚刚听到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我重重叹出一口气,控制着面部表情,朝季风露出一个正常的微笑来,我不去看他的表情转身去取衣架上的大衣,披穿起来,大步出门,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地说:“你猜对了,季风。” “那么,好聚好散。” 都是死,还不如只死一次。 59、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世界的真面目会是这个样子,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口口声声说爱你,还能把刀割向你的喉咙。 这种事情为什么会落在我身上? 落在纪涯身上不好吗? 那个死变态说不定会因此更兴奋也说不定呢。 我嘲讽地想,却止不住心里那快要满溢出来的郁闷和憋屈。 我在酒吧喝酒,从下午喝到晚上,看着灯红酒绿里的男男女女,听着劲爆庸俗的DJ,光影晃花人眼,声音震耳欲聋。我处在具有麻痹意味的娱乐里,喧嚣的灵魂拨弄着疲惫的身躯,想要来一曲至死方休。 我坐在那里,有人朝我走过来,他给我倒酒,我没有拒绝。 我撑着下巴,斜着眼看他,笑着说:“我失恋了。” 然后那个人会很开心,还非要在我面前装出感同身受的悲伤模样来。 于是我笑意加深,我说:“你知道吗?我被杀了三十二次。” 那个人表情僵硬起来,以为我在开玩笑,看到我眼神里的笃定后,骂了一句“疯子”,而后走开。 我于是继续喝酒。 这样的游戏我乐此不疲,玩了第十六局。我渐渐地醉了,望着酒吧大门,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第十七个人站在了我眼前,没有给我倒酒。 我撑着下巴,抬眼看他,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我继续着刚才的游戏,我说:“我失恋了。” 那个人眼神平和地看着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对他这副态度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继续着游戏的下一步:“你知道吗?我被杀了三十二次。” 我笑意加深,看着他,等待着他表情剧变,然后骂骂咧咧走开。 然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然后他轻声呼唤我的姓名。 “纪临。” 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但我觉得他长得很不错。 60、 他把我按在酒店的门上亲吻,动情地吻了一会儿之后,一边任由我解他的衣服扣子,一边喉咙里发出轻笑地靠在我肩头上,温温柔柔地说。 “纪临,我可能是花光了上辈子所积攒的全部运气,才会在开完会之后,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忽然心念一动,转身进了那家酒吧,最后遇到了你。” 我们搂抱到床上去,衣服沿路掉落在地板上,他俯身在我的上方,亲吻我的眼睛。 他用着我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说:“我忘掉安越,你忘掉季风,就假装我们曾经相爱过。” “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纪临?” 我伸手摸着他的脸颊,依然想不起来眼前的人是谁,但我觉得很安全,他对待我小心翼翼、视如珍宝的态度,令我受宠若惊。 “好啊。”我笑着吻他的嘴唇,回答道。 61、 窗帘被一下子拉开,光线灌了进来,我被惊醒,皱了皱眉头,把脸往被子里埋得更深,手摸到膝盖,继续寻找着睡意,意识朦朦胧胧之中,似乎感觉到有人俯身于我的上方,手将枕头陷下去一边,对方带来酒店里沐浴露的味道,温热柔软的嘴唇落于我眉睫之中,轻轻地说了一句:“早安。” 我没醒。 等我醒来的时候,沈策已经给我打了三个电话,我打了个呵欠,靠在枕头上,翻看着手机里的备忘录,从最上面几条找到了和沈策去看电影的事情。 我打过去,沈策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刻响了起来:“纪临?你和季风到底怎么……” 我和他同时说话:“啊,是看电影是吧?等等哦,我现在还在酒店……” 等我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定位已经发了过去。 沈策那边很快回答道:“好,纪临,你在那不要动,我马上就来。” 我扒拉了几下头发,蹙眉,正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意识到那条备忘录的日期是两年前的。 沈策有一个习惯,喜欢约朋友去看他的电影。按照他的话来说,这叫分享快乐。 我也意识到现在是第三十三次轮回了。 第三十二次轮回,我和季风准备开始在一起的时刻,沈策正打算为了安越退出娱乐圈。从那时候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年。 在这七年之中,沈策在两年前重回过娱乐圈一次,但网络上是铺天盖地的骂声,说他炒作、说他恰烂钱之类,后来便不了了之。 现在沈策打电话过来,可能是季风和他说了什么,比如我和他生气吵架了之类的。 沈策脾气好,劝人也颇有一套,而且和他交谈过的人,会发现他是真心替自己着想的,不可能听不进去。 我对季风的行为嗤之以鼻,揉了揉眼睛,再次打了个呵欠,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昨晚掉落一地的衣服被那个人捡了起来,放进洗衣机里洗好,晒了起来,现在已经干了,折叠整齐地放在卫生间里,我进去一眼就能看到。 还真是一个合格的一夜情对象。 可惜了,不知道究竟是谁。 我深表遗憾,昨天晚上的记忆明明记得很清,但一觉醒来,就极为模糊了,越想就越想不起来。 62、 洗完澡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除了沈策以外还坐了个人,骆以州。 我微微讶异,骆以州坐在床上,背对着我,没有回头,沈策拿着把椅子坐他对面,笑着看了看我,解释道:“哦,别那么奇怪,楼下碰到的。”说着他自己都耸了耸肩,一副颇为好笑的样子,“别问我为什么会在酒店碰到骆以州,我怎么知道?欸,以州,你来酒店干嘛?” 骆以州不说话。 我奇怪,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默了? 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酒店房间里头椅子并不多,大都在客厅里,但我懒得去搬过来。 骆以州垂着眼睛,并不看我。 “啊,以州应该是来酒店办什么公务吧。”我笑着猜测着。 骆以州是少有的可以和纪涯在商业上有往有来的人,而且他还知道纪涯那么多摄像头的终端链接,我十分佩服,要是说我是我们四个人中最废的那一个,骆以州应该就是最为成功的那一个。 我忽地想起来前一世骆以州的样子。 ……他喜欢我? 我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若无其事地收敛了笑,然后不着痕迹地坐远一些。 骆以州猛地把目光瞥向我,眼睛微微睁大,抿了抿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然后,他再次垂了眼睛,略带落寞地收回目光,一言不发。 心里徒生一股罪恶感,我连忙坐了回去。 我正准备打个哈哈,扯过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下意识一抬头,忽见沈策微微眯着眼睛,摸着下巴,一副敏锐的模样。 他可能察觉了什么,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说出来作为打趣,而是有些苦恼起来,因为他本来是来当季风的说客的。 气氛有些冷场起来,我不想尴尬地扯着一些令别人也尴尬的话题,时光摆在那里,生疏是显而易见的,不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能假装我们和曾经一样要好的。 我轻松地笑着,去抽屉里翻找出一副牌来,丢给沈策,自己去阳台晒太阳吹风。 目光远眺着世界,身边无人,我嘴角的笑意渐渐散漫下来,渐趋渐无。 天空蔚蓝,微风和煦,白云悠悠。 我真的做好了,为这些人,一次又一次死在季风手下的准备吗? 我忍不住去想,为这些人,就为这些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喜欢着安越,逐渐忘却了我的存在,就是这样的一群人,骆以州、谢连溪、沈策、纪涯、季风,…… 他们值得我这么做吗? 值得吗? 我抓住栏杆,看着周遭的风景,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叩问自己。 直接被抹杀,困在轮回里,这两个结局,究竟哪一个更惨? 我皱着眉头,找不到答案。 63、 “喂喂喂,纪临,好不容易三个人在场,我去把谢连溪也喊过来了哦?” 没等我答话,沈策就开心地给谢连溪打了个电话,声音听起来很快活的样子,谢连溪说他等会就来。 我隔着一扇玻璃门看着沈策和骆以州,神色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没有阻止沈策,只是笑了一笑,便转回头去看风景。 沈策和骆以州玩牌,酒店服务端来几盘水果,我拿走一盘用牙签插了吃,目光看着大街上的车。 上一世沈策参加完三个人的葬礼后,也就是在这条街上,木偶一般丢了魂似的蹲在地上狼狈地哭泣。 那不是假的。 谢连溪为我挡刀。 那不是假的。 骆以州因我而死。 那不是假的。 “我去,纪临你在这干吗呢?要我说你姿势不对啊,要45度仰望天空,才算文艺悲伤矫情大龄男青年。”话没说完,谢连溪自己都乐了,挤在我旁边,硬是把我往旁边用胳膊推推搡搡的,然后眼疾手快把那盘水果夺过去,抢在自己手里。 事后,他得意地挑眉冲我龇牙咧嘴地笑。 我对他的幼稚行为表示很无语,并给了他一脚。 房间内沈策已经是输到只剩条内裤的状态,正在扶额沉思,COS思想者。 骆以州的笑里面带上了嘲笑的意味,催促着沈策赶紧抓牌。 沈策没动,捂了捂脸,说:“……让我缓缓,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骆以州笑出了声,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抬起脸来,被阳光映照成琥珀色的眼眸璀璨地望了过来,嘴角笑意加深,笑容比阳光都还要灿烂几分。 64、 “喂喂喂,”我循声朝谢连溪看过去,他嘴里含着块哈密瓜,三两口嚼完,一脸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附在我耳边,说:“纪临,你说……如果我给安越来一出英雄救美怎么样啊?他会不会因此就爱上我啊?” “不会。”我翻了个白眼,“你当纪涯是死的吗?” 一听到“纪涯”这个名字,谢连溪就怄气起来,一脸恨不得把纪涯千刀万剐的表情,愤恨地说:“安越那么可爱,那么善良,就像只小白兔一样可可爱爱,怎么就遇到纪涯这么个死神经病啊,你说对不对啊?纪临?” 谢连溪急需我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一起来谴责纪涯。一个人谴责当然比不了两个人一起谴责来得痛快。 我嘴角抽搐,瞥了谢连溪一眼,见他居然真的一脸认真的愤懑,攸地冷笑,毫不客气嘲讽道:“你看他像白兔,他看你像白痴!” 谢连溪对待安越的态度让我很不爽,估计在其他人眼里安越就是这样一种人畜无害的形象,这已经深入人心了。 拯救?拯救个鬼! 被我这么骂了一句,谢连溪反倒是笑了起来,他挠了挠头,歪着脑袋,一双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意,抬起手来招呼着房间里的两个人,语气惊叹地说:“欸欸!你们听听!沈策,你来评个理,你们听听纪临说的这是人话吗?还对称起来了啊我去!是谁说纪临和季风在一起后就不骂人了?这张嘴不利得很吗?” “怎么?”我挑眉,“你不服?” “我服!我服还不行吗?”谢连溪连忙一副求饶的态度,用着滑稽的语气说:“来,纪临大爷,趁着您有兴致,要不再多来几句?” 沈策转身趴在椅背上乐不可支,骆以州咳了几声,在这喜气洋洋的氛围里,眼睛直直穿过玻璃朝我看过来,满是笑意。 我的视线在三个人脸上的笑容转了转,一种十分熨帖的心情在心里蔓延,充盈着身躯,仿佛我现在置身于满是棉花的世界,一切都是软绵绵的饱满丰盈。 我转了身,双肘撑在栏杆上,面对着他们。 我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神采飞扬地笑着说:“我决定了。” 我不理会他们疑惑的目光,大笑着,在心里自顾自地说。 我决定了。 ——为了我自己, 来拯救你们。 65、 再次从骆以州那里拿到纪涯的摄像头终端链接。 果不其然,摄像头的画面密密麻麻,有纪涯自己,也有安越,可以看得出来,安越大部分行踪都在纪涯的掌控之下。 我观察了几天安越的行动轨迹,发现他最近要么呆在纪家,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去实验室,结合谢连溪的话是说,安越几年前选择了大学化学系的旁听课程,最近在为此努力。 怎么?学好了之后出来和纪涯一起炼制致幻剂是吗? 我嗤笑。 摸清安越的出门规律后,我在朋友圈发布了一条我和季风分手的动态,接着,开始去安越常去的地方打探些情况,熟悉了之后,开始出现在安越周围,次数和距离一个逐渐变得频繁、一个逐渐变得缩短,但始终没有过正面接触。 正式开始行动是七天后。 那一天,分手动态下面有安越点了的一个赞。 66、 图书馆。 我穿着一件大衣,戴着眼镜,一行行沿着书数过去,估计着安越的速度和书架的间隔数,最后和另外一只手,落在同一本书上。 这本书安越曾经借过,但没过一天就还了回去。 我微微讶异地“啊”了一声,收回手,目光透过镜片看向安越,“好巧。” 安越把书拿了下来,抱在胳膊底下,腼腆地看了我一眼。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一本什么书籍,此刻见安越看向我,便把看书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心平气和地邀请道:“一起坐坐?毕竟好久不见了。” 我不知道安越那种小白兔的形象是演出来的,还是真的是那样,而安越到底知不知道【主角】和[炮灰]的这件事情,季风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这些,我通通都不是很清楚。 安越没有拒绝。 按照那第二条规则而言,我和安越应该是对手关系。 安越到底知不知道那些规则? 67、 “……安越,你应该知道了吧,我和季风分手了……” 我和他在一张较为偏僻的桌子旁坐下,安安静静看了半个小时书后,我有些难过地如此说道。 一边说,一边窥视着安越的表情。 安越的眼睛黑白分明,颇有几分天真的样子,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眉头皱了起来,想要安慰我的样子,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一脸纠结。 “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说,眼睛看着他,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冷静地说:“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炮灰]是不受安越影响的,如果安越知道【主角】和[炮灰]的事情的话,他现在内心一定会很惊讶,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后,安越会意识到我在试探他,并一定会保持镇定。 ……但是。 按照我和安越的关系而言,就算安越不知道【主角】和[炮灰]的事情,他应该也是惊讶的。 我凝视着安越,不错过他表情的一丝变化。 68、 安越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巴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眼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惊讶,看了我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说:“你在开玩笑吧纪临……”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安越犹豫了一瞬,避嫌似的起了身,抱起那本书,站在我面前,冲我不好意思地鞠了一躬,十分抱歉的语气:“对不起,纪临,我和你哥……” 他没说下去,点到即止,留下让我浮想的余地,便走了,在离开图书馆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睛微红,愧疚的样子。 果然试探不出什么。 如果安越的反应都是演出来的,那么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我撑着下巴,望着安越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把书放回书架,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像当初嘱托自己不再爱季风了那样,盯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镇定,纪临。镇定,纪临。”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我自己的姓名,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取过旁边的纸巾擦干。 我戴上眼镜,双手插兜,神情自若地出了图书馆。 外面阳光明媚,不远处就是一个公交车站,我坐上回程的那一路,慢慢消磨着时间,下车后还特意绕了远路,借用一家电话亭,给季风打了一个电话。 “纪临,你别那么生气好吗?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我没有骗你,你不要擅自行动,纪临? 是我的错,我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全部的真相,我……”季风的语气很焦急。 我最近都住在沈策那里,沈策很容易就被我策反了,和我一起糊弄起季风来。 我暂时不想听季风的吩咐和建议,而且也懒得和他解释我的计划。 “最近不要擅自联系我。”我冷冷地说,并且加重了“擅自”这两个字的音。 69、 我远远望着那间我现在居住的公寓,沈策名下有几套公寓,保密性都非常强,这是他不常住的一套,知道的人并不多。 挂了电话后,我看了腕表一眼,估测着时间,在周围的超市逛了逛,最后坐上电梯回了家。 拿出兜里的钥匙开门,我低着头在玄关处换着拖鞋,往开阔处走了走,准备把刚从超市里买来的东西丢在沙发上,眼角的余光忽地瞥到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动作猛地就僵硬住了。 落地窗外天光强烈,勾勒出一个凌厉的侧影,那个人双腿交叠,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摸着下巴,拇指摩挲着嘴唇的位置。 他斜眼看过来,收回的看向窗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微微笑起来。 纪涯淡声道:“好久不见,纪临。” 我下意识连忙转身,却在这个想法在脑子里出现之前,就被人从身后反剪了双手,压着跪在了纪涯的面前。 身后两个黑衣人手头上用力,压着我的脊背,力气极大,我动弹不能,挣扎了一会儿无果后便放弃。 我咬紧牙关,仰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俯视着我的纪涯。 纪涯坐在那里,姿势不变,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戴着一顶礼帽,英伦的贵公子风格,皮鞋崭新发亮。 “我很痛心啊,纪临。”纪涯语气犹带惋惜遗憾,看着我,表情未变,“这么久没见了,哥哥都不会喊了。” 我冷眼看着他装模作样。 “连哥哥都不喊,”纪涯语气平静地说,“就想着勾/引你嫂子了是吗?” 他的眼珠带上了一层阴冷的味道,身后的黑衣人压制我的力道越发用力。 “你们不还是没有结婚吗?”我语气很冲地反驳道,皱着眉头厌恶地看了纪涯一眼,“放开我,纪涯,你发什么疯?!” 七年后的纪涯将那种神经质和疯狂都掩藏在那一身纪家家主的皮之下,表面上看起来比七年前更无害,但那只是表面上。 纪涯一直都没有选择和安越结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他又发了什么神经。 纪涯没有接我的话茬,两只手交叉搭在腿上,他平静地看着我:“说吧,纪临,你和季风好好的,怎么又去找安越了?” 我牢牢锁住他的表情,膝盖压在地面上很痛,但我的内心是极度兴奋的,我终于说出那句在心里排练多时的台词。 “你不会理解的,纪涯。”我黯然着,涩声道:“……你知道吗?” 我直直看着纪涯的眼睛,“喜欢安越的感觉,就像……” “往身体里注入致幻剂的感觉一样。” 上一世,骆以州告诉我说——“纪涯说喜欢安越的感觉,就像致幻剂的感觉一样。” 70、 我努力在纪涯面前做出一副拿安越毫无办法的既深情又为此着迷的样子,身体有那么一瞬在颤抖,我的表情完全地暴露在纪涯眼下,毫无遮拦的余地,而他的那双眼睛锐利依旧,仿佛一眼就能将我看穿。 我忐忑不安着,面上却越发镇定,没有躲避纪涯的视线。 纪涯一定研究过安越,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安越周围的奇怪现象。而至于研究到了什么程度,我不得而知。 但这么些年,纪涯一直容许安越在他眼前存在着,说明那些研究并没有让纪涯对安越产生怀疑,他依旧是站在安越那边的。 纪涯不好糊弄。 我等着他说出几个正常人在此刻都会问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你突然就喜欢安越了?”,“为什么以前不喜欢现在就喜欢了?”,“你不觉得你喜欢的太快了吗?”…… 我在脑子里一一模拟出应答。 安越本身就很奇怪,我这么快喜欢上他并不显得奇怪,毕竟有活生生的好几个例子摆在那里,骆以州、沈策、席霆、谢连溪,就连纪涯自己,哪个不是“一见钟情”? 在这种情况下,我如果没有这么快、这么莫名其妙地喜欢上安越,才真的显得奇怪。 但纪涯一个问题都没有问我。 我无法从他那里得到信息。 纪涯坐在那里,身后的黑衣人依旧压制着我,我胳膊都酸了,在等待的过程中,寂静都仿佛在喧嚣,额头滑下一滴冷汗,我强制镇定地看着纪涯,头皮发麻,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心跳如擂鼓,反应过来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可以挣扎一下,毕竟我一直和纪涯就不对付。 我正要动弹几下来让自己慌乱的心情平静下来,刚要转头狠狠瞪着身后的黑衣人,膝盖处就被丢下了一个黑色的细玻璃瓶,有些眼熟。 随之从身后黑衣人手里递过来的,是一支针管。 我如坠冰窟,愣愣地怔在原地,僵硬地抬起头来,看向纪涯。 身后的黑衣人松开了我。 我的手掌撑在地面上,手指旁边是那支黑色细玻璃瓶。 我一直无法动作。 然而这样根本于事无补。 黑衣人替我捡起来那支黑色细玻璃瓶,打开塞子,针头扎了进去,针管里面吸取了一股液体,空气被推着挤压出来,针尖沁出一滴晶莹的液珠,受着重力,盈盈下坠,滴在我的手背上。 我瑟缩了一下。 黑衣人把针管摆在我面前。 耳边是纪涯的声音:“致幻剂的感觉是吗?纪临——” “你用过致幻剂吗?” 我一直都知道,纪涯是一个谨慎的人,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他。 71、 不。镇定。纪临。 还没有输。 一支致幻剂而已。 就一支致幻剂而已。 只要能够获取纪涯的信任,任务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半。 纪临。 冷静。冷静。冷静。 你不想结束轮回吗? 我深吸一口气,想起那天四个人相聚的画面,终于控制住了身体的颤抖,我缓慢地去拿那支针管,挺直脊背,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睛,冷静地看着纪涯。 我还抱有侥幸的心理,期待纪涯只是在吓唬我。 但是纪涯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坐在那里,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我,就像国王在巡视他的臣子。 眼神里满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强硬态度。 我收回视线,装出一副老手的姿态来,熟练地解开袖口的扣子,撸起来,露出臂膀的地方。 我缓了缓心神,低着头看,慢慢将针尖对准了位置,眼也不眨,准备扎进去。 如果我真的因为这一针,从而精神错乱,不过是让季风杀一个【主角】,再杀了我,重新轮回一次的事罢了。 我在心里做好最坏的打算。 针头在这个时候已经扎进了皮肤里了。 我把拇指抵住针管,向下按着。 “够了。” 黑衣人应声出手迅速地夺走了我手里的针管,不让我有把液体打进身体里的机会。 纪涯表情里不知道为什么忽地满是阴郁,隐隐还有着怒气,眼神颇为不善地看了我一眼。 他干脆利落地起了身,拍了拍大衣,把礼帽丢给黑衣人,头也不回,从我旁边经过,大衣边角擦着我的肩膀过去。 黑衣人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态度恭敬了一些。 门口不远处传来纪涯吩咐手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带二少爷回家。” 72、 纪家和记忆里的样子大体不变,但仆人换了新的一茬,都是些生面孔,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在他们口中,“安越”变成了“安少爷”,从仆人提起这个称谓就仿佛舒了一口气的态度,可以很容易知道,安越在纪家人缘还不错。 纪涯知不知道安越除了和他往来以外,还吊着谢连溪、沈策、骆以州? 我没来得及进行探究,就被纪涯带进了地下室,门口重重加密,除非有纪涯的允许,根本没有人可以擅自闯入。 我看着地下室里面精密的仪器,以及在那里忙活的几位医生,我回头看了纪涯一眼,他依旧冷着脸,正在和其中一位医生说着什么,时不时看我一眼。 此刻我并不担心纪涯在对我算计什么,我打量着周围,越打量,心里越发惊喜:纪涯一定研究过安越…… 该用什么办法从他这里获取信息呢? 这次一定要用一个谨慎些的办法。 我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一名不苟言笑的医生拉进了隔间,进行各种仪器的检查。 一个小时后,我从里面出来,纪涯仍旧坐在外面,很难想象现在是个大忙人的他还会有这种时间,我估计对于安越的监控都还是他派手下人去盯梢,有什么异常然后告诉他的。 另外一位医生毕恭毕敬地拿着一沓检查报告去给纪涯过目。 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脑电波”之类的词汇,还有一些听不懂的名词,纪涯却和那名医生毫无障碍地交流起来。 我听到最后,是纪涯皱了眉头,再一次反问医生:“和我的检查结果一样?” 医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重复道:“……是。” 纪涯的脸瞬间就绷紧了,黑得可以。 73、 通往地下室的甬道点着灯,我和纪涯一个在后、一个在前地上楼梯,气氛很幽静,纪涯一言不发,空气里只有脚步声在慢慢回荡。 我也不想去自找没趣,但我必须从纪涯身上撬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纪涯再怎么说,研究安越的时间一定比我的长,更何况,我并不认为,我会比他聪明。 纪涯一定察觉到了他对安越的爱意十分不正常,不然不会有这间地下室。 这已经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好多了,谢连溪和沈策,我就没看出来有什么怀疑的迹象,就连骆以州,也只是在下意识反抗,并没有怀疑。 “纪涯,”我若无其事,尽量以一种自然而然的语气开口,说:“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对安越的爱意不对劲……” 我着重强调了那个“也”字,变着法子告诉纪涯:我和你才是同一战线的。 纪涯回头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我被看得呼吸一窒,掐了自己一把,维持着心情的平静,心跳却还是漏了一拍。 纪涯把视线移开。 “是这样的……”我尽力镇定地扯着谎,“你应该也知道,我有多么喜欢季风,……是的,别说你了,我也觉得奇怪。但是,我的心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喜欢安越。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感到很不解,我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呢?按理来说,我一来不喜欢他的那种类型,二来不喜欢他的性格,……不喜欢的理由有好多好多,我真的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他……” 说着,我走近了纪涯一步,声音有些紧张地说:“……难道,你不觉得吗?” “当初,你也只是见了他一面吧,是不是,纪涯……?”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纪涯等我出来后,关上了门,没有看我,脸上也没有笑意,淡然的样子,他往楼上走。 我下意识跟了过去。我必须说服纪涯,如果能够拉拢他,无疑有了极大的助力,要是他能答应我,会保护好沈策、谢连溪、骆以州这三个人不被杀死,就再好不过了。那么我就没有顾忌了。 但纪涯一直没有接我的话茬,我跟在后头看他的背影,一种明明胜利在望、只差一步之遥的感觉折磨着我,我变得有些心急起来。 纪涯能够把我带回纪家,肯定是我对他来说还有什么用途,而他现在却卖起了关子,这让我很不爽。 他停在书房门口,伸手去打开门把手。 在这个当口,我拉了他的胳膊一把,他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眼里有着淡淡的促狭笑意。 我不明所以。 纪涯慢慢地把我的手甩开,轻声说:”你错了。纪临。“ 他瞥了我一眼,”我并不怀疑我对安越的爱意是真是假。毕竟我不懂感情。“ ”那你为什么要在地下室搞那么多研究的仪器……!“我气结。 纪涯挑了挑眉,移开视线,一边打开书房的门,一边慢悠悠地说:”我只是好奇……“ ”为什么我能喜欢安越喜欢这么久。“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带上了笑意,恍然大悟似的说:”啊,我竟不知道,原来我是个长情的人。“ 话音刚落,门咔哒一声阖上,把我阻隔在外。 我从纪涯的话里面,读出了戏弄的味道:既然和我猜得不对,为什么不早点说?!非要听我解释一路是吗?! 我在心里狠狠骂道:疯子! 74、 纪涯始终没有和我合作的意图,也许是在观望,和他相处几天后,我彻底打消了从他身上获取安越信息的念头,他根本油盐不进,好像我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而且似乎还很喜欢看我气得跳脚的样子。 要不是打不过他,我第一个一枪杀了他。 好在我现在已经突破了第一道关卡——纪涯——可以和安越相处在同一屋檐下。 我开始转变想法,既然纪涯这条捷径走不通,那么就回到脚踏实地的做法吧。 如果安越的目的是要抹杀我,那么现在还没有让我消失,就说明还没有达成“所有存活于世的【主角】完全喜欢上他”的结局。 气运可以帮助【主角】觉醒。 然而,单独一个个来判断【主角】是否喜欢安越,第一太消耗时间,第二太不靠谱——喜不喜欢这种事情,要通过什么体现出来呢? 总而言之,太麻烦了。 还不如直接锁定安越身边,看安越在搞什么动作,大概就知道他接下来要杀谁了。 如果我没有用“喜欢安越”这件事情作为迷惑纪涯的幌子,作为安越的簇拥者之一的纪涯,怕不是第一个就要把我废掉,更遑论什么更长远的大计了。 幸好上一世,从骆以州那里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也亏得纪涯生性多疑,如今出了一个和他们不同的“喜欢”安越的簇拥者,他势必会把我放在身边,好好研究一下。 而在“喜欢安越”和纪涯的性格这两重防护之下,我要做的,就是将“喜欢”安越的行为不一般化,越奇怪越好,越奇怪纪涯想得也就会越多。 纪涯考虑得方面越多,纠结的时间就会越长,想必一时半会发现不了我在欺骗他,也不会贸然对我出手。 我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监控安越的行为。 安越一有什么异常,而我则第一时间发现,难道还怕他搞出什么幺蛾子不成? 75、 怕在纪家被纪涯截获发给季风的信息,每天我都会出门去较远的地方逛一逛,借用这段时间给季风发消息进行联系。 季风对我这样直接和安越接触的行为表示很不赞同,但也拿我没办法,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在一旁协助我,给我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安越最近有一项实验室考试,具体的测试内容是什么我不知道,他最近几天都泡在图书馆里面,准备应试,每天回纪家也是很疲惫的样子。 安越的房间里纪涯没有装监控,我借着季风给我的开锁方法,趁纪涯不在纪家,偷偷进过安越房间一回。 很普通且正常的一个房间。 有小书架,上面放着谢连溪和他一起去漫展的照片,一张靠窗的桌子上摆着一尊骆以州雕刻的“玉女飞仙”,桌子抽屉里有着沈策和他去看电影的数十张票根。 这就是他和他们的七年。 我缺席的位置被人补了上来。 除了这些令我感叹物是人非的东西以外,还有一些安越在现今旁听的大学获得的奖项挂在一旁,显示着他的成绩优秀。 那几本眼熟的安越在图书馆借过的书摆在桌面上,我翻开看了一眼,里面全是英文和化学式,看起来颇为高深的样子。 我有些好奇安越旁听的那座大学,究竟是干什么的了。 不出意料,和上次试探时一样,我没有在安越的房间里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安越……究竟知不知道纪涯一直在监视他? 我现在坐在一家咖啡馆里,离纪家较远的地段,给季风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我觉得安越旁听的那座大学有些蹊跷。帮我查一下安越的在校情况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季风回了我一个“好”字。 眼前的咖啡已经凉透了,我也没有喝的意思。 安越绝对不简单。 我和他一样处在纪涯的监视之下…… 我会通过离纪家远一点来躲避纪涯的掌控,安越也会。 所以,我重点观察安越的地点,不是纪家,而是远离纪家的地方。 比如大学的图书馆,比如大学的实验室。 但是安越出门时穿的衣服上偶尔有纪涯放的窃听器和摄像头。 入住纪家六天了,我可以发现,安越已经是图书馆、实验室、纪家三点一线式的生活,平时压根没去过别的地方,从窃听器和摄像头中,我可以知道安越真的是在认真地学习,每天早上七点半出纪家去学校,晚上十点半回到纪家,在这期间,要么是去图书馆,要么是去实验室,中午点一次外卖。 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压根挑不出错,一个绝佳的乖乖牌好学生形象。 但那是纪涯“偶尔”放的窃听器和摄像头。 万一安越已经察觉了这窃听器和摄像头,所以故意做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来迷惑纪涯呢? 猜测和想法太多,我想我必须去亲自去那座大学,再去和安越会面一番。 76、 今天安越照常出门,纪涯去公司,没有在安越衣服上放窃听器和摄像头。 我随之尾随在安越身后出门,看到他去吃了一顿早餐,便去了图书馆,正襟危坐,拿着书在桌面上一板一眼地看了起来,我在一个离他很远的位置坐下,观察了很久,安越一直没有别的动作,像是看书看入了迷,身上看起来也没有带枪的样子,我的警惕心降了下来,心情懒散了些。 我还是耐着性子再看了安越一会儿,但安越完全没有任何的异常。 到了中午,安越下楼去取外卖,我跟着躲在一边装作路人,偷偷地看安越的行为,他取外卖、笑着和外卖员打招呼,那个外卖员也很热情的样子,安越似乎是觉得外卖员工作很辛苦,还额外给了一笔不菲的小费。 接着,安越去食堂吃饭。 没有什么异常。 我皱了皱眉头,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蹲点蹲了四五个小时,已经完全丧失了耐心,等我确定好沈策、骆以州、谢连溪的位置都离这很远后,选择了离开这里。 我坐公交车准备回家,一边和沈策打电话,一边慢慢地思考:“难道我想法错了吗?” 如果安越这里没有突破,难道真的要一个个去看究竟谁还爱着安越,究竟谁不爱着安越了是吗? 沈策声音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大意是说,他最近又接到一部电影的角色,准备好好发挥,他的才能我是看在眼里的,而且也不止我一个人,最年轻的一位影帝,要不是当初昏了头为安越退出了娱乐圈,如今内娱说不定已经是他的天下了。 沈策说话的样子似乎是完全不把,两年前重回娱乐圈却遭到网暴的事情放在心上了,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还惦记着最近我和季风关系不好,最后还暗戳戳安慰我说:“风雨必散彩云归,留却天边一道虹。” 我笑出了声。 77、 我坐在公交车上,沿着城市绕了好大一圈,也还没有下车,等到第二遍的时候,公交车在某一条大道上停站,我才慢悠悠、晃荡荡地下了车,沿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走,来到我们四个人曾经读过的大学里面。 或许是突发奇想,或许是路刚好就到了这里,或许是老天也有此意,或许是情怀所致。 不管怎么样,我想去那一块刻了我们名字的大理石上看一眼,所以我就去了。 那块大理石位置很偏僻,不起眼,当初,沈策挑了好久才挑到这么一块风水宝地,我说服骆以州说的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才终于答应我们一起去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我想去摩挲一下那些名字的刻痕,感叹一下年华老去、人生几度秋,哪怕现今只有我一个人。 在我到达那里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人了。 远远看过去,背影很熟悉的样子。 我慢慢地走近,看到那个人蹲下/身伸出手去摩挲着那有名字刻痕的地方,看样子不是随便乱摸就摸到了的,那个人应该早就知道这里被刻了名字。 那个人在我离他三步开外的时候,慢慢地收回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回头笑着看我,说:“好巧。” ……竟然是安越。 78、 ……这是准备挑明一切,不在我面前演戏了吗? 我的目光从大理石上的刻痕上移开,再次落到安越脸上,他的长相很纯良,像是那种邻家弟弟一样清纯又亲切的和善面容,第一眼看过去,会无端让人生出几分好感,觉得这人很容易相处。特别是安越笑起来的时候,更加无害。 我表情不变,朝安越走过去,平淡地说:“好巧。” 安越究竟想干什么? 安越如我在纪家见他的时候一样,依旧摆着无辜的样子,像是对什么都不知情。 可是,都这个时候了,有这个必要吗? 如果他想掩饰,这个时候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里,不就变相告诉我他不简单了吗?既然都出现在这里了,他为什么还要继续演? “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呢纪临,”安越笑眯眯地说,把两只手背到身后,冲我眨了眨眼睛,开心的样子,“我呢,在图书馆看书看累了,就想着出来逛逛,没想到纪临你也是这样想的,真是太幸运了!” 安越继续说:“最近比较忙啦,没办法和你多深入了解一下,实在是很抱歉。” 说着,安越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眼睛骨碌骨碌地看着我,悄悄道:“放心,纪临,上次你那句话,我会当作没听见的。” 安越大概说的是指我在图书馆向他“告白”的那件事。 “那么,”安越在我面前跨出一步,以一个乖巧正经的军姿,严肃地伫在我面前,一本正经地说:“纪临,作为报答,你带我去逛逛你的母校吧?” “不。”我干脆利落地说,眼神看着他,明明白白告诉他:没有商量的余地。 安越惊讶地“啊”了一声,目瞪口呆的样子。 他微微仰着脑袋,手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下巴,脸上忽地多了些狡黠的味道。 安越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那,纪临,你不好奇,……” “是谁把你们四个人的秘密基地告诉了我吗?” 79、 我的态度明摆着不好,安越妥协了下来,没有要求我带他逛校园,而是退而求其次,一起去逛街道。 我看不懂安越究竟想干什么。 安越一定是知道那些规则的。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而且安越也意识到我也知道了那些规则。 我和他是敌人。 我不认为有人会主动提出和自己的敌人一起去逛街的。 安越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一路上,安越说什么我都没有搭理。我像是一阵空气一般落在他身边,听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般说话,心里没有任何的恻隐之心。 “你知道吗?纪临。我呢,最讨厌那种可以逃避的人了。那种遇到事情第一反应是逃避,觉得自己缺爱所以就有堕落的理由的那种胆小鬼,啊——是的,这种人只是胆小鬼而已。我最讨厌了。为什么你不问为什么呢,纪临?那是因为啊,我很羡慕这种人。” “羡慕什么呢?大概是因为他们还有逃避——这个选项吧。” “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安越丢下这一个问题,笑了笑,看了我一眼,转身进了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 安越把这些零食都带去了福利院,给那些残疾的、被父母丢弃的孩子,从福利院院长的口中得知,安越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接着,安越继续和我聊一些有的没的,拿着纪涯的卡从银行里取出一沓现金,在较为偏僻的小巷,挨家挨户去发钱,在天桥的桥洞里,丢下些钱,遇到了乞丐,也纷纷给钱。 这些慈善做下来,已经是晚上了,城市的街道一如既往亮如白昼,除了天空是黑的以外,和白天几乎没什么两样。 安越掏空了口袋,把最后一枚硬币,放在一位流浪歌手的身旁。 我走得腿酸,但安越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跟在安越身后继续走着,此时好久没说话的安越忽地开口了,他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好人?坏人?……” 安越自嘲地笑了笑。 “我只是一个口袋里有一百块,都会给别人九十九块的人……” 安越这么说着,忽地蹲了下来,路灯照在他的身上。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滴落,他微微垂着头颅,颤着手捂住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安越带着哭腔说。 “我真是,太伟大了。” 他感动到不能自已,捂着脸蹲在地上,动情地哭泣。 80、 安越与我在一条街道上分开,他去的是学校的方向,我则回了纪家。 在回纪家之前,季风给我发来一条消息:“安越以前在学校被记了一次大过,几乎要面临着被退学的危险,但顾忌他学习成绩过于优秀,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对了,安越在的那所大学,好像和军事方面有着很大的关系,比如弹药枪支之类的。” 我看着这两条消息,想起今天安越带我去的地方,那一户户人家,那一个个遇到的人,沉思了一会儿,给季风发过去消息说:“能查到具体是什么大过吗?” “现在还不清楚。” “那么,”我打字发过去,把一个定位发给他,“可以调查一下这个居民区的人大概都有什么特点吗?还有安越在校点过外卖的外卖员,以及他在校能够碰到在校工作人员,比如清洁工、修理师傅之类的人?” “……什么意思?” “安越好像喜欢做慈善。”我斟酌着说。 “他好像是喜欢。”季风顿了顿,“所以?” 我不想解释太多,而且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就觉得很奇怪。而且把安越身边能够接触到的人都给调查一遍,总是不会错的。——能做到吗?季风?” “可以。我可以筛选出几个,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上窃听器和定位器。” 我有些奇怪季风这样的业务为什么说起来这么纯熟。 季风一来不像纪涯那般多疑又神经质,二来是季家人,生活阔绰,从小在锦绣丛中长大,按理来说应该会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银样蜡枪头公子哥。 但我见他第一面就觉得此人不简单,现在想起来,他那三十二次杀我的手法,都过于干脆利落。 我心里短暂地疑惑了一下,季风接下来发给我的消息,让我有些头疼起来。 “我看了一下你发过来的定位,那里的居民区人太多了。” 季风应该是纠结了一会儿,隔了一会儿才说:“我这里人手不够。” 我和季风都不是警察,而且这种事情不可能去找警察吧? 又没有证据。 81、 人手不够? 我第一反应是去找骆以州他们,而后忽地想起安越用手抚摸着那些刻痕的样子。 安越始终没有告诉我究竟是谁,把秘密基地的存在告诉他的。 而且,即使安越真的说出某个姓名,我也不会傻乎乎地相信。 是谁把那里刻了名字的事情告诉安越的呢? 沈策?谢连溪?骆以州? ……还是说,三个人,一起不约而同告诉了安越? 我忍不住这样去猜想,去揣测,去怀疑。 所以…… 安越今天出现在那块大理石之前的原因,就是想让我这样去猜忌他们?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屑,安越太小看我们之间的感情了。 现在我身边只有季风一个人,我需要一些帮手。而这些帮手除了沈策他们三个人以外,不作他想。 他们是没有怀疑过对安越的“爱”,但这并不代表就把我们之间那些真实存在的过去都给遗忘了吧? 我呼出一口气,做了一次深呼吸,挺胸抬头起来,一边沿着路走,一边慢慢地想:……如果把那五条规则告诉他们三个人的话…… 会怎么样呢? 82、 过了几天,终于挑了个日子,四个人都有空聚在了一起。 在一家咖啡厅里,我把那五条规则告诉了他们,看着他们的反应,我知道,我大意了。 唯一一个附和我的人是谢连溪,但我情愿他闭嘴。 “哇塞!纪临!这是什么新款游戏吗?”谢连溪双手捧脸,满眼星星,“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啊!那要不要我们四个人组成个联盟啊?好有趣啊!话说,谁是【主角】谁是[炮灰]啊?” 骆以州拿着根小勺搅拌着咖啡,上面的小猫图案都被搅碎得一塌糊涂了,还是一脸深思的皱眉状态,好半天,他踹了谢连溪一脚,不满地说:“你可闭嘴吧!是你吧,谢连溪?是你把纪临带歪了是吧?” “这什么鬼话?我比窦娥还冤好不好?” 沈策端正地坐着,拳头抵在唇边,干咳了一声,看了眼我的脸色,忙不迭把视线挪开,拉住拌嘴的骆以州和谢连溪,强忍着不笑,把两人劝住了之后,又用无比正直诚恳的眼睛看着我:“放心,纪临,我绝对相信你!” 说着,沈策连忙给另外两个人使眼色。 骆以州“啊”了一声,东看看西看看,心虚的样子,然后想通了,微微笑起来,认真地看着我,用着令人信服的口吻坚定地说:“对,纪临。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他立刻拿起那杯咖啡,装作要喝的样子,挡住唇边的笑意。 “……” 我面无表情。 “哇哇,我说你们倒戈好快哦,不像我,我一开始就相信纪临!” 谢连溪十分满意地仰着脑袋,抬着下巴,目光高高在上似的在我们三个人脸上划过,最后,他“啪”的一声拍了巴掌,笑容无比灿烂地看着我们,因为高兴,声音不直觉地提高了些:“那太棒了!” “我们一起来组成‘蔷薇十字军’的联盟吧!” 骆以州立刻冷漠地别开脸,不和谢连溪对视。 谢连溪毫不气馁,目光随之看向我,笑容灿烂。 我装作没看到也没听见,拉着骆以州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立刻走人。 谢连溪的目标很快瞄准了沈策。 “啊……这……啊……连溪……这,要不……你换个名字?” 听沈策的语气,似乎觉得谢连溪还有救。 “可以啊可以啊!……嗯……啊!‘血蔷薇十字军’怎么样?……欸欸欸,沈策?你走干嘛?你干嘛啊?你们干嘛都走了啊?……” 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策把手搭在我的肩头,另一只手捂着嘴,看了眼我不爽的脸色,憋不住笑了起来。 谢连溪在身后跟了上来,抱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态,把骆以州踹他的那一脚踹了回来。 沈策连忙招呼那两个人,笑着说:“后天有个聚会啊,庆祝我的事业有了起色,就单单只请你们三个,要不要来?” 谢连溪和骆以州没什么异议。 后天是安越实验室应试的日子,如果我那天看着他,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 看着他们三个人对聚会都兴致颇高的样子,我不好扫兴说让他们不要举办。 我能做的,估计只有看好安越,让他们的聚会安安全全地举办下去——这一件事了。 我撒了个谎,我说那天纪涯有事找我,所以去不了聚会了。 83、 虽然他们一个个的明摆着不相信,但最后沈策和骆以州还是把他们现在手下能用的人都给了我。 我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给了季风,由他去查,季风办事速度一向稳当,有条不紊,如今有了帮手后,出结果的时间压缩到了明天晚上。 季风告诉我说:“那些人的特点,非要说的话,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属于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了的底层人士。 有的被高利贷逼债,有的家人身患绝症,有的失业下岗,有的被诬陷入狱,有的遇上过天灾人祸。” 很适合作为安越的“慈善”对象,不是吗? 我想起那天晚上的那句“我真是,太伟大了”,觉得一阵不寒而栗。 本想和季风说一些话来嘲讽一下安越,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我眉头皱了起来。 “……季风,你的意思,不会是在说,这些人很适合……” “作为亡命之徒吧?” “没错。安越手下有很多人可以利用,真的有很多。而且他们可能并不惜命。” “那你觉得安越他究竟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隐隐觉得不对劲罢了,还没有眉目。 要不要一起去居民区看看?” 手指点在那个季风发过来的问号上,我忍不住猜测季风到底是什么心理。 我和他自从那次把一切都挑明了后,就没有见过面了,我和他聊天,也仅仅限于在“怎么对付安越”这个方面。 ……这句话,季风有没有私心?见我一面的私心和借口? 我还没有做好和季风见面的准备。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季风是因为爱我所以才要杀我的。多么矛盾的现实。 那温情悱恻的七年,三十二次被夺走生命的恐惧和憎恨,分别放在我心上的天平两端。 我现在的心无比冷静和理智,它告诉我:无论如何,我和季风都回不到过去了。 是的,好聚好散。 我过了半个小时,才给季风发过去一个“好”字。 微信聊天界面上方显示了好几次“对方正在输入中”,但最后,季风什么都没有发过来。 84、 今天,安越去大学实验室进行应试,纪涯在他身上放了窃听器和摄像头,我借着在家无聊的这个借口,和安越一同上车去学校。 那边沈策他们在超市准备聚会的食材,这边安越在进行长达六个小时的应试,实验室监考人员很多,不知道为什么,都纷纷盯着安越。 我稍微了解了一下,这次应试好像是在做和他们化学系相关的“毕设作品”一般,就是让安越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完成他上次作品的半成品。 而这个“半成品”是什么,其余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保密态度,不好再问下去。 我估测了一下时间,准备去应季风的约。 85、 走之前我看了司机一眼,想到安越身上纪涯放的窃听器和摄像头,对方一副厚道老实的模样,见我下车,恭敬地喊了一声:“二少爷。” 我无端地想起来那天纪涯带过来的黑衣人。 居民区依旧那副样子,和繁华的城市比起来,过于荒凉,明明是同一片天空下的东西,却总觉得城市的天空和它的天空是不一样的。 那里居住着许多人,季风带着我进去绕了一圈,他的目光在每个能够看到的人的脸上扫视着,细致入微地判断着,不想被人打扰的全神贯注的沉思状态,时不时皱那么一回眉。 我沉默地走在他身边,看着他的动作,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把手机里储存的数据结果发给我看,还返身拉着我上了一处较高的山坡,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片居民区。 我学着他的样子去看,但我发现不了有什么蹊跷之处。 季风凝眸,双手插进衣兜里,额发被拂过来的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英俊的模样,温文尔雅的皮。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似有所觉地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的狐疑模样。 季风回眸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却没有要告之给我的意图。 我和他沿着山路下坡。我不小心踏空了一步,脚下泥石不稳,身体随着骨碌碌滚下去的碎土下跌,我慌乱之中下意识去抓季风的手臂,忽地意识到他可能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扶住我,动作便停在了空中。 然而季风伸出手来,用力地抓住了我。 “喂,你怎么还是这么冒失啊?大小姐,这就是个小土坡啊。”季风揶揄地说,一张嘴依旧那么碎。 我站稳后,冷着脸直接甩开他的手,压根不想看他一眼。 季风并不在意,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要去的目的地上,继续领着我穿过几条小巷,途中遇到好奇打量我们两个人的小孩,以及拿着锄头面色不善的庄稼汉一般打扮的人,对方脸上不知为何有着一丝忌惮。 目的地是一处简陋的用天蓝色铁皮搭建出来的几间连体屋,门虚掩着,没有点灯,黑压压的,外头烧着一个小铁锅,下面的柴火现在只剩红炭和微烟了。 季风试了试水温,告诉我,原本在这里的人是刚走不久的,因为水还烫着。 季风打量着那几间连体屋,抬步往门口走去。 我觉得不妙,拉住了他,犹豫了一会儿,“……万一,就是想,引你进去呢?……” “万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呢?”季风脸色凝重了一些,他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上,“现在不去的话,可能后面他们防备就更加严密了。 放心,我有分寸。” 86、 季风杀人的速度和力道我是亲身体会过的,除了纪涯,没人会是他的对手。 我慢慢缩回了手,却无法解释心头没由来的那一股慌乱,想劝季风却无从劝起,我踌躇起来,没话找话说,企图拉住季风的步伐。 “季风,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我说,“为什么你要在杀死我之后,去娶另外一个女人?” “谁知道未来的我在想什么。”季风没回头,步子倒是停了一停,看了眼手上的表,继续说:“可能是留给你的一个救援的信号吧。” 说着,他笑起来,无所谓的样子,满不在乎的样子,“喂喂喂,纪临,你还不回去监视安越吗?等一下安越都快考完试了,万一他加害那三个家伙怎么办?” “季风,你是喜欢女人的吗?”我好像在要一个无厘头的答案,不得到最终回答就不会甘心。 这次,季风回头了。 他回头笑着看我,耸了耸肩,“啊,是的。纪临。被你发现了呢。”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的话,大概我最后还是会找个可爱的女孩子结婚吧。” 一股血液直冲脑门,我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齿,冷冷地看着季风的背影。 我转身离开。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我想:我和季风,真的结束了。 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没有了。 87、 我重新坐回纪家的车里面,实验室门口站着看守的人,内部走动的也全是一些专业人士的样子,我越过他们往后面看去,隔着一层玻璃,隐隐约约看到安越在里面忙活的身影。 不远处的钟楼响起钟声,荡悠悠的一道,显示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整。 实验室内的看守程度明显松散了些,有人陆陆续续地出来,我正要去瞧安越的身影,忽地兜里手机一震动,季风发来一条消息:“纪临,我知道了,以前那个让安越面临被退学风险的大过是——他将一些仅供实验用的化学物‘丢失’了。 对,表面上用的是‘丢失’这个说法。” 我连忙推开车门下车,不顾看守人员的拉扯,大步往里面去找寻安越,刚才安越还在的实验室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我有些喘不上来气,急匆匆地四处走动,还要甩开那些抓上来、面露不满的看守人员的手,我此时对他们烦不胜烦,时间匆忙,没有解释的余地,一把推开他们,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东张西望,紧张地找着安越的身影。 “让开!” “这位先生,您不能这样……” 一个人挡在我面前,我被身后那个人拉扯着,推不开,手忙脚乱地被看守人员抓住了,好在我已经看到了安越的身影。 安越在后门,正在取一份外卖。 我眯起眼睛来看那个外卖员,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个就是上次安越给钱的那个外卖员。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外卖员立刻压低了帽檐,低了头,转身骑上车子离开了。 安越提着一份外卖朝这里走过来,见到我被制服住的样子,面露讶异,而后又甜甜地笑了起来,温柔地向看守人员解释着:“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这位叫纪临,是我朋友哦。” 我被松开,看守人员依旧一脸不满,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安越,“啧”了一声,为安越抱不平:“为什么你会有像他这种朋友?” “话不是这么说啦,纪临人很好的……” 我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并不在意他们后面说了什么,我上上下下打量着安越,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异常,和平常的样子没什么区别,我的目光盯着他身上衣服的口袋,想知道那些口袋是不是比平时要鼓起来一些,是不是藏了些什么东西。 出实验室门口之前,我和安越分别做了一次安检,最后才被允许出实验室。 这次安检没有在安越身上查到什么。 我松了口气,想着这次安越应该没有让仅供实验用的化学物“丢失”吧? 季风给我发消息说他已经安全到家。 我和安越被司机带回纪家,这一路上,安越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小动作。 晚上,我泡了个澡,让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一下,长舒出一口气,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准备回房间睡觉。 我停在二楼楼梯平台上,正要拿着杯子去楼下倒茶喝,忽地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 沈策? 我不明所以,接了起来,正想调侃一下聚会上没了我是不是没有那么开心了,沈策平时温柔的声音就满是紧张地响了起来,还有些后怕的意味。 “纪临……以州本来不想让我告诉你的,怕你担心,但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沈策,你说来听听?” 得到我的赞同后,沈策还是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告诉我起来。 “先告诉你结果啊,谢连溪没事,我和骆以州也没事。你不要多想啊。 今天下午两点多吧,我们三个人当时有点喝高了,门口有人按门铃说是外卖到了。当时我们就没多想,而且上面的备注是以纪临你的名义说是自己缺席所以献上一份薄礼,里面也都是我们三个爱吃的菜,我们当时还说你太客气了,就取了外卖。 我和骆以州都没动筷子,主要是我们彼此的工作让我们警惕性比较高,但谢连溪没想那么多,也怪我和骆以州当时没劝。 ……那份外卖里面下了毒。 啊,纪临,你别紧张,真的别,谢连溪及时送医院洗胃了,没什么,大概明天早上就能生龙活虎起来了。不用担心。 ……我就是想说,纪临…… 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 我紧紧捏住杯子,目光阴冷地看向坐在楼下的安越。 安越回头,慢慢地朝我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88、 在去医院探望谢连溪之前,我和季风在咖啡店见了一面,咖啡细磨,香味浓郁,带着丝丝热气扑入鼻中,令人精神了不少,心情也随之舒缓,这一杯没有放什么糖,我端起来喝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季风,四平八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安越应该是和我一样,没有判断出究竟哪个【主角】觉醒,所以才会利用外卖这种蹩脚的手段来杀人——他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杀了沈策他们,而是为了挑衅我。 或者,他喜欢让事情变得刺激一点也说不定。” 季风无疑是已经觉醒的【主角】,安越如果无法保证季风的死亡,做什么都是镜花水月,虚空一场。 听了这话,季风挑了挑眉,他穿着件夹克外套,伸手去拿外套内兜的东西时,衣摆随着动作从腹部落下,我看到一截匕首的柄。 一点装在包装袋里的细白色粉末被摆在桌面上,季风两根手指抵压着向我推过来,袖子滑下一截,露出白色的绷带来——这道白色的影子像是一晃而过就没了踪影,因为季风很快就把手撤了回去,若无其事地垂下,让袖子落下来,他借着这个动作,端起了咖啡,表情不变,眉眼间充斥着一股认真,想要将我的注意力吸引到细白色粉末的样子。 “这个东西是我在那几间房子里找到的。 当时几乎找什么都找不到,那几间房子里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墙上、地板上没有暗门,也找不到任何机关的影子,但那几间房子肯定是被用过的,不可能不会留下痕迹,即使整理得再干净彻底,也绝对会有留下的痕迹。 抱着这个想法,我收集了一些那里地面上的土。” 季风伸出另外一只手,手指头在包装袋上点了点,有些得意起来:“这就是我从土里提炼出来的,不到一克的重量,但已经足够查明这是什么东西了。” 季风眼睛笑得眯起来一些,看着我,先买个关子的样子。 我放下双手捧住的咖啡杯,凝眸看了那粉末一瞬,有些不确定地说出那个我在纪涯装致幻剂的瓶子上看到的英文单词。 听到那个词汇,季风讶异地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 说着,一脸挫败的样子,靠在椅背上,像没了骨头似的,他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唉,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已经可以了,至少知道安越提炼过致幻剂的化学物质。” 说不定纪涯那里可以得到些什么东西——这后半句话我咽了下去,也不一定安越提炼出了致幻剂的成分就一定和纪涯有关系,我不想在现在的季风面前暴露自己的不足之处,一种奇怪的类似于“离开他后我一定会变得更好”的争强好胜的心理,此时在我心里占据了上风。 “嗯,不是只提炼过致幻剂。”季风重新坐直了些,他似乎没有察觉我的那种心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能够从那里找到致幻剂的成分粉末,只能代表安越提炼过致幻剂,至于提炼不提炼别的东西,倒是不为人知。” 说着,季风带着赞许地笑着看我,继续说:“纪临你一直都很聪明啊。” 我被噎了一瞬,目光奇怪地看了季风一眼,若无其事地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我小口小口地抿着,因为咖啡只剩一半了,要是要求续杯的话,……总觉得在季风面前拉不下脸。 我好像想说很多,但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我说:“你为什么总是带着匕首?” 和他在一起的那七年,他根本没有这种爱好和习惯。 “嗯,”季风很自然地接话道:“大概可能是因为,从美梦中苏醒了吧。” 他说完,一口气喝完咖啡,陶瓷材质的杯子清脆地磕在杯盘上,他一手撑着下巴,腕上依旧是那块我送他的表。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要杀我?” “不能这么说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情愿自杀。” 季风“唔”了一声,做着微微一笑的轻松洒脱的姿态,慢半拍似的说:“啊……”他斟酌着语句:“七年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对你就有所图谋——这件事倒是毋庸置疑。” 我正想接嘴,季风忽地转头朝柜台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说:“续杯。” 服务员拿着咖啡壶走过来,给季风倒了一杯,看到我的杯子,停在我旁边,礼貌温柔地询问着:“这位先生。” “请问您要续杯吗?” 我的目光看向季风,他自顾自地喝了口咖啡,目光看向窗外的街道,没有看我。 “续吧。” 89、 在离开咖啡店之前,季风忽地拉住了准备起身离开的我,我挣了一下,他抓得更紧,我只好低眸看他,看到那一双眼睛里满是愧疚和悲哀,脸却微笑着看我。 “对不起。”他说,“我知道,……这三个字什么作用都没有,什么都无法挽回,但请原谅,我依然想这样道貌岸然地说上一句。” 季风舒了口气的样子,他顿了顿,眨了下眼睛,笑着继续说:“……不过纪临你已经放下了……” “……真是太好了。” 他这么说着,似乎就要以这样的一句话,为七年的恋情划上自以为是的圆满句号。 我什么都没有说,就此和他分别。 我没有询问他的伤,他也没有问我要去哪里。 90、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我还没进病房,就率先听到这么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气息奄奄的,听起来下一秒断了气都有可能。 我心一紧,连忙推开虚掩着的门进去,就看到骆以州压住谢连溪的两条胳膊,一位护士在一旁额头冒青筋地阴恻恻笑着给谢连溪吊盐水,谢连溪则在奋力挣扎,阻止针头扎进皮肤里,欲哭无泪的模样,一张铁床被弄得吱呀乱响。 骆以州脸色铁青:“别动!你再动一个试试!” 谢连溪看到我,连忙呼救:“救命啊纪临!!” “……” 我看他生龙活虎挣扎的样子,走过去,一把把提在手里的水果砸在他身旁,发出一声响,我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床上被骆以州压制住的谢连溪,拍了拍骆以州的肩膀,对他打气道:“加油。” 骆以州:“好的。收到。” 谢连溪:“你不能这样啊你不能这样啊……你知道这有多痛吗……纪临……嗷!!!” “嗷!!——谋杀啊!!——” 护士挂好盐水瓶,让骆以州注意液体的流速,到了更换的时候记得喊她过来,以及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项。 最后,护士评价谢连溪:洗胃过后还能叫得如此响亮,中气十足,简直闻所未闻,不愧是年轻小伙子。 谢连溪:“……谢谢?” 91、 沈策昨天晚上照顾谢连溪到半夜,现在还在补觉。 骆以州大清早来的,也伺候了这祖宗一会儿,如今他刚接到一个电话,应该是公司里有什么事情,我看他本来是想对我说点什么的——等谢连溪扎好针后,骆以州把手放进了口袋里,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似乎鼓起了勇气,但那一通电话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骆以州只好出去接电话了。 病房里只剩我和谢连溪两个人,他躺在床上,眼睛里挂着几滴假眼泪,盈盈的,很可怜地拿被子遮住半边脸,只露出眼睛来。 我在削苹果,研究了一会儿拿刀的姿势,老神在在地像个老手一样削了起来。 许是谢连溪觉得我很会削,装乖耍宝、买巧讨乖般说:“哥哥,我要吃苹果~~” 我一阵恶寒,想拿刀直接插死他。 察觉到我态度不对劲,谢连溪连忙一副西子捧心般柔弱状抚着额头,露出痛苦的表情来:“啊,头不知道为什么,忽地好痛。” 我看到他嘴唇比平时要苍白几分,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没理会他的耍宝,倒了杯水喂了他几口。 谢连溪沉默起来,目光看着我,等我把杯子往桌面上放的时候,忽地拉住了我的手,我没看他,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紧张地说:“喂,纪临,你别自责,昨天那件事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我慢慢把视线转到他的脸上,轻轻甩开他的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那句“我没自责”,在看到谢连溪苍白的脸色、床头吊着的盐水瓶后,忽地说不出来了。 旁边的桌面上是一份谢连溪的医检报告,我拿着看了起来。 谢连溪一直在努力转移话题,总和我说些有的没的,企图把我的视线从医检报告上挪开,还甚至动过手来抢,但他躺在床上,哪里抢得过我? 他一边懊恼,一边叹气,一边继续东拉西扯。 他口中说的话颠三倒四,但有一件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 “唉,纪临,你看看我啊,我比那几张白字黑字帅多了好不好,你看我……唉,我说,昨天可谓是痛得我死去活来……啊呸,不痛,一点都不痛!……啊!我想起来了!0001号士兵对吧?!昨天痛得半死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了——不是啊!真的一点不痛!你知道我语文不好的对不对!脑回路也异于常人!……” “咳!……还是说回0001号士兵这个话题吧。时间挺久了,我记得是当初你和季风在一起时的那一段时候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我沉迷星际战舰游戏,那个,嗯,你也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比较幼稚,我那时候特别想和你玩一个游戏,——嗯,就是,说起来有点中二,好吧!我知道你也习惯我这个样子了,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就直说了!——这个游戏就是……大致就是……是你来当我的长官我来做你的士兵,然后我为你身先士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前赴后继战死沙场! ……这就是男人的浪漫啊!鲜血的洗礼!爱与恨的锻炼!你不觉得很帅嘛?!” “……嗯,很帅。”我说,“所以我决定把这个削好的苹果奖励给你。” 谢连溪两眼冒星星,伸出一只手来,惊喜道:“真的吗真的吗?!” 我面色如常,把一个削的只剩下核的苹果,万分庄重地放在了谢连溪手里。 谢连溪:“……?” 谢连溪寒酸地收敛着牙齿,小心翼翼地咬着核上面的一点果肉,啧啧称奇:“能削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谢连溪继续说着他想起来的这段回忆:“所以说,如果这个‘0001号士兵’,你能够在七年前对我说的话,那个时候的我一定非常开心。” “为你去死也不是不可以哦,如果你那个时候这么对我说了的话。”谢连溪感慨着,又自己笑着吐槽自己起来:“哎,不过真要说起来,刚才那句就是花言巧语骗骗人罢了,毕竟我可是很惜命的,一般不轻易会为别人去死的呢。” “而且,你那个时候和季风在一起,哪有时间管我啊。” 92、 谢连溪一手把核往垃圾桶里扔,一边大爷似的朝我撅撅嘴,要喝水。 我听得心里五味杂陈,有些酸涩,抿了下嘴唇,轻声问他:“……你还要什么想吃的吗?” 谢连溪一脸震惊,看了看我,看了看医检报告,爆了句粗口,差点激动地从床上翻起来,“我去,我他妈的不会明天就要死了吧?!不会吧不会吧,救命啊!!!” 然后被刚推开门走进来的骆以州再次以武力镇压,压成了一条只能乱蹦的咸鱼。 骆以州脸色铁青:“你能不能消停点!谢连溪!你那个凌波丽的手办还要不要了?!” 威胁过后,谢连溪再次乖巧地躺了下去,睁着骨碌碌地眼睛看着骆以州,眨呀眨的。 骆以州:“……我想吐,谢谢。” “看到了没有?”骆以州拉着我出了病房的门,走到较为偏僻的地方,有些郁闷地说道:“所以说不要可怜那家伙,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听他这话,他自己也似乎被谢连溪的脑回路打败过。 我笑了笑,表示赞同,笑完过后又有几分局促,因为不知道骆以州把我拉到一边来干吗。 骆以州把脸撇向窗外,一只手掩饰性地捂住半张脸,掌心抵着下巴,明明是镇定的模样,我却感觉他才是我们两个中最局促的那个。 我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氛围,咳了一声,说起一个话题来:“嗯……那个……凌波丽手办是怎么回事啊……?” “哦,”骆以州稍微回了回神,但只看了我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嗯……他放在我那好久了,也没有拿回去,那天本来是约好来拿的,刚巧那天我要送给安越一枚袖扣……” “是……七年前的事吗?”我皱起来眉头。 “是的。”骆以州很快答道,说完又立刻疑惑起来,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骆以州语速变得缓慢了一些,佯装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那个时候……不是和季风在一起了吗……” 那么,就是说,这一次轮回,我来不及干预谢连溪和安越的见面,所以七年前,谢连溪在见了安越之后,喜欢上了他,并且抛弃了那个他当时非常喜欢的凌波丽的手办? 骆以州的手再次揣进口袋里,似乎在拿什么东西,他的脸颊红了一些,但手从口袋伸出来的时候,手掌心里并没有什么东西。 我现在有一件十分想要确定的事情,便没有在意他要做什么,也没有仔细听他说的话,兀自打断道:“那个时候,纪涯是不是举办过什么宴会?” “是啊。” “……你去了吗?”我的声音有些不稳。 “没有。因为当时……生了些病吧,所以在接受治疗,所以没有去。” “那!那个时候你送给安越的袖扣上的花纹是玫瑰吗?!”我的声音逐渐发紧。 虽然骆以州不知道我在激动什么,诧异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是……的。那个时候我是刻了很多玫瑰,但我想不起来是要送给谁的。 那天安越和我约好来拿袖扣,所以在安越来之前的一段时间,我雕刻的都是罂粟,他来了之后,就把刻了罂粟的袖扣给了他。“ 我的瞳孔缩了起来,耳朵里似乎在嗡鸣。 我几乎看不清眼前人的脸,一味地沉浸在我那份天塌地陷般的情绪里,脑子里有那么一瞬是空白的。 ……所以,是我……导致了谢连溪和骆以州的死亡? 我的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张着嘴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战栗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影,这道人影晃动着,一会儿成了倒在罂粟花海浑身血液的样子,一会儿成了他把玫瑰袖扣递给我的样子,这次他没有说”嗯,送给安越“,而是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了那枚一直不好意思拿出来的玫瑰袖扣,走上前来,握着我的手,将它放入我的掌心。 骆以州笑着说:”现在我想起来了。“ ”这个,要送的人,一直都是你。“ 说着,他忽地拥抱住了我。 然后他吻了我。 ”原来纪临你和季风在一起之后,真的没有忘掉我们三个人啊。 ……我们还以为你有了爱人之后,就抛弃了我们了呢。 可你还记得我那个时候的一些事情, ……谢谢你去向别人询问过去,然后了解我。“ 骆以州的声音里,满是失而复得般的喜悦。 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如果骆以州觉醒了,被安越察觉了, ……会再次被杀吗? 我背后出了一阵冷汗。 我推开了骆以州,把那枚袖扣重新用力塞回骆以州紧紧攥着的手掌里。 我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去看骆以州的表情,我把脸撇向一边,声音艰涩道:”对不起。……我不能收。“ ”为什么?你不是和季风分手了吗……“ 骆以州的声音里满是不解,落寞着,声音像是一段忧郁的月光似的,轻巧地落在我的心头。 我的心颤了一下。 我深吸口气,屏住呼吸,镇定地看向骆以州,声音坚定地说:”因为你喜欢的人,是安越。“ ”你应该送罂粟给他,而不是送玫瑰给我。“ 骆以州还想说些什么,接触到我万分笃定的眼神之后,愣住了。 他垂着脑袋站了一会儿,捏紧了那枚袖扣,手背上青筋暴起,骨关节被捏得用力到发出声响。 ”连你也说……我喜欢安越……“他轻声呢喃。 我的心杂乱无章地跳着,紧张起来了,我犹豫着要不要把一切说明清楚,但是依然有所顾忌——他会相信吗…… 我纠结焦虑地思考着,骆以州缓缓抬起头来,把袖扣重新放回口袋,他的眼睛开始变得如镜面一般平静,仿佛波澜未起,他沉默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好吧。“骆以州终于开了口,声音和表情一样平静,”纪临。“ ”我明白了。那么,还是能做朋友的,对吧?“ 93、 谢连溪压根没察觉到我和骆以州之间的异样,也亏得他神经大条,一等我们进去了之后,趾高气扬的,仗着自己是个病号的身份指挥这指挥那的,倒让我自在了些。 他估计因为我俩会联合揍他,话音刚落,直接一钻被窝,拿被子捂住了头,躲在那里瑟瑟发抖了半天,最后露出双眼睛,滴溜溜往外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呆子模样,和我面面相觑。 谢连溪:“骆以州给我削苹果了啊……不对啊,他什么时候走的?” “……” 我翻了个白眼。 谢连溪惊喜起来,“转性了啊这是,欸纪临,怎么你们俩同时转性了啊?” 我懒得理他,重新拿起那份医检报告,一只手半撑着桌面,再稍微看了看。 谢连溪话痨属性有着全面爆发的危险,而且这就我一个人,眼见谢连溪压根没什么事,只需要好好住院调养一下就好,我连忙寻思着离开的契机。 “哎,我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当时怎么就没吃饱,哎,也可能是吃饱了撑着,欸,纪临你知道吗,我昨晚寻思琢磨了半夜,思前想后,想不通我为什么这么倒霉,我真的好伤心,我想去拜佛,话说你觉得拜佛有用吗?哪家大佛灵啊?哎,你们三又不打游戏,我的排位啊,护士说了我能吃烧烤不?又不是上火,应该可以吧……” 我听着听着,额头暴出条青筋,我勉强把注意力集中在医检报告的字上,再这么呆下去,谢连溪上不上火我不知道,反正我想打人。 所以听到他说沈策最近去拍戏没有他的陪伴可能会很寂寞,而他表示遗憾和爱莫能助的时候,我连忙说:“这样吧,连溪,我替你去陪沈策。嗯,不用感激我。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去找沈策说一下啊。再见啊。在医院好好呆着啊,有事记得找护士啊,拜拜。” 我拿着医检报告,神清气爽地出了医院的门,没有去找沈策——毕竟这就是一条短信的事情——而是去找了纪涯。 94、 在去找纪涯的途中,好巧不巧,我在纪家楼上遇到了那个司机,他遇到我,恭敬地喊我:“二少爷。” 安越考完试后,纪涯会在家呆一段时间,说是庆祝安越拿个好成绩。 我捏紧了医检报告的一角,折痕冒了出来也不在乎,我寒声,企图拿出作为纪家二少爷的威严来,逼迫眼前这个司机,说出一些实话。 我森冷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眨一瞬,一字一顿道:“告诉我,安越考试的那天,你有没有察觉出一些不对劲?” 司机委婉起来,推脱着,眼神躲闪,为难地喊我的身份:“二少爷……” “你还知道我是二少爷?”我冷笑,提高了一些音量,他这副明显有什么不对劲的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我愤怒起来,“说!你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压根不相信纪涯——这个会在安越身上放窃听器和摄像头的疯子——会派一个废物过去! 司机回避着,见回避不了,便朝我鞠了一躬,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恭敬道:“家主如今就在书房,你不如直接去问他?” 我与他擦身而过,走出几步,司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不咸不淡的口吻,没了之前故作的恭敬,说:“二少爷——你作为一个离开纪家多年的人,请务必清楚,我们这些纪家仆人对你的尊重,都是来自于家主的那句认可。” ——“带二少爷回家。” 以前,我和季风在一起七年还没有结婚的原因,就是纪涯的不认可。 自从我和季风在一起了之后,我才发现,这个我名义上的哥哥,单方面把我逐出了纪家——本来我在纪家的存在感就不高,被纪涯一番冷暴力过后,尤其他还是家主的地位,“纪家二少爷”的身份,从此名存实亡。 司机说的那句话背后所蕴含的冰冷事实,我比谁都清楚。 因为清楚,所以也就越愤怒。 纪涯不可能没有发现安越对谢连溪他们三个做出的小动作。 摄像头、窃听器、司机,难不成纪涯会养废物吗?! 为什么不阻止? 为什么不阻止?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95、 纪涯对出现在门口的我,表现得有些意外,此时他正在看一本书,现今见我进来,把书合拢,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干嘛……”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直接把医检报告愤怒至极地摔在他脸上,锋利的纸张边角将他的脸划出血来,那份医检报告砸在他的脸上,随之掉落肩头,沿着胸膛下滑落至腿上,那滴从脸上渗出的血染红了苍白的纸张,连同上面端正板直的印刷体黑字。 纪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你满意了是吗?!你满意了是吗?!”我一掌拍在桌面上,双臂撑着身体,遏制住身体的颤抖,俯下/身,与纪涯对视着,我咬牙切齿,心里出奇地愤怒:“明明知道安越的消息,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就那么喜欢我一个人狼狈得团团转,只能看着身边人的受伤和离去的样子是吗?纪涯?!”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二次和纪涯面对面地硬刚。 第一次往他脸上丢了纸团,第二次往他脸上丢了医检报告。 我大声地朝他吼着,把所有愤怒和委屈都发泄出来,然而吼完后,我发现我的情绪都爆发完了,此刻面对着纪涯的那双眼睛,我再也凝聚不起生气的勇气,我的心恐惧到颤抖,我开始后悔这次莽撞的行为,我根本没有可以对抗纪涯的手段或者是力量,他或许能够不把安越放在眼里,像是摆弄一个玩具一样摆在身边,然后研究自身对安越的反应。 我不行。 三十三次轮回了。 ……已经三十三次轮回了。 我做了什么? 我做了那么多,套路纪涯,监视安越,……可是有用吗? ……啊,或许被纪涯杀死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吧。 就像前三十次选择被季风杀死一样。 我以为纪涯会大发雷霆,但是他没有。 纪涯只是挑了挑眉,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生气。 我以为纪涯会拿出枪来,但是他没有。 纪涯与我对视着,嘴角勾了起来,他不甚在意他脸上因为我的冒犯,而留下来的伤。 他微笑着,我第一次见到这张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脸上,出现真正意义上的笑容,非常真挚的一笑,真挚到让人觉得压根不可能出现在纪涯脸上。 我有些不能理解眼前的状况。 纪涯托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依旧和我对视着,所以我能够很快反应出来——……这家伙居然真的很开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纪临。” “你终于有了点纪家人的样子啊。” 纪涯满眼赞许,对我的嚣张和发怒表示很满意。 我:“……?” 96、 “你应该还记得吧?”纪涯将医检报告捡起来,放在桌上,同时身体向后靠去,懒散舒适的姿态,神色放松着,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目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还依稀残留着刚才的赞许,很好说话的样子,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着:“我小时候被绑架过。” “那个时候来救我的人,是安越,以及他的那个福利院哥哥,流落在外的席家私生子,席云。” 纪涯话锋一转,笑了起来,“当然,这是人们普遍的记忆。” “……什么意思?”我忍不住问,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么久远的事情,心里有些不耐烦。我猜测纪涯依旧想戏弄我,没多少告诉的真心,神神叨叨的,在我面前,只会卖关子,刚才纪涯的态度变化超出了我的意料,虽然比我预想的结果要好,但是这更让我感受到纪涯的变态。 此时与纪涯说话,好像在与虎谋皮,面临着稍有不慎,就会被眼前的猛兽一口咬碎头颅的危险。 纪涯瞥了我一眼,明明看出了我的焦躁,还是硬是隔了几秒才慢悠悠地继续说下去。 “意思就是说,我也是这么记得的,我的记忆里,也只有这两个人。……但是怎么说呢……”纪涯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苦恼的神色,眉头皱着,神色纠结,他捏了捏耳朵,聚焦在空中某一点的视线重新落回我身上,摊了摊手,“可能你不会相信,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因为我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但我明明记得,那个时候,来救我的人,有三个。” 我拧起了眉头,毫不客气指出他言语之间的漏洞,冷冷地说:“你刚才还说你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存在,怎么转头就‘记得’了?!” “你别糊弄我,这样有意思吗?!”我简直快被纪涯气炸了,我就这么好骗吗?! 纪涯没理会我的生气,他陷入了沉思,断夺着自己的记忆,摸着下巴,双腿依旧交叠着,他的眉间皱得可以出现折痕,在我忍不住想再大声吼点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垂下的目光抬了起来,对着我。 “宋泽。” 我忍无可忍,这个名字我压根没听过,我再一次领略了纪涯气人的功夫究竟有多高,这么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有意思吗?!有意思是吗?!纪涯?! 我直接一巴掌扇过去,心里狠狠骂道:“狗东西!” 纪涯反应迅速地抓住了我的手腕,让我动弹不能,那只捏在手腕上的手力气极大,骨头几乎都要被他捏碎了,我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事后才反应过来行为鲁莽,但鉴于纪涯的前车之鉴,我心稍宽——骂了纪涯他都觉得满意,打了他他岂不是更满意? 但这一次我想错了,纪涯虽然表情平静,但任任何人第一眼,都能看出他平静之下的怒火。 纪涯阴冷地看了我一眼,把我的手甩开,他不知道为什么忍着火气没发出来,重新靠回椅背上,被薅了把毛所以觉得冒犯的狮子发怒的模样,嘴唇被他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听我说完好吗?”纪涯冷眼看着我,语气沉沉地说:“这个名字是我从安越嘴里听到的。” 97、 “我能够明白你为什么发怒,这件事本来就解释不清楚,说出来更是匪夷所思,我不期待你会相信,因为我自己都不相信,但是这个念头缠绕我很久了,让我一度感受到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正常,或许不正常的是我,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关于存在第三个人的念头一直如影随形,我无法摒弃,好像一旦摒弃掉它,我就错过了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一样。” “这种感觉,你能理解吗?” “别说你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为了追求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而感到自己的愚蠢和渺小。” “我喜欢在周围到处放上窃听器和摄像头的原因也就是如此。我想再一次找到这个世界的不正常。它已经成了我的执念,却是一个完全无法着手解决的执念。我可能穷其一生都无法探知道当初的秘密,甚至这可能只是我大脑带给我的错觉。我比谁都清楚我的愚蠢,纪临,所以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发怒。” 纪涯怒火渐散,认真地看着我:“这本来是我一辈子不愿说出口的羞耻的秘密。可是纪临,我看到了你的成长。” “在和安越在一起的数年间,我一边借由他来引起我大脑的波动,一边去地下室检查脑部结构变化,我想找出当初我认为存在第三个人的念头是错误的证据,根本不存在第三个人,仅仅是我的大脑当时的处理出了错误,可是所有的结果显示,我没有异常。 然而这并非拯救,因为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不记得这第三个人,我陷入了更深的窘境,以及更深层次的绝望。 在一番思考过后,我选择给安越使用了致幻剂。 第一次使用,没有从安越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 第二次使用,没有得到。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通通都没有!! 直到我已经数不清第几次,我才从安越口中得知了这个名字——宋泽。你能想象我当时的狂喜吗?!我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只要能够得知当年的真相,甚至玩枪的赌命游戏也是这个原因,我想知道,人的大脑在濒死时刻、生死瞬间,会不会超脱人类的极限! 然而,这也并非拯救。 ……因为我,动用了所有的资源和人力,去查找宋泽这个人,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 世上查无此人。 啊,对。这可能从另一层面上,咬合了我的那个念头——因为这第三个人,就是不存在。 我已经查无可查了。找不到任何一点关于第三个人的蛛丝马迹了,安越的那家福利院的所有人,没有人认识或者是听过‘宋泽’这个名字,席云……哪怕是安越自己,都好像从未知晓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最后,纪涯双手捂住脸,深深地叹息,声音里头一回出现了疲惫:”我受够了,……真的……“ 一个完全无法得到结果的追查。 紧紧地压在一个在宇宙中如一粒尘埃一般渺小的人类灵魂身上。 多么悲哀啊,纪涯。 空气静默着,我看着捂住脸的纪涯,刚才他所吐露的言辞依旧在耳边回荡,震耳欲聋般的威力。 我低头去看我的掌心,那只手颤抖着,那里的掌纹,听长辈们说,是我们生命的轨迹。 不知道为什么,它让我想起空中划过的流星,它于黑夜中拖着既定的白色轨迹,是灿烂一瞬的美丽。 98、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沈策回应我的那条代替谢连溪去陪他的短信。 沈策:”好啊,纪临。听说那个模特席霆也会来,你要不要签名?“ 99、 沈策拍摄的场地环境并不算好,是室外的一场戏,而且需要他接连吊威亚吊几个小时,因为这个剧组的目的在于捧红另一个刚出道的明星,那个明星的演技并不算好,已经连卡好几次了。 这番待遇和几年前相比,堪称云泥之别,当初可是有人给他端茶倒水擦汗问好,哪怕是来晚一点,都赶不上趟的,他虽依然身负影帝之名,可如今的他,在只记得他辉煌时候的众人眼中,只不过是徒有虚名。 面对这么大的落差,沈策并没有表现出落寞难堪,他依旧沉浸在这场戏的角色里。 也只有这样的沈策,无论他是否受安越的影响,无论他是否喜欢安越,到最后,还是会重新踏入这条他曾义无反顾踏入过的演戏道路。 本来看到场地和周围人刻薄眼神,有些担心沈策的我,看到他的状态,不由得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见没我什么事,我便退到一边,拿手机查阅起有关席霆的头条消息来。 席霆的模特生涯一直都如日中天,海报、秀场、杂志都少不了他的身影,每天基本上有一半的时间活在聚光灯下,那一张脸依旧能打,没有在模特圈子里被后来居上,他如今已经转型为导师之类的人物,不经常出作品,偶尔去剧场里串场,演个花瓶之类的人物,毕竟这人没有演技,也不需要演技。 最让我觉得诧异的是,这人的脾气多年来都没改一下,以前生气了打粉丝,不久前生气暴怒了,就打了席云——这个私生子弟弟,引得多加媒体为席云抱不平,甚至还把席老爷子气了个半死,直接把下一任继承人的位置传给席云,不久还要举办场宴会。 我一边滑手机屏幕一边看,“啧”了一声,虽然纪涯对我不怎么样,但好像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有动手打过我。 我同情了席云一秒。 “好看吗?” 我随口道:“还不错。” 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手机被人抽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个头挺大的人,存在感完全无法让人忽视,我硬着头皮回头看了一眼来人。 ……席霆。 100、 席霆本来无比冰冷的视线,在看到我脸的那一秒,忽地就变了,眼睛微微睁大,嘴唇抿了抿,声音里似乎有着惊喜的味道:“……纪……纪临?” 我不知道他怎么这样的态度,按理说我和他并不熟,熟的话也只是上上一世的事情了。 本来我还挺怕这种一看就戾气异常的人,但由于上上一世他在我面前的表现,我对他的印象多了“幼稚”这个标签。 我伸手把手机抢回来,席霆没有拒绝,而是杵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感觉,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颇有几分傻气的样子,我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上上一世他拦住了我,这一次却是没有,他依旧站在那里,等我走出几步后,才忽地轻声说:“纪临,不管你相不相信,本来我已经懒得解释了,但是……纪临,那个无论是过去打粉丝和还是现在打席云的头条新闻报道,都是席云策划的手笔,我没撒谎,我没骗你,……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独独不想被你误会,……”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和季风在一起的那天,我……我也在那个聚会里……就坐你左手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他鼓起勇气了一般,声音提高了些,“纪临,你和季风,是不是分手了?” 这句话成功地拉住了我的脚步。 我回头看席霆,他依旧是一副海报和杂志上标志性的冷面男神的表情,冰冷且高不可攀的样子,惟独耳朵都快红透了,和当初我勾/引他时一模一样。 他当初送了我很多玫瑰,像是要以此浪漫地宣称他对我的爱究竟有多深,可这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选择了安越? 如果真如他所说,席云这个人岂不是很可怕? 而且席云还是和安越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 我思考了一瞬,拿出手机给近在咫尺的席霆发了条微信——“所以,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席霆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拿出手机看了看,眼神瞬间就惊喜起来,他很快回我:“当然可以!” 我转头把“所以,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这条微信群发出去,给那些熟一点或者是一点不熟的青年才俊,选择那些秒回的,连同席霆的一起,将信息界面截图,转手一张不漏地发给安越。 我的动作一气呵成,心情无比畅快:我倒要看看,安越下一个要杀谁。 101、 我一边应付着席霆,一边和手机里那些备用的“男朋友”聊天,幸好席霆等会就要去化妆拍摄,不然我怕我语气里的那股敷衍掩饰都掩饰不住。 等沈策忙完后,一起去甜品店吃了些东西,他转手给我们俩拍了一张合照,我赶在他发朋友圈之前劝阻了,我再三看了眼照片的光影氛围,以及我们的亲密程度,不禁庆幸刚才阻止得及时。 沈策瞅了我一眼:“……你和骆以州在一起了,这么避嫌?” 我看着他,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我们四个中就你没死过了,好歹保持一下这个独一性吧? “不不不,想什么呢你,我和骆以州那不是八字没一撇,那是那个八字都没有。是什么事情给了你这种匪夷所思的误会?”我百思不得其解。 沈策松了口气的样子,“那行”,说着,又看了眼那张照片,关了手机放进来兜里,接着道:“不发就不发吧。” 现在氛围挺好的,我犹豫着要不要提起安越这一茬。我们在甜品店吃了一个多小时,又去夜市逛了逛,沈策从一个小贩手里买了盆花,说是养护好后开花来叫我来看,我们一路沿着回家的方向逛着,我纠结也快一路了,本来想从沈策这里获取一些关于安越的情报的,但实在不想打破这难得的好气氛。 毕竟人间相聚得几时啊。 我叹了口气,紧绷的神经难得放松,连耳畔拂过的风都觉得惬意至极,连那轻纱般笼罩住月色的云彩都觉得美好。 “纪临,你是不是,想和我谈谈安越?”临到在岔路口分别的那一时刻,沈策忽地笑着说。 我一愣,缓缓大笑起来:“喂,我不会一眼就被你看穿了,然后你就眼睁睁看着我纠结了一路吧?” “那倒没有。只是我猜测,我们之间最大的变故应该就是安越了,不可能不会提到,因为这是不可能回避的问题,如果没有提及,那么只是我们心照不宣的回避罢了。”沈策说到最后,一贯温柔的脸上笑意就渐渐消失了,多了几分沉默。 沈策叹了口气,头疼似的拍了拍脑袋:“是的,很奇怪。很多人都喜欢安越。我也在其中,甚至当初为了追求安越,还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怎么想怎么不可理喻,可又有人说爱情本来就是不可理喻的,要是我没有喜欢安越,我也会像你一样,不懂骆以州、谢连溪的变化为什么那么大,但是我好像真的又很喜欢安越,我其实无法理解,但我阻止不了,……这是爱情吗……我不知道……我好像只有沉浸在演戏之中才能找回那个我想要的自己,然而我想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我已经记不清了……” 沈策说了那么一长串的话,呼吸急促了些,他借着停顿的功夫顺了口气,胸膛起伏了一下,笑容渐渐灿烂起来,眉眼弯弯地看着我:“我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了。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别人的开解员,没想到也会有向你倒苦水的一天,这种感觉说起来有点奇妙啊。我是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不过,纪临,看着你的样子,我忽然觉得……” “你没有像我们一样喜欢上安越,真是太好了。” 对面岸边有人在放烟花,一束束在空中绽放,绚丽的光落在沈策身上,照亮了他的眼睛。 102、 晚上回家的时候,安越正在楼下吃宵夜,我从外面推开门进来,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观察着安越脸上的表情,但他始终侧着脸,对我的回来没有任何表示,彷佛只是进来了一团空气。 安越兴致勃勃地吃着,我从他脸上找不到任何的异样,那些截图早就显示发送成功,而现在的安越表现得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就好像从没看到过那些消息似的。 我不禁皱了皱眉:这到底是有办法对付我,还是已经没辙了? 这个问题我无法从安越身上看到答案的蛛丝马迹。 我凝了凝神,按耐住焦躁的心情,整个人缓和平静下来,我收回落在安越身上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上楼,这个时候谁先慌了就是露怯,而一旦露怯,便会失去先机。 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轮胎磨擦在地面上,接着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门被推开,纪涯穿着大衣,惯常冷着脸,颇具气势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干仆人连忙问好。 安越也跟着喊他的名字问好。 我对纪涯的到来装作没看见,加快了脚步,并兼具蹑手蹑脚的姿势,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然而安越明显并不想如我所愿。 “纪涯,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哦。这可比当初那件和季风在一起,然后离开纪家的性质更严重。我是无意中听朋友说起的。”安越的声音里满是甜甜的笑意。 我顿住了脚步。 摘下皮质手套以及大衣的声音悉悉窣窣响了一阵,茶杯轻轻磕在桌面上的声音响了一下,不久便听到纪涯的声音,从身后的远处传来,纪涯说:“什么?” “嗯,是这样的啦,纪临……他好像同时交了很多个男朋友欸,”安越故作天真地说,顿了顿,小小地“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说:“会不会,纪临又要和七年前一样,和别的人走掉,然后离开纪家啊?纪涯,你觉得呢?” 空气十分寂静。 这件事的发展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我的脑子宕机了五秒。 103、 我以为纪涯会发火,毕竟是他重新承认了“纪家二少爷”的这个身份,现在安越的话,无疑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打了他的脸。 但是并没有。 然而我并没有冷静下来,因为这一次再次让我感受到了纪涯的变态程度。 纪涯表现得好似没有听到这一番话一样,慢条斯理地用了会餐,喝了会茶,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我旁边,表情仅是表现得有些冷淡,睨了我一眼,“上来。” 安越到底想做什么? 是觉得纪涯虽然知道他的行为不对劲,但绝对不会明白他的动机——毕竟在纪涯这个局外人看来,安越谋害骆以州这三个人,完全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行为,兼之纪涯对他的“爱”,所以有恃无恐? 还是说,他料定纪涯接下来会对我进行盘问,他便顺手牵羊,好取得那些“男朋友”的姓名名单? 还是让纪涯把我赶出纪家,方便行动? 或者是让纪涯限制我的行动? 纪涯呢? 纪涯研究安越到了什么程度?被那份“爱”迷惑到了什么程度?失心疯了没有? 纪涯到底是知道安越的意图,因为想看看安越究竟想做什么,所以会尽量如安越所愿的那样做,然后看看究竟会导致怎么样的结果?还是说不知道,纪涯压根就被蒙在鼓里? 猜测太多,我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也没有思考的时间,只好跟着纪涯一起往书房走。 104、 书房里的那两张曾经被我们用来表演兄友弟恭画面的椅子还在,纪涯关上门后,挑了一把坐着,双腿傲慢地交叠起来,等我一坐下,便开始说话,语气有些不耐烦:“我以为经过上一次谈心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能够近一些。” 纪涯有些失望的样子。 “这是什么话?”我皱起了眉头,“麻烦你好好解释一下。” “你当初和季风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但我的阻止反而起了反作用,这次我不想再犯这样的错误,我不会阻止你的这种行为,纪临,这次我打算劝服你。” “劝服我?然后呢?” “你已经和季风分手了,现在也重新回到了纪家,我把你这七年的变化看在眼里,看到你不再像当初一般懦弱,我感到很满意,如果你愿意,家族的企业、股份,我可以分给你一部分。” 我有些无法理解这种疯子的脑回路,卡了下壳,找不到话来说,我半信半疑地看着纪涯的表情,揣摩着纪涯的语气。 纪涯是我除了安越以外,最厌恶的人,没有之一。 这种厌恶本不该如此根深蒂固,但纪涯,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在我这里一直都是“冷淡”的标签,后来加上了“天才”“安越的忠实舔狗”的标签,负面情绪便日复一日地堆积起来,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一想起纪涯,就满心的厌恶。 我不相信纪涯没有察觉到我对他的感情,现在在我面前上演的这一副“好哥哥”的样子,恐怕能骗过的只有外人,我一点都不相信,哪怕他情感再真挚,我都觉得是此人演技高超。 这次和他谈话,我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 我抿了抿嘴唇,好在纪涯这几句话还算有点用处,我好歹没有进来时那么慌张和忐忑不安。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留在纪家?” “是的。纪临,你是我唯一的秘密倾听者,我已经受够了独自一个人去追寻真相的感觉,你必须留下来,和我一起。” 明明是一种请求,从纪涯嘴里说出来,似乎成了我本应该做的事情。 纪涯继续说:“所以,你必须把那些‘男朋友’的名字告诉我,你心软不会解决,那么我便替你解决。”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笃定和自信,眼神锐利,那不是坚毅的眼神,而是对自己实力的充分信任,以及对决定别人选择的理所当然。 “可是。纪涯,”我悠悠地叹了口气,佯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耸了耸肩,轻声道:“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最讨厌你了。” 105、 听了这话,纪涯面容沉默着,手指抓握在扶手上,骨关节泛出一道白。 他垂了会眼睛,仅仅三秒,眼神便再次锐利起来,直直看向我:“可是你已经离开季风了,不回纪家,你要去哪里?” “纪家?哈,”我嘲讽着,无语到了极点,我学着他的样子,双腿交叠地坐着,手搭在扶手上,身子往后靠,让自己更像个运筹帷幄的谈判者,手上彷佛有着许多价值连城的筹码,我微微眯着眼睛看他,”纪涯,你不觉得,安越比我更像纪家人吗?都放在你身边养那么久了,总比我亲吧?“ ”他和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哦,我差点忘了,你爱他。“ 我故作恍然大悟,笑吟吟地看着纪涯,”我不知道你发什么疯。纪涯。你的秘密不是我逼你说出来的,而且比我有才能的人多了去了,你大可以把秘密告诉下一个人,然后叫他陪你去寻找真相。“ 纪涯的脸阴沉起来,对我仅有的耐心消耗殆尽的模样,如果下一秒他从口袋里拿出把枪来,我都不觉得奇怪。 我霎那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识相过头了,因为看到纪涯有求于自己所以得意忘形了? 我喉结动了动,喉咙干燥起来,我借着起身这个动作,躲避掉纪涯的视线,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语气里尽量维持着刚才的嚣张。 毕竟输人不输阵。 ”告辞,纪涯,不奉陪了。“为了显得我很像老手一般有格调,我还语气慢悠悠地补上一句:”你谈判多年了,你觉得你拿出来的筹码够吗?“ 我心跳加快,紧张起来,但还是努力挺直脊背,让离开的背影显得潇洒落拓。 门把手近在眼前,我只要再走出几步,就能离开这里! ”纪临。“纪涯说,揣测和那种他专有的审视意味,弥漫在言语里,让人不觉得此人在说谎:”如果我说,我可以杀了安越呢?“ ”这个筹码够吗?“ 我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他。 纪涯坐在那里,摊了摊手,一副自然而然的态度:”这样。你没有了季风,我没有了安越。“ 他微笑着说出那两个字的评价:”刚、好。“ ”不过,如果纪临你真的希望我这么做的话。 介于我爱他,在他死之前,我会满足他一个愿望。“ 106、 满足一个愿望? 我心中慌张一片,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纪涯的眼睛:“……无论什么愿望,都会尽力满足?” “是的。” 我转了身,狠狠地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睛后,看了纪涯一会儿,我在那一刻,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 “纪涯,如果有这么一款游戏……”我深呼吸一次,冷静沉着地说:“规则只有两条—— 第一,【主角】达成被所有存活于世的【主角】完全喜欢的结局,[炮灰]被抹杀。 第二,【主角】达成被所有存活于世的【主角】完全不喜欢的结局,该【主角】被抹杀。” “如果是你玩这款游戏,你会怎么做?” 我尽量使我的语气变得自然和严肃,如果纪涯当真如此罔顾人命,甚至连自己“喜欢”的安越都能动手杀掉,说不定能够带来不一样的思路…… 我攥紧了拳头,努力克制住呼吸,使它保持平稳的状态,同时用着极大的精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彷佛我眼前所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恶魔。 “……我吗?”本来似乎还想嘲笑我几句的纪涯,意识到我那不同寻常的认真后,变得正经了些,他把手撑在膝盖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嘛……” 在等待纪涯回答的过程中,我的心跳紧张到仿佛我的身躯只是一道鼓面,它在里头空荡荡地敲击,激起一阵惶恐和焦灼。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涯似有所觉的“啊”了一声,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问道:“这个所谓的游戏,有判断‘完全喜欢’和‘不完全喜欢’的标准吗?” 我想了一会儿,很快答道:“没有。” 也许有标准,只是我没有找到。 也许本就没有标准。 但是,纪涯。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在我所给出的苛刻条件中,获得胜利? 我的眼睛不眨一瞬地看着纪涯,不放过他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那就没办法了。” 纪涯摊了摊手,微笑着看我。 “这不是逼我杀光所有人嘛。” “什么?!”我心神巨震,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有什么奇怪的。”纪涯不以为意,“难不成还在爱情游戏上浪费时间吗?而且我的方法是最有效和快捷的手段,你不这么认为吗?” “所有存活于世的【主角】……哈,这个限定词本就很奇怪啊……” “杀光所有人,只留下那个最确定‘完全喜欢’或者是‘完全不喜欢’的人——唔,如果自己本身就是【主角】的话,还可以存在漏洞——如果这个人恰好超级自恋或者不自恋,本身也就是【主角】的话,那么,也就不用留下人不杀,直接杀光所有人,就可以取得胜利了。” 是了……安越本身就是【主角】! 按照纪涯的说法,如果安越超级自恋,那么只需要留下他自己一个人。 如果安越不自恋……那么他也得杀掉自己才可以取得胜利…… 这是恋爱游戏吗…… 完全喜欢和不完全喜欢…… 是恋爱游戏吗…… “纪临。你从哪找到这样的杀戮游戏的啊?”纪涯忽地问道。 听到纪涯的声音,我如坠冰窟。 107、 安越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如果安越真的超级自恋,就不可能会在那一天晚上掩面哭泣,并说出“我真是太伟大了”的这句话。 安越死了,反而有利于他的胜利,而纪涯对于他的临终愿望会去尽力满足——如果安越的愿望就是让纪涯杀掉所有不喜欢安越的人呢? 我已经无法站在正常人的角度来思考纪涯的脑回路了,他的所思所想超过了这么些年来,我所接受的来自父母、社会、书本所带来的教育中的道德极限。 杀人? 全部杀光? 我打了个寒颤。 我皱着眉毛不知道说什么好,嘴唇张着,站在纪涯面前,“杀戮游戏”这四个字,始终硌在心口,堵得喉咙吐不出只言片语。 纪涯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老神在在的,一点没有躲避我的视线,反而是有些探究地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必杀了安越。”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最后说,声音轻飘飘的,咳了一声后才稳定正常起来,我尽量保持冷静,淡淡地继续说:“我不会陪你去找什么世界的真相。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你拿出的这个筹码我不稀罕。” “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安越吗?”纪涯似乎觉得我十分不可理喻,眉间出现了折痕。 我被噎了一下,咬了咬后槽牙,变得不耐烦起来,我和纪涯的交流绝对存在代沟,事已至此,我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但又怕纪涯胡来,把本就不明朗的局面搞得更糟乱起来,只好顺了顺脾气,被逼无奈再次挤出一些耐心来。 “是不喜欢。”我尽量使得语气变得温和,好让纪涯听得进去,“但也犯不着杀人吧?” 我解释到了这个地步,看纪涯撑着脸眯着眼睛深思的模样,他的视线没有落在我身上,我松了口气,低了低头,闭了闭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打算直接离开。 “纪临。”纪涯又说起话来,“我一直都不知道安越做那些奇奇怪怪,对他压根又没有好处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意味深长地说着,拖腔带调的那种,慢悠悠的丝毫不慌乱,还特意空了十秒的时间,来看我的反应。 我低垂着眼睛,等待着纪涯的下文。 “如果你刚才所说的规则,压根就不只是一款游戏的规则呢……” 纪涯笑眯眯道:“或者说,这个世界,就是你所说的‘这款游戏’——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很赞吗?” 我捏紧了拳头。 “啊,这么一想,抹杀是吗?会不会那个‘宋泽’,就是因为失败了,所以被抹杀了呢?所以我才会找这么久,都找不到关于他存在的痕迹……‘完全喜欢’和‘不完全喜欢’……”纪涯饶有兴趣地“啧”了一声,忽地站了起来,一手依旧按在那张藤木椅的扶手上,他一手插兜,长身玉立,朝黑漆漆的窗外看了一眼,不知道看了多久,才落下一声喟叹。 接着,他慢悠悠地朝我走过来,一步步的,鞋底落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笃笃声。 由远及近。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会安越……就是那个【主角】吧……毕竟好多人喜欢他呢……” 108、 “喂,纪临。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始终垂着眼睛,不去看纪涯,他却忽地低下头,把脸凑到我眼前,笑眯眯的样子,距离很近,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漆黑如夜般冷峻。 他疑惑道:“你这么紧张干嘛?只是猜测而已啦。” “毕竟这么荒诞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相信啊。” 说着他笑了起来。 我瞳孔骤缩,听到这句话,才放松下来。 “啊。纪临,你漏馅了呢。” 纪涯脸上的笑意迅速凝固起来,他低着头看我,声音里的笑意一洗而净,有些冰冷:“——你不会就是那个【炮灰】吧?” 他猝不及防地反问道,挑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去看他,但好在及时掩饰住了慌乱,只是显得有些惊讶而已。 纪涯的表情无懈可击,我根本无法从上面窥探出半点情绪。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很快让表情镇定下来,直直地看向纪涯的眼睛,语气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纪涯直起了身体,挑了挑眉,好笑似的看了我一眼,学着我的语气反问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叹了口气,心累地想要离开,不欲与他多谈的样子,他却摆明了不罢休,要我给他一个合理且让他满意的回答。 我无可奈何,只好如他所愿。 “你猜的大部分都不错。惟独猜错了一点……”我冷静地看着他,语气笃定地说。 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聚精会神的,带着穿透力,似乎能一直看到纪涯的心里。 “那就是,纪涯——你才是【炮灰】。” 不顾纪涯的惊讶,我继续镇定地说,拿出了我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和果断,冷冷地说:“可惜的是,就连你也喜欢上了安越。” “我和季风为了结束轮回,只好逼不得已才来帮助你解决安越,每一次的轮回我们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我冷笑起来:“可直到最后,我才发现,纪涯,你始终没有打败安越从而获得胜利的原因——竟是因为你自己。” “我和季风都不喜欢安越,可以作为你的盟友,你在每一次轮回中也会帮助我们,只是,我和季风万万没想到,你‘完全喜欢’安越,只要你不死,安越就不会被抹杀。” “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纪涯?” “怎么?”我学着他的样子挑眉,“你不相信?那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和季风分手吗?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吗?” 我冷冷地盯着纪涯,讽刺地笑了起来。 “是因为你啊,纪涯。” “因为你的失误,我不得已轮回了三十三次。” 我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说。 - 辅助阅读 疑问 一、 1.既然哥哥也被安越万人迷光环控制的话 为什么还舍得杀安越 2.既然季早就觉醒的话 纪临又不受控制 为什么不和纪临商量解决 让纪临一遍一遍循环只到纪临发现问题所在这效率太底下了吧 3.为什么杀纪临还要和女人结婚啊 既然想解决循环问题 那么赶紧准备下一次循环啊 为什么还要和女人结婚 4.既然轮回的机制是杀一主角再杀纪临,那直接只把安越给搞死不行吗 那这样也构不成轮回的条件也不会有安越的控制了啊 5.既然安越有本身的万人迷光环 为什么还要提炼致幻剂啊 二、 想问一下,既然一个恋爱游戏已经变成了一个杀戮游戏,而破局关键是所有主角都不喜欢ay以达成ay被抹杀的结局。那么应该就是要将喜欢ay的主角杀了以造成所有主角不喜欢ay,那么如果喜欢ay的主角有多个,那么杀掉一个不是就会进入轮回?这样不就成为了一个无解的局了吗?还是说在一瞬间杀死多个喜欢ay的主角呢? 三、 不太明白安越和季风为什么几百轮还没赢,他俩作为最早知道规则的人,应该很快能知道赢的关键,为什么还在不停的杀单人?明明单人只触发小轮回,估计留下一个人,其他人同时团灭才能出循环。这两个人似乎根据规则每次轮回都会清除记忆,但是每次轮回又都知道规则,特别是季风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爱上安越,可见他俩都有bug清不清除记忆都没有什么意义 四、 所以这个游戏不是应该是安越和季风之间的决战么?季风也不用每次杀炮灰,他直接把其他人同时团灭就行了? 五、 至于纪涯,哪怕他真的相信自己是炮灰,他也可以消极应对,毕竟相信自己是炮灰则自己要自杀,相信自己是主角则躲避追杀(自己活的几率高于其他人)。这样一想不如消极应对,毕竟自杀需要的信任度太高了,不如苟到最后。 作者回答: 一、 1、纪涯的想法是:“喜欢是喜欢,爱是爱,谁说爱人不能用来杀了?杀了安越我也很难过,但是我都打算满足他一个愿望了,这还不行吗?” 2、纪临的权限不足,说出来会破坏游戏规则,两人会被立即抹杀。纪临的理解是季风太过自以为是,喜欢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自以为是地替他决定一定,所以很不高兴。——其实这也是季风不说的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季风真的不能说,除非纪临自己发现,自己提出问题,他才能借由回答纪临问题来告诉纪临。 3、这个是季风给纪临的提示,完美HE大团圆结局的必要条件。 4、搞死安越只会进入新的轮回重新再来一次。轮回的机制是【主角】死亡,和纪临无关。纪临死,只是季风为了让他保留记忆的手段。 5、那是安越用来迷惑季风的幌子,他在搞的东西另有其物(这个在季风这条线上会有说明,纪临在这边和纪涯较劲,他也没闲着,迟早会查清楚安越究竟在干什么,并且告诉纪临), 而且纪涯给他注入了致幻剂,因为他一直以来所要扮演的“白莲花”形象的缘故,他不能在纪涯面前表现出他发现了纪涯给他注射的事实,虽然纪涯事后会给他进行些治疗,但他还是怕自己会因此精神失常,所以他想分析出致幻剂里究竟有什么成分,然后对症下药。 又因为纪涯的监控,他只能让那些受过他恩惠和慈善的那些人来替他提炼一些他需要的东西,所以位置才会在那个村子里,因为那些人没有受过什么教育,所以这条线的进度一度很缓慢,只是安越的应急之法和后路。 二、 就是因为要一起杀,所以并不是先下手为强,也不是只有安越一个人知道这个消息就有利于安越获胜——安越根本不怕纪临知道这个规则,如果纪临知道的话,也会选择和他一样,杀光所有人,安越想的是:如果纪临先布局的话,他或许可以浑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即使再不济,到时候场面于他不利,他也可以提前一步自杀来使世界提前进入循环,让纪临的布局成为虚谈。 安越已经有了一个席云作为帮手,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试图拉拢纪涯,或者是自己使用手段来杀人,但他还是无奈地发现,还是纪涯这个人更好用,但纪涯一直在监控他,他根本找不到什么机会来大展手脚。 具体关于在一瞬间杀光所有人的骚操作,还得看纪涯,接下来会写出来的。 三、 准确来说安越和季风对局只有三十三次,就是纪临轮回的次数。 前九百多次,不仅是宋泽和安越的对局,还有很多已经被抹杀的人,他们不如宋泽一样幸运,还有人记得,他们全都被遗忘了,没有人记得他们,就算是知道规则的安越和季风,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 安越杀单人,就拿他开枪杀了骆以州来举例:第一个原因是安越觉得骆以州已经觉醒了,没救了,如果不杀了他,他将会成为纪临的帮手,而且杀了骆以州,只会导致世界重启,于安越自身而言,并没有什么危害,还不如杀了重头轮回一次。 第二个原因是骆以州执意送他玫瑰袖扣的行为惹怒了他,没有人比安越更明白玫瑰和罂粟的区别。 季风杀单人,是为了让纪临保存记忆。 四、 这个游戏是主角和炮灰的对决,监管者可以协助炮灰,但不能过分干预,监管者只是起到监管的作用,并在一定时刻辅助炮灰。 所以说如果季风直接把其他人团灭的话,他这算重度违规,会被抹杀的。 五、 纪涯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他对一切事物都持以怀疑主义的态度,哪怕纪临说的话再真,他也会下意识选择怀疑。 他怀疑纪临,自然也会怀疑安越。 但是纪涯实在是太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了。 即使纪临说的话很可能大部分都是谎言,但,纪涯可以通过配合纪临来利用纪临,从而得知这个世界的真相。 更何况,如果纪临真的在骗他,纪涯心里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毕竟这可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弥补的他的唯一的亲弟弟啊。 ——纪涯那个时候心里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即使他在安越身上获得了补全遗憾的感觉,但他还是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如果还有疑问,请留言) - 109、 ——是的,欺骗纪涯。 据说一个人撒谎的时候,是可以从眼睛里看出端倪的。现在我便用眼睛直直看着纪涯,淡定从容,仿佛事实本就如此,我让我自己都相信我说的是事实,表情和神态里满是笃信和不容辩驳的坚定。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最成功的一次表演和说谎。 我心里的那份最开始的慌张逐渐淡去,变成平静地等待,等待纪涯落网的时刻,然后把他利用到榨干所有的价值。 在一种奇异的心情里,我仿佛能够理解到类似纪涯这种人的思维,很陌生,却也很新奇,充满了原始物种的野蛮和精神上的暴力,我一直不愿意成为像纪涯这样的人,一直以为我和这种人之间存在着天堑般的迢迢距离。 然而其实很简单。 只要我,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幼稚,就会迫于生存的压力,而变成和纪涯类似的人。 能说,我不亏流着纪家的血吗? 110、 如果安越早就有着和纪涯一样的打算,并且为此谋划多年,依照“杀光所有人,只留下最确定的那一个”这条行事准则——安越会留下纪涯,一来纪涯难以被杀掉,杀纪涯的难度堪比登天,而这也是第二点,依据规则“被杀者在下一次轮回中会有气运加持”,可以知道,纪涯是所有【主角】中最不可能觉醒的那一个。 安越会杀光所有人,留下纪涯。 我则会杀光所有人,留下季风。 是的,本来会是这样局面的一场混战。 但是,如果我把纪涯拉进来呢? 让纪涯相信他的[炮灰]身份,一来,他会为了打败安越而杀掉自己——最好能杀安越一个措手不及,在安越以为自己还有纪涯这一张王牌的时候——让纪涯自己主动死去,省时省力。 二来,告诉纪涯,我和季风才是他的盟友,就能借助纪涯的力量保护我和季风。 如此一来,只要最后季风活着,…… 这场局,就会是我的胜利。 - 在这里再说一下,我是第一次写这种烧脑的小说,世界观的构造也很庞大,而且要注意线索与线索之间的环环相扣,注意人物不能OOC,每一个人物的智商必须在线。 我感觉写的过程中,我分别扮演这个小说里的世界、纪临、季风、纪涯、安越、骆以州、沈策、谢连溪、席霆……这些角色,还要思考这些人在什么情况下究竟在想什么,还要控制小说的行文节奏…… 总之一句话吧,每次写下的东西都有限,一旦放肆地洋洋洒洒写下去,就不会有那种短小精悍的刺激感,会显得小说有些拖沓,而我下意识为了行文节奏,牺牲了比现在更全面的信息解说(会导致这个结果,从我一开始选择第一人称来写这篇小说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所以是会有些看不懂——可能就是不太明白除了主角以外的其他人究竟在做什么。 所以,如果有疑问的姐妹,如果有时间的话,请告诉我,我也想知道我究竟哪些点没有表达清楚ヾ(•ω•`)o 谢谢喜欢! - 111、 多余的解释会使得谎言变得不真实。 我明白这个道理,已经说了那么多话,好好地为纪涯说明了一下当前的情况就可以了,如果还要继续说服下去,会显得“想要说服”的目的性太强。 有些话,点到即止,更能引人遐想。 接下来,就是在实践方面的验证了。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纪涯,这个和我有着同样血脉的人,早已没有任何亲情的心里,此刻连同那不会也不想去伤害其他人的怜悯,正在消散,直到最后一丝也荡然无存。 我定定地看着他,说出那句引诱他跌入陷阱的话:“要,验证看看吗?” 我轻声说。 空中宛如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一只推着纪涯入陷阱,一只推着我下地狱。 112、 纪涯先我几步出书房,安越早就候在了外面,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忐忑不安地看着纪涯,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是哭过,他一见纪涯出来,便着急上前,率先认错道:“对不起纪涯,是我逾越了。我知道我不该说那些话,毕竟纪临好不容易才回到纪家,我应该私底下劝劝纪临,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我知道你的脾气,早些年你就警告过我不要和别的男人来往,否则会直接杀了我,我知道错了,现在我知道了,对不起,我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不知悔改,总是犯错。以前是,现在也是,我该好好劝劝纪临的。” “所以,纪涯,”安越流着眼泪看着纪涯,嘴唇哆嗦着,脸色苍白了几分,但还是硬撑着说话的坚强模样,“你不要伤害纪临,要杀的话,就杀我,好不好?” 我关门的手没动了,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在安越眼中的纪涯眼里,我是和“别的许多男人”来往,如果按照纪涯要求安越的那个逻辑,那么我是会死。 这么说来,安越不知道纪涯的“第三人”秘密? 安越紧紧地拉着纪涯的手,存了以死谢罪的念头,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哦,”纪涯丝毫没有动容,似乎觉得杀谁都无所谓的样子,他语气带着些悠闲的味道:“安越,杀你是吗?仅仅是杀你吗?” “不……”安越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仍旧一副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安越满眼希冀,深情万分地看着纪涯,语气里带着蛊惑:“因为,我很爱你,纪涯。” 113、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安越对别人告白,和他人之间甜蜜温馨的告白感觉不同,安越的告白给我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按理来说,这句告白,和前一句话之间压根没有逻辑。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我回忆起我拿席霆来测试安越的事情,在那个微妙的时候,安越堂而皇之地出现了,席霆却没有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奇怪。 一如此刻,纪涯也没有感觉到安越言语的前后不搭。 ……安越就是这样简简单单让别人完全爱上他的? 114、 “这样,可以用做验证了吧?纪涯。” 纪涯仅仅是看了我一眼,但笑不语。 “安越会让你杀他,”听到我的话,安越愣了一下,目光猛地向我看过来,脸色煞白,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我不理会他那仿佛要吃人似的的目光,继续说:“我早说了,他的目的是为了向你要一个愿望。 怎么样,你该信了吧?和我合作吧?” “纪涯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安越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但时时刻刻还是维持着他在纪涯面前的形象,那双眼睛只有在看着我的时候,才会满是病态的阴森。 听了我的话,纪涯没有朝我走过来的意思,他始终静静地待在安越身边,一只手搭在安越的肩头,他没有理会我,而是替我回答了安越的问题:“因为,纪临说我是[炮灰]。” “什么?!”安越惊叫一声,无法置信地看了我一眼。 我慌张着,满脸压根没想到纪涯会这么做的表情,咬了咬嘴唇,却挤不出下文。 安越又去看纪涯,眼睛瞪得大大的,心思电转闪念,没过多久就明白了过来了全部。 他镇定下来,看着纪涯,手指指着我的方向,声音无比坚定地说:“纪涯,他才是[炮灰]!纪临才是!你是【主角】!你不要被他骗了!” “纪涯,你不能和他合作,你想想,如果你和纪临合作的话,你哪里得得到好处?你不是爱我吗纪涯?你不是爱我吗?你不能和他合作!” “嗯。”纪涯说,笑了笑,轻声细语地对安越温柔地说:“所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啊。” 安越怔怔地看着纪涯。 “傻瓜。如果这个世界存在这种规则,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纪涯的声音越发低沉,“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向我说实话的话,我不会帮你呢?我不是爱你吗? 我可是爱你爱了这么久啊。” 纪涯叹息着。 我攥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看着纪涯这个骗子,还想解释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我声嘶力竭地冲着他绝望地大吼:”纪涯!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纪涯,安越才是骗你的!我……“ 纪涯安慰了安越一会儿,声音冷了下来,因为是对着我说话的,他冷冷地打断着我,命令道:“纪临。滚出去。永远都不准再回纪家! 这就是你欺骗我的代价!” “啊……”安越捂住了嘴,得意地看了我一眼,又去看纪涯,有些吞吞吐吐地说:“纪涯,我想……” 安越忽地看向了我,脸上露出了一丝杀气。 安越想杀了我。他似乎觉得纪涯的惩罚太小了。 “嗯?”纪涯捧住安越的脸,笑吟吟地说:“你想?你想什么?” 安越想起了自己在纪涯面前的形象,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惊恐地说:“我……我在想…… ……这个惩罚是不是太过分了……” 115、 我脸色苍白地出了纪家的大门,站在纪家的大门外,绝望地朝纪家看过来最后一眼。 安越站在二楼阳台上,冲我微笑。 外面的天空依旧黑暗,街道却依旧繁华,灯红酒绿。 我沿着路安静地走着,坐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我坐在公交车上,面色平静,开始给纪涯发消息:“这样的验证,应该足够了吧? 我说了。 为了迷惑你,安越会说我是[炮灰],说你是【主角】。" 纪涯回我:”那么,合作愉快。“ 116、 这最后一辆末班车,不知道要开往哪里,而现在的我,去哪里都无所谓。 我拨打席霆的电话,那边响了一声,便接通起来,席霆的声音依旧非常好听,许是半夜醒来,嗓子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沙哑,颇为深情的腔调,用来喊我的名字。 我微笑起来,让音调显得漫不经心和悠闲,不至于那么沉重,毁了这极好的气氛:“喂?男朋友,有空来接我吗?” 我去小卖部买了一包烟,抽了一根,呛人的烟味使我的鼻子发酸,我抬头看着星子阑珊的天空,叹了口气,将烟熄灭丢进垃圾桶里,其余的烟都放在一个熟睡的流浪汉身边。 我在路口被席霆牵着手上了一辆豪车,偶有路过的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席霆明显精心装扮过,黑衬衫一丝不苟地扣着,腕上一只表,头发发型把他那张俊美的脸衬托得帅气无比。 刚开始我们都沉默着,直到前方路口等待路灯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席霆看着前方的脸忽地向我转了过来,他的鼻子微微擦过我的脸颊,嘴唇却始终与我保持着距离,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捏紧着,一双睫毛又长又密的眼睛动人地看着我。 我看出来他想要再进一步的试探,我没有躲开,或者是表现出抗拒,仅仅是依旧笑着。 席霆略微松了口气的样子,有些希冀地看着我,眼里写着一丝欲/望,嘴上却漫不经心地说着此无关的事情:“你抽烟了?” 我“嗯”了一声,看着他,笑着。 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与他对视着。 他希望我主动吻他。 我希望他主动吻我。 在互相交织的暧昧视线里,我们看清了彼此的意图。 席霆笑了,他坐直了,看着前方的绿灯,再次踩下了油门,打起了方向盘,一阵引擎轰鸣声。 “好吧,纪临。我会吻你。”席霆明明一脸开心的样子,却装出被我扫兴的郁闷口吻,无奈似的佯装大度和为我退让似的地说。 117、 席霆的公寓气质和他本人不符,米色的窗帘,阳台处种着一盆盆花草,生活气息十分浓郁,门口挂着玻璃质感的风铃,从大货厂淘来的普通便宜的木制茶具,听他的意思,倒还挺实用。 我一进去,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对劲,还有一丝违和感,我打量房间好久,直到席霆拿着件浴袍冷着脸再次出现在客厅里时,我看着他,再次注意到他红红的耳朵,忽然就明白这种奇怪感觉的来源就是在席霆身上产生的。 说真的,席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把刀锋冷厉的没有鞘的刀,但…… 我想着形容词,脑子里忽地蹦出来一只小刺猬,尖尖的刺,很凶的样子,但只要合它心意了,它便会把柔软的肚皮乖巧地露出来给你摸。 我接过他手里的浴袍,去了洗浴室。 席霆坐在沙发上,忽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在室内的暖光映衬下,他眼里的那份欲/望变得干净而柔软,还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渴求味道。 很遗憾。 我不是很喜欢这种类型的人。 我应付性的冲他笑了笑,关上了门。 我现在满脑子只有我接下来的计划。 118、 我穿着浴袍出来,吹了头发后拿毛巾裹着,打了个呵欠,几分睡意袭了上来,眼角挂着滴生理性的泪,走到席霆面前,在他身旁坐下,席霆一没打游戏二没看书的,就是坐在那里干等着,视线看着地面发呆。 我两手撑着沙发,脸朝他凑近了一点,低着声音说:“不睡吗?” 席霆惊了一秒,撑在下巴上的手从膝盖上滑了一下,睫毛颤了颤,最后淡定地看向我:“……在思考一些问题而已。” 我凑过去吻他的嘴唇,舔了一下,听到他说的话,便仰着脸看他,眼睛眨了眨:“什么?” 席霆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吻噎住了,表情依旧很冷,视线躲避着我的眼神,语气强硬地想要把话题拉回去:“一些问题。就是一些问题而已。”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席霆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好,咳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下来,不自在地说:“……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说给你听……” “好啊。”我笑嘻嘻地说。 在他开口之前,我靠了过去,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近,他似乎在等我亲吻他,抿着嘴唇,眼神不看我,绷着脸写着不高兴,但身体压根没躲开。 过了几秒钟,我催促他:“快说啊,你怎么还不开口?” 席霆猛地看向我,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之后,脸色爆红,但始终维持着冷脸帅哥的人设,眼神有些憋屈,正要开口说出自己心事的时候,忽地觉得不对劲,像是自己扳回了一局似的有些小得意地哼了一声,抓住我的把柄似的道:“你为什么要靠我这么近?” 在席霆注视的目光下,我笑着说:“因为——”我拉长了音调,迟迟不肯吐露下文,我把手肘搭在沙发靠背上,撑着脸,认真起来:“你真的想听吗?” 有了前一回的误会,席霆不想再出糗,谨慎了很多,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因为,离得近一点,——就像这样。” 我凑过去,一手撑在他腿间,脸与脸几近相贴,我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能够更完全地听到,席霆先生,好听的声音,——仅此而已。” “啊……这样吗。”席霆有些失望地说。 我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道:“不可以吗?” 席霆深吸口气,脸上的热度降了下来,他瞥了我一眼,已经不想理我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起自己的那些问题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在想,纪临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那么爽快地和我成为情侣的呢,明明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吧,还有就是……” 席霆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大了些,有些傻傻地看着我。 我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嘴唇,加深了这个吻,又吻了吻他的脸颊,便坐了回去。 我把一只胳膊搭在沙发上,脸枕了上去,浴袍的领子在肩膀滑落,纤细的颈线,漂亮的锁骨,在灯光下暴露出来。 “欸——” 我懒洋洋地拖着调子发出一声语气词,微微眯着眼睛,手抬了起来,撑着脸,半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去看席霆。 席霆冷着脸,乍看起来还有些阴沉。 “你不喜欢吗?”我挑眉看他,嘴角弯起,故作不解。 他的耳朵忽地又红了起来。 119、 在被席霆压在沙发上亲吻的时候,在他低下头亲吻我脖子的时候,我伸出手去抚摸他宽阔的脊背,如同一对真正的恋人那样亲吻他的耳垂,他扯开了我身上那件浴袍的带子,手伸了进去,一边流连,一边向下,手指指腹一会儿贴在胸上,一会儿落在腰间,温热的皮肤触感相接,我似乎被他握在手里,像是大夏天快要融化在手里的冰淇淋。 席霆想凑上来吻我的嘴唇,他的嘴唇摩挲着锁骨和喉结,舔过后仍是意犹未尽,我看着那双有些冷沉的眼睛,此刻他的情态将他眼中的冷冽氲氤成春水消融的料峭,寒意不满五分,眼底晦暗着,似有暗流涌动。 我捧住他的脸,笑着和他接吻,一手去拉他的裤子拉链。 席霆双臂搂住我的腰,紧紧的,身体嵌入我腿间,掀开浴袍隔着裤子布料磨蹭着。 他开始把吻落在我的胸膛,鼻子蹭着挺立的茱萸,一手又去勾缠着穴/口。 我大大方方地舒展着身体,伸长胳膊去够头顶的手机,一边哼叫着,一边在席霆看不到的地方,若无其事地调出手机通话和录音界面,拨通了那个号码,并开始录音。 我把手缩了回来,浅笑着摸着席霆的脸,去碰他的舌头,去摸他的喉结。 他在进入的时候,俯身在我耳边说了很多情话,我则回以他喜欢的喘息和呻吟。 他开始撞击,肉/体拍打声和水声淫靡在耳边,他一边索吻,一边和我换了个相拥的姿态。 120、 在最后赤身裸/体,汗水淋漓的温存时刻,席霆依旧是和我相拥的姿态,我坐在他的腿上,下/体相连,他时不时拨弄一下我的性/器,惹得我忍不住哼哼唧唧的,他亲吻着我的手指,一根根细细吻着,很虔诚的模样。 我则趴在他的肩头,不想动弹,任他施为。 气氛还不错的时候,我抬起头,咬了他的耳垂一下,他有些不满地咬了回来,我咯咯笑着趴了回去,与他十指相扣,慵懒的,漫不经心问道:“你……见过安越了吧?” 席霆没吭声。 我吻他的下巴,以一副了然的口吻,看破却也硬要戳破的不解风情的姿态,一边吻着一边说:“……你喜欢……安越……对吧。” 这一次的席霆,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死鸭子嘴硬,而是爽快地“嗯”了一声,爽快到我都有些讶异。 “但是……”席霆亲昵地蹭了下我的脸颊,声音低沉,有些涩然地说:“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越明白”我喜欢安越“,就越期待着和你相拥。” “说起来真的很奇怪啊……纪临,你说,只是见了一面的人,仅仅只是一面,还什么都不了解,如果是一见钟情未免也太夸张了吧……而且……而且安越还是席云的朋友,我很讨厌席云,在没见安越之前,对席云的这个朋友是同厌恶席云一样厌恶着他的态度,……没有什么物质基础,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我……我为什么会喜欢安越呢?” 席霆苦笑一下,看着我,眼神多了几分茫然,声音轻飘飘的,“……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说着,他忽地抱紧了我,在我耳边低声哀求着:“纪临……别离开我……不要因为这种事情抛弃我……我好不容易和你在了一起……” 我也给了他一个拥抱,安慰着他:“不会离开你的,席霆。” 我将下巴放在他的肩头,面对面相拥的姿态,他看不到我的表情,我语气温柔,眼神却毫无波澜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无趣的花纹,仔细地看着。 我逐渐放轻了声音:“所以,席霆,给我讲讲席云和安越的事好吗?” 我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看着某一点出神,我听到我的声音带着笑意,甜蜜地和席霆说着话。 “因为,席霆,我想分担你的一部分痛苦。” 席霆不出所料地应承了下来,但在讲述那么一大段往事之前,他说了这么几句话。 “纪临,我似乎记得……我好像送过你很多玫瑰……但是这个记忆记得不是很清……可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梦吧……”话没说完,他自己都自嘲地笑了笑,自我否定道:“不可能吧,毕竟你过去一直都和季风在一起。要不是季风和你之间忽然出了裂痕,我也不可能插进来,又哪来的机会送你玫瑰呢?” 121、 “音频发送成功” “证据一: 你应该一直在听吧,没听也没关系,还有一份音频录了音。无剪切,是不是合成的你应该清楚。 如果你没聋的话,应该也听到了席霆说的话。他说了一段关于‘喜欢’上安越的过程十分不一般的话,这是其余【主角】喜欢上安越的共同特点,不信你可以再去查几个人。席霆可以作为例子之一。 由此可以证明安越不同寻常——他本来一直都不同寻常,我不相信你没有发现,我给出的音频证据是我的诚意,如果觉得我多此一举的话,那么你来。——无论安越是【主角】还是[炮灰],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都要多加提防是没有错的。而且安越本来就是【主角】,不由得你不信。 证据二: 我在你面前说过喜欢安越的感觉就像是‘致幻剂’的感觉一样。这种形容词,你不觉得熟悉吗?如果我没有轮回过,如果我说的是错的,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形容词? 就是因为我轮回过,而且还和曾经的你合作过,所以我会知道这个形容词。 而且我还知道,你还觉得骆以州喜欢上安越这件事匪夷所思,因为你早就看出来了骆以州喜欢我。 证据三: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单独就你一个人发现了‘宋泽’的存在? 我的想法是,这就是你和安越一样的不同寻常的地方,这是这个世界给你的一个提示——提示这个世界不正常。 安越是【主角】,你是[炮灰],安越可以让青年才俊只见一面就喜欢他,你则知道‘第三人宋泽’的存在,——这个实实在在的证据,难道还不够证明吗?“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着谎,发送过去。 这些话,纪涯根本无从可查,如果硬要查的话,只会越查,越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怪就怪,纪涯自己非要拉着我讲他的秘密,让我明白纪涯的那颗想要得知这个世界真相的十分迫切的心。 纪涯即使怀疑我,也不会和安越合作。他怀疑我,自然也怀疑安越。 我舒舒服服地泡在浴缸里,热水和泡沫清洗着身体。 我把手机放在一边,浴室本来黑乎乎的玻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白起来,小鸟在外面披着晨露欢叫。 一道曙光穿破云层洒向窗台,映照着室内满堂金色,灿烂夺目。 手机的闹钟响了起来,显示现在是早上六点整。 我疲惫地闭着眼睛,将脑袋仰靠在浴缸上,只是偶一放松紧绷的神经,便在沉沉睡意里睡去。 122、 在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人在给我擦着头发,动作温柔体贴,我躺在柔软踏实的地方上,平躺的姿态让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张床。 身旁的人身上飘过来一丝一缕的淡香,和我不久前用过的沐浴露一样的味道。 我一时半会想不起他是谁。我眼皮依旧沉重,没有察觉到危险的神经并未警醒,反而被那温暖的动作所安抚。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他低沉诉说的声音,呼吸气息落在我的脸上,很近的距离。 123、 “……我本该有着更好的现在,家人、朋友、恋人,都和我真心交往,在我难过时给予我安慰。——如果没有席云的出现。” 我本该有着更好的现在,家入、朋友、恋人,都和我真心交往,在我难过时给予我安慰。——如果没有安越的出现。 “但是他出现了,一个父亲出轨的产物,他把我的生活毁得一塌糊涂,陷害我、挑拨我、离间我,他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和偏爱,所以我在我在意的人眼里,连眼角的余光这个位置,都不复存在。” 但是他出现了,明明只是一个外人,可他把我的生活毁得一塌糊涂,什么都不用做,就轻而易举地抢走了我的一切,他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和偏爱,所以我在我在意的人眼里,连眼角的余光这个位置,都不复存在。 “我假装并不在意,转头去投身我所热爱的事业,把自己包装成无懈可击的模样。” 我假装并不在意,转头去和季风调/情,把自己包装成无懈可击的模样。 “……可是,连我都喜欢上了安越,我明明那么厌恶席云……” 可是,似乎没有人想就这么简单地放过我。 “我非常厌恶现在的自己……所以,纪临…… 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真心的拥抱。” 我非常厌恶现在的自己……所以,安越…… 我会亲手杀了你! 124、 我想着我刚才的心声,耳边最后那道与心声内容不符的声音,让我迟钝地愣了一下。 我似乎将要醒来,但四肢无比沉重,仿佛灌了铅一样,我挣不开眼睛,连动动手指头都做不到。 我听到那道有些熟悉的声音继续说着什么,声音过分地轻了,但依旧准确无误地传达进了我的心里。 “纪临。我以为我们很像。可你好像变了。” 来人微凉的手指一寸寸抚摸过我的脸颊,彼此的气息交融着,他的身体似乎与我有过这世上最亲密的距离,他所吐露的心声和我一模一样,话语重叠纠缠,一派绵绵情意,仿佛亲密无双,就连衣物,也飘着和彼此一般无二的味道。 可他的声音却很遥远,如风一般不可捉摸。 “纪临。为什么……要算计我?”他轻轻地说。 一个问句,却不需要答案。 我瞬间惊醒,从床上弹坐起来,偏头一看,身边却没有一个人。 身上盖好了被子,穿着浴袍,手机放在桌面上,显示时间是下午两点整。 我脑子混沌了片刻,抚着额头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刚才所有的记忆支离破碎般找不到重新拼合的轨迹。 但我觉得这似乎不重要,我清醒地记着我的目的,要联系季风,和他讲述我的计划。 125、 我深吸口气,给身体里灌注活力,我换好衣服,走到客厅,却没有看到席霆的身影,而玄关处摆着两双鞋子是事实。 我稍微找了一会儿,见毫无头绪后,摸了摸额发,照了照镜子后,给席霆发了条短信:“不便打扰了,席霆,我得走了。” 过了五分钟,席霆没有回复。 我想着他可能是有什么事情,便打消了当面道别的念头,想着留了个消息通知他一声,应该就可以了。 我喝了口茶,在玄关处换鞋,走到门口准备伸手去按下门把手,却忽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手腕立即被一只手捉住了,用力地阻止着我的动作,僵了一会儿,我不明所以地去看他。 接触到我的视线,席霆垂下眼睛,松开我的手,接着便朝我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手探过去,替我开门,解释道:“……我送送你。” 他牵着我的手下楼,掌心包裹住我的四根手指,最后他停在门口的地方,目送我的远去。 我回头朝他挥挥手,示意再见,他始终站在那里,目光看着我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转过身,笑着张开手臂,停在那里对着他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态。 席霆也笑了,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离别之际的拥抱。 126、 和季风约好在咖啡馆见面,第二天一早就早早地去了,但季风去的比我还早,按照平时的惯例,等我推开咖啡馆的门,一见到他,必定脸上会带着促狭的笑意,但这次,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见我来了,眼眸里一派严肃。 我凝了凝神,收起了那几分尴尬的小心思,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最要紧的事上。 我坐下,在季风的对面,组织好语言便开口道:“我已经让纪涯误以为自己是[炮灰]了。眼前要做的事有两件:一,不能让安越发现端倪,不能给安越自杀的机会。 二、怎么样,用什么方法让大部分【主角】在一瞬间死去?” 我略过了“杀戮游戏”这个猜想,没有解说的背景,季风应该会有些跟不上我上面的提议,我等着给季风解释的机会,他问了,我便解答。 可是季风只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顿了顿,丝毫不觉得奇怪,便和我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先搁置一下。”季风表情依旧紧绷,没有松动分毫,冷峻着,眉头隐隐皱起,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其棘手的大事。他从外套里拿出两张洗好的彩色照片,摆在我面前,等说完第一张的解说时,才用手指推着第一张露出压在下面的第二张。 第一张是一张酒店的照片,上面用签字笔醒目地写着地址。这间酒店和街头大部分酒店都差不多,装潢华丽,别无出彩的地方,要说唯一的独特之处,可能是里面的人大都戴着一张面具,看不到脸。但若是假面舞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是我根据上次去的村落的线索最后摸到的地方,背后有席云插手的影子。” 季风的眉眼阴郁着,像是天空经久不化的灰色积雨云,眉头越说压得越深,眼神发紧,眼底有些涩然,气息稍有不稳。 我静静地看着他,手揣在兜里,不动声色地捏紧了。 第二张展开来,是一张面具,金底翠羽,花纹精致,用色简雅干脆。 “……这是这家酒店的面具。纪临,”季风紧紧地看着我,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得混进里面去。” 我从面具上看不出什么具有隐喻意味的图案花纹,季风也不想在这个上面花费功夫,他已经表明,他要我和他一起直接去那个地方,揭开这个谜底。 季风越是专注于照片上,我就越是可以意识到:季风早就知道,那第二条规则,是这样用的。 这就好像是第三十二次轮回时,明明我和季风没有什么利益牵扯,在骆以州死的那一瞬间,他硬要杀了我,明明前一刻还在祝福我。 我越来越好奇季风的真实身份了——他究竟在这场轮回里扮演什么角色? 127、 季风早就找了位铁匠师傅打造出了两块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面具。 在傍晚时刻,我跟着季风来到照片上的酒店地址,楼层在顶楼,中间经过多次核验身份,才被允许坐电梯直达顶层——季风说他伪造出了身份电磁卡,又因为来往人员都是戴着面具的,看不到脸,所以比较容易混进去。 在顶层的门口,居然还有人候守在门口,接过季风手里的身份电磁卡去用仪器核查,那双眼睛从金底翠羽的量产型面具里看过来,目光在头顶的灯光下显得幽深,两道视线从我和季风脸上看过去,他一边把电磁卡还给我们,一边询问道:“海市蜃楼?” 我不明所以。 季风连忙笑着接道:“云蒸霞蔚。” 这才放我们进去,那道大门被打开,里面的场景一览无遗。 所有人都戴着金底翠羽的面具,看不清脸,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笑谈,吧台、酒杯、沙发,布置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酒店。 我左右仔细看了看,没有察觉到什么奇怪之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假面舞会,用来给富贵闲人消磨时间顺便交友用的,气氛融洽,灯光光线、地板瓷砖、天花板料,都很讲究。 这里一没出人命,二没什么奇闻,我不知道季风怎么顺着那些蛛丝马迹,找到了这处地方。 我隐隐怀疑他是不是查错了线索。 我听了会在场人员的谈天内容,都是些家长里短、商场生意,听了一会儿,也差不离就是这个内容。 我有些不耐烦,看了眼季风,他却是一脸的谨慎,如临大敌。 我勉强压下脾气,转头和纪涯联系起来,我告诉他所有【主角】的名单,大约二十来个,还告诉他,一个【主角】死亡,所有人的记忆都会抹除重来,除我和季风以外,因为我们不喜欢安越。 我扯着谎,心里毫无波动,等纪涯回了个简短的“嗯”后,继续自然而然地问道:“你打算用什么方法,一瞬间杀掉那么多人?” 身边的场景忽地一瞬间黑了下来,徒留我手里的手机屏幕强烈的光线刺激着眼球。 我连忙把手机关掉,季风站在我旁边,拉住了我的手。 等眼睛适应黑暗了之后,勉强能看清周围人的轮廓,刚才放的舒缓音乐被人掐掉,四周一片寂静,我看向四周,又去看看季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一个方向。 我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那个本来由舞女跳舞的高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黑影,那个人站在高处,光线低迷,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 128、 那个人的声线很独特,有几分熟悉,说话速度舒缓宜人,颇具诚意,娓娓动听。 “朋友们,自这个地方创建伊始,到今已有差不多七年时光,有人康复离去,有人还在这里不得善终,有人因为苦恼而陆续加入这里。 我们的苦恼都是一样的。没有人比我们更理解对方。 这个世上关于人的研究,从人文、经济、社会、历史、科学的维度,都有着大量的文献记载,然而这些拯救不了我们,现代医学也无法拯救我们。” 他拿着话筒,摆着手势,演讲的姿态,但感情并不激烈,反而可以说是平静,他不想用自己的情绪调动起谁,似乎只是在简简单单述说着一个感同身受的故事。 “我们出生,我们生长,我们比起宇宙称之为渺小。我们分不清心动的感觉,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一切都像云一样空有形状,却无实体。 我们不约而同喜欢上同一个人,在见他的第一眼,就完全抛弃以前的挚爱,空凭对方哭泣嘶吼,却无动于衷,只在乎于另外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在见过那个人之后,所以基因和细胞都在叫嚣着喜欢,好像体内编写生命密码的基因终于找到了可以为之死也可以为之生的另一半,生命从此无比圆满。 我们不懂爱吗? 任何医学都无法阐释我们见那个人第一眼的奇妙变化,好像全世界都沦为烟花的海洋。这种感情来得莫名其妙,无从解释,无从诉说,可我们的心都那么确确实实地告诉我们:我们喜欢他。 我曾一遍一遍叩问过自己:我到底爱着的是我的旧爱,还是眼前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我的心告诉我:我爱眼前这个人。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他张开了手臂,在黑暗里有着灰色的轮廓,所有人仰着头看他,场面沉默哀伤,认命般的死寂,无人言语,徒留他被放大过后的声音寂静地传播每一个角落。 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启唇。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还会如此痛苦不堪?” 他的声音逐渐坚定起来:“所以,为了不让我们的生命因为过于沉重,而无法担负坠毁的后果。 我们应该—— 信奉他、崇拜他、赞美他。 除了神力以外,所有的一切都无法解释。” “宇宙诞生于爆炸的火光。”他弯腰朝众人鞠躬。 灯光一下子被打开,耀眼异常。我不得不眯起眼睛看向高台上的人。 那个人长得和席霆有几分相似,他朝众人微笑,嗓音悦耳地说出下半句:“所以,生命的完美在于终结于光里。” 129、 兜里的手机忽地震了一下,纪涯发过来消息。 “和席云商量好了。” “宴会、迷药、炸弹。 他请一半,我请一半。 他杀一半,我杀一半。” 130、 “纪临,我会按你的要求和那些【主角】一起在宴会中死去,放心,安越并不知道,他以为我会离开宴会场所。” “但是,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 “炸弹一枚埋在纪家这边的宴会里,一枚埋在席云那边的宴会里。 而炸弹的按钮,在安越手里。” 最后纪涯给我发了一个有些萌的卡通兔子微笑表情包,并附上最后一句话:“祝你好运。” 要不是怕引起骚动,我真想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地上。 我紧紧地攥着拳头,眉角青筋暴起,胸口处一团郁气始终下不去。 事态的发展真是出人意料,我这边才刚准备顺着线索一步一步地摸下去,那边就已经迅速地风卷残云般行动起来,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灯光重新亮起之后,戴着面具的各人纷纷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气氛比刚开始低迷了许多,他们没有附和席云的最后一句话,但也没有反驳,在我和季风来到这里之前,这样“感人至深”的演讲不知道有过多少回,也许这些人早就默认了席云的话也说不准。 席云的那么一大段话本该让我想起一个人来,我却始终抓不到要领。 这个小念头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头绪之后,便搁置起来,我捏了捏手指头,让自己平静下来。 安越手里拿着炸弹按钮? 不,先别急着生气。得想想安越究竟要干什么。 安越无法确认季风的死亡,就不会按下这个按钮,于安越而言,季风不死,这场布局压根就没有意义! 而如果席云知道季风来了这里的话,会通知安越,安越会杀了自己同时按下那个按钮! 啊啊啊,为什么这个场地还有人放歌听啊?哪个蠢蛋放的歌?! 我简直被作为背景的音乐吵死了,思绪越想越烦躁,我抓了把头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却又嫌太麻烦。 而如果安越按下那个按钮,季风本就在这里,如果季风死亡,那么这场布局于我来说也没有意义! 所以—— 我深吸口气,偏过头看向季风,他察觉到我的视线,朝我看了过来,眼神很沉静。 我盯着他,“玩过捉迷藏吗?” “季风,我不想浪费时间解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你是季风。 你得离开这里。 出去了之后,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不准再回来。” 131、 季风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从房间大门口离开,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向,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心里头那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我让季风彻底离开这家酒店后发消息告诉我一声,便开始盘算起来。 我一直注意着手机的消息,时不时警惕地朝席云那边看上一眼,他没有戴面具,是众多人里面最好认的那一个,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一直在和身边的一个戴着金底翠羽面具的人说说笑笑,距离较远,听不清声音和内容。 这家酒店应该在席云的掌控之下,他得保证在安越按动炸弹按钮的时候,他要杀的【主角】全部在场。 季风如若戴着面具出去,会被当成席云要杀的【主角】一员给抓回来,如果不戴着面具,就会被认出来是季风,一旦被席云发现,还是会被抓回来,并且通知安越。 虽然季风身手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 我必须制造些乱子,给季风逃出去的机会。 在安越按下炸弹按钮之前,席云得保证宴会在场的【主角】不会有人先死亡,一旦有人死亡,就会提前进入轮回,那么一切准备和布局都是白搭。 所以席云应该会担心场中有没有人会受伤。 现在场中的气氛很宁静祥和,如果有人被刺伤了,必定引起骚动,而在这时候,刺伤他人的人忽地趁乱跑了出去,一通瞎跑,拖延时间,打乱酒店警卫人员的调动工作,或许可以给季风制造机会…… 132、 我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方餐桌旁坐下,拿起一柄刀叉,握了握,感受了一下手感,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想好了等会要刺伤人的姿态、动作、力道、以及要刺的部位,在脑子里排练好之后,便开始在场中寻找合适的目标。 我左看右看着,有了两个确定的人选,还没想好该如何进行第一步行动,眼角的余光便瞥到一个端着盘子的侍从走到席云身边,和他说了些什么,席云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瞬,便重新舒展。 侍从退下去,席云站直了,在场中东张西望着,最后,朝我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席云长得和席霆有几分相似,但比席霆更邪性,是那种不怀好意、阴险狡诈的邪性,他在我旁边坐下,依然摆出一副略带友好的姿态,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然后,缓缓说道:“海市蜃楼。” 我乍一听还有些不明所以,对上那双眼睛还有几分慌张,忽地想起来季风在门口时的那一茬,便镇定下来,一边庆幸现在脸上戴着面具,他看不到我具体的表情,一边淡然坚定地说:“云蒸霞蔚。”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席云脸上,明明当时季风说的就是这四个字,我没有记错,席云听完,也没有要翻脸的意思,可我依然很紧张,神经紧绷着,我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劲,心中警铃大作,却不得法门。 席云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神却在某一个时刻攸地变冷。 我听他声音里带着冰冷的笑意,手指指着我的方向。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133、 两名侍从闻声而动,往这边走过来,这边的骚动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原先那个和席云谈话的戴面具的男人走了过来,站在席云身边,疑惑地询问道:“怎么回事?” 这道声音十分耳熟,我脑子里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猛地朝来人看过去。 他也一边说着,一边向我看过来,两人视线相对,我看出了他眼里的诧异,他似乎下一刻就要叫出我的名字,我连忙用眼神暗示他不要说。 在侍从准备反剪我双臂的时候,骆以州回神,虽然明显整个人还在状况外,但还是抬手制止了侍从的动作。 席云拧着眉头,不解其意,目光有些不善地看着骆以州:“什么意思?这个莫名其妙闯进来的人,你认识?” 侍从尴尬地立在原地,一会儿看看席云,一会儿看看骆以州,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僵在那里。 骆以州觑了一眼席云的脸色,抬了抬手,席云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没有阻止。 侍从见状,连忙退回原地。 一场小风波被原地化解,其余人都收回好奇心,继续和身边人聊天,或者是喝着闷酒。 骆以州微笑着,装作和我叙旧的样子,给我介绍起现在的状况来:“我不是说过了吗,七年前送安越罂粟袖扣的时候,曾经接受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这个地方就是在那个时候创立的。” 骆以州朝席云伸出手,向我介绍他:“这位是席云,脾气不太好,请多担待。” 接着,骆以州又向席云介绍我:“这位是——”他很自然地说道:“我的一个亲戚的儿子,姓骆。是我不好,把人带进来之后,就把人丢在一边,光顾着和一些商场上的朋友叙旧去了,惹出了这种乌龙,很大一部分是我的责任。” 说着,骆以州用歉疚的声音对我说:“真不好意思,希望不要介意。” 我连忙摇头。 骆以州在我们两人之间的位置坐了下来,给我和席云一开头见面剑拔弩张的氛围做了个了结,声音文雅清醇,一锤定音:“都是朋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如二位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握手言欢?” 我连忙配合地点点头。 席云冷笑,“握手是不可能的。还言欢?” 134、 骆以州不理会席云的嘲讽,台阶他已经给了对方,下不下是席云的事。 他朝我靠近,借着给我推荐一些好吃的食物的机会,冷不丁低声询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一边佯装听得仔细认真的样子,在单子上写写涂涂,一边小声道:”秘密。“ “以州,可以给我说一下,这个地方的详细来历吗?” 制造骚乱的计划可以说已经是半泡汤了,但我依旧不死心,说不定能从骆以州这里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骆以州摸了摸下巴,看了眼我在单子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字的乱涂,镇定地朝侍从报出一个食物的名字,让他做好后端过来给我。 接着,又无缝衔接般看向席云,骆以州继续和他聊着之前的话题,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这什么态度?你这个样子,别说我又喜欢提旧茬。明明席霆都被你从席老爷子眼里挤了出去,下一任继承人是你的——这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混不吝的混混模样?” 席云瞥了我一眼,目光锐利,表情却有些懒洋洋的,他托着腮,托腔带调地说:“不好意思,天生的,我也没办法欸。” “是吗?那你把这个地方搞成了这个样子,也是天生的?还‘神力’?还‘海市蜃楼’‘安越为神’?你就这么信仰安越?” 骆以州把面具摘了下来,丢在桌面上,眉头压下,眉间出现折痕,看着席云,抿了抿嘴唇:“你别忘了,这个地方最初的创造者,是我和纪涯——虽然后来纪涯因为觉得这里无聊,所以退出了。 我们创造这个地方,是为了聚起一些同道中人,想想对策的,不是让你用来对安越表达膜拜的。” “可是,你和纪涯想出了办法没有?”席云耸了耸肩,摊手,“别搞笑了。我虽然总是在他们面前,说曾有人在这里康复过,但事实我们都清楚,没有人康复过。 根本无计可施的事情。 除了是神,除了神力,你还有什么解释?” 135、 “骆以州,我比你更想摆脱对安越的心动。你应该清楚。”席云眼神冷冽起来,“所以,你也更应该清楚,努力过后却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是一场空的感觉,多么让人崩溃。” “那个……”我礼貌地举起手来,席云不悦地看了我一眼,刚想叫我闭嘴,骆以州却十分配合我,给我开口的机会:“有什么事吗?你尽管问。我们会解答的。” 骆以州着重地强调了“我们”两个字,并推了席云一把。 席云不情不愿地“啧”了一声。 “我听说席云先生是和安越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么,为什么还更想摆脱……对安越的心动呢……?”我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说,心里却在想:喜欢上安越的人是不会怀疑对他的爱的。 青年才俊见安越第一眼就会喜欢上他,按照这个逻辑,席云应该从一开始的小时候就会喜欢上安越——那么应该是死心塌地的喜欢,所以,为什么会想着摆脱呢? “这什么鬼话?”席云不客气地驳斥道,“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了?就不能摆脱对安越的心动了吗?” 这些回答的话里面,没有一点能用的信息,都是重复我的原话。 难道安越的技能,只能对“青年”发动? 我眯了眯眼睛,继续装作懵懂地问道:“那,席云先生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喜欢上安越了呢?” “关你屁事?” 席云完全不合作,冷笑着,语气很凶,恶狠狠地瞪着我。 看样子,要不是骆以州在,这家伙可能会继续叫侍从把我给抓起来。 136、 “在安越之前,席云喜欢过一个女孩子,还是吵着要订婚的那种至死不渝。” 骆以州微笑地对我说。 “骆以州!你想死是吗?!”席云极度不爽,咬牙切齿地看着骆以州,额头上冒出青筋,毫不客气地指着我,“这人到底谁啊?你怎么他妈的把我们的秘密一副往外倒的架势啊?你也太损了吧?” 骆以州依旧笑眯眯的,“那你合不合作?回不回答?你不好好回答,我就把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告诉他。我说到做到。” 席云不可置信地狠狠瞪了骆以州一眼,嘴角抽搐,抹了把脸,眯着眼睛看着我,忽地哼了一声,有些玩味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个死基佬。” 137、 “安越嘛……虽然说我们从小一起在福利院长大,过过一起相依为命的生活,但是啊,我记得我过去从来没有过要和安越上床的想法。你想想啊,谁他妈的整天想着和自己兄弟一起在床上击剑啊,这他妈不变态吗?——看什么看,骆以州,我骂的就是你。——后来我被席家找了回去,我开始上学。 那学校哪都不好,惟独一个人,她特别棒。我每天去上学的动力都是冲着她去的。 我每天下课都要去她班上绕一圈,放学了暗搓搓找机会和她一起走,每天变着花样夸她,我觉得我语文就是这么好起来的。 我追了她很多年,她也只让我一个人追。 其他人都被她给拒绝了。 哎,回忆起来真是美好啊。如果可以,席家继承人的位置我都不要了,只要能回到那个时候,我就十分满意了。” “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安越的?……那天吧,应该就是那天……我和她吵架了。她学习成绩很好,她要去国外发展,可以有保送的名额,我那个时候在席家过得连条狗都不如,手里头没钱,成绩也不行,最多只能在本省上学。我受不了和她分开的现实,觉得她只要前途而不要我,便和她吵了一架。 这没什么,吵架也是难免的事情,哪对夫妻没有磕磕绊绊的时候?我那天一晚上没睡,睡不着,一想到如果就这么和她完了,就会觉得很遗憾,遗憾到我觉得人生就此毁灭也不过如此,我想着立马要去给她道歉,便半夜爬起来,准备和她说,‘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去哪我就努力跟着’。她最受不了我这一套了,一定会原谅我。 可我那天在门口遇到了安越。 我喜欢上了安越。对,就那一天,我忽然意识到:我喜欢安越。 毫无征兆。” 我听得五味杂陈,忍不住想问后续,席云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浑不在意的样子。 “后来呢?” “她结婚了。”席云声音很轻,略过了大段悲伤过往,轻描淡写地说:“只不过对象不是我。” 138、 正常人向别人述说了这么一大串,我也很配合地提一些问题,按理来说,应该达到了敞开心扉的程度,席云应该把我勉强当个朋友来看待,所以应该会不再怀疑我,不再想让侍从把我抓起来。 我舒了口气,见席云难免沉浸于悲戚之中的面容,更加放心,心中有些雀跃,刚才的风波所带来的紧张都平息了不少。 我算是从骆以州的一番话里面嗅到了机会的味道。趁席云不注意,我低声和骆以州说道:“以州,你有没有办法……让季风偷偷离开这个地方?” 骆以州一头雾水,不知道我们在搞什么幺蛾子的状态,但面对我急迫的神情,还是按下了心头的困惑,迅速回答道:“有。我倒是有这家酒店的部分权限。我把我的指纹扫描进手机里,发给季风,让他从小道离开,就可以了。——不过,纪临,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啊?纪涯忽然办起宴会来,席云也忽然办了起来,就和约好了似的。” 我答不上来,说实在的,其实是刻意逃避着这个问题。 我看着骆以州的眼睛,心里忽地一动,徒生把一切都告诉他的念头。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四周,看了一会儿,终于瞅准了一个角落,不过由于我还惦记着制造骚乱的这个计划,我把一柄餐刀,偷偷地顺进了大衣的袖子里垂手时用掌心抵住刀柄。 我站起身来,拉着骆以州,准备去那个角落好好地说一通,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电话的嘟嘟声,接着是席云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喂,安越吗?纪临在这里。” 我瞪大了眼睛,缓缓转过头去看席云,他坐在椅子上,转了个身,手里依旧拿着没挂的手机,挂在耳边,他面无表情,看着我们,目光对上我的,微微挑了挑眉。 “你是戴着面具,而且我们也没有见过面。”席云说,“但是,能让骆以州这样对待的人,除了‘纪临’以外,我想不出还有谁。” “而且,”席云微笑,有一丝邪恶阴森的味道,“你看,这么一诈,结果不就很分明了吗?” 139、 先前两名侍从再次被席云招呼过来,在围上来之前,骆以州挡在了我面前,和席云对峙着,寒着声音说:“既然你都知道他是纪临了,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为什么还要抓他?”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帮纪临隐藏身份呢?”席云讽刺地笑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怎么不去问你的好纪临?” 骆以州没有转过头来质问我,我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带着对我的信任:“他自然有他的理由,不过纪临和你无冤无仇,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是能驱使你来抓他的。” 骆以州顿了顿,声音敏锐了些:“……你刚才联系报告的人是安越?为什么?席云?” 骆以州偏了偏头,眉头皱得可以打结了,他摸着下巴沉思着,最后,他把他发给过季风的指纹发了我一份,并发了我一份大致的路线图。 席云看着骆以州的动作。 席云抹了把脸,电话依旧没挂,还在通话当中,他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起来,一脸的不耐:“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十全大百科是吗你?好吧不抓就不抓,反正他也出不了这栋楼。”后面一句话席云嘀咕着,但还是被骆以州听清了。 骆以州走到席云身边,站在他面前,垂着眼睛看席云,凝着声音重复道:“……什么叫出不了这栋楼?” 席云转回了身体,拿背对着骆以州,拒绝回答的样子,有些心虚。 我尝试着后退几步,见无人阻拦,便慢慢一步步离开顶层。 “席云!说话!” “说什么说什么!我真的是为你们好!不听拉倒!……” “席云!” “我真的只是想结束这一切……你不要那么激动好不好……” 身后的声音逐渐远去,在离开大门之前,我看到席云的那只手机一直都在通话当中。 而席云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离去的方向。 由此我可以猜测,席云知道我要从哪里离开这里,而安越,也会在我要去的那条路上出现。 我握紧了袖子里的刀柄。 140、 我从这栋高楼的一处落地窗往下看,看到酒店的入口处隐隐有人影攒动,似乎有人在把守着,不准人随意出入的样子。 我继续去到下一层,再下一层,发现整座酒店,除了顶层以外,基本上算是人去楼空。 我开始按照骆以州给我的路线图走小道,一步步走得小心又缓慢,生怕在哪里不小心着了安越的道。 然而即使知道安越会有埋伏,我也必须去见他。 炸弹按钮在安越手上,而安越不等季风出现,是不会按动按钮的,一旦时间越拖越长,被宴请的宾客即使再蠢也会察觉到不对劲。 我和安越一样,都经不起长时间的等待。 如果我能在季风离开这栋楼之后,找到安越,并且按动按钮,那么即使我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提前死亡,最后也不会进入轮回,最后也会是我的胜利。 所以,这个险,值得去冒。 我一步步下台阶,走了不知道多少层,我看到一扇门,横在我前进的方向上,我走过去,推开它,门沿上掉落下一阵的灰尘,落在我的身上,我抬起手掌,接起了一些,黑色的,细细的,有些奇异的粉末,我不小心吸入了一些,忽地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然而下一秒呼吸恢复了正常,一切恍惚是我的错觉。 我凝了凝神,朝前看去,最远处依旧是一道门,它也关闭着,而在我的右边不远处,是一道旋转楼梯,通往上一层的隔间。 而在门之前,站着安越。 他冲我微笑,依旧是那种带着甜美的笑容。他就站在那里,双手插兜,对我的到来不觉得诧异,不躲不闪,我试探着朝他走了几步,他除了微笑,就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非常奇怪。 我警惕着他身上是否有枪,握紧了袖子里的餐刀。 安越身上没有枪,他见我如此警惕他,还朝我可怜兮兮地看过来一眼,摊了摊手,手上不知道为什么戴着手套。 安越周围也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武器。 虽然觉得十分异样,但不可否认,这是个机会。 我加快步伐,准备跑到安越面前,用餐刀刺破他的喉咙,让他跪地求饶,最后乖乖交出炸弹按钮! 不,冷静!纪临!等一等! 这时候,手机震了一下,季风发消息告诉我:“我已经从酒店里离开了。” 所有的顾虑霎那间烟消云散,我把手机放回兜里,朝安越跑过去。 141、 没有任何征兆,腿上忽地失去力气,软倒地跪在地面上,脑子里嗡嗡作响,我的手撑在地面上,骨关节带来锥心般的疼痛,我眨了眨眼睛,呼吸了一下,嗓子一阵干哑,胃部翻滚,嘴唇颤抖,我垂着脑袋,狠狠地眨了眨眼睛,视线却还是模糊起来,鼻腔里一呼吸,就被针扎一般刺痛。 我的鼻子流出血来。 接着是嘴巴。 我看着落在地面上的血,疼得分不清今夕何夕,稍一动弹,全身上下,便如同在油锅里滚过一遭。 安越款款走到我面前,双手撑着膝盖,眯着眼睛微笑着来看我。 我仰头看他,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那些掉落在身上的粉末。 “效果不错吧,纪临。”安越在我面前蹲下,一手托腮,自豪又骄傲的语气:“这可是我好几年的研究成果呢。我的导师看到我的这份毕设作品,还夸过我,说我一定会给未来的环境保护带来新的活力。 你知道这黑色的粉末,是用来干什么的吗?是用来消解塑料材质垃圾的。 当然,用在你身上,也是一样的。” 他说着,用戴着手套的手,从我的兜里拿出手机,抓着我的手,不顾我痛苦的表情,硬生生把我拉扯过去,给手机解锁。 我被痛得瘫软在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越将手机的摄像头对着我,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由于纪涯的致幻剂效果也不错,我也把它的特性分子加了进去,最开始,这小小的黑色粉末会溶解你的凝血功能,然后破环你的免疫系统,最后攻击你所有的细胞,当然,你的神经细胞除外,你会一点点感受到每一个细胞死亡的痛楚,最后,因为致幻分子,你会陷入精神瘫痪,这一步,就是开始攻击你的神经细胞了。” “很痛吧纪临,所以,叫出来啊,你这么狼狈,这么可怜,就该向他人求饶啊。” 安越笑眯眯的,举着我的手机,摄像头对着我现在狼狈痛苦的模样,说:“你知道吗,纪临? 季风在看着你呢。 你说,看到你这副样子……他会不会来救你呢?” 142、 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舌头就能尝到一股腥甜,神经不自觉地被疼痛折磨得似乎扭曲了起来,我把脸埋在胳膊里面,咬着牙齿,试图适应,可一股剥皮般的疼痛从脖颈处往下蔓延,血液带着那些黑色粉末往脊背和腰腹流动,所及之处,像被火舌灼烧,按在地面上的手背皮肤表层的毛细血管破裂,洇开一片网状血痕,看起来尤为可怖。 明明安越离我那么近。他就蹲在我面前,还一副可憎的看好戏的表情,我明明心里的怒火达到了极致,四肢却积蓄不起力气对他做些什么,只能任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倒在地面上的我,嘲笑着我的痛苦,并把我的狼狈作为要挟季风的工具。 “……不,不可能的……”我努力从地面上爬起来,身体却仿佛被一股巨力压制着,怎么都动弹不得,头刚离开地面一些距离,就跌了回去,此刻因为黑色粉末作用而变得脆弱的骨头也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我的四肢,仿佛每一次动弹,都是将皮肤撕开、骨头敲碎并在把这些东西重新拼凑回去的过程。 我会死得很缓慢。 到了一定程度,我就彻底无法动弹。 所以,要抓住机会,要快速解决! 我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餐刀,脑子里忽地闪过季风那招杀我的动作,狠辣且麻利,干脆到毫不留情。 我躺倒在地面上,脸颊尽力贴在地面上,借由那一阵冰凉来稍稍缓解身上的难忍痛苦。我偷偷尝试着努力伸展手指,而不仅仅是让它作为疼痛时捏拳的下意识反应。 我把手藏在身下,微曲着身体,留出空隙,然后,用力伸展、握拳,在这种情况之下,这种小小的动作,都能给我带来无比的疼痛,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痛苦得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呻吟!——这种仿佛从地狱深渊里传出来的恶鬼的哭号,凄厉沙哑,我一时之间,都无法反应过来,这真的会是我的声音。 我蜷缩着,脑袋缩进了胳膊里,手指用力地抠着地面,指甲几近劈裂。 “对啊,纪临,就是这样,再哭啊!你哭啊!——季风!你看到了没有!你听纪临的声音,你看他的样子,你难道一点都不心疼吗?这可是你最爱的那个人啊,季风,啊,你可能不了解吧,这用来消解塑料制品垃圾的东西,嗯……好苦恼啊,打个什么比方呢?……啊,大概可能就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蚂蚁一起啃噬的感觉一样吧,纪临可是会很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皮肤、筋骨一点点被溶解的痛苦哦,你再不过来,纪临可能会很恨你呢……” 安越的声音由惊喜逐渐变得缓和下来,最后说话时,意味深长,他似乎并不担心季风不会出现,他似乎比我还相信季风对我的爱。 安越蹲在我面前,笑嘻嘻的,为了取得更好的效果,他把手机朝我更近了一些,脚也向前了一步。 我的背部一阵冷汗粘腻,手掌贴住的额头也满是汗,我把嘴唇咬出了血,也不能阻止体内那仿佛炸裂开来的痛苦。 但,可以适应。 我动了动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经分不清痛苦是从哪里传过来的神经变得有些迟钝起来,这一次,我动了大腿。 好疼。 不过没关系。 我继续吸引着安越的注意力,脸色苍白地看着他,眼里是用来挑衅的嘲讽。 “……安越,你……不可能……成功的,”我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渐小,安越皱起了眉头,因为有些听不清,便把头再次凑近了一些。 我丈量着距离。 还不够。 我死死地盯着安越,低声呢喃道:“因为我们已经约定好了,无论发生什么,季风都不能过来。” 安越这次却只是将手机放在了我嘴边,身体并没有再往前一步,他哈哈大笑,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笑的事情。 安越几乎笑出了眼泪,他的口吻无比嘲讽,眼里浮现出了对我的怜悯。 “真是的……纪临……你还不知道季风的身份啊?……笑死人了……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 “季风……”安越笑着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水,怜悯又嘲讽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接着说:“——是你的监管者哦。” 我愣住了。 安越的目光看向手机,笑靥如花,是他常有的甜甜的微笑。 他对着镜头彼端的季风,友好地举起手打了一声招呼,“嗨~~” “我没说错吧?”他这么说着,语气却是笃定的。 安越开始和季风交涉,无视我的存在,笑眯眯地看着手机屏幕,以一种谈判且“我是为你好”的口吻,说:“季风,对于这样的纪临——你不觉得,让他就这样在这里,被彻底抹杀掉,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吗? 你知道吧,抹杀我,于纪临接下来要走的路而言,仅仅只是一个开端。 一个杀戮的开端。 你忍心让纪临双手沾满鲜血吗?你忍心吗? 你看看这样的纪临,你难道就不心疼吗?” 手机摄像头重新对向了我。 季风一直都没有出声。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希望他来,又希望他不要来。 我不理解安越究竟在说什么。 安越这次朝我凑得很近,我的脑子却一片混乱,所有那些被我遗忘的、没有考虑过的细节开始在脑子里翻涌,却迟迟组成不了新的逻辑线。 还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 等我从混沌中清醒时,安越已经回到了他一开始和我的距离,那把餐刀始终完好地藏在袖子里,没有被发现,当然,也没有被拿出来。 我失去了重创安越的机会。 我无比失落,这种情绪配合着身体的疼痛,组成了死神的交响乐,我仿佛就是那根被死神拉扯的琴弦,痛苦着紧绷。 我仅能迷茫且疑惑地看着安越,让他更全面地欣赏我的卑微不堪和愚蠢至极。 安越笑了,表情显得病态又癫狂。他的眼珠冰冷地俯视着我,好一会儿,终于说起话来,带着妒恨和得意。 “啊,纪临,就是这样,我最讨厌的样子,就是你这一副只会逃避的样子啊!”安越面容有些狰狞起来,他的手朝我伸过来,掐住我的脖子,只是微微一用力,就让我疼痛到几乎昏死过去。 我张着嘴唇,拼命呼吸着,眨了眨眼睛,我被安越推成平躺的姿态,刚才身体大幅度动作过,神经传递了一波疼痛过后,陷入了短暂的休息状态,在这个状态之下,我可以忍受住剧烈动作带来的痛苦。 也就是说,我可以重创安越。 而且现在平躺的姿势比刚才方便多了。 一颗眼泪猝不及防地砸在我的脸上,安越此刻的样子,让我觉得,如果他手里有刀,会毫不犹豫地往我身上捅过来,挑不会致命的部位,因为我还要留着充当吸引季风的引子,致力于让我于现在的痛苦基础上再添上一层疼痛。 “纪临……去死好不好……你如果不适合这个游戏,尽早出局难道不是更好吗?你不喜欢杀人的吧?啊,你不喜欢杀人的吧?所以说啊,把活着的机会让给我啊……纪临,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纪临,我是【主角】对吗……” 安越又哭又笑,不知道为什么,又采取了怀柔攻略,和我打感情牌起来了。 我其实不知道安越在做什么,也懒得去思考他的意图。 我被他摇晃着,疼痛几乎占据了我所有思考的空间,我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件事,现在只记得一件事。 ——重创安越。 用什么? 餐刀。 什么动作、角度、力道? 季风杀我时的姿态。 是杀人吗? 不。 ……那是什么? 是重创啊,蠢货。 “纪临……”安越哭起来,比我还狼狈了似的,他哽咽着说:“我……” 眼泪簌簌而落。 “我最初,也是个[炮灰]啊。” 声音很轻,宛如一声叹息。 ——纪临!就是现在!杀了安越! 我应声而动,准备从袖子里抽出餐刀,就听到季风极度紧张的声音,徒然爆发,从视频的另一端传过来。 “纪临!!!——” 季风这个样子,似乎晚了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将无法挽回似的。 “安越!我会来的。你听到没有?!我说我会过来! 所以,你放开纪临!” 143、 季风的声音让我从想要杀了安越的欲/望中挣脱出来,我怔了怔,再一次错过了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安越又哭又笑的狰狞表情变得沉默起来,过了一分钟左右,他的脸上再次亮起他招牌式的甜美笑容,离我的距离再次变远,远到我不能直接拿餐刀插进他脖子里的位置。 “真好。季风,你早该这样,不然纪临不会受这么多皮肉之苦。”安越笑着对着镜头说,一改之前崩溃似的吵闹,他心情颇好,看了看我,还和我道歉,说他也不想这样。 “季风!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我无法理解季风的行为,虽然我在无比痛苦之际也曾幻想过季风会来,但都这种时候了,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以大局为重,他为什么还要陪安越玩这种小儿科的爱情游戏的戏码?! “纪临。”季风冷静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克制着,无奈着,坚定着,顿了顿,他继续说:“……我得来。” “……你……你总是擅自替我做决定!……季风……!”我握紧了双拳,愤怒地挣扎着从地面上起来,浑身却像是散架的机器一般,无从蓄力,无处着力,挣扎无果,只能惹得胃部再次翻滚,呕出一大口鲜血,手背上的网状血痕因为用力,开始密密麻麻分布着,一边蔓延,一边层叠,皮肤的颜色变得血红,看起来瘆人无比。 我在剧烈疼痛中拧紧了眉头,我听到我骨头碎裂的脆响,右手小拇指的皮肤被溶解了,像是一块细石头一样断裂在地面上,血流不止。 我的大脑被疼痛麻痹,渐渐已经无法进行周全的思考,我只能记得安越说过的话,但思维却无法将它们串联成一条完整的逻辑线,我现在也仅仅只是记得我的愤怒,对季风的愤怒,我对我为什么对他生气,这个原因,却已经记不清。 我浑浑噩噩着,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从手机黑色的背部反光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浑身浴血,像是刚从战场上成堆的尸骸里拉出来的一具死尸,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奄奄一息。 我将以这样的样子死去吗? 季风仍在解释,语气里满是我无法理解的坚定:“纪临。我得来。为了你,我得来。” “对啊,就该这样,季风,你真聪明,所以,一定要快点来啊,纪临在等你呢。”安越笑着说。 他将手机关闭,随意地丢在地上,潇洒地拍了拍手,他站起来,从裤兜里拿出炸弹按钮,手指细细抚摸着,像是在抚摸一件无上至宝一般。 安越凑在门口,透过玻璃去看外面的样子,仔仔细细、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看了一会儿,雀跃着问我:“纪临,你说,季风到底要多久到啊?” 他的手指一直按在炸弹按钮上,眼珠看着门外,似乎外面稍有风吹草动,他一旦瞄准了时机,就会毫不犹豫按下按钮,将所有人一起炸死。 当然,在安越眼里,纪涯不会死。 我没有回答,闭目养神,稍微在等待中,从疼痛的手上夺回了一些理智。 季风不靠谱。 如果季风来了,安越按下按钮,又得再来一次轮回。而这次轮回,季风如果赶不到来杀我,我就会失去所有的关于三十三次轮回的记忆,重头再来,到那时,我能做什么? 不,如果是这样的话,变数太大了。 我难道要因为不知道这些规则,再被季风摆布一次?再被杀那么多次,再重新痛苦一回? 太愚蠢了。 “安越……”我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网膜上有血液滑过,盈积在眼眶中,红色的薄膜一般,它很快从眼角滑落至鬓边,视线重回清明,我的声音吸引了安越的注意,我静静地看着他。 安越歪了歪脑袋,朝我走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距离依旧离我很远。他似乎已经有了防备。 我躺在地面上,半侧着脸看他,轻声道:“你知道吗,纪涯……他在纪家宴会上哦。” ——按下按钮,对你来说,也不是有利的。 安越会明白我的意思。 他会开始思考这句话是谎言还是真实,如果是谎言,结局又是如何,如果是真实,结局又是如何。 或许安越因为这句话而偶尔的恍神,说不定接下来可以在他与季风的博弈中,给季风胜利的契机。 安越开始微笑,他朝我更近了一些,似乎不再惧怕我的后招,神色傲慢,倨傲着撑着下巴,用着看一只弱小的虫子一般悲天悯人的恶心目光看着我,原本保持不变的笑容,忽地就灿烂起来,他轻轻地说:“纪临…… 我亲眼看见,纪涯开着车子离开了纪家宴会呢。” 我的视线凝固了,表情僵硬着,浑身冰寒,目眦欲裂地看着安越,想要从他脸上找出说谎的证据,却一无所获。 安越懒散着,他一手托腮,手指百无聊赖地在地面上用我的血画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涂鸦,语气无不得意,“啊,纪临。纪涯对我来说那么重要,我怎么可能不多多关注他就来和你斗呢?啧,骗纪涯说他是[炮灰]啊……纪临,你很聪明,不过看样子,最后的赢家会是我呢……” “……纪涯去了哪里?”我问。 “啊,这个嘛。你以为我在乎吗?只要他不在纪家的这场宴会上,去哪都无所谓好吗?”安越摊了摊手,恶劣地冲我笑了起来,得意洋洋地炫耀着他即将到来的胜利,故作神秘地凑近了些,低声对我说:“你知道吗纪临,你在轮回时,所经历过的一切,我差不多也都经历过类似的,所以即使在和你博弈的数次轮回里,我被抹除记忆重新再来,我也只会更胜你一筹。 只要打败了你,我就能……” “砰”的一声枪响,一枚子弹穿透了安越的肩膀,血液飞溅,滚烫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顺着安越的视线,朝旋转楼梯上看过去。 那里,纪涯拿着枪,一手搭在扶手上,缓步而下。 枪口冒着热烟,空气寂静。 144、 安越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在说话之前,就被打中了大腿,倒在地面上,痛苦地呻吟翻滚着。 纪涯朝我和安越走了过来,他先是立在安越那一边,看着在地面上狼狈地呜呜哭泣的安越,忽地蹲下/身,安越见状,哭得更可怜兮兮起来,他惯常在纪涯面前装乖讨巧,此时也还想拾起他在纪涯面前人畜无害的面具,期许纪涯能够为他心软。 “纪涯……你怎么在这里……”安越努力从眼眶里挤出眼泪,楚楚可怜地挂在腮边。 纪涯静静地看着他。 “纪涯,你不爱我吗?我很爱你啊。”安越急迫地说。 纪涯的睫毛颤了颤,他眨了眨眼睛,原本出神的视线忽地聚焦在了安越脸上,迎着安越的视线,温柔笑着说:“爱呀。” “那……”安越压制住脸上的狂喜,伸出双手,去碰纪涯手上的枪,“把它给我好不好……” 纪涯的目光落在枪上,朝安越伸过去,在安越准备捧住的那一霎那,开枪打中了安越的胳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别动。”纪涯语气温柔,用力地按住了因为疼痛而在地面上挣扎打滚的安越,从他的裤兜里拿出炸弹按钮。 就此纪涯再未看安越一眼,朝我走过来,单膝蹲在我面前,他笑着,眼里流露出送我玫瑰花时的温情。 “纪临。你骗了我。 我现在已经差不多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了。” 纪涯朝我更近,看了眼我狼狈的样子,眼里露出一抹嫌弃,他将我从地面上扶进他怀里,手指擦了擦我脸上的血,拿在眼前看了看,说出了评价:“真脏。” 我不明白纪涯的意图。 纪涯朝我看过来,离我更近,看了我一会儿,终于开口了,语气里有着莫名的情绪:“你要不要……” 餐刀插进来纪涯的脖子,割裂开来,血流了出来。 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纪涯未完的那半句话后面是什么。 季风那句呼唤幻响在耳边,我及时被惊醒,没有继续割下去,只是重创了纪涯。 快刀斩乱麻。 只能寄希望于季风不要来得那么快。 因为疼痛,纪涯松开了手里的炸弹按钮,它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我这尽了全力的一击,让我的骨骼碎裂,皮肉溶解的速度加快,浑身疼痛难忍,我痛叫出声,却生不起半分力气按动炸弹按钮。 我绝望至极,努力抬起另一只胳膊,希望能够尽快结束这一切,赶在季风到来之前结束这一切。 可我动弹不能,无论我怎么祈祷,怎么努力,都无法碰到那枚炸弹按钮。 我喉咙里发出悲鸣,血泪在眼角滴落。 我弯腰去捡拾那落在地面上的炸弹按钮,拼命伸长了胳膊,却因为过于用力,在碰到那枚按钮之前,那只手臂,像是瓷器一般碎裂在空中。 如果我只是静静躺着,什么都不做,不去重创纪涯,说不定我可以活得更久一点。 可惜没有如果。 我已经到极限了。 我快死了。 一只手按动了炸弹按钮。 在怔愣之中,耳边传来爆炸的巨响。 一声叹息落在耳边。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楼层。 楼体坍塌。 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人抱住了我。 死亡仅仅只是一瞬。 我的意识渐渐归入虚无。 一切都将迎来终结。 145、 “纪临!快醒过来!纪临!” “纪临!不要睡了!纪临!” ……季风? “纪临!快醒醒!纪临!” “纪临!……” “醒过来!推开那道门!——” 146、 “第二级规则: 第一条:被杀者的气运来自于杀人者。 第二条: 其一、间接取得最终胜利的[炮灰],将在下一次轮回中,抹去记忆,成为NPC性【主角】; 其二、直接取得最终胜利的[炮灰],将在下一次轮回中,保留全部记忆,成为攻击性【主角】,并在下一次轮回中与新[炮灰]对抗。 第三条: 在第二条其一的基础之上,杀戮值最低的NPC性【主角】成为[炮灰],杀戮值最高的NPC性【主角】成为攻击性【主角】,从而构成一局; 在第二条其二的基础之上,杀戮值最低的NPC性【主角】成为[炮灰],与保留了全部记忆的攻击性【主角】构成一局。 第四条:取得最终胜利的攻击性【主角】,将迎来下一局游戏,杀戮值最低的NPC性【主角】成为[炮灰]。 第五条:[监管者]杀掉[炮灰],即可保留[炮灰]的记忆。 攻击性【主角】:参考安越。 NPC性【主角】:参考骆以州、沈策、纪涯等。” - 第一条:上一次被杀者会在下一次轮回中有气运加持。 第二条:【主角】达成被所有存活于世的【主角】完全喜欢的结局,[炮灰]被抹杀。 【主角】达成被所有存活于世的【主角】完全不喜欢的结局,该【主角】被抹杀。 第三条:【主角】在等[炮灰]对【主角】产生杀意。 第四条:轮回者除[炮灰]外,记忆被全部抹除重来,但并不排除有人在轮回之初就有了bug。 第五条:一个【主角】死亡,即达成轮回条件,但轮回的时间点并不固定。 ——第一级规则 第一条:被杀者的气运来自于杀人者。 第二条: 其一、间接取得最终胜利的[炮灰],将在下一次轮回中,抹去记忆,成为NPC性【主角】; 其二、直接取得最终胜利的[炮灰],将在下一次轮回中,保留全部记忆,成为攻击性【主角】,并在下一次轮回中与新[炮灰]对抗。 第三条: 在第二条其一的基础之上,杀戮值最低的NPC性【主角】成为[炮灰],杀戮值最高的NPC性【主角】成为攻击性【主角】,从而构成一局; 在第二条其二的基础之上,杀戮值最低的NPC性【主角】成为[炮灰],与保留了全部记忆的攻击性【主角】构成一局。 第四条:取得最终胜利的攻击性【主角】,将迎来下一局游戏,杀戮值最低的NPC性【主角】成为[炮灰]。 第五条:[监管者]杀掉[炮灰],即可保留[炮灰]的记忆。 攻击性【主角】:参考安越。 NPC性【主角】:参考骆以州、沈策、纪涯等。 ——第二级规则 简述一下我在构造规则的时候在想什么,有一些东西可能表达不清楚,如果有人对规则有别的奇思妙想的想法的话,也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哦! 第一,第一级规则的第一条和第二级规则的第一条相互补充,举例:季风杀了纪临,就是把自己的气运给了纪临。(也可以用来解释”【主角】在等[炮灰]对【主角】产生杀意”是什么意思——纪临如果杀了安越,首先会导致世界重启,其次会把自己的一部分气运带给安越。) 气运的作用:1、增加觉醒程度;2、提升运气,举例:纪临在得知第一季规则之后,对季风非常失望,去酒吧喝酒,然后骆以州因此在酒吧遇到了他,并且有了一夜情。原因就在于上一世,骆以州被安越杀害,这一世就有了气运,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遇到纪临,不然是碰不到的。 第二,第一级规则是用来解释一下游戏的破局方式,以及一些要注意的点。 第二级规则则是用来进一步说明【主角】的类型分为攻击性【主角】和NPC性【主角】,以及他们和[炮灰]之间存在的转化关系。 [炮灰]因为破局的方式分为间接或直接,可以变成攻击性【主角】或是NPC性【主角】。 NPC性【主角】可以转变为攻击性【主角】或者[炮灰],转变的点在于杀戮值的高低。 而攻击性【主角】只有存活或抹杀,这两种可能性。 所以,依据第二级规则的第三条的第二句话,也就是说,安越和纪临的这一局,是安越先由[炮灰]变成了攻击性【主角】,然后原本就是NPC性【主角】的纪临因为杀戮值最低变成了[炮灰]——这才是最初的开端。 - 接下来的写作计划大概就是: 首先把结局补完全,但为了达到我想要的感觉,所以今天先不发出来,等我修改几遍再说。 我会改到我满意为止,才会把结局的部分发出来。 这个故事算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个故事吧(就是表达能力不太过关╥﹏╥... 能顺利完结真是太好了。我写得很开心。 接下来就是番外部分了(希望那时候我能恢复想要涩涩的心情…… 后续几天将迎来真正的结局。 我希望能够在你们读到结局的文字时,让你们过去看这篇小说时的疑惑得到一个满意的解答,并且产生意犹未尽的感觉。 对了,最近带给我灵感的那首歌的名字叫做《海市蜃楼》,我非常喜欢它的那种如梦如幻的唯美感觉,听它的时候,脑子里一下子就幻想出了一幅场景: 风和幻境,血液与刃。 主色调一定要是浅浅的并且带点灰的蓝色和粉色! 有着一种糖果般的缤纷,且具备水晶般的易碎。 哇~~~(自我陶醉中) 希望我能写出这种感觉。 嗯。(加油ψ(`∇´)ψ (其实在写席云把海市蜃楼作为暗号的时候,本人还有点羞耻感,因为有点中二,不过随即肆然了。 因为我突然发现,席云都不觉得羞耻,为什么我要羞耻呢?(~ ̄▽ ̄)~( ̄︶ ̄)↗  谢谢喜欢! 希望看得开心,因为我写得也很开心! (❁´◡`❁) (对了,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说,我看到了的话,一定会解答的! - 147、 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伸手摸不到任何事物,唯有脚下踩着一片实地。 等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从密布的黑暗中看清一点光亮,很微弱,却在黑暗中不可忽视。 我揉了揉眼睛,确认了光亮的方位,应着季风的话,开始向那里走去。 那里果不其然,有着一扇门。 门后的光线把门也给穿透,说不清是什么材质的,摸上去感受的时候,既像木头做的,又像金属做的,门体冰凉,一种无机质的死亡似的阴冷气息。 当我掌心的体温贴上去的那一瞬间,门上逐渐浮现了一副朴素古老的画面: 犬首人身的埃及古神,佩戴着镶嵌绿长石的黄金胸饰,华丽诡秘,有着一双冰冷的眼睛,静静地与注视着它的人对视着,令人不寒而栗。 它的手上,拿着一柄金子打造的天平,一边放羽毛,一边放心脏。 下方题写着一段文字。 “唯有天平平衡,可得重生。” 什么意思? 我不明所以,试图理解眼前看到的一切。 我早知道这个世界不正常,但没想到会这么不正常。 季风把我吵醒了之后,他自己却不见了踪影,——是在门后吗? 我的手依旧贴在门上,那副画面依旧在眼前展现着,画面完整,处处透着股隐喻的味道,连那句话都分外引人注目。 按照第二级规则,我应该是成为NPC性【主角】,毕竟最后按下炸弹按钮的人,是纪涯。 这场轮回,没有尽头吗? 这种游戏,是要我们彼此杀戮吗? 有什么意义? “推开那道门!——”——季风的话忽地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我不再犹豫,推开了门。 无论门背后是季风还是什么超出我认知范围的怪物,我都不会退缩了。 因为,退缩没有意义。 148、 门背后,是一幅幅美丽的记忆。 它们来自于不同的人,像放映片一样在我身边周围无声地播放着,有着不同的视角,一眼看进去,记忆主人的心声仿佛在耳边幻响。 我最先注意到的,是儿时的自己,我看到还是个小孩子的我,正在一副记忆的画面中奔跑,脸上带着童真的笑,正在殷殷切切地满是期待地看着记忆的主人。 然后我看到我的脸变得失望和沮丧起来,把手背到身后,拘谨地站着,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拖长调子,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我意识到了这是谁的记忆。 ——纪涯。 “哥哥你可以陪我吗?”我看到年幼的自己,在遭受一次拒绝后,再次鼓起勇气,抬起脸来,无比期待地看过来,嚅嗫着说:“……因为……嗯……因为……爸爸妈妈都很忙……哥哥……”我知道我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但那时的我还对纪涯有着想从他身上得到关爱的愿望和期许。 纪涯很优秀,所以每一次和同年小孩去玩的时候,那些小孩一听到我是纪涯的弟弟纪临,就会对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所以我很简单纯粹地认为,纪涯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那么同样,我对纪涯来说,也一定是不一样的。 “不行。” 是的。纪涯拒绝了。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我的眼神变得灰败起来,眨了眨眼睛看着纪涯,最后,“哦”了一声。 从纪涯记忆的视角,我看到那时候我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纪涯在忙活着搜寻一个人——宋泽。 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深受“第三人”猜想的毒害,发疯着魔似的寻找,为此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却依旧一无所获,只能满心不甘。 一次次的寻找,一次次的失望。 而年幼的我同样也是如此。 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落空。 每次察觉到对我的忽略之后,纪涯都会觉得很抱歉,那份愧疚感几乎淹没了他,但即使如此,他依然选择去不停地追求着一个无妄的猜想,并且在心里抱有侥幸地想:再等一等,纪临,只要我破解了这个秘密,我会好好爱你。 可是那一天没有到来。 那个曾经追随他的孩子也会长大,会有自己的生活,会有自己的朋友,会有自己的人生,一段,他再也插不进来的人生。 在纪涯的视角,我看到他记忆里后来的我,看他的眼神究竟有多么冷漠。 纪涯想过补偿我,可我的生活已经不需要他存在的痕迹。 那一天,纪涯从公司回来的路上,偶然间看到我和骆以州他们三个玩得开心的模样,他静静地在一旁看了很久,最后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开。 后来,纪涯遇到了安越,以“一见钟情”的方式,喜欢上了安越。 他把安越带在身边,和安越一起,做着一桩桩、一件件,以前他曾在心里想过的事。 那些,他想要用来补偿我的事。 ——对不起,我以为,这句话,还有传达得到的那一天。 149、 “我跟你说,以州最近雕刻了一件‘玉女飞仙’的玉器,你知道是送给谁的吗?”谢连溪故作神神秘秘地说。 “我怎么知道啊?”我听到我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那只正要敲门的手忽地顿住了,停在半空中,记忆主人紧张到屏住了呼吸。 这是骆以州的记忆。 从骆以州的视角,我可以知道,那天谢连溪突然八卦起来是因为——骆以州想让谢连溪来试探我。 “我去,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就不会猜猜吗?!” “猜你个头啊!以州雕刻得那么好,当然是拿去得奖的啦!” “……” 谢连溪难以置信:“……那骆以州最近雕刻了一柜子的玫瑰袖扣……?” “这事我知道,难道你知道骆以州最近喜欢上了哪个女孩子吗?” 在门外的骆以州抿紧了嘴唇。 “……不是,纪临……啊啊啊……好烦啊……什么鬼啊……那我直说了啊……” “我就说你一直吞吞吐吐的,准没好事,说啊你?” “……如果,骆以州向你告白,你会怎么样?” “……真的假的?” “快说!” “啊,为什么要给我出这种不可能的假设?好好好,我想想……嗯……不知道啊,——这种事情我就没想过,你要我怎么想?!神经病啊你!谢连溪说,你被哪只妖怪上身了?!问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 骆以州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过了十多分钟,才敲了敲门,露出惯常的微笑,等门开了之后,自然而然,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冲当时的我和谢连溪笑道:“下节课是公开课,忘拿书了,所以回来拿一下。” 谢连溪欲言又止。 当时的我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在骆以州拿书的时候,凑上前去,踌躇了一会儿,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嗯……以州,你那个刚得奖的‘玉女飞仙’,是送给谁的呀……?” 骆以州的目光朝我看过来,慢吞吞地说:“不送给谁。” 我:“哦。” 我记得我当时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此时通过骆以州的记忆,我能够感受到他的心情。 骆以州那时在想:如果被拒绝了,还能做朋友吗? 所以,他忽然不敢把真正的答案,说出口了。 后续,在去补办奖状证书的正规手续的时候,在同一辆公交车上,骆以州遇到了安越。 安越坐在骆以州的身边,在骆以州拿出“玉女飞仙”这款玉器的拍摄照片看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安越赞叹的声音:“好漂亮。” 骆以州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朝安越看过去。 安越微笑着看着他,轻声说道:“是送给谁的呀……?” “送给你的。” 骆以州脸红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安越,紧张着无措着,而后想到了什么,忽地鼓起了勇气,满眼眷恋地看着安越:“嗯……那个玫瑰袖扣,也是送给你的……你不要拒绝我……” “我怎么会拒绝你呢?”安越笑着说。 骆以州闻言,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纪——” “哦,对了,”安越忽地出声打断道,“我不太喜欢玫瑰欸。” “能不能给我换成罂粟?” “……当然可以。谢谢你,——” “对了。我叫安越。” “嗯。谢谢你,安越。” ——喂,纪临,你看,我终于有勇气爱你了呢。 150、坠落的星星 “沈策,最近学校放假欸,我算算啊,好几天呢,要不要四个人一起去玩啊?” 沈策笑着看向当时的我们三个,没有说话。 当时的我坐在谢连溪旁边,偷偷推了谢连溪一下,小声提醒他:“你忘了,沈策最近在拍戏啊,学校那边都请了好长的假,没有时间的。” 骆以州坐在椅子上,画设计图的手停了下来,看向沈策,默了几秒,别有深意地问道:“……那么这样下去,因为你的身份,沈策你以后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和我们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你知道吗?” 沈策看向骆以州,温柔地笑着:“我从以前,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得丢弃什么。” ——所以,我对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很温柔。 沈策的心声如是说。 我看到我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便连忙转移话题,虽然转移话题的痕迹很明显,但另外三个人都很受用。 我们对沈策的事业和梦想表示了由衷的祝贺,对沈策现在如日中天的演艺生涯表示了羡慕。 在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流过程中,都能感觉到没有隔阂的心与心极度贴近的距离,我们对彼此微笑,渐渐在笑意里一泯“恩仇”。 但不可避免的,还是存在一些无法掩饰的痕迹。 “哇,你们都好厉害,以州你毕业后准备自己开公司是吧?”谢连溪苦恼地撑着下巴,朝骆以州眨巴眨巴眼睛。 骆以州摸着下巴深思着:“……差不多吧。毕竟现在得奖了,有了些名气,会有人对我进行投资的。” 谢连溪唉声叹气,拿出手机翻了翻,苦着张脸,一边叹气一边说:“……不像我,买个凌波丽手办,还得看看价格。愁啊。” “凌波丽……?什么……?”骆以州疑惑。 我打开手机给他看凌波丽的图片,“就是这个角色啦,一部动漫里面的,很有魅力的一个角色。” “哦。”骆以州接过我的手机,看了几张她的图片,自信地看向谢连溪:“我说,我可以把她雕刻出来哦。——要不要?” “要!以州你是我亲哥……” “别过来!你好恶心……” “别啊……以州……” “……” 沈策目光平静地看着我们的打闹。 骆以州一脸嫌弃,谢连溪一脸乖巧,我则在旁边一边笑一边装作劝架的样子让场面更混乱一些,然后受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 然后我看到了沈策的表情,心头狠狠一跳,撑在桌面上直起了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沈策,并朝他走过去一些距离。 沈策依旧笑着看着我,一贯的温柔,忽地说道:“我,请你们去看我演的电影吧。电影票我出哦。” 此时我可以听到了沈策的心声:是的。我早就知道我要舍弃的是什么,所以会出现这样我插不进话题的场面,我不应该觉得奇怪。本应如此。……可我,还是想做点什么。 眼前的场景变幻。 一片灯光闪烁,层出不穷的相机咔嚓声,眼前人山人海,坐无虚席。 “让我们掌声有请,华影史上最年轻的一位影帝——沈策!” 在沈策上台的过程中,不断有人朝他伸出手来,争着和他握手,沈策的回应得体大方,出色的容貌和温柔和善的气质将再一次赢得媒体的一众好评。 他在万众瞩目的场景之下,丝毫没有怯场,走到台上,站在中间,理所应当般享受着万千灯光的洗礼。 他的目光朝台下看过去,一寸一寸地看过去,台下人很多,却没有他想要看到的人。 一个都没有。 “沈策先生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成就,将来一定无可限量啊!”主持人不停地赞叹着,“有人称您为‘晨星’,一种说法是说这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的叫法,还有一种说法是说将您代指为圣经故事中的路西法,而且还可以顾名思义,‘清晨的星星’,寓意都很美好啊——这些都是您的粉丝为您想出来的。 您觉得怎么样?“ 说着,话筒朝沈策递过来。 沈策从容不迫地接了过来,将话筒放在嘴边,目光放远,看着台下的所有人。 他张了张嘴唇,明明有千言万语的心里话,却还是说了一套漂亮的场面话。 所有人都很喜欢他的表现,给出了隆重的掌声。 沈策在掌声里微笑,被闪光灯晃着眼睛,他一直在人群里寻找着他想要看到的那些人。 沈策疲倦地回到车里,经纪人给他递过来一杯水,“沈策,打起劲来哦,还要去赶下一场,还得坐飞机。不过你不用担心,所有都给你安排好了,对了,你最近记得早点睡,在媒体面前必须要始终保持完美的状态,不能被爆出黑料,你现在在记者眼里就是一块肥肉,很多人虎视眈眈,等着你呢……” “……没有多余的时间吗?”沈策接过水,杯沿抵在唇边,双眼无神着问。 “什么……?你还要多余的时间?”经纪人嗤笑,把一份文件丢给沈策,“省省吧,沈大影帝,没有曝光量你哪来的流量?” 说着,经纪人打开微博去查热搜,点开一个视频,是刚才沈策上台时录制的视频,“表现不错啊,沈策,对了,那时候坐你对面的那个女人是一个财阀的独生女,嗯,电话号码发给你了,有空和人家多聊一聊,……” 不久前的那个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晨星……最亮的星星,……您的粉丝…… 您觉得怎么样?” 沈策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回了原地,他靠在车窗旁,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外面的天空。 空中忽地飘起一丝一丝的雨水。天空放暗。草地沙沙作响。 沈策把脸贴在玻璃上出神地向外看着。 然后他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我、想、坠、落。” ——我好像丢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接着他又想。 ——他们三个肯定不会同意。 沈策百无聊赖起来。 在后来的一次签名会上,沈策遇到了安越,对他“一见钟情”。 “我会为了你们退出娱乐圈的,所以,让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不要因为觉得我蠢得无可救药,不要因为关心我的未来和我的梦想,就拒绝我的这个请求好不好?” “好啊。沈策。我不会拒绝你的请求。” 沈策笑了,眼角隐隐有着泪光,他捧住安越的手,终于心安了一般,闭上眼睛,深深地如叹息一般说道:“……谢谢你们。” ——让我坠落吧,让我们回到过去吧。 ——让我坠落吧,让我们回到过去吧。 ——让我坠落吧,让我们回到过去吧。 151、 接下来,我看的,是季风的记忆—— 4892年10月26日,太空移民政策已经全面实现,目前人类可以居住在月球、火星等地,利用发达的科技技术改善居住地的环境,但地球仍然是人类的大本营,将近百分之八十的生存资源将依旧在地球上开采。 4899年1月18日,虚拟全息技术达到顶峰,虚拟世界将与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差别,只要遵守相关虚拟世界的规定,就能像生活在现实世界中一样。全人类陷入了狂欢。 4902年6月13日,人类可以利用精密特殊的仪器探测并捕捉到“灵魂”这种神秘物质的存在,拉开了探索高纬度生物的序幕。 4923年5月7日,一颗巨大的陨石撞击了地球。 4923年6月7日,据统计,人类死亡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九点一九;资源丧失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三。 4927年8月10日,人类已经可以通过科研技术,完美地实现“灵魂”与“肉/体”的结合。 4928年4月6日,“肉/体”的创建需要耗费大量资源和人力。 4928年9月13日,人类在太空中,探索到了大量的失落的“灵魂”。 4930年10月24日,展开了第二次星际会议,议员提出“重生”概念。 “谁来重生?如今的人类社会已经渐渐从巨大的悲痛中恢复过来,正趋于稳定的状态。如果这个失落的灵魂会危害现今的人类社会,如果我们复活了一个恶人的灵魂,这个责任和后果,谁来承担?” “可如果不复活,即使人类的寿命现今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但终归有死亡的那一天,那个时候,如果不添加新的成员,人类的文明就让它因此灭亡吗?” “是的,现今新生儿的出生率仍然是呈现下降的趋势,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人类将因为自身的缘故,而彻底灭亡。” “难道不能通过科学技术来为人类繁衍吗……?” “这违背了人权。你能保证这个用科学技术繁衍出来的孩子,有着健全的人格,能保证这个孩子,有着完美的童年,然后健康快乐地生活一辈子吗?他出生的时候,你问过他同意与否?” “……这……” “关键是,现在的人类社会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动荡了。所有人的心智都很脆弱,独自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从而在辽阔的、漫无边际的太空中游荡,……这是怎么样的孤独啊……” “我认为,可以通过在虚拟世界筛选出合格的灵魂,并让他重生。” “我也觉得可以,可以根据杀戮值的高低来。” “嗯。那么杀戮值过高的就被直接抹杀在虚拟世界中?” “不。杀戮值过低的也要抹杀。我们要的是平衡。” “唯有天平平衡,才能重生。” “杀戮值太低的,如果来到现实世界,会显得其他人的杀戮值过高,……与其杀掉其他大部分显得高的,不如杀掉这个杀戮值太低的。” “这样太果断了吧?抹杀掉杀戮值过高的和杀戮值过低的?他们能选择他们自己的人生吗?他们也很可怜。不能给他们一个重新改造的机会吗?” “嗯……那,让杀戮值过高的被他周围的人爱着?让他体验到周围人的关心和美好?” “不能操控别人的爱意吧。” “没有操控爱意啊。可以换个角度想。人都会有遗憾,……就让杀戮值过高的人身上有着一项能力吧——可以补全他人的遗憾。这样一来,杀戮值过高的可以被爱,其余人也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幸福,不留遗憾,两全其美。” “嗯。通过他人的爱来感化杀戮值过高的人吗?可以是可以……那么杀戮值过低的人呢?” “我们可以在关键时刻在他心里引导他对周围人的杀意。” “好像还不够啊,有些草率了……再加上一条吧,一个关键人物死亡,将导致世界重启怎么样?” “得抹除记忆再重启吧。如果还带着记忆,那么杀戮值的检测就不纯粹了。” “如果抹除记忆的话,那不就成了一次次演老路了吗?” “所以得再加个‘监管者’。” “监管谁?” “监管杀戮值低的呀。而且为了方便管理,一个杀戮值低的,必须和一个监管者一一对应。这样的话,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也好找人负责,而且,因此,监管者应该就不会玩忽职守了。” “监管杀戮值低的?……这,那……就让杀戮值低的可以在一次次轮回中保留记忆好了。” “为了提高杀戮值低的的杀戮值,这个保留记忆的手段可以是……让监管者杀了他,才能保留记忆。——而且,这样一来,可以避免监管者与杀戮值低的人彼此相爱,让实验得以进行。” “不不不,你太低估人类的感情了。这样吧,再给监管者打上基因烙印吧,如果杀戮值低的人是男的,那么监管者的性取向会是女的;如果杀戮值低的人是女的,那么监管者的性取向会是男的。——这样才算保险。” “我们来给取个名字吧。杀戮值低的……就叫[炮灰]怎么样?” “杀戮值高的,就叫【主角】吧。” 4931年5月11日,我,被选为了[监管者],性取向为女。 152、 我的灵魂被从肉/体中抽离,投放到虚拟世界之中。 我将从虚拟世界的众多人物中,选择一个“寄生”,然后陷入沉睡。 只能等[炮灰]——我的任务对象,将要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才会从这具躯体中苏醒。 我选择了一个名叫“季风”的【主角】,来存放我的灵魂。 在被投放进虚拟世界之前,我做了一些功课。 这次的攻击性【主角】是从[炮灰]变来的,他有着数次轮回的记忆,一定会早点行动的。 所以我一进入这个世界,就发现,【主角】季风已经深深爱上了安越。 不过没关系,[炮灰]没有出现,我可以继续沉睡。 我是一个合格的[监管者],我想这次任务应该会很简单,基因也刻上了烙印,听说我的任务对象是一个男的,挺好的。 在这个监管者任务过程中,我知道,我要始终记着自己只是一个监管者,不能对这个世界多加干预。 据上一个监管者前辈说,我只能等我所负责的[炮灰]被抹杀,或者是变成攻击性【主角】、NPC性【主角】,才能回到现实世界,不然只能在虚拟世界中游荡。 我跟他说我的父母死在了那次陨石撞击之中。 他意味深长地说,“所以,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 他没有告诉我。 这群灵魂还是古人类时候的样子,二世祖在酒吧喝酒泡妞把妹,说着黄色的笑话,幸好我所寄生的【主角】很沉默寡言,一般不参合进去,不然我觉得作为一个极度文明的未来人,我可能会因为受不了,说不定会直接杀了这位【主角】,让他回炉重造。 我能预知到其他【主角】的死亡,也就能感知到[炮灰]将在什么时候出现。 我在[炮灰]来到我身边之前,提前苏醒了。 所有人说我性情大变,随之而来的称呼还有“喜欢安越的痴情傻/逼”。 那天我维持着原主的人设,和往常一样来到酒吧,和那伙古人类一起喝酒,他们嘻嘻笑着,拿我喜欢安越的事来打趣。 我端着杯酒,冷着脸,正想着:这些人不是【主角】,杀了应该不违背规定吧? 那么我要不要把原主“喜欢安越的痴情傻/逼”的这个人设演下去呢? 可我不喜欢男的啊。 我犹豫着。 “喂。” 一个人忽地站在了我面前,微微朝我俯下/身。 我慢慢地转了头,抬眼去看向来人,正要喝酒的动作顿住了。 那张脸漂亮得过分,将其余所有人都衬成了泥土。 特别是那双眼睛,我想眼睛的主人应该不知道他自己有多么出众,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发散着自己的魅力。 那个人微笑着,随意地伸过来手,把自己的酒杯往我的杯子上,轻轻,一撞,酒精的泡沫溢出来,洒在我杯子里一点。 “喝酒吗?” 我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没动。 ——“所以,你要小心。” 一道声音忽地在耳边幻响。 我听到了我心跳的声音。 我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望着那双眼睛,突然意识到来人是谁。 [炮灰]。 ……那个将要死在我手里的任务对象。 153、 在我正要继续往下看季风的记忆,以及其他人记忆的时候,眼前所有的光亮在一瞬间全部被泯灭,所有的记忆在同一时刻破碎消散,眼前的画面再次沦为一望无际的黑暗。 在这黑暗的时刻,一双手从背后搂抱住了我。 身后传来季风的气息,随之,一把散发着森冷气息的匕首落在我的脖子上,刀锋抵着,稳稳地拿在手里,没有一丝颤抖,只要手的主人愿意,就能在顷刻之间让我送命,和过去一样。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黑峻峻的前方,没有回头,没有挣扎,我淡淡地询问道:“什么意思?” 连他的名字也不去喊。 被打上了基因烙印的季风口中说的对我的爱,是真是假? 明明对我心动,却依然下得了手去杀我,这份爱是否太过廉价? “第六条规则——我爱你。无论你相不相信。” “啊,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的存在,最后我可能还是会找个可爱的女孩子结婚吧。” 我现在已经不再是[炮灰]。季风应该回到现实世界。 为什么还把匕首对着我? “因为,纪临。他们在你心中引导你的杀意的时候,我唤醒了你,所以他们没有成功,你现在是NPC性【主角】,同时,也是杀戮值最低的NPC性【主角】。” 季风温柔地说。 “我会留在你身边。”他用着缱绻的口吻说着世上最毒的情话。 “早就算计好了的是吗?”我目视前方,心被冷得彻底,“喜欢上了杀我的感觉,是吗?” 季风没有应声,沉默了一会儿,他亲了亲我的脸颊,他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曾经的爱人,他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他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冰冷。 154、 “【主角】安越,死亡。 【主角】纪涯,死亡。 【主角】沈策,死亡。 【主角】骆以州,死亡。 【主角】谢连溪,死亡。 【主角】席云,死亡。 ……………… 【主角】席霆,死亡。 [主角]季风,存活。” “[炮灰]纪临,存活。” “【主角】安越被抹杀,消除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下一局,攻击性【主角】纪涯。 [炮灰]纪临。 由于不可抗力因素,[监管者]依旧是前一个,因情况特殊,[监管者]将保留前三十三次轮回的记忆。” “……”一阵杂乱的电磁声过后,那道机械的电子音波澜不惊地继续毫无感情地播报着。 “第941次轮回,即将开始。” “所有人的记忆,全部抹除重来。” 155、 我的名字叫纪临。 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哥哥,以及三个关系亲密的挚友。 我小时候因为很喜欢缠着哥哥,因为我太可爱了,让他分心,所以他不得不往身边多加派人手进行保护,听爸爸妈妈说,多亏得我黏着哥哥,避免了一桩绑架呢。 哥哥对我太好了,他什么事都顺着我。 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从我有记忆起,我脑子里就会多出一道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男人,但它对我没有恶意,会和我讲很多事情,功课不会做的都可以去问它,我难过的时候它也会安慰我,我觉得它像哆啦A梦一样,就是一直只在我脑子里,只会和我说话,没有实体,我至今都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 我连它是不是人都不知道。它也不打算告诉我。 过了些年,稍微长大了一些之后,它就开始让我撮合很多对情侣了,男男女女的都有,说什么要让别人不留遗憾,一副很好心的样子。 每次我消极怠工的时候,它就苦口婆心地和我讲一堆大道理,那时候我还小,总会被它轻而易举地说服掉。 ……好吧,长大了之后好像也还是顺着它来的。 它每次让我撮合别人、给别人解除误会和矛盾的借口总是说它其实有着一颗十分善良的心。 我吐槽它说谎不打草稿,它一点都不像个好人好不好! 这时候,它又摆出了一个更不靠谱的理由:说是为了我。 我就奇了怪了,别人的人生留不留遗憾和我什么关系?找个理由也要找个逻辑通顺的吧? 我猜,它一定是自己单身久了,寂寞了,所以就想看别人小情侣卿卿我我。 毕竟和它聊天的只有我,让它变成这样也有一部分是我的错。 所以我每次都不介意它找的理由很奇葩,依旧任劳任怨地给它打白工。 眼下是一个名叫席云的家伙,这人据说是席家的私生子,听它说,不久后席云就会和他女朋友吵架,如果这次吵架没有处理好的话,他女朋友最后极有可能会嫁给别人。 然后席云就会开始变态,去折腾他名义上的哥哥席霆——一个现在有点小名气的小模特——让席霆背上打粉丝的污名。 我感叹了一句席霆真惨,就开始去蹲席云女朋友的点。 他们两个人之间面临的是前途与爱情的艰难选择,在他们吵架吵到白热化的时候,我忽然出现,并且向他女朋友表示“我可以追随你一起去国外”——这样的话,席云会吃醋,然后会把炮火转向我,并且还能从我的话中得到启发。 它听了我的计划之后,夸赞我脑袋瓜很聪明。 然后它问我:“嗯……有一个问题啊,要是你当场被席云打死了怎么办?” 我:“……” 我选择完事后立马打电话给我哥。 156、尾声 “嗯……这样一来,纪涯已经没有遗憾了,席云那些人也没有了……纪涯这个家伙可以达到完全喜欢自己的状态……其他人没有遗憾,给攻击性【主角】的那项补全他人遗憾的能力不会有发挥的余地……” 它又在我脑子里像个小老头一样碎碎念起来了。 我一点都不明白它在神神叨叨些什么鬼。 最后它说:“纪临,接下来,你要做的大概就是看着你哥,叮嘱他不要随便出门,不要被别人看见。 在骆以州面前说,‘我想要你雕刻的玉女飞仙和玫瑰袖扣’。 带着骆以州和谢连溪一起去沈策的新闻发布会。 如果你以后遇上了一个叫做季风的人,不要喜欢他。因为他不是我。” “你在说什么啊?”我感到十分莫名其妙,“你这个样子,好像可以预知未来似的。你让我做这些的意义在哪里?” “我想让你幸福。” “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啊。”我张开双臂,站在阳台上,眯着眼睛,舒服地吹着一阵阵凉爽的风。 它沉默了一阵。 它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幸不幸福? 我带着这个疑惑,说出了两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在这种氛围之下,我觉得它会回答我。 我问它它是我的谁,我问它我是它的谁。 它说它是我的系统,它说我是它的主角。 - 按规则来说,因为纪临即使在未来人的有意引导杀意的情况之下,也没有去杀人,甚至最后想对安越动手,也被季风喊停了。 在这种情况下,纪临先变为NPC【主角】,又因为杀戮值最低,会变为[炮灰]。没有违背规则。 [监管者]的规则可以说是有三条: 第一,只能通过杀[炮灰]的方式,来让[炮灰]保存记忆。 第二,一个[监管者]负责一个[炮灰]——这也就是说,如果纪临没有变成炮灰,季风将不能停留在这个虚拟世界。 第三,可以选择虚拟世界中的一个人物来存放[监管者]的灵魂。 监管炮灰是通过以上三条的方式来实现的。 性取向为女不算规则,季风被打入了基因烙印,喜欢女人将成为他的本能,他喜欢上纪临是违背本能,不是违背规则。 轮回也没有停止,只是停滞。 这一次轮回,纪临因为上一轮最后的状态是“存活”,所以没有保留前三十三次轮回的记忆,但是季风记得,为了让纪临幸福,季风选择了“[炮灰]纪临”作为存放灵魂的那个人物,并作为纪临的系统存在,通过补全他人遗憾的方式来避免其余人喜欢上纪涯,也通过补全纪涯遗憾的方式,来使得纪涯这个人物有可能达到“完全喜欢自己”的状态。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纪涯不会被抹杀,其余人也不再有遗憾。 虚拟世界的规则被制定好了之后,将无法再修改,这个计划的凝视者也只能袖手旁观。 另外再说两点: 第一、 因为最后是纪涯杀了所有人(除季风和纪临以外),连同他自己一起。他的气运会给那些被他杀死的人,连同他自己。 所以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一次轮回所有人都补全了遗憾,因为所有人都死过一次,有了气运,包括纪涯自己。 但纪涯的气运也不是超级多,作为平衡,他对于自己是攻击性【主角】的“觉醒”将延后很多年。 而季风和纪临,季风背负着所有的记忆和痛苦存活着,纪临则忘记了季风,——从这个角度而言,并不算圆满——可以归咎于是上一世他们俩没有被杀死的原因。 (纪临没有死是因为爆炸的时候纪涯用身体护住了他…… 第二、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 在说明这是第939次轮回的时候,那一章节,除季风和纪临以外,所有人都是【主角】。 纪临是[炮灰],季风是[主角]——框框不一样——[监管者]、[炮灰]以及季风的[主角],这三个名称的框框是一样的………… (怎么感觉我变成细节狂魔了…………(暴汗…… - 有番外的话估计就是搞黄了(作者XP输出之类的…… 骆以州对纪临妥妥的是爱情,独一份的那种。 在沈策心里,骆以州、纪临、谢连溪的份量是一样重的,但是……作者本人觉得,像沈策这种正经人,如果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纪临的友情变质了,一方面纠结骆以州喜欢纪临,一方面又放不下自己的感情,在这种矛盾纠结的情况之下,纪临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懂,照旧和沈策勾肩搭背。 可能有点OOC的小剧场: 沈策:他摸我了。他是不是喜欢我? 沈策:他看我了。他对我笑了。我…… 沈策:不不不,冷静点。 (冷静中……) 最后。 沈策:我其实觉得我可以。 纪涯这人就妥妥变态了,离亲情变质只差临门一脚那种变态。 他现在被迫在纪临的淫威之下变成纪家史上最神秘的家主,天天家里蹲,有事没事种种花养养草,保温杯里泡枸杞。 最近纪涯很苦恼一件事情:为什么纪临不想让他随便去见人?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上网查,网上没有;问属下,属下望天。 最后,在看一部狗血言情剧的时候,纪涯忽地悟出来了。 ——哦,他弟是想对他强制爱吗? 有意思。挺有想法的,小临。 纪涯摸着下巴,在心里夸奖道。 (哈哈哈笑死我了…… 如果照这个发展,季风可能要领NTR剧本(好惨一男的…… 但我最近没想明白如果番外这样发展,算不算OOC…… 所以暂且先搁置一下写番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