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假少爷被真少爷看上了》作者:苏半盏   文案   国民弟弟季屿意外穿成一本豪门文里的炮灰假少爷。   假少爷空有绝美长相,实则坏事做尽,又坏又蠢。   真少爷季榆迟回归后,他还试图跟人抢夺家产,设计陷害,结果自然是生生把自己作死了。   季屿穿过来的时机不太好,恰是季家认回真少爷时。   为了自己的小命,他果断将季榆迟拉到无人的角落,真诚地讨好:“你放心,季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绝不拿一分一毫。”   暖光灯下,季榆迟静静凝视着面前的少年,语气低沉危险:“鸠占鹊巢十八年的账,又该怎么算?”   季屿理亏,视死如归地问:“你想怎么算?”   季榆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被季榆迟赶出季家,自立门户不算——   座无虚席的高端餐厅,季榆迟矜贵自持地往那一坐,吩咐:“我手不舒服,小屿你喂我。”   累了一天回家,还没来得及扑向温暖的大床,就被季榆迟拎起来做苦力:“我身上不舒服,过来帮我做按摩。”   外出旅行,身价千亿的季榆迟当着自家父母的面开了两间房,理所当然地解释:“我有严重的失眠,必须小屿陪着才能睡着。”   季屿被使唤得团团转,还要被周围人打趣是季榆迟的小媳妇,而季榆迟看他的目光也越来越危险,季屿终于忍不住问:“我到底还需要偿还多久?”   季榆迟望着眼前精致昳丽的少年,喉结滚动,低哑声音道:“不够,需要用一辈子来还。”   【单纯可爱·被攻吃掉也不知道·国民弟弟受(季屿)vs 腹黑病娇·天天在想怎么吃掉受·禁欲总裁攻(季榆迟)】   【排雷】   ①1V1,双C,HE,不憋屈,双穿书,攻宠受小甜饼。   ②前世今生,攻受都无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本,让受自立门户是为了在一起。   ③有副cp,原书受(沈隐青)vs原书攻(厉寒),追妻火葬场。   ④文案写于2020.12.27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娱乐圈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屿(受),季榆迟(攻) ┃ 配角:《穿成替身后我和渣攻叔叔HE了》《真假少爷联姻了[校园]》麻烦预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单纯可爱vs腹黑禁欲   立意:受过的挫折和经历过的黑暗,终将成为我们前进的动力。 第1章   “沈隐青,奖学金不想要了?知不知道英华最大的股东姓什么?巧了,跟我们季少一个姓呢!”嘲讽的声音中夹杂着威胁。   “我不会再帮你们作弊了,我相信学校是公平的。”是另一道声音,不高,还带点隐隐的颤音,但坚定。   季屿先是听到对话,随后渐渐看清眼前的场景——   在一栋教学楼的拐角处。   白墙绿草间,一个瘦弱的少年紧贴着角落,胸前抱着几本教辅书,因为过于用力,黑白色英伦校服被他勒出几道褶皱。   明明应该是个狼狈的场景,但少年的背却挺得笔直,清秀的脸上挂着倔强。   很有气质,但季屿不记得娱乐圈有这号人。   还有,他们说的英华,奖学金,作弊又是什么?   校园剧本?!他不记得接过这部剧。   而且他不是刚拿了电影界的最佳男主奖在回程的路上么。   堵车无聊,他还点开了助理发给他的一本耽美小甜文,看到一半司机忽然紧急刹车,然后一阵剧烈震荡……   应该是出车祸了,生死未卜。   意识刚回笼,季屿就听到身后几人笑了。   嘲讽意味明显,让一向友善待人的他蹙了蹙眉。   “学校当然是公平的。你收了季少的钱,给季少传答案,很公平。   沈隐青,转账记录我留好了,记得钱货两讫。”一道抛物线从季屿眼前划过。   季屿的视线顺着弧线移动,最终落在少年的怀里。   是一部手机。   “你!”被唤作沈隐青的少年握住手机,咬着唇,漆黑的眼里写满了悲愤,“我没收他的钱,是你拿走我的手机收的!”   “呵。”身后人笑了,有恃无恐地威胁,“那你去告诉老师啊,看老师信你的说辞,还是信证据。”   少年紧紧抓着手机,垂下了眼眸,整个人瞬间颓败了下去,像深秋转冬后的白杨树,虽然傲然挺立,却失了生机。   从小到大被保护很好的季屿,最见不惯欺负人的事,他刚想回头跟几个人理论,就见威胁少年的人走到了他面前。   那人双手奉上了一部最新款手机。   姿态恭敬,跟刚才对付沈隐青时判若两人:“季少,搞定了!”   季屿定定地望着那人手里的手机,有些懵。   季少,是他季屿?!   他带着几个同学在欺负一个叫沈隐青的学生?   在季屿怀疑人生的时候,某些文字和画面瞬间朝他袭来,而他也终于明白了现下的一切。   季屿心下一惊,赶紧接过手机,打开微信聊天界面——刚刚伪造的转账记录就在眼前。   他立马删掉记录,举起手机给沈隐青看:“转账记录我删了,我不会要你的答案的,你走吧。”   他的声音天生偏软,没什么力度,但这几句话说得极其真诚。   还有点急。   沈隐青眼里闪过诧异,确认他删除了转账记录后,也低头操作了下手机,将信将疑道:“钱我还你了!”   季屿快速点了领取,点点头“嗯”了一声,又匆忙重复:“你走吧。”   “季哥?”见沈隐青真的走了,身前的人喊了他一声,脸上满是疑惑。   身后几个同学也窃窃私语:“季哥怎么改主意了,那我们晚上的考试怎么办?”   季屿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十一月十一日下午五点三十五,季榆迟再有半小时不到就要离开季家了!   季屿刚松的气又提了起来,他转身冲一众人道:“考试作弊本来就不对,你们别再找沈隐青麻烦,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软软的声音没什么威慑力,出口的内容也不痛不痒,唯有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透着坚定。   义正言辞的模样。   本来都尘埃落定的事,突然发生变化,众人皆懵。   季屿平复了下刚虚张声势警告众人后砰砰跳的心,在众人没反应过来前转身往学校大门口跑。   路上,季屿习惯性在外衣口袋摸,摸了半天却发现又忘了带口罩。   他轻叹一声,懊恼自己的健忘。   无奈,他放慢脚步,低着头跟随人潮出了校门。   这会正值放学时间,学校门口有不少学生,但朝他看过来的学生不多,而且很快他们又收回了目光,专注自己的事。   仿若他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学生,根本不值得关注。   季屿压下心中的异样,在校门口上了刚打的车。   坐上车,季屿也没敢抬头,刻意压着嗓子报了地址,又补充道:“师傅,我有急事,麻烦您快点。”   师傅透过后视镜扫了他一眼,应得爽快:“好咧!”   车子平稳驶向大道,司机点开车载广播。   是个音乐频道,司机跟着年代感十足的旋律自娱自乐哼了两句,没再看他一眼。   是真的对他不感兴趣。   十多年了,季屿还是头一次像个普通人一样出行,没有围观人群,也没有尖叫和呐喊。   不安和担忧渐渐消散,季屿在些微不适应中缓缓抬头。   后视镜里,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印在其中。   不知是否刚才跑得太急,他的发顶立起了一撮呆毛,晃晃悠悠,是他的妈妈粉、姐姐粉、老婆粉们每次看到都会嗷嗷叫的可爱形象。   但此刻的他,却跟沈隐青一样,穿着英华私立学校的黑白色英伦制服。   是戏里戏外,他从未见过的校服。   自此,季屿终于确认,他穿书了——穿进了他回程路上看的那本小甜文里。   在这里,他不再是五岁就走进荧幕,各种奖拿到手软,微博粉丝几千万,走到哪都会被围观的国民弟弟季屿,而是一个活不过二十章,空有其表的恶毒炮灰。   欺负沈隐青,是原主作死的开始。   最终让原主凄惨死亡的,是季氏集团真正的少爷季榆迟。   音乐频道放广告了,司机换了个台,那么巧,主播刚好在说季榆迟。   此时,季榆迟还没回季家,叫郁迟。   “根据今日发布的华夏富豪排行榜显示,除了首席豪门陆氏的陆离江和顾氏的顾琛,目前排名第三的是白手起家的郁迟。   郁迟自小被誉为神童,十岁参加中考,十三岁完成了研究生考试的复试,十六岁因为计算机方面的天赋读了博士生。   十六岁的郁迟因为父母意外去世,不得不一边攻读博士一边接手了父亲的小公司,在他原本就创立了华夏最受欢迎教辅品牌‘金钥匙’教育的基础上,又开创了席卷全球的‘速派’短视频app,目前跻身华夏富豪排行榜第三。   别人几代人的财富积累,他用短短三年时间就达成了。   很难想象,郁迟今年才十八岁,真是令人震惊!”   确实令人震惊,季屿想,但小说里一切皆有可能,也能理解。   毕竟季榆迟是真少爷。   所以冒牌货原主,到底哪来的勇气跟这种大佬争家产的。   根据书中介绍,光棍节的今天是季家爷爷第一次跟季榆迟见面商谈认祖归宗的事,因为爷爷顾忌原主这个假孙子,只肯给季榆迟一半的股份,季大佬直接拒绝了。   季榆迟可不是传统真假少爷文中的落魄小可怜,且不说他那逆天的智商和无价的商业才能,就他短短三年积累的财富,也已经超过了季家几十年的底蕴,根本不屑要一个日渐衰败的季氏,更何况还是憋屈的半个。   后来,因为原主害沈隐青没拿到奖学金,与沈隐青相依为命的奶奶没钱透析遗憾去世。   这事被有心人爆料出来,爷爷不仅知道被他寄予厚望的原主成绩造假,也清楚了被他百般维护的原主道德败坏,气得住进医院,随后季氏动乱,爷爷直接将整个季氏交给了季榆迟。   而被其他股东当成傀儡争夺股权的原主,在季榆迟的雷霆手段下,自然死得凄惨。   季屿现在就是要赶在季榆迟离开季家前,先一步表忠心。   ——季家股权什么的,他没本事,也没心思要。   他愿意净身出户,只求季榆迟留他一条小命。   虽然稀里糊涂穿书了,但他并不想为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丢掉性命。   一下车,季屿直接往季氏老宅三楼冲:“爷爷在书房吗?”   他跑得太快,管家跟在后面追,语气里尽是无奈:“小少爷,您慢点,老爷在书房跟人谈事呢。”   季屿松了口气,加速爬楼。   还好赶上了,否则他想再见到季榆迟就难了。   他刚到楼梯口,就见不远处的书房出来一人——   那人个子很高,衬衫西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眶,挺拔矜贵,透着一股子斯文败类的味道,却又不够儒雅,看着多少有些病态阴郁。   哪怕相隔有段距离,季屿都莫名感受到一股冻人的寒意。   季屿也没仔细看,见那人明显特征跟书中的季榆迟对上后,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握紧拳头,果断冲了过去。   他抱着视死如归的劲头,拉起季榆迟的手腕就往旁边跑。   “小少爷!”还在二楼的管家依旧在喊。   季屿怕爷爷跟管家坏他的事,硬着头皮加速往前。   他满脑子都在思考如何让季榆迟留他一条小命,压根没注意被他拉着往前走的男人先是用岑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随后眸子一缩,逐渐转深的目光便停留在他的脸上。   好半晌,他泛着汹涌情绪的目光才逐渐平静下来,却始终凝视着他。   季榆迟像是完全被季屿这张脸迷惑了,任由季屿拉着他走到别墅的一个角落,没反抗。   “我是季屿,我知道你才是季家的真少爷,我是假的。”刚站定,季屿就急不可耐表忠心,“你放心,季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绝不拿一分一毫,我净身出户,可以吧?”   他语气真诚,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大佬,留我一条小命,可以吧?   求求你了QAQ,我还不想死。   季屿在心里默默祈祷。   他偷偷瞟了季榆迟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忐忑不安地等待季榆迟的答复。   天色暗了下来,别墅的灯亮了。   别墅的角落里,唯有暖黄的灯光笼罩在两人的身上,季屿因为害怕,只敢盯着地上一高一矮的身影看。   哪怕只是影子,季榆迟也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压迫感。   而他的那道,弱小无助又可怜,被季榆迟的影子压制得死死的。   莫名的恐惧,让季屿的心跳更快了。   远处,管家还在找人,一声一声“少爷”唤着。   季屿不敢应,他知道季爷爷跟季榆迟密谈是因为穿书,他怕被质问,不知该怎么解释。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季榆迟迟迟不出声,季屿越发忐忑和紧张,他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的力道。   在季屿看不见的角度,季榆迟终于动了。   他微微垂眸,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季屿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上移开,缓缓落在季屿抓着他手腕的手上。   片刻,心都跳到嗓子眼的季屿,听到头顶传来男人低沉又危险的声音。   他问:“净身出户?”   季屿匆忙点头。   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听到那人道,“净身出户只是从现在起,那鸠占鹊巢十八年的账,又该怎么算?”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写《穿成替身后我和渣攻叔叔HE了》麻烦预收~   顶流偶像纪临安遭遇舞台事故,意外穿进一本虐文,成了下场凄惨的工具人替身。   渣攻跟白月光分分合合,替身自然也被招来又挥走,最后渣攻跟白月光HE,替身失身又失心,独自郁郁而亡。   纪临安:???   纪临安穿过来时,渣攻正故作一脸深情脱他衣服。   他一个擒拿,反手将渣攻摔在地上发出猪叫,惊动了隔壁房间。   迎上渣攻难以置信的眼神,纪临安轻嗤一声,直捅渣攻痛处:“其实我爱上了你叔叔,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靠近他。”   门外,尉氏集团真正的掌权人尉迟淮轻轻挑眉。   甩掉渣攻的纪临安一身轻松,看着镜中腰细腿长绝佳长相的自己,他决定重操旧业专心走事业线。   刚签约,严厉著称的大BOSS点名见他,纪临安忐忑抵达。   男人坐在总裁室宽大的办公桌前,抬眸看他,语气低沉:“准备发情歌?先唱给我听听。”   唱完后,情歌从专辑里剔除了。   刚拍戏,日理万机的大BOSS亲临片场,纪临安惴惴迎接。   男人无视身边献殷勤的众人,将他带到休息室抵在门后:“要演亲密戏?先对我来一遍。”   演完后,亲密戏被删了。   刚准备休息,总影响他搞事业的大BOSS来到卧室,纪临安欲哭无泪。   被吃干抹净后,他撑着快散架的身体哭唧唧地哀求:“尉迟淮,我错了,我真的只是一时口嗨。”   男人慢条斯理地套上白衬衫,散漫危险的语气里有笑意:“不是觊觎我么?恭喜你,得偿所愿。”   【外皮内怂·事业心强·甜心受(纪临安)vs 心机腹黑·占有欲强·霸道攻(尉迟淮)】 第2章   季屿懵了。   他以为净身出户已经很有诚意了,万万没想到季榆迟还要追究前十八年的账。   其实……季榆迟说得也没错,原主前十八年的确享受了原本属于季榆迟的待遇。   现在他穿成了原主,替原主还账天经地义。   可怎么还啊?   季屿呆呆地抬头,恰好撞上了季榆迟扫过来的目光。   这一次,季屿看清了季榆迟的长相——   西装革履的他,皮肤偏白,脸部轮廓清晰流畅,眉眼深邃。   明明应该是高山雪竹般清润卓绝的形象,却因金丝边眼眶后面那双眼,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那双眼如一汪深邃的海,表面沉静,内里却蕴藏着未知但危险的情绪。   此刻,季榆迟就是用这双眼一瞬不瞬盯着他。   季屿只觉头皮发麻。   他看不懂季榆迟,但总觉得季榆迟一眼就能将他看穿。   但凡他敢动一点不好的小心思,季榆迟就有千万种要了他小命的方式。   在季榆迟的凝视下,季屿越发觉得心虚和害怕,他咽了咽口水,视死如归般反问:“你想怎么算?”   软软声音里有藏不住的颤意。   季屿在过速的心跳声中等待着季榆迟的答案,仿若在等着被行刑。   片刻,季榆迟微垂目光,高深莫测地笑了下。   似有若无的笑声传来,季屿心下一凛。   忍着胸腔里翻滚的不安,他不自觉地顺着季榆迟的视线往下,而后——   他跟被火烧了一般,迅速抽回了握在季榆迟手腕上的手。   “对……对不起!”季屿局促不安地闷声道歉。   语气里全是仓惶与无措。   他居然抓着季榆迟这么长时间,呜呜呜,他是不是离死又近了一步。   季榆迟并没给他回应,连带着此前的问题也没有答复。   两相静默里,季屿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他就快缺氧窒息而亡。   敌不动只能他动。   他小心翼翼抬了抬眼皮,快速地瞟了一眼季榆迟又赶紧低下头去,小声提议,“不然我把原……原来十八年花过的钱都还你?”   说完,季屿偷偷嘘了口气。   好险,紧张之下,他差点把“原主”两个字脱口而出了。   “哦?”   这一次,他听到头顶那道低沉危险的声音响起,“你有钱还?”   “……”还真没有。   季屿攥着衣角壮胆:“我现在没有,但我很快就会有钱的。”   在挣钱这方面,季屿蛮自信的,再怎么说他也曾是顶流,撇开家族带给他的福利外,他本身的工作能力也是过关的。   “我会去报名选秀,只要进了娱乐圈,我肯定能很快挣够还你的钱。”短短时间,季屿已经想好了在这里他接下来要走的路。   对,就是这样。   离开季家,从选秀开始进军娱乐圈,还完季榆迟的债,继续在这个世界完成他未完的梦想。   季屿越想越激动,连刚刚的忐忑和紧张都缓解不少。   “你学过表演?”   季屿心头刚燃起的火苗,被季榆迟的问句浇灭。   确实,在这里,他不是唱跳全能、演技出色的国民弟弟季屿,而是不学无术的恶毒炮灰季屿。   “……没有经验也没事,我会努力的,我相信自己能成功。”   季榆迟好不容易对还钱有点兴趣,为保小命季屿只能硬着头皮撒谎。   毕竟心虚,季屿将头埋得更低,声音也小小的。   一直以来,他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始终是个乖孩子,真的不擅长撒谎。   季屿在心里祈祷,希望季榆迟信他一回。   “季屿。”   他听到季榆迟唤他的名字,声音慵懒随意,没了刚才的危险气息。   季屿不自觉放松警惕,抬头看他。   季榆迟的目光还停留在他脸上。   季屿长而卷的睫毛上下扇动了下:“嗯?”   “你在撒谎吗?”   季榆迟的声音低缓,像是循循劝导,又似蛊惑引诱。   季屿心头一跳,刚想否认,就又听到他补了一句,“你耳朵很红。”   这一刻,季屿手比脑子更快,他倏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两只泛红的耳朵。   惊慌失措的季屿,双眼瞪得大大的,跟捂着耳朵配字“鸭鸭什么都不知道”的可达鸭表情包没什么不同。   撒谎红耳朵的小毛病,是他在现实世界才会的表现,怎么原主这具身体也有?   而且季榆迟怎么会知道?!   还在他慌乱又疑惑的时候,季榆迟忽地低笑一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季屿竟从这笑声中听到一丝愉悦。   是因为可以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吗?   季屿红着脸,缓缓放下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手,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看上去无措又可怜。   拯救他的,是终于追上来的管家。   未完的谈判到此为止,管家请两人去了书房。   书房里,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的季爷爷,双手捧着红木拐杖,看了看忐忑不安的季屿,又扫了眼神情淡漠的季榆迟。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在季屿身上:“你认识他?”   季屿偷偷瞟了眼身侧的人,轻轻咬了咬唇内的软肉。   季榆迟很出名,但原主这时候确实跟他还没有交集。   他当然可以说从网站上或者财经杂志看过季榆迟,但要怎么解释他把人拉到角落里对话了半天?   总不能实话实说——因为我怕死在他手里,提前跟他化解矛盾吧?   忽然,季屿灵光一闪。   他可以说……觉得季榆迟很厉害,自己仰慕他,请他介绍一些成功的经验?!   季屿心下一喜,自认为找到了可以妥善解释的理由。   只是没想到,他还未来得及出声,身侧的人却先开了口。   “他知道你找我接手季氏集团的事了。”季榆迟语气慵懒随意,如阐述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   季屿倏地转头看向季榆迟,眼里的惊恐藏不住。   季榆迟抛出的信息可比季爷爷此前的问题严重多了,季屿不懂季榆迟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更解释不清了!   见他看过来,季榆迟缓缓转头与他对视,晦涩的眸子里漾了点兴味。   他是故意的!   季屿的心沉了沉,心道果然季榆迟之前根本没想过答应他的条件,只是兴之所至玩弄他而已。   季屿不得不看向书桌后的季爷爷,想着大不了再撒一次慌。   却见老爷子脸上挂着震惊又尴尬的表情。   察觉到他的目光,季爷爷根本没问他怎么知道这事,反而是别开了头,像是怕面对他。   有那么一瞬,季屿产生了“季榆迟那句话,不是要为难他,而是要为难季爷爷”的想法。   因为季爷爷的回避,此刻的书房安静极了。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季屿只能听到自己过速的心跳声。   太窒息了,季榆迟不愧是十八岁就占据华夏富豪榜第三的男人,果然够狠!   他明明知道,季爷爷私下找他谈就是不想别人知道,特别是“他”这个假少爷。   季榆迟也知道,他私下跟他谈条件,是不想别人知道,特别是季爷爷。   结果,他竟然当着两人的面,把彼此想要隐瞒的事情直接捅破了!   季屿动动唇,想着要不要趁季爷爷尴尬和愧疚时,趁热打铁说自己愿意净身出户,把这层破了个洞的窗户纸撕个彻底。   但罪魁祸首没给他机会。   “我答应了,你之前提的条件。”季榆迟眸光轻转,看向季爷爷,缓缓开口,“不过季屿必须离开季家!”   闻言,季爷爷终于转头,略显浑浊的眸子闪过诧异:“……什么?!”   季屿怔了片刻。   虽然季榆迟语焉不详,但看过原书的他知道此前两人的谈话内容——季爷爷要求季榆迟只拿一半股权,回归季家。   原书里,季榆迟直接冷脸离开了。   为什么……现在他答应了?!虽然条件是让他离开季家。   在季屿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的手机响了。   刚准备深入谈话的两人,将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一时间,书房又只剩下他的手机铃声。   季屿硬着头皮,按下了接听键。   “季哥,你在哪呢,晚上考试你没忘吧?!”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急切。   是此前站在他背后欺负沈隐青的同学,“他”的好哥们黎苍。   被季榆迟一吓,季屿还真忘了。   “我马上回去。”   怕老爷子反应过来追问他真假少爷的事,季屿打算先溜为敬。   至于说辞,路上慢慢想。   “爷爷,我晚上有个考试,先回学校了。”语毕,季屿起身就走。   走之前,他还不忘表态:“我愿意净身出户!”   许是季榆迟那边突然发难,又许是老爷子认同学业为重,没阻止,只嘱咐道:“晚上让司机去接你。”   这是晚上要跟他谈话的意思。   那会他肯定想好了对策,季屿点头应了。   他回来比较急,忘了通知接送他上下学的司机,这会只能再打车回去。   季家老宅坐落在郊区,环境很好,就是不好打车。   季屿等了半晌没人接单,正想着要不要让管家给他安排辆车,一辆黑色的库里南稳稳地停在了他面前。   后车窗缓缓落下,金丝边眼镜后那双深邃的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条件反射般,季屿心下一凛。   “上车。”   车内的季榆迟淡淡吐字,“送你去学校。”   季屿挺了挺背脊,握紧手机:“不用。”   开玩笑,季榆迟送他能安什么好心,他暂时还不想死。   季榆迟静静看他:“你怕我?”   明明是个问句,季屿硬是听出了肯定的语气。   我当然怕你!   季屿腹诽,我怕你在路上就要了我的小命。   “当然不怕!”   心里瑟瑟发抖,出口的内容却足够硬气。   又快又急,还虚。   季榆迟稍稍转了下眸光,视线落在季屿白皙小巧的耳朵上,轻声唤他:“季屿……”   身为演员的本能,季屿对目光太敏感了,更何况季榆迟的目光如有实质。   在他觉得耳垂一烫时,他抢在季榆迟说话前拉开后车门,泄了气:“我上还不行嘛!” 第5章   季屿开了门才发现季榆迟坐在这侧,他没法上车。   看着男人如山一样的身影,季屿忽然觉得特委屈。   心中的酸涩翻涌而上,就快从眼底冲出来。   他不清楚是因为突然而至的穿书让他适应不了,还是季榆迟给他的压力太大,再或者仅仅懊恼自己连开哪侧车门的小事都做不好。   就突然崩了。   怕季榆迟看到外泄的情绪,他低着头快速转身,绕去车身另一侧。   他没发现,在他自暴自弃地嚷出那句“我上还不行嘛”时,季榆迟放在座位下的长腿是动了一下的。   他在挪位置,只是季屿并没等他。   季屿走得太急,这边的车门还敞着,季榆迟坐在原位没动,但幽深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闷头走路的季屿。   片刻,他不动声色地关上了这边的车门。   没一会,隔壁车门打开,垂着头的少年上了车。   直至他关上门坐好,都没正脸看过他。比如现在,少年正撑着脸看着窗外,不想搭理他的意思明显。   季榆迟盯着少年那头柔软的黑发看了会,见少年没有转过来的意思,他拾起旁边的平板看起了报表。   季屿这会确实不想理季榆迟。   情绪上头,他想的东西多了些——   在现实世界,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亲人疼着、经纪公司捧着、粉丝爱着,别说危及生命的事,连委屈都没受过。   但在这里,孤零零的他像案板上的鱼,季榆迟想怎么处理他都可以,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没欺负沈隐青,也说了不会争家产,还愿意还原主的欠账,为什么季榆迟还不放过他?!   谁稀罕这个季家!   如果可以,他才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他只想留在现实世界的季家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而不是在这里没人疼爱,还要处处受威胁,时刻担心受怕。   两个世界的对比,让季屿越来越难受。   司机发动车子,眼前的风景缓缓后退。   季屿觉得自己像坐了一趟单行车,过去二十一年的美好生活如窗外的风景,正离他越来越远。   从此,等待他的就只有孤单和危险了。   思及此,季屿再也控制不住,温热的泪滚了下来。   性能良好的车子平稳行驶在郊区的主干道上,连杂音都没有,车内安静极了。   季屿咬着唇,在季榆迟看不见的角度无声落泪。   车子一路往学校开,季屿透过模糊的双眼盯着窗外,像被禁锢的小鸟向往自由。   卑微又无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身侧的人问:“几点考试?”   季屿从低落的情绪里回了回神。   他泪腺发达,一哭就有些控制不住,哪怕时间让他稍微平复了些,但此刻脸上却全是泪水。   他胡乱抹了把脸,用强装镇定但依然略哑的声音回复:“七点。”   闻言,季榆迟的眉头微不可闻地蹙了下。   随后,他的视线从平板移至季屿身上。   季屿维持刚才的动作望向窗外,这个角度季榆迟看不到他的脸。   视线缓缓往下,最后季榆迟的目光定焦在季屿的校服衣摆上。   那里润湿了一小块。   “哭了?”   低缓的声音传来,季屿吓了一跳。   他想都没想,否认得干脆:“没有!”   他才不要在季榆迟面前再次丢脸。   不知是否错觉,他听到一道很轻的叹气声。   随后,几张纸巾塞到了他手里。   “只是送你去学校,不会对你怎么样。”递纸的人说。   语气较此前温和不少。   如果季屿此刻仔细听,还能听出季榆迟语气里的无奈。   但这会他的注意力都在季榆迟出口的内容上,他半个字都不信。   ——季榆迟说得好听,现在不会对他怎么样,但以后还不是要对他怎么样!   不过季榆迟一搅合,季屿心中那点情绪就散了。   穿书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对着想要自己小命的敌人流泪也很弱智。   季榆迟才不会管他是不是委屈难过。   季屿很快调整好心态和情绪,他提了口气,偏头看向季榆迟:“你到底想我怎么还?只要你肯放过我,我一定尽力满足你。”   他刚哭过,眼尾泛红,明明是个柔软可怜的模样,但被泪水润湿过的眸子里盛满了坚定与倔强。   季屿自认为态度诚恳,语气坚定,足够季榆迟看到他的诚意。   季榆迟确实看到了他的“诚意”,从他捏着没用的纸巾上就懂了。   ——他讨厌他,恨不得立刻离开他。   连他给的东西都不肯要。   季榆迟盯着季屿泛红的双眼,目光沉了沉。   这一瞬,季屿忽然觉得周遭的温度都变低了,寒意来自身侧的季榆迟。   他像是很不高兴。   季屿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但因为害怕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纸巾。   片刻,他见到季榆迟偏了偏目光,淡淡道:“先考试。”   季榆迟周身的寒意已经淡了,目光也移到车窗外,好似刚才的危险感触都是他的错觉。   季屿扫了眼窗外——车子刚好抵达英华国际学校门口。   不再思考季榆迟的阴晴不定,季屿立刻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   季屿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才去教室。   一耽搁,待他坐下,班主任秦觉已经抱着一摞卷子过来了。   “卧槽,季哥你也太准时了点,再晚一分钟就要被灭绝师太逮住了。”黎苍竖着本书挡住脸,小声冲季屿道。   季屿没看他,把原主乱七八糟的课桌稍微收拾了下:“有点事。”   “你不让沈隐青给我们答案,我们一会怎么交卷?”黎苍又问。   “自己做。”季屿拿出笔,等着发试卷。   黎苍皱眉,声音不自觉拔高了点:“不是吧,你不怕你爷爷发现啊!”   “干什么呢?!不想考试门口站着去!”班主任丢来一根粉笔,精准无比地砸在黎苍的头上。   黎苍正了正身子,闭嘴了。   卷子恰好发到他们这,季屿抽了一张。   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笔走在纸张上的沙沙声。   季屿看着手中的试卷有些恍惚。   他也有过兵荒马乱的高中岁月,特别是高三那一年,他结束艺考冲刺文化课,几乎每个晚上都在做试卷。   哦,还有被讲解试卷。   妈妈给他找了个家教,姓迟。   ——是个高材生,明明跟他同龄,却因为跳级高了他两届。   迟学长很严格,好在讲题细心又易懂,在他的辅导下,他三个月就把文化课成绩提高了几个档次,最终顺利入学华夏最好的影视学校。   季屿一直很感谢迟学长,可惜补习结束后再也没见过他。   他找过妈妈要迟学长的联系方式,但妈妈说迟学长换号码了,联系不上。   时间长了,他连迟学长的长相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喜欢穿白衬衫、牛仔裤,大约是条件不好,牛仔裤也洗得泛白。   清冷斯文,话很少,很有气质。   他在娱乐圈见过很多帅哥,但始终觉得迟学长独一无二。   “现在开始答题,两小时后收卷,最后一小时批改订正。”班主任的声音让季屿回神。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手中的数学测试卷。   不难,大部分题目迟学长都给他讲过同类型,小部分甚至讲过原题。   虽然时隔三年,但那段魔鬼强化训练让他难以忘记,连解题思路都还记着。   可刚才黎苍的话提醒了他——   他不是不学无术的原主,不靠作弊也能考出好成绩。   但他只有考差了,才能让季爷爷对他失望死心,然后将整个季氏交到季榆迟手里。   现在,他还没做过坏事,也不会跟季榆迟争季家。   只要爷爷放弃他,他被季榆迟针对的概率就会低很多。   想到这,季屿提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在心里默默给迟学长道了个歉后,避开正确答案一通乱填。   旁边,黎苍捏着笔一字未动。   “季哥,你拿到答案了?快给我也抄抄。”见季屿答题行云流水,黎苍凑过来。   季屿继续写答案:“都是错的。”   黎苍却不信,目光不断朝他这边瞟,很快就把错误答案原封不动地誊写在了自己试卷上。   季屿懒得管。   原主不知道,但看过原书的季屿却知道,“他”手下那帮狐朋狗友没有一个对他是真心的。   他们总是喜欢打着“他”的名义干坏事,东窗事发后,“他”永远是罪魁祸首。   沈隐青这事,明明答案是大家一起抄,但黎苍他们非要说是“他”要买答案。   事情败露,黎苍他们又跟沈隐青说,是“他”捅到老师那去的。   自然,沈隐青奶奶的死也成了“他”一个人的错。   最后,原书正牌受沈隐青的CP厉寒把矛头指向了“他”,跟他的好朋友季榆迟一起,要了“他”的小命。   而“他”的狐朋狗友们,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在背后嘲笑他傻逼,活该。   季屿不想当傻逼。   下课铃响,季屿将满面红叉的卷子往书包里一塞就走了。   他走得很快,但黎苍还是在校门口追了上来。   “季哥,走那么快干嘛?”黎苍一把箍住季屿的脖子,“你到底打算干什么,为什么答案全是错的?”   黎苍的语气很不好,箍着他的力度也挺重。   季屿知道,如果他不能给出合理解释,今晚不好离开。   他本想快点离开,却没发现季爷爷派来接他的车。   他正左顾右盼,就见此前送他那辆库里南停在了他面前。   季屿一愣。   很快,他松了口气。   英华国际学校里非富即贵的学生很多,豪车也不只是季榆迟才有,是他过于杯弓蛇影了。   那口气还没松完,车窗便缓缓落下。   熟悉的金丝边眼眶露出来,季屿心中那点侥幸没了。   他咬了咬唇,短时间内做了决定。   哪怕黎苍会找他麻烦,他也不可能再跟季榆迟走。   相比黎苍,他觉得季榆迟危险百倍。   在学校门口,季榆迟总不能强行拉他上车,况且爷爷说了晚上要接他回老宅。   他只要再等等,就能顺利摆脱两人,安全离开。   季屿刚准备搬出季爷爷,忽然发现车内那人根本就没看他。   此时,季榆迟的目光,透过金丝边眼镜落在了他身侧的黎苍身上。   阴霾密布,恐怖森冷。   宛如密林深处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季屿心下一骇,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而被季榆迟直视的黎苍,迅速收回了箍着他脖子的手,声音颤抖:“季……季哥,我……先走了。”   语毕,他忙不迭地跑了,好似身后有厉鬼在追,中途被绊了下,差点摔了一跤。   季屿想,季榆迟真的很可怕,不是他一个人有这个认知。   “上车。”   待黎苍跑远,季榆迟才看向他,还是当初那两个字。   语气平缓,眼神也温和了些,好似刚才那一瞬是他的错觉。   刚才那个阴冷的眼神还在脑海,季屿忍着心中的恐惧垂死挣扎:“爷爷让我晚上回老宅。”   “嗯。”他听到车内的男人应了声,“他让我来接你。”   ?!   怎么可能?季屿才不信!   但像是为了印证季榆迟的话,他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正是季家老爷子。   季屿接起:“爷爷。”   “小屿,放学了吧?我让郁迟去接你了,你们一起回来。”   一起回来?   他为什么要跟季榆迟一起回季家老宅。   就算是季爷爷希望三个人继续面谈,又为什么让季榆迟来接他。   “见到他了吗?”电话那头,季爷爷问。   季屿望了眼车内的人:“嗯。”   “我等你们。”   通话结束了,季屿还懵着。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季榆迟隔着一个后排座位,看向他,淡淡解释。   “我今晚住季家老宅,爷爷让我们培养培养感情。” 第4章   一路上,季屿都在懵逼中度过。   季榆迟那么傲一个人,不仅答应了季爷爷苛刻的条件,还愿意住在季家老宅?   仅仅是为了让他净身出户?!   季屿不信。   还有,季爷爷让他们培养感情?   季榆迟对他只有厌恶和恨,哪会有感情,季爷爷是不是太天真了。   季榆迟态度都那么明确了,季爷爷不会以为在同一屋檐下住一晚,就能成为一家人吧?   季榆迟又是什么意思?   是怕他赖在季家不走,还是觉得待在一起更好控制他、对付他?   季屿心中猛然一惊。   对,肯定是因为这些,否则他实在想不通季榆迟为什么在季爷爷面前让步。   想到要面对季榆迟,季屿头皮发麻。   好在他可以在脱离季家后住校去,免得又碰到季榆迟。   回程的路还算顺利,他只顾想心思,季榆迟似乎也挺忙,拿着平板看了一路,没跟他说话。   别说,不对付他只安心工作的季榆迟还挺帅。   有着他们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稳重。   一到家,季屿就被管家领到季爷爷的书房。   穿着丝绸家居服的季爷爷,坐在书桌后的红木椅上。   “爷爷。”季屿在他面前坐下,双手放在腿上,端正规矩。   季爷爷应了声,语气温和地问:“小屿,郁迟跟我说你都知道了?”   该来的总会来,考完试那会季屿已经想好了说辞。   季家发现真假少爷的事,是因为前段时间警局办案,抓了一个有问题的护工。   护工在小黑屋里,将这么多年干得龌龊事都给交代了。   其中就包括十八年前调包季家和郁家两个孩子的事。   随后警察上门跟季爷爷密谈了会。   那天,“他”也在,但躲在房里打游戏。   现在,他完全可以说不小心在书房外面听到了真相。   季屿点头:“知道了。”   “哎。”季爷爷叹了口气,“我本来想晚点告诉你,没想到郁迟跟你说了。”   ?   季榆迟告诉他的?!不对啊,明明是他看原书知道的真相。   季屿猛然抬头。   季爷爷此刻双手搭在红木拐杖上,垂着头一副愧疚又挫败的样子。   根本没注意到他的震惊,也没再追问缘由。   他担心了一晚上的事,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片刻,爷爷又叹了口气,“他告诉你真相没有坏心,其实最开始我跟他谈的时候,他是不答应回季家的。   他根本看不上季家这点东西。”   爷爷抬眼看他,“你也知道你爸爸根本不是从商的料,本来我是想把季氏交到你手上……”   季爷爷欲言又止,季屿直接补完了爷爷不忍心点破的真相:“我也不是那块料。”   说的是原主,也是他自己。   季爷爷确实对原主寄予厚望,前两年还找了不少专业老师教他商业知识,有意引导他。   但原主是个连文化课都不学的人,更别说复杂费心的商业知识。   那些案例作业,被原主做得一塌糊涂。   甚至还“影响”了原主的文化课成绩。   后来,季爷爷也不强求了,让原主把文化课搞好,接手季氏的事以后再说。   这才结束了鸡飞狗跳的生活。   至于他——   现实世界的季家确实比这个季家资产雄厚得多,但下一辈的掌权人早就定下了他的小叔叔。   他父母是影帝影后,手上有自己的影视公司,也很享受演艺生涯,用不着也没兴趣争家产。   更何况季家很团结,小叔叔待他特别好。   是“只要他想,小叔叔就会将整个集团拱手相让”的好。   家人们都很爱他,一切由着他的喜好来,在娱乐圈顺风顺水的他,没打算也没能力插手集团的事。   “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爷爷接过他的话头,“郁迟毕竟是季家的孩子,我肯定想他回来,虽然郁迟让你离开季家,其实他有他的考虑,而且季家不会亏待你的。   我会把手上的股份一分为二,你们各自一份。   郁迟虽然跟你同龄,但在打理集团事务上,他有经验,所以暂时先把集团交给他负责。   等你哪天想去了,一样可以去。   如果你不想去,郁迟也会按照股份给你该得的那一份,这是他答应我的。   爷爷老了,集团总归要交到你们年轻人手里,希望你能理解。”   季屿当然理解。   他知道如果季爷爷现在不将季氏交到季榆迟手里,很快季氏就会被其他股东瓜分易主。   如今的季氏不仅在走下坡路,还面临着巨大危机。   一招不慎,整个季家的人都要留宿街头。   而这一切不是拖着病体的爷爷能搞定的,也不是“他”父亲和他能搞定的。   唯有季榆迟,可以化解季氏危机,转亏为盈。   季爷爷对“他”真的很好了,将难题交给了亲孙子,还从亲孙子的手上夺了一半财产给“他”。   虽然他要离开这个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季家。   也难怪原书里,季榆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回归季家,本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可以说不是季榆迟需要季家,而是季家需要季榆迟。   更何况,这种“需要”多少带着“利用”的成分。   说完这段话,季爷爷像是一时间老了许多。   一碗水很难端平,护着“他”,又亏欠了亲孙子。   最终手中的水两边都洒了。   “我明白,谢谢爷……季爷爷。”   季屿觉得让他滚出季家,大概是季榆迟最后的底线了,怀着满腹心事,季屿回四楼卧室。   刚至门边,对面的房门开了——   季榆迟刚洗过澡,换了一套黑色睡衣,头发没完全吹干,几缕碎发搭在额前。   在走廊灯的映衬下,让阴冷锋利的他柔和了几分。   “晚上的试卷,拿到书房来。”命令的口吻。   说完季榆迟就走了,像是知道他会乖乖照做。   季屿也确实乖乖照做了。   四楼书房里,明亮的灯光下,季屿惴惴不安地递上了试卷。   坐在书桌前的季榆迟接过,快速扫了一面后,皱眉将试卷翻了一面:“错了这么多?”   语气很重,听不出是惊讶还是不满。   季屿闷着头站在他身侧,捏着衣角,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这试卷本来是用来刺激季爷爷的,但看到老人为了维护“他”和这个家痛苦又沮丧的样子,他心软了。   更何况,他马上就不是季老爷子的孙子了。   自知理亏,季屿做好了被季榆迟针对的准备。   “过来。”季榆迟扫了他一眼,示意身侧的椅子。   季屿乖乖坐了过去。   四楼的书房是给“他”用的,有一张长条形书桌,坐两个人刚刚好。   挨得近了,季榆迟给他的压迫感更足,季屿不敢乱动,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题不会?”   季屿小心翼翼地扫了眼被季榆迟点的那道题。   “……会。”   知道撒谎会被拆穿,他小声答。   这题迟学长给他讲过原题,他还记得两种解法呢。   “这题。”季榆迟又指了一题。   也是迟学长教过的:“……会。”   季榆迟一连点了好几道迟学长给他讲过的题,季屿只能老实回答:“……都会。”   季榆迟侧头,轻飘飘地望着他。   虽然不知道季榆迟为何查他的错题,但季屿依然心慌得不行。   “重做。”   季榆迟就把手中的定制钢笔放在试卷上,言简意赅命令。   季屿抿抿唇,慢吞吞地拾起钢笔,在试卷空白处把解法写了出来,顺带将正确答案订正上去。   写完,他瞟了眼季榆迟。   季榆迟稍稍眯了下眼,“继续。”   季屿听话地继续答题。   每答完一题,他都要偷偷瞟一眼季榆迟。   但他发现季榆迟只是盯着他的解法,认真专注,并没有朝他发难的意思。   季屿心里打鼓,还是闷头将几道错题全订正完了。   “做好了。”他怯怯地扣上笔帽,垂着头小声提醒。   “嗯。”他听到身侧的男人应了声,随后问,“所以为什么故意答错?”   临近深夜,连管家和保姆都睡了,书房里更是寂静无声。   季屿甚至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他垂着头看卷子,不敢直视季榆迟的眼睛。   “想让季爷爷放弃我,也想让你放过我。”他的声音很小,但都是实话。   他双手横握着钢笔,因为紧张,不断旋转着。   “他对你挺好。”季榆迟道。   季屿忙不迭答:“我知道。”   不然也轮不到季榆迟看他的试卷。   “那是因为怕我。”季榆迟用了肯定句。   季屿没否认。   他问过季榆迟很多遍,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先前季榆迟让他先考试,他默认今晚能得到答复。   所以,只要不涉及暴露穿书问题,他愿意用一些真心话换季榆迟的答案。   “季屿。”   两相静默里,他忽然听到季榆迟唤了他一声。   他抬头,等着季榆迟给他判刑:“嗯?”   “你离开季家后,只要乖乖听话,你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   明亮的灯光下,季榆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如蛊惑一般问,“知道吗?”   这算是季榆迟给他答复吗?   ——只要他离开季家,而且听话,季榆迟就不会要他的小命。   不知是否深夜氛围所致,还是季榆迟态度过于友善,他信以为真。   于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去睡。”季榆迟打开桌上的笔电,不再看他。   语气也很冷,好似刚才那一瞬的柔和友善都是假象。   季屿忐忑起身,怀着懵懂又杂乱的心思出了门。   回到卧室,季屿洗漱完就躺上了床。   这一天,他的精神高度紧张,一盖上被子就觉得眼皮打架。   原本还想再复盘一下他和季榆迟在书房的对话,但浓厚的困意来袭,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入睡后,忙完工作的季榆迟进了他的卧室。   窗外的月色很美,季榆迟坐在床边静静看他。   有风漾起窗帘,月色趁机洒了进来。   床上的少年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没了白日的烦恼和担忧,他此刻睡得安稳又香甜。   季榆迟抬手,在快要触碰到少年头发那一刻,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   ——他翻了个身。   季榆迟收回手,随后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   他刚挪步,忽然听到身后的少年嘟囔了一句,“迟学长……这题我会做。”   季榆迟猛然转身,黑沉沉的眸子锁定了床上的人。   少年在月色下睡得正香,丁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有。   刚刚那句,也只是梦中的呓语。   像是怕打扰床上的人,又似怕被窗外的月亮偷窥到,季榆迟很轻很轻地笑了下,往回走了两步。   月色下,他立在床边,缓缓俯身,在少年的柔软的头发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知道了,小屿真能干。”语气是季屿从未听过的温柔。   宛如情人间的呢喃。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先婚后爱小甜饼《跟前男友叔叔结婚以后》感兴趣可收藏哦~   【先婚后爱小甜饼+男二上位】   【单纯漂亮娇气包受 vs 心机深沉大佬攻】   沈舟舟原以为,他跟傅子谦的婚姻水到渠成。   毕竟,他们相恋三年,也被双方家族认可。   却不想,傅子谦为了归国的白月光鸽了他们的结婚仪式。   面临整个上流圈子的嘲笑,沈舟舟心寒又气愤。   他找到傅氏集团如今的掌权人,仅比傅子谦大三岁的小叔叔傅严寒告状。   矜贵冷漠的男人折了下衬衫袖口,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你想我怎么为你做主?”   沈舟舟一时语塞,垂头嘟囔:“……反正这脸不该我丢。”   “你说得对!”男人认可地点头,随后替代了不负责任的侄子出席了结婚宴会。   沈舟舟又以为,他跟傅严寒的婚姻只是形式。   毕竟,他们没有感情基础,结婚也是傅严寒的绅士救场。   却不想——   面对黑粉恶意揣测他靠爬床上位,傅严寒会发微博亮出结婚证澄清:“合法夫夫,谢谢。”   面对知情人的嘲笑诋毁,傅严寒帮他教训完不算,还摩擦着他的下巴温声安慰:“再遇到这种事,记得告诉我,嗯?”   面对后悔找上门纠缠的傅子谦,傅严寒将他护在身后,冷笑质问:“怎么,胆子跟年纪一样越长越大,以前是逃婚,现在是骚扰你婶婶?”   沈舟舟日渐沉沦在傅严寒强势的庇护和温柔的深情里。   他不想不明不白维持这段婚姻。   深夜,他戳了戳事后还精力旺盛倚在床头翻阅文件的男人:“傅严寒,你到底什么意思?”   男人的视线落在他泛红的耳朵上,吻了吻他的唇,笑了:“舟舟,你相信先婚后爱吗?”   沈舟舟信了,毕竟他也是。   但他并不知——   傅严寒对他可不是先婚后爱,从最初的最初,就是蓄谋已久。 第5章   季屿一觉睡醒还有点迷茫,反应了半天才知道自己在哪。   他昨晚做了个梦。   说是梦也不对,是现实世界发生过的事。   其实迟学长后来还联系过他一次。   他拿完电影界最佳男主奖后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约他见一面。   虽然三年不联系,季屿还是确认了那道声音是迟学长,于是答应在下榻的酒店跟他会面。   但没想到回程时遇到了车祸,两人的约定无疾而终。   刚穿书那会他脑子还不清楚,很多事没理清。   昨天季榆迟给他点了几道迟学长教过他的题后,他记起了这事。   季屿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迟学长跟他分别后过得怎么样,这次找他什么事,现在他都没机会知道了。   季屿收拾完书包,也将那点小遗憾收拾好了。   季爷爷和季榆迟一早去公司了,季屿独自吃完早饭去了学校。   今天周日,不上课。   季屿起了个大早,去派出所将户口迁出了季家,算是给季榆迟一个正式的交代和示好。   办完手续后,他没回季家老宅,而是按照书中沈隐青的习惯,在学校图书馆门前的草坪找到他。   清晨的阳光又暖又柔,身穿校服的沈隐青捧着一本书在阳光下安静阅读,画面如校园剧宣传海报。   不愧是原书中的主角受,气质不俗。   “沈隐青。”季屿上前,喊了他一声。   沈隐青抬头,看见他后脸色稍稍一变,明显地排斥,还有点畏惧。   季屿知道原主之前给沈隐青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走至他跟前言辞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为以前做的事道歉,以后绝不再犯。”   沈隐青看着他不说话,像是在判断他的意图。   季屿不擅长化解矛盾,只能在不暴露穿书的前提下,尽量展示真诚的态度:“你信我,以前的事不是我本意,以后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算我对你的赔偿。”   说完,季屿在心里轻轻叹气。   这都是什么事,怎么他穿书过来尽还账了。   好在善良阳光的主角受沈隐青比腹黑阴冷的配角季榆迟好说话,他点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希望你以后别再做欺负同学的事了,好好学习。”   “嗯嗯。”季屿忙不迭地点头。   化解了与沈隐青的矛盾,季屿心情不错,觉得减低了点自己必死结局的可能性。   他试探:“我能跟你一起看书吗?”   沈隐青不愧是主角受,度量大得很:“随你。”   季屿笑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他将书包放在草坪上,拿出书正准备看,就听到不远处一道嗤笑声:“季哥,你干嘛呢?”   季屿眉头微蹙,抬眼看向声源处。   往日跟在“他”身后的一帮“小弟”此刻勾肩搭背往这来,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嘲讽。   又是一笔账。   季屿烦死原主了,搞不懂他年纪不大怎么这么会惹事。   “你先走。”季屿收起书,对身侧的沈隐青道。   沈隐青也发现了不对,拾起书包就离开了。   黎苍见季屿再一次帮沈隐青,非常不爽:“季哥,你这就没意思了。不帮兄弟们就算了,怎么还跟那弱鸡尖子生越走越近?!”   是质问的语气。   这帮狐朋狗友迟早要解决,但季屿知道他也是个弱鸡,打不过他们,只能另用他法。   智取也不行,他有自知之明——智商一般。   不然也不至于考个艺术类学校,还要靠补习。   “我现在不能欺负同学了。”季屿将书塞进书包,丧气道,“我已经被季家赶出家门了。”   黎苍等人一愣:“什么意思?”   唯有演戏,季屿很有底气,何况他说得也不全然假话。   季屿学着原主,薅了一把头发,露出不爽又憋屈的表情:“反正过些天你们也会知道,我其实不是季家的真少爷,这几天我爷爷已经准备认回亲孙子了,而且我也要自立门户了。”   他说得无比自然,但面前的“小弟”们都怔住了。   黎苍将信将疑:“真的假的?季家真少爷是谁啊,季哥你跟他干啊!凭什么他来了,你就得挪地方。”   许是他的演技入木三分,原本对他态度转变的“小弟”们此刻又恢复了几分“真心”。   季屿全当没看见,摇了摇头,语气颓败低落:“干不过,对方是郁迟。”   “卧槽!是我知道的那个郁迟吗?”另一名“小弟”惊呼出声。   听到郁迟的名字,黎苍脸色变了变,他还没忘记昨晚在校门口被郁迟眼神支配的恐惧。   他愣是做了一晚上噩梦,所以得知季屿早上在学校,才带着兄弟们来找季屿的不痛快。   “嗯。”   这没什么好瞒的,按照原书进程,过不了多久季家就会对外宣布郁迟回归的事。   见季屿点头应了,黎苍眸光转了转:“季哥,我看昨晚郁迟来接你了,你们关系很好?”   季屿知道黎苍在试探他,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当然不好了!郁迟什么样你们没听说过吗?   我鸠占鹊巢享受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十八年,按照他的睚眦必报的性格能让我好过?   就怕他不仅要了我的小命,连跟我关系亲近的人也不会放过。”   郁迟毕竟是华城最著名的“别人家的孩子”,一众人不仅知道他的牛逼轰轰的学霸史,也知道他令人望洋兴叹的商业史。   对他的雷霆手段和睚眦必报的性格自然也不陌生。   “小弟”们深以为然,不仅“同情”季屿,还隐隐担心自身安危。   “季哥,那你往后什么打算?”黎苍扫了他一眼,问。   季屿知道他的计划奏效了——   这几人愿意跟他玩,一是利用他“季家少爷”的身份狐假虎威,二则是“他”有钱,能做冤大头。   现在他什么都没了,这些人自然对他避之不及。   更何况他还抬出了季榆迟,威慑效果又翻倍。   “可能试试闯荡娱乐圈吧,听说那里来钱快,总不能以后靠你们接济。”季屿语气弱弱的,很挫败的模样。   “哈哈哈,季哥开什么玩笑,你怎么可能需要我们接济,就季哥你这长相和身材,进了娱乐圈还不很快成为顶流!”   有人干巴巴道,其他人也干笑着附和。   季屿料到他们是这个态度,叹气:“哎,但愿如此吧。”   “季哥,你要是真想进娱乐圈,我有门路啊。”黎苍眼睛一亮,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联系方式。   “这是顶秀娱乐的负责人的名片,我家跟他有点业务合作,他们公司最近在物色颜值高、形象好的青少年参加一档选秀综艺,你要不要试试?”   季屿为了把戏演到位,忙不迭地点头:“推给我,推给我。”   见他迫不及待加上对方微信,黎苍他们更信了几分。   几人半真半假地安慰:“季哥,你也别担心,就算没了季家,你也会混得很好的。”   黎苍为了表达对他的支持,还当着他的面给顶秀娱乐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帮他约了晚上见面详谈。   谈妥这事,几人各怀心思回了教室。   *   郁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季榆迟正神情淡漠地听着下属汇报。   “……郁总,我们查到的信息就是这样,季家这位小少爷,可以说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没干过真越红线的事。”   “您让我们查他最近反常的事,就是昨天他跟几个同学欺负一个贫困生时,突然叫了暂停……”   秘书的手机响了一下,他快速扫了眼,随后补充,“根据刚收到的消息,他早上还去给那位贫困生道歉了。   而且……”   秘书说到这忽然停了。   半晌无言的季榆迟抬眸,淡淡地扫了眼秘书。   秘书浑身一震,继续汇报:“他把跟你身份互换的事告诉他们了,以此为借口说以后不能再欺负同学了。   还有,他的同学给他推了顶秀娱乐,跟对方约了晚上见面。”   “顶秀娱乐?”季榆迟垂眸,语气很轻。   像是在脑海里搜索这么一家公司。   秘书立马介绍:“不是什么正规公司,披着选秀的皮私下做了不少拉皮条的事,年初为了跟我们合作,还给您……”   秘书说到这又噤了声,因为他听到自己老板很轻地“哼”了声,声音里盛满了寒意。   周遭的气温仿佛骤降,秘书忍不住打了个寒碜。   季榆迟敛眼,曲指轻轻敲着桌面。   一下一下,极有规律,秘书觉得像敲在他的心上,随时能将他带走。   “时间,地点打听到了?”季榆迟抬手,单手取下眼镜。   慵懒随意。   轻敲桌面的声音停了,但秘书却感觉更窒息了。   他觉得自家老板手里拿的不是眼镜,而是随时能取人性命的武器。   又快又准,一枪毙命。   “晚上六点,深南会所。”秘书低声报告。   季榆迟扬了扬唇,语气轻飘飘的:“好地方。”   秘书偷偷瞟了眼自家老板那明明缀了冰却依然含着笑意的眸子,在心里为对方点了一排蜡。   “郁总。”秘书知道有人要倒霉了,但他却揣摩不透自家老板什么打算,寄希望于对方明示。   怕自家老板的无名火烧到他身上,他喊得底气不足。   “我晚上会在深南会所。”季榆迟将金丝边眼镜重新戴好,“跟顶秀透露上次送我的人性别不对。”   秘书吓得不轻,连说话都不利索了:“……那……那不是……要是被季氏其他股东知道……”   “不长个教训,怎么会听话。”   季榆迟的声音淡淡的,像并不觉得他的决定哪里不对,“知道了不是刚好灭了他们的心思。”   秘书怔楞地望着桌后那冷冽又淡漠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今晚要倒霉的到底是谁。 第6章   季屿查了一下顶秀娱乐,不是空壳公司,确实推出过两档选秀节目,影响力还行,也捧红过三个流量爱豆。   虽然算不上一线小花小生,但也常在网剧和综艺上露脸。   黎苍介绍的这档选秀,名为《以你之名》,网上有宣传和报名途径,看上去不像假的。   但他信不过黎苍,没打算去赴约。   可事情总有意外——   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主任秦觉的数学课,她收完昨晚测试的试卷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翻了翻,随后抬眼扫向季屿:“你的家长签字呢?”   季屿一愣,他把这事忘了。   昨晚测试结束,秦觉批改完后又发了下来,让回去找家长签完字今天再交上去。   他本想用低分卷刺激季爷爷,但跟季爷爷聊过后他动了恻隐之心,后面就把这事忘了。   季屿站起来,略显局促地道歉:“秦老师对不起,我忘了。”   “是忘了,还是不敢给家长看?”秦觉把他的卷子扯出来,脸色不好看,“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你考三十五分?!”   季屿自知理亏,低着头默默挨批。   秦觉又点了几个同学的名字:“你们几个把卷子拿回去,周一早自习必须带着家长签字来找我,否则我直接喊家长了。”   几个没签字的同学挨个领回了试卷,季屿看着满面红叉的卷子犯了愁。   原主的父母,一个搞学术,一个搞艺术,都是登峰造极的阶层了,不说常年不在家,还经常联系不上。   对“他”完全是放养教育,否则也不至于让“他”长歪。   家里唯一的家长就是爷爷,但季屿已经不想刺激他了。   那只能……   季屿在心里叹了口气,盯着爷爷昨晚给他的那串数字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后编了一条短信。   删删减减,耗时半堂课,最终成型:[我是季屿,想问下你晚上回老宅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发送成功,但对方却迟迟没有点开。   挨到放学,季屿正准备回老宅看看季榆迟在不在,就听到身后黎苍喊他:“季哥,我送你过去啊。”   季屿不想去,但又怕谎言被拆穿。   正纠结着,手机来了条短息:[不回,我在深南会所。]   ?   这么巧的吗?   “走啊,季哥。”黎苍还在催。   季屿收起手机,跟上去:“好。”   *   去深南会所的途中,副驾驶的秘书王成扭头向后排的季榆迟汇报刚得到的消息。   “郁总,顶秀那边是王鼎过去的,那人手段有点脏。”   季榆迟双腿交叠,闻言没发声,只将手中的文件翻了一页,继续看。   王成不懂他的意思,只能回头继续处理手头的信息。   他是郁氏的老员工,原本给郁迟父亲当秘书的,但那会郁氏太小了,他虽然忙前忙后,但跟现在接触的业务和圈子完全不是一个阶层。   最开始,郁氏两夫妻意外车祸去世时,他以为自己要失业了。   谁曾想,他现在这位年轻的老板不仅顺利接手了公司,还一路高歌猛进,将郁氏的资产在短短两年内以指数增长形式翻番。   按照郁氏如今的规模和资产,他一个文凭一般、经验欠缺、还跟不上新老板想法的中年大叔,其实已经不配给他做秘书了。   事实上,他的新老板确实有个秘书团,各个都是业内翘楚,就连生活秘书都是专业对口名牌大学毕业的。   但新老板却一直留他在身边,只负责传达各路收集的信息。   公事、私事,都是经由他转述给他。   王成想,新老板之所以留他在身边,大概是念旧,又或者是还情。   因为郁氏夫妻去世时,所有员工都只想拿遣散费离开,只有他没走,还帮着尽心尽力办完了丧事。   外界都传新老板心狠手辣,但他清楚,他们这位郁总并非心硬如石,反而有情有义。   果不其然,车子行经红绿灯时,他听到后排传来迟到的吩咐:“跟对方说,我不喜欢用过药的。”   王成赶紧应下来,忙着传达季榆迟最新的指示。   绿灯跳转,车子重新启动。   王成从后视镜看了眼,只见他那位喜怒不表的老板盯着手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气不算太好:“算了,你让吴樾过去,接替王鼎,他知道怎么做。”   吴樾在郁氏是个特殊的存在,王成知道这号人,但不熟。   只知道他在郁氏没职位,没具体业务,除非必要也不和其他人接触,只听命老板一人,他们的关系像上下属,又像朋友。   印象中,吴樾只为老板做大事,今晚这事也算大吗?   王成不清楚,但依言给吴樾传了消息,对方回了他一个“OK”。   半小时后——   季屿抵达约定包间门口,黎苍借口有事就走了。   他落得自由,正准备转身离开,包间的门从里侧打开了,一个穿着花色衬衫,打扮时髦的年轻男人看了他一眼。   随后,那人拨弄了下脸上的黑超眼镜,笑着跟他打招呼:“季屿?你好,我是顶峰娱乐负责《以你之名》这档节目的吴樾。”   这人不像节目负责人,更像个自来熟的明星。   季屿僵在门口。   吴樾将黑超往下扒拉了下,露出一双含笑的狐狸眼:“不想进,有顾虑?”   还深谙人心。   被看穿,季屿多了几分局促。   吴樾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把包间门开着?”   最终,季屿还是跟吴樾一起进了包间。   “你想先听我介绍节目,还是你先自我介绍下?”吴樾很健谈,态度也和善,见季屿坐那有些拘谨,递给他一杯甜牛奶。   季屿接过:“谢谢。”   《以你之名》的节目介绍,他来之前在网上看过。   多少有点感兴趣,但碍于是黎苍介绍的,他没想走这个后门,现在对方的人都见到了,季屿也确实想深入了解下。   求人办事,没有让人主动的道理。   “我叫季屿,是一名高三的学生,以后想从艺。唱歌、跳舞、乐器都会一点……”季屿按照节目选拔条件,认真介绍自己。   吴樾认真听着,还举了杯酒跟他碰了碰。   跟以前的试镜不同,这是季屿第一次用文字自我介绍,他有点紧张,喝了一口甜牛奶缓解。   吴樾仿若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低头操作手机。   吴樾:[你这小朋友防备心不行,两分钟不到把自己卖了个干净,连牛奶都入口了。]   “嗯。”吴樾收起手机,笑得真诚,“听上去条件蛮适合的,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家人能同意你参加选秀节目吗?”   说完,他又举杯跟季屿碰了碰。   季屿也有点顾忌,父母那边反正对“他”放养,哪怕他现在辍学也没事,但爷爷那边可能有些难办。   季屿将那点烦闷兑着牛奶喝了下去:“我会跟家人好好商量的。”   “那我跟你介绍下我们节目?”吴樾试探。   季屿点头。   他发现手里这杯甜牛奶还蛮好喝的,除了浓郁的牛奶味,有点清新的橙子味,跟记忆中某个味道稍稍有些重合。   一时间他又记不起,于是又喝了一口。   一口,一口,又一口……   “我们节目呢,准备选100个少年……”吴樾才刚开了个头,旁边的季屿就一头栽倒下去。   吴樾眼疾手快挡了一下,让季屿往后仰靠在沙发上,避免额头直接碰撞在大理石茶几上。   做完这些,他直接拨了个电话出去:“是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自己来接?”   对方不知道回复了句什么,吴樾笑笑:“护这么紧?”   “我说,你这小朋友这么好骗,王成都能搞定的事,非叫我回来一趟干嘛?我还忙着给你找季氏那几个老家伙的秘密呢。   看样子,还真是护得紧。”不等对方发声,他又笑着自问自答。   对方挂了。   吴樾闲得无事,扫了眼身旁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季屿,“啧”了一声,感慨道,“成年没有?郁迟这个禽兽!”   片刻,包间门被打开,挺拔矜贵的男人进来。   季屿已经迷糊了。   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那人的气息挺熟悉的。   但他此刻脑子很混沌,眼睛也睁不开。   “季屿。”   不多时,他听到有人喊他。   冷冰冰的,像是不高兴。   季屿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努力让眼睛睁了条缝,一张模糊但英俊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好像,还有一副眼镜。   “酒好喝吗?”那人问。   季屿“唔”了一声,本能纠正:“我只喝了牛奶。”   毫无戒备心!   季榆迟用脚关上了门,神情不悦地盯着怀里醉得一塌糊涂的人。   “牛奶很好喝。”季屿舔舔嘴唇,嘟嘟囔囔补了一句。   还贪嘴!   季榆迟轻嗤一声,冷声质问:“就这么喜欢被人欺负?!”   怀里的人没回应。   季榆迟将人丢在套房主卧的床上,动作并不温柔。   而后立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   少年躺在床上很乖,没乱动。   半张脸窝在洁白的枕头里,脸颊至耳根,再到脖颈,延伸至校服里的锁骨,都泛着粉色。   跟他黑色的校服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冲击,在白色床单的映衬下,更显得柔软、诱人。   他嘴角还有点奶渍,看上去味道确实还行。   季榆迟的目光深了深。   他弯腰,抬手,用大拇指摁了一下季屿的唇角,将那一点奶渍蹭走了。   “唔……”   许是力气太大,季屿无意识地溢出一点声音。   软绵,勾人。   少年的唇瓣在他的□□下,更红了。   像是对他刚才触碰的回应,即便他不温柔,少年的回应却足够热情。   季榆迟闭了闭眼,转身欲走。   倏地,季榆迟感觉手腕一紧一热,是床上的少年攥住了他。   “学长……你别走……”少年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酒醉后的迷离,还有足以让季榆迟消气的筹码。   他道,“我不喜欢被人欺负,我是来找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预收《真假少爷联姻了》[校园]感兴趣可预收~   南城两大商业巨头沈家和谢家,龙争虎斗多年,水火不容。   受家族影响,两家继承人沈子渊和谢寒年,十八年来视彼此为眼中钉、肉中刺。   沈子渊得了化学竞赛第一,那物理竞赛冠军必定属于谢寒年。   谢寒年在科技创新上拿了奖,那计算机编程项目的领头人必定是沈子渊。   就连打架斗殴逃课,两人也必须在伤病程度和时间长短上一争高下。   每每此时——   沈子渊会给谢寒年一个挑衅的眼神,顺带比个中指。   谢寒年则冷漠回视,连个正眼都吝啬给予。   直至某天,沈谢两家得知,他们的继承人在出生时抱错了。   沈家:这尼玛就很尴尬!   谢家:这特么算怎么回事?   事情已然发生,便只能接受。   但,必然没有让对家好过的道理!   于是,沈谢两家一合计——让沈子渊跟谢寒年联姻吧。   他家的儿子我已然培养优秀,我家儿子也要认祖归宗。   联姻,才是大家最好的归宿。   暴躁大佬沈子渊:就尼玛离谱!!!   清冷学神谢寒年:……人干事?!   终于,在漫长的磨合中,沈谢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沈谢两家:既然如此,孩子们也不用彼此折磨了,联姻就算了吧!   扭扭捏捏的沈子渊:其实,年年满可爱的。   别别扭扭的谢寒年:就……维持现状……也行。   暴躁学霸攻(沈子渊)VS清冷学神受(谢寒年) 第7章   季榆迟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下,细密的痛感传来。   他垂眸,扫了眼拉着他的那只手,白净漂亮。   明明没什么力气,此刻却紧紧牵住他,像是要维持这唯一的牵绊。   “找我干什么?”   他没转身,只是声音里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还有细微的轻颤。   “找你签字,不然妈妈会生气的。”床上的人语气弱弱的,像是害怕,又似烦恼。   想到那个女人,季榆迟已然柔和下来的眸光忽然间又凌冽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败在身后的人撒娇般地催促中。   因为那人晃了晃他的手,软软求他,“学长,拜托拜托。”   果然醉得不轻,都分不清前世今生了。   季榆迟闭了闭眼。   “我书包呢?!”   忽然,床上的人丢开他,挣扎着起身,语气焦急。   “在这。”季榆迟怕床上的醉鬼再掉下来,转身将床边的书包丢给他,看着他发酒疯。   季屿如获至宝一般抱着书包。   片刻,他拉开拉链,在里面一通乱掏。   季榆迟冷眼旁观,并不帮忙。   “咦,我试卷呢?”季屿喃喃。   嗡嗡声响,季榆迟进来两条信息。   吴樾:[老板,别说我服务不到位,我给你装了点好东西在小朋友的书包里。]   吴樾:[另外,友情提醒:小朋友虽然好,但你悠着点,毕竟手术还没做。]   季榆迟脸一黑,直接抢过季屿怀里的书包,语气冷冽:“找不到就算了!醒了就去洗澡!”   季屿眼见书包被拿走,呆滞又茫然地望着冷着脸的季榆迟。   片刻,他忽然耸了耸鼻子,哭了:“学长,你凶我,你还抢我书包!”   不愧是最年轻的影帝,眼泪说来就来。   看着泪水簌簌直落的季屿,季榆迟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没凶你,试卷我给你找,乖,去洗澡。”   “嗯。”见他态度转好,季屿乖乖点头,下床。   又像不放心季榆迟,盯着他嘟囔着强调:“一定要找到,要签字的。”   “知道了。”   季榆迟头疼,左手拎着书包,右手扶着哭包,进了浴室。   调好水温,确定不清醒的哭包有自理能力后,他出了浴室:“我在外面,有事喊我。”   “嗯。”里间的人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又扯着嗓子道,“试卷。”   “知道!”   立在浴室门口的季榆迟,直截了当将手中的书包掉了个。   哗啦一声,书包里的东西应声落下,铺了一地。   课本,笔袋、笔记本、草稿纸……   还有一盒安全.套和一瓶润滑剂。   季榆迟冷着脸将吴樾擅自给他准备的东西扔进垃圾桶,然后翻找起季屿心心念念的试卷。   夹在数学书里,他昨晚盯着季屿订正的得分三十五的试卷。   将其他东西分门别类理好装回去,季榆迟将试卷摆在旁边的柜子上。   不消片刻,里间的水声停了。   季榆迟转头——   浴室门开了,一股热气率先钻了出来,随后是裹着浴袍的少年。   他应该只是草草冲了个澡,头发和身体都没擦,此刻柔软的头发乖乖耸拉在头上,额头的刘海还在滴水,落在他被热水浸得越发红润的脸上。   浴袍不像校服穿得规整。   他腰间的带子根本没系好,只松松地缠绕了下,勉强遮住了重点部位。   但精致的锁骨、白净的胸膛和又直又长的腿,此刻毫不保留地暴露在季榆迟的视线里。   冲击力十足。   “我的试卷呢?”   少年像是觉得勾引不够,此刻还用他那双扑闪扑闪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问得理直气壮。   季榆迟抬眸,绅士地将视线放在他那挂着水珠的睫毛上,轻嗤一声:“没找到。”   语毕,他转身就走。   季屿急了,追了上来。   “要你签字的。”他不依不饶,伸手拉他。   季榆迟灵敏避让,不看身后勾得他心魂震荡的人,语气暗哑凌冽:“没找到,签不了。”   拉扯间,两人又回到主卧床边。   “那你签在这。”少年语气坚定。   季榆迟微微蹙眉,心道我签哪?   怀着疑惑,他转身。   而后,他便看到少年一手攥着酒店放在床头柜上的笔,一手撩开了本就松散的浴袍,指了指自己的小腹:“签这!”   少年虽然看着纤弱,但身材却很漂亮。   平坦的小腹上没有赘肉,又不过分瘦弱,紧致白皙。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洗完澡根本没有穿内裤,此刻被撩起的浴袍已经遮不住他的身体。   季榆迟的余光扫见了他不该看的东西。   瞬间,季榆迟的热血和欲望在全身涌动冲撞,叫嚣着要冲碎他稀薄的理智。   “衣服穿好!”   季榆迟几乎是咬着牙发出的声音。   季屿却丝毫不察,将笔塞到季榆迟手里,振振有词:“我穿上你怎么签?”   季榆迟忍无可忍,用牙咬掉签字笔的笔帽,狠厉地吐掉,而后拉住少年狠狠往身前一带,愤愤点头:“行,我给你签!”   季屿并不觉得他动作粗暴,扬起笑容,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嗯。”   为了方便季榆迟操作,他还挺了挺小腹。   季榆迟闭了闭眼,快速在季屿紧致的小腹上画了两笔,随后胡乱将他的睡袍拢了拢:“好了,滚去睡觉!”   季屿却不满意,低头看了又看:“你签得不清楚。”   季榆迟气笑了:“我签得不清楚?”   “嗯!”   不知是热气熏的,还是酒精上头,季屿的眼里泛着迷离又氤氲的光。   在卧室暖黄色灯光的映衬下,让他更添几分诱.惑。   他扯过季榆迟的手,往上扒拉他的衬衫西服。   季榆迟忍着体内横冲直撞的欲望,不动声色看着他。   终于,季屿费了很大劲把他的衬衫西装都撸到小臂处,露出了手腕。   “我签给你看。”季屿拉着他的手,取走他手里的笔,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在他的小臂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季屿家世好,从小上过很多特长班,书法是其中一项。   都说字如其人。   哪怕是在身体上,“季屿”两个字也被他写得干净、端正、漂亮。   他自己似乎也很满意这个签名,笑着道:“你看,要像这样才清楚,才好看。”   季榆迟盯着面前明明不清醒,却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   心中的邪火去了大半。   他心道:是好看。   “好。”   季榆迟接过季屿手上的笔,学着他的样子,将他手腕上的睡袍袖子往上撸了撸,一笔一划在季屿的手臂上写了“郁迟”二字。   季屿盯着手臂上清楚的落款,终于满意。   他点点头:“就是这样,那我睡了,学长晚安。”   语毕,发了半天酒疯的少年上了床,还乖乖盖上了被子,闭眼躺好。   片刻,床上的人发出了清浅的呼吸声。   是真的睡着了。   还很香。   这算什么?   撩了他半天,最后无情将他抛弃?!   季榆迟自嘲一笑,取来了吹风机。   将床上那人润湿的头发吹干,又拿了块湿毛巾将自己刚签得两处名字擦掉,他才转身去了浴室冲凉水澡。   季屿做了个梦——   他梦见迟学长给他补习的那段日子,每一次学校测试完,妈妈都会让迟学长给他讲解一遍。   讲解完不算,还要他重新做一次。   直到他满分,迟学长签字认可才算完。   有一次,他被一道超纲的数学大题难住了,无论迟学长怎么讲,他就是云里雾里。   为了完成妈妈交代的任务,他直接把那题的步骤和答案背了下来。   做完后,迟学长给他批卷,确实是满分,但迟学长问他最后一题的解法时,他却答不上来。   因此迟学长不肯给他签字。   他很着急,怎么求迟学长都没用。   后来,他哭了,也不知道是备考压力大,还是气迟学长死脑筋。   反正就是当着迟学长的面落泪了。   迟学长叹了口气,让他别哭了,说给他签字。   但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又找不到试卷了,怕妈妈伤心失望,他急得要命。   梦之所以是梦,是会出现匪夷所思的场景的。   他梦到他非要迟学长将名字签在他小腹上,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迟学长签得潦草又敷衍,还一笔一划教了他。   最后迟学长在他手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季屿被吓醒了!   他倏然睁开双眼,缓了半天才发现他不在现实中的季家,也不在小说里的季家老宅。   零星画面涌入脑海,季屿脸色变了变。   他伸手,快速撸起袖子扫了眼手臂——干干净净的。   呼,还好还好,只是梦。   季屿掀开被子,又伸头扫了眼自己的小腹——一样干干净净。   松气的同时,他又觉得血只往脑门涌!   他昨晚洗澡居然没穿内裤!!!   季屿赶紧将敞开的浴袍拢了拢,系紧腰带后才动作缓慢地起身,生怕走光。   “咔哒”一声,浴室的门开了。   立在床边的季屿下意识躬身夹住腿,惊恐地看过去——   身着整齐的季榆迟立在浴室门口,轻飘飘地扫了眼他的下.身,随后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   季屿呆滞地望着他。   只见季榆迟缓缓举起右手,而后动作优雅地折了折手腕上的白衬衫袖口。   片刻,他肌肉线条流畅好看的小臂展示在季屿面前。   与之一起到来的,还有季榆迟小臂上,一笔一划,写得工整规范的楷体“季屿”二字!   季屿的脑袋“轰”一声炸开了。   像是嫌他受到的震惊不够,季榆迟冷眼看他,嗤笑着道:“放心,我只帮你擦了签名,我的还在。” 第8章   季屿羞愧欲死!   昨晚的一幕幕,居然不是梦,他不仅让季榆迟在他身上签了名字,还大言不惭地嫌弃季榆迟写得不好,以身示范!   “对……对不起!”季屿脸红如火,烧到了耳根。   他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看季榆迟,小声解释:“我昨晚喝醉了,把你……把你当成了别人,我现在就去拿毛巾帮你擦掉。”   语毕,他也顾不得自己只批了件浴袍了,拔腿就往浴室跑。   季榆迟立在那,看着他从羞愧到慌张,然后到害怕,始终不动声色。   季屿很快从浴室冲出来,手里攥着一条湿毛巾。   见季榆迟还举着手立在那,他猛然刹住步子:“我给你擦干净,实在对不起。”   他垂着头,缓缓朝季榆迟挪步。   季榆迟只看他,不置可否。   季屿提着一口气,终于在距离季榆迟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步,抬眸请求:“行……行吗?”   季榆迟垂眸,晦涩不明地注视着他,依旧没开口。   季屿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拉了拉季榆迟还举着的右手。   没敢碰他的皮肤,他拉得衬衫袖口。   季榆迟任由他动作,很配合地伸出右手。   季屿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将他的右手翻了个面,然后拿起湿毛巾仔仔细细擦拭。   拉着衣袖边缘到底不好操作,力度也掌握不好。   季屿无奈,最后只能一手扶着季榆迟的手掌,一手拿着毛巾认真擦拭。   少年的手温热,牵着他的五指,像是要将自己那份温度过渡给他。   季榆迟低头看专注给自己处理签名的少年,无什感情地问:“把我当成谁了?”   季屿擦拭的动作一顿。   随后他抬眸,迎上了季榆迟淡漠幽深的眸子。   季屿动动唇,又动动唇,最后低头继续手中的动作,轻声答:“一个学长。”   不知是否错觉,他感到季榆迟被他抓着的手指动了动。   也不知道昨晚的自己使了多大劲,油墨落在季榆迟白皙的手腕上,他擦了半天还留下了大片墨迹。   季屿有点急,但又不敢太用力,怕适得其反。   季榆迟身上的气息侵入他的鼻翼,淡淡的木质香混合着苦艾的药味,仔细闻还有暗黑的焚香和薄荷的凉意。   繁复又阴冷。   这气息让他的理智渐渐归拢,季屿害怕极了。   他本来就怕季榆迟随时要他的小命,现在他还做了以下犯上的事,不难想象他接下来的悲惨境况。   “哦?”   他听到季榆迟饶有意味地反问,“很重要的人吗?”   季屿不敢说假话,迅速在脑海里回忆了下他跟迟学长相处的短短三个月时光。   他一点一点处理黑色墨渍,让季榆迟的手腕露出原本的颜色。   “一般吧,就是很感谢他,也挺可惜后面跟他断了联系。”他低声如实回答。   一般,感谢,可惜。   短短一句话,季榆迟的心被扎了三刀,鲜血淋漓。   季榆迟抽回了被季屿抓着的手,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比他身上薄荷的凉意寒了万倍:“行了!”   季屿惊慌失措地抬头,呆愣地立在原地。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季榆迟,被他岑冷狠厉的态度吓到了,像只误入狼窝的小白兔,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欲哭未哭地看着他。   季榆迟偏头,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和刺痛,放低了声音:“不用擦了。”   语毕,他进了浴室。   很快水声传来,季屿猜测他应该嫌他擦拭得太慢,自己去清洗了。   惊恐慢慢消散,懊恼随之而来。   到底是他太放肆,也太笨拙,季屿慢慢挪到浴室里,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正在洗手的季榆迟,轻声道歉:“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季榆迟从洗手池前面的镜子中看向他:“错哪了?”   季屿像个挨训的小学生,双手攥着湿毛巾,垂头认真数:“不该跟陌生人见面,不该吃陌生人的东西,不该发酒疯,不该让你……在我身上签字,也不该在你身上签字。”   说到最后,他的下巴都快戳到胸膛了,耳尖也红了。   “然后呢?”季榆迟关上水龙头,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   季屿抿了抿唇,小声道:“昨晚的事,能不能麻烦你别告诉爷爷,也……”   说到这,季屿噤声了。   季榆迟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循循善诱:“也什么?”   “也请你不要报复我!”季屿眼一闭,心一横,将最在意的事脱口而出。   季榆迟转了个身,虚虚地靠在洗漱台上,面朝季屿立着,语气凉薄:“不告诉爷爷,也不报复你,我有什么好处?”   季屿倏地抬头。   见季榆迟正缓缓放下被他折起来的衬衫袖口,并没有气愤,只是平静跟他谈条件后,他忙不迭地送上了自己全部筹码。   “条件随便你提,我全部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季榆迟放袖口的动作顿了顿,抬眼觑他,反问:“都听我的?”   “嗯嗯嗯嗯!”季屿疯狂点头,生怕晚一秒季榆迟就反悔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季榆迟饶了他的小命,没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衬衫袖口被季榆迟整理好了,他单手插兜,轻笑了声。   季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认真等待他提条件。   季榆迟也没让他失望,淡淡开口:“一,季氏的事我做主。”   “嗯嗯嗯嗯!”季屿再次疯狂点头。   本来他就不打算要季氏的任何东西,不反驳爷爷的安排,也是被老爷子那份舐犊之情打动了。   “都给你,我一分一毫都不要。”为表衷心,季屿重复他最初穿书时对季榆迟的承诺。   季榆迟没理他,继续道:“二,你考到华夏影视学院去。”   “???”季屿懵了。   现实世界里,他就读的就是华夏影视学院,这也是他追梦路上的选择。   为什么季榆迟会对他提这个条件。   明明这对季榆迟没什么作用,是他想做的事啊。   许是察觉他的疑惑,季榆迟难得大方地解释了下:“你说过会还我前十八年的账,忘了?”   季屿眼睛一亮。   季榆迟是怕他没有专业技能混不好娱乐圈吗?   他急忙应下:“好的,我答应你!我学了专业课,就会进娱乐圈好好挣钱的。”   季榆迟依然没答他,又道:“三,从今天起你住到我家去。”   季屿:“???”   这一次,季榆迟没再给他解释,只冷冷问:“不行?”   难得季榆迟愿意跟他谈判,他哪里敢说不行。   只是一时间,他不懂季榆迟这么安排的原因,是觉得撇开爷爷更好控制他吗?!   季屿懵懂地点头:“好……好的!”   季榆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季屿没敢动,等着季榆迟继续说“四五六”。   但季榆迟没有。   他移开目光,率先出了浴室。   季屿后知后觉地将毛巾丢在洗手池边,追了出去:“你要走了吗?”   他试卷上的字还没签呢!   “嗯。”季榆迟冷漠地应了声,拿起衣架上的西装,张开双臂,穿上。   季屿一急,赶紧开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签个字。”   季榆迟扣扣子的动作一顿,转身看向季屿。   他眼里的寒意太重,吓得季屿连连摆手,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就是我们老师要求家长在试卷上签字,不然要叫家长了。”   季榆迟冷漠地望着他:“家长?”   紧张又为难,季屿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就是,就是……”季屿咬了咬牙,“那份试卷是我故意考低分的,本来想刺激爷爷,但……我怕真的刺激到他,不敢找他签字,能不能麻烦你……”   季屿心虚地抬头,语气低到不能再低,“麻烦你给我签个字。”   季榆迟听笑了。   他单手将西装扣扣好,好暇以整地看着季屿:“我是你什么家长?”   季屿再次羞愧欲死。   季榆迟当然不是他的家长,他们甚至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他硬着头皮低声答:“……你不是答应爷爷回季家了么,那……就是……就是我……哥哥啊。”   在季屿看不见的角度,季榆迟盯着他的目光沉了沉。   他重复:“哥哥?”   季屿依旧低着头:“嗯。”   就在季屿以为季榆迟会嘲讽他胡乱攀扯关系,或者耻笑他故意套近乎时,他听到头顶响起低沉的命令:“试卷拿来。”   季屿眼睛一亮。   他忙不迭地去找书包,然后搜索那份三十五分的试卷。   只是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   他生怕季榆迟等不及走了,急得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都快哭了:“搞哪去了,我记得我带了。”   就在他感慨自己命运多舛时,矜贵优雅的男人进了卧室。   “换衣服,跟我走!”   季屿的眼前先是出现了一张已经签了名的试卷,而后怀里一重,是一个装了一套干净衣服的纸袋子。   他茫然抬头,看向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季榆迟。   季榆迟像是很不耐,将东西丢给他后,转身离开,语气极冷地给了最后通牒:“五分钟。” 第9章   季屿再也顾不上其他,赶紧从怀里的袋子里拿出衣服,三下五除二换上。   季屿并不知道季榆迟接下来的安排,抱着书包跟他一起出了深南会所,上了车。   副驾驶的秘书递给季榆迟一沓资料:“郁总,这是吴……”   说到这,秘书看了他一眼,继续汇报,“吴秘书拿到的资料。”   季榆迟低头翻阅,“嗯”了一声。   此后的时间,季榆迟一直在看资料,认真专注。   季屿不想也不敢打扰他,尽量把自己蜷缩在后排另一边贴着车门的位置,托着腮想心事。   按照原书进程,季榆迟今天会去季氏正式上班了,再不久会召开股东大会,爷爷会宣布季氏由季榆迟接手的消息。   而在此之前,季家几个不死心的旁支,并不满意爷爷的安排,他们想跟季榆迟打擂台。   而“他”是最好的傀儡。   毕竟那会,爷爷还未对外宣布季榆迟的身份,几个旁支手里也有一些股份,联合“他”还有一搏之力。   失败是必然的,“他”的下场也是凄惨的。   想到这,季屿心一凛,他转头看向季榆迟:“郁……郁总,你要不要劝劝季爷爷等对外宣布了你的身份,再召开股东大会?”   季榆迟翻阅资料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他,重复:“郁总?”   季屿茫然。   这人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喊什么重要吗?他要说的重点在后面啊!   而且他刚准备直呼其名“郁迟”的,想到车上还有司机和秘书,他才用了尊称。   季屿还在腹诽,季榆迟却轻飘飘地问:“用完就丢,这会不是家长了?”   季屿一怔。   生怕季榆迟觉得他过河拆桥,他赶紧试探地叫了声:“郁哥?”   “嗯。”季榆迟煞有其事地应了声,才回答他上个问题,“他们要是敢找你,你直接来找我。”   季屿轻轻吁了口气。   他并没点破,季榆迟却已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果然,人跟人的智商和谋略是不同的。   他向季榆迟示好是对的。   “好的。”有了季榆迟作保,季屿心下稍安。   只要季榆迟不怀疑他,他直接拒绝那几个想拿他当傀儡的老东西好了,反正他们斗不过季榆迟。   车子直接停在了季氏集团总部的门口。   季屿跟着季榆迟下车。   浩浩荡荡一群人迎了上来,恭敬谦卑地鞠躬:“郁总。”   场面太大,气势太足,季屿难以适应。   他往后让了让,躲在了季榆迟的身后,跟他的秘书并排站着。   季榆迟没应那些人,偏头找他,低声道:“过来。”   季屿为难,但又不敢忤逆季榆迟的意思,踱步往前,缓缓站在了季榆迟身边。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像是刚见到他,又是一鞠躬:“季少爷。”   “嗯。”季屿点点头,回应那群人。   “吴秘书在上面等了。”秘书王成上前一步,小声提醒季榆迟。   季榆迟迈步向前,不时瞟一眼身侧的人。   季屿哪敢再耽误,全程紧跟着气场强大的季屿身侧,被一群人簇拥着上了电梯,最后去了十六层。   路过一间接待室,季榆迟停步。   他一停,身后浩浩荡荡的人全部驻足等待。   季榆迟扫了眼接待室,对季屿道:“你去接待室等我一会。”   不知是否有外人在,季屿觉得季榆迟这会的语气挺和善温柔的。   他忙不迭地点头,抱着书包进了接待室。   季屿不懂季榆迟坚持把他带到季氏集团来干嘛,也不知道要在接待室等多久,他随便找了个座位坐着发呆。   片刻,有穿着职业装的小姐姐进来,微笑着给他送饮料零食。   饮料是他喜欢的甜牛奶,零食也是他喜欢的小蛋糕。   “季少,您有事随时喊我,我就在隔壁的茶水间。”小姐姐笑得很甜,语气也恭敬。   季屿点点头,并没出声。   昨天才上了个当,出门在外,他短时间不敢再瞎碰别人给的吃食了。   虽然这里是季氏集团,“他”自家产业。   坐着无聊,他又想起今早答应季榆迟的三件事,不插手季氏和搬到他家,都很简单。   反正他原本也不是书中的人,对季氏无所谓,对住哪里更无所谓。   就是……考进华夏影视学院这事,他得用用功。   虽然有过一次经验,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且不说这边是否竞争太大,他有落榜的风险。   就为了装装样子,敷衍外界,该走的流程他还是要走的,否则容易让人起疑。   比如,学好文化课。   再比如,他得参加个“声台形表”特长集训课。   思及此,季屿从书包里拿出个笔记本,开始规划高三这一年剩下的几个月。   接待室里安安静静,但同一时间的其他办公室却情况不同。   季榆迟这边,吴樾正在补充早上那份资料:“有想法的是季氏旁支的三个老家伙,其中两个的把柄我已经找到了,可以Pass掉。   最后一个有点难搞,看情形,他可能会去找季屿。   说到这,我才知道你昨晚让我去骗的小朋友是季氏的季屿,我说老板,怎么样昨晚愉快吗?”   吴樾扯了扯他花衬衫的领口,望着老板桌后面的男人,笑得邪魅:“高还是老板你高,人家是擒贼先擒王,你是斗敌先上床,有意思!”   季榆迟从文件里抬头,冷冷地觑了他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吴樾举起双手投降:“行行行,我错了。既然你把季屿拿下了,只要能控制住他,最后一个老东西估计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那我也不用费劲去扒他老底了,感谢老板体谅。下面说说另一件事。”   吴樾喝了口茶,猛然抬眼:“哎,不对啊。你只是为了控制小朋友,怎么连人家喜欢喝哪个牌子的甜牛奶都知道?调查这么深入的吗?”   季榆迟又扫了他一眼。   吴樾再次投降:“说正事,说正事。”   “按照你的吩咐,昨晚我顶替了王鼎,本来他还美滋滋以为跟你的合作有苗头了,然后今早跟我一样,知道小朋友是季屿,才知道自己犯了滔天大错,我电话都被他打爆了。   他想上门给你道歉,让你放他一条生路。我知道不可能,就想问问接下来我该怎么处理。”   季榆迟低头操作手机,答得漫不经心:“顶秀归你了。”   “你说什么?!”吴樾哐当一声放下茶杯,不可置信。   季榆迟扫了眼对方发来的“好”字,回得淡漠:“不要?那给厉寒。”   “不是!”吴樾摆手,“我没说我不要,你知道我一直想搞个娱乐公司玩玩,但这不是厉寒主要业务在那块,你不愿意插手么。”   “顶秀归你,《以你之名》继续办,你还是负责人。”季榆迟放下手机,下了命令。   吴樾笑得高深:“我懂了。那么老板,我不得怀疑,昨晚的事你并不是为了季氏,你就是对小朋友动了真心。”   “还有事?没事你可以滚了。”季榆迟下了逐客令。   见季榆迟没反驳,吴樾心里有了底,忍不住想要去厉寒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知道了他不知道的秘密,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与此同时,另一层的办公室门紧锁。   几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正面色沉重地小声商讨着。   “昨晚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戴眼镜的老头深吸一口烟,扫了对面两人一眼。   主桌上的老头揉了揉眉心:“那还能不知道。”   旁边,站在窗前的矮个子老头“啧”了一声:“你们说郁迟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故意搞这么一出?”   眼镜将烟掐灭在烟灰缸,摇头:“不清楚,他那个人年纪不大,心思够深,猜不透。”   主桌老头缓缓按摩太阳穴:“我看八成是故意的,想制造他跟季屿已经达成合作的假象,让我们的计划夭折。”   矮个子着急:“那怎么办?”   眼镜也看向主桌老头,附和:“季哥,您好歹也是季家的长辈,总不能让郁迟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下了面子,我们不能等着吃亏。”   主桌老头睁眼,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季屿现在在楼下接待室?”   “对!”   “不能坐以待毙,我去探探口风,只要他们没合作,我们就还有机会。”主桌老头起身,穿上外套,警告道,“董事会还得几天,最近你们别轻举妄动再让郁迟抓住把柄。”   两人纷纷点头。   季屿很快把这几个月的计划列好了,他抿了口甜牛奶,又吃了一口小蛋糕。   几分钟前,他收到季榆迟的短信,说送茶水零食的秘书是自己人,让他安心吃。   季屿才敢动嘴。   季屿扫了眼计划表,查缺补漏完,正准备将笔记本放进书包,接待室的门打开了。   他侧头看去——   一个身穿浅灰色西装的老头正朝他走来。   “您有事吗?”季屿将笔记本放进书包,警惕地盯着来人问。   老头冲他笑笑,毫不见外地坐到他对面,语气和善:“小屿,我是你叔爷爷季建林。前年你爷爷大寿,我们在季家老宅见过面。”   叔爷爷,季建林?!   季屿一听这称呼和姓名就直接炸毛了!   原书里,就是面前这套近乎的老头让“他”做了傀儡,跟季榆迟争夺季氏家产。   最后把他害的,真的很惨!   “哈哈哈,没印象了。”季屿抱紧书包,跟季建林打哈哈,想着随时可以逃跑。   季建林像是半点不意外,也不怪他,点点头道:“你还小,那天人多,你不记得正常。”   季屿不说话,警惕地盯着他。   他发誓,只要季建林敢提半个跟“季氏家产”有关的字眼,他不介意再向季榆迟示一次好。   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们斗智斗勇,他没能力也没胆量去管,但只要是想拖他下水的,对不起,别怪他为求自保小人行径。   “我听说你早上跟郁迟一起来公司的?”季建林望着他,试探。   季屿心里冷笑,面上无辜:“是啊,我确实跟哥哥一起来的,我们昨晚也在一起。”   季屿心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不仅昨晚跟季榆迟在一起,我们还相互给对方签名盖章了呢!   我们之间,是你这个外人插不进去的关系!   “哥哥?”季建林眉头一蹙。   “对啊,爷爷没跟叔爷爷说吗?郁迟才是爷爷的亲孙子,是季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爷爷心疼我一个孤儿愿意让我继续待在季家,郁迟自然是我哥哥了。”   季屿说得真情实感,实际上恨不得给季建林翻个冲天白眼。   虽然他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言,但季建林又不知道他撒谎会耳红。   只要能吓住人就行了!   “小屿。”季建林面色凝重地唤他,“你就甘心把季氏交到郁迟手里?”   来了!来了!来了!   季屿在心里喊,不管他把话说得多明白,态度摆得多清楚,这个死老头还是想害他。   既然这样……   季屿抱着书包拔腿就跑。   季建林酝酿半天的话还没出口了,赶紧追上去:“小屿,你跑什么?”   季屿心想,我跑什么?我好不容易答应季榆迟三个条件,让他放我一马,是留着给你利用的?!   季屿想都不想,一把推开季榆迟办公室的门。   当着身后追赶他的季建林,还有办公室里一众来汇报季氏集团现状高层的面,大喊:“郁哥,有人要害我,你快救我啊!” 第10章   随着季屿的叫嚷,门里门外所有人一起看向了他。   这一刻,他如在现实世界登台表演一样,成为了瞩目的焦点,而那些人的目光也如舞台上一盏一盏的射灯,精准地落在了他身上。   季屿全然不察,生怕季建林追上自己,赶紧往季榆迟跟前跑。   “小屿,你回来。”身后,季建林不死心地还在喊。   季屿哪里敢停,像是身后有疯狗或饿狼在追,躲在季榆迟身后还不算完,直接挤在了老板桌后季榆迟跟前。   眼见他整个身子都要插入.他两腿之间,季榆迟伸手揽住少年的腰,拦了一下:“别怕。”   听到季榆迟的声音,季屿心下稍安,但还是警惕地盯着门口的季建林,忍不住告状:“他想害我!”   季榆迟扫了眼门口的人。   季建林在那带着寒意的目光下停了步。   季榆迟不动声色地帮季屿顺了下背,安抚他:“怎么了?”   季屿根本没把办公室一众高层放在眼里。   不是他狂妄自大,现在他小命堪忧,自然注意不到无关人士。   季屿在季榆迟的诱导下,将季建林说过的、打算说的,全部如实向季榆迟汇报,还夹带私货表了衷心。   “刚刚我在接待室等你,季建林跑来找我,想让我当傀儡,跟你争夺季氏股份。   他问我甘不甘心让你掌权季氏,我当然甘心,这本来就是郁哥你的东西!”   季屿言辞凿凿,语气诚恳,很难叫人不信。   众人一言难尽地看向门口的季建林。   季建林大概也没想到季屿将他的筹谋公之于众,向来喜欢玩阴的他,一时间尬在原地,脸色铁青。   季榆迟随着众人的目光,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语气更轻。   他问:“季董,有这回事吗?”   “……”季建林宛如吞了只苍蝇,表情难看到极点。   想他行走商界几十载,到头来阴沟里翻船,给两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给耍了。   看季屿对季榆迟信任又依赖的态度,他也知道让季屿当傀儡这条路走死了。   不愧是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人,季建林瞬间变脸,一秒恢复老狐狸的面貌,笑着说:“郁总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   就是知道小屿在接待室,下来跟他见上一面。既然小屿误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语毕,他急忙转身,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快速离开了。   季屿却不放心,始终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强调:“他刚真的这么说的,我没骗你。”   “知道。”季榆迟轻轻拍了下他的背,示意不远处的沙发茶几,“你去那坐着玩会,等我开完会。”   见季榆迟语气和善,又解决掉心头大患,季屿安心了。   他点点头,顺着季榆迟的示意去了旁边的小沙发上坐着。   不多时,先前给他送茶水零食的小姐姐又来了,这次给他换了新的饮料和零食,都是口味偏甜的,他喜欢的味道。   办公室里并非就他们两人,旁观了整场大戏的高层们此刻面面相觑,表情丰富。   只是碍于空降而来的新老板,他们不敢吱声罢了。   “继续。”主位上的男人示意刚暂停播放的投影,吩咐。   财务经理有意扫了眼旁边已经喝上奶茶玩手机的少年。   季榆迟却像没看见他的顾虑,只盯着还处于暂定状态下的PPT。   财务经理心下了然,赶紧点了下电脑,接上此前的思路继续汇报。   季榆迟办事讲究效率,虽然是开会,但他没有让人全部聚集在这,汇报完的高层先离开,只留下了待汇报的人。   季屿不懂高层们汇报的内容,也不感兴趣,他刷了会手机发现等着汇报的还有好些个,闲着无聊他从书包里掏了张数学卷子做起来。   毕竟曾被迟学长魔鬼训练过,时隔三年,他做起题来还是得心应手。   在高层们专业的汇报声中,他专注做题,并不知这会季氏高层们的一个私群此刻消息正在飞速更迭。   财务:[季氏要变天了。]   宣发:[变天不是肯定的么,就是走向有些魔幻。]   酒店:[……也还好?要我也选择年轻能力强的郁总,谁愿意跟着半截身子入土的旁支?]   房产:[本以为一场豪门争斗即将开始,没想到上演的是兄弟情深。]   人事:[这谁能想到,我以为他俩昨晚一起从深南会所出来的传言是假的。]   服务:[确定是兄弟情深,不是别的什么?!]   众人:[什么?]   服务:[微笑.jpg]   财务:[反正一个都别得罪就是了。]   众人:[财神爷说得对!]   待办公室里最后一个汇报的人离开,已是傍晚,季屿不光做完了三张试卷,连茶水间有哪些吃食、饮料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饿了吗?”季榆迟起身,问他。   季屿不仅中午吃了食堂,茶水间的每样甜食他也都尝了尝,此刻肚子饱饱的。   他摇头:“不饿。”   季榆迟“嗯”了一声,等他跟上。   季屿对接下来的行程一无所知,无视周遭若有若无的偷窥视线,乖乖跟在季榆迟身边出了季氏总部大楼。   坐上车,他才敢问:“我们去哪?”   季榆迟正低头看资料,闻言没抬头,只翻了页资料:“回家。”   回家?   季屿在心里品了品,他都被季榆迟勒令离开季家了,那应该是回季榆迟家。   他无端有些紧张,偷偷看认真办公的季榆迟,没话找话:“你忙了一天了,不累啊?”   他坐那做了三张试卷都觉得去了半条命,果然总裁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季榆迟侧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季屿自知多话,眼神闪躲。   可有些话他憋了一天,现下终于寻着机会,他不死心。   季屿扣了扣衣角,问得心虚:“昨晚是你救了我吗?”   “不是。”   季榆迟收回目光,继续翻阅手中的文件,淡漠地解释,“吴樾是我朋友,他知道我们的关系,见你喝醉了让我把你带走了。”   副驾驶正在处理信息的王成,听到自家老板风轻云淡地撒谎,一言难尽。   更让他一言难尽的是另一位当事人居然真信了!   季屿点点头,呼了口气,感慨道:“还好我没遇到坏人,真算运气好了!”   “还是很谢谢你。”有外人在,季屿撇去昨晚发生的荒唐事,单纯道谢。   季榆迟没应,换了个话题问:“你想参加吴樾那档选秀节目?”   “嗯。”既然已经跟季榆迟谈妥了,他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打算。   季屿如实道,“我觉得还蛮适合我的。”怕季榆迟以为他忘了在会所答应的条件,他又补充,“当然我肯定要努力练习,也不会影响学习的。”   车子停在一栋现代化的别墅前,季榆迟推门下车:“想去就去。”   刚下车还没来得及关上副驾驶门的王成闭了闭眼。   ——费那么大劲,后面还有无数事要处理,不就是为了让季屿在眼皮子底下参加选秀节目么,这会答得这样勉强随意,他老板可真有意思!   三人一起进了别墅。   门一开,一个毛茸茸忽然窜了出来,飞速跑到季榆迟脚边。   季屿吓了一跳,赶紧让了一步。   “Milk,过去玩。”季榆迟动了动腿,将毛茸茸抖掉了。   季屿这会才看清奔出来的毛茸茸,是一只可爱的小博美。   “啊!是小狗!”他立刻蹲下身子去摸小博美,仰头望着挺拔矜贵的男人,“它叫Milk,牛奶吗?好可爱呀!”   季屿的欢喜做不了假,从他将抱了一路的书包随意丢在地上,抱起小狗就能看出。   季榆迟扫了眼蹲在地上的一人一狗,轻轻“嗯”了声。   “Milk?Milk!”季屿爱不释手,把小博美举高跟它对视,唤它的名字。   现实世界里,他一直想养一只小狗,最好是体积比较小的,可可爱爱的小博美,但是妈妈不同意。   理由很简单,说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养小动物。   季屿据理力争过,说自己的先心病早好了,而且又不是哮喘怕毛发灰尘,跟养小动物没关系。   但妈妈就是不让,这也成了他为数不多的遗憾。   此刻在季榆迟家看到这条叫Milk的小博美,季屿忽然觉得穿书也不差,最起码养条小狗的愿望实现了。   “先生回来了。”家里正做饭的阿姨听到动静,从厨房来到客厅,见到另外两人,又打招呼,“王秘书也来了。”   王成见阿姨盯着季屿,介绍:“这位是季少爷。”   阿姨连忙打招呼:“季少爷。晚饭还有一刻钟就好了,麻烦稍微等一下。”   季屿不饿,此刻跟小狗玩得开心,连连点头:“你忙,我不饿。”   季榆迟跟王成还有话说,他看向蹲在地上眉眼舒展的少年:“季屿,你先回房间,二楼北边,吃饭叫你。”   季屿对季榆迟言听计从,知道自己在这碍事,赶紧答应。   起身之前,他又小声询问:“我能把Milk也带楼上去吗?”   季榆迟的目光从他身上移至博美身上,不知为何,他感觉季榆迟有瞬间的不高兴。   像是心爱的东西被抢走了。   小狗吗?   季屿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正准备放弃时,他听到季榆迟道:“随你。”   得到默认,季屿带着小狗和书包开开心心上楼了,找到季榆迟说的房间,推门进去。   ——熟悉感扑面而来。   跟季家老宅里“他”那间卧室不同,季榆迟家这间房的装修风格很像他现实世界里的卧室。   他喜欢的蓝白色调,他喜欢的嫩色系装饰,连床上的四件套都是他在现实世界会选择的颜色和款式。   一时间,季屿有种还留在现实世界季家的感觉。   因为那份熟悉感,季屿窝在沙发上抱着小博美时,觉得身心都松懈了下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喜欢季榆迟家比季家老宅多得多。   在房里休息了会,季屿掐着点下楼吃饭。   此时,汇报完公事的王成已经走了,季榆迟正立在餐厅窗边讲电话。   男人身形挺拔颀长,一手举着电话,一手随意插在裤兜里。   随意的动作,卓越矜贵的气质不失。   电话那头语气不善:“我说郁迟同志,有必要为他做到这一步?   他想参加选秀,你给送我这来不就行了。我这这么多资源还能苦了他,放我跟前你有什么不放心?   非要去碰恶臭的顶秀干什么,一个赔钱货,还要耗费半天心血。”   季榆迟扫了眼窗外绚烂的夕阳,语气很淡:“你不懂。”   电话那头厉寒气笑了:“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还挺享受?还我不懂,我就多余担心你。”   季榆迟默默听着,并不反驳。   半晌,厉寒的声音正常了点:“答应接手季氏,又要处理顶秀的事,短时间内,你又顾不上手术了吧?”   身后有声响传来,季榆迟借着餐厅的落地窗的反光,看见少年的身影。   他轻轻“嗯”了声。   停顿了好一会,见少年抵达一楼餐厅才缓缓道:“手术的事,先放一放吧。”   季屿见季榆迟正在打电话,本来放慢了下楼的步子,谁知他刚抵达餐厅,就听到季榆迟提到“手术”二字。   在现实世界的病让他草木皆兵,他顾不得其他,急忙走到季榆迟跟前。   焦急又慌张地问:“手术,什么手术?!” 第11章   季榆迟像是刚发现季屿下楼,掐断了电话,凝重的表情一秒消失,若无其事地问:“下来吃饭?”   季屿好歹拿过影帝,面前的人表情切换再快,也被他精准捕捉。   他走至季榆迟面前,难得没有慌张,也没有害怕,用强装镇静的声音问他:“我刚听到你跟人讲电话提到手术,是什么手术,你怎么了?”   不怪他小题大做。   实在是在现实世界的种种让他草木皆兵。   妈妈说他生下来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此后他整个童年时期几乎都闭门不出,看着别的小朋友欢笑游戏,他只能隔着玻璃窗远远看着。   别的小朋友吃甜食、喝饮料,他也只能倾慕艳羡,因为医生不允许他乱吃东西。   就连想养条小狗陪伴的愿望,都被妈妈以影响病情否决了。   他像个玻璃做的娃娃,漂亮好看,但只能静静观赏,否则一碰就碎。   他没办法跟同龄的小朋友一样畅快欢跳、嬉笑打闹,永远活在孤独里。   直至五岁那一年,照例复查时,医生说他自愈了。   那时候他虽不懂事,但也看得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脸上绽放的笑意,他也没由来得开心起来。   再后来,爸爸妈妈问他想不想出去玩。   他当然想!   于是,身为影帝影后的爸妈带他参加了一档亲子综艺,全程由工作人员和爸妈保护着,第一次外出了好一段时间。   大概是在家里待久了,出了门他觉得什么都有趣新奇。   他漂亮的外表和亮晶晶的眼睛,还有他对每样事物新奇又由衷的喜爱俘获了观众们的心,一炮而红。   再后来,他顺理成章成为小童星,他以为自己要与孤单的世界画个句号了。   却没想到还是要定时去医院复查、吃食也有诸多忌口,连一些运动量大的综艺和影视剧,他都没资格尝试。   不仅如此,他体质差,易感冒,随时随地常备药物,家人对他的要求和保护也时时存在,他从未真正自由过。   虽然习惯了这种生活,但他忌讳医院,更怕听到手术。   这会让他觉得,连他那不怎么自由的生活都会戛然而止。   “没什么,吃饭吧。”季榆迟将手机装入口袋,示意餐桌。   季屿的回忆被打断。   他认真审视季榆迟,却再不能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丁点破绽。   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季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跟着季榆迟去了餐厅。   两人对立而坐,面对一桌子可口的饭菜,季屿头一次没了食欲。   他仔细回忆了下原书内容,确定书中没有关于季榆迟病情的记载。不过季榆迟在书中是个配角,没写他的病情也正常。   但他敢肯定季榆迟打电话时的表情,证明需要手术的人绝对是他。   其实,季屿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担心季榆迟。   按理说,季榆迟是对他威胁最大的人,他有病或短命,对他不是更有利吗?   许是同病相怜或共情,又许是他的圣父心作祟,又或许是他们经过谈判,达成了短暂的和解,他还要靠季榆迟庇护。   他的确不想季榆迟有事。   一顿饭,季屿光顾着用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最后入口的没一点。   “不合胃口?”   对面,季榆迟已经用完,他放下碗筷看他。   季屿收回神思,摇了摇头:“不饿。”   耳朵没红,因为不算说谎,他下午在季氏甜食吃多了。   果不其然,季榆迟扫了眼他的耳尖,随后“嗯”了声,“不吃了就来书房做题。”   季屿放下碗筷,乖乖跟着季榆迟上楼。   他想找机会再问一问,但季榆迟进了书房就对着电脑认真办公了,季屿握着笔转了好几次头,都没好意思打扰对方。   晚上九点,阿姨给季榆迟送来了一杯黑咖啡,给她端了一杯温牛奶:“先生,没事我先回房了。”   季榆迟点头应允。   阿姨走后,季屿捧着温牛奶慢慢嘬,又偏头看了眼季榆迟。   明亮的灯光下,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端坐在书桌前。   咖啡放在手边没动,他盯着屏幕快速浏览资料,专注得可怕。   他的身形很正,气质斐然,在寂静的夜里,更显清越矜贵。   像深秋的松,如初冬的竹。   让人不忍也不敢打扰。   季屿一口气把牛奶闷了,又掏出张物理卷子写。   将物理卷子订正完,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   慢吞吞收拾完书包,他转了个身——   季榆迟这会没看资料了,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写东西。   大量的专业名词,季屿看不懂,他忍了半晌才小声问:“你不睡吗?”   季榆迟盯着电脑屏幕,手上敲打的动作未停:“你先睡,明早司机会送你去学校。”   季屿心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他只是觉得季榆迟一个病人,这么劳心劳力真的好吗?   抛开在季氏的高强度工作一个白天不算,从早上坐车开始,他就在工作,晚上回来又在工作,需要做手术的身体真的架得住这样折腾?   他不敢明说,拐着弯问:“你在做什么?”   如果是些不重要的工作,明天再处理也不迟啊。   季榆迟继续手上的动作,答得精炼简短:“写博士论文。”   季屿:“……”   是了,他把这茬给忘了。   季榆迟不只是郁氏和季氏高高在上的总裁大人,他还有一个跟自己一样的身份——学生。   不过,他是高三生,季榆迟是博士生。   行吧,好歹备考过高考的季屿觉得,论文应该是需要在规定时间处理的。   “那……晚安。”他拎着书包悻悻地走了。   书房彻底安静下来,连刚才少年悉悉索索翻纸张的声音都没了。   季榆迟转头看了眼旁边已经空掉的书桌——   书桌被收拾得很干净,一张草稿纸都没留下,像那里跟以往多少个日夜一样,根本没出现过那个人。   季榆迟晃了晃神。   “Milk,你还不睡觉!”门外,少年软糯的责怪声传来。   季榆迟回神,轻笑一声,随后一口喝掉已经冷掉的黑咖啡,继续手上的论文。   *   翌日早上,季屿拿着季榆迟签过名的试卷去了班主任秦觉的办公室。   将试卷交给她时,秦觉蹙眉问:“郁迟是谁?”   季屿摸了摸鼻尖,耳朵瞬间红了,声音低低的:“是我哥哥。”   秦觉提醒他:“季屿,我记得你是独生子,而且你姓季。”   季屿知道会有这番问话,他低着头、红着耳小声道出原委:“我跟郁迟从小被抱错了,前些天爷爷才认回他。   因为我的亲生父母都去世了,暂时还待在季家。”   三言两语,秦觉已然窥得全貌。   英华国际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来自豪门世家,类似的密辛她也听过。   想到季屿以前每次测试成绩都不错,这次直接考了个三十五分,秦觉脑补了一场亲生子欺压养子,养子情绪波动太大直接考砸的戏码。   他同情又怜惜地看着身前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老师知道了,还有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你安心学习。”   季屿乖巧点头。   秦觉见他还不走,语气不自觉地放低:“还有什么事吗?”   “秦老师,我想换个座位。”季屿抬头迎上秦觉怜惜的眼神,请求。   季屿不提,秦觉把这事忘了:“早上黎苍也来跟我提了换座位的事,你们是产生了矛盾吗?”   黎苍也提了?   季屿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正好。   他摇头:“不是,我想跟沈隐青坐,好向他多请教学习上的问题。”   秦觉脑内的大戏还在往前走。   ——她心想这孩子也不容易,没了季家的身份只有好好学习这条路了,确实不能跟整天迟到早退的黎苍同桌了。   无论是出于对季屿遭遇的同情,还是出于对学生向好的赞扬,她都很认可:“行,你回去把沈隐青叫来,只要他答应,老师同意你们同桌。”   季屿也不知道秦觉是怎么跟沈隐青谈的,反正最后沈隐青同意了。   黎苍搬走之前,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在沈隐青过来前才小声道歉:“季哥对不起,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条生路。   我以后绝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这次月考后我也会自觉去其他班级,再不碍你的眼。”   季屿听得一脸懵,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黎苍就低着头快速走了。   较前几日他趾高气昂的样子,今天的黎苍像是被谁狠狠教训了一顿,或者受到了什么打击。   季屿还没想明白,就见沈隐青搬着书过来了。   他将黎苍抛之脑后,伸手去接沈隐青的书:“欢迎欢迎。”   季屿想跟沈隐青同桌,不是希望沈隐青帮他提高成绩,而是希望彻底化解沈隐青对他的敌意。   书中,要他小命了的人除了季榆迟,还有季榆迟的朋友、沈隐青的CP厉寒。   季榆迟对付他是因为季氏,厉寒对付他则是因为沈隐青。   沈隐青没回应他的热情,躲开了他要帮忙的手,自己将书放到座位上开始整理。   季屿也不尴尬。   毕竟原主威胁沈隐青传过几次答案,沈隐青能同意跟他同桌就不错了。   一整天,季屿都在认真听课,没再打扰沈隐青。   临放学时,季屿才跟他说话:“沈隐青,我知道我以前做过不少混账事,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做了。”   沈隐青想着班主任跟他的谈话内容,还有一整天对季屿的观察,点点头,算是信了。   季屿一喜,趁热打铁道:“那我们能做朋友吗?”   沈隐青只看他,没答话。   季屿知道主角受沈隐青是个善良的少年,也是个孤独的少年。   他试着融入他的世界:“你一会放学去吃饭,还是回宿舍?我跟你一起。”   沈隐青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我要去医院看到我奶奶。”   沈隐青的奶奶是他最大的软肋,少年努力读书拿奖学金,一是为了给奶奶看病,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报答奶奶。   书中的设定,沈隐青比“他”还要大一岁,因为沈隐青曾因为奶奶的病休学了一年。   他肯告诉他奶奶的事,季屿觉得沈隐青是接纳了他。   “那我陪你一起!”季屿眼底清澈,语气真诚。   最终,沈隐青点了点头。   只是,两个逐渐走近的少年,并不知道此时的医院还有另外两个人在。   一个是季榆迟。   另一个,则是要了季屿小命的,季榆迟的好友,沈隐青书中的CP——厉寒。 第12章   季屿一直以为,按照沈隐青的条件,他奶奶只能在一般的公立医院就医。   直至沈隐青带他来到华城最著名的私立医院,他才发现小说终归有bug,不合逻辑的事要习惯。   许是看到他脸上的诧异,沈隐青解释:“我奶奶以前是一名音乐教师,除了抚养我以外,留了一定的积蓄。”   季屿点点头,表示明白。   想来那笔积蓄,也是沈奶奶给沈隐青留的。   只是,沈隐青没为以后打算,半分不留地给了奶奶最好的治疗。   私立医院服务就是好,不仅一进门就有护士小姐引领,连季屿最讨厌的消毒水味道都很难闻到。   这让他一直紧绷的弦松了松。   重症监护室里,沈奶奶安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应该是睡着了。   “沈奶奶目前各项指标还算平稳,透析也在按时做,老人年纪大了,身体虚,抵抗力也差,您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隔着玻璃门,护士小姐对着手中的资料,跟沈隐青汇报沈奶奶近期的情况。   “谢谢你。”沈隐青一只手覆在玻璃门上,透过薄薄的一层门,紧紧盯着床上插着各种管子的老人,眼睛瞬间就红了。   现实世界的季屿,家境优越、家庭和睦、家人健康。   让他养成了心软善良的性子,他看不来生离死别的场景,沈隐青进去看沈奶奶时,他留在门外的长椅上安静等待。   “实在抱歉沈先生,您这边需要续费了。”   半小时探望时间一闪而过,沈隐青出来时,护士小姐恰到好处地过来,态度良好地提醒。   沈隐青怔了下:“我不是上周才缴过费用吗?”   护士小姐专业素养极佳,委婉道:“是的呢,但沈奶奶转重症监护室后就不够了。”   “要交多少?”沈隐青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护士小姐从手中的资料里抽出一张缴费单递给他:“这是欠费和下一阶段需要缴纳的费用数额,您看看。”   沈隐青接过,只一眼就慌了:“这么多?!”   季屿听到声响,也起身凑头过去看了眼。   不愧是华城最著名的私人医院,八万七千五百!   沈隐青很为难:“这个费用能不能缓缓?我现在……没那么多钱。”   “当然可以。”护士小姐很好说话的样子。   沈隐青刚松了口气,就又听她道:“但我们医院有规定,欠费只能拖一周,一周后如果不能及时补缴费用,就需要您将奶奶转院出去了。”   “可老人家在重症监护室,怎么转院?”季屿听不下去了。   护士小姐的职业微笑还在:“所以还麻烦及时缴纳费用。”   季屿拳头硬了。   仗着技术好、服务好,就这样逼迫人?!   “知道了,我们一会就去交。”季屿语气不好。   护士小姐也不怪,冲他们笑笑,离开了。   “沈隐青,你怎么想着把奶奶送到这来的?”季屿实在不懂。   沈隐青捏着缴费单,一脸颓败,语气极为低落:“我也没办法,其他医院都不肯收了。”   季屿拍了拍沈隐青的肩膀安慰他,随后从他手中抽走缴费单:“你别担心,费用我帮你交,先让奶奶治病。”   别说他现在急着跟沈隐青修复关系,哪怕只是普通同学,季屿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不行!”沈隐青赶紧追上来,“我不能花你的钱!”   季屿将缴费单装进校服口袋:“没让你花我的钱,算我借你的,等会你给我打个欠条。”   沈隐青还拉着他的手臂不让走,语气低了下去:“不行,我还不上。”   “总有一天能还上的。”季屿安慰他,“这些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来说就可以救奶奶的命,你希望因为钱失去奶奶吗?”   不知是哪句话戳了沈隐青的心,他的泪水滚落下来,无声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季屿拍了拍沈隐青拉着他的手。   这一次,沈隐青终于松开了。   季屿交完费回来,沈隐青将已经打好的欠条递给他:“谢谢。”   季屿没犹豫,拿过来后放进口袋,跟沈隐青一起往外走。   “花了这么多钱,你……家人会不会怪你?”   沈隐青应该是去卫生间洗过脸了,脸上没了泪痕,但额头上的刘海湿了少许。   他担忧地望着季屿,问得小心。   季屿想了想沈隐青今天对自己转变的态度,还有刚才他提到“家人”时的停顿,笑了笑:“是不是秦老师跟你说了我家里的事。”   季屿不擅长撒谎,主角受沈隐青更不擅长。   他点了点头:“嗯,说了你跟你哥哥的事。”   季屿在医院门口的自动贩卖机前停下,扫码付款,要了两杯牛奶:“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他们对我都挺好的,我的零花钱都在。”   只不过,要不是遇到沈隐青这事,他确实不打算再动用季家一分钱了。   既然帮了沈隐青,他也不后悔。   大不了先记账,等他挣了钱再补上这笔钱,算自己借给沈隐青的好了。   想到这,季屿灵光一闪。   他将机器里刚落下的牛奶递了一瓶给沈隐青:“你有没有想过去挣钱?”   沈隐青接牛奶的动作一顿,疑惑:“挣钱?”   而后情绪低落地补充,“你说兼职?当然想过,但我们只有周日放假,兼职挣得钱根本不够奶奶看病。”   “哎呀!不是你说的那种去咖啡店或者网吧打工啦!”季屿兴奋道,“你就没想过去参加选秀,或者去拍摄广告?”   书中,最先参加选秀节目的不是“他”,而是沈隐青。   为了报复沈隐青,“他”也报名了同一档节目,还傍上了一个副导演,企图走后门挤掉沈隐青。   “他”哪里知道沈隐青自带主角光环,还有大Boss厉寒在后面撑腰。   最终,沈隐青以第一名的成绩出道,而“他”在厉寒和季榆迟的双重打压下,被圈子里的大佬们花样“玩”死了。   哪怕只是文字描述,季屿这会想起“他”被大佬们这样那样,还是觉得恶寒。   他不想重蹈“他”的覆辙,但沈隐青可以沿着原书的轨迹,继续发光发热啊。   “选秀,拍摄广告?”沈隐青愣愣地看着他,重复关键字。   这些于他来说都过于陌生,也从未想过。   季屿却越想越觉得可行:“对呀,你唱歌很好听,而且长得也好看。”   他说得真心实意,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有蛊惑人心的作用。   沈隐青从未被人这般直白夸过,他赧然地垂头:“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会唱歌也是奶奶教的,没有参加比赛的经验,最多就是做志愿服务时唱过。”   季屿鼓励:“参加志愿服务也是表演嘛!你要不要唱两句给我听听?”   现实世界里,他也学过音乐,还出过专辑。   但书里,他记得作者在描述沈隐青的歌声时,用了“清澈空灵”“独一无二”“治愈人心”等词语,他当时就在想,到底怎样的歌声这般神乎其神。   虽说沈隐青的声音确实干净好听,但远远达不上作者夸张的描述吧。   季屿是真的好奇。   沈隐青不知是被他期盼的眼神打动,还是被他热情的鼓励触动,清了清嗓子,真的清唱了几句。   “轻轻地捧着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这颗心永远属于你/告诉我不再孤单……”   很大众的曲子,很普通的歌词,但在沈隐青吟唱出第一个音符时,季屿就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浑身汗毛倒竖。   清澈空灵,独一无二,治愈人心!   作者一点都没说错,沈隐青的歌声担得起这描述。   季屿也算自小在娱乐圈长大,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令人难忘的歌声。   ——宛如天籁,婉转灵动、直击心灵。   他定定地望着面前低声吟唱的少年,半晌都没反应。   他没动,却有人直接冲到了沈隐青面前,厉声问:“刚才是你在唱歌吗?”   季屿吓了一跳,他赶紧往沈隐青面前一站,张开双臂拦住突然冲出来的人:“你干吗?!”   喊了声,季屿才抬头——   面前的男人有着非常优越的长相,西装革履,浑身散发着贵气。   被质问,男人眉头直蹙。   他不悦地盯着季屿,语气不善:“让开,我没跟你说话。”   身后,沈隐青像是被吓到了,瑟缩着身子,但还是拉了拉季屿的袖子。   季屿的心也怦怦跳,但他不敢让。   他好歹还顶着“季家”的身份,真发生什么,他还能狐假虎威一下。   无权无势的沈隐青遇事,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让开,我们要走了。”季屿将双臂张到最大尽力护住沈隐青,提了提声音,想要吓退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   尽管他心里早就怕得要死了!   “季屿。”   就在季屿的虚张声势快要支撑不住时,男人身后不远处有人唤了他一声。   从未有哪一刻,季屿觉得季榆迟的声音这般动听。   甚至比他刚听到的沈隐青空灵的歌声还要治愈。   心里那点恐惧全部化作委屈,即使看不到季榆迟,他还是巴巴地喊了一声:“郁哥!”   这声“郁哥”叫的,那叫一个真心实意、绮丽婉转。   季屿一秒变脸,挑衅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再无半分害怕,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他郁哥来了,他不怕了,哼!   男人确实收回了去抓沈隐青的手,转头看向身后人:“你……弟弟?”   随着男人的动作,季屿才看到矜贵优雅的季榆迟正单手插兜,面带零星笑意朝他走来。   “季屿。”季榆迟介绍道。   男人“啧”了声,收了所有动作。   季榆迟已经走到他面前,季屿收了张开的双臂,瞥了眼旁边吃瘪的男人,仰着头又清亮亮地唤了一声:“郁哥。”   像考试得了满分,找家长要糖吃的小孩子。   季榆迟望着他,勾了勾唇,眼神示意旁边的男人:“我朋友,厉寒。”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沙雕校园甜饼《清冷学霸替嫁沙雕学渣后[双穿]》,感兴趣可收~   代表华夏决战世界脑王竞赛的林念河,做梦都没想过,他会穿成了帮便宜姐姐替嫁的女装弱鸡。   看了看自己校服短裙下,那双笔直白嫩的大长腿。   林念河闭上了眼:……   自我了断绿江不给写。   那行,他去了断要“嫁”的短命少爷顾南江,可以吧。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顾南江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醒来变成了书里的短命鬼。   还特么被冲喜给安排了一个小媳妇。   这尼玛是哪个年代的狗血剧情?   关键,他顾少爷性别男,爱好男,好吗?!   长发披肩的小媳妇,穿着校服短裙就朝他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美工刀。   看看“她”冷艳漂亮的脸,再看看“她”笔直白嫩的腿,最后看看“她”凌冽带风的刀。   顾南江的DNA动了,又停了。   可惜啊,性别不对。   “妹妹,你放心,我对姑娘没兴趣。”他绅士地往后退了两步,摆明立场,“以后咱们虽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江’水不犯‘河’水,收刀吧。”   顾南江本想找个机会,让书里的便宜父母别瞎瘠薄安排,赶紧放人家小姑娘回家。   他还想找个高冷的少年当老婆呢。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撞见刚洗完澡的小媳妇。   没了长发,没了短裙,多了……嗯,被林念河用毛巾遮住的东西。   顾南江的心动了,这回没停。   简直是,天赐良缘!   “念河,你看啊,我对你不错吧。”他体贴地拿好浴巾给人披上,循循善诱,“你叫‘河’,我叫‘江’,不是说江河是一家吗,搞对象吧。”   林念河:……   湖海呢,被你吃了?!   【清冷学霸受(林念河)vs沙雕“学渣”攻(顾南江)】 第13章   “谁?!”   季屿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消失,肉眼可见变呆滞。   “不重要。”   以为季屿没听清名字,季榆迟懒得再介绍。   但显然有人不这么想,站他身侧的厉寒扫了眼还隐在季屿身后的少年,重复自己的名字:“厉寒,厉害的厉,寒冷的寒。”   是厉寒,没听错!   ——季榆迟的朋友,沈隐青书中的CP,让他被大佬们“玩”死的厉寒。   季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季屿。”   沈隐青发觉他的不对,在他身后虚扶了一把,小声唤了他一声。   季屿回神,声音低低的:“嗯,没事,我们回学校吧。”   被厉寒一吓,沈隐青也心有余悸,季屿的提议正合他心意。   他点点头,应道:“好。”   季屿的表情和反应明显不对,季榆迟站在一边看着,还没来得及问,身侧的厉寒率先发声阻止:“等等。”   两个少年齐齐停步。   许是察觉自己此前的动作和语气都很冒犯,厉寒声音轻缓了些:“刚才是你在唱歌吗?”   他盯着沈隐青的背影问。   沈隐青回头,怯怯地点了点头:“是我。”   厉寒微眯着眼注视着沈隐青,仔细倾听他说出的每个字。   哪怕不是歌声,干净透亮的发音也让他觉得舒服,折磨他多少年的头疾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缓解。   “抱歉,刚只是觉得你的声音很特殊。”他为刚才的粗鲁无礼道歉。   沈隐青扫了眼厉寒边上的季榆迟,顾忌季屿的关系,摇了摇头:“没事。”   “一起吃个饭?”厉寒提议,随后看向身侧始终注视着季屿的季榆迟,“不是碰到弟弟了么,一起吃个饭?”   季榆迟收回视线,淡漠地瞥了厉寒一眼。   并未回应。   “弟弟,一起吃饭?”   两人都没表态,厉寒敏锐地发现了问题的关键,直接询问还背对他的季屿。   季屿才不想跟厉寒一起吃饭!   嫌命太长,死得不够快吗?!   但厉寒态度一软,他才蓦然想起此刻他们正在医院门口。   昨晚才听到季榆迟电话里说手术的事,今天就在医院遇到他,让季屿不多想都不行。   心底隐隐浮现不安。   他想知道真相。   季屿转身,没理厉寒,直接问季榆迟:“郁哥也去吗?”   “嗯。”   接收到旁边厉寒的暗示极强的眼神,季榆迟点了头。   有季榆迟在,季屿私以为厉寒不会害他,而且他实在想知道季榆迟今天来医院的目的,就同意了。   但他没有擅自决定,征求了下身侧沈隐青的意见:“这是我哥哥郁迟,要不要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季屿刚帮了沈隐青两个忙,沈隐青没拒绝。   四人分乘两辆车离开了医院。   厉寒本想让沈隐青上自己车的,但沈隐青不愿意,季屿就请求季榆迟让他们一辆。   一上车,厉寒便立即坐直身体,冲神情淡漠的季榆迟道:“郁迟,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   季榆迟一言难尽地回视厉寒。   厉寒知道季榆迟误会了,解释:“不是那个人,是那个声音,声音!”   “?”季榆迟并不懂。   厉寒指了指自己的头:“我头疼多少年了你知道吧?”   两人多年好友,彼此的身体状况都清楚。   “嗯。”季榆迟没多少交谈的兴趣,神色淡淡,显然在想其他事。   如若是平时,厉寒一定发现了季榆迟的不对。   但现在,他还沉浸在遇到沈隐青的激动中,根本没空注意别人:“医生一直说我没毛病,头疼是心理原因,说我心里记挂着一个声音。   但我特么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在哪里听过那个声音。”   谈到折磨自己的老毛病,厉寒有些暴躁,用词也粗鲁了些。   “但是刚刚!”厉寒指了指尾随他们的那辆车,语气激动,“我刚听到你家小朋友同学的歌声,我忽然觉得心神俱震!   怎么跟你描述呢,就是那歌声一下子冲进了我的心里,不止治愈,连我的魂都要被勾走了,头也不疼了。   就很神奇!”   季榆迟不是很能理解,只听不回。   厉寒也不需要他回,自顾自地道:“而且他唱得那首歌,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季榆迟敛眼,收起思绪揶揄:“《让世界充满爱》,满世界都是。”   “不是!不是!”厉寒否决他,“不是说歌曲本身,是说你家小朋友同学那个歌声。”   季榆迟并不想理发疯的厉寒,但听他一口一个“你家小朋友”,他勉强“嗯”了声,敷衍了下。   “你知道他吗,叫什么?”厉寒问。   季榆迟闭目养神,语气冷漠:“不知道。”   “你家小朋友微信推我一下。”厉寒拿出手机。   季榆迟倏然睁眼,寒意乍现。   厉寒敏感地察觉到身侧的杀意:“你有意思?!我就问问他同学的事。”   季榆迟重新闭眼:“没有。”   “行行行,怪不得吴樾说你护得紧。”厉寒将手机放下,悻悻道,“等会吃饭的时候我自己要,不沾你家小朋友。”   厉寒原以为对话到此为止,却不想季榆迟煞有其事地“嗯”了声,让厉寒觉得遇到沈隐青声音的冲击都淡了不少。   “恋爱脑!”他没好气地嘲讽。   *   聚餐的地点是厉寒选的,一家非常私人的西餐厅。   不仅贵,且逼格十足。   沈隐青跟在季屿旁边,多少有些拘束。   “会不会太麻烦你哥哥跟他朋友?”沈隐青小幅度张望着四周的环境,低声问。   “不会吧,就是吃个饭。”季屿对环境和价位不敏感,他在现实世界能享受的也都是顶尖的,“你要怕麻烦他们,等下我让司机过来接我们,不让他们送了。”   沈隐青不再多言。   不多时,四人在一处优雅安静的包间落座。   季屿跟沈隐青一方,季榆迟跟厉寒一方。   有穿着讲究的服务生过来点餐,厉寒看看正对面低着头翻看菜单的沈隐青:“小同学,你吃什么?”   察觉厉寒是在问自己,沈隐青稍稍抬头,合上菜单,局促地回:“……都行。”   说完,又补充,“沈隐青……我叫沈隐青。”   “好名字!”连哪三个字都不知道的厉寒笑着回。   季屿默默看着两人的互动,心想厉寒果然对沈隐青一见钟情了,那么坏的人也会笑呢。   “你呢?”   在他巴巴地望着厉寒时,对面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   像一记轻轻的暴栗,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季屿立马回神,冲视线落在他身上的季榆迟粲然一笑:“跟郁哥一样。”   季屿耍了个小心机。   他想在厉寒面前拉近跟季榆迟的关系,让自己的小命多一层保护。   可惜,季榆迟并不买账:“你知道我要点什么?”   他怎么可能知道季榆迟的喜好!配角在书里是不配占用太多笔墨的!   “郁哥要什么,我就要什么。”   在季榆迟的灵魂拷问下,他快速给出狗腿的答案,季屿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果不其然,这话像是取悦了季榆迟,他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随后给服务生报了两份餐品名字。   从头盘到甜品,都一样。   最后的饮品,季榆迟要了一份无糖无奶的黑咖,还有一份多糖多奶的卡布奇诺。   除了喜甜,季屿不忌口。   他很满意季榆迟点的餐,吃得也很开心。   沉浸在美食里,连他来聚餐的目的都忘了,直至他在洗手间遇到了厉寒。   “厉……厉先生。”季屿见厉寒在洗手台洗手,自觉停步,等他先结束。   厉寒侧头看了他一眼,扬了点笑意,语气随意:“弟弟,你们今天去医院干嘛?”   这个问题,刚吃饭的时候,厉寒也问过沈隐青。   但沈隐青没答。   不止如此,厉寒还问了诸多私人问题,沈隐青像是很防备,都含糊过去了。   季屿当然不可能出卖朋友,但他也不敢得罪厉寒,灵机一动反问道:“你今天跟我郁哥去医院干嘛?”   厉寒洗手的动作一顿,随后笑了。   他关掉水龙头抽了张纸,擦了擦手:“你郁哥没告诉你?”   季屿不想让厉寒知道他跟季榆迟关系不好,只盯着他不回答。   厉寒擦手的动作很迅速,没有季榆迟慢条斯理的优雅感,利落干净。   季屿不自觉地挺了挺背脊,让自己看上去底气更足一点。   见他半晌不说话,厉寒又笑了。   他微微弯腰,平视季屿,引诱道:“弟弟,不如你告诉我你们今天去医院的目的,我也跟你说一个关于你郁哥的秘密?”   季屿抿着唇,不作声。   虽然他很想知道季榆迟到底有什么病,但通过出卖朋友隐私换取,他做不到。   “你郁哥的秘密不是谁都知道,但你知道的事我一查便知,很划算的买卖,对不对?”厉寒继续蛊惑他。   是很划算,但季屿不愿意。   他忽然很后悔一时兴起让沈隐青在医院门口唱歌了。   否则厉寒应该不会注意到沈隐青的,至少不是今天。   虽然知道厉寒是沈隐青的官配CP,但他总觉得这人很危险,不是季榆迟那种明面上的危险。   他骨子里就危险。   他原以为厉寒冲沈隐青笑,是出于喜欢和爱意。   接二连三看到厉寒笑,季屿只觉得全身发寒。   现在他不只担心自己,还开始担心沈隐青。   “我……”   他刚想说我不会告诉你的,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季屿。”   季屿闻声回头——   季榆迟不知何时来的,此时正面色不虞地站在卫生间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男人挺拔矜贵,哪怕随意站着,也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听到声音,厉寒起身,笑了笑。   显然他早就看到了季榆迟,才故意跟他有了刚才的对话。   “小朋友,你刚才是想出卖朋友,打听你郁哥的秘密吗?”厉寒起身的瞬间,轻声在他耳边说,“你很坏哟。”   哪怕知道季榆迟听不到,他还是立马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厉寒却不在意,率先出了卫生间,与季榆迟擦肩而过时,还挑了挑眉。   季屿急匆匆地冲出来,在季榆迟跟前站定,慌张解释:“不是那样的,我没想出卖沈隐青,也没想跟他交换你的秘密。”   不远处的厉寒还在笑,幸灾乐祸的模样。   季榆迟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厉寒,只望着他低声道:“不用跟谁打听我的秘密。”   季屿匆忙点头,想说我知道。   但他又听到季榆迟风轻云淡地补充,“我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第14章   已经离开一段距离的厉寒蓦然回头,眼里满是震惊和诧异。   他难以理解一直将病情隐藏至深的季榆迟,为何轻描淡写的告知了季屿真相,他就不怕季屿因此要挟他,或者将此事公之于众引发郁氏集团一系列的负面影响?!   他刚才只是逗逗季屿,反击季榆迟不肯给他季屿微信的事,可从未想过真的把这个秘密告知于人。   哪怕对方是季榆迟看上的人。   厉寒看着不远处——   四目相对的两人自成一个世界,气氛微妙又暧昧,是他插不进去的画面。   最终,他揣着满腹心事离开了。   而处在画面中的季屿,在听到“先天性心脏病”几个字时,脑子就炸开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也更恐惧这个病。   他在现实世界得的,就是先天性心脏病,也因此活得战战兢兢、拘束孤独。   好在他是幸运的,五岁那年就自愈了。   可季榆迟呢?   按照书中年纪,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还需要手术,可想而知比他要严重的多!   会死吗?   因为这个可怕的病。   担忧和恐惧瞬间将季屿包裹,他再也顾忌不了其他,急忙朝季榆迟冲过去。   “你为什么会得这个病?严重吗?手术能不能治愈?肯定可以看好吧?”   季屿拉着季榆迟的胳膊,仰着头急切问。   清澈透亮的眸子里盛满了焦急与惶恐。   季榆迟任由季屿拽着自己的胳膊,专注他眼底的情绪。   也因此在少年的眼里看到了神情淡漠的自己。   西餐厅里有音乐传来,清浅悠扬。   这一隅,不适合被质问,更适合说情话。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他,温热的手掌透过单薄的衬衫布料传递在他身上,那温度像是长了翅膀,渐渐飞进了他的心里。   让他那颗沉寂了十八年的心,逐渐升温,慢慢滚烫。   烧得他生疼。   季榆迟盯着少年瞳孔中的自己,在心里骂道:郁迟,你真够卑劣的!   可看着担忧焦急的少年,眼里只有他的少年,他又觉得卑劣没什么不好。   至少,季屿此前百般维护沈隐青,又差点被厉寒诱骗的气,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他本就不是心地纯善的人。   居心叵测、步步为营,甚至还利用了眼前人的善良和单纯,但他不后悔。   他就是要季屿只待在他身边,眼里只有他。   哪怕这个“只”,是因为同情。   “不清楚,要等具体检查结果。”季榆迟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季屿更慌了:“检查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过段时间吧。”季榆迟趁机覆住季屿放在他胳膊上的手,跟他有了肌肤之亲,“先回去吧,你们还要上课。”   季屿哪看得透季榆迟的心思,只以为他不愿意再纠缠这个话题。   他愣愣地点头,随后跟着季榆迟回餐厅。   走了几步,他忽然抬头:“你一会去哪?”   “回公司加班。”   “不行!”季屿想都不想就否定,“你自己的身体都不注意吗,这么晚了还加班?”   季榆迟用晦涩不明的眼神觑了季屿一眼——   少年乖乖跟在他身侧向前走,眉头皱着,脸色难看。   嘴里说着担心而略带抱怨的话,像个声讨丈夫加班没办法陪自己的受气小媳妇。   “我早点回来。”季榆迟收回视线。   季屿不知道自己在季榆迟眼里是这种形象,只以为季榆迟嫌他多管闲事。   想到他的病,季屿难得没松口:“我晚上不去自习了,我一会让沈隐青帮我请假,我跟你一起回家。”   他说的是“回家”,不是“回去”。   原本打算再利用一点点季屿同情心的季榆迟,忽然就松了口。   他将“工作总归要完成”咽回去,转口应道:“好。”   *   回了家,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今天的季屿,连跟Milk玩的心思都没了,一张试卷做了快三个小时,才写一半。   中途,他不断转身看向另一张书桌前认真处理工作的男人,几次想打断,最终又放弃。   他并不是季榆迟的谁,甚至他们短暂的和谐也是靠他“丧权辱国”的退让得来的。   他没资格,也没立场劝季榆迟别工作了,好好休息。   直至晚上十一点,季屿终于忍不住放下笔,期期艾艾地问季榆迟:“你还不休息吗?”   季榆迟盯着屏幕上的报表,还是昨天那句话:“你先睡。”   这一次,季屿没走。   他慢吞吞地挪到季榆迟身边,低声劝慰:“你去休息吧,工作明天再做也一样的。”   少年声音软糯,带着刻意的讨好,像撒娇。   季榆迟丢开电脑,仰头看他。   明亮的灯光下,季榆迟眼里无波无澜,连金丝边的眼镜都添了一份漠然。   季屿并不知季榆迟只是藏好了情绪。   见他冷漠地看着自己,他明白自己越界了。   可对先天性心脏病的恐惧,让他压制住了想要离开的冲动。   “心脏的最佳休息时间是晚上十点到凌晨五点,现在都十一点了,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开始排毒了,强行熬夜会对身体器官造成影响,对健康会造成负担的。”①   季屿小心翼翼向季榆迟科普他以前查过的医学知识。   少年的眼神并不坚定,面对他直视的目光,偶有闪躲。   他的声音不高,一字一句却说得足够清晰。   念叨着他从识字起就了解的东西。   “是吗?”季榆迟毫无负担地总结,“原来十点就要休息了。”   面前的少年连连点头:“对的,所以你赶紧放下工作去休息吧。”   “可我睡不着。”   季榆迟眼皮敛下,又抬起,语气有些微的低沉。   深夜的书房里,他光明正大地卖惨,利用着少年的同情心。   他看到少年微怔的表情,大概是疑惑他为什么睡不着。   他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极其恶劣地戳着少年的心,很轻很轻地补了一句,“一个人很孤独。”   在看到强大如季榆迟,在深夜低落地道出难以入睡的原委后,季屿确实狠狠代入了。   有多少个夜晚,他也是因为孤单难以入眠的呢?   季屿自己都数不清了。   他那会还小,现在工作压力本来就大的季榆迟,肯定更能体会那份与世隔绝的孤寂。   想象着季榆迟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看着夜色从渐渐浓烈到满天星光,再到晨曦微熹,不知生命何时结束,不知明天能否来临,日复一日活在担忧与惶恐中。   季屿的心里忽然泛起密密匝匝的疼痛。   他想,如果他的先心病没好,大概也会跟季榆迟这些年的经历一样吧。   孤独中入睡,又担忧着失眠。   “不然,我陪你?”   季屿忍耐着心中因为共情产生的疼痛感,小心询问。   但他并不知,原本季榆迟只想看他担心自己,谁知善良的少年并不懂人心险恶,主动走向了居心叵测的他。   季榆迟点头,应得坦荡:“好啊。”   季屿跟着季榆迟去了他的房间,毫无防备。   季榆迟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时,季屿将刚才没完成的试卷掏出来继续做。   浴室的水声并没有影响他,他借用季榆迟卧室的书桌算得认真。   以至于有人站在浴室边盯着他看了很久,他都丝毫没察觉。   季榆迟出来时,他这份试卷恰恰结束。   见季榆迟上了床,却从床头拿了一本很厚的书看,季屿放下笔走了过来:“不是说好了休息吗?”   “嗯。”季榆迟翻开书,淡淡回,“看一会就睡。”   季屿才不信他:“你别看了,我读给你听好了。”   季屿没有陪人,或者说哄人入睡的习惯,他唯一的经验还是儿童时期,父母给他讲睡前故事。   他知道季榆迟会拒绝,他只是想趁机拿走那本书,让季榆迟从今天起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的季榆迟格外好说话。   他将书递给他:“好啊。”   季屿愣愣地接过,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了眼季榆迟。   季榆迟已经侧躺下,摘了眼镜,静静看他。   好像还挺期待的样子?!   季屿有点为难。   他倒不是怕读书,在现实世界他也经常跟导演、演员们一起顺台词,就是对着季榆迟读书,有点怪怪的。   明明他跟季榆迟并不是能在一个卧室,他读书哄他入睡的关系啊,到底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季屿回忆了半天,发现每一步都是他主动的。   从跟季榆迟一起回来,到催季榆迟睡觉,再到他心甘情愿来卧室陪季榆迟,直到现在他哄人入睡。   季榆迟从未要求过他什么,反倒是他上赶着来送。   有了这一认知,季屿惊呆了!   原来,他是这么主动的人吗?!   好在季榆迟对他没心思,也没怀疑他,不然……   季屿在心里鄙视和唾弃自己。   季屿做了下心理建设,抛开不正常的心思,想着就当季榆迟是个演员,他们现在是在对戏。   他翻开了书,从第一个字开始念。   越念,季屿觉得越不对。   台词功底不错的他,读着书上短短一段,硬是卡壳了三四次。   不怪他读不好,只怪季榆迟看的书太晦涩难懂了。   大量的专业名词,他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念出来。   季屿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往下念,累得要命。   卧室的灯不如书房明亮,为了方便看书,季榆迟开了一盏床头灯。   此刻,他侧躺在床上,看着在灯下念书的少年——   他还穿着校服,垂着头捧着一本厚重的专业书,精神集中、认真专注。   他读得并不好,经常会把专业名词拆分不对,或者直接念错。   好在少年的声音清澈软糯,一句一句听在耳里,漾在心里。   季榆迟忽而想起白天在车里那一幕。   彼时,厉寒用了很夸张的修辞说法来向他阐述沈隐青的声音多特别,多好听。   季榆迟并没觉得有何不同。   至少,在他心里,耳边这道声音,才是真的好听。   许是专业名词太多,少年读得太累,不多时,捧着书的少年一头栽了下去。   季榆迟眼疾手快,抬手就将人护住了。   他起身,弯腰将少年横抱起,放在了他刚才侧躺的地方。   少年的睡眠质量很好,任由他动作,呼吸均匀。   季榆迟站在床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才将那本很厚的专业书放回原处,关了床头灯,去了季屿刚才写试卷的书桌,继续未完的工作。   手边的手机嗡嗡作响,季榆迟扫了一眼。   是个三人小群。   此刻,厉寒正在群里大肆宣扬他白天跟季屿说了自己病情的事。   季榆迟怕吵到床上熟睡的人,直接将手机调了静音。   月亮越爬越高,满天繁星作陪。   季榆迟处理完工作是凌晨一点半。   他关掉电脑和台灯,借着月色回到床边。   少年睡得很熟,丝毫没有戒备。   季榆迟将手机插在床头充电时,他才发现群里艾特他,艾特了几十条。   他点开扫了眼最新的几条。   厉寒:[截图]   厉寒:[烦,小同学为什么又拒绝我添加好友了?]   吴樾:[你是不是进攻太猛了,吓着人了?]   厉寒:[进攻不猛,人不跑了?我俩聊一晚上了,郁迟这货干嘛呢,用不用这么鞠躬尽瘁,他都身价多少了?!@郁迟]   厉寒:[@郁迟,你到底行不行,秘密都告诉小朋友了,你俩关系有没有进展?]   季榆迟抬手打字:[关你]   字没打完,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季榆迟垂眸,扫了眼少年留给他的,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被艾特、被议论烦了的那点气,轻而易举就消散了。   他顿了顿,删掉两字,重新编辑,发送。   郁迟:[谢谢你白天的多管闲事,现在人在我身边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自百度。 第15章   季榆迟发完就关了机,也不管他那句话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吴樾倒还好,反正他前几天刚帮季榆迟灌醉过季屿,默认两人早就负距离接触过了。   暴躁难耐的是厉寒。   他看着自己屡加屡败的微信添加好友页面,再回来看到这条信息,直接对季榆迟进行了人身攻击。   厉寒:[@郁迟是人吗你?!往人伤口上撒盐有意思?!]   厉寒:[破处了了不起是吧,你那破心脏能支撑你剧烈运动吗?小朋友会不会嫌弃你?!@郁迟]   厉寒:[人家动荡不安的公司你还没搞定,先给人孙子睡了,你可真行!@郁迟]   ……   一连刷屏十来条,厉寒终于稍稍消气了些,最后又补了一条Flag结束了今晚的夜聊。   厉寒:[你放心,我不可能输给你!至少,在这种事情上,不会!!!@郁迟]   厉寒在群里疯狂刷屏时,季榆迟已经轻缓地帮季屿脱掉了校服外套,又盖好了被单,最后关了灯,在卧室的沙发上躺下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零星月光散落在屋里,季榆迟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床上的人。   没睡同一床,但同处同一房。   不必顾忌谁的命令吩咐,不用考虑利益和交换,只单纯待在一起。   只有他,和他放在心尖的人。   上辈子幻想过无数次的事,今生他终于圆满。   季榆迟想,如果现在是个梦,他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   *   季屿醒来时,发觉浑身不舒服。   像是被衣服膈着难受,他稍稍活动了下,才掀开被子下床。   这一看,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床下没有拖鞋,只有他昨天穿的球鞋。   再环顾下四周,他懵了!!!   这是季榆迟的卧室啊!他怎么睡在了季榆迟的床上?!   昨晚的记忆迅速回档——   他心疼季榆迟孤单难眠,读书给他听,然后给自己读困了……   就睡在了季榆迟房间?!   季屿看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校服衬衫,羞愧又懊恼。   他怎么能在季榆迟房间睡着!   不怪此前季榆迟威胁他说,喝醉酒那次是他爬床。   他现在这个样子,跟爬床有什么区别。   自己巴巴地跟来卧室,又故意在人眼皮子下犯困睡着,可不就是赶着投怀送抱嘛!   幸好季榆迟是君子,对他也没兴趣,不然他早就被这样那样了!   季屿闭了闭眼,在心里唾骂自己无耻放荡。   他朝四周看了看,听到浴室有水声,他赶紧做贼似的拎起地上的鞋和床边衣架上的外套悄悄往外溜。   他以为做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刚打开门,他就跟上楼来打扫的阿姨来了个四目相对。   季屿:!!!   下意识的,他把手中的东西往身后一藏,干巴巴地道:“哈哈,阿姨早啊。”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笑得僵硬又难看。   搁在现实世界,是会被他的黑粉做成表情包的样子。   阿姨比他先镇定。   诧异一闪而过后,阿姨笑着跟他打招呼:“季少爷早。”   “哈哈哈,早。”季屿侧了侧身,背对阿姨将鞋子和外套藏好,一点一点往自己房间挪。   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季少爷,早晚凉,您还是穿上鞋吧。”阿姨神情自若地盯着光脚的他提醒,“昨晚累了吧,我去给您煮碗粥,您早上最好吃点清淡的。”   阿姨说完转身就走,徒留季屿一人站在走廊里尬穿地心。   昨晚累了?   早上最好吃点清淡的?   虽然现实世界的季屿是个纯情的小处男,但他也是演过BL电视剧、看过很多耽美小说,甚至小黄漫、听过羞羞的广播剧的人好嘛?!   他能不懂阿姨话中隐藏的含义?!   季屿当然不能让她走,否则就真的解释不清了,他急忙喊:“阿姨,你等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姨驻足,转身看他。   “其实,我昨晚……”他刚艰难地开了个头,旁边的卧室门就被人打开了,刚洗完澡穿着睡袍的季榆迟出现在两人眼前。   季榆迟无视不远处的阿姨,一手拿着毛巾擦拭头发,一手将拎着的书包递给傻站着的季屿,语气清淡:“怎么就拿了衣服,书包不要了?”   随意的动作,配合男人慵懒随意的声音和荷尔蒙爆棚的装扮,真的很像事后,阿喂!   季屿闭了闭眼,硬着头皮接过书包。   “你昨晚累得没洗澡就睡了,去洗个澡下楼吃饭。”季榆迟像是完全没看到他的尴尬和为难,风轻云淡地交代完,转身回了卧室。   季屿看着不远处的阿姨,苦哈哈地开口:“阿姨,我要说……我昨晚在他房间读书读累的,您信吗?”   阿姨笑得高深又温和:“季少爷,我去给您煮粥了。”   季屿:“……”   摔!   他现在好想死!!!   回到卧室,季屿郁闷地将外套和书包一股脑丢在沙发上,随后趴在柔软的大床上装死!   这都是什么事啊!   本来他可以解释清楚的,为什么季榆迟要说那么暧昧不清的话。   什么叫他昨晚“累得”“没洗澡”就睡了?!   他以后要怎么在阿姨面前跟季榆迟共处一室啊?!   啊啊啊啊啊!   阿姨会不会误以为他是季榆迟带回来的……那种……那种人。   想他在现实世界里,浸染在复杂混乱的娱乐圈里,也是出淤泥而不染,半点绯闻不沾身的。   怎么穿书短短几天,就给自己弄成这德行了呢?!   季屿在床上郁闷了好一会,才认命地去冲澡。   他磨蹭着,希望季榆迟已经去上班了,他好跟阿姨详细解释一下两人的关系。   可惜事与愿违。   待他下楼时,坐在餐桌前的男人,正优雅地用着早餐,仿若坐在五星级酒店般从容矜贵。   跟烦躁慌乱的他成鲜明对比。   “季少爷下来了,快来吃早餐吧。”阿姨热情招呼。   季屿硬着头皮走到季榆迟对面坐下。   他拿起勺子,食不知味地吃着阿姨“精心”为他准备的清淡早饭。   别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别跟我说话!   吃完快走,吃完快走,吃完快走!   季屿在心里默念。   现在的他,一点都不想跟季榆迟说话,也不想跟他同处!   “一会我送你去学校。”   对面,被他念叨多次的男人放下了餐具,优雅地擦了擦手,对他说。   季屿闷头喝粥,声音含糊不清:“不用,你先走吧。”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他拿出手机给沈隐青发消息。   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季屿:[你昨晚帮我请假,班主任没说什么吧?]   沈隐青回复很快:[没有,他让你安心处理好家里的事。]   季屿猜秦觉误会了,但也不打算解释。   让班主任觉得他是因为家庭变故才发奋学习的也好,不需要他之后考华夏影视学院再找什么借口。   跟沈隐青的话题到这里可以结束了,但他不想面对季榆迟,对着手机没话找话。   季屿:[对了,昨天你回学校后,跟厉总有联系吗?]   直至现在,季屿对厉寒都心有余悸。   他怕自己穿书影响了原书攻受的感情线,万一厉寒对沈隐青有了兴趣,但不是出于爱就完蛋了。   沈隐青:[他一直想加我微信好友,我没同意。]   原书里,厉寒对沈隐青一见钟情,沈隐青虽不如厉寒主动,但对厉寒也是有好感的。   怎么会拒绝厉寒的好友申请。   果然,感情线变曲折了吗?!   季屿不敢大意,赶紧放下碗筷,正了正色,双手打字:[为什么?]   他不知道,他所有的动作和神情,都被对面的季榆迟窥在眼里。   “跟谁发信息?”对面正操作着平板的男人问。   季屿怕季榆迟看出他的异常,放下手机悻悻道:“沈隐青。”   季榆迟从平板上移开目光,瞟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你跟他关系很好?”   “……还行吧。”季屿小心翼翼答。   他总觉得季榆迟不怎么高兴,而且这不高兴是从他发信息开始的。   是嫌弃他发信息耽误了时间吗?那他自己先走不行吗?!   季榆迟提都不提先走的事,继续操作平板,声音厉了些:“专心吃饭。”   “哦。”季屿重新拿起勺子,继续喝粥。   与此同时,沈隐青的回复也到了:[我怕他。]   季屿趁季榆迟专心办公,偷偷打开微信。   看见回复,他腹诽:可不是,我也怕厉寒。   不止厉寒,我还怕厉寒的朋友季榆迟呢!   最终,季屿跟季榆迟共乘一车去学校的。   一路上,季屿拿着本书装模作样,生怕季榆迟跟他提起昨晚的事。   要是他再说点“累得睡着了”“爬床”之类的话,他就该直接一头撞死在车上好了。   好在,季榆迟也忙,根本没时间跟他说话。   下车时,他连招呼都没打,逃一般进了学校大门。   自然也没注意到,季榆迟望着他飞奔背影时幽深的目光。   直至坐到座位上,季屿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了?”   经过昨天的相处,沈隐青对季屿态度好了不少,两人也算有了交情。   季屿不愿再提昨晚的糟心事,岔开话题:“你晚上住校吧?”   “嗯,我一直住校。”沈隐青拿出英语书准备晨读。   季屿放好书包,若有其事地点头:“我晚上跟你一起。”   语毕,他拿出手机,快速给季榆迟发了条信息:[快月考了,我最近不回去了,住校。]   怕季榆迟不同意,季屿自欺欺人般关了机,单方面默认这事定了下来。   原主以前为了活动自由也住校,沈隐青没怀疑,顺着他的话说:“黎苍他们好像搬走了。”   提到黎苍,季屿朝后面角落的座位扫了眼。   黎苍和“他”曾经的两个小弟都不在,最近也不找他了,好似故意躲着他。   季屿虽然落得清静,但总觉得怪怪的。   而且,黎苍换座位时突然对他道歉也莫名其妙。   季屿没想通,就将此事暂放了。   “我能搬去跟你住吗?”   之前,“他”跟黎苍他们一个宿舍,现在黎苍他们走了,宿舍只剩下他一人。   沈隐青因为是贫困生,班上同学对他或多或少有些排挤,分宿舍时,也没人愿意跟他一间,一直独居。   季屿想跟他搭个伴。   “可以啊。”   经过几次接触,沈隐青发现季屿确实变了,欣然同意。   晚自习放学后,季屿搬到了沈隐青宿舍,铺好床洗漱完,时钟刚好指向十一点。   ——平日里,他就寝的时间。   季屿倚靠在床头扫了眼还在挑灯夜读的沈隐青,脑海里出现的是另一个挺拔矜贵的身影。   他不在家,也不知道季榆迟按时睡了没有。   他有病人的自觉吗?   季屿越想越糟心。   早上他单方面通知季榆迟住校后,一直没敢开机,也不知道季榆迟联系不上他有没有生气。   万一因此他们好不容易搭建的和平破坏了怎么办?   季屿在忐忑中开了机。   不出所料,确有一条来自季榆迟的未读信息。   季屿盯着那个红色的小点,纠结得要命。   季榆迟会说什么?   质问他为什么住校不回家?威胁他不回去就撕毁约定?还是,直接命令他必须回家?   不管怎么样,他无缘无故不回去,还关了机肯定让季榆迟生气了吧。   他一会要怎么回,才能让季榆迟消气呢?   季屿愁得要死。   季屿咬了咬唇,在忐忑不安中点开了信息。   回信是季榆迟一贯的风格,简短有力。   只是,盯着那条回信,季屿第一次没由来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季榆迟没质问,没威胁,更没命令,只轻飘飘地回了一个字。   他道:[好。] 第16章   季屿定定地望着那个冰冷的“好”字,一时间没能缓过神来。   季榆迟同意了?!   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同意了?!   他关了一天机,在长达十多个小时里,季榆迟根本没联系过他。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他关过机?   季屿讲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   像是满怀期待忽然落了空,如满胀情绪被谁捅了个洞。   就……挺难受的。   季屿耸拉着表情,维持着看手机的动作发愣,直至手机自动锁屏都没动。   终于做完功课的沈隐青走至床边,许是看出他的低落,问了声:“季屿,你怎么了?”   季屿咬了咬唇,看向正在铺床的沈隐青。   他心里难受,他想找个人聊聊天。   “你马上就睡吗,能不能跟我说会话?”他问。   沈隐青回头看了他一眼:“嗯,你说。”   心里乱糟糟的,强烈的情绪在胸腔横冲直撞,让他急需一个宣泄口。   可真让他开口,一时间,季屿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握着手机,敛着眼思虑半晌,才犹犹豫豫开口:“就……我有个朋友。”   沈隐青瞥了他一眼,像是鼓励他:“嗯。”   有了这个开头,季屿觉得接下来的话顺畅多了:“我有个朋友,他之前跟他朋友有点矛盾,最近他们试图恢复关系。”   季屿不敢直说自己跟季榆迟,毕竟这牵涉到原书的内容。   而且他也不想让沈隐青知道,这个故事里难过失落的主角是自己。   “嗯。”沈隐青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不插话,只在他停顿时给予回应,暗示他继续。   这会,沈隐青已经铺好被单上了床,倚靠在床头,认真听他说话。   “我朋友的朋友看着凶,其实对我朋友挺好的,会在他喝醉时带他回家,会给他准备喜欢的饮料和零食,还会……还会送他上下学。”   季屿避重就轻地交代这些日子里,季榆迟为他做过的事。   “我朋友其实也挺想对他好的。”   比如,劝他早点睡觉,给他读睡前专业书。   但这些季屿说不出口,就省略了。   “但他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尴尬的事,我朋友就……在他朋友想送他上学时拒绝了下,后面又有意避开了他朋友。”   终于说到了关键处,季屿深吸一口气,看向沈隐青,声音高了点,“我朋友给他朋友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最近忙,不跟他见面了。”   “嗯。”沈隐青察觉了季屿的不对,给予回应安抚。   季屿的声音持续拔高:“其实我朋友挺纠结的,他也怕这样让他朋友误会,让他朋友生气。   可……可他朋友也太过分了吧,连原因都没问,也根本没生气,就直接答应了!   你说他朋友是什么意思,简直气死我了!”   季屿说完,还是觉得丧气又不爽。   沈隐青的语调较他平和很多,理性分析:“很正常啊。”   “正常?!”季屿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冒了出来,“他朋友这行为叫正常?!   正常不是该质问我朋友为什么要走么,或者生气他不该走!”   “凭什么?”沈隐青的语气依旧平稳淡定,“是你朋友自己要走的,他朋友同意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么?应该没谁喜欢上赶着被人讨厌吧。”   “上赶着被人讨厌?!”季屿给沈隐青说愣了。   沈隐青点点头:“对啊,按你说的,他朋友最近对他付出了很多啊,而你朋友因为一点小尴尬就逃避他朋友对他的好,他朋友再对他好,不是有点……犯贱么。”   沈隐青不愧是原书中的主角,说到“犯贱”时都有点不自在,语气轻了不少。   犯贱么?   季榆迟觉得对他好是犯贱?!   季屿才不信!   要说犯贱,他这个哄季榆迟休息,巴巴地陪季榆迟入睡的人才是犯贱吧。   “这怎么能叫犯贱。”季屿眼神闪躲,语气转弱,“他们只是想恢复关系。”   沈隐青给出意见:“既然你朋友在意,直接联系下他朋友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季屿想都不想就给否了。   那他才是真的犯贱呢!   季屿咬了咬唇内的软肉,扫了扫床头的手机,愤愤道:“我不要!”   心里话出了口,他才惊觉不对。   他赶紧改口:“我朋友才不要!”   沈隐青轻笑一声。   季屿被沈隐青笑得发毛,心虚地躺下了,也不敢看沈隐青,侧身对着墙躺下了。   “既然你知道你哥哥对你挺好的,你联系一下他怎么了?”   身后,沈隐青的话传来,像一柄小锤子敲击了他的心。   季屿“呼啦”一声坐起来,惊恐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我和我郁哥的事?!”   沈隐青理了理被子,答得理所当然:“我有脑子。”   也是,毕竟是原书主角受,还是学霸。   他这漏洞百出的表述,很难不被沈隐青看透。   怎么整本书的人都比他聪明?!   季屿更烦躁了。   “你哥哥应该会很高兴你联系他的。”沈隐青说了最后一句话,也躺下了。   季屿不置可否,关了灯重新躺好。   宿舍暗了下来,他躲在被子里捏着手机,半晌都没动作。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后他打开了与季榆迟的聊天界面。   那个刺眼的“嗯”字,让他的心又重重一沉。   季屿咬唇,抬手打字。   [你发个嗯是什么意思?]   删掉。   [我说住校你都不问一下原因?]   删掉。   [季榆迟,我们是达成约定了吧,我]   删掉。   [十一点了,睡了吗?]   删掉。   ……   英华国际学校男生宿舍的被窝里,季屿从气愤、到理智、再到委屈,最后到平静,他打打删删半天,最后懊恼地关了对话框。   郁家别墅里,季榆迟始终盯着手机页面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眼见半小时过去,最终对方输入状态消失了,他这边还是连半个字都没收到。   对面,厉寒跟吴樾终于将收购顶秀的方案讨论定稿了。   “老板,就按你的意思来吧。”吴樾道。   季榆迟目光淡淡地望着空空如也的聊天框:“嗯。”   “既然如此,今天的会散了?”吴樾揉了揉酸疼的后颈,提议。   季榆迟将手机往桌上一盖,眼神冷冽:“你时间很多?事情都办完了?”   吴樾也不懂哪里惹到季榆迟,悻悻道:“不多,没有。”   季榆迟限他三天内拿下顶秀,虽然难搞的事季榆迟会处理,但他光是理顺顶秀内部的业务也要不少时间。   怎么敢说时间够,事情办完了。   “干不完就通宵!”季榆迟拿着手机起身,冷冷地瞧了一眼书房并肩而坐的两人。   吴樾一脸苦大仇深地翻阅着面前的资料。   厉寒则是皱眉摇头:“他怎么了,吃枪子了?脸那么臭,语气也臭。”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小朋友不在,欲求不满?!”吴樾头疼地处理手上的资料,趁着季榆迟不在,嘴炮两句。   厉寒深以为然:“所以你说,他昨晚发群里那条信息是不是假的?”   “哪条?”吴樾忙得要死,懒得动脑子回忆。   “他跟小朋友睡了那条。”   吴樾翻阅资料的动作顿了顿,回视挑眉兴奋的厉寒,给予精准打击:“那条应该是真的。”   天被聊死了,厉寒这个编外人士闭眼往沙发上一靠:“OK,你忙吧。”   正在走廊上打电话的季榆迟,并不知道书房里刚讨论了他的私生活。   “嗯。季屿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在公司加班没回来。”   季榆迟语气平稳地教电话那头的阿姨撒谎。   他做事向来简单快速,交代完就回去继续工作了。   而躺在床上的季屿辗转难眠。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搞不清是气季榆迟一点不在意他住校的事,还是担心他不在家季榆迟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盯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季屿叹了口气。   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宿舍外面,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拨通了郁家阿姨的电话。   “阿姨,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就是想问问郁迟他睡了吗?”   “今晚没回来?”   “在公司加班?!”   季屿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在空寂的走廊里有了轻微的回响。   许是察觉自己语气异常,他缓了缓才礼貌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深秋初冬的宿舍走廊里,因为窗户没关严,有些许夜风吹来。   只着单薄睡衣的季屿有些冷。   他搓了搓胳膊,顺着墙蹲了下去,蜷缩着让自己暖和点。   昏黄的走廊等下,他捏着手机发了半天呆。   做了好半晌的心理建设。   最后,他还是打开了与季榆迟的聊天页面。   这一次,他没再编辑又删除。   只稍微犹豫,就将对话框的话发送了出去:[休息了吗?]   发完,季屿盯着手机页面等。   夜风还在吹,掀起了他的衣角和碎发。   季屿忍着凉意等了好一会,却没看到对方回复。   连“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都没有。   如若不是从阿姨那知道季榆迟还在公司加班,他可能会单纯地认为季榆迟这会已经睡着了。   想着可能季榆迟正忙,没注意他的信息。   季屿又在走廊里等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回信。   他咬咬牙,扫了眼时间又发送了一条:[快十二点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发完季屿就后悔了。   力度不够根本就不够。   想了想,他又怯怯地补了一条:[要注意身体啊。]   这一次,季榆迟肯定能懂他的意思吧。   昨晚他才给他科普过心脏和身体器官的最佳休息时间。   深夜的宿舍走廊空旷安静,唯有夜风像不知疲倦般吹着。   季屿将双臂抱得更紧了些。   对方还是没回。   季屿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情绪又翻涌而上。   难过又委屈。   ——他不过是懊恼自己在季榆迟床上睡着了,气季榆迟在阿姨面前的话让人误会,才打算暂时跟他避开嘛!   为什么最后错全是他的。   而且他都忍着冻向季榆迟示好半天了,季榆迟却根本不理他。   季屿越想越委屈。   好几次,他都想起身去睡觉,再也不管季榆迟了。   可窗外的月亮却时时提醒他,在你安然入睡时,有个人因为先心病会在担忧中失眠,在孤单中辗转。   季屿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忍着委屈继续编辑信息。   [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不跟你沟通就擅自住校,我……]   “我”后面还有一大段话没打完,忽然进来一个电话。   铃声突兀地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季屿生怕打扰旁边宿舍的同学睡觉,手忙脚乱地点了接通。   “喂。”   他刚轻轻出了个声,就听到电话那头低沉冷漠的声音传来。   被他微信轰炸了半天的男人,哼笑着问:“季屿,你在玩欲擒故纵?” 第17章   什么欲擒故纵!   他哪有玩欲擒故纵,那是他这个脑子能玩得转的东西吗?   而且,他为什么要对季榆迟玩欲擒故纵。   “我……”急着否认,季屿调子起得比较高,但想到联系了一晚上的人终于理他了,声音又降了下去,隐隐的还带着示弱和委屈的味道,“我哪有。”   电话那头的人却不管,还是质问的语气:“自己要住校,大半夜不睡觉一直给我发信息,什么意思?”   “……”季屿被季榆迟怼得说不出话来。   听着确实有点欲擒故纵的意思。   明明夜风还在吹,季屿却觉得他耳朵有点烫。   “我就是……想提醒你早点睡觉。”季屿实话实说,但经季榆迟这么一质问,他有点底气不足。   声音不自觉的低软下去。   “关心我?”   电话那头,季榆迟语气稍稍回温,但探究意味明显。   虽然是事实,但季屿并不想承认,怕季榆迟又误解甚至嘲讽他。   他蹲着有些累了,顺着墙站起来。   他不回话,季榆迟也不出声。   沉默在电话两端蔓延,唯有耳边的风声清晰可见。   季屿怕季榆迟“啪嗒”一声把电话挂了,之后又恢复到不理他的状态,咬了咬唇,低头望着脚尖,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关心我?   ——嗯。   通话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季屿是硬着头皮承认的,虽然这份关心跟“欲擒故纵”没半毛钱关系,但他不否认他晚上辗转难眠,又是旁敲侧击联系阿姨,又是一通短信轰炸,确实是因为关心季榆迟的身体。   耳边的风声还在响。   季屿低着头举着手机,用脚跟轻轻踢了踢墙角,缓解内心的羞耻。   “知道了。”   好半晌,在呼啸的风声中,电话那头传来了三个字。   没了最初质问的狠劲,也没了中途试探的揶揄,是很平和的回复。   风声太吵,不知是否错觉,他甚至能品出一点妥协与无奈来。   深夜的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季屿觉得自己被风吹得脑子都糊住了,不然怎么敢妄想读懂季榆迟的心理活动。   “那你现在回家睡觉?”见季榆迟松了口,他小心翼翼地得寸进尺。   “嗯。”还是那种声音,季榆迟低声应了。   又是半晌沉默,季屿试探问:“那挂了?”   就在季屿以为季榆迟会一声不响单方面结束通话时,那头又“嗯”了一声。   季屿踢墙角的小动作早就停了。   走廊的声控灯在再一次的沉默中灭了,窗外的月色和星光让这份缓缓流淌的沉默多了几分旖旎和暧昧的味道。   迟钝如季屿,都觉得此刻的氛围有些不正常,于是他挂断了电话。   回到宿舍,他赶紧钻回被窝取暖。   待身体热了,他又躲在被子里调出了自己与季榆迟的微信聊天页面。   一条一条往上翻看记录——他发出去的。   季屿发现,也不怪季榆迟误会,他确实有点……上赶着的意思。   好在最后解释清楚了,而且这次确实是他不对。   想了想,季屿在临睡前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我明晚回来。]   同一时间的季榆迟,刚平复完情绪回到书房。   “今晚到这,散了。”   撸起袖子埋在资料里,准备通宵大干一场的吴樾茫然地抬起头看他,表情裂开了:“散了?!”   倚靠在沙发上假寐的厉寒睁开了眼。   “嗯。”季榆迟握着书房门把,眼神示意外面,“我有心脏病,不能熬夜。”   吴樾:“……”   厉寒已经率先起身,他整了整衣服冷笑了声。   吴樾将档案资料重重一合,幽怨又气愤道:“你特么刚得的心脏病?!你以前熬夜通宵少了?!刚我提议散场的时候谁说时间不够的?!”   季榆迟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你想留下就留下,我先去睡了。”   语毕,他不等书房两人离开,自己先走了。   身后,吴樾愤愤道:“你信不信,他刚出去绝壁是跟小朋友联系了!”   “妈的,郁迟你真是华夏驰名双标!”吴樾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回到卧室,季榆迟倚靠在床头闭上了眼。   手机震动个不停。   季榆迟睁眼扫了扫。   三人小群里,今晚夜聊的主角变成了吴樾,内容围绕炮轰他。   艾特他半天没反应,吴樾在群里把他的备注改了。   从“郁迟”变成了“迟名双标”。   季榆迟懒得理大半夜发疯的人,他切出去回到跟季屿的聊天页面。   ——[我明晚回来。]   这是他回书房前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让他决定结束加班回来睡觉的原因。   季榆迟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半晌,又扫了眼时间。   十二点一刻了。   作息规律、睡眠质量良好的人这会已经睡熟了吧。   思忖片刻,季榆迟恶劣地打了两个字发了过去。   [就这?]   没指望季屿回,他将手机放在床头,关了灯,躺在床上闭眼入睡。   嗡嗡两声。   以为又是群里艾特他,季榆迟取回手机正准备关机,瞥见未读信息眸子忽然一缩。   季屿:[你需要的话,像昨晚那样……读专业书也行。]   只看文字,季榆迟都能想到少年编辑这条短信时,是怎样羞涩、隐忍又小心翼翼的表情。   心痒难耐。   这下彻底不用睡了。   于是,已经洗过澡的季榆迟,掀开被子下床,再次去了浴室。   温热的水喷洒下来,润湿了他的发,顺着他凌冽的下颚线缓缓往下,划过精壮的胸膛和紧致的小腹……   季榆迟一手将搭在额头的发撸上去,一手顺着小腹往下,而后他在热水中闭上了眼。   耳边是冲刷在身体上的水声,脑海里全是他刻在骨髓里那人的脸。   前世,他叫他“学长”。   今生,他喊他“郁哥”。   季榆迟甚少放纵自己,一是因为病是真的,二是因为他清心寡欲惯了,没什么需求。   可今晚,他没忍住。   怪他,又不怪他。   怪他不该按捺不住去逗人,也怪那人太会勾人。   一声一句,像猫爪在他柔软的心脏上轻轻挠,让他引以为傲的自持破损、碎裂,直至彻底失控。   那人就是在欲擒故纵,季榆迟想。   那句“你需要的话,像昨晚那样……读专业书也行”在他脑海里,被少年用软糯的声音,小小的,轻轻的,带着讨好和引诱念了出来。   像个欲擒故纵的妖精,在他耳边勾魂纳魄,让他心神俱颤。   许是害羞见到全身泛红的男人,月亮藏进了云朵里。   季榆迟随意扯了块浴巾围在腰间。   再次躺在床上时,时钟已经指在了一点。   群里的声讨停了,窗外的风也歇了。   万籁俱静。   季榆迟取来手机,借着微弱的月光,调出了季屿的个人微信页面。   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愤愤的生气,还是温柔的心悸。   反正,“季屿”两字被他删掉,换成了——   欲擒故纵的妖精。   又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人再次睁眼取过手机。   在黑夜里,将“欲擒故纵的妖精”删掉,换成了——   我的小屿。 第18章   跟季榆迟解开了误会,季屿一夜好眠,并不知道昨晚夜里郁氏别墅发生了怎样旖旎又暧昧的事。   翌日早上,他抽空将《以你之名》的报名表填了。   发送之前,他碰了碰认真做题的沈隐青:“我给你发了选秀节目的报名表,你跟我一起试试呗?”   沈隐青停笔,拿出手机仔细看了看表,犹豫不决:“我行吗?”   “你当然行!”   季屿将手机放书桌上一盖,侧身看向不自信的沈隐青,劝他,“你要相信自己!你想啊,如果你顺利出道,是不是再也不用为钱的事情发愁了?!   退一步说,报个名也不会损失什么,选不上就算了呗。”   话虽这么说,但季屿不这么认为。   虽然他没看完原书全文,但身为主角受的沈隐青在全文中段就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出道,一炮而红了。   有了主角光环和背后Boss厉寒的支持,想也知道沈隐青后期发展得有多好。   怎么可能折损在报名初期!   许是被季屿的话打动,沈隐青稍稍犹豫后,也认真填写了报名表,两人一前一后发进了节目组报名邮箱。   没多久,三人小群里响起了消息。   快要猝死的小吴樾:[截图]   快要猝死的小吴樾:[老板,不枉我这两天加班加点,你的小朋友上钩了。]   快要猝死的小吴樾:[当然,还是老板你有远见,料事如神!]   此刻,季榆迟刚回郁氏集团总部办公室。   连着处理两天季氏的事,自己集团等着他定夺的事也不少。   他扫了眼群,并不意外季屿会报名参加选秀。   迟名双标:[让你找的老师?]   快要猝死的小吴樾:[……在安排了,老板,您总要让我喘喘气。]   迟名双标:[。]   群稍稍安静了会,很快又被刷屏。   厉寒:[报名表发我@快要猝死的小吴樾]   厉寒:[……]   厉寒:[你这什么鬼名字,恶不恶心!]   快要猝死的小吴樾:[我看我老板因为“小朋友”就双标,我想着我加个“小”字会不会也让他双标一下,让我不要猝死。]   厉寒:[……有病!]   厉寒:[报名表,速度!]   快要猝死的小吴樾:[你要小朋友的报名表干什么,没看到我老板还在么,当着正主的面挖墙脚,天凉了,厉氏终于想破产了?!]   厉寒:[谁特么要他家小朋友的报名表,下面那份发我!]   吴樾发的是个邮箱截图。   只显示邮件名称,没点进邮件内容的页面。   截图的人不仔细,截季屿报名邮件标题时,带着下面那位报名者的邮件标题也截进去了。   ——是和季屿一起报名的沈隐青。   快要猝死的小吴樾:[不好吧,这是选手隐私呢。]   群里刷屏时,季榆迟已经开始处理郁氏的工作了。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工作进程。   “顶秀转手给我?”电话那头的人开门见山,语气又急又硬,不像谈合作,更似强买强卖。   态度相当不好。   季榆迟抬手打断还在低头汇报的王成,示意他先出去。   王成领命离开后,季榆迟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凉薄道:“赔钱货,吃力不讨好,挺享受?”   “……”电话那头的厉寒闭嘴了。   这是他前几天嘲讽季榆迟的原话——   “我说郁迟同志,有必要为他做到这一步?非要去碰恶臭的顶秀干什么,一个赔钱货,还要耗费半天心血。”   “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还挺享受?还我不懂,我就多余担心你。”   那时,他确实不懂郁迟为了一个季屿,耗费那么多心血和精力去处理一个恶臭又赔钱的娱乐公司干什么。   现在……   他后悔没早点接手。   好半晌,厉寒才自暴自弃般地回:“行行行,我错了,你要怎么样才能让给我?城南的地,还是东城的CBD?”   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厉寒突然不管不顾问季榆迟要顶秀时,季榆迟就迅速点开了刚才的群聊。   听到厉寒在电话里的让步,他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甚至还在王成此前放在他面前的合同上签了个字:“你觉得呢?”   厉寒像是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多离谱,退了一步:“我入股行吧?你不是要办选秀节目么,我投资。”   季榆迟将定制钢笔放下:“保沈隐青出道?”   闻言,厉寒冷笑一声,恢复他平日里蛮横又狠辣的一面:“不,确保他在报名阶段就被刷掉。”   季榆迟目光微沉,沉默了会。   片刻,他问:“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语气很淡,但明显不赞同。   厉寒回得坚决,带着一股子狠厉的味道:“知道。”   能混到他们这个地位和阶层的,都很自我,有自己的坚持。   身为朋友,季榆迟点到为止,对方不听,他只会选择尊重祝福。   或许是知道季榆迟即便不赞同也不会反对,厉寒稍稍解释了下。   他的口吻变得非常自信,像是未来一切的走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郁迟,你猜猜一个贫困生,在陷入绝境时,会怎么报答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季榆迟单手取下金丝边眼镜,冷漠的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你确定要作死?”   “我这是作死?”许是筹谋好了,厉寒放松又随意道,“我这叫一劳永逸。”   赞美自己的同时,他还不忘拉踩,“总不能跟你一样温水煮青蛙吧,谁知道青蛙最后会不会跳出去!   明明你也是个果决狠辣的人,怎么在季屿身上,就这么小心翼翼,瞻前顾后?   算了,我管你。资料发我,速度!”   通话结束,季榆迟跟吴樾交代了下厉寒入股的事。   处理完突然而至的插曲,季榆迟垂眸看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第一次没急着去解决。   他还在回想厉寒刚才的反问。   ——明明你也是个果决狠辣的人,怎么在季屿身上,就这么小心翼翼,瞻前顾后?   脑海里出现少年的身影。   单薄、可爱、善良,独一无二。   季榆迟自嘲一笑。   他想,答案其实很简单——   大概是因为,他所求的东西跟厉寒不一样。   他很贪心。   不只是想要那个人,还想要那个人的心。 第19章   因为答应了季榆迟晚上回郁家,晚自习下课前,季屿跟沈隐青打了个招呼。   “我晚上不回宿舍了。”   季屿以前也是偶尔才住校,沈隐青一边解题一边随口答应:“好,回家吗?”   季屿将晚自习刚发的化学试卷折好放进起来:“回我郁哥家。”   沈隐青停笔侧目:“郁迟?”   “嗯。”季屿继续收拾书包,“我最近应该都住他那。”   这是他答应季榆迟的三个条件之一,如果不是之前发生了尴尬的事,他也不会擅自做主突然住校。   沈隐青不是八卦的人,随口一问也只是纳闷,刚认识的两人感情这么好?   “好。”   毕竟是季屿的私事,沈隐青点到为止,没再深问。   季屿踩着下课铃声离开,抵达郁家时,接近晚上十点。   “季少爷回来了。”阿姨帮他拿好拖鞋,“要吃宵夜吗?”   “不用了。”季屿换好鞋,环顾客厅四周后,又看向楼上,“郁……郁哥回来了吗?”   他本来想喊“郁迟”的,想到阿姨误会两人的关系,他觉得有必要跟阿姨交代一下,同住一个房间也可以是兄弟,而不是情人!   本以为阿姨会疑惑地问一句两人关系。   可惜阿姨似乎并不在意,回得直接:“先生还没回来。”   又在加班?   季屿微微蹙眉。   这人怎么一点身为病人的自觉都没有,拖着一个需要手术的破身子天天熬夜,也不怕出问题!   “知道了。阿姨,晚安。”   季屿心里不爽,没再纠结被阿姨误会的事,上了楼。   他洗完澡拎着书包去了书房。   做完半张化学试卷后扫了眼时间——十点五十。   楼下还没动静。   还有十分钟,季屿在心里默默念,他再给季榆迟十分钟。   同一时间,季家老宅的三楼书房里,季家一老一小的面谈还在进行中——   “我听说季建林前两天企图联系小屿?”季爷爷拄着红木拐杖问。   书桌下方,季榆迟坐姿随意,随意把玩着手机,微垂着头应得淡漠:“嗯。”   “哼。”季爷爷用拐杖点了点地,哼笑一声,“他算盘倒是打得好,想用小屿做挡箭牌。”   季榆迟默默听着,并未搭话。   季爷爷看向他,语气缓和不少,言谈中也颇多赞赏:“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早早让小屿离开了季家,他就算真的打小屿的主意也没影响。   小屿生性不坏,也很单纯,是个知道好歹的孩子。   哎,他父母常年不在家,因为集团的事,我对他关注也不够,可能让他稍微有点偏离正路。   说到底是我们这些长辈做得不够,不仅没培养好他,还让你……”   季榆迟依然敛着眼皮听着,态度漠然。   并不接季爷爷铺垫好的话题。   这让本想打一手亲情牌的季爷爷微微有些尴尬,只能生生接回话头,“让他跟在你后面多学习也好。   看得出,他挺听你话的,不然在季建林这事上,不可能直接跟你报信。”   终于,整晚惜字如金的人“嗯”了一声。   一时间,季爷爷也分不清他应的是“季屿跟在他后面好”还是“季屿听他的话”。   “你们处得还好吧?”季爷爷认真盯着季榆迟,问得小心翼翼。   正事早就谈完了,季爷爷绕了一大圈,其实就是想试探两人的关系。   早就看穿一切的季榆迟有些不耐烦。   今晚季屿会回来。   他原本能正常时间回去的,碍于两天后季氏董事会那边出了点问题,他赶在季屿下自习之前给处理干净了。   谁知回家路上又接到季家老爷子的电话。   正事谈完,老爷子却没有结束的意思,七拐八绕又开始打听他跟季屿的关系。   话里话外都在怀疑他带季屿回家的目的。   季榆迟在心里冷笑。   他带季屿回家确实没安什么“好心”,但也不是老爷子想的那样。   一个摇摇欲坠的季氏集团,如若不是为了季屿,还真不值得他劳心费力。   他扫了眼手机,再过五分钟就要十一点了。   “他住在你那边,会不会打扰你?不然你让他住校?”主位上,老爷子还在试探他对季屿的态度。   季榆迟最后一丝耐心也耗尽了。   “我们……”   他抬头,神情淡漠地望着小心翼翼套话的老爷子,刚想说“我们之间不需要你管”时,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季榆迟随意瞥了眼——   我的小屿:[十一点了,你还在加班吗?]   心里的怒气和不耐顷刻间消散。   季榆迟挑了挑眉,抬手回了两个字过去:[就回。]   可能是昨晚他不回信息,让手机那头的少年有些杯弓蛇影,他两个字刚回过去的瞬间,又收到连续两条。   我的小屿:[图片]   我的小屿:[今晚还读这本吗?]   是前天晚上季屿念给他听的那本书。   季屿正在他房里等他,还向他发出了“邀请”。   季榆迟的心狠狠一跳。   我的小屿:[好,我等你。]   这是季屿回复他[就回]那句。   季榆迟起身,居高临下地扫了眼面前还在等他答复的老人,难得语气和缓:“我们相处得挺好,他还在等我回去睡觉,您也早点休息。”   语毕,季榆迟单方面结束了今晚的面谈,出了书房。   留下老爷子略微茫然——   刚才郁迟是接到了什么消息,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他最后的答复,明显不止平静那么简单,听着多少还有些高兴和得意?!   还有,什么叫季屿在等他回去睡觉?   短短两天,他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连睡觉都要一起了?   季爷爷蹙蹙眉,又叹了口气,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老了,否则怎么连小辈们都看不透了。   另一边,季屿收到了季榆迟的回复。   [嗯。]   刚回到书房的季屿忙不迭地收拾好书包,再次回到季榆迟的房间。   他拾起刚放下的专业书,翻到此前读睡着的地方,小声往后念。   这次再也不能读得磕磕绊绊了,而且,决不能再睡着!!!   季屿在心里暗暗发誓。   片刻——   “这什么书啊,这么难念,季榆迟到底长了什么脑子,这么难懂的东西也看得下去!”   季屿气呼呼地将书扔在床上,拖着腮暗自生闷气。   “就不能换一本嘛!”   暗自抱怨生气了会,季屿叹了口气,又捡起被他扔在床上的书,继续往下念。   直至,他听到屋外传来了谈话声。   “先生回来啦,季少爷在等您。”   “嗯。”   季屿赶紧将书放下,急匆匆跑到卧室门口,拉开门喊了声:“郁哥。”   季榆迟刚走至卧室门口,就见到这样的场景——   身穿一件毛茸茸熊猫套头睡衣的少年,眉眼带笑,正用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甜甜地唤了他一声。   他洗过澡,头发也吹干了,熊猫头帽子被他随意搭在头上,两个小耳朵一只立着,一只耸拉着,跟他本人一样,可爱软萌。   睡衣有些大,黑白色毛绒睡衣下,少年漂亮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暴露无遗,再往下延伸,大片的白色肌肤被隐藏在了布料里。   因为少年拉着门把微侧着身,季榆迟还能看到少年身后短短的熊猫尾巴。   今天的他,穿内裤了吗?   季榆迟莫名有了这个疑惑。   不怪季榆迟想歪,深夜的卧室里,季屿一系列的操作,确实很像等着丈夫归来疼爱自己的小甜妻。   虽然,他只是撩人不自知而已。   季榆迟的目光深了深。   “郁哥?”   见季榆迟只盯着他看,并不说话,也不动作,季屿心里打鼓。   他脸上的表情淡了点,眼里闪烁的亮光也暗淡了些。   就连语气也低了不少:“你是不是不高兴别人进你的房间?”   是不高兴。   但眼前的人,不是别人。   季榆迟抬手,捏了捏季屿头顶上立着的那只耳朵:“什么时候买的?”   见季榆迟理自己了,季屿眼里的光又“唰”一下亮了。   他待季榆迟放手,也双手抬手捏了捏自己头顶上的两只熊猫耳朵,语气得意:“是不是很可爱?在学校买的。”   昨晚他住校没睡衣穿,就去学校商店买了两件,一件小狗狗的留在学校了,这件小熊猫的被他带了回来。   “嗯。”   季榆迟进门,单手解掉西装一字扣,而后随意在领口抓了一把,领带被他拉散。   进门前规整斯文的男人,在他简单两个动作下,变得禁欲诱惑。   察觉季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季榆迟维持着拉着领带尾部的动作转了头,很淡地问了声:“怎么?”   季屿动动唇,又摇摇头:“没有。”   季榆迟将领带扯下来,“我先洗个澡。”   “哦哦哦,好的。”季屿赶紧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关上卧室门,而后回到季榆迟房间那张书桌前,装模作样背对他坐下了。   坐下有什么用,他今晚连书包都没带过来。   只能干瞪眼。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季榆迟在脱外套,拿睡衣……   季屿还在回想刚才那一幕。   他想,这本书的作者可真厉害,不光塑造了厉寒跟沈隐青那么外貌出众的主角,连季榆迟这个配角的外形条件都这么优越。   就季榆迟这外形,这气质,放在现实世界的话,他根本无需做什么、说什么,仅凭一张脸就能红成顶流。   要是再把刚才他看到的画面做成小视频放在网上,那是分分钟上热搜,被亿万男男女女哭着喊“老公,请正面上我,我要为你生猴子”的节奏啊!   想到这,季屿就有些郁闷了。   现实世界里,他也算一线顶流了,不乏活跃的粉丝给他留言评论。   但他们都喜欢喊他“儿子”、“弟弟”。   零星几个女友粉,喊他也不是“男朋友”或者“老公”,反而是“老婆”。   都是什么鬼!   浴室里传来水声,季屿回神。   没带书包过来,他索性又回到床边的椅子上,拾起刚被他放下的专业书,继续熟悉。   不多时,洗完澡的季榆迟过来了。   他将擦拭头发的干毛巾随手丢进脏衣篓后,掀开被子上了床。   取下眼镜,他侧躺下来,面朝季屿静静看着他。   意思明显:读吧。   季屿有点无语。   为什么他不管是进季榆迟房间,坐到床边,还是捧起专业书念,都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面前躺下的人,上床、躺下、看他、等待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自然。   他就没有一点点别扭吗?   虽然有了一次经验,但他们毕竟是才认识几天的关系吧。   许是季榆迟太过自然的态度感染了他,季屿将心里那点小别扭放下,跟在昨天的内容后面念了起来。   不枉他晚上熟悉了半天,今天读得总算顺畅了些。   待他将温习过的内容全部读完后,一抬眸,却发现面前躺着的人正睁着眼望着他,眼底清明,哪有半点睡意。   屋内只留了一盏床头灯,除了他读书的声音也没有其他干扰。   季屿一时间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帮季榆迟助眠,还是让他的睡意更远:“睡不着?”   季榆迟轻眨了下眼皮,承认了:“嗯。”   “我吵到你了?”季屿懊恼。   季榆迟否认:“在想事情。”   生病的人确实喜欢胡思乱想,季屿深以为然。   他将书放在腿上,试图教季榆迟自己平时快速入眠的方式:“你闭上眼睛,放空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一会就睡着了。”   “做不到。”床上的人答得理所当然。   季屿不信:“怎么会做不到呢?你在想什么?不管是工作上的事,还是学业上的事,你都可以在白天想啊!如果是身体原因,也不要担心,现在医学发达……”   他的话还没完全说完,就见到床上的人紧紧地凝视着他,在灯光下淡淡地说吐出了一个字:“你。”   ——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 第20章   “什么?!”   乍一听到季榆迟的答案,季屿吓得一哆嗦,手中的书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季屿惊恐无比地看着床上的人,惊讶发问。   季榆迟大半夜不睡觉,想他干什么?!   又盘算着要他的小命吧?他最近表现得还不够乖吗?   总不可能是“真的想他”!!!   “……你想我干什么?哈哈。”   季屿紧张得不行,借着低头去拾掉在地上的书,掩饰自己慌乱又无措的情绪,再不敢直视季榆迟的眼睛。   少年眼里的震惊和恐慌做不了假,他欲盖弥彰的反应也给了季榆迟答案。   季屿没看到,床上的人眼神变了变。   从最初称得上温情柔和的目光,变成失望嘲弄,再到平静淡漠。   “想你会不会后悔离开季家。”   就在季屿想,他捡起书后要怎么再跟季榆迟交流时,就听到这样一句回答。   呼……   季屿在心里舒了口气。   幸好他没自作多情,不然现在就是他的社死现场。   “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吓死人了!”季屿将书重新放回腿上,望着床上早已恢复如常的季榆迟,干巴巴道。   季榆迟并没深究他为何被吓到,只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抬手枕在脸颊下,静静看他。   “季屿。”他唤他。   “啊?”   季屿怦怦跳的心还没恢复。   “如果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季家的身份你想要吗?”   季榆迟的语气,像窗外的夜风一般平静,好似真的在跟他闲聊。   季屿摇头,语气坚决:“不要!”   不知是否不信他,季榆迟追问:“为什么?”   “季家的身份本来就不是我的。”   关于这一点,季屿没撒谎——   哪怕原书中没有他被季榆迟要了小命的事,只要他知道他们身份弄错了,他也会心甘情愿将季家身份还给季榆迟。   怕季榆迟不信,又突然想要他的小命,季屿干脆把搭在头上的熊猫头帽子扯掉。   他转了转头,给季榆迟看清自己的左耳,又转头给他看右耳。   “我不想要季家的身份,也没想要季氏的股份。”他振振有词,“你看,我没说谎,我耳朵没红。”   季屿转头和说话时非常认真,但他并不知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配上他身上那件毛茸茸的熊猫睡衣,非常萌。   床上的人望着他的动作,在寂静的黑夜里勾了勾唇,锋利的眉眼也柔和不少。   危机化解,季屿稍稍松了口气。   没想到,撒谎会耳红这个小习惯还能救他于危急时刻。   “你就没想过,没了季家的身份,你会失去一些东西?”   床上的人,并没打算结束此次闲聊。   季屿其实不想答了,因为他分不清季榆迟到底是闲聊,还是试探。   连日来的松懈,在今晚季榆迟那句“想你”中,让他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再努力不就好了。”季屿垂眸,不安地扣了口手中那本厚重的专业书。   季家身份能带给他什么?   身份、地位、钱,还是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便利?   这一切,现实世界的季家可以给他更多,但因为穿书,他早就失去了。   除了一开始慌乱些外,他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当下的一切。   更何况一个原本不属于他的季家身份,他真的不在意。   “努力得不到的呢?”季榆迟又问。   季屿抬眸,扫了眼侧卧在床的男人。   ——今晚的季榆迟怎么回事,话这么多?难道真的是憋久了,想找个人聊聊天?   季屿拿不准,但心中的防备稍稍松了点:“得不到就算了呗。”   说到这,季屿忽然福至灵归,心念一闪。   难道季榆迟睡不着的原因,是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想到这,季屿多说了两句开导他:“世界上那么多东西,哪是每一样都能得到的,我们要尽力而为,也要学会知足嘛!”   反正他一直都是这个态度。   现实世界时,他也想演硬汉,去国外大荧幕啊。   可他的外形条件不具备,只能退而其次去演文艺片,不也一样拿了奖么。   虽然略有遗憾,但也知足了。   不知是否他的劝导起了作用,床上的季榆迟换了个姿势,将被子盖好,淡淡道:“很晚了,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刚刚还一副要深聊的样子,现在又突然喊停,季屿疑惑地扫了季榆迟一眼。   季榆迟已经闭上了眼,很明显他在赶客。   季屿一直都不懂季榆迟。   但刚刚季榆迟的喊停,给他一种他没给到季榆迟想要的答案的感觉。   时间确实不早了,季屿在迷惑和懵懂中点点头:“好,晚安。”   放好专业书,又帮季榆迟关上床头灯,他借着稀薄的月光出了门。   卧室门关上那一刻,屋内彻底静了下来。   今晚的月色不好,很稀薄一层,有点闷,像是季榆迟微沉的心情。   少年劝慰的话还在耳边。   他说:“我们要尽力而为,也要学会知足嘛!”   季榆迟想,他不知足,他想要。   前世怎么努力都没得到的人,这辈子他还是想努力得到。   *   时光飞逝。   此后的几天,季屿照旧回郁家,每晚给季榆迟念书,但再也没发生过此前突然睡着,或者两人闲聊的事。   都是他读半小时,季榆迟就睡着了,然后他回自己房间睡觉。   平和安稳。   很快,到了季屿跟沈隐青去《以你之名》面试的日子,季氏集团股东大会召开的当天。   季屿吃过早饭,在家门口跟季榆迟分别。   “郁哥,你加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现在,季屿喊季榆迟“郁哥”已经相当顺口了。   季榆迟扫了他一眼,在钻进车里前一秒,回他:“嗯,你也是。”   一个小小的选秀节目,季屿还是很自信的。   他不知道是,季榆迟拿下季氏集团,跟他拿下一个小选秀节目初选一样,也很简单。   何况为保万无一失,他此前还做了不少工作。   初选抽签现场,沈隐青很紧张。   季屿拍了拍他的肩鼓励他:“你就随便唱唱,我保证你能入选。”   “选不上也没事,我就是紧张。”沈隐青搓了搓手。   季屿看他忐忑不安的样子,真想跟他说:少年,你争气点,你可是以后要红遍大江南北的顶流啊!   小小的新手村怎么可能挡得住你的万丈光芒呢!   可惜,他不能说。沈隐青也不知道。   两人各怀心思去了现场抽签——不在一个组。   抽签结束,他们被工作人员领去了不同的组。   季屿的排位靠后,他坐在本组候场室里等着叫号。   两小时后,终于到他——   宽敞明亮的面试室里,坐了三位面试官。   “各位老师好,我是83号选手季屿。”他站在三人面前,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因为来面试,季屿今天特意穿了私服。   纯色白T,破洞修身牛仔裤,外面敞着穿了件淡蓝色衬衫,板鞋。   简简单单的穿着,配着他白皙精致的五官和挺拔削瘦的身材,清新又不失帅气,可爱不失青春。   他的外形跟声音很配,干净中带着软糯,是很容易激起观众和粉丝保护欲类型的选手。   三位面试官不动声色看了彼此一眼,随后中间那位看向季屿:“我看你报名表是写着,唱歌、跳舞和乐器都可以?”   季屿点点头,答得认真:“都会一点,其实我最擅长的是演戏。”   “……”   中间的面试官扫了扫两边的同事,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其余两人也附和着笑了下。   哪怕季屿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也能看出三人的笑不是赞赏,相反有些可惜意味。   “那你选一样表演下。”居中的面试官道。   季屿原本打算跟沈隐青一样唱首歌的,但见面试官不看好他,他临时决定增加难度:“我能用这个吗?”   他指了指面试室角落里的一架钢琴。   不得不说,《以你之名》节目还蛮财大气粗的。   一般选秀节目都是让选手自带乐器,但它们每间面试室都备有各种大众的乐器,连价格不菲的钢琴也不例外。   季屿对这档节目的好感度增加了不少。   “可以。”面试官似乎有些意外他的提议,抬手示意了下钢琴,“请开始。”   季屿上前,坐到了钢琴前。   少年背脊笔直,目视前方,双手搭在了钢琴键盘上,试了两个音后,他朝面试席稍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开始了。   随着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舒缓的钢琴音出现,给人流水潺潺的之感,非常舒适。   仿若置身于大自然,闭眼似乎还能感受到鸟语花香,沁人心脾。   紧接着,少年指尖速度加快,继而熟练又流畅地十指翻飞。   略微激昂的音乐在面试室响起,一波接着一波往高.潮冲。   像先前的流水终于汇合,一起奔涌向前,急速前行,掀起惊涛骇浪。   那浪潮打在人的心上,让人心潮澎湃、激昂震荡。   久久不停歇……   片刻,少年指尖的动作放缓,琴音同一时间转为低缓婉转。   “生活是个复杂的剧本,不改变我们生命的单纯,不问扬起过多少烟尘,不枉内心一直追求的安顿①……”   少年干净清澈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跟他手下的钢琴音完美融合。   窗外,柔和的阳光照了进来,落在角落里正在弹奏钢琴的少年身上,仿若给他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少年垂眸低吟,画面美好得不忍打扰。   明明是个简单的面试室,却让人产生少年正在灯光璀璨的大舞台表演的错觉。   三个面试官的眼神变了。   这首歌是两个天后合作的,原声一个沧桑厚重,一个空灵缥缈,将这首《岁月》演绎的淋漓尽致。   传达出的是经历岁月洗礼后的豁达和从容。   而面前的少年,干净、简单、年轻。   他没有天后们历经沧桑岁月的经历,只用了与他年龄匹配的声音,将他对未来的单纯的畅想轻轻吟唱了出来。   单纯、美好、炙热,将令人悸动和羡慕的青春完美诠释。   一首歌,两种意境,一样好听。   季屿是在面试官炙热的眼神里拿到PASS卡的。   他自小学习钢琴,后来又无数次在各种舞台表演,虽说这首《岁月》是他穿书后临时学的,但他也曾是跟天王天后一起登陆央视舞台表演过的人,自然能完美演绎。   顺利通过初选他不意外,但他总觉得那三个面试官怪怪的。   三个怪怪的面试官此刻正激动地交换着观后感——   “我以为是个花瓶,没想到是个王者啊!”   “这水平和台风,我怎么觉得他有丰富的舞台经验?别看他软软甜甜的,刚钢琴演奏时绝了,气质陡然一变,像个小王子。”   “就这水平,上头让我们放什么水?应该是前三水准了吧。”   “那谁知道,吴总要的视频拍了没?”   “当然!我这就给发过去。”   不消片刻,还在董事会议上的季榆迟,手机震动了下。   他神情恹恹地扫了眼台下还在据理力争的几个董事,打开了微信。   吴樾:[视频]   吴樾:[小朋友很不错嘛,不愧是老板你看上的人!]   视频里,只能看到少年笔直地坐在黑白钢琴前,虽然穿得并不正式,却因为坐姿、气质和眼底的光,瞬间将人拉进了那小小的画面了。   董事会还没结束,季榆迟不可能点开有声音的视频,但只看封面,他留给台下老头们的唯一耐心也消失了。   “还有没有意见?”季榆迟关掉手机屏幕,缓缓抬眸,扫了眼会议桌上的董事们。   “郁总……”   一个戴眼镜的老头看向他,刚准备开口,季榆迟便示意身侧的王成。   王成领命将一份文件放在了开口说话的人面前。   老头蹙眉瞟了一眼,而后刹那间变脸。   “程董,你什么意见?”季榆迟看也不看他,只用定制钢笔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桌面,问。   老头干巴巴地开口,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恐惧:“我……我没有……意见,我相信季氏在您的带领下,一定能越来越好。”   季榆迟点头:“下一个。”   如此三次后,整个会议室的董事都举起了手,给了这次会议最后的表决。   ——全票通过。   这意味着,从此刻起季氏集团的掌权者换成了首位上最年轻的男人,季榆迟。   “恭喜郁总。”   “恭喜郁总。”   “恭喜。”   “恭喜。”   一声一声或真或假的道贺声在身侧响起,季榆迟只礼貌笑笑,算是回应。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来了一条微信。   众人见他拿起手机,纷纷有眼力见地避开了。   季榆迟点开。   我的小屿:[郁哥,我面试通过了!!!]   只是文字和标点,也能想象到对面的少年开心的样子。   季榆迟抬手打字,将刚那些或真或假的祝贺换成真心实意的赞扬:[恭喜。]   很快,对方又来一条信息:[董事会怎么样,搞定了吧?]   季榆迟:[嗯。]   我的小屿:[恭喜郁哥!!!]   季榆迟盯着聊天界面,看着四个字加三个标点,心中熨帖又欢愉。   刚刚走马上任的季氏掌权人想,明明都是“恭喜”他,为何感觉就完全不一样呢。   是因为“郁总”变成了“郁哥”?   还是因为“。”变成了“!”?   都不是。   是因为,他想听到的表扬和赞扬,前世今生、从始至终,都唯有那一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来自王菲那英《岁月》。 第21章   跟季榆迟报完喜后,季屿打电话联系沈隐青。   电话能拨通,但一直没人接。   怕沈隐青那组进度慢,他的电话影响沈隐青初选,他没敢再拨,发了条微信过去。   季屿:[隐青,你结束没?]   微信发出去,半晌没人回。   天气有些冷,季屿去了对面步行街的一家奶茶店,点了杯奶茶慢慢等。   季屿:[我在对面步行街的“转角奶茶店”等你,你出来打我电话。]   这一等,等到温热的奶茶彻底冰凉,天边的夕阳褪了色。   难道没选上心情不好先回去了?   不应该啊。   季屿将冰冷的奶茶丢掉,又回了初选场地。   “请问,初选全部结束了吗?场地里还有选手吗?”季屿逮着一位正在撤标识的工作人员问。   “全部结束了,选手都走完了。”工作人员答。   季屿隐隐有些担心。   他想着回学校看看。   周日的英华国际学校是放假的,但身为贫困生的沈隐青一般会留校。   回校路上,季屿又给沈隐青打了两个电话。   能打通,始终没人接。   季屿始终打不通电话,正准备发个信息问下,忽然进来一个电话。   ——季爷爷打来了。   “季爷爷。”季屿接起。   自从穿书那天跟季爷爷见过两次,这还是他们第三次接触。   “小屿,晚上回老宅吃饭,我有点事跟你说。”季爷爷道。   季氏的董事会结束了,按照原书进程,季家这两天应该会安排一个规模不小的宴会仪式,对外宣布季榆迟的身份。   季屿猜,季爷爷应该是为了这事找他。   大概还有对外宣布他自立门户的事。   “好。”   他愿意让季爷爷放下顾虑,安心认回季榆迟。   挂了季爷爷的电话,他跟季榆迟报备了声。   [季爷爷让我晚上回老宅吃饭,我吃过饭就回来。]   答应了季榆迟住在他家,季屿此后再没食言过。   他不想季榆迟误会他有别的小心思,而且相较季家老宅,他更习惯住在季榆迟家。   季榆迟那边大概没忙完,没回。   车子拐向季家老宅时,季榆迟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季屿赶紧接起。   跟季爷爷通话时四平八稳语气不同,这会季屿明显兴奋不少:“郁哥,你忙完啦?”   对面稍稍顿了片刻:“还没,快了。”   “哦哦。”季屿乖巧应答,“那你忙你的,没什么事。季爷爷让我晚上回老宅吃饭,估计要跟我说事情,我跟你说一声,吃完饭我就回来。”   “嗯。”电话那头的季榆迟应了声。   季屿刚准备说“那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忙”,就听到季榆迟补了一句,“我一会也去。”   季屿怔了下,疑惑道:“季爷爷也喊你了吗?”   话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问题有歧义。   好像季爷爷只能叫他回老宅吃饭,不能叫季榆迟似的。   明明现在季榆迟才是季家人,他是个外人。   他赶紧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他还没解释完,季榆迟便回了他,简短有力:“我们一起。”   很明显,季榆迟没误会。   季屿敏感的神经松懈下来,又赶紧“哦哦”两声,“好,那我等你。”   “嗯。”季榆迟将手机搁在办公桌上,才签下了最后一份文件。   王成赶紧接过,见缝插针地汇报:“郁总,程董还在外面等您,说条件随便您提,只要能饶了他儿子。”   季榆迟扫了眼办公室门外,眼里残留的那点温情一秒消失不见,瞬间被冷意取代。   王成立马挺直背脊,大气都不敢出。   “告诉他,保他儿子可以,他自己滚出季氏就行。”   语毕,季榆迟起身,拿起衣架上的西装交代:“我晚上有事,后面的议程全部推掉。”   “好。”王成后知后觉地应了声,又赶紧追上去问,“需要我陪您吗?”   “不需要。”   “好的。”王成目送季榆迟进了电梯。   他想,那通让老板低沉了一整天心情突然好转的电话,应该是来自季家那位小少爷。   旁人,似乎没那个本事。   *   傍晚,季家老宅的餐桌上,摆放着三份西餐。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季榆迟那份稍稍有些特殊,比其他两份更热一些,像是刚出锅。   “季爷爷,你找我们什么事?”   季屿将切好的牛排送入口中,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季家老爷子,等着他开口说让季榆迟认祖归宗的事。   季家老爷子却半晌没开口,只看了看坐在季屿身侧的季榆迟。   季榆迟没抬头,任由他看,慢条斯理地喝着汤。   “郁哥,这个牛排,好吃。”   没等到季爷爷的回答,季屿指了指餐盘里的牛排,迫不及待跟季榆迟分享美食。   季榆迟放下汤勺,回视了他一眼。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吃到美食后享受又兴奋的表情。   季榆迟的目光落在少年粉嫩的唇瓣上,大概是吃得急,他嘴角沾了少许的酱汁。   他拿起手边的餐巾旁若无人地在季屿的嘴角擦了擦,语气堪称温柔地解释:“沾了东西。”   季屿先是怔了怔,随后“哦哦”两声。   最后他努了努嘴,方便季榆迟帮他处理。   季屿的想法很简单。   他觉得季榆迟肯定也知道季爷爷晚上找他们什么事,这会想跟他上演一场兄弟情深的戏码,好让季爷爷放心。   他愿意配合。   对面,季家老爷子看看季榆迟,又看看季屿,最后又看看季榆迟。   如此几个来回后,他轻咳了声,才缓缓开口:“小屿啊。”   季屿叉了一小块牛排放在嘴里,抬头:“嗯?”   “你跟郁迟能处好关系,爷爷真的很高兴。”季爷爷瞟了眼斜对面帮季屿擦干净酱汁后不动声色喝汤的人,又慈祥地看向季屿。   “今天季氏董事会开过了,以后就是郁……你郁哥掌权了。”   听得出,季爷爷在说“你郁哥”时,有些别扭。   但季屿不觉得,他“嗯嗯”两声,回:“我知道。”   “嗯。”季爷爷垂眸,思忖揣摩措辞。   半晌,他还是看向了已经放下汤勺的季榆迟,试探意味明显:“我跟小屿单独谈谈?”   原本已经停下进食的季榆迟,再次拿起汤勺:“我还没吃完。”   季家老爷子一噎。   “为什么要单独谈?爷爷你不是喊我和郁哥一起回来的吗?难道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郁哥?”季屿茫然发问。   季家老爷子再次一噎。   他什么时候喊郁迟回来了?难道不是他自己来蹭饭的吗?不然他会让厨师只做两份晚餐,看到他来又临时加一份?!   认回季榆迟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今晚喊季屿回来的主要目的是安抚他,现在当着季榆迟的面,让他怎么开这个口?!   当然这些话,他没办法跟傻乎乎的季屿说。   而且,傻乎乎的季屿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季老爷子轻叹了口气,再不试探和委婉,自暴自弃般开门见山:“我准备这两天办个宴会,向外宣布郁迟的身份,你们什么意见?”   话虽然是问两人,但季老爷子的目光却落在了季榆迟身上。   他算是看出来了——傻乎乎的季屿,在精明又强势的郁迟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   也不知道郁迟是怎么拿捏住季屿的,硬是让季屿表现出一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傻气来!   季榆迟没吱声,侧了侧头,看向还在切牛排的季屿,轻声唤:“小屿。”   季屿猛然抬头回视季榆迟,惊讶的刀叉都发出了碰撞声。   他没听错吧,季榆迟刚喊他“小屿”,不是“季屿”!   季榆迟今晚怎么回事。   不仅帮他擦了嘴角的酱汁,又喊了他的小名。   他就这么想在季爷爷面前刷好感吗?!   明明书中说,季榆迟也不是很想要季氏集团,不想回归季家啊。   见他呆愣着,季榆迟抬了抬下巴,示意还在等答复的季老爷子,“爷爷问你什么意见。”   “我再问……”你!   季老爷子难得声音高了点,只开了个口,又叹了叹气,“算了算了,小屿,你什么意见?”   行吧。   季屿想,反正不管季榆迟什么想法,他的态度始终如一,于是摇了摇头:“我没意见。”   季爷爷又看向季榆迟,语气重了些,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小屿说他没意见!”   季榆迟点头,语气很淡:“我也没意见。”   季爷爷揉了揉眉心:“那就这样定了,到时你们一起出席。”   “好。”季屿点了点头,不以为意。   季爷爷拄着红木拐杖起身,扫了眼对面的两个年轻人,终于有了点长辈的姿态:“你们留下来住一晚。”   季老爷子是想找机会告诉季屿,虽然他离开了季家,但季家也不会真的不管他。   “爷爷,你不吃了?”   可啥也不懂的季屿茫然问道。   季老爷子闭了闭眼,摆了摆手:“吃不下,你们随意。”   季屿也没管,继续吃东西。   吃的多了,他有些渴了,便想也没想端起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   “……”   季榆迟眼睁睁看着他豪饮,根本来不及阻止。   “怎么了?”季屿茫然发问。   季榆迟蹙眉:“那是红酒!”   “我知道啊。”只是顷刻间,季屿原本清澈干净的眸子就开始迷离朦胧起来,“我能喝酒。”   “……季屿。”季榆迟唤他,哼笑一声,“你能喝酒?”   季屿的脑子懵懵的,他被季榆迟问住了。   他记得他在现实世界是能喝酒的,好像在书里这具身体又不能。   所以,他到底能不能喝酒啊?   季屿思考都得不出答案,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季榆迟刚才喊他“季屿”!!!   他猛然看向季榆迟,掷地有声地质问:“你刚才喊我什么?”   “季屿?”   季榆迟眼见面前的少年状态不对了,又轻轻唤了他一声。   谁知,季屿“唰”一下瘪了嘴,眼眶也红红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季榆迟一愣。   “季屿?!”他抬手去扶软绵绵的,眼看就要滑倒的少年。   少年顺着他的动作往他怀里一窝,委屈巴巴地喊:“你刚刚当着季爷爷的面喊我小屿,季爷爷走了,你又喊我季屿了是吧?!   你说!”季屿抬起手指戳了戳季榆迟的下巴,悲愤又委屈地道,“你是不是故意拿我在季爷爷面前刷好感?!”   知道怀里的人醉了,季榆迟懒得跟他计较,伸手包裹住戳在他下巴上的指尖:“你醉了,回去睡觉去。”   “睡觉?”季屿往外偏了偏头,仰头与季榆迟对视,“跟你一起吗?”   少年眼底的醉意藏不住,氤氲潮湿,语气软软的,像勾引,似撒娇。   季榆迟眼皮一跳,他别开目光,不看怀里的人,“回你的房间,自己睡!。”   “自己睡?!”   季屿挣扎着从季榆迟怀中站起来,用一双迷离的眼睛瞪着他,理直气壮又趾高气昂地道。   “季榆迟,你什么意思,是书里的人物了不起是吧?!不就是个 CEO吗,你真以为自己走上人生巅峰,就要迎娶白富美啦?!”   季榆迟盯着面前不受控的人,幽深的瞳孔微微紧缩。   季榆迟?   书里的人物?   他只看着眼前人,没说话。   面前堪堪站稳的人,双手往纤细的腰上一叉,抬着下巴望着他,也不再吱声,挑衅意味十足。   “白富美?”季榆迟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地反问了句。   也不等季屿回答,他突然倾身向前,一把搂住季屿的腰,将瘦削的少年带入怀里,而后在他耳边一字一字的吐字,“我喜欢男人!”   确有那么一刻,怀里的人愣住了,连平日里柔软的身体都僵住了。   也就是在此刻,老宅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我跟你说,一会别光我安慰小屿,你也说两句。”   “知道,知道。哎,也不知道郁迟为什么非要让小屿离开季家,两个一起不好吗?”   一对气质不俗的中年男女,一边低声对话一边走了进来。   而后,他们看到了餐厅里搂着的两个人,住了口。   季榆迟眸子微眯。   他大概猜到这两人是谁,但没打算打招呼,只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搂着季屿的力道也没松懈。   季屿也迷迷糊糊看到了一对男女。   看特征,还知道来者何人。   浑浑噩噩的脑子好像又清醒了,他像是忽然福至灵归,心头一念。   哪怕身体还被人钳制着,但他还是尽可能稍稍往后仰了点身体,仰着头看向目光危险的季榆迟,忽然笑了笑,带着看透一切的狡黠。   “喜欢男人!”他的声音可比季榆迟在他耳边轻轻吐字时大多了,“怪不得你天天晚上要我!”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他说的是每晚给季榆迟念书的事,季榆迟懂,可听在另外两人的耳里,却不是一回事了。   季榆迟:“……”   季家父母:“???!!!”   “怎么?现在你爸妈回来了,你就不敢要我了是吧?!”怀里的人,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眯着一双迷离的眼,用挑衅的语气质问他。   季榆迟:“……”   窒息的沉默中,季家父母终于走到了两人面前——   季父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看着旁若无人的季屿,欲言又止。   季母稍稍拢了下肩上的沙巾,看看季屿,又看看季榆迟,最后对着季榆迟矜持端庄又不失礼貌地开口了。   “无意偷听。冒昧问一下,这个‘要’,是我想的那个‘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追妻火葬场。   ————   △下本写《穿成替身后我和渣攻叔叔HE了》麻烦预收~   顶流偶像纪临安遭遇舞台事故,意外穿进一本虐文,成了下场凄惨的工具人替身。   渣攻跟白月光分分合合,替身自然也被招来又挥走,最后渣攻跟白月光HE,替身失身又失心,独自郁郁而亡。   纪临安:???   纪临安穿过来时,渣攻正故作一脸深情脱他衣服。   他一个擒拿,反手将渣攻摔在地上发出猪叫,惊动了隔壁房间。   迎上渣攻难以置信的眼神,纪临安轻嗤一声,直捅渣攻痛处:“其实我爱上了你叔叔,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靠近他。”   门外,尉氏集团真正的掌权人尉迟淮轻轻挑眉。   甩掉渣攻的纪临安一身轻松,看着镜中腰细腿长绝佳长相的自己,他决定重操旧业专心走事业线。   刚签约,严厉著称的大BOSS点名见他,纪临安忐忑抵达。   男人坐在总裁室宽大的办公桌前,抬眸看他,语气低沉:“准备发情歌?先唱给我听听。”   唱完后,情歌从专辑里剔除了。   刚拍戏,日理万机的大BOSS亲临片场,纪临安惴惴迎接。   男人无视身边献殷勤的众人,将他带到休息室抵在门后:“要演亲密戏?先对我来一遍。”   演完后,亲密戏被删了。   刚准备休息,总影响他搞事业的大BOSS来到卧室,纪临安欲哭无泪。   被吃干抹净后,他撑着快散架的身体哭唧唧地哀求:“尉迟淮,我错了,我真的只是一时口嗨。”   男人慢条斯理地套上白衬衫,散漫危险的语气里有笑意:“不是觊觎我么?恭喜你,得偿所愿。”   【外皮内怂·事业心强·甜心受(纪临安)vs 心机腹黑·占有欲强·霸道攻(尉迟淮)】 第22章 你叫我季榆迟?哪个‘榆’,哪个‘迟’?   季屿眼里根本没有季家父母, 季家父母也没指望一个醉鬼回答他们的问题。   季母带着涵养极好的清淡笑意看着季榆迟。   季父也盯着他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   “不是,他喝醉了。”季榆迟面无表情地回复, 继而直接抓住季屿的胳膊,想把他带离现场。   季父看了眼纠缠的两人,轻咳一声, 上前:“我来吧。”   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   虽说面前这对中年夫妻是季榆迟的亲生父母, 但季屿才是他们相处了十八年的“儿子”。   喝醉的“儿子”被一个“外男”拉拉扯扯,确实不好看。   季榆迟丢开季屿的胳膊,绅士地往后退了一步,给季父让出位置。   谁知, 季父还没挨到季屿,季屿就避开了他的触碰,甚至主动往边上走了一步,抓住季榆迟的胳膊整个身子贴了上去。   “你别碰我, 你又不是我爸爸!”他盯着季父,义正言辞。   季父儒雅的脸上闪现了一丝不自然。   端庄优雅的季母也尴尬了一瞬。   “我来吧。”   季榆迟假装没看到季家夫妻脸上的异样,伸手搂住了主动贴过来的季屿。   “嗯嗯。”季屿点头,十分配合季榆迟的动作, 任由他搂着自己上了楼。   季家父母眼看两人在楼梯转角消失不见, 齐齐叹了口气。   “看来, 小屿心里怨气很大。”季父眼神哀伤。   季母点头赞同:“理解吧, 他心情不好在所难免,等明天他酒醒了,我们找他好好谈一谈。”   被季家父母盯上要好好谈一谈的人, 此刻刚被季榆迟弄进卧室。   “坐好。”   季榆迟将季屿扶到床上坐下, 语气冷冷的。   喝醉的季屿胆子比平时大很多, 叛逆心也强不少。   他硬是当着季榆迟的面又“呼啦”一下站起来,仰着头望他,语气又硬又倔:“我就不!”   季榆迟头疼。   “季榆迟,你有爸妈了不起是吧?!”季屿的双手又叉在了腰上,像是这种姿势底气就特别足似的。   季榆迟别开了目光,不想直视眼前酒醉后不讲道理的人。   可那人却不依不饶:“你说啊!”   无奈,季榆迟只能放软声音安慰他:“没有了不起,你想要还给你。”   “我才不要!”季屿相当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又挥了挥手,“我有自己的爸妈,我爸妈可爱我了。   我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小叔叔。   我才不要你的爸妈,哼!”   季屿说到最后,又坐回了床上。   许是觉得自己的家人数量足够,或分量足够,他矮季榆迟一等也势头也没弱。   ——虽然,他站起来也没季榆迟高。   闻言,季榆迟微楞。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   此刻的季屿已经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垂着眸安静坐着。   他嘟着的嘴,像是维持着的最后一丝骄傲。   季榆迟眸光微动,他将床边的椅子拉过来,坐到他面前,轻轻唤他:“季屿。”   季屿抬眸与他对视。   少年眼里的雾气还在,迷离氤氲。   “你为什么叫我季榆迟?哪个‘榆’,哪个‘迟’?”季榆迟将声音放得很轻,慢慢诱哄面前不清醒的人。   刚刚在楼下,他清晰地听到季屿喊他“季榆迟”,不是“郁迟”。   应该不是故意给他加了姓氏“季”。   他还说,他是书里的人。   季榆迟眼错不眨地盯着季屿,像是想从他脸上窥得真相。   季屿眯了眯眼,茫然道:“榆木疙瘩的‘榆’,迟到的‘迟’啊!”   久远的记忆迅速窜入了季榆迟的脑海——   “为什么你的粉丝叫小鲫鱼?”   “因为我叫季屿啊!”少年盯着桌上的试卷犯愁,“为什么这些题我都不会,我觉得我不该叫这个‘屿’,应该叫‘榆木疙瘩’的‘榆’!”   季榆迟微微沉默了会,又问:“为什么是‘榆木疙瘩’的‘榆’?”   季屿皱眉:“我怎么知道,作者就是这样给你取名的!”   作者?   书中的人?!   季榆迟漆黑的眸子微动。   “你为什么怕我?为什么怕厉寒?你很早就认识我们吗?”季榆迟将声音放得更低更缓。   在安静的夜里,有着蛊惑人心的作用。   许是坐累了,季屿干脆靠在了床头。   季榆迟温柔又体贴地帮他把鞋脱了,让他更舒服地靠在床上,也不催促,只等待。   浅黄色的灯光下,季屿微眯着眼,像是在思考,又似在回忆。   他淡淡道:“我不认识你们,但我知道你们啊。你们是好人,我是坏人嘛!”   用语气词是季屿的小习惯。   他在状态放松的时候,会说“啊”“嘛”“啦”,也喜欢用叠字,比如“嗯嗯”“哦哦”。   说明季屿此刻觉得是在闲聊,而非被质问。   季榆迟不动声色地继续:“为什么说我们是好人,你是坏人?”   季屿像是有些不耐烦,又或是不服气:“我怎么知道,作者就是这样设定的啊!厉寒是主角,你是配角,我只是个反派炮灰!”   说到最后,他又眯起眼,皱起眉。   像是很不满意这个设定。   季榆迟不愧是十八岁就排在富豪榜第三的男人,哪怕此刻他再震惊,脸上却丝毫不显。   唯有语气里丁点的颤意,证明了他此刻的平静是假象。   “那……在书里,我们的结局是什么?”问这话时,季榆迟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   像是找寻力量,又似暗暗祈祷。   季屿拖着腮,微垂着头:“你的,我不知道,我没看完书呢。”   继而,他望向始终凝视着他的季榆迟,眉头蹙得更深,眼睛红红的,语气哀怨又委屈,“我?当然是被你害死了啊!”   季榆迟的瞳孔骤然一缩。   相握的手因为力度太大也泛起了青筋。   “不会的。”下意识的,季榆迟茫然开口。   窗外,天将黑未黑,屋内只亮着温暖的灯光,没人注意到床边坐着的男人在刹那间失控,表情难看,声音颤抖。   “怎么不会,我明明就被……”床上的少年不知他此刻的想法,还想说点什么证明自己是对的。   可季榆迟却一个字都不想再听,直接伸手捂住了少年的唇瓣,而后起身搂住了床上的人。   少年的唇柔软润湿,一动一动在季榆迟掌心了摩擦。   按理说,季榆迟此刻应该心猿意马。   可他却只是紧紧搂着少年,一遍又一遍在少年耳边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   直至将少年彻底安抚下来,也让他震荡的心渐渐平息。   不知是否他的怀抱太有安全感,又或是他的声音安定人心的作用太强,少年在他的安抚下渐渐睡着了。   季榆迟将人放倒在床上,替他脱掉外套,又盖好被子。   如若理智尚存,此刻他已经离开。   毕竟,这是在季家老宅,屋外季家三位长辈都在。   季屿醉了,他是清醒了,同睡一屋很难解释。   可季榆迟却完全没顾,他脱掉自己的鞋,合衣躺在了季屿身边,连同被子一起拥在了怀里。   “不会的。”   寂静的深夜里,他在暖黄的灯光下,如呓语一般呐呐重复。   不知是说给谁听。   怀里的人呼吸清浅均匀,真切地感受到少年的存在,季榆迟才敢将脑海里那一幕打开——   肃穆的灵堂里,摆放着各色鲜花,少年的黑白照片立在花海中央。   照片里,唇红齿白的少年笑得明媚好看。   他永远是那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眼里闪着光,盛着对这个世界的善意和喜爱。   季榆迟想上前摸摸少年的脸,却被一道极度嘲讽的声音呵止了。   “是你害死了他!”   “你怎么有脸来看他?!”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来到他身边!”   “我要是你,我就去给他陪葬!”   那个女人用狠厉的眼神看着他,说着最恶毒的话。   可他无从反驳。   是他啊,确实是他害死了他喜欢了一整个青春的人。   记忆渐渐褪去,季榆迟闭上了眼。   他再次紧了紧力道,像是要将怀里的人嵌入骨肉里,而后用轻得不能更轻的声音说:“小屿,不会的。”   季屿是被渴醒的。   他蓦然睁眼,才发现自己睡在季家老宅的房间。   大约缓了一分钟,待昨晚的记忆归拢,季屿猛然坐起身来!   他昨晚又又喝醉了!又又发酒疯了!!还是当着季家父母的面!!!   再也顾不得渴不渴了,他三下五除二冲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就往楼下冲!   楼下客厅。   季家老爷子正在打太极,季父在坐在沙发上翻看一本厚重的学术书,季母坐在靠窗位置品着一杯花茶。   季榆迟坐在餐桌前,对着平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无人说话,却又莫名和谐。   季屿扫视了几人一眼,下楼的动作渐渐放缓。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昨晚那些荒唐话——   “我不要,你又不是我爸爸。”   “你有爸妈了不起是吧?!”   “你以前都要我的,为什么今天不要我了?”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睡!”   每一句都能让他恨不得原地消失,这到底是怎样令人窒息社死的发言啊。   啊啊啊啊啊啊!   季小屿,你可真出息,活着不好吗?!   季屿疯狂在心里咆哮,而后闭了闭眼,一步一步往楼下走。   每一步都怀着赴死的沉重心情。   “季爷爷,季爸爸,季妈妈,郁哥。”   他低着头也不敢看人,硬着头皮喊了一圈。   四人齐齐从各自的世界里抬头朝他看来。   许是称呼的突然改变,季家父母眼里还闪过了一丝哀伤。   “小屿下来了,吃早饭吧。”季爷爷倒是已经习惯,收了势,朝餐厅示意了眼。   客厅几人,也只有季爷爷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了,季屿非常感激不知情的季爷爷无意间的解围。   他点点头,根本不敢看另外三人,直接跟着季爷爷去了餐厅。   季榆迟本来就坐在餐桌前,季屿这一去,难免跟他来个四目相对。   “郁哥。”   季屿想到昨晚自己趾高气昂的指责,恨不得钻到桌空去,耸拉着眼,极其尴尬地唤了季榆迟一声。   季榆迟比他淡定多了,收了平板,很淡地“嗯”了声,示意身侧的位置。   季屿理亏又心虚,哪里敢忤逆季榆迟,乖乖坐到了他身边。   不多时,搞学术研究的季父和品味生活的季母也过来了,坐在了两兄弟的对面。   季屿低着头,避免跟对面的夫妻俩对视。   不多时,家里的阿姨就将早饭端到了桌上,个人按照喜好取了自己的那一份。   季爷爷先开了口:“晚宴定在两天后的晚上,小屿,你到时候跟郁……跟你郁哥一起过来。”   季屿拨弄着餐盘里的水晶虾饺,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好。”   端着碗燕窝粥的季母看了他一眼,语气温和:“你们的礼服我让朋友准备好了。”   “哦哦。”季屿心不在焉地答。   说话间,他还在戳盘子里那只虾饺,愣是把透亮的虾给戳了出来,饺子也四分五裂。   “不管怎么样,学习还是要搞的。”季父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沉声道。   季屿又戳了戳那只已经被扒皮抽筋的虾,魂不守舍地点头:“好。”   季榆迟终于看不过去了,重新夹了一只水晶虾饺搁在季屿的餐盘里:“专心吃饭,吃完我送你去学校。”   季屿看看餐盘里那只完整漂亮的虾饺,又侧头看了看身侧为他救场的人。   “怎么,你想待在这?”季榆迟迎上他呆滞的目光,问得揶揄。   季屿赶紧摇头,夹起虾饺就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答:“我去上学。”   此后的餐桌,再没人说话。   大家相安无事吃过饭后,季屿亦步亦趋地跟在季榆迟后面出了大门:“季爷爷,季爸爸,季妈妈,再见。”   语毕,他急不可耐地钻进了车子后排,待门关好,他才重重地呼了口气。   刚从另一侧上车的季榆迟,恰好看到他拍着胸脯呼气的样子。   “怕什么?”季榆迟觉得好笑,“你昨晚的胆子可是大得很!”   季屿咬了咬唇,不敢看季榆迟,小声道:“郁哥,你别笑我了,你知道我喝醉了。”   说来也奇怪。   都是丢脸,他觉得被季榆迟戳破稍微好受点,可能是比昨晚更丢脸的事,他都在季榆迟面前做过了吧。   “还好,季爸爸、季妈妈早上没提昨晚的事。”季屿心虚道。   季榆迟拿起平板,继续早上未完的工作。   闻言,轻轻“嗯”了声,“我早上跟他们谈了谈。”   季屿“唰”一下抬头,紧张又忐忑地问:“昨晚的事,你怎么谈的?”   他就说怎么季家父母早上提都没提昨晚的事,虽然他们也简短交流了下,但都跟昨晚的糗事无关。   怎么谈的?   季榆迟滑动屏幕的动作稍顿,脑海里出现早上那一幕——   他很早就从季屿的床上醒来了,回了自己房间洗漱完去了一楼。   许是心里都装着事,又许是习惯性早起,他抵达客厅时,季家三个长辈已经在了。   见他下来,正在打太极的季家老爷子先开口:“郁迟起来了,要先吃早饭吗?”   “等季屿一起。”他淡漠地回了句,而后拿着平板去了餐桌前。   至于季家父母,他们没跟他说话,他也懒得应付。   半晌,季父放下手中厚重的学术书,轻咳了下,喊他:“郁迟啊。”   季榆迟抬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应。   “你昨晚……”话刚开了个口,季父像是顾忌什么,愣是卡了壳。   最后,还是搞艺术的季母更开放大胆些。   季母放下手中的花茶,接过了季父的话头,“你和小屿,你们昨晚睡在一起了?”   她着重强调了“睡”字。   季榆迟觉得好笑。   他其实无所谓被人误会,哪怕在座的三人觉得他是禽兽,他都无所谓。   更何况,从他提议让季屿离开季家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在这个家里,他不会有什么好待遇。   不过,他不在意。   但想到床上那人脸皮薄,还怕羞。   他道:“我睡在他房里,陪他。”   重音在“陪”,不在“睡”。   三人立刻朝他看来。   季榆迟继续处理手中的工作,语调平稳淡漠,一点起伏都无:“这话你们问我就行了,别问季屿。   他最近心情不好,心里脆弱,喝醉了才说胡话,而且他脸皮薄……”   后面的话他没说了,但都不是俗人的三人也听懂了。   季家老爷子叹了口气。   季父推了推眼镜:“理解理解。”   季母考虑得多了点,她问:“你既然挺关心小屿的,怎么还非要……”   非要季屿离开季家呢?   季榆迟掀了掀眼皮。   他还没开口,季家老爷子就抬手打断了季母:“这件事另有隐情。你们两夫妻不管集团的事不清楚,前段时间集团很动荡,如果郁迟不让小屿离开季家,很可能会被有心人士利用,小屿会更危险。   为了季氏,郁迟必须回来,小屿也是离开后更安全。”   原来是这样,季家父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再看季榆迟,眼里多了感激和歉疚。   季榆迟知道没人懂他的计划,也愿意将错就错让季家误会他的初心,省得麻烦。   他点开另一封邮件,继续处理工作:“另外……”   三人立马坐直了身体,齐齐看向他。   季榆迟稍稍扫视三人一眼,继续:“因为离开了季家,他最近去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打算以后去娱乐圈发展。”   “这不是胡闹么,娱乐圈多复杂,他怎么能去!”季父将学术书重重放在茶几上。   季母眼露心疼:“娱乐圈倒是没什么,反正都是一份工作。只是可怜小屿这孩子,早早就要工作了。”   季家老爷子拄着红木拐杖,又叹息一声。   “他自尊心强,你们听过就算了,不要再问他。他想去娱乐圈,我都会安排好。”季榆迟淡淡道。   季父又拾起学术书:“好好好,郁迟你辛苦了。”   季榆迟将处理完的邮件发出去:“你们平时怎么对他,现在还怎么对他就行,不用顾忌我,我只是需要季家这个身份。”   只是需要季家这个身份,不是需要你们。   他说这话时,一点感情不带。   没有委屈不甘,也没有倔强讥讽,像简单告知,而非请求。   能听出,他是真的不需要亲人和家庭,只因为“需要”身份才要。   最终,客厅的三人用愧疚又感激的眼神看他:“知道了,你辛苦了。”   回忆结束,季榆迟扫了眼忐忑等待的季屿,避重就轻地答:“说你喝醉了,我帮你告知了他们,你参加了选秀的事。”   “他们同意了?!”   季屿的关注点果然偏了,急切地追问。   因为激动,他还下意识拉住了季榆迟的胳膊。   季榆迟垂眸,扫了眼胳膊上那只白嫩的手,回得轻巧:“为什么不答应?”   他没事跟那三人废话那么久都达不到效果,他也不用接管季氏了。   “呜呜呜,哥哥你太好了!”   季屿是真心实意感谢季榆迟,本能得往他身上一靠,贴着他的胳膊蹭了蹭,说着好听话。   不乏卖乖讨巧的嫌疑。   怎奈,有人就吃这一套。   季榆迟定定地望着倚靠在自己身侧的少年,目光沉了沉。   而后,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他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   季屿是在宿舍找到沈隐青的。   他推门进去时,沈隐青正在换衣服,见门打开,衬衫扣子还没完全扣好的沈隐青下意识一把拢紧了衬衫,眼里满是慌乱。   哪怕沈隐青动作再快,季屿还是远远瞥见了沈隐青锁骨上粉色的痕迹。   “你过敏了?”   这确实是季屿的第一反应。   沈隐青背对他,动作慌乱地将衬衫扣到领口,严严实实遮住了刚被季屿窥见的粉色才回:“……嗯。”   语气极虚。   “过敏了不能捂那么紧,去校医院拿药了吗?”季屿走至床边坐下,关切地问。   沈隐青目光闪躲,迅速将校服外套穿上。   “……嗯。”又是又虚又低的回应。   季屿蹙眉,他总觉得今早的沈隐青怪怪的。   ——平日这个时候他早就在班里早读了,今天却还在宿舍换衣服。   过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跟他说话时还脸都红了。   既然沈隐青说他处理过了,季屿就没再深究。   “我昨天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你初选通过了吗?”这才是他来找沈隐青的目的。   沈隐青这会已经穿戴整齐,所有的粉色都藏在了他的衣服里,跟往日清冷的他没什么不同了。   “……”沈隐青抿了抿唇,眼里闪过尴尬。   季屿精准捕捉了他的神色,略微诧异:“没通过?!不可能啊!”   “是没通过,不过……”沈隐青难堪极了,走至自己的床边将原本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抖散,又重新忙碌着叠起来。   季屿越发纳闷:“不过什么?”   “不过后面应该可以上。”沈隐青背对季屿,心虚地开口。   季屿没太懂。   什么叫没选上,还可以上?!   “你怎么了?”季屿上前一步,拍了拍沈隐青的肩膀,“我怎么觉得你魂不守舍的?你昨天比赛完去哪了?”   季屿的动作很轻,往日他们也这样相互拍过肩膀。   但今天的沈隐青明显格外敏感,在季屿的手触碰到他时,他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了下。   季屿赶紧收回手,退回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哪怕他神经再大条,也发现了沈隐青的不对劲。   但他不好刨根问底探究朋友的隐私,何况沈隐青现在明显状态不对,只好静静等待沈隐青自己开口说。   沈隐青确实沉默了很长时间。   因为他在回忆季屿的那个问题——你昨天比赛完去哪了?   昨天初赛,他跟季屿不是一个组,他在小组的顺序靠前。   本来他打算比完赛,不管结果如何请季屿吃顿饭再回学校的。   这段时间季屿帮了他很多,他也愿意交季屿这个朋友。   心里盘算得好好的,谁知工作人员刚把他前面一名选手叫进去,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来自奶奶治疗的私立医院。   他不敢耽误,走至窗边小声接了起来。   是个坏消息。   医院说奶奶病情加重,要么加钱手术,要么建议转院。   他当时就慌了。   加钱手术,他没钱。   转院,整个华城已经没人愿意收治奶奶了。   也就是此时,他听到旁边两名选手小声交流。   一人说:“我听说能在这档节目前十名出道都有奖励哎。”   另一人附和:“是的,好像除了丰厚的出道资源,最高的连奖金都有五百万呢。”   原本没报什么期望的初选,就这样被他重视了起来。   他答复医院加钱手术,并承诺一小时后去医院签字。   在期望和忐忑中,他按照此前跟季屿商量好的,在初选现场唱了一首歌。   他自认为没有失误,但面试官们却摇摇头,对他说:“很遗憾,你没有通过。”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如果不是快速挣医药费的唯一路径被堵死,他想他不至于那么难过。   特别是等他赶到医院,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奶奶,他整个人就崩溃了。   护士还在不停催促他缴费。   他如果有钱,难道不想救奶奶么?!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无能,好失败。   ——看着奶奶受苦却一筹莫展,连挣钱的能力也没有,甚至连一个小小的选秀初选他都被淘汰了。   就在他挣扎无数次,准备再次向季屿借钱时,厉寒出现了。   对,就是前几天一直加他微信,但他始终没通过的厉寒。   他跟一个院领导一边走一边聊着什么,看到他后便让院领导先走了,径直来到他身边,喊他:“沈隐青?”   他抬起了满脸泪水的脸。   “怎么了?”   厉寒将口袋里的帕子递给他,没了前几日突然来抓他的狠厉,多了几分不知真假的关心。   接近正午的阳光很足,打在厉寒的身上,让他锋利的线条都柔和起来。   或许是在绝望时贪婪那点关心,或许是压抑久了渴望一点释放,又或许是生活的重担终于压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沈隐青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将窘迫的心思袒露给了面前的人。   “我奶奶需要手术,但我没钱。”   今天的厉寒似乎格外好说话,他直接道:“我当什么事,我帮你,别哭了。”   找季屿帮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他怎么可能欠厉寒人情呢。   “不用了,我找别人帮忙。”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厉寒笑了笑,意味不明。   他缓缓俯身,最后半蹲在了他面前,与他平视,语气轻了点:“你打算找谁帮忙,季屿吗?”   哪怕他的声音很低,姿态也不高,但沈隐青还是立刻察觉危险,往椅背上靠了靠,眸子微缩:“你怎么知道?”   厉寒垂头,没回答他的问题,还维持着蹲在他面前的姿势,自说自话般轻言。   “你知道季屿不是季家人吧?他能借你多少钱?你知不知道他所有的钱都是郁迟给他的?”   厉寒一连问了他三个问题。   有的是他知道的,有的他的确不知情。   还不等他回答,厉寒又问:“你知道郁迟为什么给季屿钱吗?”   “他们……感情好吧。”   从上次跟季屿的聊天中,他也能看出郁迟对季屿不错,季屿也挺在乎郁迟的。   不想,厉寒听到这个答案笑了笑。   “感情好?”他反问,而后点头,“确实感情好,那你知道是哪种感情吗?”   他们不是兄弟么,还能是哪种感情?   他没答,厉寒也没让他答,只轻声道:“你知道季屿每天晚上要陪郁迟一起睡觉吗?”   说到“睡觉”两个字时,厉寒抬眸直视他,眼里是浓浓的兴味。   什么?!   当时他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许是看到他眼底的震惊,厉寒起身,缓缓坐到了他身侧的长椅上。   如闲聊一般继续轰炸他摇摇欲坠的内心:“为了借钱给你,季屿对郁迟言听计从。所以,你还愿意找他借钱吗?”   那时,他的脑子很乱,有什么东西正在以点连线——   “他们之间发生了一点尴尬的事。”   “在他朋友想送他上学时拒绝了下。”   “说自己最近忙,不跟他见面了。”   “这怎么能叫犯贱。”   “回我哥哥家。”   “我最近应该都住他那。”   不用找季屿求证,他差不多就知道厉寒说的不会太假。   在他陷入混乱的回忆和思考时,身侧的厉寒又开口了。   他说:“你找季屿只能借钱,但这家医院是我投资的,我可以给你奶奶最好的治疗,不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   说实话,他就是在那一刻动摇的。   过早承受生活重担的他,自然知道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所以他直接问:“你想要什么?”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厉寒费心思的事,除非跟郁迟觊觎季屿的东西一样——他们的身体。   没想到厉寒却突然走心起来。   他叹了口气说:“我有个头疼的毛病,很多年了。也看过很多医生,都说我的头疼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   说我内心在等待一个声音,我一直以为在扯淡。”   沈隐青也觉得挺扯淡的,但他没打断厉寒的话。   “直到那天,我在医院门口听到你唱歌,你知道吗?”   厉寒说到这里,突然看向他,语气也比此前激动,“你的歌声确实给了我治愈的感觉,那一刻,萦绕在我身上十多年的头疼突然就消失了。   就像现在,我只是跟你说说话,听听你的声音,我都觉得舒服不少。”   沈隐青并不觉得他的声音有这种力量,但那次厉寒确实是突然出现在他和季屿面前,还不停地问“是不是他在唱歌”。   “救你奶奶的事交给我。我没别的要求,只需要你每天陪我说说话,或者唱唱歌给我听。”厉寒坦荡地看着他。   “哦,我听说你跟季屿最近准备参加一档选秀节目。如果你需要,我打个招呼就能送你去决赛。”厉寒补充道。   救奶奶,通过选秀。   哪一件于现在的他来说,都至关重要。   而他需要付出的,只是陪厉寒说说话,或者唱歌给他听?   沈隐青不觉得有这种好事,所以一直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厉寒。   厉寒任由他打量,最后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他太阳穴的位置:“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知道我这个头疼折磨我多久了。”   最后,在他的亲眼见证下,厉寒交代了医院给奶奶开刀治疗。   全程,厉寒都陪在他身边,直至奶奶顺利出了手术室。   跟厉寒去酒店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怕的。   谁知,厉寒好像真的没打算对他做什么,只是倚靠在沙发上闭眼假寐,说:“你随便哼点什么吧,我每天晚上头疼得厉害。”   他也确实依言哼唱了一首曲子。   很大众的曲子,是他小时候做志愿者时,唱给病床上的重症医患听的。   屋里萦绕着他的歌声,倚靠沙发上的厉寒,蹙紧的眉头稍稍松缓。   他悬着的心渐渐落地。   那会他想的是,或许厉寒想要的就是这样。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放松得也太早了。   他是在厉寒完全松懈下来,呼吸均匀清浅的时候慢慢走过去的。   “厉先生,你睡着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人回应他。   他不是没有防备心的,也隔着一段距离仔细认真地观察了厉寒好一会。   直到他确认厉寒确实在他的歌声中睡着了,他才去卧室拿了一条毯子,轻轻盖在厉寒的身上。   但他没想到,他刚将质地上乘的毯子拉到厉寒的胸口,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而后——   他挣扎逃跑,厉寒哄他,吻他。   最后,虽不到最后一步,还是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   [删了一点内容,不然审核过不掉总是被锁,抱歉!抱歉]   今早是厉寒送他来学校的。   他刚洗完澡开始换衣服,就被季屿撞见了。   回忆结束,沈隐青极不自然地回了一句:“我去医院……看我奶奶了。”   “奶奶没事吧?”季屿问。   “没事,都处理好了。”终于,沈隐青将床上的被子再次叠好了,“去早读吧。”   两人刚准备离开宿舍时,沈隐青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让季屿先走,趁着锁门间隙瞟了眼信息。   厉先生:[放学我去接你。]   沈隐青做贼似的看了眼季屿的背影,快速回:[不用了。]   厉先生:[不听话?]   “隐青,你好了没?”不远处,季屿在等他。   沈隐青急急忙忙锁上门:“来了。”   与此同时,他咬着唇回复:[知道了。] 第23章 季屿的心怦怦跳。   季家宴会规模不大, 但被邀请的宾客都是非富即贵的华城翘楚、社会名流。   季老爷子也给了几张空白请帖给季屿,让他好邀请自己的小伙伴。   黎苍等几个狐朋狗友消失后,季屿只剩下沈隐青这个新朋友, 唯一用到的请帖自然给了他。   当天晚上放学后,季屿邀请沈隐青一起去宴会现场的,谁知沈隐青支支吾吾让他先走, 说自己晚一些到。   季屿以为他怕麻烦自己, 有顾忌,还劝了半天。   最后,沈隐青可能实在没办法了,低着头小声跟他说了实情:“今晚你跟你哥哥是主角, 我跟着你不合适,我一会跟厉先生一起去。”   闻言,季屿愣了愣。   他记得,前几天他问沈隐青时, 沈隐青还说没同意厉寒的微信好友申请。   怎么现在两人都是一起出席宴会的关系了?   考虑原书中,他们本就是一对甜蜜的CP,季屿也没多打听,只当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两人又联系上了。   “行。”季屿应了, “那你到了会场找我。”   季家宴会后台的更衣室里。   季屿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 换上了季母事先准备好的礼服, 往外走。   刚出房间, 季榆迟迎面从另一个更衣室出来。   季屿眼前一亮,他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听到工作人员道:“季少爷, 郁总, 麻烦两位到这边看下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   工作人员伸手示意一面宽大的穿衣镜, 恭敬谦卑。   季屿从季榆迟身上收回视线,走到穿衣镜前,季榆迟慢他一步靠过来。   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镜中——   季母为季榆迟准备的,是一套绣着金丝暗纹的黑色西装,内里配的是纯白色衬衫和黑色领带。   剪裁得体、质地优良的西装让季榆迟更添稳重成熟,举手投足间都充满矜贵气质。   与季榆迟相反。   季屿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他穿的是一套银色包边的白色西装,内里的衬衫更柔软休闲,领口也不是规整的纯黑色领带,而是有些可爱的领结。   他的头发本就蓬松,加上稍稍年幼的长相,这一套倒是很衬他。   让他更显青春活力。   两套礼服应该是出自同一设计师,虽然颜色和设计看似不同,但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金色暗纹和银色包边的图案,明显是成双成对的设计。   再如,领带与领结,很明显也是同一块布料的不同成果。   季屿看着镜中比肩而站的两人,有点心虚:“郁哥,我穿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季榆迟处理好自己的方巾后,又叠了一块自然而然地塞在季屿胸前的口袋。   “哪里不好?”   季屿垂眸,白色绸缎方巾正被季榆迟规规整整塞进了他左胸的口袋。   这一动作难免让两人有接触,哪怕隔着衬衫西装,季屿还是下意识让了让。   季榆迟却仿若未察,帮他将方巾尾部也处理好后,才抬眸看他:“嗯?”   “就……今天是你的日子,我会不会抢你风头?”   胸口那仿佛还残留着季榆迟的体温和气息,季屿不太敢直视季榆迟的眼睛,微垂着眸,对着镜子欲盖弥彰般拨弄了下头发。   今天是季家认回季榆迟的日子,他更早的时候就把户口迁出季家了,按理说今天的宴会,他不该到场。   他愿意来,主要是让季家和季榆迟看到他的态度。   ——他愿意配合。   不管是季家认回季榆迟,还是让他离开季家,他都自愿,没有不甘。   但镜中的两人,怎么看都像两兄弟,或者……一对同性情侣?   脑海里冒出“同性情侣”这个词时,季屿吓了一跳。   虽然这衣服确实有点那意思,但他还是……僭越了,僭越了!   他怎么敢说自己跟十八岁就博士、富豪榜第三的大佬是一对,实在是僭越了!   可不管是兄弟,还是……那什么,这都不该是他的定位吧。   “没有哪里不好。”   季榆迟的目光落在他刚随意拨弄的头发上,敛下长睫,侧身在他头顶轻轻按了几下。   倾身过来的季榆迟几乎将他拥在了怀里,温热的掌心温度顺着他的头皮蔓延开来。   淡淡的木质香混合着苦艾的药味,还有暗黑的焚香和薄荷的凉意,季榆迟身上那种繁复的味道瞬间侵入他的鼻翼,麻痹着他的感官。   微微眩晕的感觉,让季屿身体一僵,立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他用余光瞥见镜中的两人——季榆迟正专心又认真地帮他压着头顶那撮呆毛,反复几次,才将呆毛驯服,压平。   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成果,末了他还对着已经服帖的呆毛挑了挑眉。   这个小动作其实很俏皮,跟沉稳的他很不符合。   但不知为何,又是这个动作,让季屿觉得心跳都加速了。   头顶若即若离的温热彻底消失,季屿动动唇。   还未发出声响,就见季榆迟已经站直身体,语气淡漠地冲他道:“走吧。”   语毕,他毫不留恋地率先出了更衣间,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从未发生。   季屿对着穿衣镜,愣愣地摸了摸头顶那撮已经被驯服的呆毛,最终在怦然心跳中追了出去。   季家确实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衰退和动荡,但今时不同往日,在季榆迟雷霆手段清理异心董事,强势接手季氏集团后,季氏肉眼可见走上了正轨。   如今的季氏,谁是掌权者,谁有话语权,到场的宾客们心照不宣,个个门清。   故而,季榆迟甫一出来,立刻围过来一大群精英名流。   “郁总。”   “郁总。”有人打招呼。   “现在不该叫郁总了,该改口叫季董了吧。”有人端着酒杯笑着说。   周遭的名流们纷纷附和:“对对对。”   季榆迟只很浅地笑了笑,没回话,随后回头看了眼。   季屿好歹是在娱乐圈混过的,跟着家里人也参加过多次类似的宴会,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   在季榆迟被众人包围时,他就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将万众瞩目的位置让给了季榆迟。   他正准备去找沈隐青时,忽然听到人群中央的季榆迟唤他:“小屿,过来。”   随着他的喊话,一圈的精英名流们,立刻将目光聚焦到他这个本被忽视的人身上。   季屿硬是将已经往外迈的步子收了回来,而后冲正凝视着他的季榆迟笑了笑:“郁哥。”   “嗯。”季榆迟旁若无人地对他招了招手。   季屿顶着众多名流或疑惑,或好奇,或兴味的视线,慢慢走到了季榆迟身边。   “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季榆迟抬手,帮他理了理他那刚蹭乱的胸前方巾,动作自然熟稔。   倒是季屿有些尴尬。   ——季榆迟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颇多照顾不太合适吧?!   “各位随意,我们先失陪一下。”   季榆迟从侍应生的餐盘里拿起一杯红酒,遥遥跟周遭的名流们举了举杯,轻抿了口后,眼神示意季屿跟上。   “好好好,季董你忙。”   一时间,周遭全是恭敬又讨好的声音。   这是明面上。   暗地里,他们没走多远,三三两两的老总们就聊上了。   “不是说季家这小少爷,是被那位亲自下令驱逐出季家的吗?怎么看着不像两人关系不好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就刚那互动,像是恨对方吗,明摆着护着呢。”   “我怎么看不懂了呢?”   “等着季家老爷子宣布吧,我们能看懂人家的心思,也不至于四五十岁混得还不如人家刚成年了。”   “哎,刘总你这人!”有人笑着指责。   “怎么,我说的不是实话?”   “哈哈哈,是实话,大实话!”   闲聊的几位老总们纷纷大笑起来,彼此举杯碰了碰。   宴会流程很简单——   上半场,由季家老爷子宣布季榆迟的身份,再让季榆迟在事先安排好的记者面前回答几个问题,最后跟众人们打个照面就算完成。   至于后半场,富豪名流们是商谈合作,还是交流感情,季家不管,只趁机提供个便利。   仪式开始后,站在人群中央举着红木拐杖的季老爷子,对着一众记者和到场宾客,共宣布了三件事——   一,季榆迟确是季家的孩子,即日起回归季家,全权掌握季氏集团。   二,季屿虽离开了季家,但季家会给他与季榆迟一样数额的季氏集团股份,任由他处置。   三,季榆迟从此不再叫“郁迟”,改名为“季榆迟”。   老爷子宣布完,在季家父母的陪同下离开了,留下接受采访的是当事人季榆迟,附带八卦中心的季屿。   “请问季少爷,对于季董的回归,你怎么看?”柿子挑软的捏,记者率先将话筒递到季屿面前。   季屿虽然智商不如季榆迟高,曾经好歹也是顶流,又出生在豪门世家,对这种场面的采访不能说得心应手,也能对答如流。   不过,可能记者是季老爷子事先安排好的,问的问题还算友善。   季屿想都没想,微笑着如实答:“挺高兴的。”   不知记者怎么想的,同样的问题又给到他身侧的季榆迟。   季榆迟也不看记者,反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对着话筒淡淡道:“嗯,挺高兴的。”   竟是对他答案的重复,像是对他回答内容的认可,又似对他的包容宠溺。   在季屿微怔的瞬间,记者再次将话筒递到他面前,“季少爷,你们看上去关系很好哦。”   季屿秒清醒,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你们是想挑拨离间?很抱歉,我们的关系确实很好。”   记者再一次将话筒举到季榆迟面前,还是同样的问题。   这一次季榆迟不单是看着他,还抬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淡淡重复:“嗯,很好。”   季屿心下一惊,此前在更衣间穿衣镜前的感觉又来了。   被季榆迟气息包裹的他,有些眩晕感,心也跟着怦怦跳。   但在众多镜头和目光中,他硬生生忍住了后退一步的举动。   季屿不禁腹诽,季榆迟这人怎么回事?   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和表述吗,总是重复他的回答算什么?!   还有,回答记者问题能不能专业点看着镜头,总是看着他不算,还上手又算什么?!   那撮呆毛就那么碍他的眼,驯服一次不够,还得当众来第二次。   捋呆毛就捋呆毛,他动作那么温柔干什么,眼神那么宠溺干什么,搞得他心跳都不正常了!   难道季榆迟不知道,他这样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吗?!   公众以为他们兄弟情深就算了,万一……万一……   算了,公众应该不会眼瞎地认为,季榆迟对他有意思。   呼——   在季屿刚刚安抚好自己悸动又紧张的心情时,记者问了季榆迟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季榆迟’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不知是否听到了他的心声,季榆迟这次总算不看他,视线对准镜头了。   他微微顿了下,而后回:“小屿给取的,就用了。”   季屿倏然抬眼注视着季榆迟,眼里先是震惊,而后是茫然。   刚才季老爷子在宣布季榆迟叫“季榆迟”时,他也跟记者一样以为有什么特殊含义,毕竟这是原书里季榆迟的名字。   可……季榆迟刚怎么说,是他给取的?!   他什么时候给季榆迟取过名字?!   许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季榆迟转头与他对视,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柔光和笑意,并无半点解释。   配着他刚才的答复,在外人看来,保准以为他们现在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情深到什么程度呢?   ——我给你取名,你“不仅用还特别高兴和喜爱”的程度!   季屿实在是搞不懂季榆迟了。   他总觉得今天的季榆迟,对他过分关照和维护了,虽然聪明强大的他,可能碍于公众另有目的。   可不知为何,在一次又一次季榆迟对他有意或无意的触碰和宠溺下,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跳……不太正常。   不是最开始穿书时,对季榆迟的害怕和恐惧造成的心跳加速。   而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温热情绪涌动从而导致胸腔胀满的心悸动荡。   而季屿不知道的是,他身侧的季榆迟面对记者最后一个问题,此刻真正想答的是——   他名字的读音在我名字的读音里,像是可以把他嵌在我的骨肉里,这就是我喜欢的含义。 第24章 我喜欢先爱后做。   答记者问结束后是自由活动时间, 季榆迟领着季屿在宴会厅绕了一圈。   年轻有为的圈内红人,谁都给面子。   季榆迟无论到哪,都会围过来一圈人。   那些人西装革履、举止优雅, 每个都比季榆迟大不少,有些甚至是他父辈或爷爷辈的人了。   但他们对季榆迟的态度都很友善,甚至隐隐有些讨好恭敬。   可见在这个圈子, 并非年龄说话, 而是实力和资本。   而这两样,季榆迟都处于顶层。   季屿默默跟着季榆迟身侧,在他向众人举杯时也示意下手中的果汁。   不知是受到季榆迟今天举动的影响,还是刚才两人在镜头前的表现给了人遐想空间, 众人并不介意他端着杯果汁满场晃,似乎因为跟着季榆迟,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敬畏了几分。   明明早就知道他不再是季家人,众人一声一声“季少”“季少爷”还是喊得火热。   季屿只能生生笑着应下。   当然,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名流们这份敬畏和看重,是出于他身侧的人。   他不过是沾光而已。   或许这就是被大佬罩着的感觉!   不得不说,当季榆迟跟自己站在一方, 而非对立面时, 这感觉非常棒!   想到这, 季屿更加坚定了好好在娱乐圈发展, 早点挣满“他”前十八年花的钱还季榆迟的想法。   跟着季榆迟在宴会厅象征性地绕了一圈后,季屿再也没兴趣继续跟不认识的名流们虚假寒暄、商业互捧了。   他跟季榆迟打了个招呼,在甜品区转了一圈, 选了两个非常好看的小蛋糕去找沈隐青了。   找了半天, 终于在一间休息室看到沈隐青。   季屿心下一喜, 刚准备喊他,却蓦然发现厉寒也在里面。   再然后,他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   沈隐青缩在沙发角落,高大挺拔的厉寒直接欺身而上,将沈隐青牢牢禁锢在沙发和自己的胸膛之间。   沈隐青红着脸咬着唇似乎想往后躲,厉寒却直接粗暴地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而后倾身而上。   他眼神凌冽,嘴角却带着些微笑意,是个很危险的神情。   然后,堵住了沈隐青的唇。   “唔……”   距离不远,季屿甚至还听到了沈隐青嘴里发出的惊呼声。   欲语还休,让人脸红心跳。   只有那么一丁点,剩余的呜咽全被被厉寒吞进了肚子。   房间里,两人的身体越贴越近,沈隐青单薄的身影很快被厉寒遮挡住,沈隐青再也没法发出其他声音了……   季屿瞪大眼睛,微张着嘴愣在了原地。   端在手上的小蛋糕因为惊吓过度,“啪叽”一下掉在地上。   宴会厅铺着质地良好的羊绒地毯,蛋糕落地并没发出什么声响,屋内的两人还在继续。   季屿维持着举着小蛋糕的动作:!!!   沈隐青!厉寒!他们什么时候!!!   季屿眨了眨眼,像是根本不信眼前看到的劲爆又刺激的一幕。   可无论他怎么闭眼,再睁眼,眼前的两人就是沈隐青跟厉寒!   “怎么了?”   忽然,一道低沉轻缓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随后已经空掉的手里被人塞了个东西。   季屿下意识往手上一看,是个小巧的彩虹蛋糕。   随后,他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看向身侧的刚刚出声的人。   ——是不知何时过来的季榆迟。   “嘘。”   他用空余的右手,比了一根食指在唇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原本没发现异样的季榆迟,因为他的动作朝前面虚掩的休息室随意扫了眼。   “走了。”   季榆迟的语气有点沉。   只一眼,他就一把拉住季屿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边上走。   冲击过大,被动跟着季榆迟往前走时,季屿还晕乎乎的,时不时回头瞟一眼未完全关闭的休息室门。   他在想——   要不要把门关严实啊?   他和季榆迟看到不要紧,要是别人看到,会不会对沈隐青影响不好啊?   可要是去关门,会惊动里面的人吧?   沈隐青要是知道他跟厉寒那……什么,被他看见,会很害羞吧?   脑子里像是绕了一团线,错综复杂找不到头,乱七八糟。   因为想得多,他更纠结了,不时回头看。   终于,拉着他的人察觉了他一步三回头的动作,停了步。   季屿却不知,他还望着那道虚掩的门惯性朝前迈步。   “嘭”的一下,他撞在了一个坚硬温热的胸膛上。   一只手被人捉着,另一只手举着小蛋糕,尽管头很疼,季屿也没办法摸脑门缓解。   他忍着疼,愣愣地抬头——   只见暖光灯下,季榆迟正晦涩不明地盯着他,眼里漾着一点兴味。   这一隅被绿植遮挡着,没有宾客,也没人能窥视到。   像一方小小的天地,此刻这方天地里唯有他们两人。   暖色的灯光并不明亮,散发着柔和氤氲的光,让这方寸之地升起丝丝暗哑暧昧。   这场景很像他穿书那天在季家老宅的三楼角落。   不同的是,彼时是他拉着季榆迟,而此刻是季榆迟拉着他。   还有,彼时他心中唯有忐忑与恐惧,而此刻他心里还残余着刚刚偷窥别人私密而被季榆迟抓包的羞涩与不安。   “郁……郁哥。”季屿眼神微闪,呐呐叫人。   “喜欢看?”季榆迟低沉危险的声音充斥在他耳边。   他并不知,季榆迟此刻正微眯着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将他所有细微的神情变化都纳入了眼底。   季屿刚想摇头,又听到季榆迟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还是,想试试?”   “唰”的一下,季屿脸红了。   那粉色宛如是长了翅膀,迅速蔓延到他的耳根和脖颈,而后窜到他被衬衣遮盖的更深处。   “没有!”   季屿想都没想,矢口否认。   像是怕季榆迟不信,他加重语气重复,“真的没有!”   季榆迟眸子微转,从季屿的脸上挪到了他红透的耳朵上。   季屿对目光实在太敏感了,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季榆迟如有实质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一团燃着的火,烧着他本就发烫的耳朵,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耳尖红得滴血了。   可这一次,他没手捂耳朵!   季屿慌得不行,赶在季榆迟开口前,赶紧道:“我没撒谎!我这是害羞!”   话吼出口,他才发现这话……听着好像……更令人羞耻。   季榆迟问他是不是喜欢看接吻,或是想试试接吻,他害羞个什么劲。   很明显,季榆迟是逗他的!   总不至于,他说是,季榆迟就真的跟厉寒对沈隐青那样,也对他这样那样吧!   明明,他只要打哈哈跳过这个话题就行了。   怎么就把自己弄到这个进退两难、羞耻恼人的境地了?!   季屿低着头,红着耳尖不敢看此刻还捉着他手腕的人。   很轻很轻的笑意传来。   听不出是觉得有趣,还是愉悦。   但季屿只觉得那笑声令他更羞耻。   他咬着唇,恨不得把下巴戳到胸口里,再找个地洞钻进去。   立刻消失在原地最好。   “季屿。”   他听到季榆迟带着笑意唤他的名字。   他没答。   因为他知道季榆迟接下来不会说什么好话。   但他又不敢叫季榆迟闭嘴,只能度日如年地等着被取笑。   果不其然,季榆迟开了口,语气很轻,带着调笑和揶揄。   他说:“你撒谎耳朵会红,害羞耳朵也会红,那我以后要怎么分辨你是撒谎,还是害羞呢?”   不知是否季榆迟往他身边靠了点,季屿只觉得那声音就在耳边,轻轻震荡着他的骨膜。   宛如他那颗被燎烤的脆弱心脏。   甚至,他还能感受到季榆迟说话时吐出的温热气息。   那气息如火,叫他本就红透的耳朵再次被架着燎烤,就快熟透了。   “我……”   季屿的声音小小的,轻轻的,细如蚊呐。   “我”什么,他低着头抿着唇,却半天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怎么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敏感,撒谎、害羞都会耳红,这个小习惯让他曾在现实世界演戏时就受到过阻碍。   那时有导演教他调节心态和放松心情来缓解,可他试过很多次都不奏效。   最后导演放弃了,还笑着打趣他,说:“小男生,就是纯情!”   被逼问,又解释不清。   两相对峙间,气氛陡然变得微妙,甚至于季屿觉得,此刻的小小一隅,令人遐想联翩的气息并不比刚才的休息间好多少。   那边是火热刺激,这里是暧昧旖旎。   季屿觉得自己此刻被季榆迟捉着的手腕都发着烫。   那温度顺着皮肤和血液,迅速攀爬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他怕自己的耳朵一会会像旧时的蒸汽火车烟囱,“噗噗”地冒着热气,强行让自己转移了注意力,硬生生地换了个话题。   “……他们,不是刚认识么,我以为……”   话题是临时起的,他阐述的并不完整。   季榆迟却精准地捕捉了他的意思,盯着他毛茸茸的发顶低声问:“以为什么?以为他们不适合现在接吻,还是不适合现在……做.爱?”   最后两个字,季榆迟是顿了顿才吐出来的。   又轻又暧昧,混着现下旖旎的氛围,愣是叫周遭的空气都染上了情.欲。   没想到季榆迟忽然说出这么大胆又直白的词语,季屿“唰”一下抬起头,惊恐地望着他。   季榆迟眼底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让原本禁欲矜贵的他,多了几分强势与侵略性。   宛如伺机而动的猎豹,忽然发现了心动的猎物。   他迎视着季屿惊恐又呆滞的目光,又低低地唤了他一声:“季屿。”   季屿还是没答。   这一次不是故意,是真的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而后,他在季榆迟的凝视下,听到季榆迟一字一句地教导他。   他说:“季屿,这种事,可以先爱后做,也可以先做后爱,还可以不爱也做,懂了吗?”   他的声音很标准,吐字清晰,尾音非常轻,跟某个深夜给他讲题一般自然认真——   “季屿,这道题,可以这样解,也可以这样解,还可以这样解,懂了吗?”   那时,他指着草稿纸上的三种解法,静静盯着他,也是这样问的。   题他都懂,但此刻的知识他不懂!!!   季屿也自诩看过很多小说、剧本、小黄漫,还听过BL广播剧。   但那些他只当做学习资料,并不觉得现实中真的会发生这种事。   可……现在这一幕,是活生生发生在他面前的。   哪怕他知道,此刻的自己也在一本小说里,他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还有,明明面前的人跟他同龄,为什么他不仅智商比自己高,商业能力比自己强,连这种事都比自己懂得多?!   季屿想不通。   想不通,他就直接问出了口:“郁哥,你……”怎么懂这么多?   只是,他的问题还未完全出口,就见始终盯着他的季榆迟很轻地笑了下,而后紧了紧箍着他手腕的力度。   “我?”他轻轻反问,眼错不眨地盯着他,缓缓答,“我喜欢先爱后做。” 第25章 季屿:季榆迟在撩拨我。   我没问你这个!!!   我管你喜欢先爱后做, 还是先做后爱呢!!!   在季屿内心疯狂叫嚣时,他听到季榆迟风轻云淡地反问:“你呢?”   我?   我个屁啊!   我根本不想跟你讨论这种问题啊!!!   季屿要哭了。   他心里敢吐槽,可要出口的话却不得不谨慎。   “我……我……我……”   他震惊又茫然地看着季榆迟, 唇瓣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我”了半天, 愣是没说出第二个字。   活像一个小结巴。   又像惊吓过度的小傻瓜。   季榆迟也不催促, 在柔和的灯光下专注地望着他,耐心等待。   明明是个无关紧要,还带着颜色的不良话题,可他却像在等一个至关重要的承诺般郑重。   季屿是真的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虽然他在现实世界已经二十一岁了, 但因为家人看得紧,再加上他心思单纯,这些年只专注学业和工作,没时间也没心思跟人谈恋爱。   事实上, 他连自己喜欢男女都不是太明确。   更遑论比感情更深层次的身体接触。   穿到书里,他也没接触过女生,唯一朝夕相处的就是季榆迟。   虽然……他也觉得最近他有一丢丢……只有指甲盖那一丢丢的不正常,但他还不确定这份不正常是什么呢, 哪里会想到那么深远的地方去啊!   季榆迟简直就是在逼他!   他忍着慌乱与羞耻, 偷偷抬眼扫了下季榆迟, 后者依旧用幽深的目光凝视着他, 仿佛那视线根本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化过。   季屿心里乱极了。   他知道自己逃避不了。   不仅如此,刚刚还在担心沈隐青和厉寒被人发现的他,这会又在不安季榆迟跟他。   万一……有宾客突然过来这个角落怎么办。   看到季榆迟跟他拉拉扯扯, 季榆迟还紧紧盯着红着一张脸的他, 这画面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吧。   想到这, 季屿只能赶紧思考季榆迟丢给他的问题。   想着给他一个答案,让两人尽快脱离目前尴尬又暧昧的境遇。   “我……”   季屿垂着头,长而卷的眼睫因为紧张上下扇动着,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慌乱无章,好半晌,他才细如蚊呐地说,“我也是。”   跟季榆迟一样,他也喜欢两个人先有感情,再有进一步的亲密举止。   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明白了,可季榆迟却依旧牵着他的手腕没放开,又幽幽地追问:“你也是什么?”   被季榆迟抓住的手不敢乱动,拿着小蛋糕的手却快将甜品挤出纸杯了。   “我……也喜欢先爱后……做。”最后一个字,他说得极轻极轻,几乎是用气音发出的。   尽管这样,他的脸也红透了。   季屿甚至能感觉到,此刻的他真的像一台旧式蒸汽火车,身体如发动机在燃烧,耳朵如烟囱在“呼呼”冒着蒸腾的热气。   终于,季榆迟松开了他。   就在季屿暗自松口气时,他听到头顶传来季榆迟煞有其事的回应。   “我知道了。”他说。   季屿:!!!   季屿倏然抬头,用漆黑的放大的瞳孔注视着季榆迟。   他只是逼不得已回答了一下问题啊,并不是说给季榆迟听的,他还回应个什么劲?!   许是他的反应太过激烈以至于失真了,季榆迟竟然还微微点了下头,详细解释自己刚才的回应:“我说,你说你喜欢先爱后做,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知道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   季屿疯了。   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讨论的必要啊,还要这么郑重其事,详细剖析,深入交流!   手腕得以解放,季屿一秒钟都不想跟季榆迟在这个角落待着了。   “我去跟季爷爷打个招呼。”   季屿垂着头,也不敢看季榆迟,脚步慌乱地离开了。   跟着季榆迟在宴会厅绕一圈是季老爷子的吩咐,现在他任务完成理应跟人报备一声,季屿觉得他的理由合适且在理。   却不知,站在原地的季榆迟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动了点心思。   宴会后半程,季屿没再参加。   他回了季家老宅原先属于“他”的房间,借由累了留宿了一晚。   累是假的,他主要怕回到郁家单独面对季榆迟。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情绪波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总觉得不管是季榆迟对他的照拂、靠近、冷淡,还是若有似无的撩拨,都让他心情起起伏伏。   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好似自己的情绪完全被季榆迟左右了,可他却并不知季榆迟今天对他的一切是真心实意,还是逢场作戏。   季屿知道不该被季榆迟影响,可又不受控制。   为了减轻影响,他决定远离季榆迟。   生理上的远离!   洗过澡,他连题都没刷,早早上床了。   他想着,经过一夜的冷静和消化,明早他又能正常面对季榆迟了。   怀揣着美好的期待,他渐渐进入梦乡。   夜里,半梦半醒间,他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冷,好似有人掀开了他的被子。   再然后,就是床铺往下一陷,背后那点凉意瞬间没了,好像还暖和了些。   迷迷糊糊间,季屿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很轻但很烫,就在耳边。   “季屿。”那人叫他。   今晚他没喝酒,不可能产生幻觉,在那人唤他第二声时,他醒了:“嗯?”   迷离模糊的状态里,他的声音都带着被强行叫醒的懒意和困意。   眼睛微微眯着,也没能完全睁开。   “外面的客人很多,我的房间借给别人了,我跟你凑合一晚?”男人的声音很轻也很近,热气喷薄在耳边。   又痒又麻。   季屿瞬间就清醒了:“嗯?!”   这一醒,他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他身后有个人!听声音是季榆迟!!!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季屿第一时间不是坐起来,而是翻了个身,跟季榆迟来了个面对面。   动作太急,距离太近,他这一动,鼻尖紧挨着季榆迟的鼻尖,连唇瓣也近在咫尺了。   只要再近那么一丁点,就能来个无意间的接吻。   屋里的灯还是灭的,季榆迟应该是摸黑进房的,唯有窗外稀薄的月光渗透进来,朦胧的光线晕染在这一方天地里。   季榆迟的脸近在咫尺,却不如白天那般清晰,唯有那双直视着他的眼亮着光。   鼻翼间,有季榆迟的气息,温热的。   胸膛前,有季榆迟的体温,也是温热的。   季屿仿佛被人定住了,侧卧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唯有一双睁大的眼睛一眨一眨,明亮闪光,像天上挂着的调皮星星。   “嗯?”季榆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从鼻翼里哼出了单音节,催促他给答案。   季屿的心怦怦跳。   他动动唇,却什么音节都发不出。   脑子也一团浆糊,什么思考都做不了。   “小屿?”季榆迟唤他的小名,见他不动,还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下巴,重复刚才的问题,“我晚上跟你凑合一夜?”   下巴处传来温热,让季屿心下一惊。   不知为何,傍晚无意间在休息室窥见的那一幕,又蹿进了他的脑海——   厉寒也是这般捏住了沈隐青的下巴,然后厉寒就……狠狠地吻住了沈隐青。   季屿的唇瓣不自觉得抿紧了,身体也绷得更直了。   “……行,行的!”   季屿盯着季榆迟的唇,红着耳尖小声应道。   “嗯。”   季榆迟的目光缓缓移至季屿的耳尖,轻轻应了声,随后松开了他的下巴,转而捏了捏他红透的耳尖,“晚安。”   他的动作很轻,一触即分,好似临时起意的打趣,又像深夜打搅的安抚。   可季屿的耳尖却像是过了电,浑身一激灵。   他的心狂跳。   杂乱无章,如雷似鼓。   季屿震惊地望着眼前人,那人却在“撩拨”完他之后就闭眼睡了。   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真的只是为了征求他“凑合一夜”的意见。   季屿闭了闭眼,稍稍缓了缓。   待心脏跳动稍微平复后,他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将后背留给了季榆迟。   对着墙,季屿并无半分睡意,相反更加清醒了。   不对,他想。   今晚留宿的人有那么多吗,多到连现在季氏掌权人季榆迟的房间都要征用?   不得到季榆迟的首肯,谁又有这个胆量睡他的房间?   征求他凑合一夜的意见?   季榆迟洗完澡,换好睡衣,钻进他被窝的举动,确定是征求他意见,而不是通知他?   要睡就睡,要说就说,捏他下巴和耳朵干什么?!!!   季屿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又不正常了。   季榆迟在撩拨他,不是打双引号的撩拨,是真的撩拨,他想。   不是错觉。   “郁哥。”面对着墙,季屿轻轻唤了声。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慵懒的回应:“嗯。”   不知是否有了睡意,季屿能清晰地分辨季榆迟的嗓音里混着暗哑的意味。   他没敢翻身,维持着背对他的动作,“……你睡了吗?”   一句废话。   “嗯。”男人应道。   一句谎话。   季屿在被子里搓了搓睡衣衣角,“你的房间真的被人占了吗?”   没指望季榆迟告诉他否定答案,可季屿还是忍不住问。   他想知道自己刚才的思忖对不对。   季榆迟就是故意在撩拨他,不是他自作多情,对吧。   季屿知道自己脑子笨,可他很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告诉自己,只要季榆迟告诉他“是”,他就信。   然后摒弃所有的胡思乱想,好好闭眼睡觉。   深夜的季家老宅并不安静,屋外隐约还能听到留宿宾客们说话的声音,还有深冬腊月呼啸的风声。   身后的人没回应,沉默和尴尬在屋内蔓延。   季屿就快把睡衣衣角扣出个洞来了。   就在他以为季榆迟不会再回答他,他也准备强项挽尊说“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时,身后的人忽然开了口。   “没有。”季榆迟言语清晰地回。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11点有2更哈~ 第26章 因为——我喜欢你啊。   没有?!   季屿“唰”一下又翻了个身, 急切道,“你的房间没有……”   “被征用”三个字还没出口,他就感到一股力量从后脑勺传来, 随后他的头不受控地被人按了按,直接抵在了一个坚硬温暖的物体上。   ——是季榆迟的胸膛。   他被季榆迟以扣着后脑勺的方式,将他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别闹。”头顶传来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 带着疲惫和困顿, “我晚上喝了酒,让我睡一会?”   鼻翼间,全是季榆迟的气息和温度,浓烈的木质香混合着苦艾的药味将他笼罩其中。   仔细闻, 他还能从这味道里闻到一丝清甜的牛奶味。   是他晚上洗澡的沐浴露味道。   药香味混着牛奶味,彼此交缠,萦绕在季屿的鼻翼,让他的心扑通扑通狂跳。   好似交融纠缠的不是两种味道, 而是他跟季榆迟,在这并不安静的深夜里,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拥抱、接触, 肌肤相贴。   暧昧又旖旎, 让人脸红心跳。   “哦。”   季屿维持着被季榆迟扣着脑袋压在怀里的动作, 瓮声瓮气地应了声。   “乖。”季榆迟轻轻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语气温柔,带着浓重的困意。   季屿咬着唇,感受着额头和后脑勺的温度, 老老实实没再动, 也没再说任何话。   很快, 屋外的宾客们应该都洗漱完毕进屋休息了,交谈声渐渐没了。   窗外呼啸的冬风也消停了,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季榆迟似乎也睡着了,只剩下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季屿睡不着,他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   一声一声,如雷似鼓。   像在这个安静的深夜里奏乐歌唱,一时半刻都不得停歇。   季屿闭着眼,僵着身体,捏着睡衣衣角,闻着季榆迟跟自己交融的气息和味道,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   完了,我好像喜欢男人,他想。   不止如此。   更完蛋的是,我好像喜欢上一个叫季榆迟的男人了,他又想。   唇瓣快被他咬破了,衣角也揉皱巴了,季屿纠结了又纠结,思考了又思考,最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做贼一般将手搭在了季榆迟的腰上。   我睡着了,我无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季屿的眼睛闭得紧紧的,欲盖弥彰般装睡。   他生怕吵醒季榆迟,更怕季榆迟突然问他搂着自己干什么。   他想好了,只要季榆迟敢问,他就敢装睡不答。   直到手腕处传来季榆迟腰间传递过来的体温,扣着他的人也没反应,季屿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他闭着的眼终于松了点,只轻轻阖着,而后嘴角翘了翘。   睡眠质量良好的季屿,以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他并不知,在他很快入睡后,一直扣着他脑袋的人睁开了眼,眼底一派清明,并无半点睡衣和困顿。   他维持着扣着季屿后脑勺的动作,往前倾了倾身,在他的发顶吻了下:“晚安,小屿。”   很低很柔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寂静的冬夜里。   翌日早上,季屿醒来时床上只余他一人了。   季榆迟一直很忙,起得也早。   季屿虽明白,但看着身侧已经空掉的床铺,心里多少有点空落落的——   来的时候知道打招呼,走的时候倒是毫不留恋。   大猪蹄子,哼!   季屿在心里吐槽了两句后,控了控自己的情绪,下床洗漱。   去餐厅时,留宿在老宅的宾客们都陆续走了,忙碌的季家父母也打包好了行李,准备早上飞去各自领域继续深耕了。   见他下来,季母丢下行李箱示意管家装车,拢了拢肩上的披肩,对他招了招手:“小屿,你来。”   季屿懵懂地过去,礼貌喊人:“季妈妈。”   季母似乎还没适应这一称呼,脸上端庄温柔的笑意滞了下,随后才恢复常态:“小屿,陪我去花园散个步?”   急着赶飞机的人,哪有时间散步。   这是有话要单独对他说,季屿懂。   “好。”季屿跟在季母身后去了老宅的小花园。   虽说是小花园,但老爷子不爱这个,也没搞阳光房,如今深冬腊月的,花草都凋零了,显得颇为荒凉。   此刻最亮眼的景色当数并肩缓行的这对“母子”了。   “小屿啊。”季母拢着披肩扫了眼身侧的少年,“你跟榆迟在一起住得惯吗?”   季屿刚准备点头,季母又看了他一眼,“如果住不惯的话也没事,虽然我跟你……季爸爸不参与公司股份,这些年我们也还有一点积蓄的,可以给你买个房子自己住。   你看呢?”   “不需要。”季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话出口才发现自己说得太急了,又低着头补了一句,“我住在郁哥那挺好的。”   是真的挺好的。   他不想搬走,这样以后再见季榆迟就难了。   他肯定会想季榆迟的。   “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虽然你不是我跟你季爸爸亲生的孩子,这些年我们也没怎么管过你,但我们是爱你的,也真的把你当成自家孩子的。   而且,让我们跟以往一样对你,其实也是榆迟自己提的。”季母将话题延伸了点。   季屿怔了下。   季榆迟让季家父母跟往常一样对他?   这个人怎么这样!   “季妈妈,我真的没有顾虑。”季屿声音高了点,“我确实觉得住在郁哥那挺好的,而且你们是郁哥的爸妈,应该更关心他才对。   你们知道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吗?他身边现在连个亲人都没有,又承担了比同龄人很多倍的工作压力和学习压力,想也知道过得多辛苦。   你们在外地照顾不到,我在他身边还能稍微看着点。   所以我不会搬走的。”   季屿说得无比认真,义正辞严。   季母愣在了原地。   “你有先心病?”花园里的小亭子里,季父怔愣地望着面前的人,问得小心翼翼。   季榆迟的目光还落在不远处表情认真的少年身上,并没给表情复杂的季父一眼,答得漫不经心:“不是什么大事。”   “可……”   季父还想说什么,刚开了个头就被季榆迟打断了,“我自己能处理。”   “你们不是还要赶航班?”季榆迟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下巴示意了下不远处并未发现他们的少年,“我送他上学去了。”   “嗯。”季父随着季榆迟的目光,推了推眼镜,再次看向不远处的两人,慢半拍地应了声,“哦。”   季榆迟也不管他,绕过几棵萧条的果树,走至少年能看见的空旷地方,唤了声:“小屿。”   季屿还在等季母给态度,乍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倏然抬头看向声源地——   不远处,花园小径上,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立在那,双手插在敞开的黑色毛呢外套的口袋里,神情淡漠地望着他。   视线相交时,他问:“走吗?”   季屿原以为季榆迟是特意来找他的,眼睛亮了亮,继而看到果树林后面走出来的季父时,眼里那簇火苗灭了。   “郁哥,季爸爸。”他喊人。   随后看了眼面前的女人,打招呼:“季妈妈,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先走了。”   怕季榆迟等急了,季屿走得有点急,小跑着冲向他:“郁哥。”   “嗯。”季榆迟望着面前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跑得“呼呲呼呲”喘气的少年,应了一声。   随后他向冲身侧的季父点了个头,伸手揽住少年的肩膀,往自己跟前带了带,语气很淡:“走吧。”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季屿一愣,而后回头看了眼。   这个姿势,不像哥俩好,更像季榆迟搂着他!   季屿的脸瞬间就红了。   他感受着胸腔里心脏鲜活地跳动,低着头没敢说话。   “跑那么急干什么?”季榆迟顺着肩膀往下,在他后背顺了顺,“脸都红了。”   季屿:!!!   他不是跑步才脸红的,是……害羞才脸红的!   季屿别过头,任由季榆迟顺着他的后背,忍着羞耻,半真半假地答:“怕你等急了。”   “为什么不跟他们走?”忽然,季屿听到身侧的人不带感情地问他。   问话的瞬间,帮他顺背的那只手就拿开了。   季屿心下一空。   他茫然回头,仰望着身侧的季榆迟。   季榆迟已经将双手都插进了大衣口袋里,目视前方平稳走路,目光和神情都很淡,让人看不出情绪。   好似刚才的问题只是随意一问,至于他怎么答都不重要。   可不知为何,这一刻,季屿总觉得季榆迟挺拔的身影跟周遭的环境融为了一体,萧条又寂寥,孤单又寂寞。   仿若季榆迟生来就是孑然一身,行走在空旷孤寒的路上。   季屿的心狠狠一揪。   为什么不搬走?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不想你始终是孤独一人。   但这话季屿没办法说出口,动心是他自己的事,暗恋也是。   季屿将目光从季榆迟身上挪开,随意看向花园里凋零的景色,呐呐答:“我答应你,住在你那了。”   这是当初他为了让季榆迟饶了他的小命,答应他的三个条件之一。   那会,他多少带着被逼无奈的成分。   可现在,他觉得这个理由真好,可以掩藏他不安分的心。   “我同意你走呢?”   忽然,季榆迟停步,逮住了他乱飘的目光,问他。   季屿也驻了足,与他四目相对,抿了抿唇。   片刻后,他垂下长而卷的睫毛,小声答:“那我也不走。”   “不是怕我?”头顶传来季榆迟的声音,轻飘飘的。   季屿立在原地,双手躲在羽绒服口袋里乱扣,微红着耳尖低声道:“现在不怕了。”   我都喜欢上你了,我能怎么办!   哪怕你还是想要我的小命,我也认了。   他在心里嘟囔。   嘟囔完,又觉得有点委屈。   他都一颗真心相付了,季榆迟居然还在盘算着要他的小命,好无情!   “不怕了?”   头顶,男人轻飘飘的反问还在继续。   季屿想,如果季榆迟真的还要他的小命,他要退缩吗?   比如从郁家搬走。   “也不是不怕。”季屿低头看着花园小径上的鹅卵石,用脚尖踢了踢。   鹅卵石嵌得太深了,根本踢不到,季屿有些丧气,小声嘟囔着,“怕我也不想走。”   头顶,男人的目光从他不安分的脚上,挪到了他泛红的耳尖上。   “你现在是在说谎,还是在害羞?”   季屿猛然抬头。   季榆迟眼里漾了点晦涩不明的情绪。   季屿不懂。   看着怔愣的他,季榆迟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轻轻捏了下他的右耳耳尖,如昨夜两人面对面睡在一起那般。   季屿耳尖的红色迅速加深,仿若冬天的南天竹。   鲜红如火,娇艳欲滴。   季屿只觉,季榆迟不是捏了捏他的发烫耳尖,而是捏了捏他怦怦乱跳的心脏。   他低下头,唇瓣动了又动,最后才细如蚊呐地道:“害羞。”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宝子看看我专栏预收吧QAQ,它们需要你们的临幸。 第27章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无私又卑微吗?   风在耳边拂过, 带来丝丝凉意。   但季屿并不觉得发烫的耳朵有降温的趋势,相反因为季榆迟始终注视的目光越来越烫。   他低着头盯着脚尖边上的鹅卵石。   季榆迟不出声,他就咬着唇内的软肉也不说话。   任由晨间清风在两人间穿过, 让彼此的体温和气息交融又消散。   时间滴答流逝。   季屿觉得短暂又漫长——   他跟季榆迟在这没站一会吧,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时间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呢。   又好像他们在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数清了脚下共有十七颗鹅卵石。   九颗黑色的, 八颗白色的,交叉镶嵌。   哦,还有身边的桃树,一共五棵, 高矮都差不多,有两颗偏瘦一点。   也不知道它们每年开花结果是否数量相同。   就这样静默站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而听到头顶传来季榆迟的淡漠又轻飘的问话。   “你打算在这站多久?鹅卵石和桃树都数清了?”   季屿刹那间睁大了眼睛, 仰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季榆迟是在他脑子里装了东西么,怎么他在想什么、干什么他都清清楚楚?!   季榆迟还维持着刚才双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姿势,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远处等着的车,“再不走要迟到了。”   “哦哦。”季屿点点头, 呐呐应道。   往前走时, 季屿才有空反思自己刚才的反应。   ——他呆呆的样子好傻啊!   季屿有些懊恼地跟在季榆迟身后, 上了车。   两人坐在后排, 季榆迟照例拿出文件和平板办公,季屿却没什么心思看书。   他先是侧头盯着窗外的风景望了会——   车子匀速行驶,缓缓离开了老宅。   车窗外的风景慢慢后退, 很快幻化成碎片般的光影。   这个角度, 季屿其实刚穿书那天看过一次。   那时, 季榆迟非要送他去学校,他不愿意却又拗不过他,委委屈屈地上了车,因为想到再也回不去现实世界还哭了。   现在想想真的好丢人!   季屿盯着窗外,慢慢捂住了脸。   好似这样,那天的糗事就会消失。   很奇怪,明明是同一段路,明明是同一辆车,明明是跟同一个人坐在同样的位置。   那日的他,心里是满满的委屈和难过,而现在……   季屿透过车窗反光,偷偷瞟了一眼认真办公的男人,嘴角微微翘起。   他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胀胀的。   像是胸腔被开心和幸福充满了,整个人都飘在空中,软软绵绵,晕晕乎乎。   好神奇啊,我居然会喜欢一个大坏蛋。   季屿想。   也不对,季榆迟不算大坏蛋。   他对我挺好的。   季屿又想。   心里装了人,就再也没办法平静了。   哪怕知道此刻不该打扰季榆迟,季屿还是忍不住。   他不再看窗外风景,一点一点转身,坐正后盯着自己搁在膝盖上的双手看了看,随后又趁着没人注意悄悄转了点身,让自己偏向了季榆迟。   又忍了忍,他才慢慢抬头,瞟了一眼正在平板上批注的季榆迟。   动了动唇,他小心翼翼地唤了声:“郁哥。”   “嗯。”   季榆迟眼神专注,动作未停,只应了声。   季屿放在膝盖上的手稍稍蜷缩了下,扣了扣裤子布料,问得缓慢谨慎,“你晚上接我放学吗?”   问这话时,他是低着头的。   问完却还是情不自禁稍稍抬了抬眼皮,偷窥着季榆迟的动作和神情。   季榆迟刚准备落在平板上的手指停了,以一个悬空的动作维持在那。   原本盯着合同的视线也偏了偏,落在了他的身上。   “季屿。”   季榆迟唤他。   “嗯。”季屿长而卷的睫毛又垂下去,怕季榆迟看到自己眼里泄露的期望情绪。   “你是想我接你,还是不想我接你?”季榆迟语气淡淡的,问他。   季屿放在膝盖上的手又蜷缩了下,继续扣了扣裤子布料,回得小声但清晰:“想你接我。”   忽而,他听到身侧传来短促的低笑声。   季屿不知道季榆迟为何突然笑他,但埋着的脸立刻就红了。   他偏了偏头,转向季榆迟另外一边,正准备放弃说“不接我就算了”时。   就听到季榆迟带着笑意的声音。   他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   这下好了,季屿的脸“轰”一下就烧起来了。   他赶紧往另一边挪了挪,欲盖弥彰般转头看向窗外:“你不接我就算了!”   酝酿在嘴边那句话,就这样被他说了出来。   跟此前想要的丧气情绪不同,这会带着懊恼和羞愤,恨恨的,又气气的。   “知道了。”季榆迟的声音还如刚才那般,似乎有些愉悦。   随后他抬手在他的发顶胡乱揉了一把,无奈又好笑般回应他,“接你。”   季屿对着窗,悄悄笑了。   发顶的力度早就消失了,透过车窗他能看到男人又继续专注办公去了,但他心里那股甜丝丝的暖意却横冲直撞,像是要叫他身体每个细胞都品尝这味道。   最好将它们溺毙其中。   季屿心中那份暖暖的甜,一直维持到沈隐青晚了两分钟到教室上自习才暂时搁置。   “隐青,你怎么迟了?”   沈隐青将书包塞进桌肚,低着头闷闷答:“早上起晚了。”   沈隐青多努力多勤奋,看过原书的季屿是知道的,才不信他起晚了。   而且平时沈隐青住校,书包根本不会带离教室。   今天他很反常。   沈隐青不说,季屿也没再问。   但不知为何,看到沈隐青,昨天宴会休息室那一幕总会萦绕在季屿心头。   他盯着沈隐青拿出英语书朗读,慢慢转回自己的座位也开始了早读。   片刻,沈隐青碰了碰他举着书的手臂。   季屿回头:“怎么了?”   沈隐青推过来一张银行卡,低着头小声道:“那个,上次找你借的钱先还你,季屿,谢谢你。”   沈隐青声音虽小,但很诚恳。   是真的跟他道谢。   “你哪来的钱?”季屿没碰他推过来的卡,目光认真了些,声音也高了点。   沈隐青将卡推到他面前后,又拾起刚倒扣在桌上的书,遮挡着脸低声回应:“厉先生借我的。”   不知是否季屿的错觉,他发现沈隐青在说厉寒时,眼神稍微闪躲了下。   不知是害怕,还是回避什么。   像是厉寒的名字烫嘴似的。   昨日休息间那一幕又出现在季屿的脑海,他忍不住试探问:“你跟厉总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许是没想到他忽然会问这个,沈隐青偏了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答非所问道:“我以后会还他这笔钱的。”   他们是书中的官定CP,厉寒所有的资产以后都是沈隐青的,厉寒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小钱。   季屿关心的不是这些:“隐青,你是在跟厉总谈恋爱吗?”   “……”沈隐青倏然看向他,眼里充满讶异。   季屿不好说他知道书中的内容,也不好揭穿他在休息室看到的那一幕,只能隐晦解释:“我只是觉得他对你挺好的。”   沈隐青眼里的惊讶稍稍淡了点,垂眼答:“……不算吧。”   说完,他又小声补了句,“至少我觉得不算。”   “那你以后什么打算?”季屿看得出沈隐青不想深聊有关厉寒的话题,他换了个角度问。   说到底,是他当初鼓励沈隐青在医院门口唱歌,才改变了主角CP的感情线,他有点忧心。   “……厉先生让我继续参加《以你之名》,如果有机会走得更远的话,我可能会报考艺术类院校吧。”沈隐青答。   沈隐青进娱乐圈,成为顶流艺人是作者给他设定的剧情线。   季屿听他这样答,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剧情线还没崩,否则他就罪过了。   “我也打算艺考,我们现在准备其实已经比较迟了,我打算报个艺考冲刺班,怎么样,你有兴趣吗?”季屿问。   他对艺考还是蛮自信的,如果沈隐青愿意跟他一起冲刺,他觉得可以帮他一把。   显然,沈隐青对事业线的规划清晰又坚定。   他问:“可以吗?”   季屿乐见其成:“这有什么不可以,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谈妥,季屿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给季榆迟发了条微信报备。   [郁哥,我准备最近报一个艺考冲刺班。你放心,我不去外地,就在华城本地找一个。]   他怕季榆迟又像上次那样误会他欲擒故纵,赶紧把话说清楚。   ……其实,也是他不想离季榆迟太远。   当然,这话季屿是打死都不会跟季榆迟说的。   片刻,季榆迟的消息回了过来:[不用报班,老师找好了,就在家上。]   季屿认认真真读了两遍内容,才终于承认是他解读的意思。   ——季榆迟居然提前他一步,帮他找好艺考冲刺的老师了?!   所以,当初他们约定的三个条件,不只是他时时刻刻记在心里,季榆迟也同样牢记于心吗?   只是,季榆迟到底是关心他才记得,还是防备他才记得呢?   心像是被人捅了个洞,满胀温热的情绪瞬间就散了,只留下一些酸涩和失落。   强忍着那份酸涩,季屿回:[沈隐青也想艺考,我可以带他一起吗?]   同一时间,收到回信的季屿瞟了眼办公室沙发上坐着的满身戾气的男人。   “你以为我想把沈隐青送你家去培训啊,我搁自己家时时刻刻盯着不香吗?”厉寒双手抱胸,白了老板桌后面的季榆迟一眼。   “要不是你让吴樾把华城最好的影视表演老师都请走了,我犯得着浪费时间搁这求你。”   季榆迟盯着手机,不再看厉寒,语气极淡:“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行行行,郁总,季董,求你把老师借我也用用行不行?什么条件,你随便提,可行?”厉寒自暴自弃般双手作揖,朝季榆迟拜了拜,放软态度求人。   季榆迟把玩着手机:“我很好奇,你跟沈隐青只是玩玩?”   “……”厉寒维持着双手作揖的动作顿了顿。   片刻,他收回手,双腿交叠倚靠在沙发上,沉思了会,语气也沉了点:“应该算是玩玩吧。只不过现在觉得还蛮有意思的,所以也愿意为他费点心思。   哪一天……”   哪一天后面他没说,但总裁室的两人都懂。   ——哪一天厉寒觉得没意思了,沈隐青就该被他踢开了。   “因为他。”季榆迟终于抬眼看了厉寒一下,“你求我两回了。”   厉寒一愣,随后笑了。   他点头:“是,所以说现在还是觉得蛮有意思的,我也愿意为他花心思。”   他把重音放在“现在”两个字上。   季榆迟不置可否,只报了老师上门授课的时间:“周一至周五晚上六点到九点,周六上午八点到十一点半。”   “谢了。”   厉寒目的达成,朝季榆迟挥了挥手,起身离开。   总裁室重新安静下来,季榆迟不慌不忙回消息:[我答应你,你能答应我什么?]   季屿等了半晌,等来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他蹙蹙眉,想:季榆迟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怎么看这意思,答不答应看他能给季榆迟什么?!   他可不知道季榆迟想要什么,否则当初为了让季榆迟饶他小命,他也不至于想破脑袋都不能让季榆迟满意。   于是,他干脆将难题丢还给季榆迟:[你想让我答应什么?我都答应。]   这态度够好了吧。   季屿暗暗想,反正只要他有的,不管季榆迟要什么,他都愿意给。   就怕他能给的,季榆迟都不稀罕要。   谁让他……喜欢他呢。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无私又卑微吗?哎!   季屿心里酸酸甜甜的。   又高兴,又委屈。   同样发愁的,还有刚刚看到这条短信的季榆迟。   [你想让我答应什么?我都答应。]   这小笨蛋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还以为自己很聪明,把压力给到了他?!   季榆迟觉得好笑。   他想让他答应的?   季榆迟单手摘下金丝边眼镜搁在桌上,屈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   寂静空旷的总裁办里唯有他制造出来的节奏分明的敲击声,像他不为人知却清晰深沉的心思。   片刻,季榆迟按下了首席秘书王成的内部电话。   不多时,王成恭恭敬敬进来了:“季董。”   “跟孙老师说,台词课找本小说教。”季榆迟不带感情地吩咐。   吴樾将老师找好后,就是王成在对接。   王成低头记下要求:“好的,类型有要求吗?”   “有。”   季榆迟眸光微转,语气沉沉,“让孙老师找一本耽美小说。”   直男王成不是很能理解,或者说从不涉及娱乐圈的王成对艺考和表演课都很陌生。   他这两天接手这事后已经在加班加点学习了,可惜还是跟不上老板的思路。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请教:“季董,什么是耽美小说?”   季榆迟却不再回复。   王成似懂非懂地点头:“好的,我会转达的。”   待王成走后,季榆迟抬指编辑微信,发送。   季榆迟:[晚上继续给我念书?] 第28章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喜欢男人。   艺考培训的第一堂课, 是台词。   地点在郁家别墅的四楼影音室。   季屿没想到的是,他跟沈隐青一起到达教室时,除了授课老师, 厉寒也在。   影音室被布置过,干净整洁,艺考课程要用到的道具都摆放在房间四周了, 中间部分很空旷, 足够几个人走戏或者练习肢体动作。   老师在教室中央给他们讲课,厉寒则坐在教室一侧的单人沙发上,隐在角落里。   见他们来,他只抬头瞥了一眼, 并未开口。   反倒是沈隐青像是被那一眼烫了般,往他身侧缩了缩。   季屿总觉得沈隐青跟厉寒的关系微妙,但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台词课老师姓孙,本就是华夏影视学院的老师。   他稍微自我介绍了下, 发给他们一人一本台本。   “先熟悉一下,等下我们来学这两个角色的台词。”孙老师讲课时,完全不顾角落里的“旁听者”,像是厉寒根本不存在。   季屿翻了翻发到手的台本——   不难, 是一段比较外在的感情戏。   还是个耽美本子。   季屿好歹拿过影帝和视帝, 一个艺考培训课的小小考验对他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他花了十来分钟将本子过了遍, 人物性格和说话语气就都揣摩清楚了。   显然, 沈隐青不如他快。   季屿也没催,又代入了下老师分配给他的角色,确保没有错漏后, 开始开小差。   角落里, 厉寒一言不发坐在那, 像个隐形人似的。   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沈隐青身上。   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的,但季屿的直觉告诉他,厉寒是为沈隐青来的。   都是集团负责人,季屿知道厉寒平时也不闲。   但他还是来了郁家,愿意什么都不干,白白浪费几个小时陪沈隐青上艺考课。   再看季榆迟呢?!   明明人就在三楼书房,却连来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对比太明显,季屿心里酸酸的。   如果季榆迟在这,他一定能看到自己的台词功底还不错。   他季小屿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说去娱乐圈挣钱还他就能还他,他也是有真本事的。   可惜,季榆迟不在,也没办法看到。   哎,大概这就是暗恋吧。   你时时刻刻想着那人,希望他看到自己的闪光点,可那人对你细腻和酸涩的心思丝毫不察,最终那份苦涩还是要自己默默吞下。   我可太苦了,季屿想。   季榆迟这个大笨蛋,一点都不开窍!   季屿的心思弯弯绕绕,飞到了太平洋,最后又被他收回来。   算了,还是先把培训课上好考上华夏影视学院吧,毕竟这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答应季榆迟的事。   他不想季榆迟对他失望。   呜呜呜,怎么他现在做什么事都能联系到季榆迟身上。   季小屿,你也太没有自我了!   不行!不管季榆迟在不在,你都要好好上课!   季屿给自己好好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加油鼓劲打气来了一全套。   孙老师看了看握紧拳头、全身紧绷的季屿,轻咳了声安慰:“季屿同学,你别太紧张,我们今天才上第一次课,拿捏不住人物特性或是把握不好人物台词都没事。   我只是摸个底,后面会慢慢教的,关键是你状态得稍微放松点,别太绷着。”   孙老师这一开口,认真看台本的沈隐青也朝他看了过来。   看得出,沈隐青是真紧张,此刻还没开始念台词呢,头上都渗了细密的汗珠了。   见他这样,像是紧张能传染似的,沈隐青脸色更不对了。   知道被误会了,季屿有些尴尬。   “老师,我不紧张。隐青,你也别怕。”季屿试着安慰两人。   但两人似乎都不信。   很快,授课正式开始。   孙老师先是什么都没教,让他们凭感觉念一次人物台词。   沈隐青先来。   他没有演戏的经验,只能靠自己揣摩的情绪有感情地朗读,虽不专业,但好在他声音好听,感情也算到位,孙老师偶尔点两下头,偶尔蹙眉标注一下。   季屿发现,自沈隐青念台词开始,厉寒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再没离开过,像是被他深深吸引了。   虽然他表情变化细微,还是能看出他是很享受的。   像是这种枯燥的课程不仅不难熬,相反很愉悦。   直至轮到他念台词,厉寒才收回了灼灼目光,再次靠回沙发背,一副冷淡恹恹的样子,像是对周遭一切都没了兴趣。   沈隐青对他的特殊性,不言而喻。   越是这样,季屿越觉得自己可怜。   果然,单相思跟双向恋爱相比,实在是卑微。   好在他专业素质过硬,否则根本没办法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完成台词。   “两位同学表现都很好!”孙老师在他念完台词后,眼睛亮了亮,鼓励道,“季屿同学是以前学过表演吗?台词功底很扎实。   当然,沈隐青同学底子也不差,只是青涩了点,多多练习肯定没问题。”   往后两个多小时,两人在孙老师逐字逐句地讲解下,一遍一遍念着台词。   季屿本身功底在,只是精益求精。   沈隐青是真的变化大,从最初的青涩害羞,到课程结束时的熟练自然,肉眼可见的进步。   不愧是小说主角啊,果然厉害!   季屿一面感叹着沈隐青的天赋,一面又默默吃着主角CP的狗粮。   因为在这枯燥的两个多小时里,厉寒始终注意着沈隐青,更确切地说,是注意着沈隐青的声音。   季屿不禁想,主角攻厉寒该不会是个声控吧?!   哎,有个特殊爱好也挺好的。   不像季榆迟,油盐不进,他想攻略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更令人烦心的是,他都还不确定季榆迟的性向。   他真的好可怜啊,他的爱情什么时候才能萌芽啊!   季屿不禁又心疼起自己来。   待厉寒领着沈隐青离开郁家后,季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拿着今天老师留下的作业往卧室走。   路过书房时,他停步扫了眼从门缝里露出来的光。   ——季榆迟还在加班。   他没敢打扰,回房间洗了个澡,复盘了下今天的课程后又做了套试卷。   十一点一刻。   季屿放下笔,起身出了卧室。   对面房间漆黑一片,显然季榆迟还没回。   季屿站在卧室门口纠结了会,然后掏出手机,低头编辑了条微信发送。   [今晚还念书吗?]   “怎么?”蓦地,不远处传来男人的轻飘飘的反问,“早上答应的事,晚上就不认账了?”   季屿倏然抬头。   季榆迟立在他们卧室中间的走廊上,神情漠然地盯着他。   走廊的灯光有些暗,打在他身上,让他周身都萦绕着淡淡的寒意。   “没有不认账!”   季屿立马摇头否认,生怕季榆迟误会。   季榆迟将信将疑地扫了他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   季屿赶紧乖乖跟上。   跟往常一样,季榆迟解西装外扣,扯掉领带,找睡衣,进浴室。   季屿也跟往常男可风一样,乖乖坐到季榆迟房间的书桌前。   他今天带的是孙老师留下来的作业。   季榆迟进浴室洗澡时,他拿出台本练习。   怕打扰季榆迟,他只看没出声。   往日,无论这会他是看书还是做试卷都能专注,可今晚却不太行。   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让他无法静心。   他心里始终记挂着浴室里那人。   想他这会在干吗?还有多久出来?等会念书时他会跟自己说话吗?会不会解释为什么晚上没上去看他?   ……季屿仿佛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哎。   季屿叹了口气,盯着满是文字的台本一个字都进不去脑子。   于是,他干脆枕着手臂趴在了书桌上。   时间一分一秒往前走,季屿目光涣散地摊在那,脑子里乱糟糟的,但桩桩件件都离不开季榆迟。   他想不通,他明明是想着逃避季榆迟保住小命的,怎么就发展到今天的境地了——   他居然对季榆迟动了心!!!   好奇怪,也好不可思议。   “啪嗒”一声,浴室门开了。   季屿瞬间将脑袋清空,迅速抬头转身:“郁哥,你洗完了?!”   许是他动作太快、语气太急,又或许是他眼睛太亮,裹着浴袍的季榆迟愣了愣。   “嗯。”   得到回应,季屿立马起身,哒哒地跑到床头边,拿起平日里一直念的专业书,低头翻页:“今天继续往后读吧。”   季榆迟随手将擦拭头发的毛巾扔进脏衣篓,不疾不徐走了过来。   “今天学了什么?”   季屿从书里抬头——   季榆迟已经坐在他面前,顶着一头润湿的黑发,垂着眼皮居高临下望着他。   季屿不自觉坐直了些,如回答老师的学生:“学了台词。”   “怎么样?”季榆迟双手随意撑在床沿上,继续问。   这个角度,季屿能看到他没被睡衣裹好的胸膛,纯黑色的绸缎浴袍里,白皙的皮肤有些刺眼。   季屿偏了偏头,不敢直视。   “挺……挺好的。”季屿垂眸望着床单一角,不自觉有点紧张。   “嗯。”季榆迟应了声,随后倚靠在床头,“念吧。”   季屿匆忙点头,低头看向已经翻开的专业书,接着此前的内容往后念。   只一行,就被季榆迟打断了。   “季屿。”他唤他。   季屿紧急停顿,抬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季榆迟:“嗯?”   “晚上上课的台本在吗?”他问。   季屿茫然:“在的。”   “换台本念吧。”季榆迟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吩咐。   季屿不懂季榆迟此举何意,是想检验一下他的学习成果?   所以,季榆迟也不是不关心他?   虽然他不能像厉寒关注沈隐青那般一直陪在教室,现在闲下来了他还是关心他的,是吧。   没由来的,季屿心里升起了小小的欢欣,语气也轻快了些:“好啊。”   他蹬蹬蹬跑去书桌前,取来了台本。   在床边坐好,季屿刚翻开台本准备念,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长久的沉默让床上等待的人也发现了异样:“怎么了?”   季屿低头,声音怯怯的:“老师给的台本是个纯爱小说。”   他是演员,对任何类型的剧本都能接受。   虽然他对季榆迟也动了心思,但他现在还不确定季榆迟是不是直男呢。   而且这个本子……有一些两个主角肢体接触的戏份,不是太……清水,他怕季榆迟接受不了。   就在他等着季榆迟问他什么是纯爱小说时,他听到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   “嗯,念吧。”   季屿倏然抬头,为难又惊讶地看向季榆迟,小心翼翼问:“郁哥,你是不是不懂什么是纯爱小说?”   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耽美小说,才说是纯爱小说。   不是纯纯的爱情小说,是两个男人的爱情小说啊!   而且也不够纯。   季屿说完就低下了头,脸也微微红了。   “我为什么不知道?”男人在他头顶波澜不惊地反问,随后平淡陈述,“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喜欢男人。” 第29章 “他去世了。”   我喜欢男人。   季榆迟就这样在他面前出柜了!   季屿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震惊, 茫然,最后是欣喜。   短短时间,他的情绪几经转换。   季榆迟性向男, 那是不是说明他的爱情八字有了一撇?至少他不用苦恼硬生生掰弯季榆迟的难度到底多大了。   季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季榆迟,眼底的光越来越亮。   “还有问题?”   床上,季榆迟回视他, 眼底波澜不惊, 语气也淡。   好似,他刚才不是出了个柜,而是阐述了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过于激动和欣喜,季屿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不正常。   他赶紧收了收自己外泄的情绪, 低着头藏住眼底的光,小声道:“没有。”   哪怕刻意压制了声音,但微微上扬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如同他不经意间上扬的嘴角一样。   季屿扣了扣手中的台词本,翻到第一页, 开始念孙老师分配给他那个角色的台词。   心情难以平复,他呼了口气才开始。   “不管怎么样,反正这脸不该我丢。”季屿揣摩着剧本中的人物,略带着点气性念着台词。   因为只有他一人, 没法完成对手戏, 他只能继续念属于自己人物的那部分。   “那就麻烦傅总了。”   “刚才, 感谢救场, 你放心,规矩我懂……”   晚上刚被孙老师培训过,季屿这会已经驾轻就熟, 哪怕本子立马拍成剧, 他都能演绎好属于他的这个角色。   家境富裕的小少爷, 没受过什么委屈,有点娇气,有点姿态。   季屿将剧中人物拿捏得很好,哪怕只是单纯台词,从他的语气里也能听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设定。   可惜只有单人台词,听不懂剧情。   “是个什么故事?”果不其然,季榆迟听了几句后发了问。   季屿迅速从台本里抽离,认真为季榆迟解释:“这个本子应该摘自网络小说,名字叫《和前男友叔叔结婚后》,我饰演的角色是主角受沈舟舟。”   说到这,季屿顿了下,随后偷偷抬起眼皮看了季榆迟一眼,怯怯发问:“主角受,郁哥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嗯。”季榆迟应了声。   季屿立马松了口气,心道你要说不知道,我还真不好开口跟你解释,怪羞耻的。   他这口气刚松完,就听到季榆迟一本正经地补充:“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你解释一下。”   季屿:“……”   我不想解释!!!   他不说话,季榆迟就盯着他,还催促:“嗯?”   季屿偏了偏头,避免胡乱闪躲的视线撞上季榆迟求知如渴的眼神。   “就是……这种小说也有两个主角嘛,一个称之为攻,一个称之为受,我演的是后者。”   季屿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下。   可惜求知如渴的学生并不满意。   季榆迟追问:“两个主角有什么区别吗?”   季屿蓦然抬眼看向季榆迟。   季榆迟依然是平日里微微冷漠的神情,眼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并不像故意寻他开心的样子。   相反,他似乎真的分不清两个主角的区别。   眸色认真。   季屿无语了。   季榆迟真的性向为男吗?这种东西都分不清,他怎么知道自己性向是男的?!   季屿挠了挠头。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本来这种话题就不该出现在他跟季榆迟中间,何况他现在对人家心思还不单纯。   解释出来,总有点……引诱的意思。   可面对季榆迟专注的目光,他又做不到不回答。   季屿斟酌措辞,低头小声解释:“就是……言情小说里有男主和女主,耽美小说里的主角,攻就相当于男主,受就类似于女主。”   反正就是上和下的关系嘛!!!   说到最后,季屿的声音弱了下去,耳朵越来越烫。   “嗯。”   好在,季榆迟认可了他的说法,应了声。   季屿刚觉得逃过一劫,忽然又听到季榆迟补充,“就是上跟下的关系。”   季屿:!!!!!!   季屿惊呆了!   他倏地抬头看向季榆迟,难以理解季榆迟怎么能精准将他脑子里的吐槽说出来的!   而且……这种东西,他为什么要直接说出来?!   不觉得彼此难堪吗?!   许是他眼里的震惊过于明显,季榆迟微微蹙眉,虚心发问:“我理解得不对?”   呵呵。   您理解得怎么不对,可太对了!   但是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啊啊啊啊!   季屿在心里抓狂。   表面却赌上了影帝的尊严,面无表情回:“对的。”   “嗯。”季榆迟蹙着的眉随着他的肯定松开了,“继续。”   季屿在心底叹了口气,强装在上表演课,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解读剧本:“主角受沈舟舟,他原来有个男朋友,但是男朋友因为归国的白月光,在结婚当天渣了他。   沈舟舟怕在婚礼现场被人嘲笑,就去找男朋友的叔叔,也就是主角攻傅严寒主持公道,请他帮忙解决问题。   然后主角攻傅严寒就替代了不听话的侄子出席了婚礼。   我现在读的这个片段就是这部分。”   季屿将剧情片段介绍完,又补充了点背景,“对了,沈舟舟男朋友鸽了婚礼的事,其实是傅严寒一手促成的。”   闻言,季榆迟挑了挑眉。   季屿怕自己没说清,解释得详细了些:“傅严寒暗恋沈舟舟很多年了,因为一些事还没表白就错过了。   两人再遇时,沈舟舟已经跟傅严寒侄子发展成稳定恋人了。   本来傅严寒准备祝福心上人,哪知侄子是个渣男,所以……”   所以,才有蓄谋已久的突然结婚,以及婚后的小甜饼。   只不过沈舟舟一直以为两人是先婚后爱罢了。   介绍完故事背景和剧情片段,季屿这次连剧情也一并念了,如同读故事那般。   只有到自己角色台词时,他才沉浸进去,用符合人物神态的语气来说。   [结婚典礼结束后,沈舟舟追着傅严寒来到后台感谢他的绅士救场。   沈舟舟的小骄傲始终在,内心感谢人家,行动上却不太愿意放下姿态,于是别别扭扭地朝傅严寒举了举杯,抿了一口红酒,也不看傅严寒,语气也有点傲:“刚才,感谢救场,你放心,规矩我懂……”   沈舟舟的话未完,他偏着的脸就被傅严寒掰正了。   傅严寒强迫沈舟舟迎视着自己深沉的目光,动了动抚着沈舟舟脸的那只手的大拇指,将沈舟舟嘴角那点红酒渍揩掉了。   “什么规矩?”傅严寒冷声反问,按着沈舟舟的大拇指却不离开他粉嫩的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只知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傅严寒的爱人。”   “合法的。”]   季屿读到这的时候顿了顿,往后的剧情让他有些口渴。   于是,他赶紧端起放在季榆迟床头柜上的热牛奶喝了一大口。   片刻,他才继续——   [沈舟舟偏了偏头,想躲避傅严寒放在他唇瓣上的手指,可……]   后面的剧情他还未来得及念,就听到季榆迟唤他:“季屿。”   “啊?!”   季屿正紧张呢,季榆迟忽然喊他一声,搞得他更紧张了。   他无措地望向季榆迟,“怎……怎么了?”   季榆迟坐在床头没动,视线缓缓下移,直至落在他的唇瓣上。   台本里,下一个场景就是傅严寒直接吻上了沈舟舟的唇,虽然是隔着自己的大拇指……   季屿抿了抿唇,觉得更渴了。   他咽了口唾沫。   “牛奶。”季榆迟用目光示意他的唇。   季屿秒懂,连台本都拿不稳了,赶紧用手背在自己唇瓣上胡乱而又重重地一抹。   顷刻间,他脸红如火。   好尴尬啊,他想。   为什么台本里的剧情会跟现实这么像啊!   还好季榆迟不是傅严寒,而他也处理得够及时!   可是还是好尴尬啊,季榆迟会不会以为他是故意模仿剧情勾引他啊,啊啊啊啊啊!   季小屿,你好丢脸,好社死啊!   “哈哈。”季屿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想要化解此刻尴尬的境地。   可惜还没等他找好借口,季榆迟又盯着他发烫的脸问:“没谈过恋爱?”   他怎么可能谈过!!!   他的情窦初开,还是穿书后对着床上这位发问的大猪蹄子好吗?!   “没有。”   季屿摇头否认,抓着台本的手紧了紧。   “喜欢过人吗?”季榆迟又问。   季屿长而卷的睫毛垂落了下去,再不敢迎视季榆迟仿若看透一切的目光。   他抿了抿唇,没吱声。   喜欢过。   喜欢你。   但我现在不敢告诉你。   他在心里回答。   怕季榆迟再次追问,季屿干脆红着脸将问题丢还给季榆迟:“郁哥,你呢?”   季屿问这话时,依旧没抬头。   事实上,他也没指望季榆迟给他答案,他不过是找个借口跳过季榆迟对他的追问。   可万万没想到,床上靠着的那人回复了他。   语气很淡,但答案却叫季屿心头一跳。   季榆迟说:“喜欢过。”   季屿几乎是瞬间仰头看向季榆迟——   季榆迟还维持着随意靠在床头的姿势,只是目光却没再放在他身上。   房间里暖黄的光笼罩在他身上,却没法让他温暖半分。   相反,他们明明隔得很近,季屿却觉得季榆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进不去。   他望着虚空,像是在追忆,又似在沉思,语气极淡,却给人苍凉又哀伤的感觉。   他说:“他妈妈不同意。”   季屿不知道季榆迟这话是说给他听,还是纯粹发泄般自言自语。   但他还是忍着酸涩追问:“为什么不同意?”   他不懂。   在他心里千般好、万般好的季榆迟,喜欢上了另一个人,可那个人的妈妈却不同意。   而且看样子,因为这一外在阻力,季榆迟的恋情无疾而终了。   季榆迟依旧没看他,却回答了他的话。   “因为……”他顿了顿,才艰涩道,“我配不上他。”   “怎么可能!”季屿立刻就否定了他的答案,“郁哥你喜欢的人有多好,你还配不上他?   再说,配不配得上是他.妈妈的看法,他自己的意见呢?也觉得配不上他?”   季屿不服,难不成季榆迟喜欢上的是个小王子不成。   富豪榜第三、十八岁的博士、长相身材堪称男明星的季榆迟,还配不上那人,总不能那人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吧?!   出乎季屿意料的是——   “他不知道。”季榆迟垂头,低声给了答案。   不知为何,季屿觉得季榆迟在谈及那段恋情时,忽然像变了个人。   平日里的矜贵冷漠全然不在了,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悲伤起来。   许是气氛感染,季屿的声音也弱了很多:“那……你没想过跟他表白吗?”   只是因为那人的妈妈,季榆迟就放弃了?   季屿觉得季榆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想过。”季榆迟扯了扯唇,是一个自嘲的笑,“但没机会了。”   季屿刚想问为什么。   季榆迟就忽然看向他,眼底是令他心惊的凄楚和悲凉。   他道:“他去世了。”   窗外的冬风呼呼作响,不用感受只是听,就觉得寒冷异常。   但季屿却觉得,天气再怎么刺骨,都不如此刻季榆迟眼底的情绪和他出口的话叫人心凉。   遗憾,悲凉,甚至是无力。   仿若一颗滚烫的心瞬间跌落在冰冷刺骨的冻湖里。   渐渐沉入深不见底的湖底。   季屿耳边,只余下这样一句话。   “他去世了。”   一段刻骨铭心的暗恋,还不被当事人得知,就画上了永远的悲伤的句号。 第30章 我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的。   季屿觉得自己挺笨的。   明明是哄季榆迟入睡, 结果愣是让气氛变得悲伤又难过。   不用想也知道,季榆迟今晚又不用睡了。   “郁哥,你别难过, 以后……总会再遇到合适的人的。”季屿捏着台本,低着头小声安慰季榆迟。   虽然他也知道这句安慰多么无力。   可哪怕是这句无力的安慰,都让他的心里隐隐泛着疼。   原来, 他刚刚喜欢上的人, 在他没有遇见他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但他不怪季榆迟,他只心疼他。   我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合适你的人。   季屿望着季榆迟,在心底道。   “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嗯。”季榆迟单手摘下眼镜,示意房门, 单方面终止了今晚的见面。   季屿已经记不清他们之间多久没这种对话了,多日来都是他念书半小时,季榆迟就入睡了,而后他回房。   唯有最初两次, 季榆迟是在没入睡时赶他走。   季屿的心悬在半空中, 没有着落点, 风一吹就飘飘荡荡, 空虚无助。   此刻的他,就像被父母丢在游乐园的小孩,不知来处, 也不知归宿, 茫然无措。   知道季榆迟心情比他还差, 季屿稍稍平复了下空落落的心,乖巧地点了头:“好。”   起了身,他还是没忍住回头嘱咐,“郁哥,你也早点睡,晚安。”   意料之中,季榆迟没给他答复。   季屿的心又空了一块。   难受。   许是见到他情绪低落,在他出门那刻,季榆迟唤了他一声:“小屿。”   季屿听得很清楚,是“小屿”,不是“季屿”。   季屿冰凉的心瞬间热了点:“哎。”   “会遇到合适的人的,我知道。”迟来的回答落在他耳里。   季榆迟望着他,虽然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忧伤气息,但眼神却坚定。   “嗯嗯。”季屿忙不迭地点头。   他还想说点什么,季榆迟却没再给他机会了:“晚安。”   季屿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进了自己卧室,季屿倚靠在门后重重呼了口气。   像是那口浊气出来了,悬着的心就能踏实落地似的。   很显然,不可能。   季屿将台本放在桌上,上了床。   此刻他只想找点什么倚靠,让自己有点安全感。   关掉灯,盖好被子,闭眼。   哪怕整个身子挨着床,但他翻来覆去,一点睡意都没有。   季榆迟有个白月光,还是不在世的。   看过很多小说和剧本的季屿懂,白月光已经是很难应付的存在了,更何况还是不在世的。   等于打怪升级的等级直接指数翻倍。   哎。   他好心疼自己。   这么多年了,他好不容易动了心,结果一来难度就这么大。   这恋爱还有发展的可能吗?!   想季榆迟这辈子忘记白月光是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不管他最后跟季榆迟能不能成,季榆迟心里永远会有一方天地给不了他,因为要安放白月光。   我怎么就这么可怜呐!   季屿在黑夜里又翻了个身,心里更难过了。   我凭什么在季榆迟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呢?   孤儿的身份,笨笨的脑子?   还是压根没萌芽的事业?   这样的我能跟季榆迟的白月光一争高下?   自然不行!   季屿想到这,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抹黑爬了起来,啪嗒一下开了灯,直接冲到房里的书桌前坐下。   因为艺考,最近英华国际学校的艺术生们都请了假,季屿跟沈隐情的晚自习也是请了假的。   最近他们打算集中冲刺艺考课程,待艺考结束再冲刺文化课。   但知道季榆迟心里有个优秀的白月光后,季屿再也不敢将文化课往后放了。   他从书包里掏出走之前班主任给他的试卷,拿出笔认真做起来。   既然白月光始终存在是不争的事实,那他就要努力超越白月光,至少在季榆迟心里,他要占据大部分。   而且……   季屿觉得经过上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季榆迟一定挺在意“般不般配”的问题。   季榆迟的优秀有目共睹,他可不能太拉垮,否则根本配不上季榆迟。   他要变优秀。   无论从那一方面考虑。   深夜的书桌前,季屿盯着试卷的眼睛比台灯更亮,像是坚定了未来的路。   第二天,季屿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教室。   “你物理试卷做了吗?给我对对答案。”季屿无精打采地碰碰沈隐青,打着哈欠道。   沈隐青低头在书包翻找了片刻,随后将一张试卷递给了他。   季屿扫了一眼,立马皱眉:“你没写?!”   沈隐青回头看他,语气低低的:“什么?”   季屿精神不济,但他发现沈隐青状态比他还差,这会还在神游天外。   他抖了抖沈隐青刚给他的空白物理试卷:“卷子啊,你昨晚回去没做?”   沈隐青可是书中的好学生,勤奋又有天赋,季屿怎么都想不到他有不做作业的一天。   许是他拔高的声音终将沈隐青拉回了现实。   沈隐青瞥了眼他手中晃荡的试卷:“……抱歉,昨晚有点事耽误了,我现在做。”   说完,他就将试卷拿了回去,铺在书桌上开始做题。   季屿再疲倦,也发现了沈隐青的不对。   他趴在桌上,竖起一本展开的课本遮挡着脸,小声道:“隐青,你怎么了?”   沈隐青在试卷上游走的笔顿了顿:“没什么。”   “是不是厉总欺负你了?”季屿小心翼翼地问。   其实他并不想在沈隐青面前提厉寒。   虽然昨晚他吃了两人的狗粮,但他总觉得厉寒跟沈隐青的进展快了点。   快到有点诡异。   事后他也想了想,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   沈隐青并没有真的跟厉寒在一起,而是厉寒强迫他有了亲密举动。   如果是这样,他建议沈隐青报.警!   可看沈隐青的样子,又不像。   听到他的话,低着头的沈隐青默了默。   就在季屿以为得不到答案时,沈隐青忽然小声开口了:“我们……分开了。”   分开了?!   季屿大吃一惊。   前几天他问沈隐青是不是跟厉寒在一起了,沈隐青的答案是“不算”,现在的分开是他以为的那种分开吧?   沈隐青不愿意详说,季屿也不好深问,只能安慰道:“你不后悔就行。”   “嗯。”沈隐青心不在焉应了声,随后又继续做试卷。   笔在纸上游走,沈隐青的思绪却回到了昨天晚上——   在季家宴会上,厉寒不顾场合对他进行了亲密接触。   虽然他们没有真的做什么,但他依然接受不了,他对厉寒是有滤镜在的。   回到厉家,他鼓起勇气跟厉寒谈了谈。   他先是感谢了厉寒对奶奶的救助,随后提出给厉寒打欠条,承诺会连本带利还给他医药费。   也坦白愿意退出《以你之名》复赛,还说已经发生的事他既往不咎,只希望两人一刀两断。   结果厉寒生气了。   本来将他搂在怀里的厉寒,立刻丢开了他,转身就出了房间。   走之前,厉寒冷冷地对他说了句话,跟季屿刚才对他说的内容几乎一致。   厉寒说:“沈隐青,你别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沈隐青想。   这本来就是一段不对等的感情,他不怪厉寒对他做的事,但也不想继续了。   早上,他在房里留好了欠条。   可出门前,厉寒的秘书却又给了他一张复赛的Pass卡,说节目组那边都安排好了,算是厉寒对他的歉意。   昨晚他心里太乱,没心思做作业。   早上,他捏着那张Pass卡,心里更乱。   他不清楚,到底要不要承厉寒最后一份情。   沈隐青纠结了一整天,晚上还是跟着季屿去了郁家四楼的影音室上艺考课程。   他想好了,无论是否继续参加节目,他坚定走艺考的心不会变了。   今晚上的是形体课。   季屿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角落里找厉寒。   厉寒今天没来。   季屿敏锐地发现沈隐青进教室的第一件事,也是看向角落的单身沙发。   没见厉寒的声影,沈隐青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失落中好似又带着释然。   季屿不是很懂,只当沈隐青跟厉寒这段不明不白的感情真的结束了。   爱情真的很难,他想。   昨天他还在吃狗粮,今天就BE了。   想来他的暗恋,肯定也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   在复杂而沉重的思绪中,季屿跟沈隐青挥汗如雨地练了两三个小时的形体。   老师离开后,沈隐青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请求:“季屿,能不能麻烦你让司机送我回一下学校?我刚才打车一直没打到。”   “当然没问题。”季屿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他刚答应,影音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季榆迟进了门。   “郁哥。”   季屿眼睛一亮,率先清亮地喊了一嗓子。   喊完,他才发现季榆迟后面还跟了个人,是厉寒。   “怎么还喊郁哥,你不都改名叫季榆迟了么?”厉寒也不看沈隐青,扫了眼季榆迟,笑着打趣。   季屿拿着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茫然道:“啊,换成榆迟哥吗?”   “榆迟哥多没劲。”罕见的,厉寒跟他搭了话,扫了他一眼,语气微妙,“喊榆迟哥哥啊。”   “榆迟哥哥?”   季屿看向季榆迟,试探性地唤了声。   他也不清楚季榆迟会不会喜欢这个称呼,但又觉得厉寒说得对。   季榆迟已经正式回了季家,他不能还总喊他郁哥了,好像他不乐意他回归季家似的。   “回房洗澡去。”季榆迟将他此前脱在衣架上的外套丢给他,命令道。   季屿接过,扫了眼自己。   因为连续几个小时的运动,他胸口和腰间都被汗水浸湿了,确实不太雅观。   他赶紧套上外套,忙不迭地点头:“哦哦,好的。”   “啧。”   见他俩一来一回地互动,厉寒“啧”了声,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向季榆迟,“你有意思?我又不是为弟弟来的。”   季屿当然知道厉寒不是为他来的。   但他为沈隐青来也不对啊,他们不是……分手了?   季屿扫了身侧的沈隐青一眼。   沈隐青没看厉寒,拿起搁在一边的外套穿上了,像是根本没看到来人一般。   季屿还想再看看,却见季榆迟冷哼一声,率先转身出了门。   他全程没打算参与厉寒和沈隐青的事,好似只是过来把他领走。   “郁哥。”   季屿小跑着跟上季榆迟。   他觉得有必要跟季榆迟报备一声,他刚答应送沈隐青回学校的事。   闻言,季榆迟忽然就停了步,转头看了他一眼。   季屿跟着停步,茫然回视季榆迟。   “郁哥?”季榆迟重复。   季屿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榆迟哥哥。”   “嗯。”季榆迟继续往前走。   季屿再次小跑了两步跟上,“刚隐青让我送他回宿舍,我先跟司机说一声再回去洗澡吧?”   “不用你送。”季榆迟没回头,跟他一前一后下楼回房间,“你以为厉寒来干什么的?”   来干吗?处理分手的事?   这是季屿的猜想,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季榆迟冷笑着答:“他现在能做司机,就该偷着乐了。” 第31章 “我喜欢的人。”   季屿想了想, 他觉得季榆迟的意思应该是,厉寒今晚过来是为了哄沈隐青。   “哦哦。”季屿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尽管不知道厉寒要怎么哄,但季榆迟故意将他带走, 肯定是为了给两人独处空间。   季屿没再纠结,一路向前,直到在自己房间门口站定。   他握着门把, 偷偷瞥了季榆迟一眼, 小心试探:“那……榆迟哥哥,我洗完澡去找你?”   闻言,季榆迟原本已经扫向别处的目光又移至季屿身上,上下扫视了他一眼。   季屿没敢看季榆迟, 盯着脚下的地毯等答案。   短暂的沉默,让他紧张得要死。   昨晚,他跟季榆迟聊过他已经去世的白月光后,季屿一直处于忐忑中。   他怕季榆迟最近都陷在回忆里, 情绪低落,没空也不想理他了。   好在,因为厉寒和沈隐青,今晚季榆迟来接他了。   而且看样子, 季榆迟的情绪似乎已经恢复了。   那他自然也要争取下, 不求进展, 至少要恢复到“白月光事件”之前吧。   先把每晚念书的活动保持住才行。   季屿的心悬在半空中。   是升是跌, 全在季榆迟一念之间。   他害怕听到拒绝,只想得到应允。   可惜事与愿违。   “早点睡。”淡漠的三个字直直地砸在了他头上。   虽然没挑明,但确实是拒绝的意思。   季屿悬着的心“啪叽”一下跌在地上, 摔得七零八落的。   碎了一地。   “哦。”   季屿没敢抬头, 怕泄露眼底失望与难过的情绪, 但拖长尾音的回答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低落。   毕竟是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两天没走出来是正常的。   更何况那人还不在世了。   反正我现在已经跟季榆迟住在一起了,等两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小屿,你不能这么脆弱。   感情受打击没什么,拿出你的事业心来,没什么可以阻碍你进步,总有一天季榆迟能看到闪光的你,白月光也会越来越淡。   嗯,就这样!   季屿在心里安慰自己,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后,他才转身推门进去。   门打开那一瞬间,刚刚给自己打得气就卸掉了。   仗着背对季榆迟,季屿的神情瞬间垮了下来。   还是好难过。   要是季榆迟以后都不需要我给他读书了怎么办?   他到底要多久,才能走出来啊?   万一哪天他嫌我烦,把我赶出去了怎么办?   季屿不知道,他内心交战时,季榆迟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季屿在听到他的答复后,整个人都颓败了下来。   像一朵灿烂的太阳花忽然遇到一阵雨,绽放的笑脸立刻枯萎了。   耸拉着,颓败着,没了活力和精神。   自闭得让人心疼。   不知他是怎么安慰自己的,中间有那么一刻,像是强打起了精神。   像垂落的花朵缓缓朝外伸展了点,可那股精气神并没维持一会。   在季屿推开门背对他时,那气就泄了。   如适得其反,花瓣颓败得更厉害了,少年自闭也加重了。   哪怕只是个背影,也能看出他此刻的失落和难过。   他惯会让人心疼。   季榆迟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开口解释:“我晚上还有个跨国会议要开,没办法听你讲故事了,明晚……”   他话未完,季屿便“唰”一下转头,一双澄清的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   少年眉眼和嘴角都挂着明晃晃的笑意。   像那朵刚刚经历雨水的花,在阳光甫一到来时,再次绽放开来。   璀璨、耀眼。   “真的吗?”少年清亮的声音响在耳边,口吻很甜,喊人也甜,“那榆迟哥哥你快去吧,晚安。”   说完,他还推了推他的胳膊,示意他快回书房,“你早点忙完早点睡,明晚我再给你念书哦,晚安。”   季榆迟觉得好笑。   怎么会有人的心情变换如此之快。   他顺着季屿的力道转了身,从卧室门口回到书房这段短短的路,他忽然发现自己原本因季氏跨国会议带来的烦闷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刚才少年明晃晃笑意和甜蜜蜜呼唤带来的欢愉。   原来,人的心情真的变换如此之快。   季榆迟挑了挑眉。   季屿哼着歌去浴室洗澡时,季榆迟刚刚打开笔电准备召开跨国会议。   季氏这些年虽然在走下坡路,但总盘子还在,国内国外都经营着业务。   他前两天刚掌权季氏,又被老爷子举办宴会办了认亲仪式。   这场跨国会议至关重要,推不掉,也马虎不了。   他刚将会议要用的资料全部调出来,手机便震动个不停。   季榆迟瞟了一眼,是三人小群。   正在筹备复赛的小吴樾:[@厉寒 复赛五天后开始,你决定好让小沈同学参加了吧,别到时候给我变来变去的,我这边要定名单了。]   正在筹备复赛的小吴樾:[虽说你现在也是我老板了,但你能不能给我老东家@迟名双标学学,情绪稳定点行不?都是追人,你怎么就玩得这么花呢,一会不让人进复赛,一会又让给人开绿色通道,平白无故给我增加工作量。]   厉寒:[多给我一个名额。]   正在筹备复赛的小吴樾:[?怎么个意思,这次是哪个商业合作伙伴塞的人,还是?]   厉寒:[我自己。]   厉寒:[啧,隐青不听话。]   正在筹备复赛的小吴樾:[?]   正在筹备复赛的小吴樾:[你该不是换目标了?]   季榆迟原本并不打算参与这一话题,顶秀他交给吴樾了,季屿参赛的事,吴樾有分寸。   可看到厉寒发在群里的几句话,季榆迟还是趁着会议开始前的空档回了几个字。   迟名双标:[最后劝你一次,别作死。]   厉寒回复很快:[你不懂。]   季榆迟轻笑一声,将手机放在桌上,开始了会议。   季屿洗完澡,又取了几套试卷坐到书桌前。   明亮的台灯下,他微微思忖了下,还是拿出手机调出了季榆迟的微信。   其实根本没想好要发什么,但就是想跟他说说话。   虽然他知道,现在时机不对。   可刚季榆迟答应他,明天他们的念书活动可以继续!!!   季屿迫不及待想要确认一下,还想把今晚的关心也给到位!   他抬手打字。   季屿:[榆迟哥哥,我知道你在忙,你先不用看,等不忙了再看。下面我继续了哦,你先不用看哦。]   发送。   季屿:[昨晚提起你的伤心事,很抱歉。今天看你状态调整得不错,我很高兴!!!在我心里,鱼池哥哥你超级棒惹!!!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因为一些人就否定自己!!!]   发送。   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季屿打得太快,忘了检查错字就发出去了。   平日里发信息用语气词和感叹号的小习惯也暴露无遗。   等他再看,顿时懊恼得不行,赶紧亡羊补牢。   季屿:[抱歉抱歉,不是鱼池哥哥,是榆迟哥哥。]   季屿:[你刚刚说明晚我继续给你念书,是作数的吧?我马上去找一本有意思的剧本明晚给你念哦。]   季屿:[对了对了,还有,你自己的身体真的要注意,虽然工作重要也不要总熬夜,今晚也要早点睡哦。]   他这边飞速编辑,飞速发送。   季榆迟那边,手机“嗡”一声,又“嗡”一声,再“嗡”一声,好似桌面在地震。   他蹙了蹙眉,以为厉寒跟吴樾还在废话。   趁国外分公司负责人汇报时,他拿起手机准备静音。   这一看,他愣了下。   吴樾答应帮厉寒留下名额后,群里就歇了,厉寒的感情问题因为他自己不愿正视也搁置了。   这会不停轰炸他的,是季屿。   [榆迟哥哥,我知道你在忙,你先不用看,等不忙了再看。下面我继续了哦,你先不用看哦。]   [昨晚提起你的伤心事,很抱歉。今天看你状态调整得不错,我很高兴!!!在我心里,鱼池哥哥你超级棒惹!!!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因为一些人就否定自己!!!]   [抱歉抱歉,不是鱼池哥哥,是榆迟哥哥。]   鱼池哥哥?   他记得季屿的粉丝叫小鲫鱼?   季榆迟挑了挑眉。   会议正在关键时刻,视频会议里,国外分公司的负责人在问他下一步计划需不需要调整。   季榆迟低头打字,用极其标准的英文回复他:“需要。你刚才提到下季度准备在酒店运营上追加投资,我不认同。   我建议你们把这部分资金投资到……”   他有条不紊地规划和布置,对面的人频频点头记录。   而电脑这边,季榆迟刚编辑的信息已经发送过去:[睡不着?]   季屿秒回:[嗯。]   季榆迟嘴上还在说分公司的下一步规划,手上却没停:[过来陪我开会?]   我的小屿:[来惹!!!]   季榆迟的嘴角轻轻扬起:“暂时先按照这个规划来操作,注意我调整的部分,半个月后的例会上汇报数据。”   视频那头的分公司负责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季榆迟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   他先是被惊艳,随后又是茫然。   见他表情变换,早就收起笑意的季榆迟追问:“还有疑问?”   负责人摇头:“No。”   “下一个。”季榆迟又切入不苟言笑的工作模式,刚才结束的那位负责人一时间对自己产生了巨大怀疑。   所以,刚才Boss到底笑没笑?   被他反复揣摩的季榆迟,此刻却低着头,趁下一位国外负责人打招呼的空隙,在手机上操作了下。   季屿的备注上。   他删掉了“我的小屿”里最后一个“屿”字,换成了“鱼”。   ——我的小鱼。   鱼池哥哥,我的小鱼。   季榆迟改完放下了手机,刚开始跟下一位负责人对话,书房门就被推开了。   从卧室到书房,正常时速需要两分钟,跑步的话至少一分半吧。   可季屿一分钟就到了。   门推开时,他还正呼呲呼呲喘着粗气。   “我进来了?”   季屿站在门口,半个身子探了进来,趴在门框上冲季榆迟用气音道。   跟每晚想要进书房,又怕他不高兴的Milk异曲同工。   季榆迟眉梢轻挑,点了头。   季榆迟带着蓝牙耳机,季屿不知道会议是不是正在开,没敢干扰。   得到应允,他才轻手轻脚进了门。   身后,季榆迟用标准的英文冲那头的人说了句:“稍等。”   应该是暂停了会议。   见季榆迟拿下了蓝牙耳机,季屿赶紧小声问:“我能听吗?”   在他印象中,跨国会议应该很重要,搞不好会涉及集团机密,他一个外人旁听是不是不太好?   季榆迟看他,问得揶揄:“你听得懂?”   “……”季屿闭嘴了。   他确实听不懂,不是英语不懂,是内容不懂。   季榆迟刚去季氏集团上班那天开会,也让他旁听了。   什么数据、规划、方案、运营……   他简直昏昏欲睡。   那些玩意,比演戏难多了,也比高考难多了。   如果可以,他这辈子最好都别沾。   要不是为了季榆迟,他才不会来听着繁复冗长的跨国会议了,简直要了他的小命。   但为了季榆迟,他可以忍忍。   季屿乖乖坐回他平日里的座位,这个角度季榆迟的摄像头拍不到他。   他刚将试卷摆好,就听到季榆迟忽而又补了句:“逗你的,季氏以后也是你的。”   季屿猛然转身。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季榆迟已经戴好耳机,让视频那头的人继续了。   他满腔疑惑和震惊无处问,只能硬生生压下。   可他不是心里能装事的人,哪怕身后季榆迟时不时用他国语言跟对方交流,季屿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   他好想问问——   什么叫逗他的?季榆迟现在有心情逗他了吗?   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可以开玩笑了吗?   还有,什么叫季氏以后也是他的?   当初他们不是约定好,他净身出户,季氏全权交给季榆迟么。   季榆迟这话什么意思?   季榆迟对他的关照,已经到改变原则的程度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季榆迟心里的地位稍稍,稍稍上移了一丢丢?!   季屿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他咬着笔帽,不停回头看季榆迟,课就是找不到机会说话。   他好急,好难受。   几次回头,季榆迟都在专注开会。   暖黄色的灯光下,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着一件质地优良的白衬衫。   许是嫌操作不方便,他将袖口折在到了手腕处,露出两只修长的手。   一只手放在纯黑色的键盘上,另一只手虚虚握着鼠标。   季屿觉得,季榆迟那只手不是在操控鼠标,明明就在操控他的心。   偶尔,季榆迟盯着屏幕认真听。   偶尔,他会给出一些简短意见。   哪怕听不懂,季屿猜那些意见肯定一针见血。   季榆迟的声音很好听,说外语更好听。   季屿数了数,就他来书房这会,季榆迟就说了英语、日语、法语、意大利语……   果然是学霸啊,季屿感慨。   季榆迟真的是让他来陪他开会的吗?明明……是来撩拨他的吧。   季屿一时没忍住,红着耳尖,拿出手机做贼似的拍了张季榆迟认真工作的照片。   他小动作实在太多,季榆迟再聚精会神也不难发现。   更何况……因为不远处那人,他现在也很难集中精神。   一开始,他还随便季屿瞎动,尽量不受影响。   时间长了,他不免也开了两次小差看向不安分的少年。   视频那头的负责人和高管们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很快大家发现了他的异常,负责意大利地区的高管小心询问:“季董,您那边是否有事?”   “没。”季榆迟移回目光,言简意赅否认。   没事,但有人。   总有人回头看他,刚才趁他说话时,还偷偷给他拍了张照片。   那人动作很小心,藏得也很小心,以为他没发现。   开会的照片,有什么好拍的?   季榆迟嘴角弯了弯,收了心思继续开会。   而此刻小心藏照片的人,正低着头在季榆迟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新建了个相册。   他将刚拍的照片存入其中,咬着唇,红着耳尖给相册命名为——   “我喜欢的人”。 第32章 他家小朋友早不知道给他忘到哪里去了。   季榆迟的会议一直在持续。   最开始, 季屿还强打着精神等。   可作息规律的他,哪怕心里装着人、念着人,最后还没忍住困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无法, 季榆迟只能暂停会议,将某只呼呼大睡的人抱回房间安顿好,才回来继续开会。   以至于翌日在床上醒来的季屿, 非常非常懊恼。   因为他不仅浪费了昨晚跟季榆迟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今早也因为起迟错过了季榆迟送他上学的机会。   一顿早饭,他好似在吃糠咽菜,苦大仇深。   直至阿姨忍不住问他是否饭菜不合胃口,透露出昨晚是季榆迟亲自抱他回房时, 季屿才仿若彻底醒了过来,于是又找阿姨要了一份早饭,大快朵颐起来。   他到校晚,抵达教室时, 沈隐青已经学习了好一会了。   昨晚,厉寒来接人,他又陪季榆迟开会,忘了给沈隐青发个信息问一声后续了。   “隐青, 你昨晚回厉总那了?”季屿坐回座位, 拿出英语书后, 忍不住发问。   沈隐青转头看他:“没, 我回宿舍了。”   “哦。”   季屿弱弱地应了声,他觉得情况不大对。   季榆迟不是说厉寒昨晚是来道歉的么,怎么沈隐青他们昨晚还是分开了?   “复赛五天后开始, 你收到信息了吗?”沈隐青主动换了话题。   季屿回神:“嗯嗯, 收到了。”   他是一早收到节目组发来的信息的, “你想好表演什么节目了吗?”   沈隐青盯着桌面的书,沉默了会。   半晌,季屿才听到他用犹疑的声音问他。   “季屿,如果我说,我能进复赛是因为厉先生的帮忙,但现在我不想跟他再有纠葛了,可我还是坚持去复赛,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季屿稍稍反应了会。   ——所以,昨晚厉寒来郁家没用,他们还是Be了。   “当然不会。”季屿如实答。   现实世界里,季屿在娱乐圈浸染多年,自然知道开后门等行为普遍存在。   他虽然倡导凭真本事立足,可哪里又有绝对公平呢。   就说他,明明有天赋,也够努力,可谁又敢说他拿的那些奖项,没有季家带给他的成绩加成呢。   退一万步说,如若不是他爸妈是影帝影后,他又怎么可能五岁就进娱乐圈,成为家喻户晓的国民弟弟呢。   季屿心思单纯,但享受过特权和便利的他,也明白社会规则。   可沈隐青不同。   沈隐青自小活在艰难困境里,所有的成绩都是凭真本事一点一点努力得到的。   要说不公平,也只有别人对他不公平。   他应该很痛恨不公平。   现在忽然要去做对别人不公平的事,接受不了在所难免。   季屿安慰他:“你拿的是增加名额,不是挤掉其他选手换来的,没触碰谁的利益,不要有心理负担。   再说,厉总愿意给你这个机会,肯定是因为他在你这得到了他想要的,或者看到了他想要的。   他没觉得不公平,你也不需要多虑。”   沈隐青默了会,似乎认真思考了他的话。   片刻,他道:“好。我会跟你一起参赛的,艺考培训也会继续上。   季屿,谢谢你的帮助,我现在说报答你太早了,等有一天我有能力时,我一定还你这份恩情。”   沈隐青的回复太正式,搞得季屿很不好意思,笑着推他胳膊:“你好好的,我们是朋友嘛,本来就该相互帮助。”   “嗯,我记住了。”沈隐青却没笑,答得郑重其事。   白天上完文化课,晚上两人又去了郁家上艺考冲刺课。   一连两天,厉寒再没来过,沈隐青每晚上完课都要求骑车回学校。   季屿哪能让沈隐青大半夜一个人骑共享单车走,每次都安排司机送他,可沈隐青却很坚持。   他的理由是,艺考冲刺课还要一段时间,总不能老是麻烦季屿送。   季屿想想也是——   以往厉寒来接沈隐青,他没想过路程远近的问题。   现在沈隐青每晚要回宿舍,开车在路上都要半小时了,何况骑车,到校都差不多凌晨了,还睡什么。   一天两天就算了,这课程还要上个把月呢。   来回折腾太累了,而且马上他们要一起参加《以你之名》后续比赛,还要讨论和练习参赛节目。   季屿灵光一闪,眼睛一亮。   “隐青,你等我下,我跟榆迟哥哥说一声,你往后就住这好了,免得来回跑。”   沈隐青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季屿就冲向三楼书房找季榆迟商量去了。   跑得太快没感觉。   敲响书房门时,季屿才开始紧张。   让沈隐青留下住宿是他临时想到的,刚也是冲动了,没提前跟季榆迟商量就让沈隐青在楼下等他。   万一……季榆迟不同意,叫沈隐青白等就算了,还徒增失望。   而且……还显得他在季榆迟跟前特别说不上话。   丢人就算了,他肯定又要失落一阵。   哎,这大概就是卑微的暗恋吧。对方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他的心情。   季屿再次在心里可怜自己,又再一次为自己的莽撞懊恼。   “进。”   书房里,季榆迟言简意赅的回复传来。   季屿趴在门框上,小心翼翼探进去半个身子,喊人:“榆迟哥哥。”   “结束了?”听见声音,季榆迟扫了眼笔电上的时间。   季屿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嗯。”   应完,季屿有些忐忑地望着季榆迟,眼神稍微闪躲了下,小声开口,“榆迟哥哥,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季屿的态度过于小心谨慎,季榆迟挑了眉:“嗯?”   “那个……最近能不能让隐青睡我房间?他来回学校太远了,而且我最近还要跟他商量节目的事。”   说到最后,季屿都不敢直视季榆迟的目光了,不自觉低下头去。   季榆迟确实没想到季屿会提这个要求。   理由合情合理,但他不想答应:“睡你房间?”   “嗯。”   季屿偷偷瞟了眼他,握在门把上的手不自觉扣了扣。   这个小动作没逃过季榆迟的眼睛。   看得出季屿此刻很紧张,应该是很想让他答应,但又不敢挑明。   他佯装不懂,抛出关键性问题:“我记得你房间就一张床?”   许是觉得他有松口迹象,刚还低着头忐忑的少年,猛然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语气也轻快不少:“没事的,大家都是男生嘛,我跟他挤挤就行。”   季榆迟盯着眉眼舒展的少年,心中那点气没办法出。   “季屿,你在这住多久了?”他换了个角度引导他。   少年茫然了会,老实回答:“快一个月了。”   “快一个月了,没发现家里有客房?”哪怕克制,但他的声音还是冷了些。   听上去语气不太好,或许还有点震慑作用。   果不其然,门口的少年语气低了点,眼里那点光也暗了些。   他垂眸低声答:“知道。”   季榆迟以为他给的暗示够明显了,可少年似乎是个直脑子,根本不会转弯。   他只能听出他不高兴,却理解不了他给的答案。   此刻,少年垂头丧气的样子叫他不忍,原本想要教训一下他“男生跟男生也要避嫌”的念头立刻就被掐死了。   算了,他还小,以后再教吧。   无奈,季榆迟轻轻捏了下眉心,将话挑明:“那需要你跟沈隐青挤一张床?”   他的话甫一出口,直脑子少年终于明白了。   他“唰”一下抬头,眼底又出现亮晶晶的光:“谢谢榆迟哥哥,我现在就带隐青去二楼挑个客房。”   许是他的快乐会传染,季榆迟觉得堵在胸口那团气散了,心情也舒畅不少:“嗯。”   他一点头,季屿就一溜烟跑了。   原本,季榆迟以为解决了小朋友当前的困难,小朋友会更黏他一点。   谁知,往后几天,小朋友直接跟沈隐青开启了幸福了“二人生活”模式。   白天一起去学校上课,晚上一起回家突击,上完艺考冲刺课,他们还会继续商量、排练几天后的复赛节目。   以至于,这几天小朋友答应他继续的念书活动,不是他忙工作没时间。   而是小朋友主动跟他请了假,说等复赛结束后再继续。   季榆迟的郁闷无人可说,因为季屿根本没意识到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相反,他为自己感动了一把。   为了配得上季榆迟,他如此努力用功,甚至压制住随时蠢蠢而动的思念,投身于事业的精神,真叫人感动啊。   季屿在自我感动中,跟沈隐青一门心思搞事业。   一天晚上,他照例跟沈隐青排练复赛节目,Milk忽然跑来了影音室。   最近他忙,连心上人季榆迟都顾不上,自然也顾不上小狗狗Milk了。   他安抚性地揉了两把狗头,就电话阿姨上来领狗。   不多时,影音室的门开了,但进来的不是阿姨,是身穿家居服的季榆迟。   “榆迟哥哥,你怎么来了?”   突然见到季榆迟,季屿是高兴的,立马停掉了排练,巴巴地望着季榆迟。   季榆迟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圈,随后落在他脚下的Milk身上:“来接狗。”   “哦哦。”季屿应了声,而后蹲下身抱起Milk,递到季榆迟怀里。   递完,他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旁若无人地跟沈隐青交流:“我觉得你刚才的节奏有点快了,你稍微慢点试试。”   “嗯,好。”沈隐青擦了擦头上的汗,回到房间中央,伴着季屿外放的音乐舞动起来。   季榆迟对沈隐青的舞蹈没兴趣,但他抱着狗却没走,坐到了厉寒曾经坐过的单身沙发上。   两个小朋友你指点我,我观察你,像是把他完全遗忘了,忘我地投入到排练里。   怀里的Milk也不安分,坐不住,一直想往下跳。   季榆迟蹙了蹙眉,揉了两把狗头,小声训斥:“安静点!”   Milk似乎很怕他,立刻窝在他怀里老实了。   季榆迟又安抚性地薅了两把狗头,Milk敢怒不敢言。   见怀里的狗老实了,季榆迟拿出手机编辑了条信息发送。   季榆迟:[要不,我教你追人?]   这个点,对方没睡,似乎还很闲,消息秒回:[季榆迟,你有病?恩爱秀到我脸上了?你没事跟你家小朋友培养感情去,别烦我。]   季榆迟没计较对方的暴躁,扫了眼房间中央还在排练的两人——   这会换季屿唱歌了,声音轻缓干净,仿若潺潺流水,洗涤人的心灵。   他坐在地上清唱,沈隐青在他对面坐着,托着腮认真听,不时记录点什么。   两人你看着我,我望着你,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晃动,美好又青春。   是他这个外人插不进去的画面。   再看手机上厉寒那句“你家小朋友”,简直是讽刺。   ——他家小朋友早不知道给他忘到哪里去了。   都半个点了,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季榆迟的眉头拧得铁紧,低头打字,力道较刚才重了不少:[你以为我想?是你的愚蠢影响到我了。] 第33章 这么快就有别的哥哥了?   厉寒:[什么叫我的愚蠢的影响到你了?老子哪里愚蠢了?!]   季榆迟懒得跟感情上极度愚蠢的厉寒battle, 反正愚蠢这东西跟醉酒一样。   你永远别指望喝醉的人承认,愚蠢一样。   他举起手机,将两个小朋友热火朝天交流的画面拍了下来, 直接发给对方。   片刻,厉寒的回复来了:[你把镜头拉近点,看不清。]   厉寒:[你干脆拍个小视频, 带声音那种, 你不知道我这两天听不到他的声音,头更疼了。]   季榆迟对着手机冷嗤一声:[活该!但凡你对人好点?]   厉寒:[我特么对他还不够好?]   厉寒:[是,我确实没忍住动了他,可该给的也没少给。]   厉寒:[你快点给我拍个视频, 我现在整晚整晚睡不着。]   季榆迟扫了眼还在激烈讨论的小朋友们,无动于衷地回:[怎么没折磨死你。]   厉寒:[不拍你讲个锤子?别整天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身上,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你家小朋友呢,你追上了吗?]   季榆迟盯着那句“你家小朋友呢”, 而后扫了眼房间中央——   两个小朋友终于讨论完了,季屿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也不知道沾了点什么,他扭头望了望自己的屁股, 多拍了两下。   角度问题, 他侧身的瞬间, 另一边的衣摆就翘了起来, 露出了一截白嫩的腰。   季榆迟的目光少年精瘦的腰上停留了一瞬,旋即离开。   等少年来找他的空闲,他回复:[如果不是你, 快了。]   厉寒:[行, 不劳你关心, 我很快就能搞定。]   季榆迟掐着时间回:[确定是搞定,不是搞砸?]   “榆迟哥哥,我们结束了。”季榆迟消息刚发出去,季屿就过来了。   季榆迟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抱着Milk起身:“嗯。”   “我们还要讨论下物理试卷,先下去了哦。”季屿打完招呼,转身拽起身侧沈隐青的胳膊,两人手挽手走了。   干等了个把小时,刚准备跟他一起离开的季榆迟:“……”   季榆迟立在原地,望着两人挽着的手,最终在两个小朋友的身影消失不见时,终于气笑了。   他丢下狗,也不管Milk一溜烟逃命似地跑了,又冷着脸坐回了单人沙发。   拿出手机,他力道重了许多:[你特么要是再搞砸,我就让吴樾去追沈隐青!]   发完,许是觉得不解气。   他难的情绪失控又补了一条:[厉寒,你特么不仅愚蠢,还是个垃圾!]   《以你之名》复赛当天,季屿跟沈隐青早早到了现场。   复赛共102名选手,通过抽签PK,二进一模式,最终晋级51名选手。   抽完签,大家统一在大厅等待。   季屿的对手叫兰林,沈隐青的对手叫许微星。   今天的选拔有跟拍在,镜头会给一些有特色或者知名度的参赛选手。   偶尔也会扫向集体,有镜头在,大家都不好打听对手实力如何。   季屿跟沈隐青在角落里找个位置坐着等待叫号。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啊,是许微星哎。”   “真的哎!我看过他在速派app上发布的唱跳视频,好带劲!他也来参加《以你之名》了吗?怎么初赛没见到他?”   季屿一听到许微星,就跟沈隐青一起抬头看了过去——   不远处,镜头正对着一位笑着打招呼的少年。   少年穿着黑黄色棋盘格的衬衫,外面罩着白色休闲西装,头发和妆容都是精心打理过的。   整个人看上去精致俊朗,又不失少年人的青春感。   他笑起来很自然,阳光又帅气。   面对镜头,少年自然轻松,看得出台风很稳,应该有经验。   “我们初赛不是进了100名选手了,听说另外两个是资方安排的,许微星就是其中之一。”前方,交流还在继续。   “除了许微星,还有谁?”   “不知道也不关心。但许微星厉害了,听说不是节目负责人吴总安排的,而是是厉氏那位资方大佬安排的。”议论的声音低了些。   “天啦!那不是……”   “嘘,你懂就行。”议论声停了。   闻言,季屿皱了皱眉。   他凑近沈隐青,小声问,“厉总不止给了你名额,也给了别人?”   厉寒什么意思?   给沈隐青复赛的名额,还附送了一个竞争对手?   听那些人的意思,这个叫许微星的唱跳还很厉害。   那沈隐青这种初学者,怎么可能比过的?   这不是故意给人期望,又叫人深受打击,继而绝望么!   这对一个初学者可是致命打击,厉寒真的喜欢沈隐青吗?!   “我不知道。”沈隐青低着头,脸白了一个度,一看状态就不对。   季屿不敢再问,拍了拍他的肩安慰:“别担心,你实力也不差,好好发挥,做好自己就够了。”   “嗯。”沈隐青应了一声,但情绪并没好转。   季屿不知内情,但他知道——   厉寒是故意的,他在逼他。   那晚,厉寒去郁家接他回去,他没听话,坚持要回学校。   厉寒拗不过他,把他放在学校门口时,放了狠话。   他说:“沈隐青,你是不是觉得我非你不可?”   他当然不会这样觉得,但他没有吱声。   许是他的态度刺激了厉寒,结果厉寒就站在车门边,盯着他的背影放狠话:“你今晚敢走,你拥有的一切很快就成为别人的。”   那会他还不明白厉寒那句话的意思,但他坚持本心进了学校。   而后就是现在。   原来,厉寒说的“成为别人的”是这个意思。   见沈隐青情绪不对,季屿原本还想安慰两句,怎奈工作人员开始叫号了。   季屿排名靠前,只能跟沈隐青打个招呼先走了。   季屿晋级得很顺利——   他舞台经验足够,又突击训练了,加上对手紧张表现一般,五位导师一致将票投给了他。   中间那位,据说从国外回来的年轻导师顾归灵,特意赞扬他:“季屿舞台很稳,无论是唱歌还是舞蹈都很标准,表现很好,是一名很成熟的选手。”   季屿刚穿书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研究书中娱乐圈的各位前辈。   只是见那人坐在中央,猜想咖位不小,他礼貌道谢,而后下了台。   直至到了台下,同样晋级的选手才跟他科普:“你好厉害,居然得到了顾老师的表扬。”   “不好意思,我对顾老师不太了解,他很厉害吗?”他问。   那人惊讶道:“当然!他在国外已经很火了,年初回国后参加了《歌手》节目,惊艳全国,一炮而红。他在华国已经是粉丝数最多的歌手了。   真没想到他会来我们节目当导师,果然顶秀背后换人了,不缺钱。”   粉丝代表流量,代表商业价值。   这,季屿还是懂的。   他没注意到选手说的顶秀背后换了人,还在想顶秀这档看上去不怎么样的节目还真愿意花血本?   又暗自庆幸当初他没因为是黎苍介绍,就拒绝跟吴樾见面。   顾归灵虽然咖位大,但姿态却不高。   遇到紧张的选手会鼓励,遇到发挥好的选手会表扬。   他的见解很专业,点评一针见血,果然咖位与实力匹配。   看得出其他四位导师都以他马首是瞻。   很快轮到沈隐青这组,季屿再没心思跟人闲聊,端正坐好看表演。   许微星先上台。   他不亏是有经验的唱跳选手,选了一首男团歌曲,活力青春,将他的优势发挥了出来。   虽不算惊艳,但贵在稳定。   他表演完,台下响起自发的掌声,季屿一面鼓掌,一面为沈隐青捏了把汗。   许微星下去后,沈隐青上了台。   甫一看到台上白衣飘飘的人,季屿就瞪大了眼睛。   再一听音乐前奏,季屿就懂了——   沈隐青临时换了曲子!   可能知道对手是唱跳很厉害的许微星,沈隐青临时将动感的唱跳表演换成了古典与现代舞结合的舞蹈。   跟沈隐青一起排练时,季屿知道他有一点舞蹈功底。   沈隐青解释说也是奶奶教的。   但他对热舞不熟悉,跳得也不标准,经常错动作,季屿以为他只是会点基本功。   可这会,看着台上白衣飘飘的少年,踢腿,下腰,舒展双臂,屡屡伴随着音乐节点做出人类极限的动作,飘逸的白衫随着他的动作起舞,只觉少年并非现实中的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如仙如侠。   这首曲子,沈隐青完全放弃了声音优势,只用了单独舞蹈。   可如同他空灵的声音一样,他的每个动作细节都让人震撼、触动心灵。   之前许微星跳劲舞时,台下时不时是会有掌声和喝彩,而这会换成沈隐青,晋级的选手们都自觉噤了声。   要说唯一的响动,也是台上沈隐青每一次极限动作时,选手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季屿也被惊到了。   自此,他终于明白原书里,为何沈隐青能以第一名的成绩出道了。   极致空灵的嗓音加上极限柔韧的舞蹈,每一次沈隐青的出现都叫人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想不彩太难了!   一舞结束,台下鸦雀无声。   好半晌,台下才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而后如雷似鼓的掌声传遍了演播厅。   许微星是优秀,但沈隐青可谓惊艳了。   稳了。   季屿握紧拳头,高兴地跟沈隐青一起等待投票结果。   顾归灵咖位最大,每次都是四位导师投票结束后,他再给出关键性的一票。   季屿没想到,沈隐青这组,居然出现了二比二的情况。   导师们给的意见也不算偏颇——   支持许微星的导师们认为,许微星的唱跳才是主流,有市场,而且舞台经验丰富发挥稳定。   沈隐青的舞蹈虽然新,但再来一次就缺少看点了。而且没有唱功展示,节目丰富性不够。   支持沈隐青的导师们则认为,沈隐青有这功底何愁下次表演不够亮眼,相反许微星因为在短视频平台上展示过各种作品,观众已经有了熟悉度了,不够出其不意。   最终的选择权交给了顾归灵。   顾归灵举起话筒:“我投给沈隐青。不是说许微星不好,但在唱跳这块不够拔尖,比如上几轮的季屿,就比他更稳定、更专业。   沈隐青的舞蹈足够惊艳,可以说截止目前,没有哪位选手比他表现更好。   两相比较,我自然选择种类稀少又惊艳的。”   季屿正听得认真,万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而顾归灵在点他名时还朝台下的他看了一眼,扬了点笑意。   赞扬和认可之意明显。   随着他的目光,镜头扫向了他,季屿本能向镜头打了个招呼,露出甜甜的笑。   三比二,最终沈隐青胜出。   镜头又给到舞台上等结果的沈隐青,只见沈隐青喘着粗气鞠了一躬:“谢谢。”   有惊无险,两人都顺利晋级。   沈隐青是最后一组,他比完整个复赛也结束了。   季屿三步两步跑下去,跟沈隐青汇合:“隐青,你太厉害了,我都不知道你跳舞这么厉害!”   沈隐青到现在都没调整好气息,他扯了一把拖地的长衫:“我也很久没跳了,还好没失误。”   “你这叫没失误?简直完美好嘛!”季屿想想刚才的表演都激动。   他都快变成沈隐青的事业粉了。   什么厉寒,渣男一边去,别影响我家宝贝发光发热哦!   “季屿,隐青。”   两人正往外走呢,忽然身后有人喊。   季屿跟沈隐青一起回头,不是别人,正是表扬过他,也给了沈隐青关键性一票的顾归灵。   “顾老师。”这种场合,季屿反应更快,他先喊了人。   顾归灵冲两人淡淡一笑:“嗯,你们今天表现都很好。”   “谢谢顾老师。”这次,是沈隐青道的谢。   “顾老师?”顾归灵重复沈隐青对他的称呼,像是搁在嘴里转圜一圈,而后问,“不认识我了?”   沈隐青认真打量了下顾归灵。   季屿茫然看着眼前的场景,从沈隐青迷惑的眼神里读懂了——沈隐青确实没认出顾归灵。   “葛老师身体还好吗?”顾归灵问。   沈隐青眸子微微一缩:“你是?”   “嗯。”顾归灵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点音乐大咖的姿态也没有,像个邻家哥哥,“我小时候跟着葛老师后面学过舞蹈和音乐啊。本名顾维。”   “顾维哥。”沈隐青像是终于记起眼前人,惊讶道,“你变化太大了。”   顾归灵笑笑:“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腼腆害羞。”   季屿像个吃瓜群众,看看沈隐青,看看顾归灵,头摇摆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许是他的动作太好玩,顾归灵终于将视线放到了他身上:“怎么样,两位弟弟,一起吃个饭?”   顾归灵是沈隐青的故人,季屿没发表意见,只看向沈隐青。   沈隐青解释:“顾维哥是我奶奶以前的学生,小时候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   沈隐青活得太苦太独了,季屿乐意他多交个朋友。   “你决定。”他把决定权交给了沈隐青。   可能他们以前关系真的不错,平日里谨慎防备的沈隐青点了头:“好啊,那就麻烦顾维哥了。”   晚餐地点选得不远,就在比赛场地对面的一家高档日料店。   “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隐私性好点,见谅。”顾归灵给两人倒了杯水。   季屿懂。   现在他跟沈隐青还是素人,但顾归灵走到哪里都被注目,选一个安全的地方确实比吃什么更重要。   点菜前,顾归灵跟沈隐青随意聊了聊,话题主要围绕沈隐青的奶奶。   得知沈奶奶目前情况不好时,顾归灵当即跟沈隐青交换了联系方式,让他有任何困难都要联系自己。   不多时,来送菜单的服务员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季屿,隐青,你们看看想吃什么?”顾归灵绅士将选择权交给了他们。   季屿对吃的不挑,他刚讲菜单递给沈隐青,恰好来了条信息。   “隐青,你点。”季屿嘱咐了句后,低头看微信。   榆迟哥哥:[结束了?]   只一眼,季屿便如遭雷击!   这些天,他光顾着跟沈隐青排练和学习了,忍着思念将季榆迟往后排了排。   本来答应了复赛结束后,季榆迟来接他一起吃饭的。   可刚遇到顾归灵,这一打岔,完了!!!   季屿赶紧噼里啪啦回信息:[抱歉抱歉,复赛时遇到了一位导师,刚好是隐青认识的哥哥,我们在一起吃饭。]   他信息刚发出去,季榆迟的电话就过来了。   季屿心虚:“喂。”   “季屿。”季榆迟隔着听筒唤他,声音冷冷的,像是很不高兴,“这么快就有别的哥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很勤奋吧,本章2分评发红包~ 第34章 榆迟哥哥,你……在吃醋吗?   什么叫他这么快就有了别的哥哥?   顾归灵是沈隐青的哥哥啊。   季屿先是茫然, 而后又从季榆迟这句话中品出点别的味道来。   不知是否他最近突然情窦初开,他怎么听着,季榆迟这话有点吃醋的意思呢?   怕自己自作多情, 又当着顾归灵和沈隐青,他不好追问,又不好解释, 只低声辩解:“哪有。”   无论在现实世界, 还是在这里,他也只喊过季榆迟哥哥好吧。   “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并不领情,冷声命令。   季屿没懂:“啊?去哪里?”   “我在店门口。”季榆迟丢给他五个字就挂了电话。   季屿猛然转头,但身后的窗子角度不对, 看不见店门口。   “怎么了?”顾归灵问他,“有人找?”   季屿跟顾归灵并不熟,没打算详细解释,只点点头, 抱歉道:“我本来答应了晚上跟人吃饭的,给忘了。”   沈隐青先反应过来:“你哥哥?”   对沈隐青,季屿没什么顾忌,点了点头:“嗯嗯, 他好像在外面等我。”   “那要不要喊他上来一起?”顾归灵邀请。   季屿不敢。   这是季榆迟第一次干脆利落挂了他的电话, 哪怕当初季榆迟想要他小命时也没这么干过, 很明显他已经生气了。   他哪敢擅自做主让季榆迟跟不认识的顾归灵一起吃饭。   许是看出了他的为难, 沈隐青安慰他:“你先去吧,我跟顾维哥一起吃就行。”   季屿抱歉地看向顾归灵:“顾老师,真对不起。”   顾归灵很好说话, 开了个玩笑道:“这有什么对不起的, 本来就是你们先约好的, 我算插足。”   季屿感谢他的体谅,给沈隐青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一溜烟跑了。   季屿原本还想要去哪里找季榆迟,待他急匆匆来到店门口,就见到那辆总是接送他上下学的库里南。   季屿稍稍平复了下气息,拉开了车门:“榆迟哥哥。”   季榆迟盯着平板,并不理他。   季屿理亏,乖乖上车坐好。   司机点火启动车子,很快汇入主干道。   “我们去哪里吃饭?”季屿侧了侧身,小心翼翼问还在认真看文件的男人。   车里暖气流动,季屿觉得全身都暖融融的,可惜这并不能缓解他内心的忐忑。   他无措地搓了搓手,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好半晌,他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呜呜呜呜。   季榆迟果然生气了,都不理他了。   季屿悬着的心渐渐落下去。   他难受死了,也懊恼死了。   这些天,他光顾着搞事业,本来爱情线就没进展了,现在倒好,本来是个推进感情的好机会,也被他搞砸了。   季屿委屈又难过。   他想哄哄季榆迟,可又没经验,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上赶着小声解释今天的意外。   “榆迟哥哥。”季屿往季榆迟身边挪了挪身子,只差那么一指就要挨到时,季榆迟终于瞥了他一眼。   季屿像是在玩木头人游戏被定住了,立马坐正不动了。   “对不起。”他垂着头小声道歉,“今天复赛发生了一点意外。”   说完,他偷偷瞥了眼季榆迟。   季榆迟还盯着屏幕,正在阅读一份文件,但也没让他闭嘴。   季屿默认这是季榆迟在听的意思。   “比赛的时候,隐青遇到一个强劲的对手差点被淘汰了。”季屿尽量言简意赅将今天的突发状况复述出来,可他哪是话少的人,刚开个头就刹不住了。   “那个男生有点名气,舞台表现也挺好的,当然没我好。”说到许微星,季屿还不忘用顾归灵赞扬他的话夹带私货抬了自己一把,“幸好隐青聪明,临时换了个节目。”   说到沈隐青的舞蹈,季屿来劲了,也忘了此刻的目的是哄季榆迟,干脆又往季榆迟身边坐了坐,直至两人紧紧贴着。   见季榆迟的目光还在平板上,他还拉了拉他的胳膊,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兴奋道:“榆迟哥哥,你不知道隐青的舞蹈多惊艳,简直是神仙下凡!   天啦,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那么会跳,真实太厉害了!”   季屿回忆着现场,眼里放着光。   季榆迟的胳膊被他晃了晃,没法再精准点击屏幕,也就悬空在那,任由季屿动作。   “不过导师们也不是完全看好隐青。”说到这,季屿丢开了季榆迟的胳膊,语气低落了些,“也能理解嘛,毕竟隐青没人气,舞蹈也不是主流。   但是!”他的眼睛又亮了,继续扯季榆迟的胳膊,继续晃了晃,“幸好遇到了顾老师。   哦,对,就是隐青认识的一个哥哥。”   季榆迟刚趁季屿丢开他胳膊的空档批准了一处意见,季屿突如其来的摇晃,让哪处批注不小心删掉了。   季榆迟闭了闭眼。   这一切,越说越兴奋的季屿全然不察。   顾归灵问季榆迟时,季屿不欲多说。   但面对季榆迟,季屿将顾归灵卖了个干净,“顾老师小时候跟隐青奶奶学过舞蹈和唱歌,还在隐青家住过一段时间。   后来他去国外发展了,是一个很火的、很厉害歌手。年初他回了国,参加《歌手》节目时,直接火爆了全国,现在已经是国内顶级歌手了,商业价值无限。”   “就是这么厉害的顾老师,将关键的一票投给了隐青,所以隐青才能顺利晋级的。   后来比赛结束,顾老师喊我跟隐青一起吃饭,我才……”   才忘了跟你的约定。   季屿咬了咬唇,紧了紧握着季榆迟胳膊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小声道歉:“榆迟哥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终于,季榆迟的视线从平板上移至他晃动他胳膊的手上。   季屿以为季榆迟原谅了自己,赶紧趁机问:“我们去哪里吃饭?”   “饿着!”   冰冷的两个字,季榆迟直接灭了他的心思。   季屿顿时丧气了,原本坐的笔直的身子也一下子瘫了下来。   他是犯了错,但也不至于连晚饭都不给吃吧。   是,今天是他不对,让他饿一顿也没什么,但季榆迟自己呢,明明有心脏病,也能不按时吃饭吗?   季屿觉得季榆迟有点无理取闹。   哦,不是无理,是有理取闹。   季榆迟这么不爱惜身体,他有点生气。   于是,季屿干脆往窗边挪了挪,扒着车窗生闷气,离季榆迟八丈远。   他决定了,只要季榆迟跟他说话,哪怕一个字,一个标点,他就原谅他,然后再哄哄他好好吃晚饭。   可惜,季榆迟只是扫了眼他们之间的距离,就继续办公去了。   沉默维持了整整一路。   直至司机将车子停在郁家别墅门口,季榆迟连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说不难过是假的。   季屿在现实世界走哪不是被宠着捧着,哪受过被冷落的委屈。   也唯有在季榆迟面前,他甘愿承受这份委屈。   谁让“谁先动心谁先输”呢,先爱上的人注定是受伤那一方。   有什么办法?怪只怪他先动了心。   季屿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心疼自己一番后,抬头看向身侧的人:“榆……”   他刚开了个口,身侧的人就推门下车了,只留给了他一个冷漠又决绝的背影。   “嘭”一声,车门紧闭,季屿的心也跟着动静猛然一沉。   身侧空了,他的心也空了。   季屿难过得哭了。   季榆迟太绝情了,也太伤人了。   待季榆迟进了门,季屿才瘪着嘴下车,像脚上绑着千斤石一般举步维艰。   他一步一步挪进别墅客厅。   扫视一圈,屋里冷冷清清的,季榆迟应该早上楼去了,也没见到阿姨。   连Milk都不在,可能被季榆迟一并掳走了。   只留给他一个空落落的一楼。   季屿终于正大光明吐了一口浊气。   忙了一天,也紧张了一天,中午他和沈隐青只勉强吃了两口节目组发的盒饭,这会身心俱疲的他早就饿了。   肚子咕咕叫,但被罚了不给晚饭。   季屿委屈得不行。   季榆迟可真行,也真狠。   说不给吃饭,真不给吃饭,不仅不带他去饭店餐厅了,连阿姨都给放假了。   无法,季屿只能脱掉外套,撸起袖子去了厨房。   喜欢上一个气性大又身体不好的人,他可太难了。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会做饭,季屿盯着满满的冰箱发了愁。   他胃口好,吃什么都无所谓,但他还要考虑家里那位生气的病号呢。   季屿挠了挠头,最终在手机上调出了做饭的app,对着冰箱的菜品选了几个家常菜。   将食材全部搬运至厨房流理台后,他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下厨。   季榆迟是在半个小时后下楼的。   阿姨今天请假走了,他总不能真不让小朋友吃饭。   只是,当他行至一楼,便察觉情况不对。   “叮叮咚咚”“乒乒乓乓”“啊啊呀呀”的声音不绝于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在开什么厨房交响乐。   季榆迟拧着眉,三步两步冲向厨房,将紧闭的门一把拉开。   “咳咳咳……”浓重的烟味混着糊味窜进了鼻翼,季榆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季屿,你在干吗?”季榆迟一把将满脸通红的少年拉出来,而后关闭厨房门,让那一团遭离少年远点。   季屿也被呛得不行,脸和眼睛都红彤彤的,看着可怜又招人。   “我……在做饭。”许是也知道厨房里多糟糕,少年低声解释时底气不足。   做饭?   如果没记错,季屿两辈子都没做过饭吧。   季榆迟闭了闭眼,扫了眼餐桌:“一边坐着去。”   许是知道自己犯了错,这会季屿倒是很听话,在一步三回头中,乖乖坐到了餐桌前。   季榆迟深吸一口气,再次拉开门,进了厨房。   季屿虽然坐在餐桌前,但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厨房。   他见到身穿白衬衫、西装裤的季榆迟进了厨房,关紧了门。   季屿心怦怦跳,他害怕季榆迟看到厨房那一片狼藉。   好丢脸,而且肯定会弄脏季榆迟的衣服。   季屿无法想象,矜贵干净的季榆迟被弄得满身脏污的场景。   季榆迟会更生气,更讨厌他吧?   哎。   可他不敢喊季榆迟出来。   他今天犯的错已经够多了,再也不敢招惹季榆迟。   也不能怪他吧,他怎么知道做饭那么难!   明明他是照着app一步步来的啊,怎么别人做菜轻而易举,到他这就完全行不通呢?!   季屿举起双手托住脸,撑在餐桌上丧气地盯着厨房那扇紧闭的门。   厨房里响起了呼呼的风声,不知道季榆迟打开了什么,而后连季榆迟收拾东西的声音都被盖住了。   季屿像是丧失了视觉和听觉,只能干巴巴等着。   枯燥又难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榆迟终于再次打开了厨房门。   他还是那身衣服,白衬衫簇新规整,哪像他跟打过仗一样,脏得要命。   季榆迟端着两个盘子放在他面前的餐桌上,语气极冷:“洗手,吃饭。”   “哦哦。”季屿还没来得及看餐盘里是什么,赶紧听话地起身去洗手。   等他再回来,餐桌上又摆放了几个餐盘。   一溜的西餐,色泽漂亮,香气四溢。   只是看着、闻着,季屿都觉得饿得不行了。   “榆迟哥哥,这都是你做的?”美食面前,季屿忘了刚才那点不愉快和尴尬,惊讶又轻快地问,“没想到你这么擅长西餐。”   对面,身形颀长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坐下,将折起的衬衫袖口放下,揶揄道:“那也要你给我留了中餐食材。”   季屿:“……”   季屿刚抛开的那点尴尬又卷土而来——   不是季榆迟不擅长中餐,怪他刚才一通神操作,把中餐食材浪费个干净。   “对不起。”   季屿也不知道今晚是第几次道歉了。   季榆迟拿起刀叉,开始切牛排。   他低着头认真处理食材,不看他,语气又淡又冷:“错哪了?”   一时间,季屿以为又回到他刚穿书醉酒,把季榆迟当成迟学长那次。   那会,季榆迟也是用这种态度问他:“错哪了?”   他反思了半天,都没给出让季榆迟满意的答案。   季榆迟的心思太难猜,他没哪一次读懂过。   不自觉的,季屿紧张了起来。   他戳了戳盘子里的牛排,小声道:“不该忘了跟你的约定。”   “还有呢?”   季屿又戳了戳牛排:“不该不跟你说一声,就去跟别人吃饭。”   “还有呢?”   季屿继续戳牛排,叉子在牛排上戳出了好些个小洞洞:“不该不自量力去厨房。”   对面终于响起一道轻哼声。   不用抬头看季榆迟的表情,季屿就知道他被嘲讽了。   心中的委屈无从排解,季屿戳牛排的力道重了点,小声为自己辩解:“我还不是怕你没饭吃。”   “我?”   终于,季榆迟抬头扫了他一眼。   季屿瞟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到底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你身体不好,不能不吃饭。”   季榆迟盯着餐盘里已经切好的牛排,终于安静了一瞬。   季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以为自己还是没给出季榆迟想听的答案,继续戳牛排,绞尽脑汁补充:“还有,错在不该浪费粮食。”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对面的男人发问,语气不好。   季屿动作一顿,这才发现面前的牛排都快千疮百孔了。   他一阵尴尬。   还不待他解释自己会吃完的,就见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季榆迟干脆利落地端走了他的食物。   季屿慌了,留恋的目光随着餐盘移动,急忙大喊:“我会吃的!”   许是他对食物的渴望实在强烈,季榆迟终于笑了声。   将他那份牛排放在了自己面前后,季榆迟将那份已经被处理好的牛排放至季屿面前,漾了点笑意回复:“没让你不吃。”   季屿呆了。   原来季榆迟不是不让他吃了,而是用已经切好的牛排换了他那块“千疮百孔”。   心里蓦然一暖。   此前所有的委屈烟消云散。   他刚要道谢,就见已经在处理那块“千疮百孔”的季榆迟又问:“没有了?”   一打岔,季屿又陷在自己的犯错中。   他皱眉,仔细回忆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做的不对。   他动动唇,也不敢吱声,只轻轻摇头。   应该没有了吧,他想。   对面,季榆迟放下了刀叉。   刀叉和餐盘发出的轻微碰撞声,让季屿的心一凛。   直觉告诉他,季榆迟刚跟他交换食物的好心情没了,现在又生气了。   果不其然,季榆迟掀起眼皮看向了他。   他眼底漆黑,像风雨欲来的前兆。   季屿不自觉挺直背脊,等着被训斥。   “季屿。”季榆迟喊他的名字,声音很冷。   季屿抿着唇“嗯”了声。   “你错在,不该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我不管他是沈隐青,还是顾归灵,我不关心,也不想听,懂了吗?”   季榆迟认真凝视他,很正式地一字一句说出。   季屿茫然望着他,消化着这句话。   季榆迟任由他打量,不移开目光,也没有其他动作,像是在耐心等待他的答复。   安静的餐厅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哦,还有他过快的心跳声。   季屿长而卷的睫毛上下扇动了下。   他在想,季榆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季榆迟对他这么霸道,连在他面前提别的男人都不行。   可……   他有一点点,不,有很多很多开心,是怎么回事。   耳尖有点烫,季屿微微垂眸,将心里话小声说了出来:“你好霸道哦。”   有点害羞,还有点骄傲。   他没指望季榆迟能懂他的意思,也做好了季榆迟指责他的准备。   可万没想到,对面的男人冷硬地甩给他两个字。   他说:“我是。”   态度虽不好,但表述够清晰。   季屿的心跳又快了些!   扑通,扑通,扑通,就快要冲出了嗓子眼。   所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是他自作多情,季榆迟对他,真的……   太上头了。   季屿的脸红透了,他不敢抬头看季榆迟。   可他又太想知道季榆迟对他是不是也有那份心思。   如果是,他们就算双箭头了吧,那他岂不是不用辛苦的暗恋了?!   于是,他紧了紧握着刀叉的力度,借着上头的氛围,弱弱地问:“榆迟哥哥,你……在吃醋吗?”   因为我跟你在一起时,总是谈论顾归灵和沈隐青?   你对我的占有欲,让你吃醋,所以生气了?   再一次,对面的男人给了他肯定答案。   他还是那两个字:“我是。”   冷硬默然,却掷地有声。   突兀地砸在了季屿的心上。   季屿懵了。   他倏地抬头,瞪大眼睛看向季榆迟。   季榆迟毫不避讳地回视他,目光灼灼。   他唤他的名字:“季屿。”   季屿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从突然而至的幸福中回过神来,自然也没答应。   季榆迟却不等他答复,只盯着他反问:“你还想问什么?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第35章 季榆迟的秘密。   不知为何, 季屿相信只要他点头。   不,无须他点头,只要他再发一会呆, 季榆迟就会再次丢给他那两个字:“我是。”   ——季屿,你还想问什么?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我是。   心里渴望得到答案,但理智却叫他慌得不行。   不不不, 他不想现在听到肯定答复。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一刻,季屿的动作比反应更快,他直接“呼啦”一下起身,在季榆迟开口之前, 倾身向前,伸手一把堵住了季榆迟的唇。   季屿的眼神和动作都极度慌乱,出口的话也语无伦次。   “不不不,我不想知道。”季屿摇头, 眼里全是惊恐“我没问你,你也不许说,我不想知道。”   他的心怦怦跳,生怕下一秒季榆迟拧开了他的手, 强硬告知他答案。   暗恋季榆迟, 是他的事。   可……万一季榆迟也对他有意思, 他们以后要怎么相处?   他不挑明心意, 两个人就很尴尬。   那他还能住在这,光明正大跟季榆迟相处吗?   挑明呢,岂不是要谈恋爱。   可……他们现在的关系, 能谈恋爱吗?季家人会怎么看他?又怎么看季榆迟?   真假少爷在一起了, 会被人笑话吧?   他是个无名小卒, 没所谓。   可季家呢?知名人士季榆迟呢?他肯定不能让季家跟季榆迟被外界嘲笑。   而且,他还没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呢,凭什么配得上各方面都异常优秀的季榆迟。   不,不是时候。   绝对不是现在!   季屿脑子一团糟,像被猫咪玩坏的线团,找不到头绪。   但理智告诉他,他唯一能化解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他偷偷喜欢季榆迟就好。   季榆迟对他什么感觉,他不能知道。   他没做好面对的准备。   察觉季榆迟的唇瓣在他手心动了动,润湿温暖的触感让季屿的手心一电,心也跟着一跳。   “你不许说!”季屿捂住他的唇不松手,盯着季榆迟的眼睛认真警告。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眼底的惊惧和惶恐快要溢出来,像清晨林间被惊动的小鹿。   草木皆兵,警觉又可怜。   凭着一股气,不管不顾打直球的季榆迟,忽然就心软了。   他盯着少年泛红的眼睛点了头。   得到季榆迟的应允,季屿的心落回肚子里,再也顾不上道歉或尴尬,他松开季榆迟,一秒没耽误,转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了。   说是落荒而逃也不为过。   一溜烟,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楼梯转角了。   季榆迟望着空荡荡的楼梯转角,轻叹了口气。   没忍住,太急了,也大意了。   到底还是吓到小朋友了。   季榆迟收回目光,盯着一桌子西餐,没了胃口。   本来也不是做给自己吃的,他还记得那天在季家老宅,季屿对他说:“郁哥,这个牛排好吃。”   可惜……   扫了眼对面餐盘里,大小均匀的牛排块好好地摆放在那,却再也等不到品尝它们的主人。   季榆迟闭了闭眼。   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急,要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怎么只是季屿忘了跟他的约定,将时间和精力花在了别的男人身上,他怎么就急了呢?   他是那么没有耐心的人吗?   不是。   但对季屿,他是。   他确实听不得季屿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说别的男人多厉害,多优秀。   能有多厉害,又有多优秀?   前世今生,他努力那么多年,都不够他觉得厉害和优秀吗?   季榆迟,你自卑了。   尽管不想承认,但季榆迟还是自嘲一笑,默认了。   在季屿面前,他始终都是卑微的一方,不是吗?   不敢表白,哪怕是袒露一点点心思都不敢。   你敢说你觊觎他多少年了吗?你那些窥视和暗恋敢宣之于口吗?   不,他不敢。   怕玷污了小少爷,怕吓到小少爷,怕被拒绝,也怕被嘲笑。   不是他被嘲笑。   是季屿因为他的喜欢被嘲笑。   那些人一定会说:“看,就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贫困生喜欢季屿哎,季屿居然被这种人喜欢上,好丢人哦。”   喜欢,对他来说太奢侈。   那个女人没说错,是他不配。   如若不是内心自卑,你又何必在认出季屿的那一刻就出尔反尔,跑去要回了季家的身份?   真的是因为有了这个身份,就更能光明正大掌权季家吗?   季榆迟再次自嘲一笑。   自然不是。   想要掌权季家的方式千千万,只要他肯花点心思,多的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但他却用了最极端的方式——让季屿脱离季家,他取而代之。   不知情的人,以为是他心狠手辣。   知情的人,以为他是为了保护季屿不被利用。   唯有他知道,他只不过,想要那一个身份。   那个,上辈子他求而不得,也没法正大光明对季屿表白的身份罢了。   这是他的执念。   也是他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和卑微。   季榆迟深吸一口气,将久远的记忆和深沉的心思压下,起了身。   同一时间,将房门反锁的季屿正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刚才情况太急,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顾着逃避和逃跑了。   现在回到自己房里,他的心跳才稍微平复了点。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季榆迟对他也有意思。   季屿愁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往后要怎么办?   季屿握紧拳头,在房里走来走去,希望能思忖一个妥善的处理办法。   首先得搞定季爷爷和季家父母吧。   季榆迟那个冷性子,根本不像能跟季家搞好关系的样子。   所以,还得靠他。   呜呜呜呜,早知道上次跟季家父母见面时,他就积极主动点留个好印象了。   现在倒好,当初他为了帮季榆迟说话,不仅推掉了季家父母的好意,还在他们面前发了一通酒疯。   那会,季爸爸要送他回房,他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他大言不惭道:“你又不是我爸爸。”   他确实不是他爸爸,可他不是季榆迟爸爸么,这……等他跟季榆迟在一起时,不还是他爸爸么。   哎,人为什么没有前后眼。   他怎么就把自己大好的前途亲自摧毁了呢。   季屿愁啊。   愁得一边在屋里踱步,一遍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好像老天爷也察觉了他的烦闷与不安,大冬天的,窗外忽然闪了几道雷电。   季屿吓了一跳。   他不敢再在房里走来走去了,干脆脱掉鞋,缩到床上靠墙坐着。   他怕雷电,不敢一个人呆着。   想到外面一会要下雨,季屿拿出手机给沈隐青发了条信息。   一是关心沈隐青,一是给自己壮胆。   季屿:[隐青,外面要下雨了,你晚上回来吗?]   今天复赛,他们的艺考冲刺课停了,此前走得太急,他忘了问沈隐青今晚是回郁家,还是回学校。   不多时,沈隐青的回复来了:[顾维哥已经送我到校了。]   季屿噼里啪啦打字:[哦哦,那就好。]   好什么好,外面电闪雷鸣,他要怕死了。   他本来还想去沈隐青房间蹭蹭的。   沈隐青似乎在忙,在他回复后就没了动静,季屿无法,只能拿着手机继续找人说话缓解心中的恐惧。   找谁呢?   他挠了挠头,找一下季妈妈吧。   跟季家人缓解一下关系也好,季家也只有搞艺术的季妈妈大胆开放些,应该对他跟季榆迟这段感情接受度更高一点吧?!   季屿谋划了半天,根本没发现从关上门起,他担心的点就是:他跟季榆迟在一起后如何如何。   压根没考虑过,他不跟季榆迟在一起的任何后续。   内心的选择早将他卖了个干净。   一无所察的季屿此刻正紧张着。   这是他穿书来第一次跟季妈妈联系,根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点开季妈妈的头像,他有点为难。   他要怎么开口才显得自然?   又要怎么顺带拐到他跟季榆迟关系的话题上?   万一,季妈妈这会又在满天飞,不能及时回他消息怎么办?   哎,好难。   算了。   季屿想,他干脆发在家庭群里吧,不管是季爷爷、季爸爸还是季妈妈,只要有人理他,他就能继续下去。   人多才不显得尴尬。   于是季屿做了决定。   他打开“季家一家人”的群,试探性地发了条信息。   季屿:[我们这边打雷下雨了,大家要注意安全啊。]   果不其然,季爸爸跟季妈妈都在忙,没回应。   倒是季家老爷子给了个回复:[小屿在家吧,外面冷,别淋雨。]   季屿回复:[在家呢。]   不多时,群里又响了声,是季爸爸:[晚饭吃了吗?]   季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本来是要吃的,不是季榆迟突如其来的“表白”把他吓退了么。   不敢说自己没吃饭,后面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拷问。   季屿干脆撒谎:[吃了。]   反正是隔着屏幕聊天,他不信有人看到他发红的耳朵。   就在他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到跟季榆迟的关系上,稍稍为以后的恋情铺垫下时,另一位当事人的名字忽然出现。   季榆迟:[为什么撒谎?]   季屿:!!!   他蓦然睁大了双眼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待看清楚,手一抖,手机直接掉在了床上。   怎……怎么回事?   季榆迟是什么时候进群的?!他怎么一点没察觉?!   明明前不久他看这个群,还没有季榆迟的!   季屿手忙脚乱捡起手机,果不其然季榆迟一石激起千层浪,群里因为他那句话已经刷屏了。   季爷爷:[小屿啊,晚上怎么没吃饭?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季爸爸:[小孩子怎么能撒谎?]   季妈妈:[小屿,你还在长身体,不兴减肥那一套,现在身材就很好。]   季屿:……   季屿看着群里的关心,根本不知道怎么回。   就在这时——   “叩叩叩”,他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家里没外人,这时候敲他门的,只能是季榆迟。   季屿立马捏紧手机,惊恐地望着房门,紧绷着身体防备着。   “开门。”   季榆迟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进来,不知是否被木质过滤过,听起来闷闷的,沉沉的。   季屿更慌了。   他动动唇,又动动唇,最终还是没胆量拒绝,但他也没打算起身开门就是了。   “给你送饭。”门外,季榆迟补了一句。   季屿握紧拳头,梗着脖子冲门外喊了声:“我不饿,我不吃!”   肚子不合时宜地唱起了空城计,几乎是立刻揭穿了他的谎话。   季屿尴尬不已,好在隔着门,季榆迟听不见。   不然他真要钻到地缝去了。   季屿竖起耳朵等了会,门外季榆迟没再说话,良好的隔音效果也没让他听到走路的声音,他也不知道季榆迟走没走。   不多时,捏在手中的手机又响起了声音。   窗外,雷雨交加,季屿赶紧拿起手机找寻稀薄的安全感。   季爷爷:[榆迟,小屿晚上怎么没吃饭?]   季榆迟:[喊他了,不给我开门。]   季爷爷:[怎么还闹气脾气了?]   季榆迟:[可能我说了些话吓到他了。]   季妈妈:[什么话?]   季屿:!!!   再也顾不得丢不丢脸,害不害羞,季屿几乎是瞬间从床上跳了下来,三步两步冲到门边,一把扭开门锁,打开房门。   “季榆迟,你再回一个你就死定了!”季屿是吼出来的。   过于紧张和激动,软糯的声音都劈了叉。   门外,颀长矜贵的男人,虚虚靠在门框上,一手拎着保温盒,一手在手机上操作。   听见响动,他缓缓抬头扫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发送键。   季屿像只受惊的鸟,倏地低头查看群消息。   季榆迟:[哦,没事了,他开门了。]   季屿的心,上上下下被吊着、被煎熬着,在这一刻才真正落地,得以舒缓。   松了口气的同时,季屿又恼极了。   季榆迟这个大坏蛋,他是故意的!   他在群里说那些话,是知道他会忍不住冲出来。   不然怎么解释他刚发送出去的内容,像未卜先知一样?!   季屿好气啊!   可他的脑子,根本斗不过门口已经收了手机,盯着他的人。   气死了!   季屿丢开门把手,转身气鼓鼓地回了卧室。   不是他不想把季榆迟再次关在门外。   而是他相信,只要他敢,季榆迟就能有更多让他开门的方式。   他这个高中生的脑子,哪比得过十八岁就是博士生的季榆迟!!!   他自闭了!自暴自弃了!!摆烂了!!!   季榆迟果然尾随他进了房,将保温盒放在他房间的茶几上,吩咐:“吃饭。”   摆烂的人是没资格说“不”的,何况他真的好饿啊。   季屿磨磨蹭蹭走到茶几前,坐下。   保温盒已经被季榆迟打开了,里面是他此前做的西餐,丰富营养、色泽鲜美。   季屿动了动唇。   他偷偷瞟了眼季榆迟,后者好像没笑话他,帮他摆好餐具后就转身走了。   ……就走了?   虽然季榆迟在这,他确实尴尬就是了。   可见季榆迟转身就走的身影,季屿不知怎么了,又突然有点失落。   窗外雷电交加,他不时被吓到。   好在房门还开着,他能偷偷瞟一眼季榆迟的房间找胆量。   季屿在恐惧和失落中,将食物送进了口中。   他刚吃两口,又一个惊雷到来,手一抖,牛排跌回了保温盒。   胃口尽失,恐惧翻倍。   就在他准备合上保温盒,躺到床上找安全感时,给他送饭的男人去而复返了。   这一次,他拿了个笔记本和两份文件直接进了房。   全程,他都没跟他说话,自来熟地关了房门,霸占了他的书桌。   季屿扭头看他,可季榆迟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自顾自地摆放好了电脑和文件,开始了专注的工作,如往日在书房一样。   季屿心里打着鼓,不知道季榆迟什么意思。   但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季榆迟在身后,他被雷电激发的那点恐惧消散了,饥饿感又瞬间回来了。   于是,他继续吃了晚饭。   收拾完保温盒,他还趁着季榆迟在房间那点底气,去浴室冲了把澡。   洗完澡出来,季榆迟还在。   他始终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认真办公,好似从未动过。   季屿不敢打扰他,也没想好要跟他说点什么,小心翼翼拿起此前艺考冲刺课的台本看起来。   时间滴答流逝,直至时钟指向十一点时,季榆迟都没要走的意思。   季屿终于忍不住了。   他坐在床上,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喊了背对着他一晚上,也陪了他一晚上的男人:“榆迟哥哥。”   “嗯。”男人丢给了一个冷漠的单音节。   季屿也不计较,只小心翼翼问:“十一点了,你还不睡吗?”   “没忙完,你先睡。”语气依旧冷漠,好歹给了他答复。   “哦哦。”季屿点点头,而后听话地躺在了床上。   窗外的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季屿闭着眼睛想,这雷要打到什么时候啊,一会季榆迟走了,他还要怎么睡啊。   许是季榆迟始终在,困意来袭时,季屿很放松地进入了梦乡。   睡着前,他迷迷糊糊地想:季榆迟今晚为什么非要到他房间办公啊?怎么看着像故意陪他一样。   可他害怕打雷的事,季榆迟不可能知道啊。   直至身后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季榆迟才停了敲击键盘的手。   他转身扫了眼床上已经睡熟的少年,起了身。   关掉房间大灯,扫了眼窗外不停歇的雷雨夜,他又坐回季屿房间的书桌前。   没再工作,只盯着已经黑屏的电脑,安静坐着。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季屿怕打雷。   他偷窥他的时间,从不以天和月记,是以年,以青春。   整整十年,一个完整的青春。 第36章 想他。   一夜好眠。   季屿起床时, 窗外的雨早停了。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一丝光亮恰好打在季屿刚睁开的眼睛上。   他抬手挡了挡,眯了眯眼, 才换了个角度看向房间里的书桌。   除了他此前留下的笔筒和一个台本,再无其他痕迹。   昨晚背对他很久的男人,如窗外的雷雨夜一样,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离开了。   悄无声息。   这是第一次, 季屿在雷雨夜睡得这么好,丁点没被惊动和干扰。   他伸了个懒腰,赖了一会床才起来。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 只要四楼影音室继续上艺考冲刺课就行。   洗漱时,季屿的理智和记忆逐渐归拢。   昨晚,因为季榆迟在,他免于被雷雨夜惊扰, 但全程他们也没怎么说话,所以不存在尴尬。   那么早上呢?   季榆迟应该不会继续昨天晚餐时的话题吧?   季屿拿不准。   他心里忐忑,洗漱的动作慢了点。   他有意逃避,想等季榆迟去公司后再下去吃早餐, 这样至少白天不用见面, 也免于尴尬。   等他磨磨蹭蹭下了楼, 季榆迟果然已经走了, 季屿稍稍松了口气。   “季少爷起来了。”阿姨熟稔地跟他打招呼,将早餐端到桌上。   季屿走至餐桌前落座,他一边小口喝粥, 一边旁敲侧击地试探:“榆迟哥哥已经走啦?”   阿姨正在厨房忙, 闻言, 扭头扫了他一眼:“对,先生一大早就走了,说是出差去了,归期未定。”   “哦哦。”季屿点了点头。   点完头,他才发现哪里不对。   举在嘴边的勺子顿住了,脑海“轰”一下,空白了一瞬。   不是去公司了,是出差了?   去哪里出差了?国内还是国外?   什么叫归期未定?   那季榆迟到底哪天回来?   还有,他出差怎么这么突然,昨晚明明他们同处一室,他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   餐桌上摆放着各种精致的餐品,营养美味,都是他平日里最爱吃的。   可这会,季屿半点胃口都没,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讲不清是失望更多,还是失落更多。   明明,跟季榆迟避开是他当下最渴望的事,为什么季榆迟出差这事对他打击这么大?   还说对他有意思,这算什么有意思?!   走都不跟他说一声。   心像被谁撕开了个口子,呼啦啦灌着风,凉悠悠、空洞洞的。   季屿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饭,又心不在焉地去了四楼的影音室等着上课。   白天还好,老师和沈隐青都在,季屿敬业精神也不错。   提着一口气,季屿高质量完成了今天的课。   授课老师们连连夸奖他短短时间进步巨大,已经是个很优秀的演员了。   季屿苦笑着应下了。   ——哪是他进步大,只是他没心思再遮掩而已。   此前上冲刺课,他怕暴露他在现实世界的经验,总是收着上的,故意出点错给老师点拨他的机会。   但这会,他能集中精神上课就不错了,哪还能顾忌方方面面,直接拿出了百分百的功底。   要说进步大,沈隐青才是真的进步。   他不过是拿经验作弊。   周六周日晚上都不上课,沈隐青也不住这,下了课跟老师一起走了,偌大的郁家别墅又只剩下阿姨跟他自己。   阿姨也不知道季榆迟在哪里请的,敬业得很。   只要季屿不召唤她,她就跟个隐形人一般。   唯有一日三餐准时出现,喊他吃饭。   阿姨把他照顾得很好,可季屿心里空啊,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晚上,他特意没在卧室学习,去了季榆迟的书房。   同一个房间,因为没了那人,季屿只觉得更不习惯,他趴在平日里做卷子的书桌上,每写两行就要回头看看。   仿佛他看得多了,另一边的书桌前,他心里记挂着的男人就会突然出现似的。   自然不可能。   季榆迟的书桌是空的,他平日用的笔电还在,跟他一样孤零零落在那,没了主人的宠幸。   好可怜啊。   试卷也做不下去,季屿丧气地哀叹一声,随后扭头,对着季榆迟的座位拍了张照片。   跟那晚一样,除了穿着白衬衫认真工作的男人不在,所有景象都一模一样。   可能季榆迟有些强迫症,他那些办公工具和书籍摆放位置都一样。   季屿看着熟悉的照片,只觉得心里更空了。   他点进“我喜欢的人”相册,看了看那晚偷拍的季榆迟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专注认真,侧脸的线条干净漂亮,金边眼镜泛着幽幽的光,为他平添了一份冷漠矜贵气质。   “大坏蛋,没良心!”   季屿戳了戳季榆迟的脸,愤愤抱怨。   抱怨完,又小心翼翼用拇指抚了抚被他戳过的地方,好似他刚才隔着屏幕,能将季榆迟的脸戳坏似的。   盯着看了半天,季屿才念念不舍地退出来,又将刚拍的这张没有季榆迟的照片存入其中。   想了想,他最终还是低着头为这张照片命了名。   ——“有点想他”。   输入完,稍一犹豫,季屿又给删掉了两字。   最终这张照片被他定格为——“想他”。   就在季屿睹物思人时,他忽然接到了节目组那边的电话。   季屿赶紧回神,认真对待。   不是什么大事,说他们复赛的视频会发个预告微博,让他们晋级的选手没微博的赶紧注册一个,节目组会给认证,然后需要他们转发官博。   常规操作,季屿很快注册好微博,将账号名称和需要提交的证件照片发给了节目组。   不多时,节目组回复他搞定了。   待他再登上微博,发现多了不少粉丝。   除了一些节目粉丝和官博,还有沈隐青和一些他打过照面的选手。   季屿挨个回关过去,最后转发了官博的预告短片。   短片不长,只有两分多钟,里面剪辑了一些有知名度和有特色的选手表演片段,分给每名选手的时间也就短短几秒或十几秒。   他和沈隐青都在其中,时间相比而言也算长。   他的唱跳很青春,也很甜,加上他的长相、装扮和神情,算很吸粉的弟弟类型。   季屿知道自己的特长是什么,所以每次比赛也有意朝自己的优势靠拢。   没意外,到他这里,弹幕多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这个甜甜的弟弟是谁啊?快过来让姐姐mua一口!]   [天啦,太甜了,甜死我算啦~]   [弟弟的舞台也太稳了,要不说这是选秀节目,我以为在看哪位明星的现场,好棒好棒!我好爱~]   [节目组,我命令你一分钟内给出弟弟的全部信息,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季屿对此没多少感触。   在现实世界时,他微博粉丝好几千万,每天都能见到比这更出格、更夸张的赞扬和表白。   他后面是沈隐青。   节目组剪辑了沈隐青几个高难度的踢腿下腰动作,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是他一贯的清冷,但额间却点了一抹红,将白衣胜雪的他称得更禁欲。   衣袂飘飘,似仙如侠。   [啊啊啊啊啊,杀了我吧!这个弟弟我真的可!]   [这是哪里来得神仙弟弟,爱了爱了!]   [尼玛的节目组,能不能会来事点,给弟弟们的名字打在相应的片段会难死你?!]   [快点交出前面甜弟弟和这位神仙弟弟的名字!我要做第一个粉丝!]   短片看完,季屿只有一个想法——沈隐青要火了。   短短几分钟的预告片,每位被剪辑进去的选手都有特色,但沈隐青的舞蹈绝对是最出彩的。   不只是他精湛的舞蹈技巧,还有与之一体的清冷气质和人舞合一的意境。   沈隐青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季屿由衷为沈隐青高兴。   他有这个猜测,是因为在现实世界多年经验得来的,但没得到证实前他不敢告诉沈隐青,怕万一预测失败徒增失望。   但季屿还是第一时间给沈隐青发了微信:[隐青,你跳得真好!]   沈隐青很快回复过来:[你也是,舞台很稳,台风也正。]   季屿知道沈隐青的回复不是客套和敷衍,是真心实意这样觉得。   季屿对自己的实力有清醒认知——   他想在这个节目出道不难,但要像沈隐青那样因为一个节目片段出圈不可能。   他的强项不是选秀节目,而在演戏和真人秀综艺上。   他愿意参加这档节目,也只是为了露脸。等节目结束,他也不可能走唱跳的路子,还是要试镜拍戏的。   很显然,沈隐青的事业线跟原书中设定的一样,会是一名很优秀的歌手。   而且,也将是一名顶级的舞蹈家。   他适合这种高雅的路线,跟他的性格和气质都很贴合。   如季屿预测的那般,《以你为名》官博的那条微博很快上了热搜,与之一同上热搜的,还有网友自发剪辑的沈隐青跳舞片段。   热搜tag是——   #以你之名神仙弟弟#   沈隐青,以一曲舞蹈,未露面已出圈。   紧接着,沈隐青的微博,被千千万万的姐姐粉、妈妈粉、女友粉、老婆粉,甚至爸爸粉、男友粉攻陷。   而他在三次元的信息很快也被网友贴了出来。   “英华国际中学高三生”“品学兼优的贫困生”“全国数理化奥赛金奖”“小天使歌唱志愿者”等等。   甚至还有“季屿同桌”“顾归灵旧识”的标签。   闻风而动的媒体和博主们也早早蹲在了英华国际学校门口,就是为了拿到第一手的八卦资讯。   沈隐青哪经历过这种场面,第二天上完艺考冲刺课,吓得干脆留宿了郁家。   季屿盯着微博上“季屿同桌”的标签哭笑不得。   “隐青,托你的福,我的粉丝也连夜涨了两百万粉。”季屿用开玩笑的话安抚受惊不小的沈隐青。   沈隐青哪有心思开玩笑,握着手机神色紧张:“你别瞎说,这本来就是你的粉丝,只是预告片里楠找不到哪个是你,刚好从我这边知道了。”   “放松点。”季屿拍了拍沈隐青的肩膀安慰他,“明星就是这样的,没什么隐私,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被外界放大讨论,我们又没做过坏事,不要怕他们议论。   假如真的有人诽谤你、黑你,你也当没看见就好了。   这些关注都是流量,是你的商业价值,想要从事这份工作,就要适应这个环境。   如果哪一天这些关注没了,也就说明你在这个圈子查无此人了。   你现在突然被放到人前,不适应是正常的。   但是隐青,你要尽快适应被关注。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会有公司看重你的流量和商业价值,会跟你签约。   到时候会有专业的团队帮你打理,你也会轻松很多。”   沈隐青抬头看他:“季屿,我觉得你好厉害,舞台稳、心态也稳,你比我更适合娱乐圈。”   季屿没办法跟沈隐青解释,他已经是娱乐圈的老油条了。   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过,自然不会被区区几百万粉丝和一个热搜吓到。   但他在这里,只有沈隐青一个朋友,他愿意用力所能及的经验帮他。   有了季屿在身边,沈隐青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在学校遇到找他签名的学生,他也会停下来签下自己的名字。   至于自媒体对他的围追堵截,他也按照季屿教的办法做好了防护偷偷溜走,尽量不引起关注。   确如季屿预料那样,顶秀娱乐发现了沈隐青的价值,私下联系他,想提前跟他签订艺人合约。   一档以古典歌舞传播华国文化的综艺节目,也借由顾归灵牵线,想邀请沈隐青参加。   季屿跟顾归灵帮他把关了艺人合同和节目邀约,沈隐青自此率先进了娱乐圈。   成了一名正式的艺人,开启了事业线。   沈隐青忽然忙了起来,偶尔因为档期冲突,连来郁家上艺考冲刺课的时间都没有。   季屿也因此更失落了。   不是羡慕或嫉妒沈隐青,而是好似在这里,他又变回了一个人。   好朋友忙事业去了,喜欢的人不说见面,连个电话和短信都没来,也不知道到底哪天才回来。   无法,季屿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艺考冲刺课里。   沈隐青优秀,他也不能被落下。   季屿想过了,时间不允许,他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好好努力在这个世界的娱乐圈闯出一片天最重要。   否则他要哪一年才能配得上已经在天花板的季榆迟呢。   他的正常发挥,在授课老师这边得到全是“惊艳”赞赏。   表演课上,孙老师忍不住对他啧啧称奇,说季屿是他从教这么多年来带过的最优天赋的学生。   谈到兴致浓时,孙老师问他:“季屿,你有没有兴趣拍电影?”   季屿正送孙老师出门:“嗯?”   孙老师停步,就在郁家客厅跟他攀谈起来:“是这样,我手上有个本子,搁置很多年了,一是资金不足,二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主演。   但我觉得你很合适,如果你愿意试试的话,我就去联系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投资。   这个本子我准备得很成熟了,只缺主演跟资金,不是什么大场面、大制作,拍摄场地也基本都在华夏影视学院,是个青春电影,要不了多少资金,所以这个方面应该不难。   如果你答应的话,很快就能拍。”   季屿确实没想到,他的第一个演戏机会,是艺考表演课老师给的。   见他沉默,孙老师当即操作了下手机:“这样,我先把本子发你看看,你要是愿意接,我们再谈合作细节。”   上车前,孙老师还不忘冲他说:“季屿,我等你的好消息。”   当晚,季屿认真研阅了下孙老师给他的剧本。   本子确实是个好本子,讲青春年少和社会问题的,有深度,有思考,也不乏观众喜欢的情感纠葛。   如果演得好,最佳新人奖也是能冲一冲的。   季屿是想接的,但想了又想,他还是拿出了手机。   他想征求一下季榆迟的意见。   或者说,他想借此联系一下季榆迟,他满腔的思念根本控不住了。   调到与季榆迟的聊天界面,他盯着聊天记录看了好半晌——   他们最近一次聊天还是季榆迟没“表白”之前的一个晚上。   他噼里啪啦说了好多好多,结果季榆迟问他是不是睡不着,邀请他去书房陪他一起开会。   他开心地回了个:[来惹!!!]   一连几天,季榆迟一次都没联系过他。   越看,季屿越难过。   他想季榆迟,很想。   浓浓的思念包裹着那点委屈造就的酸涩,像刚喝下去一瓶初夏的柠檬水,酸酸甜甜夹在一起,别提多难受了。   季屿垂着头盯着聊天界面,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才咬着唇打下了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   发送。   连个称呼都没有。   想他,又气他,委屈得不想叫人。   不多时,手机响了声,是季榆迟的回复:[能正常见我了?]   季屿盯着那短短的回复,眉头蹙起。   什么叫能正常见他了?他什么时候不能正常见他了?!   是,季榆迟突然来那么一出,他是有点接受无能,有意逃避了下。   可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季榆迟居然还在纠结这个。   季屿要气死了。   搞了半天,他是以为他不能正常面对他,才出差的?!   那他还想他呢,非常非常想他呢,他是不是今晚就能回来?!   季屿委屈死了。   心里委屈,但手上却很诚实:[能]   不打标点,是他最后的倔强!   榆迟哥哥:[明天回。]   三个字,瞬间将季屿从酸涩的心湖里捞了起来。   他眼睛一亮,打字的速度都快了些:[真的?你忙完了?]   榆迟哥哥:[嗯。]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季榆迟了,季屿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那我等你。]   发完,季屿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胀胀的。   那点酸涩和委屈早就飘到外太空去了。   季榆迟明天就回来了!   明天什么时候?   会不会他一觉睡醒,季榆迟就已经到家了?   季屿扫了眼卧室的钟表,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   哎呀,距离明天不到一个小时了!!!   赶紧睡,赶紧睡,睡醒就能见到季榆迟了。   季屿迅速冲了把澡,满怀期待地钻进了被窝,把要跟季榆迟说想接本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另一边,忙得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吴樾,搓了搓手臂,冲轻抿黑咖啡的季榆迟牙酸道:“老板,你这是何必?”   季榆迟扫了眼时间,并没理他。   吴樾像是被压榨得不行了,忍不住在人走之前多抱怨几句:“你说你愿意出差就出差,愿意加班就加班,你非得拉着我干吗?我还不够忙,不够可怜吗?”   季榆迟关掉电脑,依旧没理他。   “哎。”吴樾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点,“你交代我给孙老师投资的事,我刚才已经落实好了,保证你家小朋友不会因为钱的问题耽误事业。   跟他签约的事,我也在安排了,等他下一次比赛结束就落实,保证不会给其他公司坑他的机会。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我亲爱的老板?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去睡一觉吗?我真的要猝死了!”   季榆迟冷漠听着,忽然抬眸看向满脸憔悴的吴樾,问:“顾归灵怎么回事?”   吴樾蹙眉,终于坐正了:“怎么你也问他?”   “还有谁?”   “还能有谁,厉寒啊。人都跟小沈同学绑在一块上热搜了,厉老狗能不急么。”吴樾幸灾乐祸道。   季榆迟没说话。   吴樾轻咳一声,正色道:“顾归灵真没问题,他是我花重金请来的,他这人自带流量,专业素养也高,我敢保证节目播出时,收视率绝对高。   只是没想到,顾归灵跟小沈同学是旧识。”   季榆迟眸光微转,神色凝重,沉声道:“这人,感觉不太舒服。”   “老板,你有事没事。人家就喊你家小朋友吃了顿饭,还是捎带脚的,你到底在紧张个什么劲?”吴樾揶揄。   季榆迟却没理,敛了敛外泄的情绪,起身稍稍整了下衬衫,随手将衣架上西装取下套上。   “哎,你去哪?”吴樾望着季榆迟矜贵的背影,喊道。   “回家。”   “不是说明天?”   季榆迟脚步微顿,抬眸示意了下墙上的钟表。   吴樾顺着他的目光扫过去,夜里十一点一刻,他不懂啥意思,只茫然看向季榆迟。   好在季榆迟给了他解释,虽然语气冷漠,看他如同看智障:“这个点回去,就是明天。”   吴樾:“……”   吴樾摇摇头,给季榆迟竖了个大拇指:“老板,我说你上辈子就被人勾走了魂吧?不然怎么一秒钟都等不了?”   已经拉开门的季榆迟忽然又停了步,背对他轻笑一声,语气愉悦道:“恭喜你,终于聪明一回。” 第37章 小天才or小笨蛋。   心里兴奋, 季屿根本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终于被饥饿感打败,起身下楼找吃的去了。   这几天, 他将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和工作中,身心俱疲的状态下,吃饭虽然按时按点, 但胃口确实不好。   这会知道季榆迟很快要回来, 心里绷着的弦好似忽然松了,胃口又回来了,晚上没吃两口的弊端立马显露。   接近凌晨,阿姨早睡了。   有了上一次的失败经验, 季屿再没对自己的厨艺抱过期望,他从厨房找了碗泡面,准备凑合一下。   偌大的别墅,万籁俱静。   季屿烧上水, 虚虚地靠在流理台前等水开。   不多时,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水壶口冒着热气腾腾的白雾。   让寂静的别墅有了鲜活生动的烟火气。   好似季屿空了几天的心,忽然被温暖、被填满。   他觉得有趣, 对着汩汩冒气的热水壶拍了张照。   打开相册, 将这张照片也存入“我喜欢的人”里, 季屿给它命名——“像我的思念”。   心里的思念太满藏不住了, 汩汩往外冒。   季屿在心里补充。   补充完,又在深夜里莞尔。   “季小屿,看不出你还挺有才华的嘛, 这么文艺又肉麻的比喻你都能信手拈来!”   “季小屿, 你可真是个小天才!”季屿盯着自己刚命名的照片, 忍不住表扬自己。   反正半夜没人,他自言自语的声音也没遮掩,稍稍大了些。   刚刚进门,见到厨房亮着光就过来的季榆迟恰好听到了这句。   他扫了眼厨房——   少年穿着他那件毛茸茸的小熊猫睡衣,正晃着短短的小尾巴,一边哼唱着什么轻快的歌曲,一边在往泡面碗里放佐料。   “我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泡面小天才,知道先烧开水再放佐料,噢耶~”   “我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泡面小天才,知道放完佐料再倒开水,噢耶~”   少年将开水倒进泡面碗,又找了个扁平的盘子盖在泡面碗上,继续哼歌——   “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泡面小天才,知道泡面要盖上两分钟,噢耶~”   “季小屿童鞋真是个小天才,哦,小天才,噢耶~”   季榆迟听得想笑,然后就真的笑了。   低沉愉悦的声音在厨房边响起,季屿吓了一跳,手中一个不稳,刚刚放在泡面碗上的瓷盘“咣当”一声,被他带掉到地上,好在有地毯,瓷盘没碎,还坚.挺地往前滚了几个圈。   一时间,季屿不知道该先看来人,还是先处理盘子。   直至滚动的餐盘被人稍稍挡了下前进路径,稳稳停在了厨房门边。   阻挡物,是男人修长白皙的手。   他捡起瓷盘,漾起笑意地递给他。   “榆……榆迟哥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季屿的脑子是空的,脸是红的。   他不知道季榆迟有没有听到他刚改编的弱智歌曲,也不知道季榆迟听没听到他此前自言自语的心里话。   季屿愣愣地望着厨房门口挺拔矜贵的男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去接瓷盘。   季榆迟抬了抬手,向他示意瓷盘:“再不盖上,泡面熟不了了,小天才。”   季屿:“……”   “唰”的一下,他的脸红瞬间增加了几个度。   他一把抢过季榆迟手中的餐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背对季榆迟,嗫嗫嚅嚅地解释:“我……我瞎唱的。”   “知道了,小天才。”身后,男人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季屿简直想一头扎进泡面碗里,跟泡面同归于尽。   丢死他的人算了!   整理整理调料包的残骸扔进垃圾桶,将开水壶放远一点,拿抹布将不小心洒出来的佐料擦干净。   季屿假忙了半天,身后的人都没有走的意思。   他懊恼又羞愧地闭了闭眼。   呜呜呜,还是好丢人,好丢人。   季榆迟怎么还不走!   虽然他确实很想他,也很想见他,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个丢人的时候啊!   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季小屿童鞋,这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骂自己是个大笨蛋。   饿一晚有什么关系,非要吃泡面吗?   吃泡面也没事,非要唱什么歌?   唱歌也没事,就不能注意点外面的动静吗,怎么连季榆迟进屋都没发现呢?!   呜呜呜呜,天要亡他!   季屿越想越羞愤,红起来的耳尖迟迟没有降温的趋势。   看出少年真的害羞了,季榆迟收了笑意,正了正声问:“晚上没吃?”   身后传来问话,季屿戳了戳泡面碗,垂着头小声答:“没吃饱。”   “去外面等。”   身后的男人存在感太强,哪怕不回头,季屿也能感知他进了厨房。   不多时,季榆迟就站在了他身侧,还折起了衬衫袖口。   大致猜到季榆迟以为他不会做饭才吃泡面,想给他做宵夜。   季屿没敢抬头,只盯着眼前的泡面,心虚道:“再有一分钟就好了。”   季榆迟的视线落在他面前的泡面上,而后缓缓抬起,停留在他泛着绯色的脸上,轻声道:“小天才吃这个,会变小笨蛋的。”   季屿:“……”   季屿转身就走,步履慌乱,身形不稳。   那叫一个落荒而逃。   季榆迟没回头也能知道此刻季屿是怎样慌张又害羞的样子,他弯了弯了唇,将季屿那碗快要熟的泡面放至一边,从冰箱里拿了食材,开始给小笨蛋,哦,不是,是小天才做夜宵。   季屿在餐厅没等一会。   很快,季榆迟一手一只碗朝他走来。   季屿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不太敢直视他。   见季榆迟过来,他欲盖弥彰般在餐桌上动动这个,挪挪那个,掩饰紧张。   不多时,一个大瓷碗放在了他面前。   季屿立马不动了,稍稍抬眸扫了眼跟前的碗——   还是面条,但不是泡面,是季榆迟专门为他煮的,里面放了荷包蛋、火腿、午餐肉、绿色蔬菜,最上面扫了些许小葱。   营养丰富、色泽鲜亮。   季屿拿起筷子,偷偷瞟了眼对面也坐下来的人。   季榆迟面前放的,是他之前泡的面。   “你……怎么吃这个?”季屿咬了咬唇,艰涩道。   都已经下厨了,做两碗跟做一碗应该没差吧?   季榆迟拿起叉子,掀开泡面纸,搅拌了下泡面,低着头答:“我不是小天才,吃什么都无所谓。”   季屿:“……”   小天才的梗是过不去了是不是!   他懊恼地瞪了季榆迟一眼,愤愤地连名带姓叫人:“季榆迟!”   季榆迟抬眸扫了他一眼,眼里漾着笑意。   那笑意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特别温柔。   “嗯。”他没怪他叫了他的名字,应得毫无负担,像是终于看到了他的羞怯和恼怒,不再打趣他,给了他一个尚算合理的解释,“不能浪费粮食。”   如若是平时,季屿记挂着他的先心病,肯定不能让他吃泡面。   但这会他只想快点结束关于“小天才”的交流,默认了季榆迟的安排。   餐厅重新安静下来,两人对立而坐,各自品尝着面前的宵夜。   忽然之间,季屿有了一个错觉——   好似他们此刻续上了此前那顿晚饭,只不过彼时是季榆迟做的西餐,而现在是两碗面条。   那顿晚餐,因为他的追问、季榆迟的直白,最终两人没能一起享用。   现在,安静温馨的氛围,好似填补了那晚的遗憾。   面条热腾腾的,季屿每吃一口都觉得胃和心都被捂得暖和和的。   满胀、充盈,还甜蜜。   进食过半,季屿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终于想起孙老师让他接本子的事。   “榆迟哥哥。”他小声唤人,抬眸偷偷扫了眼对面的人。   季榆迟正一边吃面,一面在手机上回复什么。   身姿挺拔,目光专注。   这人,怎么吃个泡面都这么优雅好看。   季屿又把头低下去了。   “嗯。”对面的人应了声。   季屿搅了搅碗里所剩不多的面条,慢吞吞道:“孙老师,就是我的表演老师有个电影本子,想让我去演主角,我有点想去。”   季榆迟放下手机,看向他。   孙老师是他请的,自然有什么事会第一时间跟他汇报,他想邀请季屿出演校园剧本主角的事,他比季屿知道的早。   本子他看过,知道适合季屿,也知道季屿会接。   否则也不会安排吴樾去投资了。   “嗯。”季榆迟点了头。   他对季屿的事业向来支持,小少爷就该在万众瞩目的地方发光发热,被人疼、被人宠。   这是他的爱好,也该是他的归宿。   进娱乐圈发展,是他们此前约定三条中的一条,季屿能猜到季榆迟会答应。   但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他又搅动了下碗中的汤汤水水,继续试探:“孙老师说这个戏要是启动的话,估计很快会开始。”   到时候他要进组,就不能住在季榆迟对面了。   他们想再见面就不容易了。   他会想季榆迟的。   “开始的话,我就要住剧组的酒店了。”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可出口的话却不敢那么直白。   他猜季榆迟能懂他的言外之意吧。   季榆迟放下了叉子,静静盯着对面的少年——   少年的心思很显然不在面前的食物上了,他垂着头红着耳尖,心不在焉搅着碗里的汤水,时不时偷偷瞥他一眼,又快速垂下眸去。   想看他又不敢,想请求他又不敢。   他的小心思太好猜。   想要又不敢要的样子,招人疼。   他本可以装作不懂,逼迫少年一点一点向他袒露心思,但——舍不得。   对季屿,他永远会心软。   季榆迟在心里叹了口气,摒弃弯弯绕绕,直接将少年的心思点明:“想我去剧组看你?”   季屿倏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深夜的灯光印在少年的眼里,干净澄明,夺人心魂。   季榆迟握着叉子的手动了动,如他此刻的心。   季屿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垂下眼睑,轻轻地“嗯”了声。   明明很为难,最终还是挡住不思念,承认了那份小心思。   想吻他。   想吻这么乖,这么招人的他。   这个念头一旦窜入季榆迟的脑海里,再也停止不了。   他闭了闭眼,不敢再让理智出走,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渴望,控了又控,才用强装平稳的声音问:“要给你带什么吃的?”   此刻季屿已经低下头去。   他道:“不用。”   他只是怕进了组,再见季榆迟不方便。   季榆迟能见去见他,他已经很高兴了,哪还敢麻烦季榆迟给他带吃的。   虽然在现实世界,他每次进组都要让小助理带一行李箱零食。   “不用?”季榆迟反问。   季屿偷偷抬眸,扫了眼季榆迟。   季榆迟正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他,他那漆黑的眸子像是早就看穿了一切。   但没有嘲笑和揶揄,唯有认真和郑重。   季屿把玩着手中的筷子,小声试探:“甜牛奶?”   “嗯。”对面的人应了声。   季屿继续试探:“小蛋糕?”   “嗯。”季榆迟又应了声,像是很认真地把他的要求记了下来。   季屿得寸进尺:“薯片、巧克力、草莓、火鸡面、螺蛳粉……”   点餐没结束,对面的男人打断了他:“马上要做明星了,不用保持身材?”   季屿闭嘴了。   怎么不用。   在现实世界,妈妈和经纪人管他很紧,三餐控得很死,别说零食,就是一日三餐都是营养师安排的。   可以说天天都是清淡的草。   所以,他才每次偷偷让小助理少带一箱衣服,换成零食。   穿书后,他成了素人,自由快乐了一阵。   没想到重操旧业后,又要回到吃草的日子。   季屿不想放弃美食的快乐,心虚辩解:“季妈妈说我不胖。”   这句确是季妈妈的原话。   季榆迟不置可否,换了话题:“最近跟他们联系了?”   季屿承认:“嗯。”   他心道,我联系他们还不是为了我们的以后,你这冷淡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在家庭关系上努力的,还不得我努力。   所以,他趁季榆迟出差在外这几天,跟季妈妈聊了两句。   想到季妈妈有意无意提到季榆迟,季屿劝谏道:“榆迟哥哥,他们也挺关心你的,你没事也跟他们联系联系吧。”   “没兴趣。”对面的人已经将泡面纸重新盖好了,像是要结束这顿晚餐。   季屿一急:“你要联系的,不然他们会以为我们不和的!”   到时候,我们忽然在一起了,到底要怎么交代啊!   季榆迟抬眸扫了他一眼,顿了顿,而后道:“知道了。”   果不其然,一顿愉快又温馨的晚餐在提及季家人时结束了。   “吃完没?吃完去洗漱睡觉。”季榆迟起身盯着他面前早已冷掉的面条。   季屿点点头,跟着起身。   两人在卧室走廊上分别,季屿回房洗漱完躺在床上时,才敢小心翼翼地打开相册。   刚吃夜宵时,他趁季榆迟搅面没注意时,偷偷给自己面前那碗加了料的爱心夜宵拍了张照片。   “他做的”。   季屿给照片命名完,存进了“我喜欢的人”相册里。   想到白天,节目组让他们多经营自己的微博积累人气、巩固形象,季屿忍不住想将心底那点甜蜜跟更多人分享。   于是,他登上了微博。   删删减减,季屿将心里那点藏不住的小心思,全部藏在了最新发的微博里。   @以你之名—季屿V:我哥哥做的[图]。   他没有别的哥哥,只有季榆迟一个。   季榆迟也是他一个人的哥哥。   发完,季屿终于带着满腔甜蜜,心满意足睡了。   但他不知,他的微博本就是节目组帮忙认证的,也会有专门的人盯着。   更何况他还是被某人交代过的重点对象。   几乎是他微博发出去的瞬间,吴樾的截图就传到了季榆迟的微信上。   就快能睡觉的小吴樾:[截图]   就快能睡觉的小吴樾:[老板,你速度可以啊,这么点时间不仅到家了,还给小朋友做了顿爱心夜宵,我什么时候有福气享受一下老板的服务?]   刚冲完澡的季榆迟扫了眼信息,随后将擦拭头发的毛巾丢进脏衣篓。   他没顾吴樾的废话,只将那张截图放大,仔细看了遍。   刚才季屿说什么来着?   ——“你要联系的,不然他们会以为我们不和的!”   不和?   深夜卧室里,季榆迟挑了下眉,而后倚靠在床头登上了他的微博号。   这微博号是他十六岁时注册的。   年少时,他也有过轻狂的时刻,在微博上发过很多高深难懂的学术思想,也因此吸引了一大批学术粉丝。   后来他创办了“金钥匙”教育和“速派”短视频app后,这个微博就被认证成郁氏负责人的账号了,除了公布一些重要消息,再也没动过。   但学生、家长,娱乐大博、甚至明星艺人,关注过或使用过他两个品牌的用户,也纷纷关注起了他。   自然粉丝量也水涨船高。   再然后就是他正式接手季家集团时,季氏官博发了条负责人调整的公告艾特了他。   他换了个名字,也象征性地转发了下。   然后又涨了一批粉。   尽管他的微博活得像个僵尸号,但粉丝量可不比顶流明星少多少,季家里里外外的亲属们也都是他的粉丝。   除了不用微博的季家老爷子,季家父母都是跟他互关了的。   不和?   是怕有一天他们在一起了,季家人接受不了吧?   既然如此,自然不能让小天才一个人傻傻努力。   这种事,还是得他来。   深夜里,季榆迟轻笑一声,操控着微博号摸到季屿的微博。   先是点了个关注,而后给季屿刚发的微博来了个点赞评三连。   @季榆迟V:下次再做。//@以你之名—季屿V:我哥哥做的[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先更了,我最近可真勤奋。   专栏预收《真假少爷联姻了》看看不?   【轻微沙雕甜饼+死对头变情人】   南城两大商业巨头沈家和谢家,龙争虎斗多年,水火不容。   受家族影响,两家继承人沈子渊和谢寒年,十八年来视彼此为眼中钉、肉中刺。   沈子渊得了化学竞赛第一,那物理竞赛冠军必定属于谢寒年。   谢寒年在科技创新上拿了奖,那计算机编程项目的领头人必定是沈子渊。   就连打架斗殴逃课,两人也必须在伤病程度和时间长短上一争高下。   每每此时——   沈子渊会给谢寒年一个挑衅的眼神,顺带比个中指。   谢寒年则冷漠回视,连个正眼都吝啬给予。   直至某天,沈谢两家得知,他们的继承人在出生时抱错了。   沈家:这尼玛就很尴尬!   谢家:这特么算怎么回事?   事情已然发生,便只能接受。   但,必然没有让对家好过的道理!   于是,沈谢两家一合计——让沈子渊跟谢寒年联姻吧。   他家的儿子我已然培养优秀,我家儿子也要认祖归宗。   联姻,才是大家最好的归宿。   暴躁大佬沈子渊:就尼玛离谱!!!   清冷学神谢寒年:……人干事?!   终于,在漫长的磨合中,沈谢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沈谢两家:既然如此,孩子们也不用彼此折磨了,联姻就算了吧!   扭扭捏捏的沈子渊:其实,年年满可爱的。   别别扭扭的谢寒年:就……维持现状……也行。   暴躁学霸攻(沈子渊)VS清冷学神受(谢寒年) 第38章 谁的老公啊,明明是他的准老公!   季屿一觉醒来, 微博炸了锅。   宛如沈隐青突然上热搜那日,他的微博连夜涨了两百万粉丝,昨晚他暗搓搓发的那条微博虽没上热搜, 但转赞评的数字也够吓人的。   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还是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微博突然多了那么多小红点。   直至他看到评论区第一的热评。   @季榆迟V:下次再做。   季屿愣了愣,眨眨眼, 又眨眨眼, 才发现自己没看错,确实是季榆迟的回复。   季榆迟居然有微博?   这是季屿下意识的反应,而后他顺应本能点了进去。   这一看,他吓了一跳。   季榆迟居然有五千万粉丝!!!   季榆迟又不是艺人明星, 怎么会有这么庞大的粉丝量?   确定不是公司给他买的僵尸粉吗?!   哦,不是。   因为季榆迟转发他的那条微博下,评论比他自己发的那条还多。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季屿没点开自己那条微博评论区, 却点开了季榆迟微博下那条——   粉丝:[老公什么时候有弟弟的?哦,我知道了,是季家那位小少爷?]   粉丝:[啊啊啊啊,老公终于营业了!!!]   粉丝:[老公厨艺好棒, 呲溜呲溜!]   粉丝:[求求你, 自己也发两条博吧, 不求你露脸, 发点日常总行吧?我们夫妻上一次见面是啥时候?您十六岁出席青少年创业全国十佳人物颁奖仪式时?!]   粉丝:[老公,你为什么要给他做饭?是不是回归季家不如意?季屿也太娇气了吧,下碗面都不会吗, 还要麻烦我老公!]   粉丝:[季家怕不是欺负我老公?!学业和工作都那么忙了, 现在又劳心劳力给季家收拾乱摊子, 怎么连照顾小少爷的活,也要我老公做了?季家是穷到连个保姆阿姨都请不起了吗?太过分了吧!]   越看,季屿眉头蹙得越深。   前两天刚教沈隐青看到诽谤和黑子无视就好的人,现在正气得咬着大拇指,恨不得跟对方大战三百回合。   “谁是你老公?!”   气不过,不能真的真身上阵,他盘着腿坐在床上小声嘟嚷,“他就给我做饭了怎么了?季家才没有欺负他,是他心甘情愿给我做的!”   “你老公不光给我做饭了,还搂着我睡过觉,差一点对我表白了,你气不气,哼。”   一早上的好心情,被季榆迟粉丝的评论搅没了。   季屿猜后面也不会有什么好听话,干脆给季榆迟回关了下就退了微博。   好气!   谁的老公啊,明明是他的准老公!   为什么季榆迟会有这么多老婆粉?女孩子也就算了,评论区居然有不少野男人也喊季榆迟老公。   真是big胆!   怀着不怎么愉快的心情,季屿发现了一个更不愉快的消息——   大清早,《以你之名》节目组给他发了条通知。   说一周后进行第一次小组公演,所有选手最迟今天下午要带着行李入住基地。   这一周都要参加封闭训练,无特殊情况不得外出。   季屿:!!!!!!   节目组为什么早说啊!为什么偏偏在季榆迟回来的第一天要他搬走啊!他爱情路上的绊脚石为什么这么多啊!   季屿要疯了!   本来还慢吞吞的他,这下也没心思跟季榆迟的粉丝们生气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收拾妥当,赶紧冲下楼去。   他好怕季榆迟去上班了,他们因此又要错过一周。   “榆迟哥哥!”   人还在二楼呢,他就迫不及待冲楼下喊了声。   可惜,等待他的只有阿姨和早饭。   “先生早上有个会,先走了。”阿姨传达了季榆迟的临行交代。   季屿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口,更丧了。   连吃早饭的胃口都没了,他病恹恹地应了阿姨一声:“哦。”   下来时百米冲刺,上楼时脚重千斤。   “季少爷,你不吃早饭吗?”阿姨问。   季屿扶着楼梯扶手,慢吞吞往上挪步。   他摇了摇头,无精打采道:“没胃口,吃不下。”   “可先生让你吃完早点收拾行李,他一会会回来送你去节目组呢。”阿姨劝道。   季屿倏然转身:“榆迟哥哥一会还回来?”   “对啊。”阿姨点头,不懂他为何反应这么大。   因为《以你之名》参赛选手中有很多未成年,当初报名除了填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节目组多要了一个监护人的联系方式。   季屿虽然成年了,还是被要了一个家长的。   为了方便,他给的,是季榆迟的。   所以他不意外季榆迟会在同一时间知道节目组发出的通知。   但他没想到季榆迟会从公司折回,亲自送他去节目组集训地。   季屿眼睛一亮,立马就活了。   吃完早饭,他在阿姨的帮助下收拾完行李,没等一会,季榆迟就如约回来接他。   令季屿惊讶的是,今天没有司机,是季榆迟亲自开的车。   季屿刚上副驾,就忍不住问了句废话:“榆迟哥哥,你忙完啦?”   季榆迟注视着他系好安全带,而后启动车子,打方向盘:“没。”   季屿盯着季榆迟眨了眨眼,怔了下。   季榆迟已经将车子行驶至别墅区的主干路上,专注路况回他:“爷爷在,让他主持工作了。”   “季爷爷?”季屿讶异反问。   季爷爷不是在季榆迟掌权后,就退居二线了么。   除了必要的董事会,他几乎不再管季氏的事,就连当初更迭季氏掌权人那次,季爷爷也参加了前半段,投完票表明完态度,就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席了。   怎么今天突然去季氏主持工作了?   “是集团有什么大事吗?”季屿茫然发问。   如果是这样,季榆迟不在不是不好?   车子已经平稳行驶在大道上,季榆迟侧目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像谈论天气一样平常。   “没什么大事,只是月度会议不能缺主持人。我跟他说了要去送你,他就过来暂代一下。”   季屿:!!!!!!   季屿惊呆了!   他去节目组又不是什么大事,让司机送一下不就行了。   怎么这么劳师动众,不仅要麻烦季氏掌权人季榆迟,还惊动了已经退居二线的季爷爷。   季氏的月度会议,季榆迟开到一半缺席,被季爷爷顶上,会不会引发集团内部胡乱猜想啊?到时候延伸出负面影响怎么办?   季屿这下真慌了。   一时间,他搞不懂季榆迟这么做的目的在哪,不是得不偿失吗?   季榆迟送他去节目组的小雀跃顷刻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惶恐。   季屿瞥了眼正认真开车的季榆迟,问得忐忑又小心:“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不好?”季榆迟专注开车。   前面要换道,他打了转向灯,继而打方向盘,待车子转过弯道才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问:“不是你让我多跟他们交流?”   他们指谁,不言而喻。   季屿呆呆地回视着季榆迟,哑口无言。   确实,昨天他让季榆迟多跟季家长辈联系,这样以后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也有个前情铺垫。   但是!!!   他哪知道这人要么不作为,一做就如此激进!   这就是他的“交流”吗?   放下季氏重要的月度会议不开,把季爷爷弄去主持会议,目的就是送他去参加节目集训?!   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他们?   他们要是真的在一起了,这事被人扒出来,季氏员工会怎么看他,季家人又会怎么看他?   会说他矫情,不顾大局吧?!   还会说他是……狐狸精,红颜祸水吧?!   他不是,他没有啊!   这都是季榆迟擅自主张,跟他无关,是季榆迟对他的……宠爱?   惶恐归惶恐,季屿盯着前方的路,闻着身侧季榆迟身上淡淡的味道,心里渐渐升腾起欢愉和喜悦。   季榆迟哎,书中描述为独立专行、一心事业的季榆迟哎,居然愿意听他的话,真的跟他不喜欢的季家人联系。   还愿意放下工作,单纯为他。   这是不是说明,他在季榆迟心中蛮重要的?   季屿垂下头去,弯了眉眼,翘了嘴角。   一路上,那点惶恐越来越淡淡了,季屿在晕乎乎的幸福感里到了目的地。   原本,季榆迟是要送进集训基地的,仅有的理智让季屿阻止了他。   季榆迟对他好,他心里悄悄甜蜜就够了。   没必要被人围观,他现在还什么成绩都没有,不适合跟季榆迟戳破那层窗户纸。   等到他真的在这个世界立足,有了足够匹配季榆迟的实力,再跟他一起面对外界的压力,才是季屿想要的。   季屿满怀对未来的期待,拖着行李箱跟季榆迟道别:“榆迟哥哥,我走啦!”   站在后备箱前的季榆迟没应,只唤了他一声:“小屿。”   “嗯?”季屿回头。   季榆迟又从后备箱提了一个小行李箱,朝他走了两步,递给他。   季屿疑惑道:“这什么?”   行李,上午他跟阿姨都收拾好了,他还检查了一遍,应该没遗落什么。   季榆迟垂眸看他。   季屿茫然与他对视。   正午的阳光耀眼,映衬了点在季榆迟的眼里。   他挑了挑眉,眼里的零星笑意异常璀璨,出口的话也带着隐隐愉悦之意:“小天才的零食。”   季屿拖着行李箱就跑,离别那点小伤感顷刻间没了。   《以你之名》这轮比赛一共51名选手,分成5个小组,由所有选手先投票选出5个小队长,再由队长选队友组队,最终10个组PK,胜者全员晋级,胜者只进2人,最终在淘汰的选手里,由五位导师再投票挑选处1名最可惜的选手。   最终晋级36人。   因为沈隐青的热搜和季屿昨夜与季榆迟的微博互动,他们如今已经是自带流量的热门选手了,加上他们实力在那,以高票当选了队长。   两人都是队长,自然没办法在一组。   加上两人又是票数最高的,分给他们这两组的导师也是人气最高的顾归灵。   好在,比赛不是两两PK,为了公平,是十组分数排名淘汰后五名。   季屿遗憾不能跟沈隐青一起努力的同时,也燃起了竞技精神。   他想跟沈隐青一争高下。   挑选队友的时候,沈隐青注重偏古典内秀的,季屿则选了动感外放的,完全不同风格的两个组很快组建起来。   他们的想法都很明确,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风格、队友,都要契合自己。   可节目组哪会让小组赛难度这么低,队友是公开选的,但最终的曲目却要盲选。   最终分给季屿这组的歌曲是一首特古典的,而沈隐青拿到的,又是一首特动感的。   只能说,是跟自己队完全相反,跟对方队完全契合的曲目。   两人相视苦笑,队友们则哀嚎一片。   这节目,要怎么排?!   玩,还是节目组会玩。   好在分给他们的导师顾归灵给了建议。   他看看沈隐青,又看看季屿,最后浅笑着道:“两位小队长要不,试着带带对方的队友,互助互爱?”   季屿与沈隐青对视一眼,认可了顾归灵的建议,于是在别组各自排练时,他们两组合作了起来。   两人都先帮对方组排动作,然后再交换回来。   如此三天后,终于将进度赶上了其他组,并且初成品很漂亮。   顾归灵闻讯而来。   给出一些修改意见后,顾归灵邀请两人一起去食堂共进晚餐。   封闭训练,不给外出,所有选手都在食堂就餐。   不像上次顾归灵特意请他跟沈隐青吃饭,而且他们是一个组的,季屿也没什么顾忌,跟着去了。   三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吃着集训地统一的配餐。   聊了聊节目想法,又聊了聊近况,沈隐青中途来了个电话,出去接听去了。   顾归灵顺其自然将话题绕到季屿身上:“我看你跟季榆迟在微博上有互动,你们关系很好?”   想到那条微博,季屿心情复杂。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追问跟季榆迟的关系了。   这几天,几乎跟他有过交流的选手都问过。   一开始,他还有点害羞和尴尬,偶尔没办法还要告知不知情的人,他在季家的现状。   而现在……   呵呵,季屿已经麻木了。   他一边喝汤,一边点头,无比自然道:“嗯,他回归季家后,一直对我很照顾,跟家人一样。”   季屿现在已经不怎么跟人说,季榆迟是他哥哥了。   因为他要为以后的恋情做准备,总不能真的“□□”,还是用家人概括更精准。   哥哥是家人,情侣也可以是家人。   他的描述没毛病,利于以后公开。   “这样啊。”顾归灵若有所思感叹一声,结束了用餐,意有所指道,“我还以为你妈妈那样对他,他对你会有意见呢。   现在看来,你们相处得挺愉快的,那就好。”   季屿放下汤碗,看向顾归灵,疑惑发问:“我妈妈?你说季妈妈?”   “不是。”顾归灵面带微笑看着他,澄清,“你自己的妈妈。”   “我自己的妈妈?”季屿蹙眉,认真思忖了下。   “他”在书里就两个妈妈,一个是相处了十八年的季妈妈,另一个则是生了“他”……   “哦,你说郁妈妈?”季屿恍然大悟。   季榆迟跟郁妈妈关系不好吗?   季屿有点懊恼,他好像从未问过季榆迟的过去,也忘了“他”的父母跟季榆迟关系如何。   能从顾归灵这得到一点消息都是好的,于是季屿坐直了身体,准备认真听。   谁知,顾归灵又摇了摇头:“也不是。”   季屿皱眉。   不是季妈妈,也不是郁妈妈,他还从哪里来的妈妈?   总不可能是现实世界的妈妈!   他穿书的事,连季榆迟都不知道,顾归灵怎么可能知道。   他刚想追问到底哪个妈妈时,顾归灵扫了眼从外面接完电话往这边来的沈隐青,淡淡道:“没事,我只是随意问问,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音刚落,沈隐青就回来了:“抱歉。”   顾归灵瞬间将视线落在了沈隐青身上,不动声色换了话题:“隐青,季屿,你们现在很出名哦,最近不少艺人和节目找我要你们的联系方式呢。”   季屿心里装着事,只笑笑没回应。   沈隐青又跟顾归灵交流了两句,季屿也没注意内容。   不多时,沈隐青也结束了用餐。   临走前,顾归灵看着他俩,举着手机为难道:“节目组让我营业一下,介不介意一起拍个照,我发个微博。”   顾归灵多火啊,节目组都要蹭他流量,他愿意跟他们拍照就是提携他们。   况且,节目里顾归灵帮了他们很多,他又是沈隐青的旧识。   饶是季屿不想蹭这个热度,还是懂事的没拒绝。   季屿还有个私心。   他觉得顾归灵知道些什么隐情,只是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够好,所以顾归灵点到为止,没真正打算告诉他。   但他想知道。   事关季榆迟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三人拍完合照,顾归灵当着他们的面发了微博,配文也很常规官方,以提携他们为主:《以你之名》第一次公演倒计时3天,要为弟弟们加油哦~   三人分开后,沈隐青又回到训练室跟队友们排舞去了。   季屿心里装着事,借由身上有汗需要冲个澡,回了宿舍。   一路上,他都在想一件事——   会不会,有没有可能,或许顾归灵……也是穿书的?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转,直至他进了宿舍,关上了门,季屿才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否定了:“不可能。”   不是说顾归灵不可能穿书,而是即便顾归灵是穿书的,也不可能知道季榆迟跟他妈妈的事。   印象中,他在现实世界从未见过顾归灵,也从未见过季榆迟。   所以,季榆迟不可能跟他妈妈有什么交集。   所以不可能!   那……顾归灵刚才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还没等季屿理出个思路,他的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他心不在焉点开扫了眼——   榆迟哥哥:[吃了吗?]   这两天他在集训,唯有晚饭时间才能拿回手机。   每晚他都会利用这个时间,给季榆迟发两条信息报平安。   季榆迟无论忙不忙,都会陪他说两句,渐渐养成了习惯。   今晚,因为顾归灵的到来,他还没来得及给季榆迟消息。   季屿赶紧压下心思,打字回复:[吃啦,你呢?]   他故意用了平日里轻快的语气,就怕聪明的季榆迟看出点什么。   榆迟哥哥:[没有。]   嗯?   季屿扫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季屿:[怎么这个点还没吃,又加班?]   这次,季榆迟的消息回复稍稍耽误了下,不是他没回,是一直在输入中。   季屿盯着聊天屏幕静静等。   片刻,季榆迟的消息终于回了过来,跟他平日里言简意赅的风格不符:[没加班。阿姨不在,不想做,也不想一个人出去吃。]   只是一条短信,季屿都能脑补出季榆迟此刻的状态。   他此刻肯定在书房,面前摆放着笔电和文件,正在台灯下给他回复短信。   寂静的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身影。   季屿紧了紧握着手机的力道,心隐隐泛着疼。   他盯着季榆迟最后的回复,咬了咬唇,抬手打字。   编辑好,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点击了发送:[那我陪你?]   同一时间,郁氏集团总裁办里,吴樾还在幸灾乐祸:“老板,截图看了没?你家小朋友又跟顾归灵吃饭了,什么心情,嗯?   会不会气得想开了顾归灵?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你放心,你家小朋友是捎带脚的,我看这人可能对小沈同学真有两分心思。”   季榆迟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盯着刚来的消息,又退回去看了看吴樾发给他的三人合照——   照片里,顾归灵在中间,他一边一个小朋友。   左边是沈隐青,右边……右边是他家那个一点防备心没有,记吃不记打的小朋友,笑得眉眼弯弯,看着就欠收拾。   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吓着人。   但忍不住。   季榆迟想,他今晚一定不吓着人,只是敲打敲打他。   叉掉照片,他回到微信页面,抬手打字,吝啬地给了个:[嗯。]   “哎,老板,你干嘛去?不是说一会一起吃饭?”   季榆迟套上西装,拿好手机,语气冷漠:“吃饭。”   “哦,那走。”吴樾也赶紧起身跟上。   季榆迟回头,给他一个冷冽的眼神:“不是跟你。”   “那跟谁?厉寒啊,那也没事,我这人最爱蹭饭。”吴樾以为自己刚才的打趣惹恼了季榆迟,没脸没皮地戴上墨镜,跟上。   季榆迟冷哼一声,灭了他蹭饭的心思。   只是他冷漠的语气里,怎么听都有点骄傲和炫耀的意思:“我家小朋友见我这个点还饿着不放心,非要监督我吃饭,你蹭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10字以上2分评给大家发红包哈~ 第39章 季榆迟没有白月光!   季榆迟的一个“嗯”, 让季屿忙了好一会。   先是安排好队内练习,再去跟节目组工作人员请假,最后洗澡换衣服, 才赶在季榆迟来接他时,堪堪准备好。   晚餐的地点离集训地不远,是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   季屿发现季榆迟很喜欢西餐, 不管是跟朋友吃饭、在家做饭, 都偏向西餐。   他暗暗将季榆迟这一习惯记在心里。   为今天又多了解了一点他,而暗自欢愉。   季屿吃过了,点餐的时候只要了一份小甜点。   他今晚的目的主要是盯着季榆迟好好吃饭,甜点只是陪吃。   季榆迟动作优雅地切牛排时, 季屿有一下没一下地挖着一颗香草味的冰淇淋球吃:“榆迟哥哥,你跟郁家爸妈关系怎么样?”   想了又想,季屿还是觉得顾归灵说的“妈妈”不可能是他现实世界的影后妈妈。   是郁妈妈更合理一些。   所以他想直接从季榆迟这得到答案,哪怕真的弄错了对象, 他也很想了解季榆迟以前的生活。   或者说,任何时候的季榆迟,他都想了解。   许是没想到他忽然提及这个,季榆迟切牛排的动作一顿, 而后抬眸看他, 反问:“想知道郁家父母?”   季屿将带着奶油的勺子放进嘴里, 迎上他探究的目光, 点了点头:“嗯嗯嗯。”   季榆迟切牛排的动作更缓了些。   他在回忆他的前十六年。   ——乏善可陈。   季榆迟只能想到这四个字。   自他有意识起,学东西就特别快,被周遭誉为“神童”。   正因为如此, 郁家妈妈在他很小时就做了家庭主妇, 无论是他小学、初中、高中, 还是研究生,都在为他陪读。   虽然他一直跳级、跳级、跳级,别人要花十几年时间才能完成的学业,在他这里短短几年就全部结束了。   但因为年纪小,郁家父母不放心,不同意他一个人住校,郁家妈妈便包办了他的吃喝住行。   他一头扎进学业和研究里,待在学校和研究室的时间更多,跟郁家妈妈同处和交流并不多。   又许是他天生性子冷漠,他们“母子”谈不上感情多深。   但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感激的。   关于郁家爸爸……   他印象不深。   他常年求学在外,郁家爸爸则始终泡在他那间小小的公司里。   事业虽没什么起色,好歹能让一家人吃穿不愁。   严谨来说,郁家也算是小康之家?   季榆迟思忖着定义他曾经的家庭。   十六岁以前,他也以为自己是神童,学什么都可以一点就通,无论是知识,还是从商。   否则怎么定义他十六岁就创办了名赫一时的“金钥匙”辅导品牌呢?   直到他读了博,郁家妈妈结束陪读生涯回了家。   也就是那不久之后,郁家父母因为一场意外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不得不去接手郁家那家风雨飘摇的小公司时,连夜有了一个创办“速派”短视频APP的想法。   他才发现他的“神童”好像有迹可循——   冥冥之中,好似一切都曾发生过,他学过的知识,了解的从商经验,甚至包括他接下来要创办的短视频品牌。   在另一个世界,他都曾经历过。   或许没有他在这里这般轻易简单,可能……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也吃尽苦头,受尽冷暖。   但他最终还是成功了的,然后这些东西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再次变成了他的财富。   “速派”创建起来很简单,像是被一股灵感引领着,很快在全国,不,全世界都流行起来,不仅被各大品牌,各类明星艺人、网红博主当作巩固人气的平台,还成为了华夏对外传播文化的重要窗口。   他的身价水涨船高,财富也越垒越高,很快成为富豪榜前三的人物。   彼时,他只是觉得自己有点特殊,仿佛小说里自带金手指的主角。   忙碌,但无波无澜地又过了两年……   季家老爷子忽然找到了他。   当他得知自己是被郁家抱错的孩子时,他真的觉得好笑。   那会,他就想过,难不成自己穿越了,或者穿书了?   真的成了小说里的主角。   听完季家老爷子的讲述和要求,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从来不是善人,愿意接手郁家的小公司并将其发展壮大,是因为郁家的养育之恩。   季家,凭什么?!   直至——   他从老爷子的书房出来,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   季榆迟抬眼,看了看对面还含着汤勺巴巴等他答案的少年。   就被眼前的少年攥住了手,一路拖到季家老宅的转角处,而后神色慌张地跟他说:“我是季屿……”   我是季屿。   短短四字,让他原本遥远而模糊的记忆迅速归拢。   之所以说遥远而模糊,在他看来,应该是时隔了十八年的前世。   前世,他自年少起喜欢过一个男生,他就叫季屿。   为了他,他努力了很久、隐忍了很久,最终功成名就,以为达到了足以与他匹配的高度,他尝试约人出来,跟他表白。   但在他满怀忐忑与期待与他见面的路上,他得知了一个消息——那个一无所知的少年车祸去世了。   再见他,是他们分别后的第三年,他的追悼会上。   他只看到了一张眉眼弯弯、干净漂亮的黑白照。   而那句“我是季屿”,他也记起了。   ——是前世,他十岁那年。   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跟着他天仙一样的妈妈来到他们孤儿院,小男孩笑得眉眼弯弯,递给他一瓶甜牛奶。   “我是季屿,哥哥你叫什么呀?”   那会,他想的是什么呢?   ——不愧是影后的孩子,口气就是大,不是“我叫季屿”,而是“我是季屿”。   第二想法呢?   ——都多大人了,还喝甜牛奶,以为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   第三想法——他真好看。   一如在今生第一次看见他,哪怕他满眼惊恐和慌张,他的第一反应,依然是——他真好看。   再如现在,哪怕眼前的少年咬着勺子呆呆的,他还是觉得——他真好看。   季榆迟在心里自嘲一笑,没想到他是个颜控?!   “他们都是很传统的人,郁家父亲为了家庭创办了一个小公司,郁家母亲为了我做了家庭主妇,你应该会喜欢的。”   季榆迟三言两语概括完郁家父母后,又看向面前的人,“想见他们吗?等……他们的忌日,带你去看看?”   在季榆迟看来,郁家父母毕竟是季屿今生的亲生父母,他好奇,或者想去见一面,都无可厚非。   所以,他把回答的重点都放在了郁家父母身上。   而在季屿看来——   他对郁家父母真的没什么感觉,只有书上只言片语的描述而已。   但作为养大季榆迟的人,季屿还是点了点头:“好。”   可他想了解的消息并不在郁家父母身上,于是他又挖了一勺冰淇淋,低着头状似无意般问:“榆迟哥哥,你这么优秀,追你的人一定很多吧?”   问完,季屿就“专心”研究他的冰淇淋去了,好似根本不在意答案。   但天知道,他此刻多紧张。   明知道答案不会让他高兴,但他还是想了解季榆迟过去的一切。   而季榆迟呢——   他认真思考了下季屿的问题,很肯定也很快速地给了答案:“没有。”   别说追他的人,他连朋友都没两个。   整个年少时期,因为他醉心学术研究,不断跳级又跳级,根本没在某个环境待太久的经历。   而作为“神童”的他,周边的人往往是比他大很多的。   不是一个年龄阶段,思维高度也不一样,没办法融入成一个圈子。   他没时间也不屑跟人交流,别人看他也像看怪物。   可以说,他自小到大,活得都很独。   唯二算得上朋友的厉寒和吴樾,还都是研究生时期机缘巧合认识的。   “我才不信。”对面的人捣了捣快化掉的冰淇淋,嘟嘟囔囔道,“你不是还有个白月光吗?”   他声音很低,语气很闷,像是很不开心。   带着抱怨和委屈。   季榆迟微微蹙眉。   白月光?   他什么时候有一个白月光,他怎么不知道?   这小傻瓜又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套了他半天话就是为了这个?   季榆迟确实茫然反应了一阵,才明白季屿口中的“白月光”是指当初他跟季屿说过的“前世季屿”。   他哭笑不得。   怎么就成白月光了?!   不是不想把完整的故事告诉季屿,只是他自己都没理清两辈子是怎么回事,贸然说怕吓到他。   那晚,季屿提及喜欢的人,他一时没忍住透露了一些。   不是想吊着他,也不是故意让他难过。   只是感慨前世他们没有一个好结局,提醒自己今生更慎重对待这份感情。   现在人在他眼前,他会好好珍惜。   许是他情绪不好,又许是他透露的信息过少,怎么就让季屿误会他有个白月光了?   是他的错。   让这小傻子不知道难过了多少天。   想到这,季榆迟的心隐隐泛着疼,他赶紧安抚:“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季榆迟自诩这句解释没什么问题。   无论他是否穿书,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都不发生在这个世界,所以“去世的季屿”也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可没想到,对面的少年反应那么大——   季屿当即放下勺子,满脸震惊地看向他,语气也因为急切劈了叉:“纸片人啊?!”   纸片人?   为了了解季屿的世界,他前世也看过很多剧本和小说。   对季屿时不时冒出的专业名词并不难理解,只是季屿这句“纸片人”给他整不会了。   他要怎么解释?   是那个世界是现实,还是现在这个世界是现实呢?   季榆迟很认真地思忖了下,而后他发现——他不在乎。   他不想管他们是否前世今生,也不管他们现在是否活在一本书里,他只知道在这里季屿平安健康。   所以,这里就是他最想要的现实。   他很想跟眼前的人说,那个“白月光”就是你。   但他又怕小傻瓜甩给他一句:“啊,原来我是个替身啊!”   他相信,季屿干得出这事。   算了。   季榆迟头疼地想,只要季屿开心,他怎么理解都行。   如若有一天,他愿意跟他坦白穿书的事,他再将他们的前尘往事本本真真告知他吧。   也不是真饿,只是气不过小傻子又陪人去吃饭。   季榆迟稍稍填了填肚子后,默认了季屿“纸片人”的想法,放下刀叉:“送你回去?”   季屿也不是真的来吃饭的。   但他还是坚持把最后一口冰淇淋吃完,才起了身。   季榆迟送他回基地的路上,季屿还是忍不住开心。   没有白月光!   季榆迟没有白月光!   只是一个纸片人!   季榆迟居然还追纸片人,还……还……yy自己跟纸片人……   嘿嘿嘿。   季屿将那点小心思全挂在亮晶晶的眼里了。   季榆迟想不发现都难。   他大概能猜到原因,但还是在一个弯道转过后,瞟了他一眼故意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季屿敛了敛眼底的笑意,低着头摆弄手机,心虚道:“晚上的甜品挺好吃的。”   看着少年红透的耳尖,季榆迟轻笑了声,没有戳穿他拙劣的谎言,淡声应:“嗯,下次再给你买。”   甜品真的不错,很甜。   但不及他此刻心里的甜。   季屿调出此前拍得小甜品,遮掩了下,赶在下车前发了条微博。   @以你之名—季屿V:今天有点甜。[图]   回到基地时,这条微博已经有很多粉丝评论了。   热评第一:小鱼晚上不是跟顾老师一起吃的晚饭吗?怎么还自己加餐了?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哥哥请的?!   季屿盯着那个意味深长的破浪号和“哥哥”两字,心里像酿了蜜,甜味都快溢了出来。   将手机交给工作人员时,小姐姐还忍不住打趣他:“小鱼是不是憋坏了,出门一趟这么开心?”   季屿不好说,不是因为出门开心,是因为带他出门的人开心。   只笑着跟小姐姐挥了挥手,又投入到队友的排练里去了。   而带他出门的人,此刻坐在车里并没走,他还在刷季屿刚发的那条微博。   将热评看完,他退回到第一条,不动声色点了个赞,随后将手机丢在中控台。   最后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基地练习室,启动车子,连人带车隐没进了黑暗里。   明明一切都发生过了,明明所有真心都给到了,但不叫人察觉,没有人发现。   喜怒哀乐,孤寂隐忍,所有一切情绪,都悄无声息。   像极了他前世那段,唯有他自己知道的暗恋时光。 第40章 你对她说我喜欢你也行。   第一轮公演很顺利, 季屿组以三分微弱优势赢了沈隐青组,拿下了这一轮的第一名。   沈隐青组因为一个队员小小的失误屈居第二。   好在两组都全员晋级。   《以你之名》节目组挺会玩,不仅会在视频网站和卫视播放剪辑后的节目成品, 今天的舞台也用“速派”短视频app进行了阶段性直播。   用吴樾的话说,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季屿时至今日,都不知顶秀幕后的老板是季榆迟, 只因为许微星的事, 知道《以你之名》有厉寒投资。   因为直播,季屿跟沈隐青的人气更上一层。   最直观的体验,就是微博粉丝量又增加了很多,他们的各类照片、小视频、甚至漫改图等等层出不穷。   连来看现场的观众, 都好多是两人的粉丝,举着“小鱼小鱼向前游,姐姐帮你搂”“小鲫鱼勇敢飞,妈妈永相随”、“爱隐青, 要用心”“以你之名,隐青最行”之类的灯牌。   沈隐青适应身份挺快,这会已经能在节目结束后跟季屿一起为粉丝签名合照了。   曾经腼腆害羞的男孩正在飞速成长。   季屿就更不用说,面对这种场景简直驾轻就熟。   临走前, 一个女粉打趣:“小鲫鱼, 演完准备去哪玩呀?鱼池哥哥有没有来接你?”   季屿一听, 就知道这是他和季榆迟为数不多的cp粉。   他可不能叫cp粉伤心, 赶紧眉开眼笑道:“不去哪里玩,马上要艺考了还得学习,鱼池哥哥在外面等我, 多谢支持哦~”   告别粉丝, 他在停车场找到了那辆熟悉的库里南。   说到车, 季屿发现季榆迟这人有点钟情。   明明他地下车库有很多价格不同的豪车,好像自他们第一次见面,季榆迟始终都只开这辆。   季屿自认为通过观察,又了解了季榆迟一点点。   上车时,驾驶室的季榆迟正在回短信,他系上安全带,甜甜喊了声:“榆迟哥哥。”   “嗯。”季榆迟应了声,将刚回完消息的手机丢在中控。   他刚准备发动车子,季屿忽然来了个电话。   “没,没走。哦哦,好的。”季屿接起便应了声。   季榆迟猜想他有事,发动车子的动作顿了顿,待他讲完电话侧头看他。   季屿将手机丢在座椅上,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语气急切:“榆迟哥哥,你等我一下哦,队友喊我一起合张照片,很快就好。”   他刚想提醒少年带上手机,少年就风风火火朝基地大门跑去了。   无奈,他再次拿起被他丢在中控的手机。   跟吴樾的对话还在上面——   准备挣钱的小吴樾:[图片]   照片是他在停车场现身的抓拍。   准备挣钱的小吴樾:[我说老板,你怎么混得这么惨,自己家的产业连门都进不去,还得等在停车场?啧啧啧,可真惨。]   季榆迟:[你很闲?]   准备挣钱的小吴樾:[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嫌。我这不是友情提醒老板你,要不你直接跟小鲫鱼坦白算了。   就说顶秀和这节目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你每次接送他不就不用避嫌了?]   季榆迟:[没脑子,就去补。]   他刚发完短信,手机响了。   不是他的。   是季屿刚才丢在座椅上的。   随意扫了眼——“季妈妈”三个字映入眼帘。   季榆迟抬眸看了眼基地大门的方向,去合照的少年暂时没回来的意思。   铃声断了,季榆迟也没再管。   不消片刻,铃声再起,还是“季妈妈”。   怕有什么急事,季榆迟丢下自己的手机,拾起季屿的,按下了接听。   “小鲫鱼。”季妈妈带着点笑意,与时俱进喊道,语气温柔俏皮,“我看了你的第一轮公演,很棒!”   季榆迟再次看了看基地大门方向,季屿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   “他去跟队友合照,手机丢在车上了。”季榆迟言语淡漠地中止了季妈妈单方面“母慈子爱”的电话问候。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季母一秒收起了笑意,用她端庄但稍稍疏离的口吻道:“哦,这样啊。”   季榆迟没让对方尴尬,体贴地给了台阶:“一会他回来,我让他给你电话。”   “好。”季母应了声,又客气了下,“你们多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嗯,你也是。”   季榆迟挂了电话,正准备将手机重新放回座椅,忽然在季屿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他微微眯了下眼。   是那晚,季屿偷偷在书房拍他那张。   季榆迟不自恋,对自己的照片没什么兴趣,正准备再次将手机放回去,却发现了这个相册的名字——“我喜欢的人”。   季榆迟的眸子倏地紧缩。   心,像是蓦然间被谁攥住了,呼吸困难。   少年还未归。   他赶紧闭眼,平复了好久的心绪,再次睁眼,悄悄滑动了下照片——   同样的书房,同样的场景,所有一切都一样,唯独缺少了他。   被命名为“想他”。   再滑动——   厨房里,冒着热气的水壶。   被命名为“像我的思念”。   再滑动——   一张截图,是他转赞评了季屿那条“哥哥做的”面条的微博,答应他“下次再做”。   被命名为“他的承诺”。   再滑动——   一张冰淇淋甜品的照片,是前几天他准备小小敲打他一番,却被他一句“纸片人”弄得进退两难,请他吃的那份。   被命名为“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甜”。   再滑动——   是一个备忘录截图,零散写了几个句子,看上去像一首未完成的歌。   季榆迟强忍着急速跳跃的心,放大了那张照片——   [最好的爱情/我足以与你相配   总有一天/我会适合站在你身边/不用仰视/就能与你比肩   白玫瑰的花语/我足以与你相配   总有一天/我会适合站在你身边/笑着看你/幸福立刻显现]   这是最后一张。   未完的歌词结束,不尽的心意延续。   季榆迟紧了紧手中的手机。   怦然心跳在胸腔,像是要莽撞地冲出来叫他看看,他此刻多不正常。   季榆迟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   他深吸了口气,没用。   像是犯了病,身体不受控制,情绪……情绪也不受控。   被人揪住的心,像密密麻麻的小蟹成排爬过,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每一刺,都与那个傻乎乎的少年有关。   他的小心翼翼,他的惶恐忐忑,他的明媚开朗,他的单纯傻气,他的可爱天真……   没人比他更了解暗恋有多苦。   但那个小傻瓜宁愿自己承认这份苦,将它变成了酸涩与甜蜜交织的日常。   他只想让他甜,不想他苦。   一点点也不想。   季榆迟在想,他要不要再冒险一次,直接跟少年坦白心迹。   但他又怕,怕吓着人。   季屿不是一点不知他的心思,但他不想现在跟他在一起,他觉得没准备好。   他怕他态度太急,也怕他爱意太浓,适得其反,叫慢慢朝他靠近的小朋友转身就跑。   好难。   拿下郁氏和季氏都不费吹灰之力的季榆迟,忽然在要不要表白这件事上犯了难。   “我好啦,走吧!”   忽然,身侧的车门被拉开,像个小太阳般的人上了车,乖巧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看向他。   而后——看向了他手中抓着的手机。   “榆迟哥哥?”小太阳眼里有疑惑。   季榆迟单手将相册关掉,锁屏递给季屿,压制着颤抖的声音,尽量不动声色道:“季妈妈刚给你打了电话,你手机丢在车上,我帮你接了。”   “哦哦哦。”季屿赶紧接过手机,什么都没发现。   季榆迟点火。   窝在方向盘上的手好半晌都没平静下来,一如他此刻疯狂跳动的心。   身侧的人正在发消息,应该是跟季母联系上了。   他闭了闭眼,终于缓和了下情绪,启动了车子。   季屿确实在跟季妈妈联系。   季屿:[季妈妈,你找我有事吗?刚我去合照,手机丢在榆迟哥哥车上了。]   季妈妈:[你的公演妈妈看了哦,小鲫鱼真厉害,真棒!]   季屿:[谢谢季妈妈。]   季妈妈:[对了,妈妈这边有个朋友的女儿很喜欢你的表演,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们差不多大,应该有共同话题的。   我把她的微信推给你,你们联系联系?]   季屿盯着这条消息蹙了蹙眉。   不是他敏感,他怎么觉得这条消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呢?   他顿了顿,而后还是拒绝了:[谢谢她的喜欢,我最近要艺考,很快也要高考了,可能没时间跟她聊天。]   季妈妈却不死心:[小屿先加上看看呢?]   不对劲。   季屿凭借他磕cp的敏锐劲,觉得此事不简单。   天气冷,车内开了暖气。   暖气流动,将季榆迟身上的淡淡木质香带进了他的鼻翼。   季屿吸了吸鼻子,觉得很好闻。   沉稳强大,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他偷偷瞥了眼正在开车的人。   这会是晚高峰,路上车子很多,季榆迟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专注前方路况,侧脸线条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干净流畅。   让人怦然心动。   季屿心慌地收回视线,低头打字。   心里想着人,出口的话多少有些刹不住:[季妈妈,真抱歉,我喜欢男生。]   突然又不突然的,季屿在季母面前出柜了。   他想的很简单,总有一天他跟季榆迟的感情会被季家人知道,那他早点出柜也是铺垫。   还免了类似季妈妈给他介绍对象的尴尬戏码。   见多识广,又大胆开放的季母沉默了片刻,而后回来的信息是:[哦,这样啊。那可惜了。]   季屿心道不可惜。   那姑娘能有多好,再好也没他心里的季榆迟好。   他正准备安抚下扯红线失败的季母,忽而又收到季母的第二条消息:[这姑娘真的不错,不然我介绍给榆迟看看?]   季屿:!!!!!!   季屿心中警铃大作,跟自己考虑后跟季母出柜不同,这会他想都没想,噼里啪啦一通打字,发送。   生怕晚一秒,女孩就成了季榆迟女朋友似的。   季屿:[不行,季榆迟也喜欢男生!!!]   为了强调,他还连用了三个感叹号。   季母那边……终于安静了。   这段沉默时光,让季屿渐渐平静下来,然后想得有点多——   完了!   他帮季榆迟在季妈妈面前出柜了!   这可是季榆迟的隐私,就叫他毫无顾忌地说了出去,季榆迟会怪他吧?   怎么办,要不要坦白从宽?不然,瞒着不说?   季屿咬着大拇指,低头纠结。   还是要说吧,万一哪天季妈妈突然问季榆迟这事,那怎么办?   季屿在心里呜呜呜,后悔一时冲动什么都乱说。   酝酿纠结半晌,终于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季榆迟踩了刹车后,他咬着唇小声道歉:“榆迟哥哥,对不起。”   季榆迟侧头看了他一眼。   哪怕车子行驶了一路,想到那个相册,再看身侧的人,季榆迟还是觉得心跳不正常。   可惜做错事的季屿没敢抬头,自然也没发现今晚季榆迟看他的眼神格外深情。   他低着头,兀自将错事道出:“刚才跟季妈妈聊天,我……我不小心……”   季屿几次开口,又几次止住。   原本没当回事的季榆迟不免也认真起来:“嗯?”   许是得到回应,季屿终于鼓起勇气回视他,眼里泛着惶恐和不安,声音更是低到不能再低:“我不小心……帮你出了个柜。”   “嗯?”   这确是季榆迟没想到的。   哪怕他这会心思杂乱,还是意外了一瞬,以至于绿灯亮起,他都忘了松开刹车。   直至后面车子催促的喇叭声响起,他才在季屿低低的道歉声中重新上路。   “对不起。”   季榆迟平稳上路,眉梢微挑,语气轻快:“没事。”   无比紧张和懊恼的季屿,在听到这句“没事”时,才敢抬起头来看向驾车的季榆迟。   如有所感,季榆迟偏头迎上了他的视线,而后淡淡地补了一句。   “你对她说我喜欢你也行。”   车外,灯火马龙,不时有各种灯线照过来,在车窗玻璃上形成斑斓的色彩碎片。   偶有破碎的光线映在季榆迟的眸子里,叫他那双深沉如海的眸子,看上去深情又专注,还亮。   季屿呆呆地与他对视,心怦怦跳。   季榆迟这句话,不像开玩笑。   他想。   但他不能应。   “哈哈,榆迟哥哥,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跟季妈妈说这么出格的话。”他偏头,躲开了季榆迟的目光,干巴巴地笑着答。   车内沉默了一瞬。   季屿扣了扣自己的手指,偏头看向窗外的车流,想要免于尴尬与窒息氛围。   “小屿。”   忽然,他听到身侧的男人唤他。   不等他回头或者答应,那人自顾自地道,“我开没开玩笑,你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让你们看书的速度,跟不上我写书的速度。 第41章 贺晚,他现实中的妈妈。   “小屿, 我有没有开玩笑,你知道。”   明明他已经刻意避开季榆迟,红着脸盯着窗外好久了, 但这话却萦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他没给回应,季榆迟也没再说话。   车内只余暖气流动, 尴尬但暧昧。   也不知怎么回事, 今晚格外堵车,明明半小时能到的车程,这会已经快一小时了,还堵在路上。   季屿咬了咬唇内的软肉, 想着到底要不要将心里的顾忌告知季榆迟。   突兀的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尴尬,也打断了他的思考。   季屿偷偷松了口气,接听了电话:“喂,顾老师。”   陪季屿沉默了半晌的季榆迟, 在听到季屿喊出“顾老师”三个字时,终于意味不明地觑了他一眼。   敏感的季屿能发觉那道视线,但低头装作不知:“嗯,走了, 抱歉。”   电话那头, 顾归灵并没怪他, 只讲此通电话的目的:“没事, 本来想着晚上喊你跟隐青一起吃个饭,有个工作跟你们说说。   是这样,有一档校园综艺找到我, 想邀请你跟隐青去做飞行嘉宾, 先试一期。放假期间你找个时间, 我们三个见一面,我详细跟你们说。”   是工作机会。   为了配得上季榆迟,季屿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但想到上次他跟顾归灵吃饭时季榆迟的不高兴,他有点为难。   两相比较,季屿沉默了片刻,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没关系的,顾老师,你跟隐青先说吧,等我上学见到他,再问他,也一样的。”   这样,他不用见顾归灵也能了解工作详情了。   季榆迟不会吃醋或生气了吧。   顾归灵没问为什么,体贴地给了肯定答复:“也行。”   电话挂断,不需要身侧的人问,他捏着手机先坦白:“是顾老师,他要给我和隐青介绍一个工作。”   在季榆迟面前,季屿是怂的。   哪怕,一连两次,季榆迟都给了他足够的暗示——季屿你不是在暗恋,我对你也有那份心思。   可他还是不自觉将自己摆放在低季榆迟一等的位置上。   车子已经驶入别墅区的道路,畅通又安静。   “季屿。”季榆迟连名带姓喊他。   季屿心虚,抿着唇应了声:“嗯。”   “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季榆迟平稳驾车,犀利深沉的目光却落在了他身上,语气冷冷的,叫季屿下意识有点怕。   他躲避季榆迟的注视,没敢回应。   季榆迟却不放过他,咄咄逼人般追问:“嗯?什么样的工作,我不能给你,要他给你?”   季屿握着手机,心拧起。   到底还是激怒了季榆迟。   这人怎么不仅霸道,占有欲还那么强?   季榆迟如有实质的目光存在感太强,季屿怕一味的沉默会让季榆迟更生气,只能避重就轻小声答:“不一样啊。”   顾归灵跟季榆迟在他心里,怎么可能一样。   可身侧的男人并不满意他的答案,他将车子拐进郁家别墅前,稳稳停好,冷声问:“哪里不一样?”   因为顾归灵只是一个提携我的前辈,但你是我喜欢的人啊!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依附你。   季屿低着头,在心里小声答。   但他不敢真将心里话说出来,只能捏紧手机,低声辩解:“他帮我,我以后可以还。”   明明车子已经停下,司机也等在一边,等着将车开到地下车库了,可季榆迟却稳稳坐在驾驶室,并没有起身下车的意思。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盯着他,耐心十足,态度极差。   季榆迟心情不好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至少季屿觉得,哪怕此刻车内的暖气还在,他的心还是瑟瑟发抖着。   “我帮你,你以后也可以还。”季榆迟用轻飘飘的目光望着他,堵死了他的辩解。   季屿不知道怎么就惹到季榆迟了,他那点小心思就快在季榆迟一句又一句的逼问下暴露了。   他咬着唇,做最后的挣扎。   因为抵抗不足,声音未免虚了点、低了点,还可怜了点,委屈了点:“真的只是一个工作,我没答应跟他见面,而且他也不是介绍给我一个人的。”   季屿觉得他解释的够清楚了,是季榆迟无理取闹。   这次,真的是无理。   他总不能往后都不跟别的同性接触吧,身在娱乐圈,搞不好……搞不好还要跟别的异性或者同性演亲密戏呢。   季榆迟把他看得这么紧,他还要怎么开展工作嘛。   工作不好做,他到底要怎么才能配得上季榆迟嘛!   这明明是个死循环。   季屿想着想着,就觉得委屈极了。   他又不是季榆迟,从小到大足够聪明能干,年纪轻轻就是商界天花板的人物。   他现在还是个一无是处的小艺人啊。   这么远的差距,他不努力怎么能拉平呢!   委屈着,烦恼着,季屿的眼眶就红了。   可身侧的人还在逼他,像是他不放弃这个机会就不会放过他。   他沉声问:“离他远一点,做得到吗?”   做不到!   季屿很想这样嚷嚷出声,并告诉季榆迟:你太霸道了!   但心中那份爱意叫季屿忍受着委屈,沉默了。   不给回应,是他最后的骄傲与倔强。   他们不下车,等在一边的司机也不敢催促。   车内,季榆迟目光沉沉的望着副驾低着头的少年,少年咬着唇沉默着。   两人这般对峙了半晌,气氛一触即发。   明明他松个口就能化解,但季屿就是不想。   他有自己的想法,不管季榆迟是否出于对他的维护,他都不想妥协。   他想成长,想变强,想达到足以跟季榆迟匹配的高度,而非一味躲在季榆迟的庇护下,他不想要那样的爱情。   最终,是季榆迟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季屿,语气也低缓了些,像是妥协,又似放弃。   他道:“我知道了,你先上去吧。”   季榆迟不再追究,季屿的心却蓦然一紧。   他侧头看他——   季榆迟的双手还搭在方向盘上,维持着刚开车的姿势,只目光盯着前方,连余光都没再给他。   不知为何,季屿忽然觉得心中一空。   一紧一空,那点陡然变化让他的心脏不太适应,隐隐泛着疼。   不是他不想听季榆迟的话,是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想跟季榆迟道歉,但见季榆迟根本不想理他的样子,最终还是垂了眼眸,抿着唇开了车门,慢吞吞下了车。   季屿一步三回头,直至他跟司机打了个招呼,进了别墅大门。   季榆迟还坐在车里,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没动,更别说跟他一起进门了。   季屿难过得要命,连阿姨喊吃饭都没听到,抓着手机去了楼上卧室。   车里,见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季榆迟才闭了闭眼,拾起中控的手机,直接一个电话拨给吴樾。   “老板,稀客啊,到家了还能想起我,不用跟小朋友过二人世界?”吴樾这人,总是不着调。   心情好时,季榆迟还愿意给他浇一盆冷水。   这会,他实在没心情。   “你确定顾归灵没问题?仔细查一下,他不对劲。”季榆迟的声音又冷又沉。   吴樾一秒收起不正经,语气认真起来:“行。”   跟季榆迟工作时间久了,吴樾知道他这位老板的眼光和敏锐度,他每一个怀疑和决策都不曾落空过。   精准得可怕。   他说顾归灵有问题,那就是八.九不离十,吴樾不敢马虎。   另一边,已经回到卧室的季屿坐在书桌前发了一会呆。   想了又想,一个工作跟季榆迟比起来……   他觉得还是季榆迟比较重要。   于是,他给顾归灵回了个电话:“顾老师,真的很抱歉,那档节目你问隐青愿不愿意参加就好,我就不去了。”   顾归灵不愧也是人中龙凤。   他一句话,顾归灵就直中问题关键,他笑道:“季榆迟不让?”   虽是疑问句,但那份笑意里藏着他的肯定。   不是嘲笑,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意思。   季屿不想让人议论季榆迟,但也不想为了让他委屈的季榆迟撒谎,只沉默以对。   电话里,顾归灵的笑意还在,并没对他拒绝节目的事情评价,只道:“季屿,我信你们关系很好了。但我也可以跟你说,我对你们没有坏心。   一个友情提醒,如果你为他好,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季屿一怔。   这话莫名耳熟。   刚才,在车里,季榆迟对他最后的要求就是:“离他远一点,做得到吗?”   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话,顾归灵又对他说了一遍。   他说:“如果你为他好,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什么意思?“季屿下意识反问。   心中那点委屈和失落早没影了,现在满满都是疑惑与不安。   季榆迟那么问,他可以理解为季榆迟对他有意思,吃醋或霸道。   但顾归灵呢,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还有,上次他说,季榆迟跟他妈妈……到底是哪个妈妈?   电话那头的顾归灵轻轻“唔”了声,而后给了他答案:”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你们才会信我没有恶意。   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跟你说件事,你或许会信我。至于要不要跟我见面,想不想知道整件事,又信不信,你自己考虑。“   季屿快被顾归灵说懵了。   但顾归灵语气认真,并不像开玩笑。   季屿拧着眉头听他说,没打断,直至顾归灵的预防针打完,他才点了头:“好。”   得到回应,顾归灵缓缓开口了。   他说:“季屿,我上次跟你说的妈妈,不是指季榆迟的妈妈,也不是指郁家妈妈,而是你自己的妈妈,贺晚。”   贺晚,他现实中的妈妈。 第42章 小屿,我喜欢你。   知道不对, 但季屿还是跟顾归灵见了一面。   在英华国际学校外面的一家私人咖啡店。   没敢跟季榆迟说,季屿是抽了中午放学时间跟顾归灵见面的。   包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顾老师, 节目我参不参加都无所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我妈妈,我说的是, 贺晚。”   包间里有暖气, 季屿捧着一杯热咖啡,但还是觉得冷。   事情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了,他想。   虽然不知道顾归灵会告诉他什么,他下意识觉得不会是好事。   坐在他对面的顾归灵轻轻搅动了下咖啡, 将漂亮的拉花搅得面目全非后,抬眸看他。   “季屿,开始说这一切之前,我还是要跟你强调,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他眼神专注,语气认真。   跟他点评选手一样,给人极其尊重和友善的感觉。   顾归灵跟季榆迟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季榆迟初给人的感觉很冷,一看就不好相与。   但真正处起来, 会发现他人很好, 认真专情, 只做不说, 只是性子冷。   但顾归灵不同,他长相偏柔和温润,眼神也软, 加上讲话时语调轻缓, 很容易给人友善无害之感。   极其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但看似好相处的外表下, 藏着怎样的心,就不得而知了。   事关季榆迟,哪怕季屿心思再单纯,也不敢轻易相信眼前人。   所以他没吱声。   顾归灵等了会,等不到答案,便端起咖啡抿了口,而后缓缓道:“我知道你是穿书的,我也是。”   顾归灵一开口,季屿就怔住了。   脑子空白了一瞬,而后便是释然。   难怪!   难怪顾归灵知道贺晚。   现实世界里,无论是季家,贺晚,还是他,都算出名,被人知道不足为奇。   只是,季屿没想到的是,为什么顾归灵知道他是穿书者,而非书中的土著呢?   “你一定好奇我怎么知道你是现实世界的季屿吧?”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顾归灵解答了他的疑惑,“我看过你前期参赛视频,你台风很稳,专业性也够,个人风格很强,实在不是一个零基础选手该有的水平。   而且……”   顾归灵说到这,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一些舞台上和私下小动作跟现实世界的季屿一模一样,不难发现。”   季屿扣了扣咖啡杯杯柄,懊恼:还是他不够谨慎,以为只有自己是穿书的,并没刻意隐藏自己的风格和性情。   顾归灵的目光落到季屿握着杯子的手上:“比如,你一紧张就会扣手边的东西。”   季屿如手被烫到一般,咬着唇,快速松开了咖啡杯。   “再比如,你心慌时会咬唇。”顾归灵的目光又挪动到季屿的唇瓣上。   季屿一慌,赶紧松开了咬着的唇。   见到他欲盖弥彰的动作,顾归灵收回目光,笑着安抚道:“我说了,我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告诉你这些了。”   季屿警惕地回视他,依旧没松口。   “我要跟你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顾归灵垂眸,又抿了一口咖啡,而后抬眸看他,“我要说的重点——季榆迟也是穿书的。”   他语气并不高,还是他一贯平稳轻缓的调性,但季屿的眸子却蓦然一缩。   “什么?!”   季屿惊呆了,以至于又不自觉地抱起了放在面前的咖啡杯,身子前倾,焦急与震惊溢于言表。   季榆迟也是穿书的?   现实里也有季榆迟这个人吗?   为什么无论是外表,还是姓名,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怎么跟你说呢?”顾归灵没受他过激反应的影响,蹙了蹙眉,像是斟酌措辞,“你是原原本本穿书的,就是外表和姓名都一致,所以很好认。   我跟季榆迟不同,我们已经变了样貌和姓名,所以你认不出很正常。   不止你,最开始我也不知道季榆迟是穿书的,直到我发现他对你不是一般的好。   还有他的“速派”短视频app。   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品牌很熟悉吗?书里的东西可以参考现实世界,但这个名字呢?”   季屿还在思考季榆迟有没有可能是他现实世界认识的人。   顾归灵源源不断给他的讯息太多,一时之间,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收了收思绪,顺着顾归灵的话走,才发现“速派”确实很熟悉,不只是现实世界里才有这个品牌。   而是他是这一品牌代言人。   跟顾归灵的想法一致,他以为小说的参照物是现实世界,作者为了塑造季榆迟是个天才商界大佬,借鉴了现实品牌,一开始没太在意。   但现在被顾归灵特意提及,他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团队帮他接了这个代言后,他去了解“速派”这个品牌。   “速派”的负责人挺神秘的,至少他没从网络或杂志上看过他的照片和视频。   低调得可怕。   连为数不多能找到的采访,也只有文字版。   他看得那篇是说“速派”的——   记者问,“速派”的“速”可以理解为短视频的快速、高速,那“派”是什么意思。   负责人迟于成解释:“得源一个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电影里派在最后说:我猜人生到头来就是不断放下,但永远最令人心痛的就是来不及好好道别。①   我想这个品牌可以让使用者留下一些短暂但快乐的痕迹,至少证明存在过,也算另一种道别,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旁人,此生都算不留遗憾吧。”   那时,他就在想,这个迟于成还真是个悲观但浪漫的人。   像个忧郁的诗人。   “想起来了?迟于成。”对面,顾归灵适时插话,“他就是季榆迟,你在现实世界的迟学长,在书里的榆迟哥哥。”   季屿如遭当头一棒。   他双眼瞪大,呆愣又震惊地望着顾归灵,一时间什么也反应不了,思考不了。   “什……么?”季屿本能喃喃反问。   “他变化确实很大,你们分开后又一直没见过面,你不知道他就是迟于成,能理解。”顾归灵点点头,善解人意地帮他说话。   可季屿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沉浸在自己杂乱的思绪里。   季榆迟就是现实世界帮他补过课的迟学长?!   是了,他们在书里初相遇不久,季榆迟帮他点了那些数学题,全部都是迟学长教过的。   还有,那次醉酒,他梦到迟学长,第二天跟季榆迟道歉时提及,季榆迟问他是不是很重要的人。   他回答说不算,季榆迟眼里分明有受伤的神情。   还有多少他不曾注意过的细节?   季屿不清楚,只知道茫然的心里泛着疼。   迟学长怎么可能是后来的商界奇才迟于成呢?!   妈妈明明说没了迟学长的联系方式,如果迟学长就是迟于成,妈妈为什么不告诉他?   而且,曾经他还代言过迟于成的“速派”app的啊。   团队确实跟他说,迟总意属于他,他后来还辗转要到了迟于成的电话,给他发了一条言辞真诚的短信感谢他。   对方只回复了冷淡又官方的四个字——[合作愉快]。   只字未提他们的曾经啊。   “不可能。”季屿喃喃道出心里话。   顾归灵耸了耸肩,往椅背上稍稍靠了靠,他道:“季屿,关于迟于成对你的感情,我不好代他多说,具体如何,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为了他好,你离他远点比较好。”   季屿怔忡地望着顾归灵,很难消化他今天告诉他的一切。   顾归灵却不管他,继续按自己的节奏走:“我之所知道这一切,因为我跟他有个共同点,我跟他都被你妈妈资助过。   不过我比他幸运,我在十六岁那年,被发现是一个豪门的私生子,被认回了。   即便这样,你妈妈,哦,我是指贺晚,对我的压榨也不少。   比如,抢了我在娱乐圈的发展机会给你,再比如在我们有竞争关系时,打压我抬高你。   我家里不如季家,身份也不好看,自然发展也远不及你。   在现实世界里,最后也只沦为一个作曲作词的幕后者。   贺晚虽然坏,但对你倒是真心的。   至少在你的事业发展上,她尽心尽力。   “你看……”顾归灵看着季屿,摊了摊手,作出苦恼又无奈的表情。   “我都回归本家了,还是逃不出贺晚的手掌心。你想,什么依仗都没有的迟于成,又拿什么对抗她呢。   更何况,他还‘大逆不道’地喜欢上了你。”   “你一定会好奇为什么贺晚资助了我们,又对我们进行压榨吧。   唔,这一切还是因为你。   因为你有先心病,有可能要换心。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狗血?但你强势的妈妈就那么有先见之明,他在你刚出生不久就资助了很多跟你同一年龄层次的孤儿。   背地里资助的。   为的……是有一天你需要时,可以牺牲我们。   可能是上天可怜你,也可能是可怜我们,你五岁那年,先心病不治而愈了,所以我们就没了资助的价值。   但你再一次给了我们机会,你进了娱乐圈,而且红了。   你妈妈就没中断对我们的资助,两年后,还安排了一次你跟我们的近距离接触,这次是公开的,她想要树立她以及你善良的好形象。   让你在娱乐圈的发展更稳。   我们这批人里,就我和迟于成年纪最大。   我们见面那一年,你七岁,我跟他已经十岁了,多少知道了一些真相。   所以我们并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跟你打得火热。你应该对白白净净但喜欢摆臭脸的迟于成有印象才对。   那时候我打趣过他,问他不怕摆着臭脸被你这个小少爷讨厌,然后就不被资助了吗?   你知道他说什么?   他说:不会,因为那个小屁孩很傻。”   说到这,顾归灵忍不住莞尔,“所以,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你这个很傻的小屁孩的。   因为我们这些人,后来被你妈妈放到各个领域发展,散了联系。   但你妈妈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助你成功。   比如我,因为擅长作曲和唱歌,就帮你写歌写曲。   比如季榆迟,因为脑子好、成绩拔尖,就给你补习。   诸如此类。   当然,自始至终,你都是无辜的,你妈妈安排好了一切,从没跟你说过我们是谁。”   信息越来越多,季屿的脑子越来越乱。   他快疯了。   他想知道一切真相,又发现真相让他难以接受。   他的妈妈,他以引为傲的影后妈妈,到底干了些什么?   顾归灵说的一切是真的吗?   季榆迟,真的是他的迟学长,现实世界的商界奇才迟于成吗?   为什么一切的一切,他都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现?   “你是二十一岁时车祸去世的对吧,你知道迟于成是什么时候离开那个世界了吗?”对面,顾归灵还在不管不顾地继续。   季屿只盯着他,连回应和反问都不会了。   “你走后的三个月,他处理完自己手头所有资产,全部给了你妈妈,然后……”顾归灵说到这,又耸了耸肩,“走了。”   季屿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他再傻,智商再差,也从顾归灵的消息里拼凑了一个真相——   季榆迟,不,是迟于成喜欢他。   或者说暗恋他。   因为……   因为在他车祸那一晚,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就是迟学长的。   迟学长约他见一面,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他追问是什么,迟学长沉默了很久,最后给他的话是:“小屿,我想见到你再告诉你,可以吗?”   可以啊,怎么不可以。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挺开心的,跟小助理说,一个失联了三年的学长约他在酒店见面了,他要赶紧回去。   他还想问问迟学长在他们分别后的三年里,干什么去了,怎么一次都不跟他联系呢。   然后……   然后就是那场车祸。   而现在,顾归灵告诉他,迟于成,也就是迟学长在他离开后处理完所有资产,给了他妈妈,而后也离开了。   如果这一切他都理不顺,也不值得老天给他再活一次的机会了。   迟学长最后的邀约,要跟他说什么重要的事呢?   在他们最初在书里相见的那一刻,季榆迟出尔反尔要了季家的身份,往后的许多日子,也没有按照书中的剧情走要他的小命,相反对他明里暗里诸多维护照顾。   能是什么事呢?   迟于成不过是想跟他说——   小屿,我喜欢你。   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了,现在,我终于在跟你分别后三年里,拿到了足以跟你匹配的身份和地位,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源于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第43章 我选择离开。   “你一定在想, 既然季榆迟书里书外都对你这么好,你当然要对他更好,跟他走得更近, 为什么我非要让你离他远一点呢?   这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顾归灵将已经冷掉的咖啡推远了些。   是啊,为什么?   季屿的脑子已经完全乱掉了,他希望顾归灵说快点,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见他的榆迟哥哥。   告诉他, 他知道了一切。   知道了他就是迟学长,知道了他是迟于成,也知道了他对他的感情很深很浓。   不需要再考虑他们般配与否,他马上就能回应他的感情。   告诉他, 榆迟哥哥,现在不是你苦苦地暗恋我了,因为我也对你动了心。   往后余生,我都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这件事有点玄乎, 我不保真,需要你自己去验证。”顾归灵望着他,再次打了一剂预防针。   说事之前,先摆明态度, 似乎是顾归灵的习惯。   不知这是否他规避风险和逃避责任的手段。   但季屿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 只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后来知道的, 季榆迟在离开之前去找过一个大师, 问有没有机会再见你一面,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   然后就有了他穿书的事。但大师跟他说过,只是能见到, 但依然不可能在一起。   因为你们在一起, 会不幸。   不是你不幸, 是他不幸。   如果强行产生感情,你曾经遇到的一切灾祸都会反噬到他身上,比如疾病、意外等等。”   季屿的脑子再次“轰”了一声。   疾病、意外!   在他身上,唯二发生的灾祸就是这两件——   一是先心病,现实世界里他有,书里季榆迟有。   现实世界里,他不药而愈,而书里季榆迟需要手术,具体严重程度他至今不知。   另一,则是车祸。   要了他的命。   幸好,幸好在这里还没发生。   如果顾归灵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   是不是他离开季榆迟,就不会发生?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季屿就觉得心疼得不能呼吸。   他下意识捂住了胸口,好似在现实世界的先心病并没有痊愈。   那种疼痛的窒息感如影随形,像是要将他淹没在巨大的苦难里。   “你信,就跟他保持距离,他活得……真的挺苦的,而且因为你已经失去一次生命了。不信,就当我没提过这事。”   顾归灵看了他一眼,结案呈词,“不管怎么说,我恨的是贺晚,不是你。   所以愿意提醒你。   而且,虽然我跟迟于成不是朋友,也算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有过共同经历,也感同身受过他的一些遭遇。   再者……”   顾归灵摆弄了下已经冷掉的咖啡,“我要谢谢你对隐青的帮助。这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第三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跟你们无关,是我的私事。   也不能说完全无关,原本的我,就是书中的我,是为了对付季榆迟而存在的。”   季屿原本想说,他要回去了。   他好难受啊,他想见季榆迟,一秒都不想耽误了。   但听到顾归灵又绕回到季榆迟,他还是忍着疼痛、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我的身份,估计季榆迟很快能查到。   我是季氏程建国的私生子。”说到这,顾归灵自嘲一笑,“怎么我就这么倒霉,书里书外,我都是个私生子?!   不知道你了不了解,你的榆迟哥哥为了稳住季氏集团,在不久前的董事会上,铁血手腕干掉过两个不听话的董事,其中一个就是我在书中的便宜爸爸。   他干掉我便宜爸爸的方法很简单,让我那个正统的便宜大哥因为曾做过的违法事,被关到小黑屋去了,我估计这辈子是不太可能出来了。   我的便宜爸爸急了,自己斗不过你榆迟哥哥,就找到了我,哦,是书中的我。   反正我的命不值钱。   几次设计都被你榆迟哥哥戳破后,‘我’安排了一场车祸,想要你榆迟哥哥的命,可想而知,‘我’一个炮灰死得多惨。   现在,我是我,不是那个提前结束生命的炮灰了。   而且我还认识你榆迟哥哥,知道他的手腕多厉害、能力多强大,当然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和前途去冒险。   况且,我是真的被隐青的坚韧吸引,不是对他虚情假意,是真心的。   在这里,我有了我想守护的人,更不可能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做傻事。   未免有一天你榆迟哥哥知道我的身份,对我先下手为强,我才将这些隐情原原本本告诉你。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是跟季榆迟挑明在一起也好,还是默默承受真相选择离开他也罢,我都不会干预,也不会再对任何人提及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   我只希望你劝劝季榆迟,告诉他我不是坏人,对你们没有坏心。   隐青是书中的主角,注定要跟厉寒在一起的。   但厉寒不是好人选,隐青不能被他害了。我希望最后守护隐青的人是我,这也算我强硬改变主角cp感情线的一个试探吧。   季屿,可以吗,作为我告诉你真相的交换,你帮我跟季榆迟求个情?   帮帮我,也帮帮隐青。”   回去的路上,季屿的脑子还是乱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顾归灵的,只知道他想见季榆迟一面。   要不要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他又要怎么选择怎么决定,他都要先见他一面。   季屿直接翘了下午的课,从咖啡店直接回了郁家别墅。   一路上,他都浑浑噩噩的,抵达郁家也没好转的迹象。   连阿姨跟他打招呼都没应,一心奔着三楼,想在书房等季榆迟下班回来。   只是,刚至书房门口,他意外听到里面有交谈声。   “榆迟哥哥。”   像是失了魂的人突然被注入了灵魂,季屿蓦然抬头看向书房那扇没关严实的门,低声呐呐。   “顾归灵先放一边,我说厉寒,这事还是你自己做得丑。”是吴樾的声音。   季屿往前上了一步,举起手想敲书房的门。   “人小沈同学本来就能通过初赛,你非得给人拿掉名额。”吴樾还在说话,听语气,像是在斥责厉寒。   季屿举起的手顿在了半空。   什么?!   隐青没通过初赛,是厉寒捣得鬼?   厉寒……不是给了隐青复赛名额吗,到底怎么回事?   “你说你,拿掉人名额,又装腔作势给人名额。给你就大方点,为什么又要作妖,搞个什么许微星?   许微星对你什么心思,你能不知道?他什么实力,你又不知道?   要不是顾归灵,小沈早在复赛时就没了。   到时候,你是不是又要拿许微星去刺激小沈,你可真渣啊!”屋内,吴樾恨铁不成钢地道。   “我不是没忍心么。”厉寒低声辩驳。   吴樾哼了哼:“那是你不忍心?明明是顾归灵打破了你的计划,许微星成了弃子,不然小沈就要在事业和爱情上受双重打击了。   按照你的尿性,是不是又可以操控人家了?”   像是被说中心事,这次厉寒没吭声。   但,门外的季屿完全懵了。   原来是这样吗?!   他一直以为虽然厉寒跟沈隐青发展过快,但从未想过这里面满满都是厉寒的算计,隐青的委屈。   屋内静默了一会。   “我的错我认,但顾归灵这人不能留,榆迟,你说呢?”片刻,厉寒冷声问。   季屿站在原地,没敢动。   他在等季榆迟的回答。   他想,季榆迟一定不会答应的!   不肖片刻,季榆迟特有的声音,透过木质门,传进了季屿的耳朵。   “我同意厉寒的意见。”   季屿觉得心一凉。   他不懂,明明是厉寒无理,为什么季榆迟要答应?   仅仅因为他们是朋友吗?   这不像他认识的榆迟哥哥。   季屿脑子一团乱的时候,书房的对话还在继续——   吴樾似乎想争取:“马上第二轮公演了,你们让我这时候把顾归灵开了,我到哪里去找一个跟他咖位和流量相当的首席导师?”   “这是你的事,我的钱白投的?不够我再追加!”厉寒拒绝。   季屿站在原地未动。   他心存最后一丝希冀,想着季榆迟会大局为重吧,不可能因为厉寒是他朋友,就意气用事包庇他吧。   难怪顾归灵要找他说那些话,想来他知道自己斗不过厉寒,怕自己护不住沈隐青。   厉寒算什么正牌攻啊,怎么这么小人行径。   这一刻,季屿对厉寒的讨厌到达了顶点!   哪怕不清楚顾归灵是不是好人,季屿还是选择站顾归灵。   至少人家坦坦荡荡,厉寒却只会背地里使绊子。   厉寒真的太坏了,感情怎么能用上算计,又怎么能动用私权。   好无理,好恶劣。   季榆迟一定不会赞同。   几乎是季屿在心里为季榆迟下决定的那一瞬,屋里季榆迟一锤定音:“开了吧。”   “嘭”一声,季屿推开了书房的门,他精准找到坐在主位的季榆迟,红着眼看他,厉声质问:“凭什么?!”   没想到书房突然有人闯入,三人齐齐抬头看向了季屿。   季屿却没管其余两人,只直勾勾盯着季榆迟质问:“凭什么?凭什么要开了顾老师,只因为他帮过隐青吗?”   说到沈隐青,他稍稍偏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厉寒,苦着脸冷笑了声:“凭什么隐青就一定要跟厉寒在一起呢?   隐青会有很好很好的未来,他会遇到很多很多更好的人,他并非厉寒不可不是吗?   为什么你们三言两语就断送了他遇到更多更好可能性的路呢?   厉寒对他不好,他还要蒙在鼓里选择他吗?只是因为他们遇见的早,隐青就不能有其他的选择了吗?”   季屿真的太气了,以至于他根本没顾场合,直接将心里想问的话丢了出去。   他终于明白了,顾归灵说的——厉寒不是好人选,隐青不能被他害了。   对,厉寒不是!   厉寒被他说得黑了脸,但碍于季榆迟在,偏了偏目光,懒得看他。   吴樾则一脸为难地看向了季榆迟。   最终,是首位的季榆迟发了话,他唤了他一声:“小屿。”   被灌输了太多真相的季屿,此刻脑子一团乱。   他心疼季榆迟在现实世界的遭遇,想要跟他好好谈一下。   他还没考虑好到底要面对季榆迟对他的感情呢。   又气他为了厉寒开了顾归灵,觉得他也太无理了。   这让他很伤心。   又爱又恨,让他面对眼前的男人时,心乱糟糟的。   理不出头绪。   心疼、难过、委屈、气愤,交织在一起,最后变成了温热的泪,不受控般汩汩往外涌。   挺丢脸的,但他却不肯低头,梗着脖子,连名带姓喊他,哽咽着质问:“季榆迟,你说啊!”   季榆迟什么都没说。   他起身,一步一步朝季屿走来,旁若无人地拥住了他,将他按在怀里,帮他顺着背。   一下,一下,又一下。   身后,是温柔的安抚。   头顶,是轻微的叹息。   他被季榆迟按在怀里,根本看不到周遭,鼻翼间也全是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   让他觉得安心又委屈。   绷了一整天的心弦,在这一刻得以松懈。   季屿再也忍不住,任由心里横冲直撞的情绪化作眼泪,全部沾染到季榆迟胸前的衬衫和西装上。   从咬着唇小声呜咽,到发泄般放声大哭。   他今天承受的一切,都被他在季榆迟的怀里发泄了出来。   有脚步声离开,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可能屋里的人全都走了,只余下他们。   季屿分不清,也不想管。   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淌,他的哭声又由大转小,最后只余下轻微的哽咽声。   季榆迟任由他哭,没打扰,只轻轻帮他顺着背,无比温柔。   情绪去了,季屿的理智稍稍回归。   感受着季榆迟对自己的温柔,他立马想到现实世界,季屿他多年的暗恋和隐忍,又开始难过起来。   这人怎么这样啊。   明明对他好到不能再好,为什么在对待厉寒的事情上,就不能中立一些呢。   厉寒就是个大坏蛋,他为什么要帮那个大坏蛋。   只是因为厉寒是他朋友吗?   就没原则吗?   也对,他对他就没原则啊,不然怎么可能在他妈妈伤害了他那么多后,还深深爱着他。   季屿好难过,又好气啊。   他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去谴责和声讨季榆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脸上满是泪痕,季屿根本不敢抬头,只窝在季榆迟的怀里,低头用手随意擦了擦。   “好了?”   头顶,低沉温柔的声音响起,季榆迟在询问他。   季屿没吭声。   他不吭声,季榆迟抱着他也没动。   两人就立在书房里,两相静默。   好半晌,季屿终于觉得有点尴尬了,才带着哭腔闷声问:“就不能不开顾老师吗?”   季屿心里燃起小小的希冀。   他觉得凭借季榆迟对他的感情,他请求一下,或许季榆迟会心软,就不动顾归灵。   “不能。”   头顶,男人冷漠地拒绝了他。   季屿的心一沉。   他蓦然抬头,泪水涟涟地望着季榆迟:“为什么?!”   季榆迟回视他,触碰到他视线时,明显眸光暗了暗,像不忍,更似受伤:“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   仿若那天在车里季榆迟逼问他一般,此刻季屿也在逼问季榆迟。   季榆迟抬手,轻柔地帮他擦掉了挂在眼角的泪。   好半晌,才轻叹口气,和盘托出真相:“顾归灵是季氏程董的私生子,他想对付我。   对付我不简单,所以他的目标是你,我不可能拿你冒险。”   本来,他不想单纯的季屿参与到这些肮脏的商业斗争里。   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意外——   首先是吴樾带来顾归灵身份的消息,然后是他们戳破了厉寒的渣男行径,最后是季屿的突然回来。   季屿心软,又过分在意身边人,如果他不点破顾归灵的身份,他会认为他在包庇厉寒。   他不想让他伤心。   季榆迟以为他这样袒露心迹,至少可以短暂安抚好季屿。   而季屿呢——   他的眼角,还残余着季榆迟温热的体温。   但季屿的心却倏然一凉。   跟季榆迟想的不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顾归灵没有撒谎,他说的身份和‘计谋’跟季榆迟查到的丁点不差。   心里唯一的一点侥幸也没了。   因为,他发现一切的一切,已经朝着顾归灵说的走向去运转了。   季榆迟和厉寒会对付顾归灵,只因为厉寒跟沈隐青才是书中的固定CP。   而炮灰顾归灵注定不是主角和配角的对手。   所以,他真的不能跟季榆迟在一起吗?   否则,就会……   就会害死他!   不跟他在一起会难过,跟他在一起会害死他。   季屿你选什么?   虽然脑海里还有诸多信息,但看着眼前虽然冷冽却温柔的男人,季屿此刻无比清醒。   季榆迟因为他,在现实世界已经够苦够累了。   在这里,他不能再害他。   所以,他的答案是——   我选择离开。 第44章 因为我有脑子,不像你,是个小笨蛋!   季屿从季榆迟的怀里退了出来, 他什么都没说,回了卧室,锁上了门。   季榆迟尾随他走至卧室边, 只看着他进去,没阻止。   两人开始冷战。   也算不上冷战吧,季屿想, 是他单方面逃避季榆迟。   至少, 吃晚饭的时候,季榆迟敲了他的门,他以不饿为由,没出去。   不多时, 是阿姨来喊的,说季榆迟有事去公司了,让他下去吃饭。   季屿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他麻木地吃完饭,又回了卧室。   躺在床上, 睁眼看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季屿想: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顾归灵跟他说的一切,季榆迟作为当事人,能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而且比顾归灵知道的更清楚、更细致。   可他还是在书里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 不顾大师的劝谏, 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也不奇怪。   季屿抬手盖住双眼。   现实世界里, 他能暗恋自己那么多年, 最后因为他的离开散尽一切资产,也选择离开那里。   自恋点想,季榆迟短暂的一生, 几乎都是为他而活的。   所以在这里再次遇见他, 他做什么疯狂的举动都不为过。   甚至, 还为能再次遇到他而觉得幸运吧。   可他不能这么自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正如顾归灵说,季榆迟已经为他失去过一次生命了,他不该自私地让季榆迟再为他冒一次险。   哪怕季榆迟是心甘情愿的。   真的要走吗?   什么时候走呢?以什么理由走呢?要去哪里呢?   季屿翻了个身,眼角的泪又无声地流了出来。   他舍不得。   他才刚刚对季榆迟心动,就要离开。   他会想他的。   不是会,他现在就开始想他了。   离开以后呢,季榆迟会觉得他无理取闹吧,因为一个顾归灵就放弃了他。   更多的,是难过吧。   只是想想,季屿都觉得心里泛着疼。   一针一针扎着。   像是要将他的心扎成筛子。   扎吧。   疼吧。   习惯了就会好的。   季榆迟以前受的伤和苦比他多多了,他为季榆迟承受的这些,不及他万分之一。   只要他坚持不回应季榆迟,季榆迟应该不会逼迫他跟他在一起。   这样,季榆迟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那……以后呢?   以后,季榆迟会遇到更好的人吧。   那人比他善解人意,比他聪明机智,比他体贴温柔……   季榆迟这么好,遇到的人一定也很好,肯定全方面吊打他。   他们会在事业上彼此扶持,在生活上彼此照应,成为一对人人艳羡的情侣。   那人会对季榆迟很好,季榆迟也会对那人很好——   他会在半夜那人饿的时候,给他下面条,里面放荷包蛋、火腿肠、绿叶蔬菜和一把小葱。   他会带那人去西餐厅,将牛排仔细规整切成小块,体贴地跟对方交换,让他别浪费粮食。   他会在雷雨夜,找个借口留宿在那人屋里,什么都不说,只静静陪着他,等他入睡再走。   他还会……   还会在那人不小心在季妈妈面前帮他出柜时,不但不指责他,还言语认真地告诉他:你跟他说我喜欢你也行。   季屿闭了眼,泪水不要钱似的往外淌。   他不想再想了。   可脑子不受控制——   明明他挺笨的,这会却格外聪明,一通百通。   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事。   季榆迟要回季家身份,是因为前世他缺少那样一个身份,所以为了跟他在一起,他要了。   在他们初次见面时,季榆迟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了。   季榆迟带他回家,不是想在眼皮子底下操控他,是因为他想时时刻刻见到他,所以哪怕设计,他也要他来了。   季榆迟知道他喜欢牛奶跟甜食,不是误打误撞,是多年的暗恋早就将他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所以才能每一次都精准给予。   季榆迟在认祖归宗的宴会上对他百般维护,靠近又疏离,不是故意撩拨他,是他自己也控不住浓郁的感情,想靠近他,又怕吓着他。   季榆迟因为顾归灵和沈隐青吃醋,不是小题大做,是真的受不了他对别的男人好。   因为他为了他已经做了太多太多了,可惜……他一无所知,更不要提给他任何回应。   所以他哪里受得了他对别的男人好。   季榆迟一直开那辆库里南,也一直吃西餐,确实是钟情。   是因为他熟悉那些,他喜欢着他喜欢,所以爱屋及乌。   因为无论书里书外,他都深沉隐忍地爱着他,只钟情于他。   哪怕是现在,他要开了顾归灵,也不是因为厉寒是他朋友他去包庇,而是觉得顾归灵危险,会威胁到他的安全。   哪怕一丝一毫,他都不允许。   他向来如此,将他放在心尖上,凡事以他为首、为重。   所以,这样的季榆迟,怎么可能会有另一个伴侣?他只会在他放弃他后,选择远远地看着他,然后孤独终老。   或者再一次离开。   同一时间,郁家的另一个卧室里,季榆迟同样没睡。   他虚虚靠在床头,手里明明捧着一本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季屿在书房的话,一遍又一遍辗转在他耳边——   他真的这样想吗?   因为把他绑在了身边,用了计谋,导致他看不见更远处的风景,遇不到更多的人,以为最初的那个就是最好的,所以才有了这个选择。   季榆迟苦笑一声。   好像是。   前世,他也陪了季屿好几个月,但在他心里,他不过是个“一般吧,就是很感谢他,也挺可惜后面跟他断了联系”的学长。   为什么呢?   因为他没用计谋,而那时候的季屿已经看过很远的风景,遇见过很多的人。   所以他在季屿眼里,太普通、太普通了。   不像在这里,从他一来,他就把他绑在身边,循循善诱、徐徐图之,利用他举目无亲的可怜困境,渐渐攻占他的心。   他确实成功了,从那份“我喜欢的人”的相册就能看出。   现在的季屿,很依赖他。   但是季榆迟,你敢保证这份依赖是爱情吗?你又敢保证这份依赖能长久吗?   不,他不敢。   或许如季屿说,如若他放手,让他自由成长,让他去见更多更优秀的人,他就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甘心吗?愿意吗?   不甘心,但是愿意的。   季榆迟自嘲一笑,合上了书,起了身。   将书放在书架上,他关了灯,侧躺在床上时,他在想:如果季屿看够了风景,见够了别人,最终还是选择了他,那才是真的选择了他。   不该是现在这样,只给他一个“季榆迟”的选择。   那如果……最后他选择了别人,忘了季榆迟呢?   黑夜里,季榆迟闭上了眼。   那就是他的宿命吧。   前世,季屿没选择“迟于成”,今生没选择“季榆迟”,不是很正常吗?   郁家三楼的两间卧室里,两人都躺下了,黑暗里大家都闭了眼,可谁都没有睡意。   全都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季屿在早餐桌上见到了季榆迟。   餐点已经摆放在桌上,季榆迟却没动,很明显在等他。   见他过来,季榆迟放下了平板,看了他一眼:“我们谈谈。”   季屿知道早餐会遇到他,下楼前已经稍微收拾了下自己,至少让自己不像一夜没睡的颓废样。   但心里装着事,他实在情绪不高,他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低头遮掩没精神的脸:“好。”   “你昨天说的,是心里话吗?”季榆迟没动餐具,只盯着他问。   季屿没懂,他喝粥的动作顿在那,仰头回视季榆迟,茫然发问:“什么?”   不知为何,季榆迟忽然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说。”他盯着面前的餐点重复他昨天的话:“凭什么沈隐青就一定要跟厉寒在一起呢?   沈隐青会有很好很好的未来,他会遇到很多很多更好的人,他并非厉寒不可不是吗?   为什么断送了他遇到更多更好可能性的路呢?只是因为他们遇见的早,沈隐青就不能有其他的选择了吗?”   季屿不懂季榆迟为什么忽然会问这个。   虽然当时情况很混乱,也很意外,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许是见他半晌没答,季榆迟又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明显他眼底的情绪复杂很多:“小屿,你真的觉得,因为遇见的早,就不给沈隐青其他选择,是不对的吗?”   “对啊。”季屿不懂季榆迟为什么还要帮厉寒说话,他放下勺子强调,“厉寒本来就不对啊,他以为用计谋把隐青绑在身边非他不可就行了吗?   最起码要让隐青好好成长,好好发展,遇到更多更好的人,如果那时候隐青选择厉寒,我无话可说。   但绝不是现在这样,折断隐青向外飞的可能性。”   “好,我知道了。”季榆迟垂眸,拿起餐具,开始如往常一样吃早饭。   季屿觉得季榆迟的问题很奇怪,他喝粥时又抬头看了季榆迟一眼,总觉得今早的季榆迟比他状态还差。   两人各怀心思吃完早饭,季榆迟放下餐具,语气低沉郑重:“我早上有个会,我让司机送你去学校。”   语毕,季榆迟起身。   季屿心里装着事,喊了他一声:“榆迟哥哥。”   季榆迟转身看他,没回应。   “我马上要第二轮公演了,今天上完课就去基地训练了,晚上不回来住了。”   既然要离开,总要有个好借口,早点走,不舍就会少一点吧。   季屿忐忑地看着季榆迟,生怕他不答应。   却没想到,季榆迟只是顿了片刻,而后点了头。   他道:“好。”   自此,季屿一连好几天都没见过季榆迟,他们连短信和电话联系都不曾有过了。   几天后,《以你之名》第二轮公演,发生两件大事。   一是节目首席导师顾归灵因工作冲突选择离开,临时换成另一位顶流女歌手。   二是节目种子选手沈隐青因为学习冲突自行退赛。   在厉寒将顾归灵开除的那一刻,沈隐青用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强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而季屿……   没什么意外的,再次拿了第一,进了决赛。   他一切都很好,光鲜亮丽,闪闪发光。   他一切都很好,除了想季榆迟。   发疯一样的想他。   季屿的人气肉眼可见再上一层,不只是现场,连基地外都有不少举着灯牌等他散场的粉丝了。   甚至,季屿还看到了站在前排架着□□短炮的站姐。   “啊啊啊啊啊,小鱼出来了!”   “小鱼放心飞,粉丝永相随。”   “小鱼,看这里!”   “小鱼,你好可爱啊!”   一声一声,全是警戒线外,粉丝对他的呼喊,季屿提着精神,微笑着对她们挥了挥手。   “小鱼,今天也是鱼池哥哥来接你的吗?”走到近处,一个女粉问。   还是上次那个CP粉,但他身后的女孩们全用亮闪闪的大眼睛看向了他。   哦,“吃鱼CP”的粉丝越来越多了。   可惜,他们BE了啊。   “没有,榆迟哥哥今天有事。”季屿用尽量平和的声音回复她们。   可是,磕CP的姑娘们还是立马蔫了,亮闪闪的眼睛瞬间灰败了下来。   问话的女粉稍稍好些,像是强打起了精神,对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小鱼加油哦~”   “好,谢谢喜欢。”季屿笑着跟路边密密麻麻的粉丝们挥手道别,而后去了停车场。   这一周,他没跟季榆迟联系。   每晚拿到手机,他都会调出跟季榆迟的聊天界面,甚至好几次他都在编辑框打了字。   最终,他还是删了个干净。   忍住了每一次跟他联系的冲动。   因为他没想好要不要向季榆迟求证——   他信季榆迟那人,即便有“命运注定”的说法,也不会真的告诉他。   他做得出来。   反正他是个疯子,在意的从不是生死,而是他。   所以今天,他是联系司机过来接他的,季榆迟不知道他散场的时间。   走至停车场,见到熟悉的车,他准备拉副驾驶门时,才发现有些习惯真的很难改。   季榆迟不过亲自接送了他几回,他都下意识要往副驾驶坐了。   季屿自嘲一笑,往后走了两步,拉开了后座的门:“王叔,麻烦了。”   坐进去,季屿才发现驾驶室的王叔没回应他。   季屿抬头一看——   哪有什么王叔,驾驶室单手扶着方向盘的矜贵男人,分明是他想了整整一个周的季榆迟。   季屿一怔。   而后握住车门,当即就要下车。   “啪嗒”一声,车门上了锁。   “你干吗?”季屿蹙眉,低着头也不看驾驶室的人,对着已经紧锁的车门扒拉,做着无用功。   “你干吗?”   驾驶室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看向扒拉后门的他,将他的问题丢还给他。   季屿难过死了。   自从顾归灵跟他说,他在现实世界的灾祸有可能转移到季榆迟身上时,他就决定再也不要跟季榆迟同乘一车。   他都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甚至今天结束都没给他报信。   怎么这人,还是擅自做主过来接他了呢。   他本来就很想很想他。   “我要下车,我不坐你开的车。”季屿一边拉门,一边嚷嚷。   哪怕顾归灵说的是假的,他也怕。   万一呢?   季榆迟没动作,也没再说话,任由他在车门上乱扣,只透过后视镜盯着他。   性能良好的车子上了锁,怎么可能是他随便扣扣就能打开的。   最终,季屿懊恼地收了手,冲驾驶室喊:“季榆迟,你让我下车。”   “如果我不让呢?”他听到驾驶室的男人冷声回复。   像是很不高兴。   季榆迟不高兴,他还不高兴呢。   季榆迟不让他下车,万一他真的把季榆迟害死了怎么办?!   这人怎么跟疯子一样。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从来不跟他提及一字。   非得把好不容易重来的一条命也作没了才开心吗?!   “你不让,我今天就从你家搬走。”季屿也看向后视镜,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相撞。   季榆迟冷漠,季屿气愤。   谁都不肯后退一步,直直对视。   反正他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刚好,季榆迟不听,大不了计划提前。   季榆迟与他在镜中对视了一会。   片刻,他问:“只是因为顾归灵?”   当然不是因为顾归灵,是因为你啊!   因为你跟我在一起,你就有可能会死啊!   你爱我,想跟我在一起,将生死放在一边,不管不顾。   我也爱你啊,我不能不管不顾你的生死,自私地跟你在一起。   你到底懂不懂啊!   心里这样想,季屿却不敢这样说。   他相信只要他说,季榆迟就会直愣愣地跟他讲:“我不相信,也不在乎。”   是他在乎。   相比跟季榆迟在一起,他更关心,也更在乎季榆迟能不能平安健康地活着。   “对,就是因为顾老师,行不行?”季屿顺着季榆迟的话答。   明知道季榆迟最在意什么,他还是亲自送上了一把刀,直接捅进了季榆迟的袒露在他面前的心。   不用看,季屿也知道,捅得多深,伤得多狠。   果然,好半晌,季榆迟都不再说话,甚至避开了他的目光。   季屿感同身受着季榆迟的疼。   他真的难过死了。   伤害季榆迟,真的叫他难过死了。   他想狠一点,这样季榆迟就能早点对他死心。   可心里的爱意又叫他做不到。   季榆迟冷笑了声,抬眸继续从后视镜中注视着他,淡淡道:“季屿,不要在我面前撒谎。”   季屿心一慌,当即想到是不是自己又耳朵红了。   “我……我生气耳朵也会红。”他垂眸辩解,只是声音虚了不少。   这是实话。   但季榆迟知道不是真的。   季屿不对劲。   如果是气他和厉寒对顾归灵动了手,一周不联系他应该是极限了。   不可能在看到他来接他时反应这么大。   特别是坐他的车。   结合他这一周查到的资料,他想,除非……   季榆迟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他试探了一下:“你为什么不坐我开的车?”   季屿没想到季榆迟这么敏锐,可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跟季榆迟交代实情。   没有决定,所以当即一慌:“我就是不想坐你开的车。”   驾驶室,季榆迟有了答案,他道了一声:“好。”   后排,季屿松了口气,庆幸季榆迟没有刨根问底。   而后,他就见季榆迟拾起放在中控的手机,拨了个号码。   “来停车场。”他冷声道。   只四个字,他又把电话丢进了中控。   季屿茫然地看着季榆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季榆迟也没对他答疑解惑。   两人就这样静默又尴尬的,一前一后坐在车里。   任由暖气流动,尴尬蔓延,谁都不再说话,也没谁低头。   不多时,驾驶室的车窗被谁敲响了,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季榆迟终于动了,他降下了车窗。   车窗外,戴着墨镜的吴樾出现在他们眼前。   “老板,找你家小吴樾什么事?”吴樾语气俏皮。   “你开车,送我们回去。”季榆迟下车,将驾驶室让了出来。   也不管季屿愿不愿意,径直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上来,与他并肩。   如无数个曾经一样。   “你只是说不坐我开的车,吴樾开的,不算吧。”季榆迟对着季屿,指了指已经莫名其妙被安排在驾驶室的吴樾。   吴樾适时拨开墨镜,往后扫了眼,干笑道:“怎么,吵架呢?”   季屿:“……”   拧不过季榆迟,他偏头看向窗外。   应该没事吧,他扣了扣手,还是有点不安。   现在是吴樾开车,不只是他跟季榆迟两人,不可能发生什么意外吧。   季屿很纠结。   他想跟季榆迟求证,希望顾归灵是骗他的,但又怕季榆迟骗他。   他到底要怎么才能知道顾归灵的话是真是假呢?   “现在,我们谈谈。”   在季屿还没理出头绪时,身侧的男人再次开了口。   季屿咬着唇,不知道要怎么谈。   “顾归灵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关于我的事,或者说迟于成的事?”   季榆迟刚提及迟于成,季屿就倏地转过头来了,他愣愣地盯着季榆迟,没想到他会在他面前提及现实世界的身份。   季榆迟迎视他呆愣的目光,口中的话没停,甚至加重了语气,“他甚至还说,你跟我在一起就会出意外,是我出意外,比如车祸?”   完全料中。   “你……怎么知道?”季屿下意识喃喃。   他真的惊呆了,季榆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季榆迟垂眸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笑他,还是笑顾归灵。   季屿顾不上了,紧张地等答案。   片刻,季榆迟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季屿甚至在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有点呆,有点傻。   而后他就听到季榆迟缓缓开了口,明明是骂他的话,语气却异常温柔。   他说:“因为我有脑子,不像你,是个小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避免你们说我虐,我被榨干了,这是最后的稿子,一滴也没有了。   明天更不更,看我手速了。 第45章 相比死,我更怕失去你。   许是季榆迟出口的话过于劲爆, 原本专注路况的吴樾回头看了眼。   还是他一贯的俏皮口吻:“老板,这话题也是我能听的吗?”   没人理他。   吴樾摸了摸鼻子,悻悻地回了头, 继续开车去了。   因为吴樾的打岔,季屿出走的思绪渐渐回归,他抿着唇盯着季榆迟。   季榆迟也看着他, 耐心十足地等着他。   纠结了一周的事, 在季榆迟的自爆下,袒露在彼此面前。   哦,还有一个外人吴樾面前。   既然季榆迟没说吴樾不能听,他也没顾忌, 小声道:“顾老师……是这样说的。”   季榆迟嗤笑一声,唤了他的名字:“季屿。”   季榆迟生气了,季屿想。   他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 心虚得不行,所以没敢应。   但季榆迟没管他,只问:“你为什么不来问我?顾归灵的话你信,我的回答, 你连听都不敢听?”   季屿抿着唇, 没敢答。   他的心思被季榆迟完全猜中。   这一周, 他纠结的点就在这——   他要从季榆迟这听到什么答案呢?   季榆迟说:是的, 顾归灵说的是真的。   那不是跟他计划的一样么,离开他就好了,不用听。   季榆迟说:不是, 顾归灵是骗你的。   他敢信吗?会不会季榆迟才是骗他的呢, 他不敢听。   “我怕你骗我。”无奈, 季屿只能小声道出实情。   季榆迟又被他气笑了,他问:“你怕我骗你,就不怕顾归灵骗你?!”   季屿又答不上来了。   顾归灵骗他,他只要痛苦一下,不会危及季榆迟的性命。   可季榆迟骗他……   见他不吱声,季榆迟像耐心终于耗尽,他追问:“嗯?”   “我不想你有事。”被逼迫得没办法,季屿只能抬头,虚虚扫了季榆迟一眼,呐呐地道出心声。   季榆迟精准捕捉了他心虚的目光,问:“我能有什么事?”   他话音刚落,季屿还未回答,驾驶室的吴樾就一把撸掉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语气严肃道:“抱歉,我也不想这时候打扰你们。   但是老板,我们现在好像真的有事了。”   随着他的话,季屿跟季榆迟一起看向他。   只见吴樾忽然像变了个人,他猛然踩了一脚油门,一面驾车一面提醒:“应该不是错觉,后面有两辆车一直跟着我们,你们系好安全带,我甩开它们试试。”   季屿的心陡然提起。   讲不清是前世的记忆,还是顾归灵的话让他下意识开始害怕。   他倏地转头看向身侧的季榆迟。   急速行驶的车里,季榆迟稳稳坐在那,已经掏出手机,不知道要打给谁。   他按下号码的一瞬间,不忘瞥他一眼,冷声强调:“系好安全带。”   季屿心慌得不行,匆忙点头:“哦哦。”   他低头系安全带的一瞬间,隔壁的季榆迟已经开始沉着地讲电话:“华城绕城高速距离出口三公里的地方,两辆黑色SUV试图撞一辆库里南,库里南车牌号是华A66788,车上三个人。”   “SUV车牌看不清。”   “麻烦。”   季榆迟在报警。   “老板,情况不太好,对方有备而来,我甩不掉。”吴樾猛打了一下方向盘,变了个道。   后面,紧追不舍的两辆SUV左右包抄,眼看着就要撞上来。   季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拉着车顶的吊环,让自己的身体稳固住,而后瞥了一眼身侧的季榆迟。   “你怎么还没系安全带?!”季屿眸子一缩,赶紧提醒。   季榆迟透过后视镜,随时注视着后面两辆完全不要命的SUV,身上的寒意浓得可怕。   “季榆迟。”驾驶室,吴樾又是一脚油门,没说具体什么事,连名带姓喊了他一声。   季榆迟反应多快,他几乎在吴樾喊他的一瞬间,就猛然扑向了身侧的季屿。   猛烈的震动传来,季屿只觉他被人扣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而后,那人在他耳边低声道:“没什么是天定的,都是人为,今天的车祸也一样,知道了吗?”   季屿的脑子“轰”了一声,他想喊季榆迟放开他,好好顾着自己。   但话未出口,他就察觉有人捂住了他的头,完完全玩将他包裹了起来。   那人安抚的话又出现在他耳边。   他说:“小屿,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季屿是猛然惊醒的。   他茫茫然睁眼,发现入眼一片白,才敢剧烈喘息。   “小屿,你醒了。”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来看。”   季屿平复了好一会,待心跳平稳才侧头看向那人,是季妈妈。   “季榆迟呢?”   心里担心,他根本顾不上称呼。   “在隔壁病房。”季母见他要挣扎着起来,赶紧过来扶他。   季屿急着去见季榆迟,立马掀开被子,要下床。   “小屿,你等等。”季母阻止了他的动作,“你去看榆迟可以,你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季屿摇头,语气急切:“没有,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怎么样?”   除了车祸后的心有余悸,他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但车祸发生时,是季榆迟抱住了他。   所以他想要确认季榆迟怎么样。   “那好,我带你去。”季母扶着季屿下床,领着他去了隔壁高级VIP病房。   路上,季母安慰他,“别担心,这次榆迟报警及时,总算没出什么大事。医生说你和吴樾都没事。   榆迟伤得稍微重点,骨折了一条胳膊,加上他原本就有先心病,估计得修养一阵子了。”   季屿听季母这样说,加快了去病房的脚步。   病房里,吴樾和厉寒都在,吴樾看上去比他还要好一些,穿着常服,已经行动自如。   季榆迟靠在病床前,一只手被吊在胸前,另一只手正在输液,脸色苍白。   三人像是正在谈事,见他过来都消了音。   季榆迟示意病房两人出去,而后看向他。   季屿见到季榆迟便松了口气,他生怕再也看不到他了。   他慢慢挪到病床前,怯怯地喊了声人:“榆迟哥哥。”   季母将人领到,便跟吴樾他们一起出去了。   病房里,此刻只余他们两人。   季榆迟病床前的小桌子上摆放着打开的白粥,还没动。   季榆迟“嗯”了一声,而后预备用那只挂着吊瓶的手去握勺子喝粥。   季屿赶紧上前一步,率先拿起了勺,端起了粥。   季榆迟抬眸看他。   季屿低头道歉:“对不起。”   “不怪你。”季榆迟拿掉眼镜,摆放在床头柜上,语气淡淡的,“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免得你听信顾归灵。”   季屿站在病床前,舀了一口粥,喂到季榆迟嘴边。   乖巧讨好。   “是我笨。”季屿检讨。   不管顾归灵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该第一时间向季榆迟求证。   而不是闷在心里那么久,还擅自做以为是对季榆迟好,实则愚蠢的决定。   是车祸发生时,季榆迟那句“没什么天定,都是人为”点醒了他。   他以为穿书能发生,天定也是可能的。   谁知道,只是有人利用了他的单纯和愚蠢。   季榆迟含住了他喂来的粥。   吞咽下去后,才揶揄道:“不算太笨,至少醒过来后知道来找我,不是离我远远的。”   被人戳中心思,季屿将头低了下去。   季榆迟叹了口气,再次道:“不怪你,顾归灵说的话难辨真假。”   季屿抬头看他。   季榆迟示意他手中的粥。   季屿赶紧又舀了一勺喂他。   吃完,季榆迟没再看他,盯着自己输液的那只手,缓缓道:“我跟他在另一个世界确实是认识的,他说的关于你妈妈贺晚,对我们做的那些事,也是真的。   包括……   包括你车祸去世后,我处理资产、去了寺庙求神明让我跟你再见一面,选择离开那里也都是真的。   那时候我受不了你突然离开,精神不正常,确实做了一些比较愚蠢的事。   大概风言风语传了出去,他又加工了一下。   所以,他用那些话对付你,足够了。”   季屿握着汤勺的手紧了紧。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很显然季榆迟已经利用这些时间调查清楚了一切。   “精神不正常?”季屿喃喃重复。   “嗯,精神病。”季榆迟很平淡地点了头,为他解惑。   好似“精神病”三个字跟“感冒发热”一样不值一提。   简单带过,他继续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些,是不想你有心理负担。   你被贺晚保护得太好了,一直活在没有污染的单纯世界里,养成了没戒备心、容易被骗、还同情心泛滥的性子。”   不知人心叵测,也不知世界复杂。   也正是这样对外界毫无戒备和充满善意的季屿,走进了他的心。   所以他不怪他被骗,他初初爱上的小少年,就是这样一个小笨蛋。   不然,他也不会在十多岁那年,看到站在天台准备结束生命的他时,傻乎乎的劝道:“哥哥,你在看夕阳吗?那你最好站到我身边来哦,你那里虽然角度好,但很危险的。”   那会,他像看个笨蛋似的看他,反问:“如果我非要在这看呢?”   然后小笨蛋咬着唇,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对他说:“那我陪你过去一起看吧。”   明明害怕得要命,小笨蛋还是一步一步挪到了他身边,然后牵起了他的手,像是生怕他不小心会掉下去。   那时,只要他稍微一碰,就能让逼迫压榨他的那个女人失去最重要的宝贝。   明明那个女人那么恶毒精明,怎么她的儿子这么愚蠢好骗?   如果是这样,他又有兴趣活下去了,他想看看一个人到底能愚笨到什么程度。   然后他就在不知不觉的日子里,对小笨蛋渐渐动了心。   记忆归拢,季榆迟低着头自嘲一笑。   本来,他都决定好放他去外面看更远的风景,见更多的人了。   但这次的事,让他灭了心思。   不能放小笨蛋出去,否则他分分钟就能被骗走,还是放在他身边安全点。   看得出,顾归灵这次之所以能骗到他,还是因为小笨蛋对他动了心思。   不只是依赖,是动情。   爱情的情。   也算因祸得福,季榆迟想。   季榆迟示意了下床边的椅子,季屿乖乖坐下被骂。   但季榆迟却没再继续谴责他的愚笨,反而说起了他最担心的事:“先心病的事,是意外,不是什么天定反噬。车祸的事,是他骗你的,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预谋。   顾归灵跟你说的事真真假假,你分不清很正常。   他确实是程董的私生子,程董让他对付我是真的,不止他,他们还联合了季建林。   这次的车祸就是季建林的手笔。   只是这个顾归灵够聪明,对我们又足够了解,不是书里的炮灰了。   他得知我有先心病后,编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故事骗你。我跟你说过,他想对付我不容易,但想对付你很容易。   所以,他只需要接近你,取得你的信任,再在季建林面前煽风点火坐实他的谎言,就可以不动手,就对我们一箭双雕,懂了吗,小笨蛋。”   季屿端着粥,怯怯地偷瞟了一眼季榆迟。   懂了,又没懂。   懂了,是承认他确实没脑子,被人三言两语就骗了。   没懂还有两处。   他不好意思看季榆迟,只低着头虚心问:“那他说他对隐青是真感情,让我劝劝你放过他……”   “他的感情,我分不清真假。”季榆迟耐心为他解答,“我猜他在对付我们时,也同时想拿下沈隐青?至于为什么,是他的打算,我猜不到,也懒得猜。”   季屿没懂,又抬头瞟了一眼季榆迟。   “你觉得厉寒在知道顾归灵是这么危险的人物时,会对他做什么?”季榆迟试图点醒他。   季屿猜:“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嗯。”难得,季榆迟没讽刺他,顺着他的答案继续道,“开掉顾归灵,本来就让沈隐青下定决心离开厉寒了。   厉寒为了沈隐青的安危,再去对付顾归灵,如果沈隐青不知真相,不是会更恨厉寒么。”   “那隐青……”季屿一急。   季榆迟低头看他手里的粥,带了点责怪的意思:“你喂不喂我,不喂给我放桌上?”   季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还端着季榆迟的饭呢。   他赶紧舀了一口粥喂给季榆迟。   “我已经让吴樾去通知沈隐青了,沈隐青比你聪明,他知道怎么做,你管好你自己吧,小笨蛋。”季榆迟哼了一声。   小笨蛋无话可说。   被骂也心甘情愿。   他只能一勺一勺给季榆迟喂粥,小心又认真。   待季榆迟吃了半碗喊了停,他才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放至一边。   季屿心里还有疑问,又担心季榆迟的身体,并不想走。   但他又怕季榆迟要休息,怕他看到他这个笨蛋烦。   许是见他犹犹豫豫,季榆迟先开了口:“还有什么没懂的?”   季屿纠结了下,还是将最后的不明之处问出了出来:“一箭双雕是指这次车祸吗?”   季榆迟瞥了他一眼,很轻地笑了下。   低沉悦耳的声音传进季屿的耳里,他的耳朵立马染上了绯色。   他以为自己又被嘲笑了,慌张地瞟向别处。   季榆迟捕捉了他慌张的视线,目光灼灼地望向他,直白坦荡地道:“不是。是指你是我唯一的软肋。”   季屿咬着唇,忍着过速的心跳,终于敢与季榆迟对视。   病房里很安静,隔音也好。   连外面护士走动的声音都听不见,季屿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明明场合不对,时间也不对,他还是觉得季榆迟要对他表白。   而后,他便听到季榆迟说:“小屿,你不是都知道了么,相比死,我更怕失去你。” 第46章 我想跟你谈恋爱。   是了, 他早就知道了。   在顾归灵半真半假的谎言里,在季榆迟两个世界为他的举动里。   “对不起。”   季屿再次为自己的愚蠢道歉。   “除了道歉,你还会不会说点别的?”季榆迟问。   声音有点冷, 跟刚才为他答疑解惑的温柔耐心不同,像是不高兴。   季屿垂眸,稍稍纠结犹豫了下, 而后细如蚊呐地道:“我也喜欢你。”   病房再次陷入沉默。   难得的, 季榆迟愣住了——   他刚斥责季屿只会说对不起,是想听他说点别的。   比如,下次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了。   再比如,再有什么事他会第一时间来找他。   但他没想到, 季屿直接跟他表白了。   如许多年前那个黄昏,他本来以为小少年听到他问“我要是非要站在这里呢”,会劝他“不要想不开,要珍惜生命”这种废话。   谁知道, 他直接走了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他的主动,直白且热烈,让人无法拒绝。   如现在,他不过是逼问他没有其他话与他说, 他就立刻捧上了他火热的心。   季榆迟闭了闭眼。   他承认, 季屿总能轻易拿捏住他。   病床边, 季屿低着头盯着脚尖, 惶惶不安的样子。   季榆迟知道,只要他松口,他立马就能将自己觊觎了两辈子的人揉进怀里。   但他轻笑一声。   还是如多年前那个黄昏, 他没如眼前人的意, 恶劣了一下。   他语气冷冷地问:“我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跟我表白什么意思?”   虽然知道季榆迟在现实世界为他做的一切后,季屿就立刻想跟季榆迟袒露心迹的,但他也没想到,自己最后的表白会在病房里。   在他做了如此愚蠢的事情后。   他是羞怯的,又是内疚的。   所以,季榆迟追问他时,他老实又直白地道出了心中的想法:“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想跟你谈恋爱。”   本来,他想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再追季榆迟的,至少能配得上。   后来,他意外得知季榆迟在现实世界隐忍暗恋他多年,他再也顾忌不了许多,只想给他回应。   再后来,出了顾归灵这档子事,因为他的愚蠢闹了个大乌龙。   现在,尽管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他还是想把真心掏出来给季榆迟看。   他想,反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配得上季榆迟了,首先智商就是硬伤。   但季榆迟应该会答应他的,他早就知道他是个笨蛋了。   季屿跟旁人不一样,别人表白仪式感极强,甚至单膝跪深情地望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又虔诚。   他呢?   又羞又怯,全程低着头,闷声说自己的心声,连看季榆迟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季榆迟的目光落到季屿放在病房地毯上,因为紧张忐忑轻轻点地的脚上,要被他气笑了。   这小笨蛋可真行。   还学会耍赖了!   “你想谈恋爱,我就要配合你谈恋爱?”季榆迟轻讽道,而后拒绝,“我不同意。”   算的好好的季屿,这下真是诧异了。   他猛然抬头看向季榆迟:“为什么?”   季榆迟不是都明里暗里跟他表白三次了么,是他自己当初没做好准备给岔开了。   为什么现在他都主动表白了,季榆迟又不愿意了。   季榆迟轻飘飘地望着他,语气不怎么好:“你太笨了,等你聪明了点再说。”   季屿被噎住了。   笨,他承认。   可他怕是很难变聪明了。   季屿怯怯地问:“要是……我一直不聪明呢。”   “那等我心情好。”季榆迟也没一棍子打死,给了他另一条路。   季屿知道季榆迟现在心情不好。   知道自己还有机会,他已经很高兴了,于是又小心翼翼试探:“那你什么时候心情会变好?”   “我想变好时,自然会变好。”   季榆迟懒得跟面前这个总是搅动他心池春水的笨蛋对话了,“把桌上的粥带回去,吃过睡觉。”   昏睡了一天一夜,一醒来就跑来跟他道歉,也不知道饿,不知道累。   季榆迟这样一说,季屿才觉得肚子里空空的,早就饿了。   他不敢惹季榆迟生气,现在的他可以说拿季榆迟的话当圣旨一般,拎起床头柜上余下那份粥,轻轻出了病房。   回到病房,他喝完粥就躺下了。   本以为已经睡得够久,根本睡不着。   但大概是车祸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也解开了“天命反噬”的误会,再加上季榆迟也没怪他的愚蠢,他心里崩着的弦松了,不过片刻,他便睡着了。   季母帮他掖好被子,轻轻出了病房,去了隔壁。   隔壁病房,季榆迟正依靠在床头望着虚空。   见季母进来,他将视线下移,没唤人,只问:“他睡了?”   “嗯。”季母关上病房门,给季榆迟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吃过就睡了。”   季榆迟扫了那杯温水一眼:“谢谢。”   季母坐在病床前,拢了拢肩上的披肩:“集团的事你不用担心,爷爷知道你们出事后就回去坐镇了。   你自己集团那边,应该都安排妥当了吧。”   “嗯。”季榆迟轻轻应了声,“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季母道,“医生说你这次车祸伤到了心脏,你的手术不能拖了,待身体养好后就手术。”   季榆迟扫了眼还在打点滴的手:“好。”   应完,他又看向季母,问:“您没告诉小屿吧?”   “没。”季母答,而后回视他,问得谨慎,“你跟小屿……”   季榆迟收回目光,扬了扬唇,“就是您想的那么回事。所以,您以后不用去试探小屿,也不用通过他试探我。”   季母没多大反应,“哦”了一声后,又拢了拢披肩,“谈了?”   “没。”这次是季榆迟给出否定答案,“他刚跟我表白了,我没答应。”   季母挑了挑眉:“这我倒是没想到。”   季榆迟想到刚才季屿跟他表白的场景,心道,您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谁又能想到季屿表白跟交易似的,因为他喜欢他,他也喜欢他,所以就要他答应跟他谈恋爱。   以为是算数学题吗?等价交换?   “我有分寸。”季榆迟不欲跟季母说太多他跟季屿的私人感情,只又看了她一眼,难得的喊了人,“妈。”   季母怔了怔,而后一笑:“这么客气,什么事求我?”   “是要求您。”季榆迟甚少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说是推心置腹也不为过,“您没事多在爸和爷爷面前帮我们说说话,别到时候他们接受不了。”   “唔。”季母垂眸扫了眼自己新做的指甲,“这是有点难办,你爷爷还好点,你爸是个老古董。”   “所以要求您。”季榆迟用最平淡的语气求人。   季母抬眸,回视他,点了点头:“我试试。”   “谢谢妈。”   季母起身,走了两步又转头,“别吊着小屿太久,我也不只是试探,我身边可真有不少对他感兴趣的人呢。”   “我知道。”   交谈结束,季母勾了勾唇,心情愉悦地离开了季榆迟的病房。   不多时,办完事的吴樾回来了。   “郁氏那边有秘书团盯着,没什么大事。我让他们每天早上九点来一趟你这边,将重要事件报到你这批示。   季氏老爷子过去了,我就没插手了。   小沈同学那边也搞定了,就是厉寒跟他的矛盾估计有点深了。”吴樾往沙发上一坐,都没顾得上俏皮,公事公办道。   季榆迟这会已经输完液,有一只能自由活动的手了,他滑动了下放在面前的平板:“正常,谁让他前期作的死太多。”   “嗯,他感情的事我懒得管。”吴樾简单揭过厉寒的破事,检讨,“老板,这次车祸我有责任,你别只怪季屿。   一是我前期对顾归灵身份的事情没调查清楚;二是前段时间我只顾着看顾归灵跟程卫国那边,季建林背地里动手的事我疏忽了。”   这事发生后,吴樾跟厉寒已经第一时间配合警方调查清楚了。   现在季建林跟程卫国都因为故意伤人罪进去了,连没动手只策划跟动口的顾归灵也被带去调查了。   他也打了招呼,他们只会重判。   往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过去的事再提没意思。”季榆迟将批好文件给对方发送过去,“我还有事让你做。”   吴樾坐直了身子,语气正式不少:“嗯,你说。”   “马上《以你之名》要决赛了,你帮忙看套房子,到时候算冠军另外的奖励。   孙导那部校园电影让他找个借口缓缓,等季屿考完艺考、参加完节目决赛再拍。   另外,跟季屿签约后,通知王成过来做他的生活助理。”   吴樾以为什么事,结果季榆迟一连吩咐三件,全是跟季屿有关的。   亏他还怕季榆迟怪季屿轻信顾归灵,两人闹矛盾,跑来先作检讨。   感情他就是自作多情。   他朝季榆迟抱了抱拳:“不是我说,要说疼老婆,还是老板你会疼。你干脆让我给小屿当私人秘书算了,你还记得我是年薪千万请的私人特助吗?”   季榆迟瞥了他一眼,没回话。   吴樾也不再打趣。   他还有不太懂的地方,试着跟季榆迟交流了下:“你前两天说放他出去看看,准备这房子是让他搬出你家的住处?如果这样,我得按照他的喜好准备个拎包入住的。   不是我说,你真舍得放他出去?”   季榆迟回视吴樾,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舍不得,所以……钓鱼。”   吴樾一怔,而后又朝季榆迟比了个大拇指:“牛.逼啊!你说厉寒怎么不向你学学追人的手段呢,至于把自己弄得那么惨么,真是可怜、可叹。”   语毕,吴樾起身,整了整身上的皮夹克:“得了老板,小吴樾这就给您干活去,保证帮你办得漂漂亮亮的,您就安心好好养着吧。   顺带钓鱼,嘿嘿。” 第47章 钓鱼好玩吗?好玩。   季屿再次醒来后, 医生又给他做了个一个详细的全身检查。   结果是没问题,当天就可以出院。   季屿出院了,但又没出院——   出院, 是不再是病人身份。   没出院,是还留在医院。   他想陪着季榆迟,虽然季榆迟好像根本不需要他。   哪怕是在病房, 季榆迟也很忙。   早上要见郁氏的秘书团, 处理公事,等忙完差不多中午了,吃过午饭,他要休息一会, 下午要打点滴、做检查,还要处理季氏的事情。   哪怕是等到晚上,吴樾、厉寒、季爷爷等人也会因为公事来找他,更别提被他挡在门外的各路探望的人。   他明明在住院, 却像是将办公室搬到了医院的VIP病房。   总之,季屿每次只能趁他吃饭时,见缝插针般见他一面。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季屿总觉得最近季榆迟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   也不是说完全不见他。   见也见了, 话也说了, 但季屿就是觉得不对劲。   以前, 季榆迟对他也谈不上多热情, 但季屿能感觉他们的关系是越来越近的。   更何况,他还得知了季榆迟前世对他浓厚的感情。   经过顾归灵一事,季榆迟好像只跟他说些不关痛痒的事, 每次还需要他先开口挑起话题。   季屿一时间分不清, 季榆迟是还在生他的气, 还是嫌弃他愚笨,对他……感觉淡了。   就……挺难过的。   他知道是自己的错,每次跟季榆迟见面都小心翼翼的,能伺候他吃饭、喝水,帮忙打杂都很开心,恨不得把护工赶走,让他上全程照顾季榆迟。   本来季母要留下来照看季榆迟的,季屿也好说歹说,给人劝回去了。   哪怕天天见面,季屿还是想季榆迟想得很。   特别是他知道了现实世界的那些事后,他就特别希望能找个机会问问季榆迟具体细节,可惜时至今日都没机会。   一连多日,季榆迟在护工和他的照顾下,终于达到了出院标准。   只不过骨折的手和需要手术的心脏还是要定期检查,医生建议他回家修养两个月,等身体条件具备就回来手术。   好巧不巧,医院定的出院日子,恰好是《以你之名》决赛的日子。   节目是早就报上去的,季屿原本定的是唱自己写的那首《白玫瑰》,诉说自己努力达到一定高度,再追求季榆迟,试图与他般配的心声。   但最近发生的事,让他跟季榆迟之间的感情变了味。   再唱已经有点不合适了。   而且,他也不想让季榆迟一个人孤孤单单出院,想陪着他回家。   于是,趁着季榆迟晚饭时间,他帮人把稀饭、蔬菜、牛奶摆好,又端起碗坐在床边喂起了人。   如今,季屿做这事已经驾轻就熟了。   再也不会出现喂一口停留五分钟的丑事了。   他舀了一勺饭菜给季榆迟,嗫嚅开口:“榆迟哥哥,你明天要出院了。”   明亮的白炽灯下,倚靠在床头的季榆迟不动声色地扫了低着头的少年一眼,应了他的废话:“嗯。”   “明天是《以你之名》的决赛。”季屿又低声道。   季榆迟觉得好笑,季屿一开口他就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但他还是将饭菜咽下,冷淡地回了句:“嗯,去吧。”   季屿捏着勺,沉默了片刻。   知道人在纠结,季榆迟也不催,他甚至有闲情逸致打量了下头顶的吊瓶,算了算进度。   想着饭吃完时,吊瓶能不能打完,他已经很久没碰过小笨蛋了。   手痒。   好半晌,喂饭的人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他舀了一勺饭菜投喂给他,慌张地扫了他一眼,忍了又忍,才小声开口:“我不想去。”   季榆迟回视他,恰好又逮到他在偷窥他。   “不想去哪?”季榆迟假装不知,明知故问。   “不想去决赛。”季屿答。   季榆迟知道季屿想让他问“为什么”,但他就不问,极其恶劣。   他任由季屿喂他,偷瞄他,只专注吃饭,什么话都不说。   终于,耐心不怎么样的小笨蛋忍不住自暴了:“决赛和你出院的时间冲突了,我想陪你出院。”   不想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往后的每一个日子我都想陪着你。   将季屿心思看得透透的季榆迟,并不如他的意:“没必要,王成跟吴樾都会来,不需要你。”   季屿原本就不怎么亮的眼睛,又暗了些。   像老旧的线路突然电量不足,灯泡就暗了几个度。   季榆迟这话,季屿没法接。   他也知道自己笨,帮不上什么忙。   是他想跟男那逢季榆迟贴贴。   他甚至觉得,季榆迟最近跟吴樾待在一起的时间,都比他长了。   他失落,还吃味。   明明以前,季榆迟每晚都要他给念书才能入眠的呢,也会因为他跟沈隐青或者顾归灵走得近吃醋生气的呢,怎么最近对他这么冷淡。   所以,爱果然是会消失的吗?   季屿情绪低落地想,怪谁呢,还是怪他自己。   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要追回季榆迟。   重新得到他的心。   他喜欢季榆迟跟他亲近,只跟他亲近。   “可我想陪你。”季屿怯怯地争取。   季榆迟继续享受他的喂饭服务,口中的话却足够冷漠绝情:“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没事业心的人。”   季屿又闭嘴了。   季榆迟在怪他分不清轻重吗?   确实,在现实世界,或许是受到妈妈影响,他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差不多有三百天泡在剧组和节目组里,剩余时间也是在学习充电,完成必要的学业。   那时候他的目标简单,就是钻研演戏,偶尔接个广告、综艺露露脸,巩固下人气。   真的累了,也会去练练唱歌、跳舞或者乐器,纯当放松。   他的生活,被各种各样的工作充斥着,不觉得哪里不对。   否则他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已经是娱乐圈实力和流量并存的影帝了。   《以你之名》的决赛,他想去吗?   自然是想的。   他在这个世界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如果决赛不参加,不仅对节目组不尊重,也会显得他没有敬业精神,往后的工作多少会受阻。   更重要的,还会伤了为数不多的粉丝的心。   如果是以前,他绝不可能放弃。   可现在,季榆迟不是对他越来越冷淡了么,他真怕再不抓紧时间,季榆迟就不属于他了。   假如哪一天,季妈妈再给季榆迟介绍个对象。   他现在不敢保证季榆迟还会不会为他守心如玉了。   事业,跟季榆迟比起来……   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季榆迟更重要。   沉默地喂完季榆迟晚饭,离开病房前,季屿还是鼓气勇气,拉着病房门回头冲季榆迟单方面宣布决定:“反正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明天都会陪你出院的。”   语毕,他生怕季榆迟拒绝或者斥责他,赶紧提着垃圾溜走了。   看着转瞬间紧闭的病房门,季榆迟无奈地笑了下。   钓鱼好玩吗?好玩。   钓鱼心疼吗?心疼。   怎么可能真的忍心让季屿放弃决赛?别人不知道,偷窥了他十余年的季榆迟能不知道季屿有多热爱他的事业么。   他怎么舍得让季屿真的在事业和自己之间做选择。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季榆迟拨了个电话出去。   “嗯,院长。”   “麻烦帮我改一下出院时间。”   “不是哪里不舒服,家属明早没空,得下午才行。”   “好,感谢。还麻烦通知下我家属。”   值班医生带着最新指令来查房时,季屿正坐在VIP病房客厅的沙发上举着手机准备打电话。   他临时放弃参加决赛,总要跟节目组那边报备一下。   这还是季屿第一次做这种事,显得特别没有敬业精神,他有点为难。   “季榆迟家属。”值班医生推门进来,“查房。”   季屿“噌”一下就起来了:“医生。”   季屿陪着医生去季榆迟的病房,目睹着医生给季榆迟做完检查,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没什么事了,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值班医生翻了翻记录,道。   季屿一怔:“明天下午?”   “嗯。”医生跟记录上的出院时间对了一下,给予肯定答复。   季屿懵了一瞬,呆愣道:“不是说明天上午吗?”   “上午王院长有个研讨会,要中午回来看下他心脏情况,确认下大致手术时间才能走。”值班医生尽职尽责汇报刚得来的命令。   “哦哦。”季屿茫然又开心地应道,“好的。”   季榆迟的出院改在下午了,那他上午不是可以继续参加决赛了?   等决赛结束回来,刚好赶得上陪季榆迟出院。   不用做选择了!   季小屿,你就是气运之子吧!   肉眼可见,季屿的眼睛亮了起来。   值班医生前脚刚走,小笨蛋后脚就开心地冲他道:“榆迟哥哥,你听到没,你出院时间改在下午了!”   季榆迟不是聋子,而且这还是他安排的,他能不知道。   他不动声色地将平板拿回到床上,也不看季屿,点开邮件处理:“听见了。”   “太好了!”   季屿由衷高兴,也不是刻意说给季榆迟听,眉开眼笑。   季榆迟瞟了他一眼,季屿这会低着头没看他,兀自开心。   居然还做了个傻乎乎的“加油”手势。   季榆迟打开文档,莫名觉得今天下属发来的策划方案都顺眼很多。   季榆迟有时候在想,就季屿这种傻乎乎又喜形于表的性格,如果前世没有季家和贺晚的保护,在娱乐圈那种大染缸,早就被人吃得渣都不剩了吧。   怎么就会这么好骗呢?   好就好在,他的“钓鱼计划”还是有作用的。   季屿日渐依赖他,连最看重的事业都愿意为他让步了,只要他遇到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愿意无所顾忌征求他的意见,以后就不会怕再被别人骗。   反正,前世季家跟贺晚能给他的。   今生,他季榆迟也给得起。   而且,会给得更多、更好。   当然,他不是“别人”,季屿被他骗骗,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要写文案内容了。 第48章 陪你睡觉。   《以你之名》的决赛上, 季屿唱了自己作词作曲的《白玫瑰》,跟季榆迟不小心在他的备忘录上看到的那几个句子不同。   他在现场唱的,是他前段时间修修改改后, 定稿的完整版——   一束光打在舞台上的白色钢琴边。   钢琴边,坐着笔挺的少年。   较往日青春活力不同,今日的少年穿了一套剪裁得体的银灰色西装, 胸膛的口袋里别着一只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跟白色钢琴遥相呼应。   成熟与青涩参半的少年与整个舞台意境一致。   唯美而沉静。   跟初赛一样,季屿先弹奏了钢琴。   前奏调子偏低,淡淡的伤感萦绕在舞台下每一位观众心头。   少年双眼放空,盯着舞台虚空, 像个忧郁而伤感的王子。   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熟练跳跃,口中的词随着音乐伴奏浅浅吟唱出口。   “你在云巅,我在崖谷,你我之间的距离, 望尘莫及。”   季榆迟一瞬不瞬地盯着画面中的少年,目光浮浮沉沉。   吴樾将直播链接发来后,还不忘时时骚扰他,宛如把他的微信当成弹幕了。   帮老板钓鱼的小吴樾:[老板, 感动吗?看你钓什么鱼, 小鲫鱼多可怜, 好忧郁哦。]   视频里, 伴奏的调性忽然快了些,高了些,少年的眼睛也亮了些。   “但我不怕, 仰望着你, 大步往前走。”   “趟过泥泞, 跨过荆棘,一步一步远离悬崖低谷。”   “但我不怕,我有勇气,也够努力。”   “走过黑夜,迎接晨曦,奋力追赶云巅之上的你。”   弹幕吴樾又来了:[小鲫鱼好勇敢!]   视频里,季屿边弹边唱,直至舞台的灯光全部亮起,齐齐照耀着自信张扬、星光熠熠的少年身上。   少年拔掉了架在钢琴上的话筒,起身,走至舞台中央。   百盏灯光如影随形追随着他,如身后跟了千军万马让少年多了奋勇向前的气势。   “最好的爱情,我足以与你相配。   总有一天,我会适合站在你身边,不用仰视,就能与你比肩。”   “白玫瑰的花语,我足以与你相配。   总有一天,我会适合站在你身边,笑着看你,幸福立刻显现。”   唱至高潮处,灯光和音效全部跟了上去,让整个画面璀璨耀眼,一如画面中间最亮眼的少年。   那是季榆迟熟悉的季屿。   在这个世界没见过的季屿,但在前世,他不知多少回在网站、视频,甚至是现场看过。   他并不强势,却天生为舞台而生。   他唱什么,演什么,因为诚恳坦荡,你就会信什么。   季榆迟稍稍恍惚时,一曲接近尾声。   伴奏声低了下去,灯光暗了下去,舞台中央的少年周身的张扬自信也敛了去。   他垂眸闭眼眼,又恢复成沉静而忧郁的小王子,对着话筒,低低吟唱出最后一句。   仿若在每个人的耳边低语——   “最好的爱情,是白玫瑰的花语。   你懂不懂都好,那是我的虔诚与骄傲。   最好的爱情,是白玫瑰的花语。   你永远在我心上,无论结局是坏是好。”   音乐戛然而止,片刻的安静后,雷鸣般的掌声和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季榆迟却只盯着画面里青涩又沉静的少年,久久没挪开目光。   后悔了。   应该让院长安排他昨天出院的,这样上午他就能在现场看到他勇敢又炙热的少年。   吴樾发的那些话还静静躺在他的微信里,他一句没回。   吴樾说的对,也不对。   对是指,季屿真的很勇敢。   不对是指,这首歌……   如果说最开始季屿写这首歌,是为了向他表明心迹。   现在已经换了身份——   他在用他前世的身份,对自己唱这首歌。   歌词的每一句,都完美贴合了他前世的状态,让他即刻便想起那些求而不得、小心翼翼追逐他的日日夜夜。   确实,他渴望跟他比肩、般配。   但也不苛求结果,如果不是前世的季屿意外去世,哪怕最终陪在季屿身边的人不是他。   他也不会去打扰,会退到远远的地方,默默关注着,就够了。   “最好的爱情,是白玫瑰的花语。你懂不懂都好,那是我的虔诚与骄傲。   最好的爱情,是白玫瑰的花语。你永远在我心上,无论结局是坏是好。”   最后两句,是他深藏心底的秘密。   季屿想让他知道,哪怕他不了解前世他的付出,也知悉了那份沉甸甸的,不见光的感情。   他在用他的方式回应他。   稀罕的隐晦方式。   病房里,季榆迟盯着直播平台上的画面,目光沉了沉。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事实上,每一次季屿在他面前的示弱与讨好,都让他心疼又心软。   只要季屿努力一下下,他虚张声势的冷漠和疏离,就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崩塌。   季屿的舞台功底不浅,这首情歌虽然动感不足,但贵在情意动人。   深情走人心,高燃亮眼球。   最后高票当选第一,以人心赢了眼球,拿下了冠军宝座。   “老板,你好无情,居然一条消息都不回我。”吴樾刚推门进来,就是一句哀怨的斥责。   季榆迟关掉少年拿着奖杯下台的视频,没理他。   “车在外面等着,东西阿姨都给收拾好了吗?”吴樾环视病房一圈,换了稍微正式的语气。   季榆迟偏头示意门边的黑色行李箱:“再等等。”   吴樾已经眼疾手快地拉起了行李箱:“等什……”   话刚出口,他笑了,打趣道:“哦,等鱼啊。行。”   吴樾丢开行李箱,往旁边椅子上一坐:“你说你损不损,非得送人家一套房,好嘛,歌没上热搜,房上了。”   季榆迟端坐在床边,只浅浅一笑,并不辩驳。   回医院的路上,季屿迫不及待地刷微博,他就不信他今天表现这么好不上热搜。   热搜确实上了。   但不是讨他那首感人的《白玫瑰》,而是羡慕他除了拿到了丰厚的冠军奖励外,顶秀娱乐额外赠送了他一套精装修的湖景别墅。   什么鬼啊!   他只是想让季榆迟看到他唱的歌啊,为什么大家都在讨论湖景别墅啊!   这届粉丝的重点为什么这么偏啊!   忍不住,季屿自己开小号上去评了一个:[大家别光讨别墅啊,我觉得小鱼今天唱的歌才是重点,你们没发现这是一首暗恋的歌吗?]   评完,季屿就不断刷新,想看看有没有人赞同或者跟着讨论。   有也有,零星两三个。   粉丝:[呜呜呜呜,歌确实好听,可我们还是想讨顶秀太豪了吧,你知道那套湖景别墅多少钱吗?顶秀对我们小鱼是真爱啊!]   路人:[那当然了,学区房嘛,听说很多明星想把孩子送去那边读书都买不起房,还得高额租。]   路人:[怎么说,就季屿现在退圈,光把那套湖景别墅租出去,也后半生无忧了吧。]   季屿:???   他为什么要退圈,他才刚进圈好吗?   还有,什么房子这么值钱?可他住在季榆迟家好好的,根本不需要房子好吧。   到底怎么回事,他的歌,他的真情,不比一套房子值钱?!   好烦!   热搜没有,网友不问,他怎么主动开口跟季榆迟提这首专门为他写的《白玫瑰》啊。   季屿丢掉手机,怀着不怎么愉快的心情抵达了医院。   病房里,季榆迟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吴樾也到了。   好似只是在等他。   “走吧。”   见他来,季榆迟没等他打招呼,便起身示意门外。   吴樾当即拎上行李箱先走了。   本来季屿还蛮高兴的。   以为自己多重要。   但见季榆迟连句话都不跟他说,就走了,季屿的心情又立马down了下来。   好似他耽误了季榆迟出院一样。   季屿沮丧地跟在季榆迟后面,慢慢朝医院外面走。   车上,吴樾驾车,王成在副驾,季屿陪季榆迟坐在后排。   有了上一次的车祸,吴樾开车没再说话。王成本身也是个沉闷的性子,一直默默干着自己的事,全程不发一言。   季榆迟的石膏还没拆。   他将平板放在膝盖上,用仅余的一只手在上面划拉。   四个人,各司其职,本来就算安静也不会尴尬。   但季屿这会想法多得要命,却没一个人理他,他只觉得车内充斥着一股窒息的气息。   眼看距离郁家越来越近,季屿怕季榆迟一会又要跟吴樾、王成讨论工作,他找不到机会说事,急得不行。   想了又想,他最终还是小声开了口:“我比赛得了冠军。”   说完,季屿便小心翼翼瞥了季榆迟一眼——   季榆迟还在平板上划拉,因为一只手,动作慢了不少。   “嗯。”季榆迟没看他,专注工作,应了声,才道,“看到热搜了,还得了一套拎包入住的湖景别墅。”   季屿:……   “噗呲。”驾驶室的吴樾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屿哀怨地看了吴樾一眼。   吴樾推了推自己的墨镜,睁眼说瞎话:“抱歉,刚想到个笑话,没忍住。”   被吴樾一搅合,季屿提起的那点勇气散了。   他又侧身坐到一边,托着脸看向车窗外了。   季榆迟抬眸,跟后视镜看向他的吴樾视线交汇了下。   明显,季榆迟目光很冷。   吴樾心虚,避开视线,揉了下鼻子。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车子抵达郁家后,三人行色匆匆往书房走,季屿抢在季榆迟进门前拉住了他的衣角。   季榆迟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有话跟你说。”季屿神情低落。   季榆迟的视线落在他牵着的衣角上,示意吴樾跟王成先去书房。   两人走了,书房门也被王成知趣地关了。   他才回头问:“什么事?”   季屿其实想走远点的,他怕谈话被书房里的人听见了,但见季榆迟没有挪步的意思,也放弃了。   书房外的走廊上,两人一高一矮地站着。   季屿松开了季榆迟的衣角,垂着头,很颓败的模样,跟在舞台上自信、闪光的他大相径庭。   像是被雨打过的花,蔫蔫的。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极其小声地嘟囔:“榆迟哥哥,我到底要弥补多久,你才能开心啊?”   他已经很努力了,怎么还是哄不好季榆迟啊。   他真的受不了季榆迟对他冷淡了。   说到最后,季屿的声音带着委屈的鼻音,可怜兮兮的。   季榆迟见不得季屿这样,心早就软了,但他凭借最后一丝理智没松口。   “没耐心了?”他语气冷漠地问,“还是想通了,要走了?”   不是!   他没有没耐心,更没想走,季屿赶紧抬头想否认,却又见季榆迟目光冷冷地追着说:“对,你现在有自己的房子了,想走就走吧。”   明明是钓鱼,季榆迟问话的一瞬,心脏还是疼了。   密密扎扎的,针戳一般,绵长细密。   看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但扪心自问,他真的能掌握吗?   不能的。   季屿是跟他表白了,但他不清楚这份感情有多深,有多重。   是同情多些,感动多些,还是爱情多些。   是一时兴起多些,还是可以经久不衰。   季屿到底还小,心性不定,又是头一次动心,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   如果真的哪天,他对他感情淡了,又或者爱上别人了,想走了,他放不放呢?   于是,季榆迟最后的话难免带了几分真性情。   主动权何时在过他手里,前世今生,都在季屿手里。   他才是弱势一方,是刻在骨子里的卑微,还有对季屿足够深刻的爱,让他永远没办法站在强势那一头。   否则,怎么只是自己提一句,他就觉得心痛得要死呢。   只不过小笨蛋笨,现在还没看透罢了。   小笨蛋确实没看透,只知道他的榆迟哥哥误会他了,一下子就急了:“我没有!”   嚷完不算,他又急着大声强调:“我才不要搬走,你赶我走,我都不会走。”   季榆迟悬在半空的心,忽然就落了地。   垂握在身侧的手,也松开了。   他静静回视慌张又急切的少年,放缓语气问:“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   当然是陪着你啊。   季屿在心里答,出口的话却更详细:“陪你啊,陪你吃饭、陪你工作,还可以陪你睡觉。”   他想说的最后一件,给季榆迟念书助眠的事。   但说顺嘴了,产生了歧义。   “陪我睡觉?”   果不其然,季榆迟挑了重点。   他目光幽深,声音低沉,听着十分危险。   好似只要他敢点个头,季榆迟就能就地正法他一般。   哪怕一墙之隔,还有等他开会的两个秘书。   季屿可以纠正,也可以解释。   但想着这些天季榆迟对他的冷淡,他心一横,低下头去,红着耳尖,小声应道:“……只要你想,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白玫瑰》是我瞎编的,大家随意看看。 第49章 这才叫接吻,会了吗,小笨蛋?   少年面对他站着, 目光闪躲,根本不敢看他。   绯色从耳尖蔓延到脖颈,将他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令人心动的颜色。   季屿予取予求的羞怯模样实在令人心痒。   哪怕自诩自持力良好的季榆迟, 也没忍住。   尽管知道时机和场合都不对,他还是动了手——   季屿满心羞怯,想要季榆迟答应他, 他们重归于好。   又不想季榆迟答应他, 因为……他还没做好准备,不知道要怎么□□。   在他忐忑又紧张时,一只微热的手触碰到了他的下巴,而后他被迫抬起了头。   先是看到季榆迟的衬衫西服, 再是领口和喉结,再然后是他精致的下巴、性感的唇瓣、挺拔的鼻尖,最后是那双漆黑幽深的眼。   季榆迟抬起了他的下巴,温柔又强势。   肌肤相触, 目光相交,他躲无可躲。   季榆迟静静望着他的眼睛,轻飘飘地问:“会接吻吗,就□□?”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 现在隔得近, 季屿只觉那声音在蛊惑着他的耳朵, 引诱着他的心。   季屿感觉自己的耳尖犹如着了火。   那温度飞速传遍了全身, 让他整个人都冒着热气。   心跳也越来越不正常。   季榆迟放在他下巴处的手没有松开的迹象,还在逼迫他与他对视。   将他细微表情全部纳入了眼底。   他像一只耐心十足的猎豹,静静观察着他的猎物, 等着他自投罗网, 而后拆吞入腹。   季屿被季榆迟的危险目光凝视得有些招架不住。   他想垂眸, 但季榆迟却不允。   只要他有低头的趋势,季榆迟手上的力气必然大一点,直至他垂眸也能与他对视,还轻轻催促:“嗯,问你呢,会吗?”   季屿咬住了唇。   会,也算会吧。   他也是看过很多理论书籍和视频的人,只是没真正实践过。   哪怕演戏,也都是借位。   书房里,吴樾和王成进去有一会了,不知道等不到人会不会随时推门出来。   季榆迟像是一点不担心,依然耐心十足等待他的回答。   季屿很慌,也怕。   怕他们这个样子被人撞破。   怪羞耻的。   于是,他捏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点了点头,虚声道:“嗯。”   他的下巴被人禁锢着,哪怕是轻微点头,两人的肌肤也会凤贴合的更紧密。   季屿觉得他下颚那块已经要燃烧起来了。   而后,他便觉得那团火小了,最后灭了。   因为季榆迟忽然就松开了他。   温度一散,季屿觉得仿若被人攥住的心也被松开了。   他得以喘息,得以松缓。   季屿在心里轻轻松了口气,而后长而卷的睫毛也落了下去。   还好,他在心里道。   还好,季榆迟没跟他动真格的,他真的不行,他慌。   正待他随便说点什么回房时,已经立得笔直的季榆迟忽然又发了话。   他道:“小屿,光说不做,我心情不会好。”   语气淡淡的,是直接的引导,又是含蓄的要求。   季屿“唰”一下抬起了眼,难以置信地望向向他索吻的季榆迟。   季榆迟立在书房走廊边,还是静静望着他,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   好似并没有觉得他刚提的要求哪里不对。   季屿刚稍稍平复的心跳又不正常了,刚悄悄消散的绯色又迅速爬上了他的耳尖。   季屿动了动唇,又动了动唇,想质问季榆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但看季榆迟一派平和淡然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季屿忽然就下不来台了。   他当然可以转身就跑。   可刚才是他自己问季榆迟什么时候心情才会好的,现在人家提供了解决办法,你又不愿意了?   他还可以……   季屿咬住唇,提了口气,而后低着头往季榆迟跟前走了一步,再踮起脚尖,闭上眼,贴上了季榆迟的唇。   季屿体温高,他只觉得贴上季榆迟唇瓣的那瞬间,微凉柔软。   而后,他立马脸红如火地退离开了。   “我走了,你开会吧!”季屿哪里敢看季榆迟,低着头拳着手,小声嘱咐一句,转身就想跑。   慌乱又心虚。   就在他转身想走的瞬间,他的手腕被人攥住了。   “原来是不会。”   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伴着恍然大悟般的戏谑。   季屿又羞又恼。   他想逃,可又顾忌着季榆迟受伤的手,怕自己强硬挣脱会伤了他。   不走,还不知道要被季榆迟嘲笑多久。   最终,还是心疼季榆迟的手,季屿只闷着头强忍着。   任由心里的羞耻一层一层升腾,在他体内膨胀发酵,快要将他的胸膛撑炸。   强势的压迫感逼近一步,季屿还未来得及抬头,他的下巴又被人抬了起来。   他蓦然睁大眼睛。   而后季榆迟那张俊朗的脸就逼近了他,在他来不及反应时,季榆迟低声命令他:“闭眼。”   季屿本能般听话地闭上了眼,哪怕他此时此刻,他的心跳极度过速。   想象中的吻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跟他刚才的莽撞青涩不同,季榆迟落在他唇瓣上的力度要轻一些,带着安抚的意味。   季屿只觉得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唇瓣上。   季榆迟的体温确实比他更凉一些,他碰上了他,却没离开。   倒是放在他下巴上的那只手挪开了,也不算挪开,移至到他的后脑勺。   季榆迟扣住了他。   以一个绝对掌控的姿势,禁锢住了他。   季屿能感觉到季榆迟在试探他,在启发他,在引导他……   他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忘了。   他的脑子一片乱。   一面是,季榆迟亲他了,季榆迟吻得好好啊,他好喜欢啊。   一面是,这是在三楼的走廊上啊,万一书房里的人出来了,或者阿姨上来打扫卫生了,撞破了他们怎么办?   心慌又享受,羞怯又激动。   直至他觉得闭气闭得有些窒息时,他微微张开了唇。   再然后,他再没心思想别的。   季榆迟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他的吻技远不如此。   季屿第一次打开世界大门。   一开始,他还能被动承受,到最后,他全身发软,站立不稳。   季榆迟扣住他后脑勺的那只手,又游移到他的腰上,助力了他一把,才勉强让他不至于瘫软下去。   季屿满脑子都是季榆迟——   鼻翼间是他的味道,让他眩晕。   唇瓣上是他的体温,让他眩晕。   腰侧间是他的安抚,让他眩晕。   心在发烫,他的身体也在发烫。   这些日子被季榆迟忽略的失落,正在被一个吻填满,充盈甜腻的感觉将他整颗心塞满了。   明明满了,却还是觉得不够。   想要,还想要,不知足。   想要季榆迟一直跟他这么亲密,只对他这么亲密,或者更亲密。   终于,季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就快整个人瘫软在季榆迟怀里时,季榆迟最后在他唇瓣上描摹般安抚了下,松开了他。   “这才叫接吻,会了吗,小笨蛋?”季榆迟覆在他耳边低语。   一贯的低沉,此刻却已经带上了哑意。   像个鬼魅,偷偷勾着他的心。   “叩叩叩……”书房里面传来敲门声,而后是吴樾隔着门板欠揍的声音,“无意打扰,老板,您完事没,我下午还有个约,还挺重要的。”   季屿一惊。   来不及回味季榆迟的吻跟话,赶紧从季榆迟怀里起身,落荒而逃。   直至回到卧室,关上门,倚靠在门背上,他才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好烫好烫。   季榆迟亲他了,还亲了好久。   刚才那种眩晕心软的感觉又来了,那种内心被充盈填满的感觉也来了。   季屿摸了摸自己的唇。   滑的,软的,热的。   季榆迟应该是喜欢的吧,不然也不会亲他那么久。   他还……伸了舌头。   跟他唇齿交缠,气息交换。   好羞涩,但是好喜欢。   季屿闭上了眼,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遮挡不住。   啊啊啊啊啊!   他想尖叫,想要呐喊,想要跟人分享这份喜悦。   于是他登上了微博——   @以你之名—季屿V: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乎是刚发,下面的评论已经一堆了。   粉丝:[小鱼,你这反应弧也太长了点,距离你拿冠军已经过去两小时了,怎么才啊?!我都替你啊了两小时了。]   粉丝:[就是就是!拿了冠军是不是超开心?跟顶秀签约是不是超开心?拿了资源是不是超开心?得了一套湖景别墅是不是超开心?我陪你一起啊啊啊啊啊啊,我们小鱼太棒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为得冠和奖励开心。   只有季屿自己知道,不是的。   他开心是,季榆迟吻他了啊!!!   季屿跳到了床上,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内心那股滚烫还是没有消退下去的意思。   他抬手盖住眼。   刚才的一幕又迅速回到他的脑海——   季榆迟放过了他,但放在他腰侧的手轻轻抚动了两下,似揉像搓,叫他头皮发麻,全身发紧。   他覆在他耳边问他:“这才叫接吻,会了吗,小笨蛋?”   啊啊啊啊啊!   季屿又想叫了。   他咬着唇,羞怯地想,刚才他只顾着享受了,根本没学到技巧。   这个认知甫一出现,季屿就觉得不好。   他“腾”一下坐起来。   不行。   万一下次季榆迟又让他吻他怎么办?他不能表现得像个笨蛋了。   这又不是考验智商的活,他能学会。   下次,他一定要让季榆迟感受到他的进步,还要夸他吻得好。   他想得到季榆迟的认可。   说干就干,季屿从盘腿坐在床上,撸起袖子,当即大干了一场。   先是搜索了下“接吻技巧”,然后觉得寡淡无味,都没季榆迟实操得好。   然后又搜索“高超的接吻技巧”“吻到腿软技巧”等等。   最后变成“同性羞羞前期准备”“同性doi技巧”“doi有什么好姿势分享”……   最后的最后,季屿趴在床上,忍着羞耻,下单了一堆他觉得很快能跟季榆迟用到的东西。   地址填的是郁家,收件人是他。   备注是:请务必注意保密!   可惜的是,东西卖家很快寄来了,但他却因为艺考离家了几天。 第50章 晚上到我房间来。   《以你之名》决赛后, 没过两天是艺考,尽管舍不得季榆迟,季屿还是外出了几天。   临近年关, 英华国际学校的高三生也快到寒假,鉴于艺术生不在校,学校将这段时间的模拟卷全部打包寄到了学生家里。   季屿收到通知时, 正在去考场的路上, 他给班主任回了个“收到”就没再管了。   尽管在现实世界考过一次,但季屿还是很重视这次艺考,因此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上面。   毕竟这是他曾经答应季榆迟的条件之一,也是他的梦想之一。   因此最近几天, 他连谈恋爱都往后摆了摆。   直至他全部考完,才迫不及待给季榆迟去了个电话。   季榆迟一接通,季屿就急切又骄傲道:“榆迟哥哥,我艺考通过啦!”   华夏影视学院的艺考成绩是当场公布的, 考完的同时排名也出来了,季屿没好意思说自己是综合排名第一,毕竟季榆迟也知道他在现实世界的经验。①   哪怕有经验加成,他还是忍不住跟季榆迟分享喜悦。   “恭喜。”电话那头, 季榆迟的声音传来。   大多数时候, 季榆迟都是冷淡又沉稳的, 比如刚才的“恭喜”。   实在叫人听不出高兴的意思。   如若是刚穿书那会, 季屿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现在他们不是已经接过吻的关系了么,季屿就觉得季榆迟的回应有点冷淡。   更何况, 他这几天因为备战艺考, 根本没时间联系季榆迟。   怎么几天不见、不联系, 季榆迟对他的热情怎么又退却了一点。   季屿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不满地抱怨:“你就没别的话对我说?”   坐在车后排等小笨蛋出考场回家的季榆迟沉默了片刻,而后开口:“爸妈都回来了,爷爷喊我们去季家老宅住几天,过完年再回来。”   季屿想听的是这个吗?   他想听的是:小屿,我想你了。   或者:小屿,这几天辛苦了,我很想你。   但想想季榆迟那个冷冷的性子,还是别奢望了。   季屿在心里叹了口气,就没再强求了。   “哦哦,那我一会跟司机说下直接去老宅。”季屿转移了注意力,顺着季榆迟的话题道,“你什么时候过去?”   “还有……”电话里,季榆迟没答,又道。   季屿立马竖起耳朵,希望能听到只言片语跟他们感情有关的东西。   “家里来了一个你的快递,不知道你急不急着要,我给你一并带来了。”   快递?   季榆迟一提,季屿这才想起前两天班主任给他发的消息:“哦哦,是我们学校最近一段时间的模拟卷,带……”   他刚想说让季榆迟帮忙带到季家老宅去,再一品季榆迟刚才的话:“你已经在季爷爷那边了?”   “我在停车场等你。”季榆迟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平稳,没有丝毫波澜。   好似依旧在跟他话家常。   但季屿的眼睛立马亮了,立刻加快了脚步,朝停车场飞奔而去。   季榆迟来接他了,他肯定也想他。   耳边的风呼呼在吹,季屿脑海里却只有这么一句感想。   这人,真是的,也不早说!   害他刚才还失落半天。   越跟季榆迟相处,季屿越发现,他这人表达感情的方式跟自己不同。   他藏不住,想说又想做。   但季榆迟不同,他往往都是不说只做。   拉开车门那一刻,季屿根本没顾上还有司机在,一上车就挽着季榆迟的胳膊贴了上去,还在他胳膊上蹭了蹭,撒娇般道:“哥,我好想你啊!”   没说谎,是真的想他。   但季屿也怀了点小心思,他想看看季榆迟是不是也想他。   果然,季榆迟没推开他,甚至嘴角扬起了点弧度。   明明很喜欢他的亲近,但他从不要求,还装不稀罕。   季屿开心地将小心思放在肚子里,腹诽:既然季榆迟不爱说,那以后他就多说点。   季榆迟左手的石膏还没拆,就着吊着的高度揉了揉了他的发顶,像安抚,似疼惜。   毕竟有外人在,季屿没敢太放肆,又蹭了两下就放开了季榆迟。   “季爸爸也回来了?”他没离季榆迟太远,紧挨着他坐着,跟季榆迟闲聊。   难得,今天季榆迟没带资料,也没带平板,好似真的只专程来接他:“嗯,上次请的假批了。”   前段时间,他跟季榆迟车祸,季妈妈丢下工作就回来了。   季爸爸也请了假,但他的工作性质特殊,批假要层层上报审批,等批完就这时候了。   季屿对季家父母了解不是特别多,也知道季榆迟跟他们不亲,于是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又叭叭说起这几天艺考的事。   季榆迟一直很安静地听,偶尔插话或是回应两句。   车子抵达季家老宅时,季屿恰好说完。   季家三个长辈都在客厅等他们,季屿抱着个快递就跟着季榆迟进了门。   他还没来得及喊人呢,季妈妈就笑着问他:“小鱼,考得怎么样?”   提到这个,季屿就自信了。   “考上了,嘿嘿!”季屿跟季家人传递好消息。   季爸爸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也不能放松,文化课还是要跟上,不能前功尽弃。”   “知道。”季屿示意怀里的快递盒子,无比感谢季榆迟的先见之明:“班主任给我寄的文化课试卷,我全带过来了,这几天都会好好做题的。”   听他这样说,季爸爸松开了微蹙的眉头。   “什么试卷这么大一盒?”季爷爷已经坐到了餐桌边,发话,“回来了就洗手吃饭吧。”   当即,季家父母起身去了餐桌边。   “不知道,我拆开看看。”季屿拿了一把小剪刀,趁着季榆迟去洗手的空当,当着季家长辈的面,缓缓打开了包装。   然后——   只一眼,季屿便“唰”的一下,又将盒子捂住盖好了。   动作之快,只有跟他一方的季家父母看到了内容,另一边的季爷爷只瞟了到了模糊影子。   “哈哈哈,可能搞错了。”季屿死死捂住盒子,整个人仿若被火架着镣铐,白皙的脸更是瞬间通红。   那盒子里,哪是什么班主任寄来的试卷大礼包,分明是他前些日子网购的doi大礼包。   最上面一层是花花绿绿的套.子,还有各种味道的润.滑油。   下面……   下面只有他知道是什么高级玩意。   好在卖家有点良心放在了下层,是季家长辈眼力再好,刚才也没能看到的存在。   不然他就要表演一个当场自尽了。   没人知道他现在多尴尬,多恐慌,多社死。   季父别开了目光,轻咳一声,语气凝重:“小屿啊,你们班主任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平时对你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季屿死死捂住包装盒的盖子,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听到季父的问话,更是大气不敢喘,他该怎么说:季爸爸您误会了,这不是班主任给我寄的,是我自己买的!   也不用他答,季妈妈沉默了一瞬后,加入了交流:“我记得他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女人,已经成家了,孩子都十来岁了吧。”   季爸爸的表情更难看了,这次直接看向了他:“小屿,虽然我跟你妈妈不怎么在家,但如果你在学校遇到了处理不了的事,还是要跟我们说知道吗?”   季屿想哭,细如蚊呐地哼:“知道。”   “既然知道,你说说,这一箱东西是怎么回事?”季父抬了抬黑框眼镜,语气沉重。   此时,季榆迟已经洗完手回来了。   见餐桌前气愤凝重,季屿紧紧抱着盒子一副紧张到想哭的样子,蹙了蹙眉。   “这个箱子……”季屿艰难地开口,“不是班主任寄给我的。”   “小屿,你也不用包庇谁。”季母看出了他的为难,温柔开口安抚,“你们班主任既然敢给你寄这些成人用品,说明她平时就对你有不良的心思,这种问题不能隐忍不发。”   “真的不是!”季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否认。   他们班主任很正常,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还被称之为“灭绝师太”呢,怎么可能对他有心思。   是他对季榆迟有心思啊!   可他要怎么开口啊。   季家父母软硬兼施半天,没怎么看到盒子内容的季爷爷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脸当即黑了。   “居然有老师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对小屿动心思,我打个电话问问校长,这事绝不能含糊,不像话!”季家老爷子说完,就拿出了手机。   英华目前最大的股东还是季氏,季屿难以想象,季爷爷这一通电话过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慌张又急切地想,不行,不能让这个乌龙再扩大了。   算了,他承认是自己网购的算了。   只要不牵涉季榆迟,季家长辈顶多觉得他不检点,某方面生活混乱。   就是……   就是……以后他跟季榆迟的恋情又多了点,他自己制造的障碍。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想哭啊!   “这盒东西……”季屿闭上眼,梗着脖子出口。   但话刚说一半,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那人道:“是我的。”   季屿“唰”一下睁开了眼,当即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西装革履的季榆迟笔直地立在那,甚至胸前还挂着受伤的手,他眼睛无波无澜,语气平静沉稳,对着餐桌上齐齐望向他的四人重复:“小屿怀里那箱东西,是我的。”   季屿急了。   季榆迟刚去洗手了,根本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他怎么能瞎承认呢!   本来他跟季家长辈的关系就不好,要是让他们误会季榆迟那什么混乱,岂不是更麻烦。   “榆迟哥哥……”季屿小声唤他,想说你别乱承认。   可他刚喊了一声,季榆迟就迎视了他,而后用极其认真平和的声音道:“抱歉,拿错了快递,让你受到困扰。”   他直接掐断了季屿解释的机会。   话虽然是对季屿说的,但说给谁听的很明显。   季母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拢了拢披肩,看向老爷子:“爸,既然是误会一场,电话就不用打了。”   季爷爷后知后觉放下了手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最难搞的是季父,他一脸不赞同地望向季榆迟:“榆迟,就算这东西是你的,那也不行。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也刚成年。   还有先不说你手的问题,你心脏的问题呢?身体切不可马虎,该节制还是要节制。”   季榆迟面无表情地听着,一双深沉的眼始终盯着季屿,应道:“嗯,爸你说得对,我会节制的。”   季屿低着头,感受着季榆迟意味深长的凝视,恨不得钻进桌肚里去。   “好了,吃饭吧。”季母打圆场。   季父却不肯:“这问题很严重,你不是说医生让榆迟养好身体就手术么,怎么能这个时候,还买这么多……”   后面的话季父也没好意思出口。   季屿只觉得季父的每一句话都像巴掌,叭叭地往他脸上招呼。   是啊,季榆迟手伤了啊,季小屿你居然还想干那种事。   你到底有多饥渴。   就算手没事,他心脏有问题啊,马上还要手术啊。   你居然还想让季榆迟对你做那种事,你是人吗?!   有良心吗?   而且你还买了那么多,整整一大箱啊!   你把季榆迟当种.马吗?!   季屿又羞耻又愧疚,脸色一会红一会白。   季榆迟觉得好笑。   小笨蛋买这些时不是挺大胆么,怎么这会耸成这样。   欣赏够了小笨蛋的变脸,他才光明正大拿起季屿护在怀里的盒子,淡淡道:“知道了,你们先吃饭吧,我去放一下。”   季屿眼睁睁看着季榆迟单手捏着盒子边缘一侧上了楼,一点不在意盒子另一侧敞着,里面花花绿绿的东西被人看见。   季屿想跟着上去,却又怕被季家父母发现什么。   只敢低头给季榆迟发道歉微信:[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季屿:[跪地磕头.jpg]   季屿:[对不起.jpg]   他把能用上的道歉表情包全供了过去,就在他正准备再发两个时,季榆迟下了楼,走至他身边坐了下来。   一场闹剧随着季爷爷的“吃饭”结束。   季屿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他只知道他食不知味。   所以他根本没夹什么菜,一直在吃碗里的大米。   直至碗里被放了一块小排,又放了一筷子蔬菜,他才茫然地抬头扫了眼身侧丝毫不受影响的人。   季屿愧疚地看着季榆迟,小声道:“谢谢哥。”   季榆迟没理他的道谢,提醒:“你手机响了。”   季屿发过道歉信息后,就将手机装外套口袋了,一直心不在焉的,自然也没注意过手机的动静。   桌上,季家长辈都在吃饭,季爷爷偶尔跟季父对话两句,问的是工作上的事。   季母时不时也跟季榆迟说两句,气氛融洽。   除了他,似乎大家都将刚才的事忘了。   季屿收回目光,依旧提不起兴趣,只恹恹地掏出手机看了眼。   一条未读微信。   来自身侧的人——   [晚上到我房间来。]   作者有话要说:   ①查了一下,艺考成绩有的学校当场出,有的不能。咱们假装能。   看看我专栏几本刚买的预收文封面,可可爱爱?(? ???ω??? ?)?羞羞 第51章 不需要你买的东西,我也能让你舒服。   季屿吓了一跳, 赶紧将手机锁屏。   哪怕他跟季家长辈隔得老远,还是担心被看到。   这感觉……好像偷.情。   季屿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回口袋,扫了眼身侧的人。   季榆迟虽然只有一只手是自由的, 但丝毫不影响他就餐的优雅,这会还在跟季爷爷讨论公司年会的事,好似刚才那条暧昧十足的短信不是他发的。   季屿只能说:佩服。   本来就心不在焉, 这会季屿更是没心思吃饭了。   一顿饭, 他光考虑晚上要怎么去季榆迟的房间了。   是半夜偷偷去,还是找个借口光明正大去?   偷偷去,要是被季家长辈知道,岂不是更说不清了?更何况他今天刚被发现那么一大箱东西。   找个借口?   找什么借口比较好呢?   季屿愁得要命。   季榆迟就会给他出难题, 他怎么不说晚上到他房间去,反正他都有过经验了。   上次宴会,他半夜上他的床,不是做得挺好!   吃完饭, 季榆迟就回了房,像是根本没发现自己丢下了多大的难题。   季屿愁得要死。   他在客厅磨蹭了下,最后抓了抓头发,欲盖弥彰般交代:“我去榆迟哥哥房间看看, 他手还没好, 我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语毕, 他忙不迭跑上了楼, 生怕被质问、被怀疑。   闻言,正在看报纸的季父扫了眼季屿慌张的背影蹙了蹙眉:“小屿怎么回事?”   季母正捧着一杯花茶消食:“怎么?”   “慌里慌张的。”季父收回目光,抖了一下手中的报纸, 推了推眼镜, 语气严厉, “他跟榆迟也有点不对劲。”   难得,季母将花茶放在了茶几上,瞟了又在看报纸的季父一眼:“哦?”   “你没看出来?”季父干脆也放下了报纸,朝季母的方向侧了侧身,一副研究学术的模样,“小屿对榆迟的态度……有点微妙。”   季母难得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季父却摇了摇头:“观察时间太短,我不好做判断,等我再观察两天跟你分析。”   “好啊。”季母笑笑,又端起了花茶,端庄优雅地品起来。   被季父说不对劲的人,此刻刚钻进季榆迟的房间,怯怯地喊已经洗漱完坐在床上的人:“榆迟哥哥。”   季榆迟示意了眼房间茶几上的箱子,一本正经道:“说说,这些东西准备跟谁用,都怎么用?”   季屿只扫了一眼箱子,就将目光挪开了,立在门边像个罚站的小学生。   能跟谁用,当然是跟季榆迟用。   至于怎么用,他其实也没研究透呢,反正店家那边有详细的介绍,他本来想着买回来好好研究的。   现在一吓,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想着季榆迟傍晚帮他背了锅,季屿这会又羞耻又内疚,只抿着唇不说话。   乖乖等着季榆迟责罚,半句不敢多言。   “我倒不知道,你喜欢这么花的?”季榆迟轻笑一声,而后道。   季屿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季榆迟。   只见端坐在床边的季榆迟手里举着一个带包装的小玩具,正饶有兴致地左右翻看。   好似他研究的不是什么兴趣小玩具,而是一份公司样品。   季屿的脸立马红透了,顷刻间低下头去。   好似那玩意烫眼一样。   “我……我只是按照销量高低买了几样,没……认真看功能。”季屿紧紧捏着拳,羞愧欲死般,咬着牙低声解释。   他说的是实话,但他不知道季榆迟会不会信。   估计是不会。   季屿想哭了。   他短短的人生中,从未发生过比今天更社死的情况。   “想跟我用?”   前方,季榆迟凉凉的声音又传来。   垂着头的季屿闭了闭眼,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明明他买的时候确实是想……跟季榆迟用的,但现在当着季榆迟的面,他总有种亵渎神明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无耻。   他不敢承认:“……没。”   他自己用行不行?   他饥渴难耐,想在夜深人静时diy行不行?!   这也不算说谎吧。   “哦?”前方,季榆迟的语气更冷了,他“啪”一声,将东西扔回箱子,凉凉反问:“不是跟我用,那你倒是说说准备跟谁用?”   季屿的心跟着那声音抖了抖。   下意识的,他不敢再撒谎,只咬着唇吐实情:“……是跟你。”   说完,他又闭了闭眼,求饶般,带着哭腔柔柔地唤了声:“榆迟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别再逼问我了。   什么鬼网购卖家啊,他只是让他务必保密,他有必要搞成学习大礼包的样子吗?!   差评,他一会就去给卖家打差评!   季屿想不到,还有买这种东西被全家发现,又被喜欢的对象当面拷问更社死的场面。   好在季榆迟似乎逗够了他,听到他的求饶和讨好,开恩似地放过了他:“回去洗澡。”   季屿心下一松,立马转身拉门。   刚踏开步子,季屿又听到身后的人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洗完澡再来,我们一起研究下你买的东西怎么用。”   季屿一个不察,被地毯绊了下,差点在季榆迟门口摔了个狗吃屎。   季屿也不知道他这个澡是怎么洗的。   反正满脑子都是毛线团,扯不清、择不开,浑浑噩噩的。   等他理智回归时,已经躺在季榆迟的床上了。   是季榆迟让他睡上去的。   他没敢反驳。   心像是被贴在热锅里煎,左边煎完是右边,时间一点一滴往前涌动,季屿觉得度日如年。   头上像是悬着把刀,不知何时会掉下来砍到他的头。   季屿闭着眼面对着墙侧躺着,手握成拳,身体紧绷,心在发颤。   房间里,季榆迟还在打电话。   是工作上的事,他一声一声交代,清晰沉稳,一点都不像要把他怎么样的样子。   季屿其实不太清楚,季榆迟为什么要他晚上跟他同.床。   理智上,他觉得季榆迟不可能对他怎么样,哪怕此前他有意拿那一箱东西逗他。   季屿宁愿相信季榆迟气他更多,而不是要对他真的做什么。   他应该是在吓他。   可季屿又不敢保证。   是他自己屡次作死,万一……万一季榆迟真的气狠了,要把他这样那样怎么办?   虽然……他确实不会反抗,但他好歹还是个小处.男,他没经验,也没做好准备,还是有点害怕的。   怎么说呢。   就是有点怕,但是有点期待。   毕竟那个人是季榆迟,是他喜欢的人,是他渴望跟他更亲密的人。   于是季屿一直这般煎熬着。   直至窗外的夜幕越来越暗,外面季家的长辈也全部回房休息了,老宅里一片寂静。   季榆迟也忙完了工作的事,关了灯,上了床。   季屿将双眼闭得更紧了一些,感受着身后柔软的大床塌陷下去一块的触感。   熟悉的草木香气息渐渐萦绕在鼻翼,跟季榆迟接吻那天眩晕的感觉又来了。   季屿发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那气息,让他心安又心动。   心里那点害怕渐渐少了,期待悄悄多了起来。   他捏着拳头想——   季榆迟要开始了吗?   怎么开始了?他的手还伤着,他行吗?要不要,他主动点?   可是好尴尬啊。   什么都不说就开始吗?别人是怎么开始的呢?   隐青跟厉寒第一次那什么的时候,是从什么动作开始的?隐青不会觉得尴尬吗?就硬上吗?   要有点前.戏吧?稍微循序渐进一些吧?   季屿满脑子黄色废料,又纠结,又期待。   他咬着唇,偷偷睁开了一只眼。   房间的灯关了,只有稀薄的月光透进来,季屿面对着墙什么都看不到。   身后季榆迟上了床,也没什么动作。   沉默,寂静,无事发生。   季屿扣了扣睡衣衣角:难道是我睡得姿势不行,不方便季榆迟动作?   也对,他左手伤了。   季屿在心里做了会建设,而后悄悄翻了个身,面对季榆迟而睡。   全程,他都没睁眼,仿若他只是在睡梦中翻身,并无意识。   可他并不知,他的呼吸全乱了。   季榆迟正在琢磨下属刚才那通电话汇报的策划案,察觉身侧的异常,他借着月色扫了眼快要贴上他的人。   ——呼吸紊乱,脸色绯红,全身紧绷。   装睡?   那现在他是在紧张,还是在期待?   季榆迟挑了挑眉,将工作的事从脑海里摒弃。   “小屿。”他低声唤人。   很明显,少年的眼皮跳了跳,敏锐着呢,哪有半点睡熟的样子。   季榆迟原本真没想干什么。   他不过是喊人过来吓吓,可这会——   窗外月色温柔,屋内安静缠绵,身侧的少年可爱诱人,如果他不干点什么,实在对不起这个夜晚。   季榆迟勾了勾嘴角,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引.诱人:“接吻学会了吗?”   季屿的心一跳。   黑暗里,他的双眼还闭着,但下意识抿紧了唇瓣。   对着教程学了点。   但不知道实战怎么样。   他没敢睁眼,也没敢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乖得不像话。   季榆迟的心猛然一动。   “我看看。”季榆迟面对他躺着,压抑住心动和欲望,不动只吩咐。   季屿将拳头捏得更紧,稍稍睁开了点眼,而后月光下的深夜里,贴上了季榆迟的唇。   他确实学过了,不可能再如第一次青涩鲁莽。   他轻轻碰了碰季榆迟的唇,而后用舌尖试探了下,季榆迟虽然不主动,但也不被动,他很大方地张开了唇,任他予取予求。   季屿按照前几日教程上的步骤,给季榆迟来了一通全套。   最初,季榆迟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住,今夜主要还是教育一下小笨蛋。   直至小笨蛋毫无章法地挑逗他,引.诱他,他强大的自控力顷刻间坍塌了。   反.攻为上不过是瞬间的事。   季榆迟很快掌握了主动权,不仅将怀里的人,从全身僵硬亲的全身发软,还低低地吐出了一两个哼哼唧唧的声音。   季榆迟再也忍不住。   没敢真怎么样,只不过他自由的右手伸进了被子里,小笨蛋的腰侧。   季屿是被亲的迷迷糊糊、晕晕乎乎时觉得不对劲的。   他有了反应。   面对喜欢人的亲吻,有反应很正常,他开导自己。   可下一秒,他觉得不正常了。   因为……季榆迟掌控了他。   “榆迟哥哥……”   带着颤音和哭腔的低喃,比窗外的月色要美。   “别动。”季榆迟在他耳边轻轻喘气,“我手受伤了,乖点。”   季屿立马不敢挣扎了,他只觉得脑海空白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冲撞着他的大脑,他咬着唇也忍不住了。   “哥哥……”   连四个字都喊不出了,被他省略成两个字。   “嗯。”掌控他的人在黑夜里应了声,沙哑而性感。   那人道,“不需要你买的东西,我也能让你舒服。” 第52章 自己能洗吗,我手不方便。   季榆迟的话, 比他的动作更让季屿觉得上头。   他再也顾不上傍晚餐厅的尴尬,也忘了季榆迟此前在房间里对他拷问,理智渐渐退却, 只余下感触。   没坚持多久,他便自暴自弃般将头抵在了季榆迟的肩上。   “好了?”   耳侧,季榆迟低哑的问句, 季屿在心神俱颤中求饶地唤了句:“哥……”   很好, 这次不是四个字变两个,直接被简化成了一个。   季榆迟低笑了声,“平时自己没有吗?”   季屿的角度,能闻到被子里的味道。   此刻, 除了季榆迟身上淡淡的草木香,他还闻到他自己的味道,夹在在一起,暧.昧旖旎, 让他觉得意乱情.迷。   理智还在出走,但他能听清季榆迟的问话,也能听懂,但他羞愧去答。   哪怕现在的氛围确实适合说情话。   可季榆迟这人, 开始前是衣冠禽兽, 完事后还是清醒沉稳的, 好似全程失控欢愉的只是他。   而季榆迟只是一个旁观者。   像什么, 一桌人喝酒,就他滴酒不沾。   所有人都醉态萌生,各种失控丢脸的事全来了一遍时, 他依然清醒无比地喝着温开水旁观别人的丑态。   就挺讨厌的, 可又没办法。   季屿觉得他刚才的失控和丑态都被季榆迟清醒无比地旁观了, 所以极度羞耻,但又不得不承认,季榆迟带他去了不知名的领域。   在那里,他享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只是……这样而已,他就失控成这样。   他不知道将来……他跟季榆迟发生点什么,他又会是什么个鬼样子,季榆迟又会在他耳边一本正经说什么骚.话。   他这人,总有这种本事,叫你又羞耻又兴奋,而后欢愉和快.感都成倍飞涨。   季屿咬了咬唇唇,轻喘着呐呐:“不……怎么。”   “不怎么什么?”   身侧的人,像追问习题答案般,又问。   非要刨根问底,不满意他掐头去尾的答案。   不仅如此,他一直没拿开的手又碰了碰他。   季屿咬着唇才没发出声音,他将头抵在季榆迟的肩膀上更紧了些,声音更小了些,也更颤了些:“我平时……不怎么……自己。”   季屿不太能说出那个动词。   如果不是遇到季榆迟,他连性向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在现实世界里,他平时也就是学习和演戏,精力经常在忙碌一天后消耗殆尽。   自然没心思想这些。   穿书后,最开始是怕季榆迟要他小命,精神高度紧张。后面虽然放松了些,想得最多的,还是怎么达到足以匹配季榆迟的高度而去努力。   谁有心思想这个。   季屿不欲再讨论这个问题,将头埋在季榆迟的颈窝里,闷声提醒:“被子……得换。”   季榆迟只在他们接吻时忽然碰他,这会不止他自己,连被单和季榆迟的手都得洗洗。   “嗯。”季榆迟在黑暗里应他,“自己能洗吗,我手不方便。”   能,当然能!   他总不能让季榆迟帮他洗澡吧。   且不说季榆迟的手还伤着,就算季榆迟是好好的,他也不好意思。   清醒状态下的季屿,还是要脸的。   “哥哥……”季屿还闷在季榆迟的颈窝,闷声求饶,“你放开我。”   季榆迟低笑一声,低沉性感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季屿只觉身心又震了震,他咽了口口水,又用额头蹭了蹭季榆迟,讨好般请他放过自己。   季榆迟终于松开了手。   季屿逃一般冲进了浴室,连门都忘了锁。   快速将自己冲干净,他刚裹上浴巾准备出来换被套,就见衣着整齐的季榆迟进来了。   他一只手还吊在胸前,另一只手微垂在身侧。   上面……   上面还沾染着季屿的东西。   季屿仿若被烫了眼一般侧过了身,红着脸不敢再看。   季榆迟是来洗手的,季屿咬了咬唇,背对他道:“榆迟哥哥,那……我先出去了。”   “过河拆桥?”那人立在盥洗池边,问。   季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季榆迟的问题,可他不敢转身,也不敢擅自离开。   许是见他没懂,季榆迟难得大发善心点明:“我手伤着,没办法自己洗,你管不管。”   季屿终于明了。   他懊恼地闭了闭眼,怪自己怎么把这事忘了。   于是赶紧转身走向盥洗池,打开手龙头就要去握季榆迟那只垂在身侧的手。   只是——   浴室不比卧室,卧室那会,是全程关着灯的,只有稀薄的月光做了见证。   可这会,浴室的灯大亮着,别说季榆迟修长白皙的手,连他手上有什么也清晰入眼。   季屿刚伸出去的手又顿住了。   他低着头立在那,不敢再动作。   “怎么?”   头顶,男人特有的低沉声音传来,带着丝丝挑逗的意思,将手举到他面前,让他的目光无处可逃,而后道,“不愿意。”   季屿哪里是不愿意。   他不是觉得难为情么。   季榆迟这人怎么回事,平时西装革履、禁欲又矜贵,一点看不出来在某方面这么难以令人招架。   季屿顿了顿,而后心一横,抓起季榆迟展示在他面前的手就往水龙头下塞。   温热的水流划过他的手,再划过季榆迟的手。   明明再正常不过,但在此刻的深夜,混杂着某些未明的气息,给足人遐想的空间。   季榆迟这会倒是好说话,立在那一动不动,任由他在他手上摩擦、清洗。   只低头看着。   也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看手,或者透过他和手在看其他什么。   季屿挤了一点洗手液,在手心里打磨至起泡,才又握住季榆迟放在水龙头下的手,继续帮他清洗。   直至他残留在他的手彻底洗干净,还染上了沐浴露淡淡的水果香,季屿才抽了两张纸巾,帮季榆迟擦干,小声道:“好了。”   “嗯。”季榆迟拿回手,当着季榆迟的面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用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声音道:“没刚才的味道好闻。”   季屿一直没褪下绯色的脸,又再次加深了色度。   季榆迟用被他刚洗干净的手,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尖,低笑着道:“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季屿只觉得耳尖快要着火了,他低下头一句不吭,任由季榆迟调.戏捉弄他。   乖巧老实。   季榆迟的心很痒,但却不敢再逗他。   是极限了,再逗他自己也要出事。   “辛苦你配合我把被单也换一下。”季榆迟松开了手,终于正了正色,“我一个人不行。”   季屿赶紧打开浴室门,方便季榆迟出去:“我自己来就行。”   嘴上说得利索,实际行动却立刻打脸。   季屿哪是会换被单的人,他在现实世界就没做过这些琐碎的活。   跟他第一次做饭搞成炸厨房一样,他换被单也宛如打仗。   最后,还是靠季榆迟这个伤残人士指导,主导,他配合,才勉强将房里的四件套换成了新的。   重新关灯躺好时,季屿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大事!   他刚才光顾着自己快乐,还有事后害羞了,季榆迟怎么办?!   这种事,不可能只是他会想,季榆迟肯定也会。   他现在手伤着,不可能自己来,刚也没见他去冲澡,岂不是到现在还难受着?   季屿立刻觉得懊恼不已。   他也太不是人了,怎么能把季榆迟忘了!   窗外,连月色都暗了几分,寂静一片,身后是季榆迟清浅的呼吸。   季屿脑子清明一片,他猜季榆迟应该也不可能这么快入睡。   于是,他抿了抿唇,轻轻在黑夜里唤了一声:“榆迟哥哥。”   “嗯。”   季榆迟果然没睡着,他低声应了。   季屿稍稍犹豫了两秒,而后翻了个身,面对季榆迟而睡。   他偷偷瞥了眼面前的人。   哪怕闭着眼假寐,季榆迟的样貌也足以让他心动。   窗外,有轻微的风吹进来,漾起了窗帘的边角,让月光偷偷潜入更深。   “你要吗?”   季屿借着夜风和月光,轻的不能再轻地问。   问完,他就垂下了眼眸,不敢再偷窥季榆迟。   无论季榆迟给他什么答案,他都有点害羞去回应。   “要什么?”季榆迟睁了眼,捕捉到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余光,清晰无比地问他。   季榆迟慌忙避开他清冷犀利的视线,在被子里扣了扣手指,怯怯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   黑夜里,季榆迟光明正大说谎。   他倒是想不到,小笨蛋那么害羞,胆子却不小。   被折腾一番不够,现在还敢引.诱他。   季屿哪知道季榆迟是在恐吓他,只当自己言语太隐晦,季榆迟真没懂。   于是,他咬着唇,学着季榆迟此前的动作,在被子里朝季榆迟伸出了手。   只是,他刚碰到季榆迟的睡衣,手腕就被人一把箍住了。   “小屿。”那人唤他,声音冷冷的,但又沾染了哑意,“再乱动,今晚你就别想睡了,懂吗?”   季屿被箍住的手蜷了蜷。   他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懂。”他闭上了眼,红着脸低声答。   “嗯。”季榆迟轻轻应了声,松了禁锢他手腕的力道,转而向上,直至将他的手握在手心。   月光下,黑夜里,被子深处,季榆迟慢慢引导他与自己十指交握。   季屿的手心在冒汗,但又觉得无比心安。   他没敢问季榆迟为什么不要,只知道乖巧听话。   在他渐渐放松警惕时,他感受到季榆迟朝他倾了倾身,而后他的唇瓣被人印了一个轻柔的吻。   不带情.欲,安抚和宠溺的味道更多些。   “晚安。”吻他的人说。   季屿感受着唇瓣那一触及分的亲吻,嘴角翘了翘,而后也轻声回应了句:“晚安。” 第53章 来日方长他要,当下眼前他也要。   一夜好眠, 连梦都未做。   季屿醒来时,季榆迟已经不在床上了,连昨晚他们换下来的床单都跟着季榆迟不见了踪影。   短暂的懵懂过后, 季屿翻身下床。   回自己卧室时,他意外撞到打扮精致,提着包包准备出门的季母。   季母看了他一眼, 又透过他看了眼他身后季榆迟的卧室。   季屿立在原地, 尴尬的要死。   他搞不懂,为什么每一次他从季榆迟房间出来总是撞上人。   上一次在郁家,是保姆阿姨,阿姨还心领神会地告诉他早上要吃点清淡的。   这一次在老宅, 直接是季家妈妈。   他还不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什么!   “昨晚在榆迟房间睡的?”季母低头整理了下她的披肩,状似闲聊般问。   季屿想说不是,可他这会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实在不像一大早去季榆迟房间有事的样子。   于是,他硬着头皮小声应:“嗯。”   好在季母不像季榆迟,凡事喜欢刨根问底。   听见答案,她轻轻点了下头, 而后嘱咐道:“别叫你爸爸看到, 不好解释。”   季屿当然不想让季父看见, 如果可以, 他不愿意叫任何人看见。   于是,他也没思考季母话中的深意,点了头:“嗯。”   就在他准备赶紧遛回房间时, 季母又叫住了他:“小屿。”   季屿扒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 没吭声, 等着被训斥。   “……”不知为何,明明季母有话对他说的,但短暂的沉默后,却只嘱咐,“早点收拾完下去陪爷爷和你爸爸吃个早饭。”   季屿直觉季母想说的不是这句,但还是乖乖应了:“好。”   他回房洗漱换衣服去了,而欲言又止的季母踩着小高跟下了楼。   楼下,季榆迟已经吃完早餐,准备去小花园消食了。   “榆迟。”季母喊了声。   季榆迟转身。   “聊聊。”季母朝他跟前走了两步,示意外面的小花园。   季榆迟不置可否,跟季母并肩往院子里走去。   正在喝粥的季父瞟了眼,疑惑道:“他们母子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季爷爷顺着季父的目光扫了眼,答复他:“榆迟车祸那会,是秦芝去陪护的,秦芝本来就比你更通人情,也善于处理人际关系。   他们能谈得来,挺好。”   秦芝是季母的名字。   季父默默听着,而后点了点头,赞同道:“这倒是,毕竟是一家人。总不能让榆迟一直像个外人。”   语毕,季父放下汤勺,蹙了蹙眉,宛如自言自语般,又道,“也不能说榆迟跟我们都不亲,他好像只是对我们冷淡,对小屿倒是挺照顾。”   “两个孩子关系好,你还担心?”季爷爷反问。   季父不好多说,毕竟他也没证据说两个孩子的关系有点不正常。   季父不免想,他最近是不是太敏感了?   都怪他同组的老王,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说自己的出类拔萃的儿子,好好的女孩子不找,非得跟一个男大学生谈恋爱,愁得他头发都白了。   再加上他上次无意间瞥见网上什么“吃鱼CP”,搞的他看到两个孩子亲近,就浮想联翩。   还是再观察观察,不能没证据就冤枉人。   餐桌上的话题到此为止,小花园里的谈话却刚刚开始。   季母踩着小高跟,走得依旧端庄优雅。   她淡淡扫了眼身侧挺拔矜贵的人,问得直接:“都让小屿睡你屋了,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等他高考结束。”季榆迟平视前方,语气淡漠。   答案也足够直接。   季母点点头:“没两个月了。”   季榆迟没说话。   季母笑了笑:“想到搞定你爷爷和你爸爸的办法了吗?”   季榆迟稍稍沉默了片刻,而后停步。   季母也跟着驻足,母子俩面对面,迎着轻微的晨风站着。   “爷爷比较好对付。”季榆迟语气冷漠,好似不是在说自家人,而是在谈论商业对手,“他很在乎小屿。”   季榆迟的话点到为止,但季母却懂了。   她笑了笑:“你倒是自信。”   在季母跟前,季榆迟没谦虚,迎着晨风淡淡道:“不是自信,是实情。”   “也对。”季母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你爷爷身边,确实没人比你更适合小屿了。不说条件,就是这份心,也找不到。”   季榆迟跟着往前,只听没说。   算默认。   “你父亲呢?”季母瞥了他一眼,问。   季榆迟摇头:“暂时还不够了解,找不到对症的办法,希望妈给点建议。”   季母摸了摸手腕的包包,笑了笑:“我跟你说两个小故事。”   “洗耳恭听。”   “当年,你爷爷是想让你父亲接班季氏集团的。但他不愿意,你爷爷找他好说歹说,劝了很久,然后他干了一件事,你猜是什么?”季母问。   季榆迟对季父的了解太少,摇了摇头。   季母没为难他,直接给了答案:“他离家出走了。”   季榆迟稍稍挑眉。   “另外一个小故事跟我有关。当年我跟你父亲刚结婚那会,才刚接触画画,我想去国外进修,你父亲不让。   我也是好说歹说劝了他很久,不怕你笑话,身为一个女人能做的撒娇、使小性子,我全做了,没用。后来我也做了一件事,就成了。”   季榆迟看向季母,试探性问:“离家出走?”   季母笑:“对,懂了?”   “懂了。”季榆迟应。   季母扫了眼时间,又停步看向季榆迟,眼里还漾着笑意,语气却认真:“你父亲一时之间肯定接受不了你们的恋情。   但他也好对付,他这人吃硬不吃软。他喜欢硬刚,也最怕硬刚的人,小屿不行,但我信你行。”   季榆迟由衷道谢:“谢谢妈,我知道怎么做了。”   “嗯。”季母应了,而后又补充道,“想到小屿脸皮薄,有些话我早上没好跟他说。”   季榆迟懂:“您说。”   季母正了正色:“你的心脏不是小事,有的事还是要悠着点。小屿刚开窍,他怕现在满脑子都是你,难免失了分寸,你不能总是由着他,纵着他。   你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   “好。”季榆迟应了。   季母走了,说是早上要去见两个朋友。   季榆迟在小花园里吹了会风。   不多时,穿着校服的季屿就急吼吼地朝他跑来了,隔着老远,就喊他:“榆迟哥哥!”   季榆迟收回思绪,往奋力朝他奔跑的少年迎了两步:“嗯?”   “我还以为你走了!”季屿跑得急,停在季榆迟身边时还在喘气,“我今天要去学校一趟,你能送我吗?”   季榆迟怔了怔。   他扫了眼身侧的少年——   他贴他挺近,低着头往前走,没敢看他。   明明羞怯,却还是大胆开口请求他。   季榆迟忽然就想到季母离开前那句话,她说:“小屿刚开窍,他怕现在满脑子都是你,难免失了分寸,你不能总是由着他,纵着他。你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   他原本以为,经过昨晚那件事,小笨蛋会躲他两天。   为此,他早上特意体贴地早起了点,避开了小笨蛋,就怕他尴尬。   没想到,小笨蛋一大早就主动粘了过来。   纯情的小男生果然不能瞎招惹,他可不管来日方长,只想夜夜笙歌。   季榆迟觉得好笑,但心里又觉得熨帖。   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季屿的主动。   “家里没司机了?”季榆迟盯着季屿,问得揶揄。   怎么可能。   司机早就等在门口,准备送他去上学了。   “有。”季屿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还是直接告知了他的想法,“可我想让你送我。”   季屿想好了。   季榆迟这人闷骚,明明心里喜欢着他呢,可他就是不肯开口。   不仅如此,他有时候还故意吓他。   这样下去不行。   明明他们接吻也接了,更亲密的举动也发生了,但季榆迟就是不提跟他谈恋爱的事。   早上洗漱那会,他认真思考了下。   季榆迟喜欢只做不说,把感情埋在心底深处。   或许是跟在现实世界的经历有关,他习惯如此。   是深藏在心底的隐忍和自卑。   以前季屿不懂,但他现在在尝试着慢慢了解季榆迟。   既然如此,那浮于表面的事,就让他来好了。   大不了他被季榆迟嘲笑两句、挑逗两句,就是脸红耳红的事,次数多了,他总能习惯的。   反正他就是要跟季榆迟谈恋爱,要光明正大跟季榆迟在一起。   “我的手没法开车。”季榆迟回。   次数多了,季屿也渐渐了解了季榆迟的套路。   他这人,就喜欢逗他。   哪怕他心里是想送他的,也要一再试探,非要他将内心的渴望直白宣之于口,才装模作样答应他。   季屿一方面气季榆迟恶劣,一方面又心疼他的自卑。   其实,季榆迟还是不自信吧。   不自信他的主动,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彻底的,又是不是长情的。   否则昨晚,他明明没想过动他,为什么最后该为他做的,全都做了。   但自己却什么都没要。   那是情不自禁。   ——摒弃了理智,情感深处的情不自禁。   那他就顺着他弯弯绕绕的心思来好了。   季屿在心里轻叹一声,感叹自己真是太体贴了。   “没让你开车,我就是想跟你待在一起。”   自以为摸准了季榆迟心思的季屿,将羞怯丢在了一边,道出了自己的心思。   大胆、率真、直白、热烈。   晨风里,季榆迟的心动了动。   他确实无法拒绝这样的季屿。   好似他那点隐忍的小心思,不仅被季屿看透,还做到了精准打击。   他给了他最想要、也最需要的。   小笨蛋忽然就不笨了。   他多少有点不适应,但本能应了他的请求:“好。”   回去的路上,季榆迟想:又不是只有季屿十八岁,他也是。   所以,来日方长他要,当下眼前他也要。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锁了,我改了几处,不知道能不能放出来。 第54章 反正我笨,我只负责黏你,困难你来解决。   季榆迟的手还没好, 去公司的日子不多。   大多数时间留在季家老宅,季屿每天都缠着他上下学接送他,晚上也尝试过继续钻进季榆迟的房间, 上他的床。   但季榆迟没同意,让他好好期末考。   季屿黏季榆迟,一是情不自禁, 二是想给季榆迟足够的安全感。   因为他发现, 季榆迟其实挺喜欢他黏他的。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也没拒绝过。   期末考后,季榆迟有两次去季氏和郁氏开会,季屿也跟着去了。   跟以往两次一样, 季榆迟坐在首位开会,他坐在旁边开小差。   这一次不比前两次,现在的他多少有了点知名度,大家都知道他是谁, 朝他投射过来的目光多了些,也频繁了些。   季屿丝毫不在意,偶尔还会从试卷或者手机屏幕里抬头,冲看向他的人笑笑。   友善开朗。   弄得对方很不好意思。   因为他的黏人行为, 这下好了, “大BOSS跟他那异父异母的弟弟关系很好, 连开会都带在身边”这一话题不胫而走。   不仅季氏的员工知道了, 连季榆迟自己的郁氏员工也都清楚了。   季屿好歹是《以你之名》的冠军,加上他近期又接了几个商业广告,艺考成绩出类拔萃, 接洽了几部影视剧, 粉丝流量蹭蹭上涨。   于是, 他跟季榆迟同框的画面,或多或少都传到了网上。   “吃鱼CP”超话的发展也日渐壮大。   这天,季父刚参加完一个研讨会,跟同事老王去餐厅自助。   老王一边吃饭一边唉声叹气。   季父受不了,搁下筷子厉声道:“我说老王,你有话就直说,能不能别总是叹气,搞的我心情都受影响。”   “抱歉,我还不是被我家那小子烦的。”老王喝了口凉白开,打开了话匣子,“我家那小子最近要跟他那男对象去国外领证,你说……这叫什么事。”   这事,老王说了有一阵了。   一开始,季父没当回事,后来老王说多了,他不免知道了点内情。   等休假回来,看到家里两个儿子举止亲密,他还一度受影响。   现在……   现在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他在“吃鱼CP”超话里已经三级了。   他每天都在关注最新消息,分析两个儿子到底是真是假,看着那些帖子,他不信也得信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季父也吃不下了,干脆往椅背上一靠,安慰道。   也不知道是安慰对面的老王,还是安慰自己。   很显然,老王不屑他的安慰,一个大白眼给他:“老季,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是我儿子干这事,你想想,如果是你家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干这事,你还能吃得下。”   季父冷哼一声。   他想:他现在就吃不下。   他家可不是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干这事,而是两个一起干这事,还是彼此干。   老王要是知道他家的事,估计能开解不少。   “我听说,性取向是天生的,是不是?”季父往前倾了倾身,神秘兮兮地问。   老王好不容易找到人跟自己聊这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我问过医生了,是的,没法改变。   其实我也知道我儿子不跟这个大学生在一起,也会跟别的男孩子在一起。   可我老王家九代单传,怎么就到他这代断了香火呢。   而且,那大学生才多大啊,跟他差了八九岁,不成熟不稳定,到时候再来个离婚什么的,我经得起这么折腾么。”   是啊,大学生不成熟不稳定。   他家其中之一,还是个高中生呢。   “你说得有道理。”季父认同地点点头,“小孩子刚刚萌生这个心思,看到身边优秀的人难免把持不住,还是得拉开距离。”   “你说得轻巧,那大学生又不是我儿子,我怎么让他们拉开距离?”老王发出灵魂拷问。   季父喝了口热茶,感同身受般:“是有点难办。”   老王家难办,他家不难啊。   季屿是他亲生的,还算听话,他可以先劝,劝不动就来硬的。   反正得把两人分开。   “你说是不是,我只能干着急!”老王一拍手,眉头蹙得铁紧,“其实我也不是老顽固,真的看不开同性恋情,可大环境不允许啊,我怕他们年纪轻轻就招人非议,顶着异样的目光过一辈子。   那得承受多大的压力,搞不好再出点心理方面的毛病,一辈子就毁了,哎。”   “确实!”   季父不能再认同老王的观点。   季屿很好,季榆迟也很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毁了。   两人各怀心思对话了两句,就散了。   季父心思凝重地回到季家老宅时,季屿正在客厅刷题。   “你哥呢?”季父放下公文包,环顾客厅一遭,没见到季榆迟。   季屿抬看了季父一眼,如实答:“在楼上书房,爷爷找他谈事。”   “嗯。”季父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又埋头做题的季屿,“小屿,你把题先放放,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季屿跟季父没谈过话,闻言还是放下了笔,起身:“季爸爸,什么事啊?”   季父双手背在身后,示意外面,语气严肃:“出去说。”   “哦哦,好的。”   季屿被季父严肃的态度搞得心里打鼓,以为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事,或者穿书的事露出了马脚,不免有些紧张。   两人来到老宅的小花园的凉亭里,季父示意矮凳:“坐。”   季屿乖巧落座,背挺得笔直,一副听老师上课的认真样。   头一次跟小辈说感情上的事,哪怕给开惯了学术报告会的季父一时间也有点不熟练。   “小屿啊。”季父从熟悉的学习入手,“高考还有三个多月了,准备得怎么样?”   季屿一听是学习,当即松了口气:“还挺好的。”   毕竟有现实世界的经验加持,还有季榆迟时不时的帮助,再加上他最近也够勤奋刻苦,艺考文化课,他还是能拿下的。   “嗯,那就好。”季父垂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又看向他,语重心长道,“高考在即,你还是要以学习为主。”   “我知道。”季屿点头。   眼看话题要中止,季父轻咳一声,“那我怎么见你最近总是跟着榆迟跑出去?”   说到季榆迟,季屿难免有些心虚,他微微垂眸道:“榆迟哥哥手不方便,我跟着能照顾照顾。”   也不算谎话,他偶尔也给季榆迟递个文件或水杯。   “他有司机,也有专业的秘书团,你这个理由不成立。”季父不愧搞学术的,逻辑严谨。   季屿自知理亏,没回话。   季父轻叹了口气,将话题往前推深了点:“你要进娱乐圈,我虽然不支持,但也不会阻止,我尊重你的选择。   现在你也有了一定的成绩,眼看着就要越走越远。自然也会被更多人盯着。   榆迟年少成名,自然也会有很多目光注视着。   你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能以兄弟相处,相互扶持、彼此帮助,自然很好。   但也要注意分寸,总不能……”   说到这季父顿了顿,看了季屿一眼,才下定决定般道,“总不能去哪里都出双入对吧,就连睡觉,偶尔也睡在一个屋,这像话吗?”   季屿猛然一惊,抬眸就朝季父看过去。   季父见他惊讶的样子,冷哼一声:“你以为就你妈妈知道?那天早上我准备上楼喊她,刚好听到你们的谈话。”   季屿脸渐渐红了,更说不出话了。   “我说的话你懂不懂?”季父反正把话说开了,后面的阐述就顺畅了不少,“你们俩都被多少人盯着,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反正以后一定要避嫌。   否则……你以后还要怎么在娱乐圈发展?榆迟又要被多少人说闲话?   还有,不提我跟你妈妈,爷爷能受得了吗?外面风言风语,他要如何自处?”   季父一连几个问题把季屿砸得有点懵。   其实季父说的算委婉了。   事实是,如果他跟季榆迟在一起了,应该会成为笑话。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到底是外界人眼中的“兄弟”。   “兄弟”搞在一起,会给季家抹黑,也会阻碍他跟季榆迟发展。   再严重点,站在云端的季榆迟会被人戳脊梁骨。   这是他最在意的事。   他不能让季榆迟因为跟他在一起,就被人嘲笑诟病。   季屿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刚刚情窦初开的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总觉得再多的困难都能解决,他不会选择跟季榆迟分开。   现在,季父原原本本将问题摊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想要跟季榆迟光明正大的恋爱,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我知道了。”季屿点了点头。   季父见他神情黯然,也有些不忍,遂安慰道:“你们都还小,不成熟。只是刚好处得多,就觉得彼此很特别。   再等等看,等年长一点,见过的人多一些,可能就会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季父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季屿觉得不适合他和季榆迟。   季榆迟两辈子都坚定地选择了他,而他从动心那一刻开始,就没想过还会有别人。   谈话结束,季父先回去了,让他一个人再想想。   季屿没什么好想的。   如果是顾归灵那件事之前,他可能真的擅自做主,以“为季榆迟好”为理由离开他了。   但现在他不会了。   小笨蛋也会长大的,他没办法,但他相信他聪明的榆迟哥哥一定有办法。   于是,坐在凉亭的季屿直接给季榆迟发了条信息。   [哥,你忙完没?忙完来一下凉亭,别被季爸爸看见,他想叫我离开你,我才不愿意,你快来教教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发完一条不满意,又补了一条诉衷心。   顺带耍赖。   [我不管,反正我笨,我只负责黏你,困难你来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   季父:我摔,我避开季榆迟避了个空气! 第55章 季榆迟不仅心黑,还是个病娇。   没叫季屿等多久, 季榆迟便过来了。   顺带还给他带了一杯热牛奶。   外面多少还有些冷,季屿握住杯子先捂了捂手,而后便迫不及待将季父跟他说的话, 原封不动转告给季榆迟。   季榆迟坐在他对面静静听着。   少年一口一口奶喝着,嘴也歇不住,叭叭个不停, 表情丰富。   一会宛如告状, 一会又真实苦恼,最后抱着牛奶杯巴巴地望向他,问:“哥哥,怎么办啊?”   季榆迟不得不承认, 季屿确实适合做演员,表情丰富又鲜活。   哪怕他从头到尾也没听进去两句,但光看他那些小表情,就差不多知道是怎么个情绪转换的过程了。   季父的反对在他意料之中, 方案也是他早就制定好的。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见季屿彻底说完,他才淡淡开口:“没了。”   季屿抱着牛奶杯,摇头:“没了。”   季榆迟微微转动目光,最终落在季屿希冀又担忧的眼神上:“我猜接下来, 他会看住你, 不让你接近我。   所以……委屈你配合我演出戏。你斗不过他, 得我来。”   季屿听得认真, 虽然不太懂,但是频频点头,对季榆迟言听计从:“嗯嗯, 哥哥你说。”   “我们的约定还记得吗?”季榆迟问。   约定?   季屿回忆了下, 不太确定:“你说那三件事?”   当初刚穿书时, 他为了保住小命,答应过季榆迟三件事。   一是季氏季榆迟做主;二是考上华夏影视学院;三是搬到郁家去。   当初他以为是季榆迟为了控制他,并让他还债。   现在想想,季榆迟其实是为了保护他。   “记得。”   季屿有些感慨,又有些感动季榆迟深沉的心思,顺着他的话点头。   “嗯。”季榆迟应了声,“接下来我会要求你为我做些事,如果他问起来,你就用当初我跟你说的理由应付他。”   “什么理由?”季屿没懂。   现在,季屿在季榆迟面前没什么负担了,遇到听不懂的话NANFENG,连考虑都不会考虑,本能发问。   他再不是曾经那个,藏着掖着,蠢到自己做主的小笨蛋了。   反正他看透了,智商这东西是天生的。   既然季榆迟有,他没有,他就蹭季榆迟的好了。   “为了还之前你鸠占鹊巢的债。”季榆迟将话说明白。   季屿眼睛一亮,朝季榆迟比了个“OK”的手势:“懂了。”   季榆迟觉得好笑。   他总有种教好孩子干坏事的错觉,不知道如果贺晚知道,会怎么大发雷霆,又要怎么讽刺对付他。   可惜,她没机会了。   现在季屿是他的。   两人商定计划回去的路上,季屿还不忘双眼亮晶晶地夸赞季榆迟:“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搞定了季爷爷,季爸爸和季妈妈,就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闻言,季榆迟微微一怔。   有时候,他真的羡慕季屿的单纯和率真。   比如现在,他能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希望。   但他不行,他总是要在所有事都尘埃落定后,才真正放心。   “不怕外面的人说闲话?”季榆迟顺着季屿的希望发问。   季屿全然不在意:“外面的人说闲话,让他说呗。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我的亲人,我管他们干什么,只要哥哥你不在意,我也不在意。”   现实世界里,他好歹是个明星,多少有些黑粉。   也不是没有骂他的人,但他无感。   他真正在乎的都是身边的人——亲人、朋友。   季榆迟给他出主意那会,他就想通了。   季榆迟比他聪明,他所有的担忧,季榆迟肯定早就有考量。   既然季榆迟没提,一定是那些闲言碎语影响不了他,或者对他造成不了威胁,所以无需他杞人忧天,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不被影响就行了。   可以说,无脑相信季榆迟了!   这倒是让季榆迟稍稍意外了下,他还以为小笨蛋又要乱脑补,然后做出一堆烂决定呢。   确实长大了,对他的依赖和信任都高了很多。   遇事知道先找他,也不会“为了他”胡乱担忧了。   尽管如此,季榆迟还是说了两句让他安心的话:“嗯,不用担心,那些声音影响不了我,我也不会让它们影响你。”   这些从来都不是事,只要花心思和时间,都能解决。   他担心的……   季榆迟看着身侧双手揣在口袋里,一边走一边踢着小石子,无忧无虑的人,放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下。   他不答应跟季屿恋爱,不是单纯吊着他。   是担心不久后的手术。   如果……   算了,季榆迟想,这事他谁也不想告诉。   反正从遇到季屿的那一天起,他不就为季屿铺好了路么。   他在的路。   还有,他不在的路。   大年三十这天,难得季家今年一家人整整齐齐,季爷爷很高兴,精神头也足。   一早就起来招呼季父忙着贴对联、贴窗花。   今天阿姨做好早饭后,也回家过年去了。   季母正在餐厅包晚上要吃的饺子。   季榆迟手上的石膏拆了,但还要修养,这会就坐在餐桌前,偶尔帮忙递个东西,打打杂。   季屿在书房做完一套理综试卷,闲得没事,也加入了进来。   “小屿,你会吗?”季母拿了块饺子皮,迟疑地望向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季屿。   季屿咧嘴一笑:“我肯定是不会,但我能学啊。”   说完,还不忘往季榆迟身边凑了凑,用手肘碰了碰季榆迟的手肘:“哥,你会吗?指导指导我。”   季榆迟轻笑:“轮不到你。”   季屿也不爱做家务活,但有季榆迟在,他觉得做什么都很开心。   季榆迟不肯教他,他又去黏季母:“季妈妈,你教我。”   季母瞟了眼季榆迟,又看向季屿,笑着意味深长道:“你吃现成的,还不好?”   “那多没意思。”季屿说话间已经拿起一块饺子皮,学着季母手上的动作,摆放在手心,“过年嘛,要有参与感。”   “让你哥指导你去。”季母没松口,“我得在中午前将饺子都包好,没空教你。”   季屿瘪瘪嘴,又挪到季榆迟身边,委屈巴巴道:“哥,季妈妈嫌弃我,你也嫌弃我吗?”   季榆迟瞥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   而后,他道:“你包,我看着。”   季屿一秒转换表情:“嘿嘿,好的。”   季父贴完“福”字回来,就看到他两个好大儿肩并肩在一起研究饺子的场景。   季榆迟一边耐心讲解,一边动手示范。   他一只手,自然不是自己示范,而是示范季屿放在手心那只饺子。   两人不仅胳膊碰到一起,连手都碰在一起。   这场面——   怎么看都挺温馨的,也怪碍眼的。   他不是跟季屿都把话说透了,季屿也答应的好好的,怎么他外出开会两天,回来不见他俩拉开距离,反而距离更近了?   季父心里顿时一阵赌。   他洗完手,就去了餐厅,脸色不太好。   “小屿,你不学习,搁这凑什么热闹?”   有季榆迟在,季屿心里气势足着呢,他忙活着把饺子馅包圆:“学过啦,我做完一套试卷才下来哒。”   “上去学习去,饺子放这,我来包。”季父说完,就撸起袖子,准备加入包饺子大军。   季屿知道季父想赶他走,为了让他跟季榆迟分开。   他站着没动,按照此前跟季榆迟商量的计划,试探了下:“是榆迟哥哥喊我下来的。”   他这话刚出,正在包饺子的季母诧异地望了季屿一眼。   季屿低头包饺子,不再吭声了。   虽然手中的饺子被他捏的像个团子。   季父果然转移了目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了季榆迟。   季榆迟还在帮着给季母递馅,淡淡应了声:“嗯,我喊的。”   季母又扫了眼季榆迟。   季榆迟不动如山,说起谎话跟真话似的:“他总不能一直等着吃现成的,公司的事不会就算了,家务活也不能学吗?”   语气听着还有些训斥的意思。   比季父刚才赶季屿上楼学习还要严厉些。   季父怔了怔,一时间没搞懂眼下的情况。   季母扫了眼愣在原地的季父:“不是说来帮忙,干愣着干嘛?”   季父有些心不在焉,慢吞吞移过来,拿起了一块饺子皮。   此后,季父一直都没再说话。   只偶尔看看季榆迟,又偶尔看看季屿。   全程,季屿都在季榆迟的监督和指导下包饺子,不太如人意,季榆迟偶尔还会批评两句。   那架势,听的季父一愣一愣的。   中途,季榆迟来了个电话,离开了会。   季父犹豫半天,扫了旁边跟饺子斗智斗勇的季屿,语重心长唤了声:“小屿啊。”   “嗯?”季屿低头包饺子,没太注意季父的神情。   “你榆迟哥哥平时对你也这么凶吗?”季父一时间没搞懂两人的相处模式,难不成是他判断失误。   这两人不是那种关系,是季榆迟一直在欺负季屿?   不能吧。   那个“吃鱼CP”超话里那些照片、视频看着很甜啊。   季屿看了看手中又失败的饺子,懊恼道:“也不是总这么凶,我做不好事情的时候才这么凶。”   “那我上次跟你……”   他本来想说谈话,考虑季母还在,又换了个方向打探,“我看你经常跟他在一起啊。”   “嗯。”季屿在季榆迟的教导下,撒谎技巧日益见涨。   哪怕他此刻耳尖是红的,但语调很稳,“榆迟哥哥的手不是不方便么,他确实会让我做一些事。”   上次季屿也是这样答复的,说是“照顾照顾季榆迟”。   季父直觉不对,深问:“什么事?”   季屿看上去有点为难的样子。   季父正了正身,鼓励他:“说实话。”   “就是……”季屿又拿了块饺子皮,准备继续深造。   将饺子皮摊在手心后,他偷偷瞟了眼季榆迟离开的方向,像是有点怕。   见季榆迟不没回来,才低着头小声答,“季榆迟一直在让我还鸠占鹊巢十八年的账,这会仗着手不方便,吃饭要我喂,休息要我按摩,连睡觉都要我哄。   季爸爸你不知道,他不仅心黑,还是个病娇。反正您知道就行了,千万别惹他。   不然他肯定要把季氏集团搞砸,爷爷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到时候还得您回来收拾烂摊子,您的学术研究就搞不成了。   哎,反正牺牲我一个就够了。”   这边,季父再没了包饺子的心情,眉头紧蹙,一脸凝重。   也不知道在深思什么。   对面,忍笑的季母,一不小心捏坏了一个饺子。   刚打完电话回来,站在餐厅门口的季榆迟,则稍稍挑了挑眉。   很好。   季屿说谎的杀伤力果然比他大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牺牲我一个就够了,你们千万别掺和,嘿嘿。 第56章 我手不舒服,小屿你喂我。   中餐是一早就订好的餐厅, 一家人把饺子处理完,就换了衣服分三辆车往餐厅去。   季屿准备上季榆迟车时,季父拉住了他。   神情凝重, 语气严厉:“小屿,你坐我车,我坐榆迟的车。”   季屿瞟了眼已经等在车边的季榆迟, 赶紧摇头, 一脸为难:“不行的季爸爸,季榆迟会不高兴的,到时候大家年都过不好。”   为了演戏逼真,季屿在季父面前都以“季榆迟”本名称呼。   恰好拎着包包出来的季母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觑了季父一眼:“你管孩子们的事干吗,上车走了。”   季屿赶紧趁机溜了。   上车时还不忘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说谎太难了。”   季榆迟可不这样觉得。   他扫了眼明明弯了唇角的季屿,不咸不淡地道:“我看你吓他挺享受。”   “嘿嘿, 我也没想到季爸爸这么好骗,比我还笨。”季屿感慨,一脸自豪。   季榆迟没眼看,但也懒得纠正。   他心想:季父才不笨, 笨的人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就是坐在他身侧, 兀自高兴的小笨蛋。   不过, 既然季屿喜欢, 就让他再玩几天好了,反正也不碍事。   接下来的战场,就交到他手上了。   难得, 季榆迟肯定了他, “我觉得可能是你演技好。”   闻言, 季屿更高兴了。   不禁,又跟季榆迟商讨起后面应对季父的具体套路。   一路上,他都兴致高昂。   今天过年,大家都穿了新衣服,图个喜庆。   但季榆迟常年都是黑白灰,一条红色围巾还是季母硬塞给他的。   上了车,他就拿掉放到一边了,看不出跟平日有什么变化。   季屿就不同了,他内里是件纯白色毛毛衣,脖子上绕了条火红色的围巾,外套也是艳红和纯白撞色的短款羽绒服。   乍一看,很像淋了雪的南天竹,哪怕冰天冻地,依然鲜艳欲滴、热情似火。   季榆迟就这样盯着手足舞蹈、兴致高昂的季屿看,听他说着不着边际的计划,心里觉得熨帖又温暖。   大概这才叫过年吧。   因为季屿,空寂的日子忽然有了烟火气,孤独的生活忽然有了颜色,麻木的人生忽然有了期待。   他总有这种本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能从黑暗引领他走向光明。   信这个世界是彩色的、有趣的、鲜活的。   “哥,你觉得怎么样?”季屿说完计划,还不忘兴奋地询问季榆迟的意见。   季榆迟早早就听不见季屿在说什么了,他收回遗留在前世的思绪,聚焦目光重新看向双眼放光的季屿,点了点头:“嗯,就按你说的做。”   在季屿一路上计划怎么对付季父,并得到什么都没听清的季榆迟的肯定时。   季父正蹙眉盯着前方他们那辆车。   季母正在翻阅一份最新的美术杂志,头也不抬地道:“你今天有点怪。”   “不是我怪,是两个孩子怪。”季父收回目光,侧了侧身,看向身侧优雅端庄的季母,语气严肃,“难道你刚没看出来,小屿在骗我吗?”   季母翻了一页杂志:“骗你什么?”   “哼。”季父冷哼一声,“小屿在餐桌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吧,你信吗?”   季母从杂志里抬头,觑了季父一眼,没说话。   信不信,都不是说给她听的,她不发表意见。   季父摆摆手,无需季母答,分析自己的观点:“榆迟自小被抱错,这么多年来,我们也没尽到父母的责任。   加上郁家两口子走得早,他自小就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可能确实对我们有意见,生存环境也可能造就了他确实心黑……”   说到这,季父蹙了蹙眉,“病娇是什么?因为生病所以娇气吗?”   季母笑了笑,懒得理季父。   “榆迟哪里因为生病娇气过!”季父又摆摆手,否定了季屿的说辞,“小屿说的是假话。”   季母终于愿意搭理一下季父:“所以呢?”   “所以他那些话就是掩人耳目,他就是不愿意我干涉他跟榆迟的事,我看不是榆迟非要他怎么样,是他自己上赶着怎么样。”季父结案呈词。   季母点点头,表示赞同:“就算是这样,你觉得如果没有榆迟的允许,小屿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季父的表情更凝重了些。   “你是说小屿那些话,是榆迟教的?”   季母又看向手中的杂志:“我什么都没说。”   “不行,我得试探一下。要是小屿自作主张还好,要是榆迟教的,就难办了。”季父沉思去了。   季母笑笑。   心道,要的就是你难办。   今天过年,季家定的高档餐厅座无虚席,好在他们是包间,安静温馨。   大家脱了外套和围巾,往圆桌走去。   季爷爷自然在主位,季父跟季母分立在季爷爷的左右两边。   季榆迟就近坐到了季母身边。   季屿刚准备去季榆迟身边落座,就听到季父招呼他:“小屿,你坐到我身边来。”   坐到季父那边,他就要跟季榆迟隔开了。   中间的空荡是留着上菜的。   季屿不太愿意跟季榆迟分开,但也明白按照规定,他确实要坐到季父身边才合理数,也更方便。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就见身侧矜贵自持的季榆迟往椅背上一靠,当着季家三位长辈的面,示意身边的空位:“小屿,你坐这。”   语气坚定,态度强硬。   季屿当即看向季榆迟,心道你怎么这么狂妄?   像个叛逆的败家子。   这还是过年呢,搞僵了不太好吧。   也不知道季榆迟看没看到他眼里的慌张和担忧,季榆迟依然稳稳坐那,而后抬了抬还没恢复的手,示意面前的餐碟,理所当然道:“我手不舒服,小屿你喂我。”   季屿呆了。   他扫了扫桌上其他三人。   季爷爷的目光落在季榆迟轻轻搁在桌上的手上,眼里有疼惜,季母正风轻云淡地品茶,唯有季父,拧起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那季屿就不怕了。   他按住心中的雀跃,拿出专业演员的水准,稍稍犹豫后才往季榆迟身边一坐。   坐下后,还不忘瞟了下季父,与他对视一眼。   只匆匆一瞥又离开,而后才低声隐忍道:“好的,哥哥。”   季父一言难尽地看向季屿。   季屿才不管,尽职尽责演着戏。   他一边低声问季榆迟喜欢吃什么,一边帮他夹菜,看着无比熟练,但眼底的隐忍和委屈却展露无遗。   说实话,季屿的演技不错。   最起码,这会他的表现看着确实无奈又为难。   叫人怪心疼的。   如若不是季父智商在线,他都要以为平日里季屿在季榆迟的威胁下,受尽了委屈。   也因为季父智商在线,他才明白,这场戏季屿只是演员,而出谋划策的导演,是矜贵自持坐那的季榆迟。   不是季榆迟误会他会上当,而是季榆迟一早就知道这场戏会被他看透。   所以他才有恃无恐、无所畏惧。   季榆迟想说的,自始至终都是:你对付季屿没用,你真正的目标是我。   季父在心里叹了口气,抓起筷子,暂时将这事压下了。   对付季屿简单,可对付季榆迟可不简单。   非常不简单。   特别不简单。   他们父子本就没什么感情,不仅如此,真说起来,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亏欠他的。   而且季家还指望季榆迟掌权,可不能逼着他真撂挑子不干。   真如季屿说的,季榆迟要是乱来,保不齐老爷子真会拉他回来管集团,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们父子必然又要上演一番你追我赶、鸡飞狗跳。   好嘛,到时候好好的一个家,真散了。   想想那乱糟糟的场面,季父竟然觉得现在还不错。   ——虽然两个好大儿举止亲密碍眼了点,好在一家人各司其职,其乐融融。   再看看吧。   季父夹了一筷子青菜,决定给自己降降火。   午饭结束回到季家,季爷爷把季榆迟叫到书房谈事去了。   季屿怕季父又要找他聊天,赶紧以学习为借口溜回书房做试卷去了。   季家老宅的书房里。   季爷爷开门见山:“榆迟,中午的餐桌上,你跟小屿那一出,什么意思?”   对季家老爷子,季榆迟也没绕弯子:“做给父亲看的。”   因为季屿的关系,他现在也愿意叫人了。   一是季家人对他没坏心,二是季屿喜欢跟家人在一起,他愿意配合。   季爷爷点了点头:“所以,你跟小屿……”   季榆迟微微抬眸,看向书桌后明显紧张还佯装镇定的老爷子,淡淡道:“就是您怀疑的那样,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会在一起。”   老爷子虽然年纪比季父大,但在商场浸染几十年,打交道的人也多。   对同性恋情了解,比季父要多,接受度也高一点。   只是,这并不代表他能接受家里两个孙子搞到一起。   “你们认真的?”季爷爷将手中的拐杖握得更紧了些。   季榆迟垂眸,语调一直风轻云淡的,如阐述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爷爷,您应该知道我接手季氏,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吧?   我不欠季家,硬要说,也是季家欠我,那我为什么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语毕,季榆迟轻飘飘扫了眼季爷爷。   季爷爷一哽,而后问:“是为了小屿?”   季榆迟轻笑一声,反问:“除了他,季家有什么值得我去收拾烂摊子?”   他这话,可谓凉薄又难听。   但确实是实话。   季爷爷不像季父一根筋,他懂利弊。   他也没介意季榆迟的话,因为他认同。   “你们早就认识了?”   只是,他不免又想起最初他们三人在书房对峙的场景,那会他也怀疑季屿早就认识季榆迟,否则怎么会把他拉到角落单聊。   也就是那次单聊,让季榆迟变了主意。   这次,季榆迟稍稍沉默了下,才迎上季爷爷紧张的目光。   难得,他正了正色,像是在阐述无比重要的人生大事,语气郑重又虔诚。   他说:“我这辈子没拥有过什么,我庆幸小屿选择了我。   我这辈子也没在乎过什么,自始至终,小屿都是唯一。” 第57章 如果真的可以实现愿望,他希望——   晚上, 外面忽然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的,煞是好看。   季家老宅的餐厅里, 开足了暖气,一家人围在餐厅准备吃饺子火锅。   保姆和司机都放假回去过年了,只余自家人。   锅里是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火汤和清汤半开, 雾气缭绕,热闹鲜活。   漾在耳里,印在眼里。   季母将刚调好的酱料分发给大家,季爷爷趁着饭前间隙, 一手一个大红包,递给了并肩而坐的季榆迟跟季屿。   “榆迟,小屿,新年快乐。”季爷爷隔着氤氲的雾气, 笑呵呵地祝福。   季屿在现实世界收红包习惯了。   以往过年,在他自己的季家,是可以收到一大圈红包的,图个喜庆。   所以他接过季爷爷的红包时, 没什么负担, 相反很高兴:“谢谢季爷爷, 您也新年快乐。”   季爷爷看他, 笑着道:“小屿,虽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一直把你当亲孙子看。当初让你出去自立门户, 也是怕旁支的人打你的主意。   你不用那么生疏, 以后还是跟以前一样, 喊我们爷爷、爸爸、妈妈,知道吗?”   季爷爷说这话时,桌上另外三人也看向了他。   季母也趁势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季屿:“是啊,小屿,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孩子。”   饶是开朗乐观的季屿,也被雾气熏了眼。   心里暖暖的,眼眶酸酸的。   他接过季母的红包,叠放在季爷爷那份上面,由衷道:“谢谢爷爷,谢谢妈妈。”   对季家人,季屿的感情是稍稍复杂的。   他们是原主的亲人,因为穿书,他们对原主的感情转移到了他身上。   事实上,在看书时,他一直觉得季家也只有爷爷对原主是关心的,季家父母因为各自事业对原主足够忽视,也不了解。   他本来也只是想,只要帮原主回报季爷爷就好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不是这样的。   季母很好,季父也很好。   哪怕季父到现在还在想方设法拆散他跟季榆迟,但他的出发点,还是为两个孩子好。   他们没因为他不是季家的孩子,就对他撒手不管。   相反,甚至比曾经更好。   说不感动是假的。   现实世界他已经回不去了,但季屿已经不如当初那般遗憾了。   特别是知道自己的妈妈贺晚做了那些事后,他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甚至觉得留在这里挺好的。   有家人,还有季榆迟。   足够了。   “小屿,新的一年,希望你好好学习,节节高攀。”   季屿感慨间,季父也递来一个红包。   一回生二回熟,季屿这次接过来时,大大方方地感谢道:“谢谢爸爸。”   不知为何,这句“爸爸”叫的,让季父瞟了一眼他身侧的季榆迟。   季屿这边三个红包入了口袋,季榆迟却还愣着看着季爷爷递过来的那一份。   “榆迟。”季爷爷催促了声。   季榆迟回神:“我不……”   他刚想说我不需要,季屿就赶紧帮他接了过来,笑呵呵道:“嘿嘿,爷爷,我哥手不方便,我帮他接。”   接完,他就将红包放到季榆迟面前的桌子上,拍了拍:“呐,哥,你等下吃完饭记得带走哦。”   前世今生,这还是季榆迟头一次收到压岁钱。   他非常不习惯。   但看季屿一系列的动作,他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能僵硬地“嗯”了一声。   季母看着面前两人的动作,笑了笑,又拿出一个红包,干脆直接递给季屿:“小屿,我这份,你也替你哥收着吧。”   季屿忙不迭接过,又放到季榆迟面前,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道:“妈妈的。”   季榆迟又不是瞎子,两人当着他的面交接,还需要季屿再阐述一遍。   但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心里很暖。   也挺好的,他想。   季屿喜欢收红包,也喜欢被家人疼爱着。   他喜欢的,他都可以喜欢。   见季榆迟没拒绝,季母瞟了一眼身侧的季父:“你给榆迟的红包呢,拿出来呀。”   季父正抓着筷子准备往火锅里下菜,闻言稍稍沉默了下,而后道:“他挣的比我多,我没准备。”   “你这人。”季母责怪地白了季父一眼,随后从他外衣口袋里掏出另一个红包递过来,“别理你爸爸,他就是不好意思,小屿,你替你哥再拿一个。”   “哎……”   季父赶紧放下筷子,想去将红包拿回来。   季母避了避他,将红包递到季屿面前。   都到面前了,季屿还能叫季父拿回去?   他一把接过,连演戏都忘了,朝季父甜甜一笑:“嘿嘿,谢谢爸爸。”   季父捞了空,不爽地哼了声,又拿起筷子下菜去了。   季榆迟全程旁观,没参与。   季屿不知道季父为什么不高兴,他却是知道的。   季爷爷和季母那边,他跟季屿的事,他已经挑明,也得到了同意。   但季父暂时还是接受不了的。   所以,他那个红包,季父给的不情愿。   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准备了的。   季榆迟门清,瞟了眼被季屿放在他面前的第三个红包,又看了季父一眼。   目光短暂相接,季父又哼了声,别开了目光。   “建平,你怎么回事,榆迟挣的再多也是小辈,你给个红包这么不情不愿的。”季爷爷见季父一脸不高兴,训斥了他两句。   季建平,季父的大名。   闻言,季父心里压制的火气就要冒出来,他看向季爷爷:“爸,你不知道,这是一个红包的事吗?”   “不是一个红包的事又怎么样。”季爷爷冷哼一声,“我只知道,一家人高高兴兴在一起最重要。”   季爷爷的话一出,季父当即露出诧异的神情。   季母则隔着氤氲雾气,凝视了季榆迟一眼。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季榆迟只轻轻点了下头。   季母轻笑了下,随后将季父几次要下进锅里却一直没成功的菜,下了进去。   “吃饭!”季爷爷懒得再理已经懂了他话中深意的季父,发了话。   窗外,小雪纷飞。   屋内,温暖如春。   一家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过了个好年。   季爷爷难得来了点兴致,让季母开了瓶红酒,每人都倒上了点。   鉴于季屿沾酒就醉的前科,只有他面前是一杯温牛奶。   酒过三巡,季父脸上那点不高兴也褪了干净。   不知谁家在放烟花,没什么声音,但瞬间炸开的光亮还是时不时透过窗子印进了季家。   季父品了一口酒,看向窗外的烟花,喃喃道:“真好。”   如果两个好大儿不搞在一起,就更好了。   如此一想,季父的脸又黑了点。   什么也不知的季屿,也看向窗外。   他向来喜欢热闹,于是碰了碰身侧的季榆迟:“哥,我们出去看看吧。”   晚餐接近尾声,季爷爷发了话:“你们去吧。”   季榆迟扫了眼身侧眼里充满渴望和希冀的少年,心蓦然一软。   他起身,端起面前的红酒,看向桌上的三位长辈,淡淡道:“爷爷、爸妈,新年快乐。”   语毕,他没等回应,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做完这一切,他才垂眸看向身侧早已按捺不住的少年:“走吧。”   季屿“蹭”一下起了身,拉着季榆迟就往外跑。   并肩而行的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个活泼,一个沉稳。   一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个沉默寡言,但目光却只专注身边的人。   “真好。”季母晃了晃杯中的红酒,就着窗外绽放的烟火,笑着喝下了剩余的酒。   没了两个好大儿,季父这会没了顾忌。   他看看笑得开心的季母,又看了看主位的季爷爷,叹了口气:“爸,小芝,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就一点不反对?”   季母笑笑,反问:“两个儿子,谁离开季家我都舍不得。现在就是最好的结局,我为什么要反对?”   语毕,她哼着小调去了厨房。   “小芝她思想开放,我说不过她。爸,您也是?”季父不信,他想找个战友。   季爷爷拿起放在一边的红木拐杖,冷哼一声:“那你告诉我,你觉得谁比榆迟更适合小屿?   那人是能帮你守住季家,还是能护住小屿一辈子?   你不愿意承担的责任,现在榆迟帮你承担了,你还拆台,要不要脸?!”   语毕,季爷爷就拄着拐杖起了身,慢慢朝楼上去了。   留下季父噎在那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好半晌,他才慢半拍地想:这是一回事吗?!   可惜,季爷爷已经上了楼。   季父无法,跑到厨房边,对着已经在收拾的季母道:“小芝,你评评理。我不管集团的事,跟榆迟跟小屿要在一起,这是一回事吗?   爸这是故意噎我呢。”   季母带上手套,打开手龙头:“你要没事,帮我一起收拾。”   季父将餐厅的碗筷往厨房搬运,走到季母身边,还不忘刚才的话题:“你说是不是?”   “是不是就那么回事。老季,你听我一句劝。”季母停了手上的动作,瞥了一脸不高兴的季父一眼,“你呀,就适合干死脑筋的科研。   经商,你不如榆迟。在这事上跟他较劲,你还是不如他,别自取其辱,到时候还伤了父子感情。”   “我有你说的那么差劲吗?”季父将碗碟往流理台一方,脸更黑了。   季母却没安抚他,只笑笑:“不信啊,那且看看吧。”   “看看就看看,他要是真赢了我,我认了。”季父不高兴地道。   季家老宅的对话,季屿不知道,季榆迟却差不多能猜到。   但他不在意。   季屿拉着他去了空旷的草地上。   天上的小雪还在飘,季屿不愿意打伞,将羽绒服的帽子套在头上,包的像个熊。   他也没打伞。   没那习惯。   小雪纷纷扬扬落下,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了他的头上。   还落在了大地上的每一处角落。   这里视野开阔,不远处的烟花还在绽放着,时不时将周遭的景色印的分外清晰。   烟花颓然落败时,周遭又霎时恢复黑暗。   一明一暗,宛如昼夜交替、时光荏苒。   “哥,你看这个形状,好漂亮!”   “啊,是新年快乐四个字哎。”   “哇哇哇,这个颜色真好看!”   身侧的人,被烟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时不时大声嚷嚷,拿着手机又是拍照,又是录视频,忙得不亦乐乎。   别说二十一岁,连十八岁的样子都没有。   跟他初识他时差不多。   单纯、率真,无忧无虑。   真好。   季榆迟又想起季父那句感慨。   真好。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的小笨蛋都没变。   笨是笨了点,但也是真的快乐。   前世,是季家给他的。   今生,是他季榆迟给的。   “哥,我听说对着烟花许愿可以实现哎,我们也试试。”   季屿叫嚷完,就闭上了眼,双手合十沉默下来。   季榆迟望了身侧虔诚的少年一眼,笑了笑。   是吗?   他从不信许愿可以实现的鬼话,他只信想要什么就去努力。   但不知为何,在今天,在此刻,在身侧人的身边,他忽然想信一回。   于是,他也闭上了眼。   他想,如果真的可以实现愿望,他希望——   身侧的人可以一生平安,一世快乐,永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笨蛋。 第58章 他的嗓音哑了,还发着颤。   季屿跟季榆迟在外面淋了好一会的雪, 直至烟花彻底放完,才肩并肩慢慢往回走。   “哥,你刚许的什么愿望?”   季屿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 边走边不老实地踢着地上的东西,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多时候他踢的是空气, 偶尔是积雪。   闲不住。   “没许。”季榆迟目视前方, 面不改色地撒谎,反问:“你呢?”   季屿还低着头往前走,对季榆迟百分百信任,也足够坦白:“希望你手术顺利。”   季榆迟稍怔。   他瞥了身侧的少年一眼——   许是有所感应, 在他看向季屿的那一刻,季屿也迎上了他的目光。   此刻,天幕已黑,唯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   少年收了闹腾的脚, 眼里揉了些许暖色的光,定定地望着他。   他盯着他问:“会的吧,哥?”   这样的季屿,叫季榆迟不忍撒谎欺骗。   他静静与他对视片刻, 而后挪来了目光, 轻轻“嗯”了声。   不敢直视他, 连“会的”两个字都不敢说。   他不做手术, 或者说拖着不做手术,以前是为了郁氏,后来……   后来是遇到了季屿。   他要把一切安排妥当才敢手术。   季屿虽然笨, 但感知别人情绪的能力却强。   他发现季榆迟在回答他的问题时, 不坚定。   隐隐的不安在心底升腾起来。   “哥……”他又望了季榆迟一眼, 刚准备请他告诉自己实情,就被季榆迟打断了。   “一会回去,如果爸再找你,你来我房里,就说我喊你给我按摩。”   “啊?”   季屿还在想季榆迟心脏病的事,突然被他一打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季榆迟抬了抬下巴,示意季家老宅的季父。   只见原本坐在客厅看书的季父见他俩回来,立马起了身,匆匆朝他们走来了。   季屿当即明白要演戏了,立刻转移了注意力,点头应道:“好的。”   季榆迟目不改色往前走,季榆迟却一秒切换了状态,露出疲惫神色慢吞吞跟着进屋。   季父刚跟季母谈完谁输谁赢的问题,这会心里堵得那口气正咽不下呢。   瞅见季屿,立马喊了声:“小屿,你跟我到书房去一趟。”   季屿无精打采看了季父一眼,委屈巴巴地道:“爸爸,不行啊,榆迟哥哥让我去他房里。”   季父早就看透了他们的小把戏。   现场三个人,也只有季屿能沉浸在表演里,其他两人门清。   于是季父推了推眼镜,从笨蛋季屿身上挪开了目光,直接扫向季榆迟。   季榆迟还是那副沉稳淡定的样子。   他明知季父想要什么答案,却还是配合季屿演戏,脸不红心不跳道:“我身上不舒服,让小屿来帮我做按摩。”   季父:“……”   季屿适时朝季父露出一个委屈又无奈的表情,而后跟着季榆迟上楼了。   待两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见了,季父才后知后觉地冷哼一声,不满地自言自语:“我看着就这么好骗?!”   书是看不进了,他也背着手上了楼。   为了表演真切,季屿终于梦寐以求去了季榆迟的房间。   “榆迟哥哥,你说爸一会会不会去我房里找我?”季屿小心翼翼关上门,问。   季榆迟转身,居高临下看着刚转身看向他的季屿:“你想他找,还是不想他找?”   季屿想:这问题,叫他怎么答。   他只是觉得在家长的眼皮子底下撒谎,有点兴奋。   他在现实世界,可从来不敢骗人。   更遑论长辈。   季屿挠了挠头,垂着目光老实答:“讲不好,就是觉得有点刺激。”   屋外,渐近的脚步声给了季屿想要的答案。   季屿一慌,惊诧地望向季榆迟,小声道:“完了,爸来找我了。”   “快,哥哥,你快躺好,我给你按摩去,不能露馅。”季屿一边说,一边推攘着季榆迟往屋里走。   季榆迟却只盯着他不动。   他不动,季屿也不敢真使劲,顾着他受伤的手,只催促:“哥,你快点。”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季屿急了,连称呼都顾不上了:“季榆迟,你怎么回事!”   他动作慌乱,眼神慌张,喊他的称呼也一会一个变化。   正常交流就榆迟哥哥,稍微着急就哥哥,再着急一点就是哥,急了眼就季榆迟。   他还真没在短时间听过这么多称呼。   特别是季屿喊他的本名——季榆迟。   虽然急,却带了点小脾气,有点勾人。   季榆迟的心动了动。   “小屿。”屋外,季父的脚步声停了,但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敲的不是这扇门,是对面季屿的房间门。   季屿真急了,连话都不敢再说,只仰头看向季榆迟,慌乱的目光使劲往床上扫,用唇语催他:“季榆迟,你快点。”   季榆迟终于动了。   季屿刚准备松口气,就见季榆迟不是往房间走,而是朝他来了一步。   季屿本能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就撞上了门。   不响,但也不轻。   他心下一慌,生怕屋外的季父听见。   可季榆迟却恍若未闻,又朝他走了一步。   如若是平时,季屿可能并不怕,但这会季父就在一门之隔的外面,季屿又摸不清季榆迟想干吗,顿时慌得不行。   他紧紧贴在门上,仰头看着季榆迟,眼里满是惊慌与无措。   季榆迟想,他大概真的蛮恶劣。   否则为什么会对着这样的季屿,动了心思。   季屿的后背已经贴在了门上,双手也不自觉地攥起了衣角,他还在用唇语催:“你堵着我干吗,爸一会就过来了。”   季榆迟隔着门扫了眼外面。   什么都看不见,但能听到脚步声又响起,应该是听到了刚才季屿撞门的那一声。   这次的脚步声沉重不少,听着怒气很重。   “砰砰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不似刚才的温柔,这次力道足了很多。   季屿隔着门感受着这力道,像是心被人连砸了三下,慌得不行。   他仰头,用眼神朝季榆迟求救。   季榆迟却忽然倾身低头,吻住了惹人怜爱的季屿。   “小屿,你在不在里面?!”屋外,季父严厉的声音响起,好似生生砸在了季屿的头上。   屋内,季榆迟在他唇瓣上辗转描摹,像是要将这一生的温柔和深情全部传递给他。   慌乱又心动。   紧张又享受。   害怕又期待。   季屿觉得他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季父的喊叫下惊慌,一半在季榆迟的亲吻下沉沦。   他紧紧攥着手,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弄出声响叫门外的人听见。   可季榆迟似乎感受不到他的慌张与害怕,不仅吻得深情,双手还覆在了他的腰间。   季屿今天穿的是件短款羽绒服,很方便季榆迟将双手伸进去。   内里……还是件短款毛衣,也很方便。   “小屿!”屋外,季父还在叫他。   他一晃神,季榆迟就撬开了他的唇,手也顺利抚上了他的腰。   季屿当即睁大了眼,身体也跟着一个激灵,轻轻颤了颤。   季榆迟轻轻摩擦了他的腰侧,安抚般用气音道:“不是要刺激?”   季屿:“……”   季屿什么都不敢说,只攥紧了季榆迟的衣摆。   他被动承受着季榆迟给他的刺激与安抚,最后闭上了眼。   屋内,灯光明亮,将两人的身影照射得清楚无比。   交缠的身影落在地上,旖旎动人。   屋外,季父屡次喊人没回应,没了声。   但季屿再也没精力去注意季父是离开了,还是没有。   他心里有团火,越烧越旺,快要将他点燃。   鼻翼间,全是季榆迟的味道,一圈一圈朝他袭来,透过鼻翼渐渐传递到四肢百骸,快要将他溺毙其中。   两人身体相接,唇齿交缠,气息交换,暧.昧又情动。   一开始,季屿只是被动接受,渐渐的,他开始主动迎合。   很快,他们的动静大了点,但季屿已经顾忌不上屋外还有人没有了。   他心里脑里都只余下季榆迟。   他想他真的太爱季榆迟了。   竟然敢大胆到跟他在房间门后这般胡作非为。   季屿被抵在门上,被亲吻、被安抚。   最后,季榆迟对着他单膝跪地,垂下了头。   “哥……”   季屿眼尾泛红,清澈透亮的眸子已经迷离,一层雾气蒙在上面,足够勾人。   他的嗓音哑了,还发着颤。   轻轻唤了声季榆迟。   季榆迟用自如的那只手勾了勾季屿的衣摆,哑声安慰道:“爸走了。”   “不是……”季屿一慌,想说,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但他再没了机会。   剩余的话全部变成一声抑制不住的闷哼,最后又攥紧了自己的衣服。   这个夜晚,关于季榆迟的手术是否有风险,关于他们的感情会不会被季父破坏等等担忧和思量,全被季榆迟一通刺激的操作给弄没了。   季屿此前在季父面前演的疲惫,最后变成了真的。   连澡都是在季榆迟的房间洗的,睡衣也不想回房拿了,套了件季榆迟的。   季榆迟的衣服太大,他只着上衣就没再折腾裤子。   像穿了条裙子,反正盖了被子,啥也看不见。   闭眼躺在床上时,季榆迟去浴室洗澡了。   季屿裹紧了全身发软的身子,迷迷糊糊想:季小屿,你可真虚啊,季榆迟还没对你怎么样呢,怎么就像被这样那样多少次一样?   人家还有心脏病呢,你一个吃嘛嘛香、身体倍棒的少年,怎么这么经不起折腾?   关键,人家也没折腾你啊,不就是……不就是……   不就是把你抵在门上,给你……那什么了一下嘛!   季屿牵了牵被角,用被子蒙上了头,盖住了全身绯红的自己。   真刺激啊!   还很舒服。   季榆迟怎么这么厉害!   被窝里,季屿的睫毛颤了又颤,最后他咬住了唇,赧然又羞耻地回味着。 第59章 有两次,我准备跟你表白。   新年过后, 季屿的那部校园剧提上了日程。   鉴于华城太冷,导演打算先拍海城那边的几个场景,约着季屿一起过去熟悉下环境。   季爷爷得知这消息后, 趁着季父尚余几天年假,季榆迟还在修养,大手一挥, 将除他以外四人全部赶去海城了。   海城四季如春, 很适合一家人度假。   以往季家也有去外地过年的先例,一般都是因为季父公差在外地,季爷爷就带着“他”过去凑在一起。   季屿对此安排没有起疑,只当是今天他公差, 所以爷爷让大家配合他。   但其他三人门清——   季爷爷这是找个机会,一是让家里四人培养培养感情,二是让季父早点接受季榆迟跟季屿在一起的事实。   季父虽然微有些不满,但也没反对。   毕竟, 他对第一条没意见,第二条……他发现好像他已经孤立无援了。   几人是当天傍晚到的海城,旅程、酒店全都是季榆迟一手安排的。   全程,其他三人都没操心。   直至酒店经理带着一批人迎着他们进去, 又亲自递上两张房卡时, 季父才瞬间黑了脸。   当着外人, 大家都是体面人, 什么都没说。   季父也稍微控制了下,让自己没太失态。   直至经理将他们送入电梯,带着一众人离开时, 季父才继续盯着季榆迟手上的两张房卡。   电梯里, 还有两位帮着拿行李的服务人员。   哪怕他们立得笔直, 目视前方,一路沉默,尽职尽责当个工具人,但季父也不可能忽视他们。   所以还是体面地没开口。   但他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季榆迟手上的房卡上。   季榆迟何其敏锐,早早就知道季父心中的不满,他可不像季父一样顾着身边还有外人。   在季父的目光始终不离开时,直接看向了他和季母,淡然开口,理所当然地解释:“我有严重的失眠,必须小屿陪着才能睡着。”   季屿这会正透过旋转电梯的玻璃看楼下的景色,闻言当即扫向季榆迟。   季榆迟将其中一张卡递到季父面前。   季父没接。   但季屿已然明白。   这趟旅行,全程都是季榆迟安排的,他没关心,只到这会才发现季榆迟手上的两张房卡。   一看,就知道又该演戏了。   他一秒进入状态,当着电梯中的众人,重重地点头:“嗯,哥哥失眠很多年了,每晚要我给他念书才能入睡。”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并未说谎。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季榆迟就是因为孤独和恐慌失眠,而他的念书活动确实可以缓解季榆迟这一症状。   可季父能信吗?   不过也轮不到他不信,因为季母伸手接过了季榆迟手中的房卡,还温柔嘱咐季屿:“你哥哥身体还没好全,你多照顾着点。”   “嗯嗯。”季屿又应了声。   本来,季屿只当这是演戏的话赶话,不想季母一语成谶。   当晚,他们吃晚饭时,季榆迟忽然心脏不舒服被送进了医院。   连夜,一行人又辗转回到华城,季榆迟住进了华城人民医院。   上次他们车祸去过的,华城最好的一家公立医院。   一通检查做下来,一直关注着季榆迟病情的院长建议——   手术不能再拖了。   在医院调理两天,待季榆迟身体各项指标正常就立马开刀。   折腾一夜,季榆迟稳定后就让季家父母先回去了,季屿说什么都不肯走,硬要在医院陪着,季榆迟也随着他了。   日子仿佛一瞬间回到车祸那会,还是这间高级VIP病房,季榆迟在病床上输液,季屿陪在床边。   想到在海城那会,季屿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做什么事都懵懵的。   也就是季榆迟现在倚靠在病床头,除了脸色苍白点,看着像个正常人似的,他才稍稍心安。   “哥,你实话告诉我,你这个手术是不是有风险?”   季屿捉住季榆迟没输液的手,握紧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   担心受怕了一夜,季屿的眼下有黑青,眸子也因为哭过泛着红,看着可怜又招人。   季榆迟不忍他担心,但也知道有些事到了不说不行的时候。   他回握季屿的手,将他包裹其中,语气温柔沉稳:“小屿,什么手术都有风险。”   季屿当即又红了眼。   难以压制的恐慌和难过蒸腾而上,全部变成酸涩的泪涌进了眼眶。   他不想这么脆弱,更不想这么没用。   可他除了陪着季榆迟,除了哭,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第一次,季屿讨厌自己的笨。   他想他要是聪明一点就好了,说不定就有办法帮季榆迟,不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些。   他的想法只字未露,但季榆迟却早已看透一切。   “不用自责,跟你无关。”   季榆迟握着他的手碰了碰他的脸,安抚道,“能做的我全做了,主刀医生是最好的,医护水平是最高的,连病房条件都是最顶级的。   小屿,我让你留下来陪我,不是让你担心我的病情的,我有话跟你说。”   季屿知道季榆迟的能力,也知道他说的话不假,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难过和自责。   “嗯。”他闭了闭眼,让蜿蜒的泪水断了线,瓮声点了点头。   季榆迟一直握着他,也看着他,缓缓道:“我跟你说说前世的事吧。”   季屿仰头,隔着泪幕望向季榆迟。   季榆迟朝他笑了笑:“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么。”   季屿没吭声。   已经是上午,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又暖又足,透过窗子照进来,给病房铺了一层暖色温柔的光。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季屿感受着季榆迟手心的温度,垂眸静静听着。   他知道季榆迟在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他还是想听在现实世界发生的事。   “其实我们是同一个学校的,那时候我初中,你小学。”季榆迟轻缓道,“贺晚安排的。那时候她大概看出来我成绩不错,就预留了我给你补习的机会。”   季屿抬眸看向季榆迟。   “你记不记得,你在学校有个笔友?”季榆迟牵着他,晃了晃他的手。   季屿点头。   他当然记得。   那时候学校突然流行交笔友,他确实跟一个学长联系了好几年,不过那会大家都是笔名,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学长的真实名字。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絮絮叨叨,学长的回信很少,也很简洁。   但他依然乐此不疲,觉得学长特别了解他,给他的建议也很棒。   “那个学长……”季屿惊讶。   季榆迟笑笑,默认了。   季屿不知道他,但他自进学校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使命,跟季屿成为笔友也顺理成章。   小笨蛋一点防备心没有,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却每封信都叭叭一大堆。   什么妈妈管他好严,爷爷今天又给了他多少零花钱,他哪天又要请假去参加拍摄,不知道能不能拍出好看的照片,哪个老师好讨厌总是叫他起来回答难题……   事无巨细,他恨不得把发生过、即将发生的所有事,全部告诉他这个未知的笔友。   那时候,他只是想看小笨蛋到底有多笨,大多数时候那些信他看过就搁在一边了。   偶尔看到他说不想学了,或者提到哪一科成绩不好,再或者什么类型的题目好难时,他才回信劝解、建议甚至教导。   因为季榆迟清楚,这些事迟早要落在他身上,他要防患于未然。   好在,小笨蛋虽然笨,但听劝,一直没放弃学习,对于短板学科和知识点也愿意补。   这也让他后来帮季屿补习时,省心不少。   “后来,你又有了一个吐槽的网友。”季榆迟看向季屿,意味深长地道。   这一回,季屿终于睁大了眼:“不会也是你吧?!”   季榆迟又笑。   可不就是他。   他也不懂,季屿为什么一直热衷交朋友,还是连面都不见的二次元朋友。   而且,他交朋友的目的也没变——   不设防,事无巨细讲自己香的生活:吐槽妈妈和营养师天天只让他吃草,发出渴望吃甜食的叫唤;感叹日程排到了明年年后,自己是个勤劳的小蜜蜂;分享最近看了什么有趣的小说和电影,又磕了什么cp……   甚至,连他撒谎会耳红的小毛病都告知他了,还说因为这个导演今天笑他了。   有一次,他实在没忍住,问季屿:[你对身边每个人都说这些事吗?]   季屿回他:[怎么可能!我见人就说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然后又补了一条:[我只跟你说,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不会告诉别人。]   好人卡来得猝不及防,他反问:[万一我告诉别人呢?]   季屿回:[那你就辜负了我的信任QAQ]   季屿记得这个网友,跟笔友一样,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基本信息,甚至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特别信任这“两人”,“他们”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他才敢什么都说。   也实在是这些事,不适合在现实里跟朋友和家人说,他才事无巨细告诉足够信任的笔友和网友。   而事实证明,“他们”确实从未出卖或者背叛过他。   自始至终都充当了很好的倾听者,甚至在他迷茫和苦恼的时候,给过他一些很棒的建议。   可季屿从未想过,这“两人”全是季榆迟。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在这里,季榆迟会对他如此熟悉!   ——原来全是他自己告诉他的,包括他的小习惯,小喜好,小细节。   季屿是震惊的!   他现在又后怕又庆幸。   后怕,万一这“两人”不是季榆迟,对他产生过利用或者出卖的想法怎么办,他怎么这么蠢?!   庆幸,这“两人”全是季榆迟,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他就完完全全向季榆迟介绍过自己,还跟他产生了那么多的交集。   他觉得季榆迟是懂他的,因为他眼里始终漾着一点笑意。   如若这里不是病房,如若不是季榆迟几天后要手术。   季屿真想扑过去吻他,感慨一句:哥哥,我们真的好有缘,简直是命中注定!   忽然,季榆迟开口,打断了季屿的思绪。   他道:“有两次,我准备跟你表白,可惜都没成功。” 第60章 如果我手术后能醒过来,我们在一起吧。   季屿只知道一次, 还是上次跟顾归灵谈话,他推测出来的。   另一次,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闻言, 他倏地看向季榆迟,用一双带泪的眸子,认真又虔诚地望着他:“什么时候?我一点没发现。”   季榆迟没吊着他, 迎着窗外的柔和阳光, 坦言:“第一次是你高考那会,我本来跟你约定好送你去考场的。”   季屿记得。   现实世界里,季榆迟帮他补课三个月,他觉得文化课提升特别快, 考影视学院不成问题。   就问季榆迟,考试当天能不能陪他去。   他记得,季榆迟稍稍犹豫,最终还是点了头, 说:“好。”   当时,他很开心。   彼时,他对季榆迟倒是没那份心思,只是觉得迟学长是个大学霸, 学霸送他去考场一定会有学霸光环加成, 搞不好他底气足, 还能超常发挥。   要是一不小心考个年级前几, 妈妈就能对他管得松点,给他胡吃海喝几天呢。   因此,他还给季榆迟提了个小要求。   他说:“迟学长, 那明早我不吃早饭, 你帮我带一根油条和两个鸡蛋, 我想要个好兆头。”   那会,季榆迟望着他笑了笑,揶揄他:“这么迷信?”   他怎么说来着:“这可不是迷信,是你给我的学霸加成和诚挚祝福。”   而后,季榆迟又对他说:“好。”   只可惜,他高考那天在考场外等了很久,都没见到季榆迟。   直至妈妈催他进考场,他还尝试着拨打了季榆迟的电话——关机。   妈妈问了他缘由后,跟他说季榆迟已经走了,让他别分心,好好考。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等那份寓意“100”的早餐,最终没吃上早饭,是饿着肚子考完上午的科目的。   那会,他还想着要是哪天再见到迟学长,一定要狠狠谴责他。   可谁曾知道,自此,他们分别了三年。   直到他去世前,接到季榆迟最后一个约定见面的电话。   如果不是季榆迟刚才跟他说,他们还有网友的经历,他真的不知道他们分开的三年里,还有交集。   季屿的回忆结束,季榆迟接下来的话填补了他不知道的空缺。   他说:“我本来没想那么早跟你表白,但我知道你妈妈的性子,我怕你高考后我就没机会了。   所以,在你提出让我送你高考时,我做了决定。   我知道那会你对我没那份心思,我只是想把自己藏了多年的心思告诉你,至于你愿不愿意跟我试一试,我不会强求。   可惜……”   “可惜什么?”季屿焦急询问。   季榆迟苦笑一声,回视他焦灼的目光:“可惜我很小心,还是被你妈妈发现了。”   季榆迟不欲详细阐述那天发生的事,贺晚对他说的难听话,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他避重就轻道,“她告诉我,我配不上你,更不配耽误你前行,让我离你远一点,否则直接让我大学都念不下去。”   更恶毒的话,季榆迟全部略过。   后面更恶劣的打击,季榆迟也只字未提。   “所以很抱歉,那天早上放了你的鸽子。”季榆迟为多年前的爽约道歉。   季榆迟不说,季屿也大抵猜到,为何后面季榆迟会突然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一切都是他妈妈贺晚从中作梗。   “是我太迟钝了。”季屿垂眸,懊恼又难过地自责,“如果我聪明一点,知道了你的心思,就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我们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看得出季屿真的难过,季榆迟放缓声音安抚他:“现在也不晚。”   “还有一次,是你给我电话那回,对吧。”季屿问。   季榆迟点头:“嗯。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很努力很努力去追赶你,不怕你笑话,真的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但每一次看看你的照片跟视频,我又咬牙坚持下去了,直至我终于等来了成功,成为了别人眼里很厉害的人。   我想这一次我终于有机会去跟你表白了。可惜……”   这个可惜不需要季榆迟说,季屿也懂。   可惜他们就要见面时,他突然车祸离世,季榆迟深藏心中多年的暗恋,彻底的无疾而终。   成为一个不被他知道,就被掩埋的悲剧。   季屿很难过。   难过因为他的迟钝和愚蠢,跟季榆迟错过了那么多年。   也难过因为贺晚,让现实世界的季榆迟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   “哥。”季屿轻轻唤季榆迟。   季榆迟松开了他的手,曲指轻轻擦拭了下他眼角泛滥的泪,柔声唤他:“小屿。”   “嗯。”   季屿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挺狼狈的,他不想让季榆迟看见,可又舍不得不看他。   于是他微微侧了侧脸,想自己擦拭掉脸上的泪。   “如果我手术后能醒过来,我们在一起吧。”   窗外,阳光没变。   屋内,景物没变。   季榆迟温柔的声音响彻在耳边,他就这样一边帮他擦拭眼泪,一边表白:“我对你的心思,你都知道了。   本来,我想等你高考后再表白的,可我没想到不是我等不及,是我的心等不及了。   所以,答应我好吗?   如果我手术后能醒过来,我们在一起吧。”   迎着柔和的日光,季屿闭上了眼。   泪水蜿蜒,划过他的脸庞,钻进了他的嘴角,又苦又咸。   而后,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那人接走了他嘴角又苦又咸的泪,柔声安抚他:“小屿,别哭。”   叫他别哭的人,却砸了两滴温热的泪在他脸上。   季屿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哽咽着威胁:“季榆迟,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所以你不许有事,不然我肯定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再去找别人。”   那人印在他唇上,道了一声郑重的:“好。”   此后的两天,陆陆续续有人来季榆迟的病房。   吴樾来得最勤,而后是王成,厉寒跟季爷爷也来了两回。   每一次他们谈公事,季屿都知趣地退到外面的客厅。   他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多少知道季榆迟在做准备——做他手术有任何意外,不再回来的准备。   季屿难过的要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确如季榆迟所说,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更何况他还是心脏手术。   如果一点危险没有,他不可能拖到现在,拖到不能再拖才做手术。   哪怕有这个认知,季屿还是接受不了。   特别是,好几次吴樾拿着文件出来让他签字时。   他从来只草草扫一眼,就把字签了,而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也只有夜晚,在季榆迟睡熟后,他才会躲进被子里放肆流泪。   他签的那些是什么呢?   ——季氏集团股份转让书。   ——季榆迟的房产转让书。   ——季榆迟动产、不动产转让书。   所有。   季榆迟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他全部转让给了他。   也就是这时,季屿终于明白他们在书中初遇时,季榆迟在酒店洗浴室对他提的三个要求,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时,季榆迟满脸严肃和冷冽,对他提——   一,季氏的事我做主。   二,你考到华夏影视学院去。   三,从今天起你住到我家去。   最开始,他不认识季榆迟,以为这是季榆迟为了掌控他,为了让他净身出户,为了让他还原主鸠占鹊巢十八年的债。   再后来,他知道了季榆迟是迟学长,以为这是季榆迟在保护他,在隐忍对他的爱意后还想天天看见他。   直到现在,季屿终于明白,不是的,全都不是的。   季榆迟是从见到他那一刻,就做好了决定——   他想跟他在一起,也怕自己有一天终归要走。   于是,他说季氏的事他做主。   他强势扭转日益颓势的季氏,清除异己,将季氏打造成如今蒸蒸日上、谁也无法撼动的模样,再转手给他。   他醒了,他可以继续帮他打理。   他没醒,他也会让吴樾帮他打理。   总归,实权在他手上,而经营无需他操心一分。   让他考到华夏影视学院去,当然也不是为了让他还债,是让他在这个世界有立足之本。   哪怕是没有了季榆迟的庇护后,他还能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也有足够让人信服的底气。   最后,住到郁家去,不过是让他提前熟悉一切,房子的构造、装修的风格,甚至是小宠物Milk,还有保姆阿姨跟司机。   季榆迟希望有一天,哪怕他不在了,他的生活也不会被打乱。   他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他在,所有一切都有季榆迟,他们也会在一起。   他不再,所有的一切都转让给他,至少可以让他后半生无忧。   他总是这样,无论前世今生,所有的悲与苦都自己承受,自己安排,只想给他最好的。   可季屿不想要。   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要季榆迟。   苦一点、累一点都没关系,他只想永永远远跟季榆迟在一起。   可现在,没谁会给他肯定答复。   也没谁可以给他承诺。   手术那天早上,季榆迟在病房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季父。   他们关上门,在病房里聊了半个多小时。   季父出来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走了。   季屿不知道他们聊的什么,因为紧接着医生护士就进了季榆迟的病房,推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进了手术室。   进去前一瞬,季屿哭着喊了他一声。   “哥!”   病床停顿了下,躺在病床上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   季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你快点,我就在外面等你,你不出来我不吃饭。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前世欠,今生不能再欠。   季榆迟冲他笑笑,很轻缓道:“知道了。”   病床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大门被关上。   不多时,手术室上面的红灯亮起,显示着刺眼的三个字——手术中。   季屿迎着那三个字,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季榆迟,你一定要没事。   他颤抖地求。 第61章 别跟跟个小媳妇似的,天天绕着他转圈。   季榆迟这场手术做了很久。   期间, 季屿因为连日来没好好吃饭、睡觉,到傍晚因为低血糖晕了过去。   季家父母吓坏了,赶紧喊医生过来, 给他送去输液休息了。   季屿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做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梦。   梦里是现实世界,他跟贺晚在对峙。   他说他喜欢季榆迟, 也知道季榆迟喜欢他, 他要去跟他表白,他想跟季榆迟在一起。   贺晚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告诫他:不许喜欢季榆迟。   季屿自然不同意,第一次忤逆了妈妈, 拼尽全力想要离开家,去找季榆迟。   然后贺晚就在他身后笑他。   她的语气里满是嘲讽,说:“小屿,你喜欢他怎么样, 他喜欢你又怎么样?就算你去找他了又怎么样?   就他那个自卑样,你以为他敢答应你吗?”   然后季屿就醒了。   因为下意识里,他觉得季榆迟被贺晚说中了。   在现实世界,他们哪怕彼此相爱, 哪怕由他来表白, 季榆迟也不会同意。   猛然睁开眼, 季屿才发现他还在书里这个世界。   季母正等在一边。   他干涩开口:“妈妈。”   季母闻声看过来, 语气温柔:“小屿醒了。”   季屿点了点头,紧接着就问:“我哥呢?”   他昏迷那会,季榆迟的手术还没结束,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季榆迟又怎么样了。   心里急。   季屿一边发问, 一边就挣扎着下床。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季母已经不阻拦他了,只帮着他下床,顺带安他的心:“你哥手术很顺利,就是人还没醒,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观察,醒了才能回普通病房。”   季屿下床的动作顿了顿。   重症监护室不像普通病房,想去就去,每天有特定探视时间。   他这会火急火燎过去也没什么用。   “你别急,只要熬过今晚,最多两天,他就能回普通病房。”季母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屿握紧了拳头,点了点头。   熬过今晚。   季榆迟,你一定可以熬过今晚的。   因为季家长辈对季屿跟季榆迟心照不宣关系的了解,下午的探视时间留给了季屿。   看着病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季榆迟,如若不是周围各种监护仪器,季屿一时间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穿着防护服的季屿,坐到了病床边,他没敢碰季榆迟,只轻轻喊了他一声:“哥。”   除了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并没人回应他。   “你手术那会,我做了个梦。”季屿自顾自地说。   “梦到以前,就是你以为的前世,其实就是现实世界。我妈妈……我是说贺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她还嘲笑我,说哪怕我们彼此相爱,你也不会跟我在一起。   哥,你能不能别那么小心翼翼的。   如果我们真的能回去,不管你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再或者是五十八岁。   不管你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请你第一件事就是找我,跟我好行不行?   你要多好,才不自卑,才觉得能配得上我?   我以前确实挺自信的,以为自己勤奋又有天赋,现在想想,我真的很笨。   这么笨的我,什么样的你都能配得上,知不知道?   所以我不管,假如有一天,我们回去了,我一定会对你表白的,我要缠着你对我好。   因为我觉得,除了你,大概也不会有人喜欢这么笨的我了。   你要是敢说不行,那你等着,哼哼,我一定每天都缠着你,你去哪我去哪,缠得你没办法非答应我不可!”   本来挺伤感的,季屿说着说着,想着自己在学校缠着季榆迟的场景,把自己说乐了。   “哥。”他望着病床上的季榆迟,笑笑道,“你说真这样,会不会有人觉得我是病态啊?   到时候你去上厕所,我也跟着去。你去食堂吃饭,我就坐到你对面看着你吃。   对,你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去参加什么演讲啊,竞赛啊,我就去做你的小粉丝,给你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你信不信,很快就会有人说:哎呦,就是那个小笨蛋总是缠着我们校草学神啊,真不要脸。   追这么久都追不上。”   说到这,季屿又有点生气,声音也愤愤的:“哼,你可别忘了,是你先喜欢我的,你这么溜着我玩,你就不心疼?   白天你不理我,那我就晚上去找你。   你上学那会住哪?学校宿舍,还是租的房子?   宿舍不太方便,要是租的房子,我就上门,你写作业我就干扰你。   碰碰你,亲亲你,跟你说说话,我就不信你能忍住,嘿嘿。”   季屿不愧是个好演员,就这么点时间,他都脑补了一部同性校园小甜剧了。   他单方面阐述了会自己幻想的场景,外面就有人敲门催了。   季屿看了眼时间,最后念念不舍又看了看季榆迟,终于敛了情绪,轻轻道:“哥,你要记得,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加油哦,我还在等你请我吃饭。”   不知是否季屿那句“加油”起了作用,季榆迟很顺利地熬过了当晚。   又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两天,他被转移回普通病房。   尽管还是很虚弱,只能躺在床上,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季父的项目不能再耽误了,待季榆迟稳定后他要走。   走之前,他跟季屿聊了一次。   季屿到现在都不知道,季榆迟手术前跟季父在病房谈话了半小时,到底讲了什么。   他原本以为这次谈话,季父能帮他揭开谜题。   但病房客厅里,季屿跟季父大眼瞪小眼半天,季父愣是一个字没说。   季屿没季榆迟那么好的耐心,看着季父,问:“爸爸,你想跟我说什么?”   被点名,季父才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又轻咳了一声,严肃又尴尬道:“你哥对你挺好的,你好好跟他在一起。”   “哈?”   季屿懵圈了。   季父不是一直不同意他跟季榆迟在一起么,为此还百般阻拦,害得他时不时就要秒入戏演一场。   难道那半小时的谈话,季榆迟把季父搞定了?   季榆迟怎么这么厉害,他到底对季父说了什么?   在季屿感慨季榆迟牛逼时,季父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更加严肃道:“在一起归在一起,但你别跟跟个小媳妇似的,天天绕着他转圈。”   季屿:“……”   什么玩意?!   看到他眼里的茫然,季父冷哼一声,教育道:“好的感情要两个人相互扶持,他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你也得有你的人生和规划。   还有!”   季父推了推眼镜,犀利地望向他,严厉警告:“别再在我面前演戏了,真想演,去剧组!”   语毕,不待他给任何回应,季父就扯了扯外套,提起公文包和行李箱走了。   傲娇得要命!   季屿一个人在客厅缓了缓。   认真思考了下季父的话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季父同意他跟季榆迟在一起了。   但季父没告诉他,为什么会同意。   想到这,季屿忍不住,三步两步就跑进了病房。   季榆迟这会身体还虚着,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季屿虽然急,但没影响他,拿出一套卷子边做边等季榆迟醒过来。   终于,日头西斜时,季榆迟缓缓转醒,唤了他一声:“小屿。”   季屿立刻丢下卷子,跑到病床前坐下,高兴道:“哥,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季榆迟望着他,很虚弱地笑了笑:“还好。”   季屿拿起床头的温开水,将吸管摆放好,喂到季榆迟嘴边。   季榆迟就这他的动作喝了两口。   如今,季屿再做这些照顾季榆迟的工作,已经很熟练了。   “妈妈回去拿汤了,过会再来。”季屿介绍道。   医院其实有病人餐,但季母却坚持自己动手熬汤,每天给季榆迟喝,也给季屿喝。   难得,她休了个长假,放下了大艺术家的身份,洗手作羹汤了。   为了两个好大儿。   季榆迟又点了点头。   季屿知道他虚弱,捡着白天发生的几件事跟他说了说,继而转到季父身上:“爸爸那边项目催得紧,他中午已经走了,说等我高考时再请假回来。”   季榆迟朝他伸了伸手。   季屿很有眼力见地将手伸过去,握住了季榆迟。   季榆迟轻轻动了动,两人改为十指相扣。   “哥,爸爸好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前两天妈妈也偷偷跟我说,她和爷爷也知道了我们的事,他们都赞同。”   季屿还有点不好意思,垂眸羞赧道。   说完,又忍不住心中好奇,抬眸看向病床上的季榆迟:“你到底怎么搞定爸爸的?”   毕竟,季母对他通风报信时,没提到季父。   季榆迟猜到季父会同意,但没想到他会对季屿承认。   想到那个下午,季榆迟很轻地笑了笑,而后道:“我跟他说,他不同意,我们就离家出走。”   “啊?!”   季屿惊呆了。   而后,他朝季榆迟比了一个大拇指,无比崇拜地说:“哥,你简直太牛了!”   季屿的分析是这样——   他离家出走没什么,反正他也不是季家真正的孩子。   但季榆迟要是离家出走,那对季家打击可太大了!   且不说季氏集团又要一团糟,季家还断了香火,到时候季爷爷能放过季父,季父还能专心搞科研?   高啊!   一遍不行,季屿再次赞扬季榆迟:“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季榆迟看着对他满眼崇拜的季屿,笑了笑。   窗外的天,被夕阳染成了绚烂的橘红色。   鲜活好看,一如眼前的少年。   季榆迟望着他,陷入了那天病房的对话里——   他说:“爸,如果我能醒过来,您就别再反对我跟小屿了。小屿在外面演戏已经很累了,回来还得演,我看着都心疼。”   季父白了他一眼,嘲讽道:“我看他演得挺开心。”   他无奈,提醒季父:“那是因为他在乎你们。否则,您觉得我为什么不直接带他离开季家呢?   如果我真要带他走,您觉得谁能阻止的了我?”   季父沉默良久,最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他叹了口气,才道:“你们想好了?就不怕外界的声音?”   他当时是怎么答的?   他记得他迎上了季父探究又担忧的眼神,笑了笑,挺轻松地反问季父:“爸,你当初不顾爷爷反对,放弃季氏集团继承权,跑去搞科研时,就不怕外界的评价?”   季父又沉默了。   他最后道:“当年您离开家时是十八岁,想得很清楚。我们现在也是十八岁,跟您一样,也想得很清楚。”   回忆结束,季榆迟看着病床前明显很高兴的小笨蛋,笑了笑。   骗他道:“嗯,妈跟我说,爸吃硬不吃软,我就威胁了他一下。”   或许季父在某些方面,确实吃硬不吃软。   但在心疼子女这,季榆迟赌了一次。   他赌对了。   无论是季老爷子,还是季家父母,都是吃软的。   多亏了眼前的少年,让他学会了真心待人,将心比心。 第62章 【正文完】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好爱你。   季榆迟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季屿也被喊去拍摄孙导那部校园剧了。   天气转暖,孙导考虑季屿的情况,最终定了先拍华夏影视学院的戏份。   都在华城, 只要没有夜戏,季屿是必定要回来的。   一开始,他拿医院当家, 照顾季榆迟的同时不忘刷题。   后来, 季榆迟出院,季屿就回郁家。   这还不止,季屿一旦下戏,必定会电话问候季榆迟。   ——问他吃没吃、睡没睡,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劳累。   又交代自己几点下戏,几点回家,如此云云。   最开始, 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只当他们两人是兄弟感情好。   日子长了,大家多少察觉出点不对来。   别人不敢说,当初给季屿上课,至今还拿着季榆迟投资的孙导不免打趣他:“季屿啊, 你对你哥的关心也太无微不至了, 我老婆都没这么关心过我。”   孙导这么一提, 季屿又想起季父临走之前对他的劝诫。   让他别整天跟个小媳妇似的, 围着季榆迟转。   他现在确实把大部分精力拿来进修和提升自己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只要有时间, 他还是想围着季榆迟转圈。   小媳妇怎么了?   就算是小媳妇, 他也要做别人羡慕季榆迟的小媳妇。   “嘿嘿, 那说明师娘不够爱你!”季屿冲导演眨眨眼,笑着回敬。   噎的孙导指着他的鼻子,愣是一句话说不出口。   而后整个剧组就传遍了“季屿是季榆迟小媳妇”的善意流言。   而“吃鱼CP”超话又迎来了一波快乐高.潮。   日子一天一天过,这部校园剧杀青时,高考临近了。   季屿终于回了郁家,昏天黑地冲刺了两周后,高考如约而至。   季父又请了几天假,按照约定回了华城。   高考的当天早上,季榆迟亲自给季屿炸了油条,还煎了荷包蛋。   端着“100”分到餐桌上时,他坐到季屿对面,朝他示意了下,打趣道:“好久不做饭了,不知道生疏了没有,希望别影响你发挥。”   季屿看着面前的“100”,心里五味杂陈。   他拿起筷子,看近日来恢复不错的季榆迟,试图在矜贵优雅的他身上找当初清冷俊朗的迟学长的影子。   “哥,你当年到底给我买早饭没有?”   季榆迟捕捉了季屿的目光,淡淡道:“买了。”   虽然无法去考场送他,但他还是买了他要求的早饭。   只是,再也送不出去就是了。   季屿就猜到如此,他不想季榆迟难过,一边对着早饭拍了张照片,一边岔开话题:“哥,你知不知道,剧组的人都打趣我是你的小媳妇。   我等会得发个朋友圈,告诉那帮人你对我的照顾才叫无微不至。   叫他们嫉妒去吧!”   季榆迟看破不说破,知道小笨蛋在他手术后,就有了担心受怕的后遗症。   总是想留下他们之间值得纪念的点点滴滴。   不过他值得纪念的东西也太多了。   他在病床输液的照片,他下床走路的照片,他抱着Milk的照片,他睡觉时的照片……   他们一起看个电影,他要拍个照。   他们一起搭了个狗窝,他要拍个照。   他们一起吃个饭,他还要拍个照。   季榆迟有时候觉得,季屿不是越来越火的明星,他才是,而季屿则是他的忠实粉丝。   以前,他最不喜欢被关注,更别提拍照或摄影。   现在,他都习惯季屿的镜头了。   如若哪天季屿没拍他,他都要怀疑那一天过得是不是特无聊,毫无意义。   两人吃过早饭,季家三位长辈也到了,于是季屿就这样声势浩荡地出发去了考场。   考场外,阳光热烈,人声鼎沸。   全是家长来送考的。   哦,还有季屿跟沈隐青的粉丝,大家拿着横幅和灯牌有序地站在两边,一声一声喊着。   “小鱼,高考加油。”   “隐青,高考加油。”   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选秀现场呢。   季屿跟沈隐青去粉丝互动了下,就劝他们离开了。   季母今天特别应景地穿了条开叉旗袍,季父别别扭扭抱了一束向日葵的捧花。   寓意——旗开得胜、一举夺魁。   季屿拉着季榆迟站在三位长辈后面,让沈隐青帮他们一家人拍了张大合照。   合照里,他跟季榆迟只能看到上半身,无人知道的角落,他们十指相扣。   而后,他带着满满的笑意进了考场。   考生进了考场,家长们陆续离开,考点外面暂时停歇了一阵。   季家三位长辈先回了,季榆迟却没走。   他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车上,驾驶室的人正在跟副驾驶的人说话——   “后悔吗?”   厉寒望着沈隐青离开的方向,没说话。   吴樾耸耸肩:“都是追人,你看看我老板,再看看你。人家都得到家人同意了,你现在连看小沈同学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厉寒透过后视镜瞥了眼,才后知后觉发现季榆迟上了车,随即换了话题:“身体怎么样了。”   季榆迟上车不是为了这个。   “顾归灵那事查清楚了?”他问。   厉寒垂眸,点了点头:“他不止想对付你,也想对付我。”   当初,季榆迟查清楚车祸原因后就放手了,至于顾归灵对沈隐青的目的,与他无关,他自然懒得再管。   但厉寒不同,他一直在关注这事。   最近,终于有了答案。   “他喜欢隐青是真的,但隐青……”厉寒说到这,偏头又看了眼沈隐青进考场的方向。   吴樾人直嘴快,还毒:“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小沈同学喜欢你这个渣男,这特么不是找虐么?!”   厉寒凉飕飕地扫了他一眼,才坚定道:“即使不是喜欢,也有好感。”   吴樾摊开双手,表示难以理解。   季榆迟也难得抬眸看了厉寒一眼。   厉寒紧接着道:“在隐青十三岁那年,我救过他。他溺水,我把他捞上来的。”   语毕,他先自嘲般笑了笑:“可我遇到他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他,他也不知道是我。”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吴樾追问。   厉寒闭了闭眼:“我第一次对他做那种事的时候,他认出了我腰上的红痣,所以他没拒绝。”   吴樾皱眉,感慨道:“好特么虐!”   厉寒又垂眸:“不止。后来我们开了顾归灵后,我去找他,我才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对他的声音那么敏感。”厉寒揉了揉眉心,“榆迟知道,我年少时出过一次意外,成了半植物人,那时候我家里人都快放弃我了,把我丢在疗养院。   那家疗养院跟一个志愿者协会有合作,隐青……隐青作为小志愿者一员,给我唱过歌。   可能小志愿者不多,年少的病人也不多吧,他给我唱过很长一段时间。   每个周末的固定点,他都来。”   “后来你醒了,但记住了那个声音?”吴樾摇了摇头,再次感慨,“好特么虐!”   “沈隐青跟你说的?”季榆迟抬了抬眸,问。   厉寒点头:“嗯。我处理完顾归灵去跟他道歉,请他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说……”   “他说他早就给过我机会了,是我一次又一次伤害了他,把他心底那点残余的情分……伤没了。”   厉寒终于闭上了眼,倚靠在座位上,像被抽干了精气神。   再没了当初的狠厉和掌控一切的自信。   “所以顾归灵确实是为了沈隐青。”吴樾往后扫了眼,问得是季榆迟。   季榆迟垂眸,盯着车内的虚空:“他不会选顾归灵的,就像他不会再选……他一样。”   季榆迟示意了眼副驾驶的厉寒。   “再?”吴樾精准抓住了关键词。   季榆迟掀了掀眼皮,用看白痴的目光扫了懵圈的吴樾一眼:“不然他之前为什么愿意跟他?”   “是我的错。”   终于,副驾驶的厉寒低落地出了声,“我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要拿捏住了他的软肋,就可以随心所欲。   直到他跟我说了这些,我才知道……愚蠢的人是我。”   “那你重新追啊?”吴樾出招。   厉寒自嘲一笑,说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事:“顾归灵被关进去后,我故意试探他,问过他要不要去看一眼,毕竟顾归灵对他是真感情。   他说: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一个品性有问题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看不出,小沈同学这么狠!”吴樾感慨。   季榆迟纠正:“是清醒。”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   季家人在郁家为季屿提前庆祝了下,而后季父跟季母就又奔赴各自的事业去了。   当晚,季屿非缠着季榆迟,要在他床上睡。   这段时间,碍于季榆迟的病,季屿从未缠过季榆迟。   “哥,你放心,我绝不碰你!”季屿穿着睡衣,当着季榆迟的面举手发誓。   季榆迟觉得好笑。   最终还是点了头。   晚上,季屿果然信守承诺,只睡在季榆迟的床上,连挨他都没挨。   向来精明的季榆迟,一时间不太懂季屿的行为。   直到半夜,还在睡梦中的季屿握住了他的手,迷迷糊糊说起了梦话,季榆迟终于明了。   因为,那个小笨蛋在梦里说——   “哥,高考结束了你还在,就不会走了吧?”   季榆迟的心蓦然一软。   紧接着,小笨蛋朝他贴了过来,在寂静的深夜里,呐呐道:“哥,我好爱你。”   人没醒,无意识,却足够真挚。   是他的心声。   季榆迟借着窗外的月色,倾身覆过去,吻在了少年的额头,闭眼低声道:“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好爱你。”   前世今生,当下未来。   你在或是不在,知晓或是不明。   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好爱你。   [正文完,后面是甜蜜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预收文《真假少爷联姻了[校园]》,感兴趣可点点~   南城两大商业巨头沈家和谢家,龙争虎斗多年,水火不容。   受家族影响,两家继承人沈子渊和谢寒年,十八年来视彼此为眼中钉、肉中刺。   沈子渊得了化学竞赛第一,那物理竞赛冠军必定属于谢寒年。   谢寒年在科技创新上拿了奖,那计算机编程项目的领头人必定是沈子渊。   就连打架斗殴逃课,两人也必须在伤病程度和时间长短上一争高下。   每每此时——   沈子渊会给谢寒年一个挑衅的眼神,顺带比个中指。   谢寒年则冷漠回视,连个正眼都吝啬给予。   直至某天,沈谢两家得知,他们的继承人在出生时抱错了。   沈家:这尼玛就很尴尬!   谢家:这特么算怎么回事?   事情已然发生,便只能接受。   但,必然没有让对家好过的道理!   于是,沈谢两家一合计——让沈子渊跟谢寒年联姻吧。   他家的儿子我已然培养优秀,我家儿子也要认祖归宗。   联姻,才是大家最好的归宿。   暴躁大佬沈子渊:就尼玛离谱!!!   清冷学神谢寒年:……人干事?!   终于,在漫长的磨合中,沈谢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沈谢两家:既然如此,孩子们也不用彼此折磨了,联姻就算了吧!   扭扭捏捏的沈子渊:其实,年年满可爱的。   别别扭扭的谢寒年:就……维持现状……也行。   暴躁学霸攻(沈子渊)VS清冷学神受(谢寒年) 第63章 番外   季榆迟手术后, 休息了几个月。   国外分公司积累了一堆事等他过去处理,于是,他紧赶慢赶也没赶上送季屿开学。   季屿虽然想季榆迟,但也知道大局为重, 并无怨言。   还宽慰季榆迟, 可以等国庆放假来接他, 反正也就半个月时间。   只是每天联系时,免不了嘟囔着想季榆迟。   季屿性格好, 加上如今知名度在那, 在学校很受欢迎。   无论在哪,时不时都有人跟他明里暗里表白。   季屿虽然知道这是大家对他的喜爱, 但架不住人数过多,次数频繁, 有时候确实影响了正常的学习和休息。   每每夜深人静,他都在想,要不跟季榆迟公开算了。   越想,他越觉得可行。   现在就差一个时机。   于是,他又磨了磨季榆迟,怕季榆迟不愿意。   国庆放假那天, 季屿一早接到季榆迟来接他的短信, 拿完行李就往校门外赶。   可惜, 人很多,围着季屿的人也很多。   他好不容易给人签完名、合完照,突破人群快到校门口时,一个大三的学长喊住了他。   这位学长,季屿认识。   是他入学那天来迎新他的,学生会主席, 也是孙老师的学生。   “学长。”季屿冲人挥了挥手。   这位学长也已经入圈了,但他没参加什么综艺选秀,主要在影视剧和话剧这块磨练演技,有自己的追求,也不屑娱乐圈的一些名利。   听闻,他家非常不简单,属于不好好演戏就要回家继承家业那种,因此在学校非常受欢迎。   跟季屿这种小鲜肉不同,是真正的男神。   许是自身地位在那,学长对他没什么滤镜,在孙老师的引荐下,平日里对他也颇多照顾。   季屿还蛮感谢他的。   “回家吗?”学长问。   季屿点点头:“学长也回家?”   季屿见学长两手空空,有些疑惑。   午后的阳光给高挺俊朗的学长镀了一层光边,他冲季屿淡然一笑,平和道:“不是,我来找你。”   “嗯?”   “本来也没这么急。”学长望着他笑了笑,“你是不是国庆后又要进组了?”   季屿如实点头,答:“对,大概得三四个月吧,再回来都要期末考了。”   大学他是念过的,所以工作也没耽误。   校园剧杀青,他在家休息了一阵,主要是陪季榆迟。   现在季榆迟身体好了,开始忙工作了,他自然也没歇下来的道理,就接了一部电视剧,穿插着偶尔还接个广告或者综艺的飞行嘉宾什么的。   这次接的是个古装大剧,戏份比较重,导演要求又高,差不多得小半年时间。   闻言,学长点点头:“所以,我才今天来找你。”   季屿仰头看着他,等待下文。   学长跟他四目相对时,又笑了笑。   而后,他忽然正色,认真道:“季屿,我喜欢你。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只是怕你长时间不在学校,我们见面不方便,所以先把心意告知你。   你不要有负担,我不需要你告诉我答案,我只是想跟你说,我打算追你了。”   季屿懵了会。   他知道学长对他挺照顾,但没想到学长对他有这份心思。   见季屿愣那,学长一点也不尴尬,依然温和地笑笑:“是挺突然的,希望没吓到你。你家在哪,我送你。”   季屿回神,刚想说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这一转眼,就见不远处的树下,季榆迟单手插兜站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大概刚从那个会场下来,穿得挺正式,白衬衫、西装裤,迎着光,矜贵又帅气。   俊朗不输眼前的学长,但他身上那份贵气和沉稳确是比他大两岁的学长也没有的。   季屿遥遥与他对视两眼,到口中的话忽然就变了。   他收回视线,看向学长,歉意道:“抱歉啊学长,我有对象了。”   学长愣了愣。   季屿偏了偏视线,示意学长身后:“他来接我了,学长再见。”   语毕,季屿就拖着行李箱往季榆迟跟前去了。   他步履匆匆,生怕季榆迟误会什么。   他还记得顾归灵那个混蛋呢,那会季榆迟因此吃醋差点不给他吃晚饭。   季屿忐忑不安想,季榆迟这会该不会把他扔在路边,让他自己走回去吧。   好在,季榆迟没有,他往他迎了两步,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随意扫了眼刚转身看向他的学长。   “哥,你来多久啦?”季屿垂着头,都不敢看季榆迟。   心有戚戚焉。   “他对你表白的时候。”季榆迟风轻云淡地答。   季屿一慌,赶紧解释:“哥,你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   季榆迟八风不动,瞥了眼慌乱的小笨蛋:“哪样?他不是在跟你表白?”   季屿哑然。   “哥,你别生气。”季屿扯了扯季榆迟的袖口,小心翼翼讨好。   季榆迟垂眸扫了眼自己被摆动的袖口,问:“不想我生气?”   季屿乖巧地点点头。   恰好抵达停车场,季屿跟着季榆迟上车,坐上副驾驶,还在急切重复:“哥,你别生气,我刚拒绝他了,还跟他说我有对象了。   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季榆迟无奈。   他其实可以告诉小笨蛋:他吃顾归灵的醋,是因为那时候不确定季屿的心意。   现在两人都在一起了,季屿也明确拒绝别人了,他为什么要生气。   季屿总会回到前世在娱乐圈的流量和地位的,爱慕他的人千千万,他如若每个都吃醋生气,他每天也别干别的了。   想是这么想,但季榆迟却冷冷道:“怎么证明?”   季屿心道:这要怎么证明?   我天天给你发信息,天天恨不得跟你黏在一起还不够?   他们毕竟也快一个月没见了,季屿想季榆迟想得不行,不想因为一个学长跟他闹矛盾。   他稍稍挣扎了下,而后便倾身吻上了季榆迟。   季屿本来是想安抚一下季榆迟的,可闻着季榆迟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着季榆迟的体温,他忽然就不只是想要一个浅藏辄止的吻了。   他本能地舔了舔季榆迟的唇缝。   季榆迟本来也是逗逗他,任由他亲了亲自己。   但没想到小笨蛋现在熟能生巧,吻技与日俱增,已然不是当初青涩懵懂的他了。   季榆迟不想季屿么?   这么多天没见,他想得心都在疼。   于是,也不知是谁禁不住撩拨,季榆迟很快掌握了主动权,将季屿吻得老老实实,连连喘气,身体发软才饶了他。   两人驾车回家途中,季榆迟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吴樾打来了。   季榆迟在开车,就外放了。   电话一接通,吴樾揶揄的声音就传来:“我说老板,你可真行,居然跟小鱼车.震!”   季榆迟蹙眉,季屿一愣。   “你是不是去华影接小鱼了?你俩车内激.吻的小视频被人传网上了,你看怎么办吧,是我公关掉,还是……”   季屿赶紧拿起手机。   季榆迟微微沉默了会,他平稳驾车的同时,看向身侧正在查热搜的人:“想公开吗?”   这段时间,季屿不止一次磨他,说要公开。   季榆迟本来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他想季屿是个考试都要“100”仪式感的人,他们在一起的不清不楚,原来是打算弄个仪式再公开的。   不想一时没忍住,就发生了意外。   闻言,季屿疯狂点头:“想。”   于是季榆迟在挂掉吴樾电话前道:“你不用管了。”   “得咧!”吴樾应得爽快,主动切断了通话。   当晚,网上吵得沸沸扬扬时,季屿正在季榆迟身下颤抖。   少年泪眼氤氲,咬着唇,看上去楚楚可怜。   但仔细看,他又隐忍着欢愉。   季榆迟吻了吻他的眼,覆在他耳边低哑道:“乖点,腿张开点,太紧了。”   闻言,耳尖红到滴血的季屿偏过头,听了季榆迟的话。   后半夜,季屿终于累得睡着时。   季榆迟才吻了吻他,倚靠在床头点开了叫嚣了一天的热搜微博。   微博下面,全是在问车内人是不是季榆迟跟季屿的,还在问两人到底什么关系的。   有人认为他们是正常情侣;也有人认为是季屿想保住季家假少爷的身份,靠身体上位的;还有人认为是季榆迟用权势和地位强迫季屿的;甚至有人说他们乱.伦瞎搞的。   好的坏的,发酵了一整天。   季榆迟随意看了看,就发了条微博。   @季榆迟V:我喜欢他很久了,在没回季家之前,在我一无所有之时。   翌日,季屿吃着季榆迟做的早饭时,也发了一条微博。   发完,季屿洋洋得意,觉得自己这会不是小笨蛋,又是小天才了。   @以你之名—季屿V:我会喜欢他很久,在此刻,在未来,在往后的每个朝暮晨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