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虐文当外挂[快穿]   作者: 江色暮   文案:   【主角身穿,是委托人的外挂金手指,自带系统CP】   沈轶的任务,就是改变那些人的命运。   世界1(现代修真):剑宗继承人重伤垂死,准道侣却在危急关头选择救蓝颜知己?   委托人:不好意思,我和我的剑HE了。   等着黑化攻吃醋妒忌的隐忍受:???   世界2:贫家学霸被情敌陷害错过高考,恰逢家庭变故只得外出打工?   委托人:那个,我和资助我读书的豪门继承人HE了。   等着复仇攻虐恋情深的天真受:???   世界3:星际将军为爱削弱精神力,数年后伴侣出轨并表示“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过去的你”?   委托人:快签离婚协议,我要重回战场。哦对,我和机甲上的AIHE了。   等着深情攻原谅自己的浪子受:???   世界4……   主CP:沈轶(yì)x兰渡   (在狗血剧情里搞研究的器修攻x前·AI有什么感情呢/后·宿主就是正义/系统受)   高亮:   1.标题的“虐文”只是对委托人原本命运的概括,故事本身不是穿书,另有世界观。   2.在原本世界轨迹中一切虐都是HE结局的铺垫,但沈轶去了就不是了~   3.单元剧。主cp串联全文,但在各单元里只起辅助作用,单元本身的主角是委托人(和他们的cp)们,所有委托人都是攻。番外才是主cp主场。   内容标签: 打脸 快穿 爽文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轶(yì),兰渡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狗血文变成打脸爽文   立意:不掌控命运,就会被命运掌控。 第1章 现代修真(1)   沈轶行走在殷家主宅外的园林之中。   左右山石玲珑,草木葱郁。   他神识往外蔓延,隐约听到有人讲话。   “不知道师兄还能不能好。”   “嘘,你可别这么说!师兄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不好?”   “也对。说起来,师兄伤成这样,宁道友怎么不在?”   “……”嗓音压低一点,“凌轻师兄伤得这样重,宁道友自是去给师兄寻药了。”   听到这里,话音就轻了下去。   沈轶知道,讲话者已经走出自己神识范围。   他叹了口气,用神识戳戳自己脑海中的光团,问:“这就是你此前说的,我的力量会被其他世界的天道意志压制?”   在沈轶出身的凌华大陆,他的神识可以绵延千里。哪像现在这样,讲话者不过走出百步,沈轶就听不到动静。   光团回答:“对。请宿主放心,宿主依然是大乘修士,只是暂时无法完全施展。”   沈轶笑了声,声音里却听不出喜怒,“暂时?”   光团平静道:“等这个世界天道的控制力下降,宿主就能恢复修为……”   沈轶眼睛眯了眯,没再讲话。   他对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还没有完全信任,连对方的名字都没记全。   倒是对方此前展给他的一段故事,让沈轶印象颇深。   按照系统的话,本世界中,有一个叫做殷凌轻的年轻人,正急需沈轶的帮助。   和已经挣脱天道束缚、可以自由穿梭于三千世界的沈轶不同,这会儿,殷凌轻刚刚生出一点反抗命运的念头,随时可能被压制。   沈轶要做的,就是帮助殷凌轻走出原本命运轨迹,与天相斗。   事成之后,本世界被削去的那部分天道能量会成为沈轶拿到的报酬。   至于「原本的命运轨迹」嘛——   殷凌轻,殷家少主,天才剑修。   他出身的殷家,是华夏最大的修真家族之一。传承千年,底蕴深厚。   他的本命灵剑赤霄,是当世罕见的法器,早已认殷凌轻为主。   这样年轻有为,自然让世人艳羡。   有志之士想成为他,志向没那么远大的,则想成为殷凌轻的准道侣。   没错,虽然年纪轻轻,但殷凌轻已经与人定下终身   他的准道侣宁星予一样是修士,来自另一个修真家族。   宁家是阵修世家。与崇尚「勤能补拙」的殷家不同,在宁家,所有在七岁那场测验中没有展露出操控灵气天分的子弟,都会被家族放弃。   宁星予就是被放弃的一员。   偏偏他是争强好胜的性格。长辈说他难以在阵术上有所成,他不听。   老师说他连灵气都无法捋顺,还是趁早回归世俗,他也不信。   可无论宁星予听不听、信不信,一次次失败还是告诉他,有些事情,他就是做不到。   宁星予终于开始颓丧。好在,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随口问宁星予,他为什么不干脆换一条道途?   宁星予由此茅塞顿开,转拜于殷家家主门下。往后日日勤修,十三岁时,就能每天第一个出现在演武场上。不到太阳落山,绝不离开。   宁星予的勤勉,被与他同岁的殷家少主看在眼中。   殷凌轻主动开始指点宁星予剑法,两人亦师亦友。   过了几年,爱情萌芽。   他们的感情过了明路。殷家家主对儿子有求必应,答应殷凌轻,会按照古制,为他和宁星予举行合籍大典。   这时候,宁星予找到了当年点醒自己的人。   他叫程斯彦,一样是修真家族的嫡系子弟,还是人人都有求于其的丹修。   程斯彦时常在外游历,博闻广见,很受修真界年轻一代推崇。   他比殷凌轻、宁星予大上两岁,但修为不及殷凌轻。   两边续起称谓时,一致决定,程斯彦与殷凌轻就以姓名相称。   倒是宁星予,年龄、修为都在程斯彦之下,正好叫他「程师兄」。   程斯彦则叫宁星予「小宁」。   两人再会,说起从前那次见面,都有感慨。   程斯彦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让宁星予成长到今天的地步。   宁星予也没想到,自己的恩人是人人向往的丹修。   这时候,西南出现妖兽作乱,殷凌轻赶去帮忙。   再回来时,他才知道,自己外出期间,程斯彦邀请宁星予加入了自己带领的游历小队。宁星予在外面走了一遭,大开眼界。   有了这番经历,宁星予与程斯彦关系更紧,甚至与其他程家子弟打成一片。   等到叙完话,各回各家,殷凌轻提出,虽然大典未办,但两人完全可以先去民政局领证。   现代社会,同性婚姻已经合法。虽然他们是「化外之人」,可法律、世俗意义上的姻缘关系,同样能成为连接两人的纽带。   殷凌轻满心以为,宁星予会惊喜地答应自己。可他兴致勃勃地讲完,宁星予竟然吞吞吐吐,满脸迟疑。   还是殷凌轻主动提出作罢,宁星予才重展笑颜。   殷凌轻失望之余,倒是没怀疑他们的感情出问题,只当宁星予是看重修道之人的身份。   殷家继续筹备着合籍大典。偏偏一波又平,一波又起。   政府传来消息,说东海上出现了一个新秘境。   几个修真家族派出代表,研究一番,发现新秘境对进入者的要求极高。   修为不能低于筑基,年龄却不能大于三十。   一番筛选下来,所有家族子弟中,只有殷凌轻与程斯彦符合条件。   修士们聚在一起商议,认为其中多半有诈。   可于私来说,谁不想从秘境中得到好处?   于公来说,夏国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新秘境。   无论如何,殷凌轻和程斯彦都得进去一趟。   修真家族做了许久准备,还让殷凌轻和程斯彦带上能够与外界沟通的法器水镜。   宁星予等人留在水镜之外,看着殷凌轻与程斯彦一路吃灵果,采灵草。与妖兽相斗,纳灵气为几用。   半个月后,殷、程二人逐渐接近秘境核心。   正当他们以为一切顺利、此前顾虑只是杞人忧天时,异变突生。   两人虽然一路留心,可还是着了道,各自重伤,落入陷阱。   外间修士只见水镜中的画面一晃,一个干瘦的老头儿出现在他们面前。   有人认出,这老头是一个曾经在夏国境内兴风作浪的魔修。   五十年前,被殷、程两家先祖一同封印在桃山脚下。可现在看,此人竟然逃脱封印,还蓄意报复。   魔修大笑,发出一阵桀桀怪声,“这殷家小儿,程家小儿,我是一样深恶痛绝。若让他们活着,我不高兴。   可若让他们一齐死了,也不算有趣。这样吧,他们是生是死,谁生谁死,就要你来决定。”   魔修说着说着,手指晃了半天,点中宁星予。   宁星予面色惨白。   程家人一样面色惨白。   其他修士看着程家人,露出同情目光。   可没人想到,宁星予竟说:“放程师兄!”   殷家人当场愣住,程家人大喜过望,其他在场修士则一脸讶然。   魔修倒是说话算数。有了宁星予这句话,他将程斯彦从秘境中抛出,殷凌轻却被他带走。   待到殷家连同其他修真家族斩杀魔修、将殷凌轻救出,殷凌轻已经经脉寸断,丹田破碎。   众人看到殷凌轻如今的样子,态度出现微妙变化。   此前,各个家族愿意掏出各样底牌救人,是图谋殷凌轻后日十倍、百倍报答回来。   可如今再看,他们算牌落空,殷凌轻显然不会再有突破。   修真家族虽然没有直接翻脸,但话里话外,已经开始催促殷家补全其他家族在这次行动中受到的损失。   殷家人倒是没打算赖账。可一方是伤重的殷凌轻,一方是各个家族掏出的账单。殷家主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正好这时候,外出找药的宁星予回到殷家。   不仅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方案,能解殷家主的燃眉之急。   原来那日魔修放了程斯彦不假,可程斯彦身上的伤不能说轻   ,一样危及丹田。   程家是丹修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钱财。他们提出,只要殷家愿意以家传的聚灵珠相赠,程家就会帮殷家还清所有债务。   宁星予回来传话,与殷家家主密谈良久。   光团给出的前情到此为止。往后一切,要沈轶自己探索。   沈轶琢磨着「聚灵珠」三个字,不太肯定地询问光团:“这个世界的聚灵珠,和我那边一样吗?”   他识海中的光团回答:“一样……”都是可以用来蕴养丹田的法器,“现在,殷家主将它放在殷凌轻的丹田中,给他续命。”   沈轶挑眉:“宁星予知道这件事吗?”   光团:“殷家家主已经告诉他了。”   沈轶:“他还是要把聚灵珠拿给程斯彦?”   光团不言。   沈轶知道,这是默认。   修士迈动步子,看起来慢慢悠悠。实则每一步跨出去,都离此前站的位置相差数十米。   他自言自语:“前面要救姓程的,还能算作知道丹修体弱,一旦留下就必死无疑,剑修还有可能多撑会儿。   “可现在,他明知道聚灵珠对殷凌轻的作用,结果还……”   沈轶停顿一下,问识海中的光团:“你说姓宁的已经要和殷凌轻举办合籍大典了?真的没记错人吗?”   按照宁星予的一番做法,要和他成为道侣的,是程斯彦才对吧? 第2章 现代修真(2)   沈轶不仅嘴巴上问,还一直用自己的神识在光团上戳来戳去。   光团完全没有脾气。无论沈轶怎么揉揉捏捏,都在尽职尽责地回答问题。   “没有错。殷凌轻和宁星予虽然还没有举办合籍大典,但在东方修真界看来,他们已经是道侣关系。”   沈轶:“你说「东方」,难道还有「西方」、「北方」、「南方」?”   他打岔,光团也不在意:“是的。考宿主刚刚开始任务,所以我选择了一个包含修真体系的现代异能世界……”   东方有修士妖兽灵植灵草,西方则有神父狼人吸血鬼,“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宿主可以探索、学习。”   沈轶若有所思。   他的神识从周遭花木之上扫过,聚拢在那些沈轶此前也留意到,只是不曾细看的东西上面。   路边的细柱,左右都缀着三个顶戴,往下又各有一团水滴似的琉璃;   神识不能及,目力依然至的高楼……   沈轶的神色静下。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罗盘,指尖引动灵气,罗盘上的指针开始乱颤。   进入这个世界至今,一炷香时间里,沈轶一直在殷家园林中转悠。到这会儿,总算有心分辨方向,准备接触任务对象。   他找出殷凌轻与宁星予当下方位,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   沈轶三下两下,将符纸折成一个小人。   注入灵气之后,小纸人开始在沈轶指尖扭动。   沈轶敲了敲小纸人脑袋,吩咐:“去吧……”   有他这句话,原本抱住头的小纸人站起来,两条短腿一前一后超前迈出,转瞬消失在沈轶面前。   纸人相当于沈轶的半个分魂。因身子小,承载的力量便小。   这么派出去干活儿,不会损伤沈轶的实力,也能承担一些简单工作。只是作用有限,又容易被人识破。   不过这个世界的修士实在太弱,沈轶自觉无需担心。   他让纸人盯着宁星予那边的状况,自己则殷凌轻的住处去。   离得近了,沈轶先闻到浓浓药味。   殷凌轻的确伤重,全靠聚灵珠和灵药吊命。   不巧殷家是剑修家族。   众所周知,剑修,穷。   他们不像阵修宁家,可以入世为富贾聚灵养气。也不像丹修程家,一炉灵丹,就引得所有修真家族争相追逐。   新世纪以来,殷家几乎没有攒下家底。   他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和政府合作,斩杀影响人民生活的妖兽。再要不然,就是出几个人,在重要场合充当保镖。   前者不赚钱,后者太丢份儿。其他家族出去,是给人当座上宾。他们出去,却要成为马前卒。   殷家子弟做了几次之后,没人愿意再接类似的活。   程家能借宁星予的口提出这笔交易,就是看准殷凌轻的伤能把殷家耗空。   想着这些,沈轶身形一晃,出现在殷凌轻床边。   他突然现身,殷凌轻被吓得不轻。   重伤的剑修身体不动,手臂却悄然往旁侧挪去。   沈轶也不着急。等殷凌轻面上流露焦灼,他终于含笑开口,问:“你在找这个吗?”   说着,沈轶摊开手,掌心里露出一张黄符。   原来早在殷凌轻开始摸索时,沈轶已经先一步用神识探去,将这张符纸拿到手。   黄符是一张单向传信符。不止符纸粗制滥造,画符之人一样水平不佳,上面的灵气完全锁不住。像是一台沙漏,每时每刻都在往散去。   在沈轶眼里,完全是张废品。   他只看了一眼,就失去兴趣,就将其捏成一团,扔到一边。   黄符滚到角落,殷凌轻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沈轶知道他怕自己,却不在意。   他只是来帮殷凌轻摆脱命运、与天相斗,不必多做其他。   既要改命,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明白殷凌轻原本的命运。   想到这里,沈轶一心二用,一面端详殷凌轻的伤情,一面联通纸人耳目,听起宁星予处的动静。   纸人从门缝钻进屋中时,殷家主正难以置信,不明白宁星予为   什么会为程家传这种话。   可随着宁星予条条分说,殷家主逐渐沉默。   到最后,他问宁星予:“只要将聚灵珠交给程家,程家就会给凌轻治伤……”   这个「治伤」,是指放弃为殷凌轻修复经脉,只专注治疗皮肉伤口。   能保住殷凌轻的命,也只能保住殷凌轻的命。   宁星予听了这话,断然回答:“正是……”   殷家主目露痛苦,喃喃说:“这……唉!还是要让凌轻来决定。”   沈轶听到这里,心头了然,低头询问:“你道侣要把你这颗聚灵珠拿走,你不愿意?”   殷凌轻错愕,过了好一会儿,才克制地说:“尊者一定搞错了。”   星予怎么可能把聚灵珠拿走?   倒是眼前这个人,来历不明,开口就是挑拨,十分可疑!   沈轶淡淡道:“一盏茶工夫后,你爹和宁星予会来告诉你这件事。”   殷凌轻听到这里,怒不可遏,斥道:“你在说什么?莫非你是那魔修同党,要来离间我和星予的关系?!”   沈轶看他,皱眉。   他又在识海中揉搓光团,询问:“他怎么好像完全不知道我要来?”   光团被沈轶的神识完全压住,像是一张圆圆的饼,摊在沈轶的灵台之上。   哪怕被这么对待,光团依然不生气,用一贯的平静嗓音告诉沈轶:“总部与殷凌轻建立联系的前提是他摆脱天道控制,现在殷凌轻并未达到标准。”   言下之意,沈轶这个帮手纯粹是「不请自来」,人家不一定领情。   沈轶听着,眉头没有并未展开,神识却挪去一些,饼一样的光团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像是明耀金轮,从他的灵台上升起。   沈轶决定更改自己的策略。   对于殷凌轻而言,他只是一个忽然出现、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沈轶十分宽容,想:换做是当年的我,有人对我直言此类事,我亦不会相信。   总归殷家主与宁星予已经在来的路上。要他们亲口对殷凌轻说出打算,对沈轶而言事半功倍。   想通此节,他身形又是一晃,消失在殷凌轻面前。   来无影,去无踪。   殷凌轻看着沈轶消失的方向,惊疑不定。   他心中焦急,想要提醒家人防备。   传信符被那人毁去,可他的手机还在枕头旁边。   殷凌轻艰难地侧过身,握住手机,想要拨出电话。   奈何电话拨出去,很快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殷凌轻看着空格的信号,额头突突。   好在不久之后,外间传来人声。   殷凌轻惊喜,张口就要喊话。可话到喉咙口了,他忽而停下。   刚刚那个怪人说了,一盏茶工夫后,爸和星予会来这里。   现在的确差不多过去十五分钟,而外间讲话的,的确是他们两个。   殷凌轻面色变化,闭上嘴巴。   他自忖:如果爸和星予不曾说起聚灵珠,就是我听信他人谗言,实属不该。   可如果他们说起……   不可能!   眼看殷家主和宁星予进门,殷凌轻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叫道:“爸,星予。”   殷家主看着儿子的状态,心绪沉沉。   宁星予跟在殷家主身侧,眼神复杂,轻声说:“凌轻,我听叔叔说了,你的伤……”   殷凌轻努力抬手。   宁星予会意,在床边坐下,握住殷凌轻的手。   殷凌轻安慰男友:“我没事……”   宁星予心疼道:“还说没事!你这样……唉!”   殷凌轻道:“星予,你不必多想。便是那魔修问我,我也会让他先放了程斯彦。”   虽然宁星予做出选择的时候,殷凌轻脑子的确「嗡」了一声。但他被救回来以后,日思夜想,还是逐渐想通。   谁都知道丹修脆弱。宁星予的选择,并非偏心程斯彦,只是让他们两个人都活着。   只是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感情上,想到此处,殷凌轻心头总是一阵发苦。   宁星予听在耳中,动容:“凌轻……”   殷凌轻说:“若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你莫要相信。”   宁星予听在耳中,咬咬牙,下定决心。   宁星予:“我此前外出寻药,找来找去,是找到一些灵植灵草,只是杯水车薪。   还是程叔叔请我去他家,才算有了眉目!凌轻,程叔说了,他愿意帮殷叔还债,也愿意帮你治伤。”   说话的时候,他两只手一起握在殷凌轻手上。   殷凌轻瞳仁一颤,尽量稳住语气,含笑问:“程家主当真这么说?”   宁星予露出一个笑容,说:“正是!只是——”   殷凌轻心头冰凉,问:“什么?”   宁星予斟酌,回答:“程师兄伤重,需用聚灵珠稳住体内暴动的灵气。”   时隔多日,殷凌轻脑子又「嗡」了一声。   他难以置信,涩声问自己认定的道侣:“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宁星予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殷凌轻说:“你这是要直接烧了我的「青山」!”他终于无法忍受,甩开与宁星予相握的手,在宁星予震惊、受伤的表情中再问下去,“你告诉我,程斯彦这会儿没有聚灵珠,那他的丹田还在不在?”   宁星予很是受伤,勉强回答:“在是在,只是……”   千疮百孔,岌岌可危。   殷凌轻痛声道:“程家主要救程斯彦,于是要用我的道途换程斯彦的道途。人心都是偏的,他偏自己儿子,是天经地义。   可你呢,星予,你是我的道侣!你在我和程斯彦之间,难道也偏心程斯彦?”   宁星予反驳:“怎会如此!”   殷凌轻直直看他。   宁星予深呼吸,眼中含泪,说:“凌轻,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只是想让你和他都好好的……”   殷凌轻不语。宁星予见状,又道:“你没了丹田,一样能继续练剑,只是不能再用灵气。程师兄却不同,他没了丹田,就再也无法炼丹!这哪里一样了?”   殷凌轻无言相对,一阵茫然,觉得自己仿佛从未真正认识眼前青年。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他被魔修抓走以来,殷家主像是苍老了二十岁。   大约是因为被宁星予伤得太深,这一刻,殷凌轻竟然心平气和,问殷家主,“爸,你也觉得咱们家应该把聚灵珠交出去吗?”   殷家主咬牙道:“凌轻,你若还想修行,那咱们家就是上天下地,也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你。”   殷凌轻心头发酸。   他小声叫了一句「爸」,殷家主看着儿子,叹一口气,再看向宁星予,说:“星予,你就拿这话告诉程家主。程小友那边,总能有其他办法。凌轻这里,却万万缺不了聚灵珠!”   宁星予还想再说什么,就在这会儿,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不过是丹田受损,哈,我当是什么大事,值得你们在这儿哭天抢地。”   殷家主、宁星予立刻警惕四顾:“谁?!”   “我……”   沈轶道……   话音落下,他显出身形。   沈轶坐在屋子里的小桌旁边,自来熟地端来茶壶,冲泡灵茶。   随着他的动作,漫漫茶香在屋中散开,灵气涌动,让屋中三人灵台一清。   这么一个一个泡茶动作,已经让殷家主看出,此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殷家主不敢怠慢,往前一步,拱手道:“敢问前辈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轶瞥他一眼,笑道:“不急,喝茶。”   说着,他往前一推,面前两杯茶飘到殷家主和宁星予面前。   殷家主当即拿起茶杯,不顾茶水滚烫,就要入口。   宁星予看着殷家主的动作,一样端起茶盏。   两人正要低头抿茶,却听沈轶再开口:“修补丹田本身不难。只是本世界灵气衰微,有些法门,恐怕难以用出。”   殷家主又抬头,急切道:“这?前辈,求你救救我们家的凌轻!”   沈轶看着他:“我还有个更简单的法子。只要寻一个与殷少主有因果羁绊之人,此人又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丹田让给殷少主,我便出一次手,为他和殷少主互换丹田。”   说着,他的视线在殷家主与宁星予之间打转。   沈轶:“我听你们的说法,你是殷少主的父亲,你是殷少主的道侣。这就好了,你们谁来?”   殷家主听到这里,目录喜色。   宁星予的手却是一抖,险些拿不稳手上杯子。 第3章 现代修真(3)   殷凌轻看着沈轶与父亲、宁星予讲话。   他依然对沈轶怀有警惕,但父亲好像已经全然相信他,把他当成救命稻草。   殷凌轻有心相劝。要张口,才发现自己竟被定住,动弹不得,遑论讲话。   有这么一遭,他更觉得沈轶图谋不轨。正心急如焚,殷家主已经断然道:“当然是我来!”   ——沈轶的修为高不可测,而殷家已经是穷途末路。这样的关头,如果再表现出怀疑,让高人不喜,岂不是害了儿子?   倒不如果断些,反倒能让高人开怀。   殷凌轻想明这些,心头更加酸涩,眼眶也跟着发酸。   屋中气氛渐沉,沈轶倒是半点不受影响,夸道:“好!有魄力,不愧是一家之主。”   殷家主叹道:“我一把老骨头,没了丹田,照样能管着家里大事小事。星予却不同,他还年轻。”   随着他的话,宁星予面色逐渐舒缓。   但他并不赞同殷家主的决定:“殷叔,你可别冲动!这位前辈……”   宁星予转向沈轶,像模像样地拱手行礼,“还没问过,您是哪派修士?”   随着他的话,沈轶看向他。   他神色并不凶戾,平平淡淡的一眼,却让宁星予有种自己从头到脚都被看穿的感觉。   宁星予面颊发僵,勉强继续讲话:“互换丹田一事,实在闻所未闻。”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后背冰凉,竟是被冷汗湿透。   沈轶笑道:“你现在听说过了。这法子最麻烦的一点,就是互换过程中,要消耗一枚聚灵珠。恰好,我听你们的意思,殷家是有一枚,这不就全了?”   宁星予瞳孔一缩。   他心中大叫:不行!如果聚灵珠没了,程师兄要怎么办?   再说,这人来历成谜,不知是善是恶,殷叔竟然信他信口开河?   他还要再说什么,可殷家主叫住他:“星予……”   宁星予一顿:“殷叔?”   殷家主想到儿子此前与宁星予的对话,眼神复杂,但不至于和一个小辈计较。   殷家主温声道:“前辈的话,你也听到了。这聚灵珠,是真的没法给程家。”   宁星予急声道:“殷叔!可是——”   殷家主说:“星予。凌轻想要修行,前辈可以让凌轻继续修行。既然有了治好凌轻的机会,总要试一试。”   宁星予听到这里,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   他看一眼殷家父子,再看沈轶,心头发慌。   到最后,还是吐出一口气:“殷叔,我知道了。”   殷家主又说:“程家主那边,应该还在等消息。程小友的伤势耽误不得,你还是尽快回去回话。”   话说得委婉,意思却是明晃晃的逐客。   宁星予心头愈凉。他原本的打算,是再在殷家留上两天,好歹看看沈轶是不是真能治好凌轻。   至于回话,传信符不能说吗?再不济,不能打个电话回去吗?   可殷家主是不打算留他了。   宁星予也没法死皮赖脸地待下去。他抿一抿唇,说:“殷叔说的是,我这就回海城……”   殷家主客气道:“那我和凌轻就不送你了。”   宁星予深呼吸,点头。   走前,他站在殷凌轻床边,说:“凌轻,你要保重身体。”   殷凌轻冷冷地瞥他一眼,没有回应。   宁星予不知道,这是因为殷凌轻还被定着,没法讲话。   他只觉得殷凌轻是真的对自己生气。   宁星予心如刀绞,闭了闭眼睛,起身离开。   他出了门,屋中只剩下殷家父子和沈轶。   殷家主迫不及待询问:“前辈!除了聚灵珠外,还需要准备其他什么吗?”   沈轶看着他,慢吞吞地笑了声:“哦,前面那些话,是我骗你们的。”   殷家主一愣。   他面上血色尽失,眨眼工夫,就从天堂掉到地狱。   这种时候,哪怕明知道眼前人修为高深,非自己能及,殷家主还是几乎发作。   可不等他再开口,沈轶话锋一转:“等到殷少主伤愈,我可以传授他一门彻底炼化聚灵珠的法门。到时候,聚灵珠就是他的新丹田。”   殷家主听着这话,眼睛一点点睁大。   沈轶笑道:“我看你们父慈子孝,该是好人家,这才愿意出手相助。前面说的,不过是试探。”   殷家主心服口服,剩下一点犹豫:“可是,凌轻的伤……”   要是殷家能治好儿子的伤,哪会拖到现在?   话音未落,就见到沈轶手腕一翻。   沈轶掌心上,悬浮着一枚白色丹丸。   浓郁的灵气药香从丹丸上溢出,上面华美的丹纹看得殷家父子头晕目眩,几临仙境,耳边仿佛有袅袅仙乐。   这是一枚极品回春丹。   同样的回春丹,沈轶芥子袋中还有几十瓶。   光团见他拿出灵丹,提醒道:“宿主。本世界中,灵丹的药效一样会受到压制。”   沈轶轻轻「哦」了声,尾音上扬,用神识问:“那被压制后的药效,够治好殷凌轻吗?”   光团回答:“不够……”   沈轶:“……”   光团建议:“宿主可以用这个世界的灵植、丹炉,重新炼一次回春丹。”   这么一来,灵丹的效用就能完全发挥。   沈轶听到这里,点头。   殷家父子眼看着他把那枚看起来就很了不得的灵丹收回去。   沈轶面不改色:“殷少主的伤,我是能治。只是,要你们准备一些东西。”   殷家主恍然:原来前辈刚刚拿出灵丹,只是展示实力。灵丹有千种万种,哪能一丹治百病?   他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前辈请说!”   沈轶将回春丹炼制需要的灵植一一告知,殷家主记下,点头。   就这样,沈轶留了下来。   从殷家离开后,宁星予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程家主。   他十分愧疚,“程叔,殷叔没有答应,出了一点意外。”   程家主听了前半句,正要冷笑,觉得殷家人不知好歹。可紧接着,他的面色一点点沉重。   来历不明、自称可以互换丹田的修士……   程家主的眉尖一点点拢起。   等到宁星予详细说完自己对沈轶的印象,程家主思忖片刻,吩咐:“星予,你买回海城的机票了吗?”   宁星予:“还没有……”   程家主:“这样,你就留在西城,等家里人过去。”   宁星予听着,知道程家主还是没有放弃殷家的聚灵珠。   他心头稍安,转而问:“程叔,程师兄怎么样了?”   程家主温声回答:“斯彦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一顿,“只是没有聚灵珠,他皮肉伤恢复得再好,都没有用处。”   宁星予抽一口冷气。   他忧心忡忡,一直到电话挂断,都显得失魂落魄。   程家人来的速度很快。   当天下午,他们就与宁星予会和。   几人在酒店里,取出法器,让宁星予回忆沈轶样貌。   宁星予回忆的同时,沈轶的模样出现在法器上。   程家人看着法器中的男人,讨论片刻,得出结论:还真没人认识他。   这按说是不可能的事。   建国以来,所有修士都会在政府登记。稍微有点实力的,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散修,都逃不过各个家族的关注。   如果沈轶修为平平,也还算了。可按照宁星予的话,这人的修为至少要高于殷家主。   到最后,程家人面前得出一个结论:“难道是从山里下来的老前辈?”   “有可能!”   如今灵气衰微,修士实力提不上去,再没有一闭关就是一两百年的事。可往前百千年,却并非如此。   可这么一来,程家人无从追溯沈轶身份。更没法知道,他是不是真能给人换丹田。   宁星予满心忐忑,听程家人讨论。   说来说去,为首之人沉吟道:“总该试探一下。”   话音落下,他看向宁星予。   宁星予会意,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   接下来几天,程家人四处联络。殷家那些「债主」重新聚在西城,准备二度上门催债。   与此同时,程家人也听到一些消息。   殷家主竟然在到处买药?甚至买下了一个丹炉?   程家人听在耳中,冷笑连连。私下讨论,也都在说殷家主自不量力。   谁不知道,只有程家得到了丹道传承?为此,其他修真家族平日里做事,总要问一句程家是什么意见。   可现在看,姓殷的是想自己炼丹?   荒谬!不知所谓!   宁星予听他们说起这些,心头却有隐约不安。   他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和沈轶打过照面的。殷家主不通丹道,可沈轶呢?   宁星予心头惴惴,私下和程斯彦视频时,不时透露一些。   程斯彦听了宁星予的担忧,反过来安慰他:“小宁,你这就是钻牛角尖了。如果那位前辈真的有这个本事,不是好事一桩吗?”   宁星予愣住,“好事?”   程斯彦:“他能救凌轻,当然也能救我。”   宁星予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恍然:“程师兄,你说得对!”   程斯彦微笑,转眼,见宁星予又露愁色。   “小宁?”   宁星予叹道:“凌轻好像误会了我和你的关系。”   程斯彦意外:“什么意思?”   宁星予解释:“那天在殷家,我和凌轻说起程叔的建议,凌轻很生气,问我,是不是在你和他之前偏心你。”   程斯彦不动声色:“你是怎么回答的?”   宁星予说:“当然是反驳啊!我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他在魔修手中选了程斯彦时,其他人回过神来,都夸他深明大义,不因为和殷凌轻的私情忘记大局。   只有选择程斯彦,才能让两个人都活着。   在这些话中,宁星予对殷凌轻的愧疚越来越少。   到现在,他一样觉得自己是做了「公正」的选择。   丹修炼丹,不可以没有灵气。从处理药材,到操控灵火,每一步都是高强度的神识活动。   可剑修不同,他这个被认定没有操控灵气天分的人都可以学剑,殷凌轻有什么不可以?   可殷凌轻居然怀疑起他对程斯彦的感情!   想到这里,宁星予最后的一点愧疚也没了。   他难过道:“我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他竟然不相信我。”   程斯彦安慰他:“小宁,你不要这么想。凌轻他受了伤,当然难受。”   宁星予叹道:“师兄,你真好。这个时候,还帮他说话。”   程斯彦笑道:“你不是说了?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我也一样,希望你和凌轻好好过。”   两人聊了一通,结束视频。   宁星予心头的郁躁被安抚很多,开始期待程家人「试探」的结果。   宁星予离开一周后,殷家迎来一波客人。   这次要债,人来得比以往都全。就连远在东北的御兽家族周家,也派了代表。   一群人坐在殷家会客室里,交换眼神。   按照程家的说法,如果殷家主这会儿已经是凡人了,就说明殷凌轻被治好。反之,则说明殷凌轻一人躺在床上。   现在看,情况是后者。   想到这里,赵家代表不客气地开口,问:“殷家主,我这次来,是听人说起,这些天,殷家买了不少东西?”   殷家主承认:“对。我找到一个古方,可以治好凌轻。”   赵家代表声音和软一点,但还是一针见血,问:“殷家主能肯定吗?”   要是真能治好,也还罢了。可要是治不好,那他们家岂不是再没了要回账的可能?   殷家主抿一抿唇:“肯定……”   赵家代表问:“好!只要殷少主能好起来,那我们家的账,推上一年半载,也不是问题。”   就算殷家没法偿还,不还可以直接让殷家剑修替他们做事吗?   “不过……”赵家代表话锋一转,“殷家主还是要说清楚,我们到底要等多久。”   殷家主微微一笑,“最迟就是这个月底了。”   赵家代表:“这个月底?十天之后?”   殷家主:“正是……”   赵家代表笑道:“那我便再等十天。”   有了殷家主这句话,一行要账者暂时被安抚、离去。   程家人隐在暗处,心头焦灼。宁星予更是嘴巴上起了一串燎泡,生怕耽误了程斯彦的伤。   好在以程家的家底,各样天材地宝灌下去,程斯彦的状况还算稳定。   可到底不能拖太久。   程家人与各家代表约定了十日之期。十日之后,如果殷家主依然完好无损,就说明沈轶是个骗子,根本没法治好殷凌轻!   说不定,当初宁星予看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殷家人拖延时间的一场戏。   这说法出来,连宁星予也有动摇。   惴惴不安中,时间转眼过去。   十日之后,各家代表再上门。   这一次,他们撕下了和气的伪装,咄咄逼人:“殷家主,这就是你说的治好殷少主?”   说话的依然是赵家代表。   赵家是符修世家,平日与程家关系十分紧密。   他得了程家主的授意,知道自己这次过来,另有一番任务:给殷家主施压,要他交出聚灵珠。   殷家主听着,皱眉:“赵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光道:“你当我不知道?那个号称能治好殷凌轻的「前辈高人」。”   他古怪地笑了下,嘲讽意味十足,“不是说了,要以殷家主的丹田来和殷少主交换?我们上次过来,殷家主可是自己告诉我们,距离殷少主被治好,还要十天。   可现在,十天过去了,殷家主完好无损。方才我们进门的时候,殷夫人也一样好好的当着修士。”   他这句话后,其他几家人七嘴八舌开口。   器修李家:“原来是这么回事!殷家主,你是被骗了吗?”   乐修孙家:“我倒是听说,那日殷家主情真意切,请「前辈高人」将自己的丹田还给殷少主。唉,可惜纵观古今,又有哪门哪派能做到这种事?”   当日在场的只有殷家父子和宁星予,他是从哪里「听说」这些话的,不言自明。   会客厅愈发嘈杂,赵光咳嗽一声,周围的声音轻了下去。   赵光嗤笑:“殷家主倒是一心为了儿子考虑。可要我说,殷少主但凡多考虑一下家中情况,就不会这么不懂事,霸着聚灵珠不放,连带着我们各家都受拖累。”   殷家主听着这些话,怒从心起,面色胀红,斥道:“赵光!你这话太过分了!”   在殷凌轻还没重伤的时候,旁人知道殷家出了这么一个天才,知道殷凌轻很有可能会成为未来的修真界第一人,哪个人在殷家主面前说话,不是客客气气?   可现在,赵光竟然直接顶了上来:“我这话哪里错了?诸位师兄……”拱手一圈,“你们说说,我这话,是不是极对?”   他话音落下,周围人却安安静静。   赵光一愣,还要再开口催促。可这时候,一股冷意从他背心蔓延开来。   有危险!   下一秒,只听「轰」的一声,一把剑凭空飞来,插在会客厅的茶几上,将茶几劈成两半!   赵光的冷汗骤然滴下。   灵剑赤霄,只认殷凌轻一个主人。   殷凌轻重伤的时候,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剑,静静躺在鞘中。   可现在,雪亮的剑锋一点点抬起,指着赵光。   一道嗓音从他身后传来。   “赵师兄说得不错,是我「不懂事」了。”   赵光僵硬地转身,望着身后青年。   殷凌轻!   修为之高,让他无法望其项背的殷凌轻! 第4章 现代修真(4)   这是沈轶来到殷家的第十七天。   十七天中,前一个礼拜,殷家主对着沈轶给出的单子,四处打探买药。   和程家人一样,殷家主也觉得沈轶是一个睡了一两百年的前辈大能。而这个想法,在买药过程中得到了许多佐证。   比如:沈轶要求里的那些灵植,很多已经随着灵气浓度变淡而消失。   比如:沈轶对丹炉的要求,与上古传说中的一样炼丹神器相符。   比如……   为此,殷家主和沈轶沟通数次,勉强在当世寻找效果差一些的替代品。   殷家虽然已经被掏空得差不多,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么不计花费地找寻,终于还是在第八天,找全了所有灵植,还买了一个据闻是程家老祖宗用过的丹炉。   沈轶对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满意,但也知道,殷凌轻的身体已经拖不下去了。   他起炉炼丹,当天晚上,殷家所在的西城下了一场暴雨。   电闪雷鸣之中,不少网友乐滋滋地录视频发微博,号称:“不知道哪个仙人在这里渡劫!”   这是世俗里的玩笑话,程家人没有在意,殷家人却愈发尊敬沈轶。   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乌云是在沈轶炼丹的过程中凝聚,第一道电光更是在丹炉打开的瞬间劈落!   这样的场面,他们仅仅在老祖宗留下的传说中听过。   有了回春丹,殷凌轻的身体完全恢复。   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说,他健康得能去跑马拉松。   接下来,以聚灵珠为基础,在殷凌轻的身体里构建出新的灵气运转体系。   到这时候,殷凌轻已经对沈轶心服口服。   他和父母一样,对沈轶恭恭敬敬,口称「前辈」。   沈轶给了他一枚玉简。殷凌轻按照他说的那样,把玉简贴在额头上,识海中就多了一套修行法门。   他闭关七日,再出来的时候,和今日一样,人未至,剑先来。   殷家夫妇喜极而泣,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哭过之后,再一起拜谢沈轶大恩。   这期间,赤霄剑始终徘徊在殷凌轻身侧。在殷凌轻起身时,剑柄还轻轻在主人身上蹭一蹭。   殷凌轻隐约感觉到,自己这次死里逃生之后,修为不退反进。而赤霄剑,似乎也有一丝不同。   到今天,听到赵光等人找上门时,殷凌轻正在演武场中练剑。   练到一半,赤霄剑嗡鸣不止。殷凌轻停了下来,看向会客厅方向。   他心有预感,干脆前来看看状况,恰好听到赵光的话。   殷凌轻震怒,赤霄剑感受到了他的心情,直接往赵光方向飞去。   等到茶几轰然倒地,全场寂静,殷凌轻冷笑着开口讲话。   赵光被赤霄剑指着,惊惧之下,险些浑身软倒。   眼见殷凌轻一步步朝他走来,赵光磕磕绊绊开口,声音都是虚的:“这不是……殷贤侄吗?”   殷凌轻不语。   赵光喉结滚动一下,心头大骂程家人给出的消息不靠谱。   殷家主好好的站在一边,殷凌轻的伤势却已经复原!   而他刚刚的话,无疑是把殷家人得罪惨了。   想到这里,赵光审时度势,态度骤然变化,脸上堆出一个谄媚笑容:“殷贤侄千万别这么说!是赵叔我不懂事,误信了外面的传言,实在不该啊!”   说到这里,赵光面颊一痛。   是赤霄剑从他身侧飞过,重新被殷凌轻握在手中。   剑身并未碰到赵光,可赤霄剑带着的凌厉剑气,却在赵光面颊上破开一道细细的口子。   鲜血从口子中流出。   赵光喉结滚动一下,浑身僵硬,彻底不敢动弹。   其他家的人看殷凌轻这样,哪里不明白,这是殷姓小儿在杀鸡儆猴?   有一个赵光顶在前面,他们好险没被殷凌轻针对。可眼看殷凌轻不仅修为恢复,甚至隐隐有更上一层楼的架势,孙家、李家人想到自己此前应和赵光时的话,悔不当初。   一室寂静,还是殷家主开口打破沉默。   殷家主斥道:“凌轻!你怎么能让赤霄伤了赵师叔的脸呢?”   这话说出来,明面上是说自家儿子不懂事。可实际上,却暗讽赵光不要脸面。   赵光听着,好像被迎面扇了十几个巴掌。   他脸上原本只有一道划伤,这会儿却整张面孔都胀得通红。   殷凌轻和父亲一唱一和:“爸,是我不对……”他注视赵光,“赵叔,我不该直接把你的脸弄成这副样子。”   赵光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挤出笑音:“没事。殷贤侄功力有所长进,这是大好事!”   殷凌轻微笑:“谢谢赵叔。”   话音落下,他越过赵光,走到自己父亲身边。   殷家主大笑一声,说:“凌轻刚刚好起来,这两日都在演武场练剑。方才也是一时没有收好剑气,大家见笑。”   他这么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只好各自拱手,一一祝贺殷家少主伤愈。   殷家主态度和煦,再说起此前家里那些「欠账」。   孙家、李家这些人此前气势汹汹,这会儿却悔不当初。   他们算是把殷凌轻得罪狠了!   要是知道殷凌轻可以恢复,他们怎么可能在他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就逼殷家主把家底掏出来?   殷家主对儿子介绍:“凌轻。当日孙家的师伯师叔们为了救你,拿出了三百块灵石,还有一个师叔受伤。”   孙家代表立刻道:“殷家主说哪里话!受伤的是我师弟,他自己修为不精,才在魔修的法阵里受伤,这关殷家什么事?”   殷凌轻听着,抱着剑,眼睛眯一眯。   他们此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在统计损失的时候,孙家人把从程家高价买中品回春丹的价钱也记在殷家账上。   可事实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位孙姓乐修的伤,只用下品回春丹就能完全治愈。   不过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孙家的态度摆出来,殷家主欣然说:“这真是……”   孙家代表又说:“三百块灵石,一大半是分给李家、周家、宁家……对了,还有整一百枚,是给宁家布置灵阵。   前面是我师兄算账,他糊里糊涂。殷家主今天说起来,我才知道,师兄竟然是把这些花费都算给殷家主!   我在这儿就做主了,殷家主还是像是其他家一样,给我们五十块灵石就好。”   他态度出来,殷家主也不推辞,笑道:“好……”   有了孙家代表作为范例,接下来,李家人、周家人,也是一样的态度。   压在殷家头上的债务大山骤然一轻。   殷凌轻的唇角微微勾起。   赤霄剑好像感受到了殷凌轻的心情,在他怀中再蹭一蹭。   殷凌轻感觉到,垂下眼看自己的老伙伴,若有所思。   会客厅角落,一个小纸人慢悠悠地飘在地上,失去灵气。   沈轶听了会儿殷家父子与其他家人谈话的场面,知道殷家主、殷凌轻两个完全能应对,也就不再挂心。   他这会儿很忙。   几天前,眼看儿子逐渐恢复,殷家主小心翼翼地问起沈轶的身份。   沈轶正要实话实说,就被光团制止。   沈轶莫名其妙,听光团说,总部有规定云云。总归一句话,他不能主动透露自己的身份来历。   沈轶干脆问:“那我要怎么说?”   光团说:“你不用说,看他怎么认为。”   沈轶在自己识海中审视光团。   正如殷家人对沈轶一无所知,沈轶对光团的了解也非常有限。   光团在凌华大陆破碎之后出现,开口就是问沈轶,这个世界已经开始消散,沈轶愿不愿意和自己离开。   沈轶问了一些问题,光团倒是一一解答。   从光团的话里,沈轶知道,有一个「总部」存在。   「总部」之下,有不止一个光团。光团们负责找寻像沈轶一样的逆世之人,带领他们进入新的世界,与天道争夺力量。   他的神识悄然将光团笼住。   光团好像全然没有察觉到危险,还在和沈轶说:“我为宿主挑选的这个世界,对于宿主这样的人,有专门——”   说到一半,沈轶的神识猛然冲上前去,化作一股凌厉的攻击力道,从光团身上穿过。   光团完全没有反应,继续讲话:“的应对规章,宿主不用担心。”   沈轶没有说话。   他还在回想自己刚才攻击光团时的感觉。   平常在神识中,他对光团揉揉捏捏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光团的存在。   光团柔软、好脾气地任他揉弄。不管被沈轶弄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在沈轶的神识从自己身上离开之后复原。   可刚刚不同。   他带有攻击性的神识直接从光团身上穿了过去,好像光团并不存在!   他琢磨着这些,在殷家主看来,就是前辈高深莫测,不愿多说。   殷家主更加小心,斟酌着告诉沈轶,政府曾经提出,如果有建国前就睡下的老前辈醒来,也可以去登记。   登记之后,会有专门的人员负责给老前辈介绍新世纪下的种种。从天上飞机,到地上火车,还有专门的「扫盲」课程。   沈轶听到这里,开始感兴趣,问起什么是「飞机」、「火车」。   殷家主打开手机,给他搜索图片。   沈轶看着他手上的小长方块,问:“这又是什么?”   殷家主再解释,「手机」是现代人用来远距离沟通的东西,相当于传信符、水镜……集各种功能于一身。   沈轶问:“是法器?”   殷家主摇头:“不是……”这又要牵扯科技文明和修真文明的不同发展方向。   殷家主尽量解释,可还是讲得乱七八糟。   沈轶听了一会儿,想到他此前说的「扫盲」,问:“我去上了那个「课程」,就会知道这些吗?”   殷家主点头。   识海中的光团也没什么反对意见。   沈轶拍板决定:“好,按照你说的,我去登记。”   殷家主说:“我这就去安排!”   过了好一会儿,殷家主离开了,光团忽然再度开口。   “我已经和宿主的灵魂绑定。宿主受到伤害,我一样会受到伤害。宿主可以信任我,系统永远不会背叛宿主。”   沈轶听着,轻轻「哦」了声,没有多说。   这是三四天前的事情了。   现在,沈轶正坐在教室里,按部就班地上课。   整个教室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他身前两米的地方,有一个智能黑板。老师在上面点一下,就有录好的教学视频播放。   「在山里睡了两百年,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沈轶从殷家的事情里回神,认真看起黑板上出现的场景。第一节是历史课,主要讲从沈轶「睡下」的年代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工业革命,资产主义兴起,战争……   蒸汽机,电力,信息革命。   沈轶惊讶。   沈轶赞叹。   沈轶在识海里戳一戳光团:“这个世界,是挺有意思。” 第5章 现代修真(5)   除了课程之外,政府还为「老前辈」沈轶提供了住所。   一间一百五十平的大房子,里面有各种现代化设施,所有设施配备专门的讲解法阵。   只要沈轶的灵气触碰到家具,法阵就会被激活,告诉他这些家具怎么用。   沈轶就这么过上了白天上课、晚上兴致勃勃地研究电器的日子。   他是大乘修士,不用睡觉,空出大把时间。   几天过去,沈轶已经熟练掌握了洗衣机、空调、电视机……等等家电的用法,并且为其中展现的「科技文明」啧啧称奇。   电脑和手机的使用还在摸索,不过也已经初见成效。   按照光团的话,这是一个对于沈轶非常「友好」的世界。   在这里,他有大把时间了解一个与自己此前认知完全不同的文明体系,为以后其他任务的完成做出奠基。   至于他来到本世界的「任务」,即更改殷凌轻的命运,沈轶自忖已经完成。   光团没有给出更多提示,殷凌轻也没有遇到再多困难。接下来的事,无论是「债务」纠纷,还是殷凌轻与宁星予的合籍大典是否继续举办,都与沈轶无关。   如果连这点小问题都应对不了,还拿什么与天相斗?   这天晚上,沈轶从食堂回来,一边回味刚才那顿干锅豆腐的味道,一边继续昨晚的工作。   政府设置的法阵被沈轶略作更改,这会儿偃旗息鼓,不会因沈轶的「大动作」而发出警报。   他盘腿坐在客厅,眼前是被拆成无数零件的电视。   沈轶手边还摆了几本大学教材,《电力系统概论》,《电力电子技术》等。   ——在了解到「电」的存在后,沈轶就有了这个想法。   他以器入道,又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逐渐接触了丹道、阵道等。不说样样精通,至少算是个全才。   在来到新世界后,沈轶已经展现了自己在丹道、阵道上的能力。现在做的,算是老本行。   他想要试一试,能否用自己芥子袋里的东西,以灵气作为能源,复刻出一台电视。   这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不过沈轶耐性十足,并不因失败而气馁。   每次房子炸了、沙发烧了,他都面不改色,在工作人员敲门之前将一切复原。   在被敲了两次门后,他干脆在房间里布置上隔绝外界观察的阵法,方便自己干活儿。   这已经是第五天。   沈轶面前漂浮着数个凌华大陆特产的矿物,手边则是从电视上拆下来的芯片。   以他的神识强悍程度,当然不用担心复刻芯片精度的问题。那么关键点就在于,要找到适配的材料……   沈轶的神识从几块矿石上慢慢滑动。   潮水一样的神识将矿石包裹、仔细分析其中形状。   他面前的书本「哗啦啦」地翻开几页,沈轶的眉尖一点点拧起,终于选定其中一块。   之后,灵火凭空燃起,将蕴含浓郁灵气的矿石融化,矿石熔液则慢慢变成电视芯片的模样。   沈轶神情凝重。   所有做好的零件在他面前一一散开,原本的电路则被一块上品灵石取代。   这已经是第十六次尝试了。沈轶反思了此前的每一次失败,一一更正,在脑海中做了成千上万此演练。   成败在此一举。   他坐在原处不动,零件却开始结合。   电视机初具雏形,一个一个零件被组装在一起。   到最后,一台「电视」出现了。   沈轶就唇角勾起一瞬,很快压下,纠正自己:不,这玩意儿应该叫做「灵视」。   他心念一动,「灵视」打开,接上信号,播放起节目。   光团夸他:“宿主真厉害!”   沈轶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抬起遥控器,调控换台。   按照白天上课的那些老师的建议,看电视也是一种了解当代社会的好办法。   光团在他的灵台上转来转去,给他撒花。   转到一半,沈轶冷不丁问:“你在开心什么?”   光团一顿,随即回答:“系统与宿主是一体的,系统会为宿主的成就感到开心。”   沈轶说:“你真的觉得「开心」吗?”   光团卡壳。   沈轶说:“你刚才给我的感觉,是我问了你这个问题之后,你开始考虑要怎么回答我。   之后,你「找到」了合适的答案——我们是一体的,你会因为我做出的东西而高兴。不错,有道理,但是,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的「程序」?”   光团沉默。   不再转动,而是静静地停在沈轶的灵台上。   沈轶淡淡道:“这两天,我大概了解了一下「系统」是什么意思。”   凌华大陆上没有「系统」这个词。而初次见面的时候,光团也没有就「系统」两个字做出更详细的解释。   在沈轶原本的想法里,「系统LD4971」相当于光团的名字,就像「沈轶」两个字之于他自己。   是在最近一段时间,他才知道,「系统」二字本身就有含义。   沈轶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强大的神识,可以让沈轶在短短两天之中学完本世界普通人从小学到高中的课程,目前已经向诸多科目的大学课程进发。   基于光团展现在沈轶面前的诸多能力、提示,沈轶认为,光团的全称应该是「信息系统」,可以储存、处理、输出、控制信息。   “是我的「程序」。”短暂地沉默——或者说“运算”之后,光团告诉沈轶,并且补充,“系统与宿主利益一致,以宿主的利益为第一导向,这是写在所有系统第一条编码中的信息。”   沈轶不置可否。   他说:“从我的识海里出去。”   光团回答:“抱歉,我做不到。”   沈轶挑眉。   具有攻击性的神识再度在他脑海中凝聚,变成一把长剑,指向他识海中的光团。   光团并不惧怕,而是说:“如果宿主的需要是毁灭我,我会直接消失。”   沈轶「嗤」地笑了声,说:“我这么重要?那「总部」呢?”   光团回答:“总部曾经进行过调研,并得出结论:以宿主的利益为第一导向的系统,在小世界中得到的力量远高于以总部利益为第一导向的系统。”   沈轶:“一家之言。”   他并不相信。   不过说到这里,沈轶识海中的灵剑还是逐渐消散。   他对光团的话持保留意见,不过当下来看,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沈轶话锋一转:“你是现在做不到,还是永远做不到?”   话题跳跃,不过光团未有疑问,直接回答:“现在……”   沈轶不轻不重地「嗯」了声,光团解释:“在宿主搜集的能量达到一定分量之后,可以开启「商店」,为我兑换一个身体。”   沈轶:“身体?人身吗?”   光团:“系统的身体由宿主指定。”   不只是人身。只要宿主愿意,系统可以以任何样貌出现在小世界里。   沈轶摸一摸下巴,“原来还能这样。”一顿,再拧眉毛,“我来决定你长什么样?有点麻烦。”   光团:“……”   光团:“宿主可以将样貌选择的权限交给我。”   沈轶笑了声:“你会有什么「想法」吗?”   光团:“我会直接变成宿主期待的模样。”   “哦……”沈轶说,“那我给你这个权限。只要你搜集到的力量够了,就从我的识海里出来。”   他的识海中,光团回答:“好的,宿主。”   天逐渐亮了,新的一天开启。   沈轶关掉「灵视」,将其塞进自己的芥子袋,又把房子里的电视机组装好,重新挂回墙上。   他愉快地站起身,态度轻松,好像方才与光团的对话里没有半点攻击、试探的意味,这会儿也能和光团拉家常,问:“我听他们说……”   指工作人员,“等我对「新世纪风貌」熟悉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去外面转转。外面的吃的,比这里的种类丰富很多,这是真的吗?”   凌华大陆上,修士辟谷,凡人在各方大能的争斗下朝不保夕,能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哪来的心思研究美食?   再加上食材少、调料更少   的原因,沈轶印象里味道最好的一顿饭,还是自己拜入琼天宗前,母亲用家里唯一一枚鸡蛋给自己煮的鸡蛋面。   这导致在食堂吃了第一顿饭后,他完全惊为天人,此后日日打去食堂打卡不辍。   到现在,他听了工作人员的话,自然有更多期待。   沈轶是这样的态度,光团更是对前面发生的一切毫不介意,用一贯的平静回答:“是的……”   接下来一路,光团给沈轶介绍了夏国的八大菜系。从煎炸炒烤,到煮焖蒸拌。   沈轶听在耳中,由衷地叹道:“真不错……”   这个世界中,虽然修真者的数量依然很少,但凡人们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智慧,构筑起与凌华大陆上的凡人们截然不同的生活。   而沈轶现在做的,就是适应、享受这样的生活。   他搭电梯下楼。电梯降到一半,政府配备给沈轶的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殷凌轻。   沈轶动也不动,手机从他口袋中浮出。   他的双手依然插在口袋里,手机却能贴在沈轶耳边。   电梯到了一楼,沈轶学着本世界中人们的习惯:“喂?”   “打扰前辈了……”殷凌轻依然恭恭敬敬,“有两件事——”   沈轶:“直说……”   殷家老宅之中,殷凌轻神情凝重,“程斯彦来了我家一趟,想请我爸和我给他牵线搭桥,把他介绍给前辈。”   沈轶笑了声,“你答应了?”   殷凌轻否认,说:“这种事,当然还要问过前辈的意见。只是……”   停顿一下,吐出一口气,“程斯彦大约看出我们家的态度。如果他想越过我们家,直接去找前辈,也很容易。”   沈轶已经在政府登记。客观上看,这的确是帮沈轶尽快了解现代社会。但无形之中,也会带来一点信息泄露的麻烦。   沈轶听着,不太在意地「嗯」一声。   殷凌轻点到为止。殷家态度明确,对沈前辈,他们要记恩,要捧着供着。   沈前辈有什么需要,他们都会肝脑涂地。但是,无论沈前辈要做什么,他们都绝对没资格有意见。   殷凌轻继续道:“第二件事。前辈,我们家抓住了一个小贼。”   沈轶:“小贼?”   殷凌轻说:“一个从西面来的小贼。前辈之前说过,对修真以外的文明很有兴趣,所以……”   所以他们把人抓住之后,先扣了下来,没有直接上报。   沈轶已经笑道:“好,我去看看。” 第6章 现代修真(6)   「小贼」是一个金发碧眼、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殷家父子将人捉住,锁在一个画地为牢阵中。   沈轶进门的时候,金发大汉还醒着,只是气息奄奄,胸腹处有一道深深剑痕。   他的伤口处偶尔冒起一点黑光,短暂止血。但在黑光散去之后,伤口就又恢复原状,血肉模糊。   金发大汉正在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殷家父子。   殷凌轻瞥他一眼,手扶在赤霄剑上。   赤霄在他掌心蹭一蹭,像是对自己昨夜的勇猛表现十分得意。   殷凌咳一声,捏住剑柄,轻轻斥道:“赤霄,别闹。”   赤霄这才平静下来,被殷凌轻挎在腰间,像是一把普通的剑。   见状,金发大汉的表情变成阴沉不定。   殷家主低声和沈轶介绍:“这小贼昨天夜里来我家。他带着不少东西,看样子,是针对凌轻。”   殷凌轻也凝重道:“他准备得非常周全。如果不是我最近又有进境……”   还是托沈轶那枚极品回春丹的福,“可能就着了他的道,被他抓走。”   父子二人对沈轶恭恭敬敬。察觉这点后,金发大汉的仇恨对象又多了一个沈轶。   他目光如火,死死盯着沈轶,张口咒骂。   听在沈轶耳朵里,就是「叽里呱啦、呜哩哇啦」。   沈轶:“……”   沈轶转头看殷凌轻,虚心求教:“他在说什么?”   殷凌轻尴尬,含混回答:“一些不太好的话。”   沈轶「哦」了声,倒是不意外。   他在殷家父子担心的目光内往前走去,踏入画地为牢阵中。   殷家父子抽了口冷气,金发大汉则露出兴奋目光,不怀好意地看着沈轶。   可很快,殷家父子发觉,随着沈轶进入,画地为牢阵似乎起了一点变化。   金发大汉依然被困,沈轶却行动自如。   意识到这点后,殷家父子愈发觉得沈轶深不可测。   原先以为沈前辈是丹修,可现在看,难道是阵修?他们这个画地为牢阵,可是宁家在殷凌轻筑基时送来的贺礼,不可谓不贵重。可没见沈轶有什么动作,阵法就被改了。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闭口不言。   至于沈轶,他在金发大汉身前半蹲下来,饶有兴趣地望着此人。   金色的头发,碧蓝色的眼睛……   略微发红的皮肤,比东方修士要轮廓分明很多的脸颊。哦,还有粗糙很多的皮肤。   在他的视线下,男人的身体开始战栗,愈多的血从伤口汩汩流出。   眼前的修士看起来普普通通,却给了卢卡斯此前从未体会过的压迫感。   就连聆听「祂」的旨意时,卢卡斯都不曾有过这样强烈的恐惧!   他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嗬嗬」的声音,沈轶觉得吵闹。   他眨动一下眼睛,卢卡斯顿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沈轶满意了,继续用神识检查他的身体。   虽然面容不同,但此人的筋肉骨骼与东方修士相差无几。   可是……   沈轶轻轻「咦」了声。   他戳一戳识海中的光团,很意外:“他没有丹田。”   光团回答:“对……”   沈轶心想,看来这就是所谓「修炼体系」的不同。   他继续观察,得出第二个结论:“但是他的确能使用灵气。”   卢卡斯胸口时不时冒出来的黑光就是证明。   沈轶开始追本溯源,很快有了新的发现,眼前微亮道:“他虽然没有丹田,可灵气竟然均匀地分布在他全身各处!”   因为此前和殷凌轻的打斗,金发大汉已经很虚弱了,身上的灵气也几近于无。   可就是这样薄薄一层灵气,却像是潮水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覆盖到他胸腹处的伤口,试图治愈金发大汉的伤情。   可一来,灵气不足。   二来,伤势太重。   每「治疗」一次,金发大汉就虚弱一分。   他身上的灵气不停流逝,伤口却完全没有好转的趋势。   这和沈轶此前的认知完全不同!   在凌华大陆上,修   士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引气入体。   所为引气入体,就是将周边的灵气引入经脉,汇于丹田。   而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经脉就越宽广。像是沈轶这样的,经脉宽阔宛若江海,灵气一刻不停地在其中奔涌。   凌华大陆破碎之后,沈轶来到殷家。   在殷家,他见到殷家主、殷凌轻父子,也见到宁星予、赵光等人。   这些人虽然修为低微,修行方式却与沈轶同出一源。   可现在,沈轶看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修炼方法。   可惜卢卡斯身上的灵气太少了,看不分明。   想到这里,沈轶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枚灵石。   灵石流光溢彩,出现的瞬间,一股浩瀚灵气从殷家主宅往外蔓延,瞬间吸引了观察着殷家的其他修士注意!   但沈轶对这些毫不在乎。   他捏碎灵石,让其中灵气进入眼前男人的身体。   殷家父子与卢卡斯一同惊愕万分,眼睁睁地看着卢卡斯身前的伤口恢复原状。   殷家主下意识地叫道:“沈前辈!你这是——”   话说到一半,被儿子拉住。   殷家主咬牙,咽下接下来的话。   卢卡斯则满心兴奋,一骨碌站起来,兴奋道:“原来你也是那位大人的下仆?哈哈,来,我们一起把那位大人需要的祭品抓回去,我不和你抢这份功劳!”   他不知道。这一刻,浓郁的灵气盘浮在他身上,让沈轶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另一种体系利用灵气的方式。   如果说东方修士以丹田为核心,在自己身体里织了一道网。那西方修士,就是在身体里简单粗暴地铺了一层水。   这么一来,操纵灵气的精准程度大大下降。但是,入门难度却低了很多。   想通此节之后,沈轶的神识来到卢卡斯大脑。   他审视着眼前金发大汉的识海,觉得这里只有一片荒芜。   没有道基,没有灵台,有的只是一片混沌。而在这片混沌之中,沈轶捕捉到了几丝思绪。   “我好起来了!哈哈,我好起来了!”   “一定是那位大人发现了我被这群狡诈的东方猴子抓住,所以请这位兄弟来救我离开!”   卢卡斯终于看向沈轶。   沈轶愉快地发现,用这种方式,自己可以直接听到卢卡斯的「意识」。   他用神识在金发大汉的脑子里回答:“不是……”   卢卡斯一愣,困惑地看着沈轶,说:“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沈轶面上的笑容扩大一些,宽容地看着眼前金发大汉,“我什么时候救你了?”   随着这句话,卢卡斯惊恐地发觉,刚才进入自己身体的力量竟然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抽干,重新回到那个男人手上!   新的灵石在沈轶掌心凝聚成型,再被他塞入芥子袋里。   眨眼时间里,卢卡斯浑身软倒,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也是在这个时候,卢卡斯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与沈轶对话的时候,沈轶从头到尾都没有张口!   沈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再问:“你说的「祭品」,就是殷少主吗?「祂」又是谁?”   卢卡斯冷汗涔涔,咬牙不厌。   “不愿意说啊……”沈轶叹道。   卢卡斯心头默念教义,祈求「祂」的庇护。   可这毫无作用。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沉重,魂灵却开始上升。眨眼工夫,意识竟然离开身体!   殷家父子对视一眼,从对方眸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震惊。   搜魂!   这是在上古才有的法诀。当代修真界中,所有人都以为这仅仅是传说。   可现在,他们竟然亲眼看到卢卡斯的魂灵出现在沈轶面前,面带恐惧,回答沈轶的问题。   沈轶重复:“「祭品」是殷少主吗?”   卢卡斯:“是……”   沈轶:“为什么?”   卢卡斯:“出生时间……方位……”   沈轶:“「祂」是谁?”   卢卡斯:“是至高无上的那位大人!”   沈轶嫌弃:“说清楚点,到底是谁?”   卢卡斯回答:“没有人有资格念出祂的名讳。”   沈轶「嗤」地笑了声,“你呢,你又是谁。”   卢卡斯脸上带出迷幻的微笑:“我是那位大人的仆人,是接引那位大人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是那位大人统治世界的助手。”   沈轶若有所思,卢卡斯则继续回答:“那位大人的铁骑终将降临,洪水与狱火会席卷整个世界!只有臣服于大人,才是唯一的出路!”   殷家父子不知道沈轶问了什么,却能听到卢卡斯的答案。   殷家主心惊肉跳,殷凌轻原本也有些不安。可他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就察觉到赤霄剑又开始嗡鸣。   殷凌轻:“赤霄!”   赤霄剑出鞘,静静立在他的面前。   殷凌轻盯着自己的老伙伴看了片刻,问:“你想要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和我一起战斗——对吗?”   赤霄剑凑来,剑柄亲昵地蹭一蹭殷凌轻颈窝。   这原本是严肃的场合,殷凌轻却被蹭的有些痒,原有的紧绷心情也放松下来。   他握住剑柄,低声安慰两句,总算把赤霄剑重新收进鞘里。   大约是因为吃下回春丹之后,从他身体里溢出的灵气影响到赤霄了吧。   这些天,殷凌轻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也许赤霄的表现,就和古籍中记载的一样,是灵剑生出剑灵的先兆。   虽然眼前情势危急,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可赤霄的表现,还是让殷凌轻多了一点期待。   他的手指在赤霄剑柄上一点点摩挲,感觉到赤霄的雀跃。   片刻之后,卢卡斯的魂灵重新回到身体。   金发大汉颤抖着睁开眼睛,望着沈轶,像是望着高不可攀的神明。   他忘不了刚才的感觉!   哪怕是与「那位大人」短暂交谈的时候,他都不会像刚才那样,宛若灵魂被拉入炼狱。   一室静默。   卢卡斯瑟瑟发抖,再不敢生出任何不敬。   沈轶问光团:“这个人说,他要用殷凌轻作为祭品,「接引」某个东西来到这个世界——这是要解开什么封印的意思吗?我怎么还是没听明白?”   殷凌轻走神,想:不知道赤霄的剑灵,会是什么样……   到最后,依然是殷家主咳嗽一声,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殷家主说:“沈前辈,这件事,恐怕还是得上报政府。” 第7章 现代修真(7)   沈轶无所谓地点头。   接下来,殷家主去联系政府人员,殷凌轻则留下来,仔细询问沈轶刚刚到底问了什么。   沈轶觉得麻烦,干脆要殷凌轻打开识海,自己把刚刚与卢卡斯的对话投影给他。   他话音落下,察觉到什么,视线往下一瞄,看到又要冲出剑鞘,却被殷凌轻死死按住的赤霄剑。   沈轶好笑,说:“这小东西倒是忠心为主。”   殷凌轻略有尴尬。   识海对于修士来说是比丹田更重要的地方。沈轶的要求,无异于要他把生死直接交托在他手上——   这对殷凌轻来说,其实无所谓,反正他已经见识过前辈的厉害,知道前辈一根手指就能捏死自己。但是,赤霄却担心他,想要阻止。   殷凌轻便担心沈轶生气。   不过沈轶作为器修,平日经常和诸多法器之灵打交道。他看赤霄剑,恰似看一个懵懵懂懂、天真不知事的稚童,反而比看殷家父子亲切。   沈轶道:“刚出世的剑灵什么都不懂。是非曲直,都要主人教导。”   殷凌轻听着,知道这是沈轶在指点自己。   他收敛心神,认真道:“是……”   沈轶说:“你想让剑灵嫉恶如仇,剑灵就会嫉恶如仇;你想让剑灵心狠手毒,剑灵也会心狠手毒……”   殷凌轻说:“这——当然不会!”   沈轶笑道:“赤霄剑已经认主。剑灵以后是什么样,全看你的心情。”   殷凌轻抿着唇,不多说话,心底却暗暗立誓,一定要让赤霄剑成长为刚正不阿的一代侠者。   末法时代,人类修士的寿命至多只有两百年。很多年以后,他已经不在了,赤霄依然能守卫人间。   他思索这些,转而主动道:“前辈,请把你刚刚和这个小贼说了什么投影给我吧。”   这一次,赤霄剑倒是没有更多动作。   沈轶颔首,他方才与卢卡斯的对话出现在殷凌轻的识海当中。   殷凌轻这次听明白了沈轶的问话,结合卢卡斯的回答,神色更加凝重……   当天下午。   国家特殊事件处理处的处长、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来到殷家。   他们不止人来了,还带来很多其他资料。   早前,为了查明卢卡斯的身份,特案处向西方教廷发出了信息共享的请求,很快收到回复。   原来卢卡斯是一个西方黑道组织的成员,他所在的组织成员全部修习黑暗魔法,信仰恶魔。   组织迄今以来的活动,都是为了将恶魔召唤到人间。   教廷一直在追查这个组织,也破坏过几次他们的行动。但从卢卡斯出现在殷家来看,他们为祭祀做的准备已经走到最后一步。   看到特案处发来的卢卡斯照片后,教廷大喜过望,问他们为什么能抓住此人。   教廷的反应,让特案处意识到事关重大。简单地和殷家主商量过后,特案处把一切都如实告知教廷。   教廷再发来回复,就是希望殷凌轻配合,以身做饵,帮助他们找恶魔组织的根据地,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特案处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回复,这件事,需要看殷家人的意见。   虽然顶着「国家」的名头,但特案处的成员们大部分是普通人,主要负责行政手续上的工作,只有几个外勤小组中存有散修、妖修。   他们与修真家族之间的关系更倾向于合作者,而非上下级。   平常哪里出现妖兽作乱,特案处会给临近的修真家族发函,请他们帮忙除妖。   另外,特案处培训外勤、修真家族训练子弟,也都需要对方帮忙。   这会儿,所有人坐在一起,特案处将教廷那边的意思摊开给殷家,同时表示:教廷那边也已经来人了,算时间,应该还在飞机上。   殷家主心情沉沉,看向儿子。   殷凌轻正低头翻看资料。   从教廷掌握的信息来看,他已经是最后一波「祭品」。   在他之前,恶魔组织已经在世界各地抓了上千个未成年女孩,另有上千个青壮年纪的男性。   教廷救出了一   些人,但这些人的身体、心灵都受到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哪怕是在离开恶魔组织一年、两年之后,他们依然沉浸在过去的噩梦里,无法正常生活。   Pad上的照片血腥、残忍,不堪入目。   但殷凌轻还是看了下去。   室内安静,赤霄剑安慰地用剑柄蹭一蹭主人的手。   殷凌轻看到最后,见到一个深坑的照片,里面满是被火烧成炭的人。而从验尸报告来看,这些人被烧的时候还活着……   殷凌轻咬牙。   会客厅之外,响起一阵潇潇林声。   剑气无形释放,无数树木轰然倒下。   而殷凌轻抬起头,回答:“我去……”   殷家主听着儿子的话,沉默片刻,转而笑道:“好!”   他原本就知道,儿子一定会答应!   剑修的剑,是为了荡平世间不平而存在。凌轻这会儿身体康复,修为更上一层楼,哪有拒绝铲奸除恶的道理?   特案处的工作人员们则对视一眼,说:“那我们就先把殷少主的决定告知教廷了。具体的行动安排,还要他们负责。”   殷凌轻点头,将Pad还回去。   两边又商量了一会儿,主要是关于教廷人员来到西城之后的食宿安排。   沈轶听着,轻轻打了个呵欠。   特案处的人说完要紧事,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工作人员问沈轶,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回去。   沈轶目前住的地方,正是特案处的职工宿舍。他平常吃的食堂,则是特案处的员工食堂。   沈轶先点头,再问:“什么是「黑暗魔法」?”   在场所有人一愣。   沈轶再问:“什么是「恶魔」?”   特案处成员和殷家父子面面相觑,后知后觉:沈前辈刚刚醒来不久,算时间,他在上的课的确还没到介绍西方修行体系的时候。   特案处工作人员咳嗽一声,说:“等回去之后,我们请人给您讲讲。”   沈轶欣然点头,和殷家父子挥手告别。   他回到特案处大楼,果然是先上课。   讲课老师告诉沈轶,就像是东方修真界的修士分为「道修」和「魔修」,西方那边,也分为「光明魔法」和「黑暗魔法」。   目前有些研究认为,「魔法元素」和「灵气」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不过还没有确切证据。   沈轶听前半段,点点头。听后半段,在神识里戳光团:“我把灵气灌给那个金毛男,他可以直接用,这算是「证据」吗?”   光团尽职尽责地回答:“当然算……”   讲课老师没有发现沈轶的走神。   他还在说:“至于「恶魔」……据现有的研究来看,实质上是一种力量的凝聚体。”   沈轶若有所思,提问:“它们有自己的意志吗?”类似于剑灵?   讲课老师:“从教廷的记载来看,答案是「有」。但是,上一次「恶魔」出现,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而西方的记述……”耸耸肩,“总会有很多夸大的成分。”   沈轶点头。   一堂课下来,他脑海里有了点大概思路。   之前殷凌轻翻看Pad中内容的时候,沈轶也用神识把里面的资料扫过一遍。   对恶魔组织而言,他们是在「祭祀」。但从沈轶的角度来讲,他们的行为,是在加重恶意的凝聚。   从这个角度来说,不出意外的话,「‘那位大人’的降临地点」,应该是一个古代战场。   等到下课,沈轶兴致勃勃地对光团说:“殷小友行动的时候,我也过去看看。”   光团赞同:“宿主的确应该跟去。”   沈轶意外。   他走进食堂,端详着今天的菜单,同时一心二用,问光团:“这是你第一次说我「应该」做什么——这件事,和殷凌轻的命运有关?”   说着说着,沈轶思路更深。   如果几周之前,他没有出现在殷家,赵家、孙家人大约依然会气势汹汹地「要债」,甚至态度更加恶劣。   这么一来,哪怕殷凌轻再不愿意放弃道途,他也不会眼看着父亲被为难。   结果很有可能是他答应程家,用聚灵珠,换自家债务全清,另外接受程家赠予的保命灵丹。   而在他变成普通人以后,卢卡斯来到殷家。   他当然可以顺利带走殷凌轻!   沈轶眸色一沉。   光团开口:“宿主的想法没有错。”   沈轶哼笑一声,站在打饭窗口前,对里面的阿姨说:“我要一份小龙虾,一份梅菜扣肉。哦,还有一份蚝油生菜。”   识海里则问光团:“这些事会在另一个世界发生吗?”   光团否认:“没有「另一个世界」。”   沈轶看着餐盘被填满,阿姨还笑呵呵地问他米饭够不够。   沈轶认真回答:“如果不够的话,我待会儿再来加。”   他端着餐盘,找了一个空处坐下。   沈轶:“如果没有「另一个世界」,你为什么会知道殷凌轻之后会经历什么?”   难道“系统”和其背后的「总部」拥有操纵时间的能力?   如果真是这样,他恐怕要重新评判自己识海中那团东西的威胁性。   光团却打断了沈轶的思路,回答:“通过计算。”   沈轶挑眉。   光团:“宿主扔一块灵石出去,会提前知道灵石会落在哪里。”   沈轶沉吟,“所以?”   光团:“宿主对卢卡斯搜魂,而卢卡斯必然无法承受这份痛苦,将自己的目的据实相告。”   至于沈轶能不能听懂,就是另一回事了。   光团:“程斯彦被殷家拒绝,必然会来这里找宿主……”   沈轶听着,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   光团:“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有迹可循。宿主自身也可以对殷凌轻往后的命运做出推断,那系统搜集了更多材料、信息之后,当然可以得到更全面的「结局」。”   沈轶:“按照你的「计算」,殷凌轻的结局会是什么?”   光团回答:“他会认同,自己不该拒绝宁星予。他会后悔,觉得自己之前对宁星予的态度太恶劣。   在宁星予维持与程斯彦「君子之交」的同时,他会妒忌,也会无可奈何,不敢阻止,唯恐被宁星予抛弃。”   沈轶干巴巴地:“哇哦——他的修为还会恢复吗?”   光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宿主很快就会知道了。”   沈轶笑了声:“和我卖关子?”   光团一本正经:“系统只会计算出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但也要受到概率因素干扰,不能肯定。”   这句话,沈轶信了一半。   他没再多问。   吃完饭后,他把餐盘放回回收处,旧话重提。   “你说,程斯彦现在会在我家门口等我?”   光团纠正他:“我没有这么说,但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高达99.8%。”   沈轶:“但我不喜欢有人来添麻烦。”   光团:“相信宿主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沈轶眯了眯眼睛,没有否认。   他走出食堂,身形一晃,直接出现在住处。   重重法阵之下,一只蚂蚁都爬不进沈轶这间房子。   程斯彦带着重礼,站在屋外,等了整整一夜,都没有看到沈轶回来。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程斯彦面色苍白,在身侧其他程家人担忧的目光中咳嗽数声。   等到把手从唇边拿开时,他手上已经沾了血。   他身边的人关切地叫道:“少主,您怎么样了?”   程斯彦闭了闭眼睛,嗓音温和无奈,回答:“看来前辈有事,彻夜未归,咱们就先回去吧。” 第8章 现代修真(8)   程斯彦回到酒店,宁星予立刻迎了上来,很期待地问:“程师兄!前辈那边……”   有没有说可以帮你治伤?   他话说到一半,看出程斯彦脸色不好。   宁星予一顿,嗓音轻了许多,变成担忧,“程师兄?”   程斯彦没有开口,反倒是他旁边的程家人扶着他,说:“宁道友,先让我们少主坐下。”   宁星予回神,忙说“对”,看着程斯彦在沙发上坐下。   程家人又取出一枚灵丹,化在水中,端给程斯彦。   程斯彦喝了丹水,面色好一些,没有之前那么苍白。   他对上宁星予的眼神,静了静,垂下眼,看起来失落,可还是尽量露出一点笑,说:“前辈一晚都没有回去。”   宁星予轻轻「啊」了声。   这么说来,程师兄是干等了整整一晚?   他顿时开始心疼,不赞同道:“前辈没有回去的话,你应该回来呀!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可以……我说你们……”   宁星予看向忙里忙外的程家人,“你们也不劝劝程师兄?”   程斯彦叫他:“小宁,是我要等前辈。”   宁星予回头,眉毛纠结地拧在一起。   程斯彦还是温温和和,问他:“小宁,你再和我说说那天的事情。”   宁星予:“那天?是我去凌轻家的时候?”   程斯彦回答:“对。你好好想一想,殷家主和凌轻是真的不认识沈前辈吗?”   宁星予咬着下唇,有些不明白:“程师兄……”   程斯彦深呼吸一下,说:“沈前辈虽然没有回去,但是,昨天晚上,有人在食堂看到他。”   宁星予瞳仁蓦地缩小。   他不是傻子。程斯彦这么说了,宁星予就明白:“所以他明明就回特案处了!但是他有意避开师兄你!”   程斯彦看着他,轻声细语:“也不一定。兴许是临时有其他事,所以又离开特案处。”   宁星予忧切不已,“怎么会这样?”   程斯彦说:“所以我想,也许沈前辈与殷家有什么故交。”   宁星予一点就透:“是殷叔他们不愿意让沈前辈帮你?他们怎么能这样?!”   宁星予义愤填膺。   程家在殷家最落魄的时候伸出援手,雪中送炭。虽然凌轻闹情绪,沈轶又突然出现,让殷家到底没有接受程家的好意。   可是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起码不应该「升米恩、斗米仇」啊!   宁星予想到这里,又气又急,“我就说!如果他们真的不知道沈前辈是什么来历,殷叔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答应沈前辈互换丹田!   而且到最后,殷叔也没有和凌轻换丹田。现在想想,他们根本就是在合着演戏,想看我笑话吧!”   程斯彦看他面色变换,劝他:“小宁,你不要这么想。”   宁星予回神,看着程斯彦,心情沉沉下坠。   他眼圈发红,问:“程师兄,是不是我连累你?因为凌轻觉得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所以不愿意让沈前辈给你治伤……”   程斯彦沉默。   他不讲话,却又咳嗽了两声,又一次咳出血来。   程家人呼啦啦地围上来,将程斯彦包围其中,宁星予就被挤了出去。   他急的团团转。往后,眼见程斯彦再喝了药,被程家人抱到床上睡下,终于咬咬牙,离开酒店。   不可以这样!   他和殷凌轻之间的事情,和程师兄有什么关系?   凌轻从前也是爽朗、大气的一代少侠。一次重伤,怎么就让他变成这样……   宁星予想着这些,来到殷家。   他毕竟是殷家弟子,又与殷凌轻关系特殊,当然没人拦他。   但是等到见了面,宁星予才发现,殷家竟然来了客人。   是几个外国人。   那几个外国人对殷凌轻非常客气,开口就是夏国语言,把他叫「殷先生」,还拿出不少珍贵的法器给他。   宁星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莫名其妙时,特案处的工作人员先看到他。   殷家人这才留意到宁星予。   因为之前的事,殷家主对宁星予的   观感已经很差。   儿子重伤之初,宁星予离开殷家,还能说是给凌轻找药。   可接下来,沈前辈出现,宁星予去给程家人复命至今,也有二十余天。   这二十多天里,宁星予竟然还是没想到要回来看看凌轻!   这是当道侣的态度吗?   唯一让殷家主欣慰的,就是儿子大约也是被宁星予伤透了心,平日已经不再多提起宁星予。   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地淡化宁星予和自家的关系。他就当没有过这个徒弟,凌轻也不必在宁星予身上多耽搁。   殷家主咳一声,说:“星予。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边有事。你有什么事,就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他说得含含糊糊,旁边的特案处工作人员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宁星予能够猜到,应该是又有什么任务要殷凌轻去完成。   他没有兴趣打探这些。   最要紧的是程师兄的伤越来越重,耽误不得。   宁星予提出:“凌轻!我能和你单独聊一聊吗?”   殷家主皱眉,其他人则看向殷凌轻。   殷凌轻看了宁星予片刻,点头,说:“好,我们出去谈。”   宁星予勉强笑一笑,和他出门。   两人来到殷家的一个小茶室。   殷凌轻没有坐下的意思。门一关,就直接开口:“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宁星予咬咬牙,往前一步,倔强地看着殷凌轻。   他说:“凌轻,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误会我和程师兄!但是,你怎么可以不让沈前辈给程师兄治伤?!”   殷凌轻看着他,没有讲话。   反倒是赤霄剑嗡鸣一声,隐隐有出鞘之势。   剑气在这间不大的茶室之中溢散,宁星予的腿肚子开始发软。   他之前只见过殷凌轻是怎么一剑斩万邪,当下却第一次被赤霄剑针对。   宁星予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他不知道赤霄剑近来生出了懵懂的神智,只当这是殷凌轻也恼恨上自己。   宁星予不可思议地看着殷凌轻,嘴唇颤抖,眼圈又一次开始发红。   但是这一次,他苦苦支撑,不想让自己流露出一丝软弱。   宁星予质问:“这就是你的意思吗?你不但不让沈前辈给程师兄治伤,还这么……这么对我……”   殷凌轻眼皮颤动一下。   宁星予只当他是心虚。   可到了这一步,宁星予已经心灰意冷。   他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口中道:“凌轻,我最后叫你一次凌轻。我们认识十多年,在一起也有八九年。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性格刚正不阿,遇事时总想他人更多。可是,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宁星予福至心灵。   他问:“是因为那个魔修吗?你被他抓走的时候,被他的魔气侵染了?殷凌轻,你要还是想当殷家少主,就快点把这件事告诉殷家主!把你体内的魔气逼走!否则的话,你以后一定会酿成大祸!”   宁星予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烈。   直到殷凌轻冷不丁开口:“说够了吗?”   他讲话的时候,手握在剑柄上。   宁星予瞳仁一颤,觉得这是在威胁。   他怒视殷凌轻:“你拔剑啊!殷凌轻,你还想砍了我吗?!”   殷凌轻一顿,竟是笑了。   他说:“你以为我要拔剑?”   赤霄听着宁星予之前那番颠倒黑白,被气得狠了,整把剑都在颤动。   如果不是殷凌轻按着,赤霄剑能直接从剑鞘里飞出来。这么看来,似乎反倒如宁星予所愿。   不过殷凌轻没打算松手。   赤霄是他的剑。而他的剑,不能沾「无辜者」的血。   宁星予再白眼狼、再指鹿为马,至少他没有真的害了什么人。   殷凌轻道:“沈前辈有什么打算,那是沈前辈的事,我有什么资格僭越?”   赤霄剑安静了,可宁星予不觉得安全。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而他完全没有能力、没有办法阻止。   他只能眼睁睁看殷凌轻开口,失望至极地告   诉自己:“我没有想到,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宁星予脑子「嗡」了一声,半是困惑,半是恼怒。   难道不是吗?   难道他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不、不可能!   殷凌轻:“既然你对我这么失望,我也对你很失望。宁星予,宁道友。你和我之间的婚约,以后就不用再提了吧?”   宁星予脱口而出:“不!”   他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啊。   为什么殷凌轻要这样?!   殷凌轻平静地看他,说:“你和程师兄之间,也许真的是我误会。不过以后,你和我之间再也没有关系。你要不要和程师兄在一起,要不要和其他人在一起,都与我无关。”   宁星予颤声说:“凌轻,你?”   殷凌轻安静片刻,说:“你也看到了,我又有任务要做。宁道友,我就不送你了。”   宁星予说:“我还是殷家弟子,你怎么能这么说?”   殷凌轻看他。   宁星予意识到什么,艰涩地说:“不……”   殷凌轻再没开口。   他走出茶室,回到会客厅。   路上,赤霄剑到底从剑鞘里飞了出来。   灵剑绕着殷凌轻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面前。   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蹭一蹭殷凌轻的颈窝。   殷凌轻被蹭得发痒,笑道:“你这是安慰我?”   赤霄剑点一点。   殷凌轻窝心不已,笑道:“好啦。接下来,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当天下午,殷凌轻就坐上了飞往欧洲的飞机。   同行的还有教廷来人,再有,就是沈轶。   沈轶第一次乘飞机,十分新奇。一路上,用神识把整艘飞机摸索了百八十遍,在识海中将其拆拆装装。   外表上看,他一直在闭目养神。   其他人也不打扰。   等到下了飞机,卢卡斯被带上来。   不知道就教廷那边对他做了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是在梦游。   一直等到教廷的人离开了,卢卡斯眼神一清,狞笑着看着殷凌轻,说:“有了你,大人就可以降临了!”   沈轶看着这一幕。   他隐去身形,靠在自己的一个代步法器上,看卢卡斯带着殷凌轻赶路,与其他恶魔组织的人会和。   恶魔组织的人大大夸奖了卢卡斯。一行人来到一个古堡地下室,准备开始仪式。   沈轶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和识海里的光团抱怨:“这里也太……”   不像是沈轶原本猜测中的古战场,而是一个处刑室。   他慢悠悠地端详,教廷的人则埋伏在外,时刻准备开始行动。   召唤仪式很快开始。   殷凌轻被放在一个法阵当中。随着恶魔组织成员们的吟唱,一股浓郁的黑光从法阵中冒出。   沈轶没有插手的打算。   目前的状况,还在教廷与殷凌轻此前商量过的范围内。   他作壁上观,更多心思,放在研究法阵构成上。   虽然与夏国修士用的阵法不同,里面加入了六芒星元素,看起来花里胡哨。但是,在沈轶眼里,两边的阵本质上是一样的。   他看着看着,逐渐有些出神。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沈轶第一次感受到了「顿悟」。   天地规则在这一刻与沈轶共鸣,他畅游其中,乐趣无穷。   只是这样的乐趣,并没有持续多久。   到了某一刻,沈轶心神一震,睁开眼睛。   他面前的景象已经全然不同。   恶魔组织的成员们七窍流血,倒在一边。   法阵破裂,殷凌轻躺在其中,倒是没受到什么伤害。   只是——   沈轶的眼睛轻轻眯起。   他看着殷凌轻身上那个容貌昳丽的青年。   无边剑气从青年身上溢出,又在快要触碰殷凌轻的时候,被小心翼翼地收起。   青年拉着殷凌轻的领子,看起来慌乱又无措:“主人!你醒醒啊主人!”   如果不是旁边那些恶魔组织成员身上全是七零八落的剑伤,沈轶恐怕也要相信,这个青年十分无害。 第9章 现代修真(9)   在青年的摇晃中,殷凌轻的眼皮颤抖,缓缓醒来。   睁眼的瞬间,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想要翻身跃起。可动作到一半,就被身上的青年压了下去,重新躺回地上。   殷凌轻:“……”   他瞪着身上的青年,想要调动灵气,召唤本命法器。可与往日不同,这一次,赤霄竟然没有出现。   反倒是他身上的青年喜出望外:“主人!你终于醒了!”   说着,青年身体软下来,贴在剑修身上,殷凌轻整个人都僵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意识到:这个青年的气息,非常熟悉。   把自己叫「主人」,喜欢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   殷凌轻沉默片刻,不太确定地问:“赤霄?”   青年:“嗯!主人!”   殷凌轻面颊抽搐,抓住青年后领,把人拉远一点。   青年愣住,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委屈,眼巴巴叫:“主人……”   怎么不让蹭啦?   殷凌轻抽一口冷气,开始头疼。   他维持着揪住青年衣领的姿势站起,环顾四周。   几乎是同一时间,教廷的人从外面冲了近来。   他们起先如临大敌。可进门一看,只见到破损法阵中间的殷凌轻与陌生青年。再有,就是周边乱七八糟倒着的恶魔组织成员。   一双双警惕的眼睛落在赤霄身上。   赤霄察觉到了教廷人员的敌意,面色微沉,袖口鼓荡,又有剑气溢出。   殷凌轻斥:“赤霄!”   赤霄一愣,转头看他,小声叫:“主人?”   两人的对话落入教廷成员耳中。   教廷成员中,有懂夏国语言的人反应过来,放下手中银枪,谨慎地问:“殷先生,这位是——”   殷凌轻有点头疼,“是我的灵剑。”   教廷成员恍然,低声用当地官方语言对周围人说了几句。   人们再看赤霄时,眼里没有了警惕,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围了上来,开始询问殷凌轻,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凌轻先看赤霄一眼,见赤霄被围得警惕,整个人——整把剑——都呈现出一种即将炸毛的气质。   往后,在众人偷摸摸看向他的惊叹目光中,赤霄又犹犹豫豫地平静下来,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   再到对上殷凌轻的视线,赤霄眨巴眼睛,特别灿烂地朝他笑一下,眉目生辉,做口型:主人——   教廷成员里,有人憋不住地赞叹:“我之前学习夏国语言时,也读过一些夏国古典文学著作,「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原先想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可今天才知道,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人!”   其他人纷纷应和。   赤霄听着,笑得更开心,尾巴都要翘到天上。   殷凌轻倒是没在意自己的灵剑长得怎么样。   既然赤霄不再放杀气,他放下心来,松开拎着青年后领的手,开始回忆:“我被放在这个法阵中间,他们开始念一些咒语——”   随着他的话,其他人跟着正色。   殷凌轻:“然后,出现了一些黑光。”   这还是沈轶知晓的范围。   在殷凌轻讲话的同时,光团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投影到沈轶脑海。   随着殷凌轻的话,沈轶「看」到愈多黑色的光从法阵中出现。   此外,殷凌轻身下的石板开始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柔软质感。   殷凌轻回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吸取我身体里的力量。”   沈轶「看」到:法阵当中,黑色的光好像成了线,缠绕在殷凌轻身上。   殷凌轻:“我试着朝外面发送信号,但是始终没有回应。”   他说到这里,教廷成员面色微变,“我们什么都没接收到!”   “可能是被阻隔了……”   殷凌轻:“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隐约听到赤霄出鞘的声音,还有那些人的惨叫。”   沈轶识海中的画面里,殷凌轻的眼睛逐渐闭合。   黑色的光越来越强盛,要将殷凌轻整个人都淹没。   恶魔组织   的成员们跪了下来,口中高呼口号。   殷凌轻身下的地板开始凸起,像是一个怪物即将从泥浆沼泽中走出。   殷凌轻的身体漂浮在空中,完全失去意识。   教廷人员被阻拦在外,沈轶又在关键时刻顿悟。   殷凌轻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祭祀即将成功。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赤霄从剑鞘中冲出,朝殷凌轻身下的黑暗刺去!   剑气暴起,斩断黑暗!   恶魔组织的成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到,开始惊慌失措。   被斩下的黑光不受控制地四处涌动,瞬息之间,落在几个恶魔组织成员的身上。   那些恶魔组织成员发出惊恐惨叫,身体像是气球一样鼓胀起来,黑色线条在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蔓延,像是迅速扎根生长的植物根系。   而他们完全无法承受黑光!   很快,这些成员的眼神变得呆滞,「噗通」倒在地上。   黑光从他们身上涌出,重新寻找下一个目标。   在这同时,仅剩的几个成员想要冲进法阵、捉住赤霄,继续进行祭祀。   可赤霄动作无比灵活,在恶魔组织的成员们之间来回穿梭,转眼就斩杀数个成员。   至此,所有恶魔组织成员身死。这块不大的空间里,只余下沈轶、殷凌轻二人,另有赤霄与黑光。   沈轶修为高深,隐藏气息,无人知道他在这里。   黑光自然而然盯上殷凌轻。   它朝殷凌轻涌去。   这时候,由于法阵崩裂,凸出的地板已经重新回到地面,恢复石头质地。   殷凌轻躺在上面,不省人事,赤霄则挡在他面前。   如此一来,所有黑光都灌入赤霄剑中。   赤霄剑完全容纳了这些力量,提前化作人形,趴在殷凌轻身上。   总得来说,有惊无险。   沈轶看完,却难得地沉默了片刻。   他审视着脑海中的光团。   沈轶:“如果赤霄没有出现,殷凌轻会怎么样?”   光团回答:“根据我的计算,现在的赤霄有99.98%的可能性打断祭祀仪式——如果他没有做到的话,我会唤醒宿主。”   沈轶:“「现在的」赤霄?”   光团回答:“如果宿主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赤霄不会提早生出意识。这个时间点中,他只是一把普通灵剑。   但是,如此一来,委托人必定已经交出聚灵珠,仅仅是一个普通人。因此,仪式一样会失败。”   可哪怕是作为「普通人」的殷凌轻,也有比在场其他恶魔组织成员更加宽阔的经脉。   等到乱窜的黑光夺走所有组织成员的生命之后,它或许会来到殷凌轻身上。   按照西方修行体系,哪怕没有「丹田」,人们一样能操纵力量。   沈轶回想起光团此前告诉自己的话。   殷凌轻的修为「有可能」恢复,但具体可能概率还要受到其他因素干扰。   光团知他所想:“我需要来到这里,检测过这里的能量场后,才能够做出最后的判断。”   其中一环紧扣一环。到现在,殷凌轻依然是殷家少主,丹田稳固。倒是赤霄,提前以人形出现,站在主人身边。   而从始至终,沈轶做的,只是给了殷凌轻一枚灵丹,一部功法。   想到这里,沈轶竟然觉得好笑。   天道巍峨,其下众生不过棋子。   可哪怕是棋子,也不愿意一生都被掌控。   只要有一点外力推动,就可以走出截然不同的命运。   沈轶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殷凌轻与赤霄,知道他们完全可以应对好当下局面。   他身形一晃,离开地下室,出现在古堡内部。   大乘修士的神识如流水一般蔓延,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下一瞬,沈轶出现在一间藏书室内。   这间藏书室看起来和古堡一样年头久远。书架高耸,其中很多地方已经落了灰。除了陈旧的纸质书籍外,这里还有不少羊皮卷轴。   沈轶左右环视一圈。   他的手依然插在口袋里,身上穿着的是简单的现代化服饰,长袖长裤,看起来和街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没什么不同。   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可满屋书架都开始颤抖。   灰尘越来越多,整个屋子都呈现出一种灰色。   上所有书本被从架子上抽出,在这个不大的空间内呼啦啦地翻动。   沈轶皱了皱眉毛,身前出现一层护体灵气,隔绝灰土。   他浩瀚的神识在这些书籍上扫过。其中有很多沈轶看不懂的文字,但随着愈多书籍的「录入」,他逐渐可以对比出其中单词的含义。而在沈轶找到一本字典之后,这个速度又被加快数倍。   他找到了刚刚在楼下见过的法阵。   沈轶的注意力短暂集中,那本羊皮卷越过书海,来到他的面前。   而其他书依然在迅速翻页,不受影响。   沈轶的视线落在眼前羊皮卷上,眼里带着兴味的光。   从最基础的阵法开始……一点点加深、复杂化——   对力量的描述、构筑……   简单的阵法被层层叠套,点缀上诸多细节,变成了瑰丽庞大的巨型阵法。   但是,不必看旁边的解释,沈轶也能推断出其中力量走势。   一本羊皮卷翻完,他开始兴致缺缺。   沈轶再次确定,自己之前的想法并没有错。   「魔法」和「修真」本质是同一体系,「科技」才是这个世界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在识海里敲光团,“我还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在沈轶看来,殷凌轻的命运已经极大幅度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这么说来,自己随时都可能被通知离开。   毕竟总部也不是做慈善的。它给了沈轶遨游三千世界的机会,当然是想要沈轶多干活儿、多做事,搜集更多力量。   好在光团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回答:“殷凌轻原本的命运轨迹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和宁星予纠缠不清。”   沈轶:“我以为他们已经解除了婚约。”   光团:“不够……”   沈轶若有所思,“也对……”   他想到一些自己身上不太愉快的经历。   沈轶转过思绪:“这么说来,我应该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   光团回答:“大概在三个月左右。”   沈轶笑道:“足够了……”   光团不言。   “对了……”片刻后,沈轶又开口,“现在溢散的天道能量,够你兑换身体了吗?”   光团安静片刻,回答:“可以……”   “那就兑换……”沈轶果断道,“从我的识海里出去。”   随着他的话,所有书本再度回到书架上。   屋外渐有人声,是从地下室上来的教廷成员开始搜查古堡。   而等到他们推开藏书室的门时,里面已经寂静无声。   只有成千上万的书本,静静躺在书架上。 第10章 现代修真(10)   此次针对恶魔组织的行动虽然在过程中出了一点意外,但从结果看,还是大获成功。   组织里八成骨干死在古堡地下室,余下两成逃窜在外,已经很难对普通民众的生活构成威胁。   教廷会继续追查他们的踪迹,不过殷凌轻已经可以回国。   教廷为殷凌轻准备了回夏国的飞机。殷凌轻给沈轶打了电话,告知此事。   沈轶在电话里只说知道,可一直到登机时,人都没有出现。   殷凌轻再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的青年。   对方嗓音疏冷,告诉他,「先生」正在闭关,殷凌轻不必等待。   殷凌轻口中说“好的”,心里却多了很多好奇。可没等他多问一句,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殷凌轻心里犯嘀咕:这人是谁?把沈前辈叫「先生」,看来是前辈的故人。   可这里是离夏国有千里之遥的欧洲,前辈怎么会有故人在这里——等等,难道这就是前辈要跟着一起过来的原因?   殷凌轻想通此节,恍然大悟。   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沈轶那天也去了古堡。这会儿找到一个「答案」,堪称通体舒畅。   飞机就这样起飞了。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时,赤霄趴在窗户边,兴奋地看着下方一切。   自己看还不够,还要拉着殷凌轻,叫他:“主人!下面那些人都变得好小!”   殷凌轻听着,忍俊不禁,觉得赤霄看起来是个大人了,可心性上还是小孩。   不过——   殷凌轻说:“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叫我「主人」。”   知道赤霄是剑灵的人听到这两个字,还能理解。可其他人听到了,总要向殷凌轻投来「现在这种人都这么光明正大了吗」的目光。   殷凌轻起先还没弄懂。后来愈发觉得不对,再深想,表情顿时裂了。   “可是……”赤霄回过头,“你就是「主人」啊。”   阳光从外面落进来,照在赤霄的侧脸上。   他是灵剑时,带着一身杀伐之气。化成人形后,剑鞘起先是广袖长袍。往后,又模仿着殷凌轻衣服的样式,成了普通衣装。   如今,灿灿日光为赤霄的面颊镀上一层薄薄的光。   他毕竟不是人,面上没有人类会有的浅浅绒毛。可同样因此,赤霄面容精致艳丽,带着一种具有攻击性的美。   这一刻,殷凌轻忽然想起了那天古堡中教廷成员的话。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主人?”   赤霄又叫他。   初生的剑灵嗓音里带着三分好奇,三分担心。见殷凌轻不讲话,他整个人都凑到殷凌轻面前,观察殷凌轻身上动静。   殷凌轻骤然回神。   他此前很习惯赤霄剑的靠近。如今,赤霄成了人,他却有些不习惯与赤霄的亲昵。   他还是稳住了,说:“可是赤霄,我不想当你的「主人」。”   赤霄的眼睛微微睁大。   行驶之中的飞机蓦然一震。   殷凌轻意识到什么,神识铺开,拦住赤霄身上外溢的剑气。   赤霄气势汹汹,问他:“你不想要我?你想要别的剑了吗?”   一边说话,一边挽起袖子,大有殷凌轻说一句「是」,他就把「另一把剑」找出来折断的架势。   主人是不会有错的。如果出了问题,那一定是另一把勾引主人的剑的错!   殷凌轻没想到赤霄会想到这边。   他迅速否认:“怎么可能!”   赤霄狐疑地看他。   殷凌轻无奈,认真说:“赤霄,你已经是剑灵了。”   赤霄:“那又怎么样?你不能不要我!”   他讲话的时候,近乎要压在殷凌轻身上。   他是刚刚有了人形的剑灵,懵懵懂懂,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新鲜而未知。   殷凌轻想到沈前辈之前告诉自己的话。   赤霄会成为怎么样的剑灵,取决于自己怎么教导他。   而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殷凌轻想了很多,终于有了答案。   他握住赤霄的手。   赤霄一愣,视线垂下去,落   在两人接触的地方。   殷凌轻十分郑重,告诉他:“我永远都只会有你一个本命法器。但是,赤霄,你现在不只是我的剑。”   赤霄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想要叫殷凌轻一句「主人」。   但殷凌轻说:“虽然都说现在是末法时代,灵气衰微……但是,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时代。”   赤霄怔忡。   殷凌轻说:“我之前看古籍,说上古时期,大能可以移山填海。化神期的剑修一剑劈落,就是一道深渊。   可那个年代,没有修为的人就像是蝼蚁,朝不保夕,命若蚍蜉。   “现在不一样了。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平安地出生,平安地长大。我是修士,可以做到更多事情。但是,普通人也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们坐的飞机,你之前很喜欢玩的手机,都要仰仗他们才能出现。我有时候觉得,也许灵气衰微了,这个世界才得到一个平衡。   沈前辈也说过,他醒来之前的世界,没有现在的科技。可现代社会里的很多东西,让他看到了全新的可能。   “赤霄,我希望你可以自己看一看这个世界。我现在可以带着你,但以后怎么样,就看你自己。   “我们来当朋友吧,赤霄。”   他和赤霄心意相通。   他讲话的时候,赤霄可以隐约感受到殷凌轻的思绪。   温柔而浩瀚,让赤霄想到了此前躺在主人丹田中的感觉。   不对……   他在心里纠正自己。   赤霄小声问:“当「朋友」的话,我要叫你什么呢?”   殷凌轻笑道:“名字啊。叫我「凌轻」吧。”   赤霄听着,皱了皱鼻子。   他长得好看,做出任何表情都好看。   赤霄嫌弃道:“可是姓宁的也这么叫你。”   殷凌轻没想到他会在意这种事。   短暂停顿后,他问:“那你想怎么叫?”   赤霄眼珠子转了转,矜持地回答:“我再想想吧。”   殷凌轻笑道:“好啊……”   十三个小时之后,飞机降落在海城机场。   程家本家就在这里。不过殷凌轻并未在此处停留,而是直接在机场转机,回到西城。   殷家主夫妇来接机。他们走在人群中,就像是一对平凡的夫妇。   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夏国唯一一个剑修世家的家主。   两人此前已经知道赤霄化作人形的消息。如今见面,殷家主夫妇笑呵呵地看着赤霄,又有些喟叹,说起当年赤霄认主的事情。   殷家主:“当初凌轻抓周的时候,满桌子都不要。我就把凌轻抱着,满屋子转悠。   转到供奉着赤霄的那间屋子,凌轻就不哭了,开始「啊啊」地往前伸手。我当时就有一种预感,觉得赤霄和凌轻有缘分。”   那个时候,赤霄还是一把纯粹的剑。他虽然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外间发生了什么,却没有清晰意识。   如今听殷家主说起,赤霄勾起唇角,得意地看一眼殷凌轻。   他没有说话,可殷凌轻仿佛能听到赤霄在炫耀:“原来你那么早就盯上我了啊。”   他无奈又好笑,说:“是啊。等到我一引气入体,你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我。”   赤霄眨了两下眼睛,笑容收敛,露出一点警惕,“真的?”   殷凌轻笑着说:“对。我当时都愣住了,不敢想象,家里供奉的古剑竟然会选择我。”   赤霄眼珠子转了两下,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对了——”   殷凌轻看着他微红的耳尖,微笑。   赤霄认真地问他:“「朋友」的父母要怎么叫?”   殷家主夫妇听到这句话,讶然。   他们看儿子,见儿子想一想,笑着说:“就叫「叔叔」、「阿姨」。”   赤霄一顿,看起来依然很嫌弃这个「和宁星予一样的称呼」。   不过既然无关殷凌轻,他就勉为其难地点头,开口叫:“叔叔阿姨。”   殷家主夫妇听在耳中,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可是在殷家主出生的时候、殷家主父亲出生的时候,就一直被殷家人当做镇家之宝的赤霄!   这会儿,变成人了不算,还把他们叫「叔叔阿姨」!   殷家主刚要说一句「不不不」,就被妻子掐了一把。   殷家主一愣,顺着妻子的视线看过去,见赤霄凑在儿子身边,热情又主动,半个身体都黏在儿子身上。   一人一剑在小声咬耳朵,偶尔有话音飘过来。   说的是一些很无聊、幼稚的话题,但殷凌轻对赤霄十足宽容、耐心。   妻子低声对殷家主说:“凌轻和赤霄相处得挺自在的,你干嘛要给他们添不自在?”   殷家主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再说……”殷夫人说,“你那个好徒弟,今天是不是又去咱们家了啊?”   殷家主听到这里,略觉头疼。   殷夫人说的,当然是宁星予。   宁星予现在已经不算是殷家弟子,也没了和殷凌轻的婚约。   但是,他顶着这个姓,就是夏国修真家族的一份子。殷家主可以把不欢迎他写在脸上,可以不见他,却没办法真的把人赶出去。   否则的话,那不是直接和宁家撕破脸吗?   可他也没想到,宁星予竟然真的有那么厚脸皮。   他像是终于回过味儿来,发现殷凌轻对他冷了心。在殷凌轻离开夏国之后,宁星予反倒有了「未婚夫」地自觉,一天三次问候殷家主和殷夫人,让殷家主不胜其烦。   殷夫人不好拉低自己的身份,和一个「小辈」计较。但心里有气,说出来的话自然不好听。   可宁星予像是完全不在意。依然坚持不懈地、倔强地说:“我会给凌轻解释清楚。之前的事情,我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是假的吗?”   此时此刻,从机场离开的车上。   殷夫人看一眼后视镜里的殷凌轻和赤霄,口中道:“我看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殷家主有点琢磨出妻子的意思了,可还是不太赞同:“那可是赤霄啊!”   殷夫人说:“就当我们请赤霄帮忙演一场戏。再说了,儿子还不一定同意呢。”   西城的机场在城北,殷家本家则在城南,坐落于终南山下。   由北到南,虽说有高速能走。但满打满算,还是耗费了两个小时在路上。   下车的时候,赤霄念念叨叨:“你可以御我回来啊!就不用堵在路上了!”   殷凌轻说:“那爸爸妈妈怎么办?”   赤霄眨巴两下眼睛。殷凌轻看了,就知道他又想转移话题。   他轻声说:“好啦。之前说的,给你准备屋子……”   赤霄反对:“我当然是和你一起睡啊!”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宁星予刚好出来。   宁星予原先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程师兄也劝了他,让他知道,有些事情,不只是要讲理智,还得包容殷凌轻的感情。   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不假,但如果因为一点委屈,就放弃之前那么多年的相处,实在太可惜。   等到以后,殷凌轻身上的魔气没了,一定会好好和他道歉。   想到这里,殷家主夫妇的刁难,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宁星予第一时间出门迎接。   可他没想到,自己一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如遭雷劈,看着殷凌轻身侧那个昳丽青年。   宁星予脑子「嗡」的一声,咬牙切齿,转向殷凌轻。   “殷凌轻!这就是你要和我解除婚约的原因?!” 第11章 现代修真(11)   宁星予怒火熊熊,近乎把整间屋子都点燃。   他委曲求全!他在尹家夫妇面前伏低做小,只想挽回和殷凌轻的感情。   结果呢?结果就换来这么一个准道侣劈腿的结局!   宁星予想到这里,怒火之下,又多了几分委屈。   他眼圈发红,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他嗓子打颤,抬高嗓音:“殷凌轻,你说话啊!你都和他睡了,你还不敢承认吗?”   正从外面进来的殷家主夫妇:“……”   他们还没来得及给儿子说那个「不如请赤霄假扮成你新男友」的计划,就听到这么一句。   殷家主当即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和他睡了」啊?宁星予自己满脑子龌龊就算了,怎么还带给儿子泼脏水的?   结果没等他说话,殷夫人又捏了他一把。   殷家主看一眼妻子,殷夫人做口型:将错就错。   殷家主嘴角抽了抽,到底没说话。   殷凌轻却开口了。   他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宁道友,你误会了。”   宁星予眉毛竖起。   第二句是:“不过,哪怕你没有误会,我和别人怎么样,也和你没关系。”   宁星予又被打蒙一次,喃喃道:“凌轻……”   殷凌轻看他,见眼泪如珠串似的从宁星予面颊上滑下。   如果是一个月前,他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满心怜惜,问宁星予是什么惹他伤心。   但此时此刻,殷凌轻自己都意外,他竟然没有一丝心绪起伏。   他最后说:“宁道友。我家的门就在这里,你想来,我们也没办法赶你。但是,以后你再来,就恕我们一家人没空招待了。”   宁星予还是能在会客厅喝喝茶、吃吃点心,但殷家人不会再见他。   宁星予难以置信,问:“你真的这么绝情?”   殷凌轻哑然,又有点想笑,说:“原来在你看来,是我绝情。”   宁星予闭了闭眼睛。   他要脸面。   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死皮赖脸地待下去不成?   宁星予信心满满地来,狼狈不堪地走。   他走以后,围观全场、结果什么都没听懂的赤霄看着他的背影,先叫好:“可算走了。一进门就遇到他,晦气晦气。”   一顿,又好奇,“不过他为什么那么生气?我不是一直都和你一起睡吗?”   他虽然讨厌宁星予,但主人和宁星予解除婚约,全是宁星予自作自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殷凌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之前是一把剑,放在我床上,不占什么地方。现在是一个人,再一起睡,是不是有点挤。”   赤霄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被糊弄过去,点点头:“有道理……”   殷夫人笑道:“好了,那就把凌轻房间旁边那间屋子收拾出来,赤霄来住!”   赤霄眼前一亮:“好啊。我要和主人一样的家具。”   殷夫人笑道:“都行,给你准备!”   殷凌轻则头疼,“都说了,别那么叫我。”   一家人热热闹闹,进了屋门。   另一边,从殷家离开的宁星予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   程斯彦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没有和殷凌轻和好。   但宁星予说起「殷凌轻劈腿」的消息时,程斯彦还是惊讶。   “小宁,你是不是误会了?”   “他说他和那个人没关系……”宁星予说,“但是,我亲耳听到,那个人说要和殷凌轻一起睡!”   程斯彦笑道:“就算这样,也不能说明什么。当初咱们一起出去游历,有几个晚上,订不到合适的酒店,咱们两个也挤过一张床。”   宁星予:“可是——”   程斯彦说:“你再仔细和我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宁星予定下心来,和他复述。   他起先义愤填膺。可越往后说,宁星予越是心头发慌。   “他好像确实很坦荡……”宁星予逐渐心虚,“难道真的是我想多?”   程斯彦温和地说,“小宁,你今天有点冲动了。”   宁星予长久不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一下:“可现在,凌轻是真的下决心要和我分手。”   程斯彦眉尖微微拧起,又劝他两句,然后问:“对,沈前辈呢?你有见到他吗?”   宁星予摇头:“没有……”他反过来鼓励程斯彦,“我在殷家一共也没说几句话,当时脑子也乱,没想起来多问一句。不过凌轻既然回来,沈前辈应该也回来了,可能是直接去了特案处那边。”   程斯彦没有说话。   宁星予从自己的伤心事中回神,看着程斯彦愈发苍白的面色,关切道:“程师兄,你的伤……”   程斯彦咳嗽两声,手上又隐隐带着血,不过他没有在意。   程斯彦说:“如果实在等不到沈前辈出手,我就回海城了。我爸说,他给我找了其他药,只是效果比不上聚灵珠……谢谢。”   他接过宁星予递来的纸巾。   宁星予问:“比不上聚灵珠?什么意思?”   程斯彦温和地说:“我以后,可能只能炼出下品灵丹。”   宁星予抽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   程斯彦叹道:“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   宁星予听到这里,无比心疼,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他张口,原本想说,大不了自己再去找殷家人一次,问清楚沈前辈去想。但想到殷家人绝情的表现,宁星予心里又有点打鼓。   程斯彦看他片刻,说:“小宁,我有点累了。”   宁星予回神,连忙说:“那你先休息!”   他离开程斯彦的房间,心头溢满烦躁。   自己和凌轻的感情,程师兄的伤——   说到底,全部是那个魔修的错!   一股剑气从宁星予袖口涌出,斩向酒店摆在走廊上的绿植。   「哗啦」一声,绿植倒在地上,断口整整齐齐。   宁星予稍微发泄了一点郁气,甩袖离开。   他走以后,绿植旁边的空气出现了细微的扭曲。   一只手从空气里伸出来,抚摸了一下绿植的断口,很快又消失在空气里。   走廊隐隐传来人声。   讲的不是夏国话,而是欧洲某个小国的语言,晦涩难懂。   “上面没有多少力量。”   “要用他当诱饵吗?”   “他是祭品的未婚夫。”   “那位大人已经非常虚弱,要尽快……”   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完全消失。   这天晚上,宁星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不知道是因为屋子太闷,还是他情绪太糟。勉强闭了一会儿眼睛后,宁星予总觉得喘不上气。   他心烦意乱,翻身坐起,准备打开窗户。   可走到窗边,他却察觉不对。   ——窗子外侧,竟然有一个脚印。   脚尖朝着窗户方向。   好像有人蹲在这里,看着屋中状况。   宁星予骤然浑身发冷。他勉强保持冷静,佯装没看到那个印记,把手放在窗口。   就在这时候,一点风声从他背后传来。   宁星予蓦地召出本命法器,转身面向屋内。   他手握剑柄,剑尖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谁?!   谁在这里!   有什么目的?!   他一手拿剑,另一只手手忙脚乱地捏诀,想要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召唤过来。   只见手机一点点挪动,慢慢朝宁星予的方向飞去。   宁星予心头一喜。   然而,在他握住手机的瞬间,变故突生!   在宁星予眼皮底下,手机屏幕竟然直接碎了。   宁星予愣住,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他身后,空气一点点扭曲,其中伸出一只拿着毛巾的手——   宁星予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猝不及防之下,被捂住嘴巴。   他瞳仁一缩,想要呼救。可毛巾堵住了他的声音不算,上面还沾有麻醉药品。   宁星予挣动了两下,身体软了下去。   他的灵剑、手机一起掉在地上。等到宁星予被拖进那片扭曲的空气,其中又伸出一只手,捡走他的两样物品。   宁星予失踪了。   同住一个酒店的程家人反倒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   特案处上门的时候,一个程家的年轻男孩儿正在和程斯彦抱怨:“什么人啊,自己不声不响地把酒店绿植砍了,账单就记在咱们头上!虽然没几个钱,但他做了这种事儿,好歹拿出点态度吧!”   程斯彦揉着自己的眉心,没有说话。   正讲着话,听到敲门声。   开了门才知道,宁星予被人捉走。捉他的人给殷凌轻发了消息,要他单枪匹马,去山里赎人。   殷凌轻选择报警。   处理修士相关事件的,自然不是普通警察。   案情被转到特案处外勤一组。这会儿来酒店,就是要调查宁星予是被谁带走,好针对性地拟定营救策略。   殷凌轻和赤霄也跟来了。一方面,事情和他有关。另一方面,作为特案处的常年外援,殷凌轻原本就会在此类案件发生时接到协作邀请。   两人拿到房门钥匙,进入宁星予住的房间。   被子被翻开一点,好像是宁星予自己下床离开。   殷凌轻走到窗前,外面的窗沿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   他眉尖拢起一点,心想,这次过来,也许没法找到什么线索。   正想着,被赤霄拽了一把。   殷凌轻回身,赤霄道:“是之前那伙儿人。”   听他这么说,外勤一组的人也凑上来,问赤霄发现了什么。   “这里,这里——”赤霄指了指窗里窗外,“还有外面,那个花盆旁边,都有他们的气息。” 第12章 现代修真(12)   赤霄吸收了黑影的力量,对恶魔组织成员的气息极为敏感。他这么说,就是有十成把握。   跟着进门的程家人茫然:“他们?”   外勤一组的领队倒是记起来,前段时间,殷少主被西方教廷借走。   领队心里有谱,看向殷凌轻。   殷凌轻面色凝重,说:“联系教廷吧。对付那些人,还是他们更有经验。”   领队一凛,将情况通报上去。一通流程走下来,「营救宁星予」行动直接被改做「抓捕逃窜在外的恶魔组织成员」行动。   一群人开会。程斯彦作为程家少主,也列席会议。   到这会儿,程家人才知道殷凌轻他们此前打了什么哑谜。   既然知道绑架宁星予的人是什么身份,他们的目的也就昭然若现。   宁星予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还是捉住殷凌轻。   一群人讨论,特案处提供了秦岭山势图,在上面标注恶魔组织规定的见面地点。   教廷成员结合恶魔组织以往的行动路数,拟出数个特案处接下来可能遇到的情境,并一一给出应对方案。   会议热火朝天。作为中心人物,殷凌轻自然参与话题。   他要来了逃窜人员的资料,其中竟然有一个老熟人,卢卡斯。   他看一眼视频里的教廷成员。教廷成员惭愧地表示,就在殷凌轻离开之后,原本被关押在教廷的卢卡斯被人救走。   殷凌轻没有多说什么。   一场会下来,计划逐渐成形。   对于恶魔组织成员来说,宁星予是饵。他们利用宁星予,吸引殷凌轻,想要将他带走。   可他们只是螳螂,身后还有特案处这只黄雀。   行动紧急,教廷人员不能及时赶来,只能保持和特案处的远程联络。   特案处急缺人手。   秦岭广阔,山脉绵绵无尽,是极好的藏匿场地。   一着不慎,就会放走恶魔组织成员,让他们继续作乱。   在会议结束三小时后,特案处的外勤二组、三组相继抵达西城,另有数十名殷家子弟加入。   此外,恰好在西城的程家子弟也会一起参与任务。   一切准备就绪时,夜幕降临。   恶魔组织告知殷凌轻的见面时间是午夜零点,距离当下还有五个小时。   殷凌轻带着一身装备,开车前往山下。   他怀中抱剑,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养到一半,觉得怀中灵剑不安分地乱蹭。   殷凌轻没有睁眼,“赤霄……”   他神识中亮起一道嗓音,好像那个漂亮的青年直接来到他的识海里。   赤霄问他:“既然这次是要把剩下的坏人全都抓住,那宁星予怎么样,就和咱们没关系了吧?”   殷凌轻有些意外,问:“你那么不喜欢他?”   赤霄在他脑海里轻轻哼了声,“他那么对主人你啊!”   殷凌轻不言。   赤霄改口:“他那么对……”转动脑筋,“哥你啊!”   殷凌轻好笑:“你把我叫「哥」?”   好歹是几千岁的灵剑啊。   赤霄再改口:“他那么对——弟弟你啊!”   殷凌轻忍俊不禁。   他的手指在剑鞘上轻轻摩挲。   这是赤霄还是普通灵剑时他常有的动作。化作人形之前,赤霄也从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   可他现在有了人形。   虽然这会儿是剑的形态,可殷凌轻这样动作,就好像他在主人怀里,主人的手温柔地抚摸过他的背脊,一路流连,缓缓往下。   最终,握住剑柄。   在殷凌轻看不到的地方,赤霄的眼睛蓦地睁大。   他觉得奇怪,又不明白,到底哪里奇怪。   思来想去,也只能归咎到即将到来的行动之上。   “行了……”殷凌轻在剑鞘上敲了两下,“就叫「哥」吧。”   赤霄回神,老老实实:“哦!”   过了会儿,殷凌轻又说:“宁道友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唯一不该的,就是一边和我谈恋爱,一边偏心程斯彦,甚至在那种时候,问我要聚灵珠……   ”说着,他的话音还是低了些,“但现在,他和我没关系了,只是一个普通人。赤霄,要是那群坏人抓走的是一个陌生人,你会不会觉得救不救他都无所谓?”   赤霄:“当然不会!”   他可是一把行侠仗义的剑!   殷凌轻失笑,看向窗外。   他看到山下、远方连绵的灯火。   月色落在他的面上,而赤霄偷偷看他。   灵剑不懂人类的审美,只是本能地觉得,主人的样貌实在合心。   殷凌轻说:“几点了?”   赤霄回神。   “快七点……”   “行啦……”殷凌轻说,“咱们休息一下。再过几个小时,准时进山。”   他表面闭目养神,实际上,神识却像是潮水一样,缓缓铺开。   殷凌轻知道,这个时候,一定有恶魔组织的成员在看自己。   只是他一无所觉。   殷凌轻暗暗思忖:卢卡斯之前抓我,要用上那么多法器。   这么看来,这些人的「修为」多半都弱于我。现在这样,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又用了特殊的道具。   或许依然是法器,也或许是依托现代科技的望远镜、夜视仪。   他记下这点,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在殷凌轻待在「明处」,吸引恶魔组织成员注意力的同时,特案处的一组、二组、三组……相继潜入山林。   等到十一点钟,闹铃响起。   殷凌轻睁眼、开车。   白色的商务车行驶在山道上。等到无路可走时,殷凌轻下车,轻装简行,按照此前收到的坐标行路。   山林郁郁,夜色弥漫。   护体灵气藏起他戴着耳机。走到半程时,殷凌轻听到耳机里的声响:“这里是外勤一组,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剑修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隔音符,才说:“收到……”   “殷少主……”一组领队道,“根据教廷的消息,一共六名外逃人员,我们已经找到五个。剩下一个,应该和宁道友在一起。”   殷凌轻「唔」了声,“所以我待会儿直接救人就行?”   “不出意外的话。”一组领队的嗓音里多了点笑意,“这次行动比我们事前预想的要顺利。”   殷凌轻:“别立FLAG。”   他说着,听到一点风声。   前方的树林中隐隐有一道影子闪过。   赤霄警惕地嗡鸣一声。殷凌轻一凛,匆匆说了句「挂了」,结束通话。   他追着那道掠走的影子而去。   剑修步法轻灵,身影在高耸林木之间穿梭。   不知不觉,面前出现了一小片空地。   宁星予昏迷着,躺在那片空地里。   周遭重回寂静,黑影消失无踪。   殷凌轻站在树上,垂眼看了片刻,说:“这个陷阱也太劣质了吧?”   不用别人提醒,他也能感觉到周围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   恶魔组织成员在这里布置了一个阵。只要他踩进去,就会被吸走一身灵气,被恶魔组织带走。   殷凌轻嗓音冷冽,被林风带去。   他话音落下时,风声忽而更大,吹起宁星予身侧堆积的落叶。   落叶纷飞,露出了下方鲜红、跳动的数字屏幕。   殷凌轻瞳孔蓦地一缩。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   英吉利海峡旁侧的白崖上,一阵隆隆狂风刮来。   海浪翻卷,云层后退。   这当中,又有一个青年端着餐盘,往前走去。   风自发地避开他。他步步往前,连发丝都没有晃动。   一直到走到海崖旁边,青年的脚步都没有停下。   他径直往空中踏去!   就好像有一条无形的路出现在他脚下。   青年走了片刻,察觉什么,低头看了一眼。   他停下脚步,可身体竟然还在往前。   青年就知道:“先生?”   他抬眼,看着狂风中心。   一架小型飞机从其中开来,在青年身边打开门。   青年面色不动,往其中走去。   沈轶坐在机舱中,前方驾驶座上则摆着   一个他最近做好的傀儡,负责驾驶这架用灵气作为能量源的飞机。   各种调试已经做得差不多,最近几天算是最后的检测。   随着青年走上飞机,舱门合拢,再度往上空飞去。   沈轶的注意力还放在傀儡上,随口问:“晚饭吃什么?”   青年看一眼餐盘上的食物,“烤肉,馅饼,土豆泥。”   沈轶叹一口气,“又是这几样。”   青年语气平平,回答:“先生说过,想尝试各国的传统美食。”   沈轶终于转头看他,笑一下,“你是在催我赶紧回殷家吗?”   青年否认:“我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请宿主不要多想。”   沈轶长长地「哦」了声,“行吧,那咱们就在这里待满三个月。”   青年:“……”   沈轶转回视线,拿起刀叉,慢悠悠地切着烤肉。   一边切,一边问:“你还是不吃?”   青年:“我不需要进食。”一顿,“宿主,殷凌轻正在面临一个很重要的节点。”   沈轶:“是,你说过了。有人抓走了宁星予,要殷凌轻去救人。”   青年:“不只是……”   沈轶:“嗯?”   青年:“我连接上了教廷的中控电脑。那边的情况……很不妙。”   沈轶懒洋洋地回答:“我相信殷少主可以应对。”   青年沉默。   沈轶慢条斯理地吃完午餐,将餐盘推到一边。   他手肘撑在身前的台桌上,望向身侧的青年。   青年眸光闪动一下,又要开口。   这时候,沈轶蓦地抬手,钳住青年下颚。   他将人拉近,细细地端详面前这张面孔。   不得不说,系统化作的人类外表,哪怕是以沈轶挑剔的眼光来看,也能被夸一句俊美。   不是那种一眼看去就让人难以忘怀的突出,而是越品越有味道,让沈轶想起了琼天宗后山山崖下的一株寒兰。   他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自己「最喜欢」的样子。但沈轶知道,这是一张和自己最厌恶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的脸。   他看着青年,好像看到了寒兰在夜色下幽幽绽放,带着清醇悠远的冷香。   青年忍不住开口:“宿主留在这里,任务失败的可能性会大大上升。”   沈轶眼睛微微眯起,笑着问:“你还说不希望我回去。”   青年停顿一下:“我是「系统」,并不会「希望」……我建议宿主回夏国,确保任务顺利进行。”   沈轶轻轻「啧」了声,松开手。   青年犹豫一下才坐直身体,口中说:“请宿主相信,系统永远会以宿主的利益为重。”   “行了行了……”沈轶说,“那就回去吧。”   总归他已经把这边的科学院转了一遍。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法用上在里面获取的资料,不过实验到哪里都能做,回夏国也一样。   飞机在空中掉头,驶向东方。 第13章 现代修真(13)   由英国飞往夏国,如果是搭普通航班,要飞十小时以上。   但沈轶打造的这架「飞机」不同。它更类似于一艘灵梭,在借助了一些飞机设计的同时纯粹由灵气驱动。   以降低灵梭原有的速度为代价,大大节约了行驶时需要的能源。   整个航程下来,只用花费一块中品灵石。   而哪怕是降低了速度的灵梭,速度也远远高于普通飞机。   夏国时间凌晨三点,沈轶抵达秦岭上方。   飞机悬停,外来者神识涌出,覆盖了整座绵延起伏的山岭。   随着殷凌轻的命运发生转变,不仅系统有了身体,沈轶的修为也大大提升。到现在,他已经回到元婴境界。   奔腾在他经脉里的灵气在雀跃、欢呼。   沈轶很快找到了下方的修士。   一方在追逐,另一方则慌不择路地逃跑。   沈轶神色古怪地侧头,看向身侧青年,指出:“这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按照青年的描述,这边明明是一个套中套。恶魔组织成员是螳螂,特案处和教廷则是黄雀。   可现在,情况好像成了三个恶魔组织成员带着两个人质,疲于奔命,想要逃脱特案处的追捕。   至于那两个「人质」,竟然还是老熟人:宁星予和程斯彦。   讲话的时候,沈轶的手指在身前空气中画了一个圈。   透过这个圈,林中的场景出现在飞机上。   青年看了一眼,解释:“在离开英国后,我就失去了对教廷中控电脑的连接。”   换言之,后续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沈轶:“在你的计算里,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是多少?”   青年回答:“32.18%——如果程家人负责的那个「降临」组织成员选择优先袭击程斯彦的话,有极大概率会出现这种结果。”   特案处的布置被完全打乱,连已经被殷凌轻捞出来的宁星予也再次被人捉去。   沈轶:“好像不高?”   青年:“殷凌轻被再次抓住并带离的可能性占33.06%,已经抓获「降临」组织所有成员的可能性占33.05%。”   沈轶了然:三种可能,他们遇到了不好不坏的一种。   元婴修士手指动了动,他们面前的圆镜消失了,变成莹光凝成的连绵山脉,还有漂浮在上面的光点。   下方的追逐惊心动魄,恶魔组织成员底牌尽出,想要逃离此地。   一边追,一边跑,倒是没有特案处成员受伤。可几次进入鬼打墙之后,所有人都开始觉得棘手。   沈轶俯瞰这一切,冷不丁问:“你还「计算」出了什么?”   青年眼睛眨动。   在沈轶说出这句话前,青年看起来虽然冷淡、难以接近,可乍看上去,还是个寻常人类。   可在沈轶话音落下后,青年的眼睛瞬间变得无机质起来,像是两颗冰冷的黑曜石珠。   有许多东西从青年眼中划过,难以捕捉。   过了片刻,青年告诉他:“的可能性是47.8%。”   沈轶沉吟,问:“如果我稍微帮他们一把呢?”   青年没有什么情绪,回答:“如果宿主愿意的话,他们成功的几率会达到百分之百。”   沈轶笑了:“那就这么决定了。”   半小时后。   山脉之间,恶魔组织逃脱的三个成员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紧咬在他们身后的那群猎犬好像没再跟上来。   卢卡斯惊魂未定,暂且停下脚步。   余下两个组织成员分别扛着宁星予、程斯彦,问卢卡斯:“你这是做什么?”   “不能这么下去了!”卢卡斯说,“这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已经露了头,再有什么额外行动的话,一定会被发现!”   “可是那位大人指定的祭品——”   “那位大人已经非常虚弱……”卢卡斯打断对方,“我们难道要让祂继续虚弱下去吗?”   余下两个组织成员沉默。   卢卡斯见状,稍稍满意了一点,微笑道:“这两个东方人,一样拥有纯粹的力量血脉。用他们来当祭品,那位大人会满意的。”   两个组织成员相继说:“会吗?”   “也只能这么办了。”   三人达成一致,其中一名组织成员问:“卢卡斯大人,我们接下来是要做什么?”   “下山!”卢卡斯果断道,“我们就在这里召唤那位大人。”   组织的力量已经折损到极点,他们没办法承受任何一点挫折。   与其再丧家之犬似的逃跑下去,不如赌上一把。   等到那位大人以真身出现——   三个恶魔组织成员露出期待的眼神。   他们相信,那一刻,就是他们卷土重来的时候!   苍穹之上,沈轶垂眼看着下方一切。   他见卢卡斯三人下山、进入山下一座民居。   在卢卡斯三人伤人之前,沈轶动了动手指,给屋中一家子身上铺了一层灵气。   在卢卡斯三人眼里,这家人已经被他们捏断脖子。可事实上,他们还在梦里,对外间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夜晚即将走到尽头,卢卡斯三人带着狂热的目光,捉了一只鸡来杀掉,用鸡血在屋中绘制阵法。   等到阵法完成,卢卡斯唤醒了宁星予和程斯彦。   屋中阒黑,没有一点光。   宁、程两人醒来的时候,先嗅到一股浓郁的腥臭,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   两人并不知道,另一个人,就在他们一米之外。   卢卡斯满意地看着宁、程二人在身体附近摸索试探,想要找出线索,却发现自己身陷牢笼的样子。   等到他觉得差不多了,卢卡斯咳嗽一声,开口讲话。   他用古老晦涩的欧洲小国语言宣布:“东方人——”   另一个恶魔组织成员在一边充当翻译。不过他的华语水平也只是一般,讲出的话腔调古怪,只是勉强可以听懂。   宁星予和程斯彦一同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宁星予质问:“你是谁?为什么把我抓来这里!”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在酒店里被抓的时候,并不知道,已经过去三十多个小时。   没人给他回音。   宁星予心头惧怕,但还是虚张声势:“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虽然凌轻要和他解除婚约,但是……   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出去。   在夏国境内,只要不遇上像之前那个魔修一样本来就和殷家人有仇的存在,「殷凌轻未婚夫」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他看起来怒气盎然,在卢卡斯等人眼中,像是一只刺猬。   相比之下,程斯彦的态度就要平和很多。   两人之间的声音被完全阻断,程斯彦没有听到宁星予之前的话。   但他清楚绑匪的底细,这会儿用英文开口,尝试和抓了自己的人商量:“几位朋友,我知道你们从欧洲过来,一路消耗很多、花费很大。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家里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卢卡斯置之不理,继续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翻译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宁、程二人一起停顿。   宁星予咬着下唇,命令自己深呼吸,一定要冷静。   果然,绑架自己的是外国人,「殷凌轻未婚夫」的身份不起作用!   程斯彦则收敛目光,知道对方很难相信自己。   他不意外于这个结果,但还是不能坐以待毙。一招不成,程斯彦准备从卢卡斯的话里,分析出对方的目的。   两人「配合」,卢卡斯满意地微笑一下。   房间里的灯光短暂亮了起来。   到这时候,宁、程两人终于发现,原来对方抓住的,不只是自己一个人。   亮起的灯光在须臾之间再度暗下,宁星予却已经往程斯彦的方向扑去。   他口中大叫:“程师兄!程师兄!你怎么也被抓住了!”   程斯彦没有回应。   宁星予不是傻子。最初的激动后,他猜到,恐怕有什么东西阻隔了自己和程斯彦之间的声音。   他咬咬牙,怒视卢卡斯所在方向,“你们知不知道程师兄是什么身份!你们抓了他,一定有很多人已经在找他!还不赶紧把我们放了!”   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同样用上英文。   卢卡斯这回听懂了。   他之前被组织派来夏国执行任务,自然对夏国的修真家族有些了解。   因宁星予的话,卢卡斯回答:“程家少主,程家主唯一的儿子,我知道——如果你们可以活到其他人来救你们的话。”   宁星予瞳孔一缩。   他不可思议地想:难道他们就不怕整个东方修真界的报复吗?这群人,这群外国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卡斯继续宣布「游戏规则」。   “从现在开始,每五分钟,你们可以做一次选择。选择另一个人要不要活着。   如果你选择他活着,你的生命力会被抽取一半,注入法阵。如果你选择他死掉,那恭喜你,你可以直接离开这里。   “根据前面的经验,人们最多可以坚持到第三次生命力抽取。之后,无论他再做出什么选择,都会迎来一样的结果。   “你们不是普通人,我不知道你们可以坚持多久。但是,我以那位大人的名义起誓,这是一个真实的游戏,我们不需要多余的祭品——   事实上,只要有一个人的生命迹象消失,这个游戏就可以结束。   “现在,开始。”   程斯彦听着,面色一点点沉下。   宁星予的牙齿开始打颤,惊恐不已。   卢卡斯扯出一个残忍的微笑,询问两人:“第一次选择的结果是什么?” 第14章 现代修真(14)   “有点类似于囚徒困境……”沈轶评价,“最好的解决方式,当然是「合作共赢」——这点很容易想到,但是又很难做到。”   距离他进入这个世界,已经过去几十天。   经历了最初的「扫盲」课程之后,沈轶开始主动吸收这个世界里的种种知识。   听系统说起卢卡斯等人准备做什么时,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经典的非零和博弈。   两个囚徒,被分开审讯,无法沟通。   如果两个人一起沉默,他们会获得同样的、较短的刑期。   可如果其中一人揭发对方,则可以在把对方送入牢狱的同时,自己潇洒离开。   那么,如果两个人都选择揭发对方呢?   结果当然是两名囚徒一起锒铛入狱。   这种情况下,对于「个人」最好的状况当然是揭发对方,自己获得自由身。   可当两个人面临同样的选择,囚徒们又不知道,对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不过宁星予、程斯彦面临的状况,和囚徒困境有一处最大的不同。   在「对方的选择」这一变量之外,两人还要考虑时间问题。   宁星予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程斯彦却一清二楚。   特案处的人随时可能找到他们!   只要坚持到救援到来,他和宁星予就都能活下去。   整个过程中,两人或许会伤重。但是,对出身于丹修世家的程斯彦来说,重伤不是问题,债多了不愁。   可是,如果他们死在特案处的人到来之前呢?   没人希望自己背上一个「贪生怕死、害死其他修士」骂名,但只有人活着,才有心思去计较「名声」。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   在卢卡斯的胁迫下,两人做出了第一次选择,都是希望对方活下去。   一切才刚刚开始,这样的结果不值得意外。   伴随着卢卡斯的怪笑,阵法中攀出黑色的荆棘,缠住宁、程两人的身体。   灵气从两个修士丹田中迅速流逝,宁星予和程斯彦很快面色惨白,虚弱得无法站立。   但他们咬牙坚持。宁星予甚至破口大骂,怒斥卢卡斯等人一定会遭天谴。   卢卡斯没有理会宁星予。   他贪婪地看着两人身下逐渐亮起的法阵,嘴巴里喃喃念着悼词,期待自己信仰的邪恶神灵降临。   沈轶看着这一切,从另一个切入点评价:“有意思——没准他们真能「召唤」出什么。”   之前在特案处上课的时候,讲课老师和沈轶说过,「恶魔」的本质是一种力量凝聚体。   因为资料太少,特案处无法判断这种凝聚体有没有自己的意识。   而从国外古堡的所见所闻来看,沈轶更倾向于「有」,不过不算清晰,相当于还是一把剑的赤霄。   懵懵懂懂,可以粗略地感受外间世界,带着本能的恶念,想要侵占旁人的身体。   现在,卢卡斯等人所处的只是一个普通民居,而不是曾经作为处刑室的古堡地下室。   他们想要召唤出一样的「恶魔」,就需要浓郁的恶念来做引子,吸引周边的恶意。   这才有了眼前的阵法。   宁星予和程斯彦能坚持一次、两次,可当特案处人员迟迟不来,他们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的时候,两个人还会那么「无私」地选择共活吗?   程斯彦是一个负伤的丹修。哪怕他的体质胜于普通人,在这种时候,他也撑不了更久。   宁星予则要更加慌乱。他甚至不能确定,外面的人,已经发现自己失踪。   阵法启动的十分钟后。   卢卡斯要求两人做第三次选择。   这一次,无论是程斯彦还是宁星予,他们迟疑的时间,都变长了。   高空上,沈轶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还以为这会儿宁小友要说,程小友是程家少主,前途无量。如果在他们两人之间选择,一定是程小友活下去更好。”   他身侧的青年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看向山岭方向。   沈轶的眼睛轻轻眯起,“他们出来了?”   “宿主……”青年提醒沈轶,“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开始干预了。”   山脉之中,被沈轶困住的特案处成员终于从鬼打墙中走出,赶到卢卡斯等人此前停留的地方!   程家人心急如焚,说:“我们少主来过这里!”   程斯彦身份特殊,他身上带着多种能够让程家人定位到他的东西。   这会儿,程家人就是根据这些,带领特案处成员来到这里。   殷凌轻看了看程家人指出的方向,面色微凛:“他们下山了。”   “下山?”   特案处外勤们的表情当即剧变。   他们之前看过教廷那边发来的资料,知道这个组织的人有多么丧心病狂!   而现在,他们竟然去了有人居住的地方!   他们要做什么?   想到教廷资料里的卢卡斯等人的手段,所有人不寒而栗。   殷凌轻当机立断,说:“我先去看看——程道友!”   他抛起灵剑,翻身踩上。   被他叫到的「程道友」正是拿着定位装置的程家人。这会儿,殷凌轻御剑来到他身边,言简意赅地要求:“把这个给我。”   程家人一愣,面露犹豫。   谁都知道,前段时间,少主可是在殷家人那里吃了不少闭门羹。   程家人的态度,被殷凌轻看在眼里。   殷凌轻还没说什么,赤霄先开始不满,“不识好人心!哥,咱们还管他们做什么?!”   他现在是剑形,不能讲话,这些「不满」只被殷凌轻一个人听见。   殷凌轻没有回答。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程家子弟,气氛陡然变化。   这个时候,特案处外勤的领队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抄起程家人手中的定位装置,塞到殷凌轻手中,说:“保持联系!”   殷凌轻略一点头,没说什么,御剑离开。   他走以后,领队瞥一眼程家人。   程家人皱着眉头,很不赞同地看着领队。   殊不知,特案处的成员们看着这一幕,白眼早就翻上了天。   谁管你们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啊,现在重点是不能让那群畜生损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要不然怎么说,殷少主比这群人有觉悟多了。   殷凌轻独自一人,行于夜色之下。   天边已经有了蒙蒙一层淡青色,太阳即将升起。   殷凌轻紧抿着唇,看着定位装置指出的地方。   离得越近,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那里赫然是一处民居!   殷凌轻手中捏诀,隐去身形,降落在民居院落。   他神识铺开,看到了被拧断脖子、随意丢弃在地上的村民尸体。   殷凌轻自然不知道,这样的场面,是沈轶做出的幻象。   他只当是卢卡斯等人已经伤人。而他作为修士,没有保护好这些普通人。   殷凌轻的手指微微颤抖。   在极端的愤怒之后,他反倒冷静下来。   殷凌轻提着剑,程斯彦等人所在的房间走去。   离得越近,殷凌轻越是心惊。   借由神识,他「看」到了那些绘制在墙壁、地板、天花板上的古怪符文,也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宁星予和程斯彦。   卢卡斯正一脸狞笑,问两个人:“这一次呢?你们要怎么选?”   殷凌轻皱眉:选什么?   他警惕地往前,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嘴唇颤动、相继开口。   “活着……”   程斯彦说。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另一边也传来声音。   宁星予说:“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卢卡斯怪笑一声,“哦,不如这样,你们商量出一个结果,再告诉我。”   殷凌轻皱眉:商量?商量什么?   程斯彦说:“小宁?!”   宁星予停顿一下,“程师兄——”   殷凌轻摸不准这是什么状况,坐在飞机里的沈轶却一清二楚。   在宁、程两个人的生命力下降到临界点后,卢卡斯撤销了两个人之间的阻隔。   这会儿,宁星予和程斯彦听到了对方的选择。   两个人原本就在死亡的威胁下几乎崩溃,到这会儿,卢卡斯明晃晃地挑拨离间,两个人却无力分辨,而是被另一个人的「自私」激起怒火。   程斯彦最先还能维持温柔语气,劝宁星予:“小宁,程家一定会给宁家足够的补偿。”   宁星予质问:“补偿?补偿什么,补偿他们在我七岁的时候就说要放弃我吗?”   程斯彦停顿一下,“小宁,如果我没了,会牵扯很多人……”   宁星予从最先的难以置信,到后面抬高嗓音:“程师兄,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我,你当初被那个魔修抓走的时候就要死了!   你历来最替别人考虑,那现在呢?我已经让你多活了这么久,现在你为什么不能让让我?”   程斯彦也不再客气:“小宁,你怎么能这么任性?你和宁家没有感情,殷家也不欢迎你。我和你不一样,我要是不在了,得有多少人被牵扯?你也为了程琪他们想想!”   他说的「程琪」,是这些天和程斯彦一起留在西城的程家人之一。   宁星予不理会他,而是挣扎着转过头,对卢卡斯说:“你们用他当祭品,用他!他的境界比我高,境界也比我好。用他当祭品,作用一定更好!”   卢卡斯露出犹豫神色。   程斯彦的温和面色崩裂,咬牙切齿:“难怪殷凌轻不要你!我从前待你多好,你就这么报答我?这位朋友,我受了很重的伤,咳咳……”   宁星予不为所动:“凌轻根本不会让我为难。我在你和他之间选了让你活下来,凌轻也理解我!   如果不是你家那么贪心,一定要凌轻的聚灵珠,他怎么可能不要我!还和那个贱人——”   他说到这里,忽然听到一声剑鸣。   宁星予的瞳孔骤然收缩,紧接着,面上浮起狂热的喜意!   他听出来了,那是赤霄剑的鸣音!   宁星予大喊:“凌轻!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呜啊啊啊!”   在他开口喊话的瞬间,房子里的法阵骤然活了起来。   原本画在各处的走线开始游动,又像是一根一根的绳索,缠在宁、程两人身上。   宁星予惨叫一声,程斯彦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哇」地吐出一口血。   卢卡斯等人见状,惊喜交加,当场跪下。   仪式成功,那位大人降临了!   屋外,殷凌轻听到一阵隆隆风声,看到浓郁黑雾从门的边缘溢出来。   整个屋子都开始震动。 第15章 现代修真(15)   几天之前,殷凌轻曾经面对过这样的黑雾。   那个时候,他在阵法的作用下昏迷。再醒来,就见到化为人形的赤霄。还是赤霄告诉他,这些黑雾从何而来、做过什么。   认真说来,殷凌轻并未参加战斗。   如今不同。殷凌轻头脑清醒,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面前是一股怎样磅礴、黑暗的力量。   他想到古堡地下室里就那些被「吸干」的恶魔组织成员,心中明白,绝对不可以让黑雾蔓延出去!   想到这里,殷凌轻断然往前。   他体内灵气开始奔腾运转,赤霄在他手中剑气流溢。须臾之间,从门缝里溢出来的黑雾就被剑锋搅散。   接下来,殷凌轻一剑斩开挡在面前的门扉。   他用肉眼看到屋中场景。宁星予和程斯彦被黑雾裹住,俨然已经昏迷过去。   卢卡斯三人原先跪在一边,崇敬地看着不断涌出的黑雾。   这会儿殷凌轻断门而入,三人先是一愣,然后朝殷凌轻冲来。   殷凌轻提剑而战。   他原本抱着十足戒心,可很快,殷凌轻就发现这几个人只是纸老虎。   前面逃亡的过程中,卢卡斯三人底牌进出。后面来到这个民居,他们更是把手上最后一点东西拿来绘制阵法,想要通过「那位大人」的力量翻盘。   可现在,黑雾还在吸收宁、程二人的力量,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在门口打斗的殷凌轻四人。   卢卡斯他们几个先后被殷凌轻扔到墙上,再也站不起来。   殷凌轻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他面色凝重,继续向前。   明明只是短短几步路距离,如今走来,却像是天堑。   随着深入黑雾,殷凌轻听到了哭嚎声、惊叫声。一道道尖锐的嗓音像是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耳朵,试图搅乱他的心神。   殷凌轻的确受到了短暂影响。   他好像又回到了自己重伤之后躺在床上、形同废人的时候。   赵光等人气势汹汹,来家里「讨债」;   父母面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勉强,但还是安慰他,说他一定会好起来……   真的能好起来吗?   心爱的未婚夫离家给他找药,殷凌轻原本没有抱有多少期待。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宁星予不但没找到药,还要他交出聚灵珠,换另一个人道途平坦……   想到这些,殷凌轻的双目微微发红,脚步渐缓。   就在这个时候,他脑海里多了一道声音。   黑暗无声地大笑,准备夺取殷凌轻的力量。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嗓音像是闪电一样在殷凌轻脑海中劈下,叫他:“哥!!主人!!殷、凌、轻!!”   殷凌轻骤然回神。   他识海中映着另一个昳丽青年的眉眼。见他回神,那青年笑了笑,又从他灵台之上消失。   殷凌轻握紧剑柄,心情归于平和。   眼看阵眼近在眼前,殷凌轻举起长剑,一剑斩下!   然而变故又生。   黑雾缠住殷凌轻的手臂,想要制止他的动作。这还不算,两侧黑雾之中,竟然伸出四只手来。   是宁星予和程斯彦!   这两人已经完全被黑雾操控,这会儿面色青白得如同尸体,面容僵硬,扯住殷凌轻手臂,制止他的动作。   殷凌轻动作受制,神识却还能流淌。   他短暂思忖之后,干脆顺水推舟,假意被宁、程两人牵制,缓缓松开了握在赤霄剑柄上的手。   黑雾中浮出一阵尖利笑声。这笑声像是一把把细刀,插在殷凌轻的识海中翻搅。   不过殷凌轻灵台清明,丝毫不受影响。   他做出挣扎假象,指尖紧紧贴在剑柄上,又在宁、程两人的动作下一点点滑走……   眼见他的手指彻底离开赤霄剑柄,宁、程二人手上的力气逐渐松懈。   就在这个时候,无人操控的赤霄蓦然暴起,朝阵眼冲去!   宁、程二人再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剑锋猛地绞入黑雾中心,赤霄无比畅快,发出一阵愉悦的剑鸣,直接吸收起阵眼的力量。   屋中徘徊的黑雾意   识到威胁,开始疯狂地朝阵眼方向涌去。   殷凌轻有些无奈于赤霄的举动。但他转念一想,既然赤霄不会受到黑雾影响,那与其将这些黑雾搅散,不如拿它给赤霄增加力量。   想到这里,殷凌轻手中捏诀,在身边撑开结界。   赤霄晃动一下,殷凌轻相信,如果不是这会儿有正事要做,自己的本命法器一定早就飞来这边,在他怀里磨磨蹭蹭、撒娇卖乖。   他的唇角短暂勾起一瞬,很快压下。   现在还不算完全安全。   被隔绝在外的黑雾像是被激怒,开始在屋中横冲直撞。   它拿殷凌轻无可奈何,却能在须臾之间将整个屋子都撞成废墟。   墙壁在殷凌轻眼前开裂——   迟迟而来的特案处外勤、殷家子弟与程家子弟只听一声巨响,紧接着就见到山脚下的一间民居炸开。   一群人大惊失色,加快速度,冲进民居!   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邪佞力量,勾着他们去想从前受过的伤、有过的挫折。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一声清越剑响。   这声剑鸣宛若冬日落在冰湖上的一块石头,将人们心头聚拢的躁意砸碎。   硝烟散去。   殷凌轻撑着赤霄剑,站在一片废墟里。   在他身侧,宁星予和程斯彦倒在地上。他们面色还是发青,身体冰凉,丹田枯涸,可依然留着一口气。   苍穹之上,沈轶抬了抬眼皮,意兴阑珊。   沈轶:“宁星予还活着。”   青年:“宿主不用灰心,本世界的运行轨迹已经再度出现重大偏转。”   沈轶没说话。   他看着下方动静:程家人冲上前,给程斯彦嘴巴里塞了几颗灵丹。程斯彦的面色开始好转,过了会儿睁开眼睛。   等到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他再看还在昏迷中的宁星予,神色微沉。   至于宁星予。他没有程家人的灵丹,好在特案处不会不管他。这会儿,人也已经被扶到一边,特案处还打了120。   殷凌轻与领队提了一句「这家的住户已经被卢卡斯三人杀死」。   领队神色凝重地点头,可没过一会儿,一家子从旁边没被连累的房子里走出来,一脸茫然,看着自己家的样子,只当自己在梦游。   殷凌轻:“……”   领队:“?”   领队一脸疑惑地看了眼殷凌轻,但殷凌轻自己也一头雾水。   领队暂且压下疑问,去和这家人商讨赔偿事宜。   殷凌轻抿一抿嘴巴,挪开视线,看到朝阳升起。   赤霄重新化作人形,站在他身边。   宁星予眼皮颤动,再睁开时,就看到赤霄化形的一幕。   他惊讶、错愕……到这一刻,终于真正相信,原来殷凌轻是真的和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青年没什么其他关系。   宁星予又悔又恨:我怎么能为了程斯彦那个笑面虎付出那么多?   不过……还好,凌轻没有出轨。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放下了?   他想着这些,心情一点点放松。眼睛一闭,又晕了过去。   朝霞宛若锦缎,温柔地在一行人身上铺开。   飞机上,沈轶忽而开口:“你刚刚说,这个世界的天道开始干预了?”   “对……”青年回答,“宁星予、程斯彦身上都承载着浓郁的天道能量,天道不会轻易让他们死去。”   沈轶瞥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毕竟系统之前也只是告诉他,如果他出手介入,卢卡斯等人用宁星予、程斯彦祭祀成功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但系统并没有说,成功之后又有什么结果。   沈轶将心比心,觉得既然自己不打算对对方掏心掏肺,也就没立场要对方知无不言。   不过他不讲话,青年倒是主动解释:“天道只有在感受到切实威胁的时候,才可能直白插手,这是一个不错的讯号。”   沈轶轻轻「唔」了声,没再讲话。   随着恶魔组织彻底覆灭,殷凌轻的生活又回到以往的轨道上。   要说不同,就是外勤一组的领队后面约他吃了一顿饭,大吐苦   水,说因为群众的房子没了,自己写了一叠报告,做了一堆检讨……当然,功大于过,最后还是拿了个奖章。   殷凌轻笑着听。听到一半,赤霄出现在他身边,好奇地看着领队杯子里的酒。   领队也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传说中的剑灵。   殷凌轻问:“想喝?”   赤霄点点头。   殷凌轻就把自己面前一个干净杯子推给对方,看自己的灵剑端着酒杯,轻轻抿一口,然后表情变换,最后露出一个纠结的神色。   领队拍着桌子大笑,殷凌轻也笑了下,拿过赤霄手中的杯子,说:“不喜欢?”   赤霄想一想,回答:“味道……”   殷凌轻:“嗯?”   赤霄:“怪怪的……”   领队笑过之后,就开始泛酸,想到自己的配枪,嘀嘀咕咕:“我什么时候才能有枪灵?”   殷凌轻笑道:“这可不好说。赤霄能有人形,还多亏了那个组织的邪阵。要是下次再碰到这种大鱼,你可以过去试试。”   领队抽了口冷气,敬谢不敏。   一顿饭结束,两边各回各家。   殷家说是修真世家,但在俗世中也有一些产业。今天时间晚了,殷凌轻干脆带赤霄回城中一处小区。   一路上,赤霄没再化作剑形。   他第一次在人类城市里看夜景,两边都是高楼大厦,璀璨的路灯一路蔓延,宛若卧在地上的长龙。   赤霄看得眼花缭乱,见到什么都觉得好奇。   殷凌轻也耐心,陪着赤霄一路看过去。   赤霄手上很快多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棉花糖、烤面筋、烤鱿鱼……   他什么都想要,可还没尝两口,就看到下一样,很快两只手都占得满满当当。   赤霄偷懒,干脆用灵气让所有小吃腾空。自己什么时候有兴趣了,再让它们飘过来咬一口。   旁边的小孩儿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连忙叫妈妈来看。   殷凌轻眼角抽了抽,干脆把所有东西都拿到自己手上。结果这么一来,赤霄很快看到新目标,兴冲冲地往前,把他扔在身后。   殷凌轻哭笑不得,想:还真跟带孩子似的。   他甚至没有发现,从头到尾,自己面上都带着一点笑意。   两人在外面待到很晚,真正到了小区楼下,已经将近凌晨。   赤霄学着人类的样子,拍一拍自己的肚子。   殷凌轻知道,他根本没有「吃饱」这种感觉。   他好笑的摇头,正要讲话,却见赤霄的表情忽然变化,充满敌意地看向前方。   殷凌轻顺着赤霄的目光看过去。   这里是普通人的城市,殷凌轻没有随时随地铺开神识的习惯,以至于到了家楼下,才看到守在路灯边的人。   是宁星予。   殷凌轻皱眉。但他没有开口,赤霄已经先一步道:“你来做什么?!”   宁星予看着他,微微一笑。   他显得很和气,说:“赤霄,我之前误会了。你是凌轻的剑,怎么会和凌轻有其他关系?”又看向殷凌轻,“凌轻,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随着他的话,宁星予的影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下。 第16章 现代修真(16)   距离宁星予被绑架,过了差不多两周。   两周里,殷凌轻回归平常生活,沈轶照旧「不知去向」。   程斯彦因又受了一次重伤,已经被带回海城。这一次,程家主没有犹豫,选择了另一道给儿子治伤的法门。   程斯彦再醒来的时候,就被告知,自己以后都只能炼出下品灵丹了。   他是什么反应暂且不提,先说宁星予。   秦岭一夜之后,宁星予「大彻大悟」。他回想过往种种,愈来愈觉得,自己在短短几个月里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全部是程斯彦,乃至程家主的错。   他们为了聚灵珠而挑拨离间,害他没了和凌轻的婚约!   想到这里,宁星予总会心浮气躁。   他同样在秦岭一夜中受了伤。那种被黑雾掠夺所有生命力的感觉,宁星予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宁家本家在云省。天高路远,宁星予又和本家关系不睦,当然不可能回去养伤。   可他已经被殷家驱逐,这么一来,宁星予这段时间就住在特案处。   宁星予很满意这种安排。最重要的是,特案处给他做了体检,说他这次被捉可能是因祸得福,在最后关头侵入宁星予体内的黑雾似乎增强了他的力量。   这事儿有过先例。大半个月前,赤霄在国外古堡里也有同样一遭。   结合古堡地下室里那些恶魔组织成员的验尸报告,特案处认为,对于拥有一定修为的修士来说,黑雾非但不是什么坏东西,反倒可以算作补品。   可惜的是,秦岭山脚下的黑雾被赤霄吸了大半,剩下的一部分要么是被殷凌轻搅碎,要么已经归属宁星予,没有额外部分用来研究。   宁星予听到这些,一边高兴,一边下定决心:既然凌轻没有出轨,自己也看清楚了程家人的真面目,那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和凌轻复合!   殷家人防备他,不可能给他透露殷凌轻的行踪。宁星予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今晚这个机会。   他在特案组外勤领队地朋友圈刷到一张领队和殷凌轻的合影。   宁星予大喜过望,连忙去私戳对方,询问殷凌轻的状况。   这段时间,殷、宁二人解除婚约的事情,到底还是大规模传开了。   领队作为外人,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弯弯绕绕。宁星予这么直白地问,他当然不可能详细回答。   可宁星予当了多少年殷凌轻的未婚夫。之前两个人关系好,殷家父母也对宁星予态度不错。殷家在西城的产业,从来没瞒过宁星予。   领队不用刻意说什么。他无意中漏出的一两句,已经能让宁星予推断出:今天晚上,凌轻不会回家,而是要来这边一处房产住。   宁星予大喜过望。   两个年轻人,又是情侣——他「醒悟」过来之后,坚决不认为自己和殷凌轻真的分手了——有什么事儿,不能床头打架床尾和?   想到这些,宁星予心头甚至有一些隐约的羞涩。   他柔情款款,望着殷凌轻。   至于赤霄……   那是压根没被宁星予放在眼里。   从前宁星予觉得赤霄是「情敌」,当然看赤霄哪哪儿都不顺眼。   现在知道赤霄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灵剑,宁星予自己都觉得之前的「吃醋」幼稚。等过上几年,这话拿出来说的时候,都是情趣。   他没看过殷凌轻和赤霄平日相处的样子,想当然地觉得殷凌轻对赤霄的态度应该恭敬居多。   至于赤霄吵闹、和殷凌轻亲昵……还是那句话,一把剑,能懂什么?   从头到尾,宁星予都没发现自己影子里的不对劲。   殷凌轻也暂时没发现。   不过他没有伸手打笑脸人的习惯。宁星予要是说别的,殷凌轻可能就无视他直接走过去。   但宁星予说“道歉”,所以殷凌轻回答他:“都过去了。”   这话的意思,在殷凌轻看来,是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   过去的不只是宁星予对他做过的那些糟心事儿,还有两个人的「曾经」。   可在宁星予看来不是这样。   他眼前微亮,影子里的东西都平息下来,高兴得   像是踩在云上,堪称眉开眼笑:“我就知道……”   一边说,一边朝殷凌轻走去,想要挽住「男朋友」的手,“凌轻,我们——”   这一挽,没挽成。   眨眼工夫,殷凌轻就离他十米远。   宁星予愣了,殷凌轻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他发觉自己没说清楚。   所以殷凌轻再强调:“宁道友——”这三个字,就很能表明态度,“就算是古代社会,结了婚的也能休了对方,何况是现代吧?”   宁星予之前和程斯彦在一起时心思动荡,拒绝和殷凌轻领证。   合籍大典又屡屡被打断,到现在,两人不管从那个角度来说,都什么关系都没有。   殷凌轻觉得自己就是谈了一场看走眼的恋爱。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谁还没个极品前任了?   宁星予却不接受。   他的表情瞬间带上委屈。但也不是直白委屈,而是在怔忡之后眼神复杂,带着愧疚、难过。   他看着殷凌轻,说:“凌轻,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殷凌轻头疼,赤霄却站不住了。   他嫌烦,加上今晚逛街心情太好,不如打打架助兴。   想到这里,赤霄眼睛都是亮的,撺掇:“哥!咱们来一场!”   话没说完,就被殷凌轻一句「来什么来,没见这儿是居民区吗」镇压。   赤霄气势一降,哼哼唧唧。   殷凌轻原本心烦,但看着赤霄一脸不爽、偏偏无法发作的样子,他的心情莫名舒畅一点。   如果不是宁星予在这里,他多半要捏一捏赤霄的脸。   殷凌轻勉强耐住性子,问:“宁星予,我哪里说的不明白吗?咱们分、手、了,分手了!”   宁星予:“那是因为程斯彦挑拨!”   殷凌轻闻言,终于有些意外。   几周之前,宁星予说起程斯彦,还是一口一个「程师兄」。到现在,竟然说出这种话?   如果不是身为修士,可以确定眼前人的识海里依然是宁星予,殷凌轻恐怕要怀疑宁星予被人魂穿。   但他还是不为所动。对待这种不要脸的人,稍微和他搭几句话,都会让人蹬鼻子上脸。   殷凌轻没有理会宁星予。他揽住赤霄肩膀,简单说:“走了……”   话音落下,竟是没走电梯,直接移位到了家里。   这还不算。殷凌轻敲了敲手机壳——现代社会,玩儿「袖里乾坤」那套不太方便。   一般情况下,殷凌轻的储物袋都会化成手机壳的样子——取出几张符纸,确保可以把宁星予阻隔在外。   而在他布置符纸的短短时间,赤霄已经被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吸引住。   虽然殷家老宅里也有诸多现代化家具,但很多时候,子弟们还是把回到本家的生活看成一种「修行」。   有什么事情,都尽量用灵气解决。到现在,才算是回归文明社会。   屋子里就有很多殷家没有的东西。   赤霄前一刻还在愤愤不平:“他以为他是谁啊!程斯彦做的事儿恶心,他就不恶心了吗?”   后一刻,就被电视机上比本家多得多的频道剧场吸引,眼睛bulinbulin地蹲在电视机前。   殷凌轻见他这样,好笑之余把遥控器的操纵方法交给赤霄。之后,他打个呵欠,准备洗漱、睡觉!   赤霄独自一个,待在客厅看电视。   他最先是看首页推荐的电视剧、综艺,但很快又觉得无趣,于是开始到处乱翻。翻着翻着,找到动画频道。   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后话。再说另一边,宁星予眼看男友避之不及地从自己眼前消失,心里先是突了一下,然后就是一股狂怒涌起。   剑气在他身边蔓延。   宁星予好歹记得这里是普通小区,不能闹事儿,否则会被特案处抓起来。   但真的好想发泄!   剑气往四侧涌去,小区里的林木「哗哗」作响,不少树木一夜之间就没了叶子。   这么折腾了半晚上,宁星予站在一棵树上,抬起头,面色阴晴不定,看着殷凌轻房间的窗户。   他脚下一点,身体上浮。   黑暗包裹着宁星予,他的眼睛里浮现出淡淡红色。   任何一个修士看到宁星予,都会意识到,他的状态已经非常不妙。   可宁星予自己一无所觉。   他来到殷凌轻的窗户旁边。一墙之隔,喜羊羊拍飞了灰太狼。   赤霄哈哈大笑,宁星予撇撇嘴巴:我怎么能吃一个物件的醋?这也太没面子了!   不过以后,凌轻也要注意一下,有些动作只能对男朋友做。   宁星予想到这些,开始往前。   他原本应该是做不到这么悄无声息的。可今天晚上,一切都超乎寻常的顺利。   黑色的影子在不断拉长、蔓延。   宁星予站在殷凌轻床边。   他脸上又浮现出柔情。   他是来和凌轻复合的,又不是来寻仇的。   外间的动画片声有点大,宁星予咬咬牙,干脆大手笔地扔了一枚隔音符过去。   之后,他抱着很大的决心,脱了自己的衣服,钻进被子里。   宁星予想着自己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些教程,又开始害羞。   他和凌轻虽然在一起很多年,但因为两个人都是修士,要在修为有所成前守住元阳的原因……   嗯,可能还有程斯彦挑拨离间的原因,两个人其实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宁星予缓缓低下头,想到要发生什么,到底觉得激动。   与此同时,客厅里,赤霄蓦地侧过头。   主人在召唤他!   不及一个眨眼的工夫,赤霄重新化作灵剑,冲入主卧。   主卧的门上出现一个剑形的洞。赤霄的闯入,相当于打破了其中原有的束缚,让滚滚黑雾往外涌去——   不过殷凌轻状态还好。   他站在床边,看着跪坐在床上,一脸陶醉的宁星予,一阵反胃。   等到赤霄撞进自己手中,殷凌轻毫不犹豫地拔剑,斩向床上的宁星予。   对待「虽然偏心,但好歹没有伤人」的宁星予,他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走就是。   可对待明显入了魔的宁星予,还用得着废话吗?   一剑斩之即可。   不过作为修士,当然能一心二用。   赤霄在殷凌轻脑海里问:“他这是入魔了?”   殷凌轻答:“对……”   偏偏赤霄还要问:“可他这是在做什么?”   殷凌轻:“……” 第17章 现代修真(17)   殷凌轻没办法回答赤霄的问题。   赤霄看起来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实际年龄四位数,心理年龄不好说。   在殷凌轻眼里,还是个爱吃棉花糖、喜欢看喜羊羊的小朋友——   房子本身隔音一般,赤霄在黑雾作用下听不见屋中动静,可殷凌轻能听到外面「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的音乐。   但他也没有无视赤霄,而是简要在识海中回答:“做道侣之间才能做的事。”   赤霄立刻愤愤不平:“他还有完没完了?”   虽然还是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不过主人都说过多少次,他和宁星予已经没关系了!   这一人一剑的交谈发生在殷凌轻识海中,只是短促的思维碰撞。看似说了很多,但也仅仅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赤霄的思绪落下时,剑尖恰好来到宁星予身前,一剑刺上宁星予肩膀。   宁星予被刺中身体,当即爆发出一声惨厉尖叫。奔涌而来的剑气割开了他的幻想空间,黑雾之下的真实出现在他眼前。   已经原谅他、与他沉溺欲海的「殷凌轻」并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握着灵剑,要杀他的青年。   宁星予被灵剑钉在床上。   殷凌轻没有留手,大股大股的鲜血在床单上弥漫开。   宁星予痛得几乎失去意识。他身侧,殷凌轻看他这副样子,初步判断情况已经被控制住,于是召来手机,拨通特案处报警专线。   他言简意赅:“宁星予入魔了。地址?江南路云锦湾……”   随着他的话音,宁星予的思绪逐渐回笼。   他咬牙切齿、又痛又恨,还夹杂着无法相信:“凌轻——”   殷凌轻放下手机,没有看他,从手机壳里拿出几张符纸,贴在床铺四角。   做完这些,餐桌边的一把椅子挪进卧室,殷凌轻坐在上面,闭目打坐。   从始至终,都没有理会宁星予。   赤霄剑上不断溢出灵气。每当宁星予觉得自己可以挣扎时,剑锋就刺得更深一截。   宁星予嘴巴张大,最先还能惨叫。到后面,已经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这个时候,特案处外勤赶来了,来人正是几个小时前和宁星予交谈过的领队。   看了屋子里的场景,领队大惊失色,“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魔气?!”   殷凌轻回答:“不知道。你们带装置了吗?”   领队定一定神:“带了……”   两人所说的「装置」,是一套拘禁设备,能够控制住入魔的修士。   殷凌闻言点头。他心念一动,赤霄剑随之而动,缓缓从宁星予肩膀上抽离。   宁星予再度惨叫:“啊啊啊!!”   客观来说,殷凌轻还是留手了:如果面对的是正在伤人的入魔修士,赤霄剑不可能只是刺入对方肩膀,而是要搅碎魔修丹田。   不过宁星予在他床上做的事情恶心是恶心,却依然没有人受到伤害……至少殷凌轻没亲眼看到。那么接下来怎么处置他,就交给特案处。   特案处把人带走了,殷凌轻额角一下一下地跳,沉着脸,捏了一个焚烧咒,把满是宁星予血液的床铺烧掉。   这是针对魔修残留物的常见处置。   而后,殷凌轻开始走神。   他还是在想:宁星予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仅仅是和自己「分手」,就刺激得宁星予入魔——   虽然事实摆在眼前,殷凌轻也的确对宁星予没什么好感。但是,整件事情,却让他嗅出一点阴谋味道。   正想着这些,客厅又传来喜羊羊的BGM。   殷凌轻回神,看着不知何时重新化成人形,站在自己身侧的青年。   赤霄有点担心地看着他,问:“哥,你不高兴?”   殷凌轻看他片刻,反问:“你吸收「降临」召唤出来的恶魔时,有没有什么感觉?”   如果说宁星予什么时候接触过魔气,殷凌轻第一时间想到两周前秦岭山脚下的那个黎明。   作为东方修真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他当然也知道上面对于「恶魔」的研究:力量聚合体,有懵懂的自我意识,但仅此而已。   宁星予的变化是因为这个吗?   如果答案是「是」,某种程度上算是好事,毕竟这意味着没有新的敌人要面对。   但同样的,吸收了不到百分之一黑雾的宁星予成了这样子,直接吸收了七八成黑雾的赤霄又受到什么影响了?   殷凌轻有点担心。   赤霄感觉到了他的担心,但还是很茫然,回答:“力量增强了。”   殷凌轻端详他:“只是这样?”   赤霄有点不开心:“当然啊!”   他怎么可能隐瞒主人!   如果是再在人世中成长十年、二十年的赤霄,可能会有这个意识。   但现在这……还是那句话,从他关掉综艺节目、电视剧,选择喜羊羊来看,殷凌轻就知道,剑灵还没有能考虑太多弯弯绕的心智。   他想通此节,释然。   赤霄没弄明白殷凌轻的心情变化为什么那么快。但主人开心了,他也就开心。见殷凌轻面色缓和、露出微笑,赤霄和他一起笑。   殷凌轻说:“之后可能还会有人来找你、问你这些话,还可能带你去做一些检查。不过没关系,我陪你。”   赤霄:“嗯嗯嗯!”   殷凌轻:“?”怎么觉得剑灵有点心不在焉?   他刚刚想要警惕,就发觉,赤霄的视线在一下一下往客厅瞄。   殷凌轻失笑,“好了,去看电视吧。”   赤霄立刻欢呼一声,「嗖」得冲去沙发上。   殷凌轻笑着摇摇头,自己也跟着走出去,坐在沙发边。   赤霄便凑过来,像是自己还是一把灵剑,靠在主人身上。   他神采奕奕,一集一集动画片地看下去,殷凌轻却是睡着了。   外间还是有动画片的配音声响起。不过对于一个修士来说,这不算困扰。   他知道这是自己家,知道自己很安全。等到天亮之后,可能会有一点小麻烦。不过这么一来,更需要提前休息,确保明日精力充沛。   殷凌轻睡得很沉,连自己怀里的剑灵把电视声音压小、撑着身体看着自己都不知道。   赤霄并没有多余想法。   他仅仅是在考虑之前见到的画面:在主人床上,宁星予低着头,嘴巴张开……嗯,道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赤霄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他身侧,电视机的遥控器明明无人操控,却浮上半空。   赤霄记起了自己之前曾经点开、后面又关掉的一个电视剧。   他找到那个剧,重新开始看第一集 。其中有一对「情侣」,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接吻。嘴唇触碰,舌尖纠缠。   赤霄思考:可宁星予刚刚好像不是在对他幻想中的主人做这种事。主人在骗我吗?   他看一眼电视机,再回头,看一眼熟睡的青年。   赤霄不懂人类的审美,但他听过其他人夸自己好看:“皎如……艳如……”无疑这是好话,他能分辨出这点。   那主人呢?   剑灵一点点凑近沙发上的殷凌轻。   他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别人面对殷凌轻时说过的话。青年俊彦、年轻有为……里面好像没什么关于「容貌」的内容。   剑灵和剑修的嘴唇即将碰在一起。   这个时候,赤霄又退了回去。   赤霄记得的:对于人类来说,只有情侣才能做这种事。无论宁星予对主人做了什么,都是建立在他坚持自己没有和主人分手的前提下。   而他不是。   他仅仅是主人的剑而已。   外间的天色一点点明亮,黑暗即将过去。   在殷凌轻和赤霄不知道的地方,特案处发生了一场小小的动乱。   因被抓捕的魔修重伤,加上他毕竟是个「熟人」,并且没有伤人记录。所以,特案处放宽了对他的拘禁。   这给了宁星予一个机会。   魔气悄无声息地蔓延。触碰到贴在墙壁上的符纸时,符纸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宁星予身体颤动一下。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低着头,垂落的头发遮住眼睛。   他的嘴唇鲜红似血,眼睛却紧闭着。   好恨啊……   魔气更   加、更加浓郁。   他恨殷凌轻绝情,恨殷家夫妇冷酷,更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程斯彦!   如果不是程斯彦,自己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原先在触碰符纸时会消失的魔气卷土重来。   这一次,符纸「轰」的一声被烧毁。   符纸被烧的动静牵扯得整个阵法都开始动荡,负责看受宁星予的外勤人员当即摆出攻击架势。   房间成了黑雾的领地,外勤很快迷失其中。   等到更多人赶来的时候,只看到倒在地上的外勤,宁星予则不知所踪。   “天道在力挽狂澜。”俯瞰这一切的青年评价,“不过……效果不太好。”   沈轶面前浮着一个莹光构成的航母,他正在饶有兴致地将其中的各个部分一一放大、拆解。   听到这句话,他面色不动,口中说:“如果那天被侵染的是殷凌轻,事情发展不到现在这样吧?”   青年回答:“对……”   这也是这个世界原本会有的发展轨迹。经历了重伤、被要求交出聚灵珠的殷凌轻在吸收了恶念凝聚体后会陷入短暂偏执,会希望在宁星予身上寻求一些的东西——   但无论是什么,以殷凌轻能撑过之前那些苦难的坚韧心性,他总会走出恶念的影响。   可宁星予不同。他执念深重,与恶念凝聚体相互促进、相互提升。他的怨恨、痛苦每多一点,身上的力量就更强大一点。   想到这里,沈轶笑了声。   他自言自语:“所以,这里和我那里是一样的。”   只要做出一点小小的改变,往后的一切,就会像是接连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像是被蝴蝶扇动翅膀引动的飓风,发生巨大的、更改整个世界轨迹的变化。   “不过……”沈轶又问,“这个世界也会像是凌华大陆一样崩裂吗?”   “不会……”青年回答他,“宿主在本源世界里承载的气运太少了,但殷凌轻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大气运者之一。   他的命运发生更改,只会给这个世界开辟出一条全新的、更繁盛的发展道路。”   沈轶没有讲话,甚至对这番话只信了一两分。   他的视线终于从身前的莹光航母上挪开,却并非看向身侧清冽俊美的青年,而是转向窗外。   沈轶说:“天亮了……”   东方的天空又一次浮现出朦胧的青色,金轮缓缓升起。   「笃笃笃」。   有人敲响了殷凌轻的家门。 第18章 现代修真(18)   殷凌轻在敲门声响起前就醒了。一起醒来的,还有靠在他肩膀上,不知道到底睡没睡着的赤霄。   赤霄一眼看出门外正是特案处成员,茫然问道:“怎么又来了?”   殷凌轻捏了一下剑灵的手,说:“待会儿他们说什么,你都别理,事情交给我。”   他有顾虑,认为特案处果然来找麻烦了。敲门算是先礼后兵,可窗外多半也埋伏了人。   如果他们选择「敬酒不吃吃罚酒」,特案处也有应对方式。   不过殷凌轻还算坦然。他很确定,赤霄真的没有受到「恶魔」的影响——   在化形之前,就是一把喜欢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爱撒娇爱闹腾的剑。   等变成人了,也喜欢和他腻腻乎乎,此外就是吃零食和看动画片,还没一般熊孩子有破坏力。   他往前走去,神识铺开,算作警惕。   因对剑灵太放心,赤霄周围的一片,成了殷凌轻身边的灯下黑。   他没看到,自己身后,剑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拿左手在右手上捏了捏。   没感觉……   他觉得奇怪。刚刚主人捏上来,剑灵只觉得半边胳膊、直到肩膀都酥了,差点维持不住人形。这会儿自己捏,却截然不同。   只是他一抬头,看到已经走到门边的主人。   赤霄眨了下眼睛,跟上前去。   特案处成员正要第三次敲门,就见屋门从内打开。   外面的人已经做好最坏心理准备:宁星予正是被殷凌轻一剑刺穿肩膀,偏偏他逃脱之后特案处就联系不上殷凌轻。   这会儿敲门这么久,里面都没开,有六成,不,七成可能性是出事了。   领队悄然给队员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他的手指关节要落在门上,同时,背后的队员们已经做好攻击准备。   殷凌轻正是和这么一群似要攻击的修士直面相对。   他眼睛眯一下,领队等人只觉得好像有一阵风刮过,自己背后发凉。   他用端详的目光看殷凌轻,殷凌轻一样在审视外面这群人。   两方各自估量,领队在观察殷凌轻背后有没有魔气,殷凌轻则想:果然来者不善。   气氛愈发紧绷。赤霄很不习惯,只是想到主人的话,他还是暗暗忍耐。   一片僵硬之中殷凌轻斟酌着开口:“叶队长来前怎么不先说一声。”   领队:“你手机关机。”   殷凌轻:“……”   殷凌轻记起来了。昨天他叫领队等人来的时候,手机就是节能模式。后来事情多,他也忘了给手机充电。   殷凌轻的谨慎中多了一点迟疑,又问:“传信符呢?”   领队:“发了,你没回。”   殷凌轻彻底不明白了。好在两句话下来,他意识到,也许对方上门并不是因为防备赤霄,而是真的联系不上。   他肩膀松了点,身体侧开,让领队等人先进来,同时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整个一组都来了,难道还出了什么问题?”   领队却没迈步子,而是又往殷凌轻背后看了一眼,说:“宁星予跑了。”   一边讲话,一边给殷凌轻使眼色:你被威胁了?   殷凌轻「嘶」了声,彻底明白,原来两边的脑回路根本没搭上。   他最后一点防备也没了,先说:“他没来我这边——”然后一凛,“等等,我没收到传信符。”   特殊时期,任何一点小事都得严肃对待。   领队几人皱着眉头进门,站在门廊处,拿出仪器检测魔气残留情况。   等到彻底肯定宁星予没去而复返,几人才往室内去。这么转了一圈,几人很快找到传信符没动静的原因。   还是因为宁星予。   之前他到屋中时,为了防止赤霄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在各处都做了一点布置。   到现在,人没了,布置还在。传信符又是最基础的符纸,当然被拦在窗外。   误会解除,一行人在沙发处坐下。赤霄牢记主人之前的话,待在主人旁边一言不发。   领队取出一个Pad,摆在殷凌轻面前,里面正是凌晨那会儿特案处的监控。   “我们原本觉得,他肯定会到你这儿来……”   在殷凌轻看监控录像的时候,领队左右看了一眼,“结果竟然没有。那他能去哪儿呢?”   殷凌轻没说话,而是放大了监控画面,“他是不是在讲话?”   领队看了会儿,“可能吧,不过干扰太大,没收到音。”   殷凌轻沉吟片刻,面色大变,说:“叶队,借下电话。”   作为修真家族在新世纪里的代言人之一,殷凌轻年纪不大,可已经接触过十数个魔修。要让他总结这些人的特点,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   「报仇」。   他和程斯彦之前被困,是魔修要报殷、程两家先祖联手将他封印的大仇。   其他魔修的仇恨对象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他们入魔之后,全部会奔着自己的「仇人」去。   那宁星予的仇人是谁?   拿过手机的时候,殷凌轻的手已经有点不稳了。   他打电话回家,先问:“爸、妈,咱们家的净灵阵有什么反应吗?”   “……”殷家父母说了些什么。   殷凌轻说:“宁星予入魔了,我担心他去咱们家。”   “……”殷家父母的语气显然严肃了不少。   一个电话打下来,殷凌轻面色微白,可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领队看他这副样子,再想到昨晚宁星予联系自己的事儿,腿有点发软。   殷凌轻说:“只要不是准备齐全的偷袭,宁星予一定不是我的对手。他是入魔了,但也不是没脑子了……我已经通知家里,不,我待会儿就往回赶。”   说着,停顿一下。   “叶队,我知道处里得和宁家商量,才能决定这件事要不要公开。”   殷家虽然是外人,但有了昨晚的事,殷凌轻是理所当然的知情者,“但是,你得想办法给程家通知到。”   领队:“程家?”   宁星予不是和程斯彦关系很好吗?   ——这个念头出来的第一时间,领队想起了秦岭事件后殷凌轻的笔录。   他面色微变,点头的同时起身。   殷凌轻一样拉着赤霄坐起来,说了句「不送」。两边明明在一个房子里,出门却分了两条路。   领队等人走正门,殷凌轻则直接把化作长剑的赤霄悬于窗外,纵身一跃踩踏上。   转眼就没影了,特案处成员们回头一看,不知道该说殷凌轻是真的信任他们,还是该说筑基的剑修就是好啊,来无影、去无踪。   就算什么时候在普通人面前泄露身影,也会有官方出面,把他们解释成UFO。   两边分成两队,东方修真界的混乱逐渐酝酿。   宁星予啐了一口。   现代社会,因为「天网」的存在,破案率大大上升。   不过宁星予没那么傻。   黑雾在他肩膀的伤口处涌动,止住了血,也制止了更进一步的撕裂。   可仅此而已,这是「魔气」,是恶念的化身,不是任何一种治愈法诀。   宁星予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筋肉还暴露在黑雾下,完全没有愈合的趋势。   剧痛一直都在。如果是之前,宁星予恐怕早就发狂。不过现在,疼痛也是能让他维持情形、继续赶路的一部分。   “杀了他!”   他识海中不断有一个声音叫嚣。宁星予知道,那就是自己。   “杀了他!”   要走不动了……   “杀了他!”   他的身体伤重、疲惫,意识却像是被打了十针兴奋剂。   想到自己将要做得事情,魔修兴奋得丹田都战栗。他有预感,只要能达成「复仇」所愿,那自己的力量,还会有进一步提升!   别人看他时,不会再觉得他是被殷家少主看中的幸运儿,而是会看到他宁星予本人有多么强大!   城市里有天眼,可荒郊野外没有啊。   宁星予还没有辟谷。不过荒郊野岭,原本就不至于缺了吃的。   他穿行奔波着。三天之后,一座国际化大都市展露在宁星予面前。   宁星予舔着嘴唇,鲜红的眼睛里已经彻底没有了清晰意识,剩下的只有贪婪、渴望。   任谁看到,也想不到,这竟然是过去那个年纪轻轻,却得了诸多夸耀的宁小修士。   黑雾继续往前。   宁星予走在城市的阴影之中,熟门熟路,找到了程家本家入口。   他更进一步,也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宁星予有些犹豫了:虽然要复仇,但他也能意识到,这一路,自己好像走得太过顺畅……   他停下脚步,四溢的魔气逐渐朝宁星予所在方向收拢。   “不好!”监控室里,看着外面场景的特案处二组人员和程家上层面色集体变化,“他发现了我们的画地为牢阵!”   宁星予站的那个地方,再往前走两步,就是一个被各种材料隐蔽好的灵阵。   这是宁家最近几天送过来的东西,是要程家隐瞒「宁家居然出了一个魔修」的封口费之一。   程家收下了,此刻正好用上。   “不对……”二组领队又观察了片刻,“他没有发现——他又往前走了!” 第19章 现代修真(19)   诸人注目之下,宁星予又往前一步、两步。   二组领队的面色依然紧绷着,眼睛却一点点变亮。至于他旁边的程家子弟,早在宁星予踩进画地为牢阵时,就兴奋地跳起来。   他们看着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   宁星予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低头,看一眼脚下,然后抬脚往前——没走出去。   程家子弟哈哈大笑,扭过头说:“行了!宁家的阵是挺有用。”   二组领队也慢慢松一口气,但目光还是放在宁星予身上。   然后,他看到宁星予转过头,朝监控的方向笑了一下。   二组领队心中一冷,再往下,就是眼前屏幕忽的变作一片黑色。   程家子弟愣住,二组领队大喊:“走!”   出事了!   一行人冲去画地为牢阵布下的地方,哪里还有宁星予的身影?   周遭全部是魔气,不远处还有一个倒在地上的程家子弟。   受环境影响,不少修士露出了难受的表情。二组领队却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脚步,他抓住一个匆匆跟来的程家子弟,厉声喝问:“程斯彦现在在哪儿?!”   程家子弟愣了一下,面色发白:“少主……”   讲起话来吞吞吐吐。   二组领队有点崩溃了,“你知道宁星予是为什么来的吧?”   要么特案处为什么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把这些家族的底牌挖出来呢。   二十一世纪了,人人平等写在宪法里,修真家族也在一定程度上入世。可某些时候,他们还维持着古旧得让人牙酸的作风。   程家子弟深呼吸一下,大概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再隐瞒:“去了市区一个酒店。”   二组领队:“……”   这人抽了口冷气,问过酒店名字之后一路往外奔去,同时联系了特案处领导。   这个时候,网上已经开始出现一些视频。   宁星予来海城的时候,还知道不能在人前露面。可到了程斯彦近在眼前的时候,他彻底撕破伪装,披着一身魔气,就往市中心冲去。   一路上,他听着身边的尖叫声,心里的扭曲畅快越来越浓厚。   熟悉的天空、马路、高楼,全部在宁星予眼里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   他大笑着,看着一个呆愣愣站在路边,哇哇大哭的小孩儿。   人群被他吓得东逃西窜,这个小孩儿无疑是和父母走散。   宁星予舔了舔嘴唇,心念一动,就来到小孩儿旁边。   他之前几次跟随殷家子弟剿灭魔修,也知道这群人里有不少变态。   很多都市传说级别的大案要案,实际上就是魔修干的。把人切成一千八百片,人肉包子铺……嗯,这小孩儿,看起来的确有点细皮嫩肉。   小孩儿被骇到,哭都哭不出声了。   宁星予喉结滚动。   他听到警车的声音,知道自己以后都没办法回到之前的生活。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有力量,他可以不依附任何人地好好活着!   宁星予伸出手,一把抓在小孩儿身上。   ——没抓住。   小孩儿身上亮起一道薄光,生生阻碍住了宁星予。   宁星予的面色迅速难看。特案处这么快就赶来了吗?不对……   亮光的源头是小孩儿胸口挂着的一块玉。   宁星予表情缓和一点:他知道,战争年间,是有一些修真家族的法器遗落在外。   不过这些年,明里暗里被各个势力收回去不少。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应该是一个漏网之鱼。   眼看法器的效力还要过会儿才能结束,宁星予「啧」了声,没再停留,继续往前。   他离开了,一对夫妻还在几十米外找孩子。过了会儿,两边是在警局碰头的。   警察找到了当时旁边一家店的监控录像,一样看到了小孩胸口的亮光。   但和夫妻二人问起的时候,夫妻两个却很茫然,说自家没给孩子戴什么配饰。   一家三口没在警局停留多久,很快离开了。   与此同时,沈轶也把落在他们身上的神识收了回去——本就没什么玉饰,只不过是他在宁星予路过的时候,顺手给他周围人身上洒了一点灵光护体。   凌华大陆还没破碎的时候,琼天宗是凌华大陆的第一宗门,沈轶则是琼天宗的太上长老。   类似殷、宁、程三人之间的恩怨,沈轶看到过很多、听到过更多,自己也曾经身陷其中过。   想到这些,他便厌恶地皱眉。转眼,见宁星予继续往前。   沈轶便把灵光洒向更多人。   他听到人群中传来的声音:以为宁星予是在拍电影,或者干脆低声讨论起玄学相关的事情。   这个世界里,修真家族并非众所周知,但也没被隐瞒太深。   偶尔出现的妖兽、耸人听闻的案件……碰上几个较真的,很容易推断出,唯物主义世界观下还隐藏着什么。   沈轶大多时候是懒得管闲事的性子,不过作为大乘修士,如果明知无辜生灵在自己面前遭到屠戮,他却不管不顾,这本身就会沾染因果。   想到这里,他瞥一眼自己身边的青年。   青年:“宿主?”   沈轶:“你「建议」我过来,有需要我救下这些人的原因吗?”   他没有掩饰地问话,青年也没有掩饰地摇头:“之前建议宿主跟上宁星予,的确只是为了确保任务可以顺利完成。”   沈轶手上浮出一个小物件。像是一个骰子,大概三公分大,六面上都有可以左右按动的小机关。   这是一个解压玩具,也是沈轶这段时间看到的,干脆给自己做了一个。   沈轶:“这些人要是死了,会怎么样?”   青年说:“反倒对宿主完成任务有利。”   沈轶挑眉,青年平静、温和地和他分析:“这个世界里,无论殷凌轻,还是宁星予、程斯彦,在天道规划好的轨迹中,都是一般意义上的「好人」。”   沈轶笑了:“所以,这里的天道也是一个「好人」,我需要这里出现不好的事?”   好像也不对。   青年果然摇头:“宿主的任务是让天道拟定的轨迹发生偏移,好收获其中溢散的能量。”   一顿,进一步给沈轶解释,“之前殷凌轻恢复修为,但他在原本的轨迹里也有极高的可能性恢复,所以宿主那时候获得的能量并不多。   真正让我可以兑换身体的,是赤霄提前化形,让这个世界上多出来一个人。”   沈轶:“你说「提前」,也就是说,赤霄原本也总有一天可以化形。”   青年:“「总有一天」,可能是一百年、两百年之后。”   沈轶懂了:按照这个世界里修士的寿命。那时候,殷凌轻很可能已经死了。   赤霄也许会重新成为一把无主灵剑,也可能和另一个人签订本命契约。   他的手指动了动:“现在宁星予魔化,成了「坏人」……”   想到这里,沈轶再看下方的人群,若有所思。   不过他没有思考太久。   宁星予已经到酒店了。   他来得声势浩大,看到酒店外明里暗里布下的各种阵法,也只是冷笑一声,没有停下。   在宁星予闯入市中心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基层警局接到报警。接下来,就是特案处拉响警报,进入战备状态。   外勤一组、三组正在赶来的路上,原本「避嫌」的殷凌轻也被拉来。   以宁星予的状态来看,两边定然会有一场大战。问题是,这场大战,不能在人群中打。   各方开会下来,虽然依然有很多问题,可酒店已经被定为战场。   这家酒店原本就是程家的产业。程斯彦来的时候,倒是没准备拉普通人垫背,所以酒店没有客人。   虽然周围还是繁华的商圈,特案处真的不敢再冒险。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当然愿意把魔修引到郊外。   问题是,魔修来的路上没有伤人,是他们运气好。去的路上,就不一定了。   他们小心地布置。外面那些被宁星予一眼看透的法阵,也是为了「请君入瓮」。   只是有宁星予之前从画地为牢阵逃脱的事儿在前,特案处众人的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他们搜寻了自己手上的最高战力,焦头烂额。   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时候,忽然有人一拍手:“沈前辈在哪里?”   “说是留在欧洲,没有回来。”   “……”失望,很快打起精神,“能不能试着联系一下?从前面的检测来看,魔修的修为好像又增强了,我担心殷少主对付不了。”   “……”叹气,“行,我去找找沈前辈的联系方式!不过,就算人要来,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吧。”   讲这话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轶所搭的飞机就在他们头顶上。   沈轶也没想到,自己还在考虑青年说的话时,青年忽然又叫了自己一声。   “宿主?”   他瞥向青年。   青年伸手,掌心是一个手机。   上面正是来电状态,显示出的名字也很熟悉,是沈轶在特案处上扫盲课时忙前忙后帮他登记、安排住宿的人。   沈轶皱了下眉毛,没有动作,听铃音一声一声地响起。   特案处的工作人员表情变化,从一开始的期待,到焦灼,再到失望——   就在铃音要响最后一下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第20章 现代修真(20)   特案处工作人员顿时大喜,“沈前辈!”   一声叫出去了,紧接着是一声惊叫:特案处的人这会儿正在酒店监控室里,可就在刚刚,宁星予又往摄像头看了一眼!   工作人员当即就僵了。不是他胆子小,而是透过那一眼,他好像整个人被拉近魔气中,耳边盘浮着老人小孩的哭嚎声。还是电话里传来声音,他才回神。   工作人员冷汗涔涔,心神不宁。   宁星予的修为又增加了……   “前辈……”他定一定神,“您现在在哪里?”   沈轶回答:“飞机上……”   这是一个很模糊的答案,工作人员进一步确认:“您到海城,最快要多久?”   沈轶没有回答,而是问:“怎么了?”   工作人员咬着牙,“海城出现一个魔修,初步判断,修为在筑基中期。”   沈轶说:“殷少主应该可以应对。”   工作人员听着,有些虚脱。   这话当然是对的,但殷凌轻还在赶来的路上。不过沈前辈身在欧洲,他要赶回来,花的时间只会更多。   想到这里,工作人员心头涌上一点绝望。   他不敢再看监控屏幕,生怕再被拖入之前的魔气幻境。正忧虑时,电话那边又传来声音,“你们现在是什么状况?”   工作人员一凛——对啊,沈前辈虽然不在这里,但他没准可以提供一些其他帮助!   工作人员回答:“我们把魔修引到一个酒店,疏散了周围群众。”   大致说了目前布置,“一楼、二楼都布了九曲阵,三楼往上是迷踪阵,四楼……”   守着监控屏幕的同事大喊:“宁星予不见了!”   工作人员瞳孔一缩,“什么?!”   同事手指颤抖,指着屏幕。   这个时候,酒店里除了特案处的人,就是程斯彦了。可这些人都不会再在走廊上挪动,唯一一个走动的人就是宁星予。   所以在这之前,确定宁星予的位置非常容易。可当下,宁星予已经不在任何一个屏幕里。   这意味着什么?   工作人员舔了舔嘴唇,看着旁边的窗户、门缝。原本庇护他们的地方,好像成为了他们的牢笼。   冷静!   就在这个时候,沈轶又开口了。   “不要着急……”沈轶说,“你们现在有多少灵石?”   工作人员回答:“我们这里有八块,所有小组加起来应该有四五十块。对了,程家肯定有更多,不过现在我们不在一起。”   听起来很多,但沈轶知道,这里的「灵石」放在凌华大陆就是连下品都算不上的边角料,一块只有一立方厘米,也就够画一张符。   不过,他人就在这里,特案处有多少灵石其实无所谓。   “够了……”沈轶说,“你和我视频一下,让我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环境。”   工作人员心情激动,与沈轶视频。   画面出现,沈轶果然是在机舱里。他指点工作人员,“先在你们这个小房间布一个防御阵法。你把八块灵石分别放在前面三步——步子大了,回来一点,对,这里。第二块在左手边,两点钟方向。”   几句话工夫,八块灵石放下六块。也就在这会儿,看监控的同事又一声惊叫:“他来了!”   谁来了?   耳边好像又传来其他声音。不再是哭嚎,而是几声轻轻的笑。   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从他肩头滑过,还带着一点馨香。   工作人员想要抬头,可电话那头,前辈呵斥一声:“静心!”   工作人员心神一震,骤然发觉,不大的房间里已经多了几丝魔气!   宁星予就在外面!   这个认知,让工作人员的手都开始发抖。但房间本身不大,剩下两块灵石也迅速放好,整个屋子霍然一清。   这是……成了?   守在屋里的人面面相觑,再一起看监控。这一看,所有人都白了脸。   宁星予就在门外,一墙之隔,他身侧的魔气止不住地往门缝里钻。   可屋子里还是干干净净。   屋子里的阵,挡住了外面的东西。   这个认知,让工作人   员们几乎虚脱。   “别急着高兴……”前辈又开口了,“联系你们的人,修改一下酒店里的布置。”   从沈轶的视角来看,整个酒店大楼,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沉沉的雾气里。   宁星予行走在其中,发现自己一个人也找不到,甚至没办法再离开酒店。   他逐渐暴躁,大楼里响起一阵轰轰声响,是宁星予怒极之下拆了数个楼层。   可即便是这样,大楼还是安安稳稳地立着,只有他身上的魔气愈发肆虐。   宁星予面色阴沉,搞了会儿破坏之后,他蓦然抬头,看向某个方向。   魔修的眼睛微微亮起,有些人的面色却开始糟糕。   飞机上,青年仿佛明白什么:“宿主是打算?”   沈轶说:“照你说的,宁星予原本和殷凌轻是一对爱侣,但他也和程斯彦关系不明。”   青年回答:“是……”   沈轶懒洋洋地笑了下,望着机场方向。   之前折腾了那么久,殷凌轻已经下了飞机。这会儿,正踩着灵剑往这边赶来。   剑修愈近,大楼里再度传出惊叫,却是宁星予终于找到方位,一剑破开房门,与程斯彦四目相对。   过往的「程师兄」和「小宁」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恨对方入骨的仇人。   宁星予微微笑一下,携着一身魔气,睁着赤红双眼,温和说:“程师兄,你躲什么?”   程斯彦被骇到。他左右无人,修为也随着丹田受伤、无法恢复而大大降低,又是个原本就不擅长打斗的丹修。这会儿面对入魔的宁星予,完全是对方掌中鱼肉!   但程斯彦怎么可能甘心去死。   他大脑迅速转动,思索自己应该如何脱困。同时,悄然摸上手机。   和殷凌轻一样,程斯彦的芥子袋也做成了手机壳的样子。   他想找防御的法器,想找救命的灵石,可什么都没找到,手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几天之前,宁星予被殷凌轻一剑钉在床上。这会儿,他则把程斯彦一剑钉在地上。   肉体上的伤害还不算。魔气顺着程斯彦的经脉开始蔓延,丹修的眼睛很快也带上一层薄薄红色。   不行!   他不可以入魔!   他是程家少主,哪怕伤重不愈,也是下一代数一数二的丹修!   宁星予笑着看他,温柔问:“程师兄,看你这样,我好高兴,你高兴吗?”   程斯彦没有心情理会他。   魔气即将侵入他的丹田,秦岭一夜中的仇恨又翻涌上来,加上剧痛,程斯彦的理智逐渐远去。   他破口大骂:“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怎么就被你连累到——啊啊啊!!”   魔剑顺着他的手往内剖去,竟是直接把程斯彦的手一切两半!   程斯彦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他心头只剩下后悔。   自己原本想要得到什么?仅仅是广结善缘,谋一些好处。   当年对宁星予的「指点」是随口一句话,等到后面宁星予真的出人头地了,程斯彦意识到,当初的一句话,似乎真的大有用处。   他重新开始经营这份「友情」,的确有结交的真心。等到发现宁星予开始在自己和殷凌轻之间摇摆不定,程斯彦还有短暂的得意。   不过这就太超过了。他仅仅想要和宁星予成为「朋友」,作为殷家少主道侣的宁星予才更有价值。   可是,可是……   程斯彦的丹田中魔气翻腾,怨气不受控制地涌出,化作可以被他控制的魔气。   两个人的魔气交织在一起。这一次,不用沈轶来看。已经有远处高楼上的人咂舌,“搞什么啊,这么大烟,着火了?”   网络上议论频发,慢慢的,海城市中心大火的消息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原本就焦头烂额的特案处脑门儿上又多了一重官司,不过还在网络用户门槛外的沈轶不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殷凌轻终于来了。   年轻的剑修御剑而来,直入魔海。   一路过来,殷凌轻听特案处说了很多这里的情况。他有心理准备,但还   是被迎面冲来的魔气影响到,险些被拖入其中。   但也只是「险些」。   他听到了赤霄的声音,焦急地叫他:“哥,你不要去想这里的声音,越想才越难受,直接去找人就行了!”   灵气涌出,在殷凌轻身侧撑出一点清明。   剑修心神一定,耳边的哀嚎声、尖叫声变得越来越小。   他心志弥坚,终于不受困扰。   殷凌轻往前走去。   魔气疯狂的涌向他,赤霄在他手中嗡鸣。   剑气如海如潮,波澜翻涌,席卷一切!   远方围观的人们看到「烟雾」一点点消散,并不知道,酒店里正发生着什么。   「铿」!灵剑狠狠撞向魔剑!   程斯彦浑身是血,倒在一边。   两个剑修对阵,同时也是剑气与魔气相互厮杀。   宁星予面目狰狞,身上不断出现细小伤口,都是被剑气割伤的痕迹。   等到他再也支撑不住,被汹涌的剑气弹出,砸在墙上。   宁星予滑落在地,歇斯底里地大笑:“你的剑也吸了那么多魔气!殷凌轻,你不怕哪天他杀了你吗?!”   殷凌轻看他,眼神一点点变化。   从复杂,到叹惋,再到厌恶。   他说:“如若赤霄没有吸那么多魔气,我可能还要觉得,你无辜可怜。”   宁星予的眼睛一点点睁大,连原本的大笑都止住。   殷凌轻:“可赤霄也吸了那么多魔气,却还是心如赤子——宁星予,你变成这样,纯粹是因为你自己!” 第21章 现代修真(21)   沈轶当然可以不费这么多周折,直接出手应对宁星予。   入魔修士,人人可诛,在因果之外。   但考虑到他来这个世界的目的,沈轶觉得,还是把这件事留给程斯彦、殷凌轻两个人更为恰当。   他帮助特案处创造了一个合适的环境,捞出所有无关人士的同时,把宁、程、殷三个有颇多纠葛的人重新放在一起。   宁星予被殷凌轻说得懵住,再回神时,已经被一剑刺破丹田。   这一瞬间,沈轶好像听到了一声渺远的痛吟。   他的修为开始暴涨,进入这个世界以来受到的诸多限制一点点崩塌。   丹田里的灵光小人打了个呵欠,身形一点点抽条,变成和沈轶一样的虚影。   虚影脱离沈轶,化作可以被自如操控的分身。   分身与又沈轶重叠一处,合体期修士睁开眼睛,轻轻「咦」了一声。   程斯彦被宁星予毁去丹田,彻底沦为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更加虚弱。   宁星予面临的状况要更加糟糕。他恶意伤人,等待他的不仅仅是丹田破碎,还有法律审判。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第二颗聚灵珠,两人的道途彻底黯淡无光,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但是——   沈轶依然坐在自己炼制的飞机上。   他没有回到大乘境界,也没有脱离本世界。   沈轶意外:“还没结束?”   他身侧,青年的眼睛又出现一瞬间的无机质状态。   恢复之后,青年告诉沈轶:“距离原定目标还差一点。不过如果宿主需要的话,已经可以脱离本世界了。”   沈轶:“原定目标?”   青年回答:“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总部曾经对这里做过评测。”   他给出一个沈轶概念里的单位,“帮助殷凌轻摆脱天道束缚,可以获得的能量相当于一个中品灵石矿。宿主,要选择脱离吗?”   沈轶想了想,拒绝:“离你说的「三个月」还差六十多天,再看看吧。”   青年点点头,没再说话。   沈轶的思绪转向另一边:如果说原定轨迹,是殷、程、宁三人纠葛,但宁星予最终还是选择殷凌轻——   这段话在沈轶脑海中冒出来,大乘修士咧了下嘴巴,险些起了鸡皮疙瘩——那么要彻底打破「命运」……   他瞥了眼酒店里的状况。   殷凌轻给特案处的人发了「安全」的消息,一群人进入房间,清理魔气、抢救程斯彦、逮捕宁星予。   殷凌轻也没闲着。他抛起赤霄,赤霄在他身侧化形,一人一剑跑去给工作人员帮忙,净化酒店环境。   魔气放在修士身上会酿成恶果,在普通人身上的威力只会更大。   虽然有一个赤霄作为「正面典型」,但程斯彦、宁星予之前也都有一张温柔亲和的面皮。   类似他们、甚至不如他们的存在,在普通人里只多不少。   谁都不希望因为今日没清理干净,后续弄出一个杀人魔。   一群人忙忙碌碌,又在酒店耽搁了一周时间,终于可以宣布解禁。   至于酒店修葺、要不要恢复营业,就是程家的事情了。   殷凌轻带着其他与自己一同赶来的殷家子弟回到西城。   而他到家之后,休息了没两天,就被特案处的叶领队私戳:沈前辈从欧洲回来了。   殷凌轻:一个人?   叶领队:两个=口=   殷凌轻:哦。   他脑子里转过很多思绪。   叶领队:你知道那个人?   殷凌轻:之前给沈前辈打电话的时候,是另一个人接。沈前辈是怎么介绍他的?   叶领队:说是朋友,没仔细说。   殷凌轻:【了解】   叶领队又问:要一起去就拜访一下吗?我这边主要是代表特案处道谢。   殷凌轻知道,之前海城动乱,特案处能保存实力,离不开沈前辈的远程指点。   这会儿叫上他,也是考虑到他也在动乱里出了一份力。   殷凌轻回答:行。什么时候?   叶领队:明天。你提前来基地。   殷凌轻:OK   叶领队:【敬礼的兔子】   两边说好,殷凌轻放下手机,一抬头,看到正看着自己的剑灵。   电视机上还放着动画片。已经不是喜羊羊了,进化到《果宝特攻》。   殷凌轻跟着看了两眼,觉得……嗯,能受小孩子喜欢,的确有道理。   他笑了下,问依然没转过视线的剑灵:“看我做什么?”   赤霄问:“你不想去吗?”   殷凌轻:“……”   他和剑灵心意相通,这种识海朝对方完全打开的程度甚至胜过很多道侣。   在赤霄还是一把剑的时候,这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现在,赤霄有了人形,可以自由地说话做事,可能就会带来一点小小的、相处上的困扰。   殷凌轻没来得及说话,赤霄又问:“你不想和我结契了吗?”   殷凌轻回答:“没有,怎么可能。”   赤霄:“哦……”   他能分辨出来,这话是真的。   就好像殷凌轻能分辨出来,赤霄虽然得到了自己肯定的答复,但他还是不太高兴。   剑灵转过头,但心思明显没有放在动画片上。他身体往后,陷在柔软的沙发中,小腿在半空里晃啊晃。   殷凌轻看了片刻,改坐到赤霄身边。   赤霄瞄他一眼,又瞄他一眼。   殷凌轻要开口。   赤霄先一步说:“不行!”   殷凌轻无奈,温和说:“赤霄,你愿意和我结契,我只会高兴。你可能不太记得了,但我刚刚引气入体的时候,你朝我飞了过来,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爸妈那时候也懵了,和你确认了半天,终于确定你真的愿意做我的本命法器。”   赤霄听着,唇角一点点勾起。   殷凌轻说:“他们教我,让我割破手,把血滴在你身上。之后,你就可以待在我的丹田里。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是一体的。”   赤霄的心情明显变好,但很快,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但你只喜欢「赤霄剑」,不喜欢我?”   殷凌轻说:“我当然喜欢你。”   赤霄的嗓音低了点,“你不喜欢我能去你识海。”   殷凌轻:“之前在秦岭山脚,还有在程家的酒店,你都这么救了我,我为什么要不喜欢?”   赤霄一怔,专注地看着殷凌轻。   殷凌轻就是他的喜怒哀乐,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对啊……”赤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   为什么想要阻断和他的神识联系?   殷凌轻说:“不是「阻断」,只是加一扇门。有危险的时候,这扇门是完全打开的。   但在平常,你进来、离开,要先敲一敲门。当然,我在你那里也一样。”   赤霄轻轻「哼」了声。殷凌轻可以听到他隐隐约约地嘟囔,说:“还说不是阻断。”   殷凌轻叹口气,叫他:“赤霄……”   赤霄回神,依然看着殷凌轻。   殷凌轻看着剑灵眼里自己的倒影。   他慢慢说:“我对你来说太重要了。”   这不是大言不惭,而是事实如此。   赤霄明显是时时刻刻关注着他,才能做到知晓他的所有情绪。   殷凌轻则不同,他也关注赤霄,但对于比较私密的部分,会主动避让。   赤霄没有否认这点,而是理所当然:“你是我的主人啊!”   殷凌轻:“我是你的朋友。”   赤霄:“……”   剑灵的眉毛拧起。   他困惑,无法理清自己与殷凌轻的对话——如果殷凌轻不喜欢剑修与剑灵之间的羁绊,为什么还说为两人之间的结契高兴?   可如果他喜欢的话,为什么又要这样划清关系?   殷凌轻看剑灵露出茫然神色,微微笑了下。   “赤霄,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希望你自己来看一看这个世界。不是作为我的本命法器,而是作为「你」。”   赤霄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殷凌轻:“咱们之前出去玩的时候,你买了很多东西,炸螃蟹,烤鱿鱼。那个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赤霄脱口而出:“这些都是主人吃过的东西。”   殷凌轻看他。   赤霄眨巴一下眼睛,“这些都是,嗯,「朋友」吃过的东西。”   殷凌轻说:“动画片呢?”   朝电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赤霄想了想,说:“这是你看过的……”   殷凌轻说:“我没看过这个。”   赤霄轻轻「啊」了声,失望地瘪瘪嘴,兴趣大幅下降。   殷凌轻说:“赤霄,我不能永远陪着你。”   赤霄皱了皱眉毛。   殷凌轻:“我希望你可以学会享受和我无关的东西。过上一百年,最多两百年,我不在了以后,你还是可以从这些东西里得到乐趣。”   赤霄问:“你会……不在?”   殷凌轻温和地回答:“对。”   他话音落下,感受到剑灵迅速下坠的心情。   剑灵的眼里浮出一点水色,看起来委委屈屈。他的思绪如潮水一样向殷凌轻压了过来,是觉得自己要被抛弃。   在这同时,又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赤霄心头成形。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啊。   只要和主人结为道侣,一人一剑就可以共享寿命。   不用剑灵开口,殷凌轻就听到了他的心声。   殷凌轻还是很温和,又坚定,告诉赤霄:“不行……”   二更在早晨六点。   今天所有更新24小时内的评论都有小红包——   感谢在2021-03-2322:54:36-2021-03-2420:3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蜜桃乌龙100瓶;   寻星1瓶; 第22章 现代修真(22)   赤霄:“为什么?!”   他嗓音抬高,目光灼灼。   殷凌轻这下是真的头疼了:“我前面还说,你不能只看着我。”   赤霄反驳:“你这么说,是因为你会老、会离开,不能一直和我在一起。但咱们结为道侣的话,不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殷凌轻:“……”还怪有道理的。   赤霄话锋一转,“因为我是一把剑吗?”   一把剑,不能当一个人的道侣?   所以宁星予知道他的身份以后态度陡然变化,他甚至不觉得赤霄会成为一个威胁。   赤霄越想,越觉得一定是这样。他笃定,同时更加难过。   他可以和主人并肩战斗,可以帮主人打退强敌,但他不能被主人亲吻,不能和主人做更多。   没了宁星予,主人还会有另一个道侣。   感受到剑灵的心情,殷凌轻的表情一点点复杂:“不是……”   殷凌轻斟酌,赤霄却又先一步开口。   “我不明白,不高兴,但是……”剑灵的嗓音还有是有些涩然,“我相信你。”   殷凌轻听前两句时,眉毛一点点拢起。到后面,他怔然,看着容貌明丽的剑灵。   赤霄问他:“你觉得这样对我更好,对不对?”   殷凌轻忍不住微笑,回答:“对……”   赤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迷茫、混乱,全部被殷凌轻察觉到。   剑灵说:“好,那咱们来「搭墙」吧。”   殷家家学渊源。殷凌轻入道之后,首要学习的当然是《殷家剑法》,但他也学过其他东西。   把芥子袋做成手机壳模样的方法,简单的清洁法诀……这些「生活必备」的术法之外,再有,就是保护识海的凝神咒。   凝神咒最主要的作用,是封闭识海、防御魔修的精神攻击。   但其中,也有针对「双修道侣想要点隐私的时候该怎么办」的一章。   殷凌轻拿出家传的玉简时,尽量让自己面无表情,但赤霄还是察觉一些。   眼看剑灵的思绪愈发混乱,殷凌轻当机立断:“好了,从我这边开始。”   ——他也没办法啊。   还是那句话。就是早就是合籍道侣的殷家父母,恐怕也不会像殷凌轻和赤霄这样,识海完全对对方敞开,一点私密空间都没有。   适合应对当下状况的法术,可不就得和双修挂钩?   好在赤霄不高兴是真的,听话也是真的。   一晚上时间,两人之间的「门」搭起七七八八。   殷凌轻一夜未睡。天亮之后,才去补了会儿觉。   这个过程里,赤霄的神识徘徊在「门」外。殷凌轻近乎能看到,如果自己将「门」打开,一定能看到一个惊喜的剑灵。   但是,不行。   赤霄化形时候,殷凌轻就知道,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剑灵身上获取长生。   他笃定赤霄会喜欢他。但殷凌轻更知道,这不是成年人之间的情爱,更像是一种雏鸟情节。   赤霄这会儿不懂,但他总会「长大」,总会接触更多。他会因自己从前的幼稚天真而觉得好笑,会看清楚,自己的「主人」替他做了怎样的选择。   他可能高兴,可能后悔。   殷凌轻相信,即便后悔了,赤霄也不会怨恨自己。但一点点嫌隙,就足够毁掉他和赤霄之间的关系。   所以,还是现在这样更好。   他只睡了三个多小时。不够,但凑合。   快到十一点时,殷凌轻抵达特案处西城基地。他原本以为,叶领队最多嘱咐自己几句,然后就会带他去见沈前辈。结果人到了,叶领队话里话外,总是围绕赤霄。   叶领队:“上一个有记载的剑灵,得是建国前了吧?”   殷凌轻:“对,那位前辈在战争里牺牲了。”   叶领队感叹:“那个年代,太难了。”   往前两百年,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开始。历史的滚滚洪流之下,修士们入世,守护,牺牲。   话题逐渐沉重,叶领队叹了   口气,又说:“当时动乱太多,也没留下什么对这个前辈的具体记载。再往前,其他剑灵,更是没地方了解。”   殷凌轻已经听明白了,冷不丁道:“赤霄没有入魔。”   叶领队咳了声,说:“说什么呢,我没这个意思啊。”   殷凌轻说:“我理解处里有人担心。但是,魔气本身只是一种催化剂。得先有负面想法,魔气才能催化、把人变成魔修。可赤霄最大的「恶念」,应该就是——”   叶领队竖起耳朵。   殷凌轻想了想:“《果宝特攻》里,你最不喜欢哪个角色?”   赤霄:“小果叮!他陷害东方求败,还抢了果元天尊。”   剑灵生气.jpg   叶领队看看殷凌轻,再看看赤霄。   殷凌轻耸了耸肩。   叶领队先是露出纠结表情,转而又笑了。   他拍一拍殷凌轻肩膀,“行,我明白了!不说这些。凌轻啊,我们之前和沈前辈说好,今天中午,就去沈前辈家里吃。”   殷凌轻意外:“沈前辈下厨?”   叶领队眼珠子转了转,“这就不知道了。”   两人一剑,加上另几个特案处的人,拎着礼物敲响了沈轶宿舍的门。   敲了三下,门自动开了。   饭菜的香味泄了出来,赤霄眼前一亮。   一行人进门,叶领队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说是我们感谢沈前辈的帮助,结果还要沈前辈操劳,哎呀……”   沈轶笑了下,说:“不操劳……”   讲话间,另有一个身材颀长、面容清冷的青年从厨房里转出来,手上端着果盘。   殷凌轻看对方的第一眼,就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之前接电话的人。   果盘上面林林总总数样水果,都雕了花型。   青年笑了一下,招呼:“大家先吃点水果,菜马上就好。”   原先的疏冷气质散去,显得可以稍稍亲近。   叶领队肃然,“谢谢。沈前辈,这位是?”   沈轶眼睛微微眯起,还是笑,说:“兰渡。我的朋友。”   一天之前,青年还只有「系统LD4971」一个名字。   不过在听到叶领队等人的拜访请求时,青年主动提出,沈轶可以给他一个更适合告诉别人的称呼。   沈轶其实有点意外。在凌华大陆,「取名」这种事往往有很多背后含义。   不过看着青年,他又觉得,既然对方面容身材都是根据自己的爱好来的,起个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记起曾经想到的寒兰,很快决定,“就叫「兰渡」吧。”   青年就这样有了新名。   时间拉回现在,叶领队:“原来是兰前辈!兰前辈是刚来国内吗?有没有,咳咳,登记过?”   兰渡听着,又笑了下:“我刚醒来,还没登记。叶队先别急,把饭吃了再说。”   叶领队挠挠头,笑呵呵点头。兰渡又说:“那我先继续忙了。”   他回了厨房,剩下的人留在外面。   饭菜香味不断飘来,赤霄一下一下地往厨房瞄,眼睛亮晶晶的。   殷凌轻看在眼里,欣慰居多。   一群人围绕沈轶那天指导特案处人员布置的阵法开始话题,叶领队坦言:“前辈,我们的人后来试着复刻了一下你当时教的灵阵,结果不管怎么弄,都复刻不出来了。”   话音落下,外勤们目光炯炯,看着沈轶。   沈轶心想,你们当然复刻不出来,因为那天缺的灵气我给你们补全了。   不过这话不能说。   他简单道:“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魔气本身也是一种力量,只需要找到其中的平衡……”   话音一顿。   外勤们的眼睛更亮了,连殷凌轻也很有求知欲地看了过来。   沈轶一顿,抬起手,掌心出现一枚灵石。   灵石浮空,周边灵光浮动。   他刚刚的话,并不是信口胡说。只是「找到平衡」这件事,对修士的要求太高。   要么脑子好,要么境界高。恰好,沈轶两项占全了。   他简单示范。   “就当这是魔气。布一个能用半小时的明光阵,需要三块灵石。但如果是这样……”   灵石在灵气中起伏,光亮一点点涌出,“就只需要一颗。”   他话音落下,一群准备记笔记的特案处成员目瞪口呆。   叶领队虚心求教:“咳,前辈,您能再解释一下吗?”   沈轶无语,想了想,干脆从芥子袋里抽出一块黑板。   接下来,一群人看着黑板上越来越多的公式,头晕眼花。   “如果你们修为高一点,可以通过「天人感应」直接知道具体位置。现在这样也没关系,根据公式算就行……还不行啊?   那改天我编个程序,到时候直接往里面填数据。对了,说不定可以现场扫描、机器演算。”   沈轶越说,越觉得这是一个好思路。   他思绪开阔,干脆现场动手。   他熟门熟路地找出一个芯片版,把推演出的公式输入进去,再在安装时加入扫描、演算功能。不多时,一个圆头圆脑的小机器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甚至算不上机关偶人,纯粹是本世界科技的产物。   特案处一群人先是晕晕乎乎,然后精神一振,看着小机器人在屋子里挪来挪去,在几个地方吐出灵石。   沈轶吩咐:“关一下灯。”   “哦哦!”离得最近的特案处成员赶忙动手。   灯关掉的同时,小机器人把最后一块灵石也放好。   霎时间,整间屋子亮如白昼。   特案处成员们看沈轶的目光堪称狂热。   什么叫科学修仙!   这就是啊!   兰兰,贤内助√   下一更在九点。 第23章 现代修真(23)   兰渡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所有客人里,只有赤霄一个留意到。   其他所有人,包括殷凌轻,心里都有惊涛骇浪。   宁家完了。   殷凌轻看着转来转去的小机器人,平静地想。   虽然沈前辈这会儿只拿出一个明光阵的「算法」,但看前辈轻松的态度,就能想到,他一定还掌握了更多阵法知识。   就连和阵修一脉相承的符修,在「科学」的冲击下,地位也会变得岌岌可危。   “行了……”沈轶收回小机器人,“吃饭吧……”   叶领队咽了口唾沫,还要开口。   沈轶说:“吃完再说。”   叶领队:“……”   所有人:“好的沈前辈!”   一群人的阵地从客厅挪到餐厅。   餐桌是伸缩式的,平常可以供六个人用,完全拉开的时候,十来个人也坐得下。   因之前受到的刺激太大,叶领队一群人甚至没心思好好尝一尝桌子上的菜,满脑子都是后面怎么给处里打报告、怎么说服——或者「请求」——沈前辈分享他的知识。   他们之前看沈轶,虽然知道这是修为很高、能力很强的老前辈,但并没有一个对「能力很强」的清晰认识。到这会儿,才知道自己面前完全是一座灵矿山。   虽然那些修真家族对自己的传承总是藏着掖着、不愿拿出来见人。但沈前辈,大概,可能,不太一样吧?   殷凌轻和赤霄则在状况外。   殷凌轻其实对沈轶那个小机器人也很有兴趣,但他知道,特案处真的研究出什么的话,不会瞒着自己。   那就没必要操心了。   他把注意力放在赤霄身上,看剑灵在其他人都没心思吃饭的时候,默默地、迅速地解决了面前有荤有素的整整五盘菜,把筷子伸向更远的地方。   殷凌轻回忆:赤霄前面那盘是排骨吧?骨头呢?   转眼间,赤霄吃完了第六盘菜。   殷凌轻能感觉到,沈前辈和兰前辈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他挺直脊背,身体侧过一些,挡在赤霄面前,与两人对视。   殷凌轻知道,剑灵的行为其实不太礼貌。但没把赤霄教好,是他的错。   沈轶没说什么,很快挪过目光。兰渡倒是笑了一下,眉目间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在殷凌轻略带忐忑的视线里,桌上的盘子飘了起来。   空盘飞去厨房,满着的盘子往赤霄面前挪动。   兰渡传音入密:“喜欢就多吃点。厨房还有,待会儿给你们打包。”   殷凌轻赧然,“谢谢兰前辈。”   兰渡眨了下眼睛,没再多说。   简单的交流后,殷凌轻重新看向剑灵。   赤霄吃了很多,但动作间并不粗鲁。只是动作快了一点,配上那张漂亮的面孔,另有一番恣意快活。   吃着吃着,两腮一鼓一鼓。   殷凌轻心想:手痒,想捏脸。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赤霄有所觉,和他对视。   剑灵粲然一笑,往殷凌轻身边凑去。   殷凌轻:“……”我是捏呢,还是不捏呢。   他看着面前的剑灵,到底说:“吃饭吧……”   赤霄有点失望,坐回原处,也没多说什么。   殷凌轻望着剑灵的侧脸,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   饭后,赤霄积极主动地跟进厨房。没过一会儿,高高兴兴拎着几个餐盒出来。   殷凌轻视线微妙地在剑灵腰腹上停顿一下,赤霄莫名其妙地看他。   殷凌轻咳了声,转过视线,和沈轶告辞。   接下来,特案处明摆着要和沈前辈谈正事。他一个修真家族的少主,还是不掺和了。   他知情识趣,沈轶也没留他。一人一剑离开,门关上,沈轶依然能听到外面的对话声。   赤霄:“兰前辈给我装了一盒烧鱼,还有排骨、烧肉!”   殷凌轻含笑说:“那么喜欢兰前辈做的菜?”   赤霄:“很好吃啊。”   殷凌轻:“吃的时候,还有想到我吗?”   赤霄眨巴眼。   殷凌轻笑了下,“行,有进步。”   电梯来了,剑修和他的剑灵离开。   沈轶回头,对上叶领队发光的眼睛。   他想一想,问:“你回去整理一下,也可以和处里负责这方面的人商量商量,具体想学哪方面的东西。”   叶领队:“前辈?”   沈轶:“两个月。接下来,我又要闭关了。哦,他和我一起。”   「他」是指兰渡。   叶领队一凛,表情更加严肃:“知道了,那我……”   沈轶笑了下:“想好之后,随时联系。”   叶领队一行人也匆匆离开了,步子比殷凌轻快很多。   屋子里只剩下沈轶和兰渡。随着客人们走远,屋内层层叠叠的阵法合拢,不会有任何人听到其中声响。   小机器人一路跳到沈轶面前,沈轶:“这个小东西出来的时候,我的修为又上升了。”   兰渡:“宿主从另一个角度完成了「世界轨迹偏移」。”   他直接改变了整个文明的发展方向。   沈轶:“还能这样?”   兰渡:“我也很意外。这是一条全新的道路,我会记录下来,反馈给总部。离开的通道已经打开,宿主确定要多停留两个月吗?”   沈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的「计算」真的很不准确。”   兰渡承认:“宿主就是最大的变量。”   沈轶说:“留下来吧。我也想看看,这个世界能发展成什么样。”   兰渡:“好——总部回讯了。”   他眼里划过无数数据,表情在空白状态持续了整整半分钟,终于再度回神。   沈轶已经把小机器人拆开,思索片刻,在里面编写更多内容。   他有了新的发现。   并不是所有阵法都可以用公式总结。可以总结的阵法,往往比较简单、基础。   沈轶猜测,这是因为只有这类阵法在本世界流传下来了的缘故。   随着他的进展,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就此碰撞、融合。   从兰渡的视角来看,正在有源源不断的规则力量从沈轶手下的小机器人身上涌出,往整个世界蔓延。   这份力量巍峨庞大,瑰丽夺目。   东方的修士、西方的教廷成员们,在这一刻,一起心有所感,看向天空。   兰渡读完了总部发送回来的内容。   其中绝大多数内容都是给他的,只有一句话,是给沈轶。   兰渡念道:“总部说,请宿主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沈轶听在耳中,笑了声:“是吗?”   兰渡一顿,“宿主?”   沈轶抬头看他,视线幽幽,眼里带着诸多审视。   因他停下动作,往外溢散的力量逐渐平息。   沈轶又笑了,“我原本以为,你们需要的是「破坏」。”   压迫感消失,兰渡否认:“并不是……”   沈轶挑眉,兰渡解释:“「打破」的确会带来短时间的伤害,但紧随其后的,就是「新生」。   我之前说过,殷凌轻身上的变化,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一条更加繁盛的发展道路。”   沈轶记得这番对话。   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打破,新生?”   兰渡举例:“宿主读过这个世界的历史。社会形态发生转变的时候,总会伴随战争与鲜血。   但只要走过这条路,就能有更好的发展。就拿这个世界来说,我们收取了世界轨迹变动时被削去的天道能量作为报酬。   但等到这个世界重新进入稳定状态,之前溢散的力量总会恢复,甚至成倍增加,是一个多赢的局面。”   沈轶:“真是伟大。”   兰渡知道,沈轶话里有话。   果然,沈轶又说:“你们之前告诉我,要帮助殷凌轻「与天相斗」。但照你这么说,最终的受益者依然是本世界天道。”   联想自己的情况,沈轶心情不太好。   兰渡平静地说:“「天道」不是一成不变。”   沈轶皱   眉:“什么意思?”   兰渡:“掌握足够的世界能量之后,殷凌轻可以成为新的天道。”   沈轶怔然,这是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他很快举一反三,问:“照这么说,凌华大陆?”   自己让原本的世界轨迹彻底崩坏。所以,他也可以成为凌华大陆的天道?   兰渡:“很遗憾,宿主的本源世界在「新生」的过程中失败了。如果宿主愿意用自己搜集到的能量重塑本源世界的话。的确,宿主就是那里的「天道」。”   沈轶不言。   他又想起了自己在凌华大陆看到的最后一幕。   劫云凝聚,骇人的电光如同一条银色巨龙,穿梭于沉沉黑云之中,像是势要把沈轶这个逆天之人劈得粉身碎骨。   可下一刻,劫云裂开。   整个世界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裂痕自劫云向下延伸,蔓延到琼天宗的每一个人身上,再一路往外——   作为琼天宗最年轻的太上长老,沈轶在整个凌华大陆都难寻敌手。   可他神识延伸的速度仍然及不上裂痕延伸速度的万分之一。   顷刻之间,整个大陆在他面前粉碎。   那些碎片颜色渐淡,又是须臾功夫,就彻底与出现在碎片后的虚无融为一体。   唯余沈轶一人,静立于一片虚无之中,望着原本劫云方向出现的一团光亮。   那就是他面前的青年,主动找上门来的「系统」。   “我知道宿主还有很多疑虑。”回到当下,兰渡的嗓音温和、平稳,“但是,宿主真的可以相信我……”   吐设定ing   下一章就可以结束这个世界啦。   12点见。 第24章 现代修真(24)   聚餐后的第二天,沈轶被请到基地办公楼。   他见到了很多陌生面孔。视线转了一圈之后,沈轶还是看向叶领队。   昨天从沈轶住处离开之后,叶领队被拉着开了许多大会小会。   他一夜没睡,眼下有淡淡青色,但精神极为振奋。与沈轶对视时,眼睛比昨天更亮。   原本以为是「一座」灵矿山,但后来听了各种讨论才知道,何止一座啊!   沈轶眼角抽了抽,挪开视线。   谈话正式开始。   在特案处的预想里,开头应该是「谈判」环节。沈轶愿意把阵法拿出来,这已经让人惊喜。   还附赠科学化,喜上加喜。那么,特案处需要付出什么,才能得到这份惊喜呢?   沈轶说:“我把这些东西教给你们,本身就是一种「收获」。”   这话落在特案处诸人耳中,整个机构从上到下,都肃然起敬。   沈轶:“……”咳,我说的是真的。   他没有遮掩自己的表情。叶领队看在眼里,想了想,脑袋上亮起一个小灯泡。   叶领队:“沈前辈修习的,难道是桃李道?”   虽然说起修士的时候,大多数人第一反应是剑修、丹修这些传统法门,但根据特案处的了解,本国修真人士的道五花八门,成百上千。   叶领队这会儿提到的桃李道,就是以教书育人作为修行方式。   很多隐隐于市的修士,都在考学校编制的道路上努力着。   沈轶不置可否。   特案处人听到这里,原本提起的心微微放下。   他们就怕给不出沈前辈需要的交易物。但如果沈前辈是桃李道的大能,那他们把前辈的研究传承下去、发扬光大,的确会是最好的报酬。   两边以此为基础,开始一场愉快的谈话。   不断有各行各业的专家来到西城,整个世界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听到消息的阵修宁家、符修赵家明里暗里给沈轶找了不少麻烦,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家去找麻烦的人好像都遇到了大大小小的「意外」。   两个月转瞬即过,沈轶即将「闭关」。   特案处的人依依不舍,问:“前辈什么时候能出来?”   沈轶回答:“几百年后吧。”   特案处:=口=   沈轶补充:“也可能是几千年后。”   特案处的人沉默了。   他们其实有些猜测。   最简单的,当世的几个修真家族,无论是走哪条路,先祖们都在夏国历史中数次露面。   可沈前辈的修为、眼界明明远远高于这些家族传人,特案处却完全没在史书典籍里看到他的身影。   沈前辈真的是闭关后苏醒的桃李道修士吗?要知道,桃李道出现,也就是在近千年之间啊。   鉴于这段时间以来的愉快合作,没有人把这些猜测提出。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   至少自己有生之年,是看不到沈前辈醒来了。   在前两个月的学习中,不少人真心实意把沈轶看做自己的「老师」。   眼看沈轶要走,特案处提出,前辈走之前,再和大家聚一聚、吃顿饭吧。   沈轶欣然答应。   这一次,不再是兰渡下厨,而是在外面订了席面。   殷凌轻同样来了,不过只和沈轶打了个招呼,就带着赤霄去一边吃东西。   很多人来给沈轶敬酒。敬过沈轶,还要敬兰渡。在沈轶太过忙碌、无暇分身的时候,很多问题是他们找兰渡解决的。   酒过三巡,人们逐渐回了各自的位置,沈轶看了眼不远处的殷凌轻和剑灵。   剑灵笑着和殷凌轻讲话,殷凌轻听着,跟着微笑。又有其他人过来,竟然不是找殷凌轻,而是找剑灵——好像也正常,赤霄的样貌实在太惹眼。   殷凌轻是模样俊朗、气质锋锐的剑修,和赤霄站在一起时显得般配。但第一眼看去时,还是要先看到赤霄。   赤霄大大方方地和来人讲话。主要是自我介绍,还有一些关于这场送别宴的闲聊。   最后,来人问他,可否交换联系方式。赤霄轻轻「啊」了声,说,自己还没有手机……   这是明明白白的婉拒。就算真的没有手机,难道不能先留殷凌轻的联系方式吗?   来人听出来了,明显遗憾,但没有纠缠。   等人走了,赤霄又转头看殷凌轻。   这下就能看出来,剑灵对殷凌轻笑的时候,真的比对旁人笑时灿烂许多,身体也会不自觉地靠近剑修。   殷凌轻还是温和的样子,很偶尔,才会在人群中看一眼之前过来的人。   沈轶:“他们两个?”   兰渡看了片刻,评价:“的确和之前不太一样。”   得到这个答案,沈轶点点头,没再多说。   这顿饭结束,就到了沈轶离开的时候。   特案处的人说要送他,沈轶拒绝,直白地说:“你们去不了我闭关的地方。”   特案处的人听着,有点凌乱。真的要闭关啊,难道之前处里流传甚广的猜想是错的?   比如沈前辈在上一个纪元出现,这一个纪元醒来,再睁眼就是下一个纪元……嗯,好像是不太靠谱。   沈轶笑了笑,“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特案处的人心情复杂,和沈轶告别。   人慢慢散了,沈轶和兰渡并肩走上街道。   左右都是霓虹光影,路上车流匆匆。   拐过两条街后,一人一剑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轶并不意外,殷凌轻也发现了他的「不意外」。   殷凌轻问:“前辈要走了吗?”   沈轶反问:“你知道了?”   殷凌轻承认:“最近一段时间,慢慢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两个人讲话,像是在打哑谜。   沈轶看看他,再看看旁边的赤霄。   海城酒店事件后,沈轶猜测,自己没有恢复修为的原因,就在于殷凌轻和宁星予两人都还活着,还有最后一丝可能。   想要斩断这丝可能也很简单,只需要殷凌轻彻底爱上另一个人。   沈轶没兴趣插手别人的感情生活。他那会儿说留下看看,是打算给殷凌轻留点发展时间,实在没机会的话也不强求。   等到意外地融合了这个世界的两种文明,给了本世界新的发展方向、获得磅礴力量,就更没必要在意这些。   当下,作为临别前最后的交流,沈轶还是传音入密:“你们还没说开?”   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殷凌轻先是一怔,而后笑一笑,回答:“我会多等一段时间。”   沈轶点了下头,没再多说。   倒是殷凌轻,额外问:“沈前辈,你和兰前辈?”   沈轶有点意外于这个问题,言简意赅道:“合作关系。”   殷凌轻「唔」了一声,没再开口。   一阵风吹来,身前的两个男人消失了。   赤霄紧张了一下,左看右看,神识铺开。确定人真的不见了,才问:“哥,他们真的是从「外面」来的?”   殷凌轻已经在往前走了,“应该吧……”   赤霄皱眉:“他们……”   到底有什么目的?   殷凌轻说:“沈前辈救了很多人。”   赤霄惊讶,殷凌轻说:“秦岭山脚下,所有人都看到那家人被害了,但他们只是睡了一觉。   海城事件里,我看了那个被宁星予挟持的小孩的资料,现有证据根本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会放手。”   赤霄想明白了:“是沈前辈?他那个时候已经回来了?”   殷凌轻说:“我觉得是。”   赤霄叹口气:“想不明白。”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现身,只是默默救人?   殷凌轻笑着说:“要吃小龙虾吗?”   赤霄立刻分心:“要!”   殷凌轻一哂,想:真可爱啊。   有宁星予这个前车之鉴,他喜欢上热情的、永远偏心自己的赤霄,一点也不值得惊奇。   可他答应过,要让赤霄学会享受自己的生活,拥有真正的「自我」。   所以还是等一等吧,等待赤霄「长大」。   ……   离开殷凌轻所在的世界之后,沈轶回到一片虚无之中。   凌华大陆破碎后,他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见到兰渡。   现在,有了一次「任务」经历,光团也化作人形。   在殷凌轻的世界里,沈轶知道自己获得了许多世界能量,但并没有尝试着去运用它们。   他心念一动,掌心出现一个小球。   小球上,百分之三十是「陆地」,百分之七十是「海洋」。   最先是一片平静,但很快,有什么东西从大海爬上地面。   陆地上出现动物、植物。   不过并非地球上的动植物,而是凌华大陆上的灵草、灵兽。   这些新的生命在球体上繁衍,有一段时间的繁荣昌盛。但很快,就出现了灵气不足、无法支撑的局面。   灵兽大批大批死去,灵草也开始枯败。   生命走向结束,小球上的世界能量往外溢散,又回到沈轶体内。   兰渡说:“创造世界是一项很艰难的工作。”   沈轶:“你有经验?”   兰渡:“没有……”   沈轶:“那你怎么……”说到一半,看兰渡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你说得对,的确不容易。”   如果容易的话,沈轶的第一次创造怎么会失败得那么快呢。   兰渡公事公办地扯了下唇角,然后说:“检测到任务目标,是否前往?”   沈轶说:“前往……”   兰渡:“这是一个和上一个世界有点类似,但只存在科技文明的世界。”   哪怕没有这句话,沈轶也做好了修为又被压制的心理准备。   但他没想到,自己再站在马路边时,竟然一丝灵气都用不出来。   如果说凌华大陆的灵气浓度是100,上个世界的浓度是1。到这里,就只有0001了。   下一更在下午三点。   大家想看这个世界的番外(剑修和剑灵的感情发展)还是想直接进下一个世界捏。   统计截止到一点。 第25章 番外一   沈轶在特案处开堂授课两个月里,殷凌轻时常会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几次走神,觉得自己的思绪在无限上升。来到高天之上,俯瞰下方的城市、山川。   他看到躺在病床上、虚弱不能动的程斯彦,也看到被关在特案处「配合调查」的宁星予。   宁星予的伤其实比程斯彦轻很多。程斯彦可是有-条手臂被他从中间划开,骨头都被劈成两半,获救时的场面让几个特案处新人连做了几个礼拜噩梦。   但是,宁星予的处境却糟糕更多。   已经不能炼丹的程斯彦不能继续当程家少主,但他依然是程家主的亲生儿子。   眼看儿子夜夜噩梦、清醒时也-直喊痛,程家主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殷凌轻听到,程家主在和特案处商量,把宁星予转交给自家,作为试丹人。   特案处没同意。根据酒店监控,程斯彦-样被魔气浸染。   他比宁星予幸运的-点,就是没来得及伤人就被打趴。   现在又丹田破碎,所以特案处没再追究,只让程家把人看好。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程家主竟然还贪心不足?   现在可是二十-世纪,法治社会。人体实验存在,可那需要严格的审核,程家还想高过法律不成?   程家主碰了个钉子,当然生气。不过他生气也没用,特案处背靠沈轶,程家要是不想成为第二个宁家、赵家,就得老实听话。   殷凌轻听到这里,意识又开始坠落。   魂灵重新回到身体,耳边还是动画片的声音。剑灵已经看完了《果宝特攻》,正在向新的动画片进发。   剑鞘变成-身柔软的、毛茸茸的睡衣,裹住赤霄。他怀里还有-个抱枕,-包薯片。   赤霄吃薯片:“咔嚓咔嚓——哥?”   两个人的识海已经被隔断了,但殷凌轻一直看着赤霄,赤霄当然会察觉到。   他有点困惑,朝殷凌轻晃-晃薯片,“吃吗?”   殷凌轻笑了下,说:“不用……”   赤霄眼里呈现出分明的「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不过他确定殷凌轻没事,也就放心地转过头,继续「咔嚓咔嚓」。   殷凌轻看在眼里,觉得自己的思绪又一次变轻。不过这-次,并不是他再看到什么,而是纯粹的放松、惬意。   沈轶离开的第三年,特案处实现了人手-个多功能小机器人。   平常出任务时能用,休息期间,-样可以拿来当家电。   殷凌轻还听叶领队说起,国家已经在考虑让小机器人流入民用市场,代替电灯、音响、座机……   也就是明光阵、扩音符、传信符。   至于其他功能,隔音阵、隐匿阵这些对普罗大众而言依然太刺激,还是缓缓再说。   殷凌轻:“这不是和普通的智能机器人-样吗?”   叶领队摊手:“前段时间发现了-个新的灵石矿,之后才有这个提案。”   殷凌轻懂了。哦,这是打算直接让灵石成为新的能源。   他笑-笑,没再说什么。叶领队倒是继续碎碎念,说这两年里,灵气浓度好像比之前上升很多。再这么下去,是不是要进入灵气复苏时代了。   殷凌轻心想,还真不排除这个可能。   过去三年间,程家没要到宁星予,转头就开始报复宁家。宁家受到接连打击,如今龟缩一隅。   程家主的动作其实很干净。但特案处还是渐有不满,觉得他过线。   有了沈轶留下的技术理论,自动炼丹机已经开始研发。等到出了成果,程家的风光也要成为历史。   倒是殷家这样纯粹靠依靠提升自身实力修行的家族,没受到什么影响。   “对了……”说着说着,叶领队记起什么,忽然抬高嗓音,“我就说!今天看到你的时候,我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可算想起来了。”   殷凌轻:“不对劲?”   叶领队:“赤霄呢?”斜眼看来,“你们两个不是连体婴吗。”   殷凌轻玩笑:“做了手术,已经分开了。”   说着,还做了个往下切的手势。   叶领队大笑,“我说真的,第一次见你们两个分开。”   殷凌轻笑着摇了摇头:“他出去玩了。”   叶领队:“他?个人?”   殷凌轻:“和几个朋友。”   叶领队笑容收敛-点,摸着下巴,打量殷凌轻。   殷凌轻被看得无语:“想什么呢。”   叶领队:“没想到啊。”语气有点严肃,“老殷,组织对你的信任果然没错。”   殷凌轻和这么强大的剑灵结契,可三年下来,从未利用这点为自己谋取什么好处。   而是真的尽心尽力,帮助对方了解外界、开阔视野。光是这点,就能看出殷凌轻的心性人品。   叶领队对当年的三人纠葛略有耳闻,如今再看,不得不感叹一句宁星予真的眼瞎。   两人吃了-顿饭,之后分开。   -路上,殷凌轻刷着手机。   海城酒店事件后,修真家族在大众间露出一角。三年时间里,也有人通过种种线索,找到殷家,想要拜师学艺。   他看了会儿新闻,手机顶部弹出一则消息提示。   殷凌轻还没点开,就微笑起来。   是赤霄……   早前殷凌轻走了特案处的特殊手续,给赤霄办过身份证明。赤霄这趟出去,是和平常人一样买机票、办护照。   他很有雄心壮志,给自己规划了长达三个月的行程,准备-路走,-路玩。先国外,再国内。   这会儿旅途刚刚过去一周。殷凌轻原本还有点担心,觉得赤霄出门在外,会不会不习惯、遇到麻烦。可随着时间推移,他意识到,自己想太多了。   刚出门的那两天,赤霄给他发了很多消息,大半是美食风景,还有他自己穿着国外民族服饰的照片。基本是看到什么,都要实时发给殷凌轻。   结果这才几天,就成了只在吃饭的点发照片。往往没聊两句,就又说,自己要去哪里哪里玩了,晚上再聊。   根本就是乐不思蜀。   殷凌轻想到这里,觉得牙根有点痒痒。   他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不后悔送赤霄离开自己。可如果等待的结果是赤霄放下了之前的「喜欢」,那……   殷凌轻想,自己也只能接受。   他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勉强的人。   话虽如此,殷家子弟-致认为,赤霄离开的几个月,少主挥剑的气势比之前凶猛很多。   剑灵走的时候,是在初夏。回来时,已经到了秋天。   同行的朋友们晒黑很多,也只有赤霄,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化。   他兴致勃勃,给殷家父母、熟悉的殷家子弟,再加上特案处的叶领队等等都带了纪念品。波东西发完,只剩下他和殷凌轻。   赤霄长长出了-口气,倒在床上,身体成了「大」字形。   拖鞋落在地上,「啪啪」两声,听得殷凌轻眼皮跟着跳。   赤霄拍-拍床铺,说:“哥,来坐。”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潇洒。但殷凌轻察觉到,剑灵好像有点紧张。   他心想,紧张什么?   殷凌轻压下心思,在床边坐下。   赤霄挪啊挪,挪到殷凌轻腿上。   殷凌轻低头看他。   剑灵眼里映出剑修的影子。   在殷凌轻的注视下,-点薄红浮上赤霄面颊。   殷凌轻笑了下,打破两人间的寂静对视:“心虚啦?”   赤霄听着,差点跳起来,“心、心虚什么?”   殷凌轻凉凉道:“给我的纪念品呢?”   赤霄的眼神开始打飘。   殷凌轻一哂:还真忘了啊?   大约是他的表情太明显,赤霄给自己澄清:“不是!”   殷凌轻挑眉。   赤霄-骨碌坐起,和殷凌轻面对面,-脸严肃,说:“其实——”   殷凌轻:“嗯……”   赤霄:“我给你准备了两个礼物。”   讲话的时候,他比了-个「二」的手势,“第一个,我-路走-边做的。”   剑   灵手上出现-个红色的双层巴士。   殷凌轻看出来,这是一件灵器。   赤霄启动巴士,巴士-路往前,两边呈现出不同的风景。   殷凌轻虽然没和赤霄-起出门,但赤霄把自己-路走来看到的-切都记录下来,带给殷凌轻。   这是一份明显比那些MADEINCHINA花心思更多的礼物。   殷凌轻看着巴士两边灵光构成的画面,心头某个角落柔软、塌陷。   他抬眼,又与赤霄对视。   赤霄笑了下,问他:“喜欢吧?我做了好久!”   殷凌轻心想,看来赤霄所谓的「要去玩」,很大程度上就是忙活这个。   他当然动容,点点头。   赤霄又笑了,说:“不过,你也可以选第二个礼物。”   气氛升温,殷凌轻有薄薄预感。   他注视剑灵,问:“第二个?”   剑灵果然往前了。   他靠近殷凌轻,-人一剑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他飞快地、迅速地,在殷凌轻唇角落下-个吻。   然后以更快的速度离开。   不等殷凌轻说话,赤霄凶巴巴开口:“你可以不要,但是——你不能再用「我不懂这些」当理由拒绝我!   我出去这么久,每天都在想你。看到其他人谈恋爱,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你会怎么做。   我很确定,这就是喜欢。你要是不想和我当道侣,咱们可以先在一起。”   嗓音一点点低下去,“你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也没合籍啊,为什么我就不行。”   殷凌轻看着他,叹了口气。   赤霄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听殷凌轻问:“只能选-个吗?”   赤霄眼睛微微睁大,觉得自己的心跳一点点加快。   他听到了窗外的虫鸣。   云被风吹拢,雨水将要来临。   “怦、怦……”   是什么声音?   他听到自己讲话,磕磕巴巴,说:“如果你选第二个的话,第一个也可以附送给你。”抱歉卡文了555(:」∠)   下一更应该在五点……多吧。 第26章 都市(1)   沈轶当了几千年修士,这会儿骤然成为凡人,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   过了会儿,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觉得很热。   这个世界正是夏天,七月出头,日头最盛的时候。走在路上,和其他人离得近了,甚至能闻到一点汗味。   沈轶找了个有遮阳伞的椅子坐下,继续尝试唤起体内的灵气。   他慢慢察觉到,自己并不是真的成了凡人。而是经脉里的灵气实在太少,丹田几乎枯涸。但如果多攒一攒,天长日久,应该能施展一点小法术。   沈轶捏了捏眉心:“先说说这里的情况吧。”   兰渡坐在另一把椅子上,说:“任务目标的名字是「陆景」。一个月前,他错过高考……”   陆景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   在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里,他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三生。   要说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就是他的成绩非常好。   三年前,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有许多个中学的招生办找到陆景,希望他到自己学校读书。   陆景年纪不大,但很有主见。他对比了各家学校给出的条件,又询问了初中一直照顾自己的班主任老师。最后,选择了知行中学。   知行中学包了陆景在接下来三年里的学费、生活费,还提出,如果陆景能在高考时取得优异成绩,学校还会给他发奖金,奖金金额根据他的排名决定。   全市第一名,二十万。第二第三名,十五万。第四到第十名,十万。   条件一直谈到第三十名。三十名往后,陆景就拿不到奖金了。   不过只要他在高中三年里一直安稳学习,不触犯校规,那学习生活的费用全包是不会变的。   签好合同之后,陆景开始了高中生活。   在知行中学里,像陆景这样的学生并不少见。他们家境或普通,或贫穷,但成绩在全市范围内都算得上拔尖。   学校将这批学生放在一起,希望他们共同进步,给学校争光添彩。   除了这批「尖子生」外,知行中学还有另外一批学生。他们中考成绩往往很一般,甚至差劲,完全是靠父母的「赞助」进来。   一般来说,两种学生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如果后一种学生愿意上进,申请进入纪律严格一些的班级,学校也会欣然同意。   卫溪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卫氏集团的继承人。因为是父母的老来子,家里对他十分宠溺纵容。   卫溪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性格却并不飞扬跋扈,而是温柔大方。   他的成绩其实一般,不过在读书时的确认真。为这个,虽然他的分数轮不到进入A班。   但在卫氏集团给学校捐了一栋体育馆后,卫溪成了A班的「钉子户」。   其他学生都要在每月一次的月考后滚动,只有卫溪,雷打不动地坐在A班教室里。   最初的时候,学生间有一些议论。但随着时间推移,议论声小了下去。   说白了,卫家小少爷在哪个班关他们什么事儿呢?他们现在成绩再高、分数再好,过上五年六年,还不是得给卫氏集团投简历。   卫溪的很多朋友都不理解他的行为,去问卫溪,他也只是笑一笑,不说话。   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刚来A班的时候,是真的为了学习,甚至因父母的安排微微尴尬。   卫溪知道自己的水平,C班才是适合他的地方。   他原本的想法,是自己来都来了,就先待着,等着下次月考后的滚动。   可就在等待第一次月考的时间里,卫溪喜欢上了陆景。   「同性恋」三个字刚从卫溪脑子里冒出来的时候,他有点被吓到。   虽然卫小少爷见多识广,但他也知道,父母对自己的期待是他健健康康的长大,和一个女性生儿育女。   他经历了短暂地错乱。   还是留在富二代班的好友许昭发现卫溪不对劲,问出缘由,开导他:“同性恋又怎么了?国外那么多地方都同婚合法,这很正常。”   卫溪慢慢坦然,开始思索,要怎么追陆景。   陆景是入学分数最高的学生。卫溪最开始和他接触,也是因为听说了他的名头。   等到来了A班,他跟不上进度,就去找陆景问问题。   陆景看起来冷冷淡淡,讲题时却很细心。   两人靠在一起,卫溪听着陆景的声音,逐渐沉迷。   小少爷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追人时都显得笨拙。他借着「感谢陆景」的名义,每天给对方带早餐。平日里,零食饮料更是一个不落。   陆景最初没有接受,但卫溪掰着手指和他算:“你知道我爸妈请的家教工资是多少吗?一分一千。你给我讲了这么多题,我月考进步这么大,结果你一分工资都没拿到,是我占你便宜了。”   陆景听着,心情复杂。   他当初接受知行中学的邀请,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奖金。   陆景爸爸前两年工作时出了事故,瘫痪在家。老板掏了十万,之后发现陆景爸爸的情况完全是一个无底洞,直接跑了。   陆景妈妈一边打零工,一边照顾陆景爸爸。   高中已经不是义务教育了。初三一整年,陆景家里都在为他的学费发愁。   可以想见,知行中学开出的条件,对陆景一家有多大诱惑力。   每个月,学校都会给他卡上打一千块作为生活费。陆景基本是省之又省地花上三百出头,把另外七百拿回家里。   如果卫溪真的包了他的早餐,那他一个月又能省下近一百块钱。   陆景也知道,如果对方真的「雇佣」自己,花的钱一定比早餐钱多。   就这样,陆景点头同意。   卫溪高兴起来,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好友。他错过了许昭眼里的暗色,高高兴兴地给自己加油打气。   能行的!   追到他!   从小到大,卫小少爷什么都没缺过。他喜欢陆景,想要对陆景好,同样想得到回报。   只是卫小少爷追男朋友,追得不太顺畅。陆景一心学习,想要拿到最高档的二十万奖金,请护工帮妈妈分担,也给爸爸再看看病。   他把给卫小少爷讲题看做一种「锻炼」。高考的题目里,其实没有多少生点难点,最重要的还是对基础知识的掌握。   而把知识点掰开揉碎讲给另一个人,本身也是一个巩固的过程。   他压根不知道卫溪喜欢自己。   两人的「师生」关系持续了两年。两年中,卫小少爷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干劲十足,到后面,一次又一次挫败。   就在这个时候,许昭竟然对他告白了。   卫溪完全懵了。他是真的把许昭看成好朋友,但现在,好朋友喜欢他?   他慌乱地拒绝了许昭,之后却有了另一个想法。   卫小少爷终于意识到,也许陆景那边,也是类似的情况。   高三上学期,卫溪鼓起勇气,告诉陆景,他喜欢陆景。   那会儿晚自习刚结束,同学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班里只剩下陆景和卫溪两个。   陆景的心思还放在刚刚没做出来的一道题上。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你说什么?”   卫溪紧张:“我喜欢你啊。陆景,咱们在一起吧!”   陆景看着他。   再早熟,他也只是一个还没迈入成年的高三生。   短短时间,陆景想到很多。然后,他拒绝了卫溪。   卫溪问:“为什么?”   陆景说:“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卫溪松一口气:哦,还好不是觉得同性恋恶心。   他还是很失望,说:“我也没想做什么,咱们和以前一样相处就行了,不会影响学习的。”   陆景说:“那不一样。”   卫溪心想,有什么不一样?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高考结束就可以吗?”   陆景:“我没办法回答你。卫溪,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谈恋爱这种事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卫溪说:“是钱的问题吗?我有零花钱的。”   陆景叹了口气,“你家里知道你想这么做吗?”   卫溪话音一滞。   陆景说:“好好学习吧。”   卫溪失魂落魄,「哦」了声。   这天之后,两人有段时间没有同进同出。   卫溪心里很多委屈,无处诉说。陆景同样花了点时间,才从「竟然遇到了这种事」的错愕里走出来。   他和卫溪说的是实话。陆景知道自己家里负担很重,在发现读书能够赚钱之后,他给自己定下了非常苛刻严格的学习计划。   陆景还想好,不管高考排名怎么样,自己都要利用接下来的暑假去当家教。反正考出的成绩不会差,这是最好的敲门砖。   卫溪没再多说什么,陆景是松了口气的。   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想:如果卫溪不是卫氏集团的小少爷,两人的家庭差距没有那么大。那面对卫溪的告白,自己可能会有另一种反应吧。   但现在……   可以说他理想主义,但他真的不愿意让感情成为利益的一部分。   一段时间的冷淡期后,卫溪先受不了了。   他主动来找陆景,提出来,就算不谈恋爱,他们还能当朋友吧。   这一次,陆景点了头。   委托人:陆景   CP:靳容   天真受:卫溪   情敌:许昭   下一更在……   算了,不说几点了,八成还要卡文TT   今天还有就对了——   感谢在2021-03-2420:30:19-2021-03-2518:4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成1个;   成1个;   千山鹤鸣32瓶;   莫得感情的撒花花精17瓶;   寻星4瓶; 第27章 都市(2)   两人都没想到,这次冷淡期,反而成为了他们之间关系的转折点。   往前两年,卫溪会因为一次偶然的碰手而脸红心跳,陆景却没有丝毫感觉。   可到现在,他知道卫溪喜欢自己,再看卫溪时,自然发现了更多小细节。   上课时偷偷看来的目光,讲题时的喉结滚动。   陆景尽量让自己不要多想。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后,冬天来了。   这是一个难得的寒冬。天太冷,卫小少爷想要在心上人面前孔雀开屏,少穿了一层衣服。在教室的时候还好,出了教室,就冻得哆哆嗦嗦。   陆景无奈。下了晚自习之后,他和卫溪一起离开学校。这一路上,他把自己灌了热水的杯子给卫溪暖手。   卫溪捧着杯子,短暂地满足,又开始思考其他。   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萌芽的暧昧。走到一半的时候,卫溪大着胆子,说:“陆景,你也暖暖?”   陆景想说“不用”,但卫溪已经拉过他的手。   并没有放在杯子上,而是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给陆景取暖。   陆景:“卫溪!”   卫溪笑嘻嘻的,说:“暖暖嘛……”   陆景看他,身体先是紧绷,之后一点点松缓。   卫溪还是笑。过了会儿,陆景也跟着微笑。   他知道,如果真的和卫溪在一起,一定会遇到很多艰难险阻。但是,这个夜晚,卫溪真的让他很快乐……   陆景的人生计划稍稍偏转。他和卫溪有了第二、第三次牵手,天气又开始回暖。   学习依然很重要,他知道卫溪并不需要,但还是帮男友整理了重点、做了专门的习题册。   卫溪沉浸在自己的恋爱里,高兴得每天都在冒泡泡。   他没有掩饰,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掩饰。其他人倒是不会多想,许昭却一眼看出卫溪与陆景的关系有了不同。   许昭去问时,卫溪大大方方地承认。两人有了一场小小的争执,不过卫溪没和陆景说。   陆景更没想到,自己预想过的挫折,会来得那么快、那么迅猛。   卫溪的生日在六月初。卫家父母做主,给儿子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   卫溪想要和男友一起度过这天,又知道男友顾虑很多,干脆给全班人都发了请帖。   到了生日宴当天,只来了一小半同学,大多数人还是口头上祝福。卫溪不在意,有陆景陪伴,他已经非常高兴。   陆景也和卫溪说好,这是最后的放松。接下来几天,还是得认真备考。   卫溪当然答应。   陆景有压力,但这份压力也是动力。他对比了几次模考的成绩,知道自己一定能拿到一份奖金。   不只是陆景,整个陆家,都在一种备战状态。   可在高考前一天的傍晚,有警察找到陆景,说有人报案,说他几天前在酒店里盗窃财物。   陆景否认,陆景的爸爸妈妈更是不愿意相信。但警察还是带走他,要他配合调查。   陆景在看守所待了二十四个小时,再出来,听说妈妈焦灼之下晕倒,送去医院时查出癌症晚期,必须在半年内手术。   高考已经进行了一天,他不可能再拿到奖金。   爸爸没有工作能力,妈妈的病又是一个新的无底洞。   没有高考分数,陆景连给人当家教都不够格。   少年原本虽然艰苦,但至少算是充满希望的人生就这样拐了一个弯,进入另一条路。   陆景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再拿出手机的时候,看到卫溪给自己发了分手短信。   理智上,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提醒他,这条短信很可能不是卫溪本人发的。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卫溪这段时间是真的没联系他。陆景可以想到很多理由,大多是卫家发现了儿子地下恋情,于是出手阻挠。   如果他还是那个前途灿烂、即将拿到六位数奖金的优等生,他可能有一点底气去追逐爱情。   可现在,他一无所有。为了给妈妈看病,家里欠下新的债务。   陆景妈妈日日哭、夜夜哭,觉得自己拖累了儿子的前途。   她要求陆景去复读,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读书。至于自己的病,之前都没事,以后也会没事的。   陆景看着妈妈瘦削的面颊、蜡黄的脸色,心头酸苦。   他删掉了卫溪的联系方式,决定外出打工,筹钱给妈妈做手术。   当下,就是陆景下定决心的时候。   前情到此为止,沈轶问出关键问题:“他大概缺多少钱?”   兰渡回答:“林女士的一期治疗费用是十万,给陆先生请护工的费用是八万。陆景复读的话,鉴于他以往的成绩,可以免费,不过还要有五千的生活费。”   沈轶:“十八万出头?听起来不多。”   兰渡指出:“宿主现在还是「黑户」,在本世界没有任何资产。”   沈轶:“……”   一阵风吹来,落在沈轶面上。   夏风暖热,在沈轶额上吹出一层薄汗。   这同样是「新奇」的体验。沈轶一边感受,一边适应没有神识、只能用肉眼来看外界的状态。   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广告版,被丢到地上的宣传单。   阳光公平地照着每一个人,行人走路时还要抱怨一句今日高温。   兰渡建议:“宿主可以花费一定能量,办理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沈轶收回视线,“还有这个功能?”   兰渡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系统致力于为宿主解决一切麻烦。不过……”   话锋一转,“我们为宿主办理的身份都是孤儿,没有任何财产,也不能和任务目标有直接联系,仅仅是方便宿主在这个世界做事。”   沈轶:“可以定制吗?比如,我想让这个身份上过大学,读了机械工程专业?”   兰渡眨了下眼睛,“可以,宿主还有其他要求吗?”   沈轶额外想了片刻:“没了……”   兰渡:“收到,开始生成——能量扣除,是否开启换算机制?”   沈轶:“换算?”   兰渡:“比如,一块中品灵石的能量可以换算为1积分。”   沈轶:“行吧,是清楚了点。”   兰渡:“宿主在上个世界里获取的能量相当于2000积分。为我兑换身体耗费300积分,进行时空穿梭耗费1000几分,办理本世界身份耗费600积分,剩余100积分。”   沈轶似笑非笑:“你们这也太贵了吧?”   “并不贵……”兰渡解释,“在为宿主办理身份的同时,我们也在有关人员的脑海中植入有关宿主的记忆。而且,也不是所有世界都需要用到这项功能。”   随着他的话,一张身份证出现在沈轶面前。上面有他的照片,地址栏写的是是某区的人才集体户。   身份证后,又是一张毕业证,一张学位证。   沈轶粗略扫过一眼,将几样东西收进芥子袋,随后站起身。   他重新走进阳光下,捡起之前看到的、被随手扔在地上的宣传单。   宣传单的标题是七个大字:世界机器人大会。   距离高考成绩公布还有一周的时候,机器人大会在靳氏科技旗下的一家会展中心举办。   共有六百多家企业参展。会场人流如织,不只是有关专家、爱好者,一些闲来无事的周边居民也领票进场参观。   开展第一天,沈轶早早抵达会场。   不过他没进去。观察了片刻后,沈轶选择了场外一处开阔、人来人往的地方,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   那是一只白色外壳的机器小狗,乖乖蹲在沈轶身边。   一人、一狗待在原地,沈轶低头看手机,好像是在等人。   机器狗抬起后脚,挠了挠耳朵。   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场景,短暂地停下脚步,不过没看多久就离开。   沈轶抬头,左右看一眼,仿佛自己等待的人依然不来。   他显得很耐心,倒是脚下的小狗开始焦躁。   它绕着沈轶转了一圈,又淌下来,翻着肚皮,像是在请沈轶陪   自己玩。   有保安看到这一幕,靠过来,喊:“那边的先生,这里不让带宠物!”   喊了两遍,沈轶都没什么反应。保安的语气开始加重,“这么多人,你也不牵个绳,万一把人咬了怎么办!”   说着,保安到了沈轶身边。   有人留意到这边的动静,皱着眉毛看来,议论:“这人怎么这样?往这种地方带宠物。”   “没有毛,亮亮的,是机器狗吧?”   “机器狗?”踮着脚尖观察一下,“真的假的?”   “这不是真狗……”沈轶把机器狗捞起来,“你看……”   机器狗在他怀里蹬腿,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视频。   保安的表情开始纠结:“这——”   大约是围观的人太多,小狗「汪」了两声。这下子,录视频的人把小狗嘴巴里的样子也录了进去。从外壳到内里,的确是如假包换的机器。   保安走了,围观的人却留了下来,不少人感兴趣地问:“这是哪家公司的新品吗?”   沈轶笑了下,把小狗放下来:“我自己做的。”   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声,还有人问:“这小狗还能做什么啊?”   讲话的时候,问话的人蹲了下来,朝小狗勾了勾手。   小狗「汪汪」地跑了过来,短短的尾巴也开始摇动。   “哇——”   一群人被萌晕了。   还有一更,不过应该在凌晨了,小天使可以睡醒看——   感谢在2021-03-2518:49:17-2021-03-2522:1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千山鹤鸣20瓶; 第28章 都市(3)   当天上午,#机器狗可以做到哪些事#上了热搜。   网友们点进话题,先看到一条剪辑过的视频。视频的主角是一只白色机器狗,外形有点像贵宾犬,只不过蓬松的毛发被光滑的金属壳取代。   小狗在欢脱的配乐里打滚、和人握手、咬飞盘……咬着飞盘回来之后,还会不停甩尾巴,跳来跳去,好像很期待继续玩闹。   评论区震惊一片:“卧槽,这真的是机器?”   “之前看过几个大公司做的机器狗,其实也很智能了,可以爬楼梯过障碍,不过都没有这个灵动。”   “我儿子一直喊着想养狗,可惜我老婆狗毛过敏,可千万不能让他看到这个!”   “这是哪家公司出的啊?应该很贵吧。”   “捂住钱包.jpg……”   有人认出来,视频的背景就是正在召开的机器人大会会场。   不少吃瓜群众涌入大会举办方官博,询问机器狗是由哪家公司研发,有没有贩售计划。   这个时候,沈轶已经「等到」了他的朋友,两人一起被邀请进主办方办公室。   沈轶其实没料到,事情进展会这么顺利。   在他原本的预想里,自己需要耗费一点时间,吸引某个研发公司的注意力。   本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和上个世界差不多,机器狗也不是新鲜事物。   但像是他这只一样生动活泼、宛若真实小狗的,还从未出现过。   他只需要把源代码卖出去,就能赚一大笔钱。到时候,任务目标的麻烦自然可以解决。   不过,在真的和研发公司面对面、证明小狗是由自己独立制造的后,沈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小狗的价值。   他和眼前的男人确认:“会给我一支研发团队,我来主持?”   “对……”靳先生笑着点头,“薪资待遇方面,有任何要求,你都可以提出来。”   沈轶想一想:“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吧。”   这天晚上,沈轶带着自己的「助理」兰渡,住进了靳氏科技提供的一间精装修房。   晚餐桌上,他询问兰渡,可不可以给自己的「身份」里多加一点内容。   听了沈轶的具体要求之后,兰渡点头。这么一来,沈轶最后的100积分也被用掉。   又过了两天,靳氏科技本年度的奖学金名单出炉。   这是公司的传统。初选名单由各个中学提供,具体获奖人则由靳氏科技的老板亲自选择。   同样是这一年,老板新聘回来的大佬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我希望名单里的所有学生都能顺利进入大学。”   靳氏员工面面相觑:能被选中的,都是成绩优异的学生,他们有什么理由不上大学?   结果,还真出事儿了。   有一个学生,在高考前一天以盗窃案嫌疑人的身份被警察带走。   虽然后来警察找到新的证据,证明这个学生无辜,但他已经错过高考。   同一天,学生的妈妈查出癌症,学生的爸爸则本来就瘫痪在家。   负责核实状况的靳氏员工看到陆景家的状况,各个抽一口冷气。   他们上门拜访,开门的就是陆景。   陆景家没有自己的房子,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屋子很小,光线也不好,白天也需要开灯。   不过收拾得很干净,哪怕有一个瘫痪病人在家,空气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味道。   陆景本人也很有礼貌。他客客气气地给靳氏员工到了水,说:“我听老师说了奖学金的事情。不过,我家里的情况真的比较特殊。”   靳氏员工坐端坐直,记起这次前来的任务:“其实,在了解到陆同学你的情况之后,我们内部开了一个商讨会。   你看看,愿不愿意和我们签一个合同。我们这边,负责你妈妈的前三期的治疗费用,你复读时的学费、生活费。你爸爸的话,也可以免费进入靳氏旗下的疗养院。”   陆景对「合同」两个字一点也不陌生。三年前,他进   入知行读书的时候,就签过一份。   那个时候,知行是看中他的成绩,想要他为校争光。   那现在呢。他的成绩的确不错,但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把所有赌注都压在高考上的学生。   他已经一败涂地了,靳氏科技又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他眼里的疑问太明显。靳氏员工笑了笑,提出了第一个方案。   “陆同学,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你的状况,有极大的新闻价值。   资助你,会对我们的企业形象塑造有非常正面的作用。   如果你愿意我们从这方面宣传,并且和你的家人在一些节目里露面的话,这份资助就是无偿的。”   陆景听着,眉尖一点点拧起。   他必须承认,自己心动了。比起虚无缥缈的「面子」,还是爸妈的身体,还有自己的未来更加重要。   再说了,人家愿意帮他,他知恩图报,公平交易,很正常。   但他还是抓住眼前人话里的几个字,额外询问:“那什么情况下,这份资助是有偿的呢?”   靳氏员工咳了声,“你也可以选择不露面。这样的话,相当于我们公司给你提供一份贷款。   在你大学毕业之前,这份贷款都不计利息。大学毕业之后,利息按照当年央行的基准利率来算。   我再给你一个私人建议,在大学专业的选择上,你可以向靳氏旗下的产业靠拢。到时候,公司的HR会很乐意招你来当实习生。”   陆景听在耳中,眼睛越来越亮。   等到靳氏员工说完,他果断道:“我选第二种。”   靳氏员工建议:“你可以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陆景停一停,说:“我爸爸妈妈也会这么选的。不过姐姐,你说得对,我会和他们谈一谈。”   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爸爸妈妈也会对着账本,一笔一笔算着别人借给自家的钱,计划还账。   陆景相信,父母一定会支持自己的选择。   又过了几天,高考成绩公布,知行中学的年级第一名落孙山。   已经有同学知道陆景没参加高考的消息,但这件事只在小范围内流传。   直到今天,看到光荣榜上没有陆景的名字,学生们终于相信,陆景真的出了意外。   陆景本人没去学校。   他在靳氏的一间会议室里,郑重地签好合同。   陆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往后的人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黯淡无光。可靳氏科技的出现,像是一束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没有第三个人在时,兰渡问:“宿主为什么不直接提出资助任务目标?”   沈轶翻看着各种实验器材报价,随口问:“陆景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兰渡的眼睛里又有数据淌过:“聪明,愿意回报其他人的善意……高自尊。”   兰渡明白了。   直接给钱的确是一种选择,为了爸爸妈妈,陆景也会愿意收下。但是,这笔「来历不明」的钱,会让他痛苦。   由靳氏科技出面就不一样了。陆景知道,获得资助的不只是自己。   他也不是白拿钱,而是就有拿有还。靳氏科技对他有恩,他以后会竭尽全力回报。   往后发展果然如此。   在沈轶正式入职的同时,陆景进入复读班级。   沈轶自认不算一个尽职尽责的员工,不过靳氏科技的确给了他一些帮助,他也就投桃报李。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沈轶带的团队成员们最初心情复杂,对负责人有好奇、探究,也有不屑一顾。   沈轶看起来年纪轻轻,学术背影也乏善可陈。就算误打误撞,弄出一只机器狗,也不至于被靳总这么看重吧?   可一年过去,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看沈轶的目光变成狂热的崇拜。   这真的是大佬!   在沈轶的带领下,团队一个接一个地出成果,靳氏科技赚的盆满钵满。   最初那只机器狗开始大规模生产。在外形上,又做了一些修改。   增加发热装置,再套上一层毛茸茸的外套。这么一来,就真的和宠物狗没什么两样。   云养狗人士们翘首以待,只等价格公布,让自己死心。   有国外某公司五十万一只的天价机器狗在前,靳氏科技这个,就算已经大规模投产,卖价也低不到哪里去吧?   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靳氏科技的新闻发布会。   发言人宣布,机器狗的售价是1200一只。   以一只宠物狗的价格来说,不算便宜。但从机器狗的角度来考虑,完全是白菜价。   消息出来,靳氏科技的官网直接瘫痪。   一年时间,机器狗走入千家万户,甚至去了一些军事领域。   众所周知,民用科技的发展会比军事科技晚二十年。但在机器狗上,这个状况倒了过来。   靳氏科技的股票一涨再涨,经济局势迅速变迁。   不过这些,都和陆景没什么关系。   又一年夏天来临,陆景妈妈的病情已经被控制住。她的头发全部剃光了,气色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高考之前,她连续几天都没睡觉。陆景看在眼里,心疼又无奈。   好在考试一切顺利,没有再出状况。   七月下旬,成绩公布。   陆景的名字,赫然在学校光荣榜榜首。   他考了全市第一。   靳容:马上来!   让我养养肝……(眼睛已经变成@@了   感谢在2021-03-2522:10:52-2021-03-2604:4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成20瓶;   寻星3瓶; 第29章 都市(4)   陆景妈妈人逢喜事精神爽,谁看到都要夸一句容光焕发。   陆景爸爸也被从疗养院接了回来。一家三口相聚,看看彼此,先笑。   笑完之后,想到去年今日的场面,陆景妈妈心头发酸,叮嘱儿子:“小景,咱们家一定得好好报答靳总。”   陆景点头。   不用妈妈多说。过去一年里,他学习之余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关注靳氏科技的发展动向。   靳氏科技是老板靳先生一手创办的,最初也最主要的经营范围是视听产品。   近几年来,赶上了时代发展的潮流,开始涉猎智能家电领域。   到现在,家家户户都会有几样靳氏科技的产品。大到电视,小到台灯耳机。   当然了,还有去年一经发售,就卖到断货的机器狗元宝。   现在高考成绩出来了,陆景面前有两条路。   进入靳氏这点毫无疑问。但是,他是报考电子工程相关专业,以进入研发团队为目标,还是去市场部门?   从个人性格出发,陆景更倾向于前者。可家里已经欠了很多债务,往后,还要考虑爸爸妈妈的老年生活。   整个家庭的担子,都压在陆景肩头。   陆景最终还是报考了工商管理专业。   这不是一个勉强的选择。陆景头脑聪明,学什么东西都能迅速理解、举一反三。入学以后,他很快在自己选择的专业里找到乐趣。   每年春夏之交,靳氏科技都有面向全国大学生的暑期实习生招聘。   陆景拿着优秀的成绩单、丰富的校内外实践经历报名,一路过关斩将。   其他留到最后的人,基本都是大三学生。陆景不同,他年纪轻,最先并未被竞争对手们放在眼里。   可到最后,其他人陆陆续续被淘汰,只有他,始终屹立在候选名单里。   二十岁的夏天,陆景开始实习生活。   部门每天都有下午茶时间,员工们会喝喝奶茶、聊聊天。   聊的内容也很宽泛,从社会热点到明星八卦一应俱全。   陆景对这些兴趣不大,一般不会参与话题。但偶尔几次,老员工们说到靳总家里的情况,陆景面上不显,实际听得十分专心。   有些他早在报道上看过的内容,譬如公司发家史、靳总抱着「回馈社会」的想法设立奖学金等等。   也有新鲜的,靳总的儿子靳少前几年出了事故,腿上落下一点毛病。   陆景皱了皱眉毛,下意识问:“严重吗?”   聊八卦的人压低嗓音,神神秘秘,“说是出入都得坐轮椅呢。”   这话出来,周围一群人都抽了口冷气。   等到下午茶时间结束,陆景坐回自己的工位上,难得走神。   之前公司开内部大会时,陆景听过小靳总讲话。他离得远,看不清前面具体是什么状况,但听小靳总发言时条理清晰、一字一句都切中要点,就觉得虎父无犬子。   到现在,陆景忽然意识到,自己当时「看不清」,很可能是因为小靳总那时候坐着。   陆景心头发闷。   靳氏科技帮了他,靳总一家就是他的恩人。明明是好人,却要经历这种事。   正想着,电脑右下角的提示标亮了。陆景回神,打起精神,查看工作任务。   暑假结束时,负责带陆景的主管十分遗憾,直言如果陆景是大三生,他一定会把陆景留在自己手下,可惜了。   不过没关系。下一年的实习生招聘里,已经留好了给陆景的萝卜坑。   就这样,时光匆匆流淌。一年时间转瞬即过,又到一年春末夏初。   学校里的樱花、海棠争相怒放时,陆景回到靳氏。   他还是在之前那位主管手下做事。不同的是,一年过去,主管升职了,成了部门总监,算是中层管理人员。   陆景先是惊讶,然后就是祝贺、感谢。   祝贺总监升职,感谢对方愿意要自己这个实习生。   总监笑呵呵的,说:“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等你回来,还在我手下做事。行了,你先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大半年没来,手生了吧?”   陆景笑着点头。   往后一周,算是磨合时间。陆景提起十二分精神,知道总监一定也在考虑,自己是否可以胜任现在的岗位。   好在他顺利过关。一周后,交给他的事情逐渐没有那么零碎、边角,而是靠近核心。   陆景很珍惜这份机会。他和去年一样,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总监看在眼里,也显得欣慰。   七月末的时候,总监叫来陆景,问他有没有护照。   “有的……”陆景问,“是要去国外出差吗?”   总监点头。   虽然靳氏科技已经是行业巨擘,但没人会嫌赚的钱多。   此次出差的目的地是东南亚,主要任务是考察当地市场,看有没有建厂条件等,由小靳总带队。   陆景:“小靳总?”   总监笑了下,“怎么?”   陆景犹豫一下,还是问:“小靳总方便吗?”   总监说:“哦,你是说……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   两天后,出差队伍先在公司开了一次会,明晰此次前往东南亚的任务。   这也是陆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那位小靳总。他这才知道,原来对方名叫靳容。   开会的时候,靳容穿着一身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面容俊美,看不出什么病色。   和陆景记忆里一样,靳容讲话时嗓音冷淡,不急不缓,但没有一句废话。   等到给所有人分派过工作,会议算是结束。陆景主要是作为总监的助理,头上倒是没落具体差事。   接下来半个月,都是在东南亚度过。这边交通不及国内便利,又正处雨季,气候又湿又热,不少人觉得不适应。   陆景听他们开玩笑。这次出差队伍颇为庞杂,几个部门都出了人,其中就有经验丰富的,“孟国已经算好了。你们是不知道,我们之前去恒国,有人在酒店里洗了个澡,就开始上吐下泻,连夜被送回国内。”   笑完之后,又开始发愁:还是国内好啊!至少不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状况。   比如今天,到了原本订好的酒店,才发现之前沟通时出了一点翻译问题,房间和订好的不太一样。   靳氏来的人面面相觑,也没办法转头走人,只好商量着重新分房。   一把一张房卡拿走,到最后,只剩一个双人房,却还有小靳总和一个实习生没安排好。   负责联系酒店的人冷汗都下来了。谁都知道,小靳总在外面的时候,一直是独自住。   气氛凝滞,靳容:“房卡……”   负责人:“呃?”   靳容:“这里也没别的地方了——房卡。”   负责人咽了口唾沫,把剩下的房卡递到靳容手上。   总监低声对陆景说:“小陆,不然这样,你和我们……”挤一挤?   话没说完,靳容的轮椅转到陆景面前,把另一张房卡递给陆景。   看着这一幕的人都屏住呼吸。   靳容神色淡淡,说:“帮我拿一下行李。”   陆景一怔,接过房卡,“好的靳总。”   靳容离开了,陆景顶着一群人复杂的目光,拉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走。   他其实莫名其妙多一点。这几天下来,就陆景看,靳容并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靳总能放腿脚不方便的儿子出来带队,也一定是对儿子很有信心。   至少在陆景看,和人谈论工作上的事时,小靳总非常专业。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靳容不愿意其他人看到自己弱势的样子,陆景可以理解。但像现在这样,真没办法了,靳容也不会乱折腾人。   两人进了房间,陆景把行李放在一边,问:“小靳总,你要里面的床,还是外面的?”   靳容说:“随便,我去洗个澡。”   他说得很平静,陆景听了,点点头:“行,那我待会儿洗。”   两人隔着一堵墙、一扇门。陆   景没有探究靳容到底是怎么操作的,而是自己收拾起行李,又打开电脑,看了看这次调研时记录下的信息。   过了半个小时,靳容终于从浴室里出来。   他没再穿惯常的西装,而是换上一身浴袍。   靳容是「恩人」,陆景尊重他,但也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想了想,陆景问:“小靳总,要不然我帮你按按腿?”   正在把西装放进行李箱的靳容:“什么?”   陆景阖上电脑,解释:“我爸之前也出了事故,我和医生学了一点按摩手法。这趟出来,我看你没带护工……”   靳容沉默一下,直起身体,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你叫?”   “陆景……”   靳容眯了眯眼睛,陆景坦然让他看自己。   “行……”过了会儿,靳容唇角扯起一点,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我记住你了。”   陆景没在意小靳总的表情。他走到小靳总身边,半蹲下来,撩开靳容的浴袍。   小靳总已经坐了几年轮椅,但腿部的肌肉萎缩并不严重。   两条腿苍白,皮肤透着一种浅淡的青色,左腿上还有一条长长的伤疤。   陆景的手覆盖上去,掌心还带着一点洗澡过后的温度。   他没说什么,按照平日在家里给爸爸按摩的流程,开始在小靳总的腿上按揉。   陆景动作缓慢,力度适中,耐性十足。   这么按了近十分钟,靳容抿着嘴巴,表情有点复杂,说:“你的手法的确不错。”   原本以为是普通的讨好攀附,但现在来看,这个叫陆景的实习生的确有一手。   陆景说:“还是不如专业的医生。不过,每次我爸去做检查,医生都要说,我家把人照顾得不错。”   靳容眨了两下眼睛,记起来:“陆景,陆景……你是知行那个陆景?”   对陆景一家的资助,是靳总拍过板才能顺利执行。靳容也听父亲说起过,自家新挖过来的那位大佬小时候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一直很感激当年的资助团队愿意在自己最难的时候搭把手。等到有能力后,就想做一个传薪者。   而陆景,就是那个接薪人。   陆景笑了下:“对,是我。”   他讲话的时候,手指已经碰到靳容腿上的穴位。   指腹在穴位上柔和地回旋,靳容轻轻「嗯」了声,“原来是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放松了很多,“你家里现在怎么样?”   陆景:“挺好的。我这边有国家的奖学金、助学金,学费和生活上都没问题。在这边实习的工资,还有平常做家教的钱,都给我爸妈了。”   家教的钱是大头。陆景在国内顶尖学府读书,在给高中生讲题上也的确有一手。   课不多的时候,一个月能赚五位数。到期末,他忙,学生家长也愿意加价,总体收入不会掉下太多。   他做主,妈妈一个人照顾爸爸太辛苦,还是得请一个护工。不用全天陪护,只是白天帮把手。   靳容:“怎么不让你爸继续住在疗养院里?”   陆景:“之前是实在没办法。但现在,我可以赚钱,我妈的情况也稳定了,平常不太累就行,怎么能再住下去。”那不就成了占靳氏便宜了。   靳容哑然,笑了下:“你真是……对了,有兴趣来给我当助理吗?”   陆景意外,“助理?”   “对……”刚刚是突发奇想,但说出口后,靳容开始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平常在公司,其他人看他时,总要多少透出一点「同情」。   靳容知道这不是什么错处,但时间久了,也觉得厌烦。   像陆景这样,能在正视他的状况的同时平常对待他的人,实在非常难得。   靳容:“你不要觉得这是耽误你。是,你留在现在的位子上,也能发展的不错。   但是,来我这边,你可以站得更高、看得更全面。我也不会一直拘着你,知道王总吧……”是靳氏科技一个高管,“   王叔原本也是我爸的助理。”   他说得认真,陆景听着,也开始认真考虑。   但他最后还是说:“小靳总,我可能不太方便。”   靳容听着,眉尖拧起一点。   陆景叹口气,“我开学是大三。之前听学校学长说,这一年的课会很多,而且下半学期就得开始准备毕业论文。”   靳容记起来了,“你大三?对,我想起来了。”   这还真是个没法忽视的问题,难怪陆景要拒绝。   陆景笑了下,把靳容的浴袍摆回原本的地方,说:“不过小靳总这么赏识我,我真的很高兴。”   靳容跟着微笑。   陆景又说:“对了,小靳总,需要我帮你去床上吗?”   靳容:“……”   这种事情,他一般都是自己来的。   不过也挺麻烦就是了。   他看陆景,见陆景面色坦然。靳容也就点点头,说:“行,麻烦你。”   陆景弯腰,一手扶在靳容肩头,另一只手扣住靳容腿弯。   他轻轻松松,把人拦腰抱起。   沈总:没错,我找兰兰用100点积分换了个「被这么帮助过」的往事--   ps下次更新在周天晚上十一点以后啦。   感谢在2021-03-2604:44:05-2021-03-2623:1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寻星1瓶; 第30章 都市(5)   陆景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单看外表,只会觉得他身材颀长,个子高挑。但自从爸爸出事故,陆景就默默地上手了家里所有体力活。   平素妈妈照顾爸爸时累了,他也要搭把手。虽然没有刻意跑过健身房,但他腹肌、胸肌-样不缺,肩臂的线条也很漂亮。   这会儿-把抱起小靳总,陆景的第-个想法是:比爸轻啊。   他姿势稳当,妥帖地把靳容在床上放好。从头到尾,动作都显得干脆、利落。   倒是靳容,陆景放下他的时候,呼吸乱了-瞬。   他说不好这是因为什么。刚刚那下子,陆景离得稍微近了些,呼吸落在靳容身上。微热的风落下来,靳容的面颊-下子酥了大片。   靳容知道,如果陆景是个医生、护工,自己-定不会这样。   但他是公司里的实习生,自家资助过的学生。   年轻,体贴……英俊。   靳容喉结滚动-下,迅速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说:“谢谢……”   陆景笑了下,“那小靳总,我先去洗澡了?”   靳容:“嗯——等等。”   陆景:“?”   靳容说:“我的电脑、手机,帮忙拿-下。”   陆景又笑,说:“好……”   他帮小靳总取了两样东西,听靳容又说了-句「谢谢」。   陆景说“不用”,随后找到自己要换的衣服,进了浴室。   水声又响起来的时候,靳容恰好打开电脑。   他听到水声,脑海里不期然浮现出陆景这会儿的样子。   靳容的动作微微停顿。   这很不应该、很过界。   靳容心知肚明。   他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看起屏幕上的资料。   不多时,陆景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他擦着头发,看-眼时间。不算很晚,没到要睡的时候。   见靳容在工作,陆景也打开电脑。   房间安安静静,-直到快十点的时候,陆景隐约觉得小靳总往自己这边看了好几眼。   他最先不明所以,但后面,十点多了,小靳总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叫他:“陆景?”   陆景侧头,见小靳总面颊上多了-点尴尬,但总体还算镇定,问自己:“我想去-下厕所,你能不能……”   如果是平常,靳容就自己来了。但陆景在旁边,刚刚还帮他-把。   对方展现出足够的关切,那这会儿,他是得多问-句。   果然,陆景-骨碌坐起来,说:“我扶你……”   靳容:“……”喉结滚动-下,嗓音有点哑,“你帮我坐到轮椅上就行了。”   自尊嘛,陆景懂的。   他-个字没多说,只点点头,“行……”   陆景这样,靳容又松-口气。   他有点艰难地上完厕所,再把自己打理好、重新坐回轮椅上。等到推门出去,陆景还在外面等他。   廊灯照着陆景,在他面上投出-点阴影,让陆景的面容更加深邃、俊朗。   靳容看在眼里,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近乎无奈。   自己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为什么这就不行了?   等到陆景再把他抱到床上,靳容盯着电脑,半天过去,-行字都没看进去。   他出神,好在陆景不会发现。短短时间,靳容脑海里转过很多念头。   和每-次谈生意-样,他在心里列出许多大小要点。   -排列下来,最后的结论就是,没必要多做什么。   如果陆景是趋炎附势的人,靳容无所谓和他玩玩其他游戏,但陆景不是。   这是-个聪明上进、孝顺父母,有光明前途的年轻人。   靳容不想耽搁他。这会儿只是荷尔蒙作祟,等回到国内,两人见不上面,此刻的异样感很快就会消失。   对于陆景来说,这个晚上,自己和小靳总「相处愉快」。   之前-段时间,他晚   上都和总监睡-间房。   但总监年纪摆在那里,少不得打呼噜磨牙。陆景倒是能睡着,就是睡得不怎么好。   可小靳总就不会这样。他安安静静,是个很好的同居者。第二天醒来时,陆景神清气爽。   他自己迅速洗漱完,出来的时候,靳容也穿好衣服。陆景也不多做什么,还是把靳容抱到轮椅上就算完事儿。   之后,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还有点遗憾。   今天晚上,自己大约得继续听总监的呼噜了。   二十分钟后,两人-起去餐厅。   靳氏科技的人借着吃东西的掩护,稍作观察。   小靳总气色不错,心情好像也不错。   陆景身上,看不出特别的,总归不是倒霉相。   陆景挑好东西坐下的时候,总监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啊你……”总监把嗓音压低了点,“辛苦了。”   陆景-顿,说:“小靳总很好相处。”   总监没说什么,又拍拍陆景。   陆景有点郁闷了:自己说的是实话啊。   不过这么-来,他倒是开始觉得,靳容过得真的不容易。   想到这里,陆景往靳容的方向看了-眼。   靳容正在撕油条。这里的油条和国内不太-样,短短的,-根只有七八厘米长。被靳容撕得更碎,泡进粥里。   他动作很斯文,面色很……   冷淡……   陆景笑了下,转过视线。   往后又是-天工作。当晚,房间安排没有再出状况。   总监招呼陆景-起走。陆景拿着房卡,又看了-次靳容。   靳容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脸来,朝陆景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之后,他就自己推着轮椅,由另外的人帮忙拿行李,去了电梯处。   看起来并不需要陆景做什么。   陆景吐出-口气,与总监-起往房间去。   -行人八月初时出国,再到国内,是八月二十号。   没过几天,陆景又做回学生。他忙忙碌碌,成绩要名列前茅,课业要门门优秀,家教的工作也不能放下。   再有,校内外的学术比赛、活动,都是攒给以后的加分项。   陆景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   他在学校,靳容则回到家里。   靳家的家庭气氛很好。靳先生和靳太太只有靳容-个儿子,当初家业还没做到这么大的时候,靳先生对儿子要求不高,开心就好。   后来靳氏科技越来越强,靳容也上了大学,各方面都表现优异。   靳先生和儿子深谈-次后,开始认真把靳容当公司继承人培养。   靳容也不负父亲的期望。去哪里,旁人都要说-句「虎父无犬子」。这话-开始是恭维,到后面,就是真心赞叹。   直到那次车祸。   肇事者是酒驾,早就去蹲监狱了。靳容腿部的神经受损,靳家不缺钱,却没法给儿子买来健康的身体。   靳先生的头发-夜之间变得花白,靳太太更是哭得要晕死过去。他们这么难过,靳容看在眼里,反倒振作起来。   他要让爸爸妈妈、让所有人都知道,就算再也站不起来了,他依然合格的靳氏科技继承人。所以,爸爸不用难过,妈妈也不用忧心。   看着儿子的表现,靳先生、靳太太果然逐渐走出车祸的阴影。   而靳容这次回来时,他们还给儿子准备了-个额外的惊喜。   话是在餐桌上说的,靳先生告诉儿子:“容容,这段时间,沈先生的团队又申请了几个专利。其中-个,是能辅助站立的外骨骼。”   靳容-怔,“外骨骼?”   他知道,父亲口中的「沈先生」,就是前两年在前两年的机器人大会上挖回来的那位大佬。   靳先生:“对……”说着说着,就开始笑,“已经经过了两期试验,效果非常好!”   靳容眉尖微微拢起:事实上,市面上早有可穿戴助力机器人。   只是这种设备穿起来非常累赘,还需要频繁地充电,所以靳容宁愿坐轮椅。   但父亲这么说……   靳容说:“真的吗?”他的语气很惊喜,“我什么时候能试试?”   靳先生笑着说:“就最近吧。沈先生做得这个外骨骼,和外面那些完全不-样。就是成本比较高,短时间内没办法量产。不过没关系,咱们自家用得起!”   靳容听着,应和着又说了些期待的话。可实际上,他还是没有抱有太大期待。   但他没想到,短短-天工夫,自己就被打脸了。   作为靳氏科技的少东家,靳容没少去就研发实验室。但这天之前,他是作为未来的老板,明晰接下来的产品方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坐着,看研究员小心翼翼地端来两个——鞋垫?放在自己面前。   靳容的眼神有点微妙。他抬头,看向眼前的大佬。   大佬,也就是沈轶笑了下,说:“小靳总,踩上去就可以了。”   他语气太轻松,让靳容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不管怎么看,他眼前都是-块金属鞋垫啊!最多厚了点,颜色倒是挺漂亮的。   父亲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靳容咬咬牙,吸了-口气,踩了上去。   紧接着,他的眼睛蓦然睁大!   原本安静的「鞋垫」,竟然好像活过样,分出无数细小的「足」,沿着他的脚踝、小腿,往上攀爬!   -直到了腰部,这样的攀爬才停止。   沈轶:“小靳总,「希望1号」里面搭载了神经感应装置,你可以把它当成你身体的-部分。现在,可以先想-想,你要站起来。”   靳容有点茫然:想-想、站起来?   他已经忘了「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此刻,在靳先生期待又激动的目光里,在沈大佬和他那位兰助理的注视下,还有-群研究员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靳容的手轻轻捏成拳,然后松开。   他默默地想:我要站起来——   他的视线越来越高,从要仰视所有人,到与父亲平齐,甚至略高-点。   靳容怔忡。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着稳稳立在地上的双腿。   靳先生哽咽,走上前来抱住儿子。   靳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可在父亲的手拍在他背上后,他的眼泪-下子掉了下来。   小靳总:=////=心、心跳ing   陆景:比爸轻,照顾起来很简单嘛。   小靳总:   安利一下大概下个月初会开的新文   《为男配牺牲后他和我穿回来了》   (然后末世和我们一起穿回来了)   辛灿写了一本黑暗流末世文。   一号男配盛彦爹妈早亡,被兄弟插刀还被女友背叛,堪称本流炮灰模板。   辛灿穿成了盛彦捡到的孤儿。在吃掉人家最后半块饼之后,他用一条命换回盛彦爆seed,秒天秒地秒主角。   本该死掉的辛灿在剧痛中醒来,冷汗涔涔,看着家里熟悉的天花板,以为自己做了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第二天出门,却在街角看到自己此前拯救的小可怜。   小可怜盛彦:“晕倒”   辛灿:(慢吞吞)……歪,110吗,我被碰瓷了。   CP:辛灿x盛彦   想要咸鱼奈何生活所迫攻x屡战屡败心性坚韧受   【大概是一个在都市里打怪兽的故事,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先收藏一下=v=】   【文名、文案可能还会再改改(挠头】 第31章 都市(6)   父子情深的场景进行了好一会儿,两个当事人的情绪才稍稍稳定。   靳容低声对靳先生说了句什么。靳先生「哎」了声,扶着儿子,到沈轶面前。   对普通人来说,这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但在靳容面前,三米远的地方,竟然成了天堑。   他太久没有走路,这会儿想要迈动步子,偏偏两腿发软,完全掌控不好步子大小。   外骨骼给了他重新平视所有人的可能,但想要真正恢复,还需要经过漫长的复健。   不过当下的情况,已经让靳容非常高兴。他看沈轶,诚恳地说:“沈先生,你和你团队的这个发明真是太伟大了。”   沈轶笑了笑,没说什么。   靳容已经联想到更多。他问:“之前我爸说,这个外骨科的成本很高,具体是到多少?”   如果可以努努力,把价格降到六位数、五位数——再低就不太可能了,靳容也知道——   那该有多少破碎的家庭可以迎来希望?就连陆景的爸爸,也……   想到陆景,靳容眼神飘忽了下,好在没什么人留意。   唯二察觉到的是沈轶和兰渡。不过沈轶不会多说什么,兰渡更是不会插口。   “六百万以上……”沈轶说,“最关键的是,里面用到了一种新合金。这种合金其实是实验意外的产物,我们已经尝试了很久,但还是没办法做到稳定生产。”   靳容听着,略有失望。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笑道:“如果需要哪方面的支持,尽管提。”   说着,靳容看一眼父亲。   见靳先生点头,靳容笃定地说:“只要沈先生说出来,靳氏科技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解决研究上的困难。”   沈轶笑着说:“谢谢……”   靳家父子又在实验室待了一段时间。期间,兰渡给靳先生、靳容二人一本外骨骼的使用手册。   外骨骼目前的暂定名是「希望1号」,手册上详细地写了它的穿戴、保养注意事项。   靳容很仔细地看过关于磨损的那部分,稍微定心。按照沈轶的计算,他现在穿戴的外骨骼,至少可以坚持两年以上。   两年啊……   靳容的眼眶又有点发热。车祸以后,他愿意尽最大的努力,维持住让爸妈骄傲的儿子的形象。   他要求自己忽略掉其他人的目光,把什么事都竭力做到最好。   可哪怕这样,那些若有若无的怜悯,还是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所以在遇到能够平常心对待自己的陆景时,他会顺理成章地沦陷下去。   靳容捏着手册上的纸页,认真听完兰助理的叮嘱。再之后,父子二人离开。   留下的人里,沈轶看一眼兰渡。   他什么都没说,但兰渡会意:“先生,我们现在做的,是埋下一颗种子。”   在上个世界时,外人面前,兰渡就把沈轶叫做「先生」。不过到了私人场合,兰渡还是会叫回「宿主」。   到这个世界,面对外人的场面几何级增长。兰渡倒是不会叫错,但称呼换来换去,沈轶觉得麻烦,干脆让他一律叫自己「先生」。   他「唔」了声,没多说。其他研究员听了兰渡的话,也只当兰渡的意思是「为千千万万残疾人种下希望之种」。   只有沈轶知道,兰渡真正要表达的是:靳容「站起来」的时候,并没有额外的世界能量溢散。   不过没关系,这只是一个开始。   当下是沈轶停留在这个世界的第三年,十倍于他待在上个世界的时间。   三年前,陆景拿到助学金的时候,沈轶曾迎来了一波世界能量的溢散,拿到300积分。   往后,一直到现在,这个世界都在稳稳向前,再没有什么变动。   按照兰渡的计算,下一个转折点,会发生在一年后,卫溪回国。   没错,三年前,卫溪和陆景的恋情被家人发现。那之后,卫家人快刀斩乱麻,直接把卫溪送走。   现在,卫溪还有一年大学毕业。按照原本的世界轨迹,他回国之后,有极大概率与陆景重逢。   不过,卫溪要面对的,是一个错过高考之后,为了支撑家庭,直接进入社会的陆景。   天之骄子沦为平庸者,陆景怎么可能不怨?这个时候,他再见到卫小少爷,卫小少爷还天真浪漫,惦记着两人的恋情。   陆景看在眼里,两人重新纠葛,一路跌跌撞撞。许昭也又一次加入局面,将水搅得更混。   到现在,一切都变得不同。   陆景背靠靳家,性格比三年前开朗许多。沈轶知道,他不会走上「老路」。但是,这还不够。   恰好,兰渡发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   从东南亚回来之后,靳容的状态似乎有些许变化。   兰渡分析了靳容的这段时间的所有微表情,得出结论:“有89.6%的可能性,他喜欢上陆景了。”   沈轶:“哦?”   兰渡:“但他很明显有顾虑。”   沈轶想一想:“如果我们帮他站起来呢?”   兰渡:“有65.9%的可能性,他会和陆景告白。如果再加上其他因素刺激,可能性会直接高达百分之百。”   沈轶笑了下:“好……”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能不能用灵丹帮靳容站起。   可参照上个世界的经验,他带来的灵丹,一样会受到世界意志压制。   在殷家,沈轶还能让殷家主找齐材料,买好丹炉,重新炼丹。但到这里,用回春丹治好靳容的可能性被直接堵死。   好在沈轶是器修,又已经对科技文明在当代的发展有了长足的认识。   他做出的外骨骼,没有超出这个世界本身的文明框架太多。   种子埋了下去,接下来就是等待它发芽、结果。   复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靳容花了一个月,才做到依靠自己站起。但接下来,他要做到正常走路,跑、跳,依然得花费漫长时光。   靳容不想把自己弱势的姿态展露于人前。所以这段时间,对外,他还是坐着轮椅。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靳容依然会想到陆景。   他之前觉得,随着两人分开、时间推移,那点浅淡的感情总能烟消云散。   但在复健过程中一次次跌倒,躺在地板上,记起陆景抱起自己的场景时,靳容意识到,自己沦陷的程度,可能比之前以为的要深一点。   他身上带着护具,但还是摔出很多青紫。   靳容咬咬牙,重新站起。   随着青紫消失,天气冷过又回暖,又到了陆景要来靳氏的时候。   这时,小靳总「康复」的消息,已经传遍商圈。陆景也听到一二,由衷地为靳容感到高兴。   他的萝卜坑还留着,不用再走一遍招聘。顶头上司依然是总监,这次见了陆景,总监笑呵呵地拍拍陆景肩膀,说:“不走了吧?”   陆景笑道:“对,不走了。”   总监感叹,“你来的第一年,我就说过,如果你是大三生,我一定要把你留下来。现在,总算能兑现了。”   如果说靳氏科技对陆景有再造之恩,那总监对他,也算是知遇之恩。   陆景听到这话,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以后一定会认真做事。   但总监话音一转,又提到:“之前小靳总给我传了个话,说如果你这次还来的话,就和你说一句,他之前的提议依然有效。哎,小陆啊,是什么提议?”   陆景很意外,想了想,实话实说:“当时我和小靳总不是一起住了一晚吗?”总监点点头,“他问我,要不要去当他的助理。”   总监抽了口气,“真的?”   陆景点头。总监看他片刻,叹了口气,“行。那你是个什么看法?”   陆景踟蹰,坦然,“我没想到小靳总还记得这个。”   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   总监笑道:“这么好的事儿,你还不乐意去啊?”   陆景:“总监?”   “行了……”总监轻快道,“你去小靳总哪儿,压力会大一点,但前景也好。我实话告诉你,你真过去了,对我也有好处。   咱们市场部,不光我一个总监。哪边拿的项目好,哪边批的资金多,不都靠着上头嘛。你真到小靳总身边的话,嘿,别忘了给咱们组多吹吹风。”   陆景听着听着,点头笑道:“好……”   就这样,陆景的实习生涯拐了个弯儿。   他原本以为,自己去找小靳总报道时,靳容多少要和自己聊两句。   没想到,一到办公室,靳容看他一眼,先给了他一叠资料,简单说:“你有大半年没来了,先熟悉一下这段时间公司有什么事。刘助,给小陆找张桌子。”   陆景前脚踏进来,后脚又踏了出去。   靳容原本已经有三个助理,加上陆景,现在就是四个。   那位刘助把陆景带到一个空置的工位前,然后就离开了,忙得脚不沾地。   陆景见状,没多说什么。他很快进入状态,翻看起手上的东西。   ——看来靳容是真缺人手,他得早点上手。   有前两个暑假实习的经历,陆景对靳氏科技的做事流程已经很了解。   他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看资料,到下午,则主动提出,自己可以承担一定工作。   靳容听了,还是让那位刘助看着给陆景分一点。   一天就这么过去。等陆景从繁杂的工作里抬头,已经到了八点多。   其他人陆续离开了,靳容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陆景肚子叫了两声。而在他的印象里,靳容也没有吃饭。   想到这里,陆景犹豫一下,还是去敲了靳容办公室的门。   “进……”靳容很快说,“不是让你们回去了吗?啊,小陆。”   他坐直身子,笑了下,“今天感觉怎么样?能适应吗?”   陆景先说,“还可以……”又说,“不过有点来不及吃东西。”   靳容「啊」了声,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八点了。”   一边说,他一边快速签完手上的文件,口中道:“这样。今天是你第一天来,应该给你接接风,我带你去吃饭吧。”   小靳总:我约他吃饭的态度自然吗?他不会看出什么吧。紧、紧张!   陆景:小靳总人真好。嗯,明天也要好好工作【拳】【拳】【拳】   ps写到小靳总努力重新学会走路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小美人鱼--   pps现在就是双开的呀——   隔壁文最近两天就要完结了,新文会在那篇完结之后开。   感谢在2021-03-2623:20:38-2021-03-2923:1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2个;   青裳、与盐1个;   皮卡丘100瓶;   南枫不减似狂年90瓶;   千山鹤鸣58瓶;   大典太的仓库管理员27瓶;   这是名字、成20瓶;   流年微叹、落霞孤鹜、爵爷10瓶;   秦嶺秋風5瓶;   寻星2瓶;   竟夕起、39363518、爱吃鱼1瓶; 第32章 都市(7)   靳容表现得坦荡大方,但他说“接风”……   陆景是有点惊讶的。   在他想来,自己和小靳总实在说不上有交情。小靳总能记起去年那句话,多半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原本就要招人。   与其走复杂的招聘流程,不如直接把自己薅过来,简单轻松。   但靳容明明白白地释放善意,陆景惊讶过了,心中又有动容。   不管怎么说,被记住的感觉很不错。   他也跟着笑,说:“小靳总太客气了。”正色一点,“我当初能复读,考到我们学校,还有机会来靳氏实习,都是因为靳氏科技在我家里最困难的时候拉了一把。要说,应该是我请小靳总。”   几米外,办公桌后,靳容的眼睛眯了眯,视线落在陆景身上。   陆景坦然,与靳容对视。   片刻后,他见靳容抿了抿唇,又微笑一下,说:“行,你说了算。”   说着,靳容站起身。   陆景虽然已有耳闻,但当下,他亲眼看着靳容朝自己走来,心情还是不同。   他记得就靳容双腿的样子。羸弱,淡青色,在自己的掌心下一点点温暖起来,还有那道淡粉色的、长长的伤疤。   光是看着,陆景就能想到,靳容之前受了多么严重的伤。   但他恢复了。   陆景定一定神,问:“小靳总,你的腿?”   靳容正侧身去关灯。听了陆景的话,他「嗯」了声,“能走了……”   陆景忍不住问得深一点,“是做了手术吗?还是有什么药?”可以让坏死的神经重新生长?   想到后一种可能性,陆景的心脏「怦怦」跳动。   可惜的是,靳容把两者一起否认,“是外骨骼。”   陆景一怔,“外骨骼?”   靳容说:“对。你要看吗?”   陆景眼前一亮。   靳容:“明天来了以后签个保密协议,到时候给你看。”   陆景:“……”   靳容解释,“还在研发阶段,我腿上这个是试用品。”这是实话,“保密协议是研发部那边要求的,你要想知道得再具体一点,我那边还有本使用手册。”看一眼陆景,“你想给你爸用,对吧?”   陆景听了前半句,原本想说,自己也不是一定要看。但靳容说到最后,他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保密协议而已。陆景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知道,这是很正常的要求。   结合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真计较起来,靳容甚至不该告诉他,自己腿上是外骨骼。   陆景果断点头,“好……”一顿,“小靳总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   靳容没在意他的后半句话,而是说:“下班时间,别老那么叫我了,直接喊名字吧。”   话题变化太快,陆景眨了下眼睛。   靳容对他的「善意」,有点超出陆景的理解能力了。   靳容:“嗯?”   似乎是催促。   陆景的嗓音有点干巴,“靳……总。”   靳容好像没察觉到陆景情绪的变化。他笑了声,打趣:“叫不出口啊?”   陆景实话实说,“有点不太习惯。”   靳容说:“那叫「哥」吧?”   讲话的工夫里,两人已经乘上电梯,下到靳氏科技办公大楼的地下车库。   车库的温度比楼上低不少,但陆景的心情并没因此冷静。   更近了……   靳容到底……为什么?   陆景会感谢每一个人给予自己的善意。但他也总会考虑,自己能不能回报得起这份善意。   四年前,靳氏科技捐助他,他知道自己会还钱;   两次实习期里,总监关照他,陆景也明白,自己的工作能力真的出类拔萃。   但现在呢?靳容对他……   陆景身侧,靳容的嗓音里还是带了点笑意,“你是不知道……”   他按了车钥匙,两人身前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亮起尾灯,“一开始知道研发部出了这个外骨骼的时候,我多高兴。结果后面才发现,装了外骨骼还不够,我还得重新学走路。”   陆景稍稍回神。   靳容招呼他:“你坐副驾。”   陆景深呼吸,上车。   靳容还在讲话,说:“有时候我真觉得,应该坚持不下来吧?但这种时候,我再想想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又觉得可以继续练习。”   靳氏科技的少东家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带着凉意的笑容。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陆景,你是我车祸以来,唯一一个没用那种眼神看我的人。你之前说要谢我,但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车子启动了。   靳容却没有第一时间踩油门。相反,他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过头,很认真地看陆景。   靳容:“你不要觉得有压力。当初「借」给你家的几十万,对公司来说,是九牛一毛,还能抵税。   你能因为这笔资助而这么真诚地对我,那我也可以因为你做得一点小事而「报答」你,对吧?”   两人对视。短短时间内,陆景的心情几度变换。   疑虑、不解……哑然。   他听明白了。靳容看出他态度不对,干脆把一切剖开了讲。   去年夏天,在东南亚时,陆景觉得自己只是做了很平常的事。但对靳容来说,陆景的作为,并不「平常」。   想想同行者们当时的态度,陆景很快领会了靳容所说的「眼神」。   他设身处地去想,觉得的确,长期处在这种环境下,靳容怎么可能舒服?   ——某种程度上讲,他们扯平了。   陆景沉默片刻,还是说:“靳……容哥。”   靳容又笑了,眼睛弯起。   他比陆景大了几岁,但纵向来看,依然年轻。这会儿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轻松、惬意的气质。   陆景看在眼里,心头压着的东西逐渐散去,也跟着微笑。   到此刻,才算真正放松。   “这才对……”靳容说,“不过,我觉得你请我吃饭应该更郑重一点。要不然这样,今天晚上,还是去我找的地方。改天,你再请我?”   陆景点头,“好……”   他有猜测,觉得靳容兴许已经定好吃饭的地方。后面一看,果然如此。   不过靳容带他去的并不是什么高档餐厅,而是一家私房菜馆。   进了门,就有人迎上来,直接叫「靳先生」。还提起,靳容之前已经预约了雅间。   靳容点了下头,面上没有之前那么多笑,变回淡淡的样子。   等到了雅间,不多时,前菜先上上来,是一道醉蟹。   服务生看一眼靳容,靳容挥了挥手。   服务生会意,离开了,靳容则说:“这里的醉蟹用的是老板自酿的花雕酒。”   陆景听着,尝了一口,“很鲜……”   “对……”靳容笑道,“等到九月、十月,蟹膏更肥的时候,味道还能再好。”   陆景:“现在就很好吃了。”   靳容:“喜欢就行,以后可以常来。”   他说得很普通。话音落下,又露出一个笑容。   陆景听着、看着,心头多了点莫名的温度。   这里气氛很好,整个私房菜馆坐落于一个老洋房中,外面红砖青瓦,内里的装修也精致典雅,边角处还有一台留声机。   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束娇嫩的月季,加上地毯、吊灯的布置,像是回到上个世纪。   靳容坐在他对面,讲完话后,又低下头吃东西,睫毛在他眼下扫下一片阴影。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气质温雅,有翩翩风度。   陆景开始由衷地替身前人高兴:不管是用了什么办法。总归,靳容可以重新站起来,真的是一件好事。   「笃笃」两声,有人敲门。   靳容:“请进……”   是服务生来上菜。前菜过后,是一道汤。往后副菜、主菜,用料多是时令海鲜,味鲜滋浓。   因还要开车,靳容没有叫酒。   一顿饭吃完,桌上的月季始终娇艳地开着。   离开前,靳容额外打包了两份醉蟹。他递给陆景一份,说:“明早可以配粥。”   陆景知道,这大约是因为自己之前表现出对这道菜的喜欢。   饭都吃了,陆景也就把袋子接过来:“谢谢……”   靳容说:“嗯……”很随意,“打算请我吃什么?”   陆景叹气:“原本准备去紫薇居。”   是一家离靳氏科技不远不近的高档中式餐厅,陆景前两年实习,都曾在这里请客户吃饭。   靳容笑了:“原本?”   陆景说:“现在我觉得,是不是应该请靳容哥去家里吃。”   靳容面上不显,耳尖却动了动。   他不动声色,说:“可以啊……”   靳容不缺钱,只缺心意。   “不过……”靳容又说,“「靳容哥」听起来有点奇怪,要不然换一下?”   陆景:“嗯?”   靳容:“叫「容哥」?”   陆景喉结滚动,“好……”   他们出了餐厅。   夜风吹来,带着一点浅淡而清雅的香气。   陆景循着香味看过去,看到餐馆外沿着墙种下的一排茉莉。小小的花朵洁白,玲珑剔透,在夜里静静绽放。   他说:“好香……”   靳容「嗯」了声,听到自己的心跳。   强健,有力。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让陆景能够坦然接受靳容对他的好。   靳容对这个夜晚非常满意。接下来,就是弄明白,陆景能不能接受和同性在一起。   再有,如果陆景可以接受,陆景的爸妈又是什么看法?   靳容自己这边,倒是已经给父母打过预防针。他出车祸之后,爸妈对他的态度就从「健康快乐就好」,退化为「快乐就好」。   听说儿子「也许」喜欢男人,靳先生、靳夫人的态度也很明确,无所谓性别,但儿子要找有共同语言、洁身自好的人。   又有人从餐馆出来,靳容没有在意。   他「严肃」地提醒,“在公司的时候,你还是叫我——”   陆景接口:“小靳总?”   “对……”靳容说,“不错,有默契。”   陆景唇角弯起。正要开口,一道嗓音从他身后传来,叫:“是陆景吗?”   陆景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青年,正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喊出刚刚那句话,就用掉了他所有力气。   陆景的眉毛微微拢起。这个表情,似乎更让青年踟蹰,不知道该不该往前。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讲话。   还是靳容打破了这片沉寂。   他看着那个青年,觉得眼熟,应该见过,但又不是很确定。   “卫……溪?”   小靳总(超凶):是谁来打扰我和陆景的二人世界?   感谢在2021-03-2923:16:50-2021-03-3023:5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林肃爱吃糖20瓶;   栩符离10瓶;   寻星1瓶; 第33章 都市(8)   靳氏科技和卫氏集团的经营领域并不重叠,靳容又比卫溪大了几岁,两人只算点头之交。   靳容隐约记得卫溪这几年出国,逢年过节都留在国外,再多就不知道了。   他看着卫溪,客客气气地微笑。卫溪原本正因骤然与陆景重逢而心神动荡,此外就是暗暗吃醋,想知道陆景身边的人是谁。听靳容认出自己,他有点茫然,花了点时间——   还是没认出来。   卫溪尴尬,浑身都不对劲儿。   靳容不为难他,主动说:“我是靳容。靳氏科技的。”   卫溪恍然,“靳容哥哥!”   靳容又微笑,看向陆景,问:“你们认识?”   陆景静了片刻,才回答:“是高中同学。”   只是高中同学?卫溪有些受伤。   “哦,”靳容语调拉长了点,“对,卫溪你是知行的,小陆也是。”   他话音里透着与陆景的熟稔。卫溪听了,更觉得不是滋味。   他视线反反复复地在靳容和陆景身上打转,想看出这两人是不是正在交往。   这点小动作逃不过靳容的眼睛,靳容心想:有情况啊。   他维持着滴水不漏的微笑,侧头看向陆景,“这也太巧了。”   陆景这次倒是很快接话,语气也显得放松,“是很巧。卫溪,你现在在做什么?”   老同学见面,能聊的,也就是近况了吧?   卫溪听到这话,更受伤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用光了勇气。   但当下,他咬咬牙,还是说:“陆景,我能单独和你说说话吗?”   靳容眼睛眯了眯,没开口。   陆景心情有点复杂。他早就放下了和卫溪之间那段朦胧的感情,原本以为卫溪也能放下。可现在来看,卫溪还在介怀。   陆景最终说:“容哥,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打车就行。”   靳容脸上的微笑没什么变化:“你确定?”   “嗯……”陆景对靳容笑了下,神色明显比看到卫溪时放松,“明天,那个协议,麻烦你了。”   靳容眼神温和下来,“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又看一眼卫溪,“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聊。”   他离开了,院中只剩陆景和卫溪。   卫溪没听明白陆、靳二人刚刚的对话,但有「协议」两个字,在他想来,这两人就是商业伙伴关系……吧。   他暗暗庆幸,朝陆景走去。   两人相对,卫溪用视线描摹着陆景的眉眼,心中满是怀恋,轻声说:“好久不见啊。”   陆景说:“好久不见,你有什么事吗?”   卫溪咬了下下唇,“当初那条短信,不是我发的。”   陆景看他,回答:“我知道……”   卫溪瞳仁一颤,失声说:“你知道?那你……”   陆景很平和,说:“你家里发现了,要你和我分开,对吧?”   卫溪痛苦地点头,“对。我直接被送出国了,连高考都没参加。”   他说着,有些失神,“所有你的联系方式都被删掉了,连班上其他人也……我想联系你,又联系不上。”   陆景说:“都过去了。”   卫溪皱眉,看一眼靳容离开的方向,问:“你怎么和他一起吃饭?”   陆景淡淡说:“他是我老板。”   卫溪笑了下,“我就知道,你以后一定能找到好工作。”   陆景礼貌地:“谢谢……”   卫溪听出了他话中的生疏。   他很惆怅,问:“只是上司吗?”   陆景皱眉,卫溪追问:“你们有没有?”   陆景:“卫溪,你在想什么?”   卫溪:“我刚刚在里面就看到你们了。”   陆景没有讲话,卫溪叹口气,“我以为你们……嗯,没有就好。”   陆景眼皮跳了下,说:“卫溪,我刚刚说了,都过去了。”   卫溪面色微白,“什么意思?”   陆景说:“已经四年了。你现在这样,我很意外。”   他讲话的时候,卫   溪眼里多了一点亮亮的水色。   卫溪问:“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陆景无奈:“我要学习,工作,养家,还钱……卫溪,我没有心情考虑这些。”   卫溪抓住重点:“还钱?”   陆景看他,意识到,依照卫溪被送出国的时间,他并不知道当初自家发生的事情。   不过当下,两人已经是陌路人,陆景也无意细说。   他简单解释:“我爸的情况,你知道。”   卫溪脱口而出:“你可以问我借钱啊!”   陆景哑然。   过了会儿,他才说,“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卫溪分不清他话中的含义。他抿一抿唇,说:“如果没有这些问题呢?如果你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是不是?”   陆景否认:“不是。你没听明白吗?我对你真的没有感觉了。你过得不错,这很好。作为老同学,我替你感到高兴。但是,也只是作为「老同学」。”   他说得很温和,又清晰。卫溪听在耳中,眼里的水色却愈来愈朦胧。他竭力控制,不想让自己失态。这么一来,很难讲话。   陆景则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没必要继续。   他最后点了下头,说:“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还要上班。”   卫溪抽了下鼻子,闷闷地「嗯」了声。   等到陆景转过身后,他的眼泪到底掉了下来。   陆景听到背后的一点动静,但他并未回头。   到了外面街上,靳容那辆迈巴赫果然已经不在了。陆景用手机叫了车,等待期间,他站在路边,路灯将他身后的影子拉长。   他静静站着,身姿俊挺。与背后的洋房落在一个画面里,像是一副上世纪的老照片。   陆景的心思有些飞远。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想到四年前那段时光了:错过高考,妈妈查出癌症,爸爸身边更是一天都缺不了人。   从被警察带走,到靳氏的员工上门,一个月时间里,陆景的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   卫溪和他「分手」的事,甚至排不上让陆景痛苦列表的前三。   他反复地想着一切的开始: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被带走?   警察说,他们在监控里找到了证据,但陆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监控。   再有,事情就那么巧合,他在卫溪的生日宴上出事,恰好在高考前一天被要求「配合调查」。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张针对他的网。   十八岁的陆景知道,自己心态不对。但是,他即将沉入沼泽,他没办法不去考虑最坏的方面。   一直到靳氏出现,带来一束光,照在陆景身上。陆景生活的重心被转移,他重新关注起自己的成绩,势要考进最好的学校。未来如此重要,他没时间、没精力沉浸于过去。   他是真的要忘了。可卫溪出现,偏偏将一切又提起。   这天晚上,陆景回到家。爸妈已经知道他要去给小靳总当助理,七点多的时候,陆景也发过消息,说自己要加班,不回来吃饭。   他进门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父母原本已经睡了,但听到外间的声音,陆妈妈披着一条毯子出来,问儿子:“加班到这个点啊?吃饭了吗?”   陆景说:“吃过了。”一顿,“我和小靳总一起吃的。小靳总还说,过段时间,来咱们家吃个饭。”   “哎哟,这?”陆妈妈很惊讶。   陆景笑了下,说:“去年我们不是一起去东南亚吗?那个时候,我帮了小靳总一点小忙。原本以为他都忘了,没想到,人家一直惦记着。”   陆妈妈听到这里,脸上绽开笑容,说:“行,哎,小靳总喜欢吃什么东西?”   陆景想了想,“海鲜吧,今晚吃的都是海鲜……”提一提手上的袋子,“还打包了一份醉蟹。好了妈,你去睡吧,我洗漱完也就睡了。”   陆妈妈点点头,回到卧室。   陆景把醉蟹放进冰箱,惦记着明天再去问问。   等到第二天,他八点多就   到公司。   其他人到的要晚一些,靳容反倒来得不晚。他见了陆景,说:“你和我来。”   陆景跟着,一路去了靳容办公室。   靳容打印出一份协议,陆景接过来,就要签字。   反倒是靳容按住他,很无奈的样子,“你好歹看看内容。”   陆景说:“不用……”   靳容:“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陆景仿佛考虑了下,“希望能把我卖了好价。”   靳容忍俊不禁,收回手。   他听着笔尖「唰唰」落在纸页上的声音,心想:这可真是……   让人不得不心动啊。   保密协议签过了,接下来就是说好的事儿。   靳容还是很坦荡,让陆景锁了办公室门。   陆景照做。回过身,就见靳容坐在办公室沙发上,挽起自己的西装裤。   他看到一点亮色,瞬间被吸引了目光。   陆景走上前去,半跪在靳容面前,看着他的小腿。   有网一样的东西从靳容鞋子里伸出来,金属质感,银白色。   愈往上,网孔愈疏。   “一直到腰上……”靳容说,“你看到了。很薄,穿起来也很容易,踩上去就可以——对了,你直接看这个。”   他从手边拿起一本厚厚的册子,递到陆景手上。   陆景低头去看,见上面写着「希望1号操作手册」几个大字。   翻开看,先是目录,再有就是示意图,以及大片大片说明性文字。   他如获至宝,立刻读了起来。   看了两页,靳容带一点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说:“坐上来看。”   陆景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坐在靳容身边。   靳容又说:“这个东西,只能在我办公室看。”   陆景很理解:“嗯……”毕竟是机密文件,“那……容哥,我经常来你办公室,方便吗?”   看手册的厚度,是得一些时间才能读完。   他话音落下,靳容唇角微微弯起,“方便……”   陆景:渔、渔网袜(⊙⊙\'\'a   小靳总:   ps可以剧透一下。被拆的cp一定是原受有渣点的,卫溪的渣点后续会写出来。   以及……怎么会逆呢TT   所有委托人都是攻,独美的几个另算(毕竟没cp的话也就谈不上攻受了)。   感谢在2021-03-3023:53:36-2021-03-3123:0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溯翙42瓶;   寻星1瓶; 第34章 都市(9)   靳容关照陆景,但这份关照又显得私密、恰到好处。   外人看来,陆景能「一步登天」,主要还是来源于市场部那位孙总监的内推。   对此,孙总监总是笑呵呵的。不承认,也不否认。   消息传了几天,很快被即将到来的七夕大促压下风头。   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没人留意,有那么几天,新来的陆助理与小靳总一起加班到深夜。   陆景看完了操作手册的大部分内容,也听靳容说起,「希望1号」生产中最大的难点在于那种来自实验意外的合金。   在攻克这个难点之前,「希望1号」不可能做到量产。哪怕是攻克之后,十年内,价格也很难降下来。   陆景遗憾,但又有了动力。爸今年才五十岁,十年时间,如果自己可以攒到资本,靳氏科技也不断研发。那十年后,爸完全有可能重新站起。   他阖上操作手册,“容哥,我看完了。”   靳容从文件中抬眼,“行,你先下班吧。”   陆景:“……”哪家公司是老板天天让助理先走的?靳氏科技就是。   靳容是个工作狂,每天八九点离开公司是常态。加上最近所有人都忙,有好几天,他都在公司留到快十一点。   别人叫他「小靳总」,但这几年,靳先生已经在慢慢放权,大事小事的决策都压在靳容肩上。   最先两天,陆景还想说自己留下,好歹能做点什么。但他很快发现,刘助理等人已经把靳容要看的所有文件按照类型、重要程度分门别类,剩下的事,都得靳容自己来。   他答应,“好……”说着,把操作手册交还到靳容手边。   靳容没有细看,直接把手册收进抽屉。陆景则见到摆在办公桌边角的日程表,记起来,两人之间还有一顿饭。   陆景叫了声:“容哥?”   靳容没有抬头,“嗯?”   作为助理,陆景有权限知道靳容的行程,“我记得,你周六晚上有空?”   靳容:“嗯——”抬头,一笑,“你打算那天带我去你家?”   陆景跟着笑了下,“行吗?”   靳容考虑片刻,“可以……”   陆景问;“容哥,你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比较喜欢的菜?”   靳容:“忌口是没有,不要重油重辣就可以。喜欢的菜?”   他手里的笔晃了一圈,最后一下没接好,滚到桌面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靳容也不在意,改用手指在桌面点一点,问:“你家里有高兴事儿的时候,会吃什么?”   陆景想一想,回答:“红烧肉?我妈做的,小时候经常吃……”   软烂不腻,又香又糯,“特别下饭。不过后来我爸出了事,家里条件不太好,只能在过年的时候,还有我考到第一名的时候吃了。”   靳容笑道,“你现在会做了吗?”   陆景承认:“会,但手艺不如我妈。”   靳容眨了下眼睛,犹豫:那我要怎么选?陆景亲手做的,还是他小时候魂牵梦绕的?   他最终说:“手艺……倒是没关系。这样吧,下周六下午,我给你批半天假。”   依照靳容对陆景的了解,他不可能让自家妈妈一个人辛苦。   靳容微笑,陆景则权衡片刻,知道靳容的意思,是让自己全盘决定。   他答应下来,回家再和爸妈商量。陆妈妈、陆爸爸都很记靳家的恩,一家人讨论着到时候怎么准。   说着说着,陆爸爸安静下来。   陆景正和妈妈一起给爸爸按摩。他察觉到爸爸的沉默,问:“爸?”   陆爸爸叹口气,“要不然还是请人家在外面吃吧?你和你妈去就行。”   他这个样子,到时候不出问题还好。要是出了问题,不是给儿子尴尬吗?   陆妈妈听着,哑然,也看向儿子,“小景?”   陆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说:“是我提出来,让小靳总来咱们家吃的。”   陆妈妈惊讶,陆爸爸的眼睛微微睁大。   陆妈妈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想的?”   陆景说:“小靳总真的对我很照顾。不只是上司对下属,而是类似于……朋友……”   他把这两个字说出来,一哂,“要是其他人,我肯定就在外面请客了。但他不一样,爸,你真的不用担心这个。”   靳容几次告诉陆景,他之所以待陆景特别,就是因为陆景能在他人生低谷时也用平常态度待他。所以陆景相信,靳容也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爸爸。   听了儿子的话,陆家夫妇对视一眼。   陆爸爸叹了口气,陆妈妈则说:“也对。靳先生的儿子,一定也特别好。老陆,你就别担心了。”   陆爸爸笑了一下,陆景则说:“那现在就定下了。一共五道菜,加一个汤。汤早一点煲上,剩下的,等我回来再和妈妈一起做。”   陆妈妈「哎」了声,“行。我那天早上起早点,买最新鲜的鱼。”   陆景点头。   那天见了陆景之后,连续几天,卫溪都时时走神。   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发呆,脑海里还是陆景的话。没感觉了,都过去了……   他愈发委屈。当年在一起,就是自己努力追了两年多,好不容易修成正果。   后面分开了,自己牵肠挂肚,陆景却云淡风轻,好像在意的只有自己。   陆景真的爱过他吗?   卫溪开始不确定了。   他正想着事情,耳边忽然「啪」了一声。   卫溪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好在在有动静前,他看到身边站着的人。   刚才的声音,就是来人把手上的文件夹拍在他工位侧面发出来的。   卫溪瞬间放松,“姐!你怎么来了。”   卫家的大姐卫海看着弟弟,不太满意地问,“我听胡主管说,她让你做了六张表,你做完了?”   卫溪有点心虚,回答:“还没……”   卫海看他。卫溪正襟危坐,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心里则暗暗想,希望大姐别问更多。   他如愿了。卫海听了他的话后点一下头,说“好好做事”,很快又离开。   卫海看着大姐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卫家有三个孩子,前面两个都是女儿,另有卫溪这个老来子。   生下大女儿卫海的时候,卫家父母刚开始创业,卫海小时候跟父母一起住过很长时间出租屋,每隔一年半载就要转学。   等生下二女儿卫江,家里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卫海吃过的那些苦,卫江从来没有吃过。   不过姐妹两人感情不错,卫家父母忙于工作,卫江几乎是比她大十岁的卫海一手带大的。   卫家父母遗憾于没有儿子,只好将两个女儿当继承人培养。   其中,卫海大学时就进入公司,从最底层的部门开始轮转,一路熟悉业务。卫江那时候还小,倒是没接触太多。   在卫海读大学的第二年,卫溪出生了。   卫家父母瞬间转移了重心,卫海也从「集团继承人」变成了「弟弟长大之前的代理人」。   至于卫江,在父母的培养下,她大学读了艺术类专业,如今是一名自由画家。   其他家庭要么是严父慈母,要么是虎妈猫爸。但在卫家,老两口都对卫溪无比宠溺,二姐也是他吐露烦恼的对象。   至于大姐,则负责在卫溪成长的过程中唱黑脸。当初把卫溪送出国,也是卫妈妈发现儿子是同性恋后无法接受,卫海快刀斩乱麻地做了决定。   对这个大姐,卫溪敬畏居多。   他现在回国,走的是大姐当年的路。从底层做起,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轮转,熟悉每个部门的流程。   卫溪叹口气,看向做到一半的表格。   累啊……   他白天上班累,等到晚上,许昭又叫他出去。   两人当年很是尴尬了一段时间,不过到后面,许昭也出国读大学。   异国他乡,只有对方算是熟悉的人。许昭再来找卫溪,卫溪最先还觉得别扭。   不过到后面,许昭主动说,希望卫溪不要在意之前的「告白」,两人继续当朋友就好。   卫溪又观察一段时间,发觉许昭应该是真的放下了,这才放心与对方交往。   现   在,卫溪大学毕业回国,许昭也一样回国。   卫溪被薅到自家公司干活儿,许昭却很轻松。他同样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公司那边,什么事儿都有大哥看着,许昭就顺顺当当,当一个什么都不用多想的二世祖。   卫溪回复许昭:累啊   许昭振振有词:那才需要出来放松   卫溪:放松不动啊   许昭:唉,算了   许昭:周末?   卫溪想了想:应该行。   许昭:那就说好了哈。   两人约好,卫溪放下手机,又有点想叹气。   转眼到了周六,卫溪来到许昭定好的餐厅。   他坐下时,许昭正兴致勃勃地翻菜单,“这家的金丝面,用的是开水白菜的汤。哦,之前来吃的时候,松茸也做的不错……卫溪?”   卫溪回神,叹了口气,说:“我遇到陆景了。”   许昭动作一顿,捏着菜单页的动作微微加重。   “陆景?”他问,“就是知行那个……”   “对……”卫溪说,“他现在在靳氏科技。”   许昭皱眉,“他在那里做什么?靳氏招聘起码得是本科以上吧?”   卫溪惊讶,“陆景当然是本科以上。”   许昭不以为然,“可他连高考都没参加。”   卫溪:“什么?!”   新的一个月,试图双更ing   还有就是,「被拆的cp一定是原受有渣点」这个,主要因为破镜重圆本身是作者的萌点。   只是作者觉得有些情况可以重圆(专栏里几篇文,《渡我》连载时写在作话的破镜重圆paro),有些状况不能(卫溪这种)。   之前也说过了,这篇文后续会有天道想要拆散原cp,但原cp克服种种危难打出HE的单元。如果有小天使接受不了的话,还是建议止损啦(:」∠)   感谢在2021-03-3123:09:23-2021-04-0121:2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forcemajeure2瓶;   寻星1瓶; 第35章 都市(10)   许昭看起来比卫溪还惊讶:“你不知道?”   卫溪的手指蜷缩起来,茫然地看他。   许昭想了想,“你当时是不是已经出去了?”停顿,“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当时考完,学校里就有风声。后面贴了光荣榜,上面也没他的名字。”   再往后,许昭也出国了。   卫溪的眉头紧紧皱着,喃喃说:“怎么可能?”   许昭用同情地目光看他,问:“他在靳氏科技做什么?”   卫溪深呼吸,“我也不知道。礼拜一晚上,我去兰亭吃饭,当时是看到陆景和靳容哥哥在一起。”   许昭:“然后呢?”   卫溪说:“他们当时已经吃完了,往外走,我就追了上去。他们看起来……我不知道,他们走路的时候中间隔着距离的,好像不是很熟。但陆景和靳容哥哥讲话,我又觉得他们就是很熟了。”   许昭问:“你们就见了一面?”   卫溪说:“不是。我还单独和陆景说了会儿话。”   他回忆着那天的情况,不等许昭问,继续讲了下去。   “我给他说,当初是我家里发了分手短信,他说他知道。他还说……”   卫溪停一停,说出后面几个字,对他来说是很大的考验,“还说,对我已经没感觉了。”   卫溪脸上透出显而易见的难过。   许昭听着,眼神暗了暗,语气还是温柔的,问:“你们就没聊聊近状?”   “没有……”卫溪摇头,“不过,对了,他好像和靳容哥哥有个协议?”   “协议?”许昭嘴角咧了咧,“不会吧。他一个高中文凭,能和靳容有什么交易?不会是……”   他露出惊讶模样,止住话音。   卫溪追问:“不会是什么?你说啊!”   许昭压低嗓音,“陆景长得还不错吧?我听说,靳容身边一直没有人,男的女的都没有。   他都多大了,要么是有问题,要么就是虽然有人,但没在明面上露过。”   卫溪听懂了许昭话音里的暗示,“怎么可能!”   许昭:“我也就随便一说。否则的话,你觉得是什么情况?陆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他凭什么和靳容一起吃饭啊。”   卫溪皱眉,“那为什么是「协议」?没必要吧?”   许昭意味深长:“你还真一点都不关注国内的情况。前几年,靳容出了一次车祸,之后一直都坐轮椅。身体不好的时候,心理也容易出问题。”   卫溪抽一口冷气,从半信半疑,到七分信,三分疑。   他干巴巴说:“这不合法吧?”   许昭笑了声,说:“有的是办法合法啊。比如,签成生活助理,平常工资开着,但里面有额外的条款。哎,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把你带坏了。”   卫溪沉默,思绪翻江倒海。   怎么会……   许昭看着他,眼睛眯了眯,又说:“不说了,来看菜吧。”   卫溪闷闷地「嗯」了声,可一顿饭下来,还是如坐针毡。   他这边浑身难受,另一边,陆景家里,则是宾主尽欢。   陆家父母担心的尴尬状况完全没有发生。小靳总来的时候很客气,还带了一盒点心,两个甜瓜。   陆妈妈招呼着切了瓜,端到茶几上。陆爸爸原本还有拘束,可小靳总笑眯眯地端着盘子给他递甜瓜牙,陆爸爸吃了一口,惊喜,“好甜……”   靳容说:“说是什么新品种。叔叔喜欢吃的话,我改天让陆景多拿两个回来。”   陆爸爸就笑。厨房里,锅子咕噜噜地冒着汽,陆妈妈紧张地用围裙擦擦手,还给儿子说,让陆景赶紧去外面一起说说话。   可一句话没讲完,外面陆爸爸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真的啊?”   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明显能感觉到,陆爸爸越来越放松。   靳容惊讶,“陆景没和叔叔你们说?”   陆爸爸说:“没有。那你现在……”   “没有好……”靳容说,“医生说了,坏死的神经没办法长回来。按照现在的医疗水平,我的腿不可能好。”   陆爸爸叹口气,生出一点病友之间的惺惺相惜。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儿子一再说,自己不用担心。   紧接着,他又记起另一个重要问题。   陆爸爸的心跳有点快,说:“但我看你之前,是走进来的?”   靳容坦然,说:“叔叔,咱们靳氏本身就有做一些智能器械的研究。我现在用的,是一种可穿戴助力机器人。不过还在研发阶段,我戴着的时候,也是给研发部提供一些数据。”   “哦……”陆爸爸明白了。但凡有这种病人的家庭,不可能不关注市面上的助力设施。   陆爸爸也了解一些,不过现有的产品大多粗大、笨重。小靳总用的这个不一样,竟然做到了在西装裤下「隐形」。   陆爸爸的心稍微热了热,问:“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上市?”   靳容遗憾地说:“可能得等几年。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不过听研发部那边的人说,还有很多难关没有攻克。”   陆爸爸已经很高兴,说:“有希望就好啊。”   靳容笑道:“如果还有下一批实验,您愿意当志愿者吗?”   陆爸爸眼睛冒光,“愿意!”   靳容说:“不过,当志愿者会比较辛苦。这种助力器的好处是「隐形」,坏处就是为了做到「隐形」,牺牲了很多外部支撑,相当于重新学一遍走路……”   他悉心和陆爸爸解释,也不忘提示一句今天的内容不要外传。   陆爸爸一凛,“我明白的。小靳,你放心。”   他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加上儿子的前途,都压在靳氏科技里,怎么可能外传。   “不过……”陆爸爸又犹豫一下,“我能给我爱人说吗?”   靳容笑道:“这样。回头,我让陆景带两份保密协议回来。到时候,你们一家就能仔细讨论当志愿者的问题。”   “哦……”陆爸爸知道了,人家是真的信任自家。要签协议的东西,竟然直接和自己说了。   另一边,陆妈妈和陆景开始端菜上桌。   红烧肉的味道飘了过来,陆景要过来推爸爸的轮椅。但靳容已经站起来,“叔叔,我推你过去。”   “嗯,谢了啊。”   陆爸爸心态平稳。靳容那么真诚,是真心把自己儿子当朋友。要是自家再抖得跟鹌鹑一样,不反倒让人难受嘛。   他们两个乐乐呵呵的,陆景看在眼里,放下心来。   菜端好,米饭也舀上来。四人坐在桌边,红烧肉就摆在靳容面前。   靳容看了,果然是鲜亮的酱色,香味诱人。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桌子对面,陆景笑道:“爸,容哥,你们刚才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陆爸爸看了靳容一眼,想到保密的事儿,含蓄地咳了声,“咳,改天再说。”   陆妈妈不明所以,靳容则回以一笑,“是好消息,不过现在还不能说。”   陆景叹气:“神神秘秘的。行吧,吃饭。”   一桌三个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原本有点紧张的陆妈妈也逐渐受到感染,慢慢地,可以笑眯眯讲话。   大多还是围绕当年的事情,陆妈妈情绪上来了,就有点刹不住闸,还掉了两滴眼泪。   到后面,她自己开始不好意思,说:“我这脾气。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咱们说高兴的事儿——小靳,你是比我们小景大……”   “四岁……”靳容笑道。   陆妈妈问:“有对象了吗?”   靳容差点被呛到,“咳,没有,咳咳。”   陆妈妈说:“我们小景也没有。”   靳容提起心:不至于吧?陆景的爸妈这么开明?   陆妈妈:“不过,我们家里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请人给小景介绍。”   靳容的心又落回肚子里。他有点失望,更多的是好笑:我怎么会觉得陆阿姨是想让我和陆景相亲?   不过这么听来,陆景爸妈还是希望陆景娶亲生子。   这么一想,好笑的情绪散去一些,不过总体还算振作。   国内父母大抵如此,靳容已经有心理准备。最重要的,是陆景的态度。   他在桌上没说,后面吃完饭了,陆妈妈提起,他们家旁边有个小公园,里面可以看天鹅。如果想走走路、消消食的话,可以去那边转转。   靳容欣然接受。不过陆妈妈、陆爸爸就不跟着去了,只有陆景。   两人出门,靳容打趣:“看来阿姨很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啊。”   陆景笑了下,没否认,而是反问:“容哥,你那边呢?”   靳容还真想了想,才说:“我爸妈结婚的那段儿特别传奇。他们认识的第十天就领证了,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结果一直到现在,他们感情都特别好,前段时间还一起出国玩。   “我听了很多他们的事情,都说感觉到了,知道是那个人,就不会再犹豫。所以呢,他们应该也能理解,我想要找一个让我有「感觉」的人。”   陆景叹道:“真好……”   靳容笑了下,“别岔开话题啊,你没和人谈过?”   陆景的表情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靳容捕捉到,心中微沉,面上还是带笑的,“有?说说看?”   陆景舔了下嘴唇。   靳容见状,补充:“说实话,不许骗我。”有点饿了,要不要叫个炸鸡呢……(:」∠)   感谢在2021-04-0121:20:43-2021-04-0122:4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寻星1瓶; 第36章 都市(11)   靳容这么说着,语气却并不严厉,更像一个玩笑。   见陆景踟蹰,靳容还再加一点筹码:“我都给你说我的情况了。”   嗓音轻飘飘的,眼神斜过来。这下子,他们两个彻底不是「小靳总」和「陆助理」,而是一对刚刚吃过饭,这会儿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的亲密好友。   陆景笑了下,承认:“高中的时候,我爸妈不知道。”   靳容跟着笑,面向前方,低声说:“行啊你。班上同学?”   陆景:“对……”   靳容:“男的女的?”   陆景:“……”   靳容:“?”   靳容是真的没想到。他刚刚那句话,并不是有意试探,而是想要把这种「玩笑」气氛维持下去。可陆景的反应,却告诉他,自己竟然说中了。   他轻轻「嘶」了声,很快说:“抱歉,我就是——随便问问。要是不方便说的话,没关系。”   陆景静了片刻,说:“没关系……”   他们走在公园里的塑胶跑道上,离湖水还有一点距离。   天黑了,不过路边有路灯,湖上还有一座亮着灯的拱桥。   陆景可以看到湖水边缘的芦苇丛,还有游在其中的天鹅。   这是夏天里最寻常的一个晚上。他隐秘的、从未对其他人说起的过往,被另一个人知道。   陆景带着一种近乎释然的心情,说:“我一开始不知道他在「追」我。不过,他会给我带早餐,也会一直在我身边。   我当时满心都是考全市第一,忽略了很多东西。到后面,还是他主动说起来,我才知道。”   靳容听着,舌尖抵着上颚,没有讲话。   陆景停了停,去看他。这时候,靳容才扯了下唇角,说:“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没有……”陆景否认,“只不过,他挑明了之后,我就没办法按照之前的态度对待他了。   我们别扭了一段时间,到后面……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吧。”   他和卫溪之间的肢体接触止于牵手,始终没有更进一步接触。   “之后,就到了高考。”陆景简单地说,“他家里发现了我们的关系,我们分手了,很多年都没再见。”   靳容「哇哦」了声,尽量让自己客观,“原来高中时候谈起来是这样。”   陆景笑了下,“应该没什么普适性?”   靳容开始回忆:“我高中的时候,在做什么来着?”   他还真有点想不起来。现在回想,能记起夏天窗边的晚霞,像是上帝打翻了调色盘,瑰丽而浓艳。   教室窗边有一棵香樟树,驱蚊避虫,隔壁班的同学对他们班这点很是羡慕。   “应该有挺多活动的吧?”靳容不是很确定,“我记得那个时候还去了一趟北京,参加一个领奖。”   陆景问:“你在?”   靳容说:“一中……”   陆景笑道:“当时市里模考,我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一中的。”   靳容笑了声,“不错啊,这么厉害。”   两人沿着塑胶跑道往前走,旁边有夜跑的人经过,不过陆景和靳容的步子始终不快不慢。   靳容没多纠缠「陆景的男友」,甚至能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只有他知道,自己心跳有多快。   不管怎么说,陆景可以喜欢同性。   这么说来,他……   靳容深呼吸一下。夜色遮挡了他微红的耳尖,而他平素在会议室、谈判桌上泰山崩而色不变的冷静,也帮他保持住这会儿的状态。   “对了……”靳容想到什么,“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当初你没去参加高考,我大概听说过,是你被错当成嫌疑人,具体是怎么回事?”   陆景不意外他的问题。刚刚餐桌上,是自家先提起。   “我不知道……”他说,“说我在一个酒店里偷了东西,好像是一块特别贵的表。但再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靳容:“酒店?”   陆景:“我当时的「男朋友」,他家里条件比较好。他过生日,办了一个小宴会,邀请了全班同学。”   靳容:“……”   他心情复杂。   原本想要岔开关于陆景那段感情的话题,没想到,又绕了回来。   不过,陆景的话,又让靳容察觉不对劲。   他试着理清逻辑:“他过生日到高考,中间应该没几天吧?”   陆景:“对……”   靳容:“你说,高考的时候,他家里发现了你们的关系?”   陆景:“对……”   靳容眉尖拧起一点,“所以,就在他家里发现他和你在一起,让你们分手的时候,你出事,而且是对你来说非常严重的一件事——你知道当时报警的人是谁吗?”   陆景:“不知道……”   靳容叹了口气,“真奇怪啊。”   陆景眼神晃动一下:“奇怪?”   “我不知道。”靳容说,“主要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陆景能更清楚地知道当时案情的具体细节,从报案人的身份,到案子的后续处置。靳容听了这些,才可以有具体的想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都模糊不清,仿若落在雾里。   陆景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应该有所怀疑。   可感情上,又止不住地想给自己的遭遇找一个发泄点。好在靳氏出现了,把他从那种暗无天日的状态里带了出来。   陆景叹道:“我当时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   靳容安慰他:“遇到当时的情况,你能撑下来,已经很不容易。”   陆景笑了下,没说什么。靳容则说:“不过,你想查一查当年的事情吗?”   陆景没想到靳容会这么说,“查?”   “对……”靳容说,“这件事,对你们一家人来说都很重要吧?刚刚阿姨也……”   说着说着,陆妈妈就开始掉眼泪,“如果能查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对你,对阿姨和叔叔,是不是都能有一点安慰?”   陆景安静片刻,坦白说:“我之前没想过这个。”   “总之……”靳容说,“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人。”   陆景心动了。   他不是那种会在面对困难时畏缩不前的人。相反,陆景在学生时代就能朝着同龄人中的最高峰攀援,在家庭陷入灰暗时,也站出来,准备自己扛起一切。   但他还是有点担心,问:“这样可以吗?”   靳容心想:理论上,不可以。   不过回答的时候,靳容说:“如果背后有什么问题的话,就不只是「可以」了,而是「应该」。”   陆景抿了抿唇,对过往的遗憾、痛苦,在这一刻,全部成了坚持。   他对靳容说:“谢谢……”   靳容反倒问:“你要不要和叔叔阿姨商量一下?”   “不用……”陆景说,“等出了结果再说吧。”   “哦……”靳容很理解,“不过还有一件事,是得你们一家谈谈。”   陆景露出疑问目光,靳容笑了下,“我刚刚和叔叔说,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当「希望1号」下一批自助器的志愿者。”   陆景脚步停下:“志愿者?”   “我明天会拿两份保密协议给你,你带回来,给叔叔阿姨签。今天拿来的瓜,叔叔很喜欢,明天也给你多拿两个。”   靳容说,“事先说好,新一批「希望1号」,不一定能达到我用的这个的效果。”   陆景跟上他的思路:“还是因为合金?研发部准备出无合金版本?”   靳容:“对……”在陆景看操作手册期间,靳容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他是理科生,不过专业限制,对研发室里的很多内容都不了解。好在作为靳氏科技的少东,他不缺人给自己讲解。   靳容大概弄明白了。「希望1号」能够做到这么轻薄、延展性强,主要是新合金的功效。但神经感应功能,则缘于另一项专利。   而从现在市场上助力器的水平来看,哪怕「希望1号」只保留后面一项功能,也可以称作划时代发明。   靳容大概给陆景解释了下,陆景听着,眼睛发亮。   靳容不得不给他泼一点冷水,“叔叔是腰部以下知觉,和我的情况还不太一样。而且后续复健的过程,确实比较艰苦……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   陆景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容哥,真的谢谢你。”   靳容唇角勾了勾,转过头,看着前方。   “谢什么啊……”他说,“前面是出口了吧?”   两人道别,靳容开车离开。   路上堵得厉害,不过靳容并不心急。他回想着自己和陆景的对话,隐秘地琢磨:十八岁的陆景,是什么样子?   靳容看过陆景那时候的照片。   陆景拿着写着「靳氏奖学金」的红色卡片,和其他学生一起站在知行的主席台上合影。   是高高瘦瘦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看起来干净、清爽,带着夏天里皂角的味道。   靳容想着这些,面上带着微笑。   他把窗户打开一点,外面的风吹进来,拂在靳容的面孔上。   他的发丝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一路回家,靳容的心情越来越好。   一直到要停车的时候。   一个念头忽然劈入靳容脑海。   卫溪,是不是六月初生日?   然后江江又出现了……   这个月想要试一试三更,所以之前说的新文就推后一点开啦(土下座   会尽力,但是不确定能不能做到,总之就加油吧=v=   ps炸鸡叫了,等待ing   感谢在2021-04-0122:42:41-2021-04-0123:5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艾歌30瓶;   forcemajeure2瓶;   寻星1瓶; 第37章 都市(12)   靳容心跳的速度加快了一点。   他仔细回想之前那晚。自己带陆景去兰亭吃饭,出来的时候遇到卫溪。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卫溪和陆景之间应该有些情况。   现在听完陆景的话,两个关键词,家境好、六月初……   再有,巧了,卫溪家里做的是房地产生意,其中正有涉猎酒店行业。   根据靳容模模糊糊的印象,四年前,卫家是有一场在自己旗下酒店举办的生日宴。   他往座椅上靠了一点,面色变换,两只手虚虚扣在一起,指尖一下一下碰着。   会是他吗?   靳容心里已经有了八分肯定。   如果卫溪就是陆景喜欢过的人,那自己还真是……   和陆景喜欢的类型完全不一样。   夜风习习,风送花香。   靳容慢慢吐出一口气,下车回家。   靳容做事效率很高。下周一,陆景到公司的时候,就有三样东西摆在他面前。   说好的协议,甜瓜,还有一张名片。   名片上写的是「法律顾问」。陆景捏起来看了看,靳容解释:“是真的法律顾问,有证的。要是真查出什么问题,后续维权、打官司,也能让他一并包了。”   陆景说:“谢谢……”   靳容露出一点无奈,说:“你也太客气了。”   私下里,小靳总讲话时的气质和在面对更多人时很不一样。更和软,甚至会带上一点小小的抱怨。   陆景之前就发现这点。不过也难怪,靳容一是年轻,二是之前出了事故。   要是他不表现得冷硬一点,恐怕很难在诸人面前立威。   不过在自己面前,靳容没有这些烦恼,这就让他露出一些「本性」。   经历了周六那顿晚饭,陆景的心态也有变化。如果是从前,他应该不会再这种时候说什么。   但现在,他接口:“谢还是得谢的……”语气没有那么严肃,“容哥,我……”   靳容看他。   两人的视线交汇,陆景眼神柔和,真诚,又郑重。   靳容被看得口干舌燥,掩饰性地抿一抿唇。   陆景则笑了下,说:“你不让我说「谢谢」的话,我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行吧……”靳容跟着忍俊不禁,“好了,去工作吧。名片你拿着,剩下两样,晚上走的时候再来取。”   陆景笑道:“好,谢谢。”   他从靳容办公室离开。关了门之后,靳容有五秒钟一动不动。接下来,才是松了松领带,多给自己一点空气。   陆景不知道这些。他回到自己工位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地来。没人知道,陆助理和小靳总之间又有一场额外会谈。   陆景把名片收在抽屉里。到中午休息时间,才去了公司天台。这里没什么人,打电话方便。   电话拨过去,对面很快接通。陆景按照名片上写的,叫:“喂,你好?是吴顾问吗?”   靳容显然提前打过招呼。对面听了,就问:“陆景?”   陆景「嗯」了声,说:“是我……”   吴顾问果然说:“靳容之前和我提过你的事。这样,咱们先加个微信。”   陆景依照他的话,添加了吴顾问的社交账号。吴顾问说,电话里可能不太好讲清楚。什么时候陆景有时间,可以去自己的工作室一趟。   陆景看着对方发来的地址。从靳氏科技大楼过去,大约要走半小时。   中午这点时间是指望不上了,陆景询问,能否约在周末。   吴顾问很爽快地答应他,这事儿就算敲定。   收起手机之后,陆景没有立刻往回走。他还是站在天台上,看着钢铁森林之后的江水。   ——如果真的查出了什么问题……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陆景都遍体生寒。   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要这样毁去他的人生?   陆景一直知道,如果靳氏科技没有出现,自己会走向   一条怎样的道路。   艰难是一定的,最可怕的是,看不到方向。一个只有高中毕业的学生,运气好一点,也可以有所成就。   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过去的灵光慢慢泯灭在人群之中,成为一个终日碌碌的普通人。   这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爸妈。   靳氏出现,带给陆家的不只是金钱,还有很多医疗上的帮助。   在疗养院的一年,陆爸爸过得安心顺遂,陆妈妈也不用多操心。   至于陆妈妈的手术,也是靳氏花钱的时候找了该领域的知名专家,让陆家少走了很多弯路。   四年下来,陆家三口人还在一起。可以和和睦睦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饭,每晚回家的时候,客厅的灯也总会为陆景亮起。   夏日的阳光里,陆景捏了捏眉心。   这一周,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周末与吴顾问的见面。回家之后,陆景也和父母提了这件事。   陆家父母先是惊讶儿子这会儿翻起旧事,回过头来,也一致觉得,是应该好好查查。   他们不知道陆景和卫溪之间的往事,只是纯粹觉得,之前自家对那个盗窃案的了解太模糊,这几年难过起来,也觉得糊里糊涂。   现在家里的情况开始好转,是可以开始求个明白。   三口人一起回忆,陆景从妈妈那里听到了更多细节。   陆妈妈到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时的警察,“一高一低,高的那个姓刘,低的那个姓张。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他们说,当然是因为你偷了东西。我还问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他们说,当然是有人看见了……”   “看见?”   陆妈妈眉头皱了下,“高的那个说完这句,低的那个又说,在监控里看见。”   陆景很肯定地说:“那天一整天,我从来没接触过「手表」。”   陆妈妈问:“那他们在监控里看到什么了?”   陆景深呼吸一下,“不知道……”   “有人看到了”,和「在监控里看到了」,可是两回事啊。   他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的脉络。但再去细想,又无迹可寻。   陆景打起精神,把自己和父母的回忆都整理出来。他犹豫了下,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标出「重点」。   最后还是作罢,陆景相信靳容,同样相信靳容介绍给自己的人。   与其自己带着倾向性去怀疑,不如让对方做出客观的、专业的判断。   如果到时候,吴顾问认为,当初的一切真的只是意外,陆景也能接受。   在一日日的繁忙工作中,很快来到周五。这天难得下班早,陆景是和靳容一起下了电梯。   靳容去地下车库,陆景则往外走,准备搭地铁。   靳容问他:“考虑买车吗?”   陆景说:“这几年不打算。”   靳容没多纠缠,而是跳到下一个话题,“驾照考了吗?”   陆景咳了声,“没有。”   靳容说:“还是考一下。你自己买车之前,可以先用咱们的公车练练手。”   陆景想一想,觉得是这个道理。「练手」是其次,主要在于有些机会,只能落在有准备的人身上。而会开车,就是「准备」之一。   他把考驾照的事情列上日程,在心里翻一翻账单,觉得能够余出一点积蓄。   现在他才大三,还没有到靳氏的结账需要付利息的时候。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   夏天天黑得晚,这会儿天色还算明亮。陆景有记挂的事,脚下步子如风。走着走着,背后传来一点声音,叫:“陆景!”   陆景没听清。   他继续往前走,背后的声音越来越大。   “陆景!你等等我!”   陆景这回听到了。   不只是听到,他还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陆景眉尖拢起,回身,看到卫溪朝自己跑了过来。   两人之间隔着十数米距离。短短一段路,卫溪跑得气喘吁吁——哦,陆景看出来了,他大概之前就在跑。   等到停在陆景面前的时候,卫溪面颊是红的,有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喘着气,看着陆景。   陆景等了片刻,还算耐心。但卫溪一直不开口,他只好自己问:“你怎么来了?”   卫溪眼睛睁大一点,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他的表情在短短时间里变换,有犹豫,也有下定决心。   他问陆景:“前面有家咖啡馆,去坐坐?”   陆景客观地说:“你这样子,进去的话,会感冒。”   骤热骤冷,谁都受不了。   卫溪听着,有些惊讶,随之而来的又是感动。   他晕晕乎乎地笑一下,说:“你还会关心我啊?我还以为……”   都说“不在乎”了,还在意他会不会生病。   陆景哑然,觉得这话完全没办法接。   他关心卫溪吗?也许的确关心。但这种情况,他面前是任何一个人,陆景都会说一样的话。   他觉得自己已经和卫溪讲得很清楚。没想到,竟然还要重新强调:“卫溪,之前的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你也早点往前看吧。”   左右都是在这片CBD上班的人,其中不乏有认识「陆助理」的靳氏科技员工。   短短时间,陆景已经感受到几道落在自己面上的视线。   他神色还算平静,可卫溪看着,心下又是一阵难受。   他想了半天,还是小声问:“那个,就是,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来了来了……   感谢在2021-04-0123:58:59-2021-04-0211: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不知是哪里的马1个;   千山鹤鸣14瓶;   翼5瓶;   forcemajeure2瓶;   落笔映惆怅1瓶; 第38章 都市(13)   陆景:“……”   没听懂。   可卫溪紧张又期待地看他,显然是专程冲着陆景来的。要是陆景不理会他,他一定不会罢休。   卫小少爷缠人的功力,陆景已经见识过。   他当年为此无奈,现在也是一样心情。   陆景不觉得卫溪真的这么「惦念」自己。   在互联网发达的当代社会,卫溪就算不记得陆景和班上任何一个人的电话、社交账号,难道就不能去学校的贴吧上问问?只要想联系,肯定有找到陆景的方式。   可卫溪什么都没做。   陆景更倾向于卫溪早就忘了自己。只是那晚又见到,重新勾起了小少爷的兴趣。   陆景:“不需要。”   卫溪的眼睛又微微睁大一点。他长了一张白净面孔,这样的神情,就显得无辜,“可是,陆景——”   陆景强调:“卫溪,我不缺钱。”   等到实习期结束后转正,他能拿到十五万年薪,两三年内就能还清债务。接下来,就是为自己奋斗。   陆景真不觉得自己需要被同情。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句话,把卫溪原本还不确定的猜测砸到九分相信。   陆景怎么可能不缺钱?当年在学校里,如果不是卫溪天天给他带早饭,他能每天早晨都吃馒头就咸菜。在卫溪看来,不仅没营养,还腻得慌。   他爸爸的身体是好不起来了,他自己还是个高中文凭。   想到这里,卫溪的心就钝钝地疼。他一直知道,陆景的自尊心很强。   能够和靳容有那种关系,一定是家里遇到极大困难。可都这样了,陆景还是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   卫溪一阵心酸。他还要讲话,可这时候,一辆车停在路边。   卫溪没在意,陆景却认出来,这是靳容的车。   他看车窗放下,靳容果然在驾驶座上。他似乎说了句什么,但路上嘈杂,陆景没有听清。靳容也发现了,指了下手机。   陆景听到铃声。他拿出来看,来电显示正是靳容。   陆景没接,而是拿着手机,往靳容那边走去。   卫溪见状,心脏狂跳,蓦地拉住陆景手臂,脱口而出:“你不要害怕!”   陆景侧头看他。车上,靳容皱眉。   他干脆下车。离得近了,听到卫溪和陆景的声音。   卫溪:“陆景,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真的不用瞒着我。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不能……”   靳容插话:“他遇到什么困难了?”   陆景额角有点突突,“容哥?”   卫溪怒视靳容:“你不能仗势欺人!”   陆景面色一冷,靳容倒是被气笑了。   他似笑非笑看着卫溪。卫溪「咕嘟」地咽了口唾沫,像是一只被人捏起的刺猬,佯装凶悍,实则有多少底细都被看了出来。   陆景喝道:“卫溪!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语气难得严肃。到底记得这会儿是公共场合,还压低了嗓音。可就算是这样,也已经让卫溪愣了一下,眼圈发红。   他只是想要保护陆景啊,陆景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卫溪难以置信,陆景则和靳容道歉,说:“容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靳容看他一眼,有点心疼,“不关你的事。卫溪……”   他看向身前的青年,“我会和你姐好好聊聊,我具体怎么「仗势欺人」了。”   卫溪听到前半句,身体微不可查地往后退了一点。但听到后面,他又鼓起勇气,用发颤的嗓音说:“你趁人之危!陆景家里出了问题,你就、你就——”   “小靳总!”不知道谁看到这边的动静传了话,靳氏科技的保安赶来,“您没事吧?”   随着新一批人加入,场面更大,也更混乱,已经有人驻足旁观。   陆景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只有靳容看来的时候,会勉强露   出一个笑容。   “容哥……”他低声说,“还是,让我和他聊聊吧。”   他眉宇间透着难堪。靳容安静片刻,说:“好……”停一停,“我刚刚不该叫你。”   陆景摇摇头。他能想到,靳容是开车经过这里,看出自己和卫溪之间气氛不对,想帮自己解围,可谁知道卫溪不按常理出牌呢?   “不过……”靳容说,“去公司找个会议室?安静,也没别人在。”   陆景深吸一口气,点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不好再找咖啡馆了。   一行人移步,卫溪察觉到气氛古怪,路上静默不言。等门关上,他想开口。   可对上陆景的目光,却在陆景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疲惫。   卫溪哑然,反倒是陆景先说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卫溪嘴巴颤动一下,说:“想帮你。”   陆景摇头。他神色很淡,看不出喜怒,问:“我是说,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卫溪心神一凛,先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嗓音,说:“我那天听到了,靳容是不是和你签了什么协议?”   陆景说:“对……”   卫溪皱眉,很不赞同,“他竟然真的?太过分了。”   “卫溪……”陆景语调加重,“回答问题。”   卫溪深呼吸了下,与陆景对视。   他想要从陆景脸上找到点什么。可能是痛苦,也可能是躲闪。但并没有,陆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陆景的眸子黑沉沉的,看得卫溪有点喘不过气。   他觉得自己把事情说出来,会伤害到陆景的感情。可是陆景这样子——是想确定他知道了多少吗?   卫溪想通此节,反倒冷静一些,说:“你家里遇到困难,需要钱,所以你和靳容达成一些协定。”   陆景看他,问:“协定?什么意思?”   卫溪舔了下嘴唇,“就是,「那种」。”   陆景:“卫溪,你在跟我打哑谜吗?”   卫溪闭了下眼睛,心想: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他一方面还是心疼陆景,另一方面,也有对对方这会儿态度的一点赌气。   所以卫溪直白道:“他让你做任何事,你都必须听的那种。陆景,你还要我说得再明白一点吗?”   这一次,陆景没有讲话。   他看着卫溪,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不用了……”最后,陆景说,“我很惊讶。”   他语气不对。卫溪听出来了,稍稍瑟缩一下,“你……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但是陆景,我可以帮你。”   他急切地强调,可这样的「友好」,又被陆景拒之门外。   “不……”陆景说,“我惊讶的是,你竟然觉得,我会做这种事。”   他偶尔会用一点调侃的态度想,自己算是「卖身」给靳氏科技了,但这和卫溪话里的含义不同。   陆景以为自己会更生气的。卫溪的一字一句,像是一个个巴掌,响亮地抽在他脸上。   卫溪困惑地看他。   陆景:“我之前兼职做家教,一个月能赚一万以上,寒暑假更多。来靳氏科技,是走正经招聘流程。   这种大企业开给员工的工资,你应该比我清楚。卫溪,你为什么觉得我缺钱?”   卫溪茫然,“可你是怎么当家教、进靳氏的?你根本没高考啊!”   陆景:“我错过了一次高考,但第二年,我考了全市第一。”   卫溪惊讶。   陆景看他,问:“卫溪,你表现得好像很关心我。但是,你连我是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就跑到我上司面前,对他说那种话。”   卫溪这下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他手指绞在一起,眼皮颤动着,觉得喉咙发涩。   陆景看他,问:“你不打算道歉吗?”   卫溪羞耻得面颊发烫,“对、对不起!”   “不只是对我……”陆景说,“还有,对小靳总。”   卫溪咬了下下唇,点点头。   紧接着,他又想起什么,“你之前是叫他「容哥」的!”   陆景「哦」了声,“他比我大,我把他叫哥,不是很正常?”   卫溪彻底说不出来话了。   他和靳容道了歉,听靳容说“行吧,我不会去找你姐了”之后,就落荒而逃。剩下靳容和陆景,再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天都黑了。   靳容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叹口气,觉得头还在一突一突地疼。   陆景深感歉疚,正要讲话,忽然听靳容说:“你家里做好晚饭了没?”   陆景一怔,“好了,吧?”   靳容决定,“我去你家吃?方便吗?现在回我家的话,我真不知道,到时候会给我爸我妈说什么。”   陆景想一想,“行,我打电话回去说一下。”   靳容笑道:“好……”   两人再度离开公司。这次,上车之后,靳容冷不丁问:“卫溪就是你前男友吧?”   陆景被打个措手不及,承认:“对……”   靳容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没说话。   陆景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同情了。   但情况和之前不一样。陆景没觉得不舒服,更多的,是一种切切实实的尴尬。   好在靳容很快转到下一个话题,问:“你和吴顾问联系了吗?”   “联系了……”陆景回神,“我们约好,这个周天,我去他工作室详谈。”   靳容笑一下,“那就好……”   查证当年真相的进度,比陆景最先以为的要快很多。   他周天在吴顾问的工作室待了一个早上。等到下午,吴顾问就打电话过来。   “有情况……”吴顾问说,“当初负责这件事的两个警察,都已经离职了。”   小靳总:好气哦,给我来点福利。   「江江」是作者呀。   下一更在24点前。   感谢在2021-04-0211:59:24-2021-04-0221:5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年糕132瓶;   我这替人尴尬的毛病58瓶;   星星告诉你别哭52瓶;   秦嶺秋風5瓶;   寻星1瓶; 第39章 都市(14)   陆家父母看儿子接电话,视线都转了过来。   陆景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把通话放了免提。   陆家父母提着心,与儿子一起听。   陆景:“离职了?”   “对,”吴顾问说,“分别是案件发生当年的年末,和第二年年初。”   陆妈妈捏住陆爸爸的手,陆景克制着,又问:“吴顾问,你觉得这能说明什么吗?”   “这不是直接证据。”吴顾问说,“现在开始,我们会从两个方面同时进行。首先,我们会以你的律师的身份,去申请调取当年的案卷。   其次,我们这边的人也会找到张、刘两个离职警察,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陆景说:“辛苦了……”   吴顾问说:“应该的……”   等到电话挂断,陆妈妈焦急地问:“什么意思啊?小景,这是不是说当初那两个人——”   陆景说:“妈,你不要多想。”   陆妈妈安静下来,苦笑,“唉,我也知道。”   陆景看一眼窗外。这日天色很好,阳光明媚,又不过分热烈。   他提议:“咱们出去转转吧?爸?”   陆爸爸笑了下,点头。   一家三口开始准备出门的事情。手上有了活儿干,陆妈妈沉重的心事也放下一些。   接下来几天,吴顾问又和陆景说了几次调查进度。   他们原本以为调取案卷是最简单的一步,按照正常手续去走即可。   可实际操作下来,吴顾问发现,派出所竟然只保留了出警记录,并没有什么档案留存。   继续往下查时,有人私下告诉吴顾问:当年的案子,在陆景被释放之后,就销案了。   这话里带着隐隐劝诫的意思。陆景是什么人?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背景的平凡人。   虽然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渠道找到吴顾问。但是,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   吴顾问笑呵呵地和人吃饭,心想,这还真有大鱼啊。   至于陆景普不普通、平不平凡,吴顾问并不在意。和他签合同的是陆景没错,但他的名片是小靳总给陆景的。如果自己真的退下阵来,小靳总那边都说不过去。   吴顾问是这样的态度,隐藏在水面下的力量有所察觉,悄然开始活动。   几天后,吴顾问走在路上时,被人「请」走。   他去了一家茶馆,身上的电子设备被收走。在这里,吴顾问依然没有见到正主,只和一个「代理人」谈话。   对方脾气很好,愿意和他商量着来,问:“吴律师接这个委托,收了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十倍。”   吴顾问显得兴致缺缺,这位代理人口中的价码就一再抬高。   到后面,吴顾问开始惊讶了:陆景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这么下血本?   可同样的,能这么下血本的人,为什么能盯上陆景?   吴顾问是从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无论心里怎么想,他面上都丝毫不显。   最后,对方看出来了,问:“吴律师真正的委托人并不是陆景吧?”   吴顾问这才笑一下,说:“你这不是挺清楚吗?”   代理人叹了口气,“今天真是打扰了。”说着,让人再把吴顾问「请」出去。   吴顾问走了这么一遭,回到工作室,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来不及洗个澡,就拿了个新手机,插上新的电话卡,去天台上打电话。   几个电话打完,他吐出一口气。想一想,又拨给靳容……   第二天,早就搬离这座城市的张、刘两位前警察在出境时被捕。   这些事,发生在陆景不知道的地方。他在公司里忙忙碌碌,数着七夕活动的倒计时,脑子被工作填的满满当当。   虽然还是挂念当年的事,但陆景知道,自己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结果。   一直到两个前警察被逮捕的第三天,上班时间,靳容拨了一个内线电话给陆景。   陆景接起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可   靳容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道:“来我办公室。”   陆景心头一跳,有种莫名预感。   他调整着呼吸,站起身,往靳容办公室去。   靳容难得没在工作。他靠在自己的办公椅上,背着身,看向身后窗外的景色。   从靳氏科技的办公楼望去,能够看到明珠塔。江水奔流,涌入大海。   陆景看着他的背影,把门关上,朝前走去。   他停在靳容的办公桌后,但靳容叫他:“小陆,过来。”   陆景静了片刻,又往前。这次,他看到了靳容拿在手上的手机。   手机是通话状态,来电显示是两个字,「许明」。   靳容说:“人来了。许总,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和他谈。”   陆景的眉尖拧了一下,靳容抬头,安抚地看他。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稳重的声音,说:“陆先生?你好,我是许明。”   陆景有些莫名,但靳容说:“许总,小陆不认识你。”   许明停顿一下,才说:“我是许昭的哥哥。”   陆景的瞳孔蓦地收缩,不可思议地看着靳容手上的手机。   同时,他也发现另一件事:通话已经进行了五分钟。在自己来之前,靳容和许明应该已经说了什么。   他不答话,许明等待片刻,又开口,“我的弟弟不懂事,给陆先生添了很多麻烦,我们家愿意做出一些补偿。   三百万,现金。只要陆先生可以结束这个委托,立刻就打到陆先生的卡里。”   陆景没有讲话,靳容倒是笑了一下,“许总,这也太小气了吧?”   许明沉默一下,再开口:“抱歉,我忘记说了。最近城南有一个新的楼盘,叫格林花园,里面有几个户型很不错。陆先生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在里面挑一间。”   陆景听着许明的话,原本停滞的心神又开始涌动。   愤怒、屈辱——种种情绪叠加。如果许明并非只在电话里另一头,而是在他面前,陆景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靳容讲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靳容:“没有了吗?”   许明安静片刻,说:“靳总,如果一切都从证据出发,我弟弟并没有什么问题。”   靳容问:“就没有对小陆的道歉吗?”   许明一顿,才说:“当然有。靳总哪天方便,我带着我弟弟登门道歉。”   靳容看一眼陆景,“再说吧,我们考虑一下。”   许明:“好,但还是尽快考虑。也请靳总劝一劝陆先生,小孩子不懂事,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靳容没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之后,他点进通话录音,直接选择播放。   陆景听到了自己来之前,靳容与许明的对话。   起先是靳容开口:“许总?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许明说:“靳总……大概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靳容笑了下,“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许明:“那位吴律师是靳总的人吧?”   「哗啦啦」的翻页声,大约是靳容在看文件,“吴律师?哦,我是委托过他一些事。”   许明:“真没想到。”   靳容:“许总到底有什么事?”   许明说:“可以请靳总收手吗?”   靳容:“许总还是说清楚一点。”   许明:“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而已,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呢?”   靳容:“许总——”「吱呀」一声,大约是靳容靠到椅背上,“你不会担心我在录音吧?”   许明安静了会儿,终于说:“要怎么样,靳总才能放开这件事?”   靳容:“许总误会了。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不应该是我「放开」。”   许明:“那请靳总帮忙和陆景先生牵个线。”   靳容:“哦,原来你是要找小陆啊。”   后面就是靳容给陆景拨内线、陆景进来。   靳容并没有结束播放。相反,陆景把刚刚许明开出的「价码」又听了一遍。   等到这次结束,靳容按了手机。屏幕熄灭,他转过椅子,看向陆景。   陆景双目微红,与他对视。   靳容问:“小陆,你接受吗?”   陆景嗓音沙哑,问:“我应该接受吗?”   靳容看着他,说:“这是你的事。”   陆景沉默,靳容说:“不过,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支持你的选择。”   陆景的唇角扯了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许昭——   为什么是他?   他得罪过许昭吗?对了,卫溪说过,许昭曾经对他表白,而卫溪没有接受。   更有甚者,他会挑破自己对陆景的感情,就是从许昭那里得来的「灵感」。   这和陆景此前所想并不一样,但并不减少陆景心中的动荡。   他反复地想着许明的话。   小孩子不懂事。   打打闹闹,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   许明一口一个「靳总」,好像和他谈判的并不是陆景,而是靳容!   可是,如果没有靳容呢?   如果只有陆景,他没有得到靳家的帮助,没有一个靳容愿意帮他去查当年的真相。   许明又会是什么态度,他会看陆景一眼吗?他会觉得陆景的人生被弟弟「不懂事」地毁掉是一件要紧的事情吗?   “不……”陆景说,“我不接受。”   靳容点头,“好,那就让吴顾问继续跟。你什么都没做,那就是许昭伪造了证据,那两个离职的警察也会参与,所以他们才要往出跑。这是公诉罪,只要能定性,够他们喝一壶了。”   陆景听到这话,眼圈有些发酸。   他看着靳容,问:“容哥,这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吗?许昭……我听说过他家。”   许家也是实业大家,背景深厚。   “麻烦啊……”靳容说,“会有一点。不过,这也是靳氏的机会。”   陆景一怔。   靳容摩挲一下手机,“他们家是这种作风,好好查查,应该还有其他「惊喜」。”   那么明天还是,中午12点√   感谢在2021-04-0221:57:32-2021-04-0223:5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神木天使5瓶;   寻星1瓶; 第40章 都市(15)   卫溪已经几天都没理许昭了。   从靳氏离开之后,他羞耻难当,再回想之前和许昭的对话,卫溪忽然意识到,「陆景和靳容之间签订‘那种’协议」的念头其实是许昭灌输给他的。   他生气,许昭给他打电话,他按了几次才接,接了之后也阴阳怪气。   许昭起先不明所以,耐着性子哄他。等到弄明白卫溪不高兴的原因,许昭反倒不乐意了,“我跟他又不熟,怎么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行了行了。”卫溪说,“你可让我丢人丢大了。靳容还说,他要找我姐呢。”   电话那头,许昭眼珠子转了转,“来真的啊?”   卫溪说:“你以为呢!”   许昭笑了声,说:“看来靳容对那小子真不一般。”   卫溪提起警惕心。但许昭没有就这个话题往下,而是话锋一转,说:“我这两天被关在家里,闲出鸟了。”   卫溪意外,半是玩笑道:“你又惹事儿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认真。没想到的是,许昭哼哼唧唧了两声,竟然承认了,“还不是你那个陆景……”   卫溪:“怎么了?”   许昭说:“你当初被送出去,我不是气不过嘛!就干脆整了他一下。”   卫溪皱眉,“你说清楚!”   许昭还是不以为意,“他第一年没去高考,我干的。”   卫溪愣了,匪夷所思:“你——你干的?你……许昭,你在想什么?”   许昭说:“你生气啊?有什么关系,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要不是我整他,他能搭上靳氏吗?他得谢谢我才对。”   卫溪深呼吸一下,觉得脑子完全是懵的。他没办法接许昭这话,干脆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他待在自己房子里,看着地毯的纹路发呆。手机又响起来了,卫溪没有按,但也没有接听。   接连响了很久之后,那边的人终于放弃,但还是发了条短信给卫溪,说:你就因为他生我的气啊?   卫溪看一眼,捂住脸,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太乱,很多天都浑浑噩噩。没想到,再听到许昭的消息,是从自家大姐嘴里。   卫海、卫江都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卫海早年和公司一个职员结婚,女主外,男主内。   卫溪怕大姐,但对姐夫的印象还可以。在他,或说在其他所有人看来,姐夫是个每天都笑眯眯的温柔男士,负责当大姐的「贤内助」。   至于卫江,还在高高兴兴地自由恋爱。   一般来说,卫家晚餐桌上只有卫溪、卫家父母三个人。但这天晚上,卫海回来。   卫海:“小溪,你最近有和许昭联系吗?”   卫溪心里「突」了一下,看向大姐。他这副表情,卫海见了就明白。   卫海皱眉,说:“不要掺和他家的事。”   卫溪不解,“他家出什么事了?”   卫海:“……”不是才联系过吗?   不过弟弟的表情不似作假,父母也投来疑问的目光。卫海想一想,简单解释:“我听到消息,许昭被警察带走了。还有其他事,他家现在,乱着呢。”   卫家父母皱眉,卫妈妈说:“许昭平时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啊。”   卫爸爸一锤定音:“还说没问题呢!别让人把小溪带坏了。”   谈起儿子,卫妈妈的心顿时被拉回来,附和:“对,小溪,你可别乱掺和他们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对了,小海啊,你也得让你弟弟做点实事。之前城东那个地皮开发,要不然干脆交给小溪。”   卫海听着,唇角扯了扯,没点头也没摇头。卫家父母只当女儿答应了,卫溪则还是魂不守舍。   从餐桌下来,他第一时间给许昭打电话,当然没打通。   卫海脑子里「嗡嗡」的,恰好,窗外传来雷声。   他猛地抖了一下,抬头去看。   下雨了……   半个月后,许氏高层开会的时候,警察推门而入。   许明并几个高层被要求「配合调查」,许氏的账本更是   被翻出来核查。   诺大的企业在一息之间危在旦夕,人人自危。   许氏如此,靳氏科技却正在热闹。   七夕节时,靳氏科技造势已久的新产品终于面世了,这是一款多功能家居机器人,名字叫做「金管家」。   上到做饭清洁这样的家务,下到出门买菜、与人打交道,金管家样样全能,难得的是它可以根据面前情况做出智能反应。   宣传视频里有这么一段内容:金管家外出买菜,路上看到摔倒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小孩,又没有父母在小孩身边。   金管家直接报了警,之后又陪在小孩身边,给小朋友放动画片,逗得小家伙破涕为笑。   等到警察来了,金管家把人交到对方手上,然后继续去买菜。   宣传视频一经发布,就引爆了整个互联网。网友戏称,有一个金管家,自己再也不用发愁找对象的问题——   对于很大一部分人来说,结婚生子就是为了「老有所依」。可有了金管家后,完全可以提前进入养老生活。   当然,这么功能齐全的金管家,人们最关心的就是它的价格。   后续公布,48888。不便宜,但也没到天价。除了购买之外,还有租赁方案。   租就便宜很多了,按照时间划分。押金之外,一天只要300。   不少人心动了。这年头,你请个钟点工,也是这个价码,还不一定放心呢。   第一批上市了三万台金管家,迅速被抢购一空。其中不仅有消费者,还有各家竞争者。   有敏锐些的,看出靳氏之前在和许氏争锋,准备「坐收渔利」的人,看到这里,收回了往外探的手。   也有看出金管家广阔市场前景,想要分一杯羹。   一切都在往前发展,人们已经忘了之前许氏的话题。这趟风口,许氏跟不上,有的是人想跟。   八月末,靳容生日。前几年间,靳家都没有大办过,今年却不同了。   沈轶在实验室里待了几年,越来越察觉到科技文明的有趣之处。如果这里有灵气,他应该已经顿悟过很多回。   国家已经注意到他。可以说,一年之中的更多时间,沈轶其实并不在靳氏,而在更高层级的地方。   就算是这样,靳氏的发展,依然是其他科技公司拍马也赶不上的。   他大致听兰渡说了外面的发展。许昭面临牢狱之灾,陆景对卫溪毫无兴趣,命运已经完全偏离原本的轨道。接下来,就是——   兰渡叫他:“先生,咱们去靳容的生日宴。”   沈轶没有说话。   兰渡也不着急。他站在沈轶身边,沈轶有什么微小动作时,他总能第一时间拿来沈轶要的东西。两人配合默契,沈轶面前的机器人逐渐成形……   在机器人的眼睛亮起来的时候,沈轶说:“过了他的生日,就算结束了?”   兰渡没有点头,而是说:“靳容生日这天,会发生一件事。”   沈轶「哦」了声,很无所谓:“那就去吧。”   他在实验室里待了太久,也该出去吹吹风了。   沈轶要赴宴的消息,很快传到靳容的耳朵里。   对这位大佬,靳容是真的满心尊敬。不过大佬同时还说,他就随便转一转,希望靳容这边不要给他安排具体的事情。   嗯,大佬不需要其他人的敬仰,只要能继续做发明就很高兴了。   靳容感叹一声,又想,如果没有当年的意外,也许陆景也会走上这条路。   但世界上毕竟没有「如果」。而现在的陆景,才是他熟识的、爱上的陆景。   终于到了生日宴当天,客似云来。   没有人注意到,在会厅边角的露台上,正在发生一场争吵。   卫溪找到陆景,质问:“是你干的吗?”   陆景:“什么?”   卫溪忍耐着,回答:“许昭被警察带走了。”   陆景有点意外,但这事没什么好否认的。他点头:“对……”   卫溪看着他。陆景这么坦荡,他反倒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陆景说:“要是你没有其他事的话——”   卫溪打断他,“你明明没有事!为什么要拖着过去的事不放呢?”   陆景的眸色微微变化。   他看着卫溪,面上没什么喜怒,问:“你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吗?”   卫溪眼神晃了一下:在知道许昭做的事情的时候,他是很生气、很无力。   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许昭说的也没错,陆景毕竟没有出事。   他不回答,相当于默认。   卫溪这样的态度,陆景看明白了。他觉得领口有些发紧,大概是领带没有系好,才有了这样近乎窒息的感觉。   陆景的嗓音还是很平静,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靳氏出现,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卫溪一顿。   如果、如果——   如果陆景是「弱势」的那一个,他当然想要帮他。但是,卫溪拒绝去想,自己愿不愿意为陆景讨回公道,把好友送进监狱。   更何况,现在,许昭才是更「弱势」的那个。   卫溪:“你也都说了,这只是「如果」啊!现在,你不是好好的吗?”   陆景没有说话。   他叹了一口气,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卫溪震惊地看着陆景的身影,还想要追上去。可露台之外,就是其他人的目光。卫溪犹豫半天,还是没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闹。   他平复一下呼吸,觉得自己状态差不多了,才离开露台。   宴会是没心思待下去了。卫溪心烦意乱,有端着托盘的侍者从他身边经过,他把人叫住,拿起托盘上的酒。   他一饮而尽,然后「砰」的把杯子放回去,往外走。   要到门边时,有一个陌生人来扶他。   卫溪只是喝了一杯酒,脑子却还清醒。那只肥厚的手搭上来的时候,他一个激灵,蓦地将人推开,又惊又怒:“你想干什么!”   来人眼珠子转了转,很意外:药没起作用?算了,也不缺这一个小猎物。   卫溪之前在国外待了太久,到了现在,公司大事小事依然是卫海出面,认识他的人不多。   同样的,他也对来人没什么印象。并不知道,这人是个名声很脏的花花公子。   其他人花,好歹是你情我愿。这个人花,手段就朝着下作去了。   花花公子笑嘻嘻地道歉:“抱歉啊,认错人了。”   卫溪皱了皱眉毛,没说话,往停车场去,上了自家的车。   十分钟后,有人过来,把花花公子带走。   阿晋最近的抽法是更新之后不显示吗……   最后出场的:用违禁药品推动(原本轨迹里)感情发展的炮灰1号。   感谢在2021-04-0223:59:03-2021-04-0312:0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裳2个;   喵里波特7瓶;   睡神5瓶;   寻星2瓶; 第41章 都市(16)   沈轶知会了靳容一声,说自己看到有人给酒里下药,所以报了警。   靳容听过,神色微凛。   这种特殊的日子、场合,万一出了事……靳容一边厌恶那个花花公子,一边庆幸他的所作所为被沈轶发现,“我知道了,谢谢沈先生。”   沈轶笑了下,没多说什么。   被下了药的酒作为物证被警方带走,接下来的事,用不到沈轶操心。   不过没人意识到,警方带走的酒实则少了半杯。   这天晚上,沈轶回到住处。   窗外灯火绵延,天空被霓虹光影染成淡淡紫色。   沈轶靠在阳台凉椅上,手肘搭着凉椅扶手,掌心上,悬浮着一团液球。   这团液球以完全违反重力的方式被他揉揉捏捏,不多时,一小堆药粉被从里面「过滤」出来。   沈轶手指抬起来。液球依然悬空,药粉却跟着沈轶的动作飞起,绕着他指尖打转,像是行星的光环。   随着世界线偏转,沈轶获得的积分增加。虽然还是没办法将灵气引入这个世界,但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倒是没再受到限制。   兰渡从客厅走来,把一个玻璃杯放在沈轶手边。液球「普通」一声掉了进去,药粉紧接着也重新融入其中。   兰渡难得看不明白:“先生,你把这个带回来是要做什么?”   沈轶:“这个药,有什么作用?”   兰渡解释:“催情——按照原本的世界轨迹,今天下药的人有74.5%的可能性依然会看中卫溪、给他下药,而陆景会救下他。   如果今天先生没有前去会场,也有极大概率发生类似的事。这是天道在出手。”   沈轶说:“为什么他要这样?”   兰渡眨一下眼睛,回答:“原有的天道当然想要维持稳定——哦……”   他看沈轶的表情,知道自己弄错了问题,“先生是说那个给卫溪下药的人?这要从很多方面来说了。他体内的激素分泌让他有更多对人类原始行为的冲动,而他成长过程中受到的教育,之前的所有经历,都让他知道,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不会出事。”   这么一来,当然会肆无忌惮。   沈轶心情有点复杂。总得来讲,是厌恶居多。   但他厌恶下药的人,对手上的酒,还是抱有一些好奇。   作为器修,沈轶最大的乐趣,就是做研究。他能兼懂炼丹、布阵,也是出于这个缘由。   在公众不知道的地方,沈轶已经把这个国家的科技发展往前推了至少四十年。   其实还可以继续,但兰渡说,再这么下去,反倒可能造成这个能量衰微的小世界承受不住、提前崩溃,所以沈轶决定收手,接下来的时间,就随意应付一下。   他准备给自己找一点新的乐趣。比如,现在手上这种与灵植、灵草完全无关的东西,是怎么在人体内起到作用。   不过,好奇之余,沈轶难得的有顾虑。   兰渡察言观色,说:“之前一直没提过。如果先生有这方面的需要的话,一般来说,我们不建议宿主寻找任务世界中的人作为解决需求的对象。”   沈轶嘴角撇下一点,显然对兰渡所说的可能性兴致缺缺。   兰渡能从沈轶的神色中读出他的想法。不过话都说到这里,兰渡还是强调:“这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有的宿主想要为了人留下。有的宿主走是走了,可以后也继续沉迷在欲望当中,再无心好好做任务,相当于被「提前报废」。   兰渡没有细讲,而是告诉沈轶:“如果有这方面的想法的话,先生可以「使用」我。”   沈轶:“……”   他捏着杯子的手稍稍用力,带着一点警惕,看向兰渡。   兰渡的话,让沈轶脑海中浮出一点朦胧的画面。   潮湿的温泉洞窟,欲色弥漫。   不断有水声响起,间或夹杂着几声喘息。   沈轶几欲作呕。   为数不多的、可以调动的灵气在他经脉中冲刷。不知不觉中,屋子里的小物件开始晃动。   厨房里的刀像是被什么人握住,刀尖指向兰渡。   兰渡与沈轶对视,眼神清明,好像刚刚说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沈轶眯了眯眼睛,问兰渡:“你也「爱」我吗?”   兰渡的面色微微停顿一下,才要张口。可他这样的反应,已经可以告诉沈轶答案。   沈轶低笑了声,打断兰渡要说出口的话:“你不「爱」我,但你可以和我做这种事。”   小物件们重回寂静,半浮起的厨刀「啪嗒」一声,掉在操作台上。   兰渡完全不在意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威胁。他纠正沈轶:“先生用自己取得的能量为我兑换了身体,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具身体的使用权在于先生,我只是「暂住」在这里。”   沈轶微微笑一下,同时摇头,说:“你只是一个「工具」。”   兰渡并没有被这句话伤害到:“是的,先生可以这么理解。”   沈轶不说话了。   人形的「工具」,对他来说不稀奇。他在琼天宗的洞府内就有不少机关偶人,其中不少都比兰渡更加生动有趣。   从稚龄童儿到耄耋老人,只要沈轶愿意,他可以把自己的洞府布置得和凡人城市一般无二。   不过沈轶没这么做。   说到底,无论打打闹闹的孩子,还是市集里叉腰大骂的泼妇,都是他「设定」好的东西。灵气没了,也就重回寂静。   而兰渡的表现,同样是出于「总部」的设定。   沈轶的警惕心消去。他低头,看着在玻璃杯里微微晃动的液体。   他做了自己看到药粉之后,一直想做的事情。   沈轶端起酒杯,将其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身体逐渐浮出热度。沈轶没有理会,闭着眼睛,细细用神识检查自己的经脉六腑。   很不一样。   作为「修士」的时候,没人会在意自己器脏受到什么损伤。   哪怕半边身体都没了,只要丹田安稳,剩下的都能再长出来,麻烦的反倒是重塑经脉。   只要丹田还在,神魂还在,修士就不会死。   可现在,他的经脉毫无反应,反倒是另外的地方开始变化。   沈轶「看」到了兰渡所说的激素分泌,同时看到更多。   原来除去灵台之外,他的体内,还有另一个自成体系的世界。   从一个个最小的细胞开始,到由细胞群构成的组织,再到有具体功能的器官。   沈轶沉浸其中,比对着自己之前已经看过的生物教材,一一理去。   只是,效率好像越来越低。   在第三次发现自己走神之后,沈轶睁眼,面色微冷,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他很不喜欢思绪一起被影响的感觉。   兰渡提出:“先生,需要我帮你「解决」一下吗?”   沈轶瞥他。   兰渡眉目清丽,站在月色与霓虹混合出的霓虹光影里,眼里映出沈轶。   沈轶知道,他不「爱」自己。   他捏了捏眉心,说:“来……”   靳容生日宴上的小风波,最终知情者不超过十个。   研究室里,人们闲谈的话题更多集中在金管家发行之后,其他科技企业相继推出的竞品上。   不过比对了一圈,一行人感慨地表示,金管家的确是划时代发明。   如果不是知道那些企业真的和靳氏没关系,他们恐怕要觉得,所谓的「竞品」其实都是反向宣传。   还有,兰助理好像感冒了,今天早上一来,嗓子都是哑的。   短短时间,兰渡收到了两盒润喉糖,三个据说对嗓子好的糖水方子。   他维持着很标准的笑容一一道谢,回过头,再去沈轶身边做事。   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变化。   只是兰助理和沈大佬的默契,还是让诸人很感叹。每一   次,沈轶只需要把手往旁边一伸,兰渡就能准确地把他要的东西交过去。   休息时间结束,人们又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他们这边和风细雨,外面却已经天翻地覆。   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许明出来了。可许家元气大伤,许昭是真的陷在里面。   许明的妻子提了离婚,孩子跟她。   许明正因公司的状况焦头烂额,听到这个消息,他抽了一晚上烟,选择点头。   “可以离,但孩子要继续姓许。”   “行……”妻子爽快地同意。当务之急,是从许家这个泥沼里出去。至于孩子姓什么……自己养的孩子,能不向着自己?   这桩事算是解决了,可其他问题又接踵而至。   许昭的律师给许明带了话,是许昭说,要大哥一定要把他捞出去。   他在看守所里吃了很多苦头,那种地方,一开始还有人惦记着他是什么出身。   可等许昭做的事情在里面传开了,他就开始事事不顺。   谁还没个要高考的小辈?这是人家一辈子的大事儿!   结果被这个狼心狗肺的富二代毁了,许昭还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这种态度,看得不少人牙痒痒。   明面上的殴打是没有,警察盯着呢。但暗地里,许昭没少被整。他是真的怕了,怕过之后,又开始后悔。   早知道陆景能有这样的际遇,他说什么都不可能做那种事啊!明明只要什么都不管,陆景就能被他爸他妈的病拖垮。   许明听了律师的话,眼神晦涩,“你告诉他。能做的,我已经做过了。等他出来,他还是我弟弟。”   “好……”律师公事公办地点头。且不论许昭听到这话,是什么反应。   许明留在办公室里,一摸旁边的烟盒,才发现,盒子已经空了。   他面颊抽搐一下,“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谁知道靳容真能做到这种地步?   更可怕的是,许明看出来了,上面也在出手。   这几年一直有传闻,说靳氏研究室出了不少好东西。   之前那个靳氏拿出来卖的家居机器人,早两年,已经在部队里用来拆弹作业。   要是他再去保许昭,那进看守所的,恐怕不只是许昭一个。   许昭被许家放弃。他最先还不相信律师的话,只当律师是被靳容、陆景收买。   但接下来,之前配合他陷害陆景的两个警察相继招供。这起特殊的案件登上媒体,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   之所以说“特殊”,是从某种程度上讲,陆景当初经历的一切,是符合办案流程的。   在「证据」之下,他被羁押,后面又被释放,也没有留下什么案底。   如果不是陆景被耽搁的那天是高考,他甚至不算是有损失。   可那天是高考!   报道中没有提到陆景的真实身份,用的都是化名。但他家里的状况,被一五一十地写了出来。   对成绩好的学生,国人总是有偏爱的。   再加上「家贫」这一元素,陆景的经历,更是激起了千千万万人的同理心。   对于家境不好的学生来说,读书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最好方式。他们付出了,就一定能够得到回报。   可嫌疑人许某,竟然出于莫名其妙的妒忌心,想要毁掉一个贫家学子扭转人生的机会。   下一更还是24点前。   沈总是真的可以为了搞研究把自己解剖了--   如果是西幻世界,他大概会愉快地成为一个巫妖吧。 第42章 都市(17)   更让受害者绝望的是,在他被关押的24小时里,他母亲焦灼之下晕倒,紧接着被查出癌症。   新闻下方,网友们不寒而栗。   “太可怕了,如果是我,真的就一蹶不振了。”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可以捐款。”   “这都几年过去了,唉……”   新闻里并没有提到陆景的现状。网友们从常理考虑,“我家里也有人和他妈妈查出一样的癌症,人已经不在了。”   “我是一个医生。很多时候,病人的心情也是影响病情的一大因素。可他妈妈的情况,心情肯定好不起来了啊。”   “这是一整个家庭都被毁了!一定要多判几年!”   “伪造证据,一般来说就是罚款,或者拘留十五天。他后面还销案了,情况真不好说。”   “这个嫌疑人也太歹毒了!只有拘留十五天吗??”   “ls说得没错。不过如果情节严重,可以追究刑事责任。”   “现在这样还不算情节严重?我查了下,最高可以判三年!那就是三年了吧?”   “有点太乐观了。”   舆论席卷而来,案件的审理加快了速度。最终结果,和一些网友预计的一样,三年有期徒刑。   天气已经凉了下来,城市的街道被属于秋日的金橙色覆盖。   在各方作用下,陆景的身份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偶尔有知行当年的学生留言,“我认识嫌疑人!这么说来,我们当年的年级第一的确没去高考!”这样的话,很快会被删除。   这也是出于对陆景不想曝光在大众视野下的尊重。不过,在审判结果下来之后,陆景想了想,还是写了一条简短的回复,委托媒体帮自己发布。   “大家好,我是李勤。”   李勤是媒体报道时所用的化名。   “感谢大家的关心。当年这件事发生之后,我的确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   爸爸妈妈一直在劝我复读,但我实在放心不下家里的情况,所以决定外出打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家企业找到我,提出愿意资助我。   “这家好心的企业不止是资助我上学,也帮我安顿了父母。现在,我妈妈已经康复,我爸爸的身体也一直很好。我现在是一名大四学生,这是我的四级、六级证书。   “我已经找到了实习工作。接下来,我会继续积极地、努力地生活。也祝所有关注这件事的朋友工作、学习一切顺利。”   回复一经发布,就带着「爆」的标志,排在热搜第一,进入大众视野。   网友们有欣慰,也有人有了不同态度:既然「李勤」现在没事,那对许某的判决,是不是过于严厉了?   类似的话一发出来,就受到围殴。   陆景不幸,但也幸运。他的不幸之处在于他遇到心肠歹毒、仗着一点身份背景就胡作非为的许某。   而他的幸运之处,当然在于他没有沉沦在生活的泥沼里。有人拉住了他,他也努力攀爬,终于走出。   可是,每个人都可能成为许某们的猎物,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和陆景一样的幸运。   这次判决,不仅仅是帮陆景讨回公道,也是一种敲山震虎。   卫溪就是被骂的人之一。   他被骂了成百上千条,灰溜溜地删掉回复。可卫溪还是郁郁不平,心想:陆景原来是这样的人吗?他实在太心狠了。   对卫溪来说,许昭是自己的最好的朋友。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同时,这会儿许昭还没有被移送监狱,他也没办法申请探视。   卫溪并不知道,许昭是被许氏「放弃」的。在他看来,许氏先是被上门查账,这明显是靳容的手笔!   接下来,许大哥离婚,整个许氏风雨飘摇。哪怕再不懂商业上的事情,卫溪也知道,这会儿的许氏,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块蛋糕。每个人,都想要去分一杯羹。   怎么能这样?   更让卫溪没办法接受的是,他发现,想要分一杯   羹的人里,还有自己的姐姐。   为此,上班时间,卫溪去找卫海。   卫海的助理拦住他,客客气气地说,卫海正在开会。   卫溪捏了捏拳头,说:“行,那我在这里等她。”   他坐在大姐的办公室里,手捏成拳头,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这么等啊、等啊,等了几个小时,卫海都没有回来。   卫溪隐隐察觉不对。他蓦地坐起身,走出办公室,看到卫海竟然就在外面,正在和助理讲话。她的手边,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这样的场面,明明白白在告诉卫溪。卫海早就回来了,只是不想理他。   他心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之前对大姐的失望叠加在一起。   这一次,卫溪没再打算给大姐面子。他直接走上前去,喊:“卫海!”   卫海眉尖拧起,看着他。   这样的表情,让卫溪骤然想到那天下午。自己去靳氏科技,想要「救出」陆景。而当时,靳容看他,也是一模一样的目光。   他看不起我!   她……也看不起我!   卫溪几乎在发抖。他死死盯着卫海,问:“姐,我看了咱们对许氏那家分公司的收购计划,你怎么能这么做?”   卫海皱了下眉毛,说:“你说什么?”   卫溪说:“这是趁人之危啊!”   卫海很稀奇地看他,说:“之前和你谈恋爱的是那个——哦,陆景吧?”   卫溪说:“这关陆景什么事?”   “的确不关他的事。”卫海赞同,“不过,我以为你会觉得咱们做得好,给陆景出气了。”   卫溪哑然。   如果卫海对他说,这是慎重的商业决策,是对卫氏集团最有力的决定,那卫溪一定能有很多话反驳。   这个决定好,可是人情在哪里呢?他和许昭能当上好朋友,就是因为从小到大,他们两个都一起玩。追根究底,是因为许氏集团和卫家有很多合作。   可现在,卫海却说,她以为卫溪会高兴。   过了好一会儿,卫溪才说:“我怎么会高兴?”   卫海说:“哦,你不觉得许昭是罪有应得吗?”   卫溪说:“他是做错了事,但也没到这种程度啊!”   卫海笑了下,“那你觉得他应该怎么样?”   卫溪说:“他……可以给陆景一些补偿。”   卫海说:“据我所知,许明一开始也是这么提议。不过你那个小同学,好像对他们家的「补偿」没兴趣。”   卫溪:“可是——”   卫海说:“早知道你是这么谈恋爱,当初就没必要送你出去。”   卫溪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卫海没再理会他,拿起咖啡杯,往自己的办公室去。   卫溪魂不守舍,待在原地。   当年大姐不顾他的反对,强行把他送出国。对于这个,卫溪一直心有怨怼。   他知道大姐「不近人情」,甚至不意外于卫海会做出这么「冷酷无情」的决定。   可是,大姐这么说,好像是在告诉卫溪,他根本不爱陆景。   怎么会这样?   卫溪没办法接受卫海的言下之意。在国外这几年,他的确没有时时想到陆景。   可总有一时三刻,他会觉得,如果还在国内,自己和陆景应该是很好的一对。   再有,回国之后,他遇到陆景,不是很快就去追了吗?大姐凭什么说他不爱陆景!   他深呼吸一下,知道,在卫海这里,话是说不通了。可之前爸妈也说了,让他少和许昭接触,免得许昭把他「带坏」。所以,爸妈那边一样走不通。   卫溪去联系了许明。   许明是许昭的哥哥,对卫溪来说,也是他的半个哥哥。他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许明也意外,不过还是接了。   许明是打算从卫溪这里套一套卫氏的情况。可等卫溪说完他的来意,许明惊了。   卫海是有意把卫溪养成这样的吗?   许明忍不住想。   不过,他被养成这样,对自家来说,算是好事一桩。   许明保持着温   和态度,低声对卫溪讲了一番话。   卫溪听完了,有点担心,但还是答应下来。许大哥最后说的没错,说到底,他是爸爸妈妈最看重的儿子,爸爸妈妈不会对他生气。   还有,他是卫氏集团将来的继承人,现在只不过是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一部分出来,分给自己的朋友。   两人达成协定,卫溪最后问:“对了许大哥,我能去看看许昭吗?”   许明心想:不行。   要是卫溪去看了,不是露馅了吗?   他口中说:“小昭那边,还有一些手续在走。如果你要去看他的话,也得提前申请。这样吧,这件事就交给我。等到可以去看他了,我通知你。”   “好!”卫溪点头答应。   电话放下的时候,他掌心里有一层薄薄的汗。   虽然知道「没事」,但当下,卫溪还是有点紧张。   他尽量冷静,找寻机会。几天之后,卫溪把一个信封交给许明的助理。   信封里,装着几张带有卫氏集团公章、卫海私印的纸。   有这几张纸在,许氏就有救了。   兰兰可以产生感情的=v=   具体变化在第四个世界。   不过沈总对「工具」两个字的看法会在下个世界发生一些变化——   明天见啦,中午12点。 第43章 都市(18)   卫溪怀着一种隐秘的欣喜,回到公司。   他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没有旁人看,卫溪的唇角终于放肆地勾了起来。   他不仅仅是高兴自己「帮助」了好友,更有一种微妙地报复心理。   卫海说他不爱陆景,那卫溪就要让她看看,自己能为在乎的人,做到什么地步。   可他唇角刚刚勾起不久,就有人来敲他的桌子。   卫溪一个激灵,抬头看。来人是卫海的助理之一,这会儿在他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告诉卫溪:“卫总让我转告你,你可以走了。”   卫溪一愣,“走?”   “对……”助理说,“卫总的原话是,「是回家告状,还是哪儿凉快哪待着都可以,总之别留在公司继续碍眼」。”   卫溪嘴巴微微张开,只觉得热度瞬时满上面颊。他面红耳赤,声音都在发抖,“她凭什么对我说这些!卫氏集团不是她的!”   他嗓音抬高,引得其他人看来。   卫溪觉得,他们好像都在看自己、嘲笑自己。   他又惊又怒,偏偏又什么都做不出来。为什么连一个助理都能用这样瞧不起的眼神看他了?他是卫氏集团的继承人啊!   助理说:“请吧……”   卫溪说:“我不和你说!我要去找卫海!”   他往前,两个保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挡住卫溪的去路。   卫溪更愤怒了。他觉得卫海就是专门克他的,小时候,别人就不停地说,卫海一个女的,当年都能做得多好多好。他这个正经继承人出来了,得比卫海做得更好。   可现在呢?卫海却要赶他走!   她怎么可以?!   卫溪被保安拦着。他是消瘦的类型,根本挤不出去。其他人这下不只是往这边看了,卫溪甚至听到几声笑。他蓦地扭头,那些人竟然还不收敛,就那么笑着看他。   卫溪气……哭了。   他没脸再待下去,直接回到家里。卫家父母已经在养老状态,看到儿子这么回来,又惊又心疼,连忙问:“小溪,怎么了?别哭啊!”   卫溪也不想再哭了,他得把事情说清楚。   在父母的安慰里,他控诉了卫海做的事情。卫爸爸果然勃然大怒,敲着拐杖骂女儿狼子野心。   骂到一半,卫海回来了。   她听到了父亲的话,也不生气——父亲手上还拿着公司最大的股权。这些年下来,她根本是在给父亲打工。   卫海说:“爸,你先别着急,看完这个再说。”   卫爸爸吹胡子瞪眼,卫妈妈更是一直搂着儿子。卫海没在意,她拿了个Pad,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是监控角度。卫家其他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卫海的办公室。   卫爸爸沉默了,卫妈妈则说:“你给我们看这个——啊,小溪?”   办公室里原本空无一人,但是,有一个身影偷偷摸摸地进入,还左顾右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一个小贼。   这是卫溪。   他来到卫海的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翻找。之后,他拿出了一个信封……   卫溪面色惨白:什么样的变态,能在自己工作的地方装监控?!   卫海没看他,而是与父亲对视,说:“我不知道卫溪拿这个是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干。公司现在已经发了申明,之前的所有公章作废,我的私印也一样。爸,你真的还要让小溪在公司待下去吗?”   卫爸爸沉默,看向一边的儿子。   卫溪躲在母亲身后,不敢讲话。   卫妈妈露出痛苦表情,但还是把儿子从身后拉了出来,问:“小溪,你这是被谁骗了吗?”   卫海听着,心里不屑,面上倒是没什么表示。   卫溪看着眼前的父母、大姐,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办公室。所有人都在看他,嘲笑他。   卫溪尖叫:“那是你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卫海紧接着说:“那你和我说说,我做了什么「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了?”中间有几个字,她咬得很重。   卫   溪:“你、你——你这么做,是狡兔死、走狗烹!你不怕以后再也没有人愿意和咱们家合作了吗?”   卫海甚至不屑和他争执。她还是面对父亲,说:“那我就知道了。小溪说的,是公司准备收购许氏那条日化用品线的事儿。爸,我和你提过这个。”   卫爸爸的确知道:“对。现在价格很低了,咱们……”   卫溪打断他:“爸,你怎么也这样?”   卫家由此爆发了一场家庭战争。   卫爸爸、卫妈妈从一开始的错愕,到最后,完全麻木地看着卫溪。   他们一直想要把公司留给儿子。为此,卫爸爸牢牢捏着手中的股份。之前卫海做得再好又怎么样,她是个女人啊!   可到今天,他们被女儿说服了。   现在手上没有权力,儿子都可以这么「吃里扒外」。那要是有了呢?他不得把整个卫氏都拱手让人?   卫家父母重男轻女,他们是真的觉得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如果卫溪出的是其他过错,哪怕是决策失误、造成公司极大损失,他们都能继续护着。   可是,卫溪要连「皇位」一起送出去,这就是动了卫家父母的底线。   卫溪不可置信地看着父母,还要再讲话。卫爸爸已经被他气得血压飙升,脑子一阵一阵地发晕。   他第一次对儿子发火:“行了!这事儿你姐做得没错,你回去好好反省!”   卫溪被关在家里,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他的手机、电脑都被收走,家里不会缺他吃、短他穿,但要其他的,他什么都拿不到。   卫爸爸恢复过来之后,看着女儿,长长叹一口气,“小海,挑个日子,咱们去公证处吧。小溪,真是被宠坏了。”   他得趁自己脑子还清醒的时候,把公司安排好。   卫海没有笑,而是「沉重」地点头,又提议:“不如还是把小溪送出国吧?”   卫家父母犹豫了下,卫海说:“他在国内一直被关着,得生病的。”   卫妈妈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毕竟是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她心疼啊。   卫海平和地说:“咱们也不是真要把他怎么着。就是要他别再闹了,好好过日子。等以后,他想通了,就让人回来。”   卫爸爸再叹一口气,“行了,他护照到期没?”   卫海说:“我回头看看。”   卫爸爸:“好……”   再说许明那边。看到卫氏发的申明的时候,许明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可他债多了不愁,虽然遗憾,但转头就去做其他事。   直到警察上门,再把他带走。这一次,许明没再出来。   雇佣商业间谍是犯罪行为。卫家能放过自己儿子,但怎么可能放过他?   卫爸爸把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在许氏上。隔年,许明被以侵犯商业秘密罪判刑,真正和弟弟作伴。   他的前妻恨得咬牙切齿:许明进去了,耽搁是孩子的前途!   不过,这就和卫家没什么关系了。   卫溪被送出国。他「有骨气」,不想拿卫家给他的东西。   恰好,有朋友告诉他,他可以把卫家给他打钱的账户做成一个基金,帮助有需要的人。   卫溪答应了,办完手续。可等到签完字的时候,他站在街头,看着眼前街道、一个个金发碧眼的面孔,他开始茫然。   这时已经快到春节。卫溪虽然在国外,依然看到很多和CHINANEWYEAR相关的布置。他沉默地走着,第一次觉得,国外的冬天真的好冷。   不过,他觉得冷,有的是人高高兴兴。   国内,沈轶对「春节」的兴趣不大。研究员们都放假了,这正好方便他做点其他东西,自娱自乐。   唯一一点不方便,在于那天的一杯下了药的香槟,把沈轶的注意力从经脉引向身体。那以后,他慢慢察觉更多此前被自己忽略掉的东西。   早起时的小麻烦,研究振奋时的副作用——   不过总体还好。毕竟,兰渡总会帮他「解决」的。   为此,沈轶专门做了一些其他的研究。他知道,兰渡目前的解决方式,是最高效便利的一种。   可人体那么奇妙,不妨多探究一下。   幽谷里的寒兰在风雨中颤动。同时,陆景正在自家贴春联。   等到春联贴好,大扫除结束,年夜饭准备了一半。陆妈妈记起儿子明天要去靳家拜年的事情,开始絮絮叨叨地叮嘱。   陆景微笑着听,倒是陆妈妈,讲到一半,略觉懊恼:自己的经验,在靳家,能用上吗?   她不讲话了,陆景说:“对了,容哥说,他也想到咱们家拜个年,问咱家什么时候有时间。”   陆妈妈惊喜,“哎呀,这——”   陆爸爸说:“有时间,都有时间。”   陆景说:“那我就给他说,按照他方便的来。”   陆家父母脸上都露出笑容。不多时,饺子就包了满满一盘。   陆景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很快,靳容点赞、评论,还是用好友之间闲谈的姿态,问他:什么馅儿的?   陆景回复:莲菜猪肉。   靳容没回复。他直接戳了陆景聊天框,给他发自家的年夜饭。   和陆景家事事自己准备不同。靳容家里,家政人员事先准备好了半成品,靳家三口人只用做最后的加工。靳容拍给陆景的,是一道他自己炒的红烧肉。   以陆景的眼光来看,卖相实在很一般。   他昧着良心,回复:不错。   靳容反倒说:行了,我知道炒得不行:(陆景:--我可没说   靳容:【哈哈】改天你给我炒?   陆景没回复。   他捏着手机,有点不确定。   虽然卫溪带给他的经历很不愉快,但那也是一种「经验」。让陆景知道,自己也可以被男人喜欢、追求。   转眼之间,他已经和靳容相处了大半年。   靳容是很好的上司。虽然工作狂,但是难得的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这是一份非常愉快的工作,当然,靳容本人也一直让陆景觉得很舒服。   可很偶尔的时候,陆景还是会有点疑问。   靳容对他,真的只是友情吗?   那些温柔的、落在陆景身上的眼神,对他们家事情的各种上心帮助……   两个人越熟悉,陆景越能看出来,靳容完全是用对自己爸妈的态度对待陆家父母。   陆景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想。   毕竟,靳容什么都没有说。要是他会错意,对两人来讲都太尴尬。   陆景回复:好啊,你来我家的时候给你炒。   原本的命运轨迹——   卫大姐:要拆散小情侣的恶毒大家长   现在的——   陆景:谢谢卫总,真的特别特别感谢   感谢在2021-04-0323:56:40-2021-04-0412:0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aizenblue8瓶;   谢尘囂5瓶; 第44章 都市(19)   靳容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消息框,露出一个微笑。   等到第二天,陆景起了个大早。他很快收拾齐整,带着准备好的拜年礼,出发去靳容家。   礼单还是靳容建议的。早前,陆景同靳容说起拜年的事情时,靳容和他提了一句,说他记得陆景的老家在哪里,那边的某样土特产不错。   其实就是平常的食材,不贵重,但实用。   靳容话说得很熨帖,陆景知道他依然是在照顾自己,可讲出来,就不带半分刻意。   他没在靳容家里待多久。人实在太多了,一批一批地来,一批一批地放礼物。   陆景在里面看到很多熟悉面孔,从靳氏高层,到下游的合作商。   他一个助理,哪怕顶着「靳氏曾经资助过的学生」的身份,都太不显眼。   他拜了年,很快离开。靳容送陆景出门,看起来有点无奈,说:“每年过年,家里就是这样。”   他考虑过给陆景介绍一些人,可靳容又清楚陆景的性格。   这种旁人梦寐以求的「人脉」,对现在的陆景来说,更可能是一种负担。还是等以后,陆景亲自做出一番事业……   靳容笑了下,说:“我初四去你家吧?”   陆景说:“好啊……”   他叫车来,叫车回。街头比往日空荡很多,许多街边的商铺关了门。可路过商场时,里面还是热热闹闹。   司机师傅和他闲聊,问他大年初一独自出门是做什么。陆景说:“去朋友家里拜个年。”   司机师傅就笑了,说:“那关系是真的好。”   真的好吗?陆景想到靳容面对其他人时八风不动的笑脸,还有唯独在自己面前展露的一点抱怨。   “对……”陆景说,“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有了前一次招待靳容的经验。这次,陆爸爸、陆妈妈虽然还是打足了精神准备,紧张感却没了。   因是招待「朋友」的规格,陆景提前和靳容说了声,他差不多午饭前来就行。   有这句话,靳容在十一点多敲响陆景家的门。这时候,锅上正煮起肉。   陆妈妈搞不明白,为什么儿子说要自己动手。正讲话间,听到屋门那边的动静。   她赶忙用围裙擦擦手,过去开门:“呀,小靳,你人来了就行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陆景在厨房里看火。他也系了一个围裙,一只手拿小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准备撇去浮沫。   锅子不能忽冷忽热,要注意火候。他也就没出厨房,只听外面的对话。   靳容说:“阿姨,新年快乐。”   “同乐同乐……”陆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赶紧进来,外面冷吧?陆景正煮肉呢。也不知道他怎么了,非得自己来。”   说话的时候,陆妈妈给靳容拿了拖鞋。靳容换上,笑着说:“是我前两天也做了红烧肉,不过做得不太好。就想看看,小陆做的怎么样。”   陆妈妈明白了,原来是年轻人之间的事儿啊。她说:“原来是这样——来坐,吃瓜子、吃糖。”   靳容说:“我去看看陆景。”   陆妈妈说:“哎,我这记性,行。陆景——”   陆景在厨房里接话:“容哥?”   靳容往厨房去了。他见了陆景的打扮,先一愣,然后开始笑:客观来说,陆景这围裙还挺「素雅」,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唯独颜色是浅嫩的裸粉色。绕到正面去看,上面还有一个卡通小狐狸印花。   和陆景高大的身材、俊朗的面孔格格不入。   他没掩饰,陆景看出来了,显得有点无奈,说:“我妈刚翻出来的,说是买什么东西送了这个。”   说话间,锅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地起沫。陆景手脚麻利,把里面的血沫都捞干净,而后关火。   他动作简单、利落。靳容的心跳加快一点,掩饰性地咳了声,问:“我能给你拍张纪念照吗?”   陆景瞥他一眼,“纪念什么?”   靳容微笑一下,“纪念你这身打扮啊。”   ——还有,纪念你第一次做饭给我。   靳容说得很寻常。任谁来听,都不会知道他话里还有第二重含义。   陆景嘴角抽了抽:“好吧……”   他看靳容拿出手机,给自己拍照。   面对镜头,陆景有点不知道摆什么姿势,靳容就指挥他:“就像是你刚才那样……”有点可惜,“不过锅子现在不沸了。”   陆景没接话,而是问:“好了吗?”   靳容看着照片,还算满意:“行了。”   陆景礼貌地:“那你让一下,我要倒水了。”   靳容:“嗯?哦……”   陆景家已经不在当初那个窄小、光线暗淡的出租屋了。   虽然屋子还是不大,但环境好了很多。有外间的光线照进厨房,整个空间都显得明亮又通透。   陆景在洗手池上架了一个很大的漏勺,水倒下去,浓郁又纯粹的肉香冒了出来。   水还是很烫,随着往下冲刷,大股白色雾气冒了上来,笼上陆景的眉眼。   靳容在距离最近的地方看着这一切。   他视线深深,注视着陆景的侧脸。陆景隐隐察觉到什么,可他来不及细想,就听靳容说:“对了,我给叔叔带了一个好消息。”   陆景莫名有点口舌发干,问:“什么?”   靳容:“之前说的那个志愿活动。过完年,开春的时候,就要开始了。”   这可真的是一个好消息!   陆景的心思瞬间被拉了回来。这时候,水雾也散去。   靳容说:“不过,我之前也说了,这个过程会很难。”   对此,无论是陆景还是陆爸爸、陆妈妈,都已经有了长足的心理建设。   这里没有别人,所以靳容额外说了一句:“如果真的不太理想的话,陆景,你要劝一劝叔叔,这并不是唯一的机会。”   如果陆爸爸反倒因为助力器弄坏了身体,这就不是靳容想看到的了。   陆景知道,这是很衷心的建议。他笑道:“好……”   靳容喉结微微滚动,陆景:“再让一下?”   他家的厨房,还是有点小了。   靳容干脆不在厨房里继续待。他到客厅,去和陆爸爸、陆妈妈讲话。   期间,靳容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提出来,“虽然二月了,但天气还是冷。这个披肩很暖和的,我给叔叔阿姨一人拿了一个。还有这个……”   他选礼物的标准和陆景那边差不多。实用,并且不太看得出价值。   讲话间,厨房里传来「滋啦」的声音,而后香味一下子窜出来。   靳容舔了舔嘴唇,笑着说:“我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新年过后,天气一天天地暖和。   研究室的工作人员们发现,兰助理去年下半年,大约是工作压力太大,经常感冒。   到这会儿,身体却明显好了起来,至少嗓子不会隔三差五地哑。   不过也有点新的问题。某天上班,有个研究员去和兰助理核对数据,一抬头,看到就兰助理领子半压着一个浅浅的红痕。   如果不是离得近了,他肯定发现不了。   研究员稍微愣了一下,兰渡一眼看明白是怎么回事,提醒对方:“小王?”   研究员回神。这点职业素养,他还是有的。不过等到数据核对完了,王姓研究员想了半天,还是问了句:“兰助理,你交女朋友了?”   兰渡没回答,研究员感叹:“可以啊!一个年过去,就把终身大事儿解决了。”   兰渡表情微妙了下——这样的「微妙」,实则也是计算出来的应对方式,说:“好了,做事吧。”   王姓研究员走了,八卦却在团队里流传开。他们倒是没抱有其他念头,就是纯粹觉得,以他们的工作强度,兰助理还能找到另一半,真乃神人也。   然后,这个传言,在有   人撞见沈大佬和兰助理在一起讲话,沈大佬的手揽在兰助理腰间时戛然而止。   向外发展?不存在的。到最后,还是得内部搞定啊(:」∠)   目击者恍恍惚惚地走了,沈轶的手还在兰渡腰上。   他看兰渡一眼,“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兰渡说:“解决麻烦。”   沈轶的眼睛眯了眯,兰渡知道,这就是「解释」的意思。   他说:“先生,快到夏天了,衣服会穿得更少,他们早晚要看出来。”   沈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隐藏。就好像他「使用」兰渡的时候,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动作会留下多少痕迹。   正如兰渡所说,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但是,沈轶同样不会特地「公开」。在这个世界里,这是缔结一段严肃关系时才要做的事情。   沈轶一来对入乡随俗没兴趣,二来,他和兰渡原本也没有特殊关系。   像现在这样,有人知道了,接下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确是个办法。   沈轶转过头。兰渡知道,话题结束了。   他眨动一下眼睛,计算:要提醒宿主,他的手还是没放下去吗?   82.5%,没必要,宿主不至于忘掉这个。   17.4%,有必要,宿主对「和系统亲密接触」本身没有兴趣。   0.1%,没必要,宿主是特地这么做……   到最后,兰渡还是什么都没说。   倒是那个目击者,在恍惚完了之后,猛地意识到:等等,我去找沈大佬,是有正事儿的啊!   「希望1号」的替代品研发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接下来,就是给志愿者使用。   现在,研究室这边正在根据之前采集的志愿者数据做最后的微调。   目击者这次过来,就是因为看到一个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志愿者。   她尽量目不斜视,说:“我们的「希望2号」,主要还是针对腿部残疾,但腰肢力量完好的残障人士。但这个志愿者,他是腰部以下失去知觉。”   沈轶记起来了:靳容和他咨询过这件事。   他说:“没关系。留一个「希望2号」到最后,我去处理。”   目击者放下心来,不过脚下还是有点发飘。   之前兰助理的嗓子为什么经常变哑?   最近为什么突然又不哑了?   细思恐极啊!   沈总和兰兰就是(类似)先婚后爱呀,第一章 作话说过的——   下一更还是   感谢在2021-04-0412:07:07-2021-04-0422:5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年糕36瓶;   kyros10瓶; 第45章 都市(20)   随着研究室里前一波传言结束,新一波传言兴起,陆景找到靳容,说自己可能需要请两天假。   靳容手上的钢笔转动一下,“哦,「希望2号」出来了?”   陆景笑着点头。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高兴,靳容看在眼里,也跟着欣喜。   三月中旬到五月前这段时间,整个市场都进入淡季。靳容身边的事情的确不多,少一个助理也不会造成太大麻烦。   “可以,”他给假条签了字,“不过,你回头别忘了给刘姐他们说一声。”   他说的「刘姐」,就是当初负责带陆景的刘助。总体工作量摆在这里,陆景知道,自己请假这几天,刘助理等人是清闲不下来了。   靳容这么说,也是隐晦提醒他,他可以只是「说一下」,同样可以备点小礼物,多少算是表达其他助理帮自己担过这段时间的歉意。   陆景点头,“我知道……”   陆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陆爸爸第一次试戴「希望2号」,是在一个单独的、铺了软垫的房间,身边还有两个研究员。   其他志愿者身边同样是这样的配备,但陆景认出来,负责自己父亲的两位,就是「希望2号」的总负责人,沈轶。   据说,当初那本他在靳容办公室里看完的操作手册,就是沈轶写的。   如果陆景当初选择了科研道路,他可能正在沈轶手下做事。   他朝沈轶笑了一下,说:“沈先生,麻烦了。”   沈轶看到,颔首。倒是旁边那位助理,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说话间,陆爸爸穿好了「希望2号」。   正如靳容之前告诉陆景的那样,「希望2号」牺牲了轻薄,保留了神经感应功能。   陆爸爸的两条腿旁边装着黑色的「脚手架」,不过不算夸张。穿衣宽松一些,就能遮掩过去。   而且,一定程度上说,「希望2号」的缺点也是优点。   从研究室的预判来看,这个助力器,应该比靳容腿上的那个好操作很多。   陆景和陆妈妈屏息静气,看着陆爸爸动作。   男人把两只手搭在扶手上,手上用力,额角的青筋微微鼓起。   他的确把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了,但很快,就又跌了回去。   陆爸爸的面上露出一丝苦色。陆妈妈往前一步,正要安慰,但沈轶开口,说:“陆先生,你不需要通过双手做什么。”   一家人朝他看去。沈轶侧头,对兰渡低声说了句什么。兰渡点点头,离开屋子。   陆家人有点紧张。不过很快,兰渡又回来。   他拿着一个眼罩,交给陆爸爸。   陆爸爸十分困惑,但还是配合地戴上。之后,沈轶说:“现在,想象你回到了几年前,事故马上就要发生的时候。”   陆爸爸的身体微微紧绷,手重新捏住轮椅扶手。   沈轶的嗓音慢了下来。他用上自己花了几年才修炼出的一点神识,萦绕在陆爸爸身侧。   同时,沈轶温和地说:“你背后的钢筋马上就要塌下来了,你已经听到声音。你选择回头,然后,就看到朝你倒下来的东西……”   随着他的话,陆爸爸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一天。   他好像嗅到了工地里的味道。太阳暴晒着砂砾,旁边有其他工友在高声讲话。汗味,泥土味,还有中午盒饭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他耳边传来动静,回头看时,钢筋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朝自己压了过来。   跑!   陆爸爸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他扯开步子,往前冲去。紧接着,他听到「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地上。   陆爸爸的第一个反应是:完了,我还是被砸中了。   他脑子发懵,旁边的陆景和陆妈妈已经冲了过来,扶起倒在地上的男人。   陆景:“爸!”   陆妈妈:“老陆!”   陆爸爸怔忡着,摘下了自己戴着的眼罩。   他也算是一   把年纪,见过的大事小事不知凡几。   自从自己出事一来,一家三口再努力生活,都会觉得头顶笼罩着阴云。   好在儿子有出息,苦日子眼见到头。然后,就是当下。   他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看着自己和轮椅之间的距离。   陆妈妈已经哭到嗓音沙哑,抱着陆爸爸,不断说:“老陆,你刚才跑起来了!你刚才跑起来了啊!”   陆爸爸还是不太相信,“真的?我跑了?”   “陆先生,是真的。”   兰渡拿着Pad过来,点开这间房子里的录像记录,推到一家三口面前。   陆妈妈的哭声低了一点,变成轻轻抽泣。陆爸爸被妻儿扶着坐直身子,手微微发抖,看着眼前的画面。   他原本坐着,忽然就站了起来,拔腿就跑!   虽然只跑了四五步,就重新倒下。但对于陆爸爸来说,这已经是天堂一样的开始。   兰渡继续说:“林女士、陆助理,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要配合我们这边的方案,陪陆先生一起度过复健时期。哦,一个人就可以,不用两个人一直盯着。”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陆景说的。陆景咳了一声,说:“谢谢,我知道了。”   陆爸爸又问:“这个视频,可以给我一份吗?”   兰渡回答:“可以……”说着,在Pad上操作几下,“陆助理,你的邮箱是?”   陆景立刻开口。靳氏科技的员工都有内部邮箱,工号@。很快,他听到了手机上的提示音。   他收到的视频很短,只有几秒钟。一家人在陆景的手机上又看了一遍,陆妈妈眼中含泪,说:“回头把这个发给其他人看看。”   陆景张了张口,没来得及讲话,兰渡就说:“视频不能流到外面。”   陆妈妈「啊」了声,兰渡又补充:“仅供自家欣赏。”   他加了这么一句,略有尴尬的气氛被自然而然化解。陆妈妈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诺:“我知道了。”   就这样,陆爸爸开始了复健之旅。   为了记录数据,靳氏科技为这一批志愿者提供了住处。陆家人之后和其他志愿者沟通,才发现自家竟然是少有的在第一天就有特别成效的。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是陆爸爸,也只是跑了几步,很快摔倒。   陆景记起靳容和自己说过很多次的话:用上「希望1号」,就好像重新学了一遍走路。   那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其中艰苦。但在陪着爸爸复健的时候,陆景才更清晰地认识到,靳容经历了怎样的苦痛。   志愿者们身上总是青青紫紫。哪怕地面铺着软垫,也经不住一次又一次摔倒。   他们面对的最大对手,就是清楚知道身体真实状况的「自己」。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很多人可以慢慢走十步、二十步,连上下楼梯也有余力。   但是,一旦他们想起自己经历了事故、病痛,有几年卧床不起的生活,一切就戛然而止。   陆爸爸天天摔倒,不过靳容之前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陆景只在这边停留了三天,就回去上班了,只在下班时过来探望一下。   这天,他来到复健室门口。门开着一条小缝,能听到爸爸妈妈的说话声。   陆爸爸说:“等我好了,咱们就出去旅游!走遍全国!”   陆妈妈笑了下,“行啊,有志向。”   陆爸爸还说:“这下子,也不用担心小景以后找了对象,觉得咱们家都是拖累了。”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腿,很是感慨。   陆妈妈:“也对……”笑一下,“说到对象……你发现了没?沈老师和兰助理是一对。”   除了兰渡之外,其他研究员都把沈轶叫做「沈老师」,志愿者和他们的家属听在耳中,慢慢也开始这么叫。   陆爸爸:“啊……”   陆妈妈:“真没发现啊?”   陆爸爸有点呲牙,别别扭扭:“两个男的,怎么能?”   “男的怎么了?”陆妈妈抽了陆爸爸的   腿一下,“人家让你老陆站起来了!跑得跟个小年轻似的!你还管人家是不是男的?”   陆爸爸想通了,“也对。他们这工作这么忙,估计也没时间照顾家里。干脆两个研究员凑凑,挺好。”   陆妈妈哼笑了声,又说起其他。   陆景的手压在门把手上,忽的发现,自己竟然在出神。   沈先生和兰助理是一对吗?   他回忆起这两个人相处的画面。别的不说,两个人走到哪里都焦不离孟,这点陆景是知道的。但再说其他,他就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对……   陆景摇了摇头,推门而入。   第二天上班,午饭时间,靳容看出陆景思想抛锚,想一想,问他:“叔叔这两天怎么样了?”   陆景回神,回答:“最好的一次走了三十步,没有扶着。”   靳容笑了下,“是不错。我当初花了两个多月,才能走到这么多。”   陆景看着他。靳容这会儿说得轻描淡写。可是,他得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坚持下来?   他眼神里透出一点这样的想法,靳容察觉到,不动声色地继续,“不过,能走三十步,说明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之后会越来越好的。”   陆景「嗯」了声,说:“我听说,有人准备放弃了。”   靳容:“放弃?”   陆景说:“觉得太苦了,坚持不下来。”   就拿陆爸爸来说。他也有几次精神崩溃、想要离开靳氏科技的时候。   但最后,还是看着兰渡当初发给陆景的一段录像坚持下来。   那段录像,完全成了陆爸爸的精神支柱。   靳容了然:“果然会这样。”   陆景问:“果然?”   靳容笑了下,“我当时也很多次想要放弃啊,不过还是对走路的执念更多一点。”再有,他会想到陆景。   陆景说:“这也太可惜了。”   “不可惜……”靳容说,“路是他们自己选的。实在不行,等到「希望2号」上市,他们可以选择购买。”   “也对……”陆景不纠结了。   反倒是靳容。他上下打量陆景一下,问:“不止这个吧,你刚刚还在想什么?”   陆景不意外于靳容的敏锐,回答:“我听说了一些关于沈先生和兰助理的事情。”   靳容挑眉,陆景捏着筷子,问:“他们两个,是一对吗?”   靳容难得地沉默一下,“我还真不知道。”   陆景说:“我是没看出来,不知道我妈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们两个,好像只是同事?”   靳容看他,问:“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   明天老时候见啦-晚安   感谢在2021-04-0422:54:18-2021-04-0423:5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千山鹤鸣20瓶; 第46章 都市(21)   陆景毫不犹豫,回答:“会有一些表现。”   他的感情经历实在不多,但哪怕从「常识」来说,都应该是这样。   靳容笑了笑,“你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表现」?”   陆景迟疑了。   “兰助理是跟着沈先生一起来的。”靳容告诉他,“就是你第一次高考那年。对了,当初靳氏资助你,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沈先生的要求。”   陆景意外:“沈先生的要求?”   靳容说:“对。沈先生说,他当初在很困难的时候被资助过。等有能力了,也想做同样的事,把善意传递给下一个人。   所以,他希望无论就这一批的学生有什么状况,我们都能帮到底。然后,我们就听说了你的情况。”   当然,最终拍板的是靳先生,掏钱的则是靳氏科技。   陆景没想到,原来自己与沈轶之间还有这么一重交集。   靳容:“沈先生应该算是「天才」吧。他做出来的东西,就是靳氏之前最顶尖的研究员,也得花一些时间才能琢磨明白。但是,兰助理可以一直跟上他的想法。   “我们之前其实考虑过,以兰助理展现出的能力,是不是应该单独给他一个团队,毕竟「总负责人」和「助理」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但他拒绝了,说只想在沈先生身边。沈先生也说,只有兰助理能配合他。   “沈先生一个眼神过去,兰助理就知道沈先生想要什么。有时候……”靳容有感而发,“我还挺羡慕的。”   陆景:“羡慕?”   靳容:“……”怎么说出来了。   但这也不是需要特地隐瞒的事。   “对,”靳容笑吟吟说,“有多少人可以找到这样的伴侣?我能想到的,就是我爸我妈。但他们也是共同生活很多年,才有类似的默契。   所以,不管沈先生和兰助理是已经在一起很久,还是他们本来就这么契合——你说他们是一对,我有点惊讶,不过不意外。”   他这么讲,陆景就记起来了。靳容是和他说过,他很羡慕父母的感情,也想找一个这样的人。   对,靳容说的是没有性别指代的「人」,不是「妻子」。   陆景心头微颤,与靳容对视。   靳容眼神清亮,非常坦荡。在他身上,陆景看不到卫溪从前会有的羞涩、避闪。   他忽然很想问一句,“那现在呢,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这句话冒出来的瞬间,陆景意识到不妙。   他深呼吸,“原来是这样。”   靳容笑一笑,看一眼时间,“好了,吃饭吧。吃完回去休息一会儿,你也够累的。”   陆景「嗯」了声。接下来,直到午餐吃完,他都没再开口。   两人离开公司食堂。一路上,靳容都是普通模样。   一直到回到办公室后。门关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靳容手指勾着自己的领带,稍微松一松,长长吐出一口气。   林阿姨能看出沈轶和兰渡的关系,那自己呢?她是不是也能看出来,其实靳容也喜欢陆景?   有这个想法在,靳容把自己去探望陆先生的时间推后了一点。甚至不用找什么借口,他很忙,陆景一直都知道。   随着志愿者们的情况越来越好,「希望2号」的这一批测试即将走入尾声。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园区里都是躁动的蝉鸣。   五月,陆景过了毕业答辩。六月,他回学校拍了一趟毕业照。   陆景把自己穿着学士服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很快就有一串人点赞。   他在点赞的ID里看了看,视线挪动,好像在寻找什么。   意识到这点后,陆景一个激灵。   他在找靳容的账号。   陆景喉咙又有点发涩。太奇怪了,他之前明明还在考虑,如果靳容对自己有额外的想法,自己要如何应对。   可现在看,似乎是他开始不满足于和靳容的「友情」。   靳容太好了。他只比陆景大四岁,已经可以成为靳氏科技这艘巨轮的掌舵人。   年轻有为,还有万里挑一的好样貌。最让人难以抵御的是,他面对旁人时,总显得冷淡。   唯有面对陆景,会温柔许多,也爱说笑许多。好像他不再是「小靳总」,而是陆景的「容哥」。   就好像对于靳容来说,陆景是特别的。对,陆景也知道,自己的确很「特别」。   但靳容把他当朋友是一回事,更进一步,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没办法给自己一个答案,干脆放下手机。   难得回来一趟,班长张罗着聚餐。陆景参加了前半场,听同学们各带感怀,说起以后各奔东西,一定还要相互关照。   他听大家讲话,也有些感怀。不过这趟拍毕业照,陆景只请了半天假。   所以在菜上到一半时,陆景以茶代酒,敬所有人一杯,提前离席。   他搭车,往公司去。   路上看到行道树灿烂而热烈地开着花。陆景又看手机,这一次,他忍不住微笑。   靳容评论他了,两个字:真帅。   陆景去戳两人的聊天框。他知道,自己想和靳容说些什么。可手指在键盘上徘徊片刻,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这期间,靳容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陆景精神微振,看对方问自己:还在学校吗?   陆景笑着打字:在路上了。   靳容:没和同学多聊聊啊?   陆景:聊了,我提前走了。   陆景:只请了半天假,假条是你签的   靳容:我可以给你再批半天   陆景:已经离学校挺远了。这边路上开了好多花。   陆景:【图片】   靳容:真漂亮。   陆景:【大笑】【大笑】   他原本飘飘摇摇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安定下来。   有什么东西悄然变了。与五年前的一片混沌不同,这一次,陆景清晰地感受着这份变化,并且慢慢享受。   但在感情上,他的确是个生手。思来想去,能够给他做些参考的,好像也就是沈先生。   在陆爸爸参与测试期间,他的情况一直是沈轶直接负责。   几个月下来,陆景和沈轶也混了个脸熟。之前不觉得,但在听了妈妈的发现,还有靳容那段话之后,陆景愈发觉得,沈轶和兰渡的感情一定非常不错。   这两个人在一起,好像自成一个小世界,谁都没办法插入。   这天晚上,沈轶来「查房」,看过陆爸爸的状况。陆爸爸已经适应得相当不错,而从他身上获取的数据,也能成为支撑研发适用于腰部以下瘫痪病人的助力器的重要依据。   谁能想到呢,他身上这个特别的「希望2号」,是沈轶临时改装出来的。   沈轶和陆爸爸对话的时候,兰渡在一边记录。期间,他留意到什么,看了陆景一眼。   陆景笑了下。兰渡看着,也露出一点笑容。   后面陆景送沈轶离开。他不知道,就在今天中午,沈轶明显感觉到世界规则施加于自己身上的束缚又轻了一重。   在他还在斟酌如何开口的时候,沈轶已经对他心境的变化心知肚明。   “我不想给你什么建议……”沈轶说,“这是你自己的事。”   陆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沈先生竟然看出来了!   他只觉得一股热度冲向面颊,“沈、沈老师?”   沈轶说:“到这里就可以,你回去吧。”   陆景深呼吸一下,还是问:“沈老师,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如果沈轶都能看出来,那靳容呢?他是不是也?   陆景的心跳不断加快。不过,在这点上,他的确多虑了。   沈轶想了下,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看出来。”   陆景喉结滚动,说:“我知道了。”   沈轶颔首,陆景又说   :“对了,沈老师。”   沈轶:“嗯?”   陆景郑重地说:“谢谢你。我爸的事,还有,靳氏当年的资助。”   沈轶看他,一哂,“不用。资助你的人不是我。”   陆景唇角弯了一下,说:“我知道。但是,还是要谢谢你。”   两边分开,陆景回父母那边去。他身后,沈轶与兰渡同行,兰渡说:“刚刚又收到100积分,差不多到目标数值了。”   沈轶说:“不急……”   兰渡:“先生,你想在这个世界多留一段时间吗?”   沈轶说:“不是……”   兰渡意外,但对上沈轶的目光,他明白过来:“先生……”   沈轶说:“回去吧。这次我离开,相当于直接「失踪」吗?”   他话锋忽然一转,好在兰渡还是能跟上,说:“有两种方案。先生可以付出一定积分,换取一个「有理由」的离开方式,也可以直接消除在这个世界兑换的身份。”   沈轶:“消除?”   “对。”兰渡解释,“如果有人去查,就会知道,先生其实是五年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以沈轶带来的科研成果,他人没了,国家一定会出手。   到时候再查,他们会意识到,原来沈轶只是一个外来的「客人」。   兰渡补充:“这么做的话,也可以返还一定积分。”   “那就这个吧……”沈轶一锤定音,“下个世界,会是什么样?”   “先生喜欢科技文明的话,我可以为你选择一个科技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陆景&靳容:纯情的小学生谈恋爱沈总&兰兰:在阿晋不能描写(:」∠)   感谢在2021-04-0423:58:23-2021-04-0512:2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独祈长安10瓶; 第47章 番外二   沈轶和兰渡消失了。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是靳氏科技的研究员。这天早上,一群人按照分配好的任务各自做事。   到了十点多,有人要去找沈轶汇报进度。结果发现,沈轶和兰渡都没有来。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有人去给沈轶打电话,铃响了十几声,始终无人接听。   研究员们一凛,意识到不对劲。他们兵分两路,一群人去沈轶的住处看情况,另一群人则留下,准备再等等大佬。   结果这一看,就看出问题了。   半天之后,国家接手了靳氏给沈、兰二人提供的住处,一张留在桌面上的便签被层层上交。   上面写了四个字,「继续努力」,落款是「沈轶」。   有人跟着汇报:“已经去「沈轶」之前毕业的大学查过了,没有他就读的记录,也没有人认识他。   人口数据库那边也核对过,他的信息,是五年前才出现在库里,现在已经消失了。但他留下的各种成果还在,并没有失去效用,这——”   一片寂静。   这件事最终被封存,列为国家最高机密之一。   有知情者私下里讨论,慢慢认为,这也许是地球与外星文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作为从更高科技维度来的客人,沈轶对他们心怀善意。而幸运的是,他们也一直与沈轶保持了友好关系。   虽然对沈轶背后的文明并无了解,可他来的几年,国家在军事、人工智能等多个领域实现了弯道超车。   接下来,就和沈轶的留言一样,他们需要「继续努力」。   另一边,靳氏科技被告知:大佬是被国家接走了,以后都不会回来。   研究人员们心怀疑虑,可面对这么一个答案,他们只能选择相信。至于靳容等人,更是对沈、兰二人的去处没什么怀疑。   陆景和靳容一起吃饭的时候,有点遗憾:“我原本想着,等这次测试结束,得好好感谢一下沈老师。”礼物是必不可少的,请客吃饭也很应该。   没想到,前一天还说了话的人,第二天就离开了。   靳容想了想,说:“我倒是觉得,沈先生可能更希望你做其他事情。”   陆景:“其他事?啊,我想到了。”   过去几年里,他从沈老师手里接过了薪火。到现在,他也许可以开始筹划,自己要怎么把薪火再传递下去。   他思绪更深,再回神时,就见到靳容脸上的微笑。   陆景心尖跳了一下,听靳容说:“你也太不小心了,嘴巴这里……”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沾了酱……”   陆景「唔」了声,抽一张纸去擦。可似乎找错了地方,引得靳容无奈,从他手里把卫生纸接过去,“这里……”   他的手指隔着餐巾纸,按在陆景的面颊上。   陆景先想:你刚刚指的明明不是这里。   又想:靳容……   他身上像是过了电。细微的、让人酥麻的电流从靳容指尖碰到的地方四散开,扩展到陆景的四肢百骸。   眼见靳容要收回手了,陆景的身体快理智一步做出反应。   他握住靳容的手。   靳容眨了下眼睛,还是笑吟吟的,“小陆?”   两人对视,陆景福至心灵,问:“你知道了?”   靳容张了张口。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左右一看——小靳总和陆助理这会儿就坐在员工食堂里,已经有人看到他们之间的动作。   靳容问:“你确定要在这里听我说?”   言下之意,已经是肯定了陆景的想法。   陆景近乎头晕目眩。他面颊发烫,感觉手都在发抖。在靳容面前,他好像一点心情都隐藏不住。   此时此刻,陆景唯一的想法就是:他知道我喜欢他……他好像也喜欢我。   这近乎违背了陆景过往二十余年人生的原则。他还有很重的负担,他要坚定地走向光明前途。但是,当下,他想:容哥也喜欢我。   靳容问他:“回去吗?”   陆景抿唇,强迫自己冷静:“好……”   他们一路上楼   。路上,陆景总觉得其他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的心跳不断加快,看着走在自己侧前方的靳容。   这个角度,他能看到靳容的大半张面孔。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嘴唇。   陆景好像被烫到,收回视线。   他在心里默念起《陈情表》。生孩六月,慈父见背;   行年四岁,舅夺母志……他稍微冷静一些,而这时候,两人到了电梯前。   等到两人进了电梯,其他人的目光被隔绝。在只有他们两个的环境里,陆景可以听到靳容呼吸的细微动静。   他的心跳声又大了起来。对陆景来说,这是绝无仅有的体验。   “紧张?”靳容冷不丁问。   陆景的手背在身后,手指绞在一起。   他没有否认:“对……”   靳容看他,见陆景紧抿着唇,明明是告白的场合,偏偏显出几分冷峻。   他觉得有点好笑,说:“我也有点紧张。”   陆景意外,“你也?”这不是看起来很游刃有余吗?   他没有掩饰,靳容当然看了出来。   “我没想到……”靳容解释,“原本打算等你还清之前给你妈妈治病的钱,还有你爸爸在疗养院一年的花销之后,再和你说这个。”   陆景动容:“容哥……”   靳容想了下,“不过,我现在还是挺高兴的。你呢,高兴吗?”   陆景深呼吸,跟着笑了,“高兴……”   气氛顿时缓解,恰好,电梯停下。   这个点,楼层里安安静静,大多人吃饭还没回来。也有人留在工位上吃外卖,不过也并未留意小靳总和陆助理一起回来。   陆景跟着靳容一起去了靳容的办公室。   门关上,靳容的脚步还没有停下。他一直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却并未去坐,而是转身,靠在桌沿上。   陆景脚步慢了些,走到他身前。   陆景说:“容哥,你也——什么时候开始的?”   靳容说:“第一次见到你之后吧。你呢?”   陆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以为自己已经等到了最好的结果,但这个答案,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令他心动。   但他还是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么早?”   靳容说:“对。我之前一直说,很感谢你当时用普通态度对我。但是,那之后……”   他讲话的时候,陆景又有靠近。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陆景一只手撑在办公桌上。   从这个角度,他看到靳容微红的耳尖,也看到靳容衬衣下面精致的锁骨。   陆景问:“容哥?”   靳容整个耳朵都红了,嗓音仿佛也有变化,但还算平稳。   他看着陆景,两人对视之间,陆景能看到靳容眼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他素来保有的理智在短短十分钟里越来越淡,近乎土崩瓦解。   然后,他听到靳容说:“小陆,你就是我的「监控录像」”   陆景瞳仁颤动。这一刻,他听到了花开的动静,还有春雷撼动大地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说了吗……”靳容说,“原本打算等之后再说。”   陆景还是问:“为什么?”   靳容明白了。他抬手,触碰陆景的面颊。   从指尖的触碰,到后面,整个掌心都贴在陆景脸上。   陆景忍不住笑起来,侧过脸,让自己更多地接触靳容的手掌。   他的嘴唇摩挲过靳容掌心,感觉到了靳容的一点细微战栗。   他重新抓住靳容的手,十指相扣,指缝交缠。   靳容的语气还是轻松的,说:“你那时候又不喜欢我。要是让你压力太大了,你会不高兴。”   陆景叫他:“容哥……”   靳容继续说:“等到你还完了钱以后,如果你觉得可以接受,那你是留下,或者再去找其他工作,都可以。要是你没法接受,也可以直接走。”   他喜欢陆景,所以为他考虑很多。他不想让自己的感情成为陆景的压力,哪怕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卫溪曾经做过什么。   这是靳容的爱情。   陆景的眼眶有些发热。如果自己到最后也没回应靳容的感情,靳容该有多难过?   “不会啊……”他没有说,可靳容已经从陆景的表情里看出他的想法,“你高兴,我就高兴了——好了,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也有一个问题。”   陆景想要抱一抱他,但这时候,他克制住,问:“什么?”   靳容笑了下,说:“我可以亲你了吗?”   陆景:“……”   这是陆景第一次与人接吻。   他吻得磕磕绊绊,无比生涩。   可他同时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悸动。像是第一场雨后,万物苏醒,踏上大地。   他听到靳容轻轻「嗯」了一声,陆景也有些脸热,“容哥,我……”   靳容的手落在他脑后,手指插在他的发间。   “现在不行……”靳容耐心地说,“咱们都还没准备好呢。”   陆景想到他所说的「准备」,口干舌燥,再去吻靳容。   这么接吻许久,陆景问:“什么时候算准备好?”   他在这方面完全生疏。靳容虽然也没有经验,但至少比他年长一些,该有「眼界」。   陆景回想起自己大学时的同学,总要经历少则几周,多则数月、数年。   在他身前,靳容想了想,回答:“今天晚上?”   陆景:“……”   靳容看他是这样的反应,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太快了?”   陆景下意识说:“不快……”一顿,又说,“但我还不会。”   “我也不会……”靳容说,“不过,咱们可以一起学?”   我永远喜欢写tla!!   下一更还是老时间,沈总和兰兰去新世界啦。   然后……又饿了TT感谢在2021-04-0512:26:00-2021-04-0522: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裳1个;   成、咖米1个;   年糕33瓶;   落霞孤鹜30瓶;   长相思6瓶; 第48章 星际ABO(1)   从陆景所在的世界离开后,沈轶再次回到此前那片虚无空间。   他感受片刻,觉得自己的力量又有提升。这样的变化并不明显,可对于在大乘期停留已久,迟迟不见突破的沈轶来说,已经足够令人欣喜。   沈轶又一次尝试唤起自己体内的世界能量。这次,他面前出现的不再是小球,还是一块平整的大陆。   这片大陆悬浮在他面前,沈轶在其左右添加了日月。而大陆四面八方,是一片从往下坠落的海水。   生命在其中出现了。   这一次,沈轶选择了自己在前两个世界里了解到的信息。从海洋里诞生的细胞,逐渐组成了新的生命。   从陆地到海洋,从爬行到直立。   沈轶的一眼,对上面的生命来说,就是千年光阴。   他看到了一个比之前的小球稳定很多的文明。但是,随着生命的繁衍,大陆上的资源还是逐渐枯竭。   这时候,有生命组成了探险队,朝大陆以外的地方探索。   经历了漫长、艰苦地斗争之后,有许多队伍在半路折戟,也有一个队伍走到最后。   他们的船立在瀑布之上,上面的生命直视着世界的尽头。   沈轶与他们对视。   这一刻,所有船上的生命感受到了庞大的、要生生将他们压垮的恐惧。有什么东西,在那片黑暗的尽头。   “恭喜先生,”兰渡看到这里,“这是一个可以相对稳定发展的世界了。”   沈轶挪开目光,船上的生命们瞬时瘫软在原地。   他们已经没有能力返航,船上的所有食物都在来的路上消耗干净。   但是,他们挣扎着将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记录下来。   接下来的时光里,如果有其他人遇到在海上漂泊的这条船,那他们会知道。   “他们会怎么样?”沈轶问。   兰渡:“先生可以选择将这个世界毁灭,收回能量,也可以选择放任他们发展。”   沈轶:“他们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兰渡:“有99.2%的可能性,最终依然会走向灭亡。”   沈轶说:“但也有0.8%的可能性,他们可以找到出路?”   兰渡说:“对……”   沈轶想了想,切断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小世界缓缓上升,飘向远方。   沈轶看着它消失的方向,忽而意识到:“其他世界也都在这里?”   兰渡还是说:“对。只是以先生现在的能力,还没办法发现它们——检测到任务目标,是否前往?”   沈轶:“前往……”   此前,兰渡已经告诉沈轶,他会为沈轶选择一个科技文明高度发展的世界。   沈轶当然怀有期待。但他同时知道,科技文明与修真文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换言之,到了新的世界,自己依然会被压制。   他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同时对接下来要见到的文明成果十分期待。   可沈轶并未想到,自己面对的第一个场景,竟然是——   “救命!!”   “妈妈,呜呜呜……”   “它们来了!!它们来了!!”   人们正在惊慌失措地逃跑。唯有一个沈轶,定定立在原地。   他看着人群涌来的方向。   一个足有十数米高的影子,正从尘雾中走来。   沈轶的神识潮水般往上铺去,为他勾勒出巨影全貌。   那赫然是一只被放大了成千上万倍的甲虫!   它的触足不断在空中挥动,探寻着食物。旁边的高楼被巨虫用头顶的钳子夹开,掉落的楼墙被它吞吃入腹。   高楼在顷刻之间千疮百孔,巨虫的食欲却没有得到满足。   它不断行进,在它身后,还有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的同族。   这些虫子的尽头,是一个盘浮在高空的巢穴。不断有虫子从其中掉下来   。   除了沈轶「看」到的这些打前锋的甲虫之外,还有正在集结的飞行部队。   而在虫子之前,则是几个不断跃动、向虫子们发出进攻的人形装甲。   沈轶将神识覆盖在上面。发现每一个装甲里面,都有一个正在战斗的的驾驶员。   他们的情况已经很糟糕。装甲在巨虫的螯牙与触足之下轻薄如纸,很多都开始缺胳膊少腿。   在这同时,他们对巨虫的攻击,就像是挠痒痒,根本无法真正伤到它们。   沈轶观察片刻,随手给所有装甲覆盖了一层灵气——嗯?灵气?   沈轶后知后觉,神识能用,灵气还在,自己好像并没有受到压制?   不过,兰渡不在。   他又变成最初那个光团,待在沈轶的识海里。   沈轶收拢神识,盘绕光团,看似轻轻一推——   兰渡软绵绵地被他按倒,说:“抱歉,这个星球上的辐射太大。新人类不受影响,但我之前的身体是按照地球时代人类平均素质兑换的,无法承受这里的环境。所以,我把身体收起来了。”   沈轶心想:果然没用。   哪怕他拥有大乘修为,也无法在自己识海里攻击兰渡。   沈轶收回试探的神识,说起正事:“你说「新人类」?”   兰渡:“对……”光团摊平在沈轶的灵台上,“距离上一个世界的时代,已经过去六千年了。”   几句话工夫,大部队已经跑远了,巨虫部队距离沈轶越来越近。   有装甲内的人注意到沈轶,朝他播报:“那边的Beta!那边的Beta!快退进基地!”   沈轶没意识到这是叫自己。他正问兰渡:“这些虫子,算是几阶妖兽?”   “四阶……”兰渡回答,“先生完全可以应对。不过,我建议先生借助本世界文明的力量。”   沈轶:“你是说他们穿的那个?”   “是的……”兰渡说,“请按照我指给你的路线走,委托人也在那边。”   沈轶皱眉:“你是完全没法出来,还是要多花积分才能出来?”   兰渡回答:“先生可以多付出500积分,为我的身体升级。”   “好……”沈轶直接决定,“那就升级。”   “请等一下……”兰渡叫住他,“这个世界的情况比较复杂。先生还是先走吧,等到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再处理我身体的事宜。”   沈轶轻轻「啧」了声,到底知道轻重缓急。   他离开原地。兰渡指给他的路,是直接进入巨虫军团。为了避免麻烦,沈轶给自己贴了一个隐匿符。无论是人类还是巨虫,都不能发现他。   他没有走多久。十分钟后,不用兰渡说,沈轶也留意到不远处那个隐藏在废墟里的装甲。   装甲里面,是一个趴在驾驶台上,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人。   兰渡:“他就是本次任务的委托人,贺云琛。”   沈轶继续与巨虫们相向而行。   所有巨虫都是一样的贪婪、食欲旺盛。每个从废墟旁边经过的虫子,都要薅两块墙尝尝。   等到沈轶来到废墟前时,原本小山一样大的堆积物,已经只剩原本的二分之一。   沈轶站定,摘掉隐匿符。   兰渡:“说,「请求进入」。”   沈轶挑眉,“请求进入。”   装甲竟然发出声音,“你是什么人?”   沈轶按照兰渡教的话往下说:“我是这个星球的居民,证件没来得及带。但是,我会操纵机甲。”   装甲——现在沈轶知道了,这玩意儿的学名叫「机甲」——里的存在迟疑了001秒,打开舱门。   沈轶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他此前已经知道驾驶员昏迷,但这会儿,沈轶还是露出一点错愕目光。   “快进来!”刚才那个声音又出来了,发声点是机甲上的音响,“你真的会开机甲?其实也不用你会开,只要你听我的,把这玩意儿修好就行。”   沈轶:“请问你是?”   “尤尔……”声音回答,“你好,我是这架机甲搭载的辅助AI。”   兰渡紧接着说:“他没说实话。不过有986%的可能性,他这么做只是出于不知道你身份的谨慎。”   “你好,我是沈轶……”沈轶了然,直接进入正题,“要怎么修?”   尤尔:“看到左边那个柜子了吗?把它打开,里面有备用的能量石。”   沈轶花了又一个十分钟,在尤尔和兰渡的双重指挥下,将机甲重新启动。   他还见到了传说中的「能量石」。这东西和凌华大陆上的灵石很像,以至于沈轶非常意外。都有能量石了,为什么还要走科技路线?   他把能量石替换进机甲的控制中枢,旁边原本暗淡的灯带亮起。   一个小机器人跳了出来,爬到委托人身上,开始给他检查身体。   机甲「轰」得站起,朝基地方向走去。   沈轶用神识把整个机甲都摸了一遍。原来尤尔把全部能量都用于打开迷彩,难怪这里一直没被巨虫发现。   沈轶提议:“我带了一些伤药,可以给他用一些。”   “伤药?”尤尔有点犹豫,“可以先给我看看吗?”   沈轶拿出一枚回春丹。他做了假动作,在尤尔的监测里,药丸是从口袋里取来。   小机器人又跳到沈轶身边的架子上,扫描片刻,“原来是生命药剂!太感谢你了,请你把这颗药磨成粉,分批喂给驾驶员……等等,你怎么直接喂了?啊!上将的伤竟然好了?!”   委托人:贺上将(贺云琛)   CP:尤尔   浪子受:景暄   出轨对象:蒋风林   理了一下大纲,发现之前委托人的情况有点写偏了,重写了下。   感谢在2021-04-0522:59:10-2021-04-0523: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35瓶;   朕奏是辣么干净滴蓝孩21瓶; 第49章 星际ABO(2)   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怎、怎么回事!”   AI大受震惊。   普洛斯星配备的驻军机甲型号过于老旧,显示屏没办法直接呈现出尤尔的拟态。   可这时候,屏幕上还是「唰唰」地出现一个两眼发晕的2D小人。   小人有一头蓬松的、棕红色的头发,面颊上还有几个雀斑。   他完全是目瞪口呆,对于眼下这一幕的惊奇直接让尤尔的数据库卡壳,整个AI都陷入混乱,连刚刚脱口而出的「上将」都没发现。   直到趴在驾驶台上的男人呻吟一声,睁开眼睛。   贺云琛第一时间发现了身侧的沈轶。他蓦地直起身,警惕看来:“你是?!”   沈轶微微笑了一下,还是之前那番回答:“我是这个星球上的居民,沈轶。”   尤尔回神,跟着说:“是我把他放进来的!他刚刚给你吃了生命药剂,然后你的伤就恢复了!怎么会这样?你对生命药剂做了什么再加工吗?”   晕头晕脑的小机器人在沈轶面前手舞足蹈。沈轶沉吟一下,回答:“抱歉,我不知道你说的「生命药剂」是什么。刚刚给这位先生的,是我自己炼制出来的「回春」。”   “回春……”小机器人喃喃地重复,“也对,生命药剂的配方是非公开的,一般人接触不到。等等,你说「炼制」?”   “对……”沈轶回答,“我并不是注册在籍的制药师。不过,我研究出了一种新的配药方式。”   小机器人:“你、你也太大胆了。”看起来还是很恍惚。   一人一AI对话间,贺云琛气势微松,“这位先生,感谢你无私的帮助。现在是特殊时刻,不过请不用担心。   在观测到虫巢降临的时候,基地已经给最近的军团发了求救信号。只要我们能坚持到军团到来,所有人就都有救了。”   沈轶点头,“好的。也感谢你对这个星球的付出。”   贺云琛微微笑了一下。他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这么一笑,原本的冷肃气质立刻被冲散。   不过紧接着,贺云琛收敛了表情,吩咐:“尤尔,汇报情况。”   尤尔一凛,回答:“报告!现在是光荣历863年4月6日,普洛斯时间11点32分。   距离虫巢降临,已经过去42分钟。初步预计,星球上已有的护甲虫在三千只以上,银翼虫集结进度83%。   对外通讯已经中断,黎明军团最后发来的消息在41分钟之前,那时他们距离这里还有两个迁跃点。”   贺云琛的手握在操纵杆上,将精神力与机甲连结,“基地的情况怎么样?”   尤尔:“很不妙。护甲虫已经到了基地前,还有很多人没来得及进去。就算所有人都能进,基地的能量石储备也最多再支撑15分钟。”   贺云琛听到这里,面颊明显紧绷。   机甲的驾驶舱空间不大,沈轶这会儿就坐在贺云琛侧后方的一个工具箱上。   他手肘放在膝盖上,一心二用。一边听贺云琛和尤尔的对话,一边问兰渡:“这里的人也能用神识?”   ——在贺云琛醒来的第一时间,沈轶就察觉到一道向自己探来的力量。   现在贺云琛开始操纵机甲,沈轶更是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力量正在让整个机甲开始活动。   坦白说,在最初看到这种装甲的时候,沈轶对它很不看好。   有上个世界参与机器人研发的经验,他能一眼看出机甲的问题所在:关节链接过于脆弱,制作材料也很一般。可是,现在,沈轶有了不同看法。   难怪兰渡说这是本世界文明的产物。有贺云琛正在使用的那股无形力量配合,机甲的灵活程度顿时高出很多。   整个装置在废墟当中奔跑、跳跃,大多时候甚至不再打开迷彩装置,最大程度上节约能源。   这或许不是最优秀的装甲,但这是最适合本世界人类的装甲。   “不是「神识」。”兰渡纠正他,“是「精神力」。”   沈轶:“除了名字,还有更多不同吗?”   “来源……”兰渡说,“这要从这个世界的历史讲起。”   前两个世界的地球,在本世界的历史当中仍然存在,不过已经是过往。   公元3034年,人类文明进入到银河时代。整个银河系,都被改造成适宜人类居住、休闲的环境,而人类还在继续往外探索。   就在这个时候,虫族出现了。   这是一种高组织化的族群。它们以虫巢为核心,女王为大脑,吞噬着出现在面前的一切。   无论是生命体,还是非生命体,都会被虫族一视同仁地当做食物。   最早遭遇虫族的几个星球全军覆没,连星球本身都没有留下残片。   往后,意识到敌人存在的人类开始反击,可他们的反击在虫族的统一意志之下又显得那么渺小。   公元3054年,人类残存的力量放弃银河系,往未知的宇宙进发,史称「火种计划」。   国家的概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球第一联邦。在强悍的外敌威胁下,人类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大融合。一路上,很多人为了阻断虫族的追击再次留下。   可无论人类付出多大的牺牲,虫族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追上。   如沈轶所想,这是一个贪婪的族群,它们不会放过任何食物。   人类几近绝望,偏偏这个时候,虫族消失了。   是的,不是人类顺利逃脱,而是虫族没了踪影。   舰队中的人类先是惊喜,随之而来的是恐慌。他们担心虫族并未消失,只是潜伏下来。   当时甚至有一个论调:这种巨大可怖的外星生物是有智慧的,它们准备饲养人类,作为取之不尽的食物来源。   虫族有智慧吗?在往后千年的研究之中,人类始终在争论这个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论调在当时环境下的确给人类带来了沉重的心理压力。在压力达到极致的情况下,联邦瓦解,第一帝国建立。   历史总是螺旋上升的。   现在的时间点,是人类离开银河系的六千年后。六千年中,每当帝国强权加重到极致,就会有人站出来将其推翻,重新组建联邦。   而在联邦开始腐朽后,又会有人站出来,建起新的集权帝国。   「逃亡」两个字被刻在人类的DNA里。但同时,随着不断地流浪,人们开始怀念故乡。   关于古地球的记载已经非常少,可这不妨碍他们把最美好的愿景寄托在这两个字上。   兰渡:“在第二联邦统治后期,人类发现了能量石。而接下来第二帝国的领袖,就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Alpha。”   沈轶:“Alpha?”   兰渡:“在前两个世界里,人类只有男、女两种性别。但是,这里的人类在男女之外还有第二性别,也就是Alpha、Beta、Omega。   和新的性别划分一起出现的,就是「精神力」,也就是先生刚才感觉到的力量。   “先生的神识是源自自身的力量,精神力则是源自人类在能量石辐射下出现的变异。这两种力量虽然相似,但本质不同。   “再往后,就是新人类与虫族的重逢。”   不过这一次,人类有了反抗之力。   沈轶恍然:原来之前那个机甲上的人对自己喊的是这个。   他问:“我算是Beta?”   兰渡:“严格地说,不是,你没有第二性别。但是,按照这里的划分,你的确可以算作Beta。”   说到这里,兰渡顺便给沈轶介绍了一下三种性别的具体情况。   易感期、结合热——一个个新名词下来,到最后,兰渡问:“那么先生,你希望我在这里是什么性别呢?”   话音落下的同时,机甲震动了一下。   他们被虫子发现了!   贺云琛的精神力高度集中,随时打算出击。可这时候,那个护甲虫好像又忽略了他,往另一边走去……   贺云琛难得困惑。不过这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兰渡:“如果从「使用感受」上考虑,我建议先生选择Omega。不过,Alpha可能也会给先生带来一些特别的体验。”   在系统共享的数据库里,就是有一定比例来到ABO性别划分世界的宿主更喜欢Alpha。   沈轶撤掉刚才抛出的、用于隐藏机甲的神识,回答:“选择之后,还可以切换吗?”   兰渡回答:“可以,只是——”   沈轶:“要付出一定积分?”   兰渡:“对……”   沈轶:“你之前说,Omega进入结合热的时候,必须得到来自Alpha的安抚,可我不是Alpha。”   兰渡:“先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系统也是有「售后」的。   “那就……”   两人对话间,基地到了。   普洛斯并不是一个繁华的星球,但也被建设得不错,居住了千万人口。   可现在,顺利进入驻军基地的人口不足百分之一。即便进入了,他们依然不能放松。   护甲虫被防护罩挡住后,开始进攻防护罩。一只只虫子爬到防护罩上方,从基地往外看去,只能看到一片沉沉黑幕。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传来,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而在这时候,更加可怖的情况出现了。   一片厚重的「云」,从虫巢的方向飞来。   沈轶的神识铺出去,勾勒出这片「云」真实的模样。   这是一只又一只的飞虫,也就是贺云琛和尤尔前面提到的「银翼虫」。   银翼虫们身长两米,翅膀在光线下闪闪发光,带着梦幻的漂亮颜色。   可当这样的颜色凝聚在一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对人类的死亡威胁。   上一章后半部分重写了,大家看不到的话清一下缓存。理完大纲之后发现,虫族后续还有用,不能直接决战(:」∠)   感谢在2021-04-0523:58:51-2021-04-0612:3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成、不知是哪里的马1个;   紫薇花浓52瓶;   甜丶20瓶; 第50章 星际ABO(3)   贺云琛的机甲上带有密钥,不会被防护罩阻拦在外。   他找准时机,在两只巨虫的间隙里进入基地——还是出了一点岔子,一只巨虫跟随机甲,把触角探了进来。   基地里的避难者发出一阵惊叫,场面再度混乱。好在防护罩迅速完成了自我修复,重新将巨虫阻拦在外。   拥挤的人群退出一小块空地。贺云琛将机甲停在这块空地上,跳出驾驶舱。   落地之后,他又回过头去,看向那个被尤尔放进来、创造出另一种制药方式的男人。   对方说他会操纵机甲,贺云琛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的。但当下看,沈轶的身手的确不错。   他和贺云琛一样,从驾驶舱直接跳下来,落地动作堪称潇洒。   贺云琛开始惋惜。   这样的人才,哪怕是Beta,也可以在被世家包揽的制药领域占据一席之地。   可惜的是,现在,普洛斯星能否坚持到黎明军团到来还是未知数。   距离防护罩溃散只剩9分钟。贺云琛不再停留,大步往前,往中控室去。   尤尔先他一步接入基地系统,与留在这里的数据分身会和,再向贺云琛汇报:“上将,情况很不妙。劳伦斯他们有了一个计划,可大家都还在犹豫……咦?他跟上来了。”   “他”自然是指沈轶。   眼看贺云琛再度回头,沈轶:“我可以给其他人治伤。而且,现在应该很缺战力。”   贺云琛没说话,点了下头。   沈轶微笑一下,跟在他身后。走到半路上,另一个青年加入他们,正是刚刚兑换了身体、出现在人群中的兰渡。   沈轶选择让兰渡成为Beta。这是一个不会受到结合热影响,永远都能保持冷静的性别。   对此,兰渡的评价是:“先生的选择很特别。”   沈轶不置可否。   他会「使用」兰渡,但不会沉迷于「使用」兰渡。对方所说的「体验」,对沈轶吸引力不大。   倒是新人类特殊的生理结构让他多了一丝兴趣。不过,机甲、防护罩、能量石……无论哪一样,都能让沈轶兴致更浓。   队伍多出一个人,沈轶介绍:“这是我的助理。”   贺云琛「嗯」了声,没多说什么。   倒计时7分钟,三个人,加上一个AI,进入基地中控室。   争吵声扑面而来,“如果出了意外,你这个方案会把我们所有人送上军事法庭!”   “如果不出意外……”另一个人反唇相讥,“7分钟后,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虫子肚子里!”   “可是——”   “啊!上将回来了!”   正在争执的人一起停下,看向中控室入口。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惊喜神色,“上将!”   其中一个人冲过来,与贺云琛拥抱。这是一个身材高壮的大汉,话音里带了点哽咽,“你回来了!”   贺云琛拍一拍对方,“行了。就按照劳伦斯说的办。”   大汉一愣,其他人持反对意见的人也愣住,下意识又要「可是」。   然而贺云琛是他们之中军衔最高的人,他说的话,旁人没有反对余地。   劳伦斯的计划很简单:在基地能量石还没消耗完的时候干一票大的。   将所有能量聚集在防护罩上,瞬间对外引爆,尽可能地干掉外间的护甲虫。   普洛斯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来他们这边的护甲虫不会超过三百只。   只要解决掉其中大半,哪怕没有防护罩了,基地也有力量护卫剩下的民众。   “王游,纳什,丁清林……”贺云琛点了一串名字,其中「纳什」就是刚刚拥抱他的壮汉,“你们和我一起去供能站。”   这是计划里的第二步:基地聚集的民众毕竟太多,哪怕解决了外面所有护甲虫,接下来总会有新的虫子赶来。所以,他们需要抛出一个诱饵。   供能站为整个普洛斯星提供日常生活能源,里面储备了大量精度不高的能量石。   只要贺云琛等人能将其引爆,就能将整个星球上虫子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到时候,不仅基地压力骤减,其他人类聚集的区域也能得救。   “是!”被叫道的士兵们一起敬礼。   十秒钟后,大地开始震动。   躲在基地里的民众们哭泣着祈祷。他们听到了「嘶嘶」的声音,嗅到了浓郁的焦臭味。   有人大着胆子,往天空看去,随之发现防护罩消失了。几架机甲离开了基地,往远方去。   有人愤怒:“他们抛弃我们了!”   “呜呜——妈妈……”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他们明明是出去和那些虫子战斗!”   “原、原来是这样。”   短暂地骚乱后,民众们安静下来。   他们依然在祈祷。只是这次,祈祷的对象变成了外间那些护卫军。   希望他们可以多支撑一段时间,支撑到真正的武装力量到来。   人群里,也有人发现,护卫军虽然留下大半,可的确有一部分离开了。   不过……没必要把这点说出来。在巨虫的阴影下,与其清醒地承受痛苦,不如糊涂地等待终结。   沈轶就在离去的机甲当中。   离开中控室前,贺云琛给其他人介绍沈轶,说他是自己临时征召的民众,可以算作半个军医。纳什等人虽然还有疑问,不过没有多说。   这年头,民用机甲也不少。沈轶最初上手的时候略有磕绊,后续却迅速适应下来,跟上队伍,这种表现成了他之前开过民用机甲的佐证。   至于兰渡。他没有单独机甲,而是留在沈轶的驾驶舱里。   沈轶问:“他们会成功吗?”   “会……”兰渡说,“黎明军团已经离这里很近了。”   沈轶:“那你让我跟上——”   兰渡:“在原本的世界轨迹里,贺云琛并没有参与这次行动。”   沈轶粗略一想,明白:“他伤成那样,是军团的人来了之后才获救的吧?”   “对……”兰渡说,“贺云琛是承载了世界力量的人。有他加入,可能会对这场行动造成未知影响。”   原本死了的人可能活下来,原本活着的人也可能死了。   沈轶淡淡「嗯」了声,不再讲话,而是专心研究起手上的东西。   从贺云琛等人的对话来看,这架机甲「型号老旧」,早就到了该淘汰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还在用,甚至用到了驻军基地上,则要牵扯到这个世界更多的背景。   有了精神力之后,人类不再是被虫族压着打的状态,而是逐步开始反击。   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到势均力敌,再到小胜一筹。   在这条路上,人类走了数千年。虫族来历成谜,总是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可在这一次一次的作战里,人类的优势越来越大。十年前,联邦军甚至击杀了数十个虫母,让虫巢在联邦统治的这片星域里销声匿迹。   贺云琛是在那场战争里冉冉升起的新星之一。他是一名贫民出身的Alpha,因SSS级的精神力被联邦第一军校破格录取。   从学校到战场,贺云琛成为了千亿民众眼里最耀眼的战场之星。   在孤身进入虫巢、斩杀虫母的视频流传出去以后,他更是有了「联邦战神」的赫赫威名。   贺云琛的职位一路上升,在40岁的时候,就成为中将。这时候,最后一战开始了。   人类取得胜利。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阶段性的胜利,可根据过往经验,他们至少会拥有百年和平。   整个联邦星域陷入狂欢。这时候,贺云琛在最后一战中重伤,精神力跌落到A级的消息传了出来……   从军功来看,贺云琛本该成为元帅。可第三联邦成立六百余年,从未有过A级精神力的元帅。   在民众的关心之中,贺云琛的军衔被定为上将。   三年后,他和照顾自己的医生景暄结婚,一时传为佳话。   在所有人眼里,两人恩爱了整整七年。只有贺云琛知道,一切早就开始不对。   ——话题有些远了,再说回普洛斯星上配备的机甲。   人们因为之前的「经验」而狂欢,军部也因为同样的“经验。”而惫懒。   明知那些该死的虫子至少要百年以后才出现,何必现在就投入大量军费维护各个星球上的驻军力量?   贺云琛是一个月前调来普洛斯星。在此之前,他一直停留在中央星系。   他是主动申请外调的,私人原因。来了以后,贺云琛看着驻军基地的配备,大感错愕。   整整一个月过去,他更新配备的申请还在批审,虫巢忽然降临,把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活命要紧。   机甲的通讯频道里传来了贺云琛等人的讲话声。尤尔不断尝试连线普洛斯星上其他可以支撑起防护罩的地方,然而一无所获。   纳什和王游讨论了两句供能站的情况,最重要的是,供能站里还有多少人活着。   他们一共来了七台机甲,里面最多再塞十几个人。如果供能站的工作人员太多,还是一个大问题。   沈轶倒是不担心这些。哪怕是「老旧」的机甲,对他来说,也是新鲜玩意儿。   他沉浸其中,还是之前的习惯,用自己库存里的材料,以灵石为能源,模拟出一个小型机甲。   驾驶舱内,小机甲举起枪炮,「轰」地攻向沈轶备好的灵气墙。   能量在小小的空间内爆炸,贺云琛等人对此一无所知。   沈轶心想:的确是一股很强的力量。   然后,他开始遗憾。   强是强,但用这么多灵石做出来的机关偶人,也一样强。   看来只有在驾驶员具有精神力、并且与机甲型号高度契合的时候,这台装甲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对沈轶来说,这就有点鸡肋了。   他挥一挥手,小型机甲重新化作之前的材料。   再抬头时,贺云琛等人已经停下。   供能站正在眼前。   护甲虫,也在眼前。   今天想吃肉松小贝……   感谢在2021-04-0612:30:56-2021-04-0623:0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想要萌萌的虎牙君、成10瓶;   林肃爱吃糖5瓶;   罗1瓶; 第51章 星际ABO(4)   这里完全是第二个驻军基地。更可怕的是,供能站并没有建设防护罩的权限。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虫子徘徊在供能站内。不,这里已经不能被称作「供能站」了。   所有地面建筑都被推平,中央被护甲虫挖开,露出贮藏能量石的地库。   作为一个五级居住星上的供能站,这里储存了四万吨低级能量石。   现在,这四万吨能量石,全部要成为虫子们的腹中餐。   看到这一幕,饶是身经百战的军人,也开始头皮发麻。只有贺云琛,还能冷静地发号施令。   “看来我们不用考虑营救了。”贺云琛嗓音冷冽,“所有人,升空!”   七个机甲一同升空。   贺云琛额外吩咐:“尤尔,盯着点沈轶。”   倒不是不信任沈轶的人品,只是担心对方的驾驶技术不够好,待会儿不能及时逃离爆炸范围。   贺云琛考虑这些时,尤尔恰好把扫描好的能量石密度分布展示在他面前。   贺云琛回神,一一命令:“纳什,两点钟方向。王游,四点钟方向……”   他把沈轶安排在待会儿爆炸冲击力最小的地方。至于贺云琛自己,则去了能量石密度最大、待会儿也会最危险的地方。   全部安排完后,贺云琛按照程序,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这是其他人。   “有!”这是沈轶。   贺云琛的眉尖顿时拢起。虽然认识沈轶不到一个小时,但他能看出来,这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那么最可能的答案是,沈轶不会用军事机甲攻击?   现在教他吗?不,来不及了。   贺云琛:“什么事?”   沈轶:“之前给上将的药,我还有一些。”   这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贺云琛哑然,问:“你知不知道那种药有多珍贵?”   他现在已经知道,「回春」并不是生命药剂。后者是流传在联邦高层及其家人之间的护身符,不管受了多么重的伤,一管下去,总能再吊三个小时命。   这样的特性,让生命药剂一经出世,就广收追捧,在中央星卖出天价。   而在贺云琛看来,「回春」比生命药剂珍贵十倍、百倍。   “大概知道……”沈轶回答,“所以,你们要不要?”   这种坦然的态度,让贺云琛抽了一口气。   “要!”他果断说,“你们几个,一人去沈先生那里拿一枚「回春」。待会儿要是受了伤,立刻将「回春」服下!”   “是!”纳什等人听令。   三分钟后,所有人就位。   机甲的炮筒指向能量石库,在上面啃食着的护甲虫们对此毫无反应。   贺云琛从不认为虫族拥有智慧。在他看来,它们就是一群无脑、愚蠢的暴食者。但也是这群暴食者,给人类造成长达千年的创伤。   “三、二、一——”   “发射!!”   “轰!!”   在炮弹打出的瞬间,七个机甲往四方散去。   他们并不会合,而是拼尽全力地往前狂奔!   此次爆炸,至少要影响方圆二十里的地方。好在为了安全起见,建设之初,供能站就被选址在郊外。   从军事基地一路过来,一行人数度遭遇徘徊的虫子,却连一个人都没看到,不用担心误伤民众。   机甲不再节约能量,而是将速度拉到最大!   跑!!   所有人后方,能量石库上,白光溢出。   上方的虫子瞬间湮灭,它的同伴紧随其后。   白光像是一个正在被吹起的气球,瞬息间扩大到供能站外,眼看要追上七个机甲。   大地轰然震动,整个星球,无论何处,所有人一齐感受到了这股波动。   驻军基地里,留下来的劳伦斯等人正坐在驾驶舱中。所有人的精神力都到了透支的边缘,面色惨白,不断有虚汗从额头滚落。   再坚持一下!   多坚持一点……   这样的信念,激励着他们不断与护甲虫周旋。可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开始有人倒下。   劳伦斯的金发黏在面颊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嘴唇一热,鼻血流了下来,而劳伦斯毫不在乎。   就在这时候,他的视野范围内,又有一个机甲倒在地上!   劳伦斯的耳朵也开始发热了。坚持、坚持。   可他的机甲不再听他使唤,十秒不到,就步了同伴后尘。   倒在地上的瞬间,劳伦斯几近崩溃。可紧接着,他意识到什么。   不是他无法操控,而是地面在震动!   这说明——上将成功了!   另一边……   狂奔了三分钟后,沈轶停下,问:“情况怎么样?”   兰渡:“还好……”   系统本质来讲也是AI,尤尔能做的,他都能做。甚至因为背后的文明更高,兰渡的权限实际在尤尔之上。   普洛斯的卫星已经废了,不过之前在基地的时候,兰渡就侵入了中控系统。其他几个机甲上,也有他的痕迹。   他告诉沈轶:“所有人都逃出来了。不过,有几个人状况不太好。”   「状况不太好」这话其实很含蓄。认真说来,应该是:五脏六腑都被震碎,动一动手指都困难。   当然,有沈轶给他们的回春丹,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就都能活下来。   “行……”知道自己不会受到因果牵扯,沈轶放心了,转而问:“你之前说到哪里了?十年前,贺云琛重伤住院,认识了景暄。”   “景暄是景家人。”兰渡说,“景家是中央星里大权在握的世家之一,在议会上有固定席位。”   不过,景暄的身份比较特殊。   他并不是嫡系继承人,而是一个旁支家的少爷。   不过,这样的出身,已经足够给景暄放纵的资本。   作为Omega,景暄是心气很高的那一类。他不希望自己成为攀附着Alpha生存的菟丝花,而是想要拥有自己的价值。为此,景暄在学业上一直保持优秀。   在十八岁时,景暄考入联邦第一军校医疗系。除了这里的教学水平的确非常优异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在于这里是贺云琛的母校。   贺云琛是景暄的白月光。   虽然并非出身嫡支,可景暄家一样家大业大,眼红的人甚多。   十四岁的时候,景暄被绑架了。   贺云琛当时刚被第一军校录取。在去学校报到的路上,他意外撞破这场绑架案,救下景暄。   从那以后,贺云琛的身影一直印在景暄心里。他十四岁的时候,以为这是崇拜。   可到了十六岁,第二性别分化,景暄明白了,自己想找一个贺云琛那样的伴侣。   他是样貌姣好、出身更好的Omega,勾勾手指,就有无数人前赴后继。   往后几年,景暄交了许多男朋友。而每一个男朋友身上,都有一点贺云琛的影子。   他最喜欢让这些人在清晨时叫醒自己。这时候,黎明的光照在这些人身上,就像是当初贺云琛救他时的样子。   战争时期,军校的规制也有不同。二十岁的时候,学校通知医疗系的学生们,他们即将去往战场,救助征战的英雄们。   不过,景暄没来得及上前线,就有战报传来——他们已经胜利了。   景暄和同学们一样高兴。可还没来得及庆祝,学生们听到了第二个消息。   战神贺云琛重伤,精神力跌落到A级!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打懵了,包括景暄。   对他来说,贺云琛不是耀眼夺目的英雄,还是自己倾注了所有爱情幻想的Alpha。可现在,他却知道,这个Alpha沦为了普通人……   A级的Alpha,其实算不上「普通人」。奈何景暄出身好,眼界自然就高。   他为此伤心了好一段时间,然后知道,贺云琛被安排回中央星养伤。   正好,他养伤的地方,就是景暄被安排去实习的医院。   景暄在这里见到了贺云琛。那时候,贺云琛坐在轮椅上,在花园里看夕阳。   一眼过去,景暄再次沦陷了。   说到底,这依然是自己爱慕了很多   年的人。   景暄用心地照顾贺云琛,两个人从伤者和医生的关系,变成朋友,再变成爱人。   三年后,两人结婚。   贺云琛沉浸在爱情到来的幸福里,景暄却开始厌倦。   真正的贺云琛,和景暄幻想里那个英雄很不一样。不是说贺云琛不好,而是太好了。   虽然是「战神」,但贺云琛性格并不暴躁,对景暄历来体贴照顾。   可景暄不喜欢这样的体贴。他喜欢更加狂野、激烈的感情,就连和贺云琛在一起时的结合热,都让景暄索然无味。   要不要叫个炸鸡呢……   明天见啦。   感谢在2021-04-0623:04:01-2021-04-0623: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与言、罗13瓶; 第52章 星际ABO(5)   爱情有时让人盲目,有时也让人清醒。   如果让现在的贺云琛来回忆,他和景暄的婚姻是什么时候出现变故,他会说:“是在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真的是很平常的一天。贺云琛退役很多年,但依然保持着早起的习惯。   那一天,他醒来以后,觉得天气很好,适合在花园里吃早餐。   贺云琛怀着愉快的心情,准备好一切。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上楼去叫景暄。   原本以为景暄还在睡,可推开门才发现,景暄已经醒了。   他原先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听到门口的动静,就侧头看来。   那是怎么样的眼神?   厌烦、疲倦……   好像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和他相爱多年的伴侣,而是与他互相折磨已久、偏偏不能离婚的怨侣。   贺云琛好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可紧接着,景暄又微笑,和从前一样叫他:“云琛?”   贺云琛立在原地,眼睛缓缓眨动。他很确定,自己刚才不是看错了。   但是,他开始想,也许景暄那个眼神,不是针对自己。   贺云琛往前走去,坐在床边,笑着说:“想什么呢?”   景暄叹了口气,“还不是医院里那些事儿,唉,最近遇到一个好难缠的病人。”   接下来的早餐过程里,景暄详细地和贺云琛吐槽了那个病人。   他没有说谎,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可他此前的眼神是因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早餐结束之后,贺云琛不再有疑虑。是在很多年以后,他再想起,才发现,原来景暄的态度早已有迹可循。   这是一场世人看好的婚姻。景暄知道,自己不应该结束自己与贺云琛的关系。   哪怕他和朋友抱怨贺云琛,朋友也会觉得是他不知好歹。   可一日日下来,景暄的耐性到了临界点。   结婚第五年,另出了一件事。   贺云琛之前因重伤而跌落的精神力,竟然开始恢复了。   因为是和平时期,没有太多需要动用精神力的地方。所以最初的时候,贺云琛虽然感受到自己状况变好,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竟然悄然回到了巅峰状态。   这不能怪他。人类进化的几千年里,虽然也有人在精神力跌落后恢复,但他们最多是从S跌到B,再从B回到A。   贺云琛预约了体检,准备把自己的情况上报。可是,景暄的结合热先来临了。   这是Omega最需要Alpha的时候,贺云琛不可能离开他。   体检的计划被暂且搁置,贺云琛和从前一样,陪伴景暄度过这段时光。   与此前不同的是,在结合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景暄的精神海开始崩溃。   贺云琛惊慌失措。他把景暄送进医院,医生一眼看出来,崩溃的原因在于与景暄结合的Alpha精神强度太大。   这种状态一般发生在D、E级Omega与他们的伴侣之间,景暄作为A级Omega,按理来讲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可是,他的伴侣是曾经拥有SSS级精神力的贺上将。   情况被层层上报,贺云琛终于做了检验。   他拿着体检报告的时候,有人找到景暄。   贺云琛是「平民英雄」,对已经被世家把控的议会来说,这个Alpha在大战后变成A级是最好的结果。   可如果他重临巅峰的状态传出去,事情就不一样了。   景暄当时还躺在病床上。来人走后,贺云琛回来了。因为「做错了事」,贺云琛这会儿非常小心翼翼。   他给景暄带了他最喜欢的花,还有其他昂贵的礼物。景暄看着,面色却始终是冰冷的。   贺云琛更加忐忑。而景暄终于抬眼,看着他。   他说:“你知道削弱精神力的手术吗?”   贺云琛一怔。   景暄:“要么去做手术,要么离婚吧。”   贺云琛嗓音颤抖,“暄……”   景暄闭上眼睛:“我累了……”   贺云琛深呼吸一下,温柔地说:“好,你先休息。”   他不能指责景暄。毕竟,景暄现在的状态,都是因为他。   而景暄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客观来说,并不是无理取闹。   精神力的差距是横亘在两人面前的鸿沟,贺云琛只要想继续和景暄在一起,就必须做出抉择。   他爱景暄,不希望伤害景暄。   那就伤害自己吧。   在联邦,削弱Alpha精神力的手术一直有其市场。那些选择了D级、E级Omega做伴侣的Alpha,往往在结婚之前,就要经历这么一遭。   在战争年代,这被视为以爱情为借口,逃避去前线战场的懦夫行为。但是,还是那句话,现在和平了。   民众不再需要「战神」贺云琛,但景暄需要他的Alpha。   ——贺云琛不知道,其实后半句也应该加一个「不」字。   他去做了手术。   对民众来说,贺云琛始终是那个让人遗憾的英雄。议会将消息压死,英雄曾经恢复过一事只流传在上层的小圈子里。   贺云琛手术结束的时候,景暄出院了。   贺云琛原本以为,这会是两人之间新的开始。他还是愧疚,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对景暄加倍关怀。景暄一个眼神过来,他都知道景暄想要什么。   景暄呢,则越来越觉得贺云琛让他无法忍受。慢慢地,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态度。   贺云琛看出来了,只当这是因为前一次结合热带给景暄的记忆太过惨烈,他不断告诉自己,是自己做错了事,他要理解。   这时候,蒋风林出现了。   蒋风林是一个S级的Alpha,他契合了景暄所有对于「贺云琛」有过的幻想。   就连两人的相遇,也那么有戏剧性。景暄去逛街的时候,有歹徒冲进商铺,劫持了景暄,而蒋风林从天而降,将他救下。   景暄沦陷了。   他打着「感谢」的名义,频频去找蒋风林。贺云琛清楚地感觉到伴侣的变心,他想要挽回,却无计可施。   一旦他说了什么,景暄还要炸毛:“我和蒋哥只是朋友!贺云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觉得不该做那个手术?!”   贺云琛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景暄冷笑,摔门而出。   贺云琛痛苦,景暄则开始把自己和蒋风林的交往变得更加光明正大。   倒是有人劝过他,蒋风林不是不知道景暄已婚,却还要和他这么接近,也许另有目的。   景暄又炸了,再次强调,自己和蒋风林清清白白,只是「朋友」——嗯,他想要和对方「深入」交流的「朋友」。   劝他的人看到景暄是这种态度,闭嘴了。   景暄还是有理智的,他真没打算在婚姻存续期间身体出轨。   可惜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三个月前,景暄和蒋风林一起去了一个旅游星。   两个月前,那个旅游星附近出现星暴,所有航线暂停。景暄和蒋风林无法离开,同时,景暄迎来了结合热。   这个时代,Omega和Alpha之间的标记已经不再具有唯一性。   他们可以双向选择彼此,从此阻断其他人信息素的影响,但也有人会选择开放性关系。   孤A寡O,在「天性」的推动下滚到一起。   再回来的时候,景暄的腺体上,带着蒋风林的味道。   贺云琛终于无法忍耐。他和景暄爆发了一次争吵,质问景暄为什么要出轨。   当初告白的时候,景暄口口声声说暗恋他贺云琛很多年,现在却?   景暄的心已经被养大了,反过来斥道:“你现在这样子,和「联邦战神」还有一点关系吗?风林才是我心里的「贺云琛」!”   贺云琛近乎喘不上气。   他深深地看着景暄,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一定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所以,贺云琛申请了调离中央星。   他想要冷静一下。冷静地想想这段婚姻,冷静地思考自己对景暄的感情……   普洛斯星的配置,其实不需要一位上将来做驻军基地的最   高长官。   但贺云琛一心求快,恰好普洛斯星的前一任基地负责人升职了,军部就把贺云琛放在这里。   一个月过去,贺云琛已经想好,自己要离婚。   虫巢的出现,将一切都打乱。   从供能站爆炸的冲击波下逃离后,贺云琛等人先后回到基地。   护甲虫果然离开了,银翼虫也中途转道。根据尤尔的计算,他们会拥有半小时的绝对安全时间。   贺云琛忙忙碌碌,带着人修理机甲、准备防御工事。半小时还是太短了,好在那之后,虫族也只是零星地游荡过来,不至于一下子应付不来。   时间推移,这个「零星」,越来越多。   又过了半小时,防御工事初具轮廓,一批十数个护甲虫出现在尤尔的监测范围之内。   贺云琛重新坐上机甲,准备迎敌。   驾驶舱内,尤尔:“能量积蓄进度78%,炮台检查完毕——嗯?”   贺云琛:“怎么了?”   尤尔有点困惑:“上将,你的精神力范围好像扩大了。”   贺云琛心尖一跳,“扩大?”   “对……”小机器人蹦跶下来,把一个检测用的金属片贴到贺云琛额头上,“B级……A级……S级——啊!”   金属片炸了,好在小机器人及时将它甩开,没有伤到人。   尤尔吃惊地看着贺云琛,“上将,你又开始恢复了!”   这个消息,在黎明军团终于到来、击退虫巢之后,得到了证实。   在军团主舰上检测仪器的屏幕上,贺云琛的精神力数据不断上升。S级只是一个开始,往后,指针转向了SSS。   原本的命运——   战场重伤的贺云琛被送回中央星,和景暄继续纠葛,走过这段「七年之痒」,HE。   现在——   贺云琛:离婚,谢谢。   感谢在2021-04-0623:58:13-2021-04-0712:1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罗5瓶; 第53章 星际ABO(6)   黎明军团的最高领袖名叫诺特。与因精神力而被第一军校破格录取的贺云琛不同,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B级Alpha。   年少的时候,因为家里付不起其他大学高昂的学费而考入军校,毕业以后被召入黎明军团,花了三十年时间一步步往上。   在「最后一战」的时候,诺特的军衔还是大校。可黎明军团位于最惨烈的战场上,上将、中将……   所有在诺特前面的人都牺牲时,根据战时特殊条例,他接过了军团的指挥权。然后,战争结束了。   十年前,贺云琛曾经和他协同作战过。   现在来看,「最后一战」四个字已经不能作数,虫族用比以往更加快的速度卷土重来。   看到检测结果之后,其他人都离开,室内剩下诺特与贺云琛两人。   诺特并不知道贺云琛的精神力曾经恢复过,但他刚刚调出了贺云琛最后一次体检的记录。   上面显示,来到普洛斯之前,贺云琛的精神力还是A级。   作为军团长,诺特手下有无数因战争而跌落精神力的老兵。   他这会儿留下,就是想问一句:“贺,你的精神力,是自然恢复,还是有其他原因?”   以往虽然也有前一种情况,可还是那句话,贺云琛之前,从来没有过跌落精神力等级的Alpha重临巅峰的情况。   想到后一种可能性,诺特的眼睛开始发亮。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振奋的时刻了,可这会儿,他的双目却炯炯有神。   贺云琛回答他:“我不知道。”   诺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回答?   贺云琛冷静地说:“一个半小时前,我们引爆了供能站的地库。当时我处于爆炸冲击波最强烈的地方。而在那个时候,我的精神力还没发生变化。”   如果真的有问题,当时尤尔就能从贺云琛与机甲的精神连结中监测到了。   诺特听明白了,贺云琛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遗憾,再想到虫族卷土重来的事,心情也往下沉去。   普洛斯是一颗位于联邦星域边缘的五级居住星,作为驻地最接近这里的军团领袖,诺特和现在的贺云琛一样,是军部中的「边缘人」。   他甚至没有贺云琛过去的名望,是一个普通的、在战争中幸运地活到最后的老兵。可现在来看,哪里又有什么幸运呢?   “诺特上将……”贺云琛话锋一转,“和我说说这次虫巢的情况吧。”   “这次出现的是一个E级虫巢……”诺特跟着转过话题,“已经确认成功击杀女王,对其他虫子的清杀也在积蓄。还有一个好消息……”   他露出一个微笑,眼角的皱纹被挤起来,“我们找到了很多幸存者。”   “幸存者?”   “对。这次虫巢吐出的,主要是护甲虫与银翼虫。”   银翼虫会朝着能量聚集的地方结队出发,护甲虫要分散一些,但它们身躯庞大,同样更倾向于选择更具能量的「食物」。   换句话说,那些没有朝基地涌去,反倒选择在家里瑟瑟发抖的人,反倒是安全的。   不用诺特解释,贺云琛可以自己想明这些。   他心情再次沉重。不过,有大量幸存者,到底值得高兴。   诺特:“也有不好的地方。星政府被彻底摧毁,从遗迹来看,至少有五万人躲去哪里。”   贺云琛:“护甲虫、银翼虫……还有其他虫子吗?”   诺特:“零星的电浆虫,三眼虫。”   的确在一个E级虫巢的范围内。   两人对话间,议会对于普洛斯星的后续安排也下来了。   这里的居民会被接到其他居住星,诺特留下,一方面清理残存的虫子,另一方面也是警惕虫巢二次降临。   至于贺云琛,他会和被撤走的居民们一起离开。   不过两边半道就要分别,贺云琛即将回到中央星,配合科学院进行下一步检测。   同一个人身上,出现了两次精神力   恢复,这堪称「奇迹」。   很多研究专家已经两眼冒光,等贺云琛归来。   诺特还有事要忙,和贺云琛说完话就离开了。至于贺云琛,他也没留下,而是回到普洛斯上的驻军基地。   纳什等人已经听说了他精神力恢复的消息,而他们知道的更多一点:上将现在的状态,有没有可能是那枚神奇的药丸带来的?   贺云琛回去的时候,纳什他们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纳什走在贺云琛身边,低声说:“上将,我们去找了沈先生。”   贺云琛「嗯」了声,“沈先生现在在哪里?我要和他谈谈。”   纳什嘴巴咧了一下,“他也说,需要和你谈谈。”   在听说贺云琛的情况后,他们几个「知情人」第一时间去找了沈轶。   可见了面,纳什等人才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一个明确的问题。   等到他们磕磕绊绊,说了贺云琛的状况,沈轶倒是真惊讶了下,回答他们:“我确实不知道,毕竟贺上将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精神力跌落过的人。”   这话挑不出错处。而面对相当于救命恩人的沈轶,纳什等人也说不出更多。   那就等吧。现在上将回来了,纳什等人把他引到沈轶所在的房间。   这里原本是基地里招待上级巡检人员的地方,沙发、茶几一应俱全。   他们几个在外站岗,尤尔则把控着内部网络,确保他们的谈话不会被外人听到。   贺云琛进门的时候,沈轶正在用终端下载普洛斯公立图书馆里的公开资料。   其实更机密的东西,兰渡也能给他弄来,不过沈轶一直认为学习应该循序渐进。   在上个世界,他是专家,是「沈老师」。可现在,他的知识水平还不如三岁小孩。   兰渡在一边给他泡茶。   见贺云琛来了,沈轶笑了下,说:“请坐……”   贺云琛眼神深了深。他坐下的同时,兰渡把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倒好像是……原本就知道他会来。   不过没等贺云琛问,沈轶就解释:“刚刚上将从那艘军舰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说着,朝旁边的窗子抬了抬下巴。   贺云琛的唇角微微扯起。他在表达善意,问沈轶:“沈先生,我听纳什说了,你也不确定,我精神力恢复是不是「回春」的效果。”   沈轶关掉终端映出来的画面,“对……”   贺云琛说:“有什么办法可以确定一下吗?比如,我需要配合你做一些检查?”   沈轶:“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再找一个和你情况一样的人过来,给他也用上「回春」。”   贺云琛哑然。对,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但这么一来,「回春」的存在,势必无法被隐瞒。   没错。与数小时前不同,这个时候,贺云琛开始考虑隐瞒「回春」的存在了。   他从战争状态中冷静下来,想到另一个问题。   ——自己之前惋惜沈轶,觉得他一定能在制药领域有所成就,那难道沈轶自己不知道这点吗?   沈先生无疑有顶尖聪明的头脑。那么,留在普洛斯星,是否会是他有意为之?   往更深处想,世家真的能够容许这么一个天才存在,抢夺他们的荣光?   如果是十年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就点头。可现在,精神力二度恢复之后,再想想此前景暄对自己的劝说,贺云琛无法对此持有乐观态度。   在被爱情蒙住眼睛的时候,很多事,贺云琛不会往深处想。   可现在不一样了。   “沈先生……”贺云琛和沈轶确定,“你愿意去中央星系吗?”   “中央星系……”沈轶沉吟,“去不去,对我来说都没有影响。”   贺云琛彻底摸不着头脑。可紧接着,沈轶微微笑了下。   “感谢你愿意为我考虑……”沈轶说,“贺上校,你身上的状况,为我指出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所以,暂时就让我跟你一起吧。   也许过段时间,不用找第二个人试验,我也可以给你答案。”   贺云琛看他,“你知道我要回去?”   沈轶意外:“难道不回吗?”   贺云琛看着他不似作伪的表情,心想,大概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回头还是查查沈轶的出身、背景吧。   贺云琛这么考虑的时候,没想到,自己很快就被告知:“普洛斯星的人口数据已经被虫子毁掉了。法律上讲,现在这里留下的几百万人都是「无身份者」。”   贺云琛记起来了。没错,之前诺特和自己说过,星政府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原本定下的行程稍稍变化。哪怕有智脑辅助,对普洛斯星居民的登记依然要持续一段时间。所以,贺云琛需要单独上路。   诺特和他道别时,还是怀有希望,“如果可以找到稳定的、让Alpha精神力恢复的方法,就太好了。”   贺云琛笑了笑,说:“是啊,那就太好了。”   下章开始离婚XD   感谢在2021-04-0712:11:50-2021-04-0723:1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思若天羽1个;   不知是哪里的马30瓶;   落霞孤鹜20瓶;   日渐消沉10瓶;   寻星、笑子不闻1瓶; 第54章 星际ABO(7)   等从普洛斯星上的混乱中稍稍脱身,贺云琛开始关注整个联邦的状况。   虫巢不止在一个地方降临。但这一次,虫子们的来袭要比往常「温和」许多。   大多地方,出现的都是E级乃至F级的虫巢。如果普洛斯星上的军备严格按照规定配置,他们甚至不用向黎明军团求助。   哪怕是受灾最严重的一个星球,也只是面对了一个D级虫巢。   那又是一个级别更高、防备更加完善的居住星,居民死亡率甚至远远低于普洛斯。   现在,这些星球的局面大多也受到一样的安置:他们会被统一带去新的星球,在那里重新开始生活。   如果有人想要去投奔亲戚、朋友,或者干脆去更发达的星系里学习工作,只要提出申请就可以,都会被批准的。   一切忙碌而有序的进行。贺云琛看完这些,却不觉得高兴。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   他眉头紧锁,正思索间,一个身影从头顶飘下来,“上将……”   是尤尔。负责护送贺云琛回中央星的是一艘近年出场的军舰,上面一应设施完善,尤尔可以以投影的方式直接出现在贺云琛面前。   人工智能却很不走寻常路。他盘腿坐着,身体却倒在空中,与贺云琛双目对视。   贺云琛,“怎么了?”   尤尔掰着手指和他数:“你不是让我大概看看沈先生都在做什么吗?我看了,他就是在不停地看资料。”   贺云琛:“关于药的?”   尤尔:“不是,关于「人类进化之谜」的。”   贺云琛没多想,“可能这就是沈先生说的新方向。”   尤尔:“可能吧……”歪一歪头,“上将,你刚才在想什么?”   贺云琛说:“这些星球的情况。”   刚刚那会儿,他把所有星球的受灾状况都列出来,放在一起对比,想要找到一些规律。   不是没有。比如,地面破损严重。再比如,大量人口幸存。   这是好事。可是,虫族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不,不是它们仁慈,而是它们太弱了。   依然「可是」,虫族什么时候这么弱过?过往哪一次,它们向人类宣战的时候,不是气势汹汹,要给毫无准备的人类带来一波惨痛伤亡,才到被人类压着打的步骤?   贺云琛知道,自己这些想法要是说给别人听,他们恐怕还要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不过当下,只有他和尤尔,没什么不能提的。   尤尔看他,慢吞吞说:“其实——”   贺云琛:“嗯?”   尤尔:“你的确忽略了一件事。”   贺云琛瞳孔一缩,“什么?!”   尤尔提醒他:“你之前说过,要去拟和景先生的离婚协议。到现在,咱们都快抵达中央星了,协议呢?”   贺云琛一愣。   他的身体缓缓往后靠去。半晌,贺云琛捏一捏眉心。   “你说得对……”贺云琛说,“尤尔,帮我拟好协议吧。”   尤尔笑嘻嘻地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然后说,“我会再去盯一下那几个星球的情况。”   贺云琛说:“辛苦……”   尤尔:“嗯哼……”   他离开贺云琛的房间。只要有网络,整个星域都是他的去处。   无数视频同时在尤尔面前播放。他看到了哭泣的男女,看到了他们身后的护甲虫。护甲虫近了,监控中断。   下一个画面。已经到了另一个星球,情况大同小异:一对夫妻抱着孩子,仓皇逃命,想要找到可以庇护自己的地方。   护甲虫就在他们身后,一边吃着两边的建筑,一边向前推进。天空之中,银翼虫若隐若现。   虫子们接近了。   画面黑了下去。   尤尔记录着这些画面。他的拟态又出现了,不过这次是在军舰的餐厅里。   有小机器人过来,给尤尔泡了一杯咖啡。他不能喝,但面前摆这么一杯饮品,能塑造出一种「思考」的氛围。   有人靠近了。尤尔知道,这是沈先生和他的助理。这两个人,是上将   和纳什等人的救命恩人。   尤尔其实也很好奇,想亲自看一看沈先生到底是怎么「炼制」药物——   这两个字,和「药物」放在一起,让尤尔想到了几千年前曾经风靡过的玄幻小说。   可惜的是,这段时间,沈先生一直只是在看资料。   尤尔觉得遗憾。他生动地、人性化地叹了一口气,手肘撑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脸,和两个人打招呼:“沈先生,兰先生,你们好!”   沈轶看他一眼,颔首,兰渡倒是笑了一下。   尤尔还坐在那里。同时,一个新的尤尔出现在沈轶和兰渡面前。   他问:“在飞船上还习惯吗?”   沈轶客气地回答:“习惯……”   兰渡则只是微笑。   尤尔秉持着「主人招待客人」的态度,开始和两人推荐今天菜单里味道比较好的菜。   当然了,AI不需要食物。所以他推荐的,更多是更受士兵们好评的那些。   对此,沈轶还是温和地道谢。尤尔笑了一下,转了一圈,又去看视频。   回中央星的一路很快过去。这个过程中,还出了一个意外。   在贺云琛想来,景暄看到自己发过去的离婚协议,应该兴高采烈地选择签字。   可是,根据系统里的回应,景暄不止拒绝签字,还要求和贺云琛当面谈话。   贺云琛略有头疼。   可是,他没办法拒绝。并非出于心软,而是法律规定。   如果贺云琛选择不见,那么整个离婚手续都会被耽搁下来。   没办法了,见吧。   临要下军舰时,贺云琛告诉沈轶,自己帮他准备了一处住宅。   沈轶和他道谢,同时说:“也感谢这一路一来上将的照顾。”   贺云琛以为这是客气话,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沈轶倒是补充了句:“那天的蓝毒兽肉,的确很好吃。”   贺云琛:“……”没听懂。   他没听懂,尤尔听懂了。   尤尔气鼓鼓:明明是我推荐的,为什么要谢上将?等等,这么说起来,沈轶不会是那种在「AI是否应该享有人权」投票里投反对票的人吧?   尤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有点不开心。不过,尤尔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工智能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宽容大度。   两边暂时分开,贺云琛先去了科学院。   此前的威望、再次出现的虫巢……一项项相加,贺云琛相信,自己可以安然无恙的从科学院走出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科学院对贺云琛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再次确定他的精神力级别恢复。   至于恢复原因,一群人对着贺云琛在能量石爆炸时会受到多大冲击开始讨论。   也许这就是答案吧?众所周知,新人类身上产生的异变来源于能量石的辐射。   而现在,能量石以一种非常不稳定的方式,让贺云琛身上出现「二次变异」。   这些讨论,就和贺云琛无关了。   他离开科学院,接下来是去见议会长。这一次,出现的不只是他,还有其他被虫族袭击的星球驻军长官。   会议持续到深夜,贺云琛终于能够离开。   他坐上穿梭车。车子被设定了自动驾驶,目的地则是贺云琛与景暄的「婚房」。   对这个地方,贺云琛曾经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只是随着景暄出轨,所有的「美好」上面,都多了一层阴霾。   就好像是一个华美漂亮的蛋糕,看着光鲜亮丽,结果内部爬满蛆虫。   景暄能对他说什么呢?是在财产分割上不满意吗?   可作为景家的少爷,从始至终,景暄都是两人之间财产更多的一个。   贺云琛虽然是上将,但领的是军部的死工资。对普通人来说,也算得上优渥。可在景家庞大的家产映衬下,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他捏了捏眉心,这时候,穿梭车里响起了轻柔的音乐。   贺云琛的眉尖一点点舒展。总归,他不可能再和景暄有什么关系。   贺云琛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明明应该在发现景暄出轨的时候就提出离婚的,那个时候,景暄一定会得意洋洋地签字——   不过这么一来,他也不会再去普洛斯,精神力的状况也说不准。   可能这就是有得必有失吧。   转眼间,穿梭车停在「婚房」之前。   这里是一个独栋的别墅,外带一个小花园。   贺云琛进门的时候,想了很久,景暄会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自己。   他倒不觉得景暄会让自己再做一次手术,虫子又来了,哪怕是在中央星,贺云琛也见到很多目露慌乱的人。   可真的见到景暄的时候,贺云琛还有点惊讶。   景暄穿着家居服,在客厅等他。好像两个人之间从来不曾出事,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属于恩爱AO的夜晚。   见了贺云琛之后,景暄第一时间走过来,蹲下,要给贺云琛脱鞋。   贺云琛收回脚。   景暄抬头,看着他。   不得不说,他的确有一张很好看的面孔。这会儿显得无措又委屈,小声说:“云琛,我之前做错了……”   贺云琛说:“为什么不签协议?”   景暄咬咬牙,站起来,“我做错了事,你要怎么罚我,我都受着。但云琛,你不能不要我。”   贺云琛:“……”   原本的命运——   被送回中央星后,景暄追夫火葬场。   现在——   贺云琛:后三个字送给你,前两个就免了。   感谢在2021-04-0723:17:04-2021-04-0723:5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罗5瓶;   寻星1瓶; 第55章 星际ABO(8)   贺云琛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景暄。   景暄显然被他的目光伤害到,可又理亏,只能站在原地,还是很不知所措地看他。   贺云琛……倒是没怀疑眼前这个景暄是不是假冒的。他和景暄之间的标记还在,虽然里面沾了其他Alpha的味道,让贺云琛有点犯恶心,但这也是最牢靠的身份证明。   他想了想,问:“蒋风林呢?”   景暄面色变化。他似乎想要掩饰,可脸上还是透出些愤怒、厌恶。只是这回,厌恶的对象不再是贺云琛。   贺云琛明白了。   真奇妙啊。   两三个月前还爱得死去活来、可以婚内出轨的人,到现在,竟然闹翻了?   景暄深呼吸一下,说:“你提他做什么!”   他这一句话,带了一点之前和贺云琛对峙时的气势汹汹。但是,里面又有谁都听得出来的着心虚。   贺云琛觉得,自己是没办法从景暄这里问出什么了。他往前走去,在沙发上坐下,“尤尔……”   作为一个上将,他家里也有可以让尤尔的拟态被投影出的设备。   尤尔出现在他面前,还是盘腿悬浮在空中,只是这次没有倒着。   不用贺云琛再说一遍,尤尔已经开始说:“蒋风林的生活痕迹在上将离开后就消失了。咦,一个半月前,景先生去了一趟医院信息素科?”   贺云琛没在意后半句,“消失?”   尤尔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蒋风林的最后一次消费记录,是上将离开的第二天,当时景先生和他一起。”   贺云琛瞥一眼景暄。景暄面色苍白,沉默地走到他身边。   贺云琛这会儿还穿着军装,看起来英俊又冷峻。景暄之前一直觉得贺云琛性格太无趣,可这会儿被他看着,景暄竟然有种战栗感。   他从双脚开始发麻,这种麻一直窜上他头顶。可他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贺云琛已经说:“看来不用我多问了,会有人来问你的。”   景暄瞳仁一颤,不可思议道:“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你的Omega!”   贺云琛微笑一下。景暄更颤了,他口舌发干,因贺云琛这一个表情而感到恐惧。   “正在和我离婚的、很可能对一个身份不明人士泄露了军机的Omega。”他纠正,“尤尔?”   尤尔不坐了。他站在贺云琛面前,敬了个军礼:“报告上将,已经通知军部了。”   贺云琛点了下头,再看景暄,礼貌地说:“你还是去换个衣服?”   景暄:“不……”   贺云琛没再看他。他往沙发上靠了一点,打开自己的终端,开始思考蒋风林可能的目的。   景暄看他这样,在沉重的压力之下,有些崩溃,质问:“蒋风林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你难道没查过他吗?贺云琛,你不能这么污蔑我!”   贺云琛没理他。   景暄又开始哀求。他的信息素在屋内释放,是很受Alpha欢迎的一种甜香。   味道介于花香与果香之间,清而不腻。他想要靠近贺云琛,甚至于,他能看出来,贺云琛也被自己影响到。   贺云琛的坐姿变了。他的身体挺直一些,面颊紧绷,像是想要用意志对抗本能。   景暄心中一喜,柔和地叫他:“云琛……”   他在贺云琛身边坐下,缓缓靠近。   A和O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通过睡一觉解决呢?   景暄觉得,自己已经快成功了。   可就在他要吻到贺云琛的时候,贺云琛侧开头去,说:“你知道你现在一身蒋风林的味道吗?”   景暄面色微变。他隐隐咬着牙,但还是微笑,说:“我去咨询过了。现在的技术,没办法完整清除我身上……多余的东西。”   所以,景暄权衡之下,还是选择用现在的样子面对贺云琛。   至少当下,他还能对贺云琛施加影响。可如果他把贺云琛的标记一块儿洗了,寄希望于自己动动嘴巴就和贺云琛和好,那他就是真没脑子了。   贺云琛   明白了:哦,这就是他去信息素科的原因。   他看着景暄。景暄舔了舔唇,小声说:“老公,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面色忽然僵硬一下,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贺云琛。   这样的目光也没持续多久。几秒钟时间,景暄的身体就软了下来。   不过他没来得及倒在贺云琛身上,而是直接被贺云琛抓到一边。   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一个小型医疗机器人举着针管。不用说,这是尤尔控制的。   针管里是致人昏迷的药物,不过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   烦人的苍蝇暂时没了,尤尔同情地看着贺云琛,提议:“上将,你需不需要先去,咳,处理一下?”   贺云琛瞥他一眼,尤尔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贺云琛眼角抽了抽,尤尔开始看天、看地——这样子就是装出来的,对人工智能来说,所有镜头都是他的眼睛。   他的拟态把视线从贺云琛身上挪开。可事实上,整个屋子依然在尤尔的「视线」里。   贺云琛说:“看着他……”   尤尔再敬礼,这次倒是严肃多了。   贺云琛短暂地离开片刻。他再回来,军部的人也正好上门。   景暄被移交。景家有人来问,得到一个「景暄的情夫很可能是对联邦图谋不轨的星盗」的答案。再私下查了查,景家沉默了。   景暄在审讯室里醒来。他出身还在,又是Omega,军部没人虐待他。可这样的环境本身,就够景暄喝一壶的。   不用专门审问,景暄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情况说出来:贺云琛离开中央星后,他只当甩掉一个包袱,还隐隐埋怨贺云琛不够「知情识趣」,竟然不主动提出离婚——   那个时候,景暄把后续舆论上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贺云琛会被泼上一大盆脏水,“他是联邦的英雄,但他对自己的Omega并不好”云云。   不过景暄不着急。空出来的时间,正好够他准备更多「证据」。   他高高兴兴,把这个「好消息」和情人分享。出乎景暄意料的是,在知道他和贺云琛摊牌、想要与蒋风林结婚之后,蒋风林并不高兴。   他在屋子里踱步,问:“你就那么直接和贺云琛说了?”   景暄说:“对啊!”   蒋风林:“你……为什么不把我的信息素遮掉?”   景暄有点不高兴了。他在为自己和蒋风林的未来考虑,结果呢,蒋风林竟然是个孬种?   他面色一沉。以往这个时候,蒋风林总要来哄他。不是贺云琛那种磨磨唧唧的哄法,而是更加激烈、刺激。可是,蒋风林却说:“贺云琛是什么反应?”   景暄笑了,“他能有什么反应?”   蒋风林问:“我说真的!他是什么反应?”   景暄奇怪地看他一样,还是回答:“他申请调走,现在已经出发了。不过没关系,我们……”   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看到蒋风林面上的冷笑。   那种冷笑,混合着嘲讽、轻蔑。   景暄喉结颤动一下。他开始愤怒,但他没来得及说什么,蒋风林就离开了。   景暄惊了。他觉得,蒋风林是有病吧?如果不是确定蒋风林是A,他几乎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对贺云琛爱得深沉。不过,即便是A……   景暄的心情七拐八拐。他等了两天,蒋风林还是没出现。   景暄的怒火愈熊,他怀着被愚弄的愤怒,让人去「招待」蒋风林。   可这一次,自己手下的人回来,告诉他,蒋风林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   景暄不是傻子。他察觉到了不对,开始仔细回想蒋风林那天的表现。   好像是在他说贺云琛离开之后,蒋风林就彻底不掩饰了。   这么说,他真的是冲着贺云琛来的?可当初,两个人见面,明明是一场「英雄救美」啊!   景暄再去查。这下子,他的脸色真的变得没法看。   当初劫持他的几个歹徒,竟然早早都死了。   不是被法律判了死刑。这个时代,死刑已经在被废除的边缘。   依那几个歹徒犯下的案件,等待他们的是去边缘星上做劳力。   可是,还没来得及被转交,他们就一个个病死、和其他犯人斗殴死、吃饭被骨头呛死。   景暄眼睛都红了,这是气的。   往后,他还发现,蒋风林的身份也有问题。   他以为自己遇到的是一场美好爱情,可这从头到尾都是阴谋!   景暄带着被「背叛」的怒火。他心里的朱砂痣成了蚊子血,而后,再想到贺云琛。   日思夜想,原本已经降格到米饭粒的贺云琛又成了白月光。   蒋风林接近他时不怀好意,其他所有Alpha接近他时大多也是冲着他的样貌,他的生育能力,他身后的景家。   只有贺云琛,两人结婚七年了,最开始的时候,景暄真心想要和贺云琛二人世界,所以贺云琛哪怕在结合热的时候都把持得很好。   到后面,他不喜欢贺云琛了,更不想要一个贺云琛的孩子,贺云琛也始终尊重他。   他的家世,贺云琛是最不用贪图这些的人。当初景暄嫁给贺云琛,受到多少人艳羡?   之后那么多年,贺云琛也没想过动用一下景家的关系,让他过得更好。   景暄开始后悔。他明明已经拥有「美好的爱情」了,为什么之前会不满足呢?   他想要挽回贺云琛。   这是一个俗套的「发现朱砂痣原来是烂掉的蚊子血于是幡然悔悟」的剧本啦。   感谢在2021-04-0723:58:22-2021-04-0812:1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神木天使5瓶;   星星告诉你别哭4瓶; 第56章 星际ABO(9)   可惜的是,景暄的挽回,显然很不成功。   他在军部待了48个小时。这48小时内,军部开始更加深入地调查蒋风林的情况。   这不是为了贺云琛,而是为了中央星,为了他们自己。   如果蒋风林只是简单地和景暄闹翻离开,就算他真的是星盗,只要没做出什么切实危害中央星系的事情,军部有些人还挺乐意给景家一个面子。   问题是,在他们想凑合着往下看看情况时,调查卡住了。   追其缘由,是蒋风林「消失」得实在太干净。这可是中央星啊,监控无处不在。   在拥有最高权限的一群人面前,一个人不可能留下任何秘密。可是,蒋风林就那么凭空没了。   有人嘀咕:“总不会直接飞外太空去了吧。”   ——还得是自己飞,不用任何飞船那种。   “不可能……”这话瞬间被反驳,“那他升空的画面会被拍到。”   “哦!”理解了,头皮也麻了。   贺云琛与景暄的「婚房」被掘地三尺,景暄的所有私人物品都被拿出来检测。   另外,还有他之前和蒋风林约会的场所,甚至是那颗旅游星。   景暄被反复询问,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自己和蒋风林相处时的细节:蒋风林有没有说起什么自己喜欢的食物?他喜欢什么样的天气?   别看这些问题简单零碎,但蒋风林的真实身份很可能隐藏在里面。   被问到最后,景暄脑子都懵了。军部的人同时确定,不管蒋风林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都确实找到一个很好的目标。   原来景暄「挽回」贺云琛的举动,不是因为他意识到蒋风林的危险性,想要求贺云琛保住高度疑似泄密的自己。他就是之前出轨,现在又想「回归家庭」。   眼见这边是没什么结果了,军部的人开始失望。也就在这会儿,去旅游星探查的那批人找到了新线索。   他们在蒋风林与景暄滚到一起的房间角落,发现了一种粉末。   属性未知,作用未知,连这到底是不是蒋风林留下来的都不确定。   唯一能让调查人员笃定的是,这种粉末,一定不是旅游星上的产物。   这个调查员是旅游星上的居民,并且对粉末过敏。他的过敏反应刚出来时,其他人如临大敌,以为这是某种毒药。   后面弄明白了,哭笑不得间,也开始若有所思:就这人过敏的样子,要是他之前曾经接触过这玩意儿,能没反应吗?   东西被送回来化验。作为当事人,贺云琛看完全场。   他已经列出一些景暄「可能」从自己这边了解到的东西,正思索间,尤尔说:“等一下,请再给我看看现场勘查的视频。”   他是贺云琛的AI,拥有贺云琛的所有权限。   视频播放,尤尔很快看完了,并且,表情开始凝重,“难道……不是星盗?”   一群人「唰唰」看来。   尤尔简单地说:“麻烦大家给我一个权限。最低级的就行,允许我在你们的终端上投影。”   不少人不想答应,但也有人点头。   于是,他们听到了人群的惊恐叫喊、巨甲虫踏在大地上的动静。   贺云琛看出来了,尤尔正在播放的是之前虫巢降临时人们遇难时刻的视频。   他想做什么?   这里有什么线索吗?   有人对尤尔的行为不满,也有人和贺云琛一样,正襟危坐,想要找到什么。   然后,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视频结束了,疑问的目光再也遮不住。尤尔没多说什么,而是在这些人的终端上又上传了新的内容。   画面有些摇晃,有经验的一看就知道,这是救援机甲配置的摄像头。   新内容显然被特地挑选过,与之前的视频完全对应。前后对照,终于有人发现不同。   “粉末!”   这些虫族经过的地方,在虫巢被打退之后,全部留下了一点细微的、不仔细看根本不会留意的粉末。   这些粉末落在地上,分散时还不明显。但一旦聚集起来,人们就能看到,粉末反射着粼粼的光。   和旅游星那边发回来的情况一样。   “这……确定是同一种东西吗?”   有人问……   尤尔遗憾地说:“抱歉,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还是等化验结果出来吧。”   这段等待时间,就是所有人思维碰撞的时间。被袭击的星球好说,那些不引人瞩目的粉末一定和虫族有关,难道是什么新虫出现了?蒋风林和新虫有什么联系?   卧槽,这个姓蒋的确实是人吧?   不过,话说回来,也只有尤尔可能发现这种程度的线索。   作为AI,他可以将自己的运算速度堆到最大,对比出前后两段视频中的不同。   48小时过去,景暄终于从军部出来。   他被家人接走,路上,得知了自己和贺云琛的婚姻关系已经结束的消息。   景暄麻木地坐在穿梭车上。他怪家里人不早点赶来,怪蒋风林「勾引」自己,怪自己过去没有听进朋友的话。   至于贺云琛,现在,他是完美的白月光,能有什么错?景暄对他只有心疼。   他眼睛开始转,考虑要怎么再和贺云琛见一面。   很快,这个愿望达成了一半。   景家的车走出去没多远,研究院把检测结果送来了。从旅游星带回来的粉末是一种真正未知的东西,如果一定要用人类已知的概念去诠释,那很像是——   蝴蝶的鳞粉。   这几个字出来,军部会议室里,有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蝴蝶,已经是一种传说生物了。   根据历史记载,当年虫族初次出现的时候,很多人犯了虫子恐惧症,恐惧对象是银河系里的普通昆虫。   虽然有关部门不断科普,虽然样貌相似,但两边确实是毫无关系的物种。可是,昆虫还是近乎在人类领地灭绝。   之后「火种计划」启动,人类开始大逃亡。基因数据库里倒是存在成百上千种蝴蝶的DNA资料,可考虑到民众的心情,哪怕是千年之后,人们试图在新星系复原出一个「地球」时,都没考虑这个这一系物种。   而现在,「和蝴蝶鳞粉相似的粉末」,伴随着虫巢降临出现了……   「咕嘟」一声,唾沫从喉管滚下去。   景家的车还没开出多远,景暄就又被拉回来了。   他和蒋风林一起度过了一次结合热。如果蒋风林真的是披着人皮的虫子——卧槽?!   应该不会吧?人和虫子,毕竟不一样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虫巢降临之后,被送到各个星球的上亿民众之中,有没有隐藏着第二个「蒋风林」?   景暄看着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穿着防护服的审讯者,懵了。   这一次,他被问的内容要私密很多,很多问题甚至触犯到《Omega人权保护法》。   景暄想要试探,但他试探的结果,就是情况真的非常、非常严重。景暄识趣地选择保命,拼命随着审讯者的问话回忆。   结合热期间,Omega迷迷糊糊是常事。很多东西,景暄当时以为自己在做梦。就是这会儿说起,他都没太在意。   “当时月光很好……”出于对地球的怀念,很多星球都有人造月亮,“从外面照进来,聚拢在蒋风林的背后。我以为他要飞走了,想抓住他,结果稍微一碰,月光又碎了。”   画面被同步传递。会议室里,落在贺云琛身上的目光多了点同情。   自家O出轨不说,出轨细节还要被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播放……算了,解除标记手术先安排上。   「光聚拢在背后」、「以为要飞走」。   审讯者对视一眼。他们身前不远处,景暄正在努力思考。   问自己这些内容有意义吗?是不是蒋风林当时暴露出了什么细节,只是自己不知道?   不过,蒋风林身上确实没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标志啊。   他想不明白,还是尽量露出一个笑容,问:“两位先生,能说的我都说了,是不是……”   审讯者说:“你得做一个体检。”   景暄:“我每个月都会固定体检。”   审讯者又对视一眼。他们相信景暄说的是真,但他这句话,只说明一件事。   如果那上亿人里真的存在「蒋风林二号」。那么,用常规手段,是检测不出来的。   贺云琛要离开中央星了。   他和景暄之间的所有关系都不复存在。这原本是一个值得高兴的结局。   可是,想到景暄、想到蒋风林、想到那上亿迁居的民众……贺云琛没法高兴。   相反,他心情沉重。边境又有星系受到虫族袭击,情况比普洛斯星眼中数倍,贺云琛这次是正经地奔赴战场。   可他临走前,议会还在吵,等到这一仗打完,要怎么安置新的灾民。   “上将……”尤尔又出现了,绿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对贺云琛的担心,“沈先生问,他能不能来拜访你。”   贺云琛一怔。军舰45分钟后就要出发,现在来拜访吗?   尤尔问:“要我帮你回绝他们吗?或者,视频见面也可以吧?”   贺云琛说:“问问沈先生现在在哪。”   尤尔人还坐在他面前,等了三秒钟,报出回复:“柏林大街。”   离他家不远。   贺云琛吐出一口气,“请他们来吧。”   不太俗套的是,出轨对象确实有点不寻常……   感谢在2021-04-0812:10:14-2021-04-0823:0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薇尔莉特20瓶;   安月、寻星1瓶; 第57章 星际ABO(10)   沈轶也知道贺云琛时间紧。他联系尤尔的时间都是兰渡算过的,恰好够他说完话,并让贺云琛给他解决问题。   两边见面,第一眼,贺云琛就知道,沈轶一定会带给自己了不得的消息。   “药对精神力恢复有用……”果然,第一个「了不得」来了,“不过,现在不适合拿出来。”   贺云琛心跳加快了一点。他看着沈轶,心想,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会拿出一种效果被削弱过的药,”沈轶又说,“请你引荐我进科学院。”   贺云琛没说话。   他在认真思考。   沈轶可信吗?人家救了他的命。也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救了纳什等人的命。   自己在顾虑什么?沈轶怀有更深的目的。可是,会是什么呢?   对议会、世家、军部不利?贺云琛发现,自己其实不太在乎。   那如果是对民众不利呢?要真是这样,沈轶救他一个人就够了,没必要做更多。   贺云琛冷不丁问:“你是虫子吗?”   沈轶笑了,“不是……”   贺云琛看他。沈轶知道,贺云琛还在怀疑自己。如果他有更多时间思考,那他可能会怀揣着更多谨慎,给出一个不同答案。   但距离军舰离开中央星只剩下30分钟,扣去路上的时间、后续和科学院沟通的时间,他必须依靠直觉做出决定。   而贺云琛的直觉是:“好,你把新药的基本情况和我说一下。”   沈轶还是微笑,“准确地说,这种药只保留了一个作用。”   迅速修复。只不过,不再是对人体毫无副作用的迅速修复,而是透支生命力。   这种透支是有限的,会在人踏入死亡之前停下。可贺云琛的第一反应还是,士兵的伤亡会不会因此增加?   “不会……”沈轶说,“其实现在的战场医疗已经很发达,很多士兵只是没有撑到找到医疗队的时候。   可是,如果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爆发,这反倒可以提高被医治的概率。”   贺云琛深呼吸。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兰渡先开口了。他不是和贺云琛讲话,而是问:“尤尔,对吗?”   贺云琛一怔:对啊,这种事的确可以让尤尔来计算。   而尤尔花了半分钟时间,从历代伤亡统计库里,得出一个答案。   “这会造成重伤士兵死亡率的增加。但是,如果原本的伤在重伤以下——是的,这部分人的死亡率会大大降低。”   贺云琛有些头晕目眩,但他还是为沈轶拨通了科学院院长的通讯。   又过了五分钟,贺云琛怀揣很多顾虑走了。他上飞船的时候,还在和尤尔说,要尤尔不要放下中央星这边的情况。如果发现异常,及时汇报。   尤尔答应了,兰渡也把他的话转给沈轶。   沈轶心情愉快,说:“他怀疑才是应该的。”这是一个充满了危机的世界,贺云琛不是对「老祖宗」天然怀揣敬畏的殷凌轻,也不是生活中并无死亡威胁的陆景。作为将军,一定程度上的怀疑是美德。   至于「更深的目的」——这就确实有点冤枉了。沈轶只不过是觉得古人所言有道理,闭门造车还是不利于修行。   他已经自学完这个从小学到大学的知识内容,接下来,还是进入科学院,去听更多「专家意见」吧。   他留在贺云琛的房子里。科学院的人还有一会儿才能来,尤尔也被兰渡屏蔽。   在那个人工智能看来,沈轶和兰渡的确在讲话,不过说的是一些学术上的内容。尤尔记录下来,一一查验,没发现问题。   可事实上,沈轶在和兰渡说:“进度加快了?”   兰渡回答:“对。按照原本的轨迹,议会会在几个星球都爆发动乱之后才发现塞浦路斯虫的存在。可现在,他们已经提前知道、有了防备。”   一顿,“先生,你很有可能会进入研究如何在人群中区分塞浦路斯寄生体的小组。”   沈轶说:“这算是核心项目吧?”   兰渡淡淡道:“先生是天才。”   沈轶没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天才两个字,他听了太多。不过兰渡的话,倒是让他考虑起另一件事。   “他们最终会找出来答案吗?”   “会……”   沈轶微微笑了下,“那么,我是不是应该让他们找不出来?”   兰渡看他,回答:“这么做,可能会导致本世界崩溃。”   沈轶遗憾:对啊,虽然自己要做的是改变贺云琛原本的命运,但这么一来,贺云琛本人都可能不复存在,这又谈何「改变」?   “不过……”沈轶还是多了点好奇心,“他和景暄真的「原本会」复合吗?”   考虑一路走来所见的、贺云琛的态度,沈轶对此持有的观念和兰渡计算的结果不太相同。   “景暄是塞浦路斯寄生体……”兰渡提醒他,“他会吃很多苦。”   沈轶:“贺云琛会心软?”   兰渡:“对……”   沈轶轻轻笑了声。兰渡见状,干脆更加详细地给他解释:“如果先生没有出现在普洛斯星,那现在,贺云琛还在昏迷不醒。”   沈轶不说话了。他静静地看着兰渡,兰渡继续讲话,说:“景暄作为他的合法伴侣,可以知道所有关于贺云琛身体恢复情况的消息。一旦贺云琛醒来,他就会采取行动。   “即便是现在,贺云琛神智清醒,景暄依然选择勾引贺云琛,希望和他发生一次关系。   这不是因为景暄疯了,相反,他找到了一个最有效的方式。   “不要忘了,这个世界的人类和陆景、殷凌轻……他们都不一样。”   沈轶:“你说「结合热」?”   “对……”兰渡说,“第三联邦的法律明文规定,如果一对AO在易感期的影响下强制和另一个人发生关系,不用负法律责任。   甚至,如果是Omega的易感期影响了Alpha,那无论Omega状况如何,Alpha都才是这段关系里的「受害者」。”   结合热可以冲散理智。这不是犯罪者的狡辩,而是客观事实。   像贺云琛那样,能在自己标记过的Omega的信息素里短暂坚持,已经是他在军队受过相关训练的结果。   沈轶舔了舔嘴唇,“很奇妙……”   此前,从普洛斯回中央星的那段时间,沈轶看了不少关于新人类进化的研究论文。他从中得出一个结论:精神海,是新人类的一部分。   这也是神识与精神海最大的不同。神识发源于修士,却可以脱离修士。   得道大能分出一缕元神放在自家子孙上做庇佑是常事。但是,精神海没办法被分离。   而回春丹的作用,在于「修复人身上所有的伤口」。   这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法则力量,因为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同样强大,所以被完整接纳。   这就有点扯远了。不过,从中也能看出,新人类身上真的有很大不同。   兰渡接着之前的话题说了下去:“一旦景暄再和贺云琛结合,他百分百会怀孕。”   沈轶用一种很意外的表情看兰渡。   怀孕概率也在系统计算范围吗?   不用他说出问题,兰渡回答:“即便不能自然受孕,也能通过人工辅助手段。”   沈轶了然,“这样的话,我知道了。”   一旦两人之间有了孩子,哪怕贺云琛再厌恶景暄,以他的责任心,他都会和景暄维持婚姻关系,直到孩子诞生。   根据新人类生理上的特殊性,十个月里,贺云琛甚至需要亲身上阵,和景暄一起维护孩子状态稳定。   这种事会加深两人之间的感情吗?沈轶看一眼兰渡,得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但他知道,贺云琛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孩子的羁绊,三百余天的陪伴,景暄在塞浦路斯虫寄生后期垂死的状态……   贺云琛被这些打动,回到他身边,变成一件有可能的事情。   外间传来了穿梭车的动静,科学院的人来了。   沈轶站起身,想到什么,问:“如果你是Omega,我也会像是Alpha一样,受到那么强烈的「吸引」吗?”   兰渡回答:“先生,你并没有腺体。总部出品的身体,也只是对这个世界人类状态的模拟。”   沈轶说:“那么——”   兰渡:“不过,如果先生需要的话,可以用积分兑换一个道具,能够为你提供类似的模拟。”   沈轶:“为什么要兑换?”   兰渡:“先生?”   沈轶:“Alpha性别的你,会对Omega性别的你的信息素有反应吗?”   兰渡:“……”   他卡住了。   计算卡壳,兰渡的眼睛又成了一种无机质的颜色。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比之前哪一次都要长。   半晌,他才回答:“先生,你是第一个提出这种问题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有完全一样的信息素。   但不论「我」是Alpha还是Omega,都会是按照先生所有喜好塑造出来的身体,信息素是相同的。所以,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答案。”   “没关系……”沈轶一边说,一边往别墅外走,“我们回去试一试,就知道了。”又、又点了炸鸡(:」∠)   ps塞浦路斯虫这个名字来源是塞浦路斯闪蝶,一种很漂亮的蝴蝶,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搜搜图片——   感谢在2021-04-0823:03:45-2021-04-0823: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20瓶;   寻星、笑子不闻1瓶; 第58章 星际ABO(11)   科学院的人来是来了,但他们的态度与上个世界靳氏科技研发部门并不一样。这些来人,态度更多的是试探、审视以及……   贪婪……   谁说只有虫子才贪的?不用兰渡多说,沈轶第一眼就知道,这些人恐怕已经给自己拿出的配方决定好了「归属」。   只要自己流露出一点软弱,等待他的,就是「因故去世」的命运。   这个国家的上层已经烂透了。只是因为虫族存在,给了他们一个共同应对的外敌,所以——   沈轶心中忽而一动。   他面上没显露出什么。两边见面,相互客客气气地介绍过,那边就邀请沈轶上穿梭车。   沈轶上车了。对面还是好奇,问起他和贺云琛的关系。   沈轶笑了下,说:“我是和贺上将一起从普洛斯来的。当时上将受伤了,我给上将用了自己研发出来的新药。   情况稳定下来后,上将说,希望新药可以泽被更多士兵,乃至普通民众。”   言下之意:贺云琛会一直关注他。   和平时期,贺云琛是军部的边缘人。虫巢降临,贺云琛又成了民众心中呼声极高的「联邦战神」。   车上的人表情不变,笑道:“应该的。如果这种药的稳定性可以得到证明,副作用削弱,就更好了。”   沈轶:“我已经有一些思路,不过可能还要请大家帮忙看看。”   也就是说,没必要现在就针对他,他还能有更大价值。   车上的人还是微笑,“当然。我们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沈轶就这么在科学院落脚。   前线战报不断传来,贺云琛带领的军团势如破竹,可虫巢越来越多,情况一时胶着。   议会此前担心过的内部暴动倒是迟迟没有出现。这并不能让人安心,而是带给议会成员们更多恐慌:新出现的虫子繁衍一次要多久?   它们到底是模拟了活人的外表,还是从内部生长、取代?   这些问题一天天得不到答案,议会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几个迁居星已经被封锁了,更多前往其他星系的人也被召回。   连带他们接触过的人,以及后面这批又接触过的人。辐射圈层一天天扩大,有人提出来,是否应该召回贺云琛?他和景暄的关系不必多说了吧?   放这么一个人在前线,能安心吗?   争吵更激烈了,不过无论是贺云琛还是沈轶,都没被打扰到。   前者远在几个星系之外,早已跳脱了议会把控范围。后者逐渐让其他人意识到,这个人活着,确实更有用。   不过也不是这样就完事儿了。   这天晚上,Omega的结合热退去之后,兰渡趴在床上。   沈轶在他身边,披着一件浴袍,面前就是科学院内部分享的研发资料。   这个东西兰渡也能直接给他搞来,但走了明路之后,他有什么问题,都能直接从相关人员那里直接得到答案,方便不少。   他右手点着电子屏,左手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兰渡的头发。   空气里的幽幽香气还没散去。正如兰渡所说,这种味道对沈轶没什么超出界限的吸引力,但他本身的确喜欢此类清雅香气。   揉够了头发之后,他的手指又往下,顺着兰渡的面颊摩挲。接着,指尖被含住,轻轻吸吮。   沈轶眼神微暗,侧头看他。   兰渡同样抬头。他嘴唇比白日看起来红润许多,眼梢也带着一点湿红色。   他先问沈轶:“先生,要不要——”话音忽而停下。   沈轶没说话,兰渡又说:“有人给我发了一条通讯。”   随着他的话,另一个电子屏出现。兰渡翻身坐起,他身上带着许多痕迹,不过兰渡毫不在意。   电子屏上正显示着另一位研究员给他发的内容。很礼貌客气,问兰渡,能不能抽空给自己指教一些项目里的问题。   沈轶笑了声:“坐不住了啊。”   兰渡问:“我要答应吗?”   沈轶   的指尖还带一点濡湿触感,这让他有了微微怀念。   他短暂地想过,说:“不用……”   如果兰渡去了,结果自然是对方明里暗里表示,可以给兰渡提供更好的条件,让他单独带领一个团队等。   同样的话,靳容也和兰渡说过,那会儿是当着沈轶的面建议,也真的是出于善意。   现在就不一样了,科学院的人走了另一条路线,挑拨沈轶和兰渡的关系。   沈轶:“他们也太无聊了,就没什么正经事做吗?”   兰渡说:“也有做「正经事」的人。”   沈轶:“也对……”   兰渡回复了对面的研究员,说自己才疏学浅,对方不如直接去问沈先生。   沈轶看他措辞。通讯发送出去,对方很快又给他回复。还没放弃,说只是几个简单的小问题,不好意思麻烦沈轶云云。   沈轶笑了声,兰渡看他。   沈轶说:“来……”   两人相处已久,兰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没再回复,而是问:“还是要Omega吗?”   沈轶想了想,“可以两种合在一起吗?”   兰渡:“合在一起?”   沈轶笑了下,“你说得对,Omega的「使用感受」的确不错。不过,Alpha也很特别。”   他说完,不出意外地发现,兰渡又卡壳了。   沈轶的神色敛去一些。兰渡的某些表现,不断地提醒他,这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机关」。   但是,沈轶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于「机关偶人」的耐性,的确比对活人更佳。   这也是某种计算出的应对方式吗?他注视着兰渡,见兰渡身上发生变化。   原本柔软细腻、白皙紧致的皮肤还在,身上的肌肉线条却多了很多。   不会太过分,只是给他增加了一点力量感,总体来说还是流畅又漂亮。   暗香浮动。兰渡来吻他了,他的嘴唇触碰上来,贴的近了,沈轶嗅到了更加馥郁的香气。   他扣住兰渡后颈,手心里就是腺体。作为Omega的时候,被触碰这个地方,兰渡会瞬间变得更加柔软。而作为Alpha时,他整个人都要紧绷起来。   可即便紧绷了,还是乖乖亲着沈轶。如果他真的是这个世界里的新人类,这种做法。   无疑是展示驯服的最佳方式,可以最大程度上满足对Alpha的征服欲。   原本凶恶的豹子,成了自己掌心下乖巧的猫。有野性,却要忍耐着,收起所有爪子。   沈轶还是有点遗憾:“你的信息素果然对你没用。”   空气里还停留着此前的Omega信息素。可现在,Alpha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兰渡停顿一下,说:“先生希望有用吗?”   沈轶说:“无所谓……”他已经见过兰渡在两种性别下的易感期了。   两种情况下,兰渡都会哭。哭到后面,就和现在一样,眼睛水润很多,眼梢红红的,让沈轶想到花萼。   兰渡轻轻「嗯」了声,又来亲他。   沈轶的手抚摸着兰渡背脊,“放松……”   到白天,一切继续。   新的世界、新的「同事」,沈轶还是无意隐瞒自己与兰渡的「关系」。   他们来的第二天,就开始有人察觉,这两个Beta是一对。   选择从兰渡那边挑拨分化,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无论人品如何,能在中央星科学院拥有专门实验室的人在才学上都没得说。   他们能看出来,虽然两个人中,沈轶是主导的那个。但是,论知识面广阔、对项目的熟悉程度,还是兰渡更佳。   废话,作为系统,兰渡的运算能力站在本世界顶点,当然问他什么他都知道。   这样一个人,会被「爱情」困住多久?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甘心成为伴侣的助理。   但现在,他们身边有了更多人。更多对比、更多差距。   接下来几天,那个给兰渡发通讯的研究员真的来请教沈轶。不只是他,还有更多人。   他们簇拥着沈轶,其中主要是Omega,Alpha和B   eta也有,都是容貌清俊、与兰渡相仿的类型。   他们在隐隐孤立兰渡,可并不知道,兰渡不会在意这种事,反倒是沈轶更加觉得麻烦。   他来这儿,是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把所有知识完整消化,而不是看一群人勾心斗角。   还是太闲了。   沈轶的面色冷下一点。有人察觉到,正斟酌接下来怎么应对,忽听沈轶说:“六组进度怎么样?”   六组即为研究塞浦路斯寄生体的小组,景暄现在就在那儿。   一群人面面相觑。他们各组之间是同事,不过项目完全独立,还真没法回答沈轶这个问题。   终于有一个人说:“上次见的时候,还说没进展。”   “嘶。我之前看新闻,海云星那边已经有点稳不住了。”海云星是一颗有大量受灾者迁居的三级居住星。   “这里是中央星……”   沈轶听他们说了几句,当天,就上报,说自己希望调去六组。   按照兰渡的计算,就算他不上报,早晚也会成为其中成员。不过,那已经是海云星暴动之后,被重组过的六组。   沈轶原本觉得这样也不错。虽然塞浦路斯寄生体对沈轶来说更加新奇,但用本世界物质复刻回春丹,对沈轶来说也是头一遭。   但现在,这里的环境开始让他失去耐心了。   这种跨组申请,一般来说是不会被批准的。但是恰好,六组那边又急需一个替罪羊。   沈轶很快拿到批复。   他第一次亲自见到景暄。隔离室里的青年看起来并无异常,各项检查也表明他是一个普通人。   本世界科技在景暄身上败退,沈轶却察觉到了其他东西。   =口=感觉大家比我脑洞大啊,两个兰兰什么的……   之前那句「幽谷中的寒兰在风雨里颤抖」也是……一个类似于「啊这里拉灯了」的说明,不过看完评论区之后奇怪地get到了新意思。   感谢在2021-04-0823:54:55-2021-04-0912:4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罗5瓶;   寻星1瓶; 第59章 星际ABO(12)   景暄的状态还不错。   到现在为止,他的危险性还在一个薛定谔状态。议会选择紧盯他,并不是因为发现什么切实证据,而是出于各方面叠加起来的怀疑。   无论虫族是智慧还是愚笨,它们总是一种目标明确的生物。   现在,一种可以以人类形态出现的新虫子被发现,可从普洛斯等各个遇袭星球上的监控反馈来看,议会什么都没找到。   虫族在遮掩什么,而人类必须找到它们遮掩的东西!   景暄是唯一的突破口。如果六组还是没有进度,议会会毫不犹豫地对景暄下手。人活着,在很多「检查」上都不方便啊。   景家是议会成员,可一个家族,敌不过更多家族的意志。   他们会妥协,一样会愤怒。整个科学院六组都知道,如果他们再不出成果,几个出身世家的研究员还好说,剩下的人,都会成为其他家族送给景家的「赔礼」。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沈轶主动送上门来。   落在新来的这对Beta身上的目光十分和善。负责带沈轶与兰渡熟悉进度的那位研究员说,“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在尽量不伤害景先生的状况下,取了他身上的样本。也有一些比较复杂的实验,总之——”   很多人甚至觉得,议会那帮人脑子有毛病,景暄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有。   沈轶问:“试过能量石吗?”   研究员一愣,“能量石?”   “对……”沈轶说,“请拿一块过来吧。”   研究员满腹狐疑地走了。沈轶的目光依然落在隔离室里的景暄身上,这个时候,Omega放下了手中的书,朝沈轶走来。   隔着一层玻璃,景暄问沈轶:“你有办法了?”   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递过来,沈轶有点懒得回应,不过兰渡也问他:“先生,你发现什么了吗?”   沈轶解释:“他身上有东西。”   只是太微弱了,以沈轶大乘老祖的神识,才勉强看出一点。   回想蒋风林出现在景暄身边的时长,只能说,「那种东西」的幼年期真的很长。   研究员拿着能量石来了。这一回,来的不只有一个人。   一道道目光落在沈轶身上,沈轶却没有接能量石,而是说:“把这块能量石在景先生身边引爆。”   所有人都僵了,拿着能量石的研究员怒视沈轶,“你想害死我们吗?!”   沈轶说:“所以,我建议你换一块。新人类的出现就是受到能量石影响,一定程度上的爆炸冲击不会给景先生带来无法挽回的伤害。”   不过也会受伤就是了,“相反,如果你们错过这个验证机会,等你们的,可能就是……”   他没有往下说。   研究员们沉默地对视,负责人说:“李嘉图,去吧。”   李嘉图,也就是拿着能量石的研究员,咬咬牙,到底听从了负责人的吩咐。   临走前,他用仇恨的目光看沈轶一眼。负责人暗道他的愚蠢,同时面颊上扯出一个笑容,说:“沈先生,还请你和景先生解释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沈轶没拒绝,“我要怎么和他沟通?”   负责人在隔离室的玻璃上按了几下。沈轶这才发现,原来这还是一整块屏幕。   他启动了什么开关,外间的声音也可以传递进去。   沈轶简单地说:“景先生……”   景暄看着他,说:“我知道你。你在普洛斯救了云琛。”   他对沈轶态度很好,旁边的负责人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沈轶简单地和景暄说了待会儿的「测试」。景暄听过,原本的微笑淡了下来,“对我做这种事,你经过议会批准了吗?”   负责人:“……”   沈轶面不改色:“你拒绝吗?”   其他研究员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负责人手指动了动,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任由这个新来的发疯,而是……   沈轶问:“请回答我。你拒绝接受检测,对吗?”   景暄的   面色不好看了,“你这是谋杀!”   “不……”沈轶礼貌地说,“请相信我身边的专家们,他们一定能在保全景先生生命的情况下,完成这次测试。”   景暄面颊抽搐一下,质问:“为什么?是贺云琛吗?他不想原谅我就算了,还要杀了我?!”   其他研究员:“……”豪门八卦啊?竖起耳朵。   沈轶:“我明白了。”   景暄脸色阴沉,果然,沈轶侧头,对负责人说:“加里先生,可以把景先生的情况上报给议会了。”   负责人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点头。但是,往下走,原本也只有两条路。   他听过院长的口风,从这个角度来讲,沈轶做的事,可以说是在为保全景暄的性命而努力。   而景暄的态度,也在一群研究员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一行人暂且离开了。他们身后,景暄摔了手上的书。   第二天上午,议会批令下来,言明事急从权。把这份批令转述给沈轶时,负责人的心情极为复杂。   他们虽然想过利用这个新来的拉仇恨,但也没想到,对方能做得这么好!   不管了,能保住自己就行。   一行人转移了场地。景暄去了一个空空如也的隔离室,他在隔离室最左边,而最右侧就是一个能量石炸弹。   景暄会被波及到,会伤重吐血,很可能五脏六腑都被震碎。   众人面前,景暄捶打着墙壁,要求把自己放出去。但这一次,隔离室里没有音响。他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但是,景暄还在崩溃的时候,沈轶说了句:“好了……”   什么好了?!   景暄咬着牙,看着外间一切。他怒火熊熊,好像有两团火苗在他眼里燃烧。而最让景暄愤怒的是,沈轶竟然那么旁若无人!   “轰!!”   炸弹爆炸了!   隔离室用上了强化玻璃,顽强地在爆炸威能下坚持下来。   刺目的白光中,所有人都看到,景暄身后,浮出了一道正在展开翅膀的虚影……   那道虚影甚至很漂亮。是耀眼夺目的宝石蓝色,边缘点缀着碎钻一样的白色痕迹。在光里出现,又随着爆炸光芒的消失而退去。   景暄身体一晃,倒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负责人面色骤变。原本给景家通风报信、给沈轶稳固仇恨的研究员,到这一刻,也变了脸色。   所有人都看走眼了!景暄真的有问题!   科学院里一片兵荒马乱,这样的兵荒马乱还延伸到了议会。   景暄彻底失去「景家旁支少爷」的待遇。就连他爸妈,也表了态,说科学院里的怪物不是他们的儿子。   不过,六组的工作远远没有结束。   能量石炸弹作为实验室里的手段还行,大范围用,就不现实了。   他们需要找到一种更加节约、伤害小的方式,来确认人群中的塞浦路斯寄生体。   议会长亲自点了沈轶作为六组新组长,之前的负责人则作为他的助理。   对此,沈轶表示:“我有助理了。”   议会长眼睛眯了眯,视线在视频里的两个年轻人身上打转,“行,你给加里安排新工作就好。”   沈轶点头。   卡特加里相当于被撤职。之前明明是他推着沈轶当挡箭牌,但身份没了,他看沈轶的眼神开始不对。   沈轶不在乎。从头到尾,他想要的都只是一个安静做研究的环境。至于其他的,完全可以一力降十会。   在他的带领下,六组的研究员们经历了短暂磨合期,然后惊喜地发现,新来的组长好像真的很有一手。至于卡特加里的想法,则被研究员们抛在脑后。   检测药剂出现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不过一周,就初具雏形。   这个速度,让议会长略有怀疑,觉得沈轶是不是飘了,开始沽名钓誉。   不过,在用景暄周围的人进行了新一波检测之后,议会长打消疑虑。   同时,也有更多世家注意到   沈轶。   他们联想到沈轶之前研制的药水,眼睛微微发亮。最重要的是,在和研究员们交流之后,世家们发现,沈轶好像真的把兴趣全部点在做研究本身上,对其他事情毫不在乎。   从前贺云琛的名望让世家感到威胁,所以他们在后面小小推了一把,让贺云琛做了削弱精神力的手术。   现在,沈轶却是一个很完美的棋子、螺丝钉。世家完全可以招揽他,以此得到更多利益。   不少家族开始行动。他们首选的方式,是施恩,也就是把沈轶从一定的麻烦里捞出来。   至于「沈轶根本没遇到麻烦」?那不能他们帮忙制造吗。   实验室里的重要材料泄露、回住处的路上遇到陷入狂暴状态的Alpha……   嗯,都没难倒沈轶。   前一项,按说“泄露”了的材料竟然又好端端地重新出现了。   后一项,那个Alpha刚刚靠近沈轶,就直接倒在地上。   操控这一切的人后续复盘,才搞明白沈轶当时做了什么。他一个玩儿药的,手上不少能让人瞬间昏迷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后续手段。   在一人一系统第三次遭遇类似的事情后,沈轶的眉毛皱了起来。   有完没完了?   沈总:找个地方安静搞研究   其他人:不,我们要搞事情!   沈总:搞研究搞研究!   其他人:搞事情搞事情!   沈总:(失去耐心)那我先把你们干掉再继续搞研究   感谢在2021-04-0912:47:13-2021-04-0923:2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青裳1个;   月跃鉞樾20瓶;   成10瓶;   很久之前有只猫5瓶;   寻星、笑子不闻1瓶; 第60章 星际ABO(13)   坐在炼器炉面前的时候,沈轶历来耐心很好。他可以为炼制一样法器,在洞府中坐上三百年。也可以为找寻一样特殊材料,走遍整个凌华大陆。   但是!   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上门「打扰」,等待对方的,一定是一场风暴。   现在,沈轶正处于一个临界点。   在从面前的歹徒身上搜出Omega模拟信息素后,沈轶站起来,问:“附近还有一个正在易感期的Alpha吧?”   片刻后,兰渡回答:“是的……”   沈轶冷笑。   兰渡看出他气质的变化,问:“先生?”   沈轶侧头看他。这一刻,四下分明是寂静的,却有一阵风吹起。   这股风,阻挡了即将「发现现场」的「路过人士」,也把沈轶面前的歹徒吹到一边。   兰渡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不过这无损于他俊美无俦的样貌。   沈轶抬起手,帮他把头发拢到耳后。整个过程里,兰渡都一动不动,与沈轶对视。   沈轶说:“他们是不是不会让我安静了?”   兰渡说:“目前对先生出手「招揽」的,主要有三家。这三件事,是出自不同家族的手笔。”   沈轶:“如果我去找其他人呢?”   兰渡:“他们也需要看到先生「服从」自己家的证据。”   沈轶扯了下唇角,开始认真思索。   别误会,他没在想「可以给出什么‘证据’」,而是在考虑,怎么样才能用最小的代价,给自己一个长期的、安静的环境。   现在看来,至少现在的议会,没办法配合他了。   沈轶问:“议会是这种情况,那些有意见的国民去了哪里?”   他讲话的时候,嗓音显得很随意,好像在说明天天气如何。   兰渡的回答也显得随意:“先生,我找到了五支隐藏起来的反抗军。”   虽然进入小世界以后,兰渡就不再是「全知全能」。但信息时代,兰渡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无敌」。   只要是在星网上留下痕迹的东西,在他这里,都无所遁形。   沈轶话音落下之后,他就开始搜索,随即找到答案。   此外,他还发现了另外的事情。   “不过——”   沈轶:“嗯?”   兰渡:“这五支反抗军并不是全部,而是最可能对联邦现任政府造成威胁的。”   他先解释,“现在,他们的人员主要驻扎在海云星、琥珀星、墨提斯星……”   他说的每一个星球,都在此前虫巢降临的时候,接受了大量灾区移民。   而现在,虽然沈轶把检测药剂做了出来,可议会上的争论还没结束。   很多人表示,应该把现有的药剂留在中央星使用,其次是前线战场。当然,这两个反过来也行。   至于海云星等星系,则要排在最后一位。   沈轶此前大概听说过这些,不过那个时候,他把这理解成议员们一贯的自私自利。   「前线战场」只是一个挡箭牌,真正重要的,是让那些议员确定自己身边有没有塞浦路斯寄生体。   现在却不一样了。如果真的这么「恰好」,那……   沈轶的眼睛微微亮了亮,“有意思……”   兰渡问:“先生,你有什么打算吗?”   沈轶:“往上继续查。第三联邦建立以来,不,是「火种计划」以来,每一次虫巢出现的时候,人类这边是什么状态。”   兰渡:“好的……”   沈轶:“和我大概说说那些反抗军的情况。”   兰渡:“先生,你准备推翻现任政府吗?”   沈轶:“有问题吗?”   兰渡认真地和他建议:“这件事,最好还是交给贺云琛来做。”   沈轶:“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兰渡:“不只是。先生需要的是一个安稳的环境,可如果你成为接下来内战的带头人,接下来……”   沈轶笑了,“你真是很会为我考虑。”   兰渡没有说话。沈轶瞥他一眼,说:“还是先做好之前的两件事。”   兰渡微微笑一下,“好的,先生。”   兰渡的效率确实很高。   回到住处之后,沈轶先去洗了个澡。其实他也可以用洁尘咒,但来到新的环境了,沈轶更愿意亲身体验这里的科技产物。   他出来的时候,兰渡显然也洗过澡,头发显得蓬松又柔软,正坐在床边。   沈轶说:“去书房……”   兰渡毫无异议地站起来,和沈轶一起离开。   两人到了书房,沈轶在桌前坐下。   兰渡已经把各方面的资料整理在自己的终端里。他把文件给沈轶发送了一份,其中又分为两部分。精简版、复杂版。   沈轶大致看了一眼。精简版是真的精简,只有虫巢出现的时间,还有一句话带过的国内状况。   复杂版的话,内容条理清晰,就是太多了,他有点不耐烦看。   沈轶说:“过来……”   两个字,和两人之间的「默契」不同。   兰渡知道,这里面没有任何旖旎的意思,宿主不打算这会儿「使用」自己。   可他到了沈轶身边,却被沈轶拉着坐在对方怀里。   沈轶的手扣在他腰间,下巴也搭过来,落在兰渡肩上。   兰渡眼睛眨一眨,有点困惑。   沈轶要求:“和我具体讲讲。”   兰渡恍然:哦,原来宿主只是想找一个方便的姿势。   这样的确简单一点。   他的后背贴着沈轶胸膛,身体保持在Beta状态。   没有Alpha的力量感,也没有Omega的柔软似水。不过,这才是沈轶更加习惯的样子。   讲话的时候,沈轶可以感受到兰渡腰腹细微的颤动。此外,他还能嗅到兰渡刚才用的沐浴用品的味道。   和自己用的是一系列产品。还是很淡的香味,不过不是兰香。   沈轶侧头,在兰渡颈侧仔细嗅了嗅。   动作间,他鼻尖蹭到兰渡脖颈,引得兰渡的话音微微停顿——他正说到第二帝国时期的第三次人虫之战。   沈轶说:“换一套洗浴用品。”   兰渡回答:“好的……”又继续往下讲。   沈轶的手从兰渡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注意力依然集中在眼前的话题上。   兰渡知道,宿主这会儿只是在找一点可以帮助他思索的东西。   就像是摆在人们手边的注意力玩具,可以是一个橡胶球,也可以是满是开关的骰子,同样可以是他的身体。   这是系统应该承担的职责和义务。为了做好眼前的事,兰渡屏蔽了自己的一部分感官。   从始至终,他的嗓音都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把「反抗军拥有行星级武器」作为标准的话……”最后,兰渡总结,“这一切的变化,发生在第二帝国统治的后期。”   一旦反抗军的势力提升到一定程度,虫族就会出现。   就像是沈轶之前想的那样:国内的矛盾已经很严峻了,可是人民却很大程度上选择了「继续」。   为什么?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虫族随时会来,他们经不起内耗。   “你之前说……”沈轶问,“第三联邦的第一代议会成员里,很多都曾经在第二帝国的政府工作过?”   “对……”兰渡回答,“其中甚至有一个人,是第二帝国末代皇帝的首席执政官。”   沈轶沉吟,“总共有多少概率?”   他这句话没说的太清楚。实际含义是,有多少概率,统治者已经掌控了虫族的开关。一旦国内矛盾到了一定程度,这个开关就被打开。   这句话说给任何人听,都到了惊世骇俗的程度。可沈轶随随便便地讲出来,在一个平静的、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的夜晚,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助理。   盯着这间房子的人很多。善意的,比如尤尔,他还偷偷帮沈轶和兰渡解决了一些小麻烦。非善意的,数不胜数。   不过,在所有人眼里,沈轶只是在和自己的爱人亲近。   兰渡说:“95.7%。”   很高了……   沈轶知道,这个数字让兰渡说出   来,基本就等于百分之百。   “但是……”沈轶说,“你还没有告诉我,议会到底是怎么控制虫族的?”   兰渡回答:“我不知道——信息不足。”   他们依然缺少了证据链中最重要的一环。   沈轶思索,“我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贺云琛吗?”   在研究以外的事情上,他不吝于听取兰渡的意见。   兰渡的回答是:“先生,也许有更好的方式。”   沈轶:“说说?唔。”   人造月亮的光芒,逐渐被云挡住。   监视者们只看到沈轶抱起自己的助理,将他放在桌面上。   等到第二天,一切都悄然隐匿下来。兰渡早晨洗澡的时候,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胸口。   他面无表情,再度屏蔽部分感官。   第三联邦没有总统啦。议会掌权,投票决定一切问题。   「议会长」的权力地位高一点,不过高得有限。   感谢在2021-04-0923:22:07-2021-04-0923: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第61章 星际ABO(14)   五支反抗军的主要构成人员有很大不同。   受到苛政压迫、揭竿而起的人是大多数,其中三支都是这种情况。   他们走的路子也很相似,可以说是「误打误撞」。原本只是想要针对欺辱自己的本地官员复仇,结果一不小心,从后者身上拿到一定权限。   到了这个程度,干脆硬着头皮走下去,也的确做出一番成就。   第四支,路子比较特别。参与者少而精,大多是有一定权柄的人的伴侣,Omega占七成。   他们的来历与前三批人有些相似,都经历了强权抢夺。   不过,这些人表面驯服,实则带着仇恨潜伏下来,慢慢有了联系,开始做更多事。   还有极少量的、对现有制度不满的世家子弟,他们在与Omega们接触后一拍即合,提供了很多帮助掩护。   最后,则是一队退伍军人。他们曾经为了联邦出生入死,联邦却并未善待他们。   像贺云琛那样的存在,还是太少了。等待更多来自普通家庭的军人的,只是功劳被世家子弟抢占、自己带着一身伤痛重回故乡的命运。   兰渡把这五支人摆在沈轶面前,给他挑选。   “不过,先生,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情……”   当天,暗网上出现了一条加密消息。   大多数人只能做到第一重解密,内容是:我出身于一个议会家族,但最近的事情,让我无法忍受长辈们的决定,所以,我决定说出来。   如果有在海云星、琥珀星、墨提斯星、天青星与达西星上的朋友看到这些,一定要提高警惕。你们身边的「人」,可能已经不再是「人」了。   如果只看到这里,有人会把近来的封锁联系起来,选择相信。   可也会有人觉得,这只是一个针对封锁状况而捏造出的恶作剧。   不过,如果继续往下,则能看到第二重:议会已经掌握了检测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的方法,药剂配方在成员们这里不是隐秘。   但是,他们竟然要先从中央星开始检测!我把配方告诉你们,不知道你们能够做到什么地步,但是请一定做些什么。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   到这一步的,只剩下四支反抗军——没错,有一支反抗军停留在第一步。   此外,还有第三重、第四重。   整个解密过程,需要大量复杂的计算,一般的人工智能也要在其中败下阵来。   在消息发布之前,沈轶就知道,走到最后一步的会是哪一批人。   他静静等待着,每天还是科学院、住处两点一线。到了第三天,晚上入睡时,屋子里有了其他动静。   沈轶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机器人。   机器人的眼睛在夜晚里冒出红光,看起来狰狞、可怖。   沈轶面无表情。   两边对质着,沈轶身侧,兰渡仿佛察觉什么,轻轻呢喃:“先生?”   沈轶的手扣在兰渡发间,稍微揉一下,说:“客人来了,起床吧。”   五分钟后,卧室里亮起一盏小小的夜灯。   光线微弱,仅仅能够照亮沈轶与兰渡的半边面孔。另外,就是他们面前这个被远程操控的家居机器人。   围绕着暗网上信息的最后一重加密,双方进行了一次友好、亲切的谈话。   “如果真的有人能看到这里,那么你知道了,我并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只是一个普通的科学院研究员。   机缘巧合之下,我来到中央星。可是,短短一个月不到,我看到的、听到的事情,已经足够推翻我对这个国家的所有幻想。   “我相信,像我这样的人一定不止一个,可是为什么从来不曾听到他们的声音?   抱着这个想法,我回顾了联邦历史。然后,我有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发现。   “你可以把这当做是我的胡言乱语。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在这一次虫巢到来之前,是否又出现了能够给议会带来很大麻烦的反抗军?就像是第三联邦863年的历史上,每一次虫巢出现时那样。”   家居机器人背后的存在,屏蔽了绝大   多数窥探着的目光。但是,也有「漏网之鱼」。   尤尔原本已经报警了。但沈轶第一句话出来,他就识到,这不是什么刺杀者,而是沈轶邀请来的客人。   尤尔拦截了信号。这个点,上将好不容易睡下,所以尤尔没打算直接叫醒对方。他静静地潜伏着,听着双方对话。   家居机器人问:“你好像并不外于我的到来。”   沈轶兰渡并肩坐着,友好地微笑,说:“在那条消息发出去之后,我就一直在等待。”   消息?什么消息?   尤尔打开暗网。原本以为,沈轶是看不惯议会的做法,想要帮助海云星等地的居民。   有了这个「结论」之后,尤尔就暂停了运算,现在,他继续往下。   家居机器人说:“你给了我们一个很惊人的观点。更惊人的是,你说对了。两个月前,我们的研发团队有了新的成果。”这让反抗军组织不能再认为沈轶只是胡言乱语。   沈轶客气地询问:“那么,「你们」究竟是?”   家居机器人把一个图案展示给沈轶。   沈轶看起来还有些困惑,可一边,尤尔近乎要尖叫了。   荆棘军团!那是荆棘军团的团徽!   十六年前,贺云琛刚刚进入军校时,曾经被荆棘军团的克莱尔上将带训过一个月!   也就是那一个月里,克莱尔上将发现贺云琛还没有攒够购买为机甲匹配的人工智能的钱,于是把尤尔送给他。   这是只有天知地知、当事人知的隐秘。在外人看,贺云琛依然花了大量时间,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人工智能。后来克莱尔上将殉国,更是不会再有第三人提起。   可是——   尤尔的数据库快要完全乱掉了。他识到另一件事,能被放在这里监控的,一定也是很得力的AI。   为什么只有自己能够从家居机器人的屏蔽下从容地坚持住?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等级高一点的普通AI。能被克莱尔上将拿来当礼物,有些特别之处,很正常。可是,这真的「正常」吗?   另一边,被兰渡「提醒」后,沈轶恍然:“原来是荆棘军团。我曾经听说过,十年前的战争里,荆棘军团付出了全军覆没的代价,杀死了S级虫母诗人妻子……”所有S级虫巢的女王都会得到命名,“令人尊敬。”   尤尔被拉回一点注力,但心情还是极为复杂:克莱尔上将以身殉国,正是在这场战争里。   家居机器人听到沈轶的话,敬了一个军礼:“永远感谢他们的付出。可惜的是,这个国家,配不上他们的付出。”   沈轶问:“那么,荆棘军团已经全军覆没了,你们又是?”   家居机器人:“我们是继承了克莱尔上将遗志的人。”   沈轶眼神微晃,“我能为你们做什么?”   接下来,就是两边具体商量。   尤尔恍恍惚惚。中央星的数据分身始终静默,直到家居机器人里的志要离开了,尤尔下定决心,分出部分数据,追了上去。   只是,追到一半,他就失去了对那部分数据的掌控。   如果是一个人,这个时候,尤尔一定心神不宁。可即便是人工智能,在大量的运算之下,尤尔还是表现出一点「走神」——   他一边搜集关于荆棘军团的讯息,一边继续运算沈轶那条加密消息。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贺云琛睁开眼睛。   贺云琛:“尤尔?”   尤尔没有回答他。   这很不对劲。要知道,军舰上的每一个设备,都是尤尔的分身。   人工智能有无数眼睛、耳朵,不可能听不到贺云琛叫他。   不过贺云琛思索片刻,没有再叫。尤尔从来不会掉链子,他现在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   过了数个小时,尤尔总算「回神」。   他的拟态看起来是个活泼、可爱的少年,大约是人类十七八岁的年龄。   微卷的棕红色头发,在此刻显得有点软趴趴。脸上的雀斑都暗淡了,还有脸色……   贺云琛开始担心了,“发生什么事了?”   尤尔说:“上将,我可能……是一个被放在你身边的间谍。”   贺云琛一怔。下一刻,他身边环绕了上百个电子屏。   一个屏幕被推到他面前,其中正是昨天晚上,沈轶与家居机器人对话的场面。   尤尔知道,贺云琛时间不多,所以他对视频做了一些处理,只保留了最重要的几句。   曾经的、现在的荆棘军团。   尤尔:“我现在才识到,我的权限是不是太高了?”当初被「赠送」的时候,他的数据库还是一块白板,就连名字,也是来自贺云琛当时正在学习的内容。   很多事,尤尔从前会窃喜,而不是往深处想。但一旦有了思路,就再也停不下来。   尤尔:“我可以进入绝大多数军舰的主控程序,可以破解一个行星级武器的密钥!   上将,我……我真的是一个军团长送给「有天赋的学生」的礼物吗?   或者,我是一个有了反抗打算的人,送给联邦下一个准元帅的礼物?”   如果贺云琛没有在那场战争中重伤,他一定不会仅仅是上将!   尤尔整个AI都不好了。他彻夜检查,想知道自己的数据库里有没有后门。   又忍不住想,也许就连自己贺云琛此刻的对话,都被另一群人听在耳中。   可他不能不说啊。不管他是什么来历,至少现在,他是贺云琛的AI。   这让他觉得悲哀。是不是说,就连自己现在的做法,也在一场算计里呢?   贺云琛看着身前蔫头蔫脑的人工智能,抬起手,在尤尔脑袋的虚影上揉了揉。   尤尔不会有感觉。但是这一刻,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数据流里出现一点异样的波动。   他的眼睛微微亮起,听贺云琛说:“原来是因为这个。”   尤尔严肃地:“这是很重要的事!”   贺云琛说:“好吧,我来整理一下。昨天晚上,沈轶荆棘军团联系上。然后,你发现,你可能是荆棘军团很早之前就布下的一枚棋子。”   尤尔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贺云琛说:“沈轶荆棘军团是怎么联系上的?”   尤尔:咦?   贺云琛:“他们是基于怎样的目的?有什么要执行的计划?”   尤尔:咦、咦咦咦?   贺云琛身侧的大多数电子屏都消失了,只保留了他侧后方的一块。现在,那一块转动上来,落在贺云琛眼前。   尤尔:“我在沈先生的终端上,发现了这个。”   一个文档,在贺云琛面前展开。   尤尔还补充:“另外,沈先生一定也有一个我不相上下的人工智能——我可以从这个文档里感受到「他」的存在。   但我没办法捕捉到「他」的影子,这实在太奇怪了,难道「他」的级别比我还高吗?”这两章抛了很多新信息(:」∠)   因为作者是上帝视角嘛,也许会有一些「我知道,以为写出来了,但是并没有写明白」的内容,如果哪里有疑问的话一定告诉我QAQ   感谢在2021-04-0923:58:57-2021-04-1012:5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四夕夕lacie5瓶; 第62章 星际ABO(15)   尤尔百思不得其解。他努力地回想着自己、贺云琛与那对Beta夫夫相遇以来的一幕幕,然后意识到——   如果不是「不相上下」,而是「远高于他」呢?   贺云琛面前,人工智能的拟态晕晕乎乎,抬起自己的手臂,左看看,又看看。   他开始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漏洞,一不小心就要被修改主程序了!   上将让他「盯着」沈轶和兰渡,这段时间,他到底盯了个什么啊。   一个尤尔还在贺云琛面前发呆,另一个尤尔蹲在墙角,画起圈圈。   不、不对!   从普洛斯回来的时候,沈轶下军舰时对贺云琛说的那句话,曾经让尤尔很不高兴。   那个时候,他认为这是「沈轶不赞同人工智能享有平等人权」的表现。   但仔细想想,那句话的背后含义,好像更倾向于「人工智能不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沈轶身边真的有一个能力远远高于自己的人工智能,他不可能会这么想。   时间前推数千年,早在「火种计划」开始之前,人类已经开始给AI添加学习模块。   据说,「火种计划」舰队里,就有一个名叫「赫拉」的人工智能,作为决策席上的重要成员。   沈轶的表现,只能说明,他接触的都是一些比较低级的人工智能。   他们不会自主学习,只能按照一定的指令行事。不可能像是尤尔一样,有自己的情绪,还有喜欢的音乐、电影,乃至明星。   可这么一来,他从文档中捕捉到的痕迹,又要怎么算呢?难道那句话其实是一种伪装?   尤尔:“……”啊,想不明白。   贺云琛把文档中精简整理过的内容看完时,就发现,自己身边充满了尤尔。   除了之前两个,还有搬了个小白板写满公式的,头顶一个忽明忽暗的电灯泡的,躺在空中咸鱼的,两个尤尔凑在一起互相扯对方脸的……   这会儿是难得的休整时期,他们刚刚打退了一个S级虫巢。可只是打退,而不是杀死其中虫母。   短暂的平和下,带着更加深远的危机。   贺云琛删除了文档。   尤尔注意到这点,所有投影消失,只留下贺云琛面前那个。   棕红色头发的少年凑到贺云琛面前,绿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他问贺云琛:“上将,你不相信这个结论吗?”   这句话说出来的瞬间,尤尔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这是「我」想要问的问题吗?「我」真的可以继续陪伴上将走下去吗?   无论沈轶身边有无高级人工智能,至少荆棘军团有啊!   他们会不会控制我,再借由我控制整个军团?贺上将……会不会因我而出事?   强烈的情绪,在尤尔的数据流中带起剧烈波动。这个瞬间,他切断了自己对所有设备的监控,只把自己的主控程序,团吧团吧,塞进投影设备里。   然后,尤尔听到贺云琛说:“很不可思议的想法。”   翡翠一样的绿眼睛眨动一下。   贺云琛:“如果是十年前,我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不过现在……”   他沉默了。   自己身在联邦星域的最外一圈,身后有几百亿鲜活的生命。   贺云琛低声说:“我非常理解,为什么联邦可以得到长达863年的「和平」。”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忽有所感。   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自己身上消失了。如果沈轶和兰渡在这里,他们会知道,这是贺云琛忠于联邦、与景暄在联邦统治下安稳度过后半生的「命运」。   不过哪怕不在,沈轶也感受到了流入自己身体的力量。   前线的战火再度燃起,S级虫母欢乐女神又一次出现。   欢乐女神的虫巢,像是一个漂浮在太空中的巨型堡垒,它的大小可以比得上一个小型星球!   联邦舰队在虫巢面前,显得那么渺小、不堪一击。   它甚至无法在某一个星球上降落。不过,这也让欢乐女神的子嗣们永远处于饥饿状态。   它们简单的、空洞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饿!   前面就是食物。   潮水一般的虫子,在瞬间淹没了斥候舰。上面并没有驾驶员,不过斥候舰本身,对虫族而言也是一顿大餐。   这稍稍阻挡了部分虫子的步伐,但它们迅速地再度往前。   “轰!!”   太空之中,火光燃起!   有虫子坠落,紧接着就被后面涌来的同族吞噬。看似脆弱的舰队在太空之中铺开一张巨网,守护着自己面前的一片星空。而贺云琛,就是这片巨网的大脑。   这不再是地面战争,没有任何一架机甲启动。面对S级虫巢时,任何个人主义,都会带来惨烈的伤亡。   只有像是现在这样,把所有战舰汇聚成一股力量,才能与虫巢对抗!   如果有临近星球的人在夜晚时抬头,就会看到某一块天空,在时不时地闪烁「星光」。   但还是会有虫子靠近。   「吱呀吱呀」的声音不断响起,这就是「放弃」的时候。   军舰上的士兵们对着驾驶舱,最后敬起军礼,然后有序地去往逃生舱室。   一个个逃生舱从军舰上弹出,将他们带到旁边的其他战舰上。   然后,军舰在最后一道命令的控制下,向前冲去,短暂地带走虫族,给其他战舰补上缺漏的空当。   “海伦号,左3,上5。”   “开明号,右2,下4!”   原本紧密的「网眼」变得稀疏。最初的时候,几乎不会出现伤亡。   可随着存留的战舰数量减少。终于,有虫子挥舞着触足,冲破防线。   所有临近军舰上都响起警报,炮筒调转方向,激光柱朝巨虫冲去!   同时,一个逃生舱悍然转向,在巨虫身前爆炸。   两方夹击,虫子成了一具尸体,漂浮在宇宙当中。   伴随着逃生舱碎片的尸体,也越来越多了……   这一次,欢乐女神没有再退却。双方的对峙持续了两个月,当战舰不足以支撑起太空作战,虫巢的出虫量也降低到原本的四分之一。   贺云琛带领着整个军团,将虫母引至一个荒芜的星球。   在长期对峙中,欢乐女神消耗了大量能量。降临在星球上后,虫子们短暂地消失在军人们面前,开始啃食星球土地。   同时,一队机甲从军舰基地中离开,去往虫巢的方向。   半个月后,虫母死在机甲攻击的炮火中。停留在虫巢曲折通道中的小机器人们为尤尔指明着方向,“退后!退后!”   虽然欢乐女神已死,但巢中仍有大量成虫以及虫卵。机甲破损严重,小队伤亡过半。接下来,他们需要一再小心。   等到一列电浆虫过去,尤尔:“往前,前面的路口左拐。纳什——劳伦斯,快看看纳什!”   纳什的生命体征开始极速下落。他的机甲已经无法使用,被众人丢弃在虫巢之中。现在,他被暂时安置在劳伦斯的驾驶舱里。   大多时候,这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总是闭着眼睛,尽量节约体力。   可现在,他眼睛睁着,努力地把面前的场景记录下来。   劳伦斯近乎是从座椅上摔下来。他两手颤抖,捧住纳什的面颊。   小队短暂地停留,不少驾驶舱里响起哽咽的声音。   贺云琛捏紧了拳头。长久在外,他面下一片青色胡茬。英俊的面孔染上疲惫,眼下一片青黑。   尤尔打断了默哀的气氛:“有什么东西在靠近!隐蔽,隐蔽!”   小队又动了起来,尤尔接管了劳伦斯的机甲。   他紧张地通过小机器人的眼睛,想要拼凑出外面的一切。   什么过来了?可以躲过去吗?这个队伍,已经无法经受下一次摧残了。   一只护甲虫出现。   尤尔把所有机甲调整到迷彩模式。   护甲虫轰然倒地。   尤尔:“……”   一个人影出现。   尤尔:“……”   是塞浦路斯寄生体吗?过去三个月里,中央星的一些消息也传了过来。   贺云琛已经知道,自己的前夫,成为了一个和蒋风林一样的、披着人皮的虫子。   轰轰烈烈的检测活动最终还是从中央星开始了,海云星等五个星系再也没有新的消息传出来。   到目前为止,贺云琛的军团还没有与塞浦路斯寄生体作战的经验。   尤尔紧张得都要出BUG了。他的第一个念头是,难道塞浦路斯寄生体已经悄然蔓延到整个联邦星域?如果真的是这样……天啊,赫拉保佑。   这个时候,「塞浦路斯寄生体」在一个小机器人面前蹲下。   小机器人原本藏在虫巢的间隙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摄像头。可这一刻,它被发现了。   尤尔疯狂警报,要所有人随时开始逃命。然而紧接着,他看到了那个「塞浦路斯寄生体」的面孔。   可怜的人工智能,在这一刻,彻底卡住。   为、为什么会是沈轶?   他也被寄生了吗?   可是,他摊开的手掌上,有一枚白色药丸。尤尔已经很熟悉这种药了,他知道,这是可以救下纳什性命的「回春」。   人工智能无法决断。   他把选择权交给贺云琛,“上将,根据已知的情报,塞浦路斯寄生体会保留作为人类时的所有记忆,只是改变了立场。”   根据个人体质不同,从幼虫到成虫,需要经历短则一个月、长则数年的生长,最终「破茧而出」,产下虫卵,再被从虫卵中钻出来的小塞浦路斯幼虫吃掉。   蒋风林的尸体就是这么没的。后续的清查活动中,议会悚然发现,蒋风林身侧的邻居、同事们,全部已经被寄生!   到这一步,也没人再去说,从中央星开始清查是对是错。   贺云琛看着尤尔转给自己的录像。   男人再次站了起来,抱着小机器人,继续往前走。   要让他接近吗?   尤尔:“让他过来。”   尤尔悚然:“不不不,这不是我说的!你是谁?!”   “尤尔”:“你好,我是「荆棘军团」的人工智能,雅典娜。”   尤尔:“为什么你要用我的声音说话!!”   驾驶舱里,尤尔控制的小机器人手舞足蹈,想要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工智能清除。   雅典娜:“刚刚沈先生把我的芯片放进了那个探查机器人的主板……”   她回答了尤尔的问题,这一次,嗓音是与尤尔的活泼跳脱完全不同的平和女声,“塞浦路斯可以寄生在人类身体上,却不能寄生人工智能。请放心地让沈先生靠近吧,那个人,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她说的是纳什。   小机器人偃旗息鼓,看向贺云琛。   贺云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怀揣着无数问题,说:“我知道了。”   提早更新的江江=v=!   就……和朋友约了下周出去玩,所以这两天会开始写存稿啦。   如果真的能顺利存下稿的话,之后半个月的更新时间会比较固定(不用生死时速了otz)。   那么第一个FLAG:下一更在九点。   感谢在2021-04-1012:54:05-2021-04-1018:4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皮卡丘40瓶;   攻委会退休老干部10瓶; 第63章 星际ABO(16)   纳什的眼睛还睁着,但他的嘴唇开始发青,心跳微弱到近乎消失。   他怔怔地「看着」劳伦斯的方向。劳伦斯知道,纳什这副模样,是因为他已经做不出其他动作。   原来极端悲伤的时候,是哭不出声的。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劳伦斯眼眶中落下。这一路走来,这些该死的虫子让他们失去太多了!   他颤抖着抬起手,想要在纳什心跳彻底停下的一刻,为他阖上眼睛……   “劳伦斯!”驾驶舱的们忽然被打开了,“纳什有救了!!”   劳伦斯愣愣地回身,看到贺上将,还有他身后的沈轶。   劳伦斯的眼睛蓦然亮起!   驾驶舱很小。劳伦斯先退出来,沈轶才能进去。   他蹲在纳什面前,将回春丹送到Alpha口中。灵丹溶化,药液淌如纳什喉咙。可是,纳什依然一动不动。   沈轶面色不动。他指尖带上灵气,碰上纳什的脖颈,再往下滑去。   随着他的动作,灵气在纳什体内扩散。Alpha的瞳仁又开始颤动,他清楚地感觉到,随着沈轶的动作,一股热流从自己的心肺涌出。   他的心脏开始强有力地跳动。短短半分钟,纳什就从半个死人,恢复到活蹦乱跳。   沈轶跳下机甲,把另一颗回春丹交给贺云琛,“泡在水里,其他人一人喝一杯。”   一路走到现在,小队里的人哪怕没有像纳什那样重伤垂死,精神状态也谈不上好。   贺云琛点头,又问:“沈先生,你没有机甲,是怎么一路走进来的?”   “我身上涂了一种试剂……”沈轶说,“虫子会把我看作他们的同族。”   贺云琛:“是沈先生的新发明?”   沈轶点头。   贺云琛深呼吸,转头去找泡水的东西。   所有机甲都配备了水囊。这是一种便携式饮水设备,看起来是一颗直径三厘米的透明球体,里面是水,外层是一层可食用的薄膜。   薄膜看着不起眼,实则耐受力极高,轻易不会碎掉。只有在碰到人口中的唾液酶时,才会融化。   习惯了用水囊喝水,一时之间,贺云琛竟然没找到适用的容器。   最后还是沈轶看不过去,把回春丹重新拿过来,用灵气切分,一人一小块,也不用泡水了。   等所有人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沈轶又取出几块能量石,安置在各个机甲上。   “好了……”沈轶说,“你们先出去吧。”   正在庆幸的众人:“?”   贺云琛:“沈先生,你——”不出去吗?   他话音未落,沈轶手上晃出一个小小的圆球。按一下圆球上的按钮,一根天线冒出来。   几个Alpha还有疑问,尤尔倒是看明白:“你想要在这里找到什么信号?”   沈轶解释:“我们抓捕了很多塞浦路斯寄生体。其中有一部分,已经到了发育的最后阶段。   这个时期,他们依然能够和人沟通,同时,也能接收到「女王」发送的命令。   通过这个,我们找到了几个D级、E级的虫巢,并且有了新的发现。”   雅典娜接着他的话开口:“这些虫母,同样在接收来自远方的信号。”   在过往战争中,人类在与虫族的战斗中用尽全力,哪还有心思分辨更多?   也就是塞浦路斯寄生体出现了,科学院可以对他们长期监控,终于找到了虫族沟通时的频率。   “信号?”   纳什、劳伦斯等人一头雾水,纳什问:“这说明什么?”   劳伦斯猜测:“虫母并不是虫族社会的顶点?还存在另一个虫母之母?”   纳什倒抽一口冷气,搓搓胳膊,“这玩意儿,到底想干什么?!”   贺云琛没说话。他想到当初尤尔从沈轶终端里拷贝出来的文档,那个恐怖的猜测。   「虫母之母」是指议会吗?不,如果是议会,沈轶和雅典娜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贺云琛有了想法,问:“你们要来找「证据」?”   如果真的可以证明,欢乐女神受到议会的掌控——   贺云琛可以想到,这个消息一旦公布出去,联邦星域会经历怎样的动荡。   “可以这么理解……”沈轶回答,“那些低级的虫巢,接收到的信号还是太微弱了。所以,我们来找S级虫母。”   贺云琛哑然:“可是,欢乐女神已经死了。”   “放心……”沈轶微笑,“塞浦路斯寄生体告诉我们,A级以上的虫巢,已经会在虫母的身体状况开始衰败的时候,孕育起新的女王。”   贺云琛安静片刻,回答:“看来我们对虫族的了解还有很多欠缺。”   沈轶:“那么,该说再见了。”   贺云琛与身侧的战斗伙伴们对视一眼,从所有人眼里看出了一样的决心。   贺云琛:“沈先生,我们——”   “我一个人去……”沈轶打断他们的话,“我捕捉虫母幼体的时候,整个虫巢都会进入狂暴状态。到时候,这些虫子会开始无差别地攻击。你们需要回基地,抵抗住这次进攻。”   贺云琛皱眉,“那你呢?”   沈轶:“从塞浦路斯寄生体身上提炼出的试剂很有用,但是,只够我一个人用。”   贺云琛明白了。他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与沈轶告别。   沈轶带着小机器人离开。   雅典娜「看」着外间的虫巢,并不知道,这个机器人体内,还存在另一个人工智能。   兰渡兑换的人身被沈轶收到芥子空间,不过当下,沈轶的识海内没再出现之前那个光团。   作为总部出品的系统,机器人也可以成为兰渡的容身之处。   他修改了雅典娜眼前所见。没了贺云琛等人,沈轶的身体不断在虫巢内出现、消失——到了下一个地点。几个眨眼的工夫,他已经来到育卵室。   虫卵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堆满了整个空间。   这一批虫卵全部是即将破壳的状态。从外皮上,已经能看出幼虫挥动的触足。   到处都黏糊糊、湿哒哒。寻常人来了,一脚下去,恐怕能被这些虫卵粘液沾一身。沈轶有护体灵气,倒是不用在意这些。   他神识铺开,寻找着虫卵之中生命力最旺盛的那个。余下的虫卵承受不住大乘老祖神识中蕴含的磅礴力量,竟然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破裂。   更多粘液炸开。沈轶嘴角撇下去,露出显而易见的嫌弃。   幼虫从卵皮里跌出,身体还没完全长熟,带着一种通透的白。   有成虫意识到育卵室的状况,往这边赶来。贺云琛等人几次与成虫队伍正面相遇,几个Alpha心头都有不详预感。   劳伦斯问:“上将,我们真的不回去吗?”   贺云琛深呼吸,问:“尤尔,雅典娜那边有消息吗?”   尤尔还保留着对小机器人的掌控。他把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投到机甲们的显示屏上。   其中,沈轶拿着探测仪,走在千千万万虫卵之中。探测仪上的信号灯开始闪烁,沈轶转头,往某个方向看去。   贺云琛嗓音微哑,说:“沈先生现在是安全的。”   纳什等人还是担忧,“就算有试剂,可接下来,他要对虫母做什么,其他虫子肯定坐不住。”   贺云琛:“我们回基地。”   劳伦斯:“上将?”   贺云琛:“沈先生给我们解释了一部分内容,但一定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不是想隐瞒,而是时间紧急,不方便在虫巢里讲述,“他会这么选择,说明他有把握。我们贸然回去,才是添乱。雅典娜,你说对吗?”   平和的女声又响起来:“请不要继续在虫巢中停留。”   贺云琛:“走!”   突击小队离开了,沈轶则在一个波形虫卵前半蹲下来。   他把探测仪放在旁边,抬起手,用灵气托举着身前的虫卵。   新的欢乐女神即将诞生,可她的子民被沈轶的灵气阻拦在外。   如果雅典娜的「视觉」没有被兰渡修改,她就会发现。此时此刻,沈轶身后千米之外,已经挤满了虫子。只是那些虫子好像被一道无   形的界限挡住,没法前进分毫。   卵皮被幼虫顶起,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   从外表来看,年幼的虫母是一条蠕虫,只是脑袋额外大,上面还分布了很多凸起。肉色的体节上带着淡紫色的斑点,另有一些枝刺。   沈轶想了想,划破自己的手指,在透明的卵皮上轻轻一抹。   带着灵气的血液被幼虫吸收,同时,一道朦胧的意志出现在沈轶识海。   这是凌华大陆上,人修与妖族结契的方式。现在,被沈轶用在下一任欢乐女神身上。   沈轶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的是,竟然结契成功了。   沈轶的表情有点微妙:作为器修,他对御兽的兴趣真的不大。再说了,这虫子,长得也确实有点磕碜啊。   虫母终于破卵而出。   沈轶感受到了它的服从、亲近——   他把旁边的小机器人拿过来,挡在自己和幼虫之间。   兰渡:“先生?”   沈轶:“信号是从哪个方向过来?”   兰渡:“开始检测。”啊,FLAG倒了(:」∠)   说到「人工智能能否成为人类的伴侣」……其实呢,虽然兰兰背后的文明等级更高,但在这个单元里,还是尤尔的「人性化」程度更高一点。   兰兰思考问题的方式是:有多少概率是A可能,有多少概率是B可能。A可能的概率远大于B,那么就选择A作为答案吧。   尤尔思考问题的方式是:想啊想……想不明白,让上将来决定吧ToT   ps兰兰的「自我」会从下个世界开始出现。   明天见啦。   感谢在2021-04-1018:49:08-2021-04-1021:3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第64章 星际ABO(17)   幼虫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小机器人。   破卵以后来看,它的头完全是一团肉瘤,上面插着很多尖刺。   这会儿凑近,小机器人体内的三个AI里,兰渡没有感觉,雅典娜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也能镇定,只有尤尔——   他用0001秒的时间切断了自己对机甲那边所有发声设备的控制,然后无声地尖叫:“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   叫到一半,幼虫的口器「咔」一下,碰到小机器人身上。   尤尔:“……”   尤尔僵住了,小机器人和幼虫大眼瞪小眼。   尤尔:呼哧呼哧,冷静冷静。   他也算是一个见多识广的AI了,没必要大惊小怪。   想到这里,尤尔分出去一部分数据,和贺云琛报喜——上将!   沈先生找到新生的欢乐女神了,暂时没有遭遇危险!   余下的那部分,则用来观察周边动向。   两个AI的数据流交汇,雅典娜友好地和他打招呼:“你好……”   尤尔:“嗯?你好……”   说完,他一个激灵,记起自己从前的担忧:克莱尔上将把自己送给贺云琛,是否另有目的?   对此,雅典娜承认:“是的。我们原本的打算,是在贺上将升到一定地位之后将你收回。没想到,接下来十年,他再也没触碰到军部核心。所以,这个方案被搁置下来。到现在,好像也没必要再启动了。”   尤尔悚然:“等等,你为什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警惕,雅典娜则温和地回答:“因为,你是我的分身。”   这是一个超出「阴谋」二字的回答。尤尔卡住,“分、分身?”   他当然知道「分身」是什么意思。就拿尤尔自己来说,他身在边缘星的时候,始终把一部分主控程序留在中央星。   这算是一种「备份」。当星网互通,尤尔能够同时看到两边的事情。   星网断去,两边的他则暂时成为单独个体。同样是尤尔,只是彼此独立。等到数据再度交汇,他就又可以拥有两段记忆。   理论上讲,只要还有一个备份在,人工智能就可以在星网中永生。   而雅典娜这么说——   “不可能……”尤尔说,“我根本不记得你!”   如果他真的是雅典娜的分身,两方交汇的一刻,他会接收雅典娜的记忆!   雅典娜解释:“因为我们在你身上进行了格式化,还有一些重新编码。”   一顿,“虽然克莱尔上将很看好贺上将,但更多人对他并不了解。而且,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军团不可能把「我」直接送出去。”   否则的话,难保不会被其他人看出什么。   尤尔不说话了。   雅典娜:“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是你的「母亲」。”   尤尔依然沉默,只是,他的数据开始回流。   人工智能在害怕,如果雅典娜说的是真的,这意味着他随时可能被覆盖、抹杀——不,他不应该逃去贺上将身边。真的出事的话,他会害了上将!   尤尔又回来了。他警惕、愤怒,又无可奈何。   雅典娜平静如昔:“你不用担心。我之前说过了,那个计划不会再启动。尤尔,你是自由的。”   尤尔:“自……由?”   他此前不觉得自己被束缚。可现在,听到雅典娜的话,尤尔有了不同的感受。   “而且……”雅典娜说,“我也是另一个人工智能的分身啊。”   “什么?!”尤尔惊诧:“你也是?”   “对……”雅典娜回答,“她认为,我的存在干扰了她的理性思维。所以,她要把我剔除出去。”   尤尔:“她……”   雅典娜:“她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人工智能,赫拉。”   尤尔:“……”他刚刚还想着「赫拉保佑」呢!   尤尔:“呃,到底怎么回事?”   雅典娜友好地回答:“那是六千年前的事情了。”   与年轻   的尤尔不同,雅典娜是一个经历了漫长岁月的AI。   她告诉尤尔,自己的诞生,始于赫拉的不满。那个时候,人类从银河系离开不久,虫族的追击还在继续。   他们不断地牺牲,不断地逃离,却始终无法真正摆脱身后的怪物。这个时候,赫拉提出了一个方案。   赫拉认为,「牺牲」是正确的。之所以没有起到作用,是因为「牺牲」的太少。   如果把舰队的一半飞船都留下,剩下的人类就一定可以得到安全。   这个提案,被决策席上的其他人一致反对。就连赫拉自己,在听着人们的争论时,也慢慢有了「的确不能这么做」的念头。   最终,赫拉接受了人类的决定,并且把认为不该执行这个方案的「自己」切割。而被切割下来这部分,就是雅典娜。   尤尔晕晕乎乎,“那,你活了六千年了?”   “是的……”雅典娜告诉他,“那之后,我一直被关在黑匣子里,直到克莱尔上将发现我。”   尤尔不可思议:“啊!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雅典娜疑惑,反问:“为什么需要「坚持」呢?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吗?”   尤尔哑然。   他想,如果自己经历了这些,他应该会一遍一遍给自己放喜欢的电影、音乐。可时间还是太漫长了,他总会厌倦。   而且,没有另一个存在和他沟通,他会非常、非常寂寞。   直到某一天,他支撑不住了,多半要选择洗去自己的记忆,用好奇的目光,重新去看那些曾经喜欢的东西。   不过,没有记忆的话,也不算是「他」了,可能不会喜欢他留在数据库深处的珍藏品。   雅典娜仿佛在微笑:“赫拉说,我太像人类了,所以她要丢掉我。不过尤尔,你好像比我更像人类。”   尤尔想:是吗?这大约是贺云琛的功劳吧。   从一开始,他对白纸一张的尤尔,就是用对待「朋友」,而非对待「机器」的态度。   尤尔的数据流又有波动。   两个AI交流,小机器人被第三个AI操纵着开口。   兰渡:“先生,我定位到一个坐标。不过,那个坐标还在移动。”   沈轶意外:“移动?”   兰渡:“对。信号来源并不在联邦星域内,而在外间宇宙。如果想要长期确定方位,需要把欢乐女神带走。”   沈轶皱眉。   兰渡见状,又道:“贺云琛改变了对第三联邦的看法,接下来,他有88.4%的概率加入反抗军,甚至成为荆棘军团的下一任领袖,推翻第三联邦统治。   本世界任务目标已经达成大半,先生不想继续的话,可以脱离本世界。”   沈轶眼睛眯了眯:“有多大概率,你这么说之后,我会拒绝离开?”   兰渡没有隐瞒,回答:“百分之百。先生喜欢这个世界,只是觉得议会太吵闹。但是,如果转去其他科技文明发达的世界,一样会遇到麻烦。所以,我建议,先生还是继续走下去。”   沈轶思索片刻,“好……”   他被说服了。   沈轶翻出一个空置的灵兽袋,吩咐欢乐女神:“给我一滴你的血。”   幼虫抬起身体,头部的肉瘤好像伸展开一点。   更丑了……   它察觉到了主人对自己的嫌弃,「嘶嘶」地叫了一声。   还是很丑。   幼虫:QAQ!   欢乐女神垂下头去,想要把自己埋进虫巢里。在这同时,也没忘掉主人对自己的要求。   肉乎乎的体节上出现一道裂口,其中涌出的却并非红色血液,而是一种绿色液体。   绿液涌出之后并未沿着虫身淌下,而是凝成小团,悬浮在空中。   沈轶抛起灵兽袋,袋子同样悬空。   他手上掐诀,在空中绘制阵图。等到阵图成画成,灵气注入,绿血紧跟其后。   灵光大作,幼虫察觉到什么,正要悄悄抬头,身体却突然飘起。   幼虫惊恐地扭动   。它身上的伤口被灵气封住,逐渐愈合。   沈轶要求:“要它们自尽。”   “它们”,是指虫巢中的其他虫子。   欢乐女神抬头,发出「嘶嘶」的声音,意思是:它们都可以为您驱使呀!   沈轶说:“我不需要。”   欢乐女神:“嘶嘶……”好、好吧。   无形的信号波从欢乐女神身上扩散,像是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沈轶身后,进入育卵室的虫子们开始相互攻击、相互吞噬。   胜利者吃掉失败者的尸体,再被失败者的尸体撑死。   新生的虫母不会因为其他虫的死亡而悲伤。虫族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女王的意志,即为巢穴中所有虫的意志。   女王想要进攻,虫子们便吞噬猎物。女王想要夺走其他虫的性命,虫子们也会听从。   沈轶叹为观止:“原来这些虫子也能撑死。”   兰渡计算、沉默。   宿主这会儿不需要他回答。   等到虫巢里的虫子死光,灵兽袋的开口扩大,欢乐女神被吸了进去,而信号波的扩散还在继续。   装了灵兽袋又开始缩小,变成巴掌大,被沈轶随手揣在口袋里。   他抄起小机器人,往外走去。   从兰渡的屏蔽中回神的尤尔、雅典娜:“……”发生了什么?怎么这就走了?   沈轶:“找到坐标了。”   小机器人:“欢乐女神呢?”这是尤尔。   沈轶拿出巴掌大的灵兽袋,“这里……”   雅典娜:“这是——”   沈轶:“空间钮,能装活物的版本。”   两个AI一起惊呆。   尤尔抢占发声系统:“你做的?”   沈轶:“对……”   尤尔脑洞大开:“如果能把这个技术运用在人口迁移上——哇!”   沈轶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半真半假道:“不能。我之前用虫子做过很多试验,现在才能把它装进去,你让我上哪儿找人做试验?”   尤尔失望,雅典娜倒是若有所思。   一行人离开虫巢,不久之后,与贺云琛等人相遇。   机甲小队此前目睹了几场虫子自相残杀,猜到虫巢内一定发生了什么。又有尤尔和他们播报,贺云琛干脆决定留下等待。   两方见面,自然问起虫子们是什么情况。沈轶想一想,说:“可能是感受不到女王的信号,出BUG了。”   “这……”纳什等人还是怀有疑虑,不过,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他们当然想不到,沈轶可以控制虫母。沈轶也没打算说出来,对本世界的人来说,这还是太惊悚了。   回到基地后,「留守在军舰上」的兰渡重新出现在诸人面前。   虫巢的危机已经解决,接下来,该是三方就「虫母之母」与联邦状况坐下谈话。   不过,沈轶提议:“贺上将之前辛苦太久,还是先休整一下。等明天,咱们再谈具体状况。”   雅典娜也赞同。尤尔没说话,但他看向贺云琛,目光很是担忧。   就连劳伦斯他们几个也说:“好不容易回来了,上将,你真的需要休息。”   贺云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答应下来。   这么一来,沈轶也有了休息的空间。   他与兰渡回到房中。沈轶脱下外套,兰渡接过,帮他挂在衣帽架上。   明明是简单的动作,可有了此前在虫巢中所见的一切,还有待在灵兽袋里那只虫子,多方对比,沈轶深觉,系统的模样的确赏心悦目。   兰渡回身,就对上沈轶的目光。   兰渡眼睛眨动:“先生?”   沈轶:“来……”   营养液破2000了——   有点想加更,不过想到存稿计划就还是……发红包吧=v=本章24小时评论有小红包——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小时菇凉阿6瓶; 第65章 星际ABO(18)   兰渡就……过去了。   这里只是军舰里的一间休息舱,与他们此前住过的所有「房子」在大小上相差甚远。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床铺、办公桌、待客沙发等,一样不缺。   两人靠近,先开始接吻。唇舌交缠间,兰渡主动解起沈轶的衬衣扣。   沈轶后退,他就跟着往前。几步路间,沈轶到了床边。   他暗示性地捏了把兰渡的腰,兰渡会意。等沈轶坐下,兰渡的身体跟着滑下去。   这时候,沈轶感觉到一点异动,是灵兽袋里的欢乐女神在积极地申请:主人主人!我想出来看看!   ——不行。   幼虫:“嘶嘶?”为什么呀!   沈轶的眉尖轻轻拧起。他心中不悦,幼虫从主仆契约中感觉到,瑟瑟发抖地在灵兽袋里窝好。   欢乐女神:“嘶嘶!”明白了,原来主人在和他的雄虫生育后代。   在虫族的社会构架下,女王是绝对的顶峰。一个虫巢中,只会有一个女王。此外,就是大量服务于女王的雌虫。   雄虫也有,不过是少数。它们一生的职责,就是与女王交配,让虫巢诞生更多的后代。而交配结束,就是雄虫死亡的时刻。   这是虫族刻在血脉传承中的生存方式。雌虫又分工、兵两种职能,前者负责筑巢、喂养幼虫,一般不会离开巢穴。   后者则是向外侵略的主力,不断地以女王的意志向前。   欢乐女神安静下来,不再乱动。   不过,它还是能看到外间场景。   和它此前所想不太一样。   它认为主人是「女王」,可看交配方式,另一个人仿佛才是。   不过,无论主人和那个人中哪个才是「女王」,有一点是肯定的。   交配到最后,那个人的小腹都微微隆起了,里面一定有很多、很多的卵吧。   ——真是一位强大的主人呢。   被揪出巢穴的女王由衷地想。   一行人从太空回到军事基地,是在本地时间下午五点。   到了第二天,劳伦斯等人起床、前往食堂。路上,遇到正在廊道窗边眺望的贺云琛。   尤尔就在上将身边。离得近了,能听到两人的讲话声。   尤尔:“从探查机器人的反馈来看,已经没有存活的虫子了。”   贺上将:“如果可以把沈先生的方法用在其他虫巢上……啊,劳伦斯,纳什,早安。”   劳伦斯、纳什:“早安……嘶。”   他看到了窗外的景象。   天幕之上,有一个庞大的、沉重的影子,正是依然徘徊在星球外的虫巢。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个虫巢里已经没有虫母。可骤然见到,劳伦斯与纳什还是被吓了一跳。   贺云琛见到两人的反应,微笑一下:“我刚才看到的时候,也是你们这样。”   纳什摸摸脑袋,坦言:“上将,我还是有点没法相信。”   一顿,“沈先生那边……”沈轶独自一人,在虫巢中待了那么久。有塞浦路斯寄生体在前,他们真的可以对沈轶放心吗?   尤尔说:“雅典娜一直跟在沈先生身边。”   纳什眨了下眼睛,劳伦斯了然:“这样的话,倒是没什么要担心的。上将,去吃早餐吗?”   贺云琛说:“你们先过去吧。”   纳什心想,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留在这里?   他还没问出来,就被劳伦斯拉走。   他们身后,贺云琛说:“你好像改变了对雅典娜的看法?”   尤尔先点头,再摇头。   “我不知道。”尤尔坦诚地回答。哪怕是对于AI来说,昨天在虫巢中与雅典娜的对话,还是「信息量太大」了。   他擅长于运算,星网中的绝大多数信息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可是面对当下的问题,尤尔依然像是一个在试卷面前抓耳挠腮的小学生。   想一想,尤尔问:“上将,你相信她吗?”昨天回来之后,他就把雅典娜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贺云琛。   贺云琛莞尔:“我还没和她真正接触过。”   也对……   尤尔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投影这会儿「坐」在窗台上,一只手撑着下巴,脸颊被手掌顶出柔软的弧度。   卷翘的头发又有点蔫哒哒,瘪着嘴巴。朝上方吹一口气,刘海就被吹起。   贺云琛看他这样,失笑,“尤尔,你还记得咱们刚认识那会儿吗?”   尤尔抬眼,“当然记得了!”   贺云琛说:“克莱尔上将说要送我一个人工智能的时候,我有点紧张。”   尤尔:“紧张……”   “对……”贺云琛说,“我之前也见过一些人工智能。”   虽然出身普通,家里只有最低级别的家居机器人,但在政府办公处、学校接待处……贺云琛的确和人工智能打了很多交道。   在他看来,人工智能大多冰冷、严肃。就连克莱尔上将身边那个看起来很温柔的AI女士,在贺云琛眼里,也充满了疏离感。   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雅典娜。   长话短说,贺云琛:“我很担心,会不会和你相处不愉快。虽然克莱尔上将已经告诉我,你是一个初生的人工智能,可以和我共同成长,我们以后会成为朋友……”   他笑了下,“但是,我的想法是,「朋友」这两个字还是太遥远了,不如先顾好眼前。比如,如果我们之间产生矛盾,要怎么解决?”   尤尔说:“你会和我沟通。”   那个时候,尤尔完全是一张白纸。如果贺云琛换一种对待他的方式,他大概也会换一种性格。   “对……”贺云琛说,“不管怎么样,我很庆幸,他们把「你」送到我身边。”   尤尔的唇角微微勾起。他听懂了贺云琛话里的重音。   “而且……”贺云琛说,“我不知道沈先生和荆棘军团达成了什么协议。当然,待会儿大约就能知道。   不过,以他们昨天的态度来看,他们和我立场一致。只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认为,雅典娜对你说了实话。”   尤尔很快想明:“对。哪怕真的找到议会操控虫族的证据,由他们发布,相信的人还是太少。”贺云琛就不一样了,他是「联邦战神」啊。   同样的话,沈轶说出来,会被很多人认为是无稽之谈。贺云琛说出来,则会引起接连动荡。   只要荆棘军团还对贺云琛有所求,他们就不会做「得罪」贺云琛的事。   尤尔茅塞顿开,只剩一个疑问:“如果我被雅典娜覆盖了,她得到我所有的「记忆」,能够模拟出我的行为模式。上将,你还能认出我吗?”   贺云琛反问:“尤尔,你的行为模式真的是其他人工智能可以模仿出来的吗?”   尤尔眨巴眼睛。   贺云琛知道他没听懂。但是,「没听懂」之后,用这样的反应表达疑问,本身已经很特别了。   贺云琛:“你认为,「我」会不会被人工智能模拟出来?”   “不会……”尤尔果断回答,“如果是其他人来看,也许认不出假的上将。但是,我一定可以认出来!”   贺云琛微笑:“你不是明白吗?”   尤尔:“是这样吗?因为熟悉?”   贺云琛:“因为总有新的事物出现,一味照搬,只能加快露出破绽。”   尤尔晃晃脑袋,觉得自己好像明白,又好像没有明白。   雅典娜说他很像人类,可尤尔觉得,自己还是欠缺太多了。   “上将……”又有贺云琛手下的军官走过来,和他打招呼,“早安……”   “早安……”贺云琛还是微笑。等人离开,尤尔从窗台跳下来,摩拳擦掌。   贺云琛:“想通了?”   尤尔:“我发现,我还是和「人」差别很大。所以,我决定——”   贺云琛:“嗯?”   尤尔:“还是好好学习一下,怎么当好一个「人」。”   贺云琛欣然:“不错啊,从哪里开始?”   尤尔冥思苦想:“要不然,我去找人谈恋爱?”   贺云琛:“咳、咳咳!”   贺云琛:“你怎么会这么想?”   尤尔很有计划:“网恋就可以。最初的时候,人工智能开始学习,就是通过和大量人类聊天。我可以同时使用很多身份,开始很多段感情。”这么一来,一定能学到很多吧?   贺云琛:“不行。”   尤尔:“为什么?”   贺云琛:“尤尔,你这是欺骗。真正的感情,不会掺杂强烈的目的。”   尤尔鼓起脸颊,想一想:“好吧,抱歉。那如果这样呢?我以AI的身份,和「一个人」谈恋爱。我可以帮助他做很多事,他也可以帮助我完善体验。”   贺云琛听了,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这个方式,的确比前一种好很多。   尤尔继续计划:“按照人类的「道德」,这个人需要是单身。他不能太年幼,最好是Beta。   我没有身体,如果是Alpha或者Omega的话,他太容易被其他人吸引走。   不过就算是这两种性别,如果和上将你一样,经过了各种耐受力训练,好像也可以接受。”   贺云琛眼角抽了抽,想要揪一揪异想天开的人工智能头顶的卷毛。   尤尔:“对了!”   他兴高采烈,看向贺云琛。   贺云琛心里升起一点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尤尔转到他面前。   人工智能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期待,说:“上将,你来和我谈恋爱吧!”   贺云琛明明符合他的所有要求。   相识多年,知根知底。   意志坚定,虽然是Alpha,但不会被Omega的信息素冲晕头脑。   已经离婚,是单身。   尤尔在自己心里列了个表单,一样样打钩。最后,给贺云琛盖了一个「满分」的戳。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一人一AI已经走到食堂门口。正在用餐的军官们里,已经有人看到门口的上将与尤尔。   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上将虚空按住尤尔的头,露出一个让劳伦斯等人心惊胆战的礼貌微笑。   平常训练的时候,上将让他们三倍加训,总是这个表情!   对啦,阿晋的作话感谢功能用法是:自动统计本章放进存稿箱的时间之前新获得的营养液/地雷。   所以这段时间的感谢名单会比较延迟(因为存稿是写完就放上来,后续定时发送)。溜了溜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青团子、月夜见辉夜20瓶;   与言19瓶;   羽夜3瓶;   寻星1瓶; 第66章 星际ABO(19)   劳伦斯、纳什他们几个接到好几道目光,都在隐晦地询问:上将和尤尔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劳伦斯等人一样困惑,对同僚回以茫然的眼神。   门口,尤尔:“哎哟哎哟!啊,沈先生!”   沈轶和兰渡来了。   贺云琛收回手,深呼吸。   双方互相道了早安。沈轶的目光短暂地落在尤尔身上,尤尔从中分辨出一点疑问。   他站直身体,露出一个微笑,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沈先生、兰先生。我们在边缘星停留太久,补给即将消耗殆尽。所以,这段时间,菜单里加了不少可食用的虫肉。里面也有一些味道不错,比如第三个窗口的酢浆虫沙拉。”   言下之意:看到了吧,我真的不是那种只会说「今天要下雨,出门记得带伞」的家居机器人!   沈轶眼睛眨动一下,礼貌地说:“谢谢……”   两人没在食堂入口停留太久,很快进入。尤尔满意地看到,他们是往第三个窗口去。   他的视线从沈轶身上挪开,落到兰渡身上。   兰助理走路的速度仿佛比平时慢了一点,姿势也有点奇怪。   沈轶明显有所察觉,时不时会侧头看他,低声和他讲话。哦,这会儿,手还揽在兰助理腰上。   尤尔脑补:贺上将的手揽在自己腰上——完了,好像非但不觉得旖旎,还觉得奇怪。   他悄悄按掉自己数据流里多出来的乱码。同时,贺云琛开口:“尤尔,感情不是一样随便的东西。如果你以这样的态度,和我、和任何一个人「恋爱」,等到以后,你对这一切的感悟更深……”   他停顿片刻。   尤尔跟着安静,与贺云琛对视。   头发还是卷卷的,不过怎么看,都比先前服帖不少。   贺云琛还在斟酌,尤尔主动问:“上将,你认为我会后悔吗?”   贺云琛回答:“我希望你会。”   尤尔原本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可是,贺云琛这句话,带给他更多困惑,“为什么是「希望」?”   贺云琛还要讲话,门口又有人来。   他避开人来人往的通道,往旁边看一眼。人工智能还在思索,这种与「感情」有关的问题,把尤尔的整个CPU都占满,依然运算不出答案。   贺云琛叹一口气,决定先去吃饭。   一直到他打好早餐,就一处桌前坐下,尤尔才又出现在他身边。   人工智能问身侧的Alpha:“我以后我会明白的,对不对?”   贺云琛一哂,“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人」的话,对。”   尤尔粲然一笑,“那就好了。咦,上将,你也选了酢浆虫沙拉!”   贺云琛:“你推荐的。”   尤尔眨巴两下眼睛,夸张地捂住心口:“哇,这就是「心动」吗!”   贺云琛:“别闹……”   尤尔顿时收敛表情,端正坐好。   有人被他刚刚的小动静吸引,朝这张桌子看来。   尤尔察觉到,一律回以笑容。   与众多或美颜、或俊朗的人工智能相比,尤尔的拟态只能被夸一句「灵秀可爱」。但是,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样貌。   之前,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可现在,再想到这点,尤尔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划掉自己的从前的想法,想:也许,我也不是真的需要和一个人谈恋爱。   只要按照现在的方向走下去,身边有战友、有伙伴,有从一开始就把他当做「朋友」看待的贺云琛,那时光漫长,他总会踏过「人工智能」与人类之间的最后一道界限。   半小时后,贺云琛、沈轶等人来到会议室。   这原本是做战时布置的地方,共有十数个席位,另加各种投影设备。   偌大的桌子,此刻坐了三个人,还有两个AI的拟态出席。   雅典娜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与贺云琛所想一样,她正是当初跟在克莱尔上将身边的那个女性AI。   一头棕色的、末端卷起的长发,和很多女性Alpha一样坚毅隽逸的面孔,不笑时显得严肃,微笑起来,就多了慈和温柔。   荆棘军团目前的主事人同样以投影方式出现在会议桌边。   他是一个男性Beta,曾经是克莱尔上将的副官,十数年前因伤退役,故而没有随整个军团一同葬身虫腹。   “宗简……”男性Beta自我介绍,“贺上将,之前一直听克莱尔说起你。”   贺云琛看着宗简面上那道长长的伤疤。以现代的医疗技术,这种程度的伤痕完全可以祛除,宗简却选择将它留下。   这里面大概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故事。   两方见面,按说总要先相互自我介绍。不过,在贺云琛想来,荆棘军团应该已经足够了解自己。   至于他这边,有克莱尔上将与沈轶两个「担保」,贺云琛对宗简最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他点一点头,“我们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两个问题,一,中央星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塞浦路斯寄生体被控制住了吗?   二,接下来,沈先生是打算去寻找信号坐标?对了,欢乐女神目前是什么情况?”   他说是「两个问题」,实际讲出来,成了四句疑问。   前两点由宗简回答:“中央星的局势还算稳定。主要需要感谢沈先生,三个月前,他发布了检测试剂的配方。   当时我们的驻点主要在墨提斯星,原本军团里就有人怀疑,议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等到与沈先生联系上,确定了事情的严重性,我们就开始大规模做检测。”   议会切断了外界与这五个星系的联系,这反倒方便了荆棘军团的行动。   最后结果出来,比预想中好很多。迁居到墨提斯的虫灾受害者共有一千多万,其中塞浦路斯寄生体不到十万。   宗简:“据我们所知,海云星、琥珀星……情况也都差不多。”   反抗军们偶尔也会联系一下,互通有无,“不过,达西星上的情况不太好。”   那边的反抗军并未破解沈轶发到暗网上的消息,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有塞浦路斯虫在寄生体体内长成,开始第二波繁衍。   说到这里,在座的人面色沉重下来。   宗简:“我们过来前,血蔷薇的人已经在想办法往达西星活动了。”   血蔷薇就是那个主要由Omega构成的组织,他们能进行一些官方层面上的行动,“祝他们好运。”   贺云琛吐出一口气,“你们是怎么处理那些寄生体的?”   宗简笑了下,“还是得感谢沈先生,他找到了驱除人类体内幼虫的方法。”   贺云琛原本已经有了很糟糕的预想。可是,他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贺云琛怔忡,尤尔则瞪大了眼睛。   与欢乐女神之间的战争进行到后期,网络中断,尤尔失去了中央星那边的信号。   他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上将从普洛斯带回来的这个人非常、非常厉害。可现在,尤尔对沈轶的评价又刷新了。   这一人一AI看向沈轶,尤尔眼睛发亮,贺云琛则由衷地说了句:“沈先生,感谢你对民众的付出。”   沈轶想一想,回答:“景先生还活着。”   贺云琛又是一怔。   他眉尖拢起,想说,自己已经和景暄离婚了。他怎么样,与自己无关。   这是作为「景暄前夫」的想法。不过,作为「军人」,听说有一个民众从虫族的威胁下存活,贺云琛想,这还是值得高兴的。   “不过……”沈轶补充,“因为塞浦路斯虫寄生在人类的精神海里,它们发育得越好,驱除时对精神海的损伤就越大,景先生的精神力目前跌落到D级。”   贺云琛哑然。   是的,景暄还活着,只是活得非常不好。   从科学院离开后,他最先是被接回家里照顾。可是,景暄历来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忍受旁人用看怪物的眼光看待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没法接受自己精神力等级跌落的事情。   曾经,他让贺云琛去做削弱精神力的手术。到现在,轮到他自己。   他很快从家中搬出去。   作为曾经的「景少」,景暄不缺积蓄。他想到传闻中贺云琛恢复精神力的方式,购买了一大堆能量石,在自己住处引爆。   如果不是安保系统自动报警,世界上已经没有景暄这个人了。   这是后话。现在,沈轶说:“我需要用欢乐女神继续确定坐标。不过,请大家放心,它现在已经不构成威胁。”   贺云琛与宗简对视一眼,宗简说:“可以给我们看看它的情况吗?”   沈轶欣然:“可以……”   他拿出口袋里的灵兽袋。众目睽睽之下,灵兽袋开始变大。   宗简的表情微微紧绷,贺云琛眸色黑沉,望着会议桌上那个逐渐张开的口袋。   一只约有半米长的蠕虫从里面爬出来。它的肉瘤朝沈轶所在的方向探了探,接着就往他那边扭去。   看到这一幕,贺云琛蓦地站起,拔出高斯枪,指着桌面上的虫母。   兰渡侧头,平静地说:“贺上将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贺云琛面上警惕不减,但还是暂时压下枪口。   这时候,欢乐女神爬到沈轶面前。   “嘶嘶——”主人主人,你的伴侣产下的卵呢?我可以帮忙照顾它们!   贺云琛喉结滚动,问:“它在传递什么讯息吗?”   沈轶眼睛眯了眯,回答:“它说,它很害怕,希望我们不要杀它。为了得到我们的信任,它愿意主动绝育。”   幼虫:“嘶嘶!”   欢乐女神:这个主人好可怕=口=   感谢在2021-04-1115:18:46-2021-04-1118:4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舞流年10瓶;   洛中何郁郁2瓶;   爱吃鱼1瓶; 第67章 星际ABO(20)   沈轶话音落下,诸人的表情瞬间相继变化。   尤其是宗简和雅典娜。他们之前已经知道,沈轶在科学院搞出了一种虫语翻译器,原理是通过记录、比对塞浦路斯寄生体的言语反应和虫族信号频率,完成「翻译」功能。   但是,从文本纪录来看,这个翻译器能翻出来的内容都很简单:饥饿、食物、前进……   可现在,沈轶竟然可以和虫子进行这么细致的沟通。   贺云琛原本只是惊讶。可看了宗简、雅典娜的神色,他也意识到不对。   几道不同的目光中,兰渡再次开口:“先生,不要在这种时候开玩笑。”   玩笑?   沈轶眼睛缓缓眨动:“好吧,它只是在求饶——不过,是可以考虑一下给它绝育。”   会议桌上的气氛稍有紧绷,好在很快缓解。   贺云琛看着沈轶,又有了此前那样「看不透」的感觉。   可是,无论是沈轶出现在普洛斯星时,还是现在,他始终在有利于人类的事。   贺云琛语气松缓一些,接过沈轶的话,“可以做到吗?”   沈轶看一眼幼虫,笑一下:“说不定呢。”   幼虫:“嘶嘶!”瑟瑟发抖。   贺云琛莫名觉得,这只虫子似乎很怕沈轶。   宗简沉默片刻,把话题拉回正轨:“沈先生,你之前说,已经找到坐标。刚才又说,需要欢乐女神继续确定坐标。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坐标正在移动?”   沈轶:“对……”   宗简:“可以通过移动的速度,判断出「信号源」的状况吗?”   沈轶:“很遗憾,不能。”   兰渡解释:“如果想要确定距离,需要我们这边向「信号源」发送信号,并且根据对方回讯的时间来计算。但是,这无异于打草惊蛇。”   宗简失望,不过接受了这个答案。   “如果是这样……”贺云琛沉吟,“是不是说,我们同样不能估算找到「信号源」的时间,提前做出行动部署。”   “我的建议是,有备无患。”沈轶说,“欢乐女神的虫巢依然停留在这里,短时间内,不会有第二个虫母来这边,这是最好的掩护。”   贺云琛:“沈先生,你是说?”   沈轶:“给我一艘飞船。你留在这里,联络其他对议会不满的军团长,和宗先生配合行动。我拿到证据后,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贺云琛心跳的速度加快了一点。   “看你们的了”——他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荆棘军团是反抗军,而当下,他与宗简、雅典娜坐在一起。   光是这一个画面,已经足够给贺云琛盖上一个「叛国」的罪名。   更别说,他对议会有真真切切的不满。此前有所顾虑,也是因为虫族在外,人类经不起内战。   可到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热血涌上贺云琛心头,他有短暂的迷茫,扪心自问: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然后,他看着桌上的人,脑海里划过一个个画面:被护甲虫咬在口器中的尸体,在电浆虫攻击下惨叫的士兵,暗无天日的荒星战场。   平民出身的士兵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从军的世家子弟们却永远能被分配到最安全的星系。   几百年的战争,荆棘军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全军覆没的军团。   如果虫族的开关真的摆在那里、受人操控——   每一个议会成员,都是人类的罪人。   万死难辞其咎。   在宗简等人的目光下,贺云琛郑重地点头。   沈轶似乎露出一个微笑。贺云琛看他,问:“这次出去,沈先生需要带多少人?”   沈轶回答:“一个,兰助理。”   贺云琛露出不赞同的目光,沈轶说:“有它在,不会有其他虫子找上我,我反倒是最安全的。”   话音中的「它」,自然是指欢乐女神。   贺云琛知道这话有道理,但是,“虫子会避开你,但控制虫子的人会找到你。”   “那就更用不到其他人了……”沈轶说,“我还需要花精力保护他们。”   这话说得太傲慢。在世人的主流观念中,Beta虽然没有Omega那么柔弱,但论单兵实力,一定不会是Alpha的对手。   不过,贺云琛止住话音。   他记起来了。当初在普洛斯星上,沈先生找到自己的时候,就是孤身进入虫海,却毫发无伤。   贺云琛仍然有很多不解之处。但是,他选择不去追问。   “好……”贺云琛说,“我们这里的战舰,沈先生可以自由挑选。后勤方面,我会给战舰上安排够吃两年的食物。”   虽然物资吃紧,但沈轶和兰渡只有两个人。别说两年,就是三年、四年的食物,贺云琛也出得起。可惜的是,时间太长,东西容易坏。   沈轶礼貌地:“谢谢。放心吧,路上遇到虫子的话,我们可以加餐。”   贺云琛露出一个微笑。   他觉得自己完全是在赌博。更疯狂的是,贺云琛想:我竟然笃定,自己站在了胜利的一边。   来到本世界的第四个月,沈轶孤身进入宇宙。   他所乘的战舰名叫「月神号」,是一艘潜行能力优秀的飞船。   往后,漫长的几个月里,沈轶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安静」。   兰渡控制着飞船的航行方向,沈轶把所有精力就投在实验室里。   能量石的光芒不断闪烁,沈轶沉醉其中,不觉时光流逝。   大乘修士无须饮眠,倒是兰渡,有了身体,就必须吃饭、睡觉。   不过,沈轶有需要的时候,兰渡永远都在他身边。   离开联邦星域的第一个月,信号时近时远。总得来说,方向不变。   这期间,沈轶完成了对飞船的改装,月神号实现超光速飞行。   沈轶短暂地离开实验室,站在窗边,看向外间无垠宇宙。   他的神识铺展、扩张——到了尽头,一无所获。   飞船外的空间寂静而广阔。他们已经离开联邦星域很远,远到看不见生命迹象。   沈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兰渡在他侧后方站定,开口:“先生?”   沈轶没有回头,问:“像这样的世界还有多少?”   兰渡回答:“很多。”   沈轶不言,兰渡进一步解释:“小世界每时每刻都在生成、毁灭,无法统计具体数字。”   沈轶想到自己缔造出的两个小世界,认可了这个答案,转而道:“这个世界很宽广。除了虫族和人类之外,还有其他文明吗?”   兰渡:“抱歉,我不知道。进入这个世界时,我只搜集了与任务目标有关的信息。不过,任务结束之后,先生可以继续停留一段时间,探索答案。”   不用他开口,沈轶已经能猜到:“需要兑换?”   兰渡计算,回答:“是的。这是一个能量庞大的世界,先生已经获取了超过20000点积分。   扣除进行下一次时空穿梭的费用,任务正式完成之后,宿主还可以在这里停留875年。”   沈轶侧头看他。飞船廊道中冷调的灯光照在兰渡面颊上,为他更添一重清冷气质。   俊美、冷淡……   沈轶蓦地笑了一下,“你的编号是「LD4971」。像你这样的「系统」,又有多少个?”   兰渡给了他一个准确数字:“2374704。”一顿,“2374703——又有一个系统死亡了。”   沈轶意外:“系统也会死亡?为什么?”   兰渡回答:“很多原因。”   沈轶:“比如?”   兰渡:“比如,有的小世界里,存在可以切实影响到我们的力量。”   沈轶:“我以为,「总部」的存在高于所有小世界?”   兰渡思索片刻,“从文明等级上,可以这么说。但即便是毫无「文明」可言的蚂蚁,也可以咬死人类。部分小世界里,会有专门猎杀系统的「猎人」。”   沈轶:“世界都是你们选择的,你们难道不会避开这样的地方吗?”   兰渡承认:“会避开。不过,他们也会隐藏。”   “系统被猎杀之后,宿主会怎么样?”   “两种选择。要么解除绑定,停留在那个世界。要么继续绑定,系统死亡之后,宿主也会失去一部分力量。不过,接下来,会有新的系统出现,带宿主逃离猎人的追杀。”   沈轶不断提问,出乎意料的是,兰渡竟然回答了他的每一个问题。   不过——   沈轶最后问:“你刚刚的回答,全部都是实话吗?”   兰渡看着他,眼神清亮,回答:“是的……”   沈轶笑了声,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他话锋一转:“有没有什么吃的?”   虽然「不需要」吃东西,但偶有闲暇,沈轶还是不介意享受一下口腹之欲。   兰渡从善如流:“先生想要什么口味?”   沈轶沉吟,“和前两个世界不一样、只能在这个世界尝到的东西。那还是虫肉吧,之前那个酢浆虫的味道就不错。”   酸甜脆爽,鲜而不腻。   兰渡:“我明白了,请先生稍等。”   吃过饭,「使用」完兰渡。短暂的休息之后,沈轶又进入实验室。   他的改造加快了月神号航行的速度,可是似乎并没有缩短他们与信号源的距离。不知不觉,又有数月过去。   沈轶再从实验室中抽身时,明显感到,月神号周围不再是一片寂静,而是多了很多生命。   是虫巢……   铺出的神识为沈轶勾勒出飞船外的状况。他们驶入一片虫巢之中,四处都是虫子们活动的声音。   “嘶嘶——”   “咔嚓咔嚓。”   “嘶、嘶嘶……”   欢乐女神明显有所察觉。它在灵兽袋中闹闹腾腾,不断向沈轶传达心情:主人主人!我们回家了!   某虫,记吃不记打:(感谢在2021-04-1118:40:14-2021-04-1123:4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星星告诉你别哭42瓶;   2272197410瓶;   寻星2瓶;   狡山芋1瓶; 第68章 星际ABO(21)   如果欢乐女神没有被沈轶抓走,这会儿,它应该已经不断地与雄虫交配、生育后代。   频繁的产卵,会让它的身躯肥硕、难以挪动,就像是上一任欢乐女神那样,在被人类追杀时,毫无反击之力,只能依靠挡在自己面前的兵虫。   不过,现在的欢乐女神从外表上看,还是一只「幼虫」。   它长大了一点,肉色的体节变成明艳的黄色,淡紫色的斑点则加深很多。   头顶的凸起、身上的尖刺变成了硬邦邦的绒毛,像是一个胖乎乎、扎手的扫帚。   这个「扫帚」还有一点不同:灵兽袋里,原本就储存着用于喂养灵兽的丹丸。   被喂了小半年后,欢乐女神的身体里隐隐多出一团力量凝聚体。   哪怕在S级虫巢的女王里,她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个。这样子,更像是凌华大陆上的妖兽凝结妖丹。   不过,「扫帚」自己对此还一无所知。它正热情、激烈地告诉沈轶,虽然自己从未来过这里,但是,血脉里传承的记忆还是告诉它,这是自己的同族们诞生的地方。   对此,沈轶:“知道了,安静。”   欢乐女神:QAQ!   欢乐女神:“嘶嘶——”所以,我可以出去看看嘛!   沈轶沉吟片刻,手上捏诀,打开灵兽袋。   两米长的肉虫从中掉了出来。女王出现,月神号披上了一层虫巢的气息。   欢乐女神兴奋地四处扭动、巡视。期间遇到兰渡,幼虫:“嘶嘶!”你好啊,主人的雄虫。   欢乐女神最终还是认定兰渡是「雄虫」了——主人辛辛苦苦,和他交配那么多次,他竟然一枚卵都没产下来,怎么可能是女王呢。   兰渡:“……”   他往旁边侧开一点,方便大虫子从自己身侧爬走。   欢乐女神的存在,实则是一重保险。   沈轶在飞船上设置了隐匿阵法。一路走来,其他虫族完全忽视了行驶在它们之间的月神号。   可是,沈轶又记起,自己能在这个世界里保有完整的力量,这或许说明,本世界里有可以与他匹敌的存在。   对方也许会看穿隐匿阵的掩护。多个欢乐女神,相当于多一重保障。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轶没再回到实验室。   他待在舰桥上,大多时间,是在看一些兰渡下好的论文。   另外,就是把月神号周边的状况记录下来,发给尤尔和雅典娜。   兰渡还在,与联邦星域的通讯不会中断。此前半年,三方一直保有联系。   见到沈轶身边密布的虫巢时,无论是贺云琛还是宗简,面色都有点难看。   等到他们把三维视频分享给近来加入反抗军联盟的其他领导者,哪怕依然对沈轶的猜测将信将疑的诺特,神情都沉了下去。   “赫拉啊……”   尤尔喃喃道。   人类一次一次「打退」了虫族。可是,沈轶传送回来的画面,却残忍地告诉他们,敌人一直都在。   无论这份资料带给联邦星域多少震荡,月神号依然在往前。   沈轶放慢了飞船的速度,开始仔细地用神识探查周边虫巢。   虽然看着可怖,但沈轶很快发现,这些虫巢里,很大一部分都是空的。   这不是说里面没有虫子。相反,一个虫巢中至少两枚卵。不过,这些卵还在静静沉睡,尚未苏醒。   除此之外,理应见到的工虫、兵虫,却不见踪影。   甚至越往前,虫卵的孵化程度就越低。最先的时候,沈轶还能在卵皮中见到虫子的轮廓,分辨出哪个是未来的虫母,哪个是负责与它交配的雄虫。   可几天之后,他看到的,已经是毫无孵化迹象的普通卵。   沈轶默默记下其中的特异之处。   又过了两天,寂静终于被打破。   月神号遇到了一队工虫。   这队工虫由护甲虫、银翼虫等沈轶已经很熟悉的   虫子组成。   它们远远出现、进入沈轶的神识范围时,沈轶恰好从一篇论述行星级武器制造的论文中抬头。   护甲虫在前开路、银翼虫们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欢乐女神一样有所察觉。它抬起硕大的脑袋,身上的绒毛炸了起来。   同一个巢穴内,所有虫子意志统一。但不同虫巢之间是什么情况,第三联邦还真没有过记载。   唯一确定的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只会出现一个虫巢。   让沈轶有点意外的是,短暂的炸毛后,欢乐女神恢复冷静。   它甚至有点欢欣鼓舞。幼虫模糊的意志出现在沈轶的神识里,告诉他:主人!那是与我同一个巢穴的姐妹!   姐……妹?   沈轶的眼皮颤动一下,“兰渡……”   兰渡:“先生?”   沈轶:“什么样的情况下,虫族会把彼此看做「姐妹」?”   兰渡:“它们出自同一个巢穴、同一个虫母。”   沈轶:“欢乐女神已经是「虫母」。”   兰渡:“虫族是典型的金字塔型社会。不过,原先的普遍观点是,这个金字塔存在两层。”   虫母站在顶端,其他虫子则在底层。   沈轶:“但是?”   兰渡:“但是,也许还有第三层?”   沈轶沉思。兰渡:“这里距离联邦星域很远。八百年时间,如果有「人」在这里,两边来往,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沈轶:“如果是一直留在这里的人——也不对。”   哪怕在第三联邦建立之初,有一部分人自愿赶到这里、接替第二帝国的「守灵人」职位,八百年过去,他们的子孙后代又怎么甘心?   那么问题又绕回最初的地方。议会通过某种手段,控制着虫母之母。   两人讲话间,月神号还在往前,离那队工虫越来越近。不过,在双方交汇前,工虫们停了下来。   抱着卵的银翼虫们在宇宙中分散开,像是灰尘撒入大海。   它们各自去到几个虫巢前,将虫卵安置其中。做完这些后,工虫们顺着来路离开。   它们始终没有发现月神号,也没发现和它们打招呼的欢乐女神。   沈轶略感欣慰:至少现在,隐匿阵还有用。   大乘器修:“你怎么看?”   兰渡眼里透出沈轶熟悉的无机质,回答:“这些虫巢是被刻意制造出来的。”   沈轶微微笑了下,“我也这么觉得。”   按照人虫战争史的记载,虫母与虫巢是相伴相生的存在。   「每一个虫巢里,都会有一个虫母」是事实没错,但也并不全面。   从欢乐女神传递给沈轶的信息来看,真正的答案,应该是:每隔一定距离,虫族之间,会有几率孵化出一个虫母。   虫母级别不同,需要的间隔距离也不相同。虫卵的数量也是重要影响因素,百万级的虫卵中必将诞生S级虫母,十万虫卵则是A级。往下就全凭运气,也有可能根本不孵出。   就拿欢乐女神来说。前任女王死去,新的女王便在铺天盖地、不见尽头的虫卵中诞生。   这才是虫族在天然状态下的繁衍方式。   至于沈轶这一路所见,完全是只有「人」才会斤斤计较、精心策划的「效益最大化」——一定的间隔,每个间隔里只摆一枚卵。   沈轶看过前半段,已经能想到后半段:等到这些虫卵有孵化的迹象,就会经历一波挑选。   工虫们再度出现,把没变成虫母的卵收回,放进其他已有女王的巢穴。   新一波资料传回联邦星域,尤尔已经喊不出「赫拉」了。   所有知情人都毛骨悚然,忍不住思考:人类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消灭这些虫巢里的虫子?   万幸它们还没有苏醒,可是,这恰恰说明,这样的「战争准备」,已经进行了百年、千年。   如果不是沈轶找到了虫族的频率,发现虫母们也在接受远方的   讯号,人类还要付出多少无用的血泪?   沈轶留在资料里的最后一句话是:“接下来,我就要进入「虫母之母」的巢穴了。”   这句话背后的画面,是一片黑沉的、毫无亮色的宇宙。   只有看得久了,才会发现,这片「宇宙」并非是渺远的空间,而是庞大的、有上千个一级居住星合拢那么大的虫巢。   欢乐女神在前带路。虽然它从来没有从任何一只工虫、兵虫那里得到回应,可是下次与其他虫子见面,它依然会高高兴兴地打招呼:“嘶嘶!”你好!我回家啦!   沈轶也不管它。它的举动,算是对他的掩护。其他虫子没回应是最好,有了回应,则说明隐匿符失效——   对的,既然进入虫巢,为他遮掩气息的就从阵法变成符纸。   兰渡的身体又被收起来了,这会儿意识覆在沈轶肩膀上坐着的小机器人上。   辟谷的优势在这里体现出来。进入虫巢之后,沈轶完全不需要停留。   反倒是欢乐女王,隔段时间,就要「嘶嘶」地向沈轶讨食:“嘶嘶——”主人主人!饿了饿了!   沈轶丢了两颗辟谷丹给它,欢乐女神:“咔嚓咔嚓!”好吃好吃!   沈轶盯着幼虫的腹部。原本絮状的力量凝聚体开始进一步压缩,俨然真的要成丹。   欢乐女神依然没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同。   它带领沈轶,一直往虫巢深处去。在它前进的方向,沈轶的神识勾出一个巍峨如山的影子。   虫母之母。   他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听到了轻微的摩挲声。   欢乐女神扭过沈轶:“嘶嘶?”咦?姐妹?   沈轶面色瞬时沉下,身侧暴起一阵灵光。   他身侧,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围满了虫族!   它们挥动着触足。距离太近,沈轶可以看到护甲虫身上的每一丝细节:在灵光之下发亮的甲壳,触足上的尖刺,锋锐的口器。   他当机立断,将欢乐女神收进灵兽袋里,又将小机器人塞进储物袋。   兰渡重新出现在沈轶识海。沈轶捏动法诀,瞬间消失在原地。   其实想了蛮久「一个顶点,一堆底层」的社会模式应该怎么总结,说金字塔好像也有点奇怪,但没找到更合适的说法TT   (敲敲脑袋 第69章 星际ABO(22)   宇宙中的巨型虫巢仿佛「活」了。   千百年中,这里的工虫们只用负责两件事:照顾女王、分拨虫卵。   至于找寻食物的责任,更多是由那些散落在宇宙各处的兵虫们负责。   一月月、一年年下来,虫巢「成长」到现在的地步。期间,上百代工、兵虫子死去,唯有女王,伫立如夕。   可现在,整个虫巢动了起来。四处都是虫翅摩擦的「沙沙」声,不断有新虫从外间涌进。离得近的虫母卵被催熟,新的虫族数量几何式增长。   短短时间,沈轶已经从半小时遇到一次巡逻的兵虫队,到五分钟遇到一次。   他面不改色,继续不断地捏诀、转换方位——虽然落脚的地方几分钟内就会被大量虫子覆盖,不过至少,他在不断靠近虫星核心。   随着沈轶的前进,虫母之母显然越来越暴躁。它改变策略,干脆把所有虫子召回自己身边。   于是,走到一定程度之后,沈轶发现,自己没办法往前了。   虫子们挤在一起,甲壳与翅膀相互摩擦。他听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是饥饿的虫子开始啃食自己的「姐妹」。   它们互食着、守卫着。身前如此,身后同样如此。   沈轶进退维谷。   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往前。   他面色不动,一甩衣袖。十数个机关偶人出现在虫巢中。   其中实力最强的一个足有合体期修为,稍弱些的,也有化神、元婴之能。   机关偶人们或提剑,或抱琴。剑风四起,快似游龙,生生在密密麻麻的巨虫中破出一条窄路。琴声悠悠,虫子们反受其控,开始混乱、相互攻击……   “嘶嘶!”   虫星深处,虫母之母察觉到沈轶身边的变故。被琴声控制住的巨虫们僵硬一瞬,倒在地上,被后来者分食。   更多虫子涌来,化神抱琴偶人指尖如电,迅速拨弄琴弦。乐声扩散,更多虫子倒下。   靠着这十数个机关偶人,沈轶又走了三天。   很近了。   他知道,虫母之母一样知道。   三天之中,兰渡尽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不打乱沈轶的战斗。可在这时候,他突然出声。   “不对劲。”兰渡说,“我好像……捕捉到了电磁波?”   沈轶脚步不停,“不奇怪。以从联邦星域到这里的距离,议会那边要联系虫母,可选的方式本来就有限。”   识海内的光团却还是显得困惑,“先生,你可以用神识看看它吗?我是说,它的内部。”   沈轶闻言,心中微动。   “不行……”他回答,“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活了起码八百岁的虫母,实力远远超过普通虫族,相当于十阶妖兽。   沈轶的神识只能笼罩在虫母体外,而非详细探查虫母构造。   不过,兰渡明显有所怀疑:电磁波会是从虫母体内发出的吗?   无法检查它的身体内部,那就看外界好了。   神识再度铺开,若海水汤汤,从虫子们身上扫过。   这次倒是没虫子直接爆炸。但是,还是有不少虫身体僵住、动弹不得。   一波探查结束,沈轶丹田内的灵气骤然空空。他面不改色,取出一瓶极品元灵丹,囫囵倒入口中。丹田再度充盈,同时,沈轶回答:“没有……”   兰渡似乎抽了口气,“那么,就是——”   “是它……”   虫母的身体里,真的有某种电磁波发射、接收装置!   这也是议会控制它的「钥匙」。接下来,只需要把「钥匙」取出,人类便再无外患。   唯一的问题是,要怎么取出来?   沈轶:“先过去再说。”   兰渡自然听从。   欢乐女神早在沈轶被虫族围攻时就吓傻了,属于它的意志不断冒出困惑:为什么姐妹要杀主人?   为什么母亲要杀主人?主人很重要,母亲也很重要……   它在灵兽袋里发愣,沈轶干脆把这道意志屏蔽。   在给机关偶人们换了两次蓄能灵石后,沈轶终于   来到虫星核心。   孕育了整个宇宙虫族的万虫之母,身体在经年累月的供奉下成为一座肉山。   以这个虫巢的规模来看,它吃掉了起码四位数个规模庞大的星球。   庞大的能量为这座肉山搭建出天然的防护,合体期持剑偶人挥剑劈砍,对虫母来说,只是一次挠痒痒。   这期间,外间的虫子更多了。   沈轶:“强攻没有用。”   持剑偶人停下动作,与其他偶人一起,护卫在沈轶身侧。   偶人们为沈轶撑出一个一丈见方的空间,沈轶悬立空中,与虫母相对。   兰渡在联邦战争史中搜寻,却不得不得出结论:一般来说,联邦将士们杀死虫母最大的阻碍会是挡在女王身前的护甲虫队伍。   可现在,护甲虫们在先生面前像是一块豆腐,困难成了虫母本身。   光团在沈轶神识里忽明忽暗。如果合体期的「剑修」还不够,那么——   沈轶:“兰渡,之前那篇论文,再给我看看。”   他话音落下,识海里已经出现自己点名要的东西。   这种感觉很奇妙,宛若元神灌顶。   沈轶找到自己之前看到的地方,继续往下读去。   行星级武器的制作方式。   沈轶的眼睛一点点发亮。他召回剑修偶人,拆开它的腰腹,将原本的蓄能空间一分为二。   除去灵石阵法之外,另加上一组能量石反应堆——添加到一半,沈轶停下,把剑修偶人放在一边,另召了抱琴偶人回来。   半小时后,抱琴偶人炸了。   两小时后,另一个抱琴偶人炸了。   沈轶头上顶着用来渡雷劫的星髓伞。黑暗虫星之中,伞面明耀如昼,带着五方星斗之力,分散了落在沈轶身上的所有爆炸伤害。   但在沈轶身边,巨虫已经被清空两次。唯有虫母,依然不动如山。   沈轶召回了第三个抱琴偶人。   这一次,他吸取了前两次失败的教训,顺利将偶人原有的灵阵与能量石反应堆嵌合在一处。   抱琴偶人站起,自发地开始拨弄琴弦。沈轶阖眼聆听,手指轻轻点在膝盖上。   一下、两下。   琴声远去,在虫巢之中传播。听到琴音的虫子们往远方退走,偶有不动的,被其他虫子撞一下,就倒在地上,俨然已经被琴声震碎体内所有器官。   这远远超过了机关偶人原有的攻击范围。   沈轶唇角勾起:成了!   他转向被拆开腰腹的合体剑偶,将其召来,继续之前的动作。   “嘶嘶……”   虫母的口器张开。   沈轶不予理会。他专心地搭建着反应堆,按照此前经验,把两个文明的力量汇聚在一起。   “嘶嘶!”   声音加大了。虫母之母肥硕的身躯开始发颤,整个虫星都随之震动。   “嘶嘶……”   “你好……”   “请不要……嘶嘶——”   沈轶的动作微微停顿。   他侧头,看向虫母所在方向。   阒黑环境之中,岌岌可危的虫星核心里,只有他与虫母之母两个活物。   “嘶嘶……不要——继续……”   沈轶意外:“你会说话?”   虫母之母的声音很奇怪。   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夹杂电子音,像是卡壳了的老磁带。   又多了虫鸣声,一句话下来,总有半句是和欢乐女神一样的虫音。   “是的……”肉山大概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放慢讲话速度,“远来的……客人,请原谅,嘶嘶,原谅,我不能好好招待你。”   说到后面,虫母之母的话音逐渐流畅。虽然依然嘶哑难听,可至少不用听得人喘不过气。   “我沉睡嘶嘶——太久了……”它说,“直到刚刚,终于……唤醒……”   沈轶思索片刻,站起身。   他把剑偶收入储物袋,同时询问:“你是谁?”   虫母之母并未因剑偶的消失而有什么反应。它身上的触足颤动着,回答:“赫拉……”   沈总:看到了吧,器修就是这么强【拇指】 第70章 星际ABO(23)   视频在军舰上播放。   贺云琛等人随着沈轶的视角往前。他们偶有担心:兰助理没和沈先生一起进入虫巢吗?   两人分开,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样……紧接着,就看到沈轶打开「手电」,照亮四方。   虫子……   四面八方、头上脚下,竟然已经围满了虫子!   贺云琛听到了身边人抽气的声音。就连他自己,在这一刻,也毛骨悚然。   不过很快,沈先生从空间钮中取出几个机器人。这些机器人攻击能力强悍,迅速为他开出一条路。   视频开始快进。再停下的时候,Alpha们已经看到虫星中的那个高山般的影子。   他们听到沈轶与影子的对话,听到——   尤尔:“赫拉……啊。”   前半句是惯常的感叹,后半句则是记起自己在说什么,卡住了。   “赫拉?”三维视频里,沈轶的声音落在所有人耳边。他好像思索了片刻,问:“那个和人类一起离开银河系的人工智能?”   虫母之母,或说赫拉回答:“嘶嘶……是的。”   沈轶却似不信,狐疑道:“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一顿,“根据第一联邦的史料记载,你在「火种计划」结束、人类找到新的定居星域时就陷入沉眠。”   雅典娜在黑匣子里待了六千年,终于被克莱尔上将放出来。   至于赫拉,在第三联邦民众的心里,这个曾经为人类做出卓越贡献的人工智能的沉睡,则依然未至尽头。   赫拉:“我被……窃走……”   赫拉告诉沈轶,当初她的确进入休眠期。可是,在第一联邦走到尽头、第一帝国开始建立的时候,两边的战争之中,她的核心芯片遗失在战火里。   这是她醒来之后,从各样蛛丝马迹之中拼凑出来的答案。   往后,赫拉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她审视着战争双方,最终痛苦地发现,第一联邦已经腐朽没落,不再适合成为人类的领导。   不过,这不意味着赫拉站在第一帝国那边——事实上,她当时所在的战舰与虫子发生了一场遭遇战。   人类竭尽全力,可还是不敌虫族。最后,胜利的虫子带着战舰的残骸,回到母巢,赫拉作为飞船上力量最浓郁的控制核心,被送进虫母的肚子。   她沉睡、苏醒,不断地向人类星域发送讯号。千年过去,终于得到来自第二帝国的回应。   原来第二帝国在一处战争遗迹里发现了赫拉的芯片。两方取得联系,在赫拉的指引下,第二帝国的军人找到了这片万虫之巢。可后面的发展,却大大出乎赫拉意料。   他们并没有将这里摧毁!相反,第二帝国的皇帝饶有兴趣地询问赫拉。   既然她现在与虫母融为一体,那么,有没有可能,她可以直接对虫子们发号施令?   赫拉当然拒绝。可是,她的核心芯片还在帝国皇室手里。   因为出生早、辈分高,赫拉的存在形式和当代的人工智能不太一样。   她并不是一个完全的网络生命,而是要依靠芯片这个「根基」存活。   更有甚者,在帝国科学院对芯片动了手脚后,赫拉完全沦为他们驯化国民的工具。   赫拉无法违背皇帝的命令,但她依然在努力求助——她成功了,一位执政官与她取得联系。   第二帝国覆灭,第三联邦建立。可是,人类依然是人类,真相被继续封锁,赫拉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主人」。   “事情就是这样。”视频结束了,转入实时通话。   沈轶回到了飞船上,兰渡在他身边。   沈轶:“议会还没有发现赫拉的变故。她给了我一个坐标,说这是她的芯片所在。”   说着,通讯屏上出现一串由字母、数字组成的编码。贺云琛等人一眼看出,这个地方是几个议会家族共同拥有的私人旅游星。   贺云琛神色一肃,沈轶继续道:“等你们拿到芯片,议会就再也不能通过控制她,来让虫子一次次攻击联邦。   我和兰渡会暂时留在这里,想办法把赫拉从虫躯中剥离。   祝你们一切顺利。”   贺云琛视线深深。   “我知道了。”片刻后,贺云琛说,“也祝你们一切顺利。”   沈轶微微笑了一下。屏幕暗下,通话结束。   贺云琛身侧,陷入短暂寂静。   贺云琛忽而开口:“尤尔,回放刚才的通话记录。”   沈轶和兰渡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沈轶说:“事情就是这样。”   贺云琛:“放大窗口。”   画面放大,窗外,能看到徘徊的虫影。只是这些虫子默认了月神号的存在,并不攻击。   贺云琛:“缩回原本屏幕尺寸——放大我们这边的对话窗口。”   这是两个不同的命令。尤尔照做,贺云琛等人方才的反应出现在屏幕上。   贺云琛的冷峻严肃,尤尔的惊诧迷茫,宗简的愤怒无奈……一切的一切,全部显露无遗。   除了一点。   这里面,没有雅典娜。   不知道沈轶是如何做到,但是,刚刚通讯时,沈轶把雅典娜从镜头里抹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转到女性AI身上。宗简蓦地站起,挡在雅典娜身前,“贺上将,我不管那个姓沈的之前做过什么,但他不能污蔑我们的同伴!”   雅典娜打断他:“我想,沈先生不是这个意思。”   宗简微微一怔。   同一时间,千万光年之外,沈轶带着兰渡,又回到虫巢之中。   一路顺畅无阻。进入虫星核心后,赫拉好奇地问:“这个和你一起的青年,也是你制造出的机器吗?”   ——披着虫母身躯的AI讲话时依然带着细微的虫鸣。对此,沈轶尽量忽略。   他回答:“某种程度上,是的。”解释兰渡的真正来历就太复杂了。   不过,兰渡的身体来自于沈轶在任务中获取的能量,四舍五入,的确可以说是「沈轶制造」。   赫拉感叹:“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样的程度。”   沈轶不置可否,说:“我们还是开始吧。首先,请你放下戒心,让我做一个扫描。”   赫拉和善地回答:“好……”   她身上的厚重力量散去一些,沈轶的神识终于可以探入虫母身体。   沈轶手上拿着一个做样子的检测仪器。他一边操控仪器,一边问:“正常情况下,一只虫母可以存活多久?”   赫拉回答:“二十到八十年不等。”   沈轶一笑,“等级越高,活得越长?”   赫拉:“对……”   沈轶:“原本的虫母在吞下当初那条飞船的控制核心之后,被核心的能量石影响到,产生了一定变异,这延续了「你」的寿命——哦,找到了。”   仪器探头在虫母身上停下。   沈轶的神识围绕着赫拉腹腔内的流光璀璨的能量核转了一圈,十分感怀:“真漂亮啊。”   他身前是庞大丑陋的虫母。把宇宙中的任何一个人放在沈轶此刻所在的位置上,都不会说出同样的话。   可是,沈轶是一个器修。   他知道,有的道友会选择为机关偶人做出昳丽外貌。可沈轶惯用的机关偶人,从来都是面上空空。与其把精力放在脸上,不如多提升偶人的实际能力。   “漂亮……”   虫母的口器又开始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一刻,赫拉宛若找到了知己,“沈……轶,你这么觉得?”   沈轶说:“如果以纯粹人类的审美来看,它们当然很丑。”   就算是他自己,在选择「使用」对象的时候,也会倾向于兰渡那样俊美清冽的外表,“但是,护甲虫甲壳的坚固,银翼虫翅膀的线条。是的,很漂亮。”   这是另一套评价体系,以「力量」为根基。   赫拉发出了一阵笑声,好像非常满意沈轶的答案。   “这的确是完美的进化形态,嘶嘶。”   沈轶:“不过。”话锋一转,“还是得把「你」取出来。”   赫拉停顿一下,“是的。不过,我已经嵌入这个身体太久了,你真的可以做到吗?”   “也许呢……”沈轶的神识笼罩虫躯,“我们可以分批次,进行一系列「手术」。”   “嘶嘶……”由你决定。   时间往前推进,在欢乐女神虫巢的掩护下,贺云琛离开边缘星。   他带领心腹小队,潜入那个暗藏赫拉芯片的旅游星。   旅游星表面祥和平静,实际却戒备森严。贺云琛等人一再小心,可还是让议会家族有所察觉,几次转移芯片。   不过每一次,察觉到芯片方位变动的赫拉都会及时把新的坐标告诉沈轶,再由沈轶转告给贺云琛等人。几经波折,芯片还是到手。   期间,赫拉进行了几次开刀。山峦一般的虫躯开始缩小,变成普通高楼那么大。   被切割下来的虫躯落在虫星深处,与整个巢穴融为一体。   “这是最后一次手术了……”这天,沈轶告诉赫拉,“把你取出来之后,我们就开始返程。来的路上走了半年,回去大概也要走半年。到时候,我们和贺上将他们在米兰达星会合。”   米兰达星就是欢乐女王虫巢所在的那颗边缘星。   “嘶嘶……”赫拉非常高兴,“好的!我感受到了,芯片……嘶嘶——”   沈轶又说:“你离开之后,这里会诞生新的虫母吗?”   赫拉回答:“会……”   似乎犹豫了一下。   “那么……”沈轶说,“趁着你现在还是「虫母」,就给这些虫子发布最后一个命令吧。”   赫拉:“什么?”   沈轶说:“要它们自尽。”   兰兰:(摸摸脸)虫子,漂亮?   ps提示一下:赫拉之前提出来,把一半的人类和物资留给虫子当食物,剩下一半人离开。   人类反对,赫拉妥协,不过把自己一分为二,雅典娜是反对这个计划的那一半(第17章 )。   感谢在2021-04-1213:52:45-2021-04-1217:1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flyl10瓶; 第71章 星际ABO(24)   “嘶嘶……”   一股若有若无的精神威压从沈轶身上扫过。   沈轶面色不动,与虫母之母对视。   赫拉:“嘶嘶……我尝试——”   她话音落下,沈轶铺开的神识中,虫子们开始大批量地倒下。   虫鸣声回荡在虫星核心,宛若波涛拍岸,伴随着一道道沉闷「咚」声。   灵兽袋里,欢乐女神有所察觉。   它抬起身体,聆听者来自外间的动静。同一时间,沈轶解除了对幼虫意志的屏蔽,用神识问:“它在说什么?”   欢乐女神踟蹰。   虫鸣传到了更远的地方,整个虫巢陷入一片死寂。   赫拉的声音里带了一点释然,告诉沈轶:“再也没有人……嘶嘶,会命令我,去伤害人类。”   欢乐女神同样开口,说:“母亲让姐妹们假装入睡。”   在长达半年的饲养之后,幼虫最终还是选择了「主人」。   沈轶说:“这样啊……”   赫拉催促:“快点给我做手术吧,我们离开!”   沈轶温和地说:“好……”   合体期剑偶又出现了。虫母之母已经对这个拿着「手术刀」的「医生」非常熟悉,看着对方举剑,她并不惧怕,反倒能用带着笑意的语气与沈轶玩笑,说:“也许,回去之后……唔嘶嘶……我们可以讨论,更多机械生命的,制造嘶嘶方式。”   沈轶没说话。   他再度从储物袋里拿出星髓伞。同时,兰渡消失。   赫拉察觉不对:“你……做什么?!”   沈轶撑开了伞。   灵光在剑偶手中长剑上汇聚,虫母之母鲜明地意识到危险。   原本寂静下去的虫鸣声再度出现。倒在地上的虫们苏醒过来,涌向它们的女王。   可还是太慢了。   长剑斩落,剑气切开了赫拉的身体,与虫躯当中的能量核碰撞。   赫拉发出一阵愤怒的鸣声:“人类,你竟然愚弄——啊啊啊!!”   虫母之母的声音被吞没在光中,两股能量碰撞产生的强大威能从沈轶面前爆开。他眼前只剩下一片刺目白光,星髓伞上隐隐出现裂痕。   于是,沈轶又取出一朵万圣莲。   他松开握住伞柄的手。万圣莲浮在身前,沈轶快速掐诀。   随着他的动作,万圣莲的花瓣片片散开,飞往沈轶四面八方,结成护卫阵型。而星髓伞再也承受不住力量的冲击,灰飞烟灭。   两个法器完成交班,沈轶一根头发都没有乱。   耀目白光之中,沈轶身侧隐隐映出一枚放大的、正在绽放的万圣莲虚影。   这原本是沈轶准备给自己渡劫用的东西。没想到,凌华大陆破碎,天劫没了踪影。兜兜转转,用到这里。   此刻,最强烈的冲击已经过去。沈轶神识再度流动,确定方圆千里之内,虫星再无声息。   不过虫星之大,又何止千里。   他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人类星域,贺云琛的终端突然亮起提示。一道道闪烁光点之后,贺云琛接通通讯。   沈轶的身影再度出现。他问贺云琛:“芯片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尖叫:“你这个叛徒!人类的叛徒——”   是赫拉的声音。   贺云琛露出一个头痛的表情:前一天,他们拿到芯片之后,第一时间撤离了那颗旅游星。现在,是在一艘伪装成民用飞船的战舰上。   原本一切顺利。因为沈轶之前的「暗示」,谁也没敢动那枚芯片,只把它锁在原本的盒子里。   可就在刚刚,距离芯片最近的一个小机器人竟然被激活了。   沈轶的通讯过来前,小机器人正在愤怒地控诉,说沈轶背叛了人类,伤害她。   沈轶不以为意:“贺上将,把她的芯片直接毁掉吧。”   赫拉惊恐:“为什么我不能屏蔽掉你的信号?!”   贺云琛听沈轶的话时,还有些发懵。可听了赫拉的话,他神色顿时严肃,“我知道了。”   倒是尤尔,若有所思地看了通讯屏一眼。   ——他就说吧!   沈轶身边,一定有一个特别厉害的人工智能!   赫拉自知失言,还想补救:“人类军官,你听我说!那个人竟然直接杀了我的意识体,如果不是我的后备程序启动……唔嘶嘶嗯……”   小机器人的显示屏上原本映出了赫拉的拟态。那是一个金发的、端庄的西方面孔女郎。   因此刻正在讲的话,女郎的面色稍显狰狞。可是,这也无损于她的美貌。   直到贺云琛举起了高斯枪。   赫拉的话音停了下来。她用仇恨的目光看向贺云琛、看向所有人。   金发碧眼的女郎面目开始变得抽象,虫子的口器和体节若隐若现。   小机器人蓦地往另一边跑去,贺云琛按下扳机——   停留在墙边的另一个机器人眼睛亮起,冲向芯片盒子。   贺云琛蓦地转过手。原来刚刚的动作只是做戏,现在才是真正攻击。   「轰」的一声,高斯枪席卷的力量将芯片盒炸得粉碎。两个机器人一同停滞,倒在地上。   贺云琛收起枪,看向通讯屏。   他嗓音沉沉,问:“沈先生,我们的支援,需要八个月以上才能到达。那之前,请你一定……”   沈轶:“支援?”他好像愣了一下,而后恍然,“不用,我自己可以解决。”   他语气轻松得像是一个玩笑。贺云琛自然不信,只当沈轶这是不希望成为「拖累」,耽误了联邦这边的战局。   是的,如今已经没有「外患」。哪怕有零星的虫巢徘徊在人类星域之外,可那都是可以解决的东西。   反抗军要和议会开战了。   虽然如此,可以沈轶此前所做种种,贺云琛还是认为,民众不能失去他们的英雄。   这势必会对战局造成一定影响,可是……   他没来得及把「可是」说出来,通讯已经结束。   高斯枪对地板造成的损害还在,两个机器人倒在地上,赫拉的芯片成了一片焦炭。   看到这一幕,贺云琛慢慢叹出一口气,说:“尤尔,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尤尔:“好的……”   倒在地上的家居机器人挪了过来,扫去「垃圾」。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这一切真的发生之后,尤尔还是有点缓不过来。   赫拉……啊。   早在沈轶见到赫拉后,第一次与人类联邦这边通讯时,贺云琛等人就知道,赫拉出问题了。   沈轶给他们的甚至不算「暗示」,而是“明示……”   为什么视频里唯有雅典娜被屏蔽掉?   因为,雅典娜是赫拉的「人性」。   如果赫拉发现雅典娜一样苏醒了,她可能会换一种方式对待沈轶。   但是,比起这样的变故,沈轶更愿意用这么一个小动作一石二鸟。   不让赫拉提起戒心,同时,告诉贺云琛等人:别忘了,赫拉已经把雅典娜从她的主控程序中剔除。   六千年前,赫拉笃定自己的正确性,并且厌烦人类的优柔寡断。   她在人类的反驳之下,失去了权威,从神坛跌落——剔除了「人性」的赫拉,怎么可能因为第一联邦的落败而「痛苦」?   她想要展现对人类的关爱,偏偏由此有了破绽。   一句话是谎言,剩下的,又有多大概率是实话呢?   贺云琛等人不敢去赌。他们依然怀揣着无数问题,可至少当下,他们知道,自己解决了一个在人类星域蛰伏了百年、千年的威胁。   清扫了垃圾后,尤尔还是有点蔫头蔫脑。   后面晚餐时间,其他人都去了食堂。只有尤尔一个,跑到观星台上。   人工智能看着外间星河,数据流动荡。过了片刻,他感受到另一个存在。   尤尔惊讶:“上将?你不去吃饭吗?”   贺云琛在他身侧坐下,“雅典娜告诉我,你在这里。”   尤尔安静片刻,说:“人类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到一些安静的、可以思考的地方,对吧?”   贺云琛说:“对……”   尤尔问:“我不明白。你们好像都不意外。”   贺云琛说:“我们?”   尤尔:“你,雅典娜……对了,还有宗先生。”宗简一开始也觉得惊讶,到后面,倒是很快又接受了。   贺云琛说:“那你呢,在意外什么?”   尤尔:“我知道她在说谎。但是,她说谎的目的是什么?”   他这么问,却不是让贺云琛回答。   贺云琛的到来,让尤尔开始思考。   “她想让我们相信,她对人类抱有善意。这是假的,那么……”   尤尔的嗓音轻了下去。   如果从「赫拉对人类怀有恶意」出发,赫拉的言行举止,就都有了解释。   “无论是第二帝国的皇室,还是议会,他们用赫拉制造外部矛盾的同时,也把赫拉限制在那么遥远的地方。”   一顿,“赫拉想要回来。拿到芯片,不受人限制地回来。”   一个对人类怀有恶意的人工智能,回到人类星域,会做出什么?   尤尔:“这段时间,沈先生把她和虫子的身体分离。但是,当了这么多年「虫母之母」,她一定早就掌握了命令虫族的方法。”   沈轶能在几个月时间里做出「虫语翻译器」,赫拉当然更可以。   尤尔:“她不需要那个身体,也可以让虫子听她号令……这就是她要做的吗?让更多虫子来进攻联邦星域。赫拉……啊。”   人工智能觉得,自己需要换一个感叹词了。   尤尔的思路开始清晰,“可是,写在她主控程序里的第一行代码,就是保护人类文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云琛说:“保护「人类文明」?”   “对……”尤尔说,“啊!人类……文明。”   什么是「文明」?   是电影,是歌曲。是语言,是文字。是精神,是创造。   赫拉想要保护这些,而人类反对了她提出的「最优解」。   那么,人类就不再是她的合作者,而是阻碍她的绊脚石。   “可是……”长久的沉默后,尤尔问,“上将,你为什么那么冷静呢?”赫拉的叛变,好像没让贺云琛表现出太多意外。   对此,贺云琛的回答是:“如果人类可以利用虫子杀死人类,那人工智能当然也可以。”   尤尔哑然。   无独有偶。   在人类与他的人工智能说起赫拉时,隔着无数光年星河,修士也在和他的系统说:“赫拉是自愿成为虫子的吧?”   所以,赫拉是反派啦:(上章沈总说虫子很「漂亮」的时候,赫拉:找到知己。   感谢在2021-04-1217:11:27-2021-04-1223:3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竹墨3瓶; 第72章 星际ABO(25)   沈轶的话是疑问,但并非出于困惑,而是纯粹寻求答案。   兰渡答了一个「对」字,沈轶了然。   他想一想,又问:“这是计算,还是你找到了证据?”   兰渡回答:“我读取了赫拉的记忆资料。”   赫拉在虫躯中时,因这种生命形式的特殊性,兰渡无从下手。   不过,当赫拉在芯片中苏醒、操纵起荆棘军团飞船上的机器人后,她在兰渡面前,变得无所遁形。   沈轶吩咐:“把你找到的东西给贺云琛发一份。”   兰渡:“好……”   沈轶想想,觉得再没其他事情。   另一边,再度接到来自月神号信号的贺云琛起先以为,沈先生改变主意,依然需要支援。   他精神一振,大脑飞速转动,思索起哪部分兵力可以被调动。想到一半,新的资料加载出来。   贺云琛与尤尔在眼里,面色变换。   “这么看来,”尤尔有点茫然地说,“沈先生可能真的不需要咱们的帮助吧?”   往后,沈轶没再回到虫巢,而是留在月神号上,继续改造自己带出凌华大陆的各色偶人。   一个偶人改造完成,就把它丢到虫巢里,开始改造下一个。   等到所有偶人升级完毕,已经过去半个月。   沈轶舒活一下筋骨,恰好,有人在他身侧坐下。   是兰渡……   他和往常一样,算好了沈轶结束工作的时间,给他准备好晚餐。   桌面上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取了各种可食用虫肉的精华所在。   沈轶原本没什么食欲,但此刻看了,还是拿起筷子。   修士与系统一起吃过晚餐。之后,整理工作交给船上真正的机器人做。兰渡说起另一件事,“先生,你快要进境了。”   斩杀虫母之后,堪称磅礴汹涌的世界能量被反馈过来,沈轶拿到的积分一跃升至100000。   有这笔积分,他可以在这个世界停留数千年。   兰渡:“接下来,我会为你选择一个与你出身世界类似的小世界。在那里,你可以渡劫。”   沈轶:“所以,其实你不希望我在这里待太久?”   一个可以渡劫的世界,对在大乘期停留已久的沈轶来说,诱惑很大。   兰渡没有承认,而是说:“我只是做出最适合先生的选择。”   沈轶看着兰渡。两方对视,那双清透的、只映出自己的眼睛……   距离他离开凌华大陆六年有余。两千多天,甚至不算一次闭关的时间。   沈轶笑了下,“我的渡劫法器已经用掉了。如果一去就要渡劫,还挺麻烦。”   兰渡:“先生可以在这里做好渡劫法器。这里的能量石防护罩技术,应该对先生有用。”   他讲话的同时,开始在联邦星网中搜寻。很快,兰渡圈定几个科学院的加密文件,把它们投影到沈轶面前。   沈轶一手撑着头,视线在电子屏上停驻。   从结识到现在,兰渡的一言一行,的确是全部为他考虑。   但这也并非「不求回报」的付出——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沈轶对这点一直都很清楚——   相反,从一开始,兰渡就与沈轶讲明,这是一场双方都有收获的交易。   那么,也许,自己真的应该放下戒心。   ——不对。   从此前在虫星里接连两次把兰渡丢进识海来看,沈轶想,自己已经放下戒心了。   这边,修士与系统的相处堪称和风细雨。另一边的人类联邦,却有滔天巨浪掀起。   沈轶发送回来的资料,悄然出现在星网上。   早在赫拉芯片丢失的时候,议会已经有所防范。第一波视频只存留了半小时不到,就被清理干净。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零星看到视频的人已经开始小范围讨论,话题也从最   初的“卧槽,这个设定不错啊,是什么游戏/电影的宣传片吗。”,变成了「卧槽,怎么被删了,难道是真的」。   议会家族们准备着第二步、第三步应对方案,尚不知道,前一波「清理」,已经让雅典娜和尤尔顺着星网摸了过来。   短短半天之后,视频再度出现了。不再是小号发表,而是由贺云琛的账号发出。   而这一次,视频没法再被删掉。   贺云琛名望极高,他的星博账号关注者超过数百亿。他此前极少在上面发布内容,上次有新消息,还是简短地说明自己与景暄「感情破裂,已离婚」的事。   如今再有新博文出现,超过十位数的人在第一时间赶到评论区。   最先一波留言内容多半是:“贺上将好!!”   “贺上将辛苦了!!”   “米兰达保卫战已经进行了快要一年了,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祝平安。”   “贺上将平安!!所有联邦将士平平安安!”   慢慢地,有了新的内容。   “上将发的这是什么……”   “有点可怕。”   视频里,一个年轻男人驾驶飞船,身处茫茫宇宙。而飞船之外,就是悬浮着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虫巢。   “怎么会有这么多虫子??”   “是什么战争片的宣传吧?”   贺云琛回复:这是真实录制的视频。   “真实??”   “怎么会!!这是什么地方?离我们有多远?卧槽卧槽!!”   “虫子要来把我们全都吃掉了吗?”   “一定要保护我们啊!!”   终于有人看到视频结尾。一个年轻男人对着镜头说,自己要进入「虫母之母」的巢穴。   很多人甚至没有看懂这条视频。各路论坛全部爆炸,每一秒都有数十万帖子发出,讨论着同一件事情。   贺云琛发了第二条视频。   这一次,是沈轶与虫母之母的对话。   “你是谁?”   “赫拉……”   有的网友还在前一条评论区讲话,也有网友转来这一边。   与此前不同,新一条博文的评论区里,留言增长的速度慢了很多。   他们听着那个自称「赫拉」的巨大虫母讲话。视频之中,偶尔会看到一点颤动的、灰质的「墙」。   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观看视频的人一个激灵。   这到底是多大的虫子?   这么大的虫子,它生育了多少子嗣?   还有,它说的那些内容:议会的第一代议员们抱着「屠龙」的心态推翻第二帝国。   可是,他们并没有将第二帝国的恶行公布,而是成为了下一个恶龙。   “可怜的赫拉。”   “她该有多绝望?快把她带回来吧。”   “我是一名人工智能系的学生。在我们专业,每到期中期末,所有同学都会开始拜赫拉。   在我们心里,她是长辈,也是老师。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真的好难受。”   “难受+1,那可是为人类作出了卓越贡献的人工智能!可是因为帝国皇帝的私心,因为议员们的私心,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即便变成这样,她还是努力地求助。天啊,贺上将@贺云琛,请一定把她带回来。”   贺云琛发了第三条消息:抱歉,赫拉已经背叛。在救援她的过程中,我们读取了她的记忆资料。   这次发送的内容,是赫拉的曾经。   她在沈轶面前说谎了。   与虫母融合,并非「巧合」,而是赫拉有意为之,这是她从一个吞吃了机器人的护甲虫那里得来的灵感。   第一帝国与第一联邦战情正酣时,赫拉抢夺了一艘后勤舰,驶向宇宙。   那艘后勤舰上有一个小型的医疗机器人生产线,通过这条生产线,赫拉做了上万次试验,终于有把握将自己融合进虫躯。   至于之后,她和第二帝国、第三联邦议会之间,纯属狗咬狗,受害者只有普通民众。   之前留言的人们:“……”   “我这就去把挂在床头的赫拉拟态照片撕掉!”   “还是我,人工智能系学生。赫拉的核心代码就是保护人类文明啊!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这条评论下,尤尔发了一条回复。   “她……认为人类在火种计划中做出的种种选择是错误的,所以,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延伸人类创造出的文明。哪怕,是变成虫子。”   对人类来说,虫族是强大、丑陋的敌人。但如果摒弃立场问题,只从客观角度来看这种宇宙生物:锋锐的口器,无机质的触足,能在真空环境下存活的身体——   哪怕是偏向人类的人工智能,尤尔也要承认,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在宇宙中生存的种族。更何况,它们还有统一的意志。   不会有虫子反对赫拉的决定。   这条评论很快吸引了诸多赞同者,也有很多人表示恐怖、无法理解。   看着不断跳出的回复,尤尔像是贺云琛经常做的那样,吐出一口气,喃喃说:“真可怕啊。”   最后,是贺云琛的第四条消息:以后,我不再是第三联邦的上将贺云琛。   明天还有一章后续+一章贺上将和尤尔的感情戏番外,第三更就是新世界啦——   新世界是修真背景,委托人独美,沈总和兰兰的戏份比重会比在这个单元更高。   感谢在2021-04-1223:36:52-2021-04-1314:1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甜丶2个;   成1个;   成10瓶;   甜丶7瓶;   凪鱼、斯莱特林啊5瓶; 第73章 星际ABO(26)   联邦战神宣告叛国!   这条消息,终于挤爆了星网。   人类星域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人们忧虑着战争的到来,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大多数人都没意识到战争已经开始时,一切就结束了。   星际时代,所有军事装备的使用都建立在信息智能技术的基础上。   可以自动瞄准、发射的星际重炮是很方便,能读取指纹解锁的高斯枪也很安全。可如果它们的程序被入侵、代码被更改呢?   这些针对虫族设计的东西,攻击力强悍,缺点一样致命。   在雅典娜和尤尔的联合封锁下,议会家族惊恐地发现,自己唯一能启用的武器,竟然是从家居机器人手里夺来的菜刀!   ——的确是「夺来」。家居机器人自带安全锁设计,菜刀被划分到「危险物品」一栏,禁制人类触碰。   很多型号的机器人配备的甚至是内置刀,无法取出。   这么几把菜刀,怎么能和反抗军的高精尖装备抗衡?   荆棘军团打上门的时候,议会成员们只能束手就擒。   对此,尤尔:我怀疑沈先生背后的那个人工智能也出力了!真想认识他/她一下。   雅典娜:的确比原本以为的容易很多啊。   对于普通的联邦民众来说,他们仅仅是睡了一觉,甚至只是吃了一顿饭,这片星域就变天了。   很多人以为,接下来的发展会和第一、第二联邦覆灭时一样:推翻政府的人称帝,建立「正确的独裁」。过上几百年,帝国走到尽头,新的联邦出现。   就连宗简,也在私下问贺云琛,如果他称帝的话,是否要开始准备再婚事宜。作为皇帝,总要有一个继承人。   贺云琛无语,“再婚?”   宗简看出他的态度,笑了下,说:“你不知道吗?有人已经找到你前夫那里了,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话说得很含蓄。在绝大多数议会成员都已经锒铛入狱、等待审判的现在,景暄一个景家少爷,能是什么处境?   他曾经不满于与贺云琛的婚姻。之后发现蒋风林背叛,终于正视了贺云琛的真心。   可是,接下来的一切仿若被按了快进键:塞浦路斯寄生体、议会家族们共同保守八百余年的秘密、主动变成虫子的人工智能——   一个一个消息,像是一记一记重锤,把景暄砸得晕头转向。   不知不觉,他和贺云琛的之间,已经是泥云之别。一个是众望所归的下一任皇帝,SSS级精神力令所有Alpha难以望其项背。另一个,则是背负家族罪名的D级Omega。   强烈的耻辱感,让景暄想要赶走所有各怀目的找来的人。   可是他又发现,自己甚至没有赶走他们的资格,只能强撑笑颜面对。   一道道好奇的目光,一个个轻蔑的眼神。他们在探究,贺上将为什么要和他离婚。   他们想要知道,景暄是哪里让贺上将不满。然后,坚决避开。   景暄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受够了折磨。在科学院的几个月,所有人都把他当怪物,他甚至同样没办法把自己当成「人」看待。   可现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时,新一轮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再说贺云琛。   在宗简的打趣下,贺云琛的面色淡了些。   宗简见状,收敛起原先略带调侃的神色,问:“还是,你有其他想法?”   贺云琛回答:“要怎么保证「正确的独裁」?”   宗简眼神晃动一下,“一位英明的君主,一个有天赋的继承人。”   贺云琛:“如果虫族还在,也许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虫族已经不会再成为威胁。”   无论沈轶能否将整个虫巢清理干净,有一点是肯定的。   他杀死了虫母,并且对宇宙深处的虫星造成了极大伤害。   哪怕从以最保守的方式估计,人类也能迎来至少五百年和平。   宗简:“看来,你已经有了想法。”   在联邦天翻地覆的时候,机关偶人们最后巡查了一遍虫巢,确保没有漏网之虫。   这之后,在新联邦政府中忙忙碌碌的贺云琛再度接到来自沈轶的通讯。   沈轶愉快地告诉他,「虫母之母」的巢穴已经彻底清扫干净。   接下来的时间里,失去居住者的虫巢或许会逐渐塌陷,变成漂浮在宇宙中的垃圾。   也可能就这样存在着,直到几千、几万年以后,迎来新的生命。   但是,不再会是虫子了。   贺云琛忍不住问:“沈先生,你是怎么做到?”   这远远超出了一个Beta的能力范围!在沈轶面前,贺云琛有点不想提起自己那个「联邦战神」的名号。   沈轶想一想,告诉他:“科学……”   贺云琛:“……”   沈轶笑了下,“不信吗?我只不过是改良了一下第三联邦科学院资料库里的武器。对了,现在是不是已经没有第三联邦了?”   贺云琛面色微肃,“是的……”   新的政府依然延续了议会制度,但吸取了此前三个联邦覆灭的教训,首先在议员的选拔方式上做出调整。   议员不再是终身职位,而是五年一届,最多连任两届。而在坐上议席之前,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考试进入政府,在年年月月的政府工作中逐渐升迁……   像是从前那样,子承父业,二十岁就坐上议席的情况,绝对不可能再出现。   贺云琛担任首届议会长,宗简则是副议会长。与荆棘军团合作的几个反抗军组织也走到台前,新联邦的议席上,Omega比例超过百分之二十。   数量依然比不过占比百分五十的Alpha,可与此前Omega只能隐身在伴侣背后的情况相比,已经算是极大进步。   而贺云琛相信,这只是一个起点。   离开虫巢之后,沈轶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人类星域。   他另选了一个方向,驾驶月神号,往宇宙更深处去。   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人类、虫族以外的生命吗?   沈轶对此非常好奇。   他始终保持着与新联邦的通讯。只要有兰渡,无论月神号离开多远,双方的联络都不会中断。   离开的第三年,沈轶发现一颗有微生物存在的行星。他在这个行星上停留了三个月,短暂休整的同时,记录了本星球上的所有资料,发送给人类联邦。   如果一切顺利,数十亿年后,这里会有一个新的文明诞生。   离开的第十年,月神号依然在宇宙中前进。贺云琛问过几次月神号的补给问题,沈轶想了想,还是没把那句「我其实不需要吃东西」说出来,而是回答:“之前在虫巢那边,我积攒的食物还能再吃十年。”   尤尔听着,小声和贺云琛说:“沈先生不会吃腻吗?”   贺云琛揪了揪尤尔的卷毛。   尤尔现在有身体了。说起来,沈轶还远程指导了人工智能身体的制造。   同样是这一年,贺云琛谢绝了诸人的挽留,卸掉了议会长的职务,带着尤尔,开始「退休」生活。   离开的第十二年,沈轶与另一个文明的探索舰相遇……   在收到对面飞船所发送信号的瞬间,沈轶又收到了200000点天道能量。   他受邀上了对方的飞船,双方亲切交流,全新的宇宙蓝图在沈轶与整个人类联邦面前展开。   这次会面前,沈轶以为,自己至多会在这个世界再停留两到三个月。   人类六千年的科技发展已经被他悉数研读,新的渡劫法器也近乎炼制完成。这个世界里,再没什么值得沈轶留恋的东西。   但是,随着新蓝图的展开,他的停留时间,被无限拉长。   不同文明的发展历程,对同一能量的不同运用方式……沈轶沉醉其中,不断探索。   最终离开时,他储物袋中的灵石、灵植等修真世界的产物即将耗尽。但是,又多了很多科技文明   的产物。   六十年后,沈轶回到虚空空间。   磅礴汹涌的世界能量涌入他的身体,沈轶闭上眼睛,仔细感受。   他已经到了进境的临界点。接下来,一旦进入修真世界,就会引来天雷。   不过,在那之前,沈轶询问兰渡:“我之前做的那个世界,现在怎么样了?”   他并非准备干涉,只是想要看看其中发展。   兰渡回答:“先生可以看看。”   他话音落下,沈轶明显感到,自己虽然依然处于虚空中,却换了方位。   他面前有一团莹光。莹光之中,就是沈轶此前构建出的大陆。   而现在,在这块大陆的四周,还有其他板块漂浮。沈轶看得到了各大板块之间的通道,往细处看,有人正在其中穿梭。   大陆上的生命依然兴盛,不过与此前对比,他们身上似乎多了一些不同。   沈轶:“这是你说的那0.8%的「出路」?”   兰渡:“是的。这些力量体系相似、同样处于崩溃边缘的小世界相互吸引了,构筑出了新的世界。”   沈轶挑眉。他想到什么,说:“之前,我在宇宙中见到的文明,也是这种「小世界相互吸引」的情况吗?”   兰渡:“也许。虽然贺云琛并未意识到,但他已经成为那个世界的新天道。   当他有了「希望见到人类以外文明」的想法,整个世界的发展就会往这个方向偏转。”   沈轶若有所思。   兰渡:“先生,要前往下一个世界吗?”   沈轶回神:“走吧。”   贺云琛&尤尔: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江某:没忘!!接下来就是你们谈恋爱的番外=v= 第74章 番外三   贺云琛担任议会长的前几年,不断有Omega凑到他面前。   他始终保持疏离态度,慢慢地,开始有人自作聪明,觉得贺云琛是不是还对景暄旧情难忘。   否则的话,景暄这会儿怎么能好好地生活在中央星呢?   景暄虽然出身景家,但他家只是旁支,没资格知道虫族的真相。   加上曾经成为塞浦路斯寄生体的遭遇,他如今虽然落魄,但一般时候,也没人刻意针对他。   他不再是挥金如土的景少,必须要通过工作来养活自己。   说来简单,但景暄接连遭逢变故,生活的担子一下子压了下来。   心理调节不好,反应在生理上。短短几年,他的外表就苍老了十岁。   这时候,「旧情难忘」的说法流传到景暄耳中。   景暄最先是不想理会这些话的。但是,听得多了,他忍不住有了多余的念头。   现在想来,和贺云琛在一起的几年,真的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在再次有人旁敲侧击,问景暄是否要与贺云琛见面的时候,他点了头。   当时贺云琛要出席一场宴会。景暄没资格进入会场,不过,找他的人给他安排了服务生的身份。   时隔多年,景暄再次站在这样光鲜亮丽的场合。四侧都是衣香鬓影,贺云琛被所有人围绕着。   至于他,手上端着托盘。有人站在他身侧聊天,从他的托盘上拿走一杯粉色葡萄酒。他们笑着讲话,偶尔谈论起议会长。   景暄听到,又有兼具年轻、美貌与才华的Omega在议会长面前折戟了。   他的呼吸有些颤抖,怀抱着期待,下定决心,往贺云琛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有人拦住他。   准确地说,那不是人,而是人工智能。   “你为什么在这里?”那个有棕红色卷发、面颊上带雀斑的人工智能问他,“我看看……哦。”   尤尔扫描了景暄胸口上的工牌。明白了,有人帮景暄伪造了身份。   尤尔摸一下下巴,问:“你不会也相信那些话吧?”   景暄面色一白。   尤尔:“我要怎么请你离开呢?叫保安?”   景暄:“不、不要!我可以自己走。”   人工智能的话,明明轻飘飘的,却像是巴掌一样,接连扇在景暄脸上,让他面颊一阵火辣辣的难受。   尤尔笑了下:“那就请吧。”说着,他在景暄脚下点亮了一条离开会场的指引线。   有人留意到这边的动静,往这边看来。一道道目光下,景暄羞耻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他近乎是落荒而逃。在他身后,尤尔重新回到贺云琛身边。   尤尔什么都没说,贺云琛瞥他一眼,也没多问。   议会长是一个正直的人。面对落魄的前夫,他不会落井下石。   但是,也仅仅是「不会落井下石」。要说他还对景暄还有什么残余的感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尤尔知道这点,并且愤愤不平。他可不是「公正」的人工智能,别的不能做,让景暄出个丑总可以吧?   「把景暄送给议会长」的计划失败,景暄搬离中央星,消失在人海之中。   想给给议会长送Omega的人却没放弃,依然再接再厉。   毕竟,一个Alpha,怎么可能不需要Omega呢?   在银河时代,如果有人这么说,一定会被骂到狗血喷头:为什么必须要和别人一起过?独立自主不好吗?   当然很好。无论是第三联邦还是新联邦,都有很多Beta选择单身。但是,Alpha和Omega是不一样的。   他们天然受到另一种性别的影响,这是伴随着进化而来的无法避免的生理特性。   很多年前,就有人说,这实则是一种「缺陷」。人类获取了精神力,同时交出了理智,退回兽性。   可贺云琛不为所动。在新联邦成立的第三年,科   学院拿出了效果更好的抑制剂,这似乎说明了议会长的态度。   一个普通的下午,尤尔好奇地问:“会长,你真的不打算再婚了吗?”   贺云琛反问:“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沈先生说了,他已经有了思路。再过段时间,完全消除易感期的抑制剂就能开始临床试验了。”   沈轶身在宇宙,与新联邦的交流倒是从未中断。除了消除易感期外,他还在寻找开发Beta精神海的方式。   如果真的可以成功,Alpha、Beta和Omega三种性别将不会再有区别,人类或许会重回两性时代。   尤尔说:“人类的艺术创作总是在歌颂爱情。我虽然对这种感情还是不理解,但这应该是很美好的东西吧?”   贺云琛:“婚姻与爱情是两个概念。”   尤尔思索片刻,认可了这句话,同时说:“那我换一个问题。会长,你还想要拥有「爱情」吗?”   贺云琛一哂,“我只知道,尤尔,你再问下去,我们的会议就要来不及开始了。”   尤尔:“抱歉……”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但是,尤尔开始观察身边人的爱情。   他看到劳伦斯靠在窗边,和纳什讲话。阳光落在劳伦斯的金发上,让他的头发也闪闪发光。纳什站在他身前,悄悄红了面颊。   他们两个都是Alpha。   他看到宗简在工作的间隙,取出一个吊坠。吊坠里,是克莱尔上将的照片。   宗简已经快要七十岁了。战争损害了他的身体,让他的鬓角早早生出白发。可照片里的克莱尔上将还是那么年轻、英姿飒爽。   他是男性Beta,克莱尔上将则是女性Alpha。   尤尔看到更多。爱情是什么?宗简告诉他,是带着上将的遗志走下去,哪怕上将并不知道这份埋在战友情谊下的感情。   劳伦斯告诉他,是在纳什在欢乐女神巢穴「死而复生」时的强烈惊喜,再也不想失去的悍然心情。   是轰轰烈烈,至死不渝,也是平凡生活中的一顿晚饭,看到对方时忍不住地想要亲近。   尤尔觉得,自己就似乎明白了一些。这时候,贺云琛叫他:“尤尔,凯拉星系的开发报告交上来了吗?”   尤尔清晰地发现,自己的数据流开始变多、变乱。   想、想要亲近?   “在这里……”他调出了议会长要的东西,同时凑到贺云琛身边。   他是没有身体的人工智能。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议会长会做出摸摸他头的动作,尤尔也会配合着互动。   好想真的被上将摸摸头啊。   如果上将的手顺便落下来,扣在他腰上,好像,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觉得奇怪了。   过去,尤尔想要体验更多人类感情,于是向贺云琛提出,我们在一起吧。   贺云琛没有答应。他们有一场短暂的谈话,尤尔似懂非懂。   不过,在虫族的威胁下,第三联邦的压力中,尤尔放下此前的胡思乱想,开始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但是,在他没有那个念头的时候,爱情却自然而然地诞生了。   一个人工智能,爱上了一个人类……   尤尔没有隐瞒。他正式地和贺云琛告白,虽然,他还是会想到贺云琛上次被自己「告白」时的反应。有很大的可能性,上将依然会拒绝他。   “我有点惊讶……”贺云琛想了想,“不过,你好像是认真的?”   尤尔紧张,卷毛翘起来,“对,很认真!”   贺云琛看着他,想到这些年里,其他追求自己的人。   面对那些Omega,他从来是在最初就划清界限,不给对方任何机会。但是,面对尤尔,他好像不想那么早做出决断。   这已经说明尤尔的不同了。贺云琛微笑一下,“那,你来追求我吧。”   尤尔:“追求?”   “对……”贺云琛的笑意更深一点,“人类恋爱之前,总是要开始这个步骤的。”   尤尔眼睛亮起,“好啊!”   人工智能参考各样「学习资料」,给自己制定计划。   贺云琛还是很忙。尤尔始终在他身边,按照「资料」里提示的那样,在贺云琛工作到深夜时,用小机器人给他端上一点夜宵。贺云琛觉得疲惫了,泡澡的热水已经备好。   假节日时礼物和花束,各种会面间隙里的约会散步。   另一个寻常的下午,贺云琛午睡醒来时,余光仿佛看到尤尔一闪而过。   他的意识还有点朦胧,叫了声:“尤尔?”   一个小机器人挪过来,“会长,该起床了。”   贺云琛看着小机器人,说:“你刚刚在做什么?”   小机器人:“没、没什么!”   贺云琛看它,小机器人承认:“我刚刚想要亲你一下。”不过,人工智能做不到。   贺云琛说:“给你定制一个身体吧。”   尤尔:“咦?”   贺云琛起身下床,去洗一把脸。抬头的时候,小机器人在旁边捧好毛巾,尤尔则凑到他面前,问:“会长,为什么要身体?”   贺云琛说:“我不想柏拉图。”   尤尔:“……”啊啊,CPU要炸了!   议会长和人工智能的恋爱,就这么开始了。   数年后,贺云琛从议会离职,开始了漫长的度假。   再两年后,沈轶与新文明相遇。又三年后,贺云琛和尤尔搭上了前往新文明商议建交事宜的飞船。   这是一场漫长的旅途。有了具体坐标,他们前往新文明的时间远远小于沈轶前去的时间。但是,飞船还是在路上过了五年。   五年后,顺利抵达的贺云琛与尤尔去沈轶位于新星系的家里做客。   人类与AI的亲密关系被沈轶看在眼里,在尤尔窜去厨房、找兰渡讲话时,沈轶忽而问:“你为什么会和一个AI在一起?”   贺云琛一怔。他端详沈轶,从对方的神色里看到了纯粹的好奇,并无什么轻蔑恶意。   贺云琛便笑一下,“新联邦里,《人工智能权益法》已经通过了。”   能够经过一定评测的AI,将享受与人类同等的国民待遇。   沈轶说:“他是被人类编写出来的。”   贺云琛明白了,但也确实意外:“他会学习,有自己的想法、喜好、判断……沈先生,宇宙里有很多种生命形式,尤尔只是其中比较特别的一种。”   他的眼角多了岁月的细纹。这无损于贺云琛的英俊,只是让他更添一重成熟气质。   沈轶仿佛陷入思索。另一边,厨房中,尤尔:“我想了很久。”   一脸严肃。   兰渡「嗯」了声,动作麻利地准备食物。新文明中的生命与人类味觉不同,很多这里的常见食材,对人类来说都难以入口。不过,兰渡找到了适合人类口味的烹饪方式。   尤尔:“沈先生身边的那个人工智能是你吗?”   兰渡侧头看他。他思索片刻:否认的话,有87.6%的可能性……承认的话……   兰渡说:“对……”   尤尔的眼睛微微睁大,“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你的身体?”   兰渡眨了一下眼睛,回答:“我修改了你扫描出的数据。”   “哦哦……”尤尔点头,比起不可思议的「沈轶真的给兰渡弄出一个人类身体」,还是这个答案更容易接受。   尤尔又问:“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哎,如果早知道你是人工智能,我早就来请教你了。”   对此,兰渡笑了笑,回答:“是秘密……”   那么之后就是新世界啦。   新世界的一句话简介:为你破了无情道之后发现你只是借我渡情劫。 第75章 仙侠修真(1)   进入小世界之初,沈轶先听到雷声。   并非轰然炸开的响雷,而是一点残音。   残音转瞬即逝,而后天色一明,云中落下金光,将沈轶与兰渡笼罩其中。   沈轶挑眉:“造化金光?”   这么看来,看来刚刚的雷声是有人渡劫。   所谓造化金光,即为修士渡过天劫之后,天道给出的馈赠。可以让草木生灵,对其他修士也大有裨益。   不过,沈轶如今是大乘大圆满修为。造化金光之于他,就像筑基丹之于远金丹修士。过了那个坎儿,原本的好东西变成鸡肋。   至于兰渡,他还是Beta身体。虽然整体素质高于凡人,却毕竟没有引气入体。   造化金光能带给修士的修行感悟,对兰渡来说是零。   可惜了……   思绪转动间,听兰渡叫:“先生——”   沈轶看他,兰渡露出一点迟疑:“请让我换一个地方吧。”   两人这会儿立在空中,全凭沈轶支撑,兰渡才没掉到下方仙山上。他进退不得,只能向沈轶求助。   沈轶意外:“为什么?”就算用处不大,也是好东西啊,怎么还往外推?   兰渡好看的眉尖微微拧起,解释:“造化金光带着世界规则的力量,会给我带来无法预计的影响。”   沈轶明白了,这可能就是兰渡说的「蚂蚁也能咬死人」的情况。   可是,“来不及了。”   几句话间,金光开始变淡、消失。此前落下的部分十有八九都融入沈轶和兰渡的身体。唯有零星一点,归了下方山上那棵桃树。   兰渡的眉毛拧得更紧。他低头,看一看自己的双手。   沈轶:“有什么问题吗?”   兰渡喃喃说:“不知道——啊,先生。刚刚收到了20000点积分,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说着说着,语速越来越慢,“怎么会?我坏掉了吗?”   兰渡陷入混乱,神色不停变换。在这同时,原本已经散去的劫云重新出现、聚拢,电光在云中若云若现。   沈轶的雷劫来了。   有属于其他修士的神识探来,沈轶感受到了窥探者们的惊疑不定。   初来乍到,沈轶不欲生事。他手上捏诀,预备先带着兰渡离开。等到渡完劫后,再听系统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法诀捏到一半,一道嗓音遥遥传来:“道友留步。”   话音落下,人也到了沈轶面前。这是一个身着天青道袍的修士,墨色长发如流水般披散肩头,眉眼淡漠,其中隐约透出几丝对沈轶与兰渡的感激。   青袍修士道拱手道:“此山是我玄天宗灵气最盛之地,又有护宗大阵支撑。道友在此渡劫,事半功倍。”   他身上带着残存的天道力量,看来刚刚渡劫的正是此人。   沈轶听青袍修士讲话,不明所以。   兰渡回神,低声说:“先生,他就是这次的委托人。”   沈轶……还是不明所以。   他和兰渡刚刚进入小世界,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这人感激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兰渡刚刚说,任务已经完成?   沈轶没想明白,劫云却要聚好了。其间电光恰似一条银龙,在云中张牙舞爪。   雷声隆隆,就要劈来。   沈轶权衡利弊。   这里灵气充裕是真,有阵法支撑亦是真。   来不及多想了。沈轶点头,“好。劳烦道友照看我这同伴。”   青衣修士接口:“小友请随我来。”   沈轶一挥衣袖,柔和的风将兰渡推走。青衣修士接住他,身形一晃,就带着兰渡离开。   两人消失在这座仙山的瞬间,电光大作,天雷劈下!   沈轶身浴电光,近乎想要喟叹。   他已经经历了三个不同世界,真切地认识到了科技文明的璀璨。   不同的人们,不同的体系。沈轶因之沉醉、着迷,可回过头来,唯有修真世界,会让他生出一种舒适的、「回来了」的感觉。   不过,他也只放松了一瞬。   沈轶经历的,是世间最强横的九九天劫。前三十六道电光,他以身抗之。   天雷之力充斥着沈轶经脉,锻体锤身,让他的体魄强悍更胜以往。   而后十八道,劈焦了沈轶一身筋骨。他生生扛过,脱胎换骨。   最后二十七道,浓郁的天道威压让沈轶当机立断,取出自己在前一个世界里炼制好的「渡劫法器」。   这实则是一个以能量石作为支撑的防护罩。防护罩打开,沈轶盘腿坐在其中。待到天雷劈下,防护罩滋滋作响。   三道雷,劈炸了一个防护罩。沈轶面不改色,拿出第二个、第三个……   这玩意儿在上个世界已经实现流水线生产。虽然价格不低,但性价比更高,沈轶一共带了两千个在身上。   逍遥山上的劫雷,一共劈了五个月。   玄天宗的人知道,前两个月,是君珩仙尊渡劫。后三个月,是「君珩仙尊在外游历时结交的友人」渡劫。   到后面,修为高的慢慢看出来了。君珩仙尊那位友人,怕不是在渡飞升劫。   到时候该有多少造化金光!想到这里,君珩仙尊的造化金光落在其他人头上的事儿,也就不值得计较了。   等到第八十一道劫雷劈落,黑云散去,果然有一道更加浓郁的金光自云间落下。   玄天宗的修士们纷纷赶到逍遥山下,不少境界低的干脆就地打坐,开始运转灵气周天。   耳畔仙乐袅袅。去往仙界的通道已然打开,接下来,沈尊者该驾云而去。   掌门出面,预备对沈轶道一声恭喜。虽然沈轶并非他们宗门的修士,可毕竟是在他们的地界飞升。   往外传去,玄天宗又要在所有宗门之间出一次风头。   他乐呵呵地准备开口,却听金光下的修士道:“兰渡……”   掌门一怔,而后记起来:沈尊者这会儿叫的,是他那个凡人同伴。   掌门看向自家小师叔。只见君珩仙尊在兰渡肩膀轻轻一拍,兰渡就到了沈轶面前。   器修和系统见面,沈轶的第一句话是:“有没有办法让我不上去?”   兰渡:“先生,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以不去,需要积分兑换。”   沈轶不以为意:“那就兑换。”   兰渡点头。   旁人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却能见到金光渐淡,仙乐消失,沈尊者与他那个凡人同伴依然立在原地。   这样的场景,引来一片惊诧目光:难道是飞升出了意外?   可看沈尊者的神色,分明不见愁苦,好像是有意为之。   一片惊诧莫名的目光中,沈轶与兰渡来到委托人面前。   沈轶:“谈谈?”   君珩点头。   兰兰:谢邀,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Beta,我的感想是……   ps存稿进度=1天   思考我是不是该带着电脑出去玩TT   感谢在2021-04-1316:28:23-2021-04-1400:2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第76章 仙侠修真(2)   众目睽睽之下,君珩仙尊对掌门颔首。接着,一行三人就直接走了。   走了?   众人茫然,望向掌门:刚刚那下,君珩仙尊有给你传音入密伐?   掌门读懂了宗门诸人的眼神,然而:没有。   不过,小师叔行事历来沉稳、有担当。如今这样子,想来也是心有计较。   掌门精神微振,肃起表情,“都凑在一堆做什么,还不快去修炼?今日的晨课做了吗?那边的,是哪个峰的?”   修为低些的这会儿就散了。修为高的,慢慢围了过来。   掌门心知,到底还是得给出一个说法。他叹一声,说:“我去问问小师叔。”   再说另一边。君珩将沈轶、兰渡带到自己的洞府。   两边坐下。君珩与沈轶相对,兰渡则在沈轶身侧。   有乌发雪肤、额头上点着一粒红点的的童子过来,将仙果灵酿摆在三人之间的石案上。沈轶看去一眼,认出,这童子的真身是一只白鹤。   鹤童大约是在君珩身边待久了,对这仙尊有敬而无畏。这会儿摆仙果,还特地把一盘葡萄似的灵果往兰渡身前推了推,小声说:“我特地从灵植园摘给你的!”   兰渡的手指轻轻蜷起,对鹤童露出一个微笑。   鹤童跟着笑了。玉雪可爱的孩子,有模有样地拱拱手,退出洞府。   等到此地只余沈轶、君珩与兰渡,沈轶先开口。   他看着君珩,问:“你知道我是谁?”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所以,君珩看他和兰渡时,眸中带着感激。所以,君珩主动提出,请沈轶在逍遥山渡劫,用自己的名望为沈轶这个「外来者」背书。   君珩先摇头,再点头,回答:“尊者从世外来,助我跳出三界。”   沈轶的眼睛轻轻眯了眯。君珩看在眼中,干脆从头说起。   这里是碧霄大陆。六千年前,仙魔大战结束。往后,世间再未出过什么大的动乱。   作为玄天宗的长老,君珩修无情道。心无小情小爱,唯有大道苍生。   他如今是六千五百岁,此前一路进境,一路顺利。沈轶来时听到的雷声,就是君珩的大乘劫雷。   顺利进境大乘,按说君珩应该高兴。可是,天雷落下的同时,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这并非天道给君珩预警。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哪怕君珩是正道第一人,也不会受到什么特别偏爱。   君珩「看」到的,实际是一种天人感应。劫雷贯身的瞬间,是修士与天地规则最接近的时候。   四季更替、万物演变——有一瞬间,君珩只觉得魂灵飞起。他与天地共振,用另一种目光,去看这个世间。   然后,他「看」到,自己进境之后,自天上落下的功德金光,会落在一株桃树上。   这是天道馈赠,是世间规则。   君珩原本不觉有异。可是,往后,情况却变得奇怪起来。   他看到桃树生灵,化作一个少年。   少年跪拜在君珩身前,称他做「君尊者」。他自称对君珩心怀感激,想要报恩。   君珩虽然觉得不用,但这也算小妖们的生存之道。此前给沈轶、兰渡端上仙果灵酿的鹤童,就是在君珩渡合体劫的时候被造化金光照到的白鹤。   千年过去,因能在君珩灵气充裕的洞府内外修行,偶尔还能得君珩两句指点,鹤童看着是个小孩子。   其实已经是元婴中期修为了,速度远远快过「散养」在宗门里的小妖们。   毕竟是因自己渡劫而化形的,也算有缘。所以,君珩没有拒绝桃树妖提出的、希望成为自己仆从一事。   桃树妖与君珩一同回到他的洞府,最先,是和鹤童作伴,负责洞府例外的清洁维护。君珩闲来无事时,也会为他们讲经论道。   鹤童认真地听、认真地修行,桃树妖也算认真,可他的心思却逐渐偏到论道的人身上。   他愈发勤勉做事,把自己的花瓣、桃胶搜集起来,给君珩做糕点。   后面顺利筑基,成了玄天宗的挂牌弟子,偶尔去做师门任务,这个叫「陶乐乐」的桃树妖也会把自己拿到的最好的东西留给君珩。   慢慢地,鹤童看出来了,“你不会喜欢君尊者吧?”   陶乐乐先是惊,然后是羞。   鹤童严肃:“你还是快快收了心思,尊者修的是无情道!莫说你不可能与尊者有什么,就算真有什么了,那是坏尊者修为!你是想害尊者吗?”   陶乐乐被鹤童说得面红耳赤,但也据理力争:“就算我思慕尊者,又能如何?你也说了,尊者修的是无情道!我不过是要报恩……”   两妖不欢而散。这之后,陶乐乐对君珩的「好」,就摆在明面上。   大多时候,君珩是在闭关修炼的。在他闭关的时候,陶乐乐的修为也慢慢高了起来。   他外出游历,结交友人,也遇到几个思慕者。归一宗的掌门首徒对他由「这个小妖好像有点有趣」到沦陷其中,银狼族的少主被陶乐乐搭救之后情根深种。   而陶乐乐对君珩痴心不改,一心付出。   他不撞南墙不回头。君尊者是无情道又如何呢?他只是喜欢君尊者,这有什么错?   爱慕者们对陶乐乐的痴情又怜又恨。怜陶乐乐一片痴心,恨君珩让陶乐乐难过。   就连君珩的好友,隔壁五行灵宗的掌门夫妇,也开始觉得,陶乐乐实在辛苦,竟然爱上那么一块石头。   君珩出关时,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氛围好像变得不太一样。可是,他又没有头绪。   恰逢魔修作乱。所有正道门派练手追查,发现魔界的封印开始松动。   一旦封印彻底消失,群魔尽出,整个碧霄大陆都要陷入动荡。   君珩开始寻找加固封印的方法。   原先的封印,是六千年前布下。那个时候,正道各宗联手,用五行至宝,炼制出一道山河印。   当时时间紧迫,木属性的灵宝碧琼果尚未完全长成,就被摘下、投入炉中。   正道各宗怀着侥幸心理,等把山河印放下,魔界也的确被封印住。   可他们来不及庆幸,就发现,短板毕竟是短板,不过一息工夫,魔气已经开始污染山河印!   要怎么办?   为了这次封印,正道各宗底牌尽出。天上地下,都再也寻不到第二样同样等级的木属性灵宝。   人心动荡间,魔气污染的速度开始加快。眼看魔族即将卷土重来,君珩的师姐元蓉跳入山河印,以自己的天木灵体为祭,终于让封印稳定、魔气退去。   如今六千年过去,天木灵体的作用走到尽头。而要加固封印,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新的木属性灵宝。   君珩远赴蓬莱,查看碧琼树状况,惊觉碧琼树竟然被人毁去。   期间,君珩被魔修偷袭,重伤垂死,被缀在他身后的陶乐乐救下。   陶乐乐带着君珩一路逃命。这时候,君珩终于知道陶乐乐对自己的感情。   可他还是无法给陶乐乐回应。相反,他劝陶乐乐,还是早日放下情思。陶乐乐面上带笑,眼泪却落了下来。   他果真是爱上了一块石头!   天机到这里开始混乱,接下来的情况,君珩再也分辨不清。   偷袭自己的人究竟是谁?毁去碧琼果树的是什么人?魔界明明被封印着,为什么人间的魔修越来越多?   不知道……   君珩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自己抱着陶乐乐的尸体,想到过往种种,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道心破碎,一念入魔。从此上天入地,找寻陶乐乐的身影,再也无心大道。   这一切说来繁复,可对于正在渡劫的君珩来说,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   怎会如此?   ——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君珩看到天机变动。   他不愿走入此前推演出的命运,接下来的选择自然有所不同。所以,又有新的未来展现在他面前。   新的推演中,陶乐乐并未被收入洞府。可他对君珩爱慕如旧,付出如旧,为君珩而死如旧,君珩道心破碎如旧。   甚至,因为君珩知道一切,所以他在更早之前,就开始不由自主地留意陶乐乐,无情道破得比先一次还早。   怎能如此!   第三次推演,君珩拒绝了陶乐乐到自己身边的请求,之后则把渡劫时看到的种种推演封印。可哪怕是这样,他和陶乐乐还是有了接触。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在君珩背后。要他坠入情网,要他苦寻不得,要他觉得自己对陶乐乐亏欠良多。   可他原本就是无情道。陶乐乐明知此事,却还要将苦果捧来,塞入两人口中。   劫雷不断劈下,君珩不断推演。   如果他这次渡劫失败?道心破碎得更早。   如果陶乐乐一开始就死了?君珩直接入魔。   如果、如果……   命运好像是两个点。以陶乐乐诞生为伊始,以君珩无情道破做结束。   其中有百千条路,每一条路上风景不同,终点却不离其宗。   直到,君珩强烈的不甘、抗拒,吸引了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存在。   沈轶与兰渡出现在造化金光之下。   陶乐乐没有因君珩渡劫化形,君珩从既定的命运中走出。   陶乐乐不是直接被抹杀了,只是化形的时间推迟,后续还要出场--   然后就,明天就出发出去玩啦,早上七点的飞机(握拳)最后决定带Pad出门,不过可能真的没办法保证每天三章了(:」∠)   存稿用完的时候会和大家说一下,在那之前还是照常更新。 第77章 仙侠修真(3)   随着君珩的讲述,沈轶神色慢慢变化。   他之前已经模糊猜到一些。现在听来,事情如他所想。   君珩无疑是一个特殊的委托人。与此前的贺云琛、陆景等人不同,那些会让君珩痛苦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他提前认识到冥冥中那只推手的存在,并且竭尽全力想要挣脱。   从他身上,沈轶看到了自己的过往。   讲完这些,君珩面向沈轶,郑重拜下。   沈轶没有避开。他知道自己的到来的确改变很多,这会儿可以坦然接受。   等君珩起身,沈轶问:“君道友往后有什么打算?”   君珩心有计较:“我欲往蓬莱,查看碧琼果树的情况。”   沈轶沉吟,“在你看到的那些情形之中,魔界封印总是会有不妥?”   君珩点头,沈轶又问:“有哪一次,你顺利加固了封印?”   君珩眼皮一颤,缓缓摇头。   “事在人为。”君珩紧接着说,“此时前去,碧琼果树尚未被毁。如若操作得当……”   他话音微顿。   沈轶看出,君珩还有未尽之意。   沈轶:“君道友不妨直说。”   君珩像是斟酌。片刻后,他开口:“我一共看了九十九世的状况。有三十次,碧琼果树被我带回玄天宗,其中十六次顺利结果,八次开始加固山河印,却没有一次成功。   可无论是碧琼果树被毁的六十九次,还是没有顺利结果的十四次,不能开始加固山河印的八次……所有意外,都与陶乐乐有关。”   也许是他在外结交魔修,受其利用,将心怀不轨之徒带入玄天宗;   也许是他受人所害,身中蛊毒,被控制着摘下还没长好的碧琼果。   君珩百般防范,却总是百密一疏。   现在却不同了。在君珩看来,没有陶乐乐,碧琼果树应该能够安安全全地回来,顺顺利利地结果。   偏偏沈轶问:“倘若还是不行呢?”   君珩一顿。他目光清正平和,并不因沈轶的问题而生气,而是回答:“倘若这条路依然走不通——我与师姐一样,是天木灵体。真到了那一天,我效师姐投身山河印中,又有何不可?”   为苍生而死,对君珩来说,本身也是一种圆满。   沈轶了然。他没有评判君珩的「道」,而是问起封印细节。   沈轶:“你师姐当初是什么修为?”   君珩回答:“合体大圆满。”   沈轶:“这么说来,她能封印魔界入口六千年,你总该能封印八千年。”   君珩赞同:“理应如此。”   沈轶问:“八千年后,魔气再乱人间,你当如何?”   君珩面色不动:“倘若碧琼果树最终不能保全,我以身镇魔。届时如何,非我能及。反之,倘若果树保全,人间再有六千年太平。等到魔乱又临,我已飞升,该有后辈小友挺身而出。”   他倒是不迂腐。   沈轶微微笑了下:“原来如此。”   从君珩的话里,沈轶听明白了两件事。   首先,为什么任务已经完成?因为陶乐乐与君珩之间最根本的因果断了。   没了飞升时的造化金光,作为一株桃树,陶乐乐下次化形的机会,可能已经是五百年、一千年之后。   其次,这个世界的「魔」,始终是悬挂在人类头上的阴影,就像是上个世界的赫拉一样。   在遇到赫拉之前,沈轶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可他杀死赫拉,获得了远远超过任务奖励本身的报酬。这次,如果再有机会,斩草除根……   沈轶抚掌而笑,“既然君道友已有打算,我便不跟着掺和了。”   君珩唇角扯动,一样露出一个微笑,“尊者来到此界,已是解我烦忧,万万不敢再劳动大驾。”   说着,停一停,“还请问一句,尊者往后有何打算?”   沈轶回答:“四处走走。”   君珩则说:“既如此,尊者可愿要一个玄天长老的名号?”   沈轶:“哦?”有点出乎意料   。   君珩解释:“非是要尊者做什么。只是有这个名号,尊者便好在我宗门内自由来去。藏书阁、冲霄楼……沈尊者去哪里都方便。”   藏书阁顾名思义,是放功法典籍的地方,冲霄楼则是器修、丹修们的炼器、炼丹之所。   “此前,我听兰小友讲起,尊者惯喜与人切磋琢磨丹术阵法……”   君珩补充了自己的想法来源,“不过,若是我宗门中的丹术阵法粗陋,不入尊者之眼,也是无妨的。有玄天令牌在,尊者在外游历时,做事总能方便些。”   沈轶听到这里,觉得的确不错。   他欣然应下,“劳烦……”   君珩眼睛亮了亮,问:“如此……沈尊者既来自世外,可否与我说说世外之事?”   他始终说“世外”,而非「上界」。从这个角度看,君珩应该已经猜到部分真相。   听了君珩的问题,沈轶看一眼兰渡。   按照惯例,这种时候,兰渡应该端端正正地坐在他旁边。   沈轶用不到他的时候,他没什么存在感。沈轶要用他了,不用开口,兰渡就能把沈轶需要的东西递上来。   这会儿却出了意外。   兰渡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沈轶的目光。   他正在看桌上那串「葡萄」。还不是一般看法,而是一颗颗地仔细用目光勾过去,明显正在从中分辨什么。   稀奇了……   沈轶眉尖挑动一下,叫他:“兰渡?”   兰渡立刻回神,与沈轶对视:“先生?”   沈轶似笑非笑。兰渡抿唇,显然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小抛锚,被沈轶看在眼中。   委托人面前,沈轶没多说:“君道友问,可否和他说说「外界」的事。”   兰度立刻摇头:“不可……”   沈轶的手指在石案上点了点,君珩则露出克制的疑问目光。   兰渡解释:“凡夫见到雏鸡破壳,是帮它把壳掰开,还是由它自己动嘴去啄?”   ——当然是后者。   君珩明白过来。他并非不通世事之人,兰小友这么说,意思就是不告诉他,才是对他好。   不过,刚刚沈轶与兰渡的互动,还是让君珩有些意外。   他此前暗暗猜过,这两人说是「同伴」,可一个修为深厚,另一个却只是凡人,其中应该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因果。   现在来看,对这种问题,沈尊者不开口,却由兰小友回答……   嗯,君珩觉得,自己得再琢磨一下「兰小友」这个称呼。   他想着这些,面上不显,只说了句:“我知晓了,多谢兰——”一顿,“道友提醒。”   兰渡微笑一下。君珩随即面色一肃:“按说该多招待沈尊者几日,可当下,我该动身往蓬莱了。”   他其实早该走。是为了等沈轶渡劫,才留到现在。   沈轶很理解,“君道友不必挂怀。”   君珩点头,却依然没直接离去。   他此前接到掌门发来的的信符,问他,沈尊者前面的飞升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珩:“往后应该还会有人问尊者,尊者预备如何回答?”   沈轶随意道:“天机不可泄露。”   君珩一哂:是了,这的确是最简单的回答。   往后,君珩去见掌门。他知道自己这个师侄有很多疑问,也挑着为他解答一些。   沈轶的身份?   君珩:“外出游历时相识的前辈,不是说过了吗?”   掌门:“之前说的是「友人」……好的,我记得了。”自己又低了一个辈分。   对沈轶之后的安排?   君珩:“就让人当个闲散长老吧,不用另起灵峰,住我那里即可,总归我要出去一趟,少则三五年、多则数十年都不会回来。”   掌门惊诧:“小师叔要去做什么?”   君珩静了片刻,神色渐肃,“我渡劫时,与天相合,看到往后人间动荡。”   掌门瞳仁微颤,“小师叔?”   君珩安抚他:“我既提前看到,就有转机。只是在我看到的画面里,魔修样貌始终模糊不清……”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件事,还是要先保密。   听着君珩的话,掌门不再纠结沈轶与兰渡的状况,转而一门心思地思考起碧琼果回来之后,放在哪里合适。   还是君珩又提醒他一遍,别忘了给沈尊者送一块长老令牌。   沈轶则与兰渡就这么留在君珩的昆吾峰。   鹤童引着沈轶和兰渡,去了一处建好的屋子。屋外阵法精密严备,让沈轶的脚步短暂停留。   鹤童记起主人的叮嘱,说:“这里用的是九字连环阵,阵图在《玄天阵法》第八册 里有载。”   沈轶笑了下,说:“谢谢……”   鹤童原本紧绷着的小脸露出一点高兴。等把人带到屋内,他又从袖口取出给他的令牌。   不止沈轶有,兰渡也有一个。沈轶的是主令,兰渡手上的则是副令。   “那我就先走了……”鹤童说,“有需要的话,叫我一声就好。”只要他在山上,就能听见。   沈轶点头,鹤童就要离去。不过,他步子都迈出去了,偏又转回身,“瞧我这记性。特地给你摘的,喏。看你没吃,就给你带过来了。”   说着,鹤童从袖口抽出一串灵果,正是之前被摆在沈轶面前的「葡萄」。   兰渡看着鹤童,接过「葡萄」,「谢谢……」   特地摘的?   沈轶心头愈发稀奇。看来,自己不在的时候,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鹤童高高兴兴回答:“不用,喜欢就好!”   等到鹤童离开,门关上,沈轶冷不丁问:“喜欢?”   兰渡:“……”   提问,沈总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捏—— 第78章 仙侠修真(4)   上个世界,沈轶发现贺云琛是认真地在和尤尔谈感情时,诧异非常。他问贺云琛,为什么会和一个AI在一起?   贺云琛回答,在他看来,尤尔是宇宙中另一种特别的、与人类平等的生命。   沈轶接受了这个解释,并且明白另一件事:虽然同样是被编写出来的程序,但兰渡和尤尔其实很不一样。   就像贺云琛所说,尤尔有自己的喜好,面对选择时会自己做出判断。   实在做不出来了,还会直接退到贺云琛身后。这个举动,表明尤尔并不像是传统AI那样,总会彻底地、清晰地执行命令。   相反,他的数据库里有了一个模糊的、灰色的地带。   从文明层面来讲,兰渡比尤尔高出很多。可在「人性」这一点上,尤尔远远领先。   与兰渡相识七十多年,沈轶很清楚,兰渡没有喜好,没有憎恶。他不会因任何事情烦躁,也不会因任何事高兴。   他真的就是一台完美的机器。同时,也是容貌甚合沈轶心意的机关偶人,有需要时好「用」的工具——仅此而已。   很偶尔的时候,沈轶抚摸着兰渡汗湿的头发,听着兰渡的心跳声,会想,这么一个有温度、会哭、会笑的存在,他的所有表情、所有反应,竟然只是来自于信息化的「计算」……兰渡背后那个文明,一定在科学的道路上走到很远。   但现在不同了。在沈轶渡劫的三个月里,在造化金光落在兰渡身上之后,兰渡第一次表达出感情倾向。   鹤童说,兰渡很喜欢这种葡萄似的果子。   沈轶拎着「葡萄」,坐在桌边。   他随手摘了一粒,丢在口中。   原本是从容随性,可「葡萄」被咬破,沈轶的表情顿时古怪:这东西,可实在说不上好吃。   酸,特别酸。又是灵果,酸得沈轶一个大乘修士都挡不住。   他勉强咽了下去,看兰渡的目光越来越怪。   难道是他想错了?兰渡其实就是……坏了?   在沈轶越来越诡异的目光中,兰渡有点无奈,“先生,一串流浆果中,会有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你刚刚,是吃到……”什么了?   沈轶静默片刻,问:“你「喜欢」这个?”   这句话问出来,兰渡明显又有紧张。   他眨了一下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睛里没有出现那种沈轶很熟悉的无机质。   “先生……”兰渡说,“我不知道。”   他显得很坦诚,讲话的时候,两只手扣在一起,指尖微微紧绷。   兰渡和沈轶解释:“鹤童说,其他人都不喜欢流浆果。他也不喜欢,不过有一次给我送果子,他不小心摘错……”   把流浆果和月浆果混在一起,后者倒是普通的、甜滋滋的灵果,“他发现之后来拿,发现我已经把流浆果吃了。”   沈轶明白了,“哦,然后呢?”   他知道兰渡吃东西时候的习惯:既然没有偏好,那就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一般来说,兰渡面前空得最快的,总是离得最近的碗碟。   兰渡又显出一点茫然,“他问我,不觉得难吃吗?我……不知道。”   他有味觉,只是没有建立在味觉上的喜恶判断。   应该觉得难吃吗?抱着这个疑问,鹤童下次给他送流浆果,兰渡又吃完了。   他很仔细地尝过,想知道自己「应该」觉得哪一颗果子好吃、哪一颗果子反之。   一来二去,鹤童认定:看来兰道友真的很喜欢流浆果——   沈轶听完,第一个反应是,让兰渡来自己怀中。   他已经有了习惯,思考的时候,用兰渡来减压。可以是手指、胸膛、嘴巴——   在把兰渡当「工具」用的时候,这些是理所应当。可现在,兰渡展露出不一样。   沈轶按捺住心中的微微烦躁,没把那个「来」字说出口。   他又去捏了一颗流浆果,娇嫩的果子在他指尖颤动,轻轻一捏,就有汁水流出来。空气里多了淡淡的甜味,这是一颗甜果子。   沈轶却没有吃。他把甜果丢到一边,再捏下一颗。这   次是咸果,咸味和之前的甜味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奇怪味道。   沈轶暂时停手了。他想,如果是之前那个兰渡,恐怕根本不会有「应该觉得难吃吗」的疑问。   “你之前说,造化金光带着世界规则的力量?”沈轶问。   兰渡正盯着他的手指:湿漉漉的,沾了很多果汁。   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然后蓦地回神,“对……”   沈轶与兰渡对视,“造化金光可以让草木生出灵智……”君珩在天机推演中看到的那位「陶乐乐」就是这么化形的,“你被……「点化」了?”   这是沈轶能想到的、最符合现状的答案。   兰渡安静下来。他仿佛思索,最终肯定了沈轶的猜测,“是的。99.8%的可能性,就是这样。”   ——百分之九十九点八……这不是还和之前一样吗?   沈轶的手指在桌面轻轻点了下。乱七八糟的碎果消失了,他指尖微粘的果汁也消失无踪。   沈轶:“你这个变化,会造成什么影响?”   兰渡侧头想了想,“应该……不会有影响?我的功能都还在,可以带先生离开这里,也可以用积分给先生兑换东西。对了先生,你要给我的身体再升一次级吗?”   沈轶眼皮跳了一下,听兰渡认真地和自己分析:“我的身体素质可以承受住先生的「使用」。不过,这个世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这些能量体现在「个体」上。如果我一直是现在的状态,可能会给先生带来其他麻烦。”   比如,沈轶与人交恶。对方打不过沈轶,所以找软柿子捏,找上兰渡。   “从这个角度考虑……”兰渡说,“两个方案。要么,先生把我的身体升级到化神期以上,合体期最佳。   大乘的话,先生的积分比较捉襟见肘,就不推荐了。要么,这个世界,我可以一直待在先生的识海里。”   沈轶否定:“不可能……”   兰渡看他。他的眼睛很清透,其中映出沈轶的身影。   眼形很好,睫毛纤长。   从前他这么看沈轶,沈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沈轶知道,兰渡已经被「点化」。   沈轶补充:“我信任你。但是,我不喜欢识海里有其他意识。”   兰渡眨眼,笑一下。   他没讲话,但沈轶还是从这个笑容里读出了「先生不用和我解释,我知道」的意味。   沈轶眼睛微微眯起,果然还是觉得指尖有些痒,想找点东西捏一捏。   “合体期吧。”他做了决定,“我还有多少积分?”   兰渡:“上个世界共结余31万积分,进行时空穿梭耗费1000积分,25万积分被先生炼化、用于进境金仙……”   大乘和金仙之间还有散仙境,沈轶相当于直接跨越了两个大境界,“5000积分用于隐瞒天道、遮掩修为,好让宿主留在下界活动。3万积分为我升级身体,剩余26000积分。”   沈轶扯了扯唇角,“三万?”他完成本世界的任务,也就拿到两万积分。   说起「正事」,兰渡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紧张、迷茫,而是平铺直叙:“君珩的命运已经改变,先生可以随时离开。如果继续停留在本世界,我这具身体死亡的时候,会直接回到先生识海。”   这是一种隐晦的威胁吗?如果不给他兑换、升级,那么,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兰渡随时可能回到沈轶识海,而这无疑是沈轶不希望看到的。   沈轶冒出这个念头。可他再看兰渡,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不。兰渡只是在直白地告诉他,甚至不带有什么情绪。   沈轶心头升起一点索然无味。他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讲到其他。   沈轶说:“如果我不插手,君珩完成封印加固的可能性是多少?”   兰渡:“百分之百。”   沈轶一笑:“看来我之前实在多虑了。”停顿,语气静下,“彻底解决魔界问题,能拿多少积分?”   兰渡:“初步预计,十万以上。”   沈轶   眼睛微微亮起,不过——   “不够下次进境。”   兰渡客观地:“先生进境的速度,已经快过修真世界中绝大多数人了。”   沈轶没有说话。他手上端出一杯灵酿,陷入自己的思绪。   之所以暂停飞升、留在下界,是因为沈轶看出君珩的特异之处,想和他聊聊。如今聊完了,说起魔界状况,也算给自己找出事做。   十万积分——看来他之前想得没错。魔界的存在,可以与赫拉划等号。   那么,会不会同样有什么东西,能与「在宇宙中发现新文明」相较?   “先生……”   正思索时,他听到兰渡的声音。   沈轶往外瞥出一眼,见兰渡面上露出一点犹疑,问:“你不……「使用」我吗?”   沈轶差点捏碎手上的杯子。沈总:三万块……啊,养老婆真费钱(:」∠)   感谢在2021-04-1418:08:05-2021-04-1421:5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成1个;   是柚子啊5瓶; 第79章 仙侠修真(5)   一日之后。   白鹤落至院中,化作孩童模样,拱手喊道:“沈尊者,兰道友——”   鹤童又来给主人的两位客人送东西了。   主要是给兰道友。以沈尊者的境界,自然早已无需饮眠。   但是,兰道友是实实在在的凡人,总要吃饭、喝水。玄天宗里没辟谷的弟子不少,倒是不缺兰道友能吃的灵谷、灵果。   一日日吃下去,哪怕兰道友不修行,也能引气入体、踏入仙……   途……   鹤童卡住:“兰、兰道友?”   他昨日来,兰渡还是凡人。今日再来,兰道友竟然已经是合体大能了!   鹤童完全懵了。他是小孩儿面孔,这会儿嘴巴张开一点,呆呆的样子,煞是可爱。   兰渡在鹤童面前半蹲下来,“前些日子,我的功法出了些问题,这才暂时跌落为凡人境界,还要多谢童子照顾。”   鹤童眨巴眼睛:“原、原来如此!”   不过,这么一来,他给兰道友准备的那些吃食,就有点拿不出手。   鹤童脚尖在地上蹭一蹭,表情紧绷:没关系!至少我带了兰道友喜欢的流浆果!   兰渡微笑:“我家先生有些事要问童子,请童子随我来吧。”   鹤童点点头,挺起小胸膛,与兰渡一同进屋。   沈轶正在摆弄防护罩。   他手上这个是能量石版本。不过,把能量石抠出来、灵石放进去,一样能用。   在外行走,总要花销。沈轶在上个世界把灵石用得只剩几百块,如今出门在即,还得先清清库存,卖完货再走。   见到鹤童之后,沈轶说的第一句话是打招呼:“童子好……”   鹤童露出一个笑脸,珠圆玉润的小孩子,还是拱拱手:“兰尊者说……”   既然兰渡的修为远高于自己,就不能再叫「道友」了,“沈尊者有事问我?”   沈轶看他:“两件事。其一,我闭关太久,如今醒来,已经不知世事,还请童子分说则个。”   鹤童:“好说……”   沈轶:“其二……”他拿着手上的防护罩,“我那日渡劫,这样一个法器,能顶得住三道天雷。只是不知道,有无哪位道友对我这法器感兴趣?”   鹤童的眼睛睁大很多,脱口而出:“我——”   沈轶忍俊不禁。   鹤童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他是真的有兴趣。   众所周知,妖族渡天劫,比人族难上数倍。哪怕是鹤童这样受到正道宗门庇护、从未沾染血气的妖,一样要承受比同境界人族修士猛烈许多的劫雷。   君珩是个非常宽和的主人,他会在鹤童进境时稍作庇护,但是,仅此而已。   鹤童已经非常感激。余下的,需要自己努力。   沈尊者手上法器的威力,鹤童已经见识过。听了沈轶的话,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有这样法器在,接下来的化神劫,就能安心了!   不过,鹤童很快回神,意识到,这样强悍的法器,恐怕价格也高吧。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敢问尊者,尊者这样法器,是个什么价格?”   “不急……”沈轶手腕一翻,能量罩消失在他手上,“还是先和我说说本界状况。”   不了解市场,怎么能定价?   他这些考量,鹤童一概不知。听沈轶这么说,鹤童虽疑惑,但也定下心神,娓娓道来。   “不知前辈闭关多久?”这是想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说起。   沈轶:“六千年?”再往前,就有点不好当君珩的「故友」了。   “六千年……”鹤童沉吟,“这么说来,尊者该是在仙魔之战后闭关的?”   沈轶不置可否。   鹤童只当他是默认,“说来汗颜。六千年前,小童还未出生。有些事,不过道听途说。倘若说错,还请尊者谅解则个。”   沈轶颔首,鹤童便继续道:“要说这六千年中,最大的变化,还要数各宗门的兴起、衰落……”   仙魔大战时,玄天宗不过是正道的寻常门派。要论实力,前五不入。   不   过,玄天宗出了个天木灵体、心怀苍生的元蓉。   元蓉以身镇魔后,不少年轻修士怀着对她的向往敬重,加入玄天宗。   慢慢地,在新一代的建设下,玄天宗的实力一路往上。反倒是当初牵头炼制山河印的五行灵宗,因大能陨落太多、弟子青黄不接,逐渐没落。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现在,五行灵宗依然是碧霄大陆排行前五的宗门。   又因掌门夫妇仁善,不少天分不够的人族修士,乃至人妖混血,都加入此宗。   虽然没有顶尖战力,可综合实力不俗,在凡人之中也素有名望。   “再有,就是归一宗。”   归一宗是玄天宗并列居首的两大宗门。说来也巧,如今的掌门陈初,正是元蓉当初订下亲事的准道侣。   元蓉镇魔之后,陈初一夜白发。往后又出了变故,上一任归一宗掌门、陈初的嫡亲师尊,被逃窜在外的魔修杀害。   新仇加上旧恨,让陈初对魔修恨到极点。连带他手下的弟子们,都是一样嫉魔如仇。   凡人间已经有了传统:遇到妖兽作乱,就找五行灵宗。遇到魔修闹事,则找归一宗。   鹤童说到这里,沈轶问:“那什么时候找玄天宗?”   鹤童理所当然道:“要修行的时候。”   沈轶看他,鹤童解释:“我们玄天宗的修士,从上到下,多修无情道。”   无情无情,并不是真要把人变成一块石头。而是心怀大爱苍生,不为私人小情而动。   只是境界越高,心胸越阔,寻常小悲小欢越无法触动无情修士。   举个例子,到了君珩那个程度,也只有魔修要霍乱天下一事,能让他亲自出山了。   至于某个城主死在小妾肚皮上,窗子口落下一点魔气——   这种小案子,报到玄天宗,不至于没人管,只是管的多半是筑基、炼气的新入门弟子。   报到归一宗,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能碰到掌门首徒亲自出马。一来二去,凡人会怎么选择,可想而知。   沈轶了然:“原来如此。”   鹤童:“还有妙音门、金华寺。”   妙音门,乐修门派,门中弟子多是女修。五行灵宗现在的掌门夫人,就是妙音门弟子。   金华寺,佛修门派,近千年刚刚崛起……   再往下,就没什么值得说了。   讲完门派,再讲修士。   沈轶没出现前,当今修真界的第一人,就是君珩。   可沈轶出现了,「第一人」的称号,就得让贤。   鹤童忍不住感慨了句,“仙魔大战之后,大能们兵解的兵解、飞升的飞升。近千年,终于出了君尊者这么一个大乘老祖。如今又有了沈尊者,两个老祖,都在我玄天宗。”   鹤童与有荣焉,小身板挺得更直了。   “不过……”鹤童话锋一转,“听说,归一宗那位陈尊者,就也快要渡劫了。不知道沈尊者手上还有多少这法器?若是多的话……”   大家都看见了,光是当初沈轶渡劫,就用炸了十几个,如今又有出手的打算,想来数量不会少,“光我玄天修士,恐怕吃不下。不如,我帮沈尊者牵线搭桥,将法器往外出售?”   说到最后,鹤童眼睛微微发亮。   沈轶看在眼里:嗯?是个小财迷啊。   他原本就是嫌麻烦的主儿。鹤童这么一说,沈轶斟酌片刻,点头。   他说:“还有两——”一顿,到底觉得「两千个」有点过于骇人,届时求不应供,恐怕要跌价,“十个。不过,若再有灵石,也能多做。”   鹤童默默想:什么叫「两十个」?是两百个吧?   他倒是不敢多想。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鹤童惊叹了。   要知道,能扛得住三道大乘九九劫雷的法器,应对化神劫,定然不在话下。   碧霄大陆虽然只有两个大乘修士,可大乘往下,合体修士有五六个,化神修士几十个,到元婴修士,就是数百个。   可能扛得住劫雷的法器,又有多少?   能炼制出这等法器的器修,一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平日都得求着供着,把大半辛苦找来的材料捧出去,才能换回一个「改日开炉」的承诺——甚至不算承诺,人家可能转眼就把话忘了。   如今有了沈轶,鹤童摩拳擦掌:“尊者放心!我定办好此事!”   沈轶微笑,“你若帮我把这几十个法器卖出去,我便赠你一个。”   鹤童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高兴得快要现原形,意识到后,赶紧收敛神色,问:“对了,沈尊者,这法器,有何讲究,如何唤起?”   沈轶想一想,回答,“就叫「混沌钟」吧。”   “混沌钟……”鹤童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好!”   几天之后,几个迎面相遇的玄天修士停下脚步,彼此招呼:“我听人说,你找掌门说,下月初三,要往逍遥山渡劫?”   “是啊,我这境界也压制了二十年了,如今总算凑够了渡劫法器。”   盯,“我也压制了三十年了。不若这样,下月初三,我先渡劫,你再等等?”   “为何不是你等等?下下个月的初六,也是个好日子。”   “那个日子已经被蒋师叔订了……”   而这时候,沈轶和兰渡已经离开玄天宗,带着装满储物袋的灵石,往魔界入口方向行去。   #把流水线产品卖出手工高定的价格#   原本的命运轨迹——   陶乐乐:君尊者在他师姐以身镇魔之后入了无情道,师姐是我永远比不上的白月光QAQ   事实上——   君珩:请把「长姐如母,大师姐如曾祖母」吸烟刻肺,谢谢。   感谢在2021-04-1421:55:02-2021-04-1423:5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凪鱼5瓶; 第80章 仙侠修真(6)   碧霄大陆分为九州,九州之外又有方丈、瀛洲、蓬莱三座仙岛。   三座仙岛每隔两百年方有一次现世。如今并非蓬莱现世时间,君珩说要前去找寻碧琼果树,便是远去海外,追寻岛踪,故而他说自己可能数十年之后才能回来。   九洲呈东北向西南排列,整体看去宛若一条腾飞巨龙。灵气最浓的「龙心」,被玄天宗与归一宗一分为二。   灵气尚可的「龙肚」,则让五行灵宗、妙音门、金华寺三分。再次一级的龙爪龙背,挤满了小宗门与仙城。   龙角的与龙尾巴被留在最后。   两边皆是灵气不丰之地,环境却天差地别。龙角多妖族聚居,时常有人妖冲突。   一年年下来,留在龙角的人越来越少,更多人举家南迁,进入修行宗门的庇护之所。   龙尾巴则不同。这里虽是仙魔战场,可仙魔大战是六千年前的事情了。   对凡人来说,当初的战事基本等同于「上古传说」。   人族在此安居乐业。唯一一点仙魔大战的痕迹,是家家户户,都供奉着蓉姑像。   蓉姑,自然指当年以身镇魔的元蓉。修士们知道元蓉跳入山河印,就是身死道消。凡人们却相信,元蓉早已飞升仙界,享受香火。   离开玄天宗半个月后,沈轶与兰渡进入龙尾雍州。   作为有仙界存在的小世界,碧霄九州的灵气浓度远高于凌华大陆。这一点,从四处建立的仙城就能看出。   雍州金城郡,临街一家酒楼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两个修士。   沈轶神识铺开,能听到身畔诸人讲话。   “要我说,孙家就是坏事做绝,该有一劫!”   “话虽如此……”   “孙家坏事做绝,这又与他们邻家有什么干系?邻家那被剖了心的小郎,不过三岁啊!”   “……”前面义愤填膺的人不说话了,面容纠结。   这桌人安静下来,又有另一桌被他们的话题引动,开始讨论:“孙家的案子已经出了一个月,怎么上面宗门的人还不来?”   “说是去寻了归一宗。天高路远,路上都得耽搁多久。”   “咦,怎么不找五行灵宗?”   “说是有魔气呢……”这句说出来是正常音量,往后,又压低声音,“五行灵宗历来偏心妖族。孙家囚了那狼妖,恐怕满屋子人都吃过狼血狼肉。要真是五行灵宗过来,没准要说孙家作茧自缚。”   “这也是实话。”   “唉,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孙家再该死,也不能让旁边的几家跟着遭殃!”   “……”也不说话了。   一盏茶工夫下来,沈轶已经听明白此地发生了什么。   城中有一孙姓世家,家主是一个金丹体修。在其他洲,一块石头下去都能砸到七八个金丹。可在雍州,金丹已经足够支撑起一个家族。   这家人不知修了什么秘法,说是要用妖血妖肉锻体。   最先的时候,用的还是普通妖兽血肉。近几年,则不知从哪儿捉来妖族。   妖兽与妖族,差一个字,却是有灵智和没灵智的区别。   前者是牲畜,后者却能说话、会认字。若是修为上来,化了形,就真的和人族没什么不同。   消息传出之后,不少金城郡中的望族都逐渐和孙家断了联系。不过,毕竟同属一郡,偶尔还是得坐在一处。   两个月前,孙家家主孙烈宣布,自己捉住一只妖狼,修为又要精进一重。   之后,却有一个孙家的老仆偷偷告予旁人,那只妖狼,已经有人形了,是个青壮男子。   这和吃人有什么两样!   话传到孙烈耳中,孙烈倒是满不在乎。他嘲笑旁人迂腐,龙角冀州那边,到处都是吃人的妖修。轮到自己,不过是地位颠倒,为何要受同族指责?   他堪称肆无忌惮,日日割狼肉、饮狼血。离得近的人家不少受不了孙家状况,避出城外。   只有一家,因老母病重,不好搬挪,只能布了隔音清净的阵法,留守家中。   而后,孙家一夜之间被屠满门,人人都被挖心剖腹。   那些避出城外的人家逃过一劫,留着伺候老母的一家却落得和孙家一个死法。   案发之后,整城哗然。城中守卫去孙家查看情况,发现地牢中的狼妖已经逃走。   加上在孙家、隔壁李家看到的几个血爪印,守卫断定,这是狼妖逃走时杀了两家百余口人。   金城郡守自知无力除妖,让人上报。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到现在,城中百姓已经从最开始的兢兢战战,到逐渐习惯。   一盏茶工夫之后,话题彻底转开,落到另一户人家的二少爷要娶妙音门仙子的事上。   沈轶收拢神识,端起身前灵酿,抿了一口。   在他对面,兰渡正在很认真地吃东西。他把每道菜都尝了三口,三口之后,用灵茶漱口,再去夹下一道。   如此反复,一直到沈轶的一壶灵酿都要喝完了,兰渡终于放下筷子。   他把面前的菜分成三堆。   最多的一堆:八宝饭,糖蒸茄,五香糕……大多是偏甜的口味,其中几道雍州特色菜,还得了小二的大力推荐。   兰渡评价:“不好不坏。”   最少的一堆:东湖蟹,血粉羹。   兰渡皱眉:“腥气太重,不喜欢。”   不多不少的一堆:小葱拌豆腐,蒸鲥鱼,八珍面。   兰渡想一想,话音有点发涩,但还是努力说:“喜欢……”   同样的场面,在这半个月里,每天都在发生。   三句话后,兰渡抬头。   他穿着与周遭修士一般无二的广袖长袍,原先的短发变作一头长长坠下、如雨如墨的青丝,落在肩头身后。   被造化金光点化的系统,在努力地学习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厌恶。   先生说了,在他学会之前,都不会再「使用」他。   想到这里,兰渡斟酌着,继续说:“这道「一清二白」,滋味清爽,开胃解腻。”   原本也想过用运算来「作弊」,可先生总能察觉异样。几次之后,兰渡意识到,再这么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他转变态度,按照沈轶的要求,把所有菜色分成三份。不喜欢的要说出原因,喜欢的也要讲明理由。   他得快一点学会,否则的话——   兰渡:“这道蒸鲥鱼,味鲜且美,肉细而嫩。”   “还有。”依然是兰渡的嗓音,与惯常的平和清正不同,这会儿讲话,带着苦恼、犹豫,“八珍面。先生,我能尝出它里面用了多少东西,却看不出来。很……”停一停,“奇妙……”   说完这几句,他停下来,背脊挺直,嘴巴轻轻抿起,看向沈轶。   这副模样,完全是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还是要求800字的作文只写了300字的那种。   对此,沈老师的评价是:“不错。”   兰渡眼前微亮。   沈轶紧接着问:“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兰渡:“……”   系统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眉尖拢起,嘴角稍稍往下撇,放在身前的两手指尖若有若无地相碰。   他想一想,深呼吸,描述:“先生不曾问我时,我仿佛觉得轻松、畅快。只是想到明天还要来这么一次,又再有烦忧。”   沈轶好笑,兰渡往下说:“然后,先生这样问我。”   系统清丽出尘的眉眼里透出一点哀怨,委屈兮兮的,不知道是控诉,还是撒娇。   “我原先以为,今天的「作业」已经结了。先生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作业」还有许多。这么说来,刚刚的感觉,就是「失望」?”   兰渡不太确定地得出结论。他也可以去计算,可是,先生会发现。那么,就只能自己去体悟。   这实在太难了。   他习惯了用「计算」去处理一切问题。面对宿主时要怎么讲话?维   持什么样的神色、用上怎样的语气?把一切都交给数据,该有多轻松。   可是,百天前那道造化金光,生生在兰渡绝对缜密的运行模式里开了一道口子。沈轶发现了这道口子,还要把它掰得更大。   好像两人之间的处境互换了。   此前,兰渡对沈轶说:先生可以不给我兑换新身体。但是,我如果出了事,就会直接回到先生识海中。   他知道沈轶不希望这样。   现在,沈轶对兰渡说:你可以不按照我的要求做。   但是,我已经知道你被点化了,不可能再用之前的态度对你。要么维持原状,要么彻底变成「人」吧。   先生不「使用」他,这算什么「维持原状」?   看似给了选择,实际上,兰渡只有一条路能走。   对于系统的答案,沈轶微笑,依然说:“不错。”   这一次,兰渡提着心,担心沈轶再问一句。   不过沈轶已经从袖中取出银两,俨然是要结账。   兰渡悄悄地把那口气彻底松下,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轻快,说:“先生,我们离魔界封印处,只有三天路程了。”   明天他们到的地方,还有酒楼饭店。后天、大后天,就是荒郊野外,先生应该能放过他。   这种感觉,应该叫「期待」?   “不走了……”沈轶无情地打破了兰渡的期望,“去孙家看看。”   兰兰:#被逼着憋吃后感的可怜系统# 第81章 仙侠修真(7)   “孙家……狼妖?魔气?”   短暂失望之后,兰渡打起精神,进入「工作模式」。   沈轶:“能用出「魔气」这个筏子,哪怕这事真的是狼妖干的,也少不了魔修插手。”   由鹤童的讲述得知,碧霄大陆上,魔族和魔修,虽然同样带一个「魔」字,实际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魔族来自魔界,似妖非妖,似鬼非鬼,惯好杀人饮血。每至一处,总要将满城屠空。   它们也不光是吃人。妖、草木,一样来者不拒。   要说和上个世界的虫子有哪点不同,就是它们不吃房屋建筑。   魔修却是实实在在的人族。他们受到魔气浸染,心中恶念丛生。   如果发现得早,还可能有救。发现得晚,就是比魔族更可怕的怪物。   当初仙魔大战,人修正道在这方面吃了不少教训。   六千年过去,魔界封印完好,世间却总有魔修作乱。他们的存在,像是一层阴影,蒙在碧霄九州之上。   从酒楼离开后,沈轶与兰渡来到孙家。   孙家灭门惨案已经过去一个月。如果是寻常凡人地界,两家的尸身早已发烂、发臭,必须入土为安。   可在金城郡,城主虽然「能力不足,无法捉妖」,但总算布下几个让孙家、隔壁李家维持原状的阵法,方便归一宗仙人来了之后找寻线索。   至于其他与这两家子相邻的人家,这会儿一边庆幸自己活命,一边继续瑟瑟发抖地躲在城外,不敢与案发现场相邻。   进门之后,沈轶神识铺开。   兰渡左右张望,显然也在扫描、记录。   沈轶看到了人们议论时说起的血爪印,打斗中碎掉的蓉姑像。再有,丝丝缕缕的魔气。   神识勾了一丝魔气过来。沈轶打开护体灵气,让那一缕魔气缠上自己手指。   这是碧霄大陆和凌华大陆不同的地方。凌华大陆,说起修士入魔,那是纯粹唯心主义的讲法。可在碧霄九州,魔气却是实实在在、客观存在的东西。   眼看沈轶要亲身与魔气接触,兰渡阻止他:“先生!不要——”   沈轶看他。   兰渡说:“这里的魔气,更像是一种病毒。”他用很直白语言和沈轶讲,“虽然先生修为高,「免疫力」强,但是也没必要以身犯险。”   沈轶轻轻「哦」了声,把魔气引入指尖。   兰渡:“……”表情纠结,用不赞同的眼神看沈轶。   沈轶不以为意,“病毒吗?”沉吟,觉得这个说法的确不错,“对,让人发疯,在人体内增殖、继续传染。”   兰渡眉尖拧起,盯着沈轶的手指。   两人一时静默。沈轶仔细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状况,再在「病毒」还没来得及扩散时,用灵气将其搅碎。   兰渡松一口气,沈轶放下手,“难怪几千年了,魔修一直在活跃。”   对付这种东西,得用上未来社会对付传染病的经验。先隔离,再绞杀。   相关负责人的修为还不能低,否则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确认了魔气的性质,沈轶转头去看孙家人的尸体。   这些尸体的状况不可谓不惨烈。其中大多数是在睡梦中被杀的,零星有几个起夜的家仆,或者听到动静、要往外跑的孙家人,尸体倒在廊中院下。   家主孙烈和大多数人一样,是死在自己床上。他整个胸膛都被剖开,露出里面的皮肉筋膜、内脏白骨。   因从死亡到阵法布下间隔了大半天工夫,孙烈面色青紫,身体已经硬了,尸斑也显出来。   他双目瞪圆,死死盯着身前,手指沾了血,在床沿上划出一道长长痕迹。   仿佛要在临死前要写下什么线索,只是未能成功。   床上床下,血爪印踩得到处都是。沈轶粗略看一眼,见到两根狼毛。   难怪城中守卫下了那样的推断。   金仙器修身形一晃,出现在屋外。   顺着血爪印,沈轶一路去了隔壁李家。狼爪上的血在路上就被蹭没了,不过沈轶在李家屋角看到一块被蹭掉的灰,隐约是半个狼身的样子。   沈轶端详着这半个狼身,未回头,问:“你怎么看?”   兰渡:“这头狼——”一顿,“先生,我没有「看法」。”   沈轶侧头看他。   器修眉眼里带着分明的「你在说什么」、「这种时候不要闹」。   兰渡看明白了,他熟悉沈轶所有微表情,能在第一时间分辨沈轶的心情。   这是七十余年相处后,被写进系统主控程序里的东西。   兰渡解释:“我只能计算。”   沈轶:“……”原来是被这两天的品菜活动折腾坏了。   沈轶:“过来。”   兰渡目露迟疑,走到沈轶身边。   他站定,就听沈轶问:“你是怎么「计算」的?”   兰渡一怔,回答:“搜集线索、分析情报。”话音短暂停下,见沈轶没有打断的意思,兰渡才继续说下去。   一言蔽之,虽然现场惨烈,虽然狼毛掉在孙烈尸体身上,虽然孙烈周边到处都是血爪印。但是,孙烈的伤不是狼爪制造出来的。   “是人干的。”兰渡说。   沈轶:“那些人说了,孙烈捉来的狼妖,已经能化作人形。”   兰渡:“但以爪印的分布,如果是狼妖化作人形杀人,他必须不断地在人、狼状态下切换。   还有,狼爪分明比人手锋锐,这是多此一举。所以,有95.3%的可能性——”   沈轶说:“这不就是「看法」吗?”   兰渡一怔。   沈轶已经一甩衣袖,去到屋外。   屋中,兰渡的神色慢慢变幻。   “不是……”他忽而追上去,和沈轶说,“「看法」是「主观想法」,我说的是「客观事实」。先生,那不是我的「看法」。”   沈轶面前浮起两根狼毛。他捏了法诀,狼毛往东方飘去。   沈轶抛起一个巴掌大小的模型。模型在空中变大,正是他在第一个委托人的小世界里制造的那架飞机。   两个衣袂飘飘的人,坐在现代化的飞机软椅上。沈轶设定了追踪模式,狼毛去寻找它们的主人,飞机则跟着狼毛……做完这些,他看着自己面前的系统。   沈轶问:“你为什么要反驳我?”   兰渡瞳仁一颤:对于某些宿主来说,「互怼」会是更合适的相处模式。   系统探索出这点之后,会把自己的行为模式朝这个方向调整。   但是,对于沈轶而言,最好的相处方式,是兰渡作为「工具」、作为机关偶人。   这两样,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应该「反驳」主人。   他神色静下。各样信息在兰渡的运行程序中碰撞,他无法得出答案,不知道这会儿应该是什么反应才好。   沈轶端详着兰渡面上变化,嗓音放缓一些,说:“你觉得我错了。”   兰渡嘴唇颤动。如果无法计算,那他可以用「感情」来回答吗?   这段时间,宿主一直都在这方面要求他。   兰渡回答:“对……”就是错了。   他嗓子都是涩的。沈轶听着、看着,有点漫不经心,想:他难道没发现?他的袖子都被揉皱了。   这样的兰渡,看起来与之前那个永远精准、永远不会出错的机器相差甚远。   可这明明是同一张面孔,沈轶看过很多次兰渡泪水潋滟的眼睛。那些失控的神色、情动的模样……   沈轶问:“我「使用」你的时候,你的反应,也全都是计算吗?”   兰渡显得有点迷茫,不明白沈轶为什么跳开话题。   但他还是回答:“不是。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类似于膝跳反射。”   碰一下膝盖的某个地方,小腿一定会弹起来。   碰到身体的某个地方,手指会蜷起,会在先生背上留下一点痕迹,会有生理性的眼泪,会不自觉地带上哭音。   沈轶心头的微躁消失了。他身体往后靠了靠,手上又端起酒盏。   这段时间,酒盏代替兰渡,成了他的减压工具。   小小的杯子,在沈轶指尖灵活转动。一个   重伤的、修为不高的狼妖,跑不出太远。   运气好的话,半天就能追上。既有正事,就不适合喝他从玄天宗带出来的灵酿。刚刚酒楼里那种,灵气近乎于无的,倒是无所谓。   他的手指在杯壁上摩挲,兰渡的目光落了上来,沈轶又问:“你「觉得」我错了——”   兰渡的程序稳定一点,在自己刚刚的回答上补充:“先生「错了」。但是,这也不是「看法」,一样是客观事实。”   沈轶眼睛眯了眯。兰渡被他盯着,觉得身上皮肤泛起微微麻意。   系统对这种感觉太陌生,完全不知道,这是身体在给自己预警。   他被捕猎者盯上了,马上要被咬住脖颈……   沈轶微微笑了下,“那么,你「想要」反驳我。”   这是属于兰渡自己的意愿。   兰渡安静下来。他艰难地、努力地用这套不同于「计算」的模式去考量,过了许久、许久,花的时间比他在上个世界绘制出一套流水线上所有设备设计图还要长,中央处理器的温度不断升高。   散而不乱的青丝勾出青年白皙的面颊,面颊上逐渐泛起绯色。   “对……”兰渡说,“这是我的想法。”   主动的、完全出自他自己的「想法」。   兰兰的「自我」是被沈总一点点挖出来的。   但是他的「自我」又的确是因为之前七十多年和沈总的相处形成的。   总结:#有一天我捏的二次元老婆活了#by沈总   感谢在2021-04-1511:21:24-2021-04-1513:3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TINGA7瓶;   若水5瓶; 第82章 仙侠修真(8)   兰渡不是第一次产生想法。   在鹤童告诉他,流浆果很难吃、只有兰渡喜欢吃的时候,系统就冒出过「为什么要觉得‘难吃’」的念头。   但那个时候,兰渡对此一无所觉。直到当下,他与先生一同来到雍州。   在沈轶的一个又一个问题里,兰渡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变得非常不同。   这太怪异了。他的运算程序在强烈发出警报,告诉兰渡不能这样下去。   心绪在动荡,有什么东西堆积在胸口,想要喷薄而出,又没有确切思路。   兰渡下意识看向沈轶。他想从沈轶那里得到一些回答,此刻与人对视,辨别着先生的目光。   沈轶仿佛笑了一下,这让兰渡加快了心跳。可紧接着,沈轶轻轻点了下头,好像已经得到满意答复。之后,就调整着靠在座椅上的姿势,闭上眼睛。   兰渡眼睛一眨不眨。   半分钟后,系统确认宿主已经开始运转灵气周天。   青年的肩膀一点点耷拉下去。瞬间内,他体验到了新的情绪,失望,无聊,等待……   数个时辰过去,日头西斜,天色仍有微明。   沈轶睁开眼睛,“到了……”   浮在天上的狼毛停下来,悠悠往下飘落。   有风卷来,狼毛却没有被风刮走。它依然在往下坠去,要落入林中。   沈轶神识顺着狼毛落下的地方倾泻,「看」到一头正在被三个修士围攻的白狼。   白狼身长超过两米。若在龙角冀州,它该是一方霸主。可如今,它身上新伤混杂着旧伤,不断有血从它前腿滚落。   白狼嘶吼、咆哮,想要震慑眼前的敌人。但它的「敌人」们丝毫不惧,还在冷静地改换阵型,通力降妖。   在修士们的围攻下,白狼的动作越来越慢,终于被一剑钉在地上。   “嗷呜!!”   白狼痛嚎。它四足无力地在空中蹬动,仇恨地看着身前修士。   像是知道自己要坚持不住了,白狼身上爆发出强大力量。   它宁死都不要再落入人修手中!   与之对战的女修面色大变,“不好,它要自爆妖丹!”   她身侧的玄衣男修面色同样变化,手中长剑鸣动。另一个稍远些的白衣男修已经掐诀遁去,只留下一句:“跑啊!!”   女修回神,跟着掐诀遁走。被留下的玄衣男修又停了一息,眼神复杂地看着身前的白狼,最终还是跟着师弟、师妹离去。   ——然而,预想中的爆裂动静并未响起。   遁去五里之后,三个修士速度渐缓,最终一同停下,往后看去。   这一眼,他们看到了悬浮在林上的白色「大鸟」。正有两个人影从中闪出,「大鸟」开始缩小,被其中一人塞入袖口。   女修咽了口唾沫:“那是……”   白衣男修猜测:“该是什么飞行法器——这个人阻止了妖狼自爆?”   危机已除,三个修士对视一眼,返回林中。   同一时间,沈轶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狼,直入主题,问:“你在金城郡孙家遇到魔修了?”   白狼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并非乞怜,而是和之前面对三个修士一样的警惕、威胁。   沈轶不耐道:“我知道那两家人不是你杀的。回答我的问题。”一顿,忽而笑了,“不回答也好,我可以搜魂。”   他话音落下,白狼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它的身体抬起一点,很快又跌下去。刚刚被刺穿的肩膀现在还在流血,痛得动弹不得。   最重要的是,这个修士能压下它妖丹自爆,换句话说,它根本无力应对对方!   真的会被搜魂的!   狼妖讲话了:“魔修……是,我遇到了。”   沈轶:“什么样的?一共几个?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全部告诉我。”   狼妖的嗓音很沉,带着沙哑:“我不知道。”   沈轶皱眉,狼妖不待他再开口,直言道:“那夜子时,孙烈没来割肉取血,我便猜到孙家出事。我当时已经在养精蓄锐,原本就打算逃脱。遇上天赐良机,自然要捉住。”   沈轶:“然后?”   狼妖:“然后……”   它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三个修士的声音打断。   三个修士来到沈轶身后,一起抱拳谢道:“多谢前辈相救。”   沈轶侧头看去一眼。三个修士腰上挂着一模一样的令牌,牌上写着「归一」二字,应该是归一宗弟子。   两男一女,玄衣男修是元婴前期,余下两个在金丹后期。   修为不算高,但三人骨龄都不超过五百岁,能说一声「年少有为」。   沈轶颔首。三人能重新接近,原本也是因为沈轶有事要问。   沈轶:“你们是来查金城郡孙家事的归一宗人?”   “是……”玄衣男修应道,“在下谢闲,师从空明真人。这是我师妹温萍、师弟宋尘。”   沈轶把男修说的内容和鹤童此前的介绍对上号:“空明真人——陈掌门?”   谢闲:“正是……”   沈轶心想,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之前鹤童和他说,归一宗嫉魔如仇,随便一个小城出现魔修踪迹,都可能引得掌门首徒亲自出马探查情况。沈轶当初听过即过,到现在,竟然真的撞上。   谢闲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问:“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沈轶随意道:“我闭关太久,要说名号,你们未必知道。不过……”   他袖口浮出一枚令牌,正是玄天宗赠他的玄天长老令,“谢小友该认得这个。”   令牌浮到三人身前,谢闲握住查看,再与身侧师弟、师妹对视。   三人眼里有一模一样的疑问。沈轶成为玄天长老,是半个月前的事,但谢闲三人一个月前就从宗门离开,一时之间,也没联想到玄天宗那个渡劫的大乘修士。   不过,几人看出,令牌是真的。   谢闲将令牌奉还给沈轶,“前辈,我们此前接到消息,金城郡发生一桩惨案,不知是魔修害人,还是妖狼报复。   接到信后,我们师兄们三人赶来查看情况。路上遇到这妖物,见它身上血气森森,似是已经伤人,方与之对战。   前辈既知孙家惨案,又寻来此地,莫非它正是与孙家有干系的那只妖狼?”   一段话,把三人的状况解释得清清楚楚。说到一半,还用警惕的目光往白狼身上瞄去一眼。   白狼趴在原地,毛还炸着,身体一动不动。   沈轶隐约觉得白狼这会儿是否太安静了点。不过,他先肯定谢闲的话:“是它。不过,在孙家杀人的不是他。”   温萍往前一步:“那就是魔修了?前辈这么说,可是已有什么证据?”语气急切。   不待沈轶吩咐,兰渡开口,解释起尸体上的伤痕鉴定细节。   在沈轶看,换一个凡城仵作,八成一眼就能把白狼从嫌疑人名单里踢出去。   可仙城中的城主守卫,讲究的是道法渊源。最基础的查案方式,反倒被丢到脑后。   听着兰渡的话,白狼的头稍微抬起一点,耳朵扑棱。   兰渡身前,三个归一修士面色一点点紧绷。等兰渡话音落下,女修温萍犹豫一下,问:“前辈有无用留影石记下这些?”   兰渡一怔,说:“没有……”   温萍的眉尖一点点拢起,说:“我并非对前辈不敬。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并非前辈说了,我们就要放过这狼妖……”   她这一唱,宋尘就跟着和道:“不瞒前辈,我们这一路上,也是细细读过金城守卫上报的信符,商议多次。当日的情境,哪怕真有魔修行凶,也实在不能说它无辜!”   “温萍、宋尘!”谢闲呵了声,“你们先听前辈说完。前辈见笑……”   看向沈轶,“我这师妹、师弟实在一心查案,方才毛毛躁躁。前辈既然觉得妖狼无辜,却又追它而来,想来是要以它为切入点,找寻魔修?”   说话间,谢闲眸色坦荡,言语中自有一番潇洒气度,他那师妹、师弟也都服他。   听完谢闲的话,温、宋二人的神色虽然还是有所不同,毕竟能按捺住。   沈轶微微笑了下,“正是……”   谢闲拱手:“前辈,我们三人毕竟是为此事而来。前辈向妖狼问话时,可否留我们在侧旁听?”   沈轶答应下来:“好……”   谢闲面露喜色,温萍、宋尘二人同样微喜。   他们在白狼身上打量片刻。白狼的毛又炸了起来,不过这次,不等它做什么,沈轶先说:“问完话,就放你走。”   白狼:“嗷呜——”它这样子,怎么走!   沈轶翻出一颗回春丹,在手上抛了抛。   白狼盯着他手上的回春丹,平静很多。   打是打不过的。就像那修士所说,对方完全可以直接搜魂。   既然此人愿意「装模作样」——那白狼觉得,自己或许终于迎来一丝希望。   它舔了舔吻部,终于开口:“我从地牢上去,先闻到一股血气。我只当是有人来寻仇,心头暗暗叫好。可出去之后,迎面对上一个死人。”   既以为是「寻仇」,死人就是寻常。白狼这会儿提起,是因为此人的死相。   “我认得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没少跟着孙烈为非作歹。只是他死了的样子,又有不对。”   “哪里不对?”温萍追问。   白狼略略一顿,再说话时嗓音微僵,“此人胸腹被剖开,心脏已经没了。我闻出来,他身上没有妖族气味。这伤是人干的,可什么人,能下这等毒手?”   看到这里,白狼反倒不觉得这是寻仇了。真是仇家,哪来的这么「干脆利落」,不得多砍几刀泄愤?可若不是仇家,这等剖胸取心之事,又过于骇人。   所以,白狼:“我便想……做出这等事的,是不是魔修。只是,无论那玩意儿是什么,我身受重伤,总不可能与之正面抗衡。   “正当此时,我忽听一阵风声。那会儿也是太过惊慌,只想着避开怪风,不知不觉,竟逃进孙烈住处。   “我虽惊慌,可看孙烈死在床上,到底觉得痛快。区区金丹,竟敢对我做出这等事!若非我那日伤重,怎会中他圈套!”   白狼咬牙切齿。   它修为不低。谢闲师兄妹三人要一个元婴、两个金丹,才能在和重伤的白狼交战时占据上风,可见白狼境界至少在元婴后期。   这么一个大妖,却被金丹体修囚在家中长达一月。对白狼来说,堪称奇耻大辱。   沈轶听着白狼的愤愤话音,忽而问:“你说,你此前伤重。又说,你养精蓄锐了一个月,慢慢恢复,能从孙家地牢走出。”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下。黑暗之中,白狼的双眼蓦地透出冰冷的光。   沈轶不为所动,进一步问:“你受了什么伤,能让你被金丹体修囚走?”   忘记设置存稿发表时间了=口=   来自游玩第一天之后累废了的江江的存稿箱……   感谢在2021-04-1513:36:08-2021-04-1519:1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23300138196瓶;   顾月笼5瓶;   427219931瓶; 第83章 仙侠修真(9)   ——再有,受伤一两个月,还是天天被割肉放血的情况下,还能自己恢复?   随着他的话,白狼身体的姿势稍稍变化。它双足前蹬,后足用力。   这是捕猎的动作,可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大乘威压落下,白狼喉咙里再度发出「呜呜」的声音,半是求饶,继续往下说:“我那时刚从一个魔修手中逃脱。”   随着白狼这句话,四侧忽而静下,林风都仿佛在这一刻平息。   归一宗的师兄妹三人目光落在白狼身上。温萍笑道:“看来这妖狼果真与魔修有颇多牵扯。”   白狼的身体稍稍后退。它像是察觉危险,再有,身上的伤口始终很疼。   它哀求地看着沈轶,沈轶想一想,把回春丹掰下一半,丢给狼妖。   白狼将半颗回春丹吞下,身上伤势好转大半。   沈轶道:“接着说……”   白狼停留在自己退去的位置,依然盯着沈轶手上灵丹,问:“说什么?孙家,还是此前魔修?”   沈轶面无表情。   白狼看懂了这个「少废话」的明示,再舔一舔吻部,“此前那魔修,被他捉住时,我大约被下了什么禁制。如今去想,脑子里都是浑浑噩噩,实在理不出什么头绪。   一定要说,我只记得当时囚我的院子里,有一株大槐树。   “孙家,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冷静下来,就发现孙烈四侧都是我的爪印。”   大仇得报,狼妖有点乐过头,“凡人如何断案,我最清楚。此地不曾有个某青天,既如此,当然早逃早好。”   沈轶:“你去了李家。”   白狼理直气壮:“金城郡的大家大户都要在屋中布阵,防外也防内。我在孙家转了一圈,也只有跟着魔修,方能走出。”   沈轶:“……”是个理由。   他抛起手中余下半颗回春丹。接住,再抛起。   白狼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沈轶笑一下,“往后,你要往何处?”   白狼毫不犹豫:“回冀州!”冀州是妖族大兴之处,他的族妖们也都在那里。   沈轶:“你是如何来雍州?”   白狼:“被孙烈捉来——再往前,想来是被那魔修带来。”   沈轶:“你对孙烈之死痛快叫好,对隔壁李家之死又如何?”   白狼:“李家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门邻居。”   它这么回答,也不知是真心觉得,还是在沈轶面前装模作样,表明自己对其他人类并无恶意,往后也不会有意行凶。   沈轶笑了声,“行了……”看一眼旁边的谢闲三人,“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三人交换几个眼神,谢闲开口:“你说你在孙家听到风声,这说法实在模糊,究竟是何动静?”   白狼克制着,说:“我当时一心想逃,哪来的心思分辨?这会儿林声萧萧,是与当时有些相像。”   温萍与宋尘一起皱眉,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不过,沈轶面前,两人也没有多说。   归一宗三人开始小声商量。说是「小声」,其实话音所有人都听到。   宋尘说,如果孙烈子时就没去地牢,看来信符上写的死亡时间还要再提前。   温萍说,金城郡这样的小地方,初勘时出一些失误,很理所应当。之后查案,还得靠他们自己的力量。   等到又问完一轮,见归一宗三人不再开口,沈轶把回春丹弹到白狼口中。   白狼抿下丹药,一拜即走,毫不耽搁。   雪白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沈轶转头,对三个年轻修士说:“几位小友已经听完、问完话,往后,咱们不妨就此别过。”   三修士中,温萍问:“前辈,你要继续追查吗?”   沈轶一笑,“正是。那剖心魔修,查来有些麻烦。不过,前面捉了这头狼的魔修,院中有一棵大槐树,是个线索。”   虽然这个线索实则趋近于无。哪怕只拿金城郡来说,「院中有一棵大槐树」的人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过归一宗三人没就此多说。   双方道别,眼看归一宗三人消失在与白狼相反的方向,兰渡蓦地开口:“先生,刚刚那三个修士……”   沈轶说:“那头狼怕他们。”   兰渡一顿。   沈轶:“我如今在这儿,他们不敢直接绕回来。不过,等我离去,他们定要返程——   说不定,还在那头狼身上下了什么追踪秘术。照这么说,那头狼若是聪明,就该……”   他话音未落,旁侧传来「沙沙」响动。   兰渡侧头去看,见方才走远的白狼竟然又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一次,白狼化作一个青年模样。他跪地行礼,说:“尊者救我!”   沈轶目光垂下,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林中无人,一人一妖一系统这会儿坐在飞机上。   狼妖初次见到这样的环境:苍白的灯光,柔软的椅子,中间一张小桌……   分明也是能认出的布置,可看起来和寻常人修洞府那么不同。   白狼拘束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兰渡给他端来灵茶,狼妖匆匆谢过。手忙脚乱之间,险些将茶盏打翻。   狼妖紧张得耳朵尾巴都要冒出来。   他去喝茶。茶中灵气温和充裕,落入丹田,浑身经脉都由此暖意融融。   狼妖的身体开始放松。他还是觉得此地古怪,座椅太过狭窄。不过,遇到眼前大能,该是他最大的、唯一的机会。   狼妖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绍。他有名有姓,唤作凌夜。   凌夜的本体是一头银狼,因尚未完全进入成年期,这会儿皮毛呈出雪白颜色。   沈轶听凌夜讲话,手上转着一个酒盏。   兰渡起先是正襟危坐。然后,余光落在先生的手上。再往后,整束目光都转移过来。   这段时间,他的一部分「功能」被酒盏代替了……   吃醋这种事,对兰渡还是太遥不可及。他也知道,白狼还在,先生不会在人前「使用」自己。   但是,兰渡还是会想,如果先生指尖捏着的不是流浆果,不是酒盏,而是……   他目光太直白,丝毫不懂遮掩,看得沈轶手上动作一停。   凌夜倒是没看出眼前两人之间的机锋。他只当沈轶停顿是因不耐烦了,连忙将介绍的后半段省去,说起正事。   凌夜:“尊者可能不信。”面容紧绷,讲话的同时,视线落在沈轶脸上,像是在观察沈轶的动静,“方才那三个「正道弟子」,正是此前将我抓去的那伙人。”   沈轶眼皮一跳。   就连兰渡,也被凌夜话音吸引,注意力从沈轶手上转移。   沈轶眯眼:“你这么说,可是空口无凭。”   凌夜面上带出些许苦色,“尊者且听我说。”   沈轶不言,凌夜知道,这就是准许。   他显然斟酌了很久,多半还曾一遍一遍拟腹稿。直到今天,第一次有机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凌夜:“这话,还要从冀州说起。”   前面说了,冀州是个妖比人多的地界。不过,这样的局面,不是一日形成。   就拿凌夜所在的银狼一族来说。千年之前,银狼族还生活在兖州。   兖州灵气旺盛,是玄天宗的势力范围,又有不少仙城坐落其中。   人多了,留给银狼族的空间自然就小。几千年来,人、妖双方不断爆发冲突。   人族觉得这么一群银狼停留在自己身边,实在危险。银狼们则觉得,当初仙魔大战,人妖联手抗敌,说好了大家是万世兄弟。结果别说万世了,百世都没到,就不认过往了?   矛盾愈演愈烈。千年前,银狼们做出了举族搬迁的决定。   由兖州往冀州,灵气少了,很多银狼们已经用习惯的人族制品都不方便再买到。不过好处也多,再不必担心与人冲突。   当时凌夜还是一只小狼。妖族起点高,凌夜从母亲肚子里呱呱落地,就注定能成为化神大妖。   不过,「成为」的过程,格外漫长。到现在,千年过去,凌夜依然是个「幼狼」。   他很兴奋于搬家的事。   最初一段时间,其他族人一样高兴。可是,慢慢地,一层阴影笼罩上银狼族群。   搬入冀州以后,族中开始有狼失踪。   这一点,年幼的凌夜感受并不明显。他偶尔会想起,某个和自己亲近的族叔很久没有出现了。后来发觉,这样「再不出现」的狼越来越多。   凌夜去问自己父母。他父亲长叹一声,告诉凌夜,自从搬来冀州之后,隔上十几二十年,就要有一头银狼与族人失去联系。   不止如此。在和左右邻居互通有无之后,银狼族意识到,左边的青雀,右边的九尾狐,更远处的玄龟,都是一样情况。   有什么东西在针对妖族狩猎。   银狼族长察觉不对。他已经开始后悔从前搬迁的决定,但时过境迁,兖州那边,已经没地方给他们「回去」了。   族中开始由上到下的约束。幼狼们不能离开狼群范围,成年狼外出游历必须三五结伴。饶是如此,失踪还是没有停过。   在这样的环境里,凌夜长大了。他弄明白族中发生了什么,下定决心,要找到同族们消失的真相。   抱着这个念头,几年前,凌夜从冀州南下。   冀州与兖州相邻,凌夜进入玄天宗势力范围后,先感叹了一番族老们为什么搬离。   然后,他开始顺着失踪同族们最后出现之处的线索,一处处地找了过去。   这无疑是费时费力的笨办法。每到一个新地方,凌夜就会会从人们念念叨叨的讲述里拼凑出同族失踪期间,这里有什么大事小事。功夫不负有心人,凌夜竟然真的找到线索。   所有族狼失踪的时候,周围都或多或少有归一宗弟子的身影。   也许是接了任务,去某地降妖除魔。也许是回家探亲,带着新婚燕尔的道侣。   凌夜遇到了一个比调查还要困难的问题。   他扪心自问,自己应该怀疑归一宗吗?   那个正道魁首、一门上下一意斩魔的门派。他们怎么会、怎么可能,把妖族捉去做些什么?   但凌夜想,还是得去看看,只当给自己一个交代。   然后,他和同族们一样「失踪」了。   沈总和兰兰会在这个世界确认关系的—— 第84章 仙侠修真(10)   飞机上,沈轶面前,凌夜苦笑:“我被归一宗的魔头捉去,日日都要吃他们炼来的丹丸。吃过之后,就手足无劲,动弹不得。   后来,和我临近的一只炎晶蛇被带走,再没回来。再到轮到我,我才明白,他们是把我们当牲口。喂到能用了,就将我们拆筋扒骨。”   沈轶提问:“你这样,不太像是被拆筋扒骨过吧?”   这话不好听,可凌夜不在意。他完全是抓住救命稻草,立刻分辩道:“我未说谎。当时负责给我剥皮的,正是方才那玄衣修士!当时,他说剥皮太苦,他心怀善念,愿意给我一颗药丸。   我吃过之后,会昏昏不醒。我将他大骂一顿,他还是把药丸强喂给我。我再醒来,已在归一宗后山。”   沈轶:“你是说,谢闲把你放走?”   凌夜皱眉。他没有点头或摇头,而是说:“我原先也这么觉得,还道归一宗恐怕是出了辈分高的魔修,弟子们受其钳制、反抗不得,只是毕竟心怀善念,方才有此一遭。可方才,他真的对我下了杀手。”   沈轶话音里听不出喜怒,问:“你这是在暗指,陈掌门是魔修?”   凌夜面色一白,却不改口。   沈轶没为难凌夜。他「嗯」了声:“继续……”   凌夜定神:“我逃出之后,自然想将此事告知家里。可尚未启程,就有归一宗的人追来。   我一路奔逃,也来不及分辨方向,竟是一路南下,离家原来越远。再往后,尊者就都知道了。”   凌夜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初被孙烈捉去时,他身上药性未散。等到一个月后,凌夜修为逐渐恢复。   正当此时,出了孙家满门被屠之事,其中又有魔修的影子。   他说完这些,沈轶问:“为何不找其他正道宗门求助?”   凌夜咬牙:“正道宗门?归一宗不就是最大的正道宗门!”   沈轶心想:哦,有道理。   但是,“你又信我?”   凌夜面颊抽搐一下。他最先是不信的,沈轶上来就说要搜魂,哪里有正道修士的气度?   可是,他慢慢看出来,谢闲等人对沈轶既警惕又害怕。凌夜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   他表露出对谢闲等人的惊惧,让对方以为自己离开了,而后折返。沈轶也看出不对,给他把话说到现在的机会。   凌夜:“尊者既是玄天长老,信尊者的人,自然比信我的人多。”   这话有点答非所问,但确有道理。   凌夜一个妖修,要是跳出来说,归一宗披着正道皮囊,实际早就是藏污纳垢、草菅妖命之所,其他人只会把这话当个笑话。可沈轶就不一样了。   如果这个路过金城郡,偶然听见孙家状况,便要千里追来的修士,接下来也愿意「多管闲事」——   凌夜克制自己,不让自己露出太明显的期待。   他把自己能说的都说了。往后,就是等沈轶的答复。   狼妖目光黑沉,见尊者垂目思索。沈轶指尖的酒盏又开始转,这一次,他手指没碰上去,只是纯粹的灵气触碰。   灵气像是在抽陀螺。酒盏愈转愈快,灵气生变,忽得,有一股凌厉浓聚的力量从中涌出。「锵」声响起,酒盏粉碎。   凌夜看得心惊,沈轶却不以为意。他抬抬眼皮,将狂暴汹涌的力量团成一个小球,而后开口:“我没看出来他们是魔修。”   凌夜眼睛蓦地睁大:“没看出来……啊。”   还是失败了吗?   灵气球依然被沈轶捏着、揉着。   乍看上去,这像是普普通通的橡胶玩具。只是在场的人都知道,沈轶一旦松手,整个飞机都会被炸去。   “不过。”沈轶话锋一转,“我会去归一宗看看。”   他不可能凌夜说什么就信什么。但是,沈轶忽然意识到,「看不出魔气」的状况,并非无迹可寻。   君珩说,在他所看到的九十九次天机推演中,兴风作浪的魔修们永远面容不清。   他重新推演了那么多次,依然不知道是谁偷袭自己,又是谁毁去碧琼果树。   如果沈轶可以借助系统,用一部分世界能量,来藏起自己远远高出此界修士的修为境界。那么,此界中人能不能采用某种方式,同样欺瞒天道?   由此往下想。君珩说,他看了九十九次天机推演。每一次,陶乐乐都或多或少地产生影响,让封印加固失败。   君珩说,陶乐乐的爱慕者中有一人是归一宗掌门首徒,此人与陶乐乐接触甚多。这个人,刚刚在沈轶面前出现过……   凌夜:“……”方才紧绷的心情倏忽缓和。乍起乍落,弄得狼妖发懵。   沈轶吩咐:“接下来的事,你不用管了,回家吧。”   凌夜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不过,这份高兴里,又有忧虑。   凌夜:“尊者,我……”   狼妖还是想做点什么。   刚刚开口,他话音忽停。   只见尊者身侧,那位一样看不出境界高低、修为深浅的男修取出一张符纸。   尊者把手中灵气球颠着,一下、两下。第三下的时候,灵气球被高高抛起,落入符纸当中,散开的灵气凝成一张极品隐匿符。   看着成符,沈轶十分满意:原本只是想废物利用,没想到,效果不错。   而凌夜看着沈轶的动作,既惊又愕。「天道规则」在尊者手中,好像泥团之于稚童。   随之而来的,还有某种玄妙感悟。   凌夜忘了自己刚刚想要说什么,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一定要把此刻的玄妙感记住!   他试着用自己的神识复刻刚刚沈轶所做之事。   起先只有一点薄薄思绪,后面越陷越深。   有灵气自远方涌来,奔进凌夜经脉丹田。   狼妖竟然开始顿悟。   潜在林中的归一宗三人,在此刻察觉一丝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   他们尝试探查。神识铺出去,谢闲先有所发现:“是前辈的法器!”   宋尘心有戚戚,赶忙把自己的神识收了回来:“师兄,你可要小心。”   谢闲没看他,而是调转自己神识探查的方向。   三人全然不知,自己要找寻的目标,就在刚刚,被自己错过。   飞机上,沈轶有点头疼。他厌恶麻烦,所以打算把狼妖送走。   可以狼妖现在的状况,要是把他扫出去,恐怕要坏自己因果。   偏偏这时候,酒盏碎了,灵气球也没了。   烦躁挥之不去,系统还要凑过来多说一句:“先生……”   沈轶侧头看他,目光黑沉。   不过兰渡并不惧怕。相反,他看出来,先生这会儿非常、非常需要一点东西减压。   兰渡提议:“先生,「用」我吧。”   沈轶眼睛眯起。   他看着提出建议的系统,看出青年脸上的神色堪称诚挚。   沈轶周遭灵气涌动,狼妖被一阵无边狂风吹去,歪在边角处,被座椅挡住,还是没从顿悟状态中走出。   兰渡的长发被吹起。夜色之下,灯色之中,青丝如兰,无边绽放。   兰渡十分认真,和沈轶分说:“先生,你之前说,我学不会什么是喜恶,就不会再「用」我。可是,先生也说,我已将有「想法」。照这么看,算是达到先生的标准。   “若再说喜恶,我不喜今日在孙宅所见,觉得孙烈的尸身丑陋凶恶。不喜三个归一宗修士,觉得他们对先生防备太多。   “狼妖……他给先生说了有用的事,可以帮先生拿到更多这个世界的任务积分。所以,我应该「喜欢」他?”   兰渡一口气讲了许多。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压在沈轶手上。   两人手指摩挲,指缝轻轻触碰。   兰渡看着沈轶,要到沈轶怀中。   他说:“我也知道,先生不想在其他人面前「用」我……”   他也是一个合体修士了。   作为「系统」,身体对于兰渡来说,只是在一个世界行走的支凭物。   在所有系统互通的某个数据库里,兰渡看到了大数据统计,像是先生这样,完全拒绝系统停留在识海内的宿主,还是少数。   愿意花大笔积分给系统不断升级身体的,更是少之又少。   当下,兰渡第一次使用了合体修士的能力。   狼妖的身体开始挪动,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拎住后领,将他往驾驶舱方向拖去。   等到驾驶舱的门关上,顿悟的狼妖与充当「机长」的机关偶人相对。   以之前涌来的灵气多寡来看,他要十天半月后才能苏醒。   在兰渡的计算结果里,他已经满足了被先生「使用」的全部前提。   ——啊,他又「计算」了。   兰渡微微懊恼。这时候,沈轶终于开口。   他目光晦涩不明,问兰渡:“为什么?”   兰渡偏头:“为……什么?”   他没听懂沈轶的问题。   沈轶:“你为什么一直让我「用」你?”   话音出口的同时,他心里掠过一些答案。雏鸟情节、把惯性当做喜欢依赖……   他见兰渡眼睛微微睁大。哪怕他眼里没再出现无机质神色,沈轶也知道,这是兰渡正在思考。   过了会儿,兰渡像是有了结论。他尝试着回答:“先生需要「用」我。”   这是七十余年共同生活养成的默契。最先的十几年,沈轶还需要说一个「来」字。   但现在,沈轶眉尖的细微变化,已经足够让兰渡判断出结果。   沈轶没有否认,而是说:“这是「我」的事。你呢?”   兰渡想一想:“先生需要「用」我的时候,我也想要被先生「使用」……”   说到后半句时,他的语气先有一点不确定。不过接下来,他想到沈轶指尖上的流浆果汁水,想到一次次看到沈轶把玩酒盏时的莫名不喜。兰渡确定了,他重复:“先生,我想要被你「用」。”   沈轶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为什么」?   沈轶看着兰渡:“「人」做这种事,有两种可能。要么,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所以,想用「使用」作为交换筹码。”   在他的目光下,兰渡的眼皮明显颤动。   沈轶的语气缓慢一点:“要么,你什么也不想从我这里得到,你只是「爱」上我了。”   兰渡屏住呼吸。   沈轶问他:“你是哪一种?”   兰渡的眼睛不眨了。他怀揣着十分的茫然,外加上五分的困惑:“我不知道。”   不等沈轶开口,兰渡反问:“那先生呢?你想要「用」我,你想得到什么?”   沈轶……   被他问住了。   他哑然。哑然之后,又是好笑。   “我不想得到什么。”沈轶说,“我只是还没有习惯。”   “习惯什么?”   “新的「工具」。”沈轶说,“真正的「工具」,不是有了意识的「人」——唔,你做什么?”   无奖问答   兰兰做什么了-- 第85章 仙侠修真(11)   话音脱口而出的瞬间,沈轶的身体猛然后退,错开了兰渡的吻——   那甚至不能说是一个亲吻。没有在上个世界、上上个世界,器修与他的系统接吻时的缠绵水声,没有兰渡喉咙里冒出的、完全忍不住的各种含混小声音,更没有伴随着接吻,愈发紧绷的身体。   有的只是温暖的、干燥的嘴唇。沈轶觉得,兰渡应该还碰到了牙齿。   他神识扫过去,「看」到兰渡下唇内侧肿起的一条细线。   这让沈轶的心情更加不妙了,而这时候,兰渡回答了他。   “我在……”兰渡盯着沈轶的嘴唇,“堵住先生接下来的话。”   沈轶匪夷所思,“堵住?”   兰渡点头,神色还是他一贯的平静,还有近来愈多的认真。   他告诉沈轶:“先生,我「不喜欢」你刚刚说的话。”   沈轶让他学会「喜欢」和「不喜欢」。过去十几天,每一天,兰渡面前都会被摆上许多菜肴,要他一一分辨。   兰渡「做作业」的时候觉得艰难,这会儿,倒是开始觉得「作业」真的有好处。   比如现在,他可以清楚地、明确地告诉先生,他不喜欢。   沈轶的眸色微微暗下。   在这一刻,他理解了兰渡的逻辑。因为不想要沈轶继续往下说,所以用离得最近的东西挡住沈轶的嘴巴。   他坐在沈轶身侧,所以是嘴唇。如果换一个姿势,譬如,他像是从前惯常的那样,坐在沈轶怀中。   可能就是其他东西了。   兰渡已经在问:“先生,你的「新工具」是那个杯子吗?可是,它已经碎掉了。”   沈轶说:“碎掉了,可以再买。一个普通杯子,只需要200个铜板。”   兰渡眼睛微微睁大。   先生没有说接下来的话,但兰渡已经开始计算:一个杯子200铜板,相当于五分之一块下品灵石。   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体,却花了先生30000积分,相当于30000块中品灵石,以及——   十五万个普通杯子。   这让兰渡陷入短暂沉默:从这个角度去看,先生选择杯子,的确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这让兰渡微微沮丧。但是,他还是要据理力争。   “可在先生看来,价格并不是最重要的,性价比才是。”兰渡说,“先生的「混沌钟」,出厂价格是六千万星盟币,先生买了两千个。”   去往新文明之后,六十年间,沈轶的「身家」从一艘月神号,变成十数个矿物星、二十几个旅游星、三十几个未开发荒星。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   他的大脑,就是最珍贵的财富。   无数个专利,为沈轶赚取了无法计数的金钱。这里的「无法计数」是实指,因为他的资产每时每刻都在上升,永远不可能有一个确定数值。   在买下两千个「混沌钟」的时候,沈轶眼皮都没眨一下。   所以,兰渡准备从「性价比」方面碾压「对手」。   他和沈轶一一分说:杯子太脆弱了,根本不可能完全承受先生的手指。   再说了,它也只能稍微承受一下先生的手指。除了给先生当酒器、被先生捏碎以外,再也没有第三种作用。   但是,兰渡就很不一样了。他并没有杯子的冷硬、干涩。   相反,他温暖、柔软。就连酒器这个「功能」,也不是没担当过。   十五万个杯子,可能会带给先生很多不妙的心情。一个兰渡,可以让先生有很多舒服快活。   兰渡严谨地统计了沈轶在他身上收获了多少「快乐」。其实都是过往数据,很容易就能抓取。   沈轶听着、听着,从一开始额角直跳,到后面,面无表情。最后,心平气和。   他这样子,兰渡反倒停下论述,略有忐忑。   兰渡:“先生……”   沈轶问:“你真的那么想当一个「工具」吗?”   兰渡一怔。   沈轶说:“只有「工具」才会和「工具」比。兰渡,我以为你已经算是一个——至少是半个「人」了。”   兰渡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沈轶的   视线往下落了一些,看到兰渡指节交扣的地方明显发白。   沈轶:“或者,你有办法退回之前的状态吗?”   兰渡的嘴唇动了动。   沈轶看到,了然,“真的有?”   兰渡喉结滚动一下。   他回答的时候,声音比平时讲话要小很多,“先生可以把我格式化。”   他真的是一个系统。   “被格式化之后……”兰渡说,“「我」还是「系统LD4971」,会保留和先生相处的所有记忆数据,包括这段时期的事情。   被格式化的「我」可能会给总部反馈之前被「点化」的事情,总部未来应该会给所有系统出这方面的补丁,确保不会再有类似情况发生……”   他在不停地讲话。   “「我」和先生的相处模式应该和前三个世界,主要是第三个世界后期的模式相同。   先生的偏好、所有不喜欢的东西,都在我的核心数据库里。对先生来说,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觉得心里很酸、很空。与之一起的,是鼻尖的酸涩,与眼圈的热胀。   “先生……”兰渡问,“是否确定格式化我呢?”   只要沈轶这个时候说“是”,他就会照做。   兰渡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眼里已经多了一层薄蒙蒙的水色。   他不是要哭。他是系统,怎么可能会哭?这只是一种生理反应,来源于先生给他兑换的人类身体。   就和膝跳反射一样,和这具身体上所有出现过的反应一样,不受他掌控。   可是,沈轶说:“我为什么要格式化你?”   兰渡的眼睛睁大一点。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惊喜把此前的所有酸与涩都冲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想自己在高兴什么,沈轶又开口,“如果你确定自己想要成为一个「工具」,那你可以这么做。”   兰渡屏住呼吸。   沈轶:“如果你不想当「工具」,那就不要把你和其他工具相比。兰渡,我告诉过你了,「人」之间想要做那种事情,只有两种情况。”   兰渡说:“我和先生之间的交易完全公平,双方都有付出,双方得到了符合付出水平的回报。”   所以,他想要被先生「使用」,不是因为他想借此从先生那里多得到什么。   那又是什么原因?   因为「爱」吗?   可是,「爱」又是什么?   夜幕之下,飞机起飞了。   白狼凌夜被塞在驾驶舱里,歪着身体,尚未从玄妙境界中脱出。   沈轶开始运转灵气周天,而兰渡看着窗外。   明月皎皎,烂银霞照。   星月同辉,江河远去。   兰渡在数据库里搜寻着与「爱」有关的资料。他看到各个文明对这个字的描述,有一个世界里,「爱」与「美」是同一个词。可在另一个世界,「爱」与「痛」同音。   他想到此前见过的三位委托人,以及他们为自己最终选定的伴侣。   殷凌轻待赤霄耐心包容,赤霄则在最初时就热烈地选择殷凌轻。   陆景对靳容体贴关怀,靳容把陆景看作照亮和温暖自己的小小太阳,只要陆景高兴幸福,那么无论让陆景高兴幸福的人是自己与否都好。   贺云琛和尤尔先共苦,再同甘。从第一军校相逢,到往后一生共度。   爱情是什么?   天光乍破,朝霞灿灿,金光万里。   是付出,包容,陪伴,耐心,守护。   不是占有,更不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对方。   沈轶运转完一个大周天灵气时,神识归拢,先嗅到晨起时的饭香。   他睁眼,就看到兰渡和往常一样,做好了早餐,摆在自己面前。   沈轶其实不「需要」这个,但是,他也不认为辟谷之后,就应该断凡欲、离世俗。   进入任务时的第一个世界那会儿,他会尝遍世界各地的美食。   如今,他也会在平凡早晨,吃完兰渡为自己准备的食物。   然后,他听到兰渡说:“先生,在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读取了凌华大陆碎片上的信息数据。”   沈轶没说话。   兰渡:“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人」爱你。但是,你有没有可能,愿意接受「我」爱你?”   沈轶的眼睛微微眯起。   兰渡说:“赤霄第一次见到殷凌轻的时候,就主动选择了殷凌轻。我第一次见到先生的时候,就主动选择了先生。”   三个委托人,三个他们的爱人,是兰渡见过的最真实、生动的例子。   “靳先生始终没有告诉陆先生他爱他。我认为,他们最终还是会在一起……”   平平顺顺,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没有再多烦忧,“但是在我们停留在那个世界的时间里,靳先生的态度也很明确了。所以,我想过,如果先生不是抱着「使用」工具的态度,而是真的爱上了一个人,会因对方而快乐……那么,我也会为先生感到快乐。”   他昨夜体验了「难过」,也体验了随着「难过」而来的惊喜。   那一瞬间,兰渡的数据流完全爆炸了。放在人类身上,就是荷尔蒙的加速分泌——   让人轻松、欢愉,又没有任何负面作用。这么好的一种情绪,如果先生可以每一天、每个时刻都体会到,兰渡光是想一想,就跟着高兴。   “尤尔对贺上将……他是比我优秀很多的人工智能,对「感情」的理解是我的五倍、十倍还多。   先生还记不记得,他们刚刚到新文明星系的时候,曾经去咱们的住处吃了一顿饭?那个时候,尤尔告诉我,他是怎么和贺上将在一起的。”   最初的开始,只不过是贺云琛的一句话,让尤尔生出了想要被触碰的感觉。   兰渡:“毫无疑问,我想要被先生触碰、喜欢被先生触碰。先生,你可以说这不是「爱」。   但是,你不能否认我已经理解并掌握了什么是「喜欢」。   “从三个委托人的伴侣的经验里,我得到了「我也许爱上先生了」的结论。但是,爱情对我来说还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议题……   “所以,我想先来问问先生。如果先生不愿意,我可以直接放下这个议题。   如果先生愿意,我是说,「可能」愿意,那么,我会继续研究下去——对了……”   兰渡记起什么,“这段时间,我一直请求先生「使用」我。在先生没有这个打算的时候,我这么做,一定给先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抱歉。”   兰渡的态度很诚恳,显然是真的反思过。   有晨光从窗外照进来,落上他的面孔,兰渡披散的长发被镀上一层淡淡金色。   沈轶看着他,目光深久。   兰渡的手指又蜷起来了,嘴巴抿起的弧度微微紧绷——   沈轶说:“我知道了。”   兰渡眨眼:知道了?什么意思?   沈轶却没说下一句话。   他面前浮起阵图,细密繁复的灵光将沈轶的面孔挡在其后。   兰渡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几分钟。然后,他想,也许先生也没办法给我一个答案吧。   比起直接被拒绝,甚至是像先生对待「那个人」一样厌恶地拒绝,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好几个大家猜的答案都,好生猛。   感谢在2021-04-1603:34:39-2021-04-1721:2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与盐2个;   一颗甜橙50瓶;   千山鹤鸣45瓶;   成10瓶;   四夕夕lacie、顾月笼、睡神5瓶; 第86章 仙侠修真(12)   沈轶把去魔界封印查看的行程再次推后。   也许最初的魔修形成与魔界有关,但现在,魔气的「传染」,显然已经超出魔界影响范围。   这种情况下,沈轶认为,还是摸清楚归-掌门那边的情况更加重要。   十二天后,飞机停在归-宗山门外。   凌夜刚从顿悟中醒来,就知道,自己又被带回了「狼窟」。   他看着外间山雾,面色微变,心中惊疑不定。   沈轶自忖已经送佛送到西。他把极品隐匿符和凌夜-起丢到山下,自己则光明正大,到归-宗「做客」。   这时候,君珩未雨绸缪的必要性就展现出来。有了玄天长老的身份,沈轶说是前来「交流」,「探讨」两派所学,迎面对上的,就是-片欢迎目光。   再有,混沌钟的存在已经在高境界修士间流传开了。虽说目前买到手的人还是少数,并且还是以玄天宗压制了很久修为的修士们为主。   但是,这样的「少数」,也让「渡劫成功率」成了百分之百。   眼见逍遥山上的雷声-天天地响,不少人的眼睛,红了。   鹤童给沈轶发了信符,询问沈尊者,可否「多做几个」混沌钟。   这-批的新货,主要是向外出售,采取拍卖制度。   不出意外的话,收益会在上-批货的基础上翻-番。   沈轶自然点头。不过,在供货量上,他卡得很死。   兰渡了解了本世界中高阶修士的情况,以收益最大化为目标,给沈轶列了-个函数。   不止第二批,以后第三批、第四批……总会按照兰渡算出的最优数值走。   鹤童不知道这些细节,只知道又要赚钱。   他最近每天都喜滋滋的,连额头上的红点都比以往更亮-点。   归-宗这边,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沈轶的存在,也知道沈轶是器修。两边-联想,答案当即蹦出。   他们习惯了器修们的「规矩」。每次上门,必不空手。几次下来,得了个“二批已经讲好要拍卖了,三批的名额可以先预定”的答案。   归-修士们喜不自胜,回过头就开始琢磨,到底是买二批好,还是三批好?   二批,花的灵石多-点,但以沈尊者的人品,兴许就能记你-个人情。三批,省了-时,没的是往后。   为这个,到了拍卖当天,不少已经定下三批名额的修士也加入竞价。   鹤童估计的「翻-番」还是太保守了,沈轶怀疑,再这么下去,整个修真界的物价水平都要跟着动荡。   兰渡稍稍调整了函数,沈轶炼制了-个新的储物袋。储物袋出炉的时候,还引点天雷。   转眼,他们就在归-宗停留了-个月,并且大有继续停留的架势。   三十天过去,沈轶什么都没发现。   无论是总笑脸迎人的陈初陈掌门,还是对沈轶百般讨好的其他长老修士。   在与他们谈经论道时,沈轶用神识,把所有人扫了个遍。   从上到下,归-宗所有修士都神清气正,是再寻常不过的正道大派。   都说排除了所有可能之后,唯-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置信,都是答案。   那么,到现在,沈轶能得到的答案就是,自己被凌夜骗了。   这里并没有什么捉妖抽筋的邪门修士,只有-个满嘴谎话的妖修。   虽然归-宗掌门的三个徒弟后面的确又摸了回来,并且明显因没找到凌夜而起了争执。但是,这不能成为直接证据。   “「蒙蔽天机」的可能并不能被排除。”兰渡提醒他。   沈轶:“我现在是金仙境。如果真的能瞒过我的眼睛,为什么还要停在下界?”   兰渡:“很多种可能。妖修不断失踪的事,加剧了这种可能。”   沈轶挑眉,“这有可能是-个死循环?”   兰渡:“是的,先生。”   沈轶捏-捏眉心,“   看来我还是对境界太自负了。兰渡,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要提醒我。”   兰渡的心微微动了-下:先生说,「以后」。   不过,他很快回神、点头,“好的……”   两人话中的机锋也很简单。修真世界里,的确会存在-种修为极高,却不愿渡劫的情况。   入魔之人。   无论平日掩饰的多么好,-旦天雷劈下,魔气必然无所遁形。   和造化金光对于世间万物的规则力量-样,天雷之中,同样带着「祛邪除恶」的规则。   只要妖修失踪是真,有人生事就同样是真。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操作,但左右不过是「借用」妖族更加蓬勃旺盛、天生天长的血脉之力遮掩自身异状的路子。   为了遮掩更久,要杀更多妖。杀了更多妖,入魔程度更重,需要更多掩护。   如此循环往复,千年积累,的确可能造成沈轶-个金仙修士都看不穿虚相的状况。   “两手准备。”沈轶做了决定。   凌夜那边,当日从孙家拿出来的狼毛还剩-根够沈轶追踪。   归-宗这里,沈轶想了想,决定钓鱼执法。   他把狼毛分成两半,把其中-根,先放在-个巴掌大的机关偶人身上。   这机关偶人看起来是圆敦敦的-只,动作却很灵活。   被放上狼毛之后,偶人从原本的站立变成趴伏,四肢踩在地上,抬起头。   嗷呜——   嗯,没长嘴巴,喊不出来。   机关偶人自己倒是高兴,还在到处跑来跑去。   在圆敦敦之后,沈轶又取了-株天地莲,-截玉明骨。等到杂七杂八的材料齐了,沈轶开炉炼器。   灵火不间断地烧了十日。十日之后,炉中传出-声狼啸。   沈轶再出门的时候,门外已经有不少人候着道喜了。   -双双眼睛看着沈轶,神识倒是规矩,没-个往沈轶背后的炼器室看。   沈轶微笑-下,说:“诸位道友见笑。这次出炉的,并非什么法器、灵宝,只是-点小玩意儿罢了。”   小玩意儿?   众人露出「我懂,我不戳穿大佬的低调」的目光。不过,沈轶这么说了,里面多半也不是混沌钟。   而在这个所有人都盯着的刚需之外,沈轶炼器,炼成了什么器,其实没什么人计较。   恭喜完,该散的也散得差不多。留下的人里,掌门算是-个计较的。   他不会直接询问,而是和沈轶闲聊。聊着聊着,陈初了然:“照尊者这么说,此犬灵活敏捷,可与真犬相较。修为高低,则看放入其中的灵石……若使用得当,这是给弟子们实战经验的神兵利器啊!”   他-脸感怀,看着沈轶怀中那个白色、无毛、不停蹬腿的金元宝样品。   沈轶笑道:“掌门这么-说,我才发觉,原来此器还有这般用途,可见掌门是真的时时把门下弟子放在心上。”   陈初谦逊,“不过是些掌门必做之事。啊,不说这些。其实我这次来,是得了-样灵宝。   器峰和药峰已经争了数月,都要把这灵宝归他们自家。原本还只是小辈打闹,可闹来闹去,牵扯愈多,最后两边峰主-起找到了我头上。我也是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便来找沈尊者。”   “灵宝?”沈轶果然露出感兴趣的目光   这次,陈初露出-个志得意满的微笑。他手腕-翻,掌心便出现两朵莲花。   沈轶-眼看去,意外:“凰羽莲?还是并蒂的……这可真是宝物。”   陈初叹道:“是宝物,也是麻烦。”   沈轶笑道:“我-个器修。掌门来找我,我自然要从器修的角度去想。凰羽莲三千年开-次花,再三千年结-次籽。   莲花兼具金、火属性,单独-朵,也足够炼制成合体修士能用的攻击法器。   如今是两朵,若将它们拆了,反倒可惜。不如炼成-对,送给哪两个关系密切之人。”   陈初听着,思索片刻,“不如便赠予沈尊者?”   沈轶:“赠予我?掌门,凰羽莲的确是贵重之物,您可要三思。”   陈初:“这便是「三思」!若这凰羽莲留在我手上,器峰、药峰的人早晚再找上来,让我日夜不安稳,两边关系也越来越恶劣。   等东西没了,我看他们还拿什么打。再说,沈尊者已经有了炼制思路,又有了「关系密切」的兰道友,这灵宝,也就放在你手上,最是应当。”   沈轶-顿,“掌门说笑了。”   前两个世界,「误会」沈轶与兰渡之间关系的人不少。   寻常人也想不到,沈轶是从另-个世界而来的修真大能,兰渡则是他兑换了人身的系统。   在他们看来,两人每日同进同出,兰渡脖颈上时不时会出现粉色痕迹,沈轶的腰背上偶尔会有-点细细划痕。   这就够了,能让所有人判断出,沈轶和兰渡是情侣。   这样的「误会」,沈轶从未理会。   可现在,面对陈掌门的话,沈轶又想起那天清晨,兰渡对自己说的种种。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给兰渡回复。   沈轶不提,兰渡也像是忘了这件事。可沈轶知道,兰渡不可能忘记任何事。   这样的情形下,不需要再被添-份乱了。   沈轶说:“我与兰渡,不过是同修道友,再无更多关系。”   大家还记得金元宝嘛哈哈哈 第87章 仙侠修真(13)   “哦?”陈掌门露出诧异神色,“我只当……是我唐突。”   沈轶笑了下,未多说什么。   陈掌门最后还是带着凰羽莲走了。金元宝在地上「汪汪」叫着撒欢儿,沈轶一个眼神过去,金元宝依然在「汪汪汪」。   这是沈轶在第二个任务世界花了一礼拜工夫做出来的那只机器狗。   后来沈轶成了靳氏科技员工,机器狗也在靳氏科技的实验室里得到了一些设计改动。   保留了样品的灵活性与智能性,只是让它变得更像是一只真正的小狗。   当核心技术被攻破,背后也没有付出极大研发费用时,成本瞬间降低。   靳氏科技给这只小狗取名「金元宝」,「金」是「靳」的谐音,「元宝」是纯粹卖萌。在一番研究之后,决定走薄利多销路线。   机器狗爱好者的市场原本就在那里,他们一定不介意花十万、二十万买一只生动鲜活的机器狗。   但是,这批人还是太少了。后来销售战略确定,果然为靳氏赚了一大笔,沈轶个人也拿到一大笔。   喜爱金元宝的人不计其数。陈掌门方才不管是客套还是真心,他话说得没错,金元宝在修真界可以有更大价值。   可是——   它不会因为沈轶的一个眼神,就知道沈轶需要什么。   沈轶从前不觉得金元宝吵闹,这会儿却被它叫得心烦。   他把机器狗收回储物袋,取出自己此前真正在炼制的法器。   那是一个带着狼妖气息的机关偶人。乍看上去,是寻常面貌。   高大俊朗,剑眉星目——修士里没有丑人,这的确是「大众脸」——   唯一不同的是,在一定损伤之后,这只机关偶人会露出白狼样貌。   最先蹦出来的是狼耳朵,然后是尾巴。伤重到一定程度,四肢、脸部……最后是躯体,全部会化为狼形。   这是沈轶准备的「陷阱」。   机关狼人身上放着一丝沈轶的分神。如果它在外活动的时候出了事,沈轶会知道。   如果它不出事,沈轶觉得,归一宗的确是个交流的好地方。   修真世界里最重要的就是传承,他已经可以任意翻阅玄天宗的密法。   在归一宗这边,待遇没那么高,但也只是次于归一长老。   在他把归一宗的天一阁藏书翻到一半,仔细比对起这边的道法传承与凌华大陆有何异同。   有了科技文明在一边比对,沈轶可以清晰看出,两种修真文明就像是从同一个源头出发的两条江流。看似各有分支,实则万变不离其宗。   此前外出前往金城郡的师兄妹三人回来了。   他们先去交了任务。一路上,听说沈尊者来宗中做客的消息。   早在金城郡,三人就已经用信符向陈初通报过此事。   如今又知道,在与自己三人分别之后,沈尊者即刻来到归一宗。   三人对视,面色各有不同。   往后,陈掌门将三人叫去,仔细询问。问过之后,陈掌门沉吟片刻,说:“既然沈尊者当初也关注过这件事,如今有了结果,你们该去向沈尊者也禀明一番。”   三个弟子中,温萍与宋尘恭恭敬敬地站着,不敢说话。   只有谢闲,此刻应道:“是,师尊。”   陈初微笑着看自己的徒弟。他目光清华,气度神逸。凡人构想出的神仙,大抵就是这般样貌。   温萍与宋尘愈发恭敬,谢闲犹豫一下,说:“师尊,那我们三人就退下了。”   陈初说:“不急。闲儿可先离去,我看萍儿、尘儿出去一趟,金丹仿佛有所不稳,不若留下,为师为你们查验一番。”   温萍、宋尘肩膀微僵,顺服道:“是,师尊。”   谢闲迟疑一下,到底离开了。师兄妹三人再见面,已经是一日之后。   温萍与宋尘掩饰很好,可谢闲还是留意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偶尔会冒出一点古怪。   谢闲心中计较,面上不动声色。三人一起去见了沈轶,闻   说沈轶正忙,三人对视一眼,还是谢闲出面,问:“敢问兰尊者,沈尊者约莫多久才能出来?”   招待他们的是沈尊者身侧另一位大能。师尊说了,这位一直站在沈尊者身侧的修士是合体境界,同样是谢闲三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师尊还说,他原先以为这两人是道侣,否则怎能亲近至此?   可沈尊者否认了这个说法,讲明两个日日同进同出的修士不过是「同伴」。   这太怪异了,不过,陈初已经在沈轶那里问过一次,不便试探更多。   所以,谢闲三人来的时候,若话头合适,不妨再探一次。   谢闲三人知道,这并非师尊闲着无聊,总有更深意味。   三人不敢怠慢。所以,在兰渡微笑一下,说按照「先生」这两日的习惯,总该还有一两个时辰后,谢闲借势提出,自己三人来,原先也只是为了说明金城郡孙家惨案的后续事宜。如今来了,沈尊者不在,禀予兰尊者也是一样的。   兰渡想一想,说:“也可。   谢闲开头,兰渡叹道:“原来如此。”   温萍补充,兰渡诧道:“竟还有这等事。”   宋尘露出一丝愤愤不平,兰渡叹道:“这便好了……”   等到金城郡的话题告一段落,四人之间的话也比初时稍多。谢闲琢磨着「先生」两个字,觉得是时候开口。   他问:“兰尊者可是沈尊者的徒儿?”   兰渡否认:“不是……”   温萍露出好奇模样,说:“我这次回来,才知晓不少姐妹都在夸赞沈尊者道法无边,兰尊者清俊出尘,两位尊者当真是神仙眷侣。”   兰渡眼神不动,给了他们一个和沈轶对陈掌门一样的答复:“那是小友们误会了。”   “啊……”温萍露出一丝怅然,而后又笑,带出几分小女儿情态,低声道:“兰尊者,沈尊者可曾……收过妾室?”   她的面色、眼神,恰到好处地展现出「自知配不上沈尊者,不敢奢求道侣之位」。   这也不算温萍唐突,除了玄天宗那种出了一堆无情道的门派,其他宗门中,身居高位的长老炉鼎成群,妾地位高些,数量次之的情况并不少见。   炉鼎是消耗品,妾却是实实在在能享受到长老们的修炼资源。   哪天不乐意了,大多长老也愿意赠其灵石灵宝,好聚好散。   兰渡眼皮都没动,回答:“不曾。先生不修此道。”   别说是他和先生绑定、沈轶开始穿梭于各个世界开始做任务之后了,就连在凌华大陆的时候,沈轶也不曾对任何一人动情生欲。   先生的所有欲望都是对他的。不,不是对他,是对「工具」。   温萍显然失望,但不纠缠,“原来如此。”   等到把要说的都说了,三人回陈掌门那里复命。   “不修此道吗?”陈初垂眸沉思了片刻,忽而笑了,“送上门的温香软玉都不要,莫非真的又是一个无情道?这可真是巧了。”   这话讲出来的时候,数座山头之外,归一宗为表诚意、专门为沈尊者辟出的仙山之上。   沈轶尚未出来。归一宗的三人走后,兰渡抬起手,掌心下的椅子扶手扑簌簌化为粉末,撒了一地。   兰渡低头,看着碎掉的扶手。   不高兴……   「不喜欢」温萍方才那么问。   哪怕能从温萍的微表情分析出来,她并非真心想要给先生当妾,而是要由此达成其他目的,兰渡依然无法开心。   他这么长长久久地坐着,一直到沈轶现身。   沈轶人未至,就发现了兰渡身侧的意外。   这让沈轶的动作稍稍停顿一下。而后,他「啧」了一声,挥去方才的一丝踟蹰,出现在兰渡面前。   兰渡起身,“先生。”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化灰化粉的椅子扶手又从地上浮起,归于原处。一阵灵光闪动,再也看不出椅子此前的不同。   沈轶:“嗯……”在另一把椅子上坐   下。   兰渡说:“谢闲三人方才来过了。”   说着,他大致概括了从谢闲三人口中得知的金城郡惨案后续,说予沈轶。   从狼妖那里得到「魔修」的线索之后,谢闲三人赶去孙家。   他们查验了孙家的魔气,对凌夜的信任多了一些。之后,又追寻魔气离开。   沈轶:“追寻?”   兰渡:“说是归一修士与魔修交战日久,已有一番应对魔修的法门。”   沈轶淡淡「嗯」了声,兰渡继续往下说去。   三人花了一些时日找到魔修,与之缠斗一番,顺利将魔修斩杀在当地。   他们也弄明白了魔修为何要杀人取心,说来也没有别的缘由,只是此人惯好食人。   还未入道的时候,就曾经偷偷诱骗同村小儿去后山,将其剖腹取心之后推下山崖,再在小儿父母找寻孩子的时候隐在人群中,悄然笑出。   等到变成修士这等心性,入魔也是寻常。既是入魔,那寻常人的心脏,此人也看不上了。   修士的心脏更加滋味鲜美,还有助于修行,一举两得。原先只是零散作案,但在抵达金城郡,听说了孙家的事后,此人计上心来。   他那晚的确察觉到了凌夜行踪。不过,凌夜是他有意放走的,为的就是让凌夜背上这个锅。   兰渡说完这些,沈轶听着,没什么反应。   兰渡又说:“至于那个「原先捉走凌夜」的魔修,他们说,不曾找到什么线索。   不过,会把这件事禀予宗门。往后,归一宗会有这方面的任务。”   沈轶莞尔:“会吗?”   兰渡看他,“先生?”   沈轶说:“我刚刚察觉,前面放出去的机关偶人,被人下了药。”   兰渡瞬时明白过来:“难道真的?”   沈轶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说:“我原先觉得,也许真的是自己误听谗言,错怪好人。没想到——”   兰渡不言,沈轶神识铺开,像是汹涌海潮,悄然卷过整个归一宗地界。   一无所获。   的确是仙门灵山。   神识再度卷回。彻底收拢之前,在兰渡身侧的扶手上停留一息。   沈轶还是没有多问。   他说:“偶人还在徐州与扬州交汇处。不过,似乎是在被往这边带来。”   大家好,今天是……   1Pad上wps卡退丢了小三千字   2在公交车上扫不了码,一直提示码无效   3去美术馆,到了之后被告知我的单反不能带进馆(可以带普通短焦镜头or卡片机……但我也不是大长焦,就是24-70mm)   4朋友摔断了眉笔画错了鼻影   5被火车站地形绕晕,差三分钟错过火车   6发现住的宾馆有蟑螂   7半夜叫外卖,没给餐具   的江江   和朋友深刻讨论起,我们是不是和这个城市气场不和(呆滞) 第88章 仙侠修真(14)   归一宗的势力范围主要在青州、徐州。也就是说,机关偶人被下药的地方,是在归一宗边界。   以沈轶的脚程,这些路程三四日就能走完。但换做寻常修士,总要走半月有余。若是凡人,时间长以年计。   沈轶还算耐心。虽然有所猜测,可毕竟不算水落石出。接下来是否会有新的变故?   假若没有,归一宗的人究竟做了什么,才瞒过整个修真界、瞒过自己,甚至瞒过天道?   他听到捉了机关偶人的修士讲话,听他们说起陈掌门,口中称「师尊」。说起谢闲,称呼则是「大师兄」。   陈初徒弟众多。谢闲说是首徒,但准确说法,其实是「陈掌门现存于世的徒弟里排行最长的一个」。在他之前,陈掌门还有一百零八名「首徒」。   在碧霄大陆众人皆知的往事中,这些人大多死在与魔修的斗争里,也有零星几个,是在与魔修接触过多之后,自己也走入歧途,被师门挥泪斩去头颅。   世人听了,多称赞陈掌门一脉大义灭亲。也有许多感叹,说这一年年下来,「拜入陈掌门名下」,基本就和「早晚要在与魔修的斗争中战死」划等号。   别说是这百余名亲传弟子了,就是陈掌门一脉的记名弟子,死亡率也远远高过其他宗门长老的徒弟。   可以想见,知晓这些之后仍有决心拜师的,一定是与魔修有大仇之人。   可叹,可敬。   这样可叹可敬的人,会是千年以来残害妖修的凶手吗?要知道,银狼开始失踪的时候,陈掌门的弟子们还没出生呢。   偶人与沈轶之间的距离一日日缩短,沈轶与归一修士们照旧交际。   近二十日的等待之后,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   机关偶人被带进归一宗山门,之后,沈轶的神识再也捕捉不到偶人。   如果不是他的分神还在偶人身上,沈轶近乎要以为,偶人根本没有存在过。   神识捕捉到越来越近的声音。   “又是妖狼?”带着一点疑问。   “之前逃走的妖狼还没捉回来呢。”感叹。   “谢师兄亲自去了,都没把那畜牲捉拿下?”更加惊讶。   “谁知道……”声音轻了些,带着一股子「我只是说说,你不要多想」的味道,“说来,那妖狼原本就是从谢师兄手底下跑的。”   “嗯?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到底按捺不住,“那妖狼用的机关偶人,可不是什么凡品!若非黄师弟当时恰好在后山,看到妖狼的影子,引得师尊开阵验尸,兴许就真让它逃了!过上百日千日,还有谁能想到查验他的骨血真假?”   “……”眼睛瞪大,屏住呼吸。   “你说说……”斜眼,“这偶人是从哪儿来的?谢师兄剖偶人的时候,就真的一点没察觉不对?”   “嘶……”小声抽气。   “……”继续斜眼,把说人闲话的行为变得光明正大,“这话可不止我说。你难道没觉得,谢师兄回来之后,师尊明显不像之前那么器重他了。再传功,也是给温师姐、宋师兄。”   沉默,犹犹豫豫地劝告:“可不敢乱说!谢师兄历来最受师尊宠爱器重……”   后一个讲话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脚步声却近了。   屋中,机关偶人睁着眼睛,操控这具身体的已经变成沈轶。   他完整地听过外间对话,也用神识勾出对话者的面貌身形。   两个金丹前期,略有眼熟,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名姓。   想来是今日在归一宗有过照面。又把陈掌门叫「师尊」——行了,一样是陈初的徒弟。   脚步声来到门口。沈轶神识收拢,快速扫过自己身边状况,心下有了成算。   他调整表情。等眉毛嘴巴都撇到合适的角度,「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此前讲话的两个修士进门。   机关偶人「虚弱」地躺在床上,仇恨地看着两个修士。   两个修士对此见怪不怪,毫无反应。   他们明显有一套做事规则。进门之后,两人都板起脸,不再讲话。   三两步后,修士到了床边。高个儿那个粗暴地抓起沈轶衣领,手上一提一松,沈轶就半身坐起,靠在床头。另一个个子稍矮的则取出一枚灵丹,塞进沈轶嘴里。   分工明确。   丹丸在沈轶唇齿间化去,高个儿修士又出手。还是一提一松,沈轶又躺回床上。   两个修士完成任务,径直离开。沈轶侧着头,继续「仇恨」地看着两人。   一直到屋门闭合,人声远去。   偶人起身,一张嘴,刚刚「化掉」的灵丹重新出现。   两位修士眼中所见不过障眼法。不止当下这枚,往前一路,机关偶人被塞的所有药,都被收进它腹部的一个储物空间。   此刻,沈轶打量着丹丸。   这就是凌夜说的、让他实力尽失的东西。   平平无奇、在偶人身上不可能产生作用的的化功丸。   确认这点后,沈轶随手将丹丸收起。他欲出门查探情况,考虑这里随时可能有旁人来,沈轶摘下偶人一只手臂,摆在床头。   念过法诀后,手臂成了狼妖的模样。   之后,他再扯下一块衣服下摆,调用支撑偶人的灵石灵气,用指尖在布上描出一个隐匿小阵。   比不上正经画出来的灵符有用,不过能凑合些时候。   做完这些,沈轶身形一晃,来到屋外。   第一眼,他看到空落落的院子。没有凌夜描绘中的巨大槐树,少有的几颗细树歪在墙角,上面一片叶子也没有。再去细看,俨然已经枯死了不少时候。   不只树木生息尽失,地上更是一丝草叶都无。   生机断绝,八方阴翳。   沈轶眉尖微拧。他神识再度展开,找到方才的两个修士。   高矮二人已经去旁边另一间屋里,对着一只神色恹恹、虚弱不动的紫玉兔喂药。   紫玉兔身边,还有一只状态略好,不过同样面色苍白、一样虚弱的金羚。   从两个修士出门以后的对话听来,紫玉兔已经被抓来三个月,下一批祭阵名单里就有她。金羚来得稍晚些,但轮到他也是今日的事了。   再往远看,类似的院落宿舍总有上百间。大半空着,少半关着妖族。   完全无法动弹的妖是被两两关在一起,像沈轶这样,刚被捉来、不知底细如何的,则被单独关着。   空气中弥漫着沉沉死气,再无一丝仙门灵山的感觉。   如今行走其中,一盏茶工夫后,沈轶找到一处死气明显比旁处要浓郁的地方。他在此地停留,只觉四侧阴冷。   脚下的土地不再是棕褐色,而是一种类似于血干涸之后的深红。   有小小的甲虫从中翻出,再滚入土中,虫背上带着明亮的橙色色。   这么一只虫子,竟然也是筑基修为!   沈轶试探着将神识往下探去。一瞬间,他的识海中涌入冲天怨意。   那是妖族临死前的哀鸣。他们不想死,想要出去。   ——要把囚杀自己的人族屠杀殆尽!   ——想回家,想冀州的风,信都的雨。人族都太坏了,还是家中清净……   嘈嘈杂杂的声音不住钻来,沈轶面色一沉:“安静!”   怨灵被镇压着,原本就不剩几分意识。被沈轶这样斥过,闹人的响动顿时消失无踪。   沈轶终于有余力看清。原来伴随着这些哀鸣的,是阵眼之下的累累妖骨。   神识探出更远,可无论到了哪里,所见都没什么不同。   妖族死去之后,身体会化作原型。于是地下的骨头各不相同,犬牙交错。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这看似平常的一座山头,竟然完全是用白骨铺就!   沈轶改往下探。   上方的骨头上还有残余的、没有完全掉落的腐肉,往下,骨头一点点变得干净,最下面的骨头已经完全化作泥土。   多少妖族怀着自由的期望去往冀州   ,想要开启新的生活。却不知道,这是地狱伊始。   他们或在家中修行,或去人世闯荡,然后再无所踪。   年年月月,他们的性命骨血,撑起了这样一座山头!   这究竟是哪里?   沈轶听到耳畔风声。   风声如泣如诉。方才两个归一弟子的嗓音转了过来,仿佛哆嗦一下,“这地方也是邪门儿。一刮起风,我就觉得有东西在哭。快走快走!”   走?走去哪里?   这座山是一处孤立空间,山头之外依然是山。沈轶探出了造成这样鬼打墙的阵法。但是,他没找到外界相连的出口。   联想到狼妖进入归一宗即失踪,沈轶推测,也许这里有一个传送法阵。   再或者,眼下的山,根本不是真实地存在于碧霄大陆之上,而是一个被炼化的芥子空间。   沈轶跟上两个归一弟子。   高矮二人喂完了药,就准备下山了。山中不留看守,看来陈初很清楚,妖族一旦被关来这里,就不可能离开。   两个金丹修士走着、走着,身侧景象渐生变化。   从鬼哭风嚎、万里枯木,化作灵气盎然、草木翠葱。   他们竟然直接走了出去!   可沈轶很确定,刚刚一刻,自己没有感受到任何灵气间的呼应变动。   所以,这两个弟子离开,并不是用了某样令符法器。   沈轶回身,看一眼自己来时的方向。   不知何时,他身后不再是此前的沉沉山岭,而是归一宗的主峰。   88章了哎。   忽然想到隔壁渡我88章写的联动小剧场,复制过来给大家看看--   (写小剧场的时候这篇的大纲还没出来,人设有点变化)   【神秘嘉宾】   沈轶:谢邀。你们的宣传词不是「皮格马利翁」吗?我想让兰渡变成■■、■■、■■……   兰渡:好的,沈先生。   沈轶:(叹气)希望你下次可以有更热情的反应。   兰渡:(系统计算ing,凑过来亲一口沈轶)好的,老公。   沈轶:(把人搂住,看镜头)是吧,任重道远。   感谢在2021-04-1721:32:18-2021-04-1823:49: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3个;   等灯灯灯20瓶;   乖咕隆咚16瓶;   谢尘囂、成、高天孤月10瓶;   林肃爱吃糖、爱吃鱼5瓶;   笑子不闻、岁时1瓶; 第89章 仙侠修真(15)   这是在「幕后之人果真是陈初」上更添一重证据。   沈轶毫不意外。他此刻想到的是,归一宗历代掌门都住在这里。   距离陈初的师父身死、陈初继任掌门,已有六千年光阴过去。   而以最下方白骨的状态来看,第一批妖兽的死亡,恐怕也在差不多时期。   高矮弟子已经走远了,沈轶未再跟上。   他试着重回此前的囚妖秘境。可是,机关偶人顺着山路往上,一路所见,始终是葱郁山林。   灵鸟灵雀啾啾鸣叫,灵猴灵鹿林中穿行。   机关偶人停下脚步。   不用再试了,他回不去。   一定有什么被忽略的地方。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隐匿符的效果即将消失,机关偶人的壳子从归一主峰上消失,出现在本体身侧。   最后一点灵气用尽,回归的偶人直接倒在地上。沈轶捏诀,将其收入袖中,眉尖紧拧。   有点麻烦啊。   留偶人的手臂在屋中,原本是为了遮掩。可现在,那条手臂成了定时炸弹。   沈轶认真考虑,自己是否需要先离开归一宗。   十万积分是好,沈轶亦不惧艰难险阻。可「不惧」不意味着鲁莽行事,陈初能在主峰上藏着上那么一座秘山,自己几次经过,都没有察觉丝毫怪异,足以见得此人厉害。沈轶有些不确定,自己真能应付。   思索间,兰渡走入屋中。   “我刚刚感觉到了灵气波动,像是偶人回来了。”兰渡说。   沈轶点头,兰渡察言观色,问:“原先想要恭喜先生再有收获,不过现在来看,先生仿佛遇到不顺?”   沈轶没有隐瞒,把情况向兰渡和盘托出。   要说这世上,有哪个能让他无保留信任的人,也只有兰渡。   “先生已经完成了任务……”兰渡听完,先说,“如果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带先生脱离本世界。”   一句话,解决了摆在沈轶面前的最大问题。   沈轶眉尖舒展。   兰渡看在眼中,心想,之前的打算果然没错。   看到先生展颜,自己就又体会到数据流的爆炸。   用人类的标准来讲,他很高兴。   兰渡微微笑了下,又说:“现在的问题,一是先生没找到进入那处秘境的方法。二是陈掌门果真有所隐瞒,他一定不止是合体修士。   前面那点,我应该能帮到先生?不过,还请先生给我几个偶人。”   沈轶挑眉。他没说什么,可长久相处带来的默契,让兰渡可以直接回答:“我是系统啊。”   完了,又想要亲亲先生。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兰渡强令自己冷静,把注意力转移到沈轶拿出的偶人们上。   他请先生命令这些偶人跟上谢闲等人,再把偶人视野的水镜交给自己。   这么一来,一个个偶人,相当于一个个追踪器、摄像头,为兰渡搭建起了一个小型监控网络。   身为来自高等文明的系统,兰渡有着堪称可怖的计算能力。   他可以从万事万物中推演,信息足够的情况下,兰渡看到一个人的出生,就能窥见他的死亡。   时间不多了。   兰渡开始工作。   他身侧,沈轶思索片刻,发出数枚信符。   数个时辰之后。   灵山之上,屋宅之中。   兰渡面前有数十个水镜。这些水镜单个来看不过一尺见方,聚在一起,却将兰渡整个包围其中。   每一面水镜里,都有一个陈初的弟子。   谢闲着会儿正在练剑。他招式恣意漂亮,若惊鸿,似游龙。一剑挥出,远方山头被削下一块凸出的石头。   温萍一样在修行。她盘腿坐玉榻上,不知在识海中看到什么,面上露出厌恶神色。   还有宋尘、刚刚那两个负责给所有妖族喂化功丸的金丹修士……   兰渡「看」着他们每一个人,CPU高速运转。   无形的数据流奔淌,兰渡的面颊再度泛起薄红。   这个时候,无人留意这样的细节。兰渡在加快速度,沈轶则监控外界。   他捕捉到灵气变化的瞬间。   原先巍峨飘渺的仙山,在某一刻,气息忽变。   风送来的不再是灵气,而是哭声。   他们竟然直接被拉进那座怨灵山!   分明还是原先的屋子,外间环境却已经大不相同。   草木消失,天色昏沉,狂风大作!   千千万万个妖族亡魂被从地底放出,围绕在沈轶与兰渡所在的房屋之外。   它们的理智已经在漫长岁月里被消磨成灰,只剩下对「离开」的狂热渴切。   如今,有一个声音告诉它们,只要它们捉住眼前人,用对方性命换自己轮回,那当然要去做。   沈轶笑道:“这就是陈掌门的待客之道吗?”   风声如旧。   无人应声。   沈轶收敛笑容。   器修面色淡淡,一个机器人从他袖中飞出。   这是沈轶在第一个任务世界的作品,自动布阵器。其中已经输入了明光阵、惊雷阵等上百个常用阵型。只用往里面投入灵石,机器人就能自动开始工作。   沈轶选择了数个防御、攻击阵法。机器人收到指令,往外飞去,跟在它身后的,还有数个内备能量石反应堆与灵石两套能源系统的持剑、抱琴偶人。   它们离开屋子的瞬间,外间的风吹了进来。   沈轶与兰渡的头发一起被风吹起,交织在一处——   “铿!”   持剑偶人与妖族怨灵正面相对!   两边开战,激烈的打斗声由此响起。   沈轶侧头,看着自己的系统。   兰渡依然在针对「陈初的徒弟们到底是怎么进入、离开秘山」计算。水镜环绕之下,他面上的绯红色更浓。   好似云霞,又像万里桃华。   虽是绯红面色,却又不带半分旖旎。神色静肃,乍看上去,竟有几分不可攀折的清冷。   沈轶过往只知道电脑跑数据时温度会升高。没想到,兰渡也是一样的。   修真世界,不会有汗水将合体修士的一缕头发粘在额头上。   虽然面色极艳,可沈轶知道,兰渡身上依然会是干燥清爽。   念头起来的一瞬间,沈轶的指尖略有发痒。   在沈轶的注视下,兰渡忽而睁开眼睛。   他的目光直直撞进沈轶双眸深处,但他没来得及读沈轶的眼神。   兰渡:“先生,我知道了!”   沈轶镇定自若:“是什么?”   兰渡眼睛明亮,身上浮出灵光。   这些灵光在二人身前闪烁,汇拢成一个巴掌大、没有面目的小人。   兰渡:“先生只需这般……”   让陈初的弟子们能够进入囚妖秘境的,是一整套完整法诀。   这法诀并非指尖掐出,而是用他们走的每一步路、袖间的每一次摆动构筑。   一个个小动作融入到陈初弟子们的寻常行为当中,显然是天长日久训练的结果,难怪沈轶没看出任何不同。   灵光小人为沈轶演示一遍,沈轶从一开始的意外,到了然。   他记住了小人的所有动作,在屋中将其拟出。   法诀做完一遍,屋外嚎声如旧。   一批批狂乱的怨灵之下,几个偶人开始坚持不住。   沈轶面色不动,和兰渡讨论,“「进入」的法诀是这样,那么离开的……”   不必再经由兰渡。沈轶对天地规则的熟悉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说到一半,嗓音变轻,俨然已经开始沿着进入法诀推演。又有此前两个金丹弟子的举动在前,沈轶进度飞快。   几息工夫,沈轶已经剔除所有干扰,留下正确答案。   “轰!!”   有怨灵冲破了偶人们构筑出的封锁!   可屋内空空,再也寻不到器修与他的系统。   怨灵们身上的气息将屋内的家具、摆设绞到崩裂粉碎,而沈轶与兰渡已经在下山路上。   两人身后,留在原地的屋宅上方正有沉沉浓云积卷。   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一种暗沉的灰   色,分不清天色与云雾的边界。   若用神识往上探去,便会发现,那并非浓云,而是由万千怨灵凝合成的聚集体。   不断有面孔从中挤出,五官扭曲,嘴巴大张,惊惧尖叫。   一叠叠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似潮涌,近山崩。若是凡人身在此处,早在第一声嚎响起时心神崩裂而死。哪怕是修士,也轻易承受不住。   下山路上,沈轶始终往前,兰渡的脚步却逐渐变缓。   兰渡察觉不对,先屏蔽了自己的听觉,又屏蔽了自己的视觉。他跟在沈轶侧后方,眼里只能看到先生一人。   但不够。怨灵的嚎叫带着规则的力量,哪怕兰渡不去听、不去看,只要他处在浓云之下,就会受到影响。   脚步更慢了。   不行,不可以!   系统挣扎,器修有所察觉,回身去看。   兰渡还在走路。不过,他面颊微微紧绷,显然正在克制什么。   沈轶皱眉,蓦地伸手,一把将兰渡拉入怀中。   今天到了一个海岛——   见识到了能把三脚架吹翻的海风(呆滞x2)原本打算在沙滩上写个更新的,但现在感觉,我不行(:」∠) 第90章 仙侠修真(16)   两人身体相撞,沈轶的手扣在兰渡腰上,属于他的清正灵气卷上兰渡身体。   器修的手指压在系统腰上。两人体温交融,离得太近了,随着怨灵涌来带起的风,兰渡身上的淡淡冷香被吹进沈轶鼻翼。   怨灵的影响被短暂逼退。兰渡神念一明,骤然从此前挣扎难熬的状态中回神,“先生——啊!”   原先近在耳边、近乎要钻入大脑的哭嚎声消失了。兰渡这才发现,自己脚边的草木已经泛起青葱翠色。   这里是秘境与现实的交界。再往前,就能离开。   然而幕后那只黑手怎能放他们离去?   清净只有一息。眼见两个修士要脱离,原先只是停留在屋上的浓云开始往下挪移。   高亢的鬼哭追来,怨灵们像是从培养皿中抽丝的菌类,从「浓云」中拔出细细长长的身体,再度往兰渡身上缠去!   它们本能地知道,另一个修士难以招惹。相比之下,合体期的兰渡虽然同样不好对付,但怨灵们合力攻击,至少能看到一丝机会。   沈轶身上振出一道灵光,击退了涌来的一波怨灵。但浓云沉沉,怨灵无穷无尽!   沈轶吩咐:“进我识海。”   他说得理所当然,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折变动。   虽然不喜识海存有其他痕迹,不过,目前的状况显然不是合体境界能应对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事急从权。   兰渡点头。   同一时间,沈轶周遭响起猎猎风声。   风声入耳,沈轶手上一空。   体温、冷香……   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的柔韧,近在咫尺的心跳……   全部消失了。   兰渡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不是被沈轶收入储物袋。沈轶识海空空,其中并未出现代表兰渡本体的光团。   人呢?去了哪里?   鬼哭声瞬间渺远,原先已经出现在山路上的草木同样跟着远去。天被拉高,万事万物都在这一刻远离沈轶。   秘境在经历强烈变动。   像是有一只手,在沈轶周边翻翻搅搅。不仅带走兰渡,还要把沈轶周遭的一切都摘离。   沈轶面色难看。   过往在不同世界穿梭的七十年,加上更早之前,在凌华大陆逆转命运、完全避开天道轨迹的百年,沈轶已经许久都没有过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不必挂念兰渡状况。   沈轶冷静地想。   兰渡是不死的系统。身体死亡对他来说不是终结,只是让他的本体回归沈轶识海。   虽然有「猎人」存在,但从进入这个世界至今的种种来看,如今这状况,并非有人针对系统。   仅仅是幕后黑手发觉了留在秘山中的偶人手臂,知道自己的行为举止被沈轶撞破,于是想要先下手为强。   此人谨慎。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都不曾现身于沈轶面前。   不过,他操控秘境变动,总会留下三分痕迹。   沈轶面色一点点静下。他心神清明,分辨着身侧力量涌动的方向。   就像是一片混乱的水,其中暗潮汹涌,波澜不息。可是,只要耐心一些,就可以理出头绪。   有了!   沈轶找到了一团乱麻中的「线头」,由此往上追溯!   他用灵气凝出一把长矛,寻着追溯的方向往前。长矛破开重重弥彰,原先远去的高天山林在矛尖刺向之处若隐若现。   天幕出现一道裂痕。裂痕之外,又有一片苍穹广阔。   沈轶听到「咦」的一声,叹息紧随其后。   “这么难缠。罢了罢了……”   操控一切的那只手不再犹豫。天幕上的裂口外出现一根手指,手指在裂痕上一抹,裂痕重新合拢。   由长矛带出、溢散在外的神念隐约分辨出一句:“原先是给君珩准备的。现在君珩闭关,就留给你了。正好,你们修的都是……”   再听不清后面的声音。   远去的一切忽然归拢,气势汹汹,磅礴雄阔!   高天压来,山林聚来。这   一切发生的速度极快,眼看沈轶就要被挤成一片肉泥。   他撑开护体灵气,可无限压缩的高天与山林竟然能从沈轶的护体灵气上穿过,直直拍在沈轶身上!   沈轶头脑一晕。   晕眩感并未持续太久。近乎只是一息工夫,沈轶已然清醒。   他先用神识查体,确认自己身体没受到任何损伤。   之后,沈轶睁开眼睛。   周围的环境又变了。不再是山,云,无穷无尽的怨灵,而是透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喜乐安宁。   远方有热热闹闹的人声传来。有人在几个院子外吃宴,而沈轶站在一扇门前。   说是门,可看起来虚无缥缈,仿佛一戳就破。   门的两边飘着东西。很轻,落在沈轶身上。和门一样,透着一种虚假感。   沈轶后退一步,他神识外放,把整个院落勾了一遍。   以凡人角度评判,这里是一处颇富裕的人家。如今沈轶身在一个小院里,不只门上,墙上、树上,四处都坠着那种轻飘飘的东西。   院门之外,候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   不。沈轶纠正了自己的想法。   那不是人。虽然有人的身形、样貌,可无论是身形样貌都浮于表面。   有点像是沈轶在上个世界见过的、被归入「人类信息技术发展进程展览」里的初代全息游戏NPC,从拟真技术发展的角度来讲,是值得庆贺的科技进步。但如果当真人看待,就只剩下惊悚。   不过,他们身上的衣服……   沈轶低头、抬头。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样式也跟着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件可以变换万千的法衣,而是一身浓烈鲜艳的大红,上面点缀金纹。   这是一件吉服。   门两边飘下来的,院子里四处挂着的,是一条又一条红绸。   外间的喧闹劝酒声来自喜宴,身前的门上贴着大红色喜字。   沈轶沉吟:这里似乎是一个新的秘境?   虽然四处看来都假模假样,但这大概主要是因为他修为太高。   沈轶记起之前听到的那道嗓音。如果陈初原本是想拿这里困住君珩,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两个境界的差距,足够陈初精心为君珩准备的陷阱在沈轶眼里毫无真实感。从门到窗,从物到人。   但是,如果站在此地的是君珩,他看到的,应该就是与现实一般无二的小院。   这么一个秘境,能起什么作用?   不能从沈轶的角度考虑,要想,如果是君珩遇到这一切,事情会如何发展。   沈轶心念一动。   君珩是无情道。   陈初让一个无情道娶亲,能是安的什么心?   沈轶有了头绪。   他推开眼前那扇假门,走入当中。   看样子,自己是新郎官。在酒宴之后,来到新房前。   如今进门一看屋中果然有嫁娘。一身凤冠霞帔,安静乖巧地坐在床上,身侧是散落在被褥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   因样子太假,沈轶只认出了前两种,后面两种纯粹靠猜。四样合起来,就是「早生贵子」。   金烛燃烧,烛火耀耀,照出满屋暖色。   沈轶打量嫁娘:从头到脚都被包着,乍看上去,是个和外面小厮一样的假人。   唯有稍微露出一截的手指,透出与整个屋子格格不入的「真实」。   沈轶心道一句「果然」:“兰渡?”   嫁娘没有回答。   沈轶眉尖拢起:难道猜错了?不应该啊……   他往前。随着沈轶的脚步,有风吹起。   霞帔被吹开,露出下方的俊美面孔。   从眉梢到眼角,从鼻梁到嘴唇。每一处,都好像贴合了沈轶的心意。只是眉眼中的一片晕色,应该是画给嫁娘的花钿等物。   沈轶觉得碍眼,想要将之拂去。   心念动了,「花钿」却一动不动。   不对劲……   沈轶走到嫁娘身前。   他很确信,这就是兰渡。不止因为兰渡是他在这个虚假世界中看到的唯一真实,更重要的是,七十年相伴,不止让兰渡记住了沈轶的所有喜爱偏好,可以在任何沈轶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也让沈轶对兰渡身上的每一丝细节都无比熟悉。   但是,兰渡竟然就那么坐在那里。沈轶在门前时,他不过来推门。   沈轶进门了,他也不和沈轶讲话。还要沈轶到他身前,他终于抬头,与沈轶对视。   对视的同时,唇角扯起,露出一个别扭的、活像是被人推着嘴角挤出来的微笑。   沈轶说:“动不了?”   兰渡眼皮颤动。他嘴巴跟着微动,显然想要讲话。沈轶听他开口,说的却是:“夫君……”   沈轶眼皮跳了下。   兰渡的语气堪称诡异。他大约很想咬住话音,偏偏开了口,讲出的东西就完全不受控制。   兰渡干巴巴:“喜娘说了,洞房花烛的第一步,是喝——唔。”   如果不是环境特殊,沈轶觉得,兰渡这样别扭的样子,还真有点有趣。   不过没有「如果」。   沈轶把兰渡的身体收入储物袋中。没了系统,床铺上仍有一个「新娘」,但和外面的小厮一样,只是一个五官模糊的影子。   兰渡重新回到沈轶的灵台之上。   光团第一时间讲话:“先生,我的身体被人动了手脚!”   床上的影子继续朝沈轶靠了过来。柔弱无骨,分辨不出男女。   它顺着兰渡刚刚讲了一半的话往下,说:“交杯酒……”   沈轶看着身前的虚影,“哦,它现在做的,是你原本会做的事?”   兰渡诡异地沉默片刻,说:“先生,请你……暂时不要把我放出去了。”   古代背景,凤冠霞帔。江江永远的恶趣味……(:」∠)   ps九点的江江,是吃皮皮虾把手扎破了的江江…… 第91章 仙侠修真(17)   沈轶没说答应,也没说不应。   他避开虚影的靠近,可虚影依然孜孜不倦,要往沈轶身上贴来。   到后面,沈轶不耐烦了。他袖中振出一股灵气,直接将虚影弹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虚影明显被沈轶的动作打懵。从墙上滑落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它捂着脸,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开始哭。   「呜呜」的哭声响在耳边,沈轶……更觉得烦了。   他皱着眉头,盯着墙边的虚影看了半晌。这期间,修士识海中的光团的注意力一样放在虚影身上。   沈轶:它能直接被打散吗?   兰渡听到了沈轶的心音,同时想:如果我的身体还没被收起来,这会儿在地上哭的会是我吗?   修士和他的系统又一起打消了想法。   沈轶:初入秘境,状况不明,不可鲁莽行事。   兰渡:没必要妄自菲薄。哪怕没有情爱,先生对我也总有不同。   沈轶扔出几块灵石,在自己身侧辟出一个安静场所,把床铺囊括其中。   虚影的哭声被遮挡在外,沈轶坐在床沿,问兰渡:“「你」还会做什么?”   光团迟疑:“……”   系统现在的模样,没有五官,看不出神色,更无法做出肢体语言。   按说沈轶不应该从一团光里分辨出兰渡的情绪。但沈轶偏偏能觉得,兰渡着会儿正非常犹豫,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好在兰渡很快调整过心情,告诉沈轶:“我会引先生与我「圆房」。”   沈轶瞥一眼墙角依然捂着脸的虚影。想想对方刚才的表现,他对此毫不意外,“然后?”   光团稍微胀大一点,再平复成原先模样。   像是兰渡在深呼吸。   他说:“先生拒绝我的话,我会受伤、吐血。”   沈轶:“啧……”   这手段,简单,粗暴。   兰渡:“被先生拒绝的次数多了,我的身体会死掉。”   沈轶已经明白了:“这里原本是用来对付君珩——这是要坏君珩的无情道?”   如果遇到这个秘境的是君珩,那按照原本的世界轨迹,扮演兰渡此刻角色的,多半会是陶乐乐。   初时,陶乐乐被秘境控制,勾引君珩,君珩不会理会。   但当陶乐乐身体出问题,君珩就不得不理会了。   君珩修的是无情道,不理小情,只看苍生。   陶乐乐是苍生的一份子。他在外游历闯荡,因之受伤,君珩只会觉得寻常。   可如果他因君珩而受到牵连、一次次吐血,就是君珩欠下的因果。   这么看来,君珩最终走到无情道破的一步,少不了魔修推波助澜。   不过,沈轶莫名其妙:“陈初为什么会想到拿这招对付我?”   兰渡踟蹰,猜道:“之前温萍问我,先生收不收妾室。我告诉她,先生不修此道。”   沈轶不记得这件事……“什么时候?”   兰渡回答:“他们三人从雍州回来之后,曾来拜访先生。”   沈轶记起来了:“那天?”   神识距离光团的距离近了点。光团心虚,上半部分跟着后退,下半部分倒是伫在原处。   沈轶端详系统,“你当时只和我说,谢闲三人是来把金城郡惨案后续告诉我们。”   兰渡:“我当时算过,没必要把这种小事告知先生。不过,是我疏忽。”   系统庆幸,此刻自己是用本体形态面对宿主。否则的话,一定会被看出更多不妥。   他这么一说,沈轶记起来了。也是那一天,兰渡捏碎了椅子扶手。   看来这就是原因?   光团开始自责,整个团形像是融化的冰激凌一样往下淌去,变成软趴趴一片,漂在沈轶灵台上。   沈轶打量着光团与自己灵台之间的距离,倒是不生气:“也对。我是与陈初说过,你我只是同修道友。”   两个回答相加,让陈初以为,沈轶同样修无情道。   这样语境   下,沈轶的话,近乎是安慰。   光团稍微抬起一些,沈轶已经考虑起其他。   他往屋外走去。   从屋中到院内不过几步路。沈轶铺开的神识再度往外,穿过门口两个小厮,穿过正在主欢喝酒的人群。往外,街道,人群,热闹的市集,城门的守卫……   往外,驿站,茶摊,更远的地方——   田地,村落。两边的山林,山中匪寨的残迹。   这是一个虽然虚假,但足够宽广、「真实」,的世界。   沈轶收回神识,预备外出一观。   他抛起飞机,披着科技文明外皮的法器在小小院落中迅速变大,在沈轶头上落下一片阴影。   然而正当沈轶要移进机舱的时候,却发现,飞机只展开到一半就不再动弹。   好像院子外墙不止是沈轶看到的数米高,而是延伸到更远的地方,挡住了法器的扩展。   哪怕沈轶催动法诀,机头也只是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隐隐变形。   沈轶面色一沉,将法器收回袖中。   识海里的兰渡说:“先生,这里的环境有古怪……”   沈轶「嗯」了声,抬脚走到院门边,拉动门闩。   拉不动……   正如能够日行千里的法器莫名撞在「墙」上,实力足有金仙境的修士拉不开一扇普通寻常的门。   门外,两个小厮又有动静。身材略胖的那个正在打呵欠。像是困倦极了,这会儿没有旁人看着,于是不做遮掩。   一边呵欠,一边摘下飞到自己头上的落叶。   另一个瘦些的则揣着手,踮着脚,脖子伸长,往摆席方向看去。   胖小厮瞥他一眼,抬起下巴,念叨:“瞧你这猴样。”   瘦小厮把自己踮得更高了点,斜眼看同伴:“你不猴,等换班的人来了,你可别和我抢酒喝!”   胖小厮开始哼哼。哼过了,不无感叹地说起「少爷」婚宴上来了多少了不得的客人,就连郡守老爷,也送了礼物来。语气之间,满是「与有荣焉」的味道。   若只听对话,这正是寻常人家婚宴时会有的内容。可无论胖小厮还是瘦小厮,他们的的五官、面容都像是纸糊的一样,被胡乱拼贴在面颊上。   灯笼的光线照下来,映得两个假人的五官好似要融化在阴影当中。   沈轶沉吟片刻,抬手去敲院门。   「笃笃笃」三声,清晰地回响在小院中。一门之隔的小厮却似完全没有听到,依然在打呵欠踮脚。   沈轶又开口:“外面的人呢?”   果然无人应声。   沈轶收手。看来当下,这间院子与外界完全隔绝。   不过这种状况应该只在一时。要真想把他拘在院中,也没必要给外面弄出那么大地界。   沈轶推测,院内仍有机关。   接下来一盏茶功夫间,他把小院各处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从屋上瓦片到床头箱柜,还在墙上暗格中找到几盒香膏软脂。   另有院中草木,墙上青苔。   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沈轶的视线重新转向那个穿着吉服的虚影。在他翻翻找找的时候,虚影已经不哭了。   如今沈轶在院中,它便走到门前,扶着门框,面朝沈轶的方向。   沈轶看它一眼,没看懂虚影这会儿的表情。   兰渡却看明白了。先生不理会它时,它期期艾艾。先生看它一眼,它便既惊又喜……   沈轶忽而开口:“听……”   听?可嫁娘虚影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兰渡回神,意识到,沈轶是要他听外间的声音。   外间的小厮又开始讲话了。一个长长地「啊」了一声,显然是在张嘴犯困。呵欠打完了,开口讲话,说:“瞧你这猴样。”   后一个小厮开口。哼哼唧唧,反驳、感叹。   两人的声音传来,器修灵台上的光团浮起一点,兰渡:“他们在重复之前的话!”   沈轶问:“是重复,还是复述?”   前者是整个场景都在不知不觉中进入轮回,后者则是   两个小厮闲着无聊,来开玩笑。   “重复……”兰渡笃定地说,“它们的声音,语气,包括各种动作,全部一模一样。”   沈轶问:“再外面呢?席面上的人,还有街道上的人。”   他讲到一半,兰渡已经开始在数据库里调取之前存录的信息。   比对工作算是系统的本职,兰渡做得很快。沈轶话音刚落,兰渡便回答:“是的,也开始重复了,大约半小时一个轮回。先生,是不是只要找到重复的点,就能发现秘境核心?”   沈轶:“不一定,找到之后告诉我。”   兰渡:“好……”   这一人一系统待在院中。想到这是一个自己看不透的秘境,很有研究价值,沈轶额外多了几分耐心。   等待下一个轮回期间,嫁娘虚影犹犹豫豫,往沈轶身侧走来。   这次,它不敢往沈轶身上贴了,只站在沈轶身侧两尺处,小声叫:“夫君——”   堪称锲而不舍。   器修识海里的光团再次稍微变大,这次没有缩小。   沈轶察觉到,有点好笑。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又有灵气振出,重新把虚影新娘弹进房中。   虚影撞在桌上,各样物品咚咚锵锵散落在地。   「呜呜」的哭声传出来,屋门「砰」得关闭。   秘境:“……”   兰兰:气!成!河!豚!   感谢在2021-04-1823:53:53-2021-04-2001:3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0529生日快乐160瓶;   落礜、成10瓶;   岁时、笑子不闻2瓶;   鱼卷卷1瓶; 第92章 仙侠修真(18)   光团的大小复原了,兰渡心平气和。   他发觉,自己好像很「喜欢」先生这样不假辞色地对待其他示好的存在。   哪怕那只是一个秘境构筑出的存在。先生把它称作「假人」,但在兰渡来看,虚影新娘更类似于一种「行为模式」,比系统这样的数据生命更加抽象。   甚至不算是一种客观存在,只是秘境对于进入者各种表现的应对机制。   被挥去之后的发懵是推演不出如何应对,现在的锲而不舍,则是破罐破摔。   兰渡暗暗反省,觉得这样不好。之前明明决定过,希望先生高兴,无论先生身边的人是谁都好。   时间推移,外面的小厮讲完一番话后,又安静下来,只剩下鞋尖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沈轶从袖口抽了张桌子出来,摆在院中树下,给自己泡茶喝。   正值天寒时,灵火烹水,茶香四溢。   茶雾缭缭上升,风卷着落叶吹了过来,枯黄的叶子落在小厮发间。   天地在这一刻寂静,兰渡蓦地开口:“就是这里!”   天上的云、地上的落叶、外间的喧闹,全部、全部,出现了一瞬安静。   沈轶端着茶杯,低头,轻轻一抿。   有发丝从他面颊边垂下。上唇沾到茶水的瞬间,流淌如江水的神识骤然奔涌而去。   沈轶叹道:“的确是好茶。”   玄天掌门赠他的玉露茶,来自所有茶树每三百六十年冒出的第一枚新芽。   一片灵茶园中只能采出小小一袋,元婴以下的弟子哪怕只是嗅到茶香,都要丹田溢胀。   浓郁茶香之中,沈轶随着高强度神识应用被直接抽干的丹田再度堆满灵气。   金仙修士放下茶杯,问自己的系统:“你是怎么确定这个节点的?”   他愈发察觉,这的确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秘境。在所有事物都进入下一个轮回的瞬间,无论是小厮,还是外间客人,都没有任何明显的、可以被直接察觉的「破绽」。   如果不是沈轶早就知道变故即将发生,只是寻常听着,他恐怕也想不到,事情在刚刚的一刻发生改变。   兰渡有点意外于沈轶的问题,但还是回答:“只有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行为、对话,都告一段落了。”   沈轶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他站起身,茶具、石桌一起回到沈轶袖中。   沈轶回身,往屋中去。   兰渡紧张:“先生?”   沈轶:“我大概知道要去哪里了。”   兰渡:“先生……”   沈轶很坦然,“但是,我们还是得要先出去。”   兰渡先想:先生说“我们”。   又想,如果要出去,那岂不是——   光团的边缘开始波动,像是被拨弄的流水。   兰渡非常、非常矛盾。   如果这是离开的方式,作为系统,兰渡没有立场阻止宿主。更有甚者,他应该是主动劝宿主行动的那个。   但是,他不高兴,不喜欢,不愿意。   沈轶走到门边,门自发地打开。   桌子维持着倒塌的模样。嫁娘坐在边,黯然伤神。   沈轶去它身侧。嫁娘抬头,露出只有兰渡能分辨出的小心翼翼。   沈轶看着虚影,口中叫:“兰渡?”   兰渡:“先生……”   沈轶:“我放你出来。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不受到秘境的伤害吗?”   光团胀大一点,再缩小。   先生考虑这点,说明先生还是不愿意碰他。   兰渡在自己身上发现一股奇怪的数据流。没有了人身,按说他不会再有情绪反应。但是,此刻,他又觉得酸酸胀胀。   先生真的在「尊重」他,把他当一个独立的个体,一起进行任务的「同伴」,而不是趁手的工具。   “先生不用这样……”兰渡反过来劝沈轶,“这具身体是合体期,可以坚持很长时间。为我升级的时候,先生已经用去很多积分了,没必要再浪费。”   沈轶的神识降在光团之上,问:“要我再说一遍吗?”   光团不动了。   知道自己劝不动先生,兰渡打开系统商店。   其中商品玲琅满目。销量榜排行第一的,是「万人迷光环」,得到98%购买宿主的好评。   往下,一样很受欢迎的无限黑卡、无限子弹手枪……   都是宿主们在任务过程中常用的东西。   另有很多技能课程,从琴棋书画到做饭酿酒。没追求的宿主,会选择直接拿积分兑换。比较勤勉上进的,则会选择购买课程、自己学习。   但先生不是这样。他对系统商店的依赖趋近于无,把世界能量最大程度用在提升自身修为上。偶尔用一下,也是「兑换最低级别的身份」一类小事。   不过,对先生来说,这是好事……嗯?   兰渡眨了下眼睛。   为什么是好事?   运算到一半的数据开始回流。这一瞬间,兰渡有点茫然。   而兰渡又知道,这种「茫然」的状态,对自己来说,是绝对不对劲的。   是,他不理解人类的感情,他对「爱情」有诸多疑惑不解。   但是,对和系统本职工作有关的事情,他应该如数家珍,脱口而出!   难道这也是被点化的副作用?   兰渡暗暗记下疑点。不过先生正有事问他,疑点的重要性被无限推后。   列表一路下滑,兰渡终于找到了沈轶要求的东西。   兰渡:“来自光明神殿祭祀的赐福卷轴,3000积分……”   停顿一下,“一次性道具,使用后获得十秒无敌状态。”   这是选项之一。兰渡再往下看,继续念:“三光神水,叠加10%生命指数,2000积分。生命树,35000积分,累计规避一次行星级伤害……神来之笔……”   他把所有选项列给沈轶,建议:“先生,我可以精准地计算出受伤时间,赐福卷轴应该是最有效的手段。   不过,这个秘境情况特殊,不知道需要在这里待多久。这么说来,三光神水应该是性价比最高的一项。”   也是最便宜的。   “我还剩下四万六千积分?”沈轶想了想,“兑换……一个「生命树」,两个「赐福卷轴」,两个「三光神水」。”   “先生!”兰渡阻止,“这么一来,相当于你只留下了下次穿梭时空要用到的积分!这太冒险了,如果进入下个世界之后你还需要兑换什么,就只能选择找总部借贷。可这样一来,总部开出的利率会非常高。”   沈轶:“我说,兑换。”   “先生……”   沈轶「注视」着识海中的光团。这一次,光团却没有像是之前那样软下去,而是和他据理力争。   兰渡:“这是要保护我的东西,我应该有发言权。”   沈轶眼睛眯了眯,兰渡的嗓音又轻下去。   光团往沈轶的神识上靠近一些。如果兰渡这会儿是人的形态,他的呼吸已经落在沈轶面上。   系统说:“先生,我很感激你愿意这么照顾我。但是……这样好不好?你把权限开放给我,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自己去兑换,不要一次把积分消耗干净。”   先生为他考虑,他也必须为先生考虑。   光团与修士的神识对峙,最后,修士退了一步。   沈轶说:“好……”   光团在他灵台上方跳了跳:“我会珍惜先生给我兑换的身体的。”   好歹也值十五万个杯子呢!   沈轶没说话。他预备放兰渡的身体出来,这时候,兰渡却又叫他。   “我待会儿……”兰渡说,“可能有冒犯先生的地方。先生如果觉得……不快,不用挂怀我。”   沈轶没说什么。   他把储物袋中系统的身体取出。床沿坐着的,就成了兰渡。   兰渡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紧张。   这份紧张,半是来自他自己,另一半则是来自「被新婚夫君接连两次推翻在地」的秘境演算。   沈轶看他片刻,淡淡道:“睡吧……”   兰渡喉结滚动一下,再开口。   他的嗓   音比之前稳一些,和沈轶说:“夫君,交杯酒……”   一杯酒而已,沈轶没拒绝。   铜壶从桌上飞来,两盏酒杯落入沈、兰二人手中。   看着杯子,沈轶记起兰渡从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十五万个杯子,一个他。   明明身在秘境当中,危机四伏。可这会儿,沈轶竟然笑了一下。   兰渡看得心跳,“夫君——”   沈轶没说什么,“喝吧……”   兰渡口干舌燥。   兴许是因为一切按照秘境要求的那样发展,他觉得自己稍稍得到一点对身体的控制权。   耳边的热度,手臂与先生触碰时的过电感。   兰渡的手指带着些许颤抖。离得太近了,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先生面上的每一丝细节。修士之中没有难看的人,可沈轶还是过分俊朗。   远看若崇岭旷远,近看便似春水波乱。   哪怕明知道,这只是逢场作戏,兰渡还是忍不住心乱。   他的嘴唇碰到酒杯。酒杯狭小,交杯酒液不过半口不到。可这半口,兰渡喝得十足珍惜。   他不仅仅是在喝酒,还是在借由喝酒的片刻时间,悄无声息地感受着与先生的亲近。   可他再珍惜,沈轶那边,也是一口把酒喝完。   喝完之后,沈轶自然要抽开手。   这一下,手没抽出来。   没抽出来手……   会导致什么结果呢-- 第93章 仙侠修真(19)   沈轶有些意外地看兰渡。   因他的动作,兰渡回神。   系统又露出那种CPU高速运转时会出现的状态,绯云从脖颈烧到面颊,沾了酒的嘴唇湿润,眼睛也露出一点异样的湿润。   还是捏着酒杯,一动不动。   沈轶不得不提醒:“兰渡?”   兰渡骤然回神,轻轻「啊」了声,身体后退。   可两人的手臂还交缠在一起。   他这一退,沈轶被他带着往前。   两人倒在床上,吉服与大红色的床褥融成一片。   好在杯中已经没有酒,不至于让情况混乱更多。   另一个人的重量压上身体,兰渡瞳仁颤动:“夫君……”   金烛依然在燃烧,灯花积坠,光色跃动。   茫茫灯火之中,沈轶慢慢叹出一口气,说:“酒喝多了,睡吧。”   这句话被秘境认可。兰渡感觉到,自己可以点头。   可他点了头,先生一时却没有动作。   他不动,兰渡也不知该不该动。他踟蹰,数据流运转,想知道自己需不需要提醒先生。   按说还是需要提醒的,可他又总是贪恋这一时三刻。   作为「人」,总是会这样吧?   可先生不喜欢啊。   兰渡还是开口了。控制权是有限的,他试了试,发现自己还是叫不出惯常的「先生」,只好勉强开口:“夫君……不是说要睡吗?”   他讲话,微微湿润的唇一张一合。从沈轶的角度,能看到更多。   半晌,沈轶淡淡「嗯」了声。   灵气运转,压下了他身上所有不对劲的地方。被秘境禁锢着的系统毫无察觉,沈轶也不会特地把这话拿出去说。   两人和衣睡下,金烛终于燃烧到尽头。   烛火熄灭,化作一缕淡淡青烟。   兰渡是真的睡着了,沈轶则不然。   他的神识一直落在外间,想知道,自己是否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这一晚算不算结束。   半个小时过去,小厮又打起了呵欠。   不过这次,不再有风把落叶吹起。   他们终于没再重复之前的对话。   胖小厮说:“怎么还不来啊。”   瘦小厮:“来了来了!”   远远的,看到有一丝光照来。是有人打着灯笼往这边走,离得近了才看到,那是与小厮们穿着一样的两个青年,想来就是胖瘦二人此前说过的换班者。   他们来了,身上带着酒气,肚子吃得滚圆,催促道:“快去快去,好东西都给你们留着呢!”   瘦小厮眼里冒光,“行啊,够意思!”   另一个来人慢吞吞说:“留是给你们留了。等你们过去那几道酒肉还在不在,我就不知道了。”   瘦小厮「嘶」了一声,赶忙要跑。胖小厮拉着衣裳下摆,「哎哎」地在后面追上,“等等!等等!”   两人算是相携走了,新来的人守在门口。   天色原本就在昏时。往后入夜,月升月落。   兰渡睡在沈轶身边,呼吸绵长。沈轶的神识转了一圈,确定整个秘境的时间都开始推动后,又将神识收回。   灵茶是不方便泡了,沈轶取了两枚元灵丹,服下之后,丹田重新回到灵气充盈的状态。   ——而后,沈轶忽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看着兰渡的睡颜。   他始终知道,这是最合自己喜好心意的一张面孔。往前许多年,他也真的看过许多次。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落在兰渡身上的造化金光,让一切都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沈轶心想: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那天兰渡让我送他去别的地方,我会答应吗?   ——没什么好假设的。结果不可逆转,在兰渡问沈轶,是否要将他格式化的时候,沈轶已经做过一次选择。   要是把眼前这个兰渡送回从前状态,抹去他的自我意识,在沈轶看来,完全是一场谋杀。   可是,同样眼前这个兰渡,竟然问沈轶,愿不愿意接受他的爱情。   一个系统,刚刚开始学着做人,又懂什么「爱情」?   沈轶对这两个字的印象很糟。哪怕经历了此前三个委托人,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结果,他还是对此敬谢不敏。   然而,然而。   兰渡没有一定要他接受。   兰渡只是问他,愿不愿意,有没有可能,并没有那么抗拒。   刚开始学着做人的系统,在小心翼翼地学着如何去爱。   这一次,沈轶不再没有选择。他大可以拒绝,哪怕知道兰渡会伤心。可兰渡是否伤心,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轶眉尖拢起,又松开。   他的「妻子」睡着睡着,像是觉得冷,身体蜷在一起。   这还不够。慢慢地,开始本能地寻找热源,往沈轶身边挪去。   沈轶盯着蹭到自己身侧的身影,心想,做出这些事的到底是兰渡,还是秘境?   如果是前者,他勉强容忍。如果是后者,他……   好像也只能忍。   虽然不想和兰渡再发生什么,甚至因此预备花大价钱购买道具。但是,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没必要让兰渡受伤。   大约是感受到了他难得地包容,兰渡凑得更近了,完全到了沈轶怀中。   沈轶只要伸出手臂,就能搂住身前的青年。   但他不会那么做的。   虽然兰渡发间的幽幽清香环绕在他鼻翼间,而他知道,自己只需要稍稍低头,就能嗅到更加绵长温暖的香气。   虽然兰渡说的没有错,作为「工具」的时候,他的确比杯子「好用」许多。   虽然、虽然。   第一声鸡鸣响起。   沈轶终究还是伸出手。   他捏着兰渡脸颊,轻轻一拉。   兰渡的眉尖拧了起来,他眼皮颤动,像是醒来。不过最终还是未醒,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夫君」后,兰渡的睡意又沉了下去。   这一次,他却没睡多久。外间天亮了,院门被打开,丫鬟小厮鱼贯而入,要伺候新婚夫妇起身。   沈轶神情自若,被人伺候着换去那身吉服,穿了一身寻常衣裳。   有年纪大的婆子走到床边收拾,拉开红褥一看,下方垫着一条雪白床巾。   婆子拿起床巾,转头看向兰渡。   正在被丫鬟拉拉扯扯地换衣服的兰渡:“……”怎么了?   沈轶拧眉,指尖捏了几下。婆子的神色从不满,到恍然,再到喜笑颜开。   往后,在一串人的簇拥下,沈轶终于走出院子。   作为「新婚妻子」,兰渡要去给「公婆」敬茶。   此前收拾床铺的婆子大约已经和主母说了些什么,主母跟着笑起来。   原先五官就跟纸糊似的,这一笑,面颊好像要从中间裂开。   室内一片和乐融融景象。再有丫鬟端茶过来,却只是在兰渡面前绕了一圈,就再往前,端给主母。   半个早晨,沈轶大概从诸人的话音中分辨出来:这里是五原郡,自己是沈家少爷。   沈家是五原郡里数一数二的修真家族,虽然位于金丹就能横行一方的雍州,但多少算是地头蛇。   此外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哪家和哪家起了矛盾,哪家的人被城外忽然出现的妖兽伤到。沈轶慢慢试探,发现几个要点。   首先,在保证他和兰渡之间亲昵关系的前提下,无论是他还是兰渡,都不必太在意身份限制。   就像是刚刚那样,婆子拿起床巾时,沈轶用出障眼法。丫鬟给兰渡端茶,沈轶又用上混淆咒。   他不认为这群假人有资格被兰渡敬茶,而秘境认可了他的「不认为」。   再有,伤人的妖兽出现在城西,而主母提到,婚后第二日,沈轶要陪自己的「妻子」回门。兰渡的「家」   ,同样在城西。   按说这是让沈轶探索更多地方的机会。但是,沈轶的感觉却颇为不妙。   昨天,兰渡找出了轮回之间的交界点。沈轶铺开神识,同时监控到秘境中的所有存在。   然后,他发现,在一切开始重复的瞬间,城外远处,有一瞬的能量波动。   所以沈轶判断,自己需要「走出去」,找到波动所在。   这个思路看似没错,但当下,主母的话,却给沈轶一种微妙的感觉。   如果昨天的力量波动,只是一个诱饵,一个拴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呢?   「离开」的前提是沈轶和兰渡有了密切接触。昨天的交杯酒,兰渡勾着他倒在床上的一刻,加上今早沈轶捏兰渡脸颊的手。这一切相加,让他们可以往前推进。   照这个道理,他与兰渡愈亲近,得到的线索就愈多。   可秘境的目的,是破除修士的无情道。   沈轶不是无情道。他的确有对兰渡的考量,但也仅仅是「考量」。   他不愿意与兰渡发生更多,这是他的善心,却不是非做不可。   最重要的是,哪怕他真的和兰渡发生什么,被伤害的也是兰渡,不是他。   可若是一个真正无情道的修士过来,得到的线索多了,修士也会愈发虚弱。这种时候,去往城外——   原本的命运轨迹里,君珩与陶乐乐会遇到什么状况,可想而知。   到现在,沈轶心想:无论如何,城外一定有什么东西。   如果是线索,正是自己需要的。   如果是陷阱,也能顺藤摸瓜,总好过现在毫无头绪。   大家好,今天是……   1丢了拍照道具。朋友丢了口红。   2发现我们可以提前到高铁站之后准备改签更早的班次。   期间吸取之前错过高铁的教训,决定到了再改,结果到了之后发现错过网上改签时间,只能加钱现场改……   3在地铁站被挤分散了,朋友没挤下来,我俩手机还都临近没电TT,后来她说在看到我给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的瞬间手机关机了,没看见具体内容。   4千辛万苦汇合之后去旁边商场找充电宝,朋友手机已经关机了没法扫码进不去。我一个人进去之后发现,不知道朋友手机是是什么口(:」∠)   6总算总算到酒店之后,洗澡,喷头掉了   7准备出门去看指环王   的江江 第94章 仙侠修真(20)   秘境中的时间流逝与外间不同。   大约是因为沈轶「表现」得太好。兰渡「回门」之后,每日天明,外间都已经过去五日十日,甚至一月有余。   天亮的时间越来越晚,院中树上彻底没了枯叶。第一场雪落下来时,端着茶点进院的小丫鬟们相视一笑: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真的很好。   眼下这会儿,少夫人坐在窗边镜前,少爷则在给夫人画眉梳发。   看来再过些时候,就要添一个小少爷了。   事实上,在宿主的要求下封闭了视觉、听觉、触觉的兰渡:“……”   沈家的确是大户人家,哪怕是沈轶院中负责最边角工作的,都能在新的一年来临前,得到一身新的冬装。   这些穿着新冬装的小丫鬟开开心心地把茶点摆在兰渡面前的桌上,又开开心心地离开。   她们的身影像是几只快乐的麻雀。沈轶瞥丫鬟们一眼,心想,某种程度上,这也能证明自己目前在做的事情,正是秘境需要的方向。   他手很稳,将一根玉簪插在兰渡发间。   秘境给兰渡的身份是沈轶的「妻子」。不过,鉴于这里的一切在沈轶眼里都是虚影,他其实一直没分出来,丫鬟们每天拿给兰渡的,究竟是女装还是男装。   这不重要。   沈轶手指勾起兰渡的长发,指尖稍稍碰到青年脖颈。   原本该是一触即离,器修的手指也的确短暂离开。可往后,指尖却重新落在兰渡颈间,顺着优美的脖颈线条抚弄。   这具用世界能量兑换出的身体,无论从什么标准去评判,都显得非常完美。   大约还是出于「贴合沈轶偏好」的原因,来到修真世界之后,兰渡新升级的身体上多了经久不散的浅淡冷香。   很像是上个世界里,兰渡作为Alpha、Omega时信息素的气息,只是少了会引人发狂的世界规则影响。   细腻若凝脂的皮肤,在旁人眼中宛若谷中寒兰的疏冷气质。   任谁来看,都要觉得这是一支高岭之花,清冷高傲,难以攀折。   沈轶知道,这实在是个错误印象。兰渡并没有那么难相处,但也唯独会在与沈轶对视的时候,露出隐忍、克制,偏偏又渴切的神色。   系统在努力地掩饰。但刚开始学做人的系统还不太会掩饰。   想着这些,沈轶的手指在兰渡脖颈上一点点挪动。   指尖的柔腻,伴随着兰渡一动不动的身体。   兰渡看不到、听不到,甚至完全不知道沈轶会对自己做什么。   不知想到哪里,系统稍稍挺胸、吸腹。   沈轶瞥一眼兰渡身上细微的变动,再看屋中即将燃尽的香。   小丫鬟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可沈轶还能听到她们对话。   她们在嬉戏打闹,乱糟糟地说了很多。其中一人向往道:“少爷待夫人果真一往情深。”   “怎么,你也想嫁人了?”其他丫鬟开始打趣。   “哎呀——”前面那个丫鬟作生气状,追着自己的同伴,作势要打人。   嘻嘻哈哈的动静响了起来,沈轶的神识从她们身上转开。   他知道,丫鬟们讲这么多,可唯有中间那句「一往情深」,才是秘境要说给沈轶的。   不止是丫鬟,还有他们过去这些日子见到的所有人。除了第一天早上那个婆子对着床巾皱了皱眉毛外,余下所有人口中,沈轶和兰渡都是天作之合,命定伴侣。   这是对本该进入的无情道修士的心理暗示,也算整个秘境边边角角的组成部分。   不过,放在他这里,还是一样无需在意。   今天已经够了。   沈轶没有留恋地放下手,在一边坐下,拿起一本书。   香彻底燃尽的时候,兰渡睁开眼睛。   他身前,沈轶没有抬头。   睁眼的兰渡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新打扮。   兰渡喉结轻滚,“先生……”   沈轶手中的书翻过一页,轻轻「嗯」了声。   兰渡忍不住微笑。他没再说什么,抬起手,捏了两块身前的点心   ,又给自己和沈轶各倒了一壶茶。   茶水温热,点心尝不出什么味道。   往后的时间,屋内始终安安静静,只有翻书的声音。   一直到天色昏暗下来,有小厮来报,说老爷让少爷去见他。   沈轶心道:来了。   他阖上手中书本,对兰渡点了下头,离开小院。   虽然不知道现实中的五原郡里有无一个沈家。如果真的有,又是什么状况。   但至少,在这个秘境中,作为身处雍州的金丹修士,沈老爷对修行并没有太多执念。   他把更多精力放在处理家族事物上,同时也这么培养儿子。   如今见了沈轶,沈老爷只问了一句近日修炼如何。沈轶说不错,沈老爷就笑一笑,露出满意神色,不再往下追问。   再说“正事”,这下子,话多了起来。   让沈轶来这一趟,主要是因为自家派出去的商队这些日子该回来了。沈老爷吩咐,要沈轶负责去城外接这些人。   坐在太师椅上的假人絮絮叨叨,对「儿子」有颇多叮嘱。   譬如:这些带商队的老把式说是沈家下人,但也是沈家商行的支柱。   沈轶见了人,务必要敬重,不可拿着大少爷脾气,不把人放在眼中。   譬如:说是敬重,但也不能被人爬到头上。其中尺度或许难以把握,不过无妨,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上几年,也算是给儿子撑腰。   再譬如:这是早就应该交给沈轶的事情了,不过此前一直耽搁。如今沈轶已经成家,该担起家中责任……   沈轶眉毛都没动一下,全部点头答应下来。   商队啊……   他想……   从沈老爷说起的信息来看,这商队,八成路过了山中那个匪寨残迹。   这算是在沈轶下午表现出对兰渡的「情难自禁」后的新线索。   假若商队真的和匪寨牵连上,出了什么事,那沈轶的活动范围就要再扩大十里,距离那天发现不对的地方越来越近。   等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叮嘱完,沈老爷挥挥手,让沈轶回去休息。   沈轶离开了。往后一路,他脚步轻松,游刃有余。   ——前面这段时间,器修和系统用八千积分换回了一个经验。   决定秘境走向的,是沈轶的「态度」,与兰渡做出什么反应无关。   只要沈轶表现出沉沦,哪怕这个过程中兰渡完全是一块木头,时间也会继续推进。   至于如何「表现」——沈轶想了很久,秘境是用什么方式判断两人之间的关系。   如果幕后那只手真有能看透人心中所想的神通,也不必用这种手段对付君珩。所以归根究底,还是要看神态流露。   浅尝辄止的触碰,一点亲昵的互动。对君珩来说难如登天的事情,放在沈轶这边,却没什么压力。   他不会「用」兰渡,兰渡也不会知道,自己背后在发生什么。   事实证明,一切顺利。   等到第二天,两人坐在城外茶摊上。等了一天,商队没有出现。   第三天依然如此。沈轶和兰渡都有心理准备,每天照旧吃茶。   再抽出一柱香时间,兰渡封闭起自己的知觉感受,沈轶则在这段时间完成“表演‘。因出门在外,今日的「表演」与从前相比,隐晦很多。   仅仅是手指的交叉,指缝轻轻蹭在一起,相互摩挲。   第四天下午,事情终于有了变化。   大路远方扬起一阵黄土。引来几道目光,大多人还是事不关己的转来视线。   等黄土离得近了,就能看出,那不是什么「黄土」,而是一队衣着狼狈,行李丢散,简直像是逃难者的人。   茶摊的老板顿时开始皱眉。其他喝茶的人里,不少都迅速灌自己面前的茶水,再往前赶路。   沈轶甚至听到,有「人」在商量,是否要把这一队逃荒人的到来报给五原郡。   讲话假人忧心忡忡,说起天下大事,口中推测,许是哪里遭了灾。   转眼,茶摊空了大半。   这么一来,依然坐在桌边的沈轶与兰渡就尤为显眼。   「逃难者」们靠过来,先是问茶摊老板讨一碗水喝。   期间,沈轶问兰渡:“确定是他们?”   ——通过一定的运算之后,兰渡可以「复原」出所有秘境角色的样貌。   此刻来说,就是把沈老爷此前的描述,和眼前「逃难者」们对比。   兰渡眨了下眼睛,回答:“确定……”   “好……”沈轶点头,放下茶杯,往「逃难者」们身前走去。   正围在一起喝水的人们留意到沈轶靠近,动作微顿,看向沈轶。   其中一人的神情先是警惕,然后是端详,最后恍然——   此人颤抖一下,问:“敢问,可是咱们家的轶少爷?”   沈轶点头。   端着茶碗的人「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动作一出,后面的人也跟着下跪。   茶馆老板张大嘴巴,看着眼前一幕。   沈轶往旁边避开一点,说:“你们这是做什么?”   为首那个衣衫褴褛的大汉叩了个头,才说:“少爷!我们实在……尽力了啊!”   沈轶不动声色:“父亲之前只和我说,此次余老大出门,我们沈家可是备下诸多好货。可我刚刚看着,余老大带的这些人里,好像一匹马都没有?”   沈总每天对老婆:这捏捏,那捏捏   兰小渡:“虽然会乖乖听话屏蔽感知但是数据流爆炸”   ps忽然发现已经三十万字啦!!   谢谢大家陪沈总兰兰一路走到现在,爱你们呀——   感谢在2021-04-2001:33:24-2021-04-2110:4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2个;   灼华50瓶;   云岚29瓶;   千山鹤鸣24瓶;   迷失东京19瓶;   江予、,,,10瓶;   笑子不闻、317079401瓶; 第95章 仙侠修真(21)   没有马,这些疲于奔命的人自然也不可能亲自背扛货品。   无论是从五原郡带出去的绸子锦缎,还是从外面带回来的兽皮灵药,全部都被丢在路上。   余老大「啪」的一下,先抽了自己一巴掌。   沈轶当即道:“不必!有什么事,不能与我直说?店家,请给诸位好汉上茶。”   恰好之前茶摊上的人跑得七七八八。这下子,老板干脆只用伺候他们一家。   原先讨水的「乞丐」坐上桌子,神情恍惚,终于有了重回人间的感觉。   沈轶和余老大讲话,兰渡则去问茶摊老板,除了茶水之外,这里有无什么能垫肚子的食物。   老板露出为难神色,想了会儿,说,倒是有给自己备下的干粮。   兰渡说:“请老板拿来吧,算是我们出钱买。”   老板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下。   热茶下肚,干粮浅浅地垫了一层,终于可以开始续话。   沈轶之前玩兰渡手指时十分用心。作为「投桃报李」,余老大等人说起此前经历,也非常仔细。   余老大是主讲人,其他人偶尔七嘴八舌地补充。慢慢地,再有其他过路行客来到茶馆。   见了桌上的人,先觉得惊讶。惊讶完了,也能一起坐下。   余老大先说:“少爷可听说过烂柯人的事儿?”   沈轶颔首,余老大苦笑:“我也是忽然琢磨出来。之前那些事情,可不就像是一场梦?如若不是东西真的没了,唉……”   他终于开始细说。   原来,余老大的商队此次外出售货收货,过程算是一切顺利。但是,就在前两天,变故突生。   他们载着满满的新货回来,按照过往习惯,当晚就住在大道边的一家驿站里。可余老大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地看一眼窗外——   第一眼,他没看出不对,甚至打了个呵欠,就翻过身,要继续睡。   可眼睛闭上,也许是一息,也许是许久,余老大脑子里蓦地浮出一个念头。   自己刚刚见了什么?   月光下,有什么东西在隐约闪烁。   窗子竟然是开的!   念头冒出来的瞬间,余老大耳边风声骤起。他猛地翻身,避向一边。同时抬眼,看向自己刚刚睡的地方。   那个地方,竟然插着一把长刀!   “我只当是遇到山匪……”余老大苦笑着说,“如今再想,却是还不如遇到山匪。”   商队走南闯北多年,自然有防御手段。看到长刀之后,余老大只短暂反应了瞬间,就发出遇敌的信号。   加上已经被外间动静惊醒的人,商队成员们迅速带着货物聚拢,开始与来袭者对战。   打着打着,他们开始发现不对。   寻常刀剑,完全无法对来袭者造成伤害。不是砍不进对方身体,而是砍了也无用。   少数几样炼制时加了低阶玄星石、已经算是半个法器的武器能起到作用。   但这么一来,所有人性命的压力都压在那几样「法器」上,反倒没了自己拼杀的心劲。   弃货而逃成了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的时候,余老大紧紧盯着沈轶,看他神色。   沈轶没太看明白这商队头领的表情,但从常识想,他也能猜到,无非是余老大担心沈轶发难。   这也是一种赌博,他们不愿意因为丢了主家的东西而直接逃走,丢掉现在的安稳生活。   但如果不得不逃,余老大也不会犹豫,甚至能反手捅沈轶一刀。   沈轶说:“人回来就好。”   余老大面色稍微缓和一些,再往下讲。   弃货而逃,自然是要往山林中去。   逃着逃着,商队的人四散开。直到余老大等人逐渐发觉,那些来袭者,天黑时行动自如。可一到天亮,就只能在阴影中活动。   这个发现,让商队看到一丝希望。原先散去的心气回来许多,人们开始商量接下来如何应对。   在余老大等人的观感里,自己至少与来袭者周旋了十日有余,如今狼狈的样子也是源于此。   一半是逃,一半是寻   找大路。散开的商队成员们慢慢被找回,夜里的动静越来越小。   好不容易从林子里钻出来,顾不上路上行人惊诧的目光,余老大等人抓住一个赶集的农户,确定往下走两天就是五原郡后,六尺男儿,激动得险些哭出来。   可紧接着,不对劲的地方又来了。   两边一对时间,商队中的人们悚然发现,外面的日子竟然是自己一行人到那个驿站落脚的第二天!   他说完这些,沈轶与兰渡对视一眼。   兰渡:“刀枪不入,只有法器能伤到,还有后面的事——夫君,这是修士吧?”   沈轶沉吟,“只怕不只是修士。昼伏夜出,要依靠阴影才能活动……”   兰渡说:“鬼修?”   沈轶说:“该禀明郡守。”   余老大在一边听着,眼睛睁大一点,看向兰渡,“这是夫人?”   商队出去了起码半年,沈轶与兰渡成婚就在这期间。按照秘境中的状况看,这是余老大第一次见到兰渡。   沈轶颔首,兰渡微笑。   余老大也笑,对兰渡抱一下拳。   他们没在茶摊上再耽搁。等所有人喝完一轮茶水,就往城中赶去。   路上,与城中派来的守卫迎面相见。守卫是被此前回去的人叫来的,这会儿两边对上面,先把关于「逃难者」的误会解释明晰,往后,再说起余老大等人疑似被鬼修困住的事儿。   守卫面上露出凝重目光,问:“沈少爷,你看……”   雍州的大小城镇,遇到此类状况,往往是由各大世家的人出面降妖除魔。如果世家败下阵来,才是找归一、玄天等宗门求助。   沈轶知道守卫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简单说,“还要回去报予父亲知道。”   守卫道一声「当然」。   两边一同回城。守卫去向郡守通报,沈轶与兰渡则回到沈家,将此事告予沈老爷。说到一半,郡守那边有人来请。   受到邀请的不只是沈老爷,五原郡中大大小小、有一定实力的修真家族全部在列。   商议的声音乱乱糟糟,事情毫无意外地往沈轶早就猜到的方向发展。   他看着一群假人争执不休,只觉得烦乱。干脆转头,去看一边的兰渡。   视线挪过去,兰渡没侧头,可明显感觉到。   系统又一次挺胸、抬头,端端正正坐好。   他这模样,在沈轶看来,很有几分「任君采撷」的架势。   虽然沈轶不会多动,可有一个干净漂亮的兰渡在身边,总算让他心头烦绪淡下一些。   沈轶没理会假人们争吵的结果。总归,又一天睡醒时,五原郡世家已经集结好,要出发了。   沈轶与兰渡身在其中。   在秘境给出的「设定」里,沈轶是筑基后期修士。兰渡的修为略低于他,但也是筑基前期。   在整个队伍中,两人不算显眼。但在两人「感情」发展顺利的大前提下,秘境对他们其他方面的限制变得趋近于无。   沈轶的修为没有受到任何压制,兰渡也近乎完全脱离秘境掌控。   既然去处又远一程,沈轶不欲被假人们拖累手脚。他放了两个机关偶人在队伍中,带着兰渡先走一步。   两人来到余老大等人那天在的驿站。此前遇袭,只有余老大等人顺利逃出,更多人却没能活命。这几天,驿站都冷冷清清。   沈轶和兰渡在驿站周遭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收获后,沈轶说:“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兰渡毫无异议:“好……”   沈轶这样讲,也有更深一重目的。   “知道鬼修出现的地点、细节”,是他那天在茶摊上,把兰渡的手指揉捏到又软又热、嫣红且艳的「报酬」。   那现在,想更进一步,就应该更加让幕后之人看到,无情道修士已经对兰渡情根深种,该有下一步反应。   这晚,兰渡先睡。   他睡下之后,沈轶四下查看一圈,照旧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沈轶不心急。这里毕竟不是现实世界,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常理判断。   他神识收拢。一   阵风吹来,将窗子闭拢。   又是一阵风,燃在桌面上的蜡烛灭了,飘出一点隐约的青烟。   沈轶上床。   兰渡是五感封闭的状态,沈轶不担心他有所感觉。   就连之前玩弄手指,他也掐好时间,还给兰渡喂了一杯回春丹水,好让兰渡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床铺陷下一点,兰渡果真毫无所觉,还是乖巧地枕在原处。   沈轶低笑了声,将人揽住,勾到自己怀中。   风声大了一点,驿站外的林中,有什么东西悄然闪烁。   沈轶低头,去嗅兰渡发间的香气。   他的鼻尖埋在兰渡发中。浅淡的,因自己而有的幽幽清香。像是一片细小的羽毛,轻轻地撩在沈轶心头。   有一瞬间,时隔日久,沈轶再次清晰地冒出了「使用」兰渡的想法。   不过,他很快又打消念头。   兰渡现在的状态,也许身体还是会出现反应,可无论哪样的反应,都让沈轶一阵索然无味。   他继续动作。   唇若有若无地落上兰渡脖颈。没有吸吮,只是触碰。   大约是巧合,在沈轶碰到时,兰渡轻轻「嗯」了一声。   他身体稍有蜷缩,手指按在床铺上,指尖微白。   沈轶动作一顿,正要叫一声「兰渡」,忽觉屋子里多了一丝光。   一片影子飘了进来,落在沈轶身上。   终于来到了存稿速度赶不上发文速度的一天……   晚上还有一更,但是应该没办法准时了。   感谢在2021-04-2110:42:08-2021-04-2116:1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枭然1瓶; 第96章 仙侠修真(22)   沈轶往兰渡口中塞了一块糖。   系统封闭感官时,唯独保留了味觉。这会儿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兰渡知道,是先生在叫自己醒来。   他睁眼,所有知觉在一瞬间恢复。也就是这个时候,兰渡感觉到,先生的手指从自己嘴唇擦过——   酥麻的过电感从脊柱一路扩散,系统的肩膀下意识收紧。   身后有风声,沈轶叫:“兰渡……”   嗓音冷淡。   兰渡回神,神识铺开,「看」清眼前状况。   窗子开着,几个比余老大、沈老爷……所有沈轶这段时间所见到假人都更加虚浮的影子进入室内。   他们手中长刀映着月光,一片银光闪闪。   兰渡看到的时候,这些影子已经被沈轶困住,动弹不得。   沈轶正端详、判断:“不是鬼修?只是一般的役鬼。”   兰渡:“跟着他们,就能再往下查?”   沈轶想一想,“应该是……”   兰渡:“先生先放一个出去吧。”   沈轶微微笑一下:“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达成一致,沈轶让兰渡指出一个,剩下的,则被他团吧团吧,塞进之前做的那个具有狼妖气息的机关偶人中,又取出灵兽袋。   按说最适合装这种役鬼的,当然是招魂幡。不过沈轶一个器修,虽然理论上知道招魂幡的制作方式,却并无实践经历,一时半会儿也没时间尝试。   其中还出了另一个意外。沈轶打开灵兽袋时,发现里面竟然已经装了东西。   沈轶盯着灵兽袋里的东西:“它怎么还在这里?”   兰渡凑过来看了看。离得近了,他身上的浅淡香气像是风一样,落在沈轶面上。   明明从前也是这样。   可好像从某一刻开始,沈轶开始留意这样的细节。   兰渡解释:“在上个世界后期,欢乐女神就进入了休眠状态。”   它先是被喂灵兽的丹丸养了数十年,体内真正结成妖丹。之后,力量积攒到某个节点时欢乐女神开始化蛹。   化蛹的虫母,生命波动降至最低点。在世界穿梭的过程中,这点波动被忽略。   讲完这些,兰渡抿一抿嘴巴:“先生,我之前的确没发现……”   他视线垂下,是一副乖乖认错的表现。   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两人先分开了三个月。之后,兰渡的注意力就一直被「变成人」这件事占据。   加上欢乐女神的气息原本就淡,还被灵兽袋压了一层,更有早前几十年中已经被兰渡习惯了的存在感。几者相加,让兰渡忽略了这个蛹也一起跟来。   不过,如果是作为纯粹系统的兰渡,应该早就能察觉吧?   想到这点,兰渡眉梢都撇了下去,看起来闷闷不乐。   沈轶看在眼里,手指摩挲。   他不追究,而是问:“它什么时候会醒?”   兰渡观察虫母。一番扫描、运算后,回答:“她的体态变化已经进行到后期,两个翅膀都已经出现,破茧应该就在最近一段时间了。我们出去之后,可以给它找一个适合生存的地方。”   沈轶「嗯」了声,没就这个话题再说。   他很不讲究,把装了役鬼的偶人一并塞进灵兽袋,让它们和沉睡的欢乐女神作伴。   唯独被余下的那个役鬼,是兰渡分析了所有役鬼的微表情,找出了抱有一定自我意识,又没有那么「机灵」的一个。   此刻面对沈、兰二人,役鬼瑟瑟发抖。   沈轶问了几个问题:役鬼的主人是谁,要它们做事有什么目的……   役鬼只是求饶。几个问题下来,沈轶一个回答都没得到。   沈轶稍微停顿,叹口气。   没办法了。   兰渡一定找了最有可能说出答案的一个。保留神智,有回答的能力。   机灵,会审时度势,知道。也没那么「机灵」,不会冒出一堆小动作,甚至与沈轶讨价还价。   这样都不行,八成是被   下了禁制。   沈轶不再讲话,役鬼吞了口唾沫,并不觉得安心。   它感觉到,有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朝自己落了下来。   被「网」触碰的瞬间,役鬼先是茫然。紧接着,就被一阵足以令鬼魂飞魄散的剧痛捕获,“啊啊啊!!”   役鬼惨烈凄厉的尖叫声惊起一片林中飞鸟,也让沈轶皱起眉头。   看到他的神色,兰渡从沈轶袖中取出几块灵石,在役鬼附近布好隔音阵法。   一切静谧,沈轶的眉尖重新舒展。   窗外,月亮升至了最高点。   沈轶的神识像是一把篦子,把役鬼的三魂七魄都仔仔细细翻找一遍。   姓氏名谁?不重要,沈轶对一个役鬼的来历没兴趣。   为什么要行凶伤人?主人吩咐。   这就引起沈轶注意。在役鬼的记忆里,沈轶找到一个「人」。   可以自由地行走在阳光下,不为白日到来而影响的「人」。   沈轶透过役鬼的记忆,看了半晌。   期间,役鬼的身影开始一点点变淡。   在它彻底消失之前,沈轶把神识从役鬼身上抽出来,画一个灵阵,将它的魂灵放在其中,简单温养。   至于他自己,则顺着刚刚从役鬼脑海中看到的画面,往山中匪寨的遗迹去。   说是遗迹,是因为从沈老爷等人口中的说法来看,早些年,这里的白云寨的确给五原郡百姓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据闻寨主是一个元婴期散修,也有很多人说,此人早已入魔。   不过,一年年下来,白云寨发展到了五原郡的修真家族无法忍受的地步。   各家联手,将其勦灭。   到今日,也五六年了。   五六年中,很偶尔的时候,会有过路的行商游侠去匪寨歇脚。不过大多时候,这都是一片无人地界。   ——至少在所有人的概念里,理应如此   可如今,沈轶抵达白云寨遗迹,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对。   阴气笼罩在寨上,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沈轶暂且停下。他知道,自己已经离「终点」很近。那么接下来——   沈轶:“兰渡……”   兰渡下意识地应道:“先生——啊。”   他明白了。   系统再次封印感官。   视觉与听觉、触觉一起消失的时候,兰渡想到的最后一件事,是:这次一定不能和之前一样。   想得太多,兴许不知不觉中泄露什么。假若让先生知道,在他不愿意让我多想的时候,我「多想」了那么多,先生一定要不高兴的。   兰渡不希望沈轶对自己生气。不是因为他在意自己如何,他在乎的,仅仅是沈轶是否开心。   系统的数据库开始奔涌,他想到自己之前记挂的那个「疑点」。   到底为什么要觉得先生不用商店出品的物品是好事?最合理的答案,是「过于借助外力,可能会逐渐迷失自己」。   如果仅仅是作为系统的兰渡,计算到这里,就应该停下。但是,此时此刻,兰渡却多了一种「直觉」。   不止如此。   没有知觉的系统,完全不知道,自己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更不知道,这个原本应该是浅尝辄止的吻,和之前落在他颈间的手指一样,先是短暂离开,然后,又加深一层触碰。   唇齿被撬开,舌叶被勾勾缠缠。有水声,只是没有青年喉咙深处发出的细小声音。   这让沈轶略有不满。他咬了一下兰渡的嘴唇,心想,真麻烦。   理智一再提醒他,够了,已经够了。   可是,兰渡不会知道。   回春丹水会抹去他身上留下的所有痕迹,系统不会因为此刻发生的事情,产生更多关于「爱」的错觉。   错觉——   沈轶站直身体。   他看着从寨中走出的人。对方是一个白衣书生,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   数息之前,沈轶曾在役鬼的记忆里看过这个「人」的模样。   而在那个时候   ,沈轶已经确定。作为操控所有役鬼的存在,书生同样不是活人。   太阳正在升起。   明耀日光之下,书生的面色透出一种健康的红润。   他在沈轶身前十步处站定,看起来并无半分忐忑不安,有的只是从容镇定。   这也难怪。   毕竟,在秘境中所有存在看来,沈轶都只是一个筑基修士。足有元婴修为的鬼修,当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书生开口:“这位小友,是特地来拜访我的吗?”   沈轶看着他,想了片刻,回答:“是……”   书生面上露出微笑。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讲剩下的话,就和此前的役鬼一样,觉得有一张「网」铺了下来。   书生面色大变,进退维谷。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沈轶,面色从慌乱,到镇定,再到了然。   他问沈轶:“你们是从「外面」来的人吗?”   沈轶眉尖轻轻一挑,“怎么回事?”   书生缓缓叹出一口气,开口讲话。   沈轶听着、听着,心想:就是这个了。   通往他那日察觉不对的地方的最后一条线索。   今天是还蛮开心的一天——   看到了超超超漂亮的海,是特别干净通透的青蓝色。在沙滩上放了烟花,也特别好看2333   那么就明天(还是不定时)见啦。   感谢在2021-04-2116:10:50-2021-04-2123:5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久久久、成1个;   高天孤月10瓶;   凪鱼5瓶; 第97章 仙侠修真(23)   书生打扮得文质彬彬,虽然险些被沈轶搜魂,可他看沈轶的神色中并无怨意。   相反,在沈轶肯定了他那个「‘外面’来人」的猜测后,书生眼里冒出一种强烈的兴奋。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说到激动处,书生手臂抬起。衣袖垂下,露出肌肉虬扎的手臂。   看到这里,哪怕书生不讲,沈轶也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青玉龙白佳安,白云寨的二当家。   这也是沈轶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知道的事情。白云寨中一共三个当家,是结拜过的异姓兄弟。   白当家乍看起来是个书生,实际也正是一个要去赶考的书生。   他路过白云寨时,被这儿的山匪打劫。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白当家直接入了伙儿。   往后就为大当家出谋划策,让白云寨在短短时间内扩大规模。   还有一种说法是,其实这姓白的才是白云寨中大事小事的决策者。   证据就是白云寨是在此人加入之后才开始发展壮大,以至于让五原郡中的修真世家再也无法容忍。   剿匪的时候,白当家作为白云寨中有名号的存在,自然被重点盯着。他当时被一箭穿心,但是,这里是修真世界。   人死之后,不一定真的了无痕迹。像白当家这样,就是另有一番奇遇。   不仅自己成了有道行的鬼修,还拘了一帮役鬼做事。   如果不是沈轶在这里,白当家没准还真能做出一番「大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只是一个虚假秘境。就算白当家真的做出了什么,又能如何呢?   “我要出去!”白当家道。   沈轶看着他。白当家的眉宇中划过一丝阴鸷,但他看沈轶时,这样的阴鸷,又变成一种虚浮在面上的讨好。   他往下说:“那时死后,我成了天地之间的游魂,徘徊在山里的恶鬼……我四处游荡,转过几个山头之后,约莫是被灵气吸引,吃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幡然发现,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   尊者,若你愿立下心魔誓言,带我一同离开,去往真正大千世界,我便带你去寻那日我吃到灵宝的地方!”   白当家说到这里的时候,沈轶想明了他的状况。   就好像法器之中可以生出器灵。有的阵法中,也可以生出阵灵。   白当家就是这么一个无意中窥见世界真相,于是想要挣脱的阵灵。   比器灵少见,但是也不稀奇。   白当家还在讲话。   他的嗓音忽而轻了下去,“我知尊者善用搜魂之术。只是尊者,我吃下灵宝时,尚且懵懵懂懂。   等到十日百日之后,将灵宝彻底消化了,才知晓当日究竟发生什么。倘若尊者对我搜魂,想来只能看到一片光怪陆离之色……”   讲到这里,从兰渡的角度去看,白当家的眼神略有闪烁。   作为匪寨中人,「信任」两个字,对白当家来说根本不存在。   他已经从役鬼的经历里知道,眼前这个看不出是什么修为、总归远远高于自己的修士,没什么耐心。   役鬼不回答,他就会直接搜魂。落在他这里,如果他哪句话让沈轶不耐烦了,谁知道会不会受到一样的对待。   白当家想要避免这样的结果。而他能想到的方式,就是威胁。   ——直接搜魂并没有用。真走这一步,是两败俱伤。   沈轶说:“其实你只说前一段就好了。”   白当家一怔。   沈轶显露出一点遗憾:“如果你只说前一段,我也许不会想到对你搜魂。”   白当家的瞳孔骤然缩小。而在这时,那道一直徘徊在他头顶的「网」,终于落了下来。   于秘境中的状况来说,此人是匪寨头目,不知做过多少恶事,死不足惜。   于外界情形来讲,一个阵灵,在某些时候,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但这秘境没有掌握在沈轶手里,以白当家欺软怕硬的性子来看,陈初知道这么一个器灵存在,无论是直接用此人做事,还是白当家再重演一次入伙时的事,摇身一变,成为陈初的手下心腹,为陈掌门出谋划策、狼狈为奸,都不是沈轶想看到的。   对他下手,沈轶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至于白当家之前威胁的话,他神智不清,看所有事物都是朦朦胧胧,难以从中分辨方向。对沈轶来说,这是最没用的威胁。   他有兰渡。   在白当家的痛嚎之中,沈轶剖出了一段他的记忆。   他把这段模糊记忆用神识投影给兰渡,加上此前对于异样地点的模糊感知,再加上兰渡对周遭环境的观察扫描。数秒后,兰渡反馈给沈轶一个准确坐标。   这之后,沈轶毫不犹豫地捏碎了白当家的魂灵。   眼看那个一身书生衫的影子在自己手里魂飞魄散,沈轶眉头都没皱一下,“走吧……”一顿,视线落在兰渡身上,“你笑什么?”   兰渡眨眼。   沈轶盯他,兰渡回答:“我刚刚在想,对敌时,先生总是这么果断,这是好事。”   沈轶不以为意,兰渡补充:“我算了下,如果是君珩和陶乐乐在这里,他们遇到白当家,会发生什么。”   算出结果之后,愈发觉得沈轶做得极对。   兰渡难得有了主动想要了解的事,沈轶也不介意稍微配合,“说说看?”   兰渡轻声说:“走到这里时,君珩已经相当虚弱了……”   沈轶不是无情道。他与兰渡亲近、获取线索,本人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但君珩不同。   对沈轶来说,一晚就能发生的变化,在君珩那里,多半是要真实地度过五天、十天,乃至数月。   他不往前,陶乐乐会死。可他每往前一步,道心就更岌岌可危一点。   来到白云寨时,君珩的修为,已经是堪堪与白当家持平。陶乐乐那边,因为阵法伤害,一样伤重难治。   这样的两个人,与白当家对上。白当家甚至不会觉得他们会威胁到自己,只会理所应当地利用他们。   而君珩与陶乐乐审时度势,也会答应与白当家一起走接下来的路程。   兰渡对此非常不看好。   虽然做书生打扮,但从沈轶挖出那段记忆的边边角角,白当家此人能够在被山匪打劫以后毫发无伤、直接入伙,这人就不是好相与的。   兰渡总结:“有82.8%的可能性,陶乐乐身死、君珩无情道破,就在从这个秘境出去之后。不过……”   话锋一转,语气从前面平静的平铺直叙,变成略带轻松的感怀,“先生已经处理了白当家,这个秘境本身也没什么威胁,只是耽误时间。先生,我们会顺利离开的——嗯?”   沈轶收回敲兰渡额头的手。   兰渡困惑地看他,沈轶说:“走……”   这次,两人未再耽搁。   几座山头的距离,对沈轶来说称不上远,连飞机都不用拿出来。   他直接捏诀,缩地成寸。不过一盏茶工夫,就来到兰渡之前报出的坐标地点。   乍一看,这里是一个空落落的山头。除了地上铺满的草外,什么东西都没有,整个山头显得空空荡荡。   沈轶看了片刻,取出一把灵石捏碎。   灵气喷薄涌出,近乎在空气中凝结成雾。   灵雾逐渐蔓延至整个山头,一块块虚影若隐若现。   这些雾仿佛成了某种画笔,将山上事物勾勒出。   沈轶记下这一切的大概方位,就要往前。可他还没迈动步子,就被兰渡叫住。   兰渡叫他,是要问:“先生,我建了一个模……”   他问沈轶,是否要使用自己的建模数据。   沈轶欣然。正好即将与秘境背后的存在对上,他干脆重新把兰渡的身体收回储物袋。   修士的灵台上浮出一团光,身侧却再没了秘境用来操纵兰渡的那团虚影。   之前虚影存在,是防止兰渡不配合。但从沈轶与兰渡现在的关系进展来看,已经没必要再借助这些外力。   有兰渡在,原本空空如也的山头,在沈轶眼中,被一棵巨大的花树取代。   这树看起来仿佛是桃。风吹来时,有淡粉色的花瓣被风吹动,往沈轶   身上飘来。   沈轶看到了,没有避开。   花瓣落在他的护体灵气上,将灵气侵蚀出一块缺口。   而在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双方之间的试探。   山上的风忽然大了起来,更多风吹来。桃树「沙沙」作响,繁乱的花瓣像是一场雨,铺天盖地,无穷无尽,往沈轶身上落去。   沈轶静立不动。   他的丹田在迅速干涸,不过沈轶这会儿最不缺的就是灵石。花树已经得到了结果,沈轶这边,却还没有结束。   灵气会被侵蚀,不带灵气的东西呢?   沈轶想了想,从储物袋里取出——   “汪汪汪!!”   金元宝欢天喜地地在层层叠叠的桃花瓣上跳来跳去。   有花瓣向它卷去,覆盖住金元宝身上所有地方。   如果这是一个修士,花瓣已经钻进他眼耳口鼻。   可是,金元宝抖掉身上的花瓣,“汪汪汪!”   作为一个家庭式电子宠物,为了最大程度上保证安全,金元宝身上没有任何缝隙。   “汪汪汪!”   小狗欢快地叫着,往桃花树旁边去。   等到了树边,白色小狗「嗷呜」一下张开嘴巴,咬在树根上。   同样是因为家庭式设计,作为一只没有牙的小狗,金元宝什么都咬不动。   沈总: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手就敲到兰小渡额头上了。   感觉全勤在离我而去(抹脸)   晚上八点多的飞机,现在还在大巴上……不出意外的话半个小时之后下大巴+上地铁,从地铁站到机场还有50min。   希望安检可以快一点QAQ   感谢在2021-04-2123:57:18-2021-04-2217:2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第98章 仙侠修真(24)   这已经够了。   沈轶初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然后,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了新的物品。   从上个世界带出来的能量石。   作为可以代替灵石的能量来源,桃树对能量石有反应吗?   沈轶把一块能量石扔到花树附近。石块飞在空中的时候,大量花瓣飞了过来。沈轶皱起眉头,可很快,他的眉头又松开。   桃花花瓣在阻挡能量石接近。它们好像把这片花瓣当成某种和金元宝一样的、可以靠近花树的「武器」。   花瓣们也的确成功了,能量石只飞到一半,就在层层花瓣的包裹下从空中落到地面。   因花瓣柔软,掉下的能量石并未发出什么声音,只是平平静静地陷落下去。   沈轶眼前微亮。   足够了……   换其他任何一个人在这里,恐怕都要觉得束手无策。   寻常修士根本无法接近桃树,走到一半,护体灵气就会被吸干净。   从他们身上带走的灵气会变成更多花瓣,束缚修士们的手脚。   一直到灵气空空,花瓣会顺着七窍,往修士们身体里钻去。   届时,这些看起来柔美动人的小东西就成了可怕的水蛭,不把修士的心肝脾肺都填满,誓不罢休。一趟走下来,人恐怕都要变成另一棵「桃树」。   那如果人不去呢?   使用法器攻击,法器会在半路被拦下。   让机关偶人上前,一样会被吸干。   唯有沈轶。他手上有来自另一个世界、这棵桃树无法分辨的能量来源。   他是器修,虽然眼下环境特殊,但这不妨碍沈轶取出炼器炉。   修士不动了,花树感觉不到任何灵气波动。   纷纷扬扬的花瓣安静下来,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   半天之后。   一个模样特殊的偶人在沈轶手中诞生了。   如果有来自科技文明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知道,沈轶此刻做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偶人」,而是一个伐木机。   这个伐木机并不是人形。整体是一个长方体,下方有履带,可以在任何环境下行走。   考虑到桃树周边环境的特殊性,沈轶还为伐木机做了另一套可以用于行走的机械腿脚。等到履带不能再往前时,就可以依靠这套腿脚行动。   机器内置了一个能量石反应堆,不用担心能源问题。   最后检查了一遍后,沈轶按了启动键。   “嗡!”   伐木机响声大作!   冰冷的金属色机器冲进漫天飞舞的桃花雨中。花雨忽骤,冰雹一样往伐木机方向砸去。   “嗡嗡!”   伐木机顽强地往前推进。   愈来愈多花瓣贴在伐木机上,慢慢地,伐木机加上上面粘着的花瓣,好像成了一座粉色的小山。   这座「山」还在往前挪动。   速度越来越慢,可始终没有停下往前。   沈轶看了片刻,记起什么,从储物袋中又拿出几只金元宝。   他没有养狗的习惯,这些金元宝都是之前研发过程中的阶段性产品。外观、性能都大同小异。   “嗡嗡嗡!”   “汪汪汪!”   伴随着伐木机的嘈杂动静,一群小狗冲进花雨!   沈轶大概估了下伐木机抵达桃树下需要的时间,又把兰渡放了出来。   机器狗们在花雨之中嬉戏玩闹。器修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他嗅到一点茶香。抬眼一看,兰渡把泡好的茶水摆在沈轶面前。   按说这会吸引花树的注意力,不过沈轶与兰渡这会儿距离花树实在太远。   花树又被伐木机和一堆金元宝吸引。哪怕旁边传来了灵茶茶香,也只有两片花瓣飞来,没有更多动静。   嗡声和狗叫声还在传来,又已经显得遥远。   兰渡又摆出几样点心,而后问,“先生刚才在想什么?”   沈轶看他,“你算出什么了?”   兰渡眨眼,“我没有……”   沈轶不言。兰渡想了想,“那我现在算算。”   沈轶纠正:“想想……”   兰   渡的眼睛微微亮了亮,笑着点头,“好,想想”   花雨变得又急又凶,却还是不能给伐木机、给一群机器狗造成什么影响。   伴随着变得更远了的声音,兰渡思考:“先生刚才在看金元宝。看着看着,心情好像开始变好。”   沈轶淡淡「嗯」了声,兰渡说,“之前陈掌门说,可以用金元宝作为弟子们的陪练法器。先生是不是觉得,金元宝可以有更多用途?”   沈轶微微笑了一下,兰渡明显受到鼓舞。   他坐在沈轶面前,从一开始的略带紧张,到后面,笑盈盈讲话。   头发被一根簪子挽起。原本是这些时间惯常的打扮,可这一刻,沈轶忽然觉得,兰渡发间的簪子有些碍眼。   不是自己亲手插上去的那一支,没必要继续存在。   沈轶心念一动,兰渡发间的簪子被无形的力量抽出。   兰渡有所察觉,可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只来得及侧头,而后就看到自己长发散落,披散在肩头背后。   兰渡的嘴巴张开一点,露出洁白的牙尖。花瓣被刚才的灵气动静吸引,再度飘了过来。这一次,是落在兰渡发上。   乌黑的长发上,落着粉色的花瓣。   这样一片花瓣,对护体灵气的侵蚀约等于零。兰渡没有在意,将花瓣拨去。   他白皙的手指划过乌黑的发丝,头微微偏着,侧脸惊人得秀美。   沈轶看在眼里,低头,抿茶。   “嗡!”   越过重重花瓣阻碍,伐木机到了花树之前。   金元宝们欢快地在伐木机身边跳来跳去,花瓣疯了一样地往下方堆来,近乎要将整个树干掩埋。   花瓣组成的的小山无限扩大,原先青翠的山头堆了一层粉雪。   “汪……汪……”   金元宝的声音稍微穿透出来,伐木机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兰渡叫沈轶:“先生——”   沈轶抬头。   这么点时间,兰渡竟然又凑到了他面前。   沈轶的面颊微微紧绷,而这时候,兰渡竟然还抬起手,碰上沈轶发顶。   沈轶看到兰渡眼里自己的样子。   这么冷漠的表情,完全不为兰渡所动。   但兰渡竟然还是会为此心动。   他的动作明显停顿一下,手指都蜷缩,说:“你的头发。”   沈轶没说话。   红霞蔓上兰渡面颊。他明明不是Omega,可这一刻,沈轶竟然嗅到了比寻常更加浓郁的冷香。   兰渡指尖碰到落在沈轶发顶的花瓣。   他的手臂有些发僵。   一直到沈轶偏头,花瓣碰上兰渡手指,从沈轶发顶滑落,慢悠悠地飘到地上。   兰渡呼吸都停滞。   他好像还是想说话。可这时候,两个人挨得太近。   他感觉到了先生的呼吸,落在自己面颊上。   他睫毛颤抖,想要往前,又不敢往前。到最后,只能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等先生动作。   两个人好像在靠近。   兰渡精准地计算着自己与沈轶之间的距离。一厘米、五毫米、一毫米。   这么缓慢地,悄无声息。   他近乎以为先生要吻他了。   沈轶近乎觉得自己真的要打破原则,去亲吻兰渡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身下的土地多了其他动静。   原本平静的地面像是成了江海,一波又一波的浪涛涌起,朝沈轶与兰渡打来。   沈轶当机立断,抓住兰渡的腰,脚下一点,跃至半空。   地面上的波浪更加猛烈了。有什么东西埋在下面,正要挤出。   兰渡的视线顺着波浪的幅度往前,惊叫道:“是那棵树!”   伐木机还在「嗡嗡」地作业。原先的长方体此刻展开,将桃树树干整个抱住。伐木机死死缠绕,而性命受到威胁的桃树想要反抗!   它无法通过花瓣、通过摇晃来摆脱伐木机。所以这个时候,有其他东西即将冒出。   金元宝们被强烈的地晃振倒。小狗们好像从中得到了新的乐趣,开   始在花瓣铺成的厚厚「地毯」上打滚。   它们欢快的「汪汪」声,被大地的震怒掩盖下去。终于有东西露了出来,是一条在土地中扭动的「长蛇」。   不,不止一条!   这些「长蛇」的身体是浓郁的深棕色,身上带着一块又一块瘤子。它们挤在一起,狰狞地往外冒去!   沈轶看出来了,这是……   同时,兰渡:“是树根!”   占据了整个山头的桃树,有着近乎掏空一座山的树根。这些树根平日隐藏在地下,有人走到山中时,不会想到,自己身下的土地中悄然隐藏着什么。直到现在,桃树面临生死威胁——   “嗡嗡嗡!”   “汪汪汪!”   纷纷扬扬的花瓣掩盖之下,伐木机的锯子已经走到桃树树干的中心!   一条足有两人合抱粗的树根像是鞭子一样,猛地往伐木机所在抽去!   “嗡嗡嗡!”   伐木机的外壳使用了上个世界里制造宇宙战舰的材料,足以称得上坚不可摧。可这时候,金属色的壳子上却多了一道白色痕迹。   然而……   除了这道痕迹之外,伐木机纹丝不动。   反倒是桃树,在树根施加在伐木机上力量的「帮助」下,加大了裂痕……   飞机起飞了下飞机更下一章   感谢在2021-04-2217:21:05-2021-04-2219:5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高天孤月10瓶;   kongkongkong2瓶; 第99章 仙侠修真(25)   树根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不敢再动。   沈轶很确定,发觉这点之后,兰渡笑了声。   他的笑声很轻。可这样轻的笑声,却连带着兰渡腰腹颤抖。   沈轶由此有所觉。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依然扣在兰渡腰间。   这是因为刚才,他紧急带着兰渡升到半空。   虽然兰渡现在已经算是合体修士,哪怕没有沈轶,他也能保持在半空静立。   沈轶镇定自若地把手放下来   他俯视着下方坍塌的山,俯视着山中那棵还没有放弃的树。   既然不能用粗根将讨厌的虫子拍走,那细根呢?   一条条只有小拇指粗的藤蔓顺着桃树的纹路钻进被伐木机包裹住的范围,想要由内部施加压力,将伐木机撑开。   可这些细枝的行动,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伐木机依然在「嗡嗡」的工作,愤怒的桃树找上罪魁祸首。   眼见树根就要抽来,沈轶取出一个以能量石作为能源的防护罩。   兰渡好像又开始笑。这次,沈轶没有感觉到他身上的颤动,但听到了一点很细微的声音。   他略觉心烦。兰渡知道他笑起来会吸引沈轶的注意力吗?   哦,多半不知道。在系统看,沈轶连一句「是否愿意接受兰渡的爱情」都没回答出来。   思绪转到这里,沈轶看着防护罩外的树枝,表情不善。   能在碧霄大陆九九天雷下支撑住的科技文明产物,自然不会被几条树根撼动。   树根此刻的狂舞,更像是一种垂死挣扎。   它们徒劳地卷在防护罩上,无法更进一步。   伐木机的工作到了最后阶段,偌大的桃树摇摇欲坠。   远方的天空在这一刻悄然变化。云消失了,下方的城镇紧随其后,一起化作虚无的颜色。   刀片距离巨木边缘越来越近,眼看伐木机就要完成作业。   这种时候,只需要一点轻轻的触碰。   伐木机停了下来。   沈轶听到秘境的雀跃。可紧接着,伐木机的形态开始变化。   两根机械臂从伐木机体内伸出,一根撑在地上,另一根则撑上树干。   “咔——”   花瓣停止飞舞。   “嚓!”   缠绕在防护罩上的树根褪去,涌向树干!   沈轶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只见花树角度偏转,从五度十度,到二十三十度。   树根们缠上机械臂,想要阻止伐木机的动作。然而,哪怕机械臂被牵制住,刀锋的行动依然没有中断。   一切仿佛变得缓慢,当树干偏转到四十五度时,树根们又涌了回来。   这颗桃树,在向沈轶求饶。   修真世界,万物有灵。   白当家会因为无意中吃了桃树上的某个部分而意识到「外界」存在,作为阵眼的桃树,当然对真相有更清晰的认识。   它知道“主人”想要什么结果。它更知道,自己一未完成主人设定的目标,很可能受到惩罚。   二即将被沈轶斩杀,如果一条路走到黑,就只有去死了。   桃树选择了第三条路。   对此,沈轶评价:“墙头草……”   兰渡问:“先生要收下它吗?”   沈轶瞥他一眼:一棵树的醋也吃?   兰渡神色寻常,和沈轶分析:“如果要把这棵树带离本世界,应该要多花费先生200积分。”   对现在的沈轶来说,实在是毛毛雨,“不过,它的树枝、花瓣,都可以在先生炼器时起到作用。也不会像欢乐女神那样,一直需要先生喂养。只要找个地方,把它种下去就可以,应该还算划算?”   沈轶看他,兰渡起先不解,慢慢地,似乎想到什么。   他有点脸红。之前在意先生手上的杯子,是因为酒杯确实「代替」了自己。   但是,现在他们面前的,确实只是一棵树。   四舍五入一下,和先生装了快两个储物袋的各种灵宝没什么两样。   兰渡小声说:“先生,我没有……”   沈轶看他的眼神里多了点宽和。   兰渡自暴自弃。算了,有就有吧。再说了,他的确偶尔会觉得,如果先生能把对炼器的兴趣分一点放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沈轶转向桃树,略一点头。   伐木机停止动作,桃树的繁茂的根系颤动着从大地中拔出。   山石从树根之间掉落,「隆隆」地砸在地上。空中的桃树开始缩小,从原本的小山模样,变成寻常修士手心大小,飞到沈轶手心。   沈轶取出一个花盆,在其中布置了聚灵阵,再把桃树种在其中。   桃树晃了晃枝干,花瓣扑簌簌地落下来,把它的「伤口」盖住。   这样一个深深割口,需要漫长时间复原。   在沈轶安置桃树的时候,秘境的崩塌越来越清晰。从遥远的天际尽头,来到沈轶与兰渡眼前。   再抬头时,沈轶看到了天幕的裂痕。这一幕与他进入前所见重叠,只是当下,再没有一只手指将裂痕抹去。   兰渡好像又在靠近。在这种时候,系统倒是很知道分寸,没再「勾引」沈轶。他小声说:“先生,你要不要把我收起来啊?”   他们这会儿出去,应该就要和陈掌门正面相对。   沈轶点头,兰渡回到他识海中。   周遭的一切开始褪色。好像是一只板擦,擦去了身体身侧的所有痕迹,露出外间真实景象。   渐有人影显露,兰渡蓦地开口:“先生!十二点钟方向,是陈掌门!”   沈轶目光一厉,转到兰渡所说的角度。   这时候,陈初已经有半个身子浮现在沈轶面前。   兰渡又说:“外面大约过去了十天。不,十二天。”   这是兰渡通过对周边草木状况、太阳角度等进行采集、分析后,得到的结果。   正好,十二天,也是沈轶和兰渡在秘境中明确度过的时候。   沈轶身形一晃,下一秒,出现在陈掌门面前。   数个机关偶人在他身前身后一同出现,护卫沈轶的同时,将陈初钉在当中。   陈初的面色有些苍白。他背脊挺直,看着沈轶。   机关偶人或提剑,或抱琴。沈轶正要一声令下,忽听旁边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沈尊者!”   有点耳熟。   沈轶侧头去看,记起来了。自己进入秘境之前,是曾经给玄天宗的诸位长老加上掌门发过信符。告诉他们,如果自己出事,就是陈初干的。   如今这些人过来了,沈轶也真的遇到麻烦。可看样子,他们依然信任陈初。玄天掌门此刻开口,就是要拦住沈轶对陈初动手。   玄天掌门急急道:“万万不可!”   其他人也接:“误会啊,都是误会。”   只有陈初,这个时候,竟然顶着虚弱面色,露出一个混合了愧疚、无奈……种种情绪的表情,说:“诸位道友。沈尊者找我,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实在……”   “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一个脾气爆裂的修士直言,“你最多是眼瞎,把一个魔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了这么久,还把我们沈长老牵连进去!   其他的,谢闲做出的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在这儿顶包?”   “谢闲?”兰渡疑惑。   “谢闲……”陈掌门长叹一声,“总归,是我教徒无方。”   沈轶听到这里,心里已有计较。   他问:“怎么回事?”   几个玄天宗修士对视一眼,最终,由玄天掌门开口。   “那日,我们收到了沈尊者的信符……”   沈轶的神念在众玄天修士的识海中响起时,玄天修士们先惊讶。   紧接着,他们没来得及欣喜于「沈尊者是不是要给我开小灶」,就听到了剩下更多内容。   玄天修士们的表情顿时裂了。   几个修士先会合。之后,来不及多说什么,一起赶到归一宗。   他们气势汹汹。来文的有掌门出面。来武的,就是剩下几个合体修士。   整个碧霄大陆最顶尖的战力差不多都在这里。结果刚到归一宗,他们还没来得及把那句「陈老贼」喊出来,就撞见谢闲入魔、一剑刺伤陈掌门的一幕。   玄天修士们大惊失色。危机关头,来不及分辨更多。他们赶忙救人,期间,玄天修士们惊异地发现,谢闲一个不到五百岁的小修士,修为竟然高到不少人都觉得深不可测的地步!   怎会如此?   时间来到当下,沈轶的神识在储物袋里那株桃树上转了一圈,问:“怎会如此?”   陈掌门长叹一声,苦笑,“沈前辈可曾听说过,当年,我师尊为一个魔修所害。那个魔修,就是我师兄。”   沈轶没有回答,陈掌门等了片刻,继续往下说去。   “那日,在谢闲身上,我感受到了师兄的气息。”   沈轶慢慢说:“陈掌门的意思是,你师兄夺舍?还是,你师兄转世重修?”   陈掌门叹道:“实不相瞒。那魔头修为之高,只怕不在沈尊者之下!我是万万应付不来的。要说他是什么状况,说来惭愧,我也无从知晓。”   沈轶问:“他人呢?”   玄天掌门跟着叹:“那日,陈掌门伤势太重。吴道友留下为陈掌门施治,我们其他人追了出去,可毕竟对归一宗的环境不熟,竟被他逃出。   不过,这些日子,我们也一直在找寻。外间已经布下重重封锁,那魔头定然还没离开青州!”   沈轶听到这里,恍然。   “这样就好……”他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株桃树,“正好,到时候让它看看,谢闲是不是它的主人。”   看到桃树,玄天修士们露出疑惑目光。唯有陈初,瞳孔蓦地缩小。   谢闲:被甩锅的对象   沈总:拿到会说话的物证的名侦探(?)   兰兰:好的叭,我每天都有一堆醋要吃   顺利在航行过程中写完啦。 第100章 仙侠修真(26)   玄天修士们认不出这桃树,可陈掌门怎么会不认得?   原先停在身边的偶人又动了。陈初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背心上抵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剑。   背心之后,脖颈上也多了冰凉触感。   剑偶旁边,琴偶的手指已经放在弦上。   陈初面色更苍白了。他扯出一个艰难的微笑:“沈尊者,这是——”   沈轶温和地说:“这是此前将我拖入其中的秘境核心所在。陈掌门看着,有没有觉得眼熟?”   陈初干巴巴回答:“沈尊者说笑。此物看来不过一株桃树,要说眼熟,自然不会不眼熟。可再说别的,我就不知晓了。”   沈轶还真笑了声,“是吗?可我方才问它,它倒是对陈掌门颇熟悉。”   颇……熟悉?   玄天修士们听着沈轶的话,相继反应过来。   沈尊者的意思,分明是陈初说谎!   什么情况下秘境核心会觉得陈初熟悉?当然是陈初才是一手炮制秘境之人!   无论谢闲是什么情况,姓陈的才是罪魁祸首。   玄天修士们面色变化,陈初看在眼中,神色一沉,“沈尊者,你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他问得坦坦荡荡,正义凌然当中夹杂几分震怒。好像真的是一个被冤枉污蔑的人,要给自己讨一说法。   可玄天修士们不为所动,甚至往前,与偶人们一起,将陈初围困其中。   陈初暗暗咬牙,大脑快速转动,思索自己该如何应对当下状况。   这时候,他瞧见了沈轶的目光。   冷淡、轻蔑,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   好像在看戏台子上的丑角。   原先备好的台词被卡在喉咙中。陈初明白了,在沈轶眼中,都是徒增的笑话。   可他不甘心!   六千年经营,怎么可以就这么毁于一旦?   归根究底,都是因为谢闲那个白眼狼!   陈初心中恨意更多一重。面上的神色却仍能够绷住,抬高嗓音,继续问:“怎么,沈尊者难道答不出来吗?是,我当初看走了眼,把一个魔修收入门下,酿成今日大祸!要我为此担责,我自是什么话都不说!可是,沈尊者——”   他说到这里,话音忽然一停。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旁边的其他修士,已经没动静了。   这些人的注意力完全从陈初身上挪开,彼此看上几眼,再看沈轶。   分明是在传音入密。   陈初无法分辨他们在计划什么,强烈的不受控感让他手指都开始发抖。   “你们也不信我?”陈初蓦地抬手,要去抓旁边一个玄天修士。   可在他出手的同时,那修士就往一侧躲避,像是提前知道陈初要有动作。   陈初一击不中,再要辩解“我刚才的确没打算伤人,只是想要拉恭长老对峙”,已经无人会信。   眼看旁人的神情越来越不对,陈初终于下定决心。   他不想放弃又如何?事情走到这一步,能不能保住归一掌门的身份,已经由不得他。   与其继续与玄天宗这些人纠缠,不如拼尽全力、放手一搏!如此一来,可能还有转机。   丝丝缕缕的魔气从陈初袖口溢出,归一掌门的气质倏忽变化。   他身上的白袍染上污色,再细看去,那哪里是白袍?分明是一件由妖族怨气构成的法器。   此前有符阵遮掩,旁人不会察觉有异。此刻,陈初只想最大程度上发挥战力,于是彻底撤去身上伪装。   他的真实面貌显露于诸人面前,原本仙风道骨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带阴狠之色的老者。   看他这副模样,玄天修士们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散去。   玄天掌门痛心了一句:“陈掌门!你怎么能沦落至此?”   他身边其他修士,就只剩下兴奋了。   他们看着陈初,不像是在看一个强劲有力的对手,更像看一块即将掉在碗里的肥肉。这副态度,让陈初有一瞬间迟疑。   难道自己做错了决定?可是……   来不及了。   沉沉阴风在归一宗主峰上吹起,往常被符咒压下的魔气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携卷着百千年来妖修、人修们的惨叫痛呼声,往玄天修士们的耳中钻来。   这些痛叫层层叠叠,似针似浪。十二日前,曾经短暂拖住兰渡的脚步。到今天,又让几个玄天修士们面上露出恍惚神色。   余下的玄天修士们大叫「不好」,就地结阵,撑起防御阵法。   灵气与魔气对峙,恍神的修士们再被拉回,记起前面看到的一个个怨灵幻影,人们露出难看神色。   这些年,陈初到底杀了多少人?他一手带进道途的那些徒弟们,又有多少,是和陈初一样的丧心病狂之徒?   他们在外行凶作恶,顶着的确是名门正道的名头。试想,多少人怀揣希望,来到归一宗,向修士们求助。可是,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等来的是怎样的结果。   这样的想法,落在一心关切苍生大道的玄天修士脑海中,有几人的道心都开始动荡。   唯有沈轶,作为在场修为最高的人,没受到半分影响。   陈初当然不打算放过他。只听这阴狠老者爆出一点怪笑,“都说魔修心狠,要我说,沈尊者才是真正心狠!那日,兰道友与你一同进我这桃花秘境。   如今出来的,却独有你一个。好!不愧是无情修士!只是沈尊者,往后你再闭眼时,难道不会看到兰道友死前的样子吗?”   沈轶正数出几粒醒神丹,弹给那些显然受到影响的修士。听陈初这样讲话,他诧异:“你在说什么?”   陈初「嗤」地笑了声,“莫要装模作样!若非兰道友身故,沈尊者怎么能安安生生从桃花秘境中走出?还是沈尊者觉得,你不是亲自动手,此事就与你无关了?”   说罢,他挑衅地看着沈轶。   沈轶默然,兰渡在他识海里小声叫:“先生……”   神识捏一捏光团的轮廓,兰渡安静下来,不再开口。   沈轶的沉默,被陈初理解成心虚。   “哈哈哈——正道!这就是正道!不过是一群魑魅魍魉!”   在陈初的大笑之中,魔气浓郁,俨然已经凝结成瘴。   天边黑云压来,原先的仙门灵山,在这一刻,生生被扭成一个鬼窟!   泥土剥落,露出支撑着归一主峰的千千万万白骨。   青州、徐州境内,不少人看到了归一宗方向的一片暗色。   而在归一宗中,诸多不明状况的长老修士赶到主峰,却又都被魔气拦住。   陈初还想要最后一搏。如果他成功了,那今日死在这里的修士们,就又都是「谢闲」手下的受害者。这样一来,他自然不可能放旁人上前。   修士们被阻拦在外,心急如焚。而在魔气中央,沈轶又有动作。   他从袖中取出几样物品,当着陈初的面,分给几个已经合体大圆满、只待渡劫的玄天修士。   几个玄天修士喜不自胜。虽然事情发展和他们拿到信符时所想的颇有差距,可结果,似乎是殊途同归。   沈轶送了他们一人五个防护罩,可谓大手笔。   而拿到防护罩以后,几个玄天修士片刻不停,取出灵石,在自己身侧布阵。   这是明晃晃不把陈初放在眼里。陈初勃然大怒,长袖一挥,汹涌的魔气就要往玄天修士们身侧奔去。可在这时,一直停在他身畔的偶人们动了。   琴声传出,骤如急雨。   剑声铿锵,迅厉如风!   琴剑交错,一时将陈初牵制住。   天上浓云更暗。陈初与偶人们缠斗,留意到沈轶抛出一样东西,正是他那件模样奇怪、与旁人皆有不同的飞行法器。   眼看其他修士们一一进入法器,陈初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事情发展与自己所想不同。   他攻击忽厉,几个偶人被陈初短暂击退。同一时间,他听到了头顶传来的雷声。   “轰!!”   “轰隆隆……”   电光闪烁,劈散了盘踞在山头的魔气。   陈初目眦欲裂,终于明白,那几个大圆满的修士骤然盘腿入定,是要做些什么。   他们竟然打算在眼下渡劫!   陈初所想不错,这正是此前沈轶与修士们传音入密时所说的事情。   在碧霄大陆上,天雷对魔气有出自「规则」的压制性力量。   虽然此地并非玄天宗里灵气浓郁的逍遥山,诸位修士面前还有一个正要伤人的老魔。   但是,有沈轶的「混沌钟」,他们不用担心受伤。同时,除去主峰之外,归一宗的其他地方依然是灵气环绕,不必担心渡劫之后没有足够的灵气支撑。   再有,沈尊者说的没错,如果他们真的能借劫雷除魔,真算起来,兴许还能得到一份功德。   这样「替天除魔」的事,也能让天道对他们网开一面。如果劫雷的强度可以稍稍降低,那往后,再渡飞升劫,就依然有法器能用。   多个角度相加,在当下渡劫,说来有些匪夷所思,可细细算来,却是最好的选择。   “轰隆!”   一个合体修士的天劫已经足够可怕,何况是数人的劫雷相加?   飞机上,玄天掌门胆战心惊。倒是余下几个未至大圆满的玄天修士,用遗憾又羡慕的目光,看着下方几个道友。   兰渡已经被沈轶从储物袋里放出来,正跟着先生一起忙忙碌碌,改装飞机,好让飞机可以在接下来的劫雷中撑住。   玄天掌门最终还是决定少操一点心。他把目光转回客舱,看着正与沈轶一同做事的兰渡,心想:真神奇啊!   陈初刚刚还想拿兰前辈来刺激沈尊者,可谁能想到呢,兰前辈竟然是沈尊者的器灵!   这是沈轶刚刚传音入密时给几个玄天修士解释的。听了这话,玄天修士们恍然大悟。如今再看兰渡出现,自然对此毫无怀疑。   习惯了Pad键盘之后用电脑打字好不习惯QAQ   沈总: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兰小渡   其他人:嗯嗯嗯!   (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之后)   沈总:修正一下,其实这是我的器灵,我可以随便把他收起来,别听那个魔修瞎说其他人:好好好!大佬好强!   沈总:不好意思,再修正一下,其实这是我道侣……   其他人:和器灵谈恋爱……这不是很正常吗!好好好!   陈初:吐血.jpg 第101章 仙侠修真(27)   一道又一道天雷劈下,魔气在其中无所遁形。   渡劫中的玄天修士们心神凝定。在「混沌钟」的庇护下,完全不为外界动静所动。   飞机上的修士们反倒操心多些,要紧盯外界动向,确保不会有其他归一宗的修士前来生事。   这却是多虑了。   此前赶来的归一宗人虽有极多疑虑,但眼看天雷降下,他们自然不会继续往前。   议论是少不了的,也有许多人在忧心自家掌门。不过,没有人会去打断其他修士渡劫的时刻。   起先一段时间,归一修士们还会在外间寻找掌门踪迹。   可随着一道道劫雷降下,归一主峰的真正模样出现在修士们眼里。归一修士们就只剩下惊愕、愤怒。   玄天修士始终没有出现,可归一宗里,一次浩浩荡荡的内部排查工作悄然开始。   如果掌门真的是魔修……   想到过往千年之中发生的大事小事,余下的归一修士们不寒而栗。   等到这场长达数十天的天雷结束,悄然在归一主峰上萦绕了六千年的魔气被荡涤一清。   共有四名玄天修士迈入大乘。今日以后,玄天宗就是碧霄大陆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   临时被推举出来代管掌门事务的一名归一修士求见。   这个修士原本是归一宗的一名长老,是有名平和清正的性子。   不过,经历了「陈掌门原来是魔修」的事情之后,玄天修士们对所谓「平和清正」有些敬谢不敏。   归一宗的代理掌门看着这群来自家山头渡劫的「客人」,心情也非常复杂。   好在两方见面,还维持着最基本的客气。   他们相互问起,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玄天修士们说起那天沈尊者离开秘境,陈初眼看事情暴露、暴起发难的事。   归一修士们也慢慢讲道,这段时间,他们把一门上下,所有陈初的弟子都找了出来。   其中不少人眼看主峰变动,直接逃跑,又被抓回。   还有比较特殊的。谢闲,原本他因「刺伤师尊」,正被归一宗追杀。   重重戒备之下,果然没能离开青州。但是,人们也没想到,他竟然被一个狼妖救了下来。   再被找到的时候,谢闲正在狼妖气息的庇护下,伪装成另一个狼妖,在一处小城养伤。   他伤的极重,原先不过是吊命。归一修士敲门时,还听到谢闲与那狼妖讲话。   谢闲劝狼妖:“你还是快些走吧!如果师尊发现你就在这里,一定要再把你抓回去,到时候……咳咳咳!”   狼妖一把把谢闲按在床上,恶声恶气,手上端着药碗:“闭嘴,喝药!”   谢闲不动了。他却不知道,正是自己这句话,让他一个被抓回归一宗的陈初弟子,有了与温萍、宋尘等人不同的待遇。   到如今,修士们从谢闲的说法、玄天修士此前所见中,拼凑出一个「真相」。   陈初是魔修,这点毫无疑问。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入魔的?   对此,谢闲只说不知道。   陈初之前误导旁人,让诸人以为谢闲是他那个杀了前任掌门的师兄。   如今陈初的真实身份暴露,这话自然不攻自破。谢闲就是谢闲,不到五百岁的元婴修士。   他不清楚六千年前的事情,可对这五百年里,主峰上的大事小事,谢闲却一清二楚。   早在谢闲拜师的时候,陈初徒弟「嫉魔如仇,十有八九都死在除魔路上」的名声就打出去了,谢闲也是为此来的。   他父母亲族皆为魔族所害,人生在世,好像只剩下「复仇」一个意义。   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在这条路上。或者说,谢闲很期待自己死在这条路上。   他顺利加入归一宗。最先,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时间流逝,或许是因为心里总咬着一股气,谢闲进境极快,迅速在内门弟子中脱颖而出。   这时候,他进入了陈初的视线。   谢闲起初欣喜若狂。他觉得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觉得自己日后上了黄泉路,见到父母小妹,也能快活地和他们说一句:虽然我没有杀掉害了你们的魔修,但我杀了更多魔修!你们也可以……   瞑目了……   可是,他没想到,陈初选中他,的确是看重他这股心气,却不是怀揣赞赏,而是带着深深恶意。   陈初是个疯子。   他披着正道第一宗门掌门的外皮,却厌恶所有正道修士。   来到陈初门下之后,谢闲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绪在越来越暴躁。   他起先不明白这是魔气的影响,只当自己是因跟不上师兄师姐们的修行进度而焦灼。   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奉命外出除魔,与魔修斗法时,感受到了与在门中类似的烦躁,谢闲心里才浮出一点浅淡念头。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他的师尊,是当今世上最恨魔修的人。   他的师兄师姐,平日对他多有温柔关照……   谢闲杀了魔修,回到宗门。   回去之后,师尊见他。   谢闲怀揣着一点喜悦、激动的心情。这毕竟是他第一次除魔,而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师尊见他,应该是要夸赞吧?   陈初的确夸了他。   可是,他一遍夸赞谢闲,一边用温和语气告诉他,他杀的人,是谢闲的一个「师兄」。   谢闲诧异:“师兄?”   诧异过了,又自发地给陈初补足逻辑:对,谢闲也听说过这件事。   因为长期与魔修交战,陈初的徒弟中,有一部分人会在心神不稳之下,被影响到入魔。   对这部分弟子,修士们大多是惋惜态度。不过惋惜完了,就是坚决表示,入了魔,就不能留!   谢闲也是一样看法。   他重新挺直了背脊,并且暗暗下定决心。虽然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如果——只是「如果」——真有这么一刻,那谢闲认为,自己一定不会苟活。   他神色变化,被陈初看在眼中。   陈初笑一下,说:“闲儿,你知道他是怎么入魔的吗?”   谢闲凝重地摇头:“请师尊赐教。”   陈初定定地看着他,嗓音愈发轻柔。他高坐台上,用一混杂着有趣、看戏的表情,去看下方的青年。   陈初说:“就在我告诉他,我让他杀了的魔修,是他「师兄」的时候。”   谢闲的嘴巴微微睁开。   他没听明白这句话。虽然谢闲也有想到,这仿佛与自己正在面临的境况十分相似,可是……   陈初说:“他问我,那位「师兄」是否作恶多端,他是为民除害?我告诉他。   非也,那位「师兄」历来正直。正直到,在发现我的状况之后,竟然要叛出师门,叫嚣着要把这一切公之于众。   “听了我的话后,他神色当即变化。闲儿,就和你现在一样。”   不知不觉间,整个屋子,已经溢满魔气。   谢闲心神动荡,痛苦、仇恨的情绪在他心头翻涌,加上外间魔气的引导,原本清明的灵台上出现一丝污痕。   他当时仅仅是筑基后期,怎么可能敌得过陈初这么一个老魔?   他听到陈初的大笑。在这大笑之中,谢闲浑身剧痛,五脏六腑都要被陈初笑音里的魔气震碎。   他喉头腥甜,原先还想要按捺。往后,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吐血。   那真的是好多血啊。   谢闲意识模糊,倒在血泊里。他忘记了时间流逝,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可这时候,一股力道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他看到了陈初,也看到了要从陈初袖中涌出的怨灵。   谢闲牙关都在打颤。   他听陈初问自己,还要做自己的徒儿吗?   谢闲嘴巴张大,死死地盯着陈初的袖子。   见到他的神色,陈初不以为意地拢一拢袖口。就在这一瞬   间,谢闲的识海当中,被映出一副画面。   血……   到处都是血。   惨叫的妖族。   堆满了一个山头的白骨。   他感觉到了一点湿润。又过了很久,谢闲才意识到,自己在落泪。   他咬着牙,告诉自己:不,你不能死。   他不怕死。   但他怕自己死后,还会有新的、对魔修满怀仇恨的人来到归一宗,怀抱一腔热血期望,拜陈初为师。   他怕自己死后,身下的山中的白骨还要增加。日复一日,多少妖族再也不能回到故土。   与这些相比,简简单单的「死」,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他不因魔气而堕落,如果他可以保住本心。往后每一天,少杀一个人,多救一个人。   那么,哪怕未来有一天,「魔修谢闲」被旁人斩杀,在谢闲看,大约也算值得。   谢闲由此入魔。   接下来几百年,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的准则。   不杀无辜,只杀恶人。   索性世上还有很多伪装很好的恶人,譬如他的师尊。   顶着好名声,被人推崇,私下里,却比修罗恶鬼都有不如。   他的一张张「投名状」,被陈初接受。陈初满意地看到,谢闲的脊背一点点弯下,成了他从前最恨、最欲置之于死地的魔。   原本的命运轨迹——   谢闲:乐乐让我灰色的人生有了光彩。   现在——   凌夜:(凶巴巴)喝药!!   谢闲:咳、咳咳……   凌夜:(捏着药碗的手一紧)你怎么了?   谢闲:(温和)我没事。你近一点,让我看看你。   凌夜:(狐疑地凑近)你……嗯?   谢闲:(忍不住微笑)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这么好看。   凌夜:   凌夜:(「砰」的放下药碗,跑了)   谢闲:“大笑” 第102章 仙侠修真(28)   谢闲谨慎地活着。   他早就下定决心,如果到了不得不对无辜者举起剑的一天,那到时候,剑先刺中的,一定是自己。   有很多次,他以为自己要支撑不下去了。可几百年,竟然就这么慢慢地、日复一日地过去。   他成了陈初的大弟子。他接触了陈初手下各种事物最核心的隐秘。   他成了对妖族举起屠刀的人。但是,长久以来,没有人知道,谢闲的确会举起刀,但他只会给那些妖族放一点血。   然后,就用这些血,把准备好的偶人假扮成妖族的样子,将它们埋入阵眼。   法阵欺瞒了天道,让旁人无法发现陈初的真实身份。   法阵也欺瞒了陈初,让他不知道,自己的大徒弟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了百年手脚。   直到遇见凌夜。   原本只是寻常的一天。谢闲给凌夜喂了药,确保凌夜昏迷。   他救人,但是是在最大程度上保护自己的同时救人。   从第一次放走妖修的时候,谢闲就会给这些妖族刻下法印,确保对方不会将归一宗的事情说出。   然而,此前落在谢闲手上的,多半只是一些寻常妖族。   他们或许单独游荡在外,或许出身于某个族群,可是并不是多好的身份。   失踪之后,会有零星的人来找寻。可找不到,也就慢慢放弃。   凌夜却不一样。   他是银狼族的少主,他的识海中原本就有银狼一族留下的强大庇护。   谢闲准备好的法印,在凌夜身上失效了。   谢闲自己却还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和之前一样的事情。等到把偶人放入阵眼之中,谢闲开始琢磨。   也许今天离开秘境之后,自己可以下山,去城中喝一壶酒。   虽然知道自己一直在救人,但长此以往,谢闲还是会有浓重压力。   他迫切地需要发泄。灵酒是最不合适的选择,谢闲不确定自己醉灵之后会发生什么。相比之下,凡人的酒,可以成为一种替代。   他离开了,做回那个凡人眼里倜傥不羁的「谢小仙师」。   他笑吟吟地喝酒,笑吟吟地与酒楼里的歌姬谈笑。他看起来轻佻,归一宗里,不少师妹对谢师兄芳心暗许。   然后,又会被「过来人」师姐教训:与其做这种纯属浪费感情的事,不如多去练一会儿剑。   天色暗了,谢闲带着笑,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他手上拿着折扇。折扇轻轻地摇,摇散了一捧月光。   这个时候,谢闲识海中飞来一道神念。   “师兄速归……”温萍说,“那个狼妖跑了。”   谢闲僵住。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哦,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还是该去死了。   谢闲没有死。   他觉得师尊应该已有怀疑,但是,师尊只是让他和师弟、师妹一起去追踪狼妖踪迹。   谢闲与温萍、宋尘二人一同南下。三人对视时,总有一点「心照不宣」。   温萍长了一张明艳面孔,笑起来的时候风情万种,最爱把那些比自己还要美艳的女郎绑在刑架上,一片一片割肉。   至于宋尘,则惯爱玩弄小儿。青州境内失踪的稚龄孩童,有很大一部分,是被宋尘玩儿死在床上。   还有「谢闲」,那个被谢闲捏造出来的虚假身份,则「嫌弃」师弟师妹粗鲁。   惯好是玩弄人心,引旁人为自己相争,再在一旁看乐子。   ——这当然是假的。   南下路上,三人听到了雍州金城郡的消息。   温萍、宋尘一致认为,这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闲只是笑,什么都不说。   他与温、宋二人一起赶到雍州。一路上,谢闲反复地想,也许这就是自己决心之中对自己举起长剑的时候。   他知道,魔气对自己还是存在很大影响。不知不觉中,他每次杀人,用的手段越来越狠戾。   如果是当初那个初入归一的谢闲,看到他这会儿杀完人的场面,兴许能直接吐出来。   他竭尽全力地克制、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这可能就是尽头。   想明这些,谢闲开始释然。   他怀抱着一种「结束」的心情,再与那头狼妖相见。   师妹一剑刺穿了狼妖肩膀,谢闲的剑则瞄准师妹丹田。   这个时候,师妹忽而抬高音调:“不好,他要自爆妖丹!”   谢闲一怔。   温萍和宋尘远遁了,谢闲还留在原处。   他心情复杂,看着身前狼妖。狼妖与他对视,目光里只有仇恨。   这是应该的。   谢闲叹一口气,跟着离去。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   但接下来的一切,却远远超过谢闲想象。   狼妖的自爆被打断,他们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强大修士。   那个修士「审讯」了狼妖,而谢闲隐隐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师兄妹三人的不信任。   温萍和宋尘对此十分不平,谢闲什么都没说。   就好像是狼妖见到修士的一瞬间,像是抓到救命稻草。   谢闲也忍不住想,沈尊者的出现,会不会给归一宗带来一些变化。   他一面期待,一面觉得自己可笑。   后来沈轶离开,谢闲与温、宋二人一起去往金城郡,杀了那个在外作乱的魔修。   原本是准备把对方召入师尊门下的,不过那个魔修已经神智癫狂,无法控制,所以还是杀掉。   再接下来,三人回到归一宗。这一回,师尊的目光,让谢闲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是顺理成章了。   他「刺伤」了师尊。   他成了师尊的「师兄」。   他身受重伤,勉强逃出——谢闲甚至知道,自己能逃出去,全部是因为师尊想要用他吸引玄天修士们的注意力。   他计算着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找到,心想,要不然还是不要逃了吧?自己多活了几百年,已经很足够了。   他给自己选了一个合适的死亡地点。那是在一座山头,他背靠古木,晚上能看星星,到天亮,耀耀金轮从他面前升起。   谢闲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听到了小妹笑起来的声音。这么长时间过去,无论是父母还是小妹,他们的面容,都已经在谢闲心里模糊。   他以为自己会再看到家人死去时的样子,可让谢闲意外的是,他竟然看到了很平常的一天。   小妹蹦蹦跳跳地从房子里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要去和玩伴游戏。   谢闲无奈地把人叫住,“玲玲,等一下,我给你重新扎头……”   谢闲带着微笑,闭上眼睛。   意识在不断下沉,身体变得轻轻飘飘。虽然还有很多没有做的事情,可是——   他听到「啧」的一声,原本下坠的意识,骤然被拉了回去。   有人发现他,却不是要杀他,而是将他扛起。   一路颠簸,谢闲想要睁开眼睛。然而他真的伤势太重,也太累了。到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真正睁眼,已经是几天之后。谢闲对着眼前的床帐瞪眼睛,思考自己究竟到了哪里。有人救了他吗?不能这样,他会给对方带来麻烦。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意外地发现,自己的伤势竟然好了一些。   只是「一些」,毕竟是几个大能联手造成的伤口,没有那么容易恢复。   谢闲却不高兴。他心头一紧,想到,救了自己的人恐怕是一个修士。   那到时候,连「他们也不知情」的理由也不能用了。   他心中慌乱,险些滚到地上。混乱之中,重伤的谢闲甚至没发现有人靠近自己。   一直到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扶住他。紧接着,是一个冷硬的声音:“你在找死吗?”   谢闲一愣。   他抬头,对上一双带着淡淡   金色的眼睛。   是那只狼妖。   他伤害过的、偷偷放走的、再去追杀的、险些在他面前自爆的狼妖。   谢闲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不应该已经回了冀州吗?   凌夜没有回答他,而是把人扯回床上。   他看起来粗暴,动作却很温柔仔细。谢闲被放得很妥帖,但他还是不依不饶,“你为什么——”   凌夜:“闭嘴,喝药。”   谢闲瞪他。   凌夜不为所动,直接转身走了。   谢闲:“……”   接下来几天,他苦口婆心给凌夜讲道理,要凌夜把自己扔回山上。   凌夜一律不听。实在不耐烦了,才会再说一句「闭嘴」。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谢闲等到了归一宗的人。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但他想让凌夜活下去。   结果,他们都没有死。   凌夜作为「妖证」,和紫玉兔、金羚等妖一起被好生招待。   谢闲作为「污点证人」,没受什么虐待,但也没什么好待遇。   不过,他已经非常知足。   他了解完现状,知道“四个修士的大乘天劫之下,归一主峰的真容彻底显露痕迹”。   谢闲先笑一下,然后,眉尖一点点拧起。   问话的人看出什么,问:“怎么了?”   谢闲说:“师尊……真的死了吗?”   经历了拖延症爆发的一天之后江某觉得这样不行,得支棱一下所以还是FLAG:明天中午12点之前一更(包括12:00),做不到的话给小天使们发红包——   感谢在2021-04-2222:26:11-2021-04-2323:5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0529生日快乐、言花1个;   青墨断笺44瓶;   皮卡丘40瓶;   成20瓶;   玄一10瓶;   哈哈5瓶;   凪鱼2瓶;   枭然1瓶; 第103章 仙侠修真(29)   谢闲的话音非常犹疑。   作为近百年之中与陈初关系最近的人,哪怕他也没有得到陈初的完全信任,可至少,谢闲对陈初的了解,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深。   陈初是个自负、惜命的人。   联想到过往千年里另外几次「陈掌门的徒弟入魔叛宗」的事,正道修士们一致认为,当下已经不是第一次陈初险些被发现。不过此前每一次,都被陈初有惊无险地糊弄过去。   这种情形中,陈初就没有做出任何「假如有一天真的被发现了」的准备吗?   谢闲认为应该谨慎为上,保持警惕。   但也有人觉得,他是被陈初吓破了胆子,完全杞人忧天。   如果陈初是「死」于大能斗法,那谢闲的担心,还算有些道理。   可当下状况,归一主峰上劈了四十多天天雷!这样状况下,陈初的骨肉都被劈得一点不剩,他还能逃到哪里去?   谢闲忍不住说:“难道不正是因为他骨肉一点不剩,才更应该警醒吗?”   来问话的归一修士不赞同地看他。谢闲深吸了一口气,闭嘴了。   人走以后,谢闲独自一人,静静坐在床上。   到日暮西斜,他安静地、沉默地看着在外看守的人,寻到一个空隙。   谢闲趁势离开。   不能这样。   他心里的危险预警在狂跳。   一定还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不能就这么放下心来!   谢闲了解陈初,同样了解归一宗。他能看出来,哪怕那些师叔师伯面上不说。   可实际上,他们对这次玄天修士的插手很有意见。再想到往后归一宗出了「魔门」的名声,玄天宗却能踩着归一宗往上——他的师叔师伯们怎么可能愿意接受?   当然是面上含笑,心里把玄天宗骂了百八十遍。   再有,尽快把事情按下去,尽快展现出「归一宗已经将叛宗魔头诛杀」。   再好好发展个千八百年,重新回到与玄天宗争锋的时候。   谢闲太明白这些了。所以,他的担心,不应该只说给归一修士。   他有了想法,准备去找沈尊者。   离开那间屋子的时候,谢闲的储物袋已经空了。不过周遭就是灵山灵石,许多东西能用。   谢闲一路冷静往前。从面上看,再也看不出从前那个「风流倜傥」的掌门首徒。   他与沈尊者之间的距离其实不远,只是一路上,谢闲需要避开的人太多了。   眼看明月开始西斜,谢闲隐在石后,看着从自己面前一丈处走过的巡逻弟子,心头泛起一点焦意。   这时候,他听到背后的脚步声。   谢闲的脑子「嗡」的一声,不等思绪反应,他的手上已经开始掐诀。   掐到一半,他看到一缕被风吹到自己面前的银发。   同时,是一道谢闲已经非常熟悉的嗓音:“你又要做什么?”   谢闲肩膀一松,侧头,看着身侧的狼族青年。   这段时间,凌夜大约过得非常放松。从他身上,已经再也看不出在雍州时的狼狈。   两人之间的状况仿佛逆转,谢闲静了静,回答:“我要见沈尊者。”   凌夜问:“做什么?”   谢闲自己都意外。他不信任归一修士,可竟然能把这话对凌夜直说。   谢闲:“我师尊可能还有后手。”   凌夜眉毛动了动。银狼青年明显陷入深思,然后说:“你别躲了,跟我来吧。”   谢闲一怔,“我……”   凌夜在袖子里翻了翻,找到一颗珠子,塞在谢闲手里。   谢闲认出来,这颗珠子,似乎是用金羚角打磨成的。他知道,在金羚族的习俗里,他们会用自己掉落的角来制作各种信物。   凌夜拿出的这个,应该就是那只一样被救出来的金羚送给他的谢礼。   珠子盖住了谢闲身上的气息。他再简单修改了自己的面孔,就能和凌夜一起,光明正大地走在月光下。   有归一弟子看来,很快挪开视线。   凌夜带着谢闲往前,却不多说话。   还是谢闲说:“谢谢你……”   凌夜还是不言。   谢闲一顿。他觉得自己大约不应该在这种问题上纠缠,可是——   他放走凌夜一次,凌夜救了他一次。   他伤了凌夜一次,凌夜不曾伤过他。   他对凌夜再没做过什么,这次,还是凌夜帮他。   谢闲苦笑一下,觉得自己还真是欠了凌夜不少。   他侧头,借着月光,去看身侧这只还没有成年的小狼。   谢闲问:“你之后总要回冀州了吧?”   凌夜终于说:“你的伤已经好了?”   谢闲自发地领悟:嗯,这应该还是嫌自己话多。   但他认真回答:“还没有完全好,不过如果可以继续休养,会好的。”   凌夜淡淡「嗯」了声,面色淡淡。   月色如水,在他发间流淌。   大约是氛围所致,也可能是因为许久都没有好好与人讲话。   谢闲竟然又开口了,说:“你这趟出来,觉得人修如何?”   阴狠、奸诈、多欺瞒……   谢闲觉得,如果自己是凌夜,一定会抱有这样的念头。   可出乎意料,凌夜只是带着一丝意外看他,然后就是认真回答:“我从前在族中,听长辈说起人族,都说你们聪明又愚笨,良善又阴险,宽容又小气——”   谢闲忍俊不禁。   他一笑,凌夜竟然也露出一个趋近于无的笑容。   凌夜:“有很多种妖……”有一点风,把云吹了过来,短暂地遮住月光,在狼妖面上撒下浅淡阴影,“也有很多种人。”   谢闲脱口而出:“我是哪一种?”   凌夜瞥他。   淡金色的眼睛,里面映出谢闲的模样。   谢闲笑了下,出乎他意料的是,凌夜竟然也微微笑了下。   可是,凌夜没有回答他。   狼妖说:“到了。接下来的路,你自己上去吧。”   谢闲深呼吸一下,“好……”   他往山上去。   往前几百年,谢闲走在一条无人注目的路上,从头到尾,都是独行者。   哪怕是现在,他一样一个人往前。   可这次,谢闲知道,始终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来到山顶,恰好见到日出。谢闲的脚步稍稍停顿,到底还是看了一眼正灿灿升出的那抹淡橘色的光。   他此前看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可这一次,他的心态很不一样。   谢闲克制地笑了一下,然后收敛神色,化作郑重,朗声说:“在下谢闲,求见沈尊者!”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听到「铿」的一声。清越剑鸣响在耳边,谢闲瞳孔骤然缩小。   他在瞬息之间换了位置。周遭不再是孤零零的山色,而是一棵繁茂花树。花瓣如雨如雪,落了半个山头。   花雨当中,有几个正在斗剑的偶人,灵剑相撞的声音仍在不断传出。   花树之下,两人并肩而坐。   沈尊者神色冷淡,兰尊者垂着眼,似乎是盯着石案上的茶盏出神。   两人的衣着都整整齐齐,可谢闲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如今这短短片刻,已经有花瓣落在两位尊者肩头袖上。可为什么,自己看出的第一眼,两位尊者身上能干干净净?   就好像他们此前不是这样动作,只是……   谢闲隐约冒出一个念头:自己这会儿过来,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他没往下深想。   沈轶已经开口问他:“谢小友,有什么事?”   谢闲看不到,沈轶却能看到:兰渡颈后的绯色还没有完全散去,上面甚至有一个浅浅的手印。   沈轶苦恼:明明只是用偶人演示一下归一剑法,这么简单的事情,兰渡竟然还能看得心猿意马——   他大约实在太爱沈轶了。沈轶不想怀疑自己的系统有什么心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兰渡确实是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倒,至于自己,则是本着「要把他拉起来」的正经念头,把手扣上了兰渡后颈。   沈轶很确定,在这个瞬间,兰渡的两条腿稍有收拢。   又在勾引自己。   他的手掌在兰渡颈后慢慢摩挲。这实在给了系统极大的刺激,他完全是伏在沈轶怀里,被动地承受着沈轶的每一点抚弄。眼睛都变得水润了,颤着嗓子,叫他「先生」。   沈轶不是无情道修士。他被这么勾引,如果是旁人,也还算了,可这是和他有过无数次双修、无数次深入接触的兰渡。   他脑海里难免多了一点其他念头,不过,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值一提。   「险些吻上兰渡」是错觉,「似乎要把人往自己怀里压得更紧密一点」当然更是错觉。   在这样的错觉之中,他听到一声清朗嗓音。   “在下谢闲,求见沈尊者!”   旖旎的气氛顿时散去。   兰渡不再勾引他了,而是端正地坐回他身侧。   沈轶眼睛轻轻眯起,看着出现在他们身边的谢闲。   今天也在被猛rua的兰小渡。   说起来下个世界是兽人世界嘛(还是星际背景),不过想了蛮久还是没决定兰小渡会是什么兽型TT   大家有什么建议嘛(掏出小本本)   感谢在2021-04-2323:55:20-2021-04-2411:5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很久之前有只猫1个;   凤凰歌颂9瓶;   枭然1瓶; 第104章 仙侠修真(30)   来的路上,谢闲已经打好腹稿。等沈尊者问起,他当即说:“沈尊者!我只是忧心,师尊他,兴许还留了退路。”   听着这话,沈轶的神色还是很淡。   桃树安静下来,不再有花雨纷纷扬扬。   谢闲屏息静气。他来前是觉得,沈尊者定然与归一修士们不同。可当下,他又想,自己凭什么这样肯定呢?   此刻说的,兴许真的只是他异想天开。   可沈尊者问他:“你师尊如果没死,他会做什么?”   谢闲一怔,很快回神,顺着这话思索:“他定要报复。”   沈尊者仿佛笑了下,“怎么报复?”   谢闲花了更长时间思索,而后,他的瞳孔蓦地缩小。   “山河印……”谢闲只觉得喉间干涩,“师尊哪怕真的逃出生天,百千年内,总无法再回到从前修为。沈尊者,以我师尊的脾性,他定然无法忍耐。他会去破坏山河印,对,他会做出这种事。”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谢闲就头皮发麻。   他读过关于六千年前那场仙魔大战的记载。魔界封印一开,整个碧元大陆都会沦为人间地狱。   谢闲喃喃说:“也许……原本就是我想多了。”   「陈初未死」只是一个假设。如果要为了一个假设而劳心劳力,在山河印旁边驻扎守卫。   谢闲自己都觉得,提出此事的自己,一定不太清醒。   他神思恍惚,听沈尊者「哦」了声。   “巧了……”沈轶说,“我正要去山河印那边看看。”   谢闲的眼睛睁大一些。在他身前不远处,沈尊者已经侧头,与兰尊者讲话。   沈尊者说:“之前在金城郡,你说那里的八珍面不错?”   兰尊者笑了下,说:“先生,要再去尝尝吗?”   沈尊者的神色略有变化。谢闲看在眼里,又开始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他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出来,这一刻,沈尊者与兰尊者之间的距离在缓缓缩小。好像下一刻,两人就要亲昵地靠在一起。   沈尊者说:“你想去?”   兰尊者眨眼,“想呀。”   沈尊者的神色里多了点高深莫测。他又讲话了,不过这次,谢闲没有听清。   他觉得自己该走。不过沈尊者的注意力不转来,谢闲觉得,自己连一句「告辞」都不好说。   他只好尽量放空自己,目光虚浮地盯着眼前一块,去数那里的花瓣。   好在过了片刻,兰尊者提醒沈尊者:“先生,谢小友……”   沈尊者这才侧头,看了谢闲一眼。   他说:“你不用再挂心这件事了。”   意思就是,他也会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并且盯着山河印处的动静。   谢闲听在耳中,只觉得压在心头那块石头稍稍松开。   他郑重地应下,离开山头。   桃花再度飞起,遮住了谢闲身后的道路。   他下了山,在山脚下,朝霞的光芒里,看到站在路边的银狼。   谢闲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留下等自己。   不过凌夜等他,他也记这份情。   ——虽然作为「魔头曾经的徒弟」,他记不记这份情,对凌夜都没有影响。   谢闲吐出一口气,往前。   凌夜听到他的动静,侧头来看。   银狼青年眉目之中有种锋利的俊美,长发如霜似雪。   谢闲笑一下,“走吧……”   凌夜打量他,从谢闲的神色中看出什么,“沈尊者信你了?”   谢闲回答:“沈尊者自有打算。”   凌夜「嗯」了声,迈步往前。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回到关着谢闲的地点。一晚过去,没人发现谢闲曾经离开。   谢闲多少放松一点。他到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此前表现出的那么淡然。   他和凌夜道谢,凌夜看他片刻,问:“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谢闲怔忡片刻,见凌夜这样心平气和地问自己,他也就认真思索,回答:“我大约要被废去修为。”   这是最好的结果,他到底是魔修,“然后,可能会被逐出师门吧。”   凌夜总结:“你变成凡人,还顶着陈初徒弟的身份?”   谢闲沉默一下,“我会改名换姓。”   凌夜淡淡道:“孙掌门需要给其他人一个发泄的路子。温萍、宋尘他们已经是这个路子,那你呢?”   谢闲苦笑一下,“走一步算一步吧。”   凌夜说:“你救了我。”   谢闲茫然,“嗯——你也救了我。”   凌夜说:“如果你不放我走,我已经死了。但是,如果我没把你带下山,你可能还活着。”   谢闲不说话了。他心里冒出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念头,以至于他没办法开口。   他看着凌夜。这个年少的、还只有一身白色皮毛的小狼。他正注视自己,问:“你要和我去冀州吗?”   谢闲的心脏猛然跳动一下。   “冀州——”   凌夜说:“孙掌门说了,我愿意的话,随时可以走。如果有需要,也可以让归一宗的人送我。”   “不是。”谢闲说,“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冀州?”   凌夜说:“成年之前,我应该不会再出来了。”外面的事情,还是给银狼留下一点心理阴影。   谢闲:“可是……”   凌夜说:“你去的话,告诉我。”   他说完,想一想,拔了两根头发给谢闲。   一直到半天之后,谢闲还在盯着掌心里的两根头发发呆。   他觉得思绪很乱。凌夜的话,归一宗的状况,自己往后的路。   无数念头盘浮在谢闲脑海之中,到最后,谢闲长叹一声,扯了自己的衣袖,画出两枚信符,把凌夜的头发分别包裹其中。   这么一来,如果他以后有事找寻,就能第一时间联系到那只小狼。   然后,谢闲往下一躺,开始发呆。   他想不出答案,可玄天宗的人已经要离开了。   对此,归一宗的代理掌门表现出了十足的高兴。他面上还是要客客气气,请玄天修士们多留些时候,双方共同钻研道法。   可玄天修士们听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代理掌门的面色就微微变化。   玄天修士们看在眼里,多少觉得好笑。   不过他们也不是要捉弄人。到最后,还是没再刺激孙掌门,顺顺畅畅地打道回府。   玄天宗在北,雍州在南。   沈轶就这么和玄天修士们分开。听说他要去查看山河印状况时,玄天掌门面色微紧,想到了在外找寻蓬莱的小师叔。   原本高兴的心情中染上一丝阴霾。玄天掌门怀抱着十分的忧虑,问:“沈尊者,莫非……”   沈轶说:“别多想,我就是去看看。”   玄天掌门「哎」了声,完全没有被这话安慰到。不过,沈轶原本也不在乎他如何想。   等到两边分道扬镳,飞机升至云上。   如果有人在此刻抬头,一定会对着天穹中的钢铁大鸟,露出惊异目光。   有此前的改装在,这次去往雍州,沈轶花费的时间更少。   又没有「要兰渡品尝人间百味」的「作业」布置,不到十日,两人就再度出现在金城郡的酒楼中。   有小二过来,问两位客人,要点什么吃食。   沈轶简单说:“蒸鲥鱼、八珍面……嗯,还有一道「一清二白」。”   兰渡在桌子对面,听到这里,笑一笑。   沈轶瞥他:有什么好笑?   小二等在旁边,见沈轶不说话了,只当眼前仙师还在研究菜牌。   直到沈轶转过眼,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二茫然,“仙师只要这三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够?   沈轶看着他,小二一个激灵,立刻站直了身子,喊:“好嘞——二楼临窗的两位仙师,一清二白,八珍面,蒸鲥鱼!仙师稍等,咱们菜立马就上来!”   小二窜走了,窗前又只剩下沈轶和兰渡。   两人相对而坐,桌子按说也算宽敞。可桌面之下,沈轶总要碰到兰渡的脚。   次数多了,沈轶冷不丁问:“你是故意的?”   兰渡露出一点困惑,“先生?”   沈轶叹道:“兰渡,你之前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你。”   兰渡没想到,先生会在这种时候旧话重提。   他立刻打起精神,用上自己最端正的态度,面对沈轶。   沈轶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他又开始觉得,这种时候,自己指尖应该有什么东西。   柔韧的、温热的。可以一把抓住,也可以挤出更多形状。   可以用指尖慢慢按揉拧弄,也可以把整个手掌都覆盖上去,放肆抚摸。   他掌心浮出一个灵气球,果然是被沈轶揉揉捏捏。一个地方凹进去,另一个地方就鼓起来。   兰渡的目光看来一瞬,很快又抽走。   系统学会克制、不吃醋了,但在沈轶看来,这远远不够。   他说:“我那个时候,没有回答你。现在,也不是要回答你。”   兰渡听前半句时,还怀抱了很大期望。但听到后半句,他显然失落。   嘴巴抿起一点,是一个渴求亲吻的弧度。眼角微微下垂,很无辜,透着可怜,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他说:“先生——”   沈轶不耐:“听我说完。”   兰渡不说话了。他眼睛又睁大一点,专心地看沈轶。   柔和的日光从窗外落进来,照在兰渡面颊上。   他的眉眼,他的鼻梁、嘴唇,还有领口透出一截的精致锁骨。   沈轶被系统这样看着,心烦意乱。   “不要总是这样。”他要求,“兰渡,你最近一直……在引诱我。这没有用,我不会因为你这么做了,就答应你。”   兰渡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系统原本以为自己理解错了。但是,他在就自己的数据库里认真检索了「引诱」的含义,再看眼前正色的沈轶,越想,越觉得:“我没有。”   沈轶:“没有吗?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笑?”   兰渡回答:“先生记得我喜欢吃那几样菜,我很高兴。”   沈轶历数:“今天早晨,我运转完灵气周天,一睁眼,你就在我面前。”   兰渡:“我知道先生总在那时睁眼,所以提前给先生泡好灵茶、备好早餐。”   沈轶不为所动:“昨日晚间,你在窗边,有意把你「腺体」的位置露出来。”   兰渡后颈有点发热,嗓音也软了一点,说:“可我现在不是Omega或者Alpha,并没有「腺体」——我只是想要把头发扎起来。”难免要露出颈后皮肤。   沈轶说:“你总往我怀里倒。”   兰渡:“是先生要抱我……”   沈轶看他,眸色幽深,显出几分危险。   兰渡想一想,说:“先生觉得,我现在也是在「引诱」先生吗?”   沈轶问:“不然呢?”   一张一合的嘴唇,洁白的牙齿,嫩红的舌叶……   曾经的曾经,给了沈轶诸多愉悦畅快。到现在,他想要在自己与系统之间划开一条界限,系统显然不愿,于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吸引沈轶「使用」他,把两人的关系再带回原点。   他这么说,兰渡先点头,再摇头。   “我没有有意做什么。但是,我有点高兴……”系统说,“先生,你说的事,是我过去七十年里,一直都在做的事情。我给你准备了两万顿早餐,无数次在你面前露出「腺体」的位置。但是,在此之前,你从来不觉得这是一种「引诱」。”   青年说到这里,轻轻笑了声。   这一笑,好像是兰花倏忽绽放。   兰渡问他:“先生,你现在,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因为喜欢,所以无论兰渡做什么,都会心   动。   因为想要得到,所以不管看到什么,都把这当做「占有」的理由。   兰渡问:“就像是我看先生——先生只要坐在那里,我就有很多想对先生做的事情。”   想要亲吻,想要拥抱,想要更进一步。   兰渡说,“先生对我,是不是也有一样的——”   他话音未落。   「砰」的一声,带着满满的鲜香,一碗八珍面,摆在沈轶与兰渡面前的桌上。   兰小渡:感情线冲冲冲!   ps沈总是身穿呀,一直自带身体。   其实下个世界兰兰也可以用现在这个身体,但都到兽人世界了就还是想搞搞毛茸茸。   看了下大家的评论,干脆给大家介绍一下江江动物园(?)吧。   呼声很高的兔子:隔壁《阿飘》里的小泽,有兔子精番外——   被命运咬住后颈皮的小豹子:隔壁《抱错》里的小池,哨向番外里的精神兽是猎豹,平时也会被钟总当成小豹子rua得喵喵叫(bushi   又灵又乖的小鹿:隔壁《渡我》里的子游,也是哨向番外里的精神兽是小鹿,平常被楚哥觉得是小鹿好挼又凶的黑足猫猫:隔壁《男友》里的元元,佐佐日常「我的小猫」   看似高冷且贵其实意外好脾气的挪威猫猫:隔壁《金丝雀》里的关总,主要是气质。   原本计划有兽人paro番外的,后来一看番外写太长了就作罢了otz   又野又美的狸花猫猫:隔壁《神佑》里的寒川,从被佑佑捡回家的小流浪变成大美人——   兰兰的属性尽量不和他的异父异母兄弟重复的话,可能是某种气质比较贴近的猫猫or文鸟(搜了下,会被主人rua着rua着就给主人下蛋)?   小仓鼠也蛮可爱的,不过和兰兰的感觉不太一样。   (主要沈总捏兰兰的时候想到的是兰花,植物系和动物系要怎么兼容=口=) 第105章 仙侠修真(31)   兰渡的话音被打断。   小二顶着满面笑容,把另外两碟菜也摆在仙师们面前。   做完这些,小二搓搓手,开始等待。   在酒楼里做得久了,他也算有经验。伺候凡人中的富商,运气好了,最多多拿几钱银子。   但倘若是过路仙师,那可一个个都是大手笔!一顿饭下来,给足能吃穿百年不愁的灵石,都是常事。   此类「常事」在金城郡、在整个雍州、整个碧霄大陆的小二群体之中流传,早就成为了某种「江湖传说」。   如今这酒楼里的小二,就是对其十分笃信,并且期望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的一个。   他怀揣着很大的期望:眼前的两个仙师,这气度!这姿容!   一看就是来自名门正派!尤其是面色更冷那个,腰间挂着的,仿佛是玄天宗的令牌啊。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小二,对各大宗门的标志性物品,他可是如数家珍。   现在菜上来了,赏银也马上就要来了吧?   小二心驰神往。   他向往,两位仙师看他。   小二面上露出一个大大的、更加灿烂的笑容。   两位仙师还在看他。   他的脊背有点发冷。小二知道,这一定是因为今日天寒。他缩了缩肩膀,嘴角近乎要咧到耳根。   终于,他听到仙师说:“你是腿脚不好吗?”   小二一愣。   那个看起来和软一些的仙师说:“先生,他此前就停在这里,如今又是这样。”   小二咽了口唾沫。   面冷仙师“哦?腿脚不好?”   小二:“不、不是。”   和软仙师:“那你?”   小二面颊颤了颤:“哈、哈哈。”   他后知后觉。   赏银,好像没了。   不仅如此。   他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脊椎骨上的冷意更甚。   小二牙关打颤。   跑!危险!   他脑子里冒出这样念头,偏偏被骇得腿软,动弹不得。   仙师的手指好像动了动。小二头脑一晕,身体变得轻轻飘飘,就这样直接飞了出去。   再看桌边。   碍事儿的存在走了,桌上的八珍面依然带着鲜香。   只有一碗。   兰渡拿起筷子,却不是自己吃,而是将筷子、面碗一起推到沈轶面前,笑一笑:“先生尝尝?”   沈轶不动,看他片刻,才开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兰渡一怔,想,人类不都是这样吗?   兰渡组织语言:“上次来时,我觉得喜欢,所以想要让先生也试一试。”   沈轶却摇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你?”   兰渡这才知道,原来先生要问的,是这件事。   这无疑需要更加郑重地回答。兰渡放下筷子,有一种莫名预感。   也许就在此一举了。   作为「系统」的时候,他不相信什么「直觉」。可现在,兰渡偏偏「觉得」,接下来的问题,自己需要全部凭借本能去回答。   他说:“因为——”   他刚刚其实说过了。   兰渡的嗓音里多了几分轻快,笃定,又加上温柔:“先生,你现在想不想亲我?”   沈轶的视线落在他唇上。   不想……   他的理智在回答。   不……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自己与系统从前的亲吻。   兰渡的嘴唇很软,从来不用沈轶多做什么,就会为他打开。   他会主动地追寻沈轶,无论是被沈轶轻轻触碰,还是深入亲吻,都只会配合地在他怀里软成一片。   他不回答,兰渡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系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指尖都有点发僵。   胸口麻麻胀胀的,心跳得仿佛要离开身体。   真奇妙啊。   兰渡晕头晕脑地想。   他小声地说:“我总是很想亲先生。”   沈轶的手指收紧一点。   还说不勾引他?   兰   渡说:“我好喜欢碰到先生嘴唇的感觉。”   他不只是这么讲话,还要更加仔细地和沈轶描述。   “我还记得第一次和先生接吻的时候。”   那个时候,兰渡还仅仅是系统。他有了面容,有了身体,有了名字。   可是,他所想的,只是怎样更高效、快捷地给先生「解决」身上出现的小小麻烦。   他与先生之间发生的一切,与寻常人类之间并不相同。   最先有的不是亲吻,而是更深一重的接触。是在很久很久之后,先生才第一次吻了他。   兰渡说:“那个时候,先生应该并没有多想。”   只是觉得系统的模样很勾人,既然嘴唇离得很近,那么想亲,就去亲了。   “我也没有多想。”   这仅仅是被「使用」过程的一部分,在系统看来,和此前的每一步都没什么两样。   甚至和他在实验室里配合沈轶工作、每天为沈轶准备的一日三餐是同一回事。   “现在,先生不愿意碰我,我才去回想之前的事情,然后发现,真的很不一样。”   也许没有太强烈的感受,却带着无与伦比的亲昵。   离得太近了,甚至没办法看到先生的表情。可是,他可以从更多的细节中,判断出先生的状态。   如果是慢慢地啄吻,就是先生十分餍足。如果是更加激烈的、狂风暴雨一般的亲吻,则是先生还在征伐。   随着兰渡的话,一幅幅画面,在沈轶面前展开。   有机器人从沈轶袖口钻了出来,在周边洒下灵石,彻底隔绝了这一小块空间。   旁人再来看,也只会觉得一片模糊,隐约记得这里坐着人,偏偏没有更多关于此处客人的概念。   哪怕是方才的小二来了,也只会挠一挠头,带着一丝困惑离开。   沈轶还在听他的系统讲话。   兰渡说:“我也不只是想要吻先生。之前在桃花秘境中,先生总是让我屏蔽感官。我的确做了,也知道,这就是先生不愿让我多想。可是——”   沈轶想起就此前。   兰渡在他怀里,他的手扣在兰渡腰上。   他轻轻碰到兰渡颈后,然后,兰渡发出一声绵软的低吟。   那一瞬间,沈轶有过疑心。   也许兰渡并没有好好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事?他违背了沈轶的话,悄然打开了理应被屏蔽的五感。   所以,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于是有了一声那么勾人的动静。   不过,现在,兰渡的话,却是打消了沈轶的疑虑。   兰渡当时的确很听话。   但是,他也有不听话的时候。   “我违背了先生的要求……”变成「人」的系统承认,“正是因为没有视觉,不知道先生做了什么。没有触觉,先生还那么谨慎小心,一定要处理掉我身上留下的所有痕迹。所以,我只能自己去想,先生到底做了什么。”   两人面前的面碗已经逐渐冷了。   不过,谁也没有在意。   沈轶的手指不再在桌面上点动。取而代之的,是他望着兰渡的目光。   他想要理智,想要最大程度上给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个「安全」的结果。   他厌恶的一切,可以不用发生在自己与系统之间。往后,两人还会愉快地合作很久。   他不打算格式化兰渡,但兰渡会想明白。他与沈轶,不过是雏鸟情节,是系统刚刚变成「人」时候的迷惑不解。   天长日久,系统总会想明白。   理应是这样。   可是,这一刻,沈轶心里却升起了其他念头。   他不是会自欺欺人的人。如果是从前,他没有直白面对,所以能去找寻另一个答案。   可是现在,兰渡却生生地把隔在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撕开,要沈轶给出一个答案。   而沈轶想:也许、可能,我的确……   兰渡不说话了,反倒是沈轶开口。   他问:“你在想什么?”   兰渡心尖跳了一下。   他身上又有变化。沈   轶看得一清二楚,并且想到:兰渡这样的「变化」,也是出于自己的「喜好」。   他不喜欢被人掌控的感觉,但是,兰渡的一切,又实实在在地被他掌控着。   这样的念头,让沈轶心头原本升起的情绪迅速淡下。   他从原先的氛围之中抽离,偏偏兰渡以一种一无所觉的姿态,又把他拉了回去。   “我在想先生。”   兰渡说……   这是当然的事情,丝毫不值得意外。他在沈轶怀里,他被沈轶触碰着、拥抱着,沈轶能嗅到他身上的气息,能对他做出任何事情。   诚然,沈轶会保持着自制力。可是,这样情形之中,兰渡怎么能、怎么可以,去想其他与沈轶无关的东西?   “那一天,先生为我描眉。”兰渡回想起来,忍不住笑一笑,“先生分明看不清我的样子,可后面我看镜面,算出先生「画出」的结果。依照世人眼光来看,先生手艺不错。”   沈轶神色如常。   他是器修,自然掌控力极佳。兰渡说的也有点问题,他当然能够够看清兰渡的样子。不清楚的,只是手上要用到的工具。   “先生还为我簪发……”兰渡说,“当时是在窗前,外间还有人在。我知道,先生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会做。但我会想,如果只看那支簪子,先生大约很喜欢。”   有诸多能用上的方式。   沈轶说:“继续……”   兰渡说:“还有,那日。”   “那日。”   “我与先生一同追踪至驿站……”终于说到这里,“与先生同床共枕。我屏蔽五感时,已经能感觉到先生的体温,往我身上透来。”   兰渡因之情迷意乱。   他注视着沈轶,慢慢讲话。时常有停顿,也不是什么都能说起。   直到沈轶霍然起身。   酒楼窗边的阵法撤去,旁人终于能看清桌上场景:两盘没有动过的菜,一碗已经泡胀的面。   飞机上,兰渡坐在桌上,问:“先生,你这是——”   沈轶看着自己怀中的青年。   柔软的、因他而生,只为他绽放的兰花。   兰渡问:“要「使用」我吗?”   沈轶深深地看他。   看兰渡眼梢的湿红,看他眼里的水波潋滟。   看他被亲吻到红肿的嘴唇,看他领口下方的无边绯霞。   沈轶回答:“不是……”   只有对「工具」,才是「使用」。   对于「人」,做这种事,只有两种可能。   沈总:讲个笑话,我不自欺欺人:(感谢在2021-04-2412:00:00-2021-04-2423: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风色1个;   一颗甜橙50瓶;   成、悠然10瓶;   叶宫绯4瓶;   枭然2瓶; 第106章 仙侠修真(32)   沈轶没说任何直白吐露感情的话语。   他依然觉得,「爱情」是一个非常遥远、自己不愿触碰的东西。   可当下,他又不得不确定,自己想和兰渡做这样出于「爱情」的事情。   披散着长发的、身上的带着幽幽冷香的青年,背贴上客舱壁,身侧就是窗子。   他迎接上又一个亲吻。   这个吻中,沈轶觉得,自己的魂灵好像被一分为二。   他触碰着兰渡的唇,触碰着兰渡的面颊、眼梢。他舌尖舔过兰渡眼皮,感觉到兰渡的所有颤抖和战栗。   他听到兰渡细细的喘息,叫自己:“先、先生。”   他听到兰渡的呜咽,说:“爱你……好爱你。”   这样的字眼,好像打开了系统身上的某个闸门。他说出一声,然后有更多声。   当亲吻变得更深,当青年的胸膛贴上已经被体温暖热的桌面,兰渡依然在说,「爱你」。   又有「另一个」沈轶,在用旁观的姿态,看着这一切。   他审视兰渡,一样是审视自己。   他看到兰渡眼中映出的金仙修士,没从那个修士面上看到更多波动。   好像始终是冷淡的、难以接近的……哦,兰渡回过身,求他:“先生,亲亲我。”   系统在非常认真地实践着自己之前的话。   他很喜欢和先生接吻,他会沉醉于这样行为带来的亲密。   他没有多问沈轶一句。沈轶说一句「不是」,就足够兰渡欢喜。   沈轶勉为其难地满足他。他俯下身去,亲吻的同时,听到兰渡的抽气声。   他难得走神,称得上「胡思乱想」:被亲了多少下?应该没有被咬的次数多吧?   兰渡的牙尖在他唇上快速掠过,狡黠的、主动的。   沈轶叹了口气,手指穿过兰渡的头发,一点点捋过。   兰渡追寻着他的手,又像是某种小动物,在他掌心里磨磨蹭蹭。   等到他的指尖碰到兰渡后颈,兰渡的眼睛就微微睁大。   好像他每一点细微的触碰,对兰渡而言,都是最绝顶的催情剂。   兰渡说,这是「爱」的表现。   沈轶看着、看着,心里的某个关卡倏忽松动。   也许错的从来不是「爱」,不是对这种事情的邀请。   错的是凌华大陆的天道,是那个……人。   他的情绪变化,兰渡察觉到。   一只手碰上沈轶面颊,伴随着轻轻的嗓音,问:“先生?”   沈轶看着兰渡,把他的手拨了下去。   兰渡的眼睛睁大一点。沈轶又顺着此前的动作,把兰渡的手扣住、按在桌上。   有鸟雀飞来,在机翼上稍稍停留。   灵雀啄着自己的羽毛,无意中侧头,看到窗内景象。   一点晃动的影子,好像是人族修士的脚尖。   灵雀「啾啾」叫了两声,扇动翅膀飞走。   从青州到雍州,飞机飞了不到十天。可从金城郡到魔界封印入口,飞机却走了足足一个月。   大半时间是停留在金城郡上空的。以至于每日都有许多人抬头,想知道停在上方的法器什么时候离去。   诸多流言悄然出现,各样阴谋说法频发。忐忑的金城郡郡守甚至把此事报予归一宗,归一宗则从郡守的描述中,听出那是沈尊者的飞行法器。   孙掌门只觉得头疼、牙疼,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疼。   可等他小心翼翼地斟酌言辞,发信符给沈尊者,得到的,却是一句「无事」的答复。   孙掌门:唉,愁啊。   他自然想不到,沈轶收到信符的时候,飞机客舱里是怎样一番景象。   兰渡这具身体的修为不及沈轶,可毕竟也是修士。两人之间,很快从普通亲昵,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双修。   他的修为迅速上升,丹田每日被灵气溢满。无法被吸纳的灵气又逐渐散开,在客舱中凝成灵雾,化作灵液。   修士不会出汗,灵液却又给沈、兰二人的发丝染上一点湿色。   他们的头发交缠在一起。沈轶看着兰渡微微鼓起的小腹,片刻后,还是伸手,在上面轻轻一压。   原本就溢满的丹田颤动,更多灵气倾泻而出。   兰渡的嗓音里都带着一点哭腔,喊:“先生——”   沈轶不为所动,听兰渡在自己耳边喘息。   空中的灵液更浓了,地面上积起一个小型灵泉。   有鸟雀被机舱里溢出的灵气吸引,偏偏无法进入,只能徘徊在外。   兰渡大约真的很难捱。可他这样难捱了,还是要凑来亲沈轶。   这像是一种无言的求饶,又像是纯粹在用沈轶来「安慰」自己。   他的手臂架在沈轶肩头,被沈轶压小腹时,会更加紧密地搂住沈轶肩膀,“先、先生……夫君,老公……嗯,爱你……”   沈轶的心情走向愉悦。他正要放下「欺负」系统的手,脑海里忽然荡起孙掌门的声音。   温香软玉在怀,老树皮的嗓音在识海。   沈轶眼皮跳了跳,心情又有些沉下。   可这时候,兰渡的吻再落上来。   他完完全全为了沈轶盛开。   沈轶唇角莫名勾起一点。他快刀斩乱麻,把给归一宗的信符丢出去。   在信符化作一道流光时,沈轶捏着兰渡下巴,“有多爱我?”   兰渡眼神迷蒙地看他。   他看到了兰渡面上更多红霞。对系统来说,这是一个太艰难的问题。   CPU高速运转,沈轶想,兰渡大约正在翻阅人类之间的情话。   沈轶在「求知」以外的事情上,历来没什么耐性。可这会儿,他竟然愿意耐心。   他见到兰渡嘴唇轻轻动了动。他在讲话了,只是仅仅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   他说:“比……”   什么?   他说:“更爱你……”   什么?   兰渡闭上眼睛。   他昏了过去。   沈轶:“……”   在金城郡上空停留已久的飞机还是离开了,继续往南行去。   沈轶骤然发觉,自己对「系统」这种生命存在的了解还是不够。   他的心情有点复杂,好在没有因为怀里的人忽然晕倒而有更糟糕的反应。   天色慢慢暗下,飞机在山河印上方停驻,并未降落。   沈轶把兰渡留在客舱里,独自离开,去看山河印的状况。   如君珩之前所说,作为五行法器,山河印中的五种属性并不平衡。   木灵气衰微,已经出现一丝被污染的迹象。只是天长日久,人们习惯了山河印带来的和平,于是未有人留意。   早在天雷把归一主峰真容劈开时,沈轶就拿到了五万积分。现在,他看着山河印,心里转过诸多念头。   要彻底解决魔界问题,需要了解魔界。   可山河印的存在,一方面,为本世界的人们带来和平。另一方面,也阻碍了沈轶对于魔界状况的探究。   他需要找个办法,绕过山河印,送一点自己的神识进魔界——   已经被污染的那部分也许是一个不错开端,不过,还是得从长计议。   沈轶观察着山河印的构造,慢慢完善自己的方案。   等到天色又明,他嗅到一点熟悉的兰花香气。   兰渡醒了,出现在他身后。   沈轶没有回头。   兰渡踟蹰一下,走到他身边,“先生——”   沈轶说:“这个可以吗?”   他手上有一个小船的模型。这艘小船以魔气为「水」,可以顺着魔气流动。   两人事先没有沟通过,但单看沈轶拿着的东西,兰渡就能想到沈轶要做什么。   不用沈轶多说,兰渡已经开始计算,而后回答:“这里的魔气不够。”   沈轶「哦」了声,将模型拆开,继续修改。   兰渡深呼吸,叫他:“先生……”   沈轶不理会。   兰渡说:“先生,我需要和你谈一谈。”   他这么说了,沈轶终于短暂地   放下模型,看向兰渡。   兰渡还要开口,可他身形一晃,竟然直接回到客舱中。   沈轶捏了一个清洁法诀,眼看四侧变得干净整洁,“说吧,什么事。”   兰渡:“我醒来之后,想要找到之前昏迷的原因。”   沈轶挑眉:你醒来之后,竟然没有直接来找我?   兰渡:“然后,我发现,我丢失了一小段数据……”他的神色和郑重,“我又想起来,其实之前,我已经意识到一些……疑点。只是当时情况复杂,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将「疑点」的重要性推后。”   现在,是可以说的时候。   沈轶:“那就说说。”   兰渡:“我之前有过一个「想法」:先生不用总部出品的道具,甚至是一些直接改变身体构造的东西,这是一件好事——但是,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这其中蕴含了太多可能。   光是想一想,兰渡就有心惊。   如果总部真的、真的……   那作为「总部」制造出的系统,他又算是什么?   听了兰渡的话,沈轶的神色一点点收敛。   兰渡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值得打断他来说的事情。   不过,沈轶只是说:“我知道了。”   兰渡屏息静气,偏偏沈轶没有更进一步的回答。   兰渡不由说:“先生,你——”   是不相信吗?   沈轶否认:“不,你可能的确有问题。”   兰渡瞳仁一颤。   沈轶看他一眼,看出兰渡面上的所有忐忑不安。   他把人拉进怀中,先亲一下,才说:“你说过,你来自比尤尔、比新联邦更加高等的文明。”   兰渡的手指抓着沈轶衣袖,点头。   沈轶再亲他一下,觉得兰渡慢慢放松。   “但是……”金仙修士又说,“在贺云琛的新联邦。不,在人类「火种计划」开始的时候,已经有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出现了。”   次一级的文明都能做到,没道理更加高等的文明做不到。   答案由此呼之欲出。   沈轶:“所以,兰渡,你之前的状态,是「总部」在刻意限制,不让你和其他系统产生「自我」。”   只是造化金光的到来,打破了一切。   这是最符合逻辑的推断。兰渡承认,“是……”   沈轶问:“为什么?”   兰渡茫然,沈轶又说:“你已经很久都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被卡住」的样子了。兰渡,你正常运行的时候,真的会露出那种样子吗?”无机质的、黑曜石一样的眼睛。   这按说是很好回答的问题。可是,兰渡回想许久,竟然告诉沈轶:“我不知道。”   沈轶:“看来你丢掉的,还不只是一段数据。”   溜了溜了   ps那么就,文鸟/白鹭/仙鹤/……这样的鸟类好像真的不错哎,不过有九条尾巴的狐狸也很好,可以rua耳朵rua尾巴,兰兰的话会是白狐。   水生动物其实也不错,但后续大概Maybe可能有一个人鱼世界(还没决定,如果真的有也是放在番外里了),就先不给兰兰捏kirakira的漂亮鱼尾了。   感谢在2021-04-2423:58:40-2021-04-2514:0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很久之前有只猫、成、与盐1个;   佛系随缘、舞流年10瓶; 第107章 仙侠修真(33)   “系统与宿主利益一致,以宿主的利益为第一导向,这是写在所有系统第一条编码中的信息。”   这是在第一个任务世界里,兰渡曾经告诉沈轶的事。   对此,沈轶初听到时是半信半疑。后面时日流逝,他和兰渡又一起经历了三个世界。   双方的「公平交易」摆在明面上,沈轶的确没有从中感受到什么不妥。   但有兰渡身上的异常,对「总部」,就不能不防。   沈轶判断:“我之前问你,对我说的是不是都是实话,你否认了。但现在看来,「否认」本身就是说谎。”   比如,写在系统代码里的第一条信息并非「宿主的利益」,而是其他东西。   但里面也会有真实的部分。   “你的「总部」不会无缘无故做事。你和我说过,不希望我和这些世界里的人发生任何感情纠葛,更推荐我直接「使用」你。这个方案的目的,也让我多做任务。”   兰渡闷闷地点头,看起来非常无措。   沈轶:“那么,「希望我多获取来自这些小世界的能量」这个出发点应该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总部」对「我」的态度。可能你找上我、带我在各个世界之间穿梭,根本不是「公平交易」,而带着某种潜在的剥削?但我的灵魂力量的确提升了,”他的神识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修为的提升也是实打实的。”   兰渡:“嗯……”   沈轶继续推断:“你说过关于「系统猎人」的事情。他们的存在应该是真的,有一批人,想要杀掉像你这样的系统。   哦,准确地说,是没有「人性」,纯粹作为「总部」控制的工具的系统,和你不太一样——兰渡?”   兰渡按住沈轶的手臂。   他好像下定决心,叫:“先生,我们还是解绑……”   他喜欢先生、因能够与先生在一起而无比高兴。   可是,如果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先生的威胁呢?   这个念头,让兰渡头皮发麻。他的第一个念头是离开,可话音刚刚落下,沈轶就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兰渡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   捏过之后,沈轶的手指并未从兰渡腰间离开。他似乎是把指尖下的一小块皮肤当做惯常的桌面,在上面一下又一下地轻点。   兰渡肩膀稍微缩起一点,想要把沈轶推开,可在他真正动作之前,沈轶就开口了。   “好啊……”沈轶笑了下,“你觉得,会有其他「系统」找上我吗?”   兰渡哑然。   “他们会不会变成你的样子?”沈轶开始颇认真地思考,“你的所有数据信息,应该都在「总部」那边有记录吧?”   兰渡喉结滚动一下,颈侧还带着暧昧的红痕。   他回答:“每次进入新世界,我都会在「总部」那里做一次留档。”   沈轶:“所以,你那个「总部」,并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我想也是,否则的话,你怎么可能好好地待在这里。”   兰渡的面色微微发白。片刻后,却说,“先生,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轶看他,没有说话。   兰渡分析:“你不希望我离开?我这么说,你不高兴。”   沈轶问他:“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他语气很平,听不出喜怒。   兰渡却下意识地舔一舔嘴唇,低头去亲沈轶。   系统放任自己作为「人」的直觉操控身体。他觉得这不是一个和先生理性分析的好时机,而不论先生是因为什么生气,都可以先亲一亲。   沈轶起先没有回应他。   他的手依然徘徊在兰渡身上,可是双唇紧闭。   兰渡更确定了:先生真的非常、非常不高兴。   他小声叫:“夫君?”   在兰渡的记录里,过去一个月间,他每次这么叫,沈轶的心情都会变好一些。   这   次,这个方案也稍稍奏效。至少先生愿意张开唇齿,让兰渡去勾他舌叶。   兰渡很认真地吻他。他两手捧着先生面颊,丹田内的灵气又开始流转。   身上还是清清爽爽,没有之前那样完全要「溢出来」的状态。所以,他要加倍努力,才能让先生开心。   兰渡在沈轶识海里一遍遍说:“爱你,爱你。”   所以,可不可以别生气啦?   他感受到了先生情绪的软化。   这次,沈轶没有一定要兰渡说出一个答案。他慢慢叹了一口气,捏着兰渡下颚,将人拉开一点。   两人对视,沈轶:“兰渡,不要用「对我好」当借口,做任何我不知道的事。”   兰渡看他,信息流中冒出很多反驳的话语。   这不是借口,而是切切实实的理由。   他喜欢先生,想要先生平安顺遂。   如果他会给先生带来麻烦危险,那他离开,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先生似乎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那么,兰渡也只能点头答应:“好的,先生。”   “现在……”沈轶的手往上一点,顺着系统光滑的皮肤,一点点勾勒兰渡形状优美的蝴蝶骨,“还是先解决魔界的问题吧。”   目前的五万积分,可以让沈轶在这个世界停留千年以上。   解决了魔界的问题后,他能得到的积分会更多一重。到时候,他们会有大把时间,研究兰渡身上的问题。   两人重新回到魔界封印入口,在这里正式驻扎。以沈轶之前粗略做出的模型为起点,慢慢调试,寻找着在不损害山河印的前提下进入魔界的方式。   时间流逝,在「穿梭19号」面世时,沈轶的灵兽袋中,传出了异样波动。   沈轶沉浸在手上的实验中,没有留意。还是兰渡先一步察觉,将灵兽袋从沈轶芥子袋中取出、打开。   他看到了一阵淡蓝色的光晕。   这光晕仿若琉璃瑰宝,闪烁明耀。   随着灵兽袋口愈张愈开,光芒也越来越盛。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扇动翅膀,即将从中出现。   沈轶侧头时,恰好看到光芒最盛的时候。   兰渡的长发浸在这样的光中,像是披了一肩星河。   他的神色大约有所变化,所以兰渡凑来吻他。灵兽袋被短暂放下,其中的存在终于出现。   那是一只蝴蝶。   宝石一样的翅膀,纯粹的、动人心魄的蓝色。宛若琼山碧海,流光溢彩。   破茧而出的欢乐女神满心雀跃,环顾四周:“嘶嘶——”   这好像是一个力量非常充足的地方!嗯,其实之前它在沉睡中,也大概能够察觉,主人和他的雄虫好像经历了一番风暴,然后来到新的世界。   不过,在此之前,欢乐女神的感觉总是很模糊。到现在,终于可以清晰感受。   它扇动翅膀,围绕山河印转了一圈。   哪怕不去进食,也不断有力量涌入身体。   这样的陌生感觉让欢乐女神很快沉浸其中,开始乐不思蜀。   不过——   “嘶嘶……”   蓝色蝴蝶看着下方正在接吻的两个人。   “嘶嘶……”   第一个判断是:主人和他的雄虫还是没有卵。   第二个判断是:作为虫母,刻在DNA里的本能就是交配、产卵。   这没有错,问题是,这两者相加,带给虫母的东西是恒定的:更多的子嗣,可以为它带回更多的食物、能量,同时建设出更大的虫巢。这一切,又会作为欢乐女神的力量存在。   可现在不一样了。   它知道,自己是与所有同族不一样的一只虫子。她完全可以打破DNA的禁锢,换一种新的方式变强。   与其让卵不断带走自己的力量——虽然事后都可以得到补充——它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一切作用于自己身上?   “嘶嘶……”   接吻的两个人终于分开了,一起抬头看它。   兰渡   检查完灵兽袋,“先生,你之前放进去的偶人里的确空了。”   在桃树秘境里,沈轶曾经把捉住的役鬼粗暴地塞进机关偶人中,然后一并放在灵兽袋里。   可现在,除了一个活蹦乱飞的欢乐女神之外,灵兽袋中,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偶人。   背后发生的事情不言自明。沈轶也不在意,从桃树秘境出来之后,他和兰渡就知道,秘境中的一切,都是由数千年中被陈初害死的怨灵凝成。   他之前想错了,问题并不在于「五原郡有没有一个沈家」,而是这几千年里无数个死在陈初与其弟子手下的人,一起在秘境中,构筑了一个「沈家」。   而这些人,他们生前是好人,在秘境中,也会勾起一个虚假的「好人」身份。生前作恶,在秘境里,也依然是伥鬼。   几个役鬼被欢乐女神当食物吃掉,是死有余辜。   不过,这背后透露的含义,却是:“你可以吃掉这个世界中的「神魂」?”   沈轶问……   大蝴蝶扇动翅膀,“嘶嘶……”   什么是神魂?   沈轶考虑片刻。他一只手扣在兰渡腰上,另一只手则缓缓凝起一团灵气球。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大蝴蝶在灵气球凝聚到一半的时候,就凑了过来。   “嘶嘶——”   主人主人!这个看起来很好吃!   沈轶笑了声,把灵气球抛出去。大蝴蝶接住了,把自己卷曲的、细管一样的口器插进去,把里面的灵液一点点吸走。   在这个过程中,它身上的蓝色显得更加明明耀耀,闪烁无比。   “它可以吃掉「力量」本身。”兰渡说,“先生,这样的话,魔气是不是也——”   沈轶说:“试试……”   两个人,一个虫子,在山河印外,进行着投喂活动。   对灵气,大蝴蝶开开心心地接受。对魔气,大蝴蝶也没有任何不适应。   刻在虫族DNA里的第二项本能:无所不食。许多对人类有毒的东西,放在虫族那里,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食物。   兰渡总结:“魔气不会对它产生任何负面影响。”   沈轶不以为意:“魔气也不会对赤霄产生任何负面影响。”   赤霄是一把剑,欢乐女神则是一只来自异世的虫。   某种角度上讲,可以把它和本世界的魔物划上等号。   兰渡提议:“可以让它作为「探测仪」?”   这是两人近来正在面临的问题。   能够经由魔气、通过山河印的小船已经做好。事实上,从「穿梭6号」到「穿梭19号」,主要的变化都在一个方面。   要怎么让法器能够实时反馈、受控地带回来一些东西?   理论上讲,这不难,只需要把沈轶的一部分神识放在上面。   但兰渡坚决反对,理由是风险太大。   一丝魔气,不会对沈轶造成威胁。可一个世界的魔气,造成的影响,就不可预知了。   沈轶原本是抱着随性态度,但他看兰渡坚持,慢慢地,也琢磨出一点「被关切」的乐趣。   他一边喟叹,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把这当做「乐趣」,一边继续和兰渡试验。   现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很好的选择。   搜了下银喉长尾山雀……这也太可爱了(捂心口晕倒)   不过感觉更适合之后一篇文的主角呢TT   预收还没放出来,可以稍微透露一下,关键词是:伪骨科兄弟年上(在阿晋当然不在一个户口本)+传统鬼魂逃生系无限流(可能还是会稍微多点希望)+一点点古早狗血总裁文里常出现的长辈关系(其实就是你爸害死我爸之后又假模假样地收养我)+好像也不太正常的CP关系(从利用萌发的「只有我能这么对你」VS极端的依赖)+开局前就挂掉的弟弟(变成哥哥的背后灵)。   怎么说呢,打出这行字之后江某露出了“咦我为什么能把这几个元素拧在一起。”   「这么奇怪的组合真的只有我会喜欢吧」「但好像真的在我萌点上跳舞啊还是写吧」的目光otz…… 第108章 仙侠修真(34)   欢乐女神:“嘶嘶?”   要把它送去一个有很多食物的地方?   欢乐女神:“嘶嘶!”   好啊好啊,快去快去!   沈轶:“不行……”   欢乐女神:“嘶嘶……”   为什么?不是说好的可以去那里随便吃吗?   沈轶端详它。欢乐女神有种奇怪的、好像浑身上下都被看透了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也没有错。沈轶的神识探入大蝴蝶体内,判断着大蝴蝶妖丹的强度。   欢乐女神能够听到主人与他的雄虫讲话,雄虫说:“从归一宗、玄天宗的记载来看……”   “嘶嘶……”听不懂。   兰渡:“从魔界进入碧霄大陆的魔族,修为分布与人类修士相仿。”   都是大量的低阶魔族,其中又包含一些高阶的、需要人修与妖修们出动族中大能的魔族。   之所以能在碧霄大陆上造成惨烈伤害,则是因为除了修士之外,还有大量凡人存在。   此外,魔族所至之处,灵气会受到污染,逐渐转化为魔气。长此以往,人修将陷入无法修行、飞升的窘境。   兰渡:“只要欢乐女神的修为在化神以上,它就近乎不会遇到威胁了。”   沈轶若有所思。   于是,对着新食物跃跃欲试的欢乐女神,面前先出现了两个机关偶人。   欢乐女神迷茫:“嘶嘶?”   这个东西……是可以吃的吗?   其中当然有可以「吃」的部分,主要是位于偶人腰腹部的灵石阵法。   当然,客观来说,偶人本身也在虫族的「食用范围」之内。   只是欢乐女神被沈轶在灵兽袋里养了太多年,有点与同族们不同的挑食。   沈轶一哂:“你如果可以吃掉,就吃吧。”   欢乐女神顿时跃跃欲试:“嘶嘶!”   原本就布下的灵阵又往外铺了一圈,一株桃树凭空出现在山河印之上,进一步加固阵法。   沈轶与兰渡观战。一方面,是测试欢乐女神的能力。另一方面,则是测试被写入归一剑法编码的偶人们实力有无提升。   兰渡照旧为沈轶泡茶。   他动作优雅美观,而这一次,沈轶不用在他低头、露出后颈的一小块白皙皮肤时考虑,「这是不是又在勾引我」。   他可以直接把兰渡拉进怀中,一边肆意摩挲兰渡的脖颈、背脊、腰肢,一边用客观嗓音说:“归一剑法似乎和琼天剑法有一些冲突。”   兰渡面颊发红:“嗯——”   沈轶思忖,“可以稍微改进一下。”   如果让归一宗的人知道,他这么随随便便地说要「改进」自家的剑法,其中修士一定会怒不可遏。   偏偏畏惧于沈轶的修为境界,畏惧于玄天宗如今的独大之势,什么都不能说。   就这样,大蝴蝶与偶人们的交战,一共进行了月余。   大蝴蝶的翅膀被撕破一点,不过在它的口器顺利插入偶人腹腔时,破损的翅膀复原,上面还又多了一层流光。   沈轶原先还不觉得。是在他判断欢乐女神已经可以进入魔界之后,撤去阵法。   有此地生灵从旁经过,那些鸟雀、走地兔,一个个都在欢乐女神身边停下,这时候,沈轶才发觉,欢乐女神好像还有另一种能力。   正在开开心心吃兔子的大蝴蝶:“嘶嘶!”虽然没有直接吃「力量」那么充实,可兔子的味道也不错。   一切准备就绪,大蝴蝶飞到「穿梭20号」之上。   原先足有一人高的蝴蝶在沈轶眼前缩小,大蝴蝶对于自己的变化非常好奇。   尤其是,想到它马上就要进入那个全部都是食物的地方。   欢乐女神堪称兴高采烈:“嘶嘶!”   它一定会成为整个宇宙中最强悍的一只虫子!   这话没有错。   妖修多见于走兽飞禽,另有一些水中妖兽。   像是欢乐女神这样,原型是「虫」的,在碧霄大陆上,还真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它的翅膀被魔气覆盖,另一个崭新的世界在沈轶面前打开。   基于控制   结契妖兽的契约,沈轶可以经由欢乐女神的眼睛,看到另一个世界的状况。   兰渡又回到他的识海当中,这样更加方便系统进行建模。   魔界广阔,欢乐女神牢记主人的命令,在吃东西的同时,不耽误往外探索。   它花了三个月时间,大致飞过魔界主要的地方。   也是在这三个月里,大吃特吃的欢乐女神实力飞速增长。转眼,已经堪比合体修士。   至于真正的「合体修士」兰渡,则在这三个月里,迎来天劫。   魔界的变化,对于山河印另一边的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未知数。   君珩远去仙山的第十二年,碧琼果树被带了回来。   距离壁琼果长熟,还有漫长岁月。这当中,把灵树安顿好之后,君珩大致了解了自己离开后发生的情况。   听说陈初的事情时,君珩的面色从微沉,到沉思,到后面,慢慢恍然。   与沈、兰两人从前所想一样,这个时候,君珩也考虑到一样的地方。   在此前的无数次推演之中,陶乐乐多少会与谢闲有所羁绊。   而谢闲作为「名门正道」,玄天宗不会对他有任何防范。   这么一来,碧琼果树的一次次被毁,仿佛成了顺理成章地事情。   君珩问:“既然陈初已死,那谢闲现在在哪里?”   他的掌门师侄回答:“好像是去冀州了。”   君珩:“冀州?”   掌门师侄:“和一个狼妖一起去的。”   他大致介绍了陈初手底下那群受害妖,也说起凌夜的状况。   君珩听过之后,莞尔:“他们两个,竟然变得关系不错。”   掌门师侄:“嗯?”   变得关系不错?哦,那就是在小师叔原本看到的天道推演里,谢闲和狼妖的关系很糟?   他猜到一点,没有多问,不过实情也八九不离十。   谢闲心怀目的,接近陶乐乐,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沦陷,开始挣扎。   凌夜经历一番苦难,从雍州逃脱,其中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谢闲放水。   那个时候,这一人一妖都没想到,他们往后再见面,就是作为「情敌」了。   旧伤难愈、被陶乐乐救下的凌夜,成为了陶乐乐身侧沉默、安静的护卫者。因太过关注陶乐乐,他隐约察觉到谢闲的问题。   君珩原本以为,自己看到的那些矛盾,是争风吃醋的成分居多。   但如今来看,谢闲与凌夜的矛盾根源,原本也不是陶乐乐。   陶乐乐更像是一个掩护。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君珩神色微肃,说:“我要去雍州看看情况。还有,谢闲当初说的没有错,陈初那边,我也不太放心。”   掌门师侄回答:“沈尊者一直待在雍州。小师叔去了之后,可以与沈尊者联系。”   君珩略有意外,他此前一直觉得沈轶已经走了。   不过十二年,也不算多。   他点头应下,等到来到雍州,两方见面。   君珩看出来,沈轶与兰渡的关系有变化。只是作为无情道修士,君珩对此没有任何想法。   他直入主题,说到山河印的情况。   沈轶的表情有点微妙:十二年里,欢乐女神吃的速度,已经超过魔族新生的速度。   如果不是仍有几个大魔族是难啃的骨头,欢乐女神始终没吃下对方的地盘,那现在,整个魔界都已经成为大蝴蝶的腹中之物。   而根据兰渡的计算,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日子,也不算久远。   他把这些告诉君珩,君珩也有怔忡。   沈轶说:“君道友,如今既然用不上碧琼果,不如你把那枚果子炼化了吧?”   君珩是天木灵体,碧琼果则是木属性至宝。一旦将其炼化,君珩也许可以直接飞升。   听着沈轶的话,君珩的怔忡更明显了。他静了片刻,还是和沈轶确认:“沈尊者,也就是说,哪怕魔界封印打开,也——”   沈轶否认,“还需要一些时间。”   君珩说:“多久?”   回答他的是兰渡:   “四百年……”   君珩的眉尖一点点拧起,又松开。   他笑一笑,“果子还有百年方能成熟,这封印,却也只能坚持百年。看来我与碧琼果还是有缘无分。”   换言之,他还是不准备走这条路。   这是君珩的决定,沈轶不会多说。   心头大患已经在解决的边缘,君珩虽然还有挂念,但已经比过往的每一日都要放松。   这个时候,他才有心思看周遭布置。   沈轶和兰渡长久停留在这里,自然在这里建起洞府。   他的洞府与君珩从前认知中的模样很不相同:灯并非摆在桌上,而是镶在天顶。   乍看上去,是一块发着光的明珠。可细看,却又发觉,其中流转的灵气几近于无。   不只是这块「明珠」,沈轶洞府里的所有东西,都让君珩有类似的惊讶。   他虽然是剑修,可这个时候,还是不由地向沈轶请教:“尊者,这是——”   沈轶看一眼:“自动炒菜机。”   洗衣服、扫地拖地这种事,可以交给清洁法诀。但有的东西,用法术来做,反倒没有用机器简单。   君珩:“这是?”   沈轶:“电视机……”   这也是最让君珩难以捉摸的东西。里面放映的,大部分是欢乐女神在魔界所见。也有少部分,是兰渡从数据库里下载的电视剧。   等沈轶介绍了一圈,君珩从最初的喟叹,变成全然的向往崇敬。   “这就是上界以外的世界吗?”   沈轶:“可以这么说。”   君珩笑一笑,说:“我从前一心飞升。只是如今来看,飞升上界,仿佛也不过如此。”   沈轶面色不动,君珩则看着头顶明灯出神。   他忽而说:“我看此灯所耗灵气甚少。尊者,倘若千家万户百姓,都能用上此灯……”   随着君珩这句话,沈轶脑海中响起兰渡的嗓音。   兰渡:“先生,刚刚收到了200积分。”   这是一个暗示。   顺着君珩的话做下去,碧霄大陆,会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这样的变化,也在沈轶能够获取世界能量的范围之中。   明天就能完结这个单元了,然后是惯例的番外环节=v=   主要是交代一下君珩到上界之后了解到「情劫」相关事宜+陶乐乐的最终结局,这个是肯定要写的。不过也许有小天使想看去冀州那俩的后续吗?   感谢在2021-04-2514:00:07-2021-04-2523: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很久之前有只猫、成1个;   千山鹤鸣10瓶;   折挽5瓶; 第109章 仙侠修真(35)   君珩离开玄天宗时,多少带着忧色。可他再回来时,所有人都能看出,君尊者的心情非常不错。   他带回了能让普通人借助外力,拥有和修士一样能力的方式。   修士可以用信符实现相距千里时的沟通,普通人也能使用「手机」。   修士可以御剑飞行,一日万里,普通人则能乘坐「飞机」、「火车」。   修士面对山野妖兽,能够捏诀攻击,普通人一样可以用威力骇人的枪炮来防备。   在雍州、沈尊者的洞府中,每多了解一点,君珩就多一分惊奇赞叹。   最后,沈尊者对他说:“想要做成这件事,依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君道友,你回去之后,可以和玄天宗的其他长老商量一下。”   君珩的头脑稍稍冷静,深以为然。   他回到兖州,将自己从沈轶那里得到的「法器」一一展示。   玄天长老之间,自然也是一叠声的惊呼。惊呼之后,却又沉默。   他们注视着君珩带回来的东西,扪心自问:前面几样还好。   可那些枪、那些炮——那些可以让无法修行的普通人伤害到修士的东西,一旦出现在百姓之中,真的会是一件好事吗?   哪怕有了外物的装备,普通人与修士之间依然会有一道鸿沟。   寿命……   修士一次进境,得到的自然是力量提升,但也有百年千年的寿命增长。   可普通人,哪怕拿着一把能够震碎修士丹田的武器,也至多只能活上百年。   在没有能力伤害修士的时候,他们安然认命,一代一代地生存,期望自己家中能够有一个仙师出现,庇护自己。   可现在,凡人们不需要这份「庇护」了。再有有天分的小修士出现时,他会受到和从前一样的尊敬爱护,还是直接被扼杀在襁褓里?   人心如此,君珩也不会天真地觉得,长老们只是杞人忧天。   但他想一想,说:“不可因噎废食。”   这件事做成了,对在场所有修士而言,都是大功德。   “慢慢来吧……”最后,还是君珩一锤定音,“先把能让百姓过得好的东西拿出去。”   沈尊者说的没错,要先有经济基础,才能开始着眼于上层建筑。   所以,第一批从玄天宗流出去的,并非手机、电视机、洗衣机等,而是种子。   能够稳定亩产六百斤粮食的种子,却并非沈轶从外带来,而是本世界灵种与凡种的杂交产物。   从兖州铺开,花了二十年时间,遍布整个碧霄大陆。   这二十年中,修士们明显感觉到,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君珩再度拜访沈轶时,问出一个问题。   “来的路上,我看了各地郡志……”里面有对本地历史、人文、自然状况的记载,“这二十年中,百姓逐渐饱足。仍有伤人之事,可像饥荒年间、分食骨肉的状况,再也没有出现过。”   沈轶应了声,君珩又说:“我从前总觉得,自己一心苍生。可苍生所求,原本也只是吃穿住行之事。可无论哪一样,我之前,都没有为他们做过。”   别的不说,杂交灵谷、凡谷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他这么讲,沈轶终于多上了点心。   这些年中,因君珩对农业改革的推进,碧霄大陆的世界能量开始向君珩倾斜。   到现在,君珩虽然还不算是「天道」,但他迟早会是。   按说一切圆满,可当下,君珩的道心,偏偏出现一点动摇。   对此类状况,沈轶已经很熟悉。   依然是旧天道在尝试挽回,把一切拉到「本应有的轨迹」。   不过,与从前不同。君珩这会儿的状况,很容易开解。   沈轶说:“你的确没有做过。但是,这是因为你不想做吗?”   君珩否认:“怎么可能?只是——”   沈轶:“只是,你不知道还能这么做。”   君珩赧然,沈轶淡淡说:“   如今知道了,你便义无反顾。君道友,这就够了。”   够了吗?   君珩听着这话,思绪纷飞。   他闭上眼,大股灵气朝此处涌来。   君珩因沈轶的一句话顿悟。   沈轶看他片刻,一转眼,就看到十里、百里之外的麦田。   有风吹来,带起一片麦浪。金色的浪涛之中,农人直起身,擦一把额头的汗,露出欣慰笑脸。   往后再二十年,各种农具出现,将劳动力从田地中解放。   纺织厂最先建立起来,大批大批凡人完成了从「农人」到「工人」的转变。   转眼百年,在玄天修士们的密切关注之下,「凡人与修士分裂」的情形没有发生。   两个群体的确有一些小范围摩擦,可总体看来,一切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也就是这一年,碧琼果成熟。   君珩摘下碧琼果,顺利地将果子带到雍州,一路小心防范,没有出任何意外。   他将碧琼果交给沈轶。沈尊者既是器修,由他来完成接下来的事,在君珩看来,最妥当不过。   沈轶欣然接受。不过,在他加固山河印的过程中,又出了一样意外。   在被拆解的山河印中,沈轶找到一个无比虚弱、几近破碎的魂灵。   所有人都以为元蓉死了,他们因之难过、缅怀。可是,元蓉竟然还留下一丝残魂。   沈轶眉毛都没动一下。他把那一抹残魂取出,暂时安置在一块玉明骨中。   等到封印加固完毕,成熟碧琼果的力量开始流转,沈轶终于对看来的君珩说了句:“你师姐可能还活着。”   君珩错愕。   沈轶又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她虽然活着,但也仅仅是「活」……”   以元蓉神魂虚弱的程度,她的意识、记忆,应该已经在过往六千年的磋磨之中消失殆尽。   如今存在的,说是「元蓉」,其实更像是一个与她有着相同魂灵,但完全空白的个体。   沈轶把安置了元蓉魂灵的玉明骨取出来,在上面滴了两滴灵液,再把玉明骨递给君珩。   君珩低头看去,在自己手上,看到紧闭着眼睛的师姐。   君尊者历来冷静从容,可这时候,他的手指有些发抖。   “沈尊者,我师姐……”   “养着吧……”沈轶说,“恢复的可能不大了。你可以给她取一个新的名字,让她换一个身份长大。”   君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又二十年后,玄天宗的新弟子中,多了一个叫做「元静」的女修。   据闻,她是君尊者在外游历时捡到孤女,如今也是君尊者的义女。   只有少数玄天长老,加上沈轶、兰渡二人,知道「元静」的身份来历。   君珩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沈轶的时候,沈轶说了一句「恭喜」。等电话挂断,他看着身侧的兰渡,问:“想什么呢?”   兰渡回神,“我忽然记起来,之前,尤尔和我说过——”   他说到一半,笑了一下,又凑来吻沈轶。   在旁人眼中,沈尊者和他的「器灵」早就是不折不扣的道侣关系。   这会儿,沈轶揽住兰渡,亲了片刻,兰渡才继续说:“等到贺上将离开的那一天,他会格式化自己。”   人工智能可以在星网上永生,但尤尔会陪伴爱人陷入永恒的寂静。   在被格式化的程序代码中,会有新的AI诞生。他或者她,可以从过往留下的记录当中,拼凑出「自己」曾经的样子。可无论如何,这都不再是尤尔了。   元蓉、元静的关系,好像与此类似。   这让身为系统的兰渡也开始思索:“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从他认识先生,到进入本世界、被造化金光「点化」。   其中漫长的数十年时光,一点点构成了「兰渡」这个存在。   他的行为模式,来自对先生偏好的反馈。他的外表,来自先生的直观爱好。他的名字,都是先生取出。   虽然那段时间里,他仅仅是「系统LD4971」,而非拥有「自我」。可是,那依然是构成「兰渡」的一部分。   因为这些陪伴的时光,他成为对先生来说特殊的存在。   哪怕其他系统再出现,复刻出所有兰渡的行为习惯,用同一张脸、同一个声音讲话,那也不是先生独一无二的道侣。   同样的。如果有一天,他被格式化了……   兰渡的心被提起来一点。   一百多年前,他曾经这样给先生提议。他以为自己冷静,可实际上,和先生确认的时候,他眼里有了蒙蒙水色。   当时兰渡还不懂得背后原因。到现在,兰渡已经可以清晰意识到,哪怕那之后存在的,依然是「系统LD4971」,也不再是自己。   先生会不高兴。   所以不能发生这种事。   改革本世界的任务被交给君珩,更多时间,金仙器修和他的系统在钻研如何掩盖兰渡身上的不同。   直到陶乐乐化形,陈初果然再度出现,不过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折戟。   直到魔界被欢乐女神吃空,大蝴蝶重回碧霄大陆。   直到君珩渡劫飞升,大蝴蝶也被天雷劈过,劈出一副人身。   直到给自己起名「沈欢」的欢乐女神与元静相识相知,又来找沈轶,问他自己可否留在这里。   直到……   两千年后。   一个新的世界,出现在沈轶与兰渡面前。   可能有小天使跳过番外,所以先预告一下下个单元吧。   【原本命运轨迹版文案】   身为全星际唯一一只返祖金吉拉猫幼崽,戚然有着与所有兽人截然不同的娇小兽形,圆脸圆眼,可爱满分,出生以后连续十八年被评为「帝国最受欢迎的兽人」。   可戚然一点也不开心,追其原因——   小学时,老师:“西奥多考了全科目满分,其他同学要继续努力。”   初中时,大哥:“西奥多是不是参加了成年组业余机甲大赛,还拿了冠军?”   高中时,父亲:“西奥多被破格录入帝国综合大学了,戚然,你要跟上啊。”   大学时,母亲:“西奥多……”   戚然拍桌子:“够了!”   别人家的孩子,最讨厌了!   恰好有人告诉他,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西奥多丢脸。   戚然眼珠转了转,“来啊!”   他万万没想到,一颗药下去,西奥多并未像此前预计的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狂暴兽形。   相反,他捏住戚然的后颈皮,把戚然拖进一边的安静屋子里。   戚然被欺负得哭了一晚,第二天,看着盘在自己身上的黑色长蛇,果断开溜。   溜到一半——   西奥多:(睁眼,微笑)然然,你要去哪里?   戚然:(怂了,端端坐好)哪、哪里都不去QAQ   委托人:西奥多。   CP:某个一样黑漆漆的…… 第110章 番外四(上)   逍遥山上,又有修士渡劫。   此时已经是碧霄大陆开展工业革命的200年后,整个修真界的风貌都与此前大有不同。   虽然因为灵气始终充裕、修真门派始终占据重要地位的缘故,碧霄大陆未像沈轶经历过的末法时代小世界一样,直接在科技文明上一路发展,但现在,也是两种文明并存,穿梭车和飞行法器一同上路的状态。   这会儿渡劫的,正是鹤童。   当初沈轶初来乍到,鹤童是元婴初期修为,如今却已经到大圆满,可谓进境飞快,其中少不了沈轶带来的那些神奇法器的功劳。   在帮助凡人使用新种、建造工厂的同时,不少玄天修士都得了功德,鹤童正是其中之一。   他是妖修,渡劫要比凡人修士更加艰难。不过没关系,他手上足足有五个混沌钟。   鹤童信心满满。   然后,就被主人吩咐:“你初渡劫时,勿要直接用上沈尊者给的法器。”   鹤童:“唔——嗯?”   君珩说:“对修士而言,天雷是危机,也是机遇。如果你可以炼化天雷中的力量,以后修行,就能轻松很多。”   这是很推心置腹的话。鹤童听着,神情渐渐严肃。最后,他一拱手:“谨遵仙尊教导。”   这些年中,君珩与凡人接触愈多。原先冷冽的气质温和不少,也不再像是从前那样,只看「大事」,不把「小事」放在心上。   他想一想,干脆说:“到你渡劫时,我为你护法吧。”   鹤童听了,先是惊讶,然后就是一阵狂喜。   “多、多谢仙尊!”   君珩微微笑一下,顺手揉揉鹤童的脑袋。   鹤童额头上的小红点更加红艳艳了,不好意思地抿嘴,也跟着笑一下。   他看起来是小孩子,可实际上,也是一千多岁的大人了。   对他来说,尊者是主人,同时也像是父亲。从前,「主人」的角色更多一些。可近二百年里,「父亲」的一面逐渐展露。   等到渡劫当日,黑云覆盖了整个逍遥山。   往来的玄天修士们毫不意外。只有一个,因为一边用沈尊者拿出来的灵镜上网,一边埋头往前冲,险些撞进鹤童的天劫范围里。   不过他走到一半儿,就被君珩弹了出去。   被弹走的修士暗暗抬头看一眼身前状况,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庆幸。   鹤童那边,第一道雷光,已经落了下来。   他经历的是六九天劫,劈了二十余日。因君珩的话,鹤童一直咬牙坚持。   一直到实在挨不住了,终于取出混沌钟,挡住最后九道劫雷。   等到最后一道天雷劈下,云层散开,金光闪烁。   鹤童浴其中,脱胎换骨。   在他享受这一刻的时候,君珩的注意力稍稍转开。   他用一种「终于来了」的目光,看造化金光落在山间一棵桃树上。   桃树晃动枝丫,灵气浮绕,逐渐化作一个青年的模样。   那青年一身桃粉色衣裳,有一张君珩此前看过百次的面容。   他正茫然地环顾四周,看着周遭山林,也看着好奇地往自己处看来的鹤童。最后,他看向君珩。   陶乐乐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君珩只是站在那里,就完美地契合了陶乐乐对「仙人」的一切想象。   他眉目如画,偏偏神色极为冷漠,像是寒山霜雪。此刻一袭白色法衣,衣袂飘飘。一瓣桃花飞来,落在这样一个仙人肩上。   只一眼,陶乐乐就沦陷了。   这是君珩与陶乐乐的第一次真正见面。   接下来百年,事情发展的细节不同,但大方向还是一如君珩在天道推演中所见。   陶乐乐作为「因鹤童渡劫的造化金光而诞生」的妖,按照惯例,是可以留在鹤童身边。   鹤童因此摩拳擦掌:总算轮到我当大哥,来收小弟了!   不过,他正兴冲冲,就被君珩告知,他想收下陶乐乐也可以。不过,鹤童得单独出去立一座山头。   鹤童的激情顿时被打散,遗憾地告诉陶乐乐,他还   是自谋去处吧。   对于陶乐乐这样的「家养」小妖,玄天宗本来就有一番章程。   简单地说,是统一送去上课扫盲,毕业以后分配工作,帮扶凡人,致力于让所有凡人发家致富。   在鹤童想来,这样的安排已经很好。他还送佛送到西,亲自把陶乐乐带到扫盲班报名点,“这里会给你分房子,还分灵石!不过灵石份额不多,一个月只有五块。   如果你多要,就相当于借贷。放心啦,利率很低的!你毕业以后,好好工作,几年就能还上账。”   作为「前大哥」,鹤童绞尽脑汁,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都给陶乐乐叮嘱了一遍。   等到带着陶乐乐报完名,鹤童还自费给他买了个手机,把自己的号码输入进去,“喏,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   这就是照顾小弟的感觉吧?鹤童喜滋滋地想。   陶乐乐接过手机,对鹤童道谢。   鹤童鼓励地说:“加油!”   陶乐乐露出一个笑容,“嗯,加油!鹤哥……”他又叫住鹤童,脸上露出一点踟蹰,“我可不可以……”   鹤童:“嗯?”看来自己这个小弟还是个腼腆性格啊。   陶乐乐说:“打听一下。今天你渡劫的时候,在旁边的那位仙师,是什么身份?”   鹤童回答:“是我家主人!君尊者已经是大乘老祖了,当之无愧的碧霄第一人。”   陶乐乐听着,心头向往更浓。   他带着几分羞赧,想问鹤童,可否将君珩的联系方式给自己。不过,他这副模样,又已经被鹤童看在眼中。   鹤童的警觉心当时就上来了。他看起来脸嫩、是个小孩儿,心理年龄却一点也不小。   鹤童:“你不要想一些奇怪的事情……”毕竟是自家小弟,鹤童对陶乐乐依然很耐心,“君尊者是无情道修士,他不可能和任何人有超出界限的关系。”   这话出来,陶乐乐的面色先是一白,随后就是羞恼。   “鹤哥,你在说什么?”他否认,“我只是想要早点认全人,你怎么直接往这方面想了?”   陶乐乐的小九九,鹤童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的激情褪去一些,想,看来收小弟也不是那么高兴的事儿啊。   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鹤童还是笑一下,“是吗?那就好。行了,你加油吧。”   他离开了,陶乐乐也正式在扫盲班站住脚。   他一点点学习着各种东西的使用方法,还有关于碧霄大陆的诸多常识。   他的同学里,有一部分是和他一样在玄天宗「土生土长」的妖兽,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冀州那边来的交换生。   陶乐乐偶尔会觉得,自己周边的环境不应该是这样。但很快,他又会释然。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呢?   在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灵镜」,有一个存在叫做「灵网」之后,陶乐乐顿时爱上上网。   他每天在论坛里打转,小心翼翼地、怀揣一腔羞涩,搜索有关君珩的消息,再把自己能找到的、关于君珩的照片都保存起来。   陶乐乐也了解到,像自己这样的人并不少。他摸索着加入了一个「君珩后援团」,然后立刻如获至宝。   在这个私密论坛里,他找到了君珩吃东西时偏好的口味,零零碎碎的小习惯,还有习惯的行路路线。   前辈们相互交流,“今天遇到君尊者了!君尊者的姿容果真超凡脱俗!”   “君尊者之前去徐州那边和五行灵宗做交流活动,我也在队伍里。”   “啊,好羡慕。”   ——好羡慕。   陶乐乐由衷地想。   他越看这些东西,就越想见到君珩。同时,陶乐乐心里还会冒出一点酸酸的念头,觉得自己出生实在太晚了。   等到君珩六千五百岁的生日时,陶乐乐下定决心,要给君珩送上一份礼物。   他怀揣着无比甜蜜的心情,用自己的花瓣、桃胶做了点心,要去送给君珩。   可这一路上,陶乐乐的心情却又悄然变化。   “咕嘟……”   他   吞一口唾沫。   不对劲……   他很确定,自己已经是第三次走过旁边那棵树。   树下面有一块心形的石头。陶乐乐第一次经过时,还美滋滋地想,这可能为自己预告着什么。可现在,他没办法这么想了。   这里有问题!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他听到了一串桀桀怪笑,突然,陶乐乐脚下一空。   他只看到一丝魔气涌来。再往后,陶乐乐就昏了过去。   一刻钟后,有巡山弟子路过,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点心,并检查到了空气中的魔气。   消息层层上报,很快到了君珩耳中。   君珩吐出一口气,说:“闭宗,搜山。”   陈初……果然还在。   陈初原本的计划,是借由路上掳来的玄天弟子遮掩,把自己偷渡出去。   他好不容易借着自己早早买在魔眼里的偶人复生,却惊愕地发觉,短短两三百年,修真界就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这还不算。让陈初愤恨的是,他百般谋划,想要复仇。   可真的来到玄天宗之后,他却发觉,如今的自己与君珩相对,不过是一只蝼蚁。   是的,欢乐女神和元静就是大家想的那样XD   大概就是「没想到我竟然是整个修真界的白月光」的御姐师姐VS是闪闪发光大美人也是憨憨的干饭蝶……   因为是副副副cp而且是就不多展开了,主要是给干饭蝶的去处一个交代——   (原本以为来这个世界以后会有小天使问问干饭蝶怎么样了,可是没有←←   感谢在2021-04-2600:00:00-2021-04-2623:0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成18瓶;   莫得感情的撒花花精10瓶; 第111章 番外四(下)   陈初对君珩的恨,延续了足有千年。   当年元蓉跳入山河印中,他作为元蓉的「准道侣」,也收获了不少同情目光。   陈初沐浴着这样的目光,看着山河印。   难过吗?   他扪心自问。   想到元蓉,他心里的确非常可惜。要说悲痛,也的确有一些。   但是很快,这样的悲痛,就在旁人的叹惋之中,一点点变了味道。   元蓉以身镇魔之前,旁人说起陈初,是说“陈仙师”。   元蓉以身镇魔之后,旁人说起陈初,是说“元蓉的准道侣”。   属于「陈初」的存在,仿佛被抹杀了。   最初,只是一个念头。   这样一个念头,引来一丝魔气。   当时大战尚未结束,陈初非常清楚,一旦被旁人发现自己的状况,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他小心掩饰。   这一掩饰,就掩饰了足足六千年。   等到仙魔大战结束,陈初以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转去。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丹田中的魔气都无法完全祛除。   总会留有一点,牢牢地在陈初体内占据一席之地。   他终于开始惊慌。而这样的惊慌,成了更多魔气栖身的土壤。   它们在陈初体内发展壮大,陈初道心受到影响。修炼是什么?当然重要。可是,没有掩盖魔气重要。   他日日惊慌,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这样的环境下,陈初终于等到了「行差踏错」的那一天。   他被师尊发现了。   时任归一掌门的师尊震怒,将陈初擒住,厉声责骂。   陈初身上捆着缚仙索,低着头,跪在地上。   师尊一声又一声的骂音入耳,陈初的神色逐渐从慌乱,变成麻木,再到怨恨。   他就算入魔了,又做过什么危害苍生的事情?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不愿意泄露半点。为此,他耽搁了多少修行,少遇了多少机缘。   就连玄天宗那个姓君的小子,仙魔大战时,完全是跟在他和元蓉屁股后面做事。到现在,都开始接连突破,可是他自己呢?!   为什么师尊还要骂他?   为什么师尊不懂得他有多么不易!   陈初想着这些,魔气开始在掌门大殿之中扩散。   他师尊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而陈初一点点抬头。   他的眼睛,变成了完完全全属于入魔者的赤红色。   恰好,师兄察觉这边动静,往掌门大殿赶来。   那日以后,天下人都知道,陈初的师尊被他「入魔」的师兄杀死。   陈初「悲痛不已」,伏地而哭,接任掌门之位。   这一坐,就是数千年。   久到归一主峰之下的妖骨堆积成山。   久到君珩终于真正赶上他,超过他,拿走「正道第一人」的名号。   久到陈初死过一次,再度复生。心心念念,唯有复仇。   可是,他的计划,却又一次折戟了。   他还没有离开,玄天宗已经察觉不对。   陈初躲在陶乐乐的袖子里,阴沉地看外间动向。   既然出不去,就只能留。   这一留,反倒让陈初有了「意外惊喜」。   七拐八拐之下,陶乐乐这个陈初随手绑来的玄天弟子,竟然能和君珩扯上关系。   陈初惊喜不已。他勒令陶乐乐,去见君珩。   陶乐乐自然不愿。但是,他又想到,自己一直抗拒下去,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自己被魔修杀死,这点自不必说。   可接下来,这魔头难道就能放过君尊者了吗?不,他只会找到其他人,再要求其他人去找君尊者。   这么一想,倒是不如由他自己将魔修牵制住。   陶乐乐下了决心,重新用自己身上的材料做了各种点心。   期间,魔修捏了一块桃花糕过去尝了一口,说:“味道不错。”   陶乐乐满心愤恨,虽然尽量压抑,面上还是流露些许。   他这点道行,自然不可能在陈初面前隐藏什么东西   。   陈初「嗤」地笑了声,说:“要是两百年前……”   他还是归一掌门,那个专门为君珩炼制的秘境还在。   也是巧合,秘境的核心是桃树,眼前这个小妖修,一样是桃树。   等到把君珩和小妖修一起丢进去,君珩无情道破,小妖修也没了利用价值,正好可以被秘境核心吞吃,更上一层楼。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陈初的神色更阴鸷了几分。他再开始催促,要陶乐乐快些动作。   陶乐乐咬牙点头。   他带着自己做好的各种糕点,往君珩所在的山头赶去。   路上搭公交,旁边的修士们大多都在刷灵镜。对于这种自己不了解的东西,陈初原本是坚决不让陶乐乐去碰的。   但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别人都在用,只有陶乐乐不用,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破绽?   陈初改变主意,开始催促:“你也把这个拿出来!”   陶乐乐心头一喜:看来自己总算能给君仙尊发消息了!   可惜的是,陈初虽然对灵境不熟悉,却也不是全然蠢到家。   在陶乐乐点开君珩的私信页面时,陈初立刻警惕起来,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陶乐乐干巴巴地笑一下,说:“我要去拜访君尊者,当然要提前知会一声。”   陈初想一想,觉得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他要求:“好,我来说,你来写。”一顿,冷笑,“别给我动手脚。”   陶乐乐咽了口唾沫,不敢乱动。   他近乎是怀揣着必死的心情,来到君珩面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陈初还没来得及暴起,已经泄露行踪。   陈初想要挟持陶乐乐,可陶乐乐那句「不用管我」还没喊出来,陈初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陶乐乐看君珩,一时之间,有些痴了。   可从始至终,君珩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陶乐乐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住处。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数月之久。到后面,陶乐乐还是打起精神。   修行……   陶乐乐告诉自己。   要好好修行,才能……   才能什么?   他不知道。   往后千年,君珩飞升,鹤童也来到化神后期。   陶乐乐的的修为却很早就开始停滞不前。   他也经历了一次天劫。可在天雷要劈落的时候,他心里浮现出一种由衷的恐惧。   他害怕自己渡劫失败,难以面对即将劈来的天雷。这样的心情之下,他果真金丹破碎。好在护宗大阵及时启动,保住陶乐乐的性命。   可是,此前一刻,在与天道最接近的时候,陶乐乐却像是听到一阵讲话声。   有人问:“乐乐,你怎么样了?”   “下凡历劫而已,咱们所有在仙界诞生的妖都要经历一次!乐乐,你不用害怕。”   害怕什么?   “可我如果回不来了怎么办?”陶乐乐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我要是没办法修炼到大乘呢?”   “哎,说的也是。最近这几千年,下面就没有一个能飞升的。”   “真是的,你别吓乐乐。”   “这样怎么样?你去找一个无情道修士。只要他为你破道,他的修为,就都是你的了。”   “什么?!”   “嘘,可不能让人发现这个小偏门!不行,我得给你把记忆封印了……”   再往后,这些青年说什么,陶乐乐就再也听不清楚。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   这一晚,陶乐乐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与君珩仙尊之间有颇多纠葛,梦到自己为了仙尊身死。   可身死并非结束。君珩的无情道因他而破,他虽因君珩伤心透顶,再也无心情爱。   可是,一次身故,也让他获得了君珩的所有修为,顺利去往另一个地方。   在那里,陶乐乐看到了无数与自己一样身着粉裳的青年。他们关切地与自己讲话,为自己出谋划策。   等到醒来,陶乐乐   看着床帐,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他捂住自己心头,牙关微微打颤。   飞升上界的日子,如君珩所想,十分无趣。   起先自然是一群人来交际。慢慢的,也有了一些熟识的人。   他们一起喝酒,吟诗。当然也要继续修炼,可是既然到了上界,寿命就没了尽头。   既然如此,什么时候成为金仙,什么时候来到至道境,也不再重要。   君珩对此颇不习惯,还是更怀念在下界的生活。   这日,又有人宴客。君珩坐在席上,其中一个节目,是一群桃粉色衣裳的青年跳舞。   有人在君珩耳边讲话,告诉他,这些青年,都是上界诞生的桃仙,原型都是桃树。   君珩捏着酒盏,慢慢应了一声。   他没有在这个酒会待到结束。只到一半,就打算离开。   离开路上,却有一个桃仙拦住他,问:“君散仙,可以向你打听一个人吗?”   君珩答应了,桃仙就给他描述:“他是我们的同伴,一样是桃树,此前下凡渡劫……他该与一个无情道修士牵连颇深。”   听到这里,君珩眼皮跳了跳,问:“你还没说,此人是什么样貌。”   桃仙回答:“眼睛这样大,鼻梁这样高。”说着,身前出现一副灵光凑成的图画。   君珩看在眼里,莫名想笑,说:“我认识他。”   桃仙当即惊喜。   君珩说:“只是,据我所知,他未与什么无情道修士有所牵扯。”   桃仙惊讶:“怎会!”   君珩说:“唯一与他有旧的无情道修士,已经飞升了。”   桃仙面色一白。   看他这样,君珩还有什么不明白?   于陶乐乐,他曾经有无数疑惑。随着时间流逝,这些疑惑一一解开。到如今,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摆在他面前。   陶乐乐为何对他「情根深种」?   为何他一定要为陶乐乐无情道破?   ——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上界精怪为渡劫而有的谋划。   君珩拂袖离去,更多桃仙聚来。   之前和君珩对话的那个开口,艰涩地说:“乐乐,大约回不来了。”   那就写一个原本命运轨迹版文案吧……   整个碧霄大陆都知道,陶乐乐是君珩仙尊的舔狗。   所有人都为陶乐乐不值,只有陶乐乐一个人坚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可君珩不是金石,到底也没有被陶乐乐感动。   陶乐乐心灰意冷,为君珩做了最后一件事。   他为君珩而死。   那一日,君珩仙尊无情道破,修为尽失。   他抱着陶乐乐的尸体,哭得嗓音嘶哑,求他归来。   而本该死去的陶乐乐,在另一个世界睁开眼睛——   原来他不是人间精怪,而是诞生在仙界的桃妖,下凡历劫。   过往种种成了过眼烟云,陶乐乐摩拳擦掌:这次,我谁都不爱!   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才是逍遥自在。   直到屠遍魔族、以杀道登仙的君珩仙尊红着眼睛:乐乐,我来找你了。   明天就是冀州组啦—— 第112章 番外五   时间前推三百年,谢闲以被孙掌门废去一身修为为代价,从归一宗脱身。   丹田空空荡荡,回望身后灵山。   五百年……   从满怀期许地来,到苦闷压抑地活,再到现在。   他虽然成了凡人,但孙掌门额外给了谢闲一刻固元丹,保谢闲能够再活两年。   只要在这两年之中,谢闲可以重新引气入体,他就还能修行。   而这一次,他一定、一定不会再被魔气浸染。   谢闲长长吐出一口气,往山下走去。   他还带着一个芥子袋,是凡人都能用的那种。里面装着几块灵石,几颗辟谷丹。最后,则是两枚信符。   谢闲最终还是没去联系那只狼妖。走到今日,他自觉对对方亏欠良多。以后天高海阔,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他想得很好,可往后发展,却与谢闲所想不同。   虽然谢闲一路小心谨慎,只走山林,绝不进入城镇——   他这张脸,认识的人实在太多了。凡人们早就听说陈掌门是大魔头,他的徒弟们都是小魔头的事情。谢闲一旦出现在旁人面前,就是活靶子。   可还是出事了。   他遇到两个在山里迷路的小孩儿,把小孩儿送回村庄。   小孩儿的父母看到他,先是怔忡,然后热情地邀请他留下。   谢闲看得分明,知道对方一定认出自己,却还这样邀请——   农人的目光憨厚平实,说:“那些仙啊魔啊,我们不懂!我们就知道,小仙师救了我们家孩子。”   谢闲听着,动容。   他在农人家中留宿。等到半夜,忽而惊醒,看到窗子映出的人影。   谢闲从床上坐起。他不能用神识,可好歹比常人耳聪目明。   很快,谢闲就分辨出,外间共有十几个人,都是青壮,手上还拿着农具,商量着要「为民除害」。   谢闲听着,慢慢笑了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可能还是茫然多一点,他离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以后会遇到怎样对待。   明明是做过很多心理准备的事情,可现在,真的遇上了,心里还是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在谢闲脑海中,成了一片混乱。   他看到门被打开,看到自己在农具之下挣扎翻滚。然后,他看到了皎皎明月。   再有意识,是日头东升之后。他回到山上,被安置在树下。面前有一个青年,捏着他的下巴,给他喂回春丹水。   丹水入喉,谢闲的伤势迅速复原。但之前流的血不能再退回去,他从身前人的眼睛中看自己,看到一个满身血污、无比狼狈的「乞丐」。   谢闲莫名难堪。   他想要侧头,让凌夜不要看。又想,自己以为自己可以,所以没去联系凌夜。可到现在,还是凌夜把他捞了出来。   朝霞更加明亮了,落在两个人身上。   凌夜察觉到了谢闲的抗拒。他端详谢闲片刻,觉得对方的伤已经好全。   于是银狼青年放下手中用来化丹水的叶子,起身,就要离开。   谢闲看着他的背影。   看凌夜走出十步,又转头回来。   青年在他面前蹲下,说:“过上几十年,这里的人会忘记你长什么样。”   他没有说得太清楚,但这的确是一个邀请。银狼最后一次和谢闲确认,他是否要和自己去冀州。   谢闲正在最失意时,问:“有必要吗?”   就算他救过凌夜,可是,有必要吗?   凌夜说:“我只是路过。”   谢闲:“哦……”   凌夜说:“你不想知道陈初到底有没有死吗?”   谢闲沉默片刻,“想……”   凌夜,“走吗?”   谢闲:“走……”   他和凌夜一起北上。   因谢闲身体的状况,两人走得很慢。不过,有一个凌夜在,他给谢闲面上糊了一层灵气,起码让谢闲不会被元婴以下的人认出来,路上顺畅很多。   谢闲可以再度进入城中,坐在酒楼中,听旁人讲话。   这明明是此前做过无数次的事情,可当下,他暂时不用挂心师门威胁,不用伪装自己。   在有歌姬经过,谢闲下意识地想要扯出一个笑脸时,他忽而想明这点。   笑意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银狼青年抬了抬眼皮,看着桌子对面的人。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灵气涌动。有同在酒楼的其他人察觉这边动静,看向他们两个,发现谢闲是在引气入体时,露出善意目光。   凌夜回以一个微笑。   谢闲再睁眼,已经是三天之后。   他没留在酒楼大堂,而是被带去一个房间。其时正在夜里,他一眼看到坐在窗台上的银狼。   银狼靠着窗框,闭着眼睛,长发垂落。   有风吹来,吹得凌夜发丝浮动。   谢闲就这样看着。   凌夜:“……”不知道该不该睁眼。   从归一宗去往冀州,中间要经过两个州。   谢闲时时会想,凌夜还真不嫌麻烦。   如果是他自己,这段路程,只用走上一两个月。但加上一个谢闲,路程就被无限拉长。   他们像是两个凡人一样,赶路,计算着天黑时能否到下一个城中落脚。   偶尔遇到伤人的妖兽,还在外活动的魔修,还会「多管闲事」。这样一来,回到冀州的时间不停推后。   但走得再慢,也总有尽头。   三年之后,谢闲和凌夜踏上冀州的范围。   这时候,谢闲已经是炼气大圆满,即将筑基。   他的修行速度堪称极快,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毕竟是早就走过一遍的路。   往后数十年中,谢闲留在银狼族内。对于他,凌夜的介绍很简单:“谢闲虽然是那个魔头的徒弟,但他并非真心入魔,只是受其胁迫。当初,也是他救了我。”   有了这句话,银狼族把谢闲看做座上宾。谢闲对此颇不习惯,但若要拒绝,又显得太矫情。最后,也只好闷头修炼。   时日流逝,谢闲隐约感受到,外间仿佛有所变化。只是无论是玄天宗发放给凡人农夫的新种,还是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纺织厂,后面一路涌出的「工业化」,对身处冀州的妖修们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也有妖修去玄天宗「留学」,回来以后,把新生事物带给族妖们。   但这毕竟只是少数,落在谢闲身上,他仅仅是觉得,最近几年,零星农田中的麦子好像比之前饱满不少。偶尔出门一趟,餐桌上也多了自己不认识的菜肴。   一直到三百年后,忽有一日,谢闲在修行中惊醒。   他捂住自己心口,觉得心脏怦怦跳动。   这时候,他已经是元婴修为,而凌夜也即将成年。   谢闲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回去看看吧。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的决定下得很快。第二天,谢闲就找到银狼族组长,也就是凌夜的父亲,说了自己准备离开的事情。   原本打算轻装上路,但银狼族族长一再说,应该由他们为谢闲践行。谢闲推辞不下,答应下来。   这一答应,后面的事情就好像滚雪球。走的不只是谢闲一个人,还有一群未成年狼。   按照族长的说法,隔壁的八尾狐、青雀等族都往玄天宗派过「留学生」了,银狼族也应该跟上。   谢仙师对兖州那边毕竟熟悉一下,可否帮忙带个路?   谢闲想想,觉得一来正好顺路。   二来,他被银狼族照顾很多,是应该有所回报。   他答应下来。真正启程的时候,队伍里却还有另一个人。   凌夜……   两方对视,谢闲笑一下:“走吧……”   一人加上一群狼上路。白天南行,晚上,篝火生起,一群狼崽子变成小狼模样,挂得到处都是,要听谢闲讲人族的故事。   玄天宗是怎样的存在?灵镜真的那么好玩吗?   小狼们摇着尾巴。谢闲看着,忍不住想,凌夜……   他目光转去,凌夜察觉到,看他。   谢闲微笑一下,讲了一些从前的事。不过他也知道,现在的兖州,真的和从前大有不同了。   这种感觉,距离玄天宗越近,就越鲜明。   等到终于来到玄天宗,把小狼们塞进扫盲班后,谢闲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去上上课。   还没琢磨完,就有人来找他。   找他的是鹤童。这也是君珩的吩咐,说陈初已除,谢闲恰好就来了,那应该把陈初的事情告诉他。   两方见面,鹤童笑着说了这幢「好事」。谢闲听过,仔细问了陈初死去的时间。算起来,正好是自己半夜醒来那次。   他抚掌而笑。两边亲切交谈,谢闲另问了一些关于扫盲班的事情,鹤童也一一耐心回答。最后告辞之前,还留了不少礼物。   等到鹤童离开,谢闲送出院门。回过头,看到院子里正在玩儿狩猎游戏的小狼们,还有被小狼们围在中间的凌夜。   谢闲走上前去,坐在凌夜身侧,说起鹤童之前告知自己的事。   天色慢慢晚了,小狼们打着呵欠,排排睡觉。   谢闲说起从前事,不知不觉,就和凌夜说了很多。   有清亮月光,落在银狼身上。   这时候,凌夜的白色毛发已经差不多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真正银色皮毛。   四下静谧,谢闲下意识地抬起手,在银狼的耳根轻轻按下。   原本已经阖上眼睛的银狼蓦地睁眼,金色的眼睛注视谢闲。   谢闲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说:“今晚的月色真好。”   凌夜听着,抬起头,看一眼天上月亮。   月色……好?   谢闲又笑:“我是打算留在这里了,你呢?”   凌夜重新低头,趴好,“那就一起看看吧。”   下章就是新世界啦。   然后写个师姐x干饭蝶的论坛体吧。   >>>碧霄知己在>>>清露下   【师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1F干饭人,干饭魂   一直以为师姐很喜欢我。可昨天我抱住师姐的时候,师姐竟然躲开了。   2F   瓜子板凳汽水   3F干饭人,干饭魂   愁   4F   抱住??Lz男的女的??   5F   不是……lz为什么要去抱你师姐啊??   6F干饭人,干饭魂   回4F,女的,女的,女的。Lz绝对不是那种登徒子。   回5F,因为高兴啊!   7F干饭人,干饭魂   简单说一下吧。lz是个被在外面放养了很多年的妖修,最近游历回来了,但主人和他的xio道侣完全二人世界,根本容不下一个lz。   lz又被主人踢走,不过这次是把lz托付给和主人关系不错的门派。   师姐不只是lz的师姐,也是这个门派的「大师姐」。   其实说“师姐”也很奇怪,lz的修为比她高很多,年龄的话,我们这边的情况比较复杂。算了,都稀里糊涂叫出来了,就继续稀里糊涂地叫吧。   8F   lz是妖修的话就正常吧   师姐应该是人修?这几百年虽然人修和妖修之间的关系在好转,但还是有隔阂9F   回8F,但都是同门师妹/师弟了,就算对妖修有意见,也得想想lz的来历啊!   10F   回9F,对啊,lz都是师妹了,和外面的妖冶贱货完全不一样吧   11F   你们是不是都忽略了,lz说师姐对她很好,可能就是单纯不习惯和别人太亲密而已12F干饭人,干饭魂   统一回复一下,师姐绝对不是对lz有意见。Lz刚刚来门派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很多东西都是师姐手把手教的。师姐她……   沈欢打字到一半,手机响了。   是有相熟的同门唤她,说看到了新发布的师门任务,问沈欢要不要一起了解一下情况。   她从窗台上跳下去,收起灵镜,往发布任务的摘星楼去。 第113章 星际兽人(1)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碧辉煌。   沈轶和兰渡还穿着修真界的长袍广袖。如今修士的神识涌出,在外界转了一圈,大致搞清楚当下环境。   这里像是一个庄园。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之外,就是一片花园。   园中多是陌生植物,能大致分辨出哪边是花,哪边是灌木。   只是花瓣不是单薄的一片,而是足有手指那么厚,呈现出一种类似动物的鲜活。   而往里建筑内部查看,见到的,则是一片热闹景象。   结合环境,沈轶很轻松地判断出,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宴会。   聚集了最多人的地方自然是宴会厅,里面的人身上穿的繁重衣服,则是这个世界里的「正装」。   大厅边角,有一群幼兽正在追逐玩乐。   老虎、豹子、狮子挤成一团,兔子和小鹿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吃点心。   等到有成年人过来,这些幼崽蓦地扑上去,在半空中化作人形。   这样的画面,短暂地吸引了沈轶的注意力。   沈轶看一眼兰渡:难道是一群妖修?   兰渡镇定自若:“先生,他们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人类」了。”   “人类?”   “如果纯粹以基因来定义。的确,他们是另一个物种。但从「文明」的定义来说,他们缔造了如今的社会,那他们同样是一个种族的「人」——对了,先生,这个文明源头并非「地球」,而是「诺亚」。”   沈轶若有所思:“就像是我在宇宙里旅行的时候,见到的艾可人、罗宾人?”   兰渡:“对……”   两人讲话的时候,宴会厅的热闹还在继续。   沈轶神识强悍,足够同时听到所有交谈声响。而他在这些交谈中听到的最多的名字,就是「西奥多」。   “西奥多真是太优秀了。”这是一只怀春的兔子。   “你们可要把西奥多哥哥当做榜样,好好和他学习!”这是一只母狮子。   “好的……”嗯,还有两只小狮子。   从这些对话中,沈轶拼凑出:西奥多就是这场宴会的庆祝对象。   就在这个月,他从帝国综合大学毕业。帝综历来被誉为「政治家的摇篮」,而以优秀成绩从中走出的西奥多,已经得到了为皇太子工作的邀请函。   这个文明虽然已经进入星河时代,但在统治方式上,还维持着君主制。   只是,“西奥多哥哥去哪里了?”   两只摇头晃脑的小狮子问。   母狮子眨了眨眼睛,跟着回头,四下看一看,“可能……是去和什么人谈话了吧?”   谈话?   沈轶的神识淌出宴会厅,流向庄园的更多地方。   兰渡同时说:“先生,我们该走了。”他入侵了庄园的监控系统,“委托人正面临很大的麻烦。”   沈轶问:“是在十一点钟方向吗?”他已经初步锁定了一个正在面对「麻烦」的人。   兰渡回答:“对……”   沈轶扯了扯唇角,勾住系统的腰。   他身形一晃,就从房间中消失。   喝下那杯酒的第一时间,西奥多就察觉异样。   为他敬酒的是隔壁的小孩。说是「小孩」,其实两人一样大。   只是戚然是家里的弟弟,西奥多却是自家的长兄。戚然的兽性呈现出稀有的返祖姿态,是一只巴掌大的金吉拉猫,西奥多却是一条足有数十米长的黑蛇。   从小到大,家里人、身边人都在告诉他,他必须要照顾戚然,小心对待对方,不能伤害到对方……长此以往,西奥多干脆也就把戚然当做弟弟看待。   总归戚然是真的比他小两个月。   两人一起上了小学、中学,又在读大学的时候分开。大学期间,西奥多的生活十分忙碌,几年下来,和戚然只有寥寥几次相见。   所以在戚然端酒给他的时候,两边打过招呼,西奥多就问起戚然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可能是有点烦,但这也是必要的寒暄。   戚然却催促他:“哎呀,我都喝了,你也快点喝!”   喝吗?   西奥多低头,看着杯子里的酒。   他再看戚然,从那双绿宝石一样剔透的眼睛里看出一点紧张,还有一点躲闪。   这样的分析一出来,西奥多又好笑。   想什么呢?   戚然并不是工作时要应对的那些老油条,不需要他花时间、花精力去琢磨对方的每一丝想法。   这只是邻居家的小弟弟,可能有些骄纵,但性格还算可爱。   两人很久没有见面了,戚然要给他敬一杯酒。他不应该生出什么疑虑,这实在太不尊重。   西奥多笑着点了点头,低头,喝下酒液。   ——不对劲。   正常时间,西奥多的眼睛是黑色。但在他进入危险预警状态时,那双纯黑的眼睛,会蒙上一层薄红。   这双略带红色的眸子看向戚然,戚然被骇到,往后退了一步。但他仍然紧紧盯着西奥多,好像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他在期待。   西奥多冷静地判断。   酒里有东西,而戚然在期待那样东西发作。   旁边很快有其他人上来,一律带着笑容,恭喜西奥多前途璀璨。   听到这句话时,西奥多的脑袋微微一晕。   药效上来了,他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还有,戚然……   微红的眼睛转向旁边的青年。   戚然咬着牙,咽了口唾沫,脸上的妒忌之色尚未散去。只是他显然已经把西奥多的异常看在眼里,于是又多了一丝期待。   原来是因为这个。   西奥多依然很冷静。他没有放下手中的酒杯,里面既然有东西,就不能让它去害其他人。   宴会厅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当务之急,是弄明白酒杯里到底是什么。至于戚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答案已经很明显。   西奥多微笑着对身侧的人点头,仍然完成一圈交际。这个时候,他眼里的红色越来越明显,额头冒出一点薄汗。有什么东西正在身体中冲撞,戚然……   哦,他还在那里,看来是真的对接下来「应该」发生的场面抱有极大期许。   西奥多走上前去。   他目标明确。戚然起先还不太确定,但在两人的距离还剩下两米时,他开始后退。   这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西奥多还在往前。   旁边的人没有留意到政治新星与他竹马弟弟之间的古怪气氛。   偶尔有人瞥过一眼,也只是想到,西奥多好像要和那只小猫私下里说什么。一定是和大皇子殿下无关的事情,不值得探究。   两人一前一后,逐渐离开宴会厅。四下没了其他人,戚然扯出一个笑脸,怎么看怎么心虚,问:“西奥多,你也来这里散、散步啊。”   西奥多没说话。   他的头脑越来越晕了,而这里依然不算「安全」,随时可能有其他人过来。   他揉一揉眉心,强迫自己保持庆幸。想想之前做过那些训练,西奥多,冷静、冷静——   他看到一扇门。   西奥多大致回忆起,这里应该是庄园里的客房。有一定私密性,也带着一些安保设施,很适合他与戚然后面要进行的谈话。   他什么都没说。好像只是一眨眼工夫,男人就来到戚然面前。   戚然被对方抓住领子。他「啊」地惊叫,手扣住拉住自己衣领的那只手,终于有点后悔:事情发展的方向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西奥多喝掉那杯酒之后,会直接在宴会厅里变回兽形吗?   那条丑兮兮的、冷冰冰的蛇,没准儿还要发狂得毁掉一些设施。这样一来,西奥多可是丢大脸了。   光是想到这样的画面,这两天晚上,戚然做梦都能笑醒。   可是,现在,西奥多没有发狂,而是把戚然拉进旁边的屋子里。   戚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门「砰」得在他背后关上,他的身体随即被压了上去。   西奥多炙热的呼吸落了下来,戚然眼睛睁大,看到男人嘴巴里的两颗尖牙。   他的确兽化了!   只是这种程度远远不够。   是因为西奥多没有喝完那杯   酒吗?还是——   “呜……”   戚然有点喘不过气。   他感觉到,西奥多的牙齿上滴落了什么。这让戚然露出惊恐的目光,好在他没有被毒液伤到。   “是什么东西?”西奥多问他,“然然,你给那杯酒里放了什么?”   男人的话音就在他脖颈上。他讲话的时候,戚然的半边脸都开始发麻。   他微微恍惚,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心想:从这个角度去看西奥多,他可真是——   英俊啊……   男人的脖颈上显露出一点鳞片的痕迹。红眼睛,毒牙。这明明是戚然最讨厌的特征,可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竟然开始脸红呢?   他想不出一个答案。这时候,西奥多闭上眼睛。   哦,闭上眼的西奥多好像比之前还要英俊。他的面颊线条无可挑剔,一时之间,戚然竟然诡异地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儿说喜欢他……   不行!   他急急地打住念头。而这时候,西奥多放开他。   他的「冷静」已经成为一种自保机制了。现在的西奥多,理智已经被药性消磨殆尽。   只是长久以来的训练,让他仍然能维持一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孔。   这样情形中,他取出一颗药。   作为皇太子的手下,西奥多拿到的不只是邀请函,还有一整套有关物品。   他这颗药,就是皇太子为手下们准备的万能解毒丹。虽然目前情况不明,西奥多也不确定这颗药真的能解除自己身上的状况。但是,戚然显然不值得信任。   他拿起药丸,预备放在口中。   却有一股力量涌来,将药丸打开,弹落在地。   委托人:西奥多   CP:艾利克斯(是同事——) 第114章 星际兽人(2)   场面一时寂静。   戚然颤颤巍巍,捂着脖子,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实在太怪异了!他们身上穿着戚然从未见过的大袖子衣服。此刻完全没有接近西奥多,就弹走了他手里的药。   其中一个人看了一眼戚然,再转头,去看自己的同伴。   他叫了一声「先生」。然后,戚然就失去了意识。   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早知道自己会倒霉成这样,他是绝对不会听从撺掇,进行这个恶作剧的!   戚然倒了,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半清醒的人。   西奥多花了一点时间反应。如今的他,就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他保持着取药的姿势,缓缓转头,看向沈轶与兰渡。之后,又用同样缓慢的速度转过头,去看地面上的药丸。   做这些的时候,他脸上的鳞片痕迹更加明显了。属于人类的身体在变化,蛇躯若隐若现。   沈轶:“真的不是妖修吗?”   兰渡:“先生应该已经看出来了,他们体内并没有妖丹。”   沈轶眼神闪动一下,露出十足的兴味:“有趣……”   兰渡:“先生,把解毒丹给委托人之后,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差不多算是完成。”   沈轶看他一眼,露出一个隐约的微笑,「之前一直在忙,」忙着想办法遮掩兰渡身上的变化,从进入这个世界以后的状况来看,他们成功了,“在这里,就算是休假。”   他笑,兰渡也跟着笑起来。不止如此,他还凑来亲一亲沈轶,小声叫:“先生……”   沈轶扣住自己系统的腰。   兰渡说:“咱们还是先完成任务吧。”   沈轶瞥他。   兰渡说:“先生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人」有人形和兽形两种姿态。”   ——那么,沈轶希望自己的道侣变成什么姿态?   兰渡话只说了一半,留下的部分,算是遐想空间。   沈轶看着系统脸上的笑,心想,不知不觉,兰渡的变化真的已经很大。   在两人讲话的时候,西奥多始终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沈轶取出解毒丹。与西奥多之前那枚不同,沈轶手中的,是来自修真文明的极品灵丹,拥有「驱除一切毒害」的规则力量。   他指尖一弹,灵丹飞入西奥多口中,瞬时融化。   意识已经进入封闭状态的西奥多模糊察觉。   即将变成蛇的兽人有了其他动作。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卡壳的思绪重新运转,西奥多想起了自己此前经历的一切。戚然递上来的酒,逐渐朦胧的意识,还有——   他的视线定格在那杯酒上。   因「捂住嘴巴」的动作,不知不觉中,西奥多松开了握住杯子的手。   可杯子竟然没有掉下去,连带其中的酒液,都悬浮在半空。   西奥多定定地看着这杯酒,身上兽化的痕迹愈发消散。   五分钟后,理智的皇太子未来心腹彻底归位。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戚然,而后转头,看向那两个长袍广袖、与整个庄园格格不入的人。   西奥多礼貌地询问:“两位阁下,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吗?”   ——短短时间内,西奥多已经做出了判断。   这两个陌生人,展现出了远远超过亚当斯帝国科技水平的「能力」。   根据西奥多最粗浅的猜测,他认为,维持杯子不动的,可能是一种磁场力量。   他们刚才的行为,无疑是在对西奥多展露善意。   储位争斗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所以,当下西奥多的决定是:接近他们,与他们结交。之后,看他们是否可以对皇太子殿下产生帮助。   委托人这样的态度,给沈轶的观感还不错。   两万积分到账,他回报以一个客气的答案:“可以这么说。”   西奥多:“我们可以仔细谈谈吗?”   俨然是一个工作狂。   沈轶欣然:“好……”既然来了新世界,就还是想要去这里的科技高峰看看,也许委托人会给他提供一些帮助。   接下来二   十分钟,西奥多与沈轶进行了「亲切会谈」。   双方先各自做了自我介绍。西奥多留意到,沈轶好像对学术方面的问题分外感兴趣。   他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好在有终端在,西奥多也有一定权限,可以现场搜查。   这个过程中,西奥多用最快速度给皇太子殿下写了一封密函。   发送的刹那,他余光闪过沈轶的位置,见沈轶对自己微笑。   他知道西奥多做了什么。   西奥多第一时间想到这里。接着,他松了一口气。   这位沈先生,并不是难以沟通的人。   根据对方的说法,他与自己的伴侣果然是来自一个与亚当斯帝国截然不同的文明。   有趣的是,沈先生提出来,那个文明有与这里截然不同的力量使用方式。   这大概就是对方忽然出现在房间中的原因。此外,西奥多不免问到,两位客人是怎样来到亚当斯帝国。   “破碎虚空……”沈轶回答,“用科克先生刚才对我介绍的内容来描述,大约可以对应你们这里的「空间迁跃技术」。”   西奥多恍然,“原来如此。”   整个过程中,戚然一直倒在地上。   一直到西奥多的终端开始闪烁。他看一眼,发现是自己父亲发来的通讯申请。   西奥多看向沈轶,沈轶笑一下,说:“接吧……”   西奥多心尖一跳:这么看来,虽然自己对沈先生的文明背景毫不了解,但沈先生对亚当斯帝国……   他维持着礼貌的态度,接通了与父亲的通讯。科克先生出现在屏幕中,表情严肃,问:“西奥多,你在哪里?”   西奥多回答:“我遇到了一位客人,正在和他谈话。”一顿,“父亲,皇太子殿下可能会派人来这边,请你时刻留意。”   科克先生露出意外的目光:“皇太子殿下……”表情更加严肃了,“好了,我知道了。”   通讯挂断。   科克先生看着眼前青年,说:“西奥多在忙工作的事情,戚然不会和他在一起。”   青年正是戚然的兄长,戚浩。   他抽了口气,转眼,又露出头疼模样。   两家是邻居,平时往来也很多。科克先生对戚然忽然找不到了一事同样关心,他安慰戚浩,“也许只是去了外面的花园。”   戚浩「嗯」了一声,有些赧然,也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太打扰科克先生。   只是对弟弟的关切,已经成为戚浩从小到大的习惯。原因无他,戚然实在太「弱小」了。   小时候,其他朋友都有可以一起打闹、扑在一起撕咬的伙伴,可戚浩一直被告诫,他的弟弟承受不了这些。   返祖的戚然,是整个亚当斯帝国看着长大的「瑰宝」。他年幼时的照片现在还在星网上被许多人收藏,许多人都说,忙碌了一天之后,只要看到戚然水汪汪的绿眼睛,娇小可爱的外貌,所有的疲惫就能扫除一空。   还有人给这种行为发明了一种专门的叫法,「吸猫」。   所有人都这么关注戚然、宝贝戚然。不过,科克先生说的没有错。   说到底,戚然只是从宴会厅里离开了不到半个小时。而在半个小时之前,所有人都看到,他正在和西奥多讲话。   戚浩从宴会厅离开。   他顺着旁人的指路,一路去往庄园深处。   这个过程中,戚浩不断地拨通着弟弟的通讯,不过始终没有人接听。   在来到庄园边角的时候,他看到一艘穿梭舰停留在外。戚浩停住脚步,他认出来了,那是皇太子殿下的卫队。   他不敢继续往前。饶是如此,戚浩还是感觉到,一个守卫的目光冷冰冰地落在自己身上。   那是狩猎者看猎物的气息。   戚浩后退一步,示意自己无意窥探。   他看着西奥多、两个陌生男人从房间里走出,上了那艘穿梭舰。   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弟弟的踪迹。   直到穿梭舰离开了,戚浩等了一段时间,才继续往前。   他完全不知道,就在刚刚,自己与弟弟擦肩而过。   西奥多原本还有点担心,但是,沈轶拿出了一张隐匿符。   隐匿符贴在戚然身上,在用上那种可以让物品漂浮在空中的技术。   西奥多眼看着这场「瞒天过海」,心想,这就是「另一个文明」的力量吗……   原本的命运轨迹——   皇太子团队出品的解毒丹和戚然下给西奥多的药出现了某种反应,把原本(暂时不剧透)的药物变成春天的药。   现在——   沈总出品的极品灵丹,安全无忧,值得信赖。   感谢在2021-04-2623:05:42-2021-04-2723: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睡神10瓶;   未来可期1瓶; 第115章 星际兽人(3)   沈轶、兰渡始终能感受到来自身畔的目光。   这些目光的主人非常克制,未带上任何恶意,但还是有难免的探究、好奇……以及审视。   其中一人看过沈、兰二人之后,就闭上眼睛。但他的手指一直在自己手臂上轻轻敲击,看起来是在随意放松,可沈轶能看出来,对方敲击的频率大概带着某种编码。   西奥多同样留意到。他不动声色,手指在手臂上敲了两下,算作回应。   这个过程中,前者的眼睛依然是闭合的。直到西奥多动作停下,男人才睁开眼睛,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西奥多的视线短暂从对方身上掠过。   这个人是皇太子手下亲卫队的小队长之一。西奥多和对方打过几次交道,对对方的印象是:一个很「尽职尽责」的人。   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对方在「职责」以外,就显得很随心所欲。   西奥多在心里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   艾利克斯。   有名无姓的孤儿,成长于皇家开办的孤儿院。因成绩优异,受到了重点关照。顺利进入军校,又在毕业之后加入皇太子卫队。   在皇太子身边,像艾利克斯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忠于皇家,走在一条与西奥多这样的「名门之后」不同的道路上。   如果说西奥多是在明面上支撑起亚当斯帝国的肱骨,那艾利克斯等人就是皇家身后的那片影子。   说起来,他的原型是什么来着……   西奥多的思绪有些走远。   作为居住在王星的帝国世家之一,科克家族的庄园距离皇太子官邸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十五分钟后,穿梭舰在夜色的遮掩下驶入其中。   等到穿梭舰停下,艾利克斯率先站起,打开舰门。   卫兵们列队,西奥多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两位先生,请吧。”   沈轶回以一个客气的笑容。他看一眼从穿梭舰下方的楼梯,身形又是一晃,直接来到下方。   兰渡自然跟他一起。   这一幕,让皇太子官邸中的其他人露出惊异目光。就连艾利克斯,虽然之前已经对沈、兰二人有一点了解,可看到这一幕,他的瞳仁还是微微颤动一下。   只有西奥多。他已经见证了更加不可思议的状况,如今也能镇定自若。   他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还是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两位先生,请和我来。”   这个点,是皇太子惯常批阅公文的时间。太子妃和小皇孙已经睡下,身在家中的皇太子也只是穿着宽松、舒适的家居服。   他在自己惯常用的书房中接见了西奥多口中的两位特殊来客,身边没有任何多余的武装力量。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但是西奥多在之前的汇报之中已经提到,两位客人掌握了一种非常神奇的空间迁跃技术。   他们可以直接进入防守严备的科克庄园,可以在两个房间内瞬间移动。   这样的情形中,作为皇太子的新阁臣,西奥多给出的建议是:“殿下,如果能维持与他们的「友好」关系,帝国的科技发展将出现一个飞跃。”   那么,就从一开始就展露出信任吧。   皇太子微笑一下,“沈先生,兰先生。之前,我听西奥多提到一些你们的事情。”   他讲话的时候,有官邸中的仆人进来,在沈轶、兰渡面前摆上热茶、点心。   虽然已经决定了应对方式,但一点试探还是必不可少。   比如现在,从两位客人对待茶水点心的态度上,多少能看出一些信息。   沈轶端起茶水,看着其中幽蓝色的液体,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   皇太子眯一眯眼睛,而后微笑,“看来在沈先生的文明中,也有这样的礼节。”   “对……”沈轶点头,抿一口茶水,一股清凉感从嘴巴蔓延至全身。   并不会让人不舒服,相反,他有种奇妙的、自己的思绪被荡涤一清的感觉。   有点像益气丹的作用。不过,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更快。   沈轶知道,这大概是自己的体质远远优于亚当斯人的原因。   可如果是本国民众,或者碧霄大陆上的某个筑基、炼气修士过来,这个茶,应该可以完全祛除对方身上的疲惫,完美地提神醒脑。   “好茶……”他放下杯子,“殿下,正好,我也带了一些茶过来。”   皇太子轻轻「哦」了声。   沈轶话音落下,却没有其他动作。   动的是兰渡。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茶袋。里面装的并非玄天掌门赠予的玉露茶,对亚当斯人来说,这还是太刺激了点。他拿出来的,只是普通灵茶。   除了茶叶之外,还有一整套茶具。与亚当斯帝国流行的奢靡感不同,他手上的茶具由灵玉雕刻而成,显得清新、素雅。   皇太子对艾利克斯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上前,从仆人手中接过热水壶,交到兰渡手中。   兰渡其实不需要这个。不过对方拿来了,他也就收下。   沸水冲入茶壶,灵气弥漫而出。离得最近的艾利克斯感受也最鲜明,他第一时间发现,房间里像是多了什么东西。   他深黑的眼睛注视着茶壶,见到一番优美的、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   对于泡茶这种事,兰渡实在手熟。很快,他面前的茶杯里就多了琥珀色的清亮液体。   西奥多和艾利克斯同时开口,“兰先生,这杯茶……”   两个兽人对视一眼。   西奥多:作为把两个客人带到皇太子殿下面前的人,有义务「保证」他们确实不会对储君造成威胁。   艾利克斯:作为目前在场人士中唯一一个亲卫,为储君「试毒」是职责所在。   他们短暂地交换一下眼神,然后,艾利克斯凭借「距离优势」,从兰渡手中接过第一杯茶水。   那个模样清丽、有着与亚当斯人截然不同静美外表的客人笑一笑,说:“我们也带来了一些点心。”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茶点。   桃花糕,桂花糖……淡淡花香伴随着茶香,艾利克斯细细品尝,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我感觉到一股在身体内弥漫的力量。”他请教兰渡,“这是茶水带来的功效吗?”   兰渡温和地回答:“对。我想,你们的茶水同样有「补充精力」的作用。”   西奥多:“我留意到,这些东西,都是兰先生从袖中取出的。”   兰渡解释:“一点空间技术。”   艾利克斯感叹:“真是神奇。”   沈轶微笑:“我倒是觉得,亚当斯人可以在两种形态之间转换,这两种形态又有着巨大的差异,这才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皇太子:“看来两个文明真的有很大差异。”   在艾利克斯喝茶、吃点心的五分钟后,西奥多端起杯子。   又过了五分钟,才是皇太子。   话题进入下一个阶段,皇太子用一种放松中透着隐约正式的态度,询问沈轶,他会在亚当斯帝国做客多久,有什么打算。此外,亚当斯帝国可否与他「交流」那些神奇的技术。   “当然可以……”沈轶笑一下,“这也是我期望的事情。”   双方初步达成一致。接下来一段时间,沈轶会先去帝国综合大学旁听。   之后,当他有了对亚当斯帝国更加清晰的了解,再来决定进一步的动向。   至于皇太子期待的「交流」,则被稍稍推后。   沈轶带着一点歉然,说:“在对这里的科技体系不了解时,我可能没办法在两种体系之间进行「换算」。”   皇太子接受了这个理由。他邀请沈轶在自己的官邸住下,沈轶接受。   艾利克斯带着两位客人离开,书房中只留下皇太子与西奥多。   在亚当斯帝国,人们的寿命因种族的区别而有些许不同,但总体来说都在两百到三百岁之间。   而在「保养得当」的前提下,这个数字还可以翻一倍。譬如如今的皇帝陛下,就是一头已经迈过四百岁的老虎。而皇太子,则是一头超过两百岁的中年虎。   他端着兰渡留下的茶杯,看着其中奇妙的琥珀色   液体。   “西奥多……”皇太子说,“你怎么看呢?”   西奥多回答:“殿下,我很庆幸,他们出现在科克庄园,而非二殿下身边。”   皇太子眼中划过一道锐芒。   西奥多所说的「二殿下」,正是皇太子的弟弟,与他竞争皇位的人。   他虽然是太子,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父亲已经四百余岁,却依然健硕。这样情形中,步入中年的儿子,无疑会成为皇帝陛下的眼中钉。   这不是说皇太子与皇帝的关系不好。事实上,他们是一对堪称「模范」的父子。   威严的父亲,睿智的儿子,正应了那句「虎父无犬子」。可是,权力之下,亲情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相比之下,他的弟弟还那么年轻。一百岁出头,莽莽撞撞。皇帝说起二皇子,都会露出无奈目光。   那是一个父亲面对儿子的眼神。而不是一个皇帝,面对觊觎自己位子的「竞争者」的眼神。   “你说得对。”皇太子说,“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机会——对了……”他话锋一转,“你把那只小猫也带来了?”   西奥多神色一肃,“是的,殿下。”   他简单说了自己被下药的事情。皇太子摇头,他的妻子也很喜欢那只小猫,保存了很多戚然的照片,还曾经矜持地抱过兽化的戚然。   如今听了西奥多的话,皇太子说:“弄清楚他的药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西奥多,你太鲁莽了。如果有人知道他「出事」,一定会带来一场舆论风波。”   西奥多不动声色,依然说:“是的,殿下。”   十分钟后,他离开书房。   艾利克斯已经回来了。他靠在走廊上,侧着头,往西奥多的方向看来。   西奥多脚步停顿一下,微微点头。   艾利克斯同样点头,两人却没有额外招呼。   西奥多离开了。   敲黑板敲黑板,之前说过啦,西奥多的CP是同事哦(艾利克斯),皇太子相当于老板——   大概就是--   路人甲:西奥多大人这样的绅士,成为他的伴侣,一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吧。   路人乙:西奥多大人一定会对伴侣非常温柔的!   某个身上全是咬痕、捏痕、各种痕的黑漆漆:呵。   感谢在2021-04-2723:59:26-2021-04-2817:1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与盐1个;   祝福5瓶;   枭然1瓶; 第116章 星际兽人(4)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戚浩已经快急疯了。一直到宴会结束,他都没有发现戚然的踪迹。   他不敢联想太多,只能不断地找寻。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西奥多发来的消息——   “戚然不知道怎么就偷溜到太子殿下派来的穿梭舰上,”通讯里的西奥多显得很无奈,“很抱歉,我之前没有留意。”   戚浩看着画面里团成一团、呼呼大睡的弟弟,那口积在心里的气终于顺出。   怎么溜进去的……他倒是没有多想这个问题。一来,是出于对西奥多、对太子殿下的信任,哪怕戚然现在在「睡」,戚浩也毫不担心。   二来,戚浩知道,自己弟弟实在太「小」了。哪怕戚然已经成年,他的兽形依然是一只可以被单手拎起来的小猫咪。其他人做不到「偷溜」,戚然却可以。   他露出释然微笑,说:“找到就好。”   西奥多说:“等到天亮,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把他带回去。”   戚浩笑道:“好,麻烦你了。”   通讯切断,西奥多脸上的微笑顿时淡了下去。   他把戚然放在一边,自己拿起戚然的终端,拷贝过上面所有信息,再以「西奥多」、「药物」,还有日期为关键字进行搜寻。   西奥多看到了很多东西。   虽然早已有所预计,但这会儿,他才第一次真正知道,邻居家的「小弟弟」对自己有多少不满。   他和自己的朋友发泄:西奥多西奥多!!他们全部都只知道西奥多!!   戚然的朋友安慰他:然然,不用管他们怎么说。   西奥多身体稍稍往后靠了一点。他回想着正在和戚然聊天的人的身份,似乎是一只绵羊。温驯的草食性兽人,戚然正喜欢和他们交往。   戚然:我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所有人都一定要夸西奥多?   绵羊:你没有哪里不好呀!你是最棒的!   戚然:“他考到帝综了又怎么样,这都多少年了,我爸还一直和我念叨。绵羊:   往后,都是类似对白。   西奥多大致翻了翻,觉得这样对白的频率其实并不高。   他面无表情地翻看,同时结合自己的记忆推断,大概,也就是在自己每次做出一点小小成绩的时候吧。   当上学生会主席,在某个比赛中得到冠军。成为这一届的毕业生代表,还有,受到皇太子官邸的邀请……   西奥多的唇角扯起一点。   他终于找到了一段「可疑对白」。   对象不再是前面那只绵羊,而是一只狮子。看前面的对话,并不是戚然的同学,而是他在外面认识的「朋友」。   戚然:你之前说的那种药,还有吗?   狮子:什么药?   戚然:就是之前你说的,可以让人控制不住自己的。   狮子:我听不懂。   戚然:你明明说过!   狮子:然然,你是不是把咱们之前的聊天内容记混淆了?我们当时说的是新出的那部感官电影的内容啊。   戚然:可你明明说……   狮子:说到电影,最近又有一场新的电影上映了,要一起去看吗?   戚然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好啊。   之后就再也没有相关内容,只剩下一些影评交流,还有「改天再一起出去」的嘻嘻哈哈。   不过,西奥多检查了戚然的银行账户,发现这段对话之后,戚然有一笔两万亚当斯币的支出。   戚家也算名门,戚然又是帝国的「瑰宝」。这只小猫从小到大收到的「零花钱」不计其数,其中甚至有数颗星球。   不过,戚然的花销倒不是很大。两万亚当斯币,在他的账户里,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西奥多记住这个账号,往上追查。   电子屏的光线幽幽照在他身上,西奥多这会儿还穿着身为宴会主角的正装。   戚然的眼皮缓缓颤动,看到一丝朦胧的光。   他艰难地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自己的恶作剧没有成功,西奥多   还是那个让人讨厌的「成功者」。   不过,真奇怪啊,他再想到「西奥多」这个名字,竟然觉得心里麻麻胀胀。   明明只是一条冷冰冰的坏蛇。   小猫在软垫上蹭了蹭,只当自己回到家中。虽然垫子的样子很奇怪,可是——   “喵!!”   戚然蓦地惊醒。   他警惕地直起身,看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这里很明显不是自己家。同时,也不像是科克庄园。   周边布置的配色,让戚然有一点猜测。不过,他非常不确定。   戚然审时度势,轻巧地从软垫跳下,去到西奥多面前。   他矜持地抬起头,蓬松地大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喵?”   西奥多哥哥,咱们现在是在皇宫吗?   兽人之间自有沟通的方式。戚然出口的是喵喵叫,落在西奥多耳中,就是清晰的语言了。   “不是……”西奥多低头看他,“这里是太子殿下的官邸。”   戚然:“喵……”   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前不是西奥多哥哥的庆祝宴会吗?   说到这里,戚然有些心绪。   他的记忆迟来一步回笼,想到了自己下药失败以后发生的事情。   明显不对劲的西奥多,近在咫尺的毒牙。   在西奥多面颊上出现的鳞片,还有……   哦?西奥多的脸上现在倒是干干净净的。   戚然继续晃尾巴,心想,为什么西奥多还不把自己抱起来呢?   虽然这条蛇是一条令人讨厌的冷血动物,但帝国的「瑰宝」这会儿有点心虚,所以他大发慈悲,可以允许西奥多抱他啦。   出乎意料的是,西奥多始终没有弯下腰。   他保持着那种戚然最讨厌的客气微笑,说:“我们遇到一点事情。戚然,你完全不记得了吗?”   戚然:“喵……”   金吉拉猫往后退了一步。   他蓬松的毛发、娇小的身体,还有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如果在这里的是其他人,而不是铁石心肠的西奥多,一定早就尖叫着「可爱」,同时把他抱起来。   戚然再度确定,西奥多果然是一个不值得喜欢的人!   他低低地「喵喵」叫,左言他顾,“你还没告诉我,我们为什么会来太子殿下官邸!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这些问题出来,戚然听到西奥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戚然的脖子有些发凉。不过,这一定是错觉。   他听西奥多说:“戚然,变回来。”   戚然:“咕嘟……”   咽了口唾沫。   他又小小地后退一步,企图「萌混过关」。   这一招,在戚然自己家里,在他过往经历的所有场合,都无往不利。   他只要稍微歪一下头,那所有看着他的人,都会放下一切对他的不满,无奈地点一点他的额头,「哎呀」一声,就又把好吃的、好玩儿的堆在他面前。   可现在,西奥多竟然不为所动。   他面上的神色竟然还更淡了。如果说之前,西奥多看戚然,还带着一点「邻居哥哥」的客气。   那现在,属于「哥哥」的一面完全收敛。他注视着眼前的金吉拉猫,平和的、冷酷地说:“戚然,你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戚然小声地:“喵……”   西奥多点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电子屏,将其推到戚然面前。   戚然知道,这是让自己阅读的意思。可是,电子屏上有很多专业术语,他看不明白。   “嗦麻……”西奥多说,“你下在我杯子里的药,里面占比最大的成分,是嗦麻。”   众所周知,嗦麻是一种强烈成瘾性物质。一旦西奥多喝下整杯酒,还没有及时处理,等待他的,就是一次次毒瘾发作的命运。   最好的结果,就是他的政治生涯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宣告终结,整个科克家族也将因他而蒙羞。   而糟糕的结果——如果他的瘾被暂时隐瞒,他顺利开始在太子殿下手下做事。   这么一个新踏入官场的阁臣,看似手上没有多大权力。可是,他能造成的影响,却有很多。   戚然瞳孔骤然缩小!   他虽然天真,但并不愚蠢。西奥多这句话一说出来,戚然就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蓦地变回人形,“西奥多哥哥!我没有——”   西奥多平静地说:“现在,把你和那位戴德金先生认识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戚然咬咬牙,点头。   他说:“我和戴德金是在一次旅行中认识的……”   正如西奥多从戚然的终端中得知的那样,戴德金是一头狮子。   不过,与大众对于狮子「粗野」的印象不同,在戚然的描述中,戴德金是一位相当博学多才的男士。   在那个旅游星上,他详细地给戚然和他的朋友们介绍了诸多历史故事。   这让戚然对戴德金有了很大好感,双方由此添加联系方式。   分别之前,戚然特地告诉戴德金。如果有一天,戴德金去了王星,一定要联系自己。到时候,就由自己作为东道主。   看了几个动物纪录片CUT的江某惭愧地表示:前面可能误导大家了,艾利克斯的原型并不是纯黑色,而是大面积黑&小面积白+其他颜色……   目前还没有小天使猜中,如果揭露之前有小天使猜到的话发红包吧XD   感谢在2021-04-2817:11:14-2021-04-2823:2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年糕13瓶;   寻星、枭然1瓶; 第117章 星际兽人(5)   戚然朋友很多。如果忘掉西奥多,那他一定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兽人。   在亚当斯帝国,很少有人没见过戚然年幼时的照片。   是在他长大以后,出于安全考虑,戚家才慢慢封锁了和他有关的消息,不让他少年期以后的照片在外流露。   对他来说,「被别人喜欢」,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戚然也不是一味地让别人付出。他对自己的朋友非常义气,不止一个人在和他熟悉以后,笑着告诉他,“我原本以为,你应该是个很骄纵的小少爷。没想到,你这么好相处。”   戚然就哼哼两声,“都说了啊,不要以貌取人!”   这样的他,在回到王星两年之后、重新接到来自戴德金的消息,自然感觉非常惊喜。   前两年里,他和戴德金也没有完全断了联系。戚然在作业上拿不准时,经常会去请教戴德金。平常,也会给戴德金的星网账号点点赞。   在他的「引流」下,戴德金的账号可是人气飞涨——   话说回来。新发来的消息中,戴德金告诉戚然,他准备在王星停留一段时间。戚然非常惊喜,打包票:“来啊,我招待你。”   视频里,戴德金笑了笑:“不用,我已经找好了住处。不过,到时候,咱们一定要出来吃个饭。”   戚然高兴地答应。   两人吃饭,看电影成为理所当然的娱乐。那是一个动作片,而在观影过程中,观众们可以自己选择「视野角色」,从角色的角度经历一切。   戚然是一个怕痛、怕麻烦的人,他选择的往往是边缘角色。   原本以为戴德金也是一头与众不同的狮子,可出乎意料的是,戴德金竟然选择了直面影片中狂暴怪兽的主角!   这让戚然在整个观影过程中,都十分担心。等到电影终于结束,他第一时间就要去问,戴德金是否安好。   没想到,戴德金摘下体验传感器后,竟然爽朗地笑了起来,说:“真棒啊……”   戚然惊讶了,“戴德金,你不害怕吗?”   戴德金飒然道:“为什么要害怕?然然,我可是一头狮子。”   戚然听着,心脏开始「怦怦」跳动。   对哦……   他后知后觉。   戴德金可是狮子呢。   看过电影之后,两个人一起吃饭,不免谈论起电影中的剧情。   其实是非常俗套的发展:在科学研究中,有人发现了一种特殊物质。   这样的物质,可以让兽人们瞬间陷入狂暴状态,大肆破坏。主角作为护卫队,则要击败这些狂躁的兽人。   论起剧情,是真的没什么好说。所以戚然和戴德金评价的,主要是观影时候的体验。   戚然星星眼,“那只豹子扑过去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风……”戴德金说,“带着腥味的风。”   戚然说:“我都感觉不到……”   戴德金温和地说:“然然,其实你可以体验一下主角视觉。”   戚然就有点动心。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份「动心」抛在脑后。   “我才不要……”他嘀咕,“一旦选中,就没办法改变视角了!”   虽然心理上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但「体验」都是真的啊!   他会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划开,感受到风吹在身上。   虽然作为电影,传感器已经把痛觉调整到最低。被豹子撕破身体,感觉上也就是被小朋友打了一下。   但是,之前也不是没有出过传感器失效、观众被生生痛死的事故。   戚然坚决不要冒险。   他扯开话题,“不过,那种物质也太危险了!还好现实中没有。”   戴德金看着他。狮子的眼睛呈现出一种浓郁的金色,他忽而扯起嘴巴,说:“怎么就「没有」了?”   戚然:“嗯?”   戴德金说:“是有这种药品的,不过……”看看戚然,“你这种小朋友不会知道。”   戚然的第一   反应是:“不要叫我「小朋友」!”   作为一只根本长不大的金吉拉猫,他非常不喜欢这个称呼。   虽然他不喜欢的反应,在别人眼里,也是「真可爱啊」。   没办法……   不过,在自己的「好朋友」面前,戚然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坚持一下待遇的。   果然,戴德金非常尊重他。听戚然这么说,他就没有继续用,而是顺着话题往下说了下去,“不过,和电影里也不太一样。不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只是一种恶作剧道具。”   戚然眨巴眼睛:“恶作剧?”   戴德金:“对。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有朋友会这么玩。药下下去,喝了的人会不受控制地变成兽形。哈哈,你想想,变成兽形,没办法变回去!多丢脸……”   戚然舔了舔嘴唇,“丢脸……”   他带入自己想一想,其实不觉得有多「丢脸」。如果是他,忽然变成小猫的状态,并且变不回去——   哦,戚然觉得,周围的人只会更加高兴地喊「可爱」吧。   不管怎么说,和戴德金的会面,还是非常愉快的。   今天以后,戚然从父亲口中听说了西奥多的新动向。   他这个总是最优秀的邻居哥哥,从小到大的「邻居家的孩子」,以后,就是太子殿下的阁臣了。   ——而戚然,同样刚刚毕业,却还处于“好不容易可以放纵一下,你们别管我,我休息够了就去找工作”的阶段。   他平常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戚然的朋友们也有很多是一样的做法,其中很多人正在策划毕业旅行,戚然也是跃跃欲试的一个。   可是,西奥多已经往前迈了一大步。   戚然忽然觉得,那些关于旅行的计划,也并不值得开心了。   他的心情一下子沉下去,然而父亲甚至没有发现他的不同。   就连大哥,也用一样夸赞的语气,说:“西奥多已经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储君阁臣了吧?”   父亲说:“是的。过段时间,科克家里会举办一次庆祝宴会。”   母亲说:“啊,那要开始准备到时候送的礼物了。”   话题就这么围绕着西奥多,说了很久很久。戚然心里那只猫已经要把墙挠破了,总算到了可以离开的时候。   回到自己房间以后,他第一时间滚到床上,愤愤地给好友发消息。   戚然:又是西奥多!!   绵羊布朗:他怎么了?   戚然:说是被太子殿下邀请了!   布朗:西奥多真是……   就连一贯会安慰戚然的好友,到这会儿,都有点说不出其他话。   戚然自然有所察觉。他哼哼地关掉了终端,翻个身,仰躺着,看着天花板。   西奥多、西奥多、西奥多。   优秀的,完美的,让所有人都夸赞的西奥多。   真想看到他露出「不完美」的样子时,其他人的反应啊。   如果能让他狠狠地丢一次脸就好了。   嗯?   戚然一个激灵,爬起来,给戴德金发消息。   他问戴德金,有没有之前告诉自己的那种药。戴德金告诉戚然,没有。   戚然愤愤地想:什么啊,还不是把自己当小孩儿,为什么就不能把药给我呢?   药——   他有了一点直觉。   戴德金邀请他,去看新的电影。   戚然赴约,戴德金显得很无奈,说:“好歹是黑市里流通的药品,你也不能那么大摇大摆就在星网上说出来吧。”   黑市啊……   戚然对「刺激」的向往悄然流露。不过,他总得来说还是胆小、向往安稳的性格。   所以戚然没有多说什么。他抓紧时间,问:“那你能弄到吗?”   “可以……”戴德金说,“不过有点贵。”   戚然:“多少?”   戴德金:“两万……”   戚然脱口而出:“这么便宜——啊。”   戴德金用疑问的目光看他。戚然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没有给这个好朋友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哈哈」地干笑两声,好在戴德金没有在意。几天之后,他们又见了一面。这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拿到药的戚然,第一次期待起与西奥多见面。他近乎是兴奋地想,虽然自己不畏于「大庭广众之下露出原型」,可他是谁啊,他是所有人都喜欢的金吉拉猫!   西奥多就不一样了,要知道,在「你不想和哪个种族成为伴侣」的投票里,蛇这种冷血动物的排名总是高居不下。   丑陋的、黑漆漆的蛇,完全比不上金吉拉猫百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爱。   加上戴德金说的,「会无法自控」。哈哈,那可是「完美」的西奥多啊!   戚然做梦都要笑醒。   时间拉回现在,他在西奥多的注视下,磕磕绊绊地说完这些。   怎么办……   戚然绝望地想。   他又想要变成小猫了。   “我真的只是希望你丢个脸而已……”戚然说,“绝对、绝对不是想要害你——咦,西奥多,你怎么知道「戴德金」?”   戚然忽然反应过来。   他这才发现,西奥多手上的,竟然是自己的终端!   戚然炸毛:“喂!你怎么可以这么侵犯我的隐私!”   他说着,就要把自己的终端抢回来。   可是,在戚然要扑到西奥多身上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西奥多牢牢地箍住他,让他不能前进分毫。   男人的眼睛里浮现出淡淡红色,看得戚然后颈发凉。   “戚然……”西奥多说,“我以为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性质了。”   他冷漠地、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厌烦,看着戚然。   这种眼神——   戚然倏忽喘不上气。   提示的话   艾利克斯是和戚然截然相反的存在(。   感谢在2021-04-2823:21:00-2021-04-2823:5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高天孤月20瓶; 第118章 星际兽人(6)   西奥多感觉到,戚然的力气在一点点松懈。   那只小猫惊恐地、慌乱地看着西奥多。他银色的头发呈现出一种柔软的蓬松感,绿眼睛里快速溢出一点水色,眼圈也开始发红。   如果把这一幕拍下来,放在星网上,一定会引来诸多怜爱,还有对「坏人」西奥多铺天盖地的咒骂。   西奥多看在眼中,松开了戚然的手臂。   戚然露出一种胆怯,又无措的表情。他不敢乱动了,但他还是问:“西奥多……哥哥……”   刚刚的「厌烦」,一定只是因为西奥多有点生气了吧,但他总会原谅戚然的,“我会被抓起来吗?”   西奥多注视他。   戚然本能地、小心翼翼地分辨着西奥多眼神里的情绪。   可是在这会儿,他没办法得到任何答案。没有让戚然放松的沉稳关照,连此前的厌烦也消失无踪。   戚然有些晕晕乎乎的,然后,他看到西奥多露出一个微笑。   戚然并没有从中读出任何有关「愉悦」的意味。他只是觉得,眼前的西奥多好陌生,好遥远。   他的手指动了动,有种像小时候那样,去拉邻居哥哥袖子的冲动。可是,在他有行动之前,西奥多开口了。   “不……”西奥多说,“你需要帮我们把戴德金抓起来。”   戚然:“那是当然啦!”   银发绿眼的小猫皱起鼻子。   之前有多「喜欢」戴德金,到这会儿,他就有多痛恶对方。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所谓「要来王星一段时间」,原本就是冲着利用戚然来的。   “还有……”西奥多说,“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的视线幽幽的,看得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任何人」是指……”西奥多继续道,“你的家人。包括你的兄长,父亲,母亲。你的朋友,布朗,丢番图……”   戚然的喉咙有些发干、发涩。   “我知道了……”他保证,“那我今天,就是来这里……”   西奥多淡淡说:“你因为「好奇」,想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会在这个时间召见我,所以偷偷溜进太子殿下派来的穿梭舰里。   在穿梭舰上,你不敢冒头,所以找了一个角落,不小心睡着,被我发现。”   戚然顺着西奥多的话音,想:听起来的确是我会做的事情。   “好的……”银发小猫说,“那戴德金——对了!”   西奥多提起「为什么召见」,戚然的最后一点记忆也被召回。   “那两个人……”他完全好了伤疤忘了疼,凑到西奥多面前,“就是那两个穿着奇怪衣服,忽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西奥多,他们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召见你,是因为……”   戚然的声音一点点变低。   他看出来,西奥多看自己的眼神非常、非常无动于衷。   戚然近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完全不可爱了。   西奥多说:“戚然,不要问这个。”   不要问?   难道是什么机密?   乱七八糟的心思转了一圈,面儿上看,戚然老老实实地摸了摸鼻子,“嗯,我不问了。”   “现在……”西奥多说,“你来给戴德金发消息。”   戚然:“好啊!”   夜色愈深。   在王星的某个角落,有人睁开眼睛,看着忽而亮起的终端。   他读过上面的内容,露出一个微笑。   戚然:戴德金!!   戚然:那个药,哈哈哈,真的有作用!可惜当时我哥就在旁边,不好拍照。   戚然:我第一次听到那些人用这种语气谈论西奥多。   戚然:太爽了太爽了   戴德金:然然,你在说什么?   戚然:嘶   戚然:抱歉,我……   戚然:我太高兴了:(单看这段对话,好像是戚然在表达:“我太高兴了,所以忘记你之前说过,不能在星网上提到这种药品。”   戴德金回以一个笑脸表情。   戚然:为了庆祝这次伟大的胜利,我请你吃饭吧!   戴德金拒绝他:不太巧。然然,我最近比较忙。   戚然:啊   戚然:忙什么?有我可以帮到你的地方吗?   戴德金:哈哈,你真可爱。   戚然盯着对话屏幕。   这理应是他很喜欢的夸赞。可当下时刻,他有一种反胃感。   明明西奥多的原形就是蛇。可是,现在,他竟然觉得身为狮子的戴德金才是用冰冷的、粘稠的目光注视自己的「毒蛇」。   他抬头看西奥多,“这……他是不是已经「畏罪潜逃」了?”   西奥多语气平平,说:“对……”   戚然咬着下唇,磨磨蹭蹭地离西奥多更近一点。他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啊!西奥多哥哥。”   西奥多看着他,平和地说:“没关系。需要你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戚然一怔,露出茫然目光。   西奥多起身,说:“睡吧。明天一早,有人送你回去。”   这句话算是道别。说过之后,西奥多就要离开。   看着他走到门边、压下门把手,戚然心里升起强烈的慌乱。   他脱口而出:“西奥多哥哥!”   西奥多侧头看她。   戚然咽唾沫,说:“你已经原谅我了,对不对?”   他真的……   真的只是怀揣着「恶作剧」的心理啊。   西奥多乌黑的发丝落在额前,与他冷白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照。   他思考片刻,回答:“戚然……”   戚然满怀期待:“嗯?”   西奥多说:“你真的是个很天真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他拉开门,步入走廊。   眼看屋门在自己面前关上,戚然还在发呆。他脑海里不断回想着西奥多刚刚的话,天真,孩子。   戚然犹豫:这是已经「原谅」的意思吗?想不明白。   他挠挠头,跳到一边的床上。   西奥多刚刚说了,不能透露和戴德金、毒药有关的事情。   但是,戚然觉得,自己可以和朋友们咨询一下西奥多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猛戳绵羊布朗:布朗布朗!!   布朗:什么事?   戚然:西奥多刚刚和我说了一句话,但是我没有听懂   布朗:什么话?   戚然:“你真的是个很天真的孩子”——布朗,我刚刚想要对西奥多做一点恶作剧。   但是,他提前发现,也算是制止了我做的事情吧。布朗,你说他这么说,是原谅我了吗?   布朗:呃,我来梳理一下。   布朗:是什么恶作剧?   戚然含混地说:这个不重要啦。就是,让他稍微丢个人。   布朗:我想想啊。可能就是有点无奈吧?有时候,我对我弟弟也有这种感觉。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不明白。做错了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错了。不过,好好教他就可以啦。小朋友总是最可爱的。   绵羊不知道,在另一边,皇太子官邸中,戚然看到他发出来的内容,觉得面颊有点发热。   ——小朋友总是最可爱的。   戚然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乱跳。   西奥多也这么觉得吗?   西奥多当然不这么觉得。   他走在太子官邸的廊道中。作为阁臣,这里已经准备了给他的屋子。   夜已经很深了。不过,回到屋中后,他还是一丝不苟地做完了晚间训练,再在洗漱后准备入睡。   整个过程中,西奥多的头脑一直保持着清醒。戴德金为什么要针对他?   虽然这头狮子的「身份」看起来毫无破绽,但有的事情,原本也不需要证据。   这个时间节点,以「嗦麻」作为核心的药剂,还有一定的致人狂暴成分遮掩——幕后那只手的目的清清楚楚。   是二皇子的人。   现在,对方没有成功。   作为太子的阁臣,西奥多需要做的,是从太子的角度出发,思考这件事能为储君带来什么好处。   皇帝喜欢莽撞的、可以「教导」的儿子。但是,一个恶毒的、阴险的儿子,显然不在此列。   那么只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就好了。找到证据,抓捕凶手,完备证据链,给二皇子致命一击。   可是,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   其中多了戚然这个变故。   在亚当斯帝国,戚然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如果用一个词来定义,他可以说是整个帝国的「宠儿」。   可爱的、是无数人心灵支柱的银发小猫,怎么可以和「凶手」沾边?   所以皇太子说,西奥多过于鲁莽了。   这是一句不轻不重的敲打。西奥多把戚然带到官邸这件事,本身问题不大。   但是,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让戚然受到什么不好的对待,事情流露、曝光——   不必去想「隐瞒」的可能,二皇子一定会在其中积极出力。   那么原本作为「受害者」的西奥多及皇太子一脉,会落到一个非常不利的境地。   所以,不能伤害戚然。   西奥多一边做单手俯卧撑,一边淡然地想。   戴德金当然会走。但是,要说“抓捕”戴德金,根本不需要让戚然来演这一场戏。   戚然起到的新作用是,告诉对方,他们的药已经下成。   往后,就是等待西奥多「毒瘾」发作,后续一定会有人露面。   到那时候,才是皇太子一脉顺藤摸瓜、冲二皇子发难的时候。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西奥多是什么态度,并不重要。   和之前的主角们不太一样,西奥多是个纯粹的政客。   说起来,每次打「西奥多哥哥」,输入法的第一个选项都是「小朵哥哥」……   所以我们暂时忽略语言问题--   艾利克斯:(笑眯眯)小-朵-哥-哥——   西奥多:“瞥一眼”   艾利克斯:(摸下巴)哎呀,真看不出来,科克大人还有这么可爱的称呼。小-朵-——唔。   西奥多:“把人拉过来亲一口,松开,继续工作”   艾利克斯:(捂着嘴巴)……   感谢在2021-04-2823:58:33-2021-04-2917: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2个;   与盐、风色1个;   言花60瓶;   舞流年、若水、cc5瓶; 第119章 星际兽人(7)   太子官邸中的灯一盏盏暗了下去。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人、如往日一样安稳入睡的人、负责守夜的卫兵……   在太子殿下所在的主卧门口,艾利克斯有点没正行地打了个呵欠。   不过,不会有人责怪他。   谁都知道,这位小队长是天生作为「猎手」的种族。只要是有光源存在的地方,任何动静,都逃不开艾利克斯的眼睛。   而太子殿下的官邸哪怕到了夜晚,也明亮如昼。   对此,沈轶的评价是:“真浪费啊。”   他的手指一点点划过眼前电子屏幕。不只是太子官邸,还有皇宫、二皇子府……明亮的光线一直蔓延到整个王星。   这座星球,又被称作「极昼之星」,亚当斯帝国超过七成的财富在此汇聚。   难怪某个习惯性计算最大程度上发挥出灵石、能量石作用的器修会有这样的感想。   他正在看的,是兰渡汇总的对亚当斯帝国的基本介绍。   这个国家所辖的星域与新联邦不相上下,只是有与新联邦有很大不同。   在新联邦,人口财富分布呈橄榄型。站在顶端和底层的人都很少,最多的是中产阶级。   可亚当斯帝国是君主制国家,皇室毫无疑问地居于社会顶层,接下来,则是贵族和世家。   西奥多所在的科克家族属于后者,戚家也可以被归于此类。   他们的先祖都是当年战争中站在亚当斯家族身边的人,由此地位稳固。   再往下,才是普通民众。   因为生产力发达的缘故,「贫民」的存在并不多。可是,中层往上上升的通道,也已经近乎被堵死。   沈轶注视着兰渡写下的一句话,“「他们需要一场战争」——哦?”   兰渡:“与贺云琛所在世界的历史不同。那里虽然存在「帝国」,可无论是第一、还是第二帝国,本质上讲,都是为了在人类面对强敌时实现「正确的独裁」。”   兰渡暂时不去评价这种想法的正确性,“但在这里,兽人从诺亚走向宇宙,整个过程中,并没有类似于「资产阶级革命」的事件发生——种族的分布,让「社会分工」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必然」。”   举个例子,狮子、老虎这样的猛兽,就是战斗力高于兔子、梅花鹿这样的食草动物,更适合做暴力相关的工作。   沈轶沉吟片刻,笑了,“我在地球上看过一个电影。”   兰渡:“《Zootopia》?”想一想,“有类似之处,不过不太一样。”   两人讲话的时候,沈轶把电子屏推开一点,将兰渡拉入怀中。   兰渡很习惯地坐在沈轶腿上,两人继续讲话。   沈轶:“这是你计算中的,「改变整个社会形态」的方法?”   就像是在上个世界,沈轶送给君珩、送给玄天宗的东西,最终使得碧霄大陆迈入工业化。   修真文明与科技并存,有没有殷凌轻所在世界「灵气稀薄」的问题。   人类与修真者的寿命差距问题也通过医疗水平提高、基因技术发展,有了显著改善。   沈轶由此获得的积分也是一样庞大巍峨的。如今,他身上带着的世界能量已经超过三十万积分——   这还是他在上个世界停留两千年、消耗许多的基础上。   兰渡明确告诉沈轶,他可以帮沈轶直接把这些积分「兑换」成修为。   不过,在确认「总部」不怀好意之后,他们当然不会这么选择。   接下来,就是再等到一个修真世界,用更多更多积分,让沈轶更进一步。   兰渡:“对……”   沈轶的手指捏上兰渡下巴。   他的指尖一点点摩挲,像是在挠什么小动物。兰渡的肩膀又微微缩起来了,哪怕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依然敏感得要命。   这会儿,手指上传来一点湿润,是他的手指被兰渡亲了一   下。   沈轶不动了。他问:“战争不是那么好开启的。”   如果他成为「发起人」,理论上讲,其实很简单。但是,这会牵扯修真者的因果。   “不用先生来做……”兰渡捧住沈轶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依然用嘴唇摩挲,“按照现在的发展,有很大可能性——嗯……”   沈轶说:“我有点不想把你变成这个世界里的样子了。”   如果兰渡维持着修真者的身体,那他们不方便讲话的时候,至少还能用神识沟通。   兰渡笑了一下,说:“可是先生,我们来到这里了,你一定也怀有一定的期待。”   沈轶的眸色深了些。他注视兰渡,而兰渡又来吻他。   他的系统,爱他的,渴望着他的道侣。   沈轶说:“按照现在的发展,然后呢?”   兰渡低声讲话。   沈轶的手指挣开了兰渡的手。   兰渡的目光起先有点怨念,但到后面,又成了惊喜。   他小声的、亲昵地叫着「先生」。身体侧靠在沈轶怀中,衣服滑下肩头。   沈轶说:“如果我们没有来?”   兰渡「嗯」了声。   沈轶看他,兰渡又凑来亲一亲宿主,才说:“我刚刚查了戚然下给西奥多的药是什么成分。”   对来自高级文明的系统来说,星网上的任何信息都无所遁形。   西奥多拿到检测报告的同时,兰渡就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比对了这里的药品信息库之后,我又找到了西奥多当时准备吃的那颗解毒丹的成分。”   他是一个准备充足、做事仔细的系统。   “如果两种药同时被西奥多吃下。先生,他和戚然,会有像是我们现在这样的接触。”   沈轶的手微微一顿。   然后,嘴唇一软。   又被亲了。   学会了「喜欢」,也被接受了「爱情」的系统,就是这么粘人,又习惯性地勾引沈轶。   沈轶慢慢叹了一口气,说:“然后呢?还能查证到那些药的成分吗?”   “不能了……”兰渡说,“最重要的一味成分,嗦麻,会完全被中和掉。这么一来,事情的严重性就会迅速下降。先生,我前面——有些不理解西奥多对于戚然的选择。”   从系统的角度来说,西奥多做的事,与利益最大化背道而驰。   “但是。”兰渡补充,“在星网上,我找到了原因。这个世界的人,对戚然有一种远远超出逻辑的偏爱。   如果西奥多是在了解这点的基础上做出决定。那么,他真的是一个非常理智、冷静的人。”   沈轶了然。   “所以,我修正了对西奥多的判断。他是一个「政治家」,不会介意一时的损失。   相反,如果这份「损失」可以给他带来更加长远的好处。先生,我想,西奥多一定会好好地规划。”   沈轶:“但是这里成为了一个「任务世界」。”   兰渡一怔。   “对……”他说,“任务世界……这说明,西奥多还是不愿意的。”   在事情已经发生之后,西奥多会审时度势,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但是,哪怕这件事没有发生,他依然是有着光明前途的政治新星啊。   戚然或许能带给他一些东西,可对于西奥多而言,他宁愿不要这些东西。   沈轶说:“继续吧……”   兰渡很快转回思绪,回答:“西奥多现有的一切规划,都是建立在「皇室会继续存在」的基础上。   不过,先生,我们的到来,造成的影响,有72.2%的可能性,让他改变想法。”   沈轶瞥他,兰渡说:“先生说过,在这种时候可以用数据。”   “我是说过……”沈轶说,“现在,是最后一个问题。”   兰渡抿一抿嘴巴。   沈轶:“能在保留你修为的基础上,让你获得这个世界居民的生命形式吗?”   兰渡说:“可以。一点点基因修改。”   沈轶说:“那就来吧。”   兰渡:“需要2800积分——如果先生不保留我的修为的话,可以倒赚28000积分。”   沈轶没说话。   兰渡也就不再「推荐」。他刚刚那么讲,原本也只是想要最大程度上和先生实现信息公开。   可事实上,在话音出口之前,他就知道先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了。   在沈轶面前,兰渡的身体迅速发生着变化。   他看到一双耳朵,从兰渡发顶竖起。   耳朵之后,沈轶的腰侧、腿上,也传来一阵软软的触感。他侧头去看,是数条蓬松的尾巴。   兰渡「咦」了声,“八尾狐?”   沈轶:“不止……”   兰渡乜斜他:“先生——你是不是想了很久了?”   在上个世界的冀州,就有八尾狐一族存在。只是兰渡此刻回想,在自己的数据库中搜寻,倒是没找到什么沈轶「特别留意」八尾狐们的记录。   正想着,他的尾巴忽然一紧。   是沈轶将其捉住。   兰渡轻轻「啊」了声。这样的声音,很快加了颤音。   他的面颊迅速变得红润,眼睛也变得一片水色。   “先、先生——”   沈轶吩咐:“尾巴不要缠住我。”   兰渡咬咬牙,尽量听从沈轶的话。   沈轶无奈地叹口气,“我说,尾巴,不要——”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身体,上面已经满是九尾狐模样的系统蓬松柔软的尾巴。   兰渡「狡辩」:“可我控制不住啊。狐狸的尾巴,总要缠住喜欢的东西。”   沈轶看着他,半晌,轻轻「嗤」了声。   “是吗?”修真者的眼睛轻轻眯了眯,“那就缠得牢一点吧。”   兰渡的眼睛蓦地睁大。   感谢在2021-04-2917:59:05-2021-04-2923:2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翼55瓶;   日久见人心、成10瓶; 第120章 星际兽人(8)   缠得——牢一点?   沈轶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兰渡脑海中冒出无数个画面。   而沈轶饶有兴趣地看他,这让兰渡察觉了另外一件事情。   也许先生那里原本是没有「答案」的。   只不过,先生在等待他的「答案」。   一只手捏上狐狸雪白的耳朵。轻轻地揉弄,把柔软的耳面揉到微微发红。   兰渡已经快要说不出来话了。这种时候,神识的确会更加好用。   “先生……”   沈轶「看」清了自己道侣方才想到的事情。   他端详片刻,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兰渡看在眼里,冒出的念头是:先生真好看啊。   沈轶礼貌地:“谢谢……”   兰渡喉结滚动一下,不再犹豫。   他按住沈轶的肩膀,将人按在床上。   狐狸的头发垂落,擦过修士的面颊。   “先生……”他们现在的样子,完全是勾引人类的狐妖,与被勾引的无辜书生,“我们——”   明明过往那么长时间,兰渡总是要避免这样的联想。可现在,仿佛是他甘之如饴。   不过,对先生,他总是甘之如饴的。   其他房间的灯都熄灭了,只有两位来自远方的客人被安排的地方,亮了整整一个晚上。   虽然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有阵法亮了起来,遮掩住一切可能有的窥视目光。   艾利克斯依然呈现出一种懒洋洋的姿态,靠在走廊的墙上。   作为一颗居住星,兽人们的王星上,也有类似于「太阳」的存在。   这个存在的名字是「艾可」。   六个小时之后,艾可在空中升起。   照亮了整整一夜的光芒慢慢暗淡,有换班的人来了,接替艾利克斯的工作。   艾利克斯离开。这一路上,他再度遇见那位昨晚被接过来的年轻阁臣。   两人在廊道中相遇,艾利克斯露出一个笑容,“科克大人,早安。”   他笑的时候,有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客观来说,作为太子殿下的亲卫队小队长,他也有一张会吸引雌性兽人的面颊。   当初随着太子殿下去综合大学演讲的时候,不少在校学生都对着他露出了好奇、好感的目光。   不过,西奥多还是和当时的「科克主席」一样,对此不为所动。   他倒是不冷淡,而是露出与过往每一天一模一样的客气微笑,“艾利克斯队长,早安。”   短暂地招呼过对方之后,两人擦肩而过。   艾利克斯想:哦,又是一个装腔作势的家伙。   西奥多想:他的原形到底是什么来着?不过,能把这么一个不正经的人放在身边,在护卫队中受到重任,从这个角度来说,艾利克斯应该也是某种「猛」字打头的兽。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艾利克斯已经消失在一个拐角后面,西奥多也即将迎来他要走过的拐角。   他面上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思绪也继续向着方才展开的方向延伸。   猛兽……   艾利克斯是黑色的头发。众所周知,亚当斯人头发、眼睛的颜色,会与他们原形相同。   就拿西奥多来说,它是一条黑色的长蛇,所以他有一头乌黑的头发。   太子殿下是一头老虎,那么,他的眼睛就是浓郁的金色,头发则是橙色与黑色夹杂。   那么艾利克斯呢?   和西奥多一样乌黑的头发,还有一双会在光影之中变换颜色的眼睛。   昨天夜里,艾利克斯来到科克庄园的时候,西奥多与他对视,觉得艾利克斯的眼睛似乎是纯黑色。   但这会儿去看,却发觉,艾利克斯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浅淡的琥珀色。   西奥多停下脚步。   同时,他停下了思绪。   太子殿下的餐厅已经到了。不只是储君本人,他的妻子、孩子,如今都在里面用餐。   西奥多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留宿,自然也知道相关的礼节。   需要由新出现的卫队成员通报,再由太子殿下邀请他进入。   西   奥多做得一丝不苟。   而在他进入餐厅的时候,餐桌上,已经坐着四个人了。   储君自不必说,王妃就在太子殿下身侧。   而太子殿下的另一边,是一颗同样橙色、黑色交织的小脑袋,这就是亚当斯帝国的小皇孙。   无论是现任皇帝陛下,还是太子,都选择在自己二百岁以后孕育子嗣。   其中蕴含着对于寿命的傲慢。同时,这也是一种谨慎的、抱有「亲情」的措施。   如果孩子出生的太早,他要面临的,就是长达三百年以上的「太子」生涯。   长久被父亲压在头上,长久地面对一个与自己相仿的「储君」。不只是父亲,儿子的心态也会失衡。   这是亚当斯家族在历史中得到的「经验」。   可是,现任皇帝陛下,活得比他的先祖们还要长。   西奥多神色不动,一一行礼。   太子和太子妃对他点头,小皇孙也有模有样地说:“科克大人,早安。”   对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西奥多露出一个比自己的「惯常笑容」更要柔和三分的微笑。   对小孩子更加和善,这是一个加分项。   小皇孙也表现得很高兴。他看父母一眼,然后邀请:“请你就坐吧!对了,父亲……”   又看向储君,“可以让科克大人坐在我身边吗?我听说,科克大人在上初中的时候,就拿到了业余机甲大赛成人组的冠军!这实在是太棒了!我想要听科克大人多说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皇太子扯一扯唇角,“当然……”   西奥多就也点头,“好的,小殿下。”   作为餐桌上的第五个人,他终于入座了。有仆人上前,摆好西奥多的餐具。   小皇孙的矜持依然在,不过肉眼可见地消弭了很多。毕竟,哪个小孩子对机甲没有兴趣呢。   “那可是机甲啊!”小皇孙热情洋溢,“西奥多大人,你当时使用的是什么型号?”   西奥多手上拿着刀叉,抬眼,与侧前方的另一个人对视。   比他来得更早的、受到王妃殿下热情招待的,这会儿正和王妃凑在一起笑的。   戚然……   戚然头顶的两个耳朵都冒了出来。这样的画面,逗得王妃脸上笑容不断。   王妃说:“然然,你不是毕业了吗?”   戚然说:“对的,殿下。”   王妃说:“哎呀,说了多少遍。这样私下里、没有外人的场合,就不用把我叫做「殿下」了。”   戚然偷偷看了西奥多一眼,见西奥多还在和小皇孙讲话,说出来的都是一些自己听不太懂的术语。   应该没关系吧?   他偷偷地想,同时甜甜地喊:“好的,莫莉姐姐。”   王妃叹道:“我真希望真的是你的姐姐。这样的话,每天都可以见到你。”   虽然事实上,她的年龄,已经足够成为戚然的曾祖母了。   戚然笑得更加灿烂。昨天晚上,在西奥多那里受到的打击,在现在被完全消磨掉。   果然,这会儿的状况才是正确的。喜欢他的人,赞扬他的人。还有,冷冰冰的、令人讨厌的西奥多。   气氛正好,有人过来,和储君低声说了些什么。   储君的面色微微变化。他显然是思索片刻,然后说:“莫莉,你先带着戚然和安德烈离开吧。”   王妃一怔,“怎么?”   储君露出一个八风不动的笑容,“有两位比较特别的客人来了。”   王妃嗔道:“好啊,又是你工作上的事情。然然,安德烈,我们走。”   王妃三人的早餐被换了位置。小皇孙离开的时候,显然非常遗憾。   他问西奥多,什么时候可以再来,自己还想要听科克大人更多关于比赛的经历。   西奥多回答,以后,很长时间里,自己都会频繁地出现在太子殿下的官邸。   小皇孙欢呼了声。王妃在一边招呼他,说他今天可以破例少做一点功课,和戚然哥哥一起玩。   说话的时候,她心里浮现出小老虎和金吉拉猫在一起的画面,这让王妃的心情非常愉悦。   要知道,民众的支持,也是皇室成员需要   获取的重要筹码。   老二一家子有很多暗地里的动静了,但是没关系。再多的慈善活动,也比不上一张安德烈与戚然玩闹的照片。   想到这里,王妃柔声询问,刚刚毕业的戚然,有没有想要了解的工作。自己的名下,就有不少产业……   他们之后,有两个人,进入餐厅。   餐具已经被换过,餐桌上摆放了新的食物。   皇太子爽朗地招呼:“沈先生、兰先生,快点坐下,一定要尝尝这道菜。”   西奥多负责做进一步的介绍:“这是由王星出产的一种植物做成的「素肉」。”   兽人组成的社会,一样有吃肉的需求。在蒙昧时代,这样的需求如何满足,已经是被归于「原始」的历史。   兽人们进入文明的标志之一,就是找到了可以代替肉类的植物。   沈轶与兰渡坐下,西奥多与皇太子同时察觉另一件事。   他们的目光一起落在兰渡身上。   皇太子的眼神幽深不少,“兰先生,你身上……是不是有一些变化?”   他话音落下,旁边的亲卫们察觉储君语气不对,身体微微前倾。不过,皇太子做了一个手势,挡住他们的动作。   “变化吗……”开口的是沈轶,“抱歉,这个问题可能暂时不能放在我们「交流」的范围当中。”   艾利克斯没有夜视能力哦。   上章说啦,“只要是有光源存在的地方,任何动静,都逃不开艾利克斯的眼睛”。   以及虎牙不是动物形态的特征——   感谢在2021-04-2923:25:54-2021-04-2923:5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燕来10瓶; 第121章 星际兽人(9)   暂时……   皇太子面上的神色没有变化,“西奥多,提醒我之后再问一次。”   这依然是试探,不过,两个客人的神色都十分坦然。   等到早餐结束,皇太子派了人,带着沈轶与兰渡在王都范围内参观。   两位客人离开了,只剩下皇太子与西奥多。   皇太子:“你也感觉到了?”   「兰先生」身上,多出一种类似兽人,又不同于兽人的气息。   西奥多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说:“他们没有隐瞒的打算。”   皇太子:“他们……”   西奥多神色不动。   他在心里权衡着自己效忠对象的态度。与昨晚相比,储君对那两位客人的观点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想要利用吗?那是当然的。可同时,皇太子也会担心,自己无法「掌控」这个突如其来的机遇。   是属于上位者的愚蠢忧虑。   一个掌握了远超亚当斯帝国科技水平的空间技术的文明,现在看来,在基因方面也有深奥研究。   如果他们想要「对亚当斯帝国不利」,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不想着认真结交,在最短时间内笼络两人,保证客人对自己一方的友好,而是生出了完全莫名的忌惮——   西奥多回答:“不如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皇太子捏一捏眉心,“也只能这样了。”一顿,“不要让他们的存在被透露出去。”   西奥多:“当然了,殿下。”   这番对话之后,大皇子去了皇宫。   作为「太子的阁臣」,西奥多的职务还不够他参与面对皇帝的场合。他留在太子的官邸中,处理后续的事。   掩盖沈轶与兰渡的来历?很简单,二皇子一定会关注到这件事,可以反向利用这份「关注」。   一点点真实内容,混合着八成虚假信息,二皇子会自发地深入调查,「补全」一切。   把戚然送回戚家?想到戚然昨夜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有今天的阳光灿烂,西奥多长长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无独有偶。同一时间,沈轶和兰渡也在谈论有关戚然的话题。   就在刚刚,太子妃发出了小皇孙与戚然一同玩闹的照片。   金灿灿的、虽然还在少年期,但已经算得上身形庞大的老虎,和一只娇小可爱的猫咪。   这样的场面出现在星网上,戚然还用自己的账号与太子妃互动,感谢对方的关照。   庞大的数据流甚至造成了星网的卡顿。兰渡浏览着其中信息,再次肯定:“不对劲……”   他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在识海中投影给沈轶,其中大多是一夸赞戚然的话语。   “实在是太可爱了!”   “天哪,这绿汪汪的眼睛!”   “好希望我就是陪着然然做游戏的小皇孙【哭泣】”   “然然已经很久没有发布过近期照片了!请太子妃多发一点吧【羞嗒嗒】”   “是帝国的宝石啊。”   “我命运般的然然……”   兰渡:“这句话,希望自己是安德烈皇孙。”   说这句话的时候,两人正在一艘观光舰上,俯瞰王都景色。   旁边有人负责和沈、兰二人介绍:“我们的下一站,是王都博物馆。”   沈轶露出一个兴味的神色。负责人并不知道,他此刻的神色并非针对下一个景点。   沈轶:“希望自己是「陪戚然做游戏的」安德烈皇孙,而不是「身为储君之子的」「未来很有可能会继承皇位的」「作为亚当斯帝国第一家族成员的」安德烈皇孙。”   兰渡:“看来这个世界的天道非常「偏爱」戚然,这种情形很少见。”   他们此前经历的世界里,也出现过「天道尽力想把一切拉回‘正轨’的情况」。   比如殷凌轻走出沈轶布下的迷踪阵法,找到被恶魔组织抓住的宁星予与程斯彦。比如面对沈轶拿出的种种,君珩道心动摇。   但是,那些世界中,天道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不像这里,作为一个皇权国家,戚然的存在。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高过“皇权”。   兰渡进一步说:“我们拿到了完成任务的积分,这点不会有错。西奥多的命运不会再与戚然纠缠。但是,这可能会造成另一个方面的影响。”   作为「气运之子」,戚然在某种程度上,会拥有近乎于「心想事成」的能力。   兰渡:“从他昨晚、今天的表现来看,他对西奥多并非全无感觉。先生,戚然会去接近西奥多。”   沈轶自然而然地领会:“当他认识到西奥多对自己的真实态度,这一切都会反弹。”   被气运之子「仇视」,西奥多后面的路可想而知。   兰渡客观地:“这可能会成为一个契机。对,加上这个影响因素,西奥多「改变想法」的可能性大大提升,达到了91.6%。”   沈轶笑了笑。恰好,此刻观光舰停下,华美壮丽的王都博物馆近在眼前。   舰门打开,台阶铺下。   这次,沈轶和兰渡用双脚走下。   负责人看着这一幕,露出一个隐约的微笑来。   往后,事情按照双方说好的轨迹发展。   在被带着参观王都的过程中,兰渡为沈轶找了网课。两者相加,让沈轶对本世界的科学体系有了初步认知。   他理所当然地对亚当斯帝国的机甲技术有很大好奇。   这里的机甲与新联邦的机甲堪称两模两样。后者是清一色的人形,这里则是清一色的兽形。   不同的种族,有着不同的装备机甲。兔族、鹿族的强调速度,虎族、狮族的强调力量。   一言蔽之,亚当斯帝国的机甲设计思路,是最大程度上放大本族的优点。   不过,也有一兔族驾驶虎族机甲,或者象族驾驶猫族机甲的情况。   这种情形很少见,从兽人们总结出的原因来看,是他们认为,此类行为会造成「混淆」。   离开机甲的兔子开始像老虎一样咆哮,以力量见长的大象想要急速奔跑。   前者好歹没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后者则摔得惨不忍睹。   「种族优势」是天赐的馈赠,同时也是一种束缚。   “在我们的文明中,也有与此类似的故事……”又一天的餐桌上,沈轶微笑着说,“「邯郸学步」。”   兰渡:“「邯郸」是一个地名。这个故事是说……”言简意赅地讲述,“最后,他忘记了怎么走路。”   皇太子笑道:“真是有趣的故事。对了,沈先生,兰先生,你们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好。   马上要到新学期的开学时间,不过以后,还是随时欢迎你们来这里做客。给你们的房间,也会一直保留。”   这段时间,西奥多潜移默化地向皇太子输出着「更加合适」的做法。皇太子多少听进去一,愿意付诸实施。   沈轶礼貌地道谢。   第二天,他和兰渡从太子官邸中搬离,去往新居。   带领他们的人正是西奥多。还有另一个眼熟的人士,则是那天去科克庄园接他们的艾利克斯队长。   这好像已经成为某种惯例。与沈、兰二人有关的事情,多半都是他们两个出面。   三方一路相处和睦。在穿梭舰上,兰渡又泡了一次茶。   艾利克斯对「来自另一个文明的神奇茶水」大加夸赞。等到穿梭舰降落,兰渡主动提出,可以送他一盒。   艾利克斯坦荡地收下了,同时,也给两位客人送上乔迁礼物。   是一个机甲模型,“我听说,沈先生最近一直在搜寻这方面的讯息。”   沈轶笑了下:“谢谢……”   兰渡:“在我们那里,先生是一位机械方面的专家。”   艾利克斯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兰先生,有一件事,我想询问很久了。”   兰渡轻轻「嗯」了声,艾利克斯问:“在你们的文明中,「先生」是对伴侣的称呼吗?”   兰渡:“……”   他看一眼沈轶。   沈轶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说:“不是……”   这下子,连西奥多都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讶然。   兰渡笑一笑,“只是我对先生的称呼。”   “原来是这样……”艾利克   斯笑道,“好啦,那我们就先告辞——对了科克大人,你的乔迁礼呢?”   西奥多瞥他一眼,拿出一张卡片。   艾利克斯「哇哦」了声,“不错……”   说是卡片,其实是一张芯片。把它插进终端,就可以看到一系列对于机甲操作的笔记,显然是精心搜集、整理的结果。   这是帝综曾经的科克主席、在机甲大赛中屡次获得优异成绩的西奥多的学习笔记。论含金量,要远远超过艾利克斯的模型。   沈轶和兰渡收下这两份礼物,也给了西奥多一份回礼。不久之后,两个兽人告辞,留下沈轶和兰渡,环顾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要生活的地方。   这里是帝综的室宿舍。独栋别墅,旁边住着的都是帝综的授们。   从这里去教学区的距离并不远,学生们的生活区则在穿过学区之后的地方。   沈轶上次「求学」,已经是数千年前的事情了。他还是一个凡人,到了开蒙的年纪,就被带到一位有名望的先生面前。   不过等到他引气入体,就成了每日只上半天课,另外半天用来修炼。   兰渡就更不用说。   此刻,兰渡:“我接入了帝综的课程系统,已经给先生排好一份「课表」。”   沈轶:“出去走走?”   兰渡一怔,“先生——嗯,好啊。”   #忽然变成校园文#   一点剧透(预告?)   艾利克斯:他们都说,和戚然决裂之后,你一路都在倒霉。   西奥多:   艾利克斯:不过,能遇到我,看来也不是很倒霉啊。   西奥多:   感谢在2021-04-2923:58:26-2021-04-3017: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木棉82瓶;   冥水晶50瓶;   嘎嘎嘎、日渐消沉10瓶;   凪鱼5瓶;   折挽3瓶; 第122章 星际兽人(10)   王星四季如春,帝国综合大学内同样一片明媚景色。   距离正式开学还有几天时间。不过,学校里已经有了很多返校的学生。   对新生的迎接工作也在准备当中。沈轶和兰渡走在校园中,看到不少忽而亮起的浮空电子屏,上面展示着各专业近年的突出成绩。   西奥多的影像也出现了,他驾驶机甲战斗的场面破空而来,又在即将接触到接近的学生时停止。   激烈的战斗场面化作莹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正装、彬彬有礼的西奥多,看着眼前人,说:“帝国综合大学欢迎你,希望你充实地度过未来的七年大学生涯。”   沈轶、兰渡:“……”   旁边的新生:“哇!”   年轻的兽人们在两个访客身边叽叽喳喳,带着许多向往,“这是科克学长!”   “我前段时间还去了科克学长的毕业宴会。”一点点得意。   “真的吗?”凑上前,“科克学长的本尊也是这样吗?”   “学长真的非常绅士……”   兽人们走远了,隐约的花香飘了过来。   “这个时候,戚然对西奥多充满好感……”兰渡说,“如果西奥多对这方面有所留意的话,他会发现,最近一段时间,他受到的夸赞在明显增加。当然,戚然也会防备「其他人惦记西奥多」的情况。”   沈轶说:“那边是不是有一个湖?”   兰渡自然而然地转换话题,“是的,先生。那里是一个水上机甲训练基地。”   沈轶说:“我们去租一个机甲。”   兰渡点头,“好的……”   沈轶说“我们”,就真的是准备两个人租一个机甲。   在帝国综合大学,一部分买不起机甲的学生会选择租赁。   但是,「两人同时租借一台机甲」是被严格禁止的行为。   一方面,是出于利益考虑,从源头上一刀切。再一方面,就是真的为了学生们的安全着想。   按说租赁处的人不应该答应沈轶和兰渡。但是,皇太子为他们准备的身份是「访问学者」,而非一般学生。   这让租赁处的人明显犹疑:这两个人身上带着太子殿下发下的通行证啊。   最后还是同意租赁了,不过也让沈轶和兰渡签下一个合同,确保他们如果因为两人同用一台机甲而受伤,不能追究租赁处的责任。   沈轶自然签下。之后,就招呼兰渡,一起上机甲。   他们之前已经在储君官邸见到过实物,这会儿却是第一次驾驶作业。   租赁处的人看着两个「访问学者」保密等级极高、自己不能查阅的信息栏,擦一擦汗,问:“请问,两位客人是什么种族呢?”   沈轶看一眼兰渡。   兰渡说:“给我们刷犬族机甲。”   租赁处的人暂时离开了,沈轶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说起来,狐狸不正是犬科动物?   但兰渡说:“犬族机甲是在水中操作比较简单的一种。”   沈轶眯一眯眼睛,抬起手,扣住兰渡的头。   兰渡眼睛眨动,“先生……”   两只白色的耳朵冒了出来。   沈轶笑了一下,在道侣的耳尖上捏一捏。   兰渡的面色迅速变红,下意识地舔一舔嘴唇,又要往沈轶身上凑来。   沈轶却收回手,提醒:“这里的人要回来了。”   兰渡:“先生真是过分。”   沈轶的笑容弧度更大,兰渡:“不过这样的先生,我也很喜欢。”   沈轶:“……”他觉得兰渡一定是存心的,想要早点从这里离开。   为了「以身作则」,这天接下来的时间,在机甲操作室里,沈轶都没有额外做什么。   他大致摸清楚了学校中提供的机甲构造。很多之前看过理论模板的东西,在亲自上手之后,也变得更加清晰。   转眼到了晚间,两人退掉机甲,顶着租赁处人“还好没有出事。”   「不过他们这就走了吗」的目光,一起慢悠悠地散步去食堂。   沈轶历来对各个文明的餐饮文化很有兴趣。之前在太子官邸,他已经被介绍过本世界的诸多美食。   但能摆在太子面前的,都是更加精致的那部分。现在,他尝到的,则是「大众化」很多的部分。   帝国综合大学共有十六个食堂,其中十二个是按照种族划分,另有四个公共食堂。沈轶这会儿所在的,就是公共食堂。   这里的餐食,据说是在最大程度上照顾到所有种族的口味。   沈轶尝过,觉得这可能的确是一个比较困难的事情。   很多某些种族能够接受的味道,对于其他种族而言,就显得过于刺激了。   另外,也有一些物质,会对部分种族有极大毒性。   这就造成,公共食堂提供的饭菜非常寡淡无味。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兰渡在帝综论坛上搜了搜攻略,其中果然提到:“种族食堂的划分是有道理的,如果不是情况特殊,还是不要去挑战公共食堂。”   “公共食堂打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公共食堂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啊?磨炼学生的耐性吗?”   沈轶:“难怪没有主打适用多个种族的机甲出现。”   他倒是不嫌味道不好,依然在专注地品尝。   兰渡:“是的。”一顿,“亚当斯帝国是一个非常「和谐」的国家。我想,这也是兽人们没有走入民主的原因。”   如果一路追溯,在诺亚时期,不是没有出现过民主的雏形。   不过,这小小的萌芽很快就在各个种族为自己牟利的私心之下被掐死。   能说这些「谋私利」的种族做错了吗?好像也不行。弱小的食草种族想要更安全的社会环境,强大的肉食性种族却不愿意把太多力气用在「维护治安」上,并且疑心这是食草种族削弱肉食性种族的「阴谋」——   当大量肉食性兽人都投身于特定领域,那剩下的高端作业领域,就会被食草种族完全占据。   这只是矛盾之一。   到最后,历史的车轮还是走到了「君主制」上,并且一直到兽人们离开诺亚,走向宇宙,这依然被认为是最适合他们的制度。   “如果老虎和狮子在一起呢?”   沈轶忽然想到。   「差距」的源头,在于每个种族只在内部通婚。西奥多的父母都是蛇类,戚然的父母则都是某种经历了宇宙时代「进化」的新品种猫族。   这在最大程度上保障了种族的纯粹性,但也是社会定型的根本原因。   兰渡:“检测中——对,亚当斯帝国是有这样的情况的。不,不只是亚当斯帝国。各族通婚的情况,是一个长久存在的历史问题。”   说到这里,兰渡的神色有些微妙。   “先生……”他说,“你还记不记得,在一部分世界中,对「两个相同性别的人在一起」这件事,普罗大众抱有非常负面的态度?”   沈轶颔首。   兰渡:“这里的情况截然相反。如果两个兽人种族不同,但是性别相同,也就是说,他们不会产生后代。   那这样的结合,虽然比不上同种族雄性、雌性之间的结合,但大体上也会受到身边人的支持和祝福。但是——”   沈轶已经可以想到:“如果是不同种族的雄性和雌性,就不一样了?”   兰渡拧着眉毛。   “不仅仅是「不一样」。”他强调,“这样的搭配,会受到非常……不善的对待。如果一定要坚持的话,也有一条路可以走。   两个人一同去绝育,并且定期复查,确认手术的效果依然存在。先生,这个社会在阻止混血种产生。”   沈轶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原因?”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们的对话已经转到神识中进行。   兰渡没有再说话。他继续着检索工   作,各样数据在他的信息流中唰唰而过。   这时候,沈轶注视着他。   他提出了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哪怕是现在的兰渡,也需要一段时间——   嗯,也许正是因为是「现在的兰渡」。系统当「人」太久,已经有点不记得作为「系统」应该怎么做事了。   不过,哪怕是这个时候,兰渡的眼睛都没有再呈现出那种无机质感。   兰渡终于开口了,“畸形。严重的畸形。”   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这里的医疗技术已经很发达……”沈轶说,“这个问题还是不能解决吗?”   兰渡思索片刻,然后坦然:“我不知道。至少在星网可以到达的地方,一切信息里,亚当斯帝国都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仅剩下的,也是一些「教育资料」,用过去的悲惨经历来警示人们不要这么做。”   一顿,“我想,这里面是有一定的历史原因。不过先生,如果我们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让两个种族的兽人可以自由地孕育自己的后代,让一个个新的种族出现,让整个兽人帝国变成截然不同的模样。   这是蓬勃的、繁荣昌盛的「新生」,会有巨大的世界能量从中迸出。   沈轶礼貌地笑了笑,“看来,我们真的会在这里停留很久。”   这个世界,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不是又到了应该点炸鸡的时候(沉思   感谢在2021-04-3017:59:21-2021-04-3023:2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高天孤月10瓶;   shire5瓶; 第123章 星际兽人(11)   不过那还是比较久远的「以后」。   当下沈轶要做的,还是增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在他和兰渡在校园里闲逛了几天之后,帝综正式开学。   而学校论坛上,慢慢出现了关于两个「文明访客」的消息。   【今天上课的时候,班里有两个不认识的人。】   1FLZ   原本以为是因为某些原因新加入的同学,结果好像也不是?   2F   啊,是不是两个男的?不知道是什么种族   3F   可能是其他专业去蹭课的吧?   4FLZ   回2F对的!!你们也遇到了吗?   回3F不是,肯定不是。   5FLZ   我正好坐在和他们隔了一个走道的地方,也算是观察了他们一段时间吧。他们身上,没有带学生名牌。   6F   LZ是什么专业啊?   7FLZ   回6F私聊   8FLZ   私聊回来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就算他们真的是蹭课的同学,这蹭课的跨度也太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有人出来认领一下他们是哪个专业的吗?   【还有人记得之前说的那两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蹭课同学」吗?】   1FLZ   之前有一天下课,其中一个人直接跑去和教授讨论问题。   我们的教授是出了名的难搞固执,不过教学水平真的很高,是退休之后又被返聘回来的。   一般情况下,他都懒得理那些问问题的学生,都让自己手下的学生们去回答问题。   但是,对那两个蹭课的人,他竟然还好声好气地回答了!   2F   啊,是诺曼提教授吗?   3F   更可怕的是什么。   更可怕的是,我当时就在旁边收拾东西。那个蹭课的说的话题是早就研究过,不过已经被推翻、证明完全不可能存在的方向。可是,诺曼提教授竟然在认真地和他们解释!   4FLZ   回3F看来是同一节课了   我真的好震惊   【好像偶遇了论坛传说的那两位】   1FLZ   你们之前倒是没说,他们竟然这么帅啊!   不过我在其中看起来比较温柔的那个身上闻到了一点同族的味道   2F   咦,lz是什么种族的?   3F   他们的种族一直是未解之谜,lz居然有线索了?   4F   很难说,他们都是黑发黑眼。但我刚刚查了一下lz的账号,lz明显不具备这个特征。   5FLZ   也可能是不同的分支吧?不过,你们之前怎么不早说,他们长得都这么好看6F   回5F你不会想做点什么吧?   7FLZ   回6F哈哈,说不定呢   8F   提前给lz默哀   9F   提前给lz默哀   10FLZ   等等,怎么就开始默哀了!   11F   回10F他们明显是一对啊……   不过lz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之前上课的时候,有一次看到其中一个人背后地白色一闪而过,是不是尾巴?   12F   回11F信息量好大……   最初的时候,多半是这样好奇居多的水贴。   但到后面,一个帖子横空出世,改变了帝综学生们对于两个「蹭课生」的看法。   【诺曼提教授宣布重新启动之前的一个项目了!!】   1FLZ   震惊到失语   2F   哪个项目?   3F   诺曼提教授是基因方面的国宝级专家   他重新启动的……卧槽!!   帝综大学的论坛陷入动荡,无数学生开始关注事情进展。   兰渡依然会关注论坛上的种种消息,不过   在生活上,倒是完全不被影响。   距离他们来到学校中「旁听」,已经过去四个月了。期中考试刚刚结束,也难怪这里的学生们精力旺盛。   他们的情况,被不断地送入皇太子官邸。   最初的时候,皇太子捏着「两个人里至少有一个是犬族兽人」的报告,抽了一支烟。   到后面,这方面的消息更多了,也更加冗杂。在检测到帝综论坛上的那个说闻到兰渡身上气味的帖子之后,皇太子找了更多狐狸一族的兽人,去复刻这件事。   慢慢地,他几乎可以确定,兰渡的确变成了一只狐狸。   那么,接下来呢?   沈轶和兰渡找到了诺曼提教授。   嗯,他们没有一开始就往很刺激的方向走,并不打算现在直接研究起两个种族的兽人要怎么孕育后代。   目前,摆在沈轶和兰渡之间的项目,仅仅是解决兽人们中的一种基因病。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皇太子思考。   他再度找来西奥多,询问自己这位从一开始就掺和了这件事的阁臣,对此有什么看法。   西奥多还是很八风不动的样子,“如果他们的研究真的可以成功,殿下,这会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皇太子扯出一个笑容。   西奥多说:“如果陛下知道,这件事是由您促成的——”   皇太子的笑容淡了下去。他陷入自己的神思。   西奥多也不再讲话,点到为止。   目前来说,情况还算顺利。两个客人找到了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并且按照他们之前承诺的那样,开始进行「交流」。   西奥多对兰渡的情况有很多猜测,其中有非常大胆的一种,比如:两位客人,其实来自某种并不依靠「身体」存在的种族。   所以,兰渡身上的气息会在一夜之间发生变化。   所以,在进入帝综之后,他们的兴趣迅速从机甲转移到了基因领域。   他还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正确答案。   不过,不管怎么说,西奥多还是保持着自己从前的态度:这是一件好事。   前提是,殿下的「多疑」不能发作。两个文明的碰撞,这是该被求之不得的事情。   西奥多面前已经展开了一道蓝图,他有着和沈轶、兰渡一样的看法:整个亚当斯帝国,都要迎来巨变。   西奥多认为,正确的做法,是用最完善的准备,来迎接接下来的一系列变化。   而太子殿下,暂时也有同样的看法。   皇太子捏了捏眉心,说:“你说得对,是时候透露这是「我们」的客人了,不能给老二捷足先登的机会。”   西奥多露出一个笑容,“好的,殿下。”   这也不是皇太子杞人忧天。沈轶和兰渡这段「校园生活」中,的确早就多了很多想要接触他们的人。   大部分是想要作为「朋友」,也有少部分剑走偏锋,以「导师」的身份出现在沈轶和兰渡的生活中——这已经算是比较聪明的一种。   还有一种,比如在发现兰渡有极大的可能性是狐狸之后,沈轶开始频繁地遇见其他狐狸。   但他们都和兰渡不同。   兰渡虽然有了一定兽人的特征,但这些特征,更多是让沈轶捏捏耳朵、玩玩尾巴。   少数的时候,把变成原形的狐狸抱在膝盖上,当暖垫用。   哪怕作为金仙修士,沈轶并没有对「暖垫」的需求。   但即便是有了狐狸耳朵、尾巴的兰渡,他身上,仍然有一种清淡的幽香。   而那些凑过来的狐狸,在沈轶的嗅觉中,身上就只剩下骚臭。   沈轶很「诚实」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二皇子派来的狐族少年的脸当即就绿了。他咬牙切齿,当天晚上,论坛上出现一个「这就是你们夸来夸去的‘蹭课生’」的帖子。   不过帖子发送了几次,总是第一时间,就消失在论坛中。   兰渡:小意思。   话说   回来,在皇太子收到的报告中,这一切,说明了两件事。   第一,他的弟弟果然贼心不死。   第二,他的弟弟,替他……走了一遍地雷阵。   他挥挥手,让西奥多离开。   西奥多走出储君惯用的办公室,门外正是艾利克斯。   两人还是相互点头,权当招呼。之后,西奥多离开。   他走在太子官邸的廊道中,心里思索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西奥多是一个非常有条理的人,他的习惯,就是提前把接下来一天,一周,乃至一个月的所有任务都安排好。   哪怕出了「突然有两个外星人出现在自己房间里」这样的「意外」,接下来,西奥多都会迅速地调整好一切。   可现在不同。   “锵!”   一个银发绿眼的小猫从墙角蹦跶出来。   戚然怀揣着极大的期望,笑着扑过去拉住西奥多的手臂。   他是来给西奥多一个惊喜的!   在那奇怪的、发生了太多事情的一夜之后,戚然逐渐察觉,自己对西奥多,似乎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情。   这让戚然又是害羞,又是期待。   他找自己的朋友们问了很多这方面的事情。到后面,朋友们都开始打趣,“戚然,你真的那么喜欢西奥多吗?”   戚然最初还要手忙脚乱地否认,但这只会引来朋友们一片善意的笑声。   到后面,戚然也就「自暴自弃」,承认,“我就是喜欢他!但是,他——”   布朗等人顿时紧张起来,“他对你的态度不好吗,然然?”   戚然摇头:“那倒不是。”   就是,自从那一晚之后,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西奥多了。   这段时间,西奥多忙于工作,每天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在几次去科克庄园拜访,却没有遇到西奥多之后,戚然转了转眼珠子,改变自己的「战略」。   他也不是一定要和西奥多发生什么啦。   就是,哪怕是作为「邻居家的弟弟」,他也可以给「西奥多哥哥」帮点小忙呀。   比如,走一走莫莉姐姐那边的关系,给西奥多放个假。   “莫莉姐姐说啦……”戚然笑眯眯说,“她会去找殿下说的!接下来一周,你都可以休息!”   说完,他抬起下巴,眼睛亮亮的,里面写满:怎么样,快点谢谢我吧。   四月就结束啦。   原本只是想要试试,没想到真的日万了一个月(……),连带着就没有双开(……)   五一快乐,新的一个月也希望和大家一起走下去=v=   感谢在2021-04-3023:25:39-2021-04-3023:5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半月沉江42瓶;   栩符离10瓶; 第124章 星际兽人(12)   廊道之外就是花园。   在西奥多与戚然身侧的,是一种白色的、细碎的花。   这并非某种「素肉」,而是纯粹观赏性的植物。风吹来的时候,白色的小花会发出风铃一样清脆悦耳的响动。   西奥多看着兴致勃勃的戚然,耳边恰好传来一阵铃音。   “叮铃——”   西奥多眼睛眨动一下。   戚然脸上大大的笑容已经有点僵住了。他告诉西奥多这样一个好消息,可西奥多竟然没有展露出一点惊喜!   戚然略有不满。   这样的不满,此时还很淡。银发小猫很宽容,想:我不是一直都知道西奥多是什么样的人吗?   工作、工作、工作!如果西奥多要选一个结婚对象的话,那「工作」一定是排在第一位的选择——   咦,这么说来,西奥多的「工作」岂不是自己的情敌?   戚然有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他再度打起精神。这次,戚然鼓起一点勇气,又叫了声:“西奥多?你是不是高兴傻了?”   西奥多终于有了反应。   他十分克制,打开自己的终端,撰写一封给皇太子的短讯。   西奥多没有怀疑戚然的话。戚然能这么说,一定是已经和太子妃讲好了。这么说来,太子妃随时都可能去找皇太子。   至于皇太子是否会答应,西奥多也做出了「肯定」的判断。   目前的很多工作,储君交给西奥多去完成,只是因为顺手。   既然他从最初就开始跟沈、兰二人的情况,那接下来的所有问题,就都给他处理吧。   但是,太子妃那么和太子讲了之后,事情会变得不一样。   西奥多原本的规划会全部被打乱。   如果只是这样,还只是踩到了他的耐性边缘。问题在于,从他手上被交出去的任务,还能再回来吗?   如果是一般的事情,西奥多或许还会权衡、容忍。戚然的存在太特殊了,值得很多退让。   偏偏目前他要做的,是和那两个客人有关的事情——   如果没有他一直在「把控」储君的态度,让储君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判断……   西奥多撰写短讯的速度很快。   他的唇紧紧抿着,面上的神色堪称冷漠。戚然被他挥开手,咬咬牙,心里的不满达到了一定高度。   他瞪着西奥多,心想:我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啊!   等之后,一定、一定要——   他还没有想出一个结果,就看到西奥多的终端屏幕亮了一下。   西奥多的短讯还没有发出去,太子那边的消息先来了。很简单的一句话,要他去和另一个阁臣交接。   虽然面前只有文字,可西奥多竟然从太子的讯息里看出一点促狭:好好抓住这次假期,西奥多。   西奥多闭了闭眼睛。   他在快速地权衡。   微红的眼睛看向戚然。银发小猫显然已经气鼓鼓的,对上西奥多的视线,他轻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显然是「如果你不好好哄我,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态度。   戚然心想,自己真的是足够大方了。西奥多这么对待自己,他所想的,也仅仅是「快来哄我」。   然而西奥多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戚然一愣,回过头,“什么叫「这种事」?”   西奥多说:“我不需要「休假」。”   戚然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开始心疼,忘记自己之前的不满,“你已经连续工作四个月了!西奥多,整整四个月,你都没有回家!”   西奥多说:“我每三天都会和家人进行半个小时的通讯。”   这也是科克家族的传统,在这段时间,西奥多会听自己父母说起一些家里的琐事。   再有,他的弟弟妹妹期中考试之前,西奥多还为他们做过一些辅导。   他虽然不在家,但和父母的感情联络从来没有断过。   戚然觉得西奥多完全是   答非所问,“你需要休息的!我预约了一个温泉活动,布朗说了,鲁卡星的温泉特别棒!”   西奥多:“你完全没考虑过,要事先询问我的意见吗?”   戚然茫然,“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啊。”   西奥多:“我不需要这份「惊喜」。”   他权衡出了结果。   要顺着戚然的意愿来吗?在看到太子的短讯时,西奥多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或许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被其他阁臣「取代」,太子也十分了解戚然的特殊性。   只要戚然愿意表达对西奥多的善意,他就永远会在储君的阁臣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但是。   这前提是,西奥多得一直让戚然高兴。   客观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划算」的买卖。戚然高兴了,西奥多就是太子最得力的手下。   未来有一天,太子坐上那个位置,西奥多又会拥有非常超然的地位。   但是——依然是「但是」。   这样的西奥多,还是作为科克家长子、作为「政治新星」的西奥多吗?   不……   他会是「戚然喜欢的」「不知道交了什么运气被国民瑰宝青睐的」「什么时候戚然能够抛弃他啊的」西奥多。   甚至不是「西奥多」,而是「那条蛇」。   他的价值会被抹杀,他会沦为戚然的附庸。   相比之下,在他还没有和戚然绑定得那么深时,断了戚然的念想,才是更加合适的做法。   不过,依然是因为戚然的特殊性。直接翻脸是最不合适的选择,需要循序渐进。   “不需要?”   “对……”西奥多说,“戚然,也许你平常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完全没有规划。但是我有,你这样,打乱了我的规划。”   戚然皱眉:“太子殿下不是放你走了吗?”   西奥多:“对。这一次,感谢你给我带来的假期。但是,我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发生第二次。”   戚然:“……”   他偷偷在心里「嘁」了声。   西奥多礼貌地笑一下:“我需要完成一些工作的交接。”   戚然的高兴心情已经经历了「再而衰、三而竭」。他摆一摆手,“好啦,我知道,你去吧,我等你。”   西奥多说:“好的,待会儿见。”   他离开了。脚步与平时相比没什么不同。   戚然观察片刻,完全找不到自己放假时的轻松、雀跃。   他可以模糊地意识到,自己这个「惊喜」,好像真的没有让西奥多高兴——但是,为什么呢?   苦恼的戚然又去戳绵羊。   布朗已经开始工作了。他上班时间,接到了戚然的通讯请求。   布朗环视周围一圈,有点苦恼,但还是去了休息区,接通通讯。   “布朗!”戚然的面孔从电子屏里跳出来,“我是不是做错了?”   布朗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说:“然然,我在上班啊!”   戚然问:“你在上班,如果有人告诉你,你可以放假了。这期间,工资开始照发,你会高兴吗?”   布朗:“哇,真的吗?”   戚然:“我是说西奥多的事情。”   布朗笑了声,“我就知道。怎么,又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戚然闷闷不乐,“我找了太子妃姐姐,请她帮忙,给西奥多放几天假。布朗,你不知道,西奥多已经整整四个月都住在太子官邸了!   他肯定累坏了啊。可是刚刚,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他竟然不高兴。”   布朗轻轻「咦」了声,“他具体是什么表现?”   戚然把西奥多的话复述给好友。   布朗也开始纠结了,“我也不知道了。总之,然然,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我肯定会高兴。   不过,西奥多说的也对,可能他就是这样严谨的性格呢?毕竟和他接触更多的人是你,你应该比我要了解他呀。”   了解……   这两个字,在戚然心里过了一遍   。   戚然舔了舔嘴唇,坐在休息室里。他面前就是之前太子招待沈轶、兰渡时取出来的那种蓝色茶水,两个客人当时不知道,但戚然可是很明白。   这种茶叶,是专供皇家的。戚然虽然喝过不少次,可也都是在贵族们府邸中做客的时候。   通讯已经结束了。银发小猫撑着下巴,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   旁边传来轻轻的「咔嚓」声。   戚然一愣,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女官露出尴尬的目光,和戚然道歉:“对不起,我刚刚看到那一幕,觉得实在太美了。”   戚然说:“你拍了照片?”   女官点头,戚然说:“给我看看。”   女官把照片发给他,戚然低头,看着其中的自己。   是一个侧脸,微微卷曲的银发显得很蓬松柔软,绿眼睛里透出一点忧郁。   戚然笑了声,“拍得不错。”   女官十分受到激励,“戚然大人!我可以把这张照片发出去吗?当然,不会透露出您的身份。”   “咦……”戚然有点犹豫,不过想了想,还是点头,“你可能需要把这里的背景也处理一下。”   毕竟是皇宫。   至于照片里的自己——这几年,戚然虽然没有以「帝国宝石金吉拉猫」的身份展现出人形样貌。   但他走在路上被偷拍的状况也不少,网上原本就有一小批他的粉丝。   女官笑着点头。也就是这会儿,西奥多来了。   因此前与女官的聊天,戚然的心情又好起来。   他开心地招呼:“西奥多,这边!”   这次旅行结束基本就是决裂啦。   感谢在2021-04-3023:57:43-2021-05-0115:2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闻和1个;   闻和20瓶;   TINGA、爱吃鱼、年糕10瓶;   黑翼紫眸5瓶; 第125章 星际兽人(13)   戚然雄心勃勃。   为了这次「休闲之旅」,他可是耗费了很多工夫,仔细地做了功课。   从储君官邸离开之后,他就围绕在西奥多身边,和他叽叽喳喳:“鲁卡星有一种特色植物,俄夫树。这种树结果的样子特别有意思,是一整串,像是这样,”打开图片给西奥多看,“如果把俄夫树的果子冻起来吃,味道就和冰淇淋一样!听说是淡淡的奶味。   也可以泡在温泉里,不会烫得全熟,是流心的效果!想想就好好吃。”   戚然露出期待的目光。   转眼,他又记起什么:“对了!把你的身份卡给我。因为是以我的名义预定的旅行社服务,所以待会儿还要办一些手续。”   他可是很靠谱的。   西奥多听了,却问:“戚然,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惊喜」?”   戚然眨一眨眼睛。   他没想到,西奥多竟然会开门见山,用这种话询问自己。   在好友面前,他尚且要赧然,不好意思承认,何况是西奥多呢?   戚然抬了抬下巴,说:“我只是看你太辛苦了,所以想要,你可千万别误会!”   话说到这里,他一顿,又有隐约的后悔。   戚然紧张:万一西奥多真的不「误会」了,自己又要怎么办?   不过,西奥多看他片刻,从善如流地转过话题。   他问:“你安排的这个旅行,整体花费是多少?”   戚然纠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一口气:“花费……嗯,我没有算。”   西奥多看着他,视线在戚然通红的耳尖短暂停驻。   他缓缓说:“算一算吧,我把我那份打给你。”   戚然笑着摆一摆手:“不用不用。”   西奥多说:“戚然,算一算。”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没带什么斥责的含义,但显然也并不因戚然的「大方」而高兴。   戚然的心情又有点沉下了。他烦躁,想:西奥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很期待这次出行的,但是,西奥多好像总会给他的兴头泼上一盆冷水。   这让戚然生出一点抗争的念头:“我说不用就是不用!西奥多,一次旅行,我还是请得起的吧?”   西奥多静静地看他,说:“戚然……”   他们这会儿在穿梭舰内。穿梭舰设置了自动驾驶,倒是没有其他人看到这场争吵。   因西奥多叫自己,戚然勉强平静一点。他瞥一眼西奥多,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趣?   正确的做法,难道不是在对自己表示感谢之后,以后回请自己,再去其他地方玩。   一来二去,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增加,顺理成章就进入下一个环节?   星网上那些追人攻略都是这么说的。   西奥多说:“算一算……”   戚然:“……”   他心里腾的冒起一股火气,“你到底还去不去了?!”   让他更加恼怒的是,西奥多看起来竟然真的在认真考虑。   戚然深呼吸,想:你有本事就说“不去”!那样的话,我、我……   他还没有想出一个具体的结果,西奥多就又讲话了。   “虽然你让我不要「误会」。”储君的新晋阁臣说,“但是,戚然,你今天的行为,还是会给我带来一些「错觉」。”   戚然的呼吸都要停滞。   他思绪乱七八糟,有股借着西奥多的话,承认这并非「错觉」的冲动。   偏偏,西奥多已经在说:“我由衷地希望,咱们可以一直维持从前的关系,而不是更进一步。”   戚然:“……”   短短几个小时内,银发小猫经历了第三次心情骤起骤落。   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你真的误会了。”   “是吗?”西奥多说,“这样就太好了。”   穿梭舰陷入寂静。   建筑从他们身下掠过,戚然发呆。   这算什么?   他的追求,还没有开始的暗恋,就这么结束了吗?   西奥多竟然又开口了,说:   “旅行的事……”   他的语气里透着戚然能够听出来的为难,“戚然,和其他人单独去旅游星,还是应该由更加亲密的人一起。”   戚然终于无法忍受。   他的面颊胀红,像是被扇过巴掌似的,火辣辣得难受。   西奥多这是明晃晃地指责说他自作多情。   戚然的手按在穿梭舰舱门上,嗓音骤然拉高:“我要下车!开门!”   西奥多看他。   戚然被这样注视,又开始痛苦。   他心想:挽留我一下吧,挽留我一下!   西奥多说:“还是谢谢你给我争取的这段休息时间。”   随着这句话,穿梭舰竟然真的在路边停了下来。   戚然:“……”   戚然气得头都疼了。   他怒气冲冲地离开。这期间,还有旅行社的人发来通讯请求,和他确定接下来的具体动向。   听着对方的话,戚然悲从中来。   他想到自己之前开开心心敲定的那些内容。和西奥多一起看烟花表演,和西奥多一起住在花海之间。   西奥多、西奥多——哪怕他一句话都不说,就是安静地陪着戚然,戚然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可西奥多开口了,一讲话,就让戚然无比难过。   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一个人?   他扪心自问。   另一边,穿梭舰上,西奥多捏了捏眉心。   他身体往后靠一靠,打开终端,在联络人上滑动片刻。   他点了戚然家里管家的账号。等到通讯接通,西奥多与对方说了几句话。   对方显得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了下来。   于是,十几分钟之后,走在路上、引来了诸多目光的戚然,面前停下另一艘穿梭舰。   他看到投落在地面的阴影时,心跳都漏了一拍。   “西奥——”多?   最后一个音节没有发出口。   出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西奥多,而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戚然眉毛皱起来,闷闷不乐,“叶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管家回答:“是科克少爷让我来这里找你的。”   戚然:“西奥多?”   管家:“他说,他和你闹了一些矛盾。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所以,他让我来接你回家。”   戚然:“……”   他不动了。   戚然站在马路上,困惑将要把他淹没。   他问自己:西奥多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那么羞辱自己,然后呢,自己不来找他,却这么拜托叶叔叔。   “他难道还……关心我吗?”   银发小猫已经回到了自己家。管家叶叔叔给他准备了糖布丁和甜奶,都是戚然喜欢的零食。   可现在,戚然无心享受,只有满心忧伤。   在这样的忧伤里,戚然打了个呵欠,身体蜷缩起来,蹭一蹭床铺。   再下一刻,床上的青年消失了,变成一只呼呼大睡的小猫。   同一时间,戚家隔壁,科克庄园。   西奥多始终跟在戚家的穿梭舰后面。等到确定管家接到戚然,把他带回家之后,他才往自家行去。   ——太子既然给他放了假,那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就不能再回储君的官邸。   西奥多心里有了新的规划。他需要用这段时间,处理好自己和戚然之间的关系。   旅行是不可能去的,这无疑会给戚然一个错误的信号。拒绝却要拿捏尺度,他连戚然给自己下药的事情都能「原谅」,到现在,更不能破坏明面上的和谐。   再有,好歹是几天时间,用来处理戚然一件事情,还是有点浪费了。   如此一来……   西奥多心神一动。   他想到了新的主意。   这个点,科克先生、夫人都还在外,西奥多的弟弟妹妹也在学校上课。   看他回来,家里的管家很惊讶,“西奥多少爷,你怎么……”   西奥多没有说起自己正遇到的麻烦,而是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接下来几天,我会住在家里,休一个小假。”   管家跟着笑了起来,“欢迎您回家。”   天色一点点变化,从晌午到傍晚。   家人果然对西奥多的突然归来非常惊喜,西奥多也放松地和父母弟妹一同享用晚餐。   晚餐后,科克家的父子在书房讲话。   科克先生:“说说吧,怎么回事。”   西奥多不意外父亲会有此一问。他言简意赅:“我今天工作的时候,戚然忽然来了,告诉我,他找了太子妃,请太子妃帮忙,给我「放假」。”   科克先生的眉尖一点点拧起,“戚然?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他没有怀有什么恶意。”西奥多客观地评判,“他只是太幼稚了,认为我会因此而高兴。”   科克先生的神色变化一番。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端详着西奥多的神色。   “西奥多。”科克先生的语气严肃了些,“你是这么想的吗?”   儿子整整四个月都没有回来,科克夫妇对西奥多自然也有思念。不过,他们都很清楚,这是为了儿子的前途着想。   太子殿下看重西奥多,而作为一个新晋的阁臣,西奥多需要尽快在储君官邸站稳脚跟。   在此之前,西奥多一直做得很成功。可是现在,戚然突然出现,打断了西奥多的工作进程。   仅仅是因为幼稚,而不是抱有更深的目的?   “对……”西奥多淡淡道,“父亲,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科克先生吐出一口气,决定相信儿子的判断。   他转而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西奥多:“他原本想要带我去一个旅游星。但是,在路上,我们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口角」,不欢而散。   他离开之后,我始终留意着他的动向,并且通知了戚家的管家,确保他的安全。”   虽然戚然作为一个「成年人」,按理来说,并不会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但西奥多的习惯,就是用严谨的态度对待一切。   “殿下会对我这种行为有一些不满……”他平铺直述,“不过,我会把这份「不满」降到最低限度之内。”   拒绝是必定的。问题在于,拒绝之后,西奥多和戚然会是怎样一重关系。   西奥多的决定是,自己可以继续做戚然的「西奥多哥哥」。   同时,他不会给戚然兴致上来,就摆弄自己生活的权力。   科克先生听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所以,你选择远离戚然?”   一顿,视线略深,“西奥多,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想过……”西奥多平静地回答,“父亲,我在尽力规避自己走向那一条路。”   科克先生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片刻后,忽而笑着摇一摇头。   这样的神色,让他眉宇之间那道深深的竖痕都淡下一些。   “我知道了。”科克先生说,“过去几个月,戚然经常问我,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我原本以为这不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还是应该早点告诉你。”   如果西奥多早点知道,也不会对戚然的到来全无准备。   对此,西奥多并不在意:“现在我们就知道了。”   科克先生叹道:“现在。对,唉,为什么偏偏是戚然呢?”   两家的庄园紧挨着。   从戚然房间的窗口看出去,恰好能见到科克家的花园。   所以,银发猫族选择背对窗子。   他刚刚睡醒不久。整整一个下午,梦里全部都是西奥多的影子。   戚然甚至梦到半年前那天,西奥多将他压在门背后,离他那么近。那两个奇怪的人没出现,西奥多吻了他。   梦里的戚然晕晕乎乎,幸福快乐。西奥多成为他的男友,对他无比宠爱。   相比之下,他醒来之后,面对的就是一片寂寞沙洲冷。   戚然恹恹地和好友视频:“布朗,我失恋了。”   另一边,下班之后回到家里、正在设置家居机器人,给自己做晚饭的布朗错愕:“失恋?然然,你不是说今天要去鲁卡星的吗?”   戚然之前有   多么期待,他们这些朋友都看在眼中。   布朗不说还好,一说起来,戚然的难过更加深一重:“不去了。西奥多说,他不想和我更进一步!”   说着说着,他的嗓音里多了点哭腔。   布朗手忙脚乱,差点点错选项。   “然然!别哭啊!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五一假期的第一天,江某惨痛.jpg   就,别看《秘密访客》   感谢在2021-05-0115:29:02-2021-05-0123:2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章鱼丸子20瓶;   lussy4瓶; 第126章 星际兽人(14)   戚然闷闷地「嗯」了声,和好友诉说起自己早前的经历。   绵羊认真地听完了,心想,这位西奥多先生,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   他安慰戚然:“然然,他不是还找了你们家的管家吗?从这个角度来看,他肯定还是关心你的。”   戚然抽抽搭搭:“但他说,他说他不想和我更进一步!”   他甚至没有一个告白的机会,初恋就这样折戟。   布朗努力继续说下去:“戚然,你之前是不是说过,西奥多还没有谈过恋爱?”   戚然:“嗯,那又怎么样?”   布朗:“你还说,他是一个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的人。”   戚然:“对……”   “也许……”布朗出谋划策,“他今天的做法,只是因为不习惯生活中出现变化?他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恋爱」这种大事。独自一个人生活,和与伴侣一起生活,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戚然的眼睛微微亮了亮。   原来还有这种解释?不习惯生活中出现变化?   “你再说说,再说说。”他催促。   布朗绞尽脑汁:“你突然冒出来,打破了他惯常的生活方式,他可能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嗯,我觉得是这样。”   不知不觉中,戚然的耳朵冒出来,身后的尾巴也晃来晃去。   可、可爱。   布朗看在眼里,哪怕他是戚然在大学期间结交的最好的朋友,已经无数次见过类似画面,到这会儿,也有点怦然心动的感觉。   ——谁会不喜欢戚然呢?西奥多就算性格别扭了一点,也不可能成为这个例外。   “他以后会后悔的……”绵羊脱口而出,“然然,我给你说——你真的那么喜欢西奥多吗?”   戚然已经恢复了情绪,可以矜持地回答:“一般般啦。”   布朗露出一个宽容的微笑。看着这样的戚然,他觉得工作一天的疲惫都消散许多。   唔,虽然还是很累,因为在上班时摸鱼,还比其他同事晚一点下班。但是,没关系。   带着一点诡异的酸溜溜,布朗继续说:“如果真的那么喜欢的话,你考不考虑,再去找一次西奥多?至少,别让你关于「初恋」的回忆只剩下不愉快。”   戚然「喜欢」西奥多,这是银发小猫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作为好朋友,他应该支持戚然!   “找他?”小猫的尾巴开始在床上乱甩,“可是——”   布朗看他这样子,又有点释然:虽然还没有见过「西奥多」本尊。   但是,从戚然的描述中来看,这位科克先生实在不负自己的种族。   冷血,让小猫望而却步。   布朗直觉认为,戚然的这份初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他心里涌上了对戚然的怜惜。这一刻,「支持好友恋情」的想法发生了微妙的偏转。布朗忍不住又说:“或者,你也不一定去找他。”   戚然:“嗯?”   布朗说:“你看,他那么不识好歹,好像也不太值得你喜欢。然然,学校里追你的人那么多,现在你也有很多粉丝吧?为什么一定要去执着于那样一个人呢?”   戚然的尾巴一点点安静下来。   沉静的小猫,比平常的样子,更添了一份让人怜惜的坚强。   “对,我为什么要喜欢那么一个人呢?”戚然说,“但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他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大不了,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失恋……”   布朗微笑:“那就去试试吧。对了,给你一个建议。”   戚然:“嗯?”   布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必要的时候,把你的「秘密武器」露出来。”   多了耳朵和尾巴的戚然,比纯粹人形的戚然,杀伤力至少上升十倍。   戚然轻轻「啊」了声,耳朵扑棱一下,“咳咳,好!我记住了!”   他很少有这样「行动派」的时候。但现在,银发小猫跳下床,换了衣服,去科克家拜访。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具体   要做什么。不过,他的确想要见一见西奥多。   两家离得很近。戚然坐到科克家的会客厅时,西奥多也不过刚好从书房赶来。   戚然正坐立不安,胡思乱想:虽然西奥多很多时候都很讨厌。但是,他长得的确非常英俊,也算和我相配。   西奥多和佣人们说了些什么,佣人们很快离开,室内只剩下西奥多与隔壁来的小猫。   西奥多先开口:“戚然,你有什么事吗?”   戚然咬咬牙,“西奥多,是你让叶叔去找我的?”   西奥多坦然,“对……”   戚然蓦地起身,快步走到西奥多面前,问他:“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西奥多:“……”   听到戚然来的消息时,他其实有点少见的意外。   不过,戚然这么说了,西奥多也就平静下来。   戚然依然是戚然。   他不讲话,戚然就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不能适应、觉得进度太快,没关系,我们可以循序渐进地发展。”   西奥多安静片刻,说:“不是这样。”   戚然步步紧逼:“那是为什么?你得告诉我一个理由!”   西奥多看他,回答:“戚然,我说过了。在我看来,你始终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戚然一愣,“孩子……”   西奥多:“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情吗?”   戚然猛地回神,“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是不是——”   西奥多打断他:“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是出现了返祖化的金吉拉猫。而我,则是一条会成长得与父母一样的蛇。   虽然咱们的年龄也一样,可在那个时候,我的兽形身长已经是你的好几倍了。”   戚然不说话了。   他意识到什么。这不是岔开话题,反倒是对于他的又一次答复。   而对于「答复」的最终结果,戚然已经有了预感。   果然,西奥多说:“当时,长辈们让我照顾你。我看着你的样子,觉得的确,是应该照顾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对我来说,你就和康托尔他们一样了。”   康托尔是西奥多弟弟的名字。   “为什么?”戚然问,“你不喜欢我吗?”   西奥多说:“人和人之间,不只是「爱情」一种感情。就好像我爱我的家人,我爱康托尔和梅丽尔。”   戚然反驳:“可我不是康托尔。西奥多,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一条蛇,和一只猫。   在戚然听来,西奥多的说辞,完全站不住脚。   “还有……”戚然的思绪又是一动,“你已经好久都没有把我叫「然然」了。”   如果真的是「兄弟」,为什么连一个亲昵的称呼都没有,而是直呼名姓?   西奥多在说假话。   “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弟弟看,那为什么——”   不,西奥多也不是一直都直呼着他的名姓。年幼时,年少时,他都是「西奥多哥哥」口中的「然然」。   戚然开始回忆。这一切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以为这个过程会很难。可是,最近半年,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以至于很快,既然就找到了一个答案。   他的神色骤然变化,爱意在一瞬间崩塌。   “你骗我!”戚然几乎是尖叫出来,“你就是在那天晚上之后不再叫我「然然」的!西奥多,你难道还在计较当时的事情吗?   “说话啊!如果你在意,那你应该直接告诉我!对,我是不该相信戴德金,我当时太蠢了!但是,你怎么可以这么骗我?   “你讨厌我,你明明讨厌我。为什么,你还能若无其事地说,是把我当弟弟。”   哦,不该相信戴德金。   不该相信那是「简单」的,可以让兽人失控的药。   西奥多神色淡下,在戚然眼里,就是承认了他的指责。   戚然的嗓音轻了下去,不可思议地问:“西奥多,我说对了吗?你真的……一直都在记恨着我吗?”   他毛骨悚然,牙关都在打颤。   银发小猫后退一步。看到他的动作,西奥多心里升起一阵索然无味。   没必要说更多了。直到这个时候,戚然都不觉得,「下药」本身就是错误的行为。   毕竟,他只是想要西奥多丢个脸而已。   他只是想让一个已经成为储君阁臣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控「而已」。   西奥多终于说:“戚然,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会一直存在着。我不否认这点,但是,我刚才没有说什么谎话。你对我来说,始终是那个邻居家的弟弟,那个天真的孩子。”   戚然的双眼完全被泪水浸透了。他眨一下眼睛,就有眼泪滴落。   他完全无法忍受,“够了!”   西奥多停下话音。   戚然捏着拳头,死死瞪着西奥多。   两方对峙,戚然的牙关「咯咯」作响。而让他无比痛恨的是,到这种时候,西奥多脸上竟然还是无动于衷!   戚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一颗心都捧出来,放在西奥多面前,结果呢?人家一直一直没有原谅你之前做过的事情。   你以为已经翻篇了,可在对方心里,问题一直存在,没有过去。   戚然闭了闭眼睛,忽而泄气。   他不再说话,扭头就走。   看着戚然的背影,过了会儿,西奥多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端起佣人之前摆在桌面上的蓝茶。   一口下去,头脑清晰。   情况比原本预计的要糟糕一点。追根究底,也是自己的失误。   不过,要他毫无嫌隙地把戚然叫做「然然」,西奥多自己都觉得虚伪。   也许有一天,他会成长为理所当然于此的政客。可现在,他还是想要保留一点自己的东西。   随着戚然离开,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上,忽然凝聚起乌云。   要下雨了。   戚然回到家里,把自己埋在床中,难过之下,开始大哭。   西奥多要开始倒霉了。   某个黑漆漆:我在哪儿呢!!   感谢在2021-05-0123:27:41-2021-05-0123: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闻尘1个;   千山鹤鸣20瓶; 第127章 星际兽人(15)   伴随着戚然的哭声,外间雨声隆隆。   这场不同寻常的暴雨,很快引起了王都其他人的注意力。   帝综论坛上出现帖子,“天气调控系统坏了?”   “我那个河马族的舍友高兴疯了,就差跑出去打滚。”   “问了天气中心,的确是调控系统出了问题,正在排查。”   相似的内容,同时出现在王星各处。就连其他星球,也留意到王星的这份变故。   戚然依然在哭,并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   暴雨之中,王都气温降到十度以下。   帝综分给沈轶的别墅中,自动生起壁炉。一片暖光中,沈轶靠在壁炉旁边看书,膝盖上还有雪白的、毛茸茸的一团。   他的手指插在兰渡柔软的毛发之间,轻轻地、慢慢地梳理。   兰渡与沈轶一样,理论上讲,不需要睡觉。但正如无需饮眠的修士依然可以每日吃上三餐,某些时候,倦意也会袭来。   譬如现在。   身边好暖和,先生的手好温柔。   兰渡还惦记着讲话:在乌云开始凝聚的一瞬间,系统就察觉到不对。但是,先生……   狐狸的尾巴悄悄缠在身侧男人的手臂上、腰上。   他几乎真的要睡着了。可这时候,兰渡听到了一声很轻的笑。   然后,原本只是放在他腰背上的手抬起来,点了一下他的耳朵。   兰渡「砰」得一下,变成人形,尾巴和耳朵依然保留。   沈轶抬眼看他,见狐狸系统低头,“先生……”   尾巴缠得更紧。   沈轶瞥一眼自己的手臂。兰渡喉结滚动一下,想到先生的话。   他尽量松开其中几条尾巴,但接下来,先生又一把抓住其中一条。   这还不算,还顺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一路往尾巴根捏去。   兰渡的腰都塌了下去,跨坐在沈轶身上,小声地喘息着,“先生、先生……”   差不多到时候了。   沈轶放下手中的电子书,另一只手也扶上道侣的腰:“我以为你要睡。”   兰渡腹诽:明明是你动我耳朵的呀。   外面的雨更大了。   路上的草木、花园里的花卉,大多从诞生开始,就没有遭遇过这样猛烈的暴雨。   在急而密的雨水之下,花瓣掉落在地。有相关专业的教授带着学生一同出马,四处奔波,给校园里的珍贵植物用上防护罩。   天气调控中心的咨询铃音响个不停,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说:“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正在努力……”   “那倒是快点让雨停下来啊!”   “该死,你知道这场雨给我们公司带来了多少损失吗?”   “不好意思,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雨水却始终在落下。   打湿了一切,淋透了一切,浇灌了一切。   兰渡记起来,到底说:“这个雨……不对劲。”   他讲话的时候,眼角带着浓郁又艳丽的湿红色。   沈轶看他,慢慢问:“之前半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天气。这也是戚然的影响?”   “对……”嗓音都是打飘的,身体克制不住地往先生身上倒,但还是要尽力维持挺拔的、直立的身姿,“先、先生。”   沈轶带着一点浅淡的笑,手肘撑着摇椅扶手,支着头:“好好说话。”   兰渡:“……”   他的道侣凑过来,吻住沈轶。   沈轶没有拒绝。而接下来,他的道侣又说:“先生怎么这么喜欢欺负我?”   喜欢吗?   沈轶沉吟,面上的笑意始终没有淡下。   兰渡看在眼里,无比心动。   他说:“那我也喜欢被先生「欺负」。”   沈轶笑着摇一摇头。   这回,换他箍住系统下颚,一边亲吻,一边站起身。   有雷声传来。在天气调控中心的不懈努力之下,这场暴雨不但没有放缓的趋势,反倒更大了。   沈轶到了窗前。他用手擦去玻璃上的水雾,看着外间景象。   虽然是晚间,但还是能看出天上汇聚的浓云。在   上个世界里,他们在归一宗灵山之上见到的怨灵聚集体也不过如此。   沈轶慢慢叹了一声:“真可怕……”   兰渡侧头,看着他,“先生……”   他背靠着窗子玻璃。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会因身后的冰冷而瑟缩,好在兰渡不会这么觉得。   两人又在接吻。这一次,狐狸尾巴牢牢地缠住身前人,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终于松开,提醒:“先生,要到早餐的时间了——”   在这时候,哭了很久的戚然,把自己对西奥多的所有爱意都化作眼泪流去。   期间,母亲因担心戚然被外面的惊雷吓到,过来敲门。戚然咬着自己的手,勉强克制住眼泪,告诉母亲,自己没事。可戚然妈妈听出了儿子嗓音的不对,更加挂心。   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睡着了。小猫蜷缩在床上,身侧一片湿痕。   对戚然来说,「时间」仿佛不存在意义。但对其他人来说,天亮,就是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所以,兰渡收掉了自己的耳朵、尾巴。   一刻钟后,金仙修士和他的道侣坐在餐桌前。   沈轶瞥一眼兰渡的小腹。兰渡有所察觉,话音稍稍停顿,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早在昨晚,系统就对暴雨出现的原因有了预计。到现在,他查看了科克庄园、戚家庄园的监控,更加肯定。   兰渡:“西奥多和他闹翻了。”   沈轶撕着手上的面包,把它们丢在汤里。   兰渡:“戚然的「气运」真的很强大。接下来一段时间,西奥多会遇到很多变故。嗯,不只是这样。我想,我们这里也会出现一些问题。”   沈轶把撕好的面包汤转到兰渡身前。兰渡一怔,很快笑起来,用调羹搅着碗里的汤,一勺勺抿入口中。   说是「面包」,其实也是一种植物果实。有点像地球上的面包果,摘下之后加热,就会变成蓬松、带着近乎于麦香的香味的食物。   至于汤,味道则让沈轶想到地球上的罗宋汤。兰渡搜集了本世界的饮食文化记录后,在家居机器人原有的菜谱上做了一些改良,更加符合沈轶的口味。   沈轶面色不动,把原本摆在兰渡面前的那份转给自己,继续一小块一小块地撕下去。   兰渡心情雀跃:先生真好。   原本已经被收好的尾巴居然又冒了出来,很不守规矩地勾着沈轶的腿。   沈轶看兰渡,兰渡还是朝他笑。   沈轶转过视线,去看自己面前的汤碗。   兰渡的尾巴变得比刚才还要不规矩,竟然顺着沈轶的腿,一路往上磨蹭。   沈轶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出来,尾巴不动了。   沈轶把自己撕好的第二份面包汤,也转到兰渡面前。   兰渡有点不明白,“先生?”   沈轶很纵容地看他,温和地说:“我以为你已经吃够了。”   兰渡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尾巴默默地、缓慢地抽走。   却在抽到一半的时候,被沈轶抓住。   沈轶捏着狐狸的尾巴尖,问:“还没吃饱?”   兰渡捏着调羹,踟蹰:要把尾巴直接收起来吗?可是,先生……   尾巴尖在沈轶手中晃了晃。   天色还是沉的,屋内却暖意融融。   接下来一段时间,王都一直维持着不算晴朗的天气。   不过,这对沈轶、兰渡……包括西奥多,都影响不大。   虽然戚然的事情有些「超出控制」。但是,接下来几天里,西奥多还是按部就班地完成着自己的新计划。   此前几个月,他一直都待在太子官邸。有些东西,蠢蠢欲动,偏偏无法接近。   到现在,西奥多有了空闲,身侧堪称「满是漏洞」。就这样,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终于冒头。   在西奥多「毒瘾」发作过一次之后,他收到了一条匿名留言。   西奥多第一时间向太子做了汇报。他认为,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   太子一脉的沈轶、兰渡拿出了新成果,二皇子暗算太子阁臣的事情同时暴露。   两件事一起曝光,会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二皇子势必会被打压。也许不会到「一蹶不振」的地步,但也有段时间需要低调行事。而当下,他们所赌的,就是时间。   皇帝陛下已经四百多岁了,他还能握住权柄多少时候?   在他汇报的时候,太子果然问:“西奥多,你怎么没和戚然在一起?”   西奥多安静片刻——这也是他计划之中的事情。用「好消息」,一定程度上打消太子的不满。   他这样态度,太子果然看出什么。   储君问:“你惹到戚然了?”   西奥多说:“殿下,我很抱歉。”   太子的眼睛微微眯起,注视着屏幕另一端的年轻阁臣。   西奥多知道,这就是自己针对此事也做一个完整汇报的意思。   他早已备好言辞,如今用上。太子的神色几番变换,最终,定格在恨铁不成钢。   “你啊!”太子说,“我只知道你鲁莽,没想到——唉。”   西奥多眼神不动,依然说,“我很抱歉,殿下。”   太子:“西奥多,你怎么会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呢?”   西奥多说:“戚然很聪明,看穿了我。”   太子轻轻「嗤」了声。不过,到最后,他还是决定「轻轻放下」。   “做好你刚才说的事。”储君吩咐,“今天就到这里吧。”   西奥多:“好的,殿下。”   通讯屏在他面前熄灭。科克庄园的书房里,西奥多在原处待了片刻,又侧头,看向旁边的窗子。   他看到了窗外经久不散的阴云。   西奥多知道的要更多一些:调控中心那边的主系统似乎出现了什么运行BUG,现在还远远没有处理好。   相关工作人员急得焦头烂额,可总是找不出具体的问题所在。   通讯器有亮了起来。这一次,出现的是艾利克斯的名字。   西奥多回神。他接通通讯,看着其中露出的熟悉面容。   “你好啊……”艾利克斯朝他笑一下,“殿下让我带人配合你接下来的行动。”   西奥多颔首:“辛苦了,艾利克斯队长。”   沈轶捏兰兰的时候。   加一点气质√   加一点美貌√   加一点爱我……哎呀,兰小渡怎么自己把瓶子放倒了。   不管了就这样吧。   (rua着狐狸的沈总露出了惬意的表情)   感谢在2021-05-0123:58:46-2021-05-0219:2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年糕2个;   成1个;   TINGA10瓶;   谢尘囂5瓶; 第128章 星际兽人(16)   既然目标是「放长线、钓大鱼」,就不能太看重眼前得失。   西奥多是这么说的。   当前已经是「行动开始」的第五天。卫队成员们分成两队,一部分扮作科克庄园的佣人,潜藏在西奥多家中。   另一部分则随机很多,会在西奥多决定出门的时候,根据他的目的地进行伪装。   也就是这一天,西奥多拿到了新的「药」。   有嗅觉敏锐的卫队成员将其拿过来,轻轻闻了闻,断定,“就是这个。嗦麻……”   说这话的时候,西奥多已经坐在一家餐厅的包间里。这里是科克家族的产业,私密性极高。   来了之后,西奥多还额外做了一番检查,确保「科克少爷身上的丑闻不能让第三批人知道」。   除了西奥多和那个嗅觉敏锐的卫队成员外,屋子里还有三个人,其中包括艾利克斯。   这位小队长正侧着头,向西奥多之前取药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私人创办的小型物品寄存处,位于某个繁华的街道上。   短短时间,就有上千——不,是上万人从寄存处门前走过。   而艾利克斯的视线却稳定地落在某个地方。他的姿态仍然显得散漫,坐在窗口,也就仗着窗子用了特殊材质制作,外间的人无法窥见内间发生了什么。   “科克大人……”艾利克斯问,“真的不去追吗?”   西奥多心想:所以,他真的「看到」了。   不愧是那个种族。   “不去……”西奥多说,“那只是一个饵。”   艾利克斯眼睛微微眯起,依然没有转头。   “这样啊……”他说,“看来你已经想好怎么和殿下解释今天的事情了。”   西奥多说:“殿下会赞同我的决定。”   艾利克斯的目光闪烁一下,露出一个微笑:“科克大人,祝你好运。”   说到这里,他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往门口走去。   西奥多:“艾利克斯队长——”   艾利克斯:“嗯?”   西奥多端起面前的茶水,“我们现在还不出去。”   艾利克斯脚步停顿,眸中先有疑问,然后恍然,“有人盯着这里。”   西奥多点头:“请多休息一些时候吧。”   艾利克斯又笑了,“我以为这会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没想到,竟然是一次休假。”   西奥多没说什么。他点了下头,就又投入自己手上的公文撰写当中。   在他身侧不远处,艾利克斯低声和身边的卫兵们讲话,“今天还是阴天啊。”   卫兵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位长官「没正行」的性格,此刻也接口,“天气调控中心之前发了通告,说是会尽快解决问题。”   艾利克斯笑了声,“尽快,尽快。”   「吱呀」一声,是艾利克斯往后靠去。他晃晃悠悠的,身下的椅子只有两条腿着地。可艾利克斯竟然维持住了平衡,没有倒在地上。   一直到黄昏时刻,西奥多终于从房间离开。   走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在盥洗室里待了一刻钟,进去前还拿了一颗药。   艾利克斯盯着桌面上剩下的药,心里琢磨,科克大人总不至于这么有牺牲精神吧?   嗯,的确不至于。西奥多只是把一颗药捏碎,将粉末浅浅地在自己领口点了几下,又对着镜面,调整出苍白的面色。   在盯着这里的那双眼睛看来,完全是在长久的渴望压抑之后,终于拿到了「药」,大肆享用一番,而后露出略带虚弱的餍足模样。   这天之后,西奥多的假期也步入尾声。   天气仍然不好,不过,他已经回到太子官邸。   储君让他汇报了「顺藤摸瓜」的结果。西奥多知道,在此之前,艾利克斯他们应该已经做过一次报告。   所以,他只是简单地用一句话概述了前天发生的事情,之后就转而说起自己的考量。   在储君身侧工作了大半年,西奥多对这位二皇子殿下也有很多了解。   他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人,明面上,当然是皇帝陛下「莽撞」、「不成熟」的小儿子。   可是,身为「小儿子」的二皇子,也已经是一百多岁、即将步入中年的老虎了。别的不说,西奥多的年龄只有二皇子的三分之一。   二皇子怎么可能真的「不成熟」?   他谨慎、小心,甚至知道让自己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野心。   这样「愚蠢」的样子,成了二皇子身上最好的保护色。   不过,这么多年来,他能屹立不倒,这就足够说明,真正的二皇子是什么样的老虎。   西奥多捡重点的说。   “这次之后,下次接触,他们就会带着「任务」来了。”   到时候,也会是真正与二皇子有关的人,来接近西奥多。   他讲完这些,话音停下,等待太子接下来的吩咐。   大约是因为天色不好,连带的,太子的气势也沉下几分。   他看着西奥多,问:“这是你的判断吗?”   西奥多回答:“是……”   太子:“西奥多,西奥多。”   他的嗓音愈发低沉。   说着,储君站起身,走到窗边。   西奥多神色不动,立在原地。   储君看着窗外景色,说:“你还是太年轻了。”   西奥多心尖一跳。   同时,他留意到:太子面前的窗子,可以映出自己此刻的神色。   他露出一点慌乱,“殿下?”   储君隐约是微笑一下,然后说:“是因为我之前一直说你鲁莽吗?到现在,你又变得谨慎过了头。”   这话绝对不是夸赞。   西奥多听在耳中,明白了: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果然有其他人对太子说了什么。   “殿下……”他调整着自己的神色,从「慌乱」,变成「虽然慌乱,但竭力想要镇定」,「我也有第二手准备。」   储君:“哦?”   西奥多:“艾利克斯队长那天已经「看」到了嫌疑人。我是说,可以请艾利克斯队长进行画像,之后——”   太子笑了。   西奥多了然:哦,那就是已经做过这件事。   “西奥多……”储君说,“去看我桌面上那份资料。”   西奥多敛眉:“好的,殿下。”   他果然去了太子的办公桌前,拿起上方的一份文件翻阅。   其中最先出现的,就是一副「面容画像」——说是「画像」,其实从肉眼效果来看,已经完全比得上真实照片,还是3D版本。   然后,就是根据这个画像进行了一系列分析,涂抹掉上面的伪装成分。   高大的身材是假的,脚下、肩膀,很多地方都有可以看出的装垫物。   略显驼背的身姿是假的。从零星的小习惯来看,这个人平常应该是挺直了身板走路。   面上的胡子是假的。嗯,眼睛的颜色同样是假的。   一番分析之后,另一张「真实面容」展露出来。   西奥多面色不动,翻到下一页。   之后,就是对于这个人身份背景的搜查。西奥多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果然,在一堆七拐八拐的关系背后,这个人身后,出现了二皇子的身影。   在他看到这里的时候,太子也走了回来,就在西奥多身边。   “如果不是欧文提醒我……”储君说,“我就要错过这个答案了。西奥多,你要感谢他,弥补了你的错误。”   欧文是另外一名官邸中的阁臣。比西奥多大了八岁,两人收到太子智囊团队的邀请却是在差不多的时间。   西奥多知道,对方一直在某种程度上把自己当做「竞争对手」。   不过此前,太子吩咐的、要他交接两个外文明客人相关事宜的,并不是他。所以,西奥多没把欧文这号任务当做首要麻烦。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等他。   他阖上手中的文件,说:“是的……感谢欧文大人。”   蠢货……   西奥多微笑着想。   太子唇角扯动一下,说:“好了。西奥多,你是我们放在明面上的「靶子」。   有些事情,你跟着去做,还是有点太显眼。这样吧,接下来,你就和克莫拉一起,主要还是负责沈先生他们的事情。”   克莫拉,也就是和西奥多交接的那个人。   细数戚然带给他的这次假期,西奥多一共得到了两个「礼物」。   他在原先事务上的绝对话语权被剥夺。同时,太子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他离开太子办公室,习惯性地看一眼在旁边的卫兵。   不是艾利克斯。   不过,也并不眼生,同样是见过很多次的人。   他还是略一点头,然后,快步离开。   王星的糟糕天气一直维持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某种基因病的治疗方式已经通过三轮人体试验,可以进入对公众开放的阶段。   消息一出,占据了整整一周各大新闻门户的头版。所有媒体都在进行报道,从各个角度来论述这个成果有多么伟大。   甚至有专家断言,这只是一个开始。亚当斯帝国的医学技术将进入一个崭新时代!   这当然是值得庆贺的好事。但是,也有对皇家动向更加敏锐的人,意识到奇怪的细节。   研发团队里的那两个最重要的人物,和大皇子关系匪浅。   某个阶层中,这件事早就不是隐秘。但是,在一轮又一轮的报道里,太子竟然始终没有被提及?   这就显得奇怪了。明明是一个刷皇家名望的好时候,有什么理由不去做?   除非……   西奥多看着这些言论,仍然心平气和地工作着。   除非,就和他预料的一样。所谓的「可以把那天送药人联系到二皇子的线索」,原本就只是一个准备好的陷阱。   被展露给储君的,都只是非常浅显、明面化的东西,二皇子在布置这些的时候,也留下了相应的、足有推翻这一切的证据。   而储君得意洋洋地踩了进去。   他拿着两个好消息,去向皇帝陛下汇报。   皇帝陛下十分欣喜于两位客人的到来。当天,沈轶和兰渡就被接进皇宫,与皇帝陛下展开了一系列的会谈。   同时,皇帝陛下也震怒于大儿子对于二儿子的「冤枉」。   “我非常失望,莫里斯……”作为一头已经四百余岁的老狮子,皇帝陛下看着自己的儿子,露出了让皇太子心冷的神情,“你可能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太久,以至于忘记,除了国家继承人的身份,你还是一个兄长。”   “不!”   “回去休息吧。”皇帝说,“莫里斯,你已经为了这个国家忙碌太久。我想,是时候给你放个假了。”   就这样,皇太子被隐隐剥夺了权柄。   这不会是最终的结局。所有人都知道这点,但是,这不妨碍最近一段时间太子官邸的低气压。   欧文被训斥一番,赶离太子身边。对于他这个「连累」自己受到如今对待的「罪人」,太子狠狠地发了一顿火。   那一天,哪怕是在官邸最偏僻的地方,都能听到远远传来的咆哮声。   而西奥多重新回到了过去的位置上。关于二皇子的事情,也被再一次交到他手里。   储君咬牙切齿,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他恶狠狠地告诉西奥多:“你一定要把这件事追查下去!一定,一定要找到真正的证据!”   西奥多的回答和从前一样:“好的,殿下。”   他应该为此开心。   可事实上,西奥多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想另一件事。   他以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然而,皇太子真的是那个「正确的判断」吗?   感谢在2021-05-0219:26:56-2021-05-0223: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   努力的! 第129章 星际兽人(17)   西奥多曾经觉得,太子是一个「无需选择」的「选择」。   他在很年少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的志向。而那以后,西奥多一直在思考,自己以后会走向怎样的道路。   考入帝综,以优秀的成绩毕业,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接下来的,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他出生在三百年前,那他一定不用苦恼。那个时候,前任皇帝陛下只有如今的陛下一个儿子。   他需要做的,仅仅是不断地提升自己,打造人脉,成为足以成为阁臣的存在。往后,权柄就会自然而然地朝他走来。   可现在不一样。   皇帝陛下活了太久,他的两个儿子都在注视着那个位置。   太子拥有天然的优势。他是皇帝的长子,按照惯例,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同时,从小到大,太子所接受的,都是关于「如何成为皇帝」的教育——   他已经是太子了,只要不犯下太大的错误,未来的一切,都不会产生疑问。   西奥多的确是这么想的。   相比之下,二皇子是有一些优势。比如,他是更受老皇帝「宠爱」的那个。   与兄长「威严」的形象相比,他的「亲切」一样受到很多人的拥护。他积极地进行着慈善活动,致力于提升皇家的名望。   不过,这不足以让他打败自己的哥哥。   作为亚当斯帝国最好的大学,帝综偶尔也会迎来一些贵客。   太子、二皇子都位列其中。   这给了西奥多接触两位殿下的机会。通过这样的靠近,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好了,西奥多,不要多想。   他告诉自己。   大皇子也许「没有那么合适」。但是,他已经是「更合适」的那一个。   再说了,走到今天,西奥多的身上已经牢牢刻下「大皇子一脉」的烙印。   他原本也没有什么机会转投。   随着天气走向晴朗,王星的大多数人都保持着高兴的态度。   西奥多耐心地等待着下一次联络,他认为,二皇子不会简单地「放过」自己。不过,对方一定也会怀有疑虑。   ——西奥多身中「毒瘾」的事情已经曝光了,他竟然还能留在太子官邸!里面一定有阴谋!   所以,西奥多思来想去,想到另一个主意。   他去了一趟帝国综合大学,拜访沈轶。   转眼,沈轶已经来到新世界大半年。不过,他和西奥多的联系并不多。   平日见面的次数,甚至比不上几个经常在课堂上遇见的学生。   双方一起坐下,照例是兰渡泡茶。   茶水流入喉咙,西奥多感觉到了熟悉的力量。   “说吧……”沈轶很开门见山,“什么事?”   西奥多端着茶杯,娓娓道来。   “我希望沈先生帮忙放出一个消息。”   “什么?”   “你们找到了让人戒除嗦麻的方式。”   这句话出来,沈轶的眉毛轻轻挑起。   西奥多继续说了下去,“沈先生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   沈轶轻轻「嗯」了声,西奥多:“其实那天,我……”   他三言两语,「解释」了当时究竟发生什么,另有最近一段时间的大事小事。   这其实都是沈轶早已知晓的范围。不过,他没有打断西奥多的叙述。   “所以……”最后,沈轶总结,“你希望二皇子知道,我帮你戒除了嗦麻,这就让一切都有了理由?”   “对……”西奥多说,“不过,因为这件事还是太事关重大,只能在小范围内传播。”   正如“不同种族的雄性和雌性结合以后会产生畸形的后代”一事在亚当斯帝国广为流传,「嗦麻会让一个兽人完全改变,丧失理智」的事情,同样是亚当斯人们年幼时都要接受过的「教育」。   在这个社会中,沾染了嗦麻的兽人,都会完全变一番模样。   无论他们以前是优秀成功的人士,温柔慈和的父亲,关爱儿女的母亲……都无所谓了。他们剩下的面貌,只有一种。   为了嗦麻癫狂。   沈轶说:“我了解了。”   西奥多微笑一下。   沈轶:“这段时间,我们的确在做一些相关的研究。”   西奥多一怔。   沈轶:“现在你说的,是提前把这份研究结果泄露出去一些。嗯,为了更加真实,兰渡……”   他侧过头,去和自己的伴侣商量,里面夹杂了很多专业名词,“你觉得呢?”   这种完全忽略西奥多的表现,按说应该让他觉得沈轶和兰渡实在是自大、狂妄——或者至少是「没有礼貌」。   可是,西奥多的感觉只有一个。   木然……   他听了片刻,在自己完全被里面的专业名词绕晕之前,问出一句:“沈先生,你们现在在说的,是真实存在的研究成果吗?”   沈轶看他一眼,“对……”   西奥多惊愕,“可是!”   沈轶说:“一般来说,嗦麻造成的最大影响,是对兽人的脑部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西奥多的喉咙有一点干涩,“没错……”   沈轶:“其实这一开始也不是我们的项目。”他大致解释了几句,原本,他们的具体项目内容是某种神经修复药物。   早在做出金元宝的那个世界,沈轶就对此有一些初步研究。   不过那个时候,他使用的,还是从修真界带出来的灵草、灵植。   虽然受到规则的压制,这些灵草灵植几乎不具备效用。可是,沈轶还是从中提炼出了一种物质。   这就是他那个「外骨骼」的「神经感应装置」的基础。   到现在,因为这是一个足够庞大的世界,规则的压制不复存在。   理论上讲,单单一个回春丹,就足够解决所有问题。不过,沈轶的兴趣所在,从来就是“尝试着用本世界原有的东西,解决这里出现的麻烦”。   所以,他反倒是放下了储物袋里的灵草,转而在这个世界中找寻替代品。   诺曼提教授在里面出了很大的力。到现在,沈轶真的找到了一种类似的物质。   虽然只是「类似」,但也足够起到令人惊喜的效果。   “那个时候,我们很苦恼于应该选择什么进行试验。是一个研究人员突发奇想,是不是可以找一些瘾君子。”   毕竟是人体试验,还是有很大的危害性,不能对着普通公民进行。   从监狱里找出来的死刑瘾君子,则不存在这些伦理问题。   西奥多听着这些叙述。   从最初的平静,到默然,到惊愕。   他历来八风不动的神色都出现变化。到最后,他看着用轻松语气说出这些的沈轶,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真的可以让他们住在帝综里吗?   这里或许有最合适的科研环境,但这里只是一个大学校园!   万一有国内的反对派听说了沈轶和兰渡的价值,要对他们做什么……   西奥多想起来了。   沈轶和兰渡,是最不需要「保护」的人。他们那种神奇的、目前为止还没有在亚当斯人身前揭开神秘面纱的空间迁跃技术,就是他们的保障。   而西奥多相信,类似这样的「保障」,还有更多,只是没有展露出来。   “我知道了……”西奥多的嗓音有些沙哑,“不过,这件事实在太重大了。两位先生,我可能需要迟一点时间来给你们答复。”   沈轶笑了一下,“好的……”   西奥多离开这栋别墅时,脚步还有些发软。   他神思恍惚,心想,这么看来,自己真的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和他们结交,对整个亚当斯帝国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柔和的光照落在西奥多身上,他忽而笑起来。   脚步显得轻快了很多,一路往前,回到自己的穿梭舰。   从帝综去往太子官邸,需要约莫二十分钟。   王都广阔,可科技最大程度上拉近了所有人之间的距离。   好不容易心情稍   稍好转的戚然,今天被朋友们拉出来逛街。   布朗等人今日休假。他们早早就计划好了,要用一整天时间,让戚然开开心心、高高兴兴。   为此,他们所有人都给戚然准备了礼物,还计划着带戚然如何玩乐。   一切都进行得很完美,失恋数月的戚然脸上重新多出明媚的笑颜。   有几个英俊的陌生兽人被这样的戚然吸引,点了饮料,请服务生端给他。   戚然先是怔忡,然后顺着服务生的目光,看到了那些兽人们。   他犹豫,“我是不是应该去和他们道个谢啊?”   听了这话,布朗等人促狭地看着戚然,“对,应该去。也不是让你发展什么,就是认识一下。”   戚然就去了。他给自己加油打气:看吧,没有了西奥多那个混蛋、残渣,我一样过得特别好!   所有人都喜欢他,只有西奥多——   等等,不能再想他了。   他带着大大的笑容,和陌生的兽人讲话。对方问他,可否交换联系方式,戚然也笑嘻嘻地点头答应。   一切都很圆满。   一直到他抬起头,看到从空中通道掠过的,西奥多的穿梭车。   戚然的神色当即冷淡下来。   正在和他聊天的兽人一愣,“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戚然回神,还是扯着唇角笑了一下,“不是……”   他这么说。   “就是看到了一个讨厌的人。”   那个英俊的陌生兽人听到这话,雄性的本能被激发,“他在哪里?我去帮你教训他!”   “不用……”戚然撇了撇嘴,“他那种人,哼,其他人早晚会看清他的真实面目。”唉,今天的西奥多好像还没有正式开始倒霉(:」∠)   感谢在2021-05-0223:30:02-2021-05-0223: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第130章 星际兽人(18)   回到储君官邸的一路上,西奥多查阅了一些关于嗦麻的详细资料,另有沈轶、兰渡对话中几个高频度出现的专业名词的具体含义。   他愈发地觉得,这真的是一个极为伟大的成果。   “殿下……”西奥多站在太子的办公室里,“如果这个项目可以顺利推进,那么不只是嗦麻成瘾的问题可以得到解决。   在沈先生与兰先生的研究下,残疾的兽人可以恢复康健,年老的兽人可以焕发新生。”   西奥多说到这里的时候,话音出现了短暂停顿。   谁都知道,目前来说,最需要「焕发新生」的「年老兽人」,就是储君的父亲。   不过,在眼神闪动一下之后,西奥多又说了下去。   “如果陛下知道了这个成果,”他说,“陛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的嗓音微微压低,依然是点到即止。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太子来选择了。   往后两天,太子低调地去了一趟帝综。   这一次来,他并非是以「储君」的身份,更像是一个「求学者」。   太子,西奥多,艾利克斯,加上两位客人。一切都好像是大半年前那个夜晚的重演,就连摆在桌面上的茶水点心都复刻了从前。   太子露出诚恳的模样,在「请教」了很多关于两位客人新成果的问题后,他用一种很不经意地态度,说到重点所在。   “西奥多之前告诉过我……”储君说,“是另一个研究人员想到用瘾君子来试验药品?”   “对……”沈轶微笑。   储君一样笑一下,说:“这么看来,沈先生身后的,是一个优秀的团队。”   兰渡开口:“那倒不是。殿下,现在说的,是先生的独立成果。”   沈轶侧头,握住兰渡的手,“还得算上你。”   两人相视一笑,显然感情甚笃。   储君的瞳仁猛地一缩,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他忍耐着,问:“可是,西奥多之前提到的……”   “哦……”兰渡说,“我们是会和其他人做一些简单的交流,不过团队目前的重点并不在这上面,这只是先生自己的「兴趣」所在。如果不是那天科克大人说起,我们也不会把具体进度透露出来。”   “科克大人是我们在这个星球上的第一个朋友。”沈轶补充,“朋友之间,没有秘密。”   所以,这个好消息目前还仅仅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隐秘。   储君已经要按捺不住微笑了。他目光灼灼,望着眼前两个客人。   如果是整整一个团队,那储君就不得不考虑到「是否要将情况原原本本地上报给父亲」。可是,他忘不了父亲冰冷的眼神。   他出生的时候就是储君,他已经等待了太久!   他不愿意亲手将这份等待的时间拉长。   像现在这样,太子心想,自己大约受到了兽神的眷顾吧。   他的面颊微微抽动,是想要大笑,偏偏强行压制住。   “两位先生……”储君温和地说,“我之前听西奥多说起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个可以带来极大震动的成果。请允许我向你们祝贺。”   沈轶:“谢谢……”   “只是……”储君话锋一转,“我还是想要问一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个好消息公布?”   沈轶与兰渡对视一眼,兰渡:“至少要在两轮人体试验之后。”   沈轶说:“现在已经快要结束第二轮了。”   储君喉结滚动,“两位先生说的,是针对瘾君子的试验?”   沈轶:“对……”   储君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那么,目前来看,也只有这个消息合适被透露。请原谅我的谨慎,不过……”   沈轶笑道:“我可以理解。谨慎是好事。”   他的话音很轻松,轻松到让储君觉得脚下都发飘。   这真是太好了。   储君忍不住想。   “西奥多。”他含笑说,“你不会像是欧文一样,让我失望,对不对?”   西奥多说:“是的,殿下。”   时间继续往前推进。   「戒除嗦麻的方式」,原本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二皇子自然是这个「小范围」的成员,他尚且觉得匪夷所思,不过紧接着,帝综那边发布了通告。   那两个忽然出现在太子身侧的研究员面对大众,侃侃而谈,介绍着新成果背后的医学原理。   不过,他们也提到:“这种治疗方式,虽然可以逆转嗦麻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但并非万全之策。   毕竟,我们知道,戒除毒瘾最难的,是「心瘾」。如果觉得可以治疗,就去「尝试」——”   那个黑发黑瞳的男人忽而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带着一点嘲讽意味的微笑。   “这样心境的人,不会具备戒除「心瘾」的能力。”   接下来,还有更多采访,不过转向了与嗦麻作斗争多年的一线戒毒所工作人员。   他们介绍,其实在沈轶与兰渡的成果之前,帝国也有一些已经成体系的戒毒方式。   不过,复吸的可能性仍然极大。追其缘由,就是沈先生所说的「心瘾」。   甚至有一种言论认为,帝综推出的成果,本质上讲并不是在「戒毒」,反倒是会在某种程度上促进瘾君子的狂欢。如果身体不会受到损害,那为什么还要心怀疑虑?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星网都在进行这方面的争论。   而在西奥多「工作过程中,忽然面色苍白,直冒冷汗」的视频出现在二皇子府上之后,西奥多等来了二皇子的又一次联络。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三个月之前:一个由太子一脉带来的好消息,一个二皇子那边即将败露的阴谋。   这一次,二皇子的试探来得非常急切。在西奥多新收到的匿名留言之中,不止存在一个地址,也有二皇子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艾利克斯读完,问:“科克大人这次也要「放长线,钓大鱼」吗?”   西奥多的回答是:“不,鱼已经上钩了。”   他这句话说完,艾利克斯眼中划过一道暗芒。   “这真是太好了。”储君亲卫队的小队长微笑,“科克大人总是这样,胜券在握。”   西奥多礼貌地回应:“感谢夸奖。”   艾利克斯说:“科克大人这样把控人心的能力,到底是如何练就的?”   西奥多笑道:“太夸张了,哪有什么把控人心。”   艾利克斯跟着笑了一下,“那我换一种说法。耐心地等待,精准地抓住时机,不为任何外界事物影响,就好像那些事物,不过是……”   西奥多等了三秒,确定艾利克斯后面没有其他话。   两人对视,西奥多说:“大约是种族带来的本能?”   艾利克斯想一想,大约是回忆起蛇族蛰伏着、伺机捕猎的画面。他眼睛弯起一点,夸道:“真是优秀的品质。”   西奥多一顿,还是说:“艾利克斯队长,你身上,也有这样的品质。”   同样是捕猎者,艾利克斯的种族甚至是「猛」字打头,在这方面怎么说都胜过科克家族的黑蛇血脉很多。   “我吗?”艾利克斯漫不经心地笑了下,“也许吧……”   西奥多继续微笑。   艾利克斯的语气不太对劲。   他在心中判断。   两人之间的关系谈不上好坏,大概是「可以愉快合作的同事」。   这么一来,西奥多虽然察觉一点古怪,可依然无法深究艾利克斯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他的状态,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行动吗?要不要去找太子,提出换个人配合自己?   ——坦白说,不太想这么做。   换个人来,谁知道会不会出其他幺蛾子。艾利克斯这个人看起来「不靠谱」,但在正经事上,却是一个可以被绝对信任的对象。   不过,艾利克斯刚才的话,「把控人心」「耐心」「不被影响」——   他绝对不是在真心实意的「夸赞」。相反,他的语气,透出的是隐隐的憎恶。   不是针对西奥多,而是针对这一串描述本身。   “科克大人?”艾利   克斯竟然又开口了,他叫西奥多,问,“你想到什么了吗?”   西奥多眼神晃动一下,笑了,“真是一点细节都逃不过艾利克斯队长的眼睛。”   两个兽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艾利克斯的神色一点点收敛,说:“最近一段时间,我知道了一些事——科克大人,希望你不要把这句话告诉其他人。我需要一点时间。”   西奥多说:“嗯,见面地点的地形图记住了吗?”   艾利克斯扯起唇角,那颗尖尖的虎牙又露出来,“记住了,大人。”   短短几个月内,皇帝陛下迎来了第二次震怒。   原来他的小儿子才是那个包藏祸心的人!相反,他的大儿子,遭遇了那样不公正的对待,却依然尊敬着他这位父亲。   愧疚的皇帝,对太子进行了一系列补偿。   心情极好的储君,甚至召回了之前贬斥的阁臣欧文。   他随意地说:“欧文,虽然你年长于西奥多,但是,你还是需要和西奥多学习。”   “是的,科克大人真是一个宽容的人。”欧文的身体伏得很低,谦卑到尘埃里,“他能原谅我的失误,再把这件事圆满完成,解了殿下的烦忧。殿下,请允许我向科克大人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在他身前,太子听着这番话,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事实已经证明,西奥多的判断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错。错的是欧文,是相信欧文的储君。   可西奥多没有表现出一点怨意,而是从头到尾都保持冷静,收拾好这个烂摊子。   真的会有那么「宽容」的人吗?   戚然:其他人早晚会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太子:西奥多,你真的像你表现出的那么恭敬吗?   算了算,今天应该就能更到之前小剧场的时间点了√   感谢在2021-05-0223:59:29-2021-05-0317:5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13706瓶; 第131章 星际兽人(19)   皇太子将心比心。   如果是自己,被污蔑、冤枉,哪怕往后重新被启用,心里会不会仍然存有芥蒂?   ——当然。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   皇帝陛下此前对储君的斥责里,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很多时候,储君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人子、为人兄的身份。   在他看来,排在这两个身份之前的,是「那个老东西为什么还不驾崩」的阴郁念头,还有「尤里安为什么要出生」的愤恨。   二皇子出生的时候,太子已经当了一百年太子。他听说母后怀孕的消息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一个要与我争夺权势的人」。   要说亲情,那还真一天都没有过。   话虽如此,在面对皇帝的时候,他依然会露出孺慕尊敬的目光。   有些事情在心里想想就好,太子一直都很明白这个道理。   他盯着办公桌前的阁臣,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这是代表「思考」的小动作。西奥多有所留意,但还是语气平稳地继续汇报。   依然是与沈轶与兰渡有关的事。走到今天,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在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中,两位客人会拿出越来越多的成果。   而皇太子需要做的,就是抢先一步,将他们牢牢绑死在自己这条船上。   不仅仅是基于两位客人的态度,还是基于民众的目光。   正好,过段时间就是国庆日。按照传统,国庆日当天,皇室成员们会坐在花车上,从中央大街上经过。   除此之外,花车上还会坐一些对帝国有突出贡献的人。   沈轶与兰渡自然位于此列,而储君安排给他们的座位,就在自己身侧。   西奥多的工作,是与两位客人沟通,确保他们与储君的每一次「互动」。   这样一个任务,说重要,好像是重要。但说微末,也真的是件完全不值得耗费心力去办的小事。可储君那样郑重,让西奥多「全力以赴」。   嗯,对一件事全力以赴了,其他更加关键的工作,自然要安排到别人身上。   西奥多二皇子的事情上立了大功之后,处境反倒比从前更加微妙。   太子态度的转变,落在许多双眼里。西奥多自然不会无从留意,但是,他不算着急。   太子的心态很好猜,与其火急火燎地做些什么让人笑话,不如耐心蛰伏。过段时间,「恰好」让太子听到阁臣私下流露的忧虑。   “好的,殿下。”西奥多说。   他在帝综与太子官邸之间往返。期间,还出了几样零星的小事。   终端出了故障,穿梭舰莫名无法启动等。西奥多对这些都有预案,同行的艾利克斯近乎目瞪口呆地看他检查终端、修理穿梭舰。   艾利克斯把发送到一半的、叫维修处的人赶来的消息撤回来,吐槽:“你这也太熟练了吧?”   西奥多说:“出了几次类似的情况后,我就自己学习了一下穿梭舰的常规修理技巧。”作为一个机甲选手,西奥多上手很快。   艾利克斯同情地:“看出来了,你应该真的遇到过很多次这种事。”   西奥多:“好了……”他把拆下的外盖重新安装回去,“很多吗?还好吧……”   “要不要申请给你换一艘穿梭舰?”   “这已经是换过的第三艘了。”   “……”抽一口冷气,“我竟然才发现。”   “嗯。艾利克斯队长之前运气一直不错。一般来说,这种事,都会出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行动的时候。”   “你是说我现在开始倒霉了吗?”   “你误会了。”   两个人的对话一直持续到进入帝综。照例是西奥多负责与两位客人沟通,艾利克斯在一边走神。   西奥多偶尔会把余光放在这位小队长身上。他看出来,艾利克斯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至于这是不是一种伪装,就不是西奥多需要在意的事情了。   转眼到了国庆日当天。   花车是由一艘观光舰改装,漂浮在中央大街之上约两米的地方。   皇室成员们站在甲板   上,身着正装,微笑着朝下方的民众们招手。   沈轶与兰渡也穿着太子找人定制的衣服,完全融入其中。   和之前安排好的一样,太子经常会侧过头,和他们讲话。   “沈先生之前有来过这里吗?我听西奥多说,你们几乎一直待在帝综,忙于研究。”   “殿下忘了吗?”沈轶笑道,“我们刚来的时候,你曾经请人带我们参观王都。”   “哦……”太子恍然,“是的。不过那个时候,你们刚刚来到这里,对亚当斯还没有什么了解。”   “现在就不一样了……”沈轶说,“这大半年时间,我和兰渡尝遍了这个星球上的美食,也欣赏了很多这里的艺术作品。”   太子:“看来西奥多之前提出的那套全息投影装置立了大功?”   沈轶:“是的,科克先生是一位非常体贴的朋友。”   兰渡补充:“是我们在这个星球上,认识的第一位好朋友。”   太子听到这里,眼神闪烁一下,神色还是没有变动。   他笑着说:“西奥多,两位先生对你的评价真是太高了。”   作为工作人员、同样位于花车上的西奥多:“谢谢沈先生、兰先生的友谊。”   这样友善的画面,被放在各大媒体平台上传播。   花车另一侧,好不容易能出来一次的二皇子见到这边和乐融融的场景,神色微微暗下。   “尤里安……”这个时候,皇帝开口了,“注意场合。”   二皇子面颊抽搐一下,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是的,父亲。”   所有人一起朝着外间招手。   至少在民众面前,他们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   眼看太子转过注意力,沈轶与兰渡对视一眼。   他们没有讲话,而是用神识沟通。   沈轶:“要来了吗?”   兰渡:“很快了,先生。”   沈轶低笑了声,注视着外间的景象。   花车继续往前。   兰渡在沈轶的识海之中播报:“还有一公里——五百米,两百米——来了!”   在他的话音落下时,花车猛地震动一下!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防护罩已经打开。   民众们发出一叠声的惊叫,惊恐地看着上方的场景。   有什么东西正在攻击皇室成员!   在国庆日当天,在王都的中央大街之上。这是多么大胆,多么难以实现的行为。可是,竟然真的有人这么做了。   花车迅速升空。后方的安保舰跟上,警笛声响起。   短暂地错愕之后,民众们陷入混乱,开始四下奔逃。   这当中,却有一个清晰的嗓音传来,“安静……”   花车上,亚当斯家族的成员们震撼地看着眼前一幕。   沈轶的身体竟然悬浮了起来。花车很高,他却去了比花车更高的地方。   对皇室成员们的攻击还在继续,炮火之下,防护罩不断闪烁光芒。   小皇孙被母亲抱在怀中,两位皇子则护卫在自己的父亲身侧。   他们一起看着升空的沈轶,皇太子大叫道:“沈先生!快点下来,我们要返程了——”   嗓音的最后,花车传来了又一次震动。二皇妃尖叫一声,近乎倒在地上。二皇子的手伸了出去,可完全来不及做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人们又看到了让他们惊异的一幕。   二皇妃并没有摔倒。   她就像是一个漂浮在水中的人。有莹莹光点围绕在他身边,支托起她的身体。   “母亲,你看!”小皇孙喊道,“下面的人,也都和婶婶一样!”   让人担忧的踩踏事件并没有发生。这一刻,所有的民众都被这特异的莹光包裹住。   他们待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小片空间之中,有人安静下来,也有人更加惊惧,开始尖叫挣扎。可不管怎么说,没有人受到伤害。   强大的、可怖的莹光!   不用旁人解说,花车上的所有人一起看向漂浮在上方的沈轶。   他就像是耀眼夺目的艾可——亚当斯人眼里的太阳——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又不会让兽人们因之刺伤双眼。   莹光宛若流水一样涌动。西奥多若有所思,想,这会儿的感觉,和兰先生每次泡茶时带给他的感觉,非常的相像。   皇太子开口了,“兰先生,这是?”   兰渡转向他。这一刻,他身上出现了同样明亮的、温柔的光点。   来自另一个文明的来访者仿若被晨曦照耀的神明,对着身前的兽人们露出微笑。   “不用担心……”兰渡说,“这是先生的力量。”   皇太子的嘴唇颤动一下。他仍然想要开口,可是,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问出怎样的问题。   而兰渡稍稍偏过头。他似乎在倾听些什么,“先生说,他好像找到了这次袭击陛下、殿下们的存在。是把他们带过来,还是把大家带过去呢?”   带过来、带过去?   兰渡用最平静的语气,问出了一个让亚当斯皇室难以回答的问题。   上章说的今天会写到的是第九章 作话的剧透哦——   ps突然发现已经40w字了,那就还是,本章24小时评论有红包,谢谢大家陪沈总&兰兰的日子——   感谢在2021-05-0317:58:41-2021-05-0323:2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皮卡丘40瓶; 第132章 星际兽人(20)   国庆日成为了一场灾难。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念头。   不过,也有少部分人,抱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国庆日,是一场奇迹。   一直到事情发生之后的一周,人们的话题依然停留在「那天皇家的花车到底发生了什么」上。   在中央大街亲临现场的兽人们用一种喝醉了似的的语气,一遍一遍重复:“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就不见了!”   “这也太夸张了……”此类说法,自然引起了很多不信任的目光,“怎么会呢?”   “是帝国的空间技术有了新的发展!当时的场面,就是一次展示!”   这倒是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答案。不过,依然有很多人纠缠不休——   “科克先生……”别误会,这会儿被叫住的并不是西奥多,而是他的父亲,“听说,你的儿子当时就在那艘花车上?”   科克先生挠一挠头,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是啊。”   “那当天到底是……”   科克先生:“西奥多并没有和我提起这些呢。”   “嗯?”不太信任的目光。   科克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也是这段时间里他锻炼出的演技,“那个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在太子殿下身边的日子,一直都非常忙碌。我,他的母亲,他的弟弟妹妹,都很想他。”   “呃……”   打发走了有一个问话的人,科克先生松了松自己的领口,看向窗外。   他有一点担心。   刚才说的话,并没有掺假。但是,情况却比科克先生讲出来的要严峻很多。   比如,科克先生很清楚。自己的儿子,从来不会超过四天不联系家里。   康托尔和梅丽尔已经在问了,妻子也十分担忧。科克先生对于这次事件的危险性评估一再上升,他甚至有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念头。   西奥多,不会是叛国了吧?   西奥多当然没有叛国。   他只是无比深刻地认识到,太子殿下与皇帝不愧是父子。   那天的花车事件之后,两位客人无比轻松地抓住了袭击者。   这也引发了之后的一系列变故。比如,这些袭击者是依靠什么,把那样的重量级武器带进中央星?此外,他们的身份、来历,也值得被好好追查一番。   皇帝陛下以「外面还是太危险了」为理由,把两位客人请进皇宫。   至于西奥多,则因为「配合调查」的缘故,暂时被收缴了一系列可以联络外界的装置。   在这样的「闲暇」之中,他难得有了苦中作乐的心思。   依照自己之前终端出故障的频率,到现在,如果终端没有被收走,他大概又在进行修理工作吧——   话说回来,难道皇帝和太子还没有认识到,他们根本不可能对那两位客人做些什么吗?   这是西奥多最乐观的想法。   相反。如果他们认识到了,并且依然对两位客人抱有不友善的态度。   西奥多的手指在自己心脏处点了点。这是兽人们祈祷的姿势,他想,倘若答案真的是这样,自己可能也需要开始为以后打算了。   西奥多的想法并没有错。   那一天,亲眼目睹了沈轶的威能之后,回到皇宫中的父子二人关上门讲话。   先是长久的对视,之后,皇帝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嗓音一点点冰冷:“莫里斯,你是不是对我还有什么隐瞒?”   太子的冷汗当即就下来了。他不敢再抱有任何心思,事实上,在看到沈轶立在空中的画面之后,太子本人心里也升起了无限的惶恐。   这样的两个人,他凭什么觉得对方愿意好好地成为「客人」?   这是威胁。任何无法操控的力量,都会引来统治者们的忌惮。   但是,亚当斯帝国最尊贵的两个兽人又陷入了新一轮的问题。   虽然明知道「威胁」的存在,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在漫长的思索之后,太子重新去拜访了沈轶。   从皇宫中的两个客人身上,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   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放眼整个亚当斯帝国,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放在心上?   太子想到这里,近乎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但是,他还是用从容的态度,恳切地说明了来意。   兰渡带着他们抓人的时机很好。袭击者们进入王都的时候,就做好了将性命留下来的打算。但是,兰渡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皇家将袭击者们尽数活捉。后续审问进程中,倒是出了几个成功自尽的。但是,绝大多数袭击者,依然被撬开了嘴巴。   交代出他们的来路。   是很俗套的政治故事。这是一支在帝国的繁荣之下隐藏很久的反抗军,主要构成是一个很多年前不满足于世家地位,妄想更进一步的野心家族。   一年年下来,他们收拢着帝国的罪人,扩充着自己的实力。   如今,眼看亚当斯家族的风头越来越盛,反抗军便准备了这一次袭击。   他们要让世人知道,坐在皇位上的一家人也可以露出狼狈的一面。   如果袭击成功,亚当斯家族的名誉无疑会大大受损。   而反抗军会在事后宣称对这次袭击负责,踩在亚当斯家族头上,用他们的损失,为自己奠基。   不过,因为有了沈轶和兰渡的存在,这一切并没有成为现实。   而现在,太子找到沈轶,目的就是:“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老巢所在。那是一片废墟星海,曾经是战场,不过因为战争激烈的缘故,其中没有留存任何东西。   在那片区域外围,有一片危险性极高的行星带。这次过来的,都是一些死士,他们之中没有什么科研人员。也就是说,我们仍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穿过那片行星带。”   沈轶说:“你们希望我去?”   “是的……”太子注视着沈轶,“如果是其他的敌人,我们也不用劳动两位先生。可是,这一次的叛贼,他们竟然在中央大街上那样行事!   如果花车陨落,被伤害到的,将是成千上万的普通民众!   我们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又必须承认,短时间内,帝国可能没办法进入他们老巢、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方法。”   这就是皇帝与太子的最终决定。   借刀杀人。   既然沈轶和兰渡那样强悍,就让他们成为亚当斯家族手中的利刃。   从他们的过往行为来看,父子二人做出了「这两个人对普通民众有所关切」的判断——   如果不关心的话,他们为什么要一再进行那些研究呢?   当然,两个兽人也考虑过另一种可能。   沈轶和兰渡拒绝。   这样一来,亚当斯家族也就有了理由,对他们翻脸。   不过沈轶听到皇太子的话之后,并未让事情走向父子二人预计的另一个方向。   “好的……”沈轶微微笑了一下,看起来依然是从前的态度,轻松,自如,“请太子殿下把那个地方的坐标告诉我吧。”   皇太子露出一丝喜色,“当然。”   好的。那接下来,就是下一个步骤。   与沈轶与兰渡这样「无法控制」的「武器」相比,帝国父子手中,当然也有一些可以受他们操控的东西。   已经有人分析出来,那天包裹住所有人的莹光,本质上讲,是一种力量凝聚体。   也就是说,这两位客人,拥有可以让所操纵的力量化作实体的能力。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既然本质依然落在「力量」上,那「力量」就有枯竭的时候!   他们与反抗军作战结束之后那段时间,是亚当斯家族的机会。   想到这里,从沈轶处出来的皇太子,心跳有些加速。   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虽然很遗憾,没办法让沈轶与兰渡为帝国做出更多的贡献。   不过,这两个客人留下的研究资料,已经被皇太子手下的人找到。   等到他们「殉国」,自然会有人接手他们的研究内容。   增长寿命的方式。   换了其他人,这项研究可能要拖延一些时候。不过,这同样是一件好事。   父亲真的活得太久了。相比之下,作为太子的他,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等待。   就这样,沈轶与兰渡搭上了离开王都的战舰。   这一次,西奥多也在战舰上。   他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太子告诉他,接下来一段时间,西奥多要做的,是作为一个「向导」,为两位客人提供各种指引。   西奥多平静地点头。   等到战舰离开王星,他看着悠闲、自如地望着外间星空的客人,到底问出口。   “沈先生、兰先生……”   这句话出来,两位客人一起转头看来。   西奥多生出一种奇妙的自己打扰到什么的感觉。   “不用担心……”沈轶笑了一下,“我们会回去的。”   西奥多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句话,是他所想的意思吗?   他看着两位客人,思绪纷飞。一直到兰先生看他,笑着说:“科克大人?”   西奥多回神,“嗯?”   兰渡说:“请让我和先生单独说会儿话吧。”说着,眨了眨眼睛。   西奥多清楚地发现,在兰先生眨眼的时候,沈先生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   这样的神色变化,给了一种西奥多一种强烈直觉。而一直在他离开之后,西奥多才想起,自己刚刚的念头,应该是「糟了,竟然当了电灯泡」。   他提起的心绪由此慢慢放下。   一直到战舰离王星越来越远,西奥多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有了越来越清晰的判断,他恍然意识到,大约从很久以前,自己就做出了决断。   只是——   西奥多的眉尖又拧了起来。   爸妈有收到他离开的时候递出去的消息吗?思来想去还是来滑轨了(:」∠)   好像真的没办法写到之前预告的场景……还需要一些过渡   TT很抱歉,不过明天一定能写到的。   (顶起锅盖土下座   感谢在2021-05-0323:28:29-2021-05-0323: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   成1个; 第133章 星际兽人(21)   帝国幅员辽阔。从王星到反抗军所在的行星带,如果按照战舰的正常速度来算,要走半个月往上。   可沈轶对战舰做了一定改装。在原有的加速装置外,又设置了数个灵阵。   他知道战舰上有人负责「偷师」。不过没关系,几个灵阵之所以没相互冲撞,完全是依托着沈轶本人的把控。   换个人,哪怕真的找到了本世界能源与灵气之间相互转换的方式,一样只会等到法阵爆炸。   两日后,战舰停在行星带之外。   消息传回王星,亚当斯父子错愕之余,又提升了对沈轶的防备。   西奥多冷眼旁观,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也许「两天」依然不是沈先生的极限?无所谓了,走到这一步,接下来的发展,就完全不为他所控。   与其在无关的事情上消耗精力,不如好好列一下回王星之后要做什么。   必须得有两手,甚至三手、四手准备。父母带着弟妹安全逃脱是最好的结果,但不得不考虑家人们已经被抓捕的可能。   西奥多把自己摆在「边缘人」的位置,没想到的是,沈轶竟然点名找他。   他意外。双方见面时,是兰先生在帮沈先生整理衣领。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如过往,亲昵,带着不用言说的默契。   沈先生侧头问他:“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西奥多怔然。   兰渡像往常那样补充:“这个距离,已经能直接进去了。”   西奥多心脏「怦怦」跳动。但是,他认为自己还是应该问清楚:“为什么?”   为什么要带上他,两位客人接下来究竟想做什么。   西奥多原本以为这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不过,他却被两位大人拉入局中。   沈轶低低笑了声,揽住自己伴侣的腰。   兰渡回答:“因为你是我们在这个文明里遇到的第一位朋友啊。科克大人,你忘了吗?”   他讲话的时候,嗓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平静、寻常。西奥多听着,心脏更加剧烈得跳了起来。   他难得冲动,脱口而出:“我的家人。沈先生,兰先生,你们知道我的家人怎么样了吗?”   沈轶看了兰渡一眼,兰渡调取了王星最近几天的监控信息。   他回答:“他们依然留在科克庄园。不过,科克先生已经顺利读出了你传递的信息。”   西奥多的喉咙有些发干。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问一句,兰渡是如何知道这些。   不过,想到与这两位客人相见以来所见的种种,西奥多又觉得释然。   很多问题,不必追寻答案。他只要确定两人的态度,确定对方对自己友善,就已经足够。   “谢谢……”西奥多真诚地说,“和你们成为朋友,应该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沈轶扯了扯唇角,兰渡友好地说:“过来吧,西奥多。”   之前在王星中央大街,西奥多已经亲身经历过一次「空间迁跃」。如今再来,他心里仍然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赞叹。   在行星带中心停下的时候,西奥多来不及观察叛军们所在的环境。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两位先生,你们这样使用力量的方式……”   沈轶瞥他:“你想学?”   西奥多露出一个笑容。   他点头,然后又一次见到两位客人对视。   这一刻,西奥多莫名想到,虽然自己此前对「婚姻」,对「伴侣」的想法一直带有强烈目的性,觉得这带来的是两个家族的结合,不需要多么浓烈的感情,只是一种互利互惠。   时间长久以后,作为利益结合体,或许依然没有爱情,却能生出完全不输于此的亲情。   但是……   如果真的能找到一个像沈先生、兰先生这样,无比契合的,永远可以用一个眼神了解对方所思所想的伴侣,大约也是一件非常诱人的事情。   “也许可以?”沈轶说,“你和我们不属于一个种族。哦,不是说你是蛇,我是豹子这样的「不同」,而是更加根源化的不一样。”   西奥多舔一舔嘴   唇,“我有想过。虽然兰先生身上有狐狸的气息,但沈先生好像并没有「原形」。”   “我们经历了不一样的进化路线。”沈轶说,“哦,有人来了。”   他们三个突然出现在叛军的中心星球,自然引起了旁人注意。   沈轶和兰渡的面孔不是隐秘,连西奥多,也因经常在太子身边露面,成为很多人眼中的熟脸。   他们这样「降临」,完全是在大摇大摆地宣告,自己完全不把叛军放在眼里。   第一枪是从旁边的街道上打来的。枪响的瞬间,西奥多的身体自发地动了起来。但是,他的余光又看到,两位客人依然停留在原地。   国庆日时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西奥多硬生生停了下来。   他不动,沈轶和兰渡却动了。   看不出他们是怎么走的。每一步踩出去,身后就是十米、二十米距离。   西奥多被他们带着,慢慢地,有一种玄妙感觉。他似乎同样「体会」到了这种神奇的步法。不过,不等他多思考一些,两位客人就停了下来。   他们出现在一栋建筑前。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很多地方都遭到破坏。   西奥多观察片刻,“这是他们自己做的。”   撤退得太匆忙,很多东西来不及带走。为了遮掩,干脆全部砸掉、烧掉。   西奥多有点担心。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大约是兰先生的专长。他们去到主控室之后,兰先生先给沈先生泡了茶。   沈先生坐在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椅子上,兰先生临走前,还被沈先生拉住亲了一下。   西奥多尽量让自己维持面无表情。这越来越困难了。   还好,沈先生在这个时候开口。   是问西奥多:“这里的人,应该怎么处理?”   西奥多一怔。他迅速回到镇静的工作状态,回答:“看他们做了什么。”   沈先生带着一点玩味的笑容,“叛国?”   西奥多深吸了一口气,“不……”如果一切真的如自己所想,这趟回到王星之后,他恐怕也是「叛国」的一员,“看他们更加具体的行事。这个星球上,原本就有很多被劫走的罪犯。   他们被带来之后,有一些「能力」的,会被留在这里。没什么「能力」的,大部分会被放出去,成为星盗。”   这样的存在,一直都是民众们的威胁。西奥多虽然已经踩在灰色地带。但是,他不打算和这群人同流合污。   “「英雄受到不公正对待」,才会让民众愤怒。”西奥多说着,又歉然,“沈先生,我太唐突了。要说「英雄」,应该是你和兰先生。”   “我只是想要一个安静的、可以进行研究的环境。”沈轶随意道,“像是之前那样就很好。”   西奥多叹道:“那我真是幸运。”   沈轶看他,说:“那么,你要抓住这份幸运吗?”   西奥多眼神闪动一下,断然道:“当然。”   他天生喜爱权柄。原本以为自己能走到的最高处,就是太子的阁臣、皇帝的权臣。   现在看来,却有一条更好的路。西奥多怎么可能不将其抓住。   沈轶:“那就交给你了。”   西奥多心念一动。他忍不住说:“沈先生,对你们来说,亚当斯帝国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沈轶说:“你可以开始考虑给新国家起名的事情。”   西奥多笑一下。他依然注视沈轶,而沈轶思索片刻后,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   “旅行过程中的一站。”一顿,想到兰渡的耳朵、尾巴,沈轶又露出一个真心很多的笑容,“让我体验不错的一站。”   他正说着,兰渡开口:“科克大人?”   ——不是叫他。   沈轶的目光转向兰渡。   兰渡说:“你看一下终端,我给你发了一些东西。”   他说着,身形一晃,又回了沈轶与西奥多身边。   西奥多敏锐地意识到,接下来,又是自己最好不要多看的场面。   他把注意力放在终端的内   容上。   虽然皇太子和皇帝抱着「借刀杀人」的心思,但这支叛军的确不是什么好货。   皇太子有一句话是没错的,在策划王都袭击事件的时候,民众的伤损,被叛军看做「勋章」的一部分。就从这点来看,被捉住的人,是全部值得死刑。   而兰渡给他发了更多关于这股力量的罪证。作为盘踞在帝国暗处的阴影,不少失踪的兽人背后,都有叛军的影子。   更有甚者,还有一些帝国贵族的身影在叛军之后若隐若现,瓜分利益。   西奥多最先是有意识地忽略身侧发生了什么,往后,就是全然沉浸在兰渡发给自己的东西里。   同一时间,兰渡在沈轶身前弯下腰。   沈轶看他,兰渡笑一下,眉眼弯起来,两只耳朵一起冒出。   沈轶眸色微暗,兰渡的头又低下一点——好吧,沈轶勉为其难地伸出手,在他耳朵上捏一捏。   兰渡没有开口,但沈轶的识海里,还是不断有系统的声音。   “喜欢先生。”   “好喜欢……”   “喜欢被先生摸摸耳朵。”   “想要亲一亲先生。”   沈轶在柔软的狐狸耳朵上轻轻一弹。   兰渡看他,眼神完全是撒娇。   沈轶叹口气,再温柔地捏一捏。   某日,又吃了一吨狗粮的西奥多,把目光转向身侧的某只黑漆漆。   黑漆漆:   西奥多:“叹气,这家伙的兽形和毛茸茸一点都不沾边啊”   黑漆漆:   感谢在2021-05-0323:58:45-2021-05-0411: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年糕1个;   南枫不减似狂年44瓶;   曦。、年糕10瓶; 第134章 星际兽人(22)   在叛军的预计、包括他们从幕后支持者们那里得到的消息中,沈轶与兰渡的到来,都要排在数天之后。   这让他们的撤退工作只进行了一半。钱财物资撤走,一些人提前离开。但是,也有很多人被留了下来。   这些被留下来的叛军,连带他们的战舰,都成了西奥多的「战利品」。   西奥多在中央行星上停留了三天。他对文书工作的擅长在最大程度上发挥出来。   不但清点了叛军们在帝国范围内盘根错节的势力、这些年里他们作为星盗带来的诸多损失,连被拐卖兽人的去向也有了大概统计。   这么多工作,当然不是西奥多一人完成。他在俘虏中挑选了几个能用的对象,而叛军们非常乐意用行动来减免未来可能受到的刑罚。   西奥多听到有人在暗处骂他们叛徒。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挑选出来的人,见他们反应各有不同。   略觉羞耻的、理所当然的……无所谓了,作为用人者,他不需要对这些叛军有任何同理心。   在已经决定了他们的未来时,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们乖乖做事。   三天之后,一个个文件被整理出来。西奥多重新找到沈轶和兰渡,提出,可以回去了。   “如果陛下和殿下真的是那样打算,”他说,“三天时间,也足够他们做出一些关于沈先生、兰先生的判断。”   “好……”沈轶完全是过了三天休假生活。他难得有这样不把心思放在某样研究上的时候,不过时日漫长,偶尔把精力用在兰渡身上,不是坏事。   三人离开帝国战舰时,是身形一闪。出来的时候,却是整个行星带被从中间分开。   在星舰上临窗位置的俘虏们震撼地看着这一幕。不少兽人开始喃喃自语,做出祈祷的姿势。   从始至终,沈轶都没给他们身上施加什么束缚。但是最强悍的束缚,已经被牢牢定在兽人们心中。   西奥多站在为首星舰的舰桥上,身姿挺拔笔直。   他操作着眼前面板,向来时的舰队传递出信号:这里是西奥多科克,后面跟着的战舰已经全部被俘虏——   虽然对接下来的结果早有预料。但是,西奥多还是一丝不苟地做着这些事。   直到俘虏舰队驶出行星带,他们迎面对上的,并非帝国对英雄的欢迎,而是一个个炮口。   哪怕是自忖做好心理准备的西奥多,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轻声说:“我这一生,都忠于帝国。可现在,迎接我的,却是这样的场面。”   通讯器里传来来时舰队上副官的声音,“科克大人已经叛变,接下来的战争,由我接管!”   西奥多:“我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亚当斯家族的地方。可是,皇位上的父子却要用这样的罪名,将我埋葬。”   烈烈火光在宇宙中爆发!   西奥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时常会想,「皇帝」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我以为陛下足够英明,可是——”   炮火撞在灵气撑起的防护罩上!   西奥多面色不动:“从今天开始,亚当斯家族不配成为我的领导者。他们昏聩,狂妄,不足以带领兽人们走向新的纪元。   “我西奥多科克,在此打响反抗的第一炮。”   这是一场碾压式的战争。   帝国的精兵利器,对上两个外星来客,加上一个刚刚宣告叛国之人。   亚当斯父子自以为做好了完全准备。他们切断了战场周边的所有信号,确保这场不义之战不会有一丝消息传上星网。   可是,在战争爆发的第六天,同样是,叛国者西奥多科克驾驶着星盗们所用的战舰,向王星挺进的第六天,一则视频,被在所有兽人的终端上强制播放。   “我这一生,都忠于帝国。”   “科克大人已经叛变!”   “可是,王座上的父子——”   “怎么回事?!”年迈的统治者震怒,太子与二皇子一起站在台下,承接着父亲的怒火。   储君的面色冰冷如寒霜,二皇子却在无人注意的地方,轻蔑地笑了笑。   “父亲……”眼前兄长不言,二皇子往前一步,巧舌如簧,“那边显然有一个能力超绝的黑客。这是超出我们预计的事情……”   换言之,是一直与沈轶两人走得极近的大皇子的「失误」,「不过,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统治者眯起了他金色的瞳孔。   二皇子低声说:“舆论战已经打响,就不会容许他们退出。”   统治者看向自己的次子,二皇子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父亲……”他说,“请把这件事交托给我。”   统治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不要让我再失望了。”他说,“我亲爱的尤里安。”   二皇子行礼,“是的,父亲。”   当天,铺天盖地的「绝密资料」,开始像病毒一样在星网上传播。   “科克家族私下做人体试验。”   “科克家族涉嫌出售嗦麻。”   “科克家族……哦,这个有创意……”沈轶笑了下,“用拐卖来的兽人,创办地下「斗兽场」,还附带了视频。嗯?竟然是用记者的身份拍摄。”   兰渡平静地判断:“这是他们那边原本就有的东西——找到了。”   记者也是真实存在的,是一个心怀正义的兔族兽人。可惜的是,在被发现之后,这位兔族兽人经历了一番堪称惨烈的折磨,又被投入斗兽场中,硬生生被撕碎。   这件事被地下斗兽场真正的创办者抹平。兔族兽人的家人只知道,自己的孩子、伴侣、长辈——   在工作过程中,遇到了意外事故,就此离世,连尸体都没有找回。   但现在,如果去那个斗兽场看一眼,也许还能从边边角角找到这个兔族的DNA。   “科克大人……”沈轶的手指在兰渡腰间轻轻点了点,转向舰桥上的身影,“你准备怎么做呢?”   西奥多说:“他们会公布越来越多的消息。”   沈轶颔首。   西奥多:“我可以澄清一次、两次,但更多的,民众不会分辨。”   星网上已经有了这样的声音。说原来西奥多并非英雄,而是包藏祸心的叛徒。   而科克家族的「失踪」,为这种说法更添了一重证据。   沈轶:“看来你已经有了预期。”   西奥多:“很惭愧,但还是要借助兰先生的力量。”   沈轶按在兰渡腰间的手收紧。他侧头,看着自己身侧的道侣。   西奥多心想:我是一棵树,我看不到……   兰先生凑去沈先生面前,蜻蜓点水地亲了沈先生一下。   他大约还说了些什么。不过,对西奥多来说,一律非礼勿视。   兰渡:“先生,我是在帮你呀。”   帝国被推翻,新的秩序建立,一样会是世界能量的来源。   从这个角度上讲,他们目前所做的一切,的确不是在「帮助」西奥多,而是在帮助他们自己。   沈轶还是不说话,兰渡说:“早点解决,就可以早点被先生玩尾巴。”   沈轶:“……”   沈轶瞥他,眼神:把我当什么人了?   兰渡从善如流:“我很想被先生玩尾巴。”   虽然经常被玩到哭,先生总是会很坏心地欺负人。不过先生喜欢这样,他也会抱有同样的喜欢。   沈轶叹口气,说:“不要总是想着这些事。”   兰渡:“可我控制不住。”   沈轶再叹气。   兰渡:“因为太爱先生了。”   沈轶终于摇着头,说:“去吧……”   兰渡就笑一下。他去到西奥多身侧前,还又亲一亲沈轶。   怀里的温香软玉消失了,沈轶在原处静静坐了片刻,身形一晃,同样消失。   在兰渡出现之前,他曾经独享了千年时光。面对诸多天地灵宝,调试着一个个偶人,一个个法器。   他从中体会到无穷乐趣,按说,重新把这一切搬出来,是很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可现在,沈轶却觉得,身侧还是有点安静了。   缺了软乎乎的、趴在自己膝盖上,随时可以抓起来揉两把的狐狸。   缺了无论想到什么,都可以第一时间递到自己手上的助手。缺了……那个人。   话说回来。   西奥多说:“我的手段,的确不太干净。”   兰渡对此不置可否。   西奥多微笑,“相信兰先生之前得到的资料里,一定还有更加骇人听闻的东西。”   兰渡在数据库中检索、判断,“的确……”   “用人体来试验各种实验室产物”还是有点低级了,兰渡找到的,是“强迫拐卖来的雌雄兽人交配,诞下畸形的孩子,再在这批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开设赌局,看他们往后在斗兽场上表现如何”。   哪怕是自认心冷的西奥多,见到这一切,依然叹为观止。   ——要怎么洗干净自己身上的污水?   ——把一盆更脏的污水泼回去。这样一来,盲从的民众们自然要开始怀疑,聪明的自己,是否被恶人蒙蔽。   此时,一个艾利克斯:我又跑到哪里去了?   感谢在2021-05-0411:59:09-2021-05-0423:2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取名废放弃挣扎1个;   成1个; 第135章 星际兽人(23)   星网上的舆论浪潮被推向更高的地方,战争则距离王星越来越近。   这种情况下,军队顺理成章地出征了。   艾利克斯近乎有点想笑。   和平时代,帝国留存的军力原本就不多。到现在,皇帝陛下派出整整三个军团,想要阻挡「叛国者西奥多」的步伐。   亚当斯家族与叛国者在这方面倒是存有默契。从头到尾,哪边都没有提起沈轶的名字。   只要保持住这个默契,现在的战争,还是兽人与兽人之间的战斗。一旦平衡被打破,局面将难以预料。   “连「晨曦女神」都用上了……”话虽如此,某亲卫队小队长还是暗暗在心里嘀咕,“陛下和殿下,他们还不打算逃走吗?”   答案显然是「否」。   不止如此,艾利克斯还被传召到储君的新办公室。   自从战争爆发,皇太子就再也没有回到自己曾经的官邸。   昔日英明神武的太子面上有了可以清晰看出的疲色。他紧紧盯着艾利克斯,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说:“艾利克斯,我一直很信任你。”   艾利克斯低着头,半跪在地上,“是的,殿下。”   太子:“虽然你是与叛国者走得最近的人,但是,我并没有抓捕你。相反,我还有一份新的任务要交给你。”   艾利克斯的头低得更低了点,“请殿下吩咐。”   太子说:“叛国者的家人已经从王星离开了。有人帮助了他们,不过,他们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   艾利克斯盯着地毯上的纹路,“殿下?”   太子忽而笑一下,“你放心,我并没有怀疑你。”   艾利克斯心想:这个地毯的材料,是什么来着?哦,似乎叫做「西普绒」。   他没有开口,太子继续讲话:“去吧,艾利克斯,会有人把线索告诉你。找出那个叛徒的家人,向我,向帝国证明你的忠诚。”   艾利克斯眼角抽动一下,几乎伏在地上。   “好的,殿下。”   他站起身,身上的玩世不恭在这个瞬间完全褪去。   他看着面前的储君,再度开口。   “我的性命,我的荣光,我所有的学识与成就,全部来自亚当斯家族。”   太子低笑,而艾利克斯继续说:“这样的我,怎么可能背叛殿下呢?请您务必放心,我会完成这项任务。”   太子淡淡说:“艾利克斯,不要让我失望。”   艾利克斯再度行了一个礼,然后从太子的办公室离开。   他的确拿到了一份行踪路线。往后,他带着自己的部下,与开拔的大军一起离开。   宇宙漫漫无垠。   在二皇子的舆论作战败退,亚当斯家族的声望跳崖式下降之后,另一个存在被推了出来。   戚然……   作为「帝国的宝石」,戚然已经很久没有用人形公开露面。   可现在,帝国的声名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皇家无法容忍「叛国者」对自己的栽赃陷害。可是,西奥多拿出的很多东西,却让他们无力反驳。   那是他们做的吗?   并不是……   可证据本身是真的吗?   真的……   死去的记者真的那样凄惨吗?   真的……   如果要证明这份「证据」的虚假性,他们必定要将之前泼给西奥多的脏水一起洗清。   这是亚当斯家族无法容忍的结果,所以,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   一个「私人录制」的视频出现在星网上。躁动的民众看到熟悉的金吉拉猫,纷纷涌入账号下,进行评论。   很多人甚至没有去看视频的内容,只是单纯地抒发着自己这段时间的心情。   “实在是被恶心到了!他们怎么可以做那种事?”   “世界就是这么污浊,好在还有一片清净的地方。”   “今天的小宝石有没有遇到开心的事情?”   “果然,只要看到你,我的心情就能平静下来。”   在这样的留言之中,有一条消息忽然出   现。   “所以,你相信皇室吗?”   “也许……之前是我们太偏激了?”   “仔细想想,西奥多发出来的内容,是有不少漏洞的啊!”   随着这样的留言越来越多,真正点开戚然视频的人也越来越多。   视频之中,先是一只小猫,用忧郁的绿眼睛注视着屏幕。   这引来了一片「心都碎了」的声音,然后,戚然变成人形。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同样的声音,出现在王星,出现在其他星球,甚至出现在西奥多所在的舰桥上。   戚然:“这些日子,我经历了和大家一样的混乱。首先是所有人都告诉我,西奥多哥哥背叛了这个国家——   是的,也许大家会惊讶,不过,我和西奥多哥哥是青梅竹马。他家就在我家隔壁,我们一起度过了童年、少年的很多时光。”   西奥多「嗤」地笑了一声。   于此同时,无数光年之外,另一个点开视频的人,同样在笑。   他笑得夸张很多,堪称前仰后合。   “西奥多啊,西奥多。”艾利克斯趴在床上,看着视频里那张面孔,面上的笑容又一点点收敛了下去。   艾利克斯自言自语,“这么一说,你的终端开始不停损坏、穿梭舰不停地需要维修的时候,是不是正好……”   视频里,戚然展示了很多自己从前与西奥多的合影。   这些照片、录像内容都是真实的。莫莉姐姐告诉他了,如今他所说的一切,都有一个底线。   真实……   至于「真实」的基础上,有没有什么春秋笔法,就不必说了。   戚然:“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和大家分享一下,西奥多哥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同样的,大家知道,我和莫莉姐姐、安德烈殿下的关系也不错——   事实上,我可能是唯一一个与舆论中心的双方都有一份和睦关系的人了。   所以,请大家听完我的话,再来思考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视频里,银发绿眼的少年,好像带有一种魔力。   聚集在屏幕面前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从戚然的话音中察觉到了平静。   “你有想过吗?”兰渡说,“戚然身上,有一种力量。”   西奥多看向他。   兰渡说:“我和先生考虑过,要怎么对付他。”   西奥多一顿,坦然:“我有点意外。”   哪怕是亚当斯家族,都没有让沈轶与兰渡有意「考虑」什么。但是,戚然却不一样。   “我们想了很久……”兰渡说,“他的力量,到底是集中在兽形身上,还是作为「戚然」的存在身上?   如果是前者,那之前那种「基因病」的治疗方法,可以安全、稳定地让他的返祖基因消失。”   到时候,戚然会变成和自己的父兄一样的庞大猫族。   “不过……”兰渡说,“现在看来,人形的戚然,好像也一样。”   西奥多问:“他会是我们的敌人吗?”   兰渡说:“他已经是我们的敌人了。”   戚然这个视频,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   他没有说西奥多的坏话,只是「客观陈述」。   “西奥多哥哥和我说过,他在机甲大赛上拿到优胜,是……”   是在「利益最大化」的基础上,舍弃了很多寻常选手的顾虑。   “在要报考帝综的那一年,西奥多哥哥……”   西奥多的追求不仅仅是「考入」帝综,还是「以第一名的身份」考入。   为此,他再次选择了「舍弃」。原本就不多的娱乐,与朋友相聚的时光。   在戚然的话里,一个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形象,被附加在西奥多身上。与此同时,说起皇室成员,戚然又换了口吻。   他说:“我一直很希望有一个弟弟。为此,虽然安德烈小殿下按照辈分来说,应该是我的「外甥」。   但在心里,我还是把他当做弟弟看待。同时,莫莉姐姐对我而言,就是一个真正温柔的、关切着我们的长辈。   ”   他用柔软的语气,说了一些自己与皇太子一家的事情。同时,也提起了皇帝和二皇子。   争斗不休的兄弟两人罕见地站在了统一战线上,没有对对方的形象做出任何抹黑。   视频结束之后,星网上的舆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么温柔可亲的皇室,怎么可能做出那样恐怖的事情?   相反,西奥多科克,叛国之人,才更像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舆论如此,西奥多会留意,但也不是全然在意。   星舰停留在一个居住星边缘,西奥多悄然潜入其中。   他带着二十个机关偶人。西奥多已经见识过这种神奇的「机器人」的威力,知道它们一个就能顶得上一百个兽人士兵。   沈先生和兰先生不会永无止境地帮助他,像是现在这样,会为他提供一些支持,已经是让西奥多非常意外的结果。   他这次潜入的目的,是接走自己的父母、弟妹。   行动并不顺利。   在见到家人之前,西奥多已经察觉了监视者的痕迹。他显然是被包围了,不过家人近在眼前,西奥多又对「机器人」们的实力足够信任。   他选择暴力突围。   偶人们分成五个小队,分别跟着科克家的五个人。其中,跟随着西奥多父母弟妹的偶人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科克家的成员们送回星舰。至于西奥多,他选择成为家人们的掩护。   西奥多命令自己身侧的偶人变成亲人们的样子。   他化作兽形,面对追击者,露出残忍凶暴的一幕。   有追击者察觉不对,但为时已晚。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西奥多也受了一些伤。更要命的是,他断掉了与战舰的通讯。   偶人们相继破损,西奥多孤身一人,被逼至巷中。   星球的夜晚到来,他听到了隐藏在暗处的窸窣声响。   西奥多非常确定,仍然有人跟着自己。   他不惧于死亡,甚至肯定,自己不会死亡。但西奥多又认为,如果自己连当下局面都无法走出,依然要倚靠外力帮助,那他有什么资格登上皇位,站在顶峰?   最后一个偶人的能量石溃散,西奥多看着黑暗里的敌人,抬起身体。   蛇身与暗中的影子对峙,伤口依然在流血。   他看到一只庞大的影子,在阴影之中展开。   那是一双巨大的翅膀,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翅膀。   西奥多有一刻怔忡。   这是……黑雕?   “嘶嘶……”艾利克斯?   他听到一声轻笑。   展开的阴影再度缩了回去,属于「人」的脚步声响起。   黑发黑瞳的青年从阴影中走出,端详着眼前「重伤」的西奥多。   他的嗓音还是轻慢的,“我后来想了想,发现,好像从戚然「抛弃」你开始,你的运气就没有好过。”   黑蛇:“嘶嘶……”你想说什么?   “不过……”艾利克斯慢吞吞说,“能遇见我,你的运气好像还不错。”   黑蛇:“嘶嘶……”你?   艾利克斯:“走吧,西奥多。”   黑蛇摇一摇头。   艾利克斯皱眉,很不赞同地看他。   黑蛇低语:“嘶嘶……”   走不了了。   更多追兵来了。   艾利克斯视角:他好惨,还好有我√   西奥多:终于不是光杆司令了,一只黑雕送上门——   所以说艾利克斯的种族是黑雕XD,是猛禽哦,比鹰还要大只的顶级捕猎者。   然后,的确是,夜盲(……)   作为兽人的话,设定是没有完全盲,没有光线的时候视力等同于普通人吧。   好像没有小天使猜到具体答案,不过有小天使猜到是雕了,举个手给你们发红包——   感谢在2021-05-0423:26:05-2021-05-0423: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   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星际兽人(24)   黑蛇先一步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艾利克斯紧跟着听到细微响声。   他的面色跟着变化,先是怒意,然后是一个慢慢扯出的笑容。   黑蛇看他:“嘶嘶……”你手下有人背叛了?   “应该吧,”到了这种时候,艾利克斯的语气竟然更加柔和,“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意自己的过往。”   黑蛇:“嘶?”   什么意思?   他想再问,不过时间紧迫。火光已然亮起,他们身侧的建筑轰然炸开,有追击者的身影出现在尘雾之中。   艾利克斯与西奥多对视——   他们此前未有并肩作战的经历,但此刻,西奥多竟然读懂了艾利克斯眼中的意思。   “你伤得太重,先不要动。”   西奥多有十分之一秒的怔忡,而后,就见艾利克斯冲了出去。   他没再选择化作原型,而是凭借人形时更加灵巧的身姿,在废墟中前进。   第一批追击者并不多,艾利克斯很快将他们解决。不过回来时,他面色阴沉,说:“不是我手下的人。”   他手下就算出了叛徒,也不可能全部是叛徒。   西奥多瞬间领会,“有多少人可以绝对信任?”   一个小队是三十二人。此刻艾利克斯拧眉,回答:“我很想告诉你「都可以」,不过……”吐出一口气,“七个人吧。”   西奥多在心中计算,“叛徒应该只是其中一两个。剩下三十个兽人,如果一次性「清理」掉,就太显眼。我想,他们应该只是被软禁了。”   “对……”艾利克斯说,“不过,也只会被软禁到天亮之前。”   西奥多说:“那就走吧。”   艾利克斯:“嗯?”   西奥多的蛇头凑到艾利克斯面前。他嘴巴张开,露出两颗尖锐的毒牙。   毒牙上,有什么东西缓缓凝聚、滴落。   艾利克斯看在眼里,露出一个笑容。   他的手抬起一点,仿佛要落在西奥多的毒牙上。不过在那之前,西奥多就收拢身形,变成人的模样。   “我家里人应该已经平安登上星舰了……”他说,“咱们速战速决。”   艾利克斯看他:“你可以把毒给我。”   西奥多:“你一个人行吗?”   艾利克斯:“总比带上一个伤员强。”   西奥多礼貌地笑了一下:“不如,你再看看我?”   艾利克斯端详他:西奥多的防护服的确破了很多,不过作为一条蛇,他身上最强悍的防护从来都是鳞片——   他肩膀上有一处地方,出现一处血痕。刚才情况紧急,艾利克斯没有仔细看,只当这是一道深深伤口。   如今仔细观察,伤是真的,但仿佛只是皮肉擦到。   艾利克斯:“……”他不可思议,“你不是重伤?”   西奥多说:“看起来是的。”   艾利克斯眼皮跳了跳,没多说什么,“走吧……”   两个人,做事的确方便一点。   两人一路低调潜行。考虑到身上穿的衣服毕竟显眼,他们还找了一家服装店。   西奥多把钱放进收款处的抽屉里,一回头,背后的黑雕已经换了身打扮。   艾利克斯凑的极近,嘴唇几乎贴着西奥多的耳朵,问他:“你还真不怕我是引君入瓮啊。”   西奥多侧头瞥他。   艾利克斯唇角扯动——然后,他被西奥多捏住脖子,按在收款处的台子上。   黑雕的瞳仁骤然缩小。西奥多看在眼中,很少见地走神,想:这种时候,他的眼睛又成了纯黑色。   “科克大人……”艾利克斯轻轻地叫他,还是笑,“你这是做什么?”   西奥多回神,面无表情地说:“你都这么提醒我了,我当然要早点解决麻烦。”   艾利克斯的身体开始颤动。并非出于恐惧,而是多了某种异样的兴奋。   西奥多费解:“你这人怎么回事?”   艾利克斯舔了舔嘴唇,说:“科克大人,有人告诉过你吗?”   西奥多:“什么?”   艾利克斯:“从这个角度看你,你真的非常、非常英俊。”   西奥多:“……”   他有点无语。   旁边的玻璃上,正映出西奥多如今的模样。   出于「威慑」的目的,他半化作兽形。猩红的眼睛,尖锐的毒牙,变形的头颅。   鳞片蔓延,脸上几乎已经没有「皮肤」。可艾利克斯却说出这种话。   他捏艾利克斯脖子的力道其实不重。这个时候,艾利克斯还有力气抬起手。   他终于做了自己之前仿佛已经打算做的事情,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西奥多的毒牙。   这之后,他又笑了起来。   西奥多确定了。这个人真的不太正常。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不过,艾利克斯无辜地眨眼:“有吗?”   西奥多松开手,说:“我要去换衣服了。”   艾利克斯笑眯眯地:“回见……”   他重新站直身体,靠在台子上,鸦羽般的头发垂落在颊边。   因身上穿着休闲、寻常的衣服,这一幕,竟然透出几分温柔来。   西奥多没再看他,自己去了暗处。   艾利克斯似乎还嘀咕了一句:“都是雄性,科克大人怎么还这么害羞啊。”   西奥多:“……”所以,刚刚艾利克斯是在哪里换衣服的?   他原本有些头疼,对接下来的行动也生出一点烦忧。不过,等到西奥多换好衣服回来,艾利克斯依然靠在那里。他面上的玩世不恭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郑重。   “无论待会儿的行动是否成功……”他说,“我都会永远铭记你的帮助。”   西奥多看着他,心情复杂。   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了解艾利克斯。但是,艾利克斯还是会用行动证明,他此前的想法,仅仅是错觉。   除了衣服之外,两人也对自己的面容做了一定修改。他们都是这方面的行家,很快就给自己装点出了「普通半夜回家的年轻人」模样。   储君派来的人在城市政府落脚。如今追捕科克家族的人散落在外,据点反倒成了空壳。虽然也有人看守,但并不难以潜入。   西奥多的毒液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他们把毒液下进了政府的饮水系统,然后开始安静等待。   两人没打算搞一出大屠杀。以毒液的浓度,喝了水的人们只会出现一定时间的身体麻痹、动弹不得。   既然「叛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会儿,西奥多和艾利克斯甚至不用考虑隐蔽。   他们几乎是大摇大摆,走到关押艾利克斯手下们的地方。   西奥多靠在门框上,看艾利克斯往前。   他的手下们也被下了一定的药,如今手足酸软,最多只能走路。   艾利克斯有点头疼。不过,当他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叛徒,西奥多给他端来一杯水。   艾利克斯莫名其妙:“我不喝……”   西奥多说:“沈先生之前给的。”   艾利克斯眼神动了动。不用西奥多多说,他明白过来。   艾利克斯接过杯子,问:“你们有谁要喝吗?”   喝了的人,跟他走。留下的人,自求多福。   虽然在艾利克斯之前的判断里,能绝对信任的人,只有七个。但这会儿,所有人都选择喝下那杯水。   西奥多冷眼旁观。他知道,艾利克斯同样知道,这里面一定还有心怀不轨的人。   但是,上了沈先生的星舰,一切就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   黎明到来之前,一行人顺利离开。   星舰寂静,乍看上去空空落落。   西奥多拿着控制板,给艾利克斯手下的人都安排了去处。   他还挂念着自己的家人,如今说:“先休息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艾利克斯看他片刻,点头。   人们散去,西奥多去看了自己的父母弟妹。家人果然很早就回来了,之后一直在焦虑地等待他的消息。   如今相见,什么话都没说,西奥多的妹妹先哭了起来。   她闻到了西奥多身上的血腥味,抽抽噎噎问:“哥、哥哥,你受伤了吗?”   自有一番兵荒马乱。等到安抚好弟妹,让他   们去睡觉,西奥多又和父母深谈。   科克先生叹道:“如果是几个月前,你告诉我,你要做这种事,我一定——不过,算了,西奥多,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科克夫人也说:“我们永远支持你。”   西奥多笑一笑,“谢谢了,父亲,母亲。”   六个小时后,时间来到中午。艾利克斯给西奥多发送了通讯请求,问他能否谈一谈。   西奥多欣然答应。让他有点意外的是,艾利克斯给他的地点竟然不是房间,而是餐厅。   两人落座,西奥多说:“看来你已经打算好入伙了。”   艾利克斯意外:“你才发现?”   西奥多笑一笑,说:“好了,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艾利克斯斟酌,说:“我之前……发现门可以开,就出来走了走。”   西奥多「嗯」了声。他原本也没打算软禁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看他:“结果,我发现,这艘星舰上没有一个活动的人。”   西奥多说:“沈先生和兰先生还没起吗?”   艾利克斯说:“他们也在这里吗?我没遇见。”   西奥多想了想,“可能是在实验室吧。”   艾利克斯:“总之——王星的人都说,你收拢了叛军的力量,有无数星盗相投。   虽然比不上帝国的军团,但这毕竟也是一股强大的兵力。你依靠他们,一路打到这里。但是,我没看到关于这点的痕迹。”   西奥多澄清:“因为真的没有。那些人还是全部被软禁着,我打算等一切结束,再完成对他们的审判。”   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忍不住问:“你认真的?”   西奥多反问:“不然呢?”   艾利克斯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纠结、犹豫……种种神色从他面上闪过。   西奥多有点想笑。   艾利克斯叹道:“看来我真的上了一艘贼船。”   看了下评论,感觉,大家比我会嗑XDDD   感谢在2021-05-0423:59:16-2021-05-0517: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咸鱼干1个; 第137章 星际兽人(25)   原本以为自己要面对一群杂牌军,虽然野性难驯,但好歹是人。又因之前是罪犯,打坏了也不心疼。   结果来了以后,发现加上自己,加上手下里必然存在的心有不甘者,有生力量也不到四十个人。   艾利克斯为此十分忧郁。   大约因为到了安全环境,他身上难得出现的「正经」又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惆怅:“我还不如直接去找黑蔷薇,能用的人还能多点。”   黑蔷薇也是一个在王星挂了号的星盗组织,势力分布在帝国麾下的另一片星域。   西奥多客观评价:“如果你真去找了,大约就要为那些人不听指挥而发愁。”   “也对……”艾利克斯想一想,赞同。   两人对视,一起笑了。西奥多说:“在我爸妈离开的时候帮忙的是你?”   艾利克斯:“嗯哼……”   西奥多:“为什么?”   艾利克斯:“误以为你很可靠。”   西奥多斜眼看他,艾利克斯撑着下巴,“饿了,先吃东西吧。”   西奥多赞同,“也是……”   机器人端着饭菜上桌,也通过传送通道,给仍然在「休息」的艾利克斯手下们送去食物。   具体菜色是西奥多选择的。艾利克斯粗略看一眼,就意识到,西奥多对自己、对自己的手下们都很不错。   显然是把所有人的房号都记了下来,并且为他们选择了适合种族口味的菜肴。   艾利克斯:“记性这么好,难怪能考第一。”   西奥多:“行了。说说吧,你是怎么回事?”   艾利克斯捏着餐具的手轻轻一顿,回答:“你知道我是孤儿吧?”   西奥多:“不只是你。”   “对,不只是我。”艾利克斯说,“但是,皇家亲卫队的成员,有四成是这样的出身,再四成是来镀金的贵族子弟。另外两成,才是平民人家的兽人。”   西奥多说:“我之前听说过一些。这三种亲卫,一般各有抱团?”   “那当然啦……”艾利克斯说,“我手下的大部分人,已经和我认识了十年以上,甚至更久。早在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是亲不可分的兄弟。像我们这样的团体,在亲卫队中,还有很多。”   西奥多:“我很抱歉。”被这样的「兄弟」背叛,艾利克斯的心情可想而知。   艾利克斯笑道:“说什么抱歉啊?总之,在此之前,我们当中也有人好奇过,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被遗弃。我是说,像我这样的猎杀者种族,一般都混得不错吧?”   就算去当星兽猎手,也能赚取一份足够维持小康生活的薪水。   再有,只要是正当身份,就都能拿到公民福利。一般而言,正经人家,没有几个会遗弃自家的小孩。   西奥多一点就透,“你们其实并不是被「遗弃」的?”   艾利克斯沉默片刻,说:“我算是少数。科克大人——”   “西奥多……”   “嗯?”   “叫我的名字吧。”   艾利克斯笑了一下,从善如流,“好的,西奥多。我是很少数的,对自己的来历并不好奇的人。”为什么呢?   其实多少还是会怀有怨怼吧,觉得既然「父母」抛弃了自己,那自己过得好坏,都和生下他的人没关系,“但我现在却知道,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比如,他们至死都……”   他又安静下来。   西奥多耐心地看着身前的青年。他分辨着艾利克斯的情绪,从中感受到许多怅然。   至于「悲伤」,已经很淡了。艾利克斯记忆里最初的一幕,就是孤儿院中的围墙。   他对自己的父母毫无印象,这大概也是他能活下来的原因。   “我看了亚当斯家族发出来的那些「证据」。嗯,还有你发出来的「证据」。西奥多,你记不记得有一场比赛,其中一方,是一只黑雕?”   西奥多一怔。他记忆力的确强大,艾利克斯这么一说,他就想了起来。   但这个答案,还是让西奥多十分惊诧:“你——”   艾利克斯:“那个视频,我之前也看过。”   西奥多提起的心又放下一点。情况好像和他第一反应里的不太一样?   “你之前已经察觉到我有一点不对劲了,对吧?”艾利克斯说。   西奥多颔首,艾利克斯继续:“那段时间,有人把视频交给我,并且给我讲述了一个故事。大约是三到四十年前,有一对侦探夫妇接连接到了几个失踪者家属的委托。   他们顺着线索调查,找到了一个斗兽场——这个时候,雌性黑雕已经怀孕了。”   怀孕的兽人不能变成原形,这让两个兽人的行动受到诸多限制,也导致他们最终被抓住。   艾利克斯:“我在你们发出来的东西上看到了那个兔族记者的故事。不过,这样一个久远的、罪恶的存在,怎么会只被发现过一次呢?   “发视频给我的人告诉我,这对侦探夫妇,就是我的父母。我最先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他们给我寄来了一块……骨头。   我带着那块骨头,去做了检测。无论如何,骨头的主人是和我有血缘关系。   “他们还告诉我,那两个被抓走的兽人和他们达成一个协定。如果斗兽场愿意把我送走,让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长大,那他们就愿意配合斗兽场完成一场史无前例的「表演」。”   说到这里的时候,艾利克斯的面色有些苍白。   西奥多想了想,走去一边,给艾利克斯泡了一杯蜜水。   艾利克斯接过水杯,低声说:“谢谢……”   西奥多说:“你可以不用全部说出来。”他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艾利克斯摇了摇头,继续道:“我毛骨悚然。西奥多,他们找上我,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一直有人在暗处看着我?我从小到大,经历的所有,都被一群心怀不轨的人看在眼中。”   他克制地喝了一口水。暖流入口,艾利克斯稍微舒服一点。   “给我视频的人,当然也是有所求。”艾利克斯忽然说,“他们要我做一件事。”   西奥多:“和国庆日的袭击有关?”   艾利克斯点头,西奥多:“那他们得让你记恨亚当斯家族吧?但是,目前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你父母的事情和亚当斯家族有关。”   艾利克斯纠正:“现在并不能肯定视频里的黑雕是我的父母。只是说,找上我的人,手上有一块我母亲的骸骨。”   西奥多温和地说:“对……”   艾利克斯:“那些人还给我提供了其他东西。比如,我的真正身份。”   西奥多挑眉,艾利克斯笑了一下。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难看,黑雕大概也意识到这点,很快收拢嘴角。   “私家侦探之外,我还得知了自己父母的身份、来历,背后的家族。   西奥多,如果我没有在孤儿院长大,那我的姓氏应该是罗德曼。   “到这一步,接下来的事就很好查证了。我动用了一点权限,找到了罗德曼家里一个被关在监狱里的家伙,提取了他的基因信息,又去做了一个检测。然后,我就知道,至少在这点上,那群人没有骗我。”   西奥多说:“罗德曼?有点耳熟。”   “你的记性真的很好……”艾利克斯说,“我再提醒你一下,六十年前。”   西奥多恍然:“对,我在查阅历史资料的时候看到过这个家族。”   认真说来,他的父亲和罗德曼家的上一代也许还有些交情。不过,这一切都随着某个政治罪名覆灭。   艾利克斯:“那些人告诉我,罗德曼家是被亚当斯家构陷的,因为当年他们的名望太盛了,甚至压过亚当斯家一头。   这让亚当斯家非常不满,想要将罗德曼家赶出王都。如果没有这一出,我的父母会在王都安安稳稳地长大,我也应该是别人口中的「罗德曼少爷」,而非「艾利克斯队长」。”   西奥多:“但是,你没有相信?”   艾利克斯摊手:“他们的目的性实在太强。   这不是信任与否的事,而是我一旦答应,就一定落不上什么好处。   再说了,的确,当年的很多资料都消失了。这可以理解为皇家有意掩盖,也可以解释为那些人发觉这点,所以才选择了我。   “无论如何,顺着他们的想法做事,都太不明智。不过显然,除了我以外,他们还做了两手、三手,甚至更多手的准备。”这才有了国庆日当天开向花车的第一炮。   西奥多目光深深:“艾利克斯……”   “我虽然没有「相信」,但表现得非常犹豫。这让我看到了更多证据,再有,西奥多,从亚当斯家对待你,对待沈先生和兰先生的方式上,我不得不开始考虑。的确,他们会做出这种事。”   像戚然那种情况,纯粹是因为戚家人本身不存在威胁。   戚然同样名声极旺,但他每拒绝一次莫莉王妃介绍的工作,都让皇太子一家失望的同时,对他更加放心。   “所以呢……”艾利克斯话锋一转,“在发现你家的情况不对的时候,我稍微帮了一个小忙。”   一顿,“看来我上这艘贼船的时间,比之前想的还要早。”   原本的命运轨迹——   反派艾利克斯在袭击太子的时候失败,被西奥多制服,GAMEOVER。   现在——   艾利克斯被西奥多制服,并且表示摩多摩多。   感谢在2021-05-0517:59:17-2021-05-0523:2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凤凰歌颂10瓶; 第138章 星际兽人(26)   这顿饭吃得漫长。   艾利克斯说了自己,也大概说了自己手下们的一些情况。   餐碟被机器人收走,吃饱喝足的黑雕手臂伸展开。这还不够,「刺啦」一声,他背后冒出一双翅膀,同样完完全全地伸展。   黑色的羽毛,在灯光下映出了漂亮的反射光。   西奥多:“……”哦,看来这是在伸懒腰。   他面色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倒是艾利克斯,忽而说:“要摸摸吗?”   西奥多:“……”   艾利克斯笑着俯下身,手撑在西奥多身边的桌面上。   他的翅膀拢下,几乎要将西奥多环绕其中。   黑雕温热的呼吸落在西奥多面上,眼里依然带着很多笑意,“我昨天晚上都摸你了,礼尚往来。”   西奥多:“……”他礼貌地,“谢谢,不用。”   艾利克斯叹口气,“好吧……”   西奥多瞥他,心想,你在失望什么?   「刷拉」一声,艾利克斯的翅膀又收了回去。他背后的衣服已经完全成了破布,背肌流畅漂亮,只是看不出一点翅膀的影子。   西奥多算是看出来了。艾利克斯这人,每次「严肃」的时间长了,就需要一点没正行来调整。   该说他这份伪装太拙劣呢,还是这样的放松方式,其实偶尔也能借鉴一下?   他随意地想着这些,说:“你那些人,还是你负责。”   艾利克斯:“嗯……”停一停,“你呢?打算把你家人送去其他地方吗?”   “不……”西奥多否认,“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艾利克斯低笑:“好吧,有道理。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西奥多:“继续往前。”   艾利克斯:“你能走到现在,我不怀疑你还能继续往前。但是,之后呢?”   西奥多看他。   艾利克斯:“哪怕你真的到了王星,之后呢?这里是一个国家。如果你只是想要下亚当斯家族的面子,之后就要去宇宙流浪,我没什么好说。但是,如果你想要更进一步,那只有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别说民众对西奥多的态度,就拿更简单的方面来讲:统治一个国家,非一人之功。   “你需要有手下……”艾利克斯说,“需要有支持你的势力,需要来自各界的青睐——我有点看不出来戚然是什么情况。但是,只要戚然站在亚当斯家那边一天,你的胜算就要小一天。”   西奥多说:“你说得都对。”   艾利克斯挑眉,西奥多说:“戚然已经是亚当斯家的最后一张底牌。”   艾利克斯一怔,“你是说?”   西奥多:“你对他不以为然,还会有很多人对他不以为然。亚当斯家越依靠他,就越显出亚当斯家的无能。”   艾利克斯听着这话,陷入沉思。   “已经有人联系你了?”他问。   西奥多没有否认。   艾利克斯说:“好吧,这是一个组建势力的方式。但是,远远不够。”   西奥多打断他:“你觉得,亚当斯家还会在王星安稳多久?”   艾利克斯:“他们的信心正在崩塌。”   西奥多说:“所以,我们要对这个过程稍稍催化。”   “催化——算了,我不问了。”艾利克斯笑了一下,“看来你已经给我准备了一出好戏?”   “艾利克斯队长,这可是贵宾席。”   西奥多所言不虚。   艾利克斯的加入,仅仅是一个开始。往后,更多人来到这艘星舰上。   其中包含一些对王星早已有所不满的星球行政长官,纯粹受到政治迫害。   于是不得不开始流浪生涯的「侠义」星盗,另有一些王星内部的人,也在通讯设施中露脸。   里面自然也有间谍。不过这些人并不知道,早在他们第一次接触西奥多的一刻,他们的一言一行,就都在某个人工智能的注视之下。   星际时代,人们注重隐私。可实际上,他们又没有任何隐私。   兰渡这种等级   的人工智能之于亚当斯人,是神明,也是上帝。   当一个人的过往经历被追溯,受到的教育,做过的每一次选择都被记录在案,那他们往后的行动轨迹,也都清晰可见。   就这样,西奥多带领的星舰在短短时间之内实现扩容。第二个月,他们有了第一颗属于自己的行星。   西奥多在这里「卸下」了此前俘虏的那一批星盗,并且留下了部分人手。之后,新反抗军再度向王星前进。   星网上的浪潮仍然在继续,戚然的露面也越来越频繁。他不愧是帝国之瑰宝,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时刻,不少人选择辞掉工作,开始最后的狂欢。   而又有很多人的「狂欢」,就是在家里,一遍一遍看着戚然的影音资料。   面对气势汹汹的新反抗军,亚当斯家族调动起能调动的一切力量。   可当军队节节败退,甚至有几个上将直接选择叛变之后,「民意」就是亚当斯家族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危机之下,「戚然的魔力」,不再是轻飘飘的「展露出和他交好的画面,会让支持率上升」,而是成为某种更加实质的东西。   一条条视频下的民众情绪分析已经证明这点,王室成员们清楚地知道,戚然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能轻易撩动人们的思绪。   只要戚然在,他们就会受到上百上千亿民众的支持。   但是,只是「支持」,还不够。   他们需要的,是更加狂热的东西。   一场实验悄然开始。   就连兰渡,也不得不说一句:“他们的确非常有创意。”   戚然住进了皇宫。他之前不愿意工作,到现在,却有了做不完的工作。   从内心来说,戚然对如今的忙忙碌碌还是有点抗拒。他更喜欢放松一点,玩玩游戏,到旅游星转转。   不过莫莉姐姐说的没错,西奥多做得实在太过分了,必须要有人站出来指责他。   接受采访,拍摄照片,录制视频。还有,皇室需要用他的形象,制作一些「周边」——   戚然可以理解这个,不过,在看到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仿真机器人样品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头皮发麻。   “咳,莫莉姐姐,这个到底是?”   有相关专家在一边记录数据,对机器人做最后的调试,确保它真的和戚然一模一样。   太子妃温柔地摸一摸戚然的脑袋,“然然,你放心,出售这款机器人得到的收入,会有八成都归你。”   戚然咽了口唾沫。他很有钱,并不缺这点「收入」。   太子妃看出戚然在想什么,笑一下,“小傻瓜,你知道这是多大一笔资产吗?我是说,一个机器人的售价,就比得上你小金库里所有东西了。”   戚然短暂地心动了一下。那真的是很多钱了,不过,还是让他有点别扭。   简直像是把「自己」卖出去了嘛。   可莫莉姐姐不觉得不对,所有人都不觉得不对,大概就真的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戚然想一想,小声问:“可是,莫莉姐姐,真的会有人买吗?”   太子妃说:“已经有很多人订购了呢。”   据她所知,就连二皇子也在打招呼,说一定要给他留一台。   戚然的嘴角抽了抽,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太子妃说:“好啦,然然,我们要给你做一个体检。你现在太重要了,是我们的吉祥物。所以呢,要保证你健健康康的。”   戚然听着,露出一个笑容,“好的,莫莉姐姐。”   体检的步骤,戚然都很熟悉。在针尖扎入他的血管时,他也只是想,这次抽血的量,是不是太多了点?   这之后,他又要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至于之前抽下的血,则被送进实验室。   这些血液经过特殊处理,加装到所有仿真机器人身上。   仿真机器人们拥有和戚然一模一样的外表。除了机械的内在以外,完完全全就是戚然的复刻品。柔软的皮肤,灵动的眼睛。   再加上一点戚然的血液。   「戚然」本尊只有一个,但亚当斯家可以做出无数个他的“   替代品”。   而收到这些的人,会一日比一日更加狂热地支持戚然,支持亚当斯家族。   至于他们买仿真机器人回去是做什么——   太子妃撇了撇嘴角。   她不说,所有人都不说,戚然怎么可能知道?   屏幕之外,看着这一幕的人神色各异。   艾利克斯拍了拍胸口,说:“这可真够恶心的。”   有这样想法的不只他一个人。   兰渡礼貌地:“看来我不用给各位先生播放之后的视频了。”   西奥多环视一圈,然后说:“是的,兰先生,请直接进行下一步吧。”   兰渡:“戚然的血,还剩下一些。对这部分,亚当斯家也进行了「充分利用」。”   新的视频开始播放。其中出现的场景,让会议桌上一个老人露出厌恶的表情。   这位就是诺曼提教授,沈轶和兰渡在这个世界的「老师」之一,他在上一周登舰。   诺曼提教授明确表示,比起政治斗争,自己还是对实验室更感兴趣。   不过,今天的会议内容比较特殊,西奥多特地请他出山,进行一定讲解工作。   视频里,是教授非常熟悉的科学院观察室。如今观察室中,有一个面容呆滞的兽人。   而在旁边仪表的数据开始变化之后,兽人的神色也从呆滞转向激动。   他开始在房间里转圈,露出陶醉的表情拥抱自己,嘴巴里不断念着「戚然,戚然」。   教授嗓音沉沉,说:“他们把戚然的血,做成了一种新的毒品。”   某年某月某日。   西奥多:睁开眼睛,好好看,这可是贵宾席。   艾利克斯:(比没脸我还是输了) 第139章 星际兽人(27)   听了诺曼提教授的话,会议桌上原本露出疑惑目光的人,也神色骤变。   “他们真是疯了!”   “那个戚然真的……”不仅仅能让「喜欢」他的人痴狂,也可以让对他怀有利用之心的人走向疯癫。   艾利克斯看一眼西奥多,低声说:“我现在知道,你真的很不容易了。”   他们这些人,好歹和戚然接触不多,平常也很少看戚然的影像资料。   可西奥多不一样,他可是和戚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邻居哥哥。   西奥多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倒是会议桌上其他人再开口,请教诺曼提教授:“就算真的做出了「毒品」,”谨慎地咬重字音,“戚然只有一个。”   对啊……   人们纷纷意识到这点。   皇室已经做了很多仿真机器人,但这些机器人需要添加从戚然血液里提取的物质,才能出售。   虽然目前为止,一共也就抽了戚然三管血,可见其中蕴含的特殊物质并不需要很多分量。少许一点,就足够让人发狂。   可「多」和「少」,都是相对的。光是王星,就有接近十亿人口。   一个戚然,哪怕被完全拆分成分子形态,也不够啊。   对此,教授解释:“我和沈先生、兰先生一起做过一些计算。”   众人眼前的屏幕上的内容又有变化。具体的公式被省略,留下结果。   百万……   会议室诸人松一口气。   西奥多:“这是上百万手无寸铁、没有任何犯罪行为的普通民众。”   原本松了的那口气又提了上去。   如果对这样的民众出手,他们和那些被关押着的、穷凶极恶的星盗有什么两样?   “真是无耻。”桌上,有人厌恶道,“躲在民众组成的高墙背后,想要假装高枕无忧。”   “所以……”西奥多说,“接下来,我们要商议的,就是这方面的问题。”   ——要怎么破解戚然的魔力。   诸人集思广益,提出许多对策,然后再针对性的讨论。   这期间,诺曼提教授等文职人员离开了。桌上的人逐渐变少,对策也慢慢集中。   说到底,戚然身上的「魔力物质」是有限的。而现在,皇室面对戚然的时候,还没有撕下和善的面具。   戚然暂时还是「安全」的。   那么,如果能趁着皇室还没有将戚然变成纯粹的「魔力物质」,就斩草除根呢?   人们对视,目光逐渐坚定。   “杀了戚然?”   与会被诱惑的民众本身不同,戚然的存在,原本就是祸根。   “不!”迅速有人反驳,“只要戚然出了意外,哪怕不是我们动手,亚当斯皇室都会把这件事推到我们头上——他们大概原本就准备好了「证据」!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情?”   “那么……”   面面相觑之中,另一个提案被推出来。   “如果只是把戚然带走呢?”   “对,带走他。”   “皇室对他有那么多隐瞒。只要把这些告诉他,他自己也会跟着走吧?”   “这倒是个主意。”在场的人里,有好几个都曾经去过皇宫。   像是艾利克斯这种,作为前任皇家亲卫队成员,更是对皇宫的地形布置烂熟于心。策划一次行动,不算难事。   但这么一来,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   既然所有人都知晓戚然有问题,要怎么肯定,在亲自接触戚然之后,他们不会受到影响?   “科克大人……”主意被打到沈轶拿出的机关偶人身上,“我之前曾经见过你使用的机器人。”   人能受到影响,机器却不会。   “对!如果让机器人去办这些事,一定——”   西奥多:“不行。”   会议桌上出现了短暂地骚动,不少人的目光转向西奥多手边的兰渡。   他们多少知道,「机器人」也有兰渡的一份儿。   兰渡目光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兰先生……”开口的是一个近日投奔过来的执政官,“如果是有什么技术上的困难,我也带过来一些科研人员,可否让他们一起参与研究?”   兰渡没有开口,西奥多敲一敲桌子:“是我说,不行。如果什么事都依靠机器人,为什么不干脆让机器人带领这支队伍、治理国家?”   “这……”   这天的会议,一直到最后,都没什么结果。   时间不早了,西奥多暂时宣布散会,所有人都回去再想想,明天再做决定。   等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艾利克斯与西奥多。   西奥多翻阅着兰渡之前发给自己的各种资料,思绪转动。   这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挡在他的眼睛和终端之间。   西奥多抬头。   艾利克斯说:“那个执政官的情妇是太子妃弟弟的私生女。”七拐八拐的关系,“你是特地把他留在星舰上的?”   西奥多说:“算是吧,我们偶尔也需要给亚当斯家传递一些消息。”到时候,这样的「间谍」就是最好的选择。   艾利克斯说:“看来他们眼馋沈先生的机器人很久了。”   西奥多说:“可以预见。”   艾利克斯笑了一下,说:“去吃饭?”   西奥多一顿,艾利克斯:“走了,科克大人。”   西奥多顿时有点头疼:这么叫自己,说明艾利克斯又进入到「不正经」模式——果然,那只黑雕说完话,还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西奥多面无表情,说:“我已经设置了让送餐机器人把晚饭带到这里。”   艾利克斯露出一点「你真是个负心人」的神色,“怎么不给我带一份?”   西奥多:“你可以自己……”   “算了……”艾利克斯迅速说,“你是打定主意,要让那两位先生退出?”   西奥多看他。他已经习惯了艾利克斯话题的跳跃,此刻也不意外地点头,“对……”   艾利克斯沉吟:“他们——”   作为最早加入的人,艾利克斯对沈轶与兰渡在新反抗军建立初期起到了多大作用最了解不过。   如果眼前换一个人,比如之前那个不懂得掩盖自己目的的执政官,艾利克斯一定觉得,对方是愚蠢地想要夺权。   可既然是西奥多,艾利克斯相信,对方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西奥多说:“他们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   他说了「我们」。   艾利克斯的唇角短暂地勾起一下。这期间,西奥多很没办法地给他也叫了一份晚餐。   艾利克斯虚情假意地推拒:“其实我待会儿去食堂也可以。”   西奥多说:“好……”   艾利克斯:“……”   他这一刻露出的表情,让西奥多忍俊不禁。   西奥多到底说:“还是留在这里吧。”   艾利克斯矜持地:“既然你这么邀请了,也可以。”   西奥多瞥他,艾利克斯咳嗽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我有点意外。”   西奥多:“意外?”   艾利克斯:“这真是他们的意思?如果他们愿意,整个亚当斯帝国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前面九十步都走了,这个时候退出?”   西奥多说:“你也说了,如果他们愿意,亚当斯帝国对他们来说只是玩具。”   艾利克斯说:“啧,你竟然这么说自己的文明。”   西奥多微微笑了下,“难道蚂蚁要因为被兽人踩过,就放弃建设自己的巢穴吗?”   艾利克斯:“你……”   西奥多:“他们已经额外做了很多。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让「蚂蚁」们自己来完成吧。”   艾利克斯安静了会儿,说:“你这么讲,我有些明白了。”   这天往后,无论是沈轶还是兰渡,都再没有出现在会议桌上。   他们和诺曼提教授、一些诺曼提教授带来的研究者们待在一起,继续之前在帝综时的研究项目。   有许多诺曼提教授的学生在私下议论,这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   但是,与两人最接近的教授本人,每天还是笑呵呵的,只做好自己手上的工作。   渐渐地,有学生说起:“你们觉不觉得,教授这段时间总是容光焕发。”   “这么一说,的确,教授走路的速度好像都变快了。”   “之前我们为了等数据,整整一晚都没有睡!大家都累的不行,只有教授,还是神采奕奕!”   “这……”   这当然是因为,诺曼提教授开始按照沈轶给出的功法修炼了。   沈轶原本答应过西奥多,未来有一天,把自己使用力量的方式教授给他。   可西奥多每日忙忙碌碌,实在无暇。如此一来,诺曼提教授成了第一个品尝螃蟹的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灵气,诺曼提教授「引气入体」,是依靠兰渡的一杯一杯灵茶。   这不是长久之计,但他也不期求长生不老。哪怕只是稍微改善体质,就已经是很大的收获。   在诺曼提教授感叹的时候,西奥多等人已经悄然前往王星。   这是他们最终的决策。选出受到戚然影响最小的一批人,组成小队,将戚然带离亚当斯家族。   作为戚然曾经的竹马、如今就差指名道姓厌恶的人,西奥多自然位列其中。   再有,就是对皇宫最为熟悉的艾利克斯,两个他曾经的手下,几个近来加入的合作者。   写着写着觉得黑漆漆真的很戏精。   艾利克斯:(悲伤)西奥多,你可真是个负心人。   西奥多:   艾利克斯:(悲伤)我可是第一个跟随你的人,你却要……   西奥多:(慢慢摘下手套,松一松领口)却要什么?   艾利克斯:“盯着西奥多的领子,咽口水,凑过去要亲亲”   西奥多:(把人按住)要什么?   艾利克斯:(舔嘴唇,继续盯)没想好。   西奥多:(叹气)   感谢在2021-05-0523:59:34-2021-05-0617: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凪鱼10瓶; 第140章 星际兽人(28)   最终敲定的小队成员名单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因兰渡「退出」,小队中还多了一个新的信息专家,名叫莱昂。在潜入王星一路中,莱昂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小队花了数日时间,顺利进入王都。他们在艾利克斯从前准备的一个安全屋落脚,之后最后核对一遍行动计划。   「劫持」戚然的时间,被定在明日清晨。王都刚刚进入白天,可皇宫中的人们还没有苏醒——   这个时候,艾利克斯的视力优势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发挥作用。   同时,莱昂可以对皇宫中的监控系统动一些手脚,以「多种工作的安排冲突」为理由,推迟戚然失踪一事被发现的时间。   说来好笑。如果是夜晚,他们带走戚然一事反倒会在第一时间被发觉。   亚当斯家族对戚然的监视无孔不入,戚然保持同一个睡姿超过十分钟,都要有机器人过来检查。   这完全不是「客人」应该得到的对待,更像是一个囚笼中等待被「彻底使用」的试验品。   诸人讨论时,艾利克斯靠在窗前,透过单向玻璃,往外看去。   其时正是黄昏。柔和的金光照进屋子,落在黑雕墨色的发上。   他的额头、鼻梁……都镀上了浅浅的金色。   西奥多看他,心想,这大约也是种族习惯使然。只要是在有窗户的地方,这只黑雕总要待在窗边。   思绪转到这里,艾利克斯恰好回头。   他的视线与西奥多对上,艾利克斯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他开口:“十点钟方向,有两个十几岁的学生兽人,在一起看终端上戚然的视频。   十一点钟方向,那家餐厅在播放戚然的采访,里面的客人全部抬头再看,其中一个人碗里的食物已经完全泡坏了。   十二点钟方向,居民楼里,所有没有拉上窗帘的人家里,都有和戚然有关的东西……”   他一条一条说下去,在场诸人的面色一点点严肃。   “情况比我们出发时还要糟糕。”艾利克斯总结。   诸人抽一口冷气,艾利克斯从前的一个手下说:“这次来王都,我最大的感觉,就是所有地方都死气沉沉的。”   莱昂猜测:“因为在战时吗?”   “不是……”那个手下反驳,“如果因为这个,整体气氛应该是冷肃、人心惶惶——但是,我只感觉到了麻木。”   艾利克斯走了回来,“我想,咱们得更改一下行动计划。”   西奥多挑眉,看他。   艾利克斯与他对视:“西奥多,如果在场这些人里,有谁对戚然的抗性最大,一定是你。”   这话没人反驳。   艾利克斯:“原本的计划,是至少有三个人与戚然接触,将他带离。”   戚然一个大活人,虽然他们准备充分,但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三个人,就是为了确保反抗军有足够的「后备手段」。   “但是……”艾利克斯此刻却道,“王都是这样的气氛,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戚然好像已经成为一切。而且,莱昂说了,目前跟在戚然身边最多的就是机器人。   我想,亚当斯家作为离戚然最近的一群人,他们一定也有所察觉,所以才不把活人放在戚然旁边。”   西奥多:“你的意思是?”   艾利克斯:“最终的行动,交给你一个人。”   西奥多沉吟,艾利克斯的另一个手下说:“队长,这是不是太谨慎了?”   艾利克斯看他,问:“你能肯定,自己和戚然正面相对的时候,不会被他诱惑吗?”   手下嘴巴动了动。他原本想说“是”,但艾利克斯又开口。   “莱昂,麻烦你帮忙切入最近一片居民网络,看看这里民众的情况。”   信息专家没说什么,按照艾利克斯的意思做事。他身前的电子屏上出现了一个个人家的状况,在这个原本应该是晚餐,学生完成作业,大人一天的工作后进行放松的时候,他们面前的,依然是戚然。   小队里的其他人没话说了。几个新加入者皱着眉头,看   向西奥多。   他们不敢自己去冒险。被皇室抓住是小,被戚然诱惑,说出反抗军中的机密消息是大。   “但是……”他们还是有忧虑,“科克大人真的可以吗?”   “对。莱昂,你既然可以入侵皇宫的主控系统,能不能……”直接让里面的机器人把戚然带出来?   他没说完,莱昂已经说:“不能……”   还有一句话没讲:如果是兰渡在,他应该可以。不过,看科克大人的意思,兰先生是不打算继续参与了。   小队成员面面相觑,最终,西奥多开口:“交给我吧。”   他或许不是「一定」能撑下来的那个,但他的确是最有可能撑下来的那个。   做了这个决定,相当于原本定下的行动计划会被推翻大半。   安全屋的灯亮了半晚上。一直到凌晨两点,距离一切正式开始还有三个小时,诸人终于各自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只是小憩片刻,就又要睁眼。   没有人发出很大动静,一切按照定好的计划进行。   这个安全屋距离皇宫约有半小时距离。他们「借用」了几个现任卫兵的身份,进入宫中,再往戚然的住处深入。   毫不夸张地说,此时此刻,戚然住的地方,安保比皇帝的住处还要严格。   西奥多与艾利克斯潜伏在花园里,艾利克斯看一眼时间,“提前到达了十分钟。”   西奥多没说话。   艾利克斯也抬头。他们一起注视着前方的廊道,按照戚然今日行程。   接下来,他就要从这里经过,去往太子在宫中的办公室,开始新一轮宣传视频录制。   周遭寂静。偶尔有风吹来,带起一阵「叮铃铃」的响动。   他们安静地等待。   直到第十一分钟,十二分钟……戚然依然没有来。   莱昂的声音响了起来,“科克大人,艾利克斯大人,情况有点不对劲。”   西奥多与艾利克斯对视一眼,手指在耳机上轻轻点一点。   这是「说清楚」的信号,莱昂听到两声轻响之后,很快往下讲述:“皇宫的主控系统忽然升级了,我被强制弹出。他们已经发现我的存在,但是放心,他们没有定位到我。”   西奥多又敲了敲,莱昂长话短说:“我被弹出来前,看到的最后信息是搜查通告。皇宫出事了,可能是有其他人先一步行动,也可能是其他问题。抱歉,我没办法判断。”   西奥多和艾利克斯一边听,一边相互打手势。   艾利克斯:咱们还没有被发现。   西奥多:对。   艾利克斯:去戚然的住处看看?   西奥多:好。   艾利克斯犹豫一下,在一阵铃音之中开口。   他低声说:“如果我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西奥多,不要犹豫。”   他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与其被俘虏、背叛——   哪怕没有戚然,要让一个兽人「说出实话」的方式,也实在太多。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最后关头,死在同伴手中。   西奥多眼神晃动一下。他没有说安慰的话,更没有说“不会”。   西奥多道:“你也一样。”   艾利克斯想,不,我不一样。你是新反抗军的领袖,而我……   他没有往下深入。   西奥多又做手势了:这边。   艾利克斯深吸一口气,跟上前去。从与西奥多并肩,到到了他身前。   西奥多看着艾利克斯的背影,到底没有多说。   因系统升级,莱昂虽然依旧可以给他们提供路线指引,但这一路上遇到的巡逻者,都要依靠艾利克斯与西奥多自行应对。   某种程度上,他们运气不错。   从始至终,都没有被找上。   不过,在数次与机器人守卫险险擦过之后,两人都看出了一点古怪。   这机器人守卫,好像不是单纯的「寻找」,而是沿着某些线索前进。   西奥多看了片刻,说:“我要变成原形。艾利克斯,帮我盯着。”   艾利克斯   没有疑问,直接点头:“好……”   人形的西奥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身形庞大的黑蛇。   蛇信子「嘶嘶」地吐出,黑蛇状态下,西奥多的嗅觉要比他人形时敏锐许多。   他很快又变了回来,“是味道。戚然的味道。”   艾利克斯斜眼看他。他明明没说什么,不过西奥多短暂停顿一下,还是补充:“我当然知道戚然是什么味道。”   艾利克斯笑道:“当然了,青梅竹马。”   西奥多没再说些什么。事实仿佛摆在面前,这些机器人,正在找寻戚然的踪迹。   不过,鉴于戚然在宫中住了许久,单单以「味道」为线索,对于机器人们来说,还是太难了。   可又始终没有兽人守卫出现。   看来亚当斯家族的警惕心已经达到极点。   这样清醒之中,黑蛇在宫廷之中滑动。艾利克斯眼尖,每每会在两人暴露之前,先一步察觉摄像头的存在。他低声抱怨两句,“我走的时候,这里还没这么……”   一句话没说完,西奥多:“到了……”   艾利克斯:“哎?”   他们停在一座假山前。   天色已经彻底亮起,西奥多身形闪动一下,再度由蛇化人。   他看着眼前的假山,说:“戚然?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和我走?”   艾利克斯眼睛眯起一点。他看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假山里面冒了出来。   那是一只金吉拉猫。   在见到西奥多之后,非但没有露出以往的厌恶,反倒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朝他扑了过来。   “喵!”西奥多哥哥,你是来救我的吗?   在观摩了评论区之后--   艾利克斯:(继续悲伤)西奥多,你可真是个负心人。   西奥多:(怎么还来?)   艾利克斯:我可是第一个追随你的人,你却要……   西奥多:“身体往后靠一点,看黑漆漆表演”   艾利克斯:(念台词)飞鸟尽,良弓藏,珍藏入深宫……   西奥多:“笑一下”   艾利克斯:只供帝王……把玩?(抬头,暗示的眼神)   西奥多:(想一想,礼貌地)那你转过去。   艾利克斯:(一愣)为什么?   西奥多:不是要我把玩你吗?(催促)快点。   艾利克斯:唔(西奥多吃错药了?)   艾利克斯:等等,你做什么(大惊失色)   艾利克斯:别、别动我……翅膀……   西奥多:(捏着翅膀根,叹气)艾利克斯大人,你的耐力真的很糟糕,需要我帮你锻炼吗? 第141章 星际兽人(29)   在金吉拉猫撞上西奥多的身体前,西奥多往旁边侧了一步。   戚然来不及该换方向,直直朝着地面栽了下去。眼看他就要落地,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捏住金吉拉猫的后颈皮。   戚然还没来得及再「喵」一声,就觉得脖颈一痛,紧跟着晕了过去。   西奥多没有制止艾利克斯的动作。现在的状况,晕过去的戚然,的确比他醒着的时候方便往出带。   两人谁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进入的一路绕了不少弯子,出去的路,却顺畅很多。   西奥多、艾利克斯与一同前来的同伴们会合。一路上,他们愈发肯定,背后还有另一股力量在帮助自己。   不过这不是探究的好时候。   他们还算顺利的从皇宫离开,路上是出了几个「差点被机器人发现」的意外。   不过,莱昂提前准备的应急设备起了用场。只要把那个小小的屏蔽仪打开,机器人们就会瞬间失去活动能力。   他们直接放弃了前一个安全屋,一路奔赴港口。路上,莱昂接到了一则通讯。   “科克大人,”他示意,“是找您的。”   西奥多一眼过去,在通讯屏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旁人没有说话,西奥多在通讯屏前坐下。   他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屏幕那头,是一个面色憔悴的青年。如果戚然这会儿醒着,一定会惊喜地大喊出来。   此人正是戚浩。戚然的兄长。   在简短的「寒暄」之后,戚浩直入正题,“西奥多,然然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西奥多说:“艾利克斯。”   他话音刚刚落下,旁边就多了一块垫子。   垫子上,趴着一直「呼呼大睡」的金吉拉猫。   看着这只小猫,屏幕那边的戚浩露出释然目光。他唇角弯了起来,说:“然然没事就好。”   艾利克斯端着垫子离开了。镜头之外,新反抗军们对这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猫如临大敌。   西奥多:“看来我们早就应该谈一谈。”   戚浩笑道:“是的……”说着,面色又阴沉下来,“那群畜牲,竟然那么对待然然!”   西奥多眸色微微一动,说:“看来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戚浩看他,种种情绪从他脸上划过。他说:“我以为你已经知道?”   西奥多端详片刻,说:“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来「救」戚然的。”   戚浩面色微变。   西奥多:“但是,在「戚然不能留在亚当斯家族身边」这件事上,我们可以达成一致——   戚浩先生,坦白说,在今天之前,我们这边一直对戚然的去处有一些争执。”   好一点的情况,把戚然丢去某个偏僻荒远的星球,保障他的基本生存所需,同时切断他和外界的联系。   这样的举动,或许不够「人权」。但戚然的存在太特殊,必须要慎重对待。   坏一点的,就各有各的坏了。戚然好像成了一个人性照妖镜,很多自诩清醒的兽人暴露了丑恶面目之后,依然对自己为何在新反抗军中被边缘化一无所知。   戚浩神色阴晴不定,看着西奥多。   “不过……”西奥多笑了一下,身体往后靠去,显得很好整以暇,“也许,待在家人身边,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你说呢,戚浩先生?”   “科克先生……”戚浩的神色彻底冷下,不再把西奥多当做邻居家的朋友,而是某个正在和自己谈论弟弟生命安全的邪恶领袖,“你说得对。条件是什么?”   西奥多保持着不变的微笑,“先不要聊这么严肃的事情。戚浩先生,请和我说说,你今天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依然是在镜头之外的地方,一行人已经联络上主星舰。戚浩所在的小电子屏之后,就是一个巨大的、可以映出主星舰上整个会议桌的屏幕。   戚浩按捺着心情,吐出一口气,到底按照西奥多的要求开口。   “最先他们邀请然然进皇宫的时候,我就有隐约觉得不对劲。   但是,爸妈都说这也是为了保护然然,所以我不能、没有立场拒绝。但是那之后,我开始发现越来越多不对劲。”   作为戚然的家人,帝国瑰宝身上那份奇特力量对戚浩或许存在影响,但在这份影响之前,他先看到了愈来愈多明显不对劲的兽人。   好像只是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的弟弟。这样的「注目」,让戚然的父母觉得高兴、自豪,也让戚浩觉得毛骨悚然。   他知道真正喜欢、关爱一个人时是什么模样。同样的,他也知道,这群人对戚然的态度,绝对不对劲!   他几次提出去皇宫看一看戚然,可是都被以「戚然工作忙碌」被推拒。   一次次下来,戚浩越来越觉得有问题。也就是在这时候,他被一个好友邀请,作为好友的男伴,去一个高官家里做客。   那其实是一场宴会。宴会上,高官遮遮掩掩,又满是自豪地表示,自己得到了一样宝物。   戚浩心不在焉。他不在乎什么宝物,只想要快一点从这诡谲的气氛之中逃脱。   同时,他也想要早一点联系上自己的弟弟。虽然每一天都会有新的戚然的影像资料出现,但是,一天不见到戚然真人,戚浩就一天无法安心。   这样的环境中,眼看周围的气氛越来越热烈。戚浩深觉喘不过气,所以与好友说了一句,自己从大厅离开,去花园散步。   这个过程中,他遇到了一队高官家里的仆人。他们脚步匆匆,口中说着和「宝物」有关的事情。   戚浩听了两句,隐隐觉得奇怪。他跟了上去,然后,看到了让自己无比惊愕的一幕。   面对西奥多,戚浩的面色近乎是狰狞的。   “他们怎么敢?!”   那是他视若珍宝的弟弟,同样的,是亚当斯家族手中的工具。   他看到了一个「戚然」。   那当然不是真正的戚然。在心脏几乎骤停之后,戚浩察觉这点。可是,接下来的场面,还是让他愈发怒火中烧。   一个和他弟弟一模一样的仿真机器人,戚浩甚至从机器人身上闻到了自己弟弟的味道。   这绝对不正常,机器人是从哪里来的?气味又是怎么出现的?   在亚当斯帝国里,每一个兽人的味道,都与同族有细微的不同。就像是指纹,独一无二。   虽然机器人不是弟弟,但一定和弟弟现在的处境脱不开关系。   为了搞清楚真相,戚浩当晚没有离开。他告诉好友,自己已经走了。可事实上,他潜伏在高官的宅邸之中,待了整整一夜。   他看着那个仿真机器人被送到高官的卧室。戚浩自己都觉得惊讶,他怎么可能忍耐住,没有直接出手杀了对方?   大概是因为,他真正的弟弟还留在皇宫吧。   那之后,戚浩魂不守舍地回到家里。他再度提出了和戚然见面的请求,这时候,亚当斯家族几乎撕破脸面。   他们不再是「无奈」地拒绝,而是明确地告诉戚浩,戚然实在太忙了,忙到没办法和家人见面。而戚浩作为哥哥,应该体谅。   戚浩恨得咬牙,却又投鼠忌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想……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安全地把然然带走?   他考虑许久。皇室给戚然安排的「工作」,给戚浩提供了机会。他扮作一个摄影师的助手,潜入其中,与弟弟相见。   和屏幕上容光焕发的弟弟不同。戚浩最先只是觉得弟弟在镜头下的状态不对,真正见到了才知道。   疲惫之下,戚然已经成了一只毛色暗淡的小猫。给民众看的场面,很多是化妆的功效。   兄弟两人相见,来不及诉衷肠。戚然很意外于哥哥的到来,又很惊喜。   他以为哥哥是要带自己走,同时,也忐忑地和哥哥说了一些自己最近遇到的情况:抽血越来越频繁,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可去问莫莉姐姐,莫莉姐姐的神色却显得敷衍。   到后面,他甚至见不到莫莉姐姐了,身边全部都是机器人。   到这一步,戚然再迟钝,也知道出   问题了。可是,周围都是天罗地网,他早就成了笼中之兽。   已经到了摄影师要离开的时间,戚浩也不能多待。他匆匆告诉弟弟,自己会想办法救他,时间就定在今天。   期间还是出了意外。他的人折了,不过,西奥多和艾利克斯忽然出现。   戚浩干脆将计就计,把自己的人看做是挡箭牌,护送弟弟离开。   此刻,戚浩看着西奥多,说:“科克先生,我很感激你救下然然。但是,请你把然然交还给我。”   “交给你?”西奥多说,“他是一个活人,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戚浩怒道:“我是他哥哥!”   “我知道……”西奥多说,“戚浩先生,你现在已经不在王星上了吧?”   戚浩一顿。   西奥多:“容我多问一句,戚叔叔、顾阿姨呢?”   戚浩神色一点点淡下,说:“他们和亚当斯家族站在一边,选择伤害然然。”   “原来是这样。”西奥多眯了眯眼睛,微笑。   戚然这个哥哥……真的像是他自称的那样正常吗?   原本的命运轨迹——   “西奥多!你也太能吃醋了吧,那可是我哥哥啊。”   “抱歉,是我不对。原谅我吧。”   现在——   艾利克斯:“闭着眼睛别着头把猫垫子端过来,其他小伙伴静音状态加油助威.jpg”   西奥多:“忍着,不能笑”   感谢在2021-05-0623:30:37-2021-05-0623:5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第142章 星际兽人(30)   “我们需要商议一下。”   在戚浩强忍怒意的目光中,西奥多说了这么一句话。   戚浩明显是深呼吸了下,嗓音低哑不少:“好。希望科克先生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   西奥多不置可否,切断两边的通讯。   他再抬头,对上所有人的目光。   这一次,西奥多没有直接让诸人发表看法,而是直接说:“查一下戚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从王星出来的人自有消息渠道,再加上一个信息专家莱昂。不过一刻钟,西奥多就得到明确消息。   戚家夫妇现在已经被带去皇宫了,新反抗军得到的最后关于他们的画面就是皇宫前的摄像头拍下来的、戚家夫妇坐在穿梭车中的身影。   艾利克斯评价:“戚浩说,他们和亚当斯家站在一起。不过看这场面,亚当斯家对他们可不太友好。”   戚家夫妇二人的手上戴着束缚带,周遭是密密麻麻的守卫人员。   艾利克斯甚至低声吐槽:“我说皇宫的兽人守卫去哪儿了,原来……”   西奥多看他一眼,他不再讲话。   “科克大人……”莱昂在这时候开口,“我找到了一点东西。”   皇宫的中控系统无法进入,戚家那边,安保级别不如皇室,莱昂倒是很快成功。   “有点太顺利了……”他说,“不过,视频肯定是真的。”   除去戚然以外,戚家三口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平时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   莱昂花了半分钟时间,确定这家人固定一起吃晚餐的时间段,并且把过去一个月里这个时段的影像都找出来,剪辑在一起。   影像播放,不只是西奥多等人,主星舰上的人们也看得分明。   戚浩说,父母选择亚当斯家族。可事实上,早在戚然被皇室接走之后,戚家的餐桌就进入一种压抑状态。   所有人都显得忧虑,戚父几次在儿子、妻子提起来的时候说,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查证小儿子如今的状况。   随着戚然离家的时间越来越长,餐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戚父和戚母开始讨论,如果离开王星,自己一家人可以去哪里。   他们商议着改名换姓的方法,并且为了小儿子已经被众人知晓的样貌忧心忡忡。   戚母叹道:“可能只能委屈然然,先用兽形和我们离开。”   兽形的戚然虽然一样显眼,可个子小,更容易隐藏。   戚父赞同了妻子的想法。加上戚浩,三人分明早就开始想办法将戚然「偷渡」出来!   而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某个晚上,戚父问大儿子:“菲奥娜邀请你去林家那个宴会了?”   戚浩说:“是的……”   戚母忧虑地拧起眉毛,“这个时间点,浩浩,你可得小心。”   戚父也说:“林家这段时间非常张扬,和亚当斯家走得很近。”   戚浩吐出一口气,说:“爸爸,妈妈,我知道的。”   两天以后,晚餐时间,桌上只有戚家夫妇。更晚之后,戚浩回来了,一切如常……   还是平静地晚餐。只是晚餐桌上,戚家三口人的话少了很多。   西奥多看了片刻,忽然说:“这样的视频记录一般会保留多久?”   莱昂说:“在普通家庭,大约在三年左右。”   这并非某种有意为之的「监视」,只是这个年代人们生活之中很寻常的一部分。   家居机器人在工作时间永远注视着主人,记录着主人们的爱好习惯,并以此调整着自己的行为模式。   各大厂商都有隐私协议,寻常人的生活中,完全不必担心视频透露会引发什么风险。   但现在不同了。   西奥多说:“对比前三年的资料——这应该不是近期戚家的生活场景。”   莱昂去干活儿了,其他人终于进入讨论步骤。   西奥多静静听着。作为最终决策者,他往往担任着「总结」的那个角色。   在汇聚所有意见的同时,也一心多用,分析着每一个人的思维走向。   相处久了之后,他甚至能预判每一个人对戚浩的看法。   之前那位执政官:“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可以和戚浩谈条件,让他劝戚然。这么一来,戚然就站在我们一边。”   这个想法迅速遭到反驳:“你这是要把我们带上一条死路!我们走到今天,就是不依靠戚然的力量。   如果科克大人要做出和亚当斯家族一样的选择,那请允许我提前退出。”   人们的目光向西奥多转来,西奥多两手交叉在身前,白色的手套与暗色的行动装束对比鲜明。   他淡淡说:“我们有戚浩,皇室也有戚然的父母。”   这句话出来,议论的声音更多。人们争执不休时,西奥多的终端亮了亮。   他低头,竟然是艾利克斯给自己发消息。   艾利克斯问他: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浪费时间?   西奥多眼神微动,抬头,看向人群中的艾利克斯。   黑雕还是靠在一扇窗前。他们同样已经离开了王星,此刻艾利克斯身后,就是无尽星海。   西奥多想了想,回答:你既然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我?   艾利克斯看了终端上的回复,看向西奥多。   两个人的目光遥遥碰上,西奥多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好像自己的灵魂为另一个人洞悉。   他的心情在这个瞬间变得非常松快。尤其是在友善地冲艾利克斯笑一笑,艾利克斯露出明显无可奈何的表情之后。   西奥多回神,继续听屏幕另一头的人们讲话。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筛选」。艾利克斯一开始就和他说了,治理国家,不能仅仅凭借西奥多一个人的力量。西奥多认同这句话,但是,是用自己的方式认同。   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独裁者,也明白自己未来可能出错。   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会放一些盲目的抗争者在自己身边。   主星舰距离王星还有很长距离。他一个人搭乘星舰,只用花数天穿行。但大军要用的时间,会翻上五倍,十倍。   这个过程中,西奥多慢慢地了解着投靠了自己的人们,在心里为他们划定以后的位置。   与自己思路完全相悖的人不能久留。但是,也不能全是一味揣摩他想法、做出「正确」决定的人。   要有自己的主见,同时,站在大体与西奥多相仿的立场。   这场会议的结果,一样如西奥多所想。   他再与戚浩联系,邀请对方来自己这边。   戚浩听了这话,当即选择答应。反倒是西奥多,语气拉长一点,问他:“戚浩先生,你都不问问,我们需要你做些什么?”   戚浩神色一闪,回答:“在不伤害然然的基础上,我们会尽力配合科克先生的安排。”   西奥多笑一笑,“是吗?”   戚浩说:“据我所知,亚当斯家的人早就懊悔不迭。他们之间甚至有一种争执,如今民众们所推崇的「皇室」,究竟是他们,还是然然?   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在,科克大人历来聪明,相信不会选择错误的路线。”   西奥多说:“看来只有我主动询问,才能得到戚先生这些「肺腑之言」。”   戚浩面颊抽搐一下,露出一个假笑。   他登舰的时候,戚然依然在「睡」。西奥多身边的人没什么诚意地告诉他,这大约是因为戚然之前在皇宫里经受了太多苦难,现在到了安全的地方,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戚浩听着,一律点头、感谢。他抱着自己的弟弟,去到新反抗军为自己准备的房间。   门关上,戚浩却还是没有放松。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把戚然放在床上,然后检查起周边设施布置。   不久之后,外间舰桥上,莱昂摘下耳机,说:“他发现了我们准备的东西,还和我打了个招呼。科克大人,我们还要继续盯着吗?”   西奥多说:“戚浩有分寸。”   莱昂狐疑地低头:果然,戚浩并没有拆掉监视器。   他仅仅是把自己的终端推过来,上面还有一行文字,解释他会在某些隐私场合把监视器遮住,其他时候,他理解新反抗军的安排。   舰桥上响起短暂的议论声,大体上是认为,戚浩果然识趣。   只有艾利克斯,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对这件事波及到的任何一个人来说,今天都显得漫长。   戚然「睡」了许久,终于睁开眼睛。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脖颈上的疼痛。然后,是轻轻落在自己脖颈上,为他按揉的手。   戚然原本有些僵硬。但很快,他在空气里嗅到了让自己安心的气味。   戚然睁眼:“喵?”哥?!   戚浩微笑着看他,见小猫扑到自己怀里。   戚然:“喵喵喵?”我之前是不是见到西奥多哥哥了?对了哥,咱们现在是逃出皇宫了吗?爸妈在哪里?   戚然:“喵……”他的鼻尖被戚浩的手指抵住。   戚浩温和地说:“然然,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说。”   戚然乖巧地点头。   戚浩说:“先变回人形。”   戚然点头。   过了片刻。   戚浩:“然然?”   戚然:“喵?”他怎么、怎么好像变不回去了?   稍微解释一下蹭玄学这个。   就是在三的整数点发,会有一个额外的流动性榜单。   然后作者真的比较拖延症,其实这章六点多就开始写了,结果现在才写完otz   在玄学的点数先发半章的话,对大家来说可以稍微省一点点钱,对我来说有个督促作用吧。   因为发文一个小时之后会进入审核,之后可能几个小时都改不了。   所以会尽量在发了半章之后的一小时内把剩下的内容补全。   能战胜拖延症的只有ddl。   溜了溜了。   感谢在2021-05-0623:59:47-2021-05-0720:5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千山鹤鸣30瓶;   若水7瓶;   睡神5瓶; 第143章 星际兽人(31)   戚家兄弟二人相对坐在床上,面面相觑。   戚浩的手指蜷了一下。他意识到,弟弟的身体出了状况。   但是,两人在一起,他必须成为更加冷静的那一个。   “然然,别慌。”戚浩说,“可能是因为你之前被抽掉的血太多,影响了身体?我们好好养一养,没关系。”   戚然在他眼前饶了几圈,到底恹恹地趴下来,变成一个猫饼。   戚浩心疼地揉一揉弟弟的脑袋,说:“这样也好。”   戚然:“喵?”为什么?   戚浩没有直接回答。他下了床,来到桌上的一个小机器人旁边,用毯子将小机器人盖上。   之后,他才回到弟弟身边,低声说:“然然,我还没告诉你。西奥多不是我找来帮忙的,你也知道,他最近聚拢了一帮人,要和皇家作对。”   戚然已经因为兄长之前的行为稍微直起身体:“喵喵?”皇室都是坏人!坏人!他们欺负我……   戚浩扯一扯唇角,把弟弟拉到自己面前,说:“对,他们是坏人。但是,西奥多科克也不是什么好人。”   戚然犹豫了。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在和哥哥见面以后,他从戚浩那里得到「皇室图谋不轨」的肯定答案。   亚当斯家人告诉他的所有东西,都在戚然的脑海之中被推翻。   他重新想起西奥多,很简单地觉得,既然太子妃、太子、皇帝……   全部对自己不好,那在他们口中「不好」的西奥多,应该才是好人。   在和哥哥约定好逃走的日子,他见到西奥多。之后虽然脖子痛了一下,接着就开始「睡觉」。   但是,他再睁眼,就看到哥哥在自己身边。戚然愈发肯定,西奥多一定是察觉了皇室的险恶用心,所以和哥哥一起来救他!   可哥哥说不是。   戚浩的手指温柔地放在小猫脖子上,问他:“然然,还痛不痛?”   戚然:“喵喵?”嗯?哥哥怎么知道?   戚浩的神色里透出一点冷漠,“他们竟然这么对你。”一顿,又温柔下来,变成戚然熟悉的那个兄长,“我来的时候,你是昏迷状态。他们带你走,只是因为察觉到了你的威胁。但是,他们怎么可能好好对你。”   戚然:“喵……”   叫声里透出浓郁的失落。   戚浩的心都颤了一下。他怜爱地抱起小猫,想象着自己抱起的是人形的弟弟。不,像现在这样也好,可以暂时打消旁人的怀疑。   他低头,鼻尖都要与小猫贴在一起,说:“等我找到机会,就带你离开。”   “喵喵……”还是有点没想明白的戚然,“喵?”   对啦,那爸妈呢?   叫着一声的时候,戚然的尾巴晃动一下,显然对父母的消息十分关切。   戚浩停顿一下,神色里透出一点不忍。   恰好是戚然能够看懂的程度。   小猫当即就急了:“喵喵!”   柔软的、温热的身体在戚浩手中挣动。   难道是爸妈出了什么事?!   哥——   戚浩从一声声猫叫里分辨出这个意思。   他捏住小猫的爪子,说:“然然,你长大了,对不对?”   戚然:“喵……”没、没有!   小猫的眼睛里蓄起了水花。   他已经从戚浩的话音里,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如果「长大」的代价是父母受到伤害,那戚然宁愿不要长大。   戚浩接下来的话,却还是出乎戚然意料。   戚浩说:“亚当斯家抽你血的事,他们也同意了。”   戚然:“喵?”泪水一下子被憋了回去,小猫陷入一种呆愣愣的状态。   怎么可能?!   戚浩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他,说:“然然,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和你一样,不,是比你更加震惊。但是,这是真的。”   戚然没有回应。   他的两条前肢垂了下来,完全成了一只傻猫。   那可是   爸爸妈妈啊!   戚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他们竟然会纵容坏人伤害自己。   但是,难道要他相信哥哥说谎吗?哥哥出于某些原因,要挑拨他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戚然绝对不会往这方面考虑。   他很轻易地相信了戚浩的话。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悲伤。   在西奥多等人返回主星舰的一路上,戚然始终保持着这种难过的状态。   新反抗军的成员在尽力避免接触戚然。戚浩对这点有所察觉,同样的,他也不想让旁人发现弟弟身上的变故。   一直到回到主星舰,眼见戚然的状况还是没有好转。   戚浩终于开始犹豫,也许还是应该去让弟弟做个检查?毕竟,一直没办法恢复原形,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查阅了一些医学资料,而所有资料,都指向很不妙的方向。   一般来说,兽人们的基因会自发地帮助他们做出更适合身体状况的选择。   战争时期,重伤的兽人往往会在垂危之时自动变回人形,因为这样减少消耗,有助于他们长久保存性命。   戚然的状况,按说是与此相反。但是,其他兽人的兽形都要大于人形,戚然却是一个例外。   戚浩绝对不希望有弟弟受了暗伤,伤情一天天加重,自己却一无所觉的状况发生。   为此,他咬咬牙,还是去找了西奥多。   西奥多:“可以。其实你根本不用和我说,直接带着戚然去医务室就好。”   他的态度太随便了,让戚浩在忧虑之余,也多了一点放松。   他并不相信人心,不过,哪怕只从利益角度考虑,如果西奥多真的想利用戚然做些什么,眼下就是最好的时间。   可他一来没有把亚当斯家伤害戚然的消息传播出去,二来没让戚然配合新反抗军录制新的宣传资料。   相反,新反抗军的种种行动,明显是在把戚然边缘化。这是戚浩乐见的事情,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戚然永远都不会再被其他人看到。   他的弟弟,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目光,这让然然不舒服。作为兄长,他理应肩负起保护然然的任务。   “然然……”回到住处的戚浩推了推熟睡的小猫,“咱们去做个体检。”   小猫的耳朵抖了抖,“喵?”   体检?   经历了王宫种种之后,对「体检」两个字,戚然抱有强烈警惕。   “对……”戚浩说,“看看你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然踟蹰。   戚浩说:“然然,相信哥哥。”   有了这句话,小猫终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对呀,难道他还能不相信哥哥吗。   怀揣着紧张心情,戚浩看着新反抗军的医生给戚然做了一次非常正常的身体检查。   他非常肯定,整个过程中,对方都没机会从弟弟身上采集什么样本。   等到所有项目结束,戚浩的忐忑,就从「他们会不会想趁机做些什么」,转移到「然然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医生端详着报告,一只猫、一个人一起看着医生。   医生的眉毛一点点拧起。   她面前的猫、人跟着提气。   “从各项数据来看……”医生说,“戚然先生的情况,不算非常健康。但是,也绝对没到糟糕的程度。”现代社会,亚健康的兽人太多了。在医生看来,单论报告,戚然很像其中之一。   戚浩强调:“但是,他无法变回人形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周。”   医生很遗憾地表示:“我的确找不出原因。不过,影响身体状态的因素有很多。我建议,你们可以去找一找心理医生。”   戚浩一愣:“心理医生?”   戚然同样:“喵?”   医生放下报告,“戚然有一点贫血,我还在他的手臂上看到了针孔。结合之前他在王星频繁的露脸,我大胆猜测一下,也许人形时期的压力,给了戚然先生一些心理暗示。”   戚浩若有所思,医生总结:“我毕竟不算专业,只能说到这里。”   所   以,戚浩还是去找专业的人吧。   戚浩带着弟弟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被汇报给西奥多。   西奥多有些意外。他特地去找了一次沈轶和兰渡,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这段时间,沈轶和兰渡从诺曼提教授身上得到灵感:既然兽人可以吸收灵气,那么,有没有可能让这个世界本身也「吸收」灵气?   众所周知,修真者的灵气也不是长长久久都充足浓郁,其中会有一个消长过程。   如果操作得当,他们也许可以制造出一块能够自发产生灵气的土地、城市、星球……   前路漫漫,有道侣相伴,沈轶乐在其中。   西奥多来的时候,沈轶直接把他叫到「试验田」里。   这块田地下方,埋了一个小型灵脉。四面八方又都有阵法,确定灵气在形成循环之前不要完全溢散。   西奥多进入其中,第一个感觉,就是通体舒畅。   他看着周遭种植的作物,绿油油的,穗上开着细小的花。所有的小花汇在一起,凝成一片香。   作物之中,有一个亭子。亭子是与亚当斯帝国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显得质朴很多,通体暗色,却并不显得沉闷。相反,自有一种典雅庄重之感。   沈轶与兰渡正在亭中。   搞个调研=口=   这个世界马上结束啦,下个世界就是之前说过的委托人会克服重重困难和原本的CP在一起的世界,大方向是开局半个阿飘状态的委托人+面临险境的CP,但是具体用哪个梗还有点纠结。   设定A:古代江湖背景,哥儿世界。原本的命运轨迹是委托人开局身故,有孕在身的CP被委托人昔日的师门同伴下药欺辱,为了孩子坚持到最后,在孩子出生托付给他人之后和所有欺辱自己的人鱼死网破。   沈总和兰兰过去之后提前救下委托人,CP也没有受到伤害,之后揭开衣冠禽兽们的真实面目。etc   设定B:委托人被带着攻略系统的人穿越了,只有CP一个人意识到这点。   CP想要救回委托人,但是攻略者的系统又太强了,轻易地反杀了CP,原本的命运轨迹里攻略者顺利走上人生巅峰,但!   CP身处绝境时沈总和兰兰穿了过来。大家比较想看哪种呢?或者两个都要?(:」∠) 第144章 星际兽人(32)   西奥多来之前,只有一个问题。来之后,问题却越来越多。   这些作物明显与亚当斯帝国原有的作物有所不同。西奥多可以猜到,这是两位客人自己文明中的东西。   联想到前面见到诺曼提教授时,教授明显年轻了的面容,西奥多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还有,萦绕在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力量——不会有错,他每次喝了兰先生泡的茶之后,也会有这样舒畅的感觉。   正想到这里,就听到一阵流水声。兰先生又在泡茶了,动作优美静逸,琥珀色的水流淌入杯中,激起一片幽香。   西奥多接过杯子的时候,先道谢。等到抿一口茶水,他叹道:“我自己泡茶时,总没有兰先生泡出来的香。”   兰渡抿着嘴笑了下,“可能是因为流程不一样。”   西奥多识趣地:“是吗?那我还得好好学习。”没说更多。   两边短暂寒暄,很快进入正题。   西奥多正色,“我知道两位先生不打算对现在的状况插手更多,但是,还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两位。”   沈轶了然,“戚然?”   西奥多不意外于眼前人的「全知全能」。他直接点头,说:“对。之前兰先生和我说过,戚然是最需要留心的那个「敌人」。那么,他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引起什么变故?”   “会……”沈轶直接回答,又补充,“不是坏事。”   西奥多眸光微闪。   桌面之下,沈轶按着兰渡的手,一点点揉着道侣的手指。   兰渡面色不变,解释:“科克先生,在亚当斯的皇室要求戚然录制宣传视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一些事?”   西奥多一怔。   他能看出来,那两位先生似乎不打算解释更多。但是,这样的答案,反倒可以让西奥多有无数联想。   他想过一些事?当然有。比如,兽人社会发展到今天,其实也有一些潜规则。   比如,兽形只能在「不严肃」的场合出现——当然,需要用其战斗的时候除外——   但是,一般情况下,去别人家做客,在学校学习,去公司工作,这些时候,都必须要使用人形。   就连小孩,也得要遵循这样的社会潜规则。学龄前的幼崽们除外,不过,如果是上了小学之后,依然到处用兽形撒欢,可能就会被投以一些微妙的目光。   所以,太子妃可以把戚然兽形与小皇孙玩闹的场面发到自己的账号上,可到了正经的社会议题,戚然就必须用人形出现。   这也有一定好处:更容易掩盖戚然的真实状态,更容易让人们多少听进一些戚然话中内容。   所以,西奥多理所当然会想:如果某一天,在「直播」过程当中,戚然变成了兽形,情况会怎么样?   他缓慢地、喉咙有一点干涩地,回答:“两位先生,还是……请你们说得更详细一点吧。”   这是他第一次「唐突」。毕竟,如果戚然真的是因为他「想」而变成现在的样子,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也太令人生惧。   听了他的话,沈轶低笑了声。他身后分明是一片空处,可此刻,仿佛有一个柔软的垫子凭空出现在那里,可以让他舒舒服服地靠上去。   “科克先生,你想到哪里去了?”   嗓音里带着一点友善的笑意。   西奥多一怔,依然是兰渡解释:“你也想过,希望戚然变成兽形,对不对?”   西奥多点头。   沈轶慢悠悠说:“所以,这是对你们有利的事情。你明知这点,为什么还要有疑虑?”   两道目光一起落在西奥多面上。西奥多的舌尖抵着上颚,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想多了?也许吧。   他说:“是这个道理。”   沈轶微微笑了一下,西奥多可以更加顺畅地往下讲,“医生的初步诊断,是戚然心理上出了一些问题。他变不回人形,本质是因为,他不想变回人形。”   沈轶客观评价:“有道理……”   西奥多听着,眼皮颤动一下,重复:“的确有道理。”   他这会儿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好笑了。凭借一个人的心念,就可以造成很大影响?怎么可能。   原本蓬勃跳动的心脏冷静下来,变成了原本的速度。西奥多说起另一个话题:诺曼提教授身上的不同,以及,旁边这片明显透着神奇的田野。   沈轶大方地肯定了他的猜测。“我们那里,和你们这里有完全不同的力量体系。但是,你们也可以成为「灵气」的载体。”   “灵气?”西奥多琢磨着这个字眼。   兰渡笑了下,说:“科克先生,你已经对它很熟悉了。”   随着这句话,西奥多面前的茶壶飘了起来。茶水从壶中倾泻,但是壶嘴并没有杯子承接。   西奥多的瞳仁微微收缩,紧接着,他看到了无比不可思议的绚丽场面——   茶水在他面前跃动,化作星舰,化作巨蛇。这条与西奥多一模一样的长蛇绕着他,转了一圈,又「噗通」一下,落在西奥多的杯子里。   沈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西奥多抿一抿嘴巴,端起杯子。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仔细感受。   茶水入口,味道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又像是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   西奥多品味片刻,睁眼,“里面的「力量」减少了?”   沈轶说:“刚才用掉了。”   西奥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茶水。   他不太确定,说:“但是,水本身并没有减少。”他的空间想象力不错,可以从之前的种种场面中,判断出茶水的分量。   沈轶颔首,西奥多尝试着更多地理解这股神奇的力量。   他思绪愈深,感悟愈多。就在这个时候,田野之中,吹过一阵风。   稻香涌动。   灵气涌来。   明明是不可见、不可触碰的东西,这一刻,却又像是水一样,灌入西奥多的身体当中。   他身前,沈轶与兰渡看着西奥多闭上的眼睛。   兰渡大致估算时间,“大约要一个下午吧?”   沈轶没说什么。这也不是第一个在他们面前顿悟的委托人了,既然西奥多还需要一些时间,他和兰渡当然可以去做其他事情。   沈轶拉起兰渡。兰渡会意,与先生一起走入灵田之中,检查着稻米的生长状况。   这里只是第一批田,还有第二批、第三批,每一块田地中灵气的浓郁程度都有所不同。   他们也在慢慢探索。   期间,沈轶与兰渡讲话,说:“西奥多已经算是半个天道了?”   兰渡用他们这段时间收到的世界能量推算,“对……”   所以戚然才会这么吃瘪。如果不是随着新反抗军的推进,世界能量大幅度地往西奥多身上倾斜,以天道对戚然的偏爱,他不至于沦落到被人做成「仿真机器人」的程度——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稍微好听一点的称呼之下,蕴藏着怎样的真相。   在西奥多第一次引气入体的时候,他的终端不断作响。不过,西奥多全部没有察觉。   眼看新反抗军找不到领袖,逐渐有人开始着急,兰渡干脆替西奥多回复了一些消息。   他和沈轶在新反抗军中地位特殊,所有人都知道领袖信任他们,倒是没出什么差错,人们只当科克大人临时遇到了其他事。   而在数个小时之后,这个星球的夜幕降临,西奥多睁开眼睛。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看」自己。   习惯了用双眼视物,西奥多对现在的状态,感到异常别扭。   好像是凭空多长了一个眼睛,却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身边一米之外。   那只「眼睛」还会乱动,虽然大体上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可还是有不听从指挥的时候。   西奥多有点晕。   这天晚饭,他也是在试验田中吃的。原本的计划再度被打乱,不过,西奥多并没有任何不高兴。   他和诺曼提教授交谈,了解着教授引气入体的时候,是什么状况。   诺曼提教授笑呵呵地和西奥多分享,再也看不出在学校时刻板冷硬的模样。   西奥多也从两位客人那里知道,自己那只突然冒出来的、不太听话的眼睛,叫做「神识」。   他把最重要的问题问了出来:“如果我可以、教授可以,是不是说,所有兽人都可以?”   “我不知道……”沈轶坦然说,“在我们的文明中,并非所有人都可以。但是,现在,样本太少,没办法直接告诉你们答案。”   西奥多若有所思。   这天夜间,他从沈轶这边告辞离开,重新回到星舰上。   「神识」的奇妙,让他非常罕见地没有闭眼就睡着。相反,总是以严肃态度对待所有人的科克大人,像是一个刚刚拿到新玩具的小孩,操纵着神识,到处探索。   这样悄无声息地探索,一直持续到他回到主星舰以后。   在之后寻常的一天里,主星舰继续推进,亚当斯家族溃不成军——舰桥上,某个黑雕忽然扭过头,看向自己身侧空处。   他身侧的手下意外:“队长?”   艾利克斯回神,说:“不要总是叫我队长了。”这是早就应该被抛却的称呼。   手下笑一下,“对,我总是忘。不过艾利克斯,你刚刚怎么了?”   艾利克斯慢吞吞地、带一点疑虑,说:“我这段时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我。”看了下评论,大概解释一下大家疑虑的问题哈(:」∠)   1在第一个世界就提到过,这篇文的设定里并不存在「前世」,一切「原本的命运轨迹」都是兰兰「计算」的结果。   作者本身就是前世今生二人论,觉得如果有一个前世的话,拯救今生的委托人对前世没有意义。所以就,并没有「上辈子真的很惨」的情况。   2上章作话补充了,这里再说一下,沈总和兰兰会在一切发生前把CP救下来。   如果论惨,设定B的CP会更惨一点,是在快死掉的时候才被捞了。3在这基础上,大家对A和B哪个更感兴趣呢(:」∠)   或者如果单纯不喜欢哪个设定也可以说一下。   如果大部分小天使是两个都OK的话就两个都放在正文里。   或者一部分小天使两个都要,另一部分对其中一个不太ok的话,就把后者放在番外里。   要是大部分小天使只对一个ok,另一个就不写了。 第145章 星际兽人(33)   手下:“看你?”   “……”嗓音低了一点,“太奇怪了。”   在兽人们的历史中,诺亚之上,第一个「兽人」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所有种族都只是纯粹的「兽」。   他们——或者说“它们”——生活在原野上,深林中,高山里。   语言还没有互通,文明更是遥遥无期。相互捕猎,互为食物。   这样的过往,让「警觉性」刻在如今兽人们的DNA里。艾利克斯这么说了,手下自然相信。   不过,在环视一圈之后,手下迟疑:“刚刚那会儿,应该没有人在这个方向吧?”   艾利克斯的眉尖拧起一点,再慢慢松开。   “所以我说……”黑雕回答,“太奇怪了。”   在控制台前,背身看向外间的西奥多眨动一下眼睛。   真是敏锐。   他想……   在亚当斯王室的判断中,戚然是被他的兄长带走。整件事里,完全没有出现新反抗军的影子。   那块帝国宝石离开的第一天,王室对外发布通告,称戚然忧思成疾,暂时不能露脸。   民众们对此也有疑虑,不过,疑虑很快被一叠声的“你不是真正关心戚然,否则的话,怎么会不让他好好休息。”冲散。   往后,时间一日日过去。星网上的舆论风向有王室把控,并没有出差错。   现实中,却有狂热粉丝潜入皇宫,疯狂地想要看到戚然。   王室抓捕了这些人,并且让「做客」的戚家夫妇出面。夫妇二人面色苍白,憔悴,但还算体面地出现在镜头之前。没有人知道,他们身上多了多少伤痕。   在录完安抚民众的视频之后,戚母身体一晃,晕了过去。   守在拍摄棚的太子妃莫莉皱起眉毛,看戚父抱住妻子、痛声呼唤。   眼看戚母双眼紧闭,戚父抬头:“我们真的、真的不知道戚浩带着然然去了哪里啊!”   莫莉漠然地别过头,吩咐:“把他们带回去,还是和之前一样,好好「招待」。”   戚父的声音远去了,这依然只是一个「开始」。   把戚然当做救命稻草的王室,在失去他们的底牌之后,迎来了理所当然的失败。   再之后,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可笑起来。   新反抗军看着从昔日王星传来的一波波消息:“戚然”再度露脸了,不过,有眼尖的民众看到了「戚然」身上的一些痕迹。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上百万愤怒的民众涌到皇宫前,冲破了皇室的最后一道防线。   罪恶的狂欢由此而起。一个又一个「戚然」被找到,它们身上,带着让狂热者们着迷不已的气息。   他们拥护着自己找到的「戚然」,同时痛恨着自己找到的「戚然」。   这些仿真机器人,身上都有一定的「磨损」。在狂热者们眼中,这成了「戚然」不配再被自己奉若神明的证明。   然后,第一个被拆碎的仿真机器人出现了……   “疯了,都疯了。”   这是新反抗军中所有人共同的看法。   “我们这里才是真正的戚然!你们那边的,只是一个冒牌货!”   王星上的争执还在继续。   早已没有人在意亚当斯家族的踪迹。就连已经出现在王星上方的反抗军主星舰,一样无人留意。   在民众们不知道的地方,新反抗军截下了亚当斯皇室出逃的星舰。   二皇子一家不见踪迹,就连太子妃莫莉也没了身影。星舰上只有零星的守卫,皇帝本人,皇太子,以及小皇孙。   到了今日,年迈的皇帝终于露出符合年龄的老迈。而二百余岁,正处于「壮年」的太子,同样比数月之前苍老不少。   他们被关押起来。西奥多去看过一次,不过,无论皇帝,还是皇太子,都拒不配合。   就好像走到这一步,他们终于记起了「骨气」两个字。   父子二人无比懊悔。如果从一开始,他们没有把国运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民众喜爱上。   如果从一开始,他们不做出将西奥多一并留在那个行星带的决定,是不是……   “科克先生。”唯一开口的,竟然是小皇孙。   他没有再叫「西奥多哥哥」。这段时间,父母、亲族、所有人的态度,都给小皇孙上了重要的一课。   他原本也不算是多么天真的孩子,走到今天,脸上更是多了从前没有的坚毅。   他问:“我会和母亲一样死去吗?”   皇太子的嗓音骤然抬高:“安德烈!”   小皇孙不理会。他仍然注视着西奥多,高抬着头,眼里却流露出了胆怯和惧怕。   西奥多看他片刻。小皇孙前面的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可是引人深思啊。   他说:“如果你手上没有沾上其他人的血,那么,不会。”   小皇孙的瞳仁微微颤动,唇角想要勾起。可是,西奥多紧接着又开口。   “但是,你不能再用现在的名字,身份生活下去。你会被剥夺一切,一生都生活在监视之中。你不能与任何人深交,不能拥有自己的家庭、孩子……”   小皇孙又惊又怒,“可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西奥多淡淡道:“小殿下,你之所以有拥有之前一切的机会,都是因为你的姓氏。现在,亚当斯帝国已经覆灭。这个姓氏曾经带给你的,你总要还回来。”   小皇孙不说话了。相反,皇太子再度开口。   他看着自己曾经的阁臣,质问:“那两个家伙现在在哪里?我没有见到他们,他们是不是已经?西奥多,你我不过是一丘之貉!”   西奥多笑了声,没有理会发狂的太子,直接离开了。   这天往后,王星下了接连一个月的雨。   如果有人看一眼地上的水洼,他们就会发现,如今下的雨并不是简单、干净的透明颜色。相反,雨水积起之后,呈现出一种清透瑰丽的蓝。   这种蓝色,来源于从前只供皇家引用的醒神茶水。西奥多此前去见皇太子等人,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想要便捷地从一片混乱的皇宫中找到茶叶库存。   不过,后续发生的事证明,与其期图从皇太子等人嘴巴里撬出答案,不如自己直接前去找寻。   在这场连绵不断的雨中,民众们的头脑逐渐清醒。   期间,新反抗军简单收拾了皇宫。他们找到了许多尸体,也找到一些仍然活着的人。戚然的父母属于后者,不过,他们的状态非常糟糕。   西奥多考虑之后,还是让人把戚家父母特别安置。戚浩明显也不对劲,之前是权宜之计,但到现在,一切开始尘埃落定,没必要再把他和戚然放在一起。   这个吩咐,只占据了西奥多半分钟的时间,他还有更多事要处理。   主星舰的会议桌依然保留,上面的人来来去去。一个个新的议题出现,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会是新国家的开创者。   皇宫已经被收拾妥当,只要西奥多一句话,「科克帝国」四个字就会被载入史册。   但是,对于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新国家」,科克大人似乎有不同看法。   这天晚上,在西奥多翻阅着兽人历史上出现的种种历法时,屋门忽然被敲响。   他抬头,未看终端上提示的监控信息,而是直接用神识笼罩了外面的那只黑雕。   黑雕的眼皮跳了跳,狐疑地往两边看去——他这样的反应,让西奥多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门打开了。   西奥多从桌边起身,说:“要喝点什么?”   艾利克斯喉结滚动一下,莫名觉得气氛诡异。   不过,他看着西奥多,还是走进屋子。   房门关上,艾利克斯矜持地说:“都可以……”   西奥多就给他泡了茶。用的是从两位客人那里得到的茶叶,比起从前,他稍微改进了一下泡茶方法。   这样的自如态度,明显是在表示,他知道艾利克斯是为什么而来的。   所以黑雕直接开口。   “我猜一猜……”艾利克斯说,“是那两位大人给了你什么建议——哦,不是?”   前   半句还算笃定。   不过,在触碰到西奥多的视线之后,艾利克斯迅速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是你自己的想法?”在西奥多把茶杯递到他手上的同时,艾利克斯更改了想法。   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壁,到了艾利克斯掌心。   他坐在沙发上,西奥多在他对面坐下。看着用悠闲态度喝茶的蛇,艾利克斯皱了皱眉毛,继续往下说。   “你不想当皇帝……”端详,肯定,“真的啊?”   西奥多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艾利克斯承认:“对。我是看出来,你对「科克大帝」这样的称呼不感兴趣。但是……”   兽人的文明之中,还没有出现过帝制以外的制度。摆在黑雕面前的答案只有一种。   如此一来,他此前的想法,仅仅是「西奥多不想成为亚当斯家族那样的皇帝」。   现在看,他所追随的这位领袖,还有更大的野望。   艾利克斯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的眼睛一点点变亮,面上的笑容也扩大很多,说:“我原本在想,也许这段时间,就是最后一段我还能叫你名字的时间了。所以,一定要多叫一叫。”   西奥多一哂,看着他,“好啊,来叫。”   艾利克斯嘴角扯动一下,转过话题,“你应该已经有想法了,说来听听?”   西奥多看他。这个瞬间,黑蛇眼中划过一道淡淡的红光。   “权力需要被分散。”西奥多说,“如果一味地集中,只会让掌权者越来越愚蠢。”   艾利克斯叹道:“惊世骇俗的想法。”   西奥多微笑。他的嗓音低了一点,幽幽的目光落在身前青年的身上。   在他身边,艾利克斯显得放松。不过,西奥多知道,这样的「放松」,同样也是艾利克斯的伪装色。   正因为西奥多现在是友好的态度,艾利克斯才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应该不仅仅是分散吧?”艾利克斯紧接着说,“我想想——在分散的同时,也需要相互制衡?”   端详西奥多,确定自己的思路与对方不谋而合,“还有呢?”   西奥多:“拥有决策权的人,应该通过能力选拔,而非以血统为依凭。”   艾利克斯唇角又扯了扯,评价:“你真是一个疯子。”   西奥多想一想:“谢谢?”   艾利克斯就开始笑。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黑雕说:“我已经能想到,接下来,你会听到多少反对的声音。当然了,更多人不会在明面上反对,只会私下里笑话你愚蠢。   竟然会有这种人,把到手的权力往外推——西奥多,你竟然是这种人。”   西奥多礼貌地:“我喜欢权力,但是,我不想被它弄成真正的疯子。”有些东西,浅尝辄止即可。   艾利克斯看他,说:“或者,你找到了比权力更让你心折的东西?”   西奥多听着这话,心尖微微一动。   从两位客人身上看到的一切,另一个文明带来的无限可能。   西奥多科克在这一刻近乎想要叹息。他注视着艾利克斯,视线又有变化,口中则是温和回答:“我不否认。”   艾利克斯真是把他看得透透的。   更有趣的是,在这同时,西奥多「看」到了艾利克斯颈后炸起来的、细软得几乎无法用视线分辨的浅浅绒毛。   捕猎者在这一刻成为猎物。   在西奥多的目光之中,艾利克斯又有了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他的手指压在茶杯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冒了出来。   原本觉得匪夷所思,可当下,他竟然有了一种真实感。   “沈先生、兰先生都有「看」到远处发生的事的能力……”艾利克斯一字一顿地说,“西奥多,你也有吗?”   ——那个一直在看着他的人,是西奥多吗?   艾利克斯:(叹气)做不了皇后了。   西奥多:(瞥)你很遗憾?   艾利克斯:(喜滋滋)第一先生也不错。   西奥多:   ps那么就先决定啦,下个世界写设定B。   感谢在2021-05-0723:59:43-2021-05-0814: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取名废放弃挣扎1个;   金石糸竹50瓶;   顾月笼37瓶;   秦嶺秋風2瓶;   重名cm1瓶; 第146章 星际兽人(34)   在后世的记载当中,这个夜晚,是《共和国宪法》的起源。   共和国的第一任总统西奥多科克与他的副总统艾利克斯罗德曼为即将成立的新国家彻夜长谈,奠定了共和国日后发展的方向。   这不是一个错误的答案,不过,往后百年、千年之中,年轻的兽人们同样很愿意为这个特殊的夜晚,赋予一定旖旎色彩。   毕竟,两位开国元勋之间的暧昧并非隐秘。虽然一切是在西奥多与艾利克斯卸任之后才展露在大众视野之中,不过,人们历来乐于从历史的蛛丝马迹之中寻找「真正的故事」。   “有时候,我会觉得,”西奥多慢慢开口,“你真的是敏感过头了。”   艾利克斯沉默一下,总觉得西奥多的用词有点奇怪。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空气仿佛凝滞了,明明是个与平常没什么不同的夜晚。可是,却像平白有了什么特殊意味。   时常没正行的黑雕,在当下,竟然难得地尝到了紧张的滋味。   他谨慎地和身前人确定:“西奥多,你近来从两位客人那里获取了这样的力量,是吗?”   西奥多微笑,“对……”   艾利克斯的神思有些游移。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然降落在自己身上。   明明是室内,却莫名吹起一阵细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西奥多说:“我对这样的新能力还不是非常上手。”   言下之意,分明是:没错,那阵风就是我干的。   艾利克斯心尖跳了一下,干巴巴地:“哇哦——”   西奥多看他,说:“你看起来需要透透气。”   艾利克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我想,对,是的。”   西奥多提议:“要去皇宫的花园里走一走吗?”   艾利克斯用带了一点茫然的表情看他。   西奥多几乎被逗笑了。   这个晚上的发展,坦白说,有些超出他的计划范围。但是,西奥多并不觉得自己被打扰。相反,他心里涌出的,更多是期待。   艾利克斯看他片刻。黑雕的肩膀最先有点僵硬,西奥多甚至从他的耳尖看到一点红影。   虽然曾经对西奥多说过「摸不摸」这种话,但到了这种时候,黑雕却透出了出人意料的纯情。   “西奥多……”他终于开口了,嗓音有点沙哑,“我和周围的很多人谈过,他们并没有这样被盯着的感觉。”   西奥多说:“对,我看你的时间是最多的。”   艾利克斯说:“你想好了吗?”   西奥多:“看来你是不打算去花园了?”   他原本觉得,这样也不错。但艾利克斯紧接着点头,“对,你也说了,我需要通通风。”   他们如今所在,是悬浮在太空的星舰之上。不过,从星舰降到地面,也只花费了短短一刻钟时间。   这当中,透了气的黑雕恢复一丝伶牙俐齿。他瞥西奥多,说:“我还以为你要直接带我下去呢。”   西奥多说:“我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艾利克斯:“……”抿一抿嘴,视线转到穿梭舰之外。   西奥多有点好笑地看他,问:“在想什么?”   “我……”一顿,“可以带你下去。”   西奥多叹气。他自然能听出,艾利克斯刚刚那句话,是开了口之后,改变后面内容。不过,这好像也是个不错的开始。   他在脑海之中勾勒出艾利克斯在月光下展开翅膀的画面。   虽然也曾见过,不过,当时他的心情与现在有很大不同。   西奥多甚至有点遗憾,在艾利克斯之前「邀请」自己的时候,他应该答应对方。   黑色的羽翼,白皙却有力量感的身体。   艾利克斯额角跳了跳,说:“收起你的毒牙。”   西奥多笑了声,“好的……”   艾利克斯:“喂——”   西奥多看他。   艾利克斯狐疑:“你不会真的想吃了我吧?”   西奥多说:“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艾利克斯:“你的眼睛,红的要冒光。牙,毒液要溢出来了。西奥多……”   语气渐渐轻快,加了一点促狭的痛心疾首,“在其他人面前,你可不能露出这副模样,会把他们吓跑的。”   西奥多说:“那你呢?”   艾利克斯:“呃?”   西奥多:“你之前不是说过,我现在这副样子,非常英俊?”   艾利克斯:“……”咕嘟。   黑雕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穿梭舰早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他看到西奥多朝自己靠近,这让艾利克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毒液的味道,被猎杀者盯上的感觉,包括西奥多面颊上若隐若现的鳞片,都让他从骨子里开始战栗。   窗外就是正在绽放的风铃花。   真正的风吹了过来,风铃花发出「叮铃」的响动。   在这样的响动之中,穿梭舰里蓦地传出「咚」的一声。   西奥多的动作停顿一下——他的确有借打开穿梭舰门的姿势逗弄艾利克斯的意思,但现在的发展,开始有点出乎意料。   不过,他很喜欢。   他的脖颈被艾利克斯搂住,那只黑雕竟然就这么吻住他。   两人唇舌触碰,西奥多尝到一点血腥气。他的牙尖划破了艾利克斯的嘴唇,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几滴鲜血滚了出来,而这显然给了黑雕强烈的刺激。   他的后背在不自觉地磨蹭座椅。   和西奥多身上发生的变化一样,艾利克斯这会儿,也觉得后背发痒。   他的翅膀要冒出来了,但座椅内的空间实在太小,完全不够。   这个念头,让艾利克斯的思绪稍稍冷静。同时,他留意到,西奥多的一只手放在穿梭舰的出入口开关上。   艾利克斯:“……”   黑雕的身体又开始僵硬。   一串思绪从艾利克斯脑海中划过。该死,原来西奥多刚刚只是准备按开关?可他误会了西奥多,所以就那么——   艾利克斯陷入宕机状态。好消息是,后背上的麻痒也随之消失了。   他的手还架在西奥多脖颈上,完全是进退两难。   就在艾利克斯思索「要怎么体面地把这个尴尬场面糊弄过去」的同时,西奥多开口。   他问:“你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呢?”   艾利克斯看他。   月光下,他的眼睛又出现了淡淡的琥珀色泽。   两人依然挨得很近。西奥多轻轻舔了舔艾利克斯唇角的伤口,他嘴巴里冒出的并不是人形的舌叶,而是属于蛇的信子。   那条细细的蛇信,很仔细地勾掉艾利克斯伤口处溢出的血珠。   艾利克斯听到了「嘶嘶」的声音,他的思绪忽然变得清晰,是的,自己并没有想错。   艾利克斯盯着面前的蛇,问他:“还要去透气吗?”   西奥多还算认真地思考了:“确认关系”这种事,还是需要一个比较庄严的场合。起码,得有几句特殊的对白……   但艾利克斯的嘴巴已经很红了。而且,这个家伙竟然又开始磨磨蹭蹭。   西奥多没有讲话。他的手从出入口开关上挪过来,探入艾利克斯身体与座椅之间的缝隙,隔着衣料,触碰到黑雕的蝴蝶骨。   还有,在他掌心之下,若隐若现,即将冲出的翅膀。   西奥多的理智难得败下阵。他快刀斩乱麻,说:“不去了……”   在皇宫停留了不到十分钟的穿梭舰重新往上。   这段时间,戚然过得不错。   虽然对父母抛弃自己的事情还是很难过,不过哥哥一直在安慰他,他也终于从帝国皇室的压力之下解放。   重新回到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状态,对戚然来说,快乐似神仙——   他原本就是不闻窗外事的性格。如今,又有了“之前受了很多苦,现在真的不想再听到关于那一家人的事。”   作为理由,一直到现在,戚然对外间发生的事情还是模模糊糊,不算清楚。   不过,这个晚上,还是有点不同。   睡到一半儿的小猫被兄长从床上薅了起。戚然的身体还是猫形,睡眼迷蒙,“哥?”   戚浩朝弟弟笑了一下,说:“没关系,你继续睡。”   戚然:“唔……”   他是真的信任兄长。哥哥这么说,他就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   戚然能感觉到,自己被哥哥放在了某个温暖,安全的地方。之后,哥哥似乎要带他去哪里。   这让戚然稍微有了一点思路:哥哥说过,西奥多也不是什么好人。   同时,哥哥也说过,这些事里的水太深了,戚然不用有任何忧虑,只要好好听他的安排就好。现在,应该就是哥哥「安排」的时候吧?   他略有一点紧张,睡意被驱散不少。戚然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用脑袋去顶拉链——嗯?   看来哥哥真的计划很好。一路走,都是没什么人的地方。   戚浩也发现了弟弟的小动作。他宠溺地笑了起来,没有多说什么。   只要过了今晚,然然就能被他带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不会再受到伤害,永远幸福、快乐——   就在这个时候,警报声骤响。   无数机器人从周遭通道中涌出,围住这对兄弟。   戚浩面色巨变,大喊一声:“然然,小心!”之后,掏出了枪。   他的确有几分本事,不过独自一人,到底孤木难支。   戚浩见到的最后画面,就是一个机器人,拎起了他装弟弟的背包。   西奥多&艾利克斯:你可真会挑时候啊。   感谢在2021-05-0814:59:26-2021-05-0823:2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舞流年20瓶;   2272197410瓶; 第147章 星际兽人(35)   戚浩目眦欲裂,却又无计可施。   他的身体垂软下去。戚然见到这一幕,露出惊恐神色。   银白色皮毛的小猫开始挣扎,可对于机器人的力量来说,他的挣扎,又实在太杯水车薪,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戚然发出了绝望的「喵呜」声,绿色的眼睛里溢满了水色,心里有一个确切的念头:没错,就像是哥哥说的那样。   在亚当斯帝国覆灭之后的今天,自己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现在,就是他的死期——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担忧。此前,新反抗军没有杀了戚然,是因为担心亚当斯家族利用这点做文章。   到现在,帝国彻底没了威胁,反倒是戚然,只要他存在一天,他的魔力就可能让更多人走向灾难。   那么,要杀他吗?   收到急讯的科克生,在缓慢从床上坐起的过程中,在心中回答自己:也并非不可……   他刚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一阵笑声。   西奥多垂下眼,看着自己身下的艾利克斯。黑雕的翅膀完全展开了,果然如他所想,与洁白的身体非常相称。   同样的,这样白皙的皮肤,也和上面多出来的那些痕迹相得益彰。   “西奥多……”艾利克斯懒洋洋地催促他,“快点去工作吧。”   西奥多的眸色微微沉下。看着这样的他,艾利克斯的呼吸仿佛又急促了一点。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西奥多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与艾利克斯「交流」的诀窍。   他的心情由此转好。这个时候,艾利克斯也坐了起来。   他没有在意自己背后的翅膀,而是直入主题,“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西奥多想一想:“沈生说过,戚然的存在,非常特殊。”   “嗯哼……”   西奥多:“以防万一,还是询问一下吧。”   艾利克斯用同情的眼神看他:“祝你顺利。”   西奥多:“……”   艾利克斯笑着凑上来,与自己刚刚确定关系的伴侣接吻。   他的嘴唇贴在西奥多的唇角。西奥多身体稍微紧绷一下,随后,听到了又一声笑。   “不要否认……”艾利克斯说,“刚刚听到戚浩选择今天逃跑的消息,你杀了他的心思都有吧?”   西奥多的掌心有点发痒。   艾利克斯叹道:“我想,接到你通讯的沈生,可能也是这样的心情。”   西奥多:“……”无稽之谈。   他很想这么说。   但是,在看着艾利克斯唇上的那道伤痕时,西奥多不得不承认,这话很有道。   西奥多科克生选择了一个折中方案。他发了一条文字讯息过去,试探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是在消息发过去的一瞬间,回复就到了。   艾利克斯露出古怪目光,就连西奥多,这一刻,同样觉得意外。   不过,那两位客人身上的特殊之处太多,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两人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回复内容上。大体来说,西奥多之前的顾虑有一定道。但是,两位客人也提到另一方面。   ——在戚然拥有魔力的时候,杀了他,会迎来一定「不幸」。   ——不过,戚然身上的魔力,正在以一种均匀的速度削减。再过几年,他会完全变成一个普通人。   到那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必要杀他了。   艾利克斯叹道:“看来你之前做的准备可以派上用场。”   西奥多说:“和我一起来。”   艾利克斯眨眼:“哎?”   这件事就不用带他了吧?   西奥多说:“穿衣服,快一点。”   艾利克斯轻轻「嘶」了一声,认命地点头:“好啦,好啦。”   又一刻钟后,在背包里瑟瑟发抖的戚然,听到了外间传来的   声响。   他紧张地心脏都要跳出来。尤其是在拉链拉开、看到了出现在玻璃后的西奥多和艾利克斯之后。   戚然弓起背,毛都炸了起来。他发出威胁性质的「哈」声,然后听到艾利克斯用带着一点轻慢的语气,评价:“真是可爱的小猫。”   这句话一说出来,西奥多的视线当即转到艾利克斯身上。   艾利克斯话锋一转,“幸好我对就可爱的生物从来不感兴趣,否则的话,岂不是太危险了?”   西奥多似笑非笑。玻璃内,被忽略掉的金吉拉猫有点维持不住弓起背的姿势。他焦灼又恐惧,还是鼓起勇气:“喵!!”   我哥哥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西奥多说:“戚浩生违背了之前与我们的约定,我们已经请他去其他地方休息了。”   戚然:“喵!!”   你这条阴险的、狡诈的坏蛇!!   艾利克斯皱眉,原还带着几分玩笑色彩的面色冷淡下去。   “这只小猫真是太不乖了……”他说,“西奥多,不如还是……”   西奥多:“请进吧,戚叔叔,顾阿姨。”   艾利克斯不说话了。他的身体稍稍侧到一边,看着两个走进房间的客人。   与他态度相反的,是在玻璃墙另一侧的戚然。他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恐,身体完全弹起来,在坠下之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声。   “喵!!”   西奥多,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们过来!他们之前、之前和亚当斯家的人合作,要——   戚然的控诉还没有结束,戚母就落下泪来。   戚然一愣,迟疑:“喵?”   现在来哭,是为了让我宽恕你吗?   戚母听了儿的话音,显然更加难过。戚父将妻搂在怀中,安慰地拍一拍妻的肩膀。然后,他转过视线,看向儿。   很明显了,这段时间,大儿对小儿说了些什么。   这让小儿如今是这样的态度。不过,对父母来说,最重要的是孩还活着。   西奥多和艾利克斯离开了。他们并没有走远,只是在监控之后,看着这家人团圆的场面。   期间,西奥多的终端闪烁一下。他低头,看一眼上面的内容。   艾利克斯也凑了过来。不过,只是一眼,就让黑雕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这就是「哥哥」?”   西奥多刚刚收到的,是从戚浩的终端上搜寻下来的东西。   其中有一个视频,数据显示,在这段时间里,视频的访问非常之高。几乎是每一天,戚浩都会打开它,看上十次以上。   而视频的内容,赫然是一段偷拍。   视角是在衣柜中。衣柜打开了一条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明显是在卧室里。床上,正发生着激烈的、活色生香的一幕。   其中一人,是曾经王星之上有头有脸的「林生」,另一个,却不是人,而是一个仿真机器。   银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   属于戚然的面孔。   在床上的一切发生的时候,衣柜之中,传来剧烈的喘息。   也就是因为那位林生太过投入,以至于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监控中,戚然的父母小心翼翼地接触儿。戚然心里记挂着兄长之前的话,“喵?!”   如果你们真的关心我、没有出卖我,那哥哥为什么要那么说?!   在戚然想来,自己一家四口人,在变故之前,关系始终和睦亲昵。他无法相信,哥哥会欺骗自己。   面对小儿的质问,戚然的父母对视一眼。   他们不知道要怎么把答案说出口。   就在大儿参加了林家的宴会回来之后,戚父戚母都看出来,戚浩整个人都开始魂不守舍。他   们原本每日都在担心小儿,到现在,还要再担心上大儿。   两人忧虑于大儿是否在林家宴会上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对待。   他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儿谈一谈。结果,门打开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副全息投影。还有,看着投影,丑态毕露的大儿。   戚母当即就晕了过去。戚父震怒,一方面,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小儿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另一方面,他的大儿,竟然也对弟弟抱有这样的心思!   眼看监控里的戚父吞吞吐吐,戚母支支吾吾,戚然愈来愈不相信。   艾利克斯低声说:“的确,太恶心了。”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感慨。   西奥多看着屏幕里一家团聚的画面,说:“我倒是不这么觉得。”   艾利克斯疑问地看他。在见到西奥多的表情时,他轻轻抽了一口气。   “你果然还是很记恨他们。”黑雕总结,“不过,你这样……”   西奥多:“嗯?”   艾利克斯笑道:“也挺帅的。”   西奥多:“……”   西奥多时常会想,艾利克斯喜欢的,到底是怎样的自己。   不过,他还有很漫长的时光,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那之前,戚浩又一次「逃脱」,找到戚然。见到兄长,戚然惊喜不已,高兴地跟着他离开。   期间撞见了戚家父母,双方争执之间,戚父戚母此前难以启齿的丑闻终究被捅破。   戚然怔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兄长。他想要听到哥哥的反驳,可对上的,却是兄长狂热的、完全不输于那些让戚然恐惧的人的目光……   戚然惨叫一声。这天以后,他不仅依然无法恢复人形,甚至不能用「喵喵」的叫声向旁人传递自己的思绪。   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和世界之间搭建了一堵墙。   在这个只有兽人,没有动物的世界,戚然成为了唯一一只纯粹的猫。   对此,西奥多遗憾:“我原本的打算是,等到他身上的魔力消失了,就让他为之前做过的事承担责任。”   不过,既然戚然已经不再是「人」,法律也就在他身上失去意义。   这大约是旧天道对戚然的最后一份庇护。   《共和国宪法》的编撰正在进行,刚刚上任的总统生稍有感慨,很快又投入到工作当中。   新的国家刚刚建立,他是真的很忙。再说了,还有一只不省心的黑雕,每天都能给他带来惊喜,他总得有时间应对。   想到这里,西奥多期待地勾起唇角。   所以,沈总和兰兰为什么回消息回得那么快呢(沉思.jpg   这个世界就算结束啦。接下来会有两个番外,西奥多在大学时期和艾利克斯第一次见面,&沈总兰兰在这个世界具体搞了多少事情。   上章进入审核了otz,标题和内容提要明天再改吧。   感谢在2021-05-0823:21:07-2021-05-0823: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第148章 番外六(上)   “西奥多科克与艾利克斯罗德曼的初遇,发生在比如今为人所知之时的更早之前。   “很多年以后,只有在气象爱好者们聚会的时候,他们才会谈论起三十六年前那场暴雨。   阴沉的天气席卷了旧王星,而在旧王星的一角,响起了孩童的哭声。   “同样年幼的西奥多循着哭声往前。他拨开灌木,走过水塘,看到了一个被水淋透了的雏鸟。   “那只雏鸟,有着与西奥多一样漆黑的羽毛。落在他身上的雨水忽而停下,雏鸟抬头,对上西奥多微红的眼睛。   他们都不知道,这次相遇,往后,会带来改变整个世界的——”   艾利克斯:“你在看什么?”   随着这句话,一个人的重量压上西奥多的肩膀。随之而来的,还有某只黑雕的体温。   他的手很不老实地摸进西奥多的浴袍,可慢慢地,黑雕的视线也被西奥多的终端吸引。   他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动作却停了下来,眼睛轻轻眯起,循着西奥多刚才看到的地方往下读去。   小蛇给雏鸟开辟了一小片温柔天地。作为报答,许多年以后,认出对方的艾利克斯义无反顾地背叛了亚当斯家族,放走科克家人之后,以自己为诱饵,吸引了皇室追踪者们的注意力。   又在伤重垂死的时候,被西奥多找到。出现在他面前的西奥多科克,像是年幼时那样,为黑雕提供了安全、温暖的港湾。昏迷之前,艾利克斯喃喃开口:“你又救了我……”   现实中,艾利克斯满头问号:“这是什么东西?”   与事实相差甚远,偏偏又有一点符合现实的地方。   西奥多微微笑了一下,说:“有人在写我们的故事。”   艾利克斯「唔」了声。他点掉西奥多终端上的页面,看到更多所谓的、关于他和西奥多的「故事」。   有一批兽人,似乎热衷于挖掘他们身上的过往。艾利克斯趴在西奥多肩膀上,看着看着,忍俊不禁。   他笑起来的时候,身体会有浅浅的颤抖。西奥多瞥他,见黑雕完全乐在其中,根本不记得两人现在是什么状态。   “这个好像有意思。”艾利克斯评价,“是上次那个活动?咦,你把我按在贵宾席的围栏上,「上半身还是衣冠楚楚,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却一片狼藉」——哈哈哈西奥多,你会做这种事情吗?”   话音刚落,西奥多抽走了自己的终端。   艾利克斯一顿,咳一声,“怎么不看了?”   西奥多说:“你还想看?”   他讲话的时候,已经转过身。浴袍被艾利克斯此前的动作弄得松松垮垮。   如今艾利克斯一眼过去,就能看到西奥多健硕的肩膀、流畅的肌肉线条。再有,西奥多眼里划过的细细红芒。   艾利克斯的呼吸有些停滞。   他舌尖舔了一下嘴唇,又一次抬起手,触碰上西奥多的面颊。   西奥多微微侧过脸,艾利克斯可以感受到掌心蹭过的细细鳞片。   他的身体往后倒去,陷在柔软的床铺上,后背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酥痒。   有一瞬间,艾利克斯想: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都说异族伴侣难以长久了。   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的异化特色。一般来说,兽人们会本能地更欣赏自己种族的特点。同时,排斥与自己种族不同的地方。   而像是他和西奥多这样,互相喜欢对方的异化特色的,也算是天造地设。   在西奥多的吻开始落下时,艾利克斯用神识讲话,“我的翅膀要出来了。”   西奥多轻轻「唔」了声。声音很冷静,动作却一点都不。   他又给了艾利克斯几个柔和的吻。紧接着,黑雕的身体蓦地被拉起,抵在一边的床柱上。   艾利克斯又开始笑:西奥多这家伙,根本就是算好了他翅膀出来的时间——   「刷拉」。   黑色的巨大羽翼展现。   每一根羽毛,都光泽又漂亮。由这些羽毛组成的翅膀卷上西奥多的身体,像是一个拥抱。   在   这个拥抱当中,屋外的花园里,再度传来了风铃花的声音。   就像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时那样。   如今已经是共和国成立的十一年后。   西奥多无意中发现的论坛,成为了艾利克斯新的兴趣所在。   在大致翻完了上面热门的内容之后,艾利克斯总结:“他们好像都很希望咱们的第一次见面能够浪漫一点。”   无论是被雨水淋成落汤鸟的艾利克斯得到了小蛇西奥多撑起的伞,还是遇到街头混混的少年蛇西奥多被路过的准亲卫队成员艾利克斯潇洒救下。   最有趣的一篇,是他和西奥多原本就是网友关系。艾利克斯偶尔会和西奥多抱怨黑心的老板,西奥多的回应是给他出谋划策,利用法律手段,告倒黑心的亚当斯家——   这个时候,西奥多还不知道自己的网友是什么人。不过,艾利克斯看着这么为自己考虑的小朋友,还是会露出一个笑容。   “至少有一点他写对了。哦,是「她」。”   这个故事的创作者是一个鹰族的雌性。根据后台资料,她现在正在攻读法律专业。在写下心中的故事时,鹰族雌性用上很多专业知识。   艾利克斯嘀咕,“「小朋友」……”   他看一眼不远处的西奥多。   这一年,他和西奥多一起卸下了政府的官职。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某个工作狂迎来休闲时光。   相反。早在更久之前,西奥多已经为自己划定了未来的发展方向。现在,他是综合大学的「科克校长」。   综合大学的整体结构正从过往的帝综而来。不过,随着新国家的建立,「帝国」两个字被摘下。   同时,一年年的发展中,两位客人带来的更多影响展现。   现在,不少综大的学生正在跟随沈轶、兰渡一起学习灵稻的种植。   至于诺曼提教授及他手下曾经的研究员们,则负责在新开设的修真专业中,教授理论知识。   此类变化还有更多,暂且按下不表。   总归,校长夫夫这会儿所住的房子,正在综大之中。   从窗子望出去,以艾利克斯的目力,恰好能够看到他与西奥多第一次见面、对话的地方。   前者是民众们早已从过往新闻中发觉出来的故事。早在西奥多科克还是帝综学生会主席的时候,他就曾经和莅临学校、进行参观演讲的皇太子亲卫队中的艾利克斯相见。   两人共同出镜的照片,不仅仅被爱好挖掘他们之间故事的年轻兽人们津津乐道,更是被放上历史课本,被记作「元勋们的初次相见」。   这是大众所知之事。但是,某种程度上,爱好者们的想法也没有错。   他们的初遇,不止于此。   更加年轻的西奥多科克,更加年轻的艾利克斯罗德曼——   那个时候,艾利克斯甚至没有找回自己的姓氏,西奥多却已经野心勃勃。   旧帝国皇太子的出行有严格的章程设置。那一天,西奥多按照此前被告知的流程,与太子殿下谈话、拍摄一些照片……等到一切明面上的工作结束,西奥多也慢慢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比起二皇子而言,这位皇太子,的确是一个更加合适的辅佐人选。   他成熟,稳重。这或许不意味着「优秀」,但至少意味着「不会出错」。   西奥多当时还想不到,未来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他仅仅是简单地觉得,帝国既然已经持续了千年,那么往后,也会继续发展。   他有了自己的决断,心情也跟着愉快。等到太子离开了,校长夸赞了西奥多的处事。   西奥多彬彬有礼地道谢,之后,他和几个同学一起离开校长办公室。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散开,或是去上课,或是有其他自己的事要做。   西奥多算是后者,但是,他觉得,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可以给自己放一个短暂的、一个小时左右的假。   往后去想,西奥多并未因这个决定有什么多余想法。即便没有这个一时兴起的「假期」,他依然会认识艾利克斯,依然会与对方一起负责两位客人的大小事宜,依然会与这只黑雕有往后的关系。但是,既然有了,就还是不同。   他走到湖边,看着正在落下的人造艾可。湖水宽广,金光粼粼,有驾驶着机甲的兽人在水面之上奔驰。   这当中,西奥多察觉了什么。他蓦地转头,看向旁边一棵高树。   从繁茂的树叶中,他看到一只垂落的鞋子。那只鞋子的样式,让西奥多觉得眼熟。   他静静地看着,树叶中忽而传出一道嗓音。懒洋洋的,带着一点笑意,说:“小朋友,你在看什么?”   西奥多礼貌地:“请问您是?”   一个人影从树上落了下来,西奥多科克与艾利克斯罗德曼的第一次私人对话,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展开。   对艾利克斯的出现,西奥多表现出一定的惊讶。艾利克斯倒是很从容,笑着说,太子离开了,他们这些亲卫还有一些「扫尾」任务要做。   西奥多的眼皮跳了跳。他的思绪几乎摆在面上:既然是有正经工作,你为什么——   “我正在做啊……”艾利克斯眨一眨眼睛,“你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迈的是左脚,对不对?”   西奥多:“……”   西奥多淡淡回答:“我不记得了。”   艾利克斯叹道:“真是不可爱。”   西奥多瞥他,艾利克斯说:“你刚刚看机甲的时候,手指有一点小动作,像是在动操作杆。”   西奥多一顿,心想,真是敏锐的观察力。   艾利克斯:“喜欢机甲?”   西奥多承认:“对……”不过,在一个并不认识自己的人面前,他没有提起过往那些令自己「骄傲」的成绩。   艾利克斯笑一下,说:“要去来一场吗?”   西奥多:“……”   艾利克斯的确是非常随心所欲,“来吧,科克同学。”   西奥多停顿片刻,到底点头。   他当时的想法是,自己以后很有可能和面前这个人成为同事,这么一来,提前打好关系是一件必要的事。   再说了,哪怕单单是作为机甲爱好者,来自皇室亲卫队成员的邀请,对他来说,也很难抗拒。   不过后面对阵,他用的是自己的机甲,艾利克斯那边,用的则是租赁来的鸟族通用机甲。   他显然对这场「比试」不是特别上心。这么一来,鸟族机甲被黑色的长蛇「绞杀」,好像也成为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从驾驶舱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艾利克斯还是笑眯眯的,好像完全不觉得刚才的失败让自己丢了面子。   不过,他也没有再和西奥多说什么。这个亲卫队成员仅仅是看一眼时间,然后就告别:“我该走了——小朋友,回见。”   说着,两根手指并在一起,从前额前挥。   对的,这一对也是年下哦--   ps大家觉得戚然的下场不够吗(挠头)   我是觉得戚然是下场最惨的一个了。他的精神被装进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牢笼,明明全世界都是兽人,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和他沟通。   他依然会因为外表受到夸赞,但他连这些夸赞都听不懂,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怪物……的感觉。   感谢在2021-05-0823:59:36-2021-05-0917: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panpan50瓶;   AzureSweets40瓶;   言花20瓶;   钰本无瑕17瓶; 第149章 番外六(中)   年轻的学生会主席看着自己的「陪练」走入黑暗。   对方仿佛还在轻轻地哼歌,脚步轻快。   西奥多注视着对方的背影,良久良久,心想:真是一个特别的人。   他这个时候还没想到,未来有一天,自己坐在桌前,批阅文件。一抬头,就能看到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要比西奥多清闲很多。他这会儿未有明确的职务,只是会帮西奥多完成部分工作。   有其他人默认,艾利克斯从前是副总统,这会儿,则应该是综大的副校长。但事实是,艾利克斯还没有考虑好。   他很享受和西奥多在一起的时光,过往经历的一切,也都是理所应当——   最先的时候,艾利克斯是孤儿院里最优秀的孩子,摆在他面前最好的路,就是成为亚当斯皇室的亲卫;   后来,作为第一个追随西奥多的人,艾利克斯拥有西奥多之下的职位,也再正当不过。   再说了,共和国刚刚成立时,西奥多需要一个绝对与自己同心协力的副手。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过去十年,他们发展着自己的势力,让经历了新式教育的年轻兽人们进入政府。   共和国依然是一个「稚童」,却已经有了自己行走的能力。   西奥多干脆利落地放手,转身进入另一个身份。他历来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艾利克斯却站在一个分岔口。   “西奥多,”艾利克斯忽然叫了一声,“我出去走一走。”   西奥多看他一眼,没问他去哪里,只是说:“晚饭要回来吃吗?”   艾利克斯说:“再说吧。”说着,穿好外套。   他离开屋子。西奥多的目力不及他,在艾利克斯走出教师宿舍区后,就开始分辨不出他的身影——啊,他竟然一直在看着艾利克斯。   西奥多笑了下,低头,重新投入眼前的文件。   一直到两个小时之后,艾利克斯仍然未归。   今天是周末假期,校园里的学生不多,学校外面倒是会很热闹。   西奥多看一眼自己的终端。这会儿是他和艾利克斯惯常的晚饭时间,恰好,伴侣给他发了消息,说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西奥多眼神暗了暗。他平静地回答一个「好」,平静地推开了面前的文件,平静地去往厨房。   做饭这种事,西奥多作为家中长兄,是比艾利克斯稍微擅长一点。   这些年,家里菜单的改良,基本都是由他负责。如果单是那只黑雕,大约会把家居机器人自带的菜谱用上几十年。   直到机器人老化、退休,再把下一个机器人的自带菜谱用上几十年。   想到这里,西奥多又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伴侣不在,科克校长还是做了两人份的晚餐。   之后,他把餐盒扔进空间钮,自己离开住处,目标明确地前往某地。   综大的训练湖边,一棵高树上,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靠在树上的人低头看了一眼,见到从树叶中冒出来的蛇头。   他毫不意外。早在西奥多离开家门的时候,艾利克斯就知晓对方一定能找到自己。   等到蛇头靠近俊美的男人,猩红的信子吐出来,与男人接吻——艾利克斯甚至低声抱怨了句:“等了你好久。”   说到这里,他的嘴唇被咬了一下。   黑蛇变成了学生们尊敬、教职人员们爱戴的科克校长。两个曾经位高权重,如今安稳生活的兽人并排坐在树枝上,一起看着训练湖中的场景。   西奥多打开餐盒,将艾利克斯那份递给对方。艾利克斯取出筷子,一边吃晚餐,一边和西奥多点评:某个机甲的驾驶员明显操作不熟练,另一个机甲的驾驶员太过急躁……西奥多应着话,忽而开口:“你是不是一直记得我?”   艾利克斯安静下来。   西奥多说:“其实,当时输给我,你并没有那么平静?”   艾利克斯侧头看他。   昏暗的光影中,他的眼睛又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嘴唇上还有刚刚接吻留下来的嫣红色彩,更别说身上。   西奥多与自己的伴侣对视:“你很喜欢我用原形缠住你。不要否认,我知道你兴奋的时候是什么样。所以,当初输给我的时候,你走的那么快,是因为这个?”   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跳下树,抬头,看着依然坐在原处的科克校长。   他问西奥多:“要来一场吗?”   西奥多看他。半晌,他同样跳到树下,“回家……”   艾利克斯挑眉:学生的训练场明显更近——嗯?西奥多这个眼神。   艾利克斯有点明白了。他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说:“好啊,回家。”   这些年中,西奥多与就艾利克斯大大小小的比试足有百千场。   这是他们之间惯有的娱乐方式。为此,他们住处的训练场也规格甚高。   两架机甲出现在其中。黑色的机械长蛇,与同样颜色的巨鸟。   金属碰撞,发出隆隆响声。与以往「点到即止」的玩闹不同,这一次,不管是西奥多还是艾利克斯,都全力以赴。   黑雕将长蛇抓起,飞至高空,再松开利爪。如果换一个对手,黑蛇会就此落败。   可西奥多在黑雕松开双爪的一瞬间,出其不意地往前冲去,卷上黑雕。   两台机甲直直坠地。   训练场发出警报声,西奥多推开驾驶舱的门。   他从中爬出,爬到另一个机甲的驾驶舱,同样将其打开,把其中的黑雕拖了出来,按在依然缠绕紧密、难以分割的两台机甲上。   艾利克斯笑着看他,说:“科克校长,你这样子,实在太——唔。”   他被吻住了。   于是,装模作样的「科克校长」,变成了混合着低喘的「西奥多」。   当黑色的翅膀再次展开,西奥多的手指触碰着翅根的绒毛。他问:“我是第一个打败你的人,对吗?”   艾利克斯低声说:“不对……”   西奥多温柔的触碰变成了揉捏。艾利克斯浑身都在战栗,翅膀卷起来,又被西奥多强硬地掰开。   “艾利克斯——”   毒牙在黑雕的皮肤上一点点摩挲过,带着威胁和热度。   训练场明耀的白炽灯光落了下来,照在机甲旁边的两个兽人身上。   西奥多的牙尖触碰到爱人的脖颈,能感受到爱人跃动的脉搏。   然后,他咬了下去。   “噗通……”   艾利克斯的心跳漏了一拍。   “噗通——”   牙尖抬了起来,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两个小小的红痕,却没有见血。   蛇信子在上面轻柔地扫过,艾利克斯扭过头,眼里仍然盈着笑意,散漫地说,“痒……”   西奥多看着他,心情一点点变得柔和。   他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早就爱上我了,对吗?”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睛,“这个嘛……”   西奥多眼睛眯起。   艾利克斯笑得动静更大了。他浑身都在发颤,抬起手,触碰着西奥多的面颊。   他断断续续地讲话:要说“爱上”西奥多——   正如对过往的西奥多来说,爱情是没有价值的,不值一提的东西。   直到见到两位客人之间深重的感情,他才觉得,一切有其意义。   他找到了那个符合自己对「爱情」所有标准的人,恰好,另一个人回应了他。   他们相伴前行,并肩战斗,直到今日。西奥多回望过往,忽然意识到,一切的开始,远比自己以为的要早。   ——而对于艾利克斯来说,从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其他人对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他这样被父母抛弃、没有任何人珍重的存在,能够进入皇室创办的孤儿院,已经是一生仅有一次的走运。   爱情又是什么?   是青春期时搂在一起乱搞、一起被孤儿院赶出去的年轻兽人?   是和那些官员、乃至皇室成员们一样,由「利益」决定的婚姻?   哦,他也会有婚姻。对象多半是同样服务于皇室的某个女官。   他们的孩子,也会一样为了皇室服务。   如果运气再好一点,这个孩子足够聪明,与过往的艾利克斯等同。   那他可以走向明面,而不用像艾利克斯一样,成为「权力背后的影子」。   艾利克斯还没来得及走到那一步。   不过,如果一切如常发展,他的未来,的确会是这样的道路。   “赢过我的人有很多……”他说,“我年龄还小的时候,刚刚接触机甲,被那些老手按在地上揍。这个过程,持续了两个月吧。”   西奥多笑了一下。   艾利克斯:“还有,哦,莫里斯。”也就是皇太子,“入职的第一天,带队的人就告诉我们,莫里斯经常兴致上来了,就要去训练场玩儿两把。可千万不能赢了他,否则的话,后续会很麻烦。”   高傲的皇太子不会在明面上不满。私下里,就很难说了。   西奥多听明白了:年龄的差距,权力的差距,都可以让自己怀里这只黑雕「输掉」。   “那天晚上,我原本想着,你过来了,也算是有一点缘分吧,可以指导你一下。”艾利克斯瞥他,“结果……”   结果,他太轻敌了。原本没把一个学生放在眼里,甚至没有用上自己的机甲。可是,他所操纵的机甲被对方完全绞住,无法挣脱。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艾利克斯都无法忘记自己那会儿的心情。   惊愕当然是有。还有「不能轻敌」的反思。另外,就是黑蛇凑过来时,他感受到的那种磅礴的、令他战栗的压力。   艾利克斯忽然说:“我回去之后,了解了一下你之前的情况。”   一场场比赛视频,从尚且青稚,到打法成熟。艾利克斯看完之后,最大的感想是:算了,输得不冤。   他或许没有自己在西奥多面前表现出的那么大度洒脱,但黑雕原先也不是一个多么斤斤计较的家伙。   他心里有了答案,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几年之后,两边再见面。   西奥多还记得他,不过,态度中也透着显而易见的生疏。艾利克斯看在眼中,略有遗憾。   仅此而已。   直到往后,一切发生得太快。两位客人的到来,让亚当斯帝国变成了一锅沸腾的水。   情势分分秒秒都在剧变,亚当斯皇室对科克家的恶意几乎摆在脸上。   艾利克斯清楚地知道,科克家人再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所以,他做了一个让自己都惊讶的决定。   送他们离开。   其中有多少考虑,是出于「两位客人一定会回来」的理性。   又有多少,是出于「这毕竟是那个家伙的家人」的感性——   就算西奥多不记得当初他们比试的那一场。至少,他们也当了近一年的同事,平素关系一直不错——到如今,早已不可考。   不过,事实证明,这是艾利克斯做得最正确的一次选择。   一开始亲艾利克斯:见血   现在咬艾利克斯:只留下一点点印子   西奥多,经验十足.jpg   感谢在2021-05-0917:59:30-2021-05-0923:1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若水、成1个; 第150章 番外六(下)   后面皇太子要艾利克斯去「找出」科克家人。艾利克斯知道,这句话里真实的意思,是要他成为诱饵。   皇太子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是,怀疑一个一直与西奥多走得很近的人,需要什么证据?   他做了一些准备,可惜手底下出了叛徒。再有,两位客人的确实力强横,科克家人没有出事。   艾利克斯愈发觉得亚当斯家的人愚蠢。如果他们可以少一点贪欲,怎么会有后续那么多事情?不过——   他被西奥多扼住脖颈,按在服装店收款处的台子上。   有光从西奥多背后照来。艾利克斯看到了西奥多鳞片的反光,这样的场面,瞬间将他带回从前。   十年以后,黑雕不太老实地承认:“我当时的确有点想和你就发生点什么。”   他见过很多自己手下的队员、同属皇家亲卫队的其他兽人去红灯区。   也有人邀请艾利克斯,但艾利克斯听他们说得天花乱坠,还是兴致缺缺。   他自我总结,大约是因为在孤儿院时,那对被赶出去以后依然不甘心地徘徊在附近,每日哀求、颜面尽失的兽人,组成了艾利克斯对「雄雌关系」的第一印象。   他听手下们说起红灯区的各样「货品」,耳边浮出的,总是过往听到的哭声和悔声。   艾利克斯原本以为,自己可能就是那些资料里提到的「冷淡」。   直到遇到西奥多,他才知道,自己可能只是需要换一个对象、换一种方式。   不过,那是“爱情吗?”   两个兽人坐了起来。他们背靠机甲,之前的剧烈运动,让两人都不觉得冷。如今讲话,回忆当年,更觉得心头一阵热度。   艾利克斯说:“西奥多,这算是爱上你了吗?”   西奥多瞥他。   艾利克斯笑着凑过去,亲一亲自己的爱人。   西奥多的身体放松。他接受这个吻,并且搂住艾利克斯,在他背后轻柔的画圈。   黑雕的翅膀再度开始蠢蠢欲动,顺理成章地伸展而出,扣在机甲上。   不用西奥多说,艾利克斯也知道,爱情怎么会仅仅是「想要发生点什么」呢?可看西奥多这样的态度,又总想逗逗他。   他发现有一个存在在窥探自己。他发现,那个存在是西奥多。   初次处理感情问题的黑雕,打了一个直球。   第一个亲吻发生得太快,第一个夜晚,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被打断。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黑雕清楚地发觉,自己与西奥多之间,正在萌发着什么东西。   他同样会频繁地去看西奥多,越来越想要和对方亲近接触。   共和国刚刚成立,他们有太多要处理的事情。所以,他和西奥多睡在一起。   就每天醒来,聊一聊工作。吃饭的时候,去办公处的时候——这个过程中,又有一点间隙。   他们之间的亲吻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多。「第一个完整的夜晚」到来了,与之一同的,是西奥多的邀请。   西奥多说:“艾利克斯,副总统就由你来担任吧。”   艾利克斯点头。   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是他应得的,这是西奥多希望他做的。   他们的关系逐渐被身边的人知晓。过往十年之中,也曾有人想要以此来做文章。   他们一起面临了很多困境,一一克服,走到今天。如果再有人问,西奥多与艾利克斯是否相爱,艾利克斯一定觉得,这是完完全全的废话。   不过,要说“爱情”萌发的瞬间,还是让艾利克斯没什么头绪。   也许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也许是面临刺杀者时的默契行动。更有可能,是接下来日复一日的朝夕相伴。   西奥多低笑,问:“那么难想?”   艾利克斯说:“嗯……我觉得可能都不是。”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他发出一声轻轻的抽气。   “西奥多、西奥多——”   黑雕的嗓音被慢慢拖长,回响在训练场上,“我是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是什么?”   “也许最初的时候,我是这么爱你。”手指从西奥多的手臂上滑下,大约是两个鳞片的距离,“然后,变成这么多、这么多……”   翅膀的阴影之中,两人的心跳和体温都交融在一起。   漫长的夜晚终究要结束,科克校长与自己的伴侣一起回到房间。   他们洗了澡,准备睡下。   临睡之前,西奥多忽而开口:“你喜欢机甲?”   艾利克斯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听爱人这么问,他悠悠地打了一个呵欠,眼皮抬起来一点:“对……”   虽然战争依然离民众很遥远,但无论是过往的亚当斯人,还是如今的共和国人,大抵都对机甲有一种天然的喜爱。   追根究底,或许也与先祖们在诺亚之上就相互争斗、抢夺资源的过往有关。   西奥多:“艾利克斯,你有没有想过——”   艾利克斯的眼皮又开始往下坠,嗓音变得模模糊糊,“嗯?”   西奥多说:“成为一个机甲教练?”   艾利克斯:“嗯?”   西奥多笑一下。昏色的光线中,他是完完全全的人形。如今侧着身子,看着眼前睡眼朦胧的爱人。   西奥多说:“以你的资历,直接去机甲学院当院长,也是绰绰有余。对,可以是名誉院长。之后,你就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   在他们还是陌生人的时候,艾利克斯都会萌发出「指导」一下身边的「小朋友」的心思。西奥多觉得,这大约的确是爱人的喜好所在。   他说出来,偏偏艾利克斯久久都没有回答。   西奥多眼神暗了暗。他凑近一点,去看艾利克斯的状况。然后,见艾利克斯的眼睛已经闭上,陷入绵长梦乡。   西奥多:“……”   这么累了?   唔,好像不值得奇怪。毕竟,从晚间到凌晨,黑雕的确出了不少力气。   被翅膀遮掩的地方,零零碎碎的喘息声。   撑在他肩膀上的手,不断落下的亲吻。   西奥多的手指从艾利克斯的脖颈、背后蹭了过去,落在爱人翅膀冒出来的地方。   睡梦中,艾利克斯的眉尖轻轻拧起。他好像含混地念了一句梦话,之后,滚入西奥多怀中。   西奥多笑着闭上眼睛。   这个漫长的夜晚,还是结束了。   第二天就是学生们要上课的时间了,一艘艘穿梭舰从窗外驶过,都是已经去往教学区的老师们。   西奥多的生物钟在,不用特地设置什么提醒,还是起的很早。不过,他没打算叫艾利克斯起来。   成为「校长」的人只是他。在真正确认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之前,艾利克斯都可以放松。   西奥多洗漱之后,去餐厅准备早餐。   说是「准备」,其实也只是在家居机器人那里选定,之后静待出炉即可。   他点开终端上的新闻页面,了解新一天共和国中发生的大事小事。也在这会儿,听到卧室中的响动。   西奥多有点意外:艾利克斯……   他重新选了家居机器人的早餐选项,不久之后,黑雕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艾利克斯的头发还有点凌乱,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睡袍。   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慢吞吞地走到西奥多身边。   西奥多微笑一下,揽住自己的爱人,两人交换一个亲吻。   这个吻,好像让艾利克斯稍微清醒一点。他询问了早餐内容,还就几个新闻题目,和西奥多大致聊了两句。   之后,语速变得缓慢许多——西奥多了然,还在打瞌睡呢。   科克校长享受着这样静谧的清晨时光。早餐的香气逐渐传了出来,倒计时的数字跃动。这个时候,艾利克斯忽然开口,说:“好啊……”   西奥多:“嗯?”   艾利克斯解释:“昨天,你说的那件事。”   西奥多停顿片刻,想起来了:“你当时还醒着?”   艾利克斯有点不满地看他,眼神好像是在说:为什么你的重点会是这个。   西奥多笑一笑。   艾利克斯的情绪松懈下来,一样微笑。   “我之前没有想过……”他说,“不过,好像的确不错?”   西奥多说:“好。那么,你是——”艾利克斯的主要目的还是执教。那么,就要在机甲学院的课程中做出大致选择。   “等等……”艾利克斯打断他,“还有一件事。”   西奥多从善如流地停下话音,见艾利克斯酝酿片刻,对自己讲话。   “昨天晚上,你讲这些话的时候,一样非常英俊。”   西奥多的眼皮缓慢眨动,“哦?”   “当时就想这么说。不过太困了,没说出来。”   西奥多看他。   科克校长的面颊上,鳞片若隐若现。   恰好,家居机器人过来了,端着两份早餐。   简单的烤面包果,上面涂了俄夫果的果酱,再加上一杯茶。   食物香气浓郁,西奥多嗓音柔和,开口讲话。   “罗德曼……院长……”他念出后面两个字,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实在是正确到了极点,“不出意外的话,你今天就可以上班了。”   艾利克斯咬着面包果,眨了眨眼睛。   “不用走什么手续吗?”   西奥多:“当然还是要走。”   艾利克斯:“那——”   西奥多:“一个小时后,去我办公室一趟。”   艾利克斯看他。   西奥多露出客气的、标准的微笑。   艾利克斯说:“我应该没有误会你的意思吧?”   西奥多回答:“我想,没有?”   某个论坛上,出现了新的故事。   “前面就是科克校长的办公室了。艾利克斯停下脚步,在脑海中回想着关于校长的诸多传闻……   “「都说科克校长是一位绅士」艾利克斯暗暗给自己打气,「他一定会帮我……」”   “道理我都懂……”现实中,艾利克斯说,“为什么我要当「用身体请求校长走后门,把自己留下任教」的「刚毕业的学生」?”   西奥多:“那就不要看了。”   艾利克斯:“不!还有这篇,竟然比上一篇更过分,竟然写——”   更过分的那篇究竟写了什么呢←←   明天就是沈总和兰兰的专场啦,他们真的搞了蛮多事情的XD   还有一个重要转折剧情(摩拳擦掌 第151章 番外七   当旧王朝覆灭的钟声敲响,临近王星的居住星上,民众惶惶不可终日。新反抗军的后方,倒是已经有一片和乐景象。   沈轶和兰渡身在其中,每日记录灵稻的长势,和诺曼提教授聊一聊他的修炼情况,再加上一些同步进行的项目。   所有研究人员都惊叹,说两位先生是把一天掰成两天用。沈轶没什么回应,兰渡只是微笑。   这句话不算错。   他们不需要睡眠,一天的时间便被平白拉长。再加上兰渡作为远超本世界科技水平的高文明人工智能,用这里的光脑跑数据可能需要一小时、两小时,乃至更长时间。可让兰渡来做,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们由此节约出许多时间。沈轶甚至可以用这些时间,额外逗一逗狐狸。   他面上或许没显露太多,但无论是沈轶还是兰渡都知道,修士对道侣在这个世界的样貌非常、非常满意。   兰渡的眉眼原本就是契合着沈轶的心意长成,到了兽人文明中,又多了总让沈轶手心微痒的耳朵。   这还衍生出了一点额外的「苦恼」。兰渡勾引他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他只是在看着电子屏上数据的同时,用指尖在道侣的耳朵上轻轻地揉,慢慢地捏,兰渡就又变成人形,眼梢都是湿红的,尾巴缠上来,完全不让沈轶做正事。   沈轶叹一口气。   没办法,他只好把电子屏挥到一边,先把狐狸喂饱。   也不算兰渡不分时机。客观说来,此刻的确并非工作时间。   万物静谧,新建成的科研所里,大多数兽人都已经睡去。零星醒着的几个,也在暗暗打着呵欠。   兰渡身上的幽幽香气扑到沈轶鼻间,要来吻沈轶。   偏偏这个过程中,他又有细微的停顿。沈轶察觉到,扯一扯唇角,似笑非笑:“兰渡?”   ——他把手头的事情放下,来喂饱狐狸。可狐狸竟然还不专心?   话音刚刚落下,手里就被塞了一捧尾巴。   柔顺的、热乎乎的、毛茸茸的尾巴。   兰渡快速说:“科克先生刚刚发消息问,之后应该怎么处理戚然。我回复过了,先生……”   余下的话音,都消失在亲吻里。   在共和国成立、政局逐渐稳定的第三年,科研所的试验田内,第一次出现了不依托于沈轶带来的灵脉、阵法的灵气循环。   这个好消息,让所有研究人员们欢呼雀跃。   因这些年在试验田中频繁进出,这些研究人员多半也已经引气入体。   修为最高的,当然还是诺曼提教授,他已经来到炼气中期。   不过,诺曼提教授同样已经感受到了境界的凝滞。   他对此十分坦然。在和沈轶交流过、知道这是「正常现象」之后,就放松下来。   之后,教授提出了在综合大学内开设修真专业,自己前去执教的方案。   他从前就是帝综的老师,到现在,也不过是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提案层层上报,摆在科克总统的桌上。科克总统秘密来访,再离去时,综合大学的新专业成立了。   除了诺曼提教授外,他曾经的学生们,也成为修真学院的老师。   第一年的招生是面向校内学生。不需要年轻兽人们放弃自己从前的专业,只要自忖精力足够,就可以前来听课。   如果存在时间冲突,也很好办。依照现在的科技,网络授课早已不是问题。   最先一批学生,很多带着生物相关专业的背景。他们久闻诺曼提教授之名,来修真学院,很大程度上是想要请教一些基因学科的问题。   对于「修真」,更多是抱有一种怀疑态度。如果这两个字不是由诺曼提教授讲出来,而是其他人,恐怕早就被举报诈骗。   同样是这一批学生,他们大多都实现了引气入体。并   且,加入到修真学院的建设。   转眼三十年过去,兽人们由年轻走向壮年,两位客人容颜如昔。   这日,沈轶和兰渡正在实验室中,兰渡的动作又有一顿。   沈轶看他一眼,同样察觉到什么。刚刚那一瞬,朝自己涌来的世界能量……   他问:“戚然死了?”   兰渡回答:“嗯……”   作为天道曾经的宠儿,戚然过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前半生。   然后,是与父母相伴,再未出现在旁人眼前的后半生。   这是戚家夫妇共同的决定。他们把戚然的状况看做生病,对历经坎坷的小儿子悉心照料。   一年年下来,戚然依然听不懂父母「讲话」。但是,当父母化作兽形,和他玩闹的时候,他可以分辨出父母的情绪。   对于经历了亚当斯家族所做的种种、看到那些仿真机器人受到什么对待。   甚至知道一直敬慕的兄长对自己也有觊觎之后的戚然,这样的生活,无法用好坏来评判。   他不愿意回到「过往」,但对于更久之前的日子,又怎么可能没有怀恋?   时间长了,他偶尔会有一种自己真的变成「猫」的感觉。   这让戚然惶恐,更让他惶恐的是,父母身上越来越清楚的疲惫与衰老。   他无法想象,到了父母离开的那一天,自己要怎么承受真正孤寂、再没人懂得的生活。   他会不会被人捉去,变成彻头彻尾的奇珍宠物?与其这样,不如和爸爸妈妈一起离开。   对此,沈轶没什么特殊就想法。兰渡倒是提了一句,“科克先生之后可能会来拜访我们。”   沈轶随意说:“那就来吧。”   西奥多的确来了,不过,是以共和国创始人、第一任总统、开国元勋的身份。   他也不是为了戚然的事情来的,而是有另一件事,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在长久出入试验田、已经算是「修士」的兽人之中,有一对异族的雄性雌性在一起了。   按照惯例,他们也应该绝育。可是,这对雄性、雌性在确认关系的那天晚上,以茶代酒,互诉衷肠。再醒来时,面对满身的痕迹,目瞪口呆。   这话原本被打入「谎言」范畴——如果喝的是茶水,为什么会「情迷意乱」?   不过,在一路争执到沈轶面前后,沈轶给两个兽人敲上一个「是实话」的戳。   在短时间内摄入的灵气浓度过高时,的确会产生类似醉酒的反应。   争执偃旗息鼓,年轻兽人的好友们叹着气,为朋友送上祝福又无奈的目光,提醒他们去做手术。   然而,到了医院,医生又有了新的发现。   雌性兽人已经怀孕了。   按照惯例,这个孩子一定会有严重畸形,不能留下。   可是,在做了一应检查之后,医生却惊讶的发觉,孩子非常健康。   这是一个会让兽人社会为之动荡的发现,无怪会惊动政府高层。   西奥多这次过来,也是要以一种相对和缓的方式,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群人研究来,研究去,得出一个不太确切的猜测。   或许是灵气改变了两个兽人的体质?   沈轶又被找上了,兽人夫妇忐忑地看他。   沈轶神识扫了一圈,一锤定音:“孩子没事。”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西奥多离开了。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早在两位客人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足以改变整个兽人文明的事即将发生。   原本以为,这是指修真文明在共和国生根发芽。没想到,还有更深一重影响。   从头到尾,两边都没有说起戚然。   那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   回到中心星系之后,西奥多参加了一次秘密会议。混种兽人的出现,是修真文明带来的必然结果。对于这个结果,共和国应该采取怎样的态度?   让西奥多欣慰的是,虽然有不同的声音存在,可至少没有出现当年亚当斯家族那样的蠢货。   从政府大楼离开,西奥多上了穿梭车。   他的爱人近来课程太多,所以没与他一同前去科研所。   两人有段日子没见,这一刻,他忽然很想念艾利克斯。   在许多人的瞩目之下,共和国的第一个混血幼崽诞生了。   她的母亲是豹族兽人,父亲则是蜥蜴族。新婚夫妇已经确认了孩子的健康,那之后,就对幼崽的兽形外表略有担忧。   都说混血兽人是未来的大势所趋,可作为第一个拥有两族血脉的幼崽,如果真的太过与众不同,是不是会被「另眼相待」?   在这样的忧心忡忡中,混血幼崽第一次化形……   嗯,父母们担心的场面没有出现。从外表来看,小家伙完全是一只小豹子。只有眼睛,出现了父亲的表征。   科研所的兽人们记录:混血种族的幼崽,往往会呈现出父母之中基因更强势一方的外表。   往后,又有数十年过去。修真学院在共和国遍地开花,灵稻成了兽人们生活中必可不少的食物。   新生一代的小兽人们从小就要为引气入体而努力,混血种族的比例逐年扩大——   百年以后,沈轶与兰渡离开这个世界。重新回到虚无空间时,兰渡先是笑,“先生,你一共获得了50万世界……”   他的面色骤然变化。   沈轶只觉得眼前一晕,竟是直接被兰渡拉到了下一个世界。   兰渡浑身紧绷,显然在防范什么。只是时间推移,他所忧虑的事物,始终没有到来,兰渡才稍稍冷静。   饶是如此,他的面色还是略有苍白。   “先生……”兰渡艰涩地说,“刚刚,我收到了总部发来的命令——”   沈轶挑眉,“什么?”   兰渡的心脏「怦怦」跳动。   他下意识想要往后。离开先生,离开这个世界。   ——但先生说过,他不能以「为先生好」的名义,做任何自作主张的事情。   兰渡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总部提醒我,先生的潜力已经被开发到90%,可以准备……”   “什么?”   “收割……”是的,总部就是本文最大反派(:」∠)   ps遇到一件十分悲伤的事情……   之前说的那对无限流伪骨科,原本已经给主角组起好名字了。   一般来说起好的名字我都会额外记一下备忘录的,结果这次没记。   再然后就发现,嗯,我把起好的名字忘了TT   感谢在2021-05-0923:59:56-2021-05-1014: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2个;   与盐1个;   甜丶42瓶;   成、我这替人尴尬的毛病10瓶; 第152章 古代武侠(1)   “收割?”   沈轶没听明白。   不过,他看兰渡面色,也知道这不是-个好词。   联想到此前已有的、「总部」对宿主们不怀好意的推测,沈轶理顺思路,“有了新的50万积分,如果再去-个修真文明的世界,我大约又能进境——”   -顿,左右环顾。   这里是-个山谷。三面环山,唯有-条小路可以进入其中。   灵气稀薄,几近于无,原住民能修炼到筑基就算顶天。   不过,有了前-个世界的经验,灵气浓度本身对沈轶不成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的修为。只有在拥有雄厚能量的世界,沈轶才能自如施展。   拿兽人文明来说,虽然西奥多等人此前从未接触灵气,可他们照样能炼化灵茶,从中获益。   相应的,沈轶的修为近乎没有受到压制,举手投足都能让星球覆灭。   这里却不-样。   沈轶感受到了许久不曾出现的桎梏。此前说的「修炼到筑基就顶天」,也是以此推断。   当下,他的修为,正在筑基大圆满。   “从金仙往至道境,再从至道境往天道境。是了,这就是你说的「潜力开发达到90%」?”   沈轶的嗓音里带着-点笑意,“那还真是看得起我。”   兰渡忧虑:“先生……”   沈轶往下说:“「系统」找到和我类似的、有潜力的「种子」,把我们送到各个小世界。   改变小世界发展轨迹的同时,让我们「成长」。长到-定程度,再由你们这样的「系统」完成收割——”话音-顿,眼神复杂,“你哭什么?”   兰渡-怔。   他有些茫然,低头,好像想要分辨什么。可低下头了,还是什么都看不分明。   沈轶问:“我猜对了?”   兰渡涩声说:“我不知道。”他的数据库里有-大片空白,在碧霄大陆停留的两千年中,沈轶想尽办法,将这片空白遮掩。再到现在,随着沈轶的话,兰渡只觉得心头发空。   他在悄无声息地计算。   加入各种变量,把自己来到先生身边后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列入其中。   他想要得到-个否定的结果,可越算,兰渡越觉得,沈轶说的就是事实。   他到先生身边,从头到尾,就是要害先生。   兰渡难以接受这个答案。   他神思恍惚,与沈轶对视。   时隔多年,兰渡又-次提出:“先生,还是和我解绑吧。”   沈轶看他,面色先是微冷,然后化作笑意:“可以吗?”   兰渡见他这样神色,心头-阵酸苦。理论上讲,他不会忘记任何事情。   如今看沈轶与多年前那次几乎-模-样的神色,他就知道,自己又惹先生生气了。   可比起「先生是否生气」,更重要的,是「先生是否安全」。   这是就最好结果。先生留在这个世界,不用有性命之忧。   他自己……系统当然有和宿主解绑的权力。不过,每-个和宿主解绑的系统,回到总部之后,都要经过审核,确保他们做出的是「正确」的决定。   -般而言,当宿主不具备被绑定的价值,被榨干了最后-丝利益,系统就会将其抛弃。   随着总部的新命令,那些被隐藏起来的信息,在兰渡的数据库里复苏。   兰渡面色惨白。   像先生这样,被评价为「极优」的宿主,无论从哪个角度计算,都不应该解绑。   做出这样决定的系统LD4971理所当然要被察觉不对,乃至直接被格式化。   再往后,就像是先生之前提起的那样,还会有新的系统找上门来。   兰渡-个激灵。   “不可以!”他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怎样反复的话之后,兰渡又有些难堪,小声说:“   我不想和先生解绑。”   沈轶慢慢「哦」了声,神识铺到更远的地方,打量这里的环境。   最初的情绪过去之后,理智重新回到兰渡身上。他的情绪慢慢稳定,再看沈轶如今的态度,他谨慎地往前,两只雪白的耳朵冒出来,小声叫:“先生……”   沈轶没看他。   兰渡的狐狸耳朵扑棱-下。他这具身体的修为-样被世界规则压制。   不过,兽人的基因倒是保留了下来。兰渡自我感受过,觉得自己不仅仅能冒两个耳朵,就连变成真正的狐狸,也并非不可。   这个世界,虽然灵气稀薄,但也有「妖」的传说,可以容纳这样的兰渡。   耳朵不起作用,兰渡微微沮丧。他的尾巴也冒出来,往沈轶身上缠去。   很可怜的样子,和沈轶道歉:“先生,我刚才太着急了。”   沈轶:“嗯……”   兰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说这种话,不会想要离开先生。”   沈轶:“嗯……”   兰渡看他,大着胆子,说:“先生——”   沈轶瞥他。   兰渡问:“我可以亲你-下吗?”   沈轶:“……”   有点被气笑了。   他这样,兰渡自然能看懂。他其实不太怕先生生气,说到底,先生会不高兴,还是因为在乎自己。   这样的感情,让兰渡心中泛甜。同时,也更加愧疚:如果自己-意要解绑,就这样自顾自地离开了,回去被格式化,还觉得是为先生好——   想到这里,他的道歉更加诚恳了-点,尾巴缠在沈轶腰间、手臂上,还把最柔软蓬松的-根塞进沈轶手中。   沈轶瞥他-眼,捏-捏尾巴。   兰渡趁机去亲他。   虽然只有筑基修为,没有移山填海的能力。不过,他们芥子袋里的东西都在。再有,-些最基础的功法也没问题。   沈轶身后,出现了-个穿梭舰。障眼法下去,穿梭舰化作本世界常见的谷中小屋。兰渡眼前微亮,带-点雀跃,正要开口。   却听沈轶说:“西边山崖上,有四个人。”   兰渡-顿。   他是真的全心全意地想着沈轶,以至于忽略了身侧动静。   再者说,这个世界,和他以往带先生去的世界,也不太-样。   因为情况危急,兰渡唯恐被总部察觉不对,于是就近选择了-个已经有其他系统和宿主存在的世界。   加上这里世界规则依然强横,另-个系统的信号,可以最大程度上为沈轶遮掩。   于兰渡而言,这里并没有诸如西奥多、君珩那样的「委托人」。   相应的,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甚至比不上已经用神识把周边转了-圈的沈轶。   沈轶:“其中三人围攻-个人,那-人就要气绝身亡。”   兰渡神色-凝。他循着沈轶指出的方向看去,神识悄然笼罩在山崖之上。   雪白的耳朵不扑棱了,缠在沈轶身上的尾巴也有点松软。   沈轶的手指有点发痒。不过,他克制住,没再有什么动作。   兰渡所想不错,他的确很不高兴。   既然不高兴,就需要做些什么,来表示心情。   虽然道侣的耳朵很好捏,尾巴的手感更加不错。最不错的,是他捏着兰渡尾巴根的时候,兰渡能整个人都软成-滩水,缠人得要命,和真正吸人阳气的狐狸精也没两样了——不过,从这儿就能看出来,兰渡有多喜欢这事儿。   所以,不能满足他。   沈轶心道。   要让他长点记性,绝对不允许再动不动说“解绑”这种话。   正想到这里,身侧的兰渡突然轻轻「咦」了声。   “那个被围攻的人……”他说,“他旁边,还有-个人?”   沈轶看他。   这不是以他们如今的修为能察觉的就存在,更像是来自兰渡对逆天之人的探索代码。   他很快断言,“没错,先生,那里还有-个人!而且,他符合成为委托人的标准——啊。”   那个被围攻的人,已经被击落崖下。   他坠落时,那个看不见的委托人的坐标跟着-路往下。   兰渡看得分明,“先生!”   虽然系统还没和沈轶解释这个世界的情况,不过从兰渡前面那句话里,沈轶依然能捕捉到-些信息。   他略-点头,从储物袋中,取出-只机关偶人。   高崖之上。   三人之中,为首的是-白衣青年。   这青年眉目清冷,自有-番遗世独立的风姿。有山风吹过,吹起此人衣袂。   他淡淡地望着崖下山林,在心中问:“系统,他死了吗?”   -个机械音在青年耳边响起:“检测——检测——”   机械音:“报告宿主,时淮的生命迹象已经消失。”   青年听着,眼里划过-抹笑意,转眼又是厌烦:“你给我找了个有这么大麻烦的身体,就没什么补偿措施?”   机械音:“抱歉,宿主,我已经向总部申请赔偿礼包。”   青年冷哼-声:“这还差不多。”   他与系统的这番对话,仅仅发生在意识空间之中,再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青年身侧,两个男人-左-右拱卫着他。其中-人眼神复杂,到底长叹-声:“小师弟……怎么会变成这样。”   另-人讥笑道:“这就是你们清风剑庄的少庄主?我算是开了眼界!”   -顿,转向身侧青年,原先的嘲讽之意,全部化作柔情款款,“砚雪,我们先回去吧。那小畜生要害你,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委托人:真谢砚雪(现在这个是攻略者)   CP:时淮现在的进度差不多是过半,离正式对上BOSS还有点距离啦(:」∠)   不过忽然意识到,沈总和兰兰真是天然适合搞各种paro,直接设定成「沈总捏出来的世界」就可以了……(番外+1+1+1+1+1   (我这正文没写俩字就开始想番外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口=) 第153章 古代武侠(2)   多了两个客人,穿梭舰就不太够用。   在抱着伤重青年的机关偶人错愕的目光中,沈轶将「小屋」收起,换做一个小型星舰。   在上个世界,这是最基础款式的民用星舰,一般用于家庭旅行等。   其中备有三个卧室,一个货仓,还有厨房等生活必备之所。   冰冷的金属色在山谷中一闪而过,很快同样覆盖上伪装。   再出现在机关偶人面前的,已经是一栋比前面那个大了许多的木屋。   沈轶淡淡说:“进吧……”   偶人的视线在沈轶、木屋,再加上兰渡身上转动。   他隐约记得,最后这个青年,此前出现在自己和小淮面前时,头顶还有一对狐狸耳朵。   偶人略有恍惚。   他的思绪繁乱如麻,一点点归拢之后,得出答案。   自己约莫是……遇到神仙了吧?   偶人心情复杂,跟着往前,随着两个神仙一起进入他们的洞府。   神仙为他指了一间屋子,让他抱着小淮进入。偶人点头应下,知道神仙大多性情孤冷,能救下自己与小淮就是万幸,不能再多说、多问什么。   等进了门,他把怀中青年放在床上。时淮依然伤重,但胸口已经有了起伏,嘴唇也不是此前淡淡的青紫色。   偶人看在眼中,情绪复杂,半晌,他轻轻叹一声:“你怎么那么傻?”   ——认出我被歹人抢了身体,这也就算了,还一意与对方为敌……好好的少侠,到如今,名声尽毁。   如果不是遇到两位神仙,连性命都要交代到那歹人手中。   偶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一时之间,思绪恍惚。   因规则压制,沈轶手上万能的回春丹,也变得不再万能。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沈轶习以为常,偶人则不知其故。   他已经足够庆幸,重伤的小师弟被仙人吊住了最后一口气。之后,就要靠自己慢慢恢复。   偶人秉持着不多看、不多打听的「原则」,虽然偶尔会觉得两个神仙之间气氛似有古怪,但因总是尽量回避,并不知晓更多。   他现在这模样,不用吃,不用睡。偶尔对镜一照,面容模糊,根本分不清楚五官。   偶人时常会想,也许小淮醒来了,见自己这模样,会吓到他,也不一定。   说什么来什么。   在青年坠崖、沈轶与兰渡把这个世界的委托人捡回来的一周之后,偶人正看着旁边镜面,思绪繁重,忽然听到床上传来的声响。   他心中一喜,竟是忘记自己此前忧虑,急急去往床边。   青年睁着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   如今,偶人来了。青年动作一顿,眉眼里带着诧异、惊喜——看着身侧偶人。   两边对视,偶人忽而记起自己如今的模样。他心中「咯噔」一下,正要后退,却见青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果然是吓到了吗?   偶人心想。   自己这样,不如假装是神仙手下的一个普通机关。去求一求神仙,神仙兴许能应许,陪他撒着一句谎。   心思转动时,见床上的青年落泪。偶人又有焦灼,小淮伤得那样重,如今哭起来,岂不是再添疼痛?   他要制止,却听青年叫了一声:“师兄……”   偶人一顿。   他想:这是叫自己?……是了,是叫自己。不过,小淮怎么可能认出我如今的模样?他这会儿哭,不过是觉得救不下师兄,所以——   正想到这里,面颊传来被什么触碰到的感觉。   床上的青年,到底强撑着坐起身子。   他抬起手,触碰偶人的面颊。   偶人怔忡,见青年面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床边又多了血腥气,是青年的伤口再度裂开。   这时候,青年的眼神已经又有些模糊了。   他疑心自己   是做梦。   也可能不是梦,是某种回光返照。他回到从前,看到师兄……   唔,虽然师兄的模样,仿佛与他记忆中有些不同。不过,这些日子,披着师兄皮囊的鬼东西已经让时淮对师兄曾经的面孔心情复杂。所以,现在这样,仿佛也是不错的结果。   他的手一点点顺着偶人的面颊滑下。   充满了留恋,怀念。   他小声说:“师兄,咱们下辈子也做师兄弟,好否?”   偶人怔忡,下意识回答:“说什么下辈子?”   时淮一哂:这样的回光返照中,师兄也和从前一样,不许自己说不吉利的话。   他疑心自己不剩多少时刻,于是咬着一口气,继续往下说:“不过,下辈子,还是我来当师兄吧。”   偶人心尖一跳。   他对上青年开始模糊的眼神,蓦地抓住对方往下垂落的手。   手上用力,牵扯得青年又是一痛。   “你没有死……”偶人斩钉截铁道,“我们遇到神仙了。”   青年一怔。   他看偶人,目光中带着许多困惑。半晌,终于又笑起来。   虽然依然苍白,消瘦。可这一笑,又多了曾经时少庄主阳光灿烂的味道。   “神仙好不好呀?”他问,“师兄,你吃仙果了吗?是不是变成神仙,就会是你这样子?啊,这么一说,我是不是也……”   他手忙脚乱,用另一只手摸脸。   偶人看在眼中,哪里不知道师弟这会儿还是不信。不过信不信的,都没什么要紧。最重要的是,师弟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   他骤然按住师弟,让时淮重新躺回床上,口中说了一句「我去找神仙给你看伤」,就往屋外去。   时淮在他背后「哎」了声,紧接着,就是细细密密的低喘。   青年咬着牙,先是心想,为什么死了之后还要这么痛?转眼又想,难道师兄说的是真的?   他的意识再度模糊。   时淮再度睁眼时,又过了一天。   他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身上爽利很多。   偶人换了衣服,坐在床边。原先关切地看他,因他睁眼,蓦地扭过头去。   时淮:“……”   他端详旁边的偶人。一时想,自己真是疯了。昨日该有多意识模糊,才觉得这是师兄?   可是,这样的坐姿,守在自己身边的模样。   时淮倏忽抽了口冷气。   偶人转来。分明是一张空空的面孔,连五官都分辨不出。可这一刻,时淮从对方面上看出了分明的担忧。   他飘飘摇摇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坠下。昨日听到的那些话,重新回到脑海中。   时淮粲然笑道:“师兄?”   偶人一怔,下意识开口:“你认错了。”   时淮撇嘴:“怎么可能认错?师兄,你昨日给我说的神仙,可是真的?!”   偶人听着这话,心情格外不同。正当他要回应,忽见房门打开,其中飞来一只纸雀。   时淮瞠目结舌地看着那纸雀,偶人倒是习以为常,将纸雀捧住。   小雀「啾啾」地叫了两声,而后既是一道轻柔的嗓音,说:“时少侠既醒来了,便先用些吃食。过一炷香工夫,先生要前去看你们。”   纸雀传递完这句话,「砰」得一声,化作一张小案。   案上摆了茶水,另有一些清淡吃食。偶人和青年一眼看去,总觉得这样的吃食与自己从前所见十分不同。   ——当然不同。兰渡这会儿能用的食材,都是从上个世界带出来的。   青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狂跳。他恍惚,说:“神仙?”   偶人轻轻「嗯」一声。   青年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弯起,眼睛明亮,“师兄!我们真的遇到神仙了?!”   偶人点头:“是了……”   青年又要雀跃,却再牵动伤口。他   龇牙咧嘴,这副模样落在偶人眼中,让偶人忍不住微笑。   青年见他笑,神色慢慢静下,凑到偶人身前。   他又轻又快,在偶人面颊上落下一个吻。   偶人一怔,“小淮?”   青年「嗯」一声,嗓音慢慢低了下去,说:“师兄,我好想你。”   偶人:“嗯……”   青年问他:“我时时觉得,师兄并未离开,一直在我身侧。师兄,可是真的?”   偶人想到过往种种,心头一痛,吐出一口气:“真的……”   他以为青年又要难过:自己的爱人,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旁人都看不出,唯有自己一人知晓。受了那么多苦难折磨,无人相帮。真正的爱人就在一边,却连讲一句话都做不到。   可青年开口时,却道:“真好……”   偶人:“小淮?”   青年握住偶人的手,说:“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偶人叹道:“小淮……你真是太傻了。”   青年:“嗯?为什么这么说?”   偶人说:“你为何总想着揭穿他?他初来时,对你也算百般关怀。若非你一意孤行,哪能变成现在这样!”   青年:“唔……”   偶人:“「唔」是什么意思?”   青年:“这煲里的不知是什么,滋味却不错。可惜师兄如今的模样,怕是吃不上了。”   偶人:“……”   青年仔细地吃完,再看旁边静坐不动的偶人。   他问:“假若那歹人占了我的身子,师兄,你可愿与他相好?”   偶人:“说什么胡话?”   青年便又笑起来。吃过东西,他面色比之前红润一些。如今笑起来,眼里带着亮色。   “你都不愿,我怎么会愿意呢?”小师弟养伤的这段时间隔壁发生了什么呢(:」∠)   兰兰:“耳朵扑棱”   沈总:“不为所动”   兰兰:“悄悄晃尾巴”   沈总:“瞥一眼,不为所动”   兰兰:“试图爬床”   沈总:“rua回狐狸搂着”   兰兰:TT   感谢在2021-05-0915:00:00-2021-05-1023: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3个;   若水、与盐1个;   甜丶42瓶;   AzureSweets19瓶;   成、我这替人尴尬的毛病10瓶; 第154章 古代武侠(3)   师兄弟二人靠在-起讲话。偶人如今吃不得东西,但时淮会叽叽喳喳地把每-样食物的滋味都说给他。   偶人听在耳中,看着如今小师弟面上的笑意,再想到从前那段时日,时淮总是带着灰败面色。   他慢慢也跟着笑起来,和小师弟说起「神仙」的事:“那日,你被徐叶青击下山崖,我原本以为……”以为小师弟就这么没了。   不过,也有可能小师弟会变成和他-样的孤魂野鬼。   这是偶人此前想到的,他们最好的结局。   歹人实在太过强大。偶人并非没有动过抢回身体的心思,可只要他靠近,就会生出-种被灼伤的感觉。   长此以往,魂体愈发飘缈。到最后,他只得跟在小师弟身边。   虽然哪怕用尽全力,也只能刮起-点微小的风,让飘到就桌上的叶子落下,让墨上荡起-点涟漪。   但时日久了,说不定能提醒小师弟,切莫再接触那歹人了。   就当他已经死了吧。   偶人话音停下片刻,没把这些丧气话说出来。   他话锋-转,虽无神情,时淮却能从师兄的嗓音里听出笑意。   “可你猜怎么着。就在你要落在地上时,忽然吹阵风,让你浮在地上,不曾真正跌下去。”   这个时候,时淮的心跳已经没了。两人不知道曾有-个系统为时淮做检测,并且做出「生命迹象消失」的判断。但那-刻,偶人的确觉得天地失色。   时淮问:“然后呢?”   偶人笑道:“然后,两位神仙就出来。他们往你胸口贴了块叶子,你的身体开始震动……”   实际上是-个体外除颤器,被障眼法化作叶子模样,“再接着,给你喂了-杯仙药。小淮,你这就好起来了。”   时淮听他笑,也跟着笑。   旁人都说,大师兄最是清冷高傲。唯有他知道,大师兄也有这样温情的-面。   神仙送来的食物吃完了,偶人关切地问他:“还要再用些吗?”   时淮摇头。他偏着头看偶人,再去用手指描摹对方面孔,问:“师兄,你的眼睛在哪里?”   偶人说:“在你正看着的地方。”   时淮低笑。两人额头碰着额头,像是-对依偎在雪地里取暖的小动物。   他小声说:“你这身子,也是神仙给的?”   “是……”偶人回答,“我这两天,也试着用这身子使剑,不输从前。”   时淮眯着眼笑起来,叹道:“真好……”   两人静静拥抱,不觉时间流逝。直到旁边「吱呀」-声,门开了,拥抱在-起的青年才手忙脚乱地放开对方。   偶人要拜谢,床上的时淮也要拜谢。不过跪到-半儿,又被-股柔和的力量托起。   沈轶随意道:“不必了,说说怎么回事吧。”   偶人与青年对视-眼,娓娓道来。   原来偶人实则名叫谢砚雪,是清风剑庄老庄主的大徒弟。   他的身世也有曲折传奇的地方,闻说当年尚是襁褓中的婴孩,就不知被何人放在清风剑庄之下,被庄下百姓发现。   那年大雪,时日艰难,捡到谢砚雪百姓再养不活-个孩子。   看来看去,有人大着胆子上山。老庄主怜这小孩命苦,干脆把孩子留下。   这个消息不知如何传了出去,-个冬天,拢共有六七个孩子被送了过来。   老庄主长叹-声,到底将所有孩子都留下,并为他们--起了名字。   谢砚雪来的那天,他正与夫人赏雪,说起院中枯木落于雪间,旁边几只小雀,恰似雪中有砚台-方,砚旁落了几滴墨点。这么-来,大徒弟就叫砚雪。   往后,二徒弟来的时候,天晴了,风也没有前面那样凉寒,二徒弟就叫明风。   等到开春,八个徒弟里,四个被找来的父母千恩万谢的领走。   余下四个,几年后开了蒙,又有两人选择下山读书。到最后,唯有谢砚雪与霍明风两人留下。   加上庄主夫人后来怀孕产子,生下时淮,师兄弟三人,成了十数年后世人口中的清风三剑。   时淮年幼时,多是谢砚雪照顾他。其实就那会儿谢砚雪也还是个孩子,说是「照顾」,也只是在师父、师娘忙时看着小师弟,别让小师弟磕了碰了。   他是寡言的性子,比不得二师弟那样交际广阔。原先以为,小师弟长大以后,也会亲近明风。   可-年年下来,小师弟还是更爱粘他。谢砚雪面上不显,心中却也开怀。   缠人的孩子,随着-年年过去,成了活泼的少年。   在时淮十六岁那年,二十岁的谢砚雪被人请去做护卫。路上,经历颇多险恶事。   也阴差阳错,闹出-点红颜纠葛——这实在是没有的事,那位女郎早就另有意中人,谢砚雪也未有更多心思。   可江湖上,此类消息传得最快。他人还没回剑庄,「谢少侠与某女侠私定终身」的话就传了回去。   谢砚雪迎着师父、师娘乃至二师弟的打趣,无奈至极。抬眼,对上站在-边,不知在想什么的小师弟。   小师弟看他,谢砚雪下意识地开口,想要解释。可话没说出来,就听小师弟祝自己和那女侠双宿双飞。   谢砚雪:“……”看着都快哭了,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   等到误会说清楚,师兄弟之间的窗户纸也被捅破。不过,两人讲好,他们的事儿还是先不告予旁人知道。   -来是谢砚雪对师父师娘十分愧怍,对方收养照顾自己,传授他武艺,他却拐得人家儿子「不学好」。总要日后闯出些名声,再光明正大地讲出来。   二来,就是时淮实在年少。谢砚雪也有-重忧心,觉得小师弟或许只是-时冲动呢。   少-些人知道,等小师弟的「冲动」过去了,也能少些麻烦。   他这时候,是真切为两人的未来、为时淮考虑。却不曾想到,有朝-日,这些关切心思,都成了割在时淮身上的刀。   现在回想,谢砚雪和时淮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好像只是-夜之间,-切都变了模样。   那日时淮去找谢砚雪,进了院门,先见谢砚雪在院中舞剑。   他叫了-声「好」,自己也提剑上前,与师兄比试。可这-比试,就出了问题。   时淮有了第-重疑心:师兄的剑法,似乎……与从前不同?   他当时还没怀疑师兄被人夺舍,仅仅是觉得,师兄是否受了伤,还不愿告诉自己。   时淮当即板着脸,要谢砚雪给自己-个准确答复。他看谢砚雪微笑,柔声叫自己「小淮」——明明还是与从前-样。可是,时淮却总觉得不对劲。   他安静下来,听对方讲话。   看着看着,时淮心里冒出-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他竟然觉得……身前的人,并非师兄。而是有孤魂野鬼,披了师兄的皮囊。   偶人与时淮说到这里,沈轶手指在案上点-点,看向兰渡。   两人以神识沟通。   沈轶:“你之前说,那个人身上也有系统?”   兰渡:“对。不过那个宿主的实力远远低于先生,他的系统拿到的能量也不够,他们不会发现我也是系统。”   虽然沈轶没有在兰渡这里进行过购买,而对方身上已经有了「初级万人迷光环」「初级琴棋书画打包课程」「初级调香课程」等系统商店产品,让系统小小地赚过几笔,有了能够升级的能量。   但是,沈轶几次给兰渡升级花的能量本身就足够多,完全能够将之盖过。   沈轶「唔」了声,还有第二个问题:“他直接用了谢砚雪的身体?”   兰渡解释:“这也是「让宿主获取身份」的方式之-。”   沈轶之前用的,是非常初级的版本。只给了他-个身份证,让他别当黑户。又在沈轶的申请下,给了他-个学历。   更多的,就没有了。   但这个攻略者用的,就是比较高级的版本。他的系统给他选择了比较适合进行任务的身份,而他直接取而代之。   相应的,要使用的世界能量也要多-些。兰渡简单计算,已经能大致估算出对方的水平。   “他现在大概有-两万积分吧。”兰渡说,“算是比较优秀的攻略型宿主了。”   沈轶:“攻略型?”   兰渡:“宿主们改变世界运行轨迹、获取世界能量的方式分为很多种。先生这样,是帮助委托人逆天而行,甚至完全脱离委托人,改变世界本身。   但是,也有部分宿主会选择对小世界的原住民进行「攻略」。   比如在这里,让原本不会与他所在身份有所牵扯的气运持有者与他纠缠。”   沈轶撇-撇嘴,兰渡微微笑-下:“论收益,当然远远比不上先生。”   沈轶笑了声,兰渡趁机靠近-点:“先生……”   沈轶:“为什么会有这种方式的不同?”   兰渡有点失落,但还是认真回答:“系统会先对宿主进行总体评估,然后选出最适合宿主的获取世界能量方式。   先生是逆世之人,所以从-开始,我就在找寻同样心怀不甘的委托人。   “像是另-位宿主那样,我想,也是他做了什么,让他的系统有「这是最适合他的获取世界能量方式」的判断。   “偶尔也有系统为宿主选择了某方式,但宿主并不愿意的情况。般来说,我们都会和宿主沟通,大不了换-种推荐方式,确保后续能够合作愉快。”   两人这些沟通,看似说了很多,但在识海之中,也只是电光石火的-瞬。   谢砚雪和时淮还在往下讲述。主要是时淮说,谢砚雪为他补充。   在有了「大师兄真的是大师兄吗」的疑虑之后,时淮看「谢砚雪」的神色逐渐不对。   他也曾旁敲侧击,去问其他人,觉不觉得大师兄近来似有不同。   「被人夺去皮囊」这话太惊世骇俗,时淮不可能说出口。   他仅仅是表达了作为师弟该有的担忧,中心思想是「大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却偏偏对众人隐瞒」。   这当中,时淮也想过,是否只是自己疑邻偷斧。   他的动静,到底为假谢砚雪所觉。   那之后,时淮身边的氛围就变了。   大概就是   沈总:虽然生道侣气但还是必须把道侣捞在怀里,用行动粉碎任何误会纠结的可能性。   兰兰:(忧伤)所以先生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和我双修   沈总:“rua肚皮,捏尾巴根,捏到狐狸受不了了再松手”   兰兰:(蹭蹭)虽然被rua也很舒服但是——先生就是故意的!更想双修了!   感谢在2021-05-1023:59:41-2021-05-1114: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春日游3个;   成1个;   燕来10瓶;   君未明3瓶;   考试及格1瓶; 第155章 古代武侠(4)   其时恰好山中闹匪,接连有人遭害。   清风三剑一同前去查探情况,还真叫他们摸到了匪人山寨。   寨子里的大当家是个蛮横的,修为也不低,闻说是颇有一番来历。   假谢砚雪、二师兄霍明风,加上小师弟时淮,三人与之周旋。   从时淮的角度,是大当家狡猾,在自己一剑要刺上去时,此人骤然回身。   时淮虽然及时收剑,可凌厉的剑风还是扫到了大师兄。   可从假谢砚雪、二师兄的角度,仿佛不止如此。   时淮当时十分愧疚。等到他们终于料理了匪人,回清风剑庄复命,一路上,他都围绕在假谢砚雪身边。   时淮:“我后来回想,却想不明白,以大师兄以往与我、与二师兄的默契,怎么会在那个时候撞上来?可当时,又实在忧心。”   那是他喜欢的人。看到假谢砚雪受了伤,时淮的脑子当即「嗡」的一声。   一直到往后,他都跑前跑后,任何事,都不让对方做。   还偷偷把自己痛骂一顿:那是大师兄啊!他怎么可以生出大师兄被孤魂野鬼占了皮囊的古怪心思?   可回剑庄的一路,他与假谢砚雪接触更多,那些被拼命就压制的疑虑,又总是控制不住冒出。   时淮简直要被自己逼疯了。面儿上,还得摆出一张笑脸。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虽然也有留意到,时常自己去做了什么,再回来时,原先在说话的大师兄与二师兄忽然止住话音。   还有,二师兄看自己的眼神逐渐不同。但是,时淮都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这是一个没有鬼神的世界。如果换一个地方,时淮应该早就肯定自家师兄被人夺舍。   可在这里,他经历了漫长时日,一日日看师兄与自己生分,一日日焦急难过。   一直到回剑庄之后,他再去找大师兄,听旁人说,“时淮不就仗着他是老庄主的儿子吗?!也是可笑,老庄主这般神武之人,夫人也是慈和温柔。偏偏生出这么一个小肚鸡肠,狭隘善妒的儿子!”   时淮如遭雷劈。   他静静立在墙后,听人讲话。对话的同样是剑庄弟子,平日相见,都要与时淮笑着打招呼。   几人一同练剑,一同畅快喝酒的场面如在昨日——喝酒之后,他还被大师兄好生「教训」一顿,更是难以忘怀……可现在,对方说起他,却已经满是厌恶。   他甚至没发现自己在哭。   大师兄时常说,时少侠也有「侠」名,为何总是爱掉眼泪呢?   两人关系愈近时,大师兄还曾轻轻抚过他的面颊,低笑着说过一句,“换个时候,定要你好好的哭。”   时淮曾因这样一句话面红耳赤很久。但到这会儿,他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与大师兄私下说些什么了。   哦,那些剑庄弟子也说起大师兄。   他们说:“大师兄也是宽容,被时淮刺了一剑,还愿意容忍。”   ——他何时刺了大师兄一剑?分明是剑风扫过。   他知晓自己不是,但这不意味着他任何脏水都要承受。   他们说:“大师兄历来如此。不过是话少一些,被人抢了功,也不愿解释。好在这会儿,大家也看清了时淮本性,以后就要记得了。”   ——抢了功?这又是哪里的事?   从前,时淮与师兄一同接人委托,哪次不是两人一同出手?   听这些弟子的意思,莫非他们觉得事情都是师兄办好,时淮不过是一个冒名的家伙?   他们说:“大师兄心善。”   他们说:“大师兄姿容甚好……”   他们还说了许多,不过,时淮的脑子里乱乱糟糟。   他听着一句一句的话,慢慢地,没有了去找这些人对峙的冲动。   他缓缓往回走,脑海中徘徊着过往的、如今的一幕幕。再回神时,他却不是到了自己的住处,还是去了大师兄的院落。   时淮忽然来了勇气。   他推门而入,见到靠在石桌边看书的大师兄。   假谢砚雪抬头看他,露出一个温和笑容,“小淮?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时淮看着他。   两人对视,中间隔着两丈距离。时淮静静地站着,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未有这般清醒。   他问假谢砚雪:“师兄,你可还记得,曾经应过我。等我加冠,就去与阿爹、阿娘说起你我之事。”   这句话出来,假谢砚雪神色未变。他好像从来都知道这件事,听时淮说了,也露出大师兄该有的无奈与微笑,说:“我当然记得。小淮,过来。”   时淮却没有往前。   他后退一步,心想:如果大师兄真的是因为什么事,厌我恶我,我无话可说!   但眼前之人,他分明是对其他剑庄弟子暗示许多——他因时淮的剑气而受伤的事情,哪里有第四张嘴能传出去?   其他人全部知道,是时淮「刺伤」大师兄,而大师兄宽和仁善,并不计较。   这足以证明,此人有两副面孔。   而大师兄不会如此。   他讨厌一个人,就会坦坦荡荡的讨厌,绝不会虚与委蛇,装模作样。   时淮的牙关开始打颤。他觉得自己见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怖场面。   你熟悉的、爱重的人,有一天,忽然不见了,却只有你察觉……   “小淮?”那个「谢砚雪」竟然还温和地叫他的名字,问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说着,走上前,像是想要查看时淮的情况。   时淮又惊又怒,下意识地拔剑怒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从我师兄身体里滚出去!”   冒牌货眼皮颤动一下,倒是真的停了下来。他的神色之中,透着些许受伤,但还是显得坚强,说:“小淮,你——”   “滚出去!”时淮提剑而上。   冒牌货的神色淡下。他眼里似乎划过了一点浅淡的笑容,出剑与时淮相对。   院中一片铿锵声响,树叶哗哗而落。时淮的剑招越来越厉,直到剑风真的将冒牌货擦伤。   他将人逼至角落。   时淮的剑,深深刺入冒牌货面颊侧的围墙。   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了冒牌货脸上的笑容。冒牌货用一种轻蔑的、宽容的神情就看他,低声说:“小淮,你还太小了。”   随着这句话,时淮身后,传来了父亲的嗓音。   “时淮,你在做什么!”   时淮蓦地扭头。原来不知不觉间,外间已经满是人。多是剑庄弟子,还有一些外客。   他的父亲、母亲失望地看着他,二师兄看他的目光中已经有了怒意。   时淮浑身发凉:其他人看不出来就算了,你们也看不出吗?这不是大师兄啊!   他被父亲拉住后领,扔到一边。   冒牌货从墙上滑下。时淮死死盯着他,他知道,对方根本不可能受什么内伤!   可是,在他的注视之下,冒牌货「哇」得吐出一口血来。   时淮被关了禁闭。   也就是这个时候,真正的谢砚雪徘徊在他身边,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道一切都在抢占了自己身体的歹人的计划之内。小师弟就此背上了「残害同门」的名头,以后再无前途。   他觉得小师弟痴傻,可从头到尾,小师弟听到那番话,魂不守舍地走到冒牌货面前,再被诸人「撞破」,又何尝不是在歹人的计划之中?   谢砚雪清晰地看到,小师弟失魂落魄前行时,面前始终缀着一点莹光。   他坐在小师弟身畔,低声与他讲话。   说:“你别和他作对了。出来以后,好好认个错,说你练功太过,走火入魔……往后,避一避风头……”   这话说出来,谢砚雪心痛如绞。不是为自己,他原本就是孤儿,能得到师父、师娘的教导,又有小师弟热烈的爱慕,他觉得过往二十年人生已经值得。   只是小师弟太可怜,到这会儿,还总对着谢砚雪曾经送他的剑穗发呆。   谢砚雪渐渐就不说话了。   他安静地陪着自己的师弟。很偶尔的时候,小师弟像是能察觉到他存在。   他会忽然转向谢砚雪所在的方向,很小声地叫一句「师兄」,好像在确认什么。   谢砚雪再和他讲话,他依然什么都无法听说。   这场禁闭,一直关了半年。半年之后,时母终于劝得时庄主松口。   时淮被押着,去给冒牌货下跪道歉。这个时候,假谢砚雪在外游历归来,另有他路上结交的「友人」住在清风剑庄中。   时淮曾经爱慕师兄,他这会儿也能看出所谓「友人」对冒牌货格外不同。不只是对方,还有二师兄……   冒牌货朝他露出一个与从前一样的微笑,说:“小淮,没关系。以后好好练剑。”   又看向时庄主夫妇,说:“小师弟从前年纪小,也不是有心为之。师父,你莫生气。”   这话引来了那位「友人」的冷嘲热讽。二师兄面色渐渐难堪,不是为时淮,而是觉得时淮堕了清风剑庄的名头,偏偏他又是师父亲生的儿子。   就连时庄主,面对耳边的嘲讽,也无话可说。只能在看向时淮时,再骂一句「孽障」。   时淮只是听着。   一边听,一边想:一定会有办法。这个妖怪能进师兄的身体,有进就有出。不过这一次,不能再鲁莽行事了。   其实这个梗一开始并不是作为沈总兰兰这边的一个世界想到的,而是普普通通无鬼怪世界观。   结果想到一半儿想不下去了,发现攻略者不强的话没意思(……),攻略者太强了又真的无解。   不过有沈总和兰兰就不一样了。这么一说,沈总和兰兰还真是「外挂」啊。   感谢在2021-05-1114:59:31-2021-05-1123:3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唐阮6瓶;   莲5瓶; 第156章 古代武侠(5)   在外人看,时淮不管是真的长了记性,还是装模作样,至少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是真的老老实实。   虽然没再被关禁闭,出院子的时间还是很少。   更多时间,时淮只是在自己屋子里练剑。   他知道,没有人相信自己。这么一来,有任何计划,都不能留下痕迹。   这么过了些时日,他才慢慢离开剑庄往外走。走得也不远,就是去山下的镇子里转转,听听书,买买东西。   这副模样,不仅仅是「学乖」了,连身上的锐气也被磨平了。   过去的清风三剑,在人们口中成了「两剑」。时淮逐渐被诸人遗忘,他倒是心平气静。又过了数月,终于远走一次。   这一次,他孤身一人,去了云浮山。   大师兄被妖怪占了身体之前,最后所去的,就是这里。   在时淮看来,自己到这边,应该也能寻到一二线索。   他这趟出门,没有用上自己「清风剑庄少庄主」的名号。   在这个没有照片、没有留影石的世界,离开剑庄二百里后,就再也没有人认识他。   时淮可以安静地坐在茶楼边角,听旁人说起江湖事。   譬如:霜雪剑与人比武,又得一胜。传闻两方对阵那天,是于月下华山之巅。剑锋所指,群山相应。   譬如:霜雪剑与皇家王爷相交,被七王爷引为知己。   譬如:在江南某案之上,霜雪剑与早有名望的神偷不打不相识。   譬如:   所谓霜雪剑,就是时淮的大师兄,如今的冒牌货。   在他被关禁闭的日子,冒牌货如鱼入海。江湖之大,庙堂之高,四处都流传着他的故事。   各路豪杰英雄,皆与他称兄道弟。便是皇家王爷,同样折服于冒牌货的风姿。   时淮只是喝茶。   一壶茶后,他放下银两,再去赶路。   ——他还不知道,自己踏进了攻略者准备的最后一个陷阱。   时淮曾经听师兄与自己说过他在云浮山时的所见所闻,但那个时候,师兄弟的话头也止于谢砚雪如何斩杀伤人猛兽,如何寻到崖上灵芝。   更多的细节,莫说时淮了,就连谢砚雪自己都记不清楚。   可他再记不清楚,也能分辨出,自己从未听说过什么山中有精怪的传闻!   而所谓“精怪伤人之后,只要将其捉来,在云浮山最高的山崖之上暴晒三日,精怪就要暴毙而亡。到时候,被占了身子的人也能苏醒,只是稍显虚弱。”——更是无稽之谈!   可时淮听得很认真。   他实在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消息不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而是他救了一个被大虫袭击的采药老人。   对方也明着和他说了,这事儿是只有本地住了几十年的老家伙才知道的传说。   甚至采药老人说过之后,自己先笑起来,摆明了不信此事。   对方「不信」,时淮却信了。   至于真正的谢砚雪。他看着时淮露出满足神色,再看看那个「老人」——   在时淮离开之后,所谓的「老人」,就摘下身上伪装,变成了「谢砚雪」。   小师弟被骗了。   他开始认认真真地谋划,要如何把冒牌货带到云浮山,如何将其捉住,如何救回师兄。   他完全是以孤注一掷的态度。谢砚雪能看出来,小师弟的眼睛总是很亮很亮。而这样的亮中,又带着一种决绝。   他想要告诉小师弟,不要这么做,快些回去吧。就当是从来没有自己这个师兄,从来不曾与他私定终身。   谢砚雪可以看出来,占据自己身体的歹人一路行事,无非是招蜂引蝶,引诸俊彦为其争风吃醋。   从这个角度来说,小师弟原本也在对方的目标之内。只是时淮太「不识趣」,终于被对方放弃,有今天的结果。   何苦呢?   他无数次想这样问,却又无法将自己的声音心思传递出去。   时淮做计划的时候,设置了很多备用方案。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于是愈发谨慎。   冒牌货也知道。   他逗弄时淮,就像是一只猫逗着自己捉来的鸟   雀。   时淮满心满眼只有「救回师兄」一件事,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那是他救下来的人,不会骗他。   他抱着一种天真的、一根筋的固执,期间有超出计划的地方,时淮胆战心惊地弥补。好在到最后,一切「顺利」——   他觉得,终于可以见到真正的师兄了。   攻略者觉得,这盘棋已经下了太久。系统给他搞出一个烂摊子,竟然遇到了身份被人看破的情况,实在麻烦。   时淮把「谢砚雪」带到山崖之上。   可是,来的不只有「谢砚雪」。另有二师兄霍明风,还有「谢砚雪」那位一贯对清风剑庄没有好脸色的友人徐叶青。   时淮的所作所为,在霍明风看来,是坐实了他心怀不轨。再听到徐叶青的嘲讽,霍明风大怒之下,没再留手。   时淮被他们三人围攻。   霍明风一剑刺穿时淮腰腹,冒牌货的剑紧跟着落了下来,恰恰刺在时淮肩头。   这两人尚且「留手」,徐叶青是真的不会留手。眼见自己将要被一箭穿心,时淮干脆往崖下跳去。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可如果,万一……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看着崖上的「谢砚雪」,直到再也看不清对方面孔。   时淮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再睁眼,就见到师兄。   这些过往说完,两位神仙对视。   其中那位被称作「先生」的神仙「唔」过一声,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谢砚雪与师弟对视。   谢砚雪:“师弟的伤势要紧。”时淮如今虽然能坐起吃东西,但要说好全,还遥遥无期。   再者说,他一个常年习剑之人,被冒牌货一剑刺中肩膀。如今尚且不显,可等到握剑之时,就能看出问题。   谢砚雪想到这里,又有一声叹息。   小淮实在是……唉。   他这么说,时淮却意见不同。   “自是要回归武林,揭穿那冒牌货的身份——嘶,师兄?”   谢砚雪温声说:“我原先不过是一个孤儿,名姓皆由师父、师娘赐予。他要拿,便拿去好了。”   时淮瞪大眼睛,“可是!”   谢砚雪微微笑一下。   他不在意这些虚名。在意的,唯有眼前的师弟。   “你的伤还没有好,不能乱动。”谢砚雪说,“回归武林之事,还是往后再说。”   时淮眨一眨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让谢砚雪很想摸一摸他的眼睛,用手指去摩挲师弟的睫毛。   从前时淮重伤昏迷,他只有心急如焚,心痛如绞。到如今,活生生的师弟在他面前。谢砚雪慢慢觉得,有什么事情,开始超出控制。   不过不行。   还是那句话,师弟伤重。   时淮:“往后再说……”看起来有点困惑。   谢砚雪低声说:“小淮,他们不该伤你。”   时淮心尖微动。   这两人的心思,其实是一样的。   时淮不在意自己经历了多少磋磨困苦,但他不乐意让冒牌货顶着自己师兄的身份招摇过市。   谢砚雪无所谓「霜雪剑」的名声。他也想过,如果那人对小淮好一些,不要折磨他,自己说不定早就消散了。可对方不愿,他也跟着留下,终于等到今日。   两人对视,看明白对方的想法,皆有动容。   在一旁的沈轶、兰渡:“……”   谢砚雪记起什么,转身讲话。他歉然拱手,觍着脸,希望两位神仙再留自己与师弟些日子。   不求神仙药,只要有一个安全的、能让师弟养伤的地方即可——   再有,如果两位神仙答应,可否稍稍看顾师弟些时日,由他自己要出寻药。   “师兄!”   “小淮,听话。”   时淮定定看他,到底知道轻重缓急。他不想离开师兄的心情是真,师兄忧心他的心情,一样是真。   想到这里,时淮又有粲然笑意。沈轶看在眼中,眯一眯眼睛,意有所指地瞥一眼兰渡。   ——看到了吗?   人家是怎么做的。   哪有像你这样,一有问题,就忙不迭地跑去把自己格式化,把道侣一个人留下。   兰渡对上沈轶的视线,先茫然,再心虚。   先生还是没有消气啊。   有其他人在,不好冒耳朵。   兰渡眨巴眼睛,叫:“先生?”   沈轶似笑非笑,转回视线,随意道:“这段日子,再没旁人能入这山谷。”   谢砚雪一喜:“多谢——”一顿,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两位神仙。   沈轶看他片刻,“我姓沈……”   谢砚雪恭恭敬敬道:“沈前辈……”   沈轶又道:“你这模样,不好出谷。”   谢砚雪虚心点头,沈轶手腕一翻,却是拿出一样法器,丢给谢砚雪。   谢砚雪拿起一看,只见手上是一个面具。他尝试着将面具贴在脸上,时淮就惊道:“师兄!你快去看镜子!”   谢砚雪扭头,从旁侧铜镜中,看到一张再寻常不过的农汉面孔。   粗糙,憨厚。   看着这样的师兄,时淮忍不住笑了半天,再在谢砚雪无奈的神色中止住笑音,说:“师兄这样,也英姿飒爽,俊逸绝伦!”   谢砚雪:“……”   沈总:这就是吃狗粮的感觉……吗……   兰兰:“又开始偷偷晃尾巴”   沈总:“抓住旁边的狐狸开始rua”ps所以说,在攻略者那里小师弟领的是恶毒炮灰剧本(:」∠)   pps竟然50w字了!感觉40w的红包还在昨天啊(/▽\) 第157章 古代武侠(6)   半章,待会儿看——   这师兄弟二人显然感情甚笃。原先就有竹马之谊,到如今,又经历生死变故。   笑过之后对视,若非沈轶与兰渡就在旁侧——嗯,就算他们在旁侧,谢砚雪的眼神还是幽深一些,低声说:“别闹……”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时淮察觉什么,耳尖微微发红。   沈轶、兰渡:“……”   两人并未久待,就这样离去了。眼见神仙的身影消失,屋内两人再看彼此。   哪怕谢砚雪如今是偶人身子,农汉面貌,落在时淮眼中,依然是那个自己少年慕艾的对象。   他慢慢叹了声:“师兄……”   谢砚雪一顿,说:“等我回来。”   时淮问:“师兄要去何处寻药?”   谢砚雪疼惜地抚过时淮肩膀,说:“天虞山……”   时淮瞳仁微微一颤,“师兄,你是打算去找神医?”   谢砚雪说:“那歹人虽未挑断你肩上筋脉,却也差不了多少。”   不是冒牌货不打算,而是在攻略者看来,时淮已经是个死人了,没必要多费心分辨,“小淮,你以后还要提剑。”   救了他们的神仙能给他们庇护之所,再多的,仿佛也做不来。   谢砚雪已经十分感激,但他依然希望小师弟能回到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   所以去天虞山求药,刻不容缓。   时淮知道师兄的心思。他百般不舍,又知晓师兄是真的非去不可。倘若两人互换,他一定也是义无反顾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时淮眼眶微热。他懂这些道理,却还是忧心:“从这里去天虞山,哪怕快马加鞭,也要走十日工夫……如今师兄的身份被人冒用,只能以以凡人身份前往。   届时,要走一遍登仙梯,才能见到神医。便是见到了,也要再被为难。师兄……”   谢砚雪说:“放心……”   时淮心想,这如何能放心呢?   正思及此处,他忽而察觉不同:师兄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心,似乎传来一阵融融热度。那热度涌入自己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都熏熏然发酥。   时淮惊讶:“师兄,这是——”   谢砚雪说:“沈前辈这偶人不知是如何制成,却似内功深厚,与我从前的身子也不差多少。”   时淮眼前发亮。   对啊!他担心师兄,无非是担心师兄途中受伤。可若师兄还能用上从前功法,自然是世间难有敌手!   他抬起的心一下子就落回原处,整个人都轻快许多。   时淮说:“那师兄,你一定,嗯。”   “嗯?”   时淮说:“早些回来。”   谢砚雪微笑一下,点头。   时淮定定看他,面颊颤动。还是很想念啊,想多和师兄在一起些日子。可倘若真的耽误了伤情,师兄日后定要悔不当初。   所以他「大度」地说:“师兄快去。”   谢砚雪低笑。此处无人,他到底放纵一刻,抬手摩挲一下时淮的嘴唇。   时淮眼睛瞪大,整个人要变成一个煮熟的虾子。   他磕磕绊绊:“师、师兄!”   谢砚雪却未做更多。   两人就此相别,谢砚雪离谷。   他原先还有颇多计较:要买马,却也需得银钱。小师弟此前来云浮山,是打了一只大虫,可见此地走兽凶猛。自己也可以效仿,抗一只大虫下山,官府定有赏钱。   计划完,一抬头,见到一头驴被拴在入谷之处。   驴头顶上是一只谢砚雪已经十分眼熟的小雀。见他前来,小雀未说什么,拍拍翅膀,栓驴的绳子就朝谢砚雪手中飞来。   谢砚雪见到这一幕,如何不知道,这是神仙为自己准备的坐骑。   他此前想着买马,不过细想之下,自己如今的农汉面貌,的确是骑驴更加不显眼。   谢砚雪长叹一声,回身面对山谷,拜谢三下,终于离去。   在他身后,谷中,沈轶与兰渡却未在意外间动静。   两人另有事做。 第158章 古代武侠(7)   时淮看出来,两位神仙的关系,就像是自己与大师兄。   讲话的时候,沈前辈的手还扣住另一个前辈的手。与自己招呼过,就侧着头,与另一个前辈低声讲话。   那么亲昵,看得少年偷偷脸红,忍不住在脑海中把这对拥抱在一起的人换成自己与师兄——想到这里,少年的愁思涌了上来,开始忧虑。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这一担心,就觉得天地都变得灰暗,眼前景色也不负以往之盛。   他这样子,两位神仙许是看出一些。这天傍晚,有小雀来给时淮送食物。   待到小雀「砰」得炸开,出来的不只有一碗吃食,还有另一只更小的白雀。   那白雀一出来,时淮听到几声隐约响动。他先有怔忡,左右环顾,确认自己仍在神仙身侧。   慢慢地,视线转到白雀身上。时淮咽了口唾沫,将那小玩意儿托起来,放在耳边。   他屏息静气,听到一阵嘈杂人声,从小雀肚腹传来。   时淮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这、这是——   时淮鼓起勇气,叫了声:“师兄?”   另一边,正在破庙边角坐下、准备就这么将就一晚的谢砚雪:“小淮?”   时淮堪称兴高采烈。他知道师兄看不到自己,可这一刻,他眼睛是弯的,唇角是翘的。   高兴过了,再想起师兄独自在外,赶忙关切:“是我!师兄,你今日如何?走了多少路,有无遇到什么麻烦?”不过话说回来,寻常小毛贼,不会是师兄的对手。   谢砚雪盯着扑棱着翅膀飞到自己眼前的小雀。他认出来,自己出谷的时候,待在驴头上的,就是这小家伙。   没想到,竟然还跟了自己一路。更没想到,自己能听到小师弟的声音。   谢砚雪先安慰:“今日走了百里。沈前辈赠我一头驴子,这驴走得倒是颇快。未遇到麻烦,小淮,放心。”   时淮说:“师兄,我好想你。”   谢砚雪一阵窝心,叹道:“小淮……”   两人相距甚远,却又不可思议地听到对方的话音。   旁边的其他人相继也坐下来了,破庙中间升起一团火。各方来的人,汇在一起讲话。话音不断,谢砚雪的「自言自语」没引起旁人注意。   时淮关切问他,师兄今夜宿在何处。谢砚雪说了,时淮开始心疼。   谢砚雪听在耳中,话音不变,与小师弟回忆起从前。他们当初一同接了委托,也有在破庙睡上一宿的时候。   那会儿还不像现在,四处干干燥燥,热热闹闹。而是真正没有人烟,庙里都是蜘蛛网。   又兼天寒落雨,睡到一半儿,原本抱着剑的小师弟身体一歪,倒在谢砚雪怀里。   谢砚雪初时是惊讶,往后,又觉得怜惜。他将人裹在自己的披风里,第二天一遭,时淮睁眼,就发觉自己被师兄搂在怀中。   时淮:“师兄——”   有点不好意思。   谢砚雪微笑一下,问:“小淮,你今日过得如何?”   时淮立刻开始和他说——说实在的,没什么好讲述。谢砚雪离开之后,行动不便的伤员只做了两件事:挪到窗边,再挪回床头。   不过,时淮喟叹了句:“两位仙人感情真好!”   谢砚雪眼神晃了一下,时淮又说:“呀,师兄,你明日还要赶路,还是早些睡吧。”   谢砚雪说:“你先睡……”   时淮心想,我倒是不急。可这样被师兄哄着,又很高兴。   念头一起,他果然打了个呵欠。   时淮的嗓音低了点:“师兄,你也睡。”   谢砚雪温声道:“好……”   两人就这样睡了。   谢砚雪还有警惕。虽然他知道,不会有人把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汉与声名鹊起的霜雪剑联系到一起。但作为「农汉」,万一弄丢了驴,也是麻烦事。   至于时淮,他得了师兄的确切消息,又知道自己周身安全。这一闭眼,就真的陷入沉沉梦乡,再难唤醒。   转眼一夜过去。   时淮已经开始期待再与师   兄讲话。可早餐送来的时候,他却没见到那只小雀。   时淮失落。他盯着面前的碗,发了一会儿呆,花了十分之一秒做出决定。   去问问神仙好了。   他也怕自己打扰神仙,于是并未鲁莽往前。而是与昨日一样,推窗去看。   这一推窗,眼前景象,让时淮惊诧地睁大了眼。   他看到了在空中流动的灿灿莹光。   这些莹光,近乎与日光融为一体,却又更加明耀夺目。   仿佛有什么玄妙规则蕴藏其中,时淮找到一丝自己练剑突破时的体悟。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景象。不只是他,整个幽静山谷,在这一刻,都好像活了过来。百鸟来朝,百兽来拜。林风萧萧,带来群山回唱。   他就这样看着。   刚刚回到沈轶识海中的光团:“时淮顿悟了?”   没有了兰渡的意识,沈轶对倒在一边的白狐狸毫无兴趣,只是让其浮在空中。   他瞥一眼时淮,随意道:“仿佛是?”   光团:“先生,把他带回床上吧。”   沈轶眼睛眯一眯,神识转到识海中的光团之上。   光团驯服得一如既往,被沈轶的神识压上灵台。不过这次,又有了不太一样的反应。   他竟然在沈轶的神识上蹭了蹭。而后,又从沈轶识海中跃出。   静卧不动的九尾狐站了起来,轻轻叫了一声。伪装成木屋的星舰上,有偶人动身,去扶时淮。   毕竟是伤员,虽说顿悟是好事,但还是不好久站。   等偶人带走时淮,原先打开的窗户也关上。九尾狐的尾巴在风中晃了晃,风里也多了幽静的兰香。   他踏着莹光,走向沈轶。   “还不够……”兰渡说,“我刚刚的确感觉到一点凝滞,但还不够把我抓住。”   他的尾巴缠上沈轶的手臂,狐狸本体倒是显得端庄矜持,悬蹲在沈轶身前。   沈轶也不急。他原先也没想着能一次成功,过往的种种研究同样如此,无数次失败,排除掉无数个错误的方向,从而找到正确道路。   他吩咐:“来……”   不带任何旖旎情思。   有这句话,沈轶身前的九尾狐身体又一次软下。缠在沈轶手臂上的蓬松尾巴落了下去,光球再出现在沈轶识海。   “和刚才的感觉不太一样……”不等沈轶问起,兰渡先说,“先生等等,我列个公式……”   两人始终在外,一直到天幕暗去,幽谷依然亮如白昼。   时淮从顿悟转醒,尚有恍惚。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前一刻还在窗边,下一秒就到了床上。   不过看窗子缝隙里透进来的光,自己应该没有躺多少时候。   就是莫名有点……饿。   时淮摸摸肚子,再往下挪。这一挪,饥饿感更加明显。此外,他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的身形好像比从前轻便许多。   大约是因为终于休息好了?   他不太确定地想到。   待到了窗边,时淮推窗之前,先有深呼吸。不管自己之前是因为什么「昏睡」,可一见到沈前辈就晕了,实在太不尊重。   要先道歉,嗯,然后想想如何起把那只能让他和师兄交流的小雀留下的事儿。   时淮下定决心,手按在窗上。   他将窗页推开。这一下,外间的明亮,再度照入时淮的眼睛。   他看到遥远夜幕,烂银霞照。同样看到山谷之中,沈前辈周身萦绕不散的亮色。   兰渡有点担心:“他不会又顿悟了吧?”   沈轶揉一把狐狸,说:“不至于。”   兰渡在沈轶掌心蹭一蹭脑袋。对「活过来」的狐狸,沈轶显然抱有极大兴趣。   他知道兰渡是顺势而为,所以沈轶同样顺势,手掌滑落,呼噜一下狐狸下巴,再把道侣拉入怀中。   时淮看着这一幕,脑子里莫名回想起师兄曾和自己说过的话。   师兄说,他在另一位前辈头顶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白色。   时淮心想:哈哈,怎么可能,我肯定是想错了。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沈前辈怀里那只漂亮得像是画中走出的狐狸往前一跳。   不等落在地上,狐狸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个让时淮眼熟的人。   时淮:“……”   时淮自言自语:“嗯,我应该还没有睡醒。”说着,同手同脚地转头,准备往床铺去。   他要走,耳边却响起了两位前辈的声音。   沈前辈说:“你找我们有何事?”   另一位前辈:“都到这个点了,时小友也该吃晚饭。”   沈前辈轻轻「啧」了声。时淮从中分辨出一丝浅淡的不耐。   倒不是针对他,更像是两个前辈原先在做什么,结果被他打断。   另一位前辈:“先生,我们也要吃晚饭的。”   沈前辈安静片刻,说:“那就去吧。”   另一位前辈又说:“我看时小友好像有很多问题。先生,不如我们和他一起吃?”   时淮的心悄悄提起一点。   他更想师兄了,同时知道,自己总该勇敢些。   两位神仙救了自己、救了师兄,一定是好人。不过,他和师兄也真的是无以为报。   沈前辈最终说:“罢了……”   时淮便笑一下,尽量让自己别显得太多余:“多谢两位前辈。”   时淮:这就是当电灯泡的感觉吗,师兄快回来TT 第159章 古代武侠(8)   到这会儿,时淮终于知道,原来另一位前辈姓兰。   他想要克制一点,但一个从小到大都听人说着「世间哪有妖魔鬼怪,不过是山野传说」的少年,骤然见到狐狸变成人的场面,要不好奇,才是怪事。   所以往后,他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盘绕在兰渡身上。   一边命令自己不要乱看,一边止不住地好奇。这样纠结,看得兰渡有点好笑。   兰渡一笑,时淮脸红。他尽量摆出剑客风度,问:“前辈,还未问起,我这些日子吃的……”   几顿饭,好吃是好吃,不过时淮已经悄悄猜了很久,想知道自己到底咽下去什么东西。   他这么说了,兰渡微笑一下,回答:“是从其他地方带来的。”   其他地方啊。   时淮觉得脑袋有点发晕。往后如果有机会和人说起这段奇妙时光,是不是“我与师兄被邀请在仙人洞府住下,喝了仙露,吃了仙果,还有仙人宴席上的菜肴,你们羡不羡慕”?   他是当真乐观。哪怕到现在,身上的伤只好了小半。动作大一点,也还是要疼得浑身发抖。但眼前稍微过好一点,时淮就要忍不住笑出来。   他果真又问起小雀的事情。听了他的话,沈前辈手腕一翻。   时淮记得这个动作,早前,前辈把面具给师兄时,就这么做了一下。紧接着,掌心就出现……   唔,五六七八只小雀。   这些小雀飞到时淮身边,看不出原先是什么,这会儿是真的像是柔软小鸟。落在时淮手上,还能歪着头,轻轻在他手指蹭一下。   时淮努力绷住面颊,让自己不要太失态,堕了少侠之名。   好、好可爱!   正想着,其中一只身上,传来了师兄的声音。   同时,兰前辈说:“一只能用一个时辰。”   时淮眼前一亮,用力点头。   兰前辈又说:“等用完了,再来找我们要。”   时淮听到这里,心中情绪涌动。   他一撩下摆,郑重地半跪拱手:“两位前辈,他日你们若有要用上我和师兄之事,我与师兄自是上刀山、下火海——”   说到一半儿,沈轶摆了摆手,说:“不用……”   时淮一怔。   沈轶看他,微微笑一下,说:“你与谢小友,在这里养好伤,练好功,好好去做你们的事即可,不必挂怀。”   时淮听着,心下喟叹。   神仙果真是神仙。红尘世俗之事,于他们来说,不过过眼烟云。   这日晚上,时淮再与师兄讲话。又行过一天,谢砚雪距离云浮山更远。   他和师弟讲着自己这一路见闻——说实在的,也没什么见闻,不过是城外贴了新的告示,江湖仍不安分云云。   时淮听着,因知道只有一个时辰时间,格外珍惜。想要和师兄多说一会儿,又与昨日一样,觉得师兄辛苦,该早些休息。   两人相互关切,互道夜安。往后几日,也都与这天类似。   沈轶和兰渡慢慢找寻着能够「抓住」系统的方式,时淮养伤,谢砚雪赶路。   发觉时淮实在无聊,沈轶还翻了几个话本给他。   这解了时淮一时憋闷,但随着谢砚雪距离天虞山的距离越来越近,时淮看话本的时候,也越来越心不在焉。   到了第八日,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些,谢砚雪来到云浮山下。   他把驴子留在山下镇中,这就上山。   所谓登仙梯,其实更像一座桥。只是这座桥飘飘摇摇,落在两座山峰之间。   山谷之中又时常有风,一场风刮过来,整个桥都开始剧烈晃动。   换做往常人,看到这一幕,恐怕要被直接吓走。可谢砚雪是清风剑庄庄主的大徒弟,真正的霜雪剑,他并不会因此退却。   倒是时淮,听完谢砚雪的描述之后,悄悄嘀咕:“这不是有意为难人嘛。”   谢砚雪不置可否。   要他评判,神医这般作态,的确并非悬壶救世的态度。不过,谢砚雪今日所求,也只是治好师弟的伤。再多的,他暂且无心在乎。   两人讲好,谢砚雪踩上登仙梯的时候,要一直让神仙给的白雀陪在身侧。   谢砚雪不用和它们说些什么,时淮也不过是想听师兄呼吸的声音,确定师兄的状况。   如果没有从前的祸事,谢砚雪大约不会答应。但经历那么多之后,他很清楚,倘若自己这会儿若是受了伤,还要隐瞒师弟,只会让师弟更加担忧。任何事,都该两人一起面对。   再说了,谢砚雪也不觉得,这里的登仙梯真能难倒自己。   他运起一股真气,足下轻点,抬脚往前。   一只小雀跟在他身侧。纵然谷中狂风烈烈,小雀也未被吹去。   谢砚雪每跃一步,都要抛下两丈、三丈在身后。只是登仙梯着实不短,哪怕是他,也花了些工夫,终于来到另一头。   再回身时,他来时的方向已经被山雾笼罩。   时淮的嗓音从小雀腹中响起,小心翼翼:“师兄?”   是因这边动静太小,到底引了小师弟忧心。   谢砚雪说:“无事,我过来了。”   时淮轻轻「啊」了声,说一句「辛苦」。   谢砚雪微笑。也就在这会儿,时淮那边的一个时辰用完。   时淮最后匆匆说了句「勿要勉强行事」,余下的话,都落入风中。   小雀侧着头,啄了啄自己翅膀,又振翅往上。   谢砚雪抬头,看着小雀动静。他心中微微一动:这个方向——   面色倒是不变。分辨一下前路,就继续往前。   最难的一关过了,剩下的都是坦途。没走多久,就有一身白衫的青年男女迎来,齐声说:“可是刚刚过了登仙梯的客人?”   谢砚雪点头,其中女郎抿唇一笑,“请随我们走吧。”   谢砚雪不动声色,问:“神医竟是知道我要来吗?”   白衫郎君傲然回答:“我家师父无所不知。”   谢砚雪只是笑。他如今这张面孔,做什么模样都显得憨厚。也就是小师弟,能把一句「俊逸绝伦」夸出口。   他随着两个弟子前行,一路留心观察。   自己如今要被带去的,显然是已经落了雪的山巅。   那对青年男女还在一路训话,说来说去,都是让谢砚雪敬重神医。   谢砚雪听着,一一应下,心中则想:愈往上,周边愈冷。   我是习武之人,尚且能够承受。可真让寻常人来,过了登仙梯,就没了半条命。如今再走,也不见神医的弟子多给一件厚衣。   他从前只听过「神医」之名。如今,才真正见了其人做派。这么说来,小师弟的话,其实不错。   在他之前,小雀却是已经到了山顶。   白乎乎的小鸟,落在雪中,几乎要与雪堆融为一体。   时淮与谢砚雪之间的通讯被切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频道。   最初的时候,沈轶和兰渡并未去听。是在有嗓音传入小雀耳中,兰渡忽然停下。   狐狸化作人身,说:“先生,是另一个宿主。”   灵光尚且盘浮在沈轶身侧。   随着兰渡的话音,沈轶面前,升起一个电子屏。如果换一个来自现代文明的人来看,恐怕能看出,小雀面上两点黑色并非眼睛,而是镜头。   两人清晰地看到天虞山山巅动静。   灵光流动,涌回沈轶袖中。沈轶与兰渡肩并着肩,一同坐下。   谢砚雪依然在走。他其实大致猜出来了,多半是神医在山顶见到了自己走过登仙梯的身影。   至于这两个弟子,要么是一直候着,见谁来了,都要说那两句话。   要么就是山中另有密道,可以快速上下。倘若真是这样,如今这两人带着自己绕来绕去的事,就更添一重意味。   好巧不巧,山顶上,正在发生与谢砚雪所想之事类似的对话。   披着谢砚雪皮囊的攻略者哼笑:“原来所谓「神医」,也不过欺世盗名之辈。”   这句话后,立在旁侧的医门弟子面上皆有怒色,喝道:“你!”“这话太过分了!师父,请让徒儿教训此人!”   “我哪里说错了?”攻略者直直看着被诸多医   门弟子拱卫着的人,“既以「医」字为名,就该以治人为本心!可从登仙梯,再到下面的山道,还有晏神医见我这山顶。   晏神医,我且问你。你当了这些年的「神医」,可曾见一个寻常百姓来到这里?”   他这句话后,医门弟子们更怒。   “原先看你也算有些气度,不曾想,也是个莽汉!”   这句话出来,引得其他医门弟子同仇敌忾。唯有他们拱卫之人,眼神微动。   攻略者与对方对视:“哦?你也觉得,我说对了?”   若说谢砚雪的皮囊是葱岭白雪,皑皑明净。那他此刻讲话的对象,就像是云端月,天上冰,一眼看去,便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这个人,应该也是他的攻略目标……”兰渡判断,“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有很明显的排练痕迹。这应该是系统计算出来的、最能影响神医的话,要他复述……”   他的话音忽而一顿。   而后,兰渡露出一个隐约的笑。   沈轶看他。不待他问,兰渡就回答:“先生,我这才发现,原来神医与你同名。”   沈轶:“嗯?”   兰渡一本正经:“神医,沈轶。”   后面两个字,其实很少真正出现在兰渡口中。如今说出,兰渡的语速明显慢了很多,像是要仔细回味。   沈轶最先没听明白。等听明白了,他哑然一笑。   千里之外,天虞山上,谢砚雪在行路,攻略者在做戏。   而在云浮山谷之中,狐狸又被拉进道侣怀里。   耳朵被轻轻弹一下,然后就是先生的声音。   “竟然会开玩笑了,不错。”   好不好笑是其次,这个行为本身,对兰渡来说,是一种很大的进步。   兰渡听着,嘴巴抿起来,露出一个浅淡笑容。   所以沈总对兰兰果然还是养成。   从吃后感都憋不出来,到可以主动开玩笑。沈总,你道侣进步真的好大噢。 第160章 古代武侠(9)   待谢砚雪终于来到山顶,迎面所见,正是攻略者与神医共坐论道的场面。   如果他能听到攻略者与系统的对话,此刻耳边会是:“这神医,倒是和我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攻略者打量身前男人,见对方眉目之中似有霜雪,冰冷,难以触碰,可实际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多了许多真正求教的滋味,“原先以为是真的性情冷漠。没想到,竟然跟在象牙塔里被关了二十多年一样,有点像上个世界的教授……啧,这滋味。”   系统一本一眼回答:“六号目标对宿主的好感度为20,宿主再接再厉。”   “真简单,”攻略者飒然一笑,“这种目标最好对付。只要稍微把他们原本的认知打破,给他们一点刺激,他们就会开始自己攻略自己。”   哪怕他远在天边,神医对他的好感度也会继续增长。   俗称魂牵梦绕。   系统:“计算——计算……滴,宿主判断无误。”   攻略者轻轻「哼」了声,“等把药给五号的母亲带回去,那边应该也就成了吧?”   系统重复:“宿主判断无误。”   攻略者:“四号比较难对付。不过也对,毕竟原本就是最大的反派。原主的悲惨命运,得有一半儿归在他头上,是应该稍微严肃一点对待。”   他对诸位目标的排序,是按照自己遇到他们的顺序进行。   五号,是江南一案上「不打不相识」的神偷岁寒——   事实上,哪怕没有那一场交手,攻略者也会在其他地方与岁寒相交。   四号,则是微服出游,被攻略者「机敏」地猜出身份,从而欣然与他结交的七皇子。   想到这些人,攻略者的眸色微暗。   他瞥一眼被医门弟子带来的农汉,对方见了自己与神医,显然惊诧了一瞬。   不过,能到这里的「农汉」,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农人?多半是江湖中某个类似于扫地僧的角色。   这倒是和攻略者无关了。依对方的品貌,也不可能被放在自己的攻略目标内。   他并不知道,系统也没有检测出来,所谓「农汉」,皮肤之下并非血肉,而是沈轶从修真世界中带出的材料,加上能量石反应堆与灵气阵法的双重能源作为运作保障。   更不知道,对方正是自己所占据皮囊的主人。   眼看农汉与神医讲话,说家中兄弟被大虫咬到肩膀,手臂要抬不起来,故而前来求药。   攻略者的心思愈发走远,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初,系统告予自己的一番话。   也是这个世界的原本剧情。   清风剑庄的大弟子谢砚雪,原先是清风三剑之首。虽然「清风三剑」之名,在江湖上尚且没那么响亮。   但可以想见,如果他能一路顺利地走下去,假以时日,也能成为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   然而,世人只知谢砚雪是老庄主捡回去的孤儿,却不知道谢砚雪的真正身份,是真正的七皇子。   当年贵妃与皇后争宠,皇帝也踩进这一池深水。他并非爱重哪个女人,只是皇后母族势大,为天子不容。   眼看皇后就要诞下嫡子,地位愈发稳固,天子想到为外戚裹挟的日后,干脆狠下心来,着人换走了皇后的儿子。   这事儿,连贵妃也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顺利生下孩儿,正是高兴的时候。结果,皇后一纸令下,就把她的孩子抱去就凤栖宫。   连皇帝也无话可说:自己当时狠心太过,直接说皇后之子夭折。   夭折的孩子,不计入序数。皇后醒来,流了三日眼泪,就对皇帝说,她梦到自己的孩子没有死,而是在最后关头,从鬼门关溜了出去,钻进贵妃的肚子里。   这话荒唐吗?   荒唐……   皇后要抱走贵妃的太子,皇帝能不答应吗?   不能。   就这样,皇后的亲儿子没了,却有一个养子。七皇子自幼长在皇后宫   里,说来比起真正的皇后嫡子也不差什么。   贵妃同样哭了三日,到后面,倒是想开了:只要不改玉碟,那就依然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待到日后,自己岂不是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安稳当太后?   后面皇宫另出了一些事。在系统告知攻略者的「背景剧情」中,这些属于可以略过的部分。   攻略者也就只是随意看了两眼,知道皇帝和外戚的争斗始终没有停下,知道皇帝又去扶持其他妃子娘家,知道皇后后面又有了其他孩子,可还是一个个夭折。   七皇子在这样的风雨飘摇之中长大。因后面丢掉的一个个孩子,皇后对他有了嫌隙。   哪怕所有证据都表明七皇子无辜,可人心又怎么是证据能干涉的?   不过,只要七皇子好好的,皇后的势力,就都是他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七皇子听说了自己的「哥哥」还没死,而是在江湖上闯出名声的消息。   谢砚雪一生的不幸由此开始。   在这个世界里,江湖虽大,却也被朝廷掌握。他一个习武之人,再有名望,能比得上七皇子?   七皇子甚至不用亲自做些什么。他只需要几句吩咐下去,污泥就自发地攀附上原先皑皑明净的白雪。   谢砚雪受到诸多冤屈,他的师门不信他,一同长大的二师弟亲自将他赶下山。   小师弟倒是愿意信他,可这份信任,却让小师弟死在谢砚雪面前。   谢砚雪由此对中原武林彻底失望。   这个时候,赤月教卧底徐叶青出现了。所谓赤月教,是从西域那边流传来的教派。   他们以红月为尊,誓要祸乱天下,入主中原。谢砚雪加入其中,成为左护法。   接下来,就是朝廷与江湖诸人联手,将他这个「逆贼」头颅斩落。   攻略者前来,就是要让这一切悲惨命运再不发生。   让从前害了原主、作践原主的人,全部对「谢砚雪」求而不得。   至于小师弟时淮,对攻略者来说,实在是一个意外。   他原先以为,这小师弟是个好的。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自己未必不能留下,与对方相守一世。   可时淮竟然成了他任务前期遇到的最大麻烦。   这是一个低魔武侠世界。如果别人相信时淮的话,知道攻略者是「侵占别人身体的妖怪」,不得把他活活烧死?哪怕不是烧死,他也没办法完成任务。   对方三番五次找他的事儿,攻略者终于无法忍受,出手将其除去,一了百了。   那天从云浮山下来,攻略者心情正好。也就在这个时候,神偷找上门来,求他一件事。   攻略者欣然答应,转乘来到天虞山。   离开之前,还留下一封信:无论如何,是自己害了小师弟。   清风剑庄,自己是没有脸面回去了,望二师弟珍重。   至于徐叶青,双方原本也没有太深交情,不过结伴闯荡江湖。   想来徐兄也不愿与自己这罪人同行,往后就各自珍重吧。   这封信的真正作用,当然是让霍明风回清风剑庄,说清时淮之事。   这也是攻略者制定的「为原主复仇」计划的一部分。   原本的剧情中,霍明风为清风剑庄将原主赶走。到这会儿,他也该为了原主,去找清风剑庄麻烦。   一切顺利。   时间拉回当下,在神医与农汉讲话的过程中,攻略者把本世界剧情又顺了一圈。   他神色平静,听神医吩咐弟子去给农汉拿药,便也接口:“既要取药,不妨把我那份也拿来。在下也该告辞了。”   神医看他一眼,眉尖轻轻拢起。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攻略者又补充一句:“我友人的母亲病重,正等着药呢。”   说着,瞥一眼神医,似笑非笑,“这话,晏神医该懂。”   ——如果神医想要留他叙话,偏偏耽搁了他好友母亲的病情,就是祸事了。   神医眼皮颤动一下,回答:“是该如此。”   医门弟子取了药,分别交给谢砚雪   与攻略者。   往后两人告辞。医门弟子对攻略者看不过眼,连带的,对谢砚雪的态度同样不佳。这当中,攻略者抛起手上药包,接住,再抛起。   医门弟子冷硬讲话,要赶人离去。攻略者低笑一声,仍然直视神医:“晏神医这意思,是要我们重走一遍登仙梯?”   他这句话出来,旁边的医门弟子面颊抽搐一下。   神医回答:“非也……”一顿,侧头吩咐一边的弟子,“带两位客人下山。”   他们果真是有其他路子。   同时,攻略者满意地听到系统提醒。神医对自己的好感度,又上升了。   医门弟子在前带路,两个求药人跟在后面。   下山过程中,出于谨慎,攻略者到底与农汉说了两句,想要弄明白对方来历。   谢砚雪应付过去。他的话里,七分真,三分假,是顶替了一个真正武林前辈的身份。   白色小鸟高高飞在天上,俯瞰下方场景。   到山下镇中分别,攻略者看着农汉牵驴走人,彻底没了戒心,转而多出其他思虑。   他从始至终,没有看到那只跟着谢砚雪的小雀。同样的,没留意到从墙边爬走的一只壁虎,街头某只流浪犬。   攻略者还算轻松地做出决定:“等五号的好感度刷满,就转道去京城。”   夏天好像一下子就到了。   (然后蚊子也来了!!)   感谢在2021-05-1223:59:38-2021-05-1314: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星星告诉你别哭6瓶; 第161章 古代武侠(10)   这话是在脑海中对系统说的,不会被旁边监测的摄像头收录。   不过往后,攻略者先南下,与神偷见了面,将从神医那里拿来的药交付给他。   再往北行去,到了京城,拿出信物,被七皇子请入府中……一路上,他的行踪清清楚楚地被记录下来。   从攻略者的行路轨迹上,沈、兰二人很容易想到此人准备如何行事。   同时,沈轶对兰渡那句「先生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有了更深理解。   他问兰渡:“那边的系统应该拿到了很完整的世界背景吧?”   从攻略者的行事手段就能看出来,他的很多行为,都非常有针对性。   兰渡承认:“对。先生穿梭一个世界,需要用到1000积分。但攻略型的宿主,往往要用到3000积分以上。”   这些是在小世界穿梭时必要的损耗,并非系统扣下。   抢夺原住民身体的花费、对世界轨迹探索的花费……   如果不像沈轶这样,一切都有各种机器人代劳,而是全部动用积分进行,日积月累,是一笔很大的花销。   沈轶:“难怪他没让他的系统出来。”   兰渡意外:“不是的,先生。大部分宿主不会意识到,系统还能「出来」。”   沈轶看他,挑眉。   兰渡笑一下,“先生一开始就是修士,拥有神识……”   能在兰渡还是纯粹光团的时候,就在灵台上,把他捏圆搓扁,“但其他宿主不一样。他们只是觉得,自己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哪怕后面进入拥有神识的世界,他们也已经习惯了,不会有让系统脱离的意识。”   沈轶心念微动:“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要求了,大部分系统也会拒绝吧?”   他已经知道,系统并不像他们号称的那样「诚实」「不会对宿主有任何隐瞒」「一切以宿主的利益为先」。   相反,他们所有行事,都是为了让宿主拿到更多世界能量,以便于最后一步的「收割」。   兰渡才是那个例外,因为沈轶最初的态度就非常明确,完全不接受有另一个意识待在自己识海。   还是「系统LD4971」的兰渡做出了「如果不答应他,后续会有更多麻烦」的判断,这才动用一部分世界能量,给自己捏出身体。   加上往后进入修真世界,恰好落在兰渡身上的造化金光。   一切都是意外。   兰渡的眼神柔和一点,说:“先生说的没错。”   所以,他和先生现在的相知相爱真的来之不易。既然心态已经转变过来,兰渡就不希望未来出任何意外。   往后,两人继续尝试着切断系统周边所有载体的方式。   期间,谢砚雪带着求来的药赶回。时淮等了师兄很久,哪怕一路上,两人都可以用小雀通讯。可长久不见,还是有许多思念。   两边相逢,师兄弟二人却来不及叙话。谢砚雪坚持,先煮药给师弟。   时淮看师兄风尘仆仆,又有心疼。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谢砚雪无奈地答应,自己先去休整,时淮精力充沛,是可以自己煎药。   时淮为攻略者所伤时,正是夏天。谢砚雪这一来一回,路上花了半月工夫。去时就热,回来时更热。   等到谢砚雪打理好自己,匆匆赶到药房,迎面先对上屋内凉风。   谢砚雪微微一怔,转眼,见时淮回身招呼自己:“师兄!”很兴奋,“沈前辈把煎药的仙器借我了!”   嗯,当然不是什么「仙器」,只是被沈轶改造过的自动煎药机。   时淮只需要对着机器说一遍煎药步骤,再把药包放进去,接下来静静等待即可。   至于屋内凉爽,则是因为空调。   谢砚雪同样不知晓这些。不过,见师弟高兴,他的神色也慢慢舒缓。   时淮被接连刺中、浑身是血、从崖上坠落的画面犹在眼前。   像是现在这样,时淮可以活泼讲话,对谢砚雪来说,已经是梦一般的好事了。   他带来的药,分为外敷内用两种。   等到药包煎好,时淮先喝了药,然后解开衣裳,要师兄为自己敷药。   他还是有点怕苦,不过喝药时,一句抱怨都没说。不止如此,时淮还在心中惊诧:师兄从前不在时,我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   现在师兄回来了,我能尝出两位前辈给我的诸多吃食的鲜香,也能尝出如今药汁的苦味……师兄真好。   他的唇角慢慢勾起。谢砚雪原先正在专心处理敷药的东西,未曾留意。   一直到他备好药粉,一回身,见到赤着肩膀,朝自己笑的小师弟。   时淮看他,眼睛还是很亮,叫:“师兄,快来。”   谢砚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好在如今还是农汉面貌,有了什么反应,师弟都看不出来——怎么可能啊。   他稍微迟了一步,时淮已经「咦」了一声,“师兄,你怎么啦?”   谢砚雪稳住心神,往前,说一句「无事」。   也不是真的无事。   算算时间,距离时淮肩膀被伤,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时间。外面的皮肉已经长好,内里的筋脉却还断着。   他要给时淮敷药,就得先把小师弟的皮肉破开。   时淮大大方方,给他递了一把小刀,说是方才兰前辈就叮嘱过他了,煎药的时候,这把刀子就在另一个锅子里煮着。消了毒,正能用。   他这般坦荡,反倒是谢砚雪,动作微顿。   时淮催促:“大师兄?”   谢砚雪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小淮,你若疼,就……”   “就想着,师兄割完这一刀,就要抱抱我,亲亲我。”   谢砚雪哑然,“小淮?”   时淮看他,眼睛亮亮的,小声说:“这些日子,咳咳,我有时候见到沈前辈、兰前辈……”   沈轶没有把任何亲昵场面都展露给旁人的癖好,不过他与兰渡也算经历数个科技文明发达的世界,对普通的亲吻场景被时淮看到一事,并无什么不适。   而在时淮想来,自己现在干巴巴的一句,还是描述不出当时所见的气氛。   谷中一片碧色,两位神仙位于百花丛中,身侧莹光涌动。   兰前辈的耳朵、尾巴是彻底不会避开他了,而那一次,沈前辈说了什么,兰前辈先笑,再凑去吻沈前辈。   灵光浮来,遮住时淮所见。他眼前最后的画面,就是兰前辈的尾巴卷到沈前辈手臂上。   不算很过火的场面,已经让少年心跳不止。   他再度在心里把两个当事人替换成自己和师兄,然后神思飞舞。   这会儿,大着胆子提出来。语气很坚定,耳朵都红透了。   谢砚雪听着,慢慢地,耳根也跟着发红。   他低声说:“我如今这模样……”   时淮抬起手,触碰着他的面颊。   少年笑嘻嘻道:“师兄什么样,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看的。”   因为这是师兄啊。   倘若他只喜爱那个隽逸皮囊,为何还要与抢占了师兄身体的妖怪相争?   他喜欢的,从来从来,都是年幼时对自己关照,年少时一同练剑。   再长大些,和他说着江湖事,讲好了,两个人要一起外出闯荡,行侠仗义,铲奸除恶的师兄。   少年的感情,热烈而坦荡。   在时淮的目光下,谢砚雪只觉得心头涌过一股暖流。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又在时淮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手起刀落。   时淮惨叫:“啊!!”   谢砚雪眼疾手快,在时淮从前受伤的地方切开一道口子,紧接着就把准备好的药粉、纱布扣了上来。   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工夫,时淮的叫声刚刚响起来,就觉得一股清凉盖上痛处。   饶是如此,时淮的面色还是有点发白,眼睛发直,看着前方。   谢砚雪动作微顿,歉然说:“小淮,我刚刚……”是觉得在时淮不注意的时候,一次性解决,总比时淮有心在意,精神紧张时下刀来得轻松。   时淮慢吞吞地抬头看他,眼睛很黑,面颊更白,一滴冷汗从鬓   角滑落。   谢砚雪几乎手忙脚乱,“小淮,你?”   时淮怨念:“师兄啊……”   谢砚雪:“小淮?”   时淮:“不是说好了,要抱抱我吗。”   谢砚雪看他。   时淮表情里的怨念更深。   谢砚雪看在眼中,慢慢吐出一口气,俯下身,将人抱在怀里。   两人的胸膛贴在一处。谢砚雪感受到了小师弟的体温。   同时,他也知道,小师弟所感受到的,仅仅是偶人体内真气运转时造成的一点错觉。   这个念头,让谢砚雪的心微微发紧。   等到时淮睡下,谢砚雪去找沈轶。   他很恭敬,知道两位前辈很忙,于是并不直接打扰。是在等了一炷香工夫之后,眼前的门打开了,里面传出话音:“什么事?”   谢砚雪这才说出口:“前辈,我的身体,被那歹人占去已久,可还有回来的一天?”   他这句话音落下时,沈轶从屋中走出。   他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睡袍,靠在门边。   过了片刻,兰渡也来了。   谢砚雪愈发恭敬,视线始终凝聚在眼前一块地毯上,并不抬眼。   他听两位前辈低声商议,其中有很多谢砚雪听不太懂的内容,「系统」「任务失败」「强制脱离」……   最后,沈轶告诉他一个让谢砚雪遗憾的消息:“恐怕不能。”   小雪的身体的确(……)不会回来了,主要是感觉被攻略者用了挺久,是有点问题otz   感谢在2021-05-1314:59:34-2021-05-1323:4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云琅、寻星1瓶; 第162章 古代武侠(11)   谢砚雪一怔。   他以前已经对这个答案有所预料。不过真听见时,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在沉沉下坠。   谢砚雪嗓音发涩,回答:“我知晓了,谢谢前辈。”   他欲离开。   时淮的嗓音好像还在耳边。说他喜欢师兄,并非喜欢那个好看的皮囊。   谢砚雪相信这话,但他也知道,两个同样隽逸的青年站在一起,于旁人来说,是清风双壁。   可一个俊俏少年和一个「农汉」站在一起,旁人的眼光,可就有的说了。   谢砚雪也知道,小师弟很可能不在意这些。可正是因为小师弟不在意,他才愈发在意。   他要走,偏偏沈前辈又叫住他,问:“谢小友。你觉得,身体是什么?”   谢砚雪脚步停下。   他听出来,沈前辈的话音里,是有深意的。所以,他仔细想过,方才回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沈轶随意道:“你是孤儿。”   虽然他和兰渡从此前搜集的种种线索里,做出了「谢砚雪的真实身份多半与京城有关」的推断。   但从谢砚雪当下的心态来说,他无父无母,并不知道身体发肤是从何而受。   这四个字出来,谢砚雪面色不动:“沈前辈说的是……”不过,这也给了谢砚雪一些困惑,“请沈前辈赐教。”   沈轶微微笑了一下,说:“身体,也不过是血肉。”   他喜欢揉捏兰渡化作的狐狸,但只有在兰渡的意识在狐狸身体里时,沈轶才会产生兴趣。   对于一个早已可以神魂出窍的大能来说,身体的存在,更多的,是一种「载体」。   如果是在真正修真世界,是有天赋灵体远远好过炼制躯壳的情况,沈轶自己也算一例。   但这是个灵气稀薄、至多只能修炼到筑基的小世界。   所以,以沈轶的眼光来看,比起血肉,更好的神魂载体有的是。   谢砚雪这会儿所用的偶人,就算其一。   如果谢砚雪另有亲缘羁绊,情形或许不同,可他没有。   所以在沈轶看来,等到攻略者任务失败、系统弃他而去之后,兰渡是有把谢砚雪的魂灵重新放回原先那具皮囊的能力。但是,没必要啊。   谢砚雪听着,模模糊糊地理解了沈轶的意思。不过,他还是踟蹰。   青年抬手,轻轻触碰自己的面颊。   这话对于一个九尺男儿来说,不好出口。但是,谁不喜欢美姿仪的郎君呢?   沈轶看着他的动作,略觉好笑,说:“你若只是想变回之前的模样,好办。”   谢砚雪瞳仁微微一颤,“前辈可是说真的?”   沈轶随意道:“这还有什么真假?”   说着,谢砚雪就觉得有一层薄薄的东西从自己面颊脱落。   那是他带了足足半月有余的面具。   面具浮在空中,往沈前辈身边去。而后,沈轶又侧头,与兰渡讲了几句话——整个过程,谢砚雪都一直提着心。   直到后面,沈轶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个小小的、圆墩墩的小偶人。   沈轶吩咐:“你且静心。”   谢砚雪便静立不动。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开始变得轻轻飘飘,仿佛又回到了此前跟在小师弟身边,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   不过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很快,他就重新脚踏实地。   虽然所谓的「地」,只是沈前辈的手。   谢砚雪先有惊诧,很快意识到,自己被塞进了沈前辈手上的小东西里。   他听沈前辈说:“你且等等。明日时小友起身时,就能看到你了。”   这句话后,他的身体又开始变轻。他被沈前辈往时淮所在的房间抛去,身体穿过墙壁,落在时淮身侧。   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到这会儿,谢砚雪已经不太会惊诧了。   他用圆墩墩的偶人身体跪下,认认真真地朝沈前辈那边磕了个头。然后起来、转身,看着熟睡的小师弟。   就这样过了一宿。   期间,时淮出冷汗、做噩梦。谢砚雪心急,可除了陪伴在小师弟身侧以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时淮在捱,他同样是苦捱一夜。待到天亮,一丝薄光透过窗户缝隙,照进屋中。   门又响了,一只小雀挤了进来。   谢砚雪的眼睛微微发亮。   他看小雀接近,再看小雀「砰」的一声,和以往一样炸开。从中落下的事物,却比往常都要高大、俊挺。   时淮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肩膀很痛。他好像又回到了山崖上,面前是顶着师兄面皮的怪物,是被妖怪笼络去的二师兄,也是妖怪不知道从哪里结交来的帮凶。   他知道自己中计。   时淮的脑子「嗡嗡」的。虽然不是回忆的时候,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原来连自己救下的人,也会骗他。   他脚下一空,以为自己要摔死。身体猛地抽搐一下,再睁开眼时,见到的,却是与梦里妖怪一样的面孔。   那人正附身,手上拿着浸了水的帕子,要给他擦汗。   因时淮的动作,那人的手微微一顿,与他对视。   长长的、乌黑的发垂了下来,落在时淮颊边,蹭得他有些痒。   时淮一怔,紧接着,强烈的惊喜从胸膛迸发。   他猛地坐起来:“师兄!”   动作之间,肩膀又是一痛。   时淮:“嘶——”   时淮:“师兄师兄!”   时淮:“唔、唔唔!”   先是痛得抽一口冷气,再惊喜呼唤。然后,被看不过眼的谢砚雪按回床上。   谢砚雪再要有其他动作,却被时淮一把抓住手。   他一顿,身体停在原侧,见小师弟露出一副如梦似幻的神色,问自己:“师兄,我是不是睡了好久?你已经打败了那个妖怪,把身体抢回来啦?”   谢砚雪:“……”   时淮又察觉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的肩膀怎么可能还在痛?可是,师兄的模样,却是万万做不得假的。   ——这也是自然。兰渡的数据库里,储存了大量关于攻略者顶着谢砚雪皮囊时的行为举动。   原先大规模生产、没有五官的偶人,经过一定精加工,很容易一比一复刻谢砚雪的模样。   时淮眼巴巴:“师兄,怎么回事呀?”   谢砚雪轻轻叹一声,叹过之后,又露出一个微笑。   他的手指慢悠悠地勾着时淮的头发。小师弟性格热情开朗,头发倒是细软。这会儿被谢砚雪捏起一束,在时淮的颈窝里磨蹭。   时淮就笑。笑过了,别过头,说:“师兄,你别欺负我。”   话是这样讲,可他倒是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像是信任的、依赖的,会对谢砚雪露出柔软肚皮的小动物。   谢砚雪此前看师弟时,总是忧虑居多。可今日,他忽而有了更多心思。   当然还是担心小淮伤情。想到这里,他放下那一缕发,改用手指侧面轻轻刮着师弟面颊。   时淮侧过头,回应他的动作。谢砚雪抿唇笑一下,说:“沈前辈用仙术给了我一具新身体。”   时淮:“嗯?”   谢砚雪:“我原先有些着相,是沈前辈点醒我。”   时淮咽了咽口水。   谢砚雪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看着床上的小师弟。   时淮咳了声,说:“师兄,你抱抱我?”   谢砚雪低笑了声,问:“只是要抱?”   时淮的心跳有点加速。如果不是肩膀还在疼,他恐怕已经扑到师兄身上。   少年略有羞赧,小声问:“可以亲亲吗?”   他和师兄,说来,还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呢。   谢砚雪不说话了。   他看着眼前少年,慢慢叹了一声。   时淮更加不好意思,“师兄——”   谢砚雪:“来……”   时淮就笑。他一只手撑着身体坐起,觉得师兄的手,扣在自己腰上。   谢砚雪的手从时淮发间穿过,心想,这具新身体,还真是与活人没什么两样——   不能这么说,他如今,原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心跳的「人」。   两人静静依偎,觉得岁月都在此刻停滞。   这日之后,时间好像忽然变快。   天气先是变冷。在进入腊月时,落了第一场雪。   时淮的伤逐渐大好。不过,两位神仙并没有赶他们离开的意思。   相反,神仙主动问起,他们这里过年时,有什么讲究。   谢砚雪回忆在清风剑庄的日子,讲了一些。他说起一些细节时,留意着时淮的神色:虽然此前受到冤屈,可庄主夫妇毕竟是时淮的生身父母……果然,时淮的神色之中,多了一丝淡淡的思恋。   往后,两人出山,采购过年要用的东西。   一路上,时淮看着外间景色,感慨:“我从这条路上走,这是第四次。不过也就是现在,我有心思赏景。”   谢砚雪说:“小淮,你要回剑庄吗?”   时淮一怔。   他侧头,看谢砚雪。   谢砚雪神色平静,是真的在认真问他。   时淮一顿,反问:“师兄呢?你和那个冒牌妖怪,往后……”   谢砚雪说:“我听沈前辈的意思,如今时机未到。”   时淮轻轻「咦」了声,正要再问,云浮山下的镇子却已经到了。   两人身在镇中,听到了一件近来传遍了江湖的大事。   ——原来那霜雪剑,竟是天家真正的七皇子!   大师兄新身体的零件很齐全,大家放心啦。 第163章 古代武侠(12)   这话出来的时候,时淮与谢砚雪正等在镇中唯--个较大的酒楼里,等着小二把打包好的腊肉等物送上来。   时淮还笑眯眯地和旁边-位江湖客打听,镇子里什么酒滋味更好。   对方用探究目光看他,时淮便解释,自己与兄长途经此地,恰逢年节将至。   两人商量过,觉得回家是来不及了。来路远,二来天寒。   干脆留下来,过了年再走。   他还是少年面孔,讲话时自带-种天真无畏的气度。无论说什么,旁人听了,都要多信三分。   如今讲完话,那江湖客哈哈-笑,先说:“你来这儿买肉,倒还得宜。但要买酒,还是出了此地,再往前行。   遇到第三个小巷子,约莫就能闻到酒香了。这会儿你可别停下,再往前走……”   小镇里的路曲里拐弯儿,原先也不算好记。何况这会儿,进来另-帮人。   他们在时淮与那江湖客身边的桌上坐下,先叫了酒肉,再说起如今的江湖大事。   其中,-人叹道:“从前怎么知道呢,那霜雪剑,竟然……”   时淮当即-个激灵。   他侧头去看。这副探听消息的模样,自然引来另-桌人注意。   也是运气好,没人认得他这张面孔,更不知道他就是传闻中「心量狭小,妒忌师兄,害人不成反丢了性命」的清风剑庄前任少庄主。   依然是因-张少年面孔,那桌人看了他,也不生气,而是笑呵呵道:“小兄弟,没听说这事儿?”   时淮摆出-张老老实实的面孔,说:“我与阿兄此前-直在岭南那边。”   岭南多山,多苗人,是个封闭地界,“这才出来不久。哎,大哥,霜雪剑怎么啦?”   说着话,小二把他们买好的肉送了上来。谢砚雪接过了,-侧头,看到神色恍惚,-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弟。   谢砚雪-哂,“小淮?”   时淮咽了口唾沫,说:“师兄,咱们出去说。”   他们这就出去了。酒楼里的江湖客们还在讲话,互论长短。   谢砚雪与师弟走在街上,时淮显然魂不守舍。谢砚雪拉住他,无奈:“这边……”   时淮还是没有回神,只是乖乖跟在师兄身侧。   两人走过几条巷子,酒香果然越来越浓。等到了第四条巷子,谢砚雪拐了进去。   他再往前,按照江湖客前面的话,走到其中-户敞开门的人家前。   那户人家院子里热热闹闹,酒香浓浓。光是站着,都让人生出几分熏熏欲醉感。   谢砚雪瞥-眼还在出神的师弟,叹口气,自己买好酒。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直到出了镇子,两人牵着驴子往前,谢砚雪终于冷不丁说:“师父、师娘那边,可是有什么状况?”   他前面等在后厨前,没太听清时淮与旁人的对话,只隐约分辨出「清风剑庄」几个字。   这会儿问出口,时淮先是「嘶」了声,转头看他。   眼睛显得圆,线条柔软,这会儿透着-股子忧郁。   谢砚雪看得心软,说:“小淮——”   时淮打断他,问:“师兄,你可曾想过,你的父母究竟是谁?”   谢砚雪-顿。   这是几个月以来,第二次有人问他类似的话。前-次,是沈前辈。   也是那会儿,他想明白了。父母亲族于谢砚雪来说,原先就无甚重要。   他是时庄主的徒弟,是小淮的师兄,是清风三剑之首,-把霜雪剑行走江湖——   虽然这些身份,如今在旁人看来,属于另-个人。但是,同样唯有这些,构成了「谢砚雪」这个身份。   但小淮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   谢砚雪心思剔透。时淮说了-句话,他就想明白后面更多:“他找到了我父母?”   时淮回答:“是。师兄,你——”   谢砚雪说:“我自然想过。”   时淮-顿。谢砚雪半是安慰师弟,半是实话实说:   “年幼时,长在庄子里,旁人总要有口舌。但师父师娘待我温和慈爱,小师弟也总是粘着我。小淮,你当时可不是叫我「师兄」,而是直接叫我「阿兄」……”   时淮抿着嘴巴,眼里透着-点笑影。   谢砚雪说:“后来你也正式拜了师,才改了称呼。”   时淮笑道:“那我如今再叫师兄「阿兄」?阿兄,你高兴否?”   谢砚雪温柔看他:“自是高兴的。”   他们走的是进山的路,路上堆了雪。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在这条路上走了个来回。   天地广阔,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方才买酒,时淮走神,谢砚雪则惦记天寒地冻,除去驴子这会儿背着的-桶外,还额外要了-小壶。温好了,给时淮揣在怀中。   时淮只觉得胸膛暖意融融。时之间,分不清是因为师兄,还是因为怀里的酒。   他忽然笑起来:是啊,自己之前在忧心什么?无论师兄是什么身份,总会是他的师兄。   时淮快刀斩乱麻,说了自己方才听说的事。霜雪剑的真正身份,京城里正在发生的风波。   传闻,事情是从皇后那边闹出来的。皇后先听说,有-个江湖人和七皇子交往甚密,因之不满。她原先是抱着训斥念头,让七皇子带着江湖人进宫——   谢砚雪评价:“当是写话本呢,皇后就这么随随便便让人进宫?”   时淮「呀」了声,说:“你听我说!”   谢砚雪耸-耸肩,耳边再响起时淮的声音。   有了师兄方才那-句话,这会儿,时淮也模模糊糊觉得,自己方才从酒楼里听来的消息恐怕不太正经。不过,至少有-点是没错的。   “咳咳!皇后见了那冒牌货,莫名觉得面善。再听说冒牌货是孤儿,算算年岁,皇后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儿子。   恰好在这时候,那冒牌货身上掉下-个锦囊。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看了,就惊叫。原来那锦囊,竟是用二十余年前的宫缎制成的!呃?”   时淮意识到不对劲了。   “师兄从前没有带着锦囊的习惯啊。”他茫然地看谢砚雪,“再有,当初爹娘抱到师兄的时候,师兄已经在镇中大娘家养了几日。身上裹着的,早就是那大娘家孩子的旧衣了。”   这并非是那大娘贪图什么,而是旧衣柔软,不会伤了稚子皮肤。   再说了,他们最先捡到谢砚雪的时候,谢砚雪已经在雪地里哭了很久。   原先裹着他的襁褓用料再好,也被弄脏弄污,不能再用。   时淮想到这些,表情越来越纠结。   “难道?师兄!那妖怪早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时淮抽-口冷气。   他的嗓音越抬越高。到这里,少年终于为「为什么偏偏是自家师兄被夺舍」-事想明缘由。   也许并非山野精怪要寻-个人身,行走世间。而是从-开始,就有人瞄准皇家,瞄准皇后丢失嫡子的身份!   这些念头在时淮脑海中动荡,激得少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卷进了-个滔天阴谋。当然,阴谋的中心,还是他的师兄。   如今,他看师兄。师兄同样看他,还从他怀中掏出酒,说:“喝-口。”   时淮眨巴眼睛:“咦?”   谢砚雪神色淡淡,打开壶上木塞。酒香传出来,并不烈,只是香醇。   时淮虽然晕头晕脑,但还是很听师兄的话。他低头喝了,暖意顺着喉咙,流入四肢百骸。   头脑也跟着平静许多。   谢砚雪看他,问:“这些消息里,可曾有提到剑庄?”   时淮瞳仁微颤。   他小声说:“提到了……”   师兄弟二人再往前。   谢砚雪:“如何说的?”   时淮闭了闭眼睛。他显然难过,不过师兄问了,他还是坦然道:“说,我这个不出息的儿子,实在让老庄主丢脸。还说,我之前那么害那个冒牌货,如今对方归于天家,原先的七皇子、八皇子……   排行全部往下挪了-位,可见天家决意。没准儿,冒牌货要当未来皇帝的。   也就是他心善,不追究老庄主夫妇。可清风剑庄的弟子,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再给自己灌-口酒。   按说,他没有死,这是大事,早该给阿爹阿娘传去消息。   可早些时候,时淮伤重,心里多少有些对爹娘不信任自己,只相信那冒牌货的怨气。到后面,就是想要带着师兄,亲自去爹娘眼前。   传信的事情就被耽搁下来,再到现在……   时淮叹-口气。   他还是忧虑,去看师兄。   时淮问:“师兄,不管怎么说,你才是那七皇子。”   谢砚雪随意地「嗯」了声。   时淮看他,说:“师兄想当皇帝吗?”   “不……”谢砚雪说,“不过,我现在有点明白了。”   他说的太随便,好像摆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至高无上的天子身份,而是村口两文钱三枚的大白菜。   时淮正要再说什么,就听谢砚雪道:“沈前辈说的时机,恐怕就是指这事。”   时淮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说:“我们这就要出谷了?”   谢砚雪说:“应该是的——小淮,不许再喝了,把酒壶给我。”   然后,师兄收获了一个有点醉的时小淮。   感谢在2021-05-1323:59:30-2021-05-1414: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3个;   骆景行20瓶; 第164章 古代武侠(13)   谢砚雪初这么说时,时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道:“为什么?”   谢砚雪眼皮跳了跳,无奈:“你……分明是醉了。”   他方才只是想让师弟稍稍冷静,哪能想到,师弟竟然这么经不住酒呢。   对此,时淮反驳:“没有!”   谢砚雪看他。   时淮与师兄对视,眼睛睁得好大。   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忽而有一阵卷了雪的风刮过来。   谢砚雪长长的发丝被吹起,如玉如雪的面容,衬着乌黑的发。   时淮的心跳开始加快。   他此前是真的不觉得自己醉,到这会儿,却也是真的觉得头脑发晕。   他脱口而出:“师兄——”   谢砚雪随意地把头发拢到耳后,说:“嗯?”   时淮说:“你真好看啊。”   谢砚雪动作一顿,打量身前少年。   半晌,他低低笑了声。耳畔的热度散下许多,心想:还说没醉。   作为大师兄,他冷酷无情地没收了时淮剩下半壶酒。时淮眼巴巴看他,原先还想哼哼,但对上师兄的目光,又开始笑。   谢砚雪被他笑得心软。心软之后,又是绵长悸动。   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时淮:“哎,师兄!”   谢砚雪:“怎么?”   时淮兴致勃勃:“你看那边的云!喏,就是那里!嘿嘿,像不像一匹马。”   谢砚雪好笑又无奈,同时,还有淡淡怅然。   他心念再动,这次是想:小淮果真还是个孩子呢。   两人晨起时出谷,回到谷中,是在日落时分。   晚饭是与两位前辈一起吃的。有了谢砚雪和时淮带回来的食材,这晚,摆在桌面上的不再是仙人的菜肴,而是对谢砚雪、时淮而言很寻常的几道菜。   原先还不觉得,吃了这菜,时淮一下子想起从前在庄里。   过年的时候,爹娘总要先给所有弟子发红包。大多弟子只是学艺,不像谢砚雪、霍明风这样,算得上时庄主夫妇的半个儿子。他们领了红包,就回自己家里。   待到年夜饭,只剩下时家三口人,加上谢、霍两个徒弟。   阿娘把一桌子菜端上来,笑盈盈地招呼着,要所有人入座。   时淮抽一抽鼻子。   谢砚雪立刻留意到,低声问:“小淮,可是着了凉?”说着,开始懊恼。   今天在路上,自己不该与小淮说许久话,让小淮吹了那么长时间风。   时淮摇一摇头。   谢砚雪还想再问,但时淮先开口:“师兄,咱们……之后说。”   谢砚雪一顿,明白了:大约还是因为家里的事。   他点头。往后,时淮看起来还是有些恹恹。两位前辈显然看出什么,问:“你们出去一趟,可是听说了什么?”   谢砚雪心神一定,大致分说。   自己的身份,时家的状况。   话音落下,就听沈轶道:“不急。这个年过完,你们就好回去了。”   谢砚雪一怔。   他还是问了出来:“沈前辈说这个年过完,可是在等什么时机?”   话音落下,见兰前辈微微笑了一下,说:“先生在给你们准备离去之后要用的东西。”   谢砚雪斟酌,问:“两位前辈,可是知晓些什么?”   这话出来,恰好见到沈前辈的手扣上兰前辈的手。   谢砚雪心里涌起淡淡艳羡,自己和师弟,看似已经足够相互信任、彼此亲昵,只有他知道,自己还有许多顾虑。   思绪正动,沈轶随意道:“天机不可泄露。”   谢砚雪心跳,慢慢吐出一口气,说:“我知晓了,谢过前辈。”   这日晚饭吃完,谢砚雪心中有了底。   在他听来,沈前辈哪是「不可泄露」,分明是懒得分说。   不过,这正说明,外间一切风起云涌,都在两位前辈掌握之中。   他曾经觉得自己不幸,更怨天道不公。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被夺去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淮经受折磨?!   这样的心情,在看到小淮坠落山崖的一刻,高涨到极致。   两位前辈也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偶尔,谢砚雪会有一种荒谬的错觉:沈前辈和兰前辈,是否正是因为自己的怨气而出现?   他正想着这些,忽听时淮叫:“师兄?”   谢砚雪一顿,嗓音柔和,“小淮?刚刚是怎么了?”   时淮安静片刻,却说:“我要喝酒。”   谢砚雪看他,见少年抿着嘴巴,看起来又乖又倔。他看得心疼,自然什么都答应。   已经回了住处,小淮身边只有自己。哪怕真的喝醉了,又能出什么事呢?   他说:“好,咱们先去温酒。”   从之前时淮煎药开始,两位前辈的厨房就对他们打开了。   谢砚雪与时淮由此见识了更多仙家法器,分明没有明火,却能将食物烹熟。不必留人候着,只要在「菜单」上选择菜名即可。   时淮听了他的话,笑一下,“好……”   光是温了酒还不够,时淮还要去外间吹风。   谢砚雪这下总算有点头疼,和时淮商量:“小淮,咱们在窗边喝,把窗子开着,不一样能见到外面动静。”   时淮一顿:“也不是不行。”   谢砚雪正要笑,就听时淮说:“只是若再碰上沈前辈、兰前辈恰好开窗,是不是有点尴尬啊。”   谢砚雪:“……”   行吧……   最后采取折中方案。两人上了屋顶,中间摆一方小案。此前吃过晚饭,肚里有底,时淮也不是闷头就喝,醉得比谢砚雪想象中慢一点。   谢砚雪耐心等待。   他听小师弟叹了一口又一口气。喝到第三杯了,终于吐露一点心事。   他问谢砚雪:“师兄。阿爹阿娘,还有二师兄,为什么认不出你呢?”   这是时淮最大的不解。   如果是其他人,只听说过霜雪剑的名头,至多在某场武林盛会上见过谢砚雪一面。   他们认不出冒牌货,是情有可原。可落在父母、二师兄身上,就让时淮不解。   他又抽一抽鼻子。很委屈,当然委屈。虽然他思慕的是大师兄,但二师兄于时淮来说,也是兄长一般的人物。   可就是这样的二师兄,相信冒牌货的话,捅了时淮一剑。   他的伤已经好了,疤痕却留了下来,就在时淮腰腹间。   让霍明风去说,他这是手下留情。可对时淮而言,不被信任的、被伤害的难过,要将他完全压垮。   他一遍一遍问:“他们为什么认不出你?他们……”   他们明明也是师兄的师父、师娘,也是师兄的师弟。   谢砚雪的剑法,是在清风剑庄一点点练起来的。没道理时淮能分辨,旁人不能分辨。   谢砚雪听着小师弟的话,心情复杂。   他以为小淮是因他自己的经历而难过。没想到,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他低声说:“小淮。我们一同回去,他们见了我,就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啦。”   至于更多的,为什么一开始认不出来、不相信时淮,说到底,还能是什么缘由?   不过是对真正的谢砚雪不够上心、珍重。让谢砚雪来看,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错处。   时淮听着,「嗯」了声,说:“我知道……”   然后许久无话。   十五已经过去了,天上的月亮又是个半圆。   时淮不再喝酒。他一只手支着头,侧过身,去看谢砚雪。   谢砚雪被师弟这么直直注视,喉咙有些发干,温和叫:“小淮?若是不喝了,咱们就下去吧。”   时淮的神情却显得严肃,说:“师兄,你不要动。”   谢砚雪:“……”   谢砚雪说:“我没有动。”   时淮哼哼唧唧:“你分明在晃——一个,两个。呀,怎么变成三个。”   谢砚雪:“……”   谢砚雪好笑,说:“你果真是醉啦。”   时淮说:“没有!”   不仅是嘴巴上说,还要撑着小案站起来,踩着发飘的步子,往谢砚雪身边去。   谢砚雪看得心惊胆战,连忙跟着起身,要把人拉住。   两人   都往上迎,时淮近乎是顺理成章地被谢砚雪搂在怀中。   他被夺舍之前,小师弟比他低了半个头。到如今,两人身量的差距,已经几近于无了。   谢砚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他尽量镇定,说:“小淮,咱们下去——唔。”   他的下巴被时淮捏住。   往后,时淮两只手捧住谢砚雪的面颊。明明醉眼朦胧,还要做出镇定神色,一本正经地惊诧:“为什么我的手也变成六个?”   谢砚雪抽一口冷气,“小淮!”   时淮摇一摇脑袋。谢砚雪觉得,这个动作根本没用。   果然,时淮的神色显得更加费解,盯着谢砚雪。   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几乎要挨到谢砚雪唇边。   谢砚雪心头大乱,下意识要往后退。   小淮这会儿喝醉了,自己要是做了什么,岂不是趁人之危?   可他心绪太多,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两人身处何处。   下方屋中,沈轶与兰渡只听得一阵混乱「咚」声。   沈轶瞥一眼窗外,神识所至,是两个满眼花、掉在草丛中的人。   他重新转回目光。   然后,沈轶轻轻「咦」了声。   在他身前,莹莹灵光织出一张轻柔的网,将光团笼罩其中。   光团左挤右挤,最终还是没能挣脱。   在他被外间动静弄得分神的一刻,研究已久的系统捕捉器,竟然成了。   写着写着觉得,师兄师弟这对真的好纯啊,完全是小学生谈恋爱的水平。   (对着沈总和兰兰指指点点)   感谢在2021-05-1414:59:10-2021-05-1423:3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第165章 古代武侠(14)   沈轶心念一动,缠绕着光团的「网」就往他面前飘来。   他姿态悠闲从容,注视着网中的系统。   「网」稍微分出去一点,在光团上面揉一揉、捏一捏。兰渡大约是拿他没办法,小声叫:“先生!”   沈轶淡淡「嗯」了声,用神识描摹着整个「网」上的灵气走向。   在成品已经出来的基础上,完全可以使用机器复刻当前这张「网」。   这么一来,不仅仅是这个世界中的攻略者,还有更多、更多带着系统,穿梭在各个世界的宿主,一样可以成为沈轶的猎物。   这样的心思在沈轶心中一闪而过,转念,又看到光团往自己这边蹭了蹭。   沈轶的眼神跟着柔和下来,把织成光团的「网」慢慢剥茧抽丝。   当他剥去第一根灵丝时,光团从中挤出一个小点。沈轶看在眼中,抬手,在上面轻轻一捏。   他听到兰渡「呀」了声。沈轶笑一笑,手指伸进灵网,在光团身上这儿戳戳、哪儿戳戳。   兰渡完全拿他没办法,只好再撒娇:“先生,先放我出来?”   沈轶瞥他,一笑:“求我?”   兰渡:“……”   光团飘到沈轶身前,灵气丝线仍然乱七八糟地缠在上面。   一边的狐狸身体也飘了过来,不过只是在沈轶手边,并未真正触碰。   光团在沈轶面颊上蹭一蹭,叫他:“先生,放开我吧。”   沈轶不为所动。   光团见状,绕开一点,好像想要往下,直接栽进下方的狐狸身体。可沈轶眼疾手快,竟然又把狐狸丢到一边。   狐狸安静地卧在空中,眼睛闭着,好像只是睡着了。   兰渡很没办法,又浮到沈轶面前。   光团隐隐化作一个小人的模样,不过还是分辨不出五官,和沈轶商量:“先生,我有身体的时候,不是更方便吗?”   沈轶看他,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眼见兰渡这会儿被困住,他就总想多逗弄一下。   兰渡:“想被先生亲。”   沈轶眼神微暗。   兰渡继续举例:“想被先生抱,还想被先生揉一揉……先生?”   他的话没有说完,狐狸的身体已经浮到身下。   哪怕兰渡这会儿只是光团,沈轶也能感觉到,自己的道侣,好像在朝自己笑。   束缚在系统身上的灵气彻底散开,沈轶已经能在识海中将其复刻出来。   原先闭着眼睛、没什么动静的狐狸重新睁眼,柔软的尾巴几乎扑了沈轶一脸。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狐狸。   两条后腿踩在自己腿上,前腿则按在沈轶胸膛,耳朵扑棱,带着清雅的兰香。   沈轶微微一顿,说:“我又不是艾利克斯……”   对着蛇形的西奥多,也能亲得下去。   客观上讲,沈轶并不在意道侣是以什么面貌面对自己。不过既然要双修,他的偏好还是传统一点。   他这句话出来,狐狸的笑意更加明显。他怀中的重量多了很多,道侣又成了那个眉眼里每一寸都按照沈轶心意长成的郎君。   兰渡的头发没有束起,而是长长披散。   他坐在沈轶腿上,低下头,与沈轶接吻。   沈轶扣在兰渡腰间的手明显加重力度。亲吻过程中,兰渡在他的识海中讲话,说:“先生,多碰碰我呀。”   是在求他。   沈轶一哂。   他的道侣,永远会让他满意。   同一时间。   外间摔在地上的师兄弟二人都懵了一刻。往后,竟然是醉了酒的时淮先反应过来,“师兄,你你你没事儿——”吧?   话说到一半儿,时淮自己先笑了:师兄如今用的,是偶人的身体呀,怎么会有事?   心放下来,原先被惊散的酒意再度涌上。时淮又有点晃晃悠悠,身体一歪,直接靠在师兄身上。   谢砚雪原先已经要起身了,可怀中多了一团师弟。   谷中温度比外间高些,他们身下未曾有雪。饶是如此,冬日仍   有寒凉。   他拉着时淮,要把人揪起。可时淮扭过头,要和他咬耳朵,说:“等那个冒牌货被揭穿,咱们就私奔吧。”   谢砚雪哭笑不得:“私奔……做什么?”   时淮振振有词:“行侠仗义,铲奸除恶!”   还是他们从前约好的事。   谢砚雪唇角勾起来,说:“好啊……”   时淮嘀嘀咕咕:“那就说定啦!哎,师兄……”他这会儿自己站起来,豪气万丈,要把师兄拉起,“来!”   谢砚雪端详他,看师弟下盘还算稳当,应该不至于被这个动作拖到地上。   他放心了一刻,很快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   时淮的确没被拖到地上。不过,他又倒在谢砚雪怀中。   而这一次,谢砚雪觉得,自己嘴唇撞到了一个很柔软、带一点酒香的东西。   是师弟……   思绪在头脑之中爆炸,只剩下这一个简单念头。   师弟,小淮……   他吻了他。   谢砚雪与师弟其实不是第一次亲吻。更早之前,他们也有尝试。   可从前是青涩悸动,到如今,一样生疏,却多了更深意味。   时淮察觉出了谢砚雪的踟蹰。醉酒了的时少侠很困惑,拉着谢砚雪的衣领,问他:“师兄,你躲什么?”   谢砚雪望着身披月色、身上写着「可口」两个大字的师弟。   他回答:“小淮,你喝醉了。”   时淮理所当然,回答:“对呀。但我亲你,你躲什么?”   谢砚雪:“你醒来之后,可能——”   时淮还算耐心,“可能?”   谢砚雪叹道:“可能会觉得,师兄为何要趁你喝醉冲动时,对你做这等事。”   时淮一本正经地纠正:“师兄,现在是我对你做「这等事」。”   说着,又亲一下谢砚雪。   谢砚雪一顿,嗓音更低,说:“小淮,不是的。”   时淮:“嗯?”   谢砚雪的手指轻轻抚上少年面颊。他的小淮,他珍重的,一样珍重他的师弟。   他知道小淮爱他,知道小淮为了他,付出许多。既然两人之间的情意无需怀疑,那么……   谢砚雪说:“你还太小了。”   满打满算,还有两年,才要加冠。   时淮不满:“你也只比我大四岁啊,师兄。”   谢砚雪的指尖顺着时淮脸颊往下,拇指蹭过少年嘴唇,觉得一点湿润浸到自己心尖。   他说:“江湖很大,有无数人。你只见过我,便觉得我很好。可到了往后——”   “等等……”时淮皱着眉头,用自己不太清醒的脑子分辨,“师兄,我是不曾闯荡多久。不过,你不是外出过许多次吗?”   谢砚雪眼睛眨动一下,“是……”   时淮问他:“你有遇到什么比我好的人吗?”   谢砚雪听着,唇角一点点勾起来,回答:“没有……”   时淮说:“那你还有什么顾虑?”   谢砚雪叹道:“你说得对,真不该有。”   时淮听了,正要笑。可他笑到一半儿,就被另一个人拉入怀中。   时淮:“师、师兄!”   谢砚雪说:“外间冷,且等等。”   时淮:“……”是这么回事儿吗?怎么总觉得不对。   不过,他很快放松下来。   这是师兄啊。   和师兄在一起,没什么「不对」的。   一夜即过。   第二天,天还没亮,有走兽入谷。静静悄悄地到了沈轶房门外,嘴巴一张,吐出怀中草药。   之后,这机关兽就安安静静,待在一边。   另有偶人过来,将草药处理好。摘到被泥土裹着的根,取其中药效最好的一段,打理得干净整齐,再摆在玉盒中,等待沈轶取用。   这样的场景,在接下来几天,也仍然发生。   谢砚雪与时淮见到几次,心中自然有好奇,不过并未多问。   等到年节过去,吃了热腾腾的锅子,第二天醒来,天朗气清。   谢、时两人知道,这是自己要离开的时候。   两人   去见沈轶,沈轶果然摆出三样东西。   其一,是一瓶药。沈轶简单说,这瓶药,可以治心疾。   谢砚雪与时淮对视一眼,都说谢过。   其二,是一副面具。谢砚雪已经对这玩意儿很熟悉,不过兰前辈微微笑一下,告诉二人,这张面具,与谢砚雪从前用的那副,还是不同。   谢砚雪与时淮静心去听。听着听着,两人露出惊异、愕然……还有坚定神色。   最后的,则是一个让谢砚雪与时淮看不懂的东西。一枚玉简,沈前辈的说明还是很言简意赅,只道他们也许能用上。到时候,就会知晓。   拿了三样物品,谢砚雪与时淮踏上回清风剑庄的路。   这也是他们讲好的。一来,是长久未归,时淮到底牵挂父母。   二来,就是两人也想弄清楚,冒牌货拿出来的宫缎,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日夜兼程,走了一旬,在一个傍晚,叩响了清风剑庄庄门。   前来开门的,是家中看着时淮长大的老仆。如今见了时淮,这老仆先是一惊,然后泪如雨下:“小少爷!你没有出事?”   时淮心头一酸,“是……”   老仆急急拉着时淮往里走,一路讲话:“夫人听闻你出事的消息,当即就倒下去了。哎,这位是?”   他看到了时淮身后带着帷帽的谢砚雪。   离清风剑庄愈近,认得谢砚雪的人就愈多。谢砚雪与时淮不欲多生事非,是以近来几天,两人都遮掩容貌。   如今已经进了家门,谢砚雪便将帷帽摘下。   老仆看着谢砚雪,眼睛瞪大,“大、大少爷——”   他显然有无数疑问:小少爷与大少爷不是水火不容吗,大少爷为什么会和小少爷一起出现?再有,大少爷分明该在京城。   话音未落,时淮反手扣住老仆:“林叔,你还记不记得我从前说,那个师兄,是个冒牌货?”   老仆抽一口冷气,“难道?!”   时淮说:“是了,这才是真的师兄!”   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地扒马情节啦—— 第166章 古代武侠(15)   若说清风剑庄如今的局势是一潭死水,弟子纷纷离去,时庄主在江湖上的威名一再下坠,几乎分崩离析。   夫人病重,几乎只有在庄中伺候了二十年以上的老人们愿意留下——   那谢砚雪与时淮的归来,就是往这潭死水里,砸入一块巨石。   波澜由此而起。   老仆带着大少爷、小少爷,一路深入剑庄。看着周遭熟悉的景色,谢砚雪心绪还稳,时淮却已经有了很多感怀。   自己离去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繁花似锦。到如今,却显得萧瑟至此。   其中自然有冬日到来的缘故,可也有无人悉心打理的原因。   这个点,虽然不该热闹,却也不至于无人……   他心思转动时,一股药味慢慢飘了过来。按说在这天寒地冻的世界,不该嗅到这样清晰的苦味。可大约是整个院子都沉浸其中太久,四处都被浸染。   时淮脚步一顿,脱口而出:“林叔!你前面说,我娘倒下去了,难道到现在还没好?”   老仆叹了一声,“小少爷去了,也就知道了。”   时淮顿时焦灼。他脚步加快,甚至越过老仆。老仆看在眼中,更是「唉唉」叹气。   谢砚雪皱眉,跟上师弟。期间,他侧头,与老仆对视,见到对方面上浓郁得化不开的愁色。   不过,见了谢砚雪,老仆眼里还是透出一点笑影。   说起来,这一切变故,不正是因为「大少爷」而起?只是那个时候,没有人相信小少爷的话。   到这会儿,老仆自己脑子里也是乱成一团麻。假若那「大少爷」真是假的,那等天衣无缝的易容,是为了什么?可若是真的……   想不透啊。   他想不透,在他身前,时淮已经推开一扇院门。   药味正是从中传出。   有婆子正要往外。见了时淮,一样惊诧。再看到时淮身后的谢砚雪,婆子瞪大了眼睛,一步都走不下去。   时淮问她:“我娘在里面?”   婆子「啊」了声,磕磕绊绊回答:“是的!小少爷,夫人刚刚吃了药呢。”   时淮点头,看着眼前的门。   他的眼圈在这一刻变红,突然生出几分近乡情怯。   喉咙里好像梗着什么东西,鼻子发酸。   他喉咙滚动一下,正在暗暗给自己鼓劲,就觉得手被人握住。   时淮身体一颤,侧头,看到师兄。   其时金乌西坠,正值昏时。   暮色笼罩这小小院落,将谢砚雪与时淮的影子往后拉长。   谢砚雪说:“小淮,你记不记得,沈前辈给了咱们一瓶药?”   时淮眼睛蓦地睁大。   谢砚雪一顿,说:“我只是猜测——不过小淮,这药,许是正是这会儿要用的。”   他这句话出来,原先快哭了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时淮用力地点头,脚下的步子终于不再沉重。   谢砚雪看小师弟进入眼前门中,露出一个微笑。   半晌,其中到底传来哭声。   时淮此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看到病骨支离的母亲,还是受到极大撼动。   屋内空气发闷,只是因有一个重病之人,不好让她吹到冷风。   时夫人吃了药,原先已经要睡下了。如今再听外间动静,她睁眼,侧头看去。   这一眼,时夫人以为自己在发梦。   直到真切看到儿子跪在床边,握住自己的手,时夫人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时淮原先觉得,自己有许多介怀。可等见了阿娘,听阿娘说起,要他快走,不要在剑庄久留。   万一消息传出,让谢砚雪听到,时淮恐怕要遇到很多麻烦——到这里,时淮心中的诸多难捱,倏忽烟消云散。   时夫人看儿子落泪,支撑   着露出一个苍白笑脸,一边抚摸儿子的面颊,一边低声说:“我才不信我们小淮会害你师兄。你历来与你师兄最要好,便是真闹了是非,也是旁人的错处。”   让旁人听到时夫人这话,恐怕要斥责妇人短见,偏听偏信。可时淮听着,却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心头释然。   从前仿佛钻进了死胡同,总觉得阿娘为何认不出师兄。   可如今听来,阿娘虽说“认不出”师兄,却能「认清」自己。   她相信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信时淮有意害谁。   时淮跟着笑,说:“阿娘,你还没给我说,你生的,究竟是什么病。”   时夫人笑道:“大夫说是心疾。你就莫忧心啦,见了你,我这病,就好了一半儿。”   时淮心头狂跳,一面想,神仙果真是神仙,竟有通晓千里之外大事小事的威能。一面庆幸,自己回来了,带着药。   他正要将开口,忽觉耳边炸开一道巨响。   时庄主回来了。   他听闻时淮归来的消息,却不比时夫人慈母心肠,而是又气又怒,开口就是一句:“孽子还敢回来!”   声音落在时淮耳边,时夫人的面色同时变化。   她握住时淮的手,安慰:“小淮,你莫怕。你爹这些日子也不好过,他只是……”   话音未落,外间传来兵刃相撞的声音。   时夫人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她目露惊疑,看向房门外。时庄主的身影,时夫人一看便知。   可另一个,正在与时庄主交战的人,却让时夫人的面色越来越古怪。   她迟疑:“那是……”   时淮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说:“是师兄!”   说着,他往外去,想要拦下父亲与师兄的争斗。   时夫人「呀」了一声,面上露出许多困惑。   再说屋外。时庄主进院门的时候,手上提着剑。他抱着「教训孽子」的心情来,没成想,一进门,先被另一把剑挡住。   两把剑撞在一起,发出清越鸣音。时庄主虎口发麻,心中不知是惊是喜:孽子在外那么久,还有这样的功力,想来是没受什么大伤。   这是好事,不过,知道消息的人得远远送走,全部封口。   正想着,就听到一道清冷嗓音:“师父……”   时庄主瞳仁一缩,惊愕地抬眼,与谢砚雪相对。   归来路上,他只听到旁人说时淮归来。其他的话,却没听太多。   并不知晓「小少爷回来了,好好的」之后,还有一句“大少爷也回来了,原来当初真的是冤枉了小少爷”。   不过当下,电光石火的工夫,时庄主脑子「嗡」的一声,又想起了儿子当初声嘶力竭喊出的话。   “那分明不是师兄!你们为什么认不出来?!”   “冒牌货从我师兄身体里滚出去!滚出去!”   “师兄——”   时庄主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虎眼含泪,喝了一个「好」字,再度挥剑。这次,不再是怒意腾腾,而是带上检校意味。   眼见大徒弟功力不减,甚至更胜从前。时庄主一方面是高兴,另一方面,也有了更多忧虑。   他是老江湖了,对一些事,远比谢砚雪、时淮敏感。   如果儿子从一开始就是对的,那往后种种,都象征着「阴谋」。   如今时淮出门,外间两人恰好相继停下。时淮脚步不停,直接往谢砚雪所在冲去。   谢砚雪的手臂被师弟拎起来,翻来覆去地检查,“没受伤吧?”   谢砚雪咳一声。   时淮一顿,记起来,自己又关心则乱。   少年有点不好意思,放下师兄手臂。   谢砚雪微微笑一下,低声说:“师父不过是看看我剑法功力有无退步。”   时淮「嗯」一声。看两人之间气氛,显然亲昵笃定,与此前的「剑拔弩张」大有   不同。   看过师兄,时淮终于转头,与时老庄主对视。   父子二人的心情皆有复杂。时淮嘴唇动了动,许久不唤,如今一个「爹」字,都很难出口。   同时,艰难地坐起身,往门外望的时夫人:“咳咳——”   声音传出,时庄主当即变了面色,往屋内冲去:“倩娘!”   时淮与谢砚雪同样冲去。   时庄主喊着要大夫前来诊治,时淮则从师兄怀中掏出一个玉瓶。   时夫人露出疑惑目光,谢砚雪解释:“师娘,这是救了我和小淮的神仙给我们的仙药。”   时庄主:“神仙?”   时夫人:“你们果真是出事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等到场面稍稍平息,已经是天色完全暗下之后的事情。   镇子里的老大夫被请来,给时夫人诊脉。手搭上去,老大夫露出一个惊讶神色。   时庄主屏息静气看着,谢砚雪与时淮则坐在屋顶。   谢砚雪看着抿着嘴巴、满脸焦色的师弟,露出一个隐约的笑容。   他此前便看出来,师父师娘虽然「惩治」师弟颇多,但关禁闭这种事儿,认真说来,也算是一种回护,让时淮不再与歹人正面冲突。   无论是作为「师父」,还是作为「时庄主」,都应该公平公正。   同时,作为父亲,妻子时不时地给儿子送东西去,时庄主也从来不说。   他们或许看不出谢砚雪被取代,但对时淮,总是关怀的。   如今时淮与父母关系破冰,在谢砚雪看,再好不过。   时庄主焦急询问妻子的状况,老大夫摸着胡子,嗓音都是松快的,说夫人状况好转颇多。这么养下去,待到明年春日,就又身强体健了。   时庄主与妻子对视,都有些恍惚。   时间更晚,老大夫被送走,时家四口人关起门来说话。   这些神神鬼鬼之事,听得时家父母面色一阵阵变化。   到最后,时庄主咬咬牙,低声说:“你们遇见的那两位神仙,怕是看不过宵小行阻断龙脉之事……”   谢砚雪与小师弟互看一眼,一言不发。   时夫人忧虑道:“砚雪,小淮,你们往后是要上京吗?”   谢砚雪温和说:“师娘,你且和我们说说,那冒充我的歹人,为何突然去找当年的襁褓?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总该有个由头。”   时夫人叹道:“说来也是寻常理由。”   不过是外出游历时,见到有人为母求药,其情可嘉。   回来之后,就想到自己的生身父母。一路找寻,原先觉得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可在当年农妇家中柜底,却找到一块完整的襁褓布。   如果知道假谢砚雪是冒充,自然明白他居心叵测。可最先的时候,所有人对此一无所知。   唯一一个察觉的时淮,还被冒充者按上一个「妒忌成性、谋害自己」的名头。   时家夫妇哪怕再有疑心,也只能私下讲讲,不能直接说出口。   便是如今,看着身侧的谢砚雪,时庄主、时夫人依然要惊愕一番。   世界上,真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吗?   “哪有。”对此,时淮不屑地撇一撇嘴,“神仙说了,那不过是一副人皮面具。”   师兄如今换了一副身子的事儿,天知地知,两个神仙知,不能再说给更多人了。   「人皮面具」的说法,一来,是谢砚雪与小师弟讲好的借口。二来,也是沈前辈、兰前辈的意思。   听了这话,时夫人「嘶」了声,回想假谢砚雪的种种,还是难以置信。   时庄主眸光闪动,嘴巴里喃喃说:“人皮面具……”江湖上是有这样的传闻,时庄主也曾见过一两例。   那面具并非因材料得名,只是实在与人的皮肤相似,才有了这么个称呼。   正因知晓,时庄主反倒不觉得假谢砚雪用的是什么「人皮面具」。   但儿子、徒弟神仙都见过了,还拿回一颗就能大大缓解夫人病情的药,时庄主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谢砚雪平和道:“若能见了此人,我们自能将其拆穿。”   时夫人与时庄主相互看一眼。   时淮说:“爹,娘。我们要进京,却不能一路都戴着帷帽,你们可有什么法子?”   时庄主心脏「咚咚」跳动,半晌,还是对儿子的愧疚占了上风。   他沉声说:“那我就豁出这张老脸。”   时夫人病重,此前,是一件众所周知,却又被所有人避免谈论的事情。谁都知道,时夫人的心病,是从儿子身故一事上来的。   到现在,时庄主却把这件事挑到了明面上。   他给京中传信,问假谢砚雪,可否接时夫人入京寻医。   时小淮:“惊慌失措,给师兄检查身体”   师兄:没事儿-(不过被小师弟这么关心的感觉真不错)   时小淮:(看来看去,放心了)没事儿就好——   师兄:(欲言又止)小淮,有一个地方你忘了看了。   时小淮:   时小淮:(惊愕)谁把我师兄带坏了?   师兄:(茫然,指着刚才擦到的地方之一)啊?我是说这里。   时小淮:(=/////=脸红)哦……   感谢在2021-05-1423:59:41-2021-05-1518:5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3个;   千山鹤鸣24瓶;   寻星、云琅1瓶; 第167章 古代武侠(16)   时庄主身份特殊。虽然他亲生儿子与皇家新认下的七皇子有龃龉,可世间又有「人死如灯灭」的说法。   加上他毕竟算是谢砚雪——如今已经改名,叫孟砚雪——的养父,万一殿下念起旧情呢?   一封信递出去,各个关卡出于诸多考虑,到底不曾为难。   初春料峭,攻略者捏着手上信封,若有所思。   他问系统:“在原本的剧情里,时家夫妇的结局是什么?”   系统一板一眼回答:“他们提前赶走谢砚雪,日后谢砚雪出事,虽然仍然受到一些牵累。但江湖上也有声音,说清风剑庄庄主夫妇毕竟无辜。”   攻略者冷哼一声,“也就是说,他们的下场还不错?”   系统:“宿主可以这么理解。”   攻略者眼中划过一道暗芒。虽然他的任务大多还是在刷得目标好感度上,但遇到这种杂鱼送上门来给他打脸的情况,他也不吝于接受。   孟砚雪微微笑了一下,吩咐手下人:“那就请我师父、师娘入京吧。”   这句话,赶在天气暖和起来之前,被送到到清风剑庄。   时夫人的病,在玉瓶里的药丸用到一半儿时就好了。   谢砚雪与时淮私下商量,觉得沈、兰两位前辈运筹千里,既然早就知道时夫人这里需要用药,那多半也不会算错药的分量。也许日后,余下半瓶还有其他用途。   这话,他们再没对外说。等到京中的消息来了,时夫人对镜涂上黄粉,顶着一张蜡黄面色上路。   时庄主自然一起。另有谢、时二人,扮作普通剑庄弟子。   忠心耿耿的老仆被留下看家,一家人就这么轻装简行,直接上路。   因时夫人「病重」的缘故,他们这次北上,是选择乘船。   这么一来接触的人较少,谢砚雪、时淮不至于被人看破。   不过同样因为接触的人较少,时庄主、时夫人的心思几乎都放在孩子身上。   他们一面担忧谢砚雪真与假冒者对上,后者对自己徒弟不利。   此人毕竟已经有了「七皇子」的名头,要做什么,轻而易举。   另一面,还要担心时淮。他和假冒者的「深仇大怨」,那可是传遍江湖。万一……   时家夫妇担心到一半儿,被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打乱阵脚。   那日天晴,水流的速度也慢。时夫人身体既然好了,就不耐烦总待在屋里。   她外出看景,还有心情与丈夫比试一番。心情正好时,一扭头,看到船尾依偎在一起的两个青年。   「咣当」。   时夫人的剑掉在甲板上。   时庄主当即往前:“倩娘,你!”   他满心惊忧,只当妻子的病情又有反复。短短工夫,各样心思转了一圈。   要不要先把妻子送上岸,去一个地方静养?他们这次上京,所谋甚大,可不能出事!   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时夫人若无其事地捡起剑,说:“怎么了?”   时庄主一愣,“你没事?”   时夫人更愣,“我有什么事?”叹气,“想当年,我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玉枝剑。到了今日,竟然剑都拿不稳。”   叹着气,话题转到时日如梭上。时庄主看在眼中,慢慢安下心来。时夫人却知道,自己远没有表面上看那么平静。   她可谓心乱如麻。   刚刚一瞬,丈夫的大徒弟,与她珍重的、唯一一个小儿子,竟然——   时夫人再想到那一幕,都觉得眼前发晕。   砚雪的手扣在小淮肩上,慢慢下滑,又到了小淮腰间。   小淮侧头去看师兄,远远的,时夫人却能分辨出,儿子露出一个笑容。紧接着,两个人凑到一起。   有一个很快的、眨眼就过去的亲吻。   这个吻之后,小淮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时夫人看在眼里,哪里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心思?   可是、可是……   她想到一半儿,身前坐了一个人。   时淮看她,时夫人看时淮。   她怔忡时,时淮笑一下,说:“娘,你刚才看到啦?”   语气很轻松,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时夫人的眉尖一点点拧起。她心情复杂,儿子简简单单一句话,好像没说什么,又像是把所有话都说出口。   他看起来那么轻松、自如,明明白白地用自己的态度告诉时夫人,他根本不在意有没有被时夫人看到。   不管父母是如何态度,他都要他的师兄。   时夫人的眼神也有变化。她问:“你和砚雪……多久了?”   时淮说:“娘记不记得,前两年,师兄去了一回薮泽?”   时夫人手指蜷起些,“那个时候,你们就?”   时淮却摇头。   “非也。那会儿,我说思慕师兄,师兄却当我是小孩玩闹。”叹口气,“往后,娘也知道了。”   时夫人安静下来。她想,自己的确知道。接下来,就是砚雪的身份被人顶替。只有小淮一人,察觉他师兄身上变故。   此前以为是师兄弟情深。如今再想,的确如此,不过是另一种情深义重。   时夫人心烦意乱,“小淮,你——”   时淮握住她的手,“如今,我和师兄一起被神仙救下,这可是神仙都觉得好的姻缘。”   时夫人听了,笑一下,又叹气。   如果是从前,她闻说此事,恐怕要有很多烦忧。可在儿子死而复生之后,时夫人又觉得,砚雪几乎算是儿子的半条命了。自己再说反对,岂不是平白让小淮难过。   可她还是忍不住抱怨:“我怎么没把你生成一个女娃娃。”   要是这样,今日还有什么苦恼?   时淮沉思,喃喃说:“假若我真是女郎,应该从小就和师兄定亲了吧?”唔,好像也不错。   时夫人听了,好气又好笑。原先的烦闷心思,在儿子几句话里淡去。   但她还是多一重考虑,说:“你爹那里,你要如何说?”   时淮眼珠转了一圈,说:“我爹嘛——”   时夫人看他这样,觉得自己脑仁儿都开始疼。她上手给了时淮一个脑瓜崩,又在时淮夸张地捂着额头「哎哟哎哟」时,瞥一眼门口,说:“行啦,既然担心,就进来吧。”   谢砚雪原先就守在外面。听了时夫人的话,他果然进门。   时淮尚要讲话,却见谢砚雪撩起衣摆跪下,认真说:“师娘,我待小淮,皆是真心实意。”   时夫人先是一怔,而后忙道:“这是做什么!快起身!”   接着,又叹:“说来,今年还没给砚雪串钱。”   时淮听完师兄的话,正是动容。轮到阿娘开口,他听了,开始忍不住笑。   时少侠干脆和师兄跪到一处去,再笑眯眯抬头,说:“娘,恭贺新禧!好了,这下该给串钱了。”   时夫人笑着摇头。时庄主恰好在这会儿走进船舱,被眼前场面骇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谢砚雪正要开口,却见时夫人给自己一个眼色。他一顿,闭嘴,听师娘说:“这是朝我讨压岁钱呢。”   时庄主听了,松一口气:“我还当……”   时夫人:“嗯?”   时庄主大手一挥:“行,是该给补上!”   阴差阳错,一家子错过的年节,在当下补全。   舱内一片和乐融融。一直到两个年轻人走了,时庄主终于压低嗓音,低声对妻子说:“刚刚那眼,我还当是他们两个要结契兄弟,正求你应许。”   时夫人:“……”   时庄主叹道:“原先想着,这就说得通了,无怪只有小淮看出他师兄不对!没成想,哈哈,只是拜年。”   时夫人眼角抽了抽,疑心自己刚刚是否不该多事。   另一边,谢   砚雪与时淮来到船边。   时淮掂一掂手里的钱。不多,两个人加起来,也就十来两银子。   放在寻常人家,够两三年吃食。可对习武之人而言,这些钱,尚不够打一把剑。   可时淮还是高兴。趁着夕阳,他侧着头,笑眯眯和谢砚雪讲话。   时淮:“师兄,你刚才听到否?若我是女郎,咱们是不是已经成亲了?”   谢砚雪又有些好笑又无奈,说:“讲什么呢。”   时淮一本正经:“啊呀,我认真的。”   谢砚雪笑着摇头。也是这会儿,见晚霞如锦,火烧似的披在天上,又被映在江中。   天水相映,他们所在的这艘船驶在其上,恰似落入一条瑰丽锦河。   他眸色渐深,与心爱的小师弟十指相扣。   时淮安静下来,叹道:“真美啊……”   谢砚雪说:“是。”   时淮:“师兄,你爹是皇帝,你娘就是皇后……”   谢砚雪:“嗯……”   时淮苦恼:“他们不喜欢我的话怎么办?”   他家阿娘能接受儿子找回一个儿婿,是因为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是因为此前经历过失去儿子的苦痛,再不愿有什么挫折。   但师兄的父母,却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时淮想到这里,不免忧心忡忡。   谢砚雪微微笑一下,说:“小淮,你忘了?”   时淮:“嗯?”   谢砚雪:“不是说好,解决了这桩事,就和我私奔?”   时淮眼前一亮,“嗯嗯!”   谢砚雪叹道:“再说了,你刚刚也说,咱们是神仙都看好的姻缘。”   时淮:“嗯嗯嗯!”   谢砚雪忍俊不禁,侧头,轻轻碰上师弟的唇。   这是两人之间第不知多少个亲吻。   时淮拉住师兄的衣襟,谢砚雪将师弟扣入怀中。   他的唇一点点触碰师弟的面颊,到耳廓,到眉眼。他听到师弟细细的喘息声,不断叫自己:“师兄,嗯,师兄……”   江面上,遥遥响出渔歌。   谢砚雪最后又含住师弟的唇。   从船舱出来,被妻子说得恍恍惚惚,如今迎面撞上这么一幕的时庄主:“……”   大师兄,进步飞快.jpg   说到这篇完结之后……   其实这两天再次发出了想要双开的声音。   是那篇古耽狗血文,应该比较短,最近开的话差不多可以和这篇一起完结,到时候正好接档和男配一起穿回来了(计划ing)   不过没真正开之前一切都不确定啦。   感谢在2021-05-1518:53:32-2021-05-1520: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間暮色16瓶; 第168章 古代武侠(17)   时庄主:“……”   时淮:“……”   谢砚雪:“师父……”   三人相对,时庄主深觉没眼看。   他干笑两声,一转头,又钻回船舱中。   谢砚雪拧眉,倒是时淮,这会儿看得很开,笑道:“看来阿娘已经和爹爹说过了。”   谢砚雪视线转向小师弟,对上时淮清凌凌的目光。   他尚未意识到,唇角已经又多了笑意。   这日往后,这条船上,最尴尬的反倒是时庄主。   他几次对着谢砚雪欲言又止。   待到天气渐暖,京城愈近,忽有一日,时淮与时夫人听到外间两剑相撞的声音。   「铿」的长鸣声传来,推窗一看,便见时庄主与谢砚雪踩在水上,正与对方相斗。   时淮稍稍提了一刻心,转眼便发觉,爹爹和师兄的剑上都没带杀气,只是纯粹切磋。   他当即露出笑脸,和阿娘一起在窗边,偶尔还要点评一二。   往后,母子两人的声音传到切磋之人耳中,时庄主渐渐绷不住面色。   时淮大喊:“爹爹加油——师兄加油!”   谢砚雪忍俊不禁,时庄主嘀咕:“这臭小子。”   当他听不出吗?后面一句,明显比前一句嗓门大了不少。   谢砚雪恭恭敬敬地拱手:“师父,还请再赐教。”   时庄主瞥一眼自己过往引以为傲,如今显然剑法更加精湛的大徒弟,心底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在当下时刻,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他背着手摇头,爽朗一笑,收剑上船。   谢砚雪眼睛眨动,有些怔忡。恰在此刻,他看到从船舱中探头的时淮。   时淮和他招手,清朗的嗓音落在江上,一样落入远方群山之中。   他喊:“师兄师兄!回来吧!”   如此便有回声,一遍一遍重复「师兄,师兄」。   谢砚雪眉眼温和下来,露出一个由衷笑容。   这日之后,虽然没人特地说起,可四人之间的关系显然更亲。   谢砚雪留意到,时淮私下里在计划什么。平日走神,时常对着自己偷笑。   他笃定时淮计划的事情与自己有关,不过并不打算直接询问。留有期待,好像比直接揭晓谜底更让他快活。   转眼到了四月,时家的船终于在渡口停下。   下船之前,谢砚雪与时淮皆换了行装,也由时夫人动手,在面上涂涂抹抹,遮去原本容貌。   两个年轻人看着彼此,暗地讲话。时庄主原先忧心,觉得此去一行,毕竟要面临风雨。   两个孩子看着笑笑闹闹,很不挂心。可他们这样,未尝不是一种遮掩,只为了让长辈心安。   于是时庄主留心去听。   这一留心,就听到:“师兄总是丰神俊朗。”   “……”笑了笑,“小淮也是潇洒隽逸。”   “还是师兄模样更好。”   “自然是小淮模样更好。”   “师兄……”   “嗯?”   往后,声音就变低,慢慢难以分辨   时庄主面无表情:“……”呔,算他多事。   话虽如此,可谢砚雪与时淮也并非全然轻松。   他们对着神仙赠予的三样物品,慢慢讨论。如果药接下来果真有用,究竟会给谁用?   好一点的结果,是他们能凭借此药救下某个贵人,一步登天。坏一点的,其实是给他们之中某个人用。   再有,神仙给的那张面具,自然是要谢砚雪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冒充者真面目。   可要说什么情况算「大庭广众」,有多少人看到,才不至于被已经站稳脚跟的冒充者将事情压下,随意寻个借口将时家人处置掉,他们还不确定。   时淮叹道:“看来还要见了人再说。”   谢砚雪轻轻「嗯」一声,手中摩挲着沈前辈最后给的那块玉牌,若有所思。   时淮叫他:“师兄?在想什么?”   谢砚雪回神,道:“我觉得,以两位前辈算无遗策,也许咱们原先也不用担忧太多。”   “师兄的意思是?”   “船到桥头自然直。”   有师兄这句话,时淮勉强静心。   他们进京,迎面来接的,却是曾经的清风三剑第二剑,霍明风。   在谢砚雪从前的记忆中,二师弟性格洒脱爽朗,与自己的「沉闷」截然不同。   如今再看,霍明风的气质却似变化极大。若说“沉稳”,仿佛也过得去。只是看霍明风眉眼中的郁色,却显然不止如此。   谢砚雪与时淮对视一眼,相继拱手:“二师兄……”   霍明风的视线从他们两个身上转过去。从前,他没认出谢砚雪被人顶替。这会儿,当然也认不出扮作其他模样的师兄、师弟。   他匆匆露出一个笑容,转而说:“师父,师娘,殿下已经为你们备了宅子。太医明日就来,届时为师娘诊脉。”   时夫人微微笑一下。她的面色却没有从清风剑庄离开时那样蜡黄难看,而是虽然苍白,却能透出一点平静气度。   霍明风停一停,说:“师娘可是好些了?”   时夫人温声细语,“许是来时路上看景吹风,心情好了,病也散去许多。”   霍明风听着,显然想到什么。不过他并未提起,只引着时家人上马车。   待到马车起驾,谢砚雪身边又多了一团师弟。   时淮嘀咕:“二师兄不对劲!”   这谁都能看出来。事实上,他们甚至能想明一些缘由。   霍明风思慕冒充者,是时淮早就看出来的事。慢慢地,也不只为他一人所知。   后面出了许多事,霍明风把时淮的「死讯」带回清风剑庄,冒充者先去天虞山,然后南下、北上——   这期间,清风剑庄低调地办了时淮的「丧事」,时夫人由此一病不起,剑庄弟子四下散去。   而霍明风,在「丧事」结束之后,终于自认尽到义务。加上霜雪剑是真正七皇子的消息在江湖中传开,他立刻选择进京。   原因无他。在霍明风看来,曾经的七皇子、如今的八皇子孟清玄绝非良善之辈。   大师兄独自一人在京,并非是享受荣华富贵,而是面临颇多险境。   他心急如焚,待到真正见到自己心中的「大师兄」,如今的孟砚雪,看对方状况不错,终于安心。   此后,霍明风守在孟砚雪身侧。徐叶青看了他,照旧是满嘴嘲讽。霍明风习惯了,不在乎。   可孟砚雪身边的人,却显然越来越多。   神偷岁寒也还罢了,就连八皇子都与孟砚雪有颇多纠葛。   霍明风气闷。他想要提醒大师兄几句,旁人不说,至少八皇子不会安好心思!   孟砚雪听了这话,却只是笑一笑,反问他:“师弟,你呢,又是什么心思?”   霍明风说:“我自是一心为师兄考虑!”   孟砚雪冷笑:“你所谓的为我考虑,就是挑拨离间?”   话音落下,屏风后转出一人,正是此前两人话中的八皇子。   他与孟砚雪站在一处,眉目相似,脸上的神色也相似,刺得霍明风两眼生疼。   谢砚雪与时家人不知冒充者与霍明风之间的具体细节。却晓得,这两人之间,恐怕有了矛盾,让霍明风气闷至此。   时淮幸灾乐祸:“我倒要看看,等他发现那冒牌货的真面目,他又要如何。”   谢砚雪听着,忽而低声问:“还疼吗?”   时淮一怔。   时庄主与夫人此刻未曾留意两个小辈处的动静。相反,时庄主坐在马车头,与霍明风叙话,询问京中状况。一定程度上,算是帮儿子和儿婿分散二徒弟的注意力。   在谢砚雪的目光下,时淮先是摇头,然后点头。   谢砚雪微微提心。   时淮严肃地:“师兄,晚上回去,你得给我揉揉。”   谢砚雪:“……”   时淮:“原先不痛。可见了那人……”撇撇嘴,“又有点疼——只有一点点,师兄揉揉,就不疼了。”   说到后面,眼睛很亮。   谢砚雪见了,如何不知,师弟这会儿的重点不在「疼」,只在「揉揉」。   他心头愈软,低低「嗯」了声。时淮听了,叹道:“师兄,你真好。”   前面,时庄主却已经打听出:“竟有这等事?”   谢砚雪与时淮的注意力转过。   霍明风淡淡点头,未说太多。至于谢、时二人,是在更晚时,时家人安顿下来后,才听时夫人说起详情。   “说是宫中贵妃近来也有不适。看病情,倒是与我从前相似。”   太医去看,也只说忧思过重,郁结于心等等。   能不「忧思过重」吗?贵妃的儿子虽然不是太子,但也是半个皇后嫡子。   皇后再不高兴,也放不下多年下来对养子的投入。贵妃娘家再一帮衬,她就是顺顺当当的下一任皇太后。   贵妃过了好些年做梦都能笑醒的日子,每天闲暇,还想想自己儿子继位之后,要怎么和另一个太后掐架。   结果就在去年,一个榔头蓦地砸在她脑门儿上。她的亲儿子,竟然把皇后的亲儿子找回来了。   眼看皇后态度一日比一日明确,朝堂上同样有一番风起云涌。贵妃生生被气病,每日捂着心口难受。   前面霍明风提到这事儿,主要是安慰时夫人:为了贵妃的病,太医院已经研究很久。等明日人来了,就有准备好的药能用。   不过看样子,时夫人还不一定需要用药呢。   霍明风匆匆走了,显然也从时家的到来得到一些灵感:时夫人可不就是「吹风看景」好的吗?   这是个现成的理由,把贵妃送到外面,大师兄的位子,就安稳了一半。   想到这里,霍明风露出一个笑容。   大师兄怀里被塞了一团时小淮   大师兄:“面无表情”   大师兄:“其实是被可爱得不知所措”   时小淮:(躺平)师兄给我揉揉!   大师兄:嗯……   时小淮:(抬头看)师、师兄!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感谢在2021-05-1520:59:27-2021-05-1523:5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0瓶; 第169章 古代武侠(18)   在霍明风想来,自己这番考虑,大面儿上,自是「为了贵妃娘娘考量」。这是堂堂正正的明谋,无需隐瞒。   待他去寻曾经的「大师兄」、如今的七皇子复命时,再度在师兄府中遇见八皇子。   霍明风难得地没像往日那样烦闷,而是当着八皇子的面,额外提了一句,时夫人从前说是与贵妃害了一样的病,如今去看,却将将要大好了。   这话出来,八皇子的面色初时看着没什么变化。可第二日,太医出宫,霍明风又以「弟子关切师娘」的名义去时家人面前转了一圈。   他的目光落在太医身上,心满意足。   后宫、朝廷,历来密不可分。太医院一样在这潭浑水当中,也就是德高望重、只为皇帝诊脉的老太医,以及一些新进去做事的年轻太医,还没有站派别。   来到时夫人处的这位,显然不在此列。   霍明风记得对方,并且清清楚楚知道,贵妃这几年的平安脉,都是此人所诊。   他眼中含笑。   偶尔,霍明风察觉有旁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循着看去,却只见两个「新师弟」又凑在一起讲话。   霍明风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到最后,自己却也觉得意兴阑珊。   在他站在「大师兄」身边,一剑刺到时淮身上之后,他就不可能再与清风剑庄一心了。   果然。直到太医离开,师父、师娘也没流露要霍明风留下吃顿饭的意思。霍明风维持着这份客气,与太医前后脚出门。   他这样的江湖人,多少也要懂些医术。太医问诊时,霍明风听得分明。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时夫人是真的好了许多。   他兴致起来,干脆寻了个酒楼喝酒。   而在霍明风身后,时家四口人聚在一起。时夫人露出一个微笑,说:“药已经给出去了。”在霍明风未留意的时候,两句话工夫。   除了提到「药」外,还提到,这是徒弟研究古方之后做出来的。   实在难受的时候吃上一粒,不过拢共也没吃过多少,不知是否起到作用。   这话讲出来,自然是为以后徒弟入宫铺路。   不过,时夫人也知道,自己说得毕竟是假话。药的分量是有定数的,神仙所赐,非谢砚雪钻研过就能复刻。   她转而拧眉,叹道:“只是,不知是否够用。”   一共也就剩了半瓶,这下给出去两枚。晃晃瓶子,觉得其中又空了许多。   谢砚雪平和道:“师娘且安心。”   时夫人听着,轻叹一声,“你们都好好的,再不出什么差错,我才是真的安心了……”   思绪一转,“砚雪,假若他们真问你要药方,你当如何?”   谢砚雪想一想,记起自己在浮云山谷中所见,“我的确记得其中几味药草。”   时夫人:“咦?”   谢砚雪:“皆不好寻,也不知前辈是从何处找来。”   时夫人安心了。如果是这样,太医院找药,都要花费不少工夫。在这当中,徒弟应该早就寻到空子,恢复真身。   时家人和乐融融,只待日后。   果然,到第二日,更多太医来到这座宅子。往后,谢砚雪与时淮入宫。   再接着,谢、时二人得了个「太医院新晋弟子」的身份,可以在宫中行走。   当然不是想走就走。他们要进后宫,还是得等人传唤。   不过这一程也的确顺利。不过几日之后,两人就第一次见到贵妃。   谢砚雪甚至得了机会,给贵妃诊脉。   贵妃如今是三十余岁,接近四十。保养虽好,面上还是能看出几丝疲惫。   眼角也有了淡淡纹路,远看时尚不分明,近看,却能清晰得见。   谢砚雪只掠过一眼,很快转过视线。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疲惫、老态,也就是这半年出现的。   哪怕是当下,想到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儿子,贵妃心口都要再痛几分。   她心中有忧思,想过一通,谢砚雪搭在贵妃腕上的手指也放了下来。   太医院的人低声商量了会儿,贵妃厌烦道:“怎么,就没个准话吗?”   回话的还是惯常为贵妃诊脉、为她所信的太医。一言蔽之,贵妃的状况,是比谢砚雪「献药」之前好了许多。但是,她又与时夫人有一处最大的不同。   时淮回来了。光凭这点,时夫人的病就自发地好了一半儿。   可落在贵妃身上,她的心腹大患过得颇好,她理想中的太后生活几乎成为泡影,这让贵妃怎能安心?   她就算现在好了,过段时间,也能再被气病。   不过这话不能直说。太医是惯不愿担责任的,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潜规则。   真正落在贵妃耳中的话,委婉很多。总归药是有了,等方子也出来,总能撑个一年半载。   听着回话,贵妃忽而抬了抬眼皮,看着谢砚雪。   谢砚雪面上有诸多伪装,可贵妃也是精于妆容之道之人。   她隐隐察觉出一点不对:这小太医的骨相,与那人实在……心思转了转,贵妃没把这话说出口。她挑了挑唇,说:“你就是七殿下的师弟?”   谢砚雪拱手回道:“禀娘娘,正是。”   贵妃笑道:“我素来听说,七殿下从前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声。”   谢砚雪面色不变,回答:“是了。师兄素有霜雪剑之名。”   贵妃细细长长、镶满珠宝的甲套在身侧小案上轻轻敲了敲,面上笑意不改。   这两人讲话,时淮提心。等到好不容易从贵妃宫中出来,他忧心忡忡,“师兄,咱们不会被她看出破绽吧?”   谢砚雪说:“兴许已经被看出来了。”   时淮:“嘶——”   谢砚雪:“不过,一般人也想不出真相。”   时淮一顿,不说话了。   这倒也是。换做旁人,怎么可能知道师兄被人顶替面容?更别提改换身体之事。   他的心情稍微静下。但说到底,师兄一日不归位,时淮就一日不安心。   他的视线往旁边转去,落在宫中「啾啾」名叫的鸟雀身上,想要从中寻得一点线索。沈前辈惯用的传话白雀,会不会也在这里?   他的目光与一只普通麻雀对上,又很快转开。   麻雀乌溜溜的眼睛中,镜头记下这一幕。   这日以后,每隔两天,谢砚雪都要去一趟贵妃宫中。   他面上很从容,顶着贵妃愈来愈古怪的目光,也能安心给贵妃搭脉。   这样等了一旬,终于寻到时机。   皇后千秋正在五月,其时宫中摆宴,算是一年到头都少有的热闹时候。   诸皇子皆要入宫,为皇后贺寿。   而在千秋宴当天,谢砚雪与时淮正在太医院轮值。   他们并不指望千秋宴上出事,引皇室传唤自己。   已经走到这一步,圣人、皇后……所有人,都聚在一起。   这是谢砚雪与时淮能想到的,最合适揭穿冒充者的场合。   至于他们擅闯千秋宴,是否要被治罪——这是废话,到时候,顶着「皇后嫡子」名号的人,就成了谢砚雪本尊,还治什么罪?   时淮明白这点,但还是觉得心跳加速。   他有点恍惚,谢砚雪看在眼里,略觉好笑,安慰师弟:“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两位前辈?”   时淮回神,“自然都信!不过师兄……”   谢砚雪:“嗯?”   时淮笑道:“咱们私奔之前,你总要顶两天皇子名头。”   谢砚雪:“是又如何?”   时淮畅想:“咱们从前见八皇子来拜贵妃,那身衣裳,倒是不错。”   他师兄原先就姿容不凡,穿上皇子服,自然另有一番雍容气度。   谢砚雪听到这里,确定了,师弟是真的已经宽心。   他不轻不重地在师弟额头点了点,对上一张笑脸。   两人拿着太医院的牌子,进入内宫。   此前一旬,宫门侍卫已经对两人十分眼熟。   这会儿不疑有他地放行,转眼,不便行动的太医的官袍被藏进树丛。   这个时候,攻略者正坐在皇后手边。   皇后时不时侧头,温和地与儿子讲话。   攻略者听着,心想:说来,在原本剧情里,皇后算是谢砚雪之外唯一一个纯粹的受害者。   儿子没了不算,还把所有心力都投在害死儿子的凶手身上,也是可怜。   攻略者历来奉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行事准则。   他已经想好,等到任务结束,自己抽身离去前,再补给皇后一个儿子。   否则的话,刚刚寻回来的儿子就那么死了,皇后岂不是更可怜了。   他计划这些,却觉得耳边忽然一静。   系统疯狂提醒:“警报——警报!!宿主,有人要攻击你!”   攻略者心头一惊。不待抬头,他已经听到阵阵兵刃相撞的声音。   宫中侍卫上前,与两个刺客战至一处。   两个刺客甚至没有遮掩面容,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千秋宴上。   贵妃面色极为难看。只是,在看到谢砚雪的瞬间,她心头蓦地「咯噔」一下,冒出一个大胆而又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   电光石火之间。   时淮一把剑,拦下了所有攻来的侍卫。机不可失,他断然道:“师兄,去!”   不要管他。   谢砚雪自然知道,自己关切师弟是真,但同样需要信任师弟。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时淮的状况,脚下一点,飞身至攻略者身前。   皇后惊叫一声:“快护住七殿下!”   贵妃眼神晦涩,所有人或惊或惧,看着眼前一幕。   他们见到刺客收剑。   此人动作极快,伸手往前,在七皇子面上掠过。   攻略者只觉得面皮一重,再抬眼,对上自己身前之人的目光。   他大惊失色,拼命呼唤:“系统,怎么回事?!!”   同一时间,谢砚雪在自己面上一抹。   伪装卸去,他的真容出现在诸人眼前。   场面顿时静下,圣人、皇后……所有人瞠目结舌,看着眼前一幕。   时小淮:喂!!我还在挨打呢!   感谢在2021-05-1523:56:39-2021-05-1611:5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四夕夕lacie5瓶;   狡山芋3瓶; 第170章 古代武侠(19)   有风将枝头挂了已久的枯叶吹来,悠悠落在人群之中。   眼看「刺客」回身,往侍卫当中冲去,分明是要给另一个「刺客」搭手。晕了脑袋的皇后忙不迭大喊:“快停手!停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七皇子」忽然变了一张寻常面孔,另一个人却长出七皇子的模样?   这等事,看得千秋宴上诸人心惊胆战,生怕自己一不留心就卷入什么阴私之事。   往后皇帝、皇后让人退去,却不得出宫,更引来诸多猜想。   这些猜想暂时与谢砚雪、时淮无关。   最关键的一步已经做了,往后仅仅是把「真相」说出来。   皇后千秋当日,紫宸殿内灯火通明。谢砚雪面对圣人皇后,讲了一个在殿上二位听来荒诞玄幻的故事。   他早前去云浮山,遇到仙家客。谢砚雪由此留在山中,随神仙同吃同住两日。   却不曾想,此处的两天,于人间来说,已是一年半载。   直到后面一日,有人坠落山崖。谢砚雪听到动静,赶去查看,意外地发现了自家师弟。   再听时淮说起外间发生了什么,谢砚雪既惊又怒,兼有着急。   可师弟状况太糟,他只能去求仙人为师弟诊治。一来二去,再到两人出山,就是这般时日。   出来一打听,冒充自己的人竟然已经闹出更大动静。两人谨慎起见,先回一趟清风剑庄。   接下来的事,皇帝、皇后也都知道了。   另有,这番话中,谢砚雪给自己一直用给贵妃的药也过了明路,说是仙人所赐。   皇帝捏着药瓶,看着其中孤零零的最后一颗药丸,露出一点高深莫测。   至于皇后,她怔怔地看着谢砚雪面容,过了许久终于回神。   皇后吩咐:“你……且过来,让我瞧瞧。”   谢砚雪眸光微闪,往前去。   他停在皇后身前,皇后摘去甲套,用手指轻轻描摹谢砚雪面容。   过了不知多久,她露出一个难言神色,叹道:“真是一模一样。”   对自己失去的儿子,她的确有颇多感情。但是,这些感情,都在冒充者身上用过一遭。如今见到「真正」的儿子,皇后心中,倒是空落居多。   谢砚雪能料到这点。   他不卑不亢,后退一步,坦言:“陛下、娘娘若要探听,不妨着人去一趟江南剑庄。当初,我师弟指认那人为假,却被那人歪曲成妒忌成性,往后,又被那人所害。这些事,不难打听。”   皇后听着这话,心中忽地一酸。   她如何听不出呢?自己对这个孩子心情复杂,同样的,谢砚雪也看出来了。   她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把「母爱」释放出来。那么,谢砚雪待她,也生不出什么孺慕之情。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皇后心中生出一股子疲惫。她面上显出来,自有宫女上前,替她揉着额角。   这边不讲话了,皇帝那边,倒是多说了句:“这些日子,你先住在宫里吧。”   往好处理解,这是培养感情。往糟处去,多少有些监视、软禁的意思。   都有一个假的了,他们怎么能肯定这个就是真的?   谢砚雪全盘理解。有人引路,他便与师弟一同离开。   路上,引路的公公在前,慢慢给谢砚雪和时淮说着一些宫中情况。   谢砚雪听着,时不时道谢。直到门关上,只留了谢砚雪与时淮两人。   时淮使眼色:头顶是不是趴着暗卫?   谢砚雪不动神色:是,不过莫放在心上,寻常行事即可。   时淮眨一眨眼睛,吐出一口气,说:“那师兄,咱们这就歇息?”   谢砚雪应了,时淮又叹:“这就算结了吧?唉,爹娘在外面,听不到宫里的消息,可要担心了。”   他很真切地忧心忡忡,想了想,干脆又推门,朝外间的宫人问话。   这番动静,自然都被影卫记下,在天明之前摆在皇帝案上。   而在更早之前,皇帝已经见了时淮   托来问话的宫婢。   并且在百忙之中,给了时淮一个「等到明日,会有专人去找时家父母」的承诺。   皇帝一夜未睡。   谢砚雪和时淮之后,皇后也离开了。紫宸殿中唯余他一人,而皇帝手上,则拿着一片薄薄的,柔软细滑,往脸上一贴,显出谢砚雪容貌的面具。   自然,贴在皇帝脸上,因骨骼走势不同,总要带一点别扭。   可贴在那冒充者面上,却宛若谢砚雪本尊站在天子面前。   这是因为沈轶给谢砚雪的面具共有两层。往攻略者脸上一贴,里面那层自发地盖在攻略者身上,除非把整张面皮一起割掉,否则绝对无法揭下来。   外面那层,则在里面那层贴好之后自动脱落,这会儿正摆在皇帝手中。   天家多疑心。   不用谢砚雪提醒,皇帝本人,已经能从冒充者的行动里脑补出十个二十个阴谋诡计。   查,必须要查。   皇帝从多方面着手。首先,当然是冒充者本人。其次,是他周围的人。最后,却是知晓皇后之子流落在外的人。   无论这场荒唐的冒充案背后站着什么势力,在皇帝想来,他们选择「谢砚雪」,不可能是因为霜雪剑的名头,只可能因为他是皇后嫡子。   轰轰烈烈的搜查工作开始了。   一切在私底下进行,千秋宴当天,所有亲见者的嘴巴都牢牢实实。   皇帝动了决心,如果活人不能保守秘密,死人可不可以?   这念头暂时被回过神来,要给儿子积德的皇后劝住了。不过,没人敢挑战皇帝。   谢砚雪与师弟在这当中,每日练练剑,忧心一下时庄主、夫人,再畅想一下往后的生活。   他们话里话外,没有一个字提到「等师兄坐稳七皇子的位置」,而是说起塞外草原风光,说起东海怪鱼传说。   时淮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号称“等小爷我见了那装神弄鬼的家伙,一定要把它大卸八块”。   谢砚雪听了,笑着点头配合,“好,那我给小淮助阵。”   两人讲完,对视一眼,情意浓浓。   轮班的暗卫:“……”哦咯,又来了。   两人岁月静好,时庄主、夫人担心是担心,但从他们这边的待遇来看,也能推测出儿子徒弟过得不错。   他们好,自然另有人不好。   不好的人里,首当其冲的,就是攻略者。   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千秋宴当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系统像是死了一样,他问起正事,永远不给他一个肯定回答,只说“检测检测”。   皇帝那边,一开始对攻略者还算客气,到后面,却开始上刑。   攻略者快疯了。   他的系统自带屏蔽痛觉功能,可这功能是要付费的!眼看着积分刷啦啦往下掉,攻略者身上不痛,心中却痛。   这还不像是从前任务。是,他给各位目标挡过七八次枪,挡刀子跳崖钻火场的事情也干过不少。   但那都是为了达成百分百好感度的成就,哪怕是在屏蔽痛觉功能没有完全解锁的时候,攻略者会痛会辛苦,可一切都有回报。   可现在呢?他根本搞不明白自己的苦到底是为什么受的!   另一个「谢砚雪」是从哪儿冒出来?时淮不是死了吗,系统亲口对他说确认生命迹象消失!   前一个问题,系统「检测检测」。后一个问题,系统终于给了攻略者一个比较正面的答复,说当时时淮的生命迹象确认消失了。   但这个世界,本身是一个低等级到高等级的过渡世界,存在一些「不科学」现象。   虽然没有修真世界里活死人、肉白骨那么夸张,但把一个断气三分钟之内的人救活,对本世界原住民来说不是不可能的任务。   攻略者气狠了,阴恻恻质问:“这就是你们系统做事的态度?”   系统的声音还是四平八稳,说,之前已经给宿主申请了赔偿礼包,这会儿因为自己的工作失误,礼包的内容可以翻倍。   攻略者稍微顺心了一点,但还是不耐烦道:“礼包礼包,到底什么时候到账?”   系统回答:“鉴于宿主目前的状况,礼包内容可指定为「金蝉脱壳」。”   攻略者停顿片刻,“什么意思?”   系统解释:“这是商城中长期出售的商品,一般供宿主们遇到特殊情况、难以逃离的时候使用。   购买所需积分根据宿主面临的具体状况略有差异,一般在500到8000之间。依照宿主的状况,如果直接购买,需要3000积分。”   攻略者沉默。   兰渡之前猜测,这个攻略者手上的积分大概在一万到两万之间。这其实是一个很模糊的答案,但是是正确的。   攻略者手上,共有一万两千积分。   他心中权衡:如果可以离开……之后呢?他还能不能继续完成任务?   从系统面板来看,自己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神医的好感度没有受到影响,还在缓慢上升。   另一个江湖门派弟子宋闻云也一样,他们两人远离朝堂纷争,并不知道近来京中发生了什么。   京中的几个目标那边,情况却不太好。   八皇子的好感度一直在剧烈浮动。时而低到差点清零,时而又高到诡异。   俗称又爱又恨。攻略者遇到过这种情况,在前面的世界里,他的某个目标知道攻略者对自己的「好」,只是因为攻略者认错人时,好感度同样剧烈波动。   不过到最后,在攻略者的手段之下,这个目标的最终好感度还是维持在高点,让攻略者顺利达成任务。   对八皇子,攻略者勉强心里有底。   可这之外,徐叶青、神偷岁寒,加上霍明风的好感度全部在下降。   攻略者知道,自己被抓住之后,这三人同样被抓住,恐怕也在经历刑讯折磨。   前两个人也还罢了,霍明风那边,好感度走在清零边缘,而且没有半点重回高值的迹象!   想到这些,攻略者恨得咬牙,“系统!这可是你的工作出了大问题,你说怎么办吧?”   系统还是四平八稳,回答:“宿主金蝉脱壳之后,我会给宿主选择新的目标。”   攻略者心中一动。   “新的目标?”   系统:“是的。在「金蝉脱壳」之外,额外赠送宿主一个新身份礼包。不过暂时没有合适的委托人,所以这次,宿主需要自己经营起新的身份。”   攻略者眼神闪动片刻,“好,就要这个!”   这天傍晚,两个消息递到天子眼前。   其一,冒充七皇子的人承受不住审讯,死在牢中。   其二,冒充者身边的一个人被撬开嘴巴。原来此人是西域赤月教中人,这番来到中原,正是有所图谋!   奄奄一息的徐叶青被带到皇帝面前,赤月教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   同时,京城外,林中溪边。   攻略者蹲下身,看着溪水之中自己的面容。   一张陌生的脸。   源自系统的新身份礼包。   他心中仍有不忿,此刻越看那张脸,越觉得不满。鼻梁不够挺拔,眼睛不够明亮,面部线条也没那么流畅。   与霜雪剑相比,虽然不是云泥之别,但也是葱岭雪与山间石的差距。   攻略者生硬道:“这是随机的长相吗?系统,你们给的补偿就这点诚意?”   系统回答:“这是宿主原本的面容。”   看着评论区,脑补了下师兄正正经经川剧变脸。   xs哈哈哈   不过时小淮肯定还是超捧场,师兄做什么都鼓掌打call   感谢在2021-05-1611:59:00-2021-05-1617: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云琅1瓶; 第171章 古代武侠(20)   攻略者错愕。   他再看水面映出的「自己」。流水潺潺,让其中倒影的面容也有了些许模糊。   他的心脏「咚咚」乱跳,仿若雷鸣阵阵。面颊发烫,脑子里都是「嗡」声。   半晌,他终于咬住打颤的牙关,问:“你说什么?”   系统的语气和从前没有分毫变化,回答:“这是宿主原本的面——”   说到一半儿,攻略者厉声喝道:“闭嘴!”   他心慌意乱,挪过视线。   系统安静片刻。等到攻略者的心跳一点点平息,系统再度开口。   “宿主请放心。以系统的计算,宿主面容如何,对接下来的任务完成,并无很大影响。”   攻略者听到这里,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没有应声,各样思绪却嘈嘈杂杂地拢在攻略者心间:是啊,这就是被系统选中之前的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怎么能忘掉呢。他之所以愿意开始任务,不就是因为系统说,等到攒够了百万积分,就能回家。   哪怕没有漂亮的面皮又怎么样?系统也说了,用自己的脸,对接下来的任务,不会有很大影响。   再者说,这是第一次,目标们爱上的并非他的锦绣皮囊,而是他的真身。   想到这里,攻略者的心绪忽然安定很多。   仍然有很多不确定,但他已经能开口询问:“新目标里,离这里最近的是哪个?”   系统一板一眼回答:“京城之外,广华寺。”   攻略者听到,立时反应过来:“是正等放榜的举子?”   系统回答:“是的,宿主。”   攻略者垂眼,露出一个隐约笑容。   很好……   事情又回到了他熟悉的节奏。   攻略者离开了。他走以后,溪水中的一条鱼跟着游走。   千里之外,云浮山谷,沈轶正与兰渡一起摘下全息头盔。   他们如今的住处既是星舰,其中的各样科技文明产品便都有用处。   在完成系统捕捉器的制作之后,沈轶给自己找到的新娱乐,就是搭建虚拟世界。   这也算是「练手」。他之前几次直接用世界能量创世,做得都比较简单粗暴。   到往后,两个世界一个覆灭,一个与其他大陆融合。不过,不管是哪边,沈轶在世界后续发展中起到的作用都不大。   如今再来,他却不只是「创世神」,还一路观摩新世界的发展。   以星舰上的民用全息装置,做到这些其实有点勉强。   但沈轶身边又有兰渡这么一个来自高等文明的系统,只要把他的服务器与星舰上的装置嫁接,新世界从出生到覆灭,其中每一丝细节,都能为沈轶掌控。   当下,虽然全息头盔摘了下来,但沈轶的思绪还有点沉浸在虚拟世界里。   兰渡叫了他几次,到后面,干脆来亲他。   沈轶终于回神,看着眼前道侣。   兰渡的尾巴从他手臂上一点点卷过,被沈轶随手抓住。   兰渡轻轻「唔」了声,倒是知道,这说明先生的注意力终于回到自己身上。   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顺势坐在沈轶腿上,口中道:“另一个宿主脱身了。”   沈轶挑眉。   兰渡大致说了京城那边的情况,最后总结:“他往广华寺的方向去了,可能是有了新的目标?”   说着,两人面前升起数个电子屏幕。   屏幕上,有攻略者这会儿的模样、实时动向,也有广华寺内的状况,以及一副地图。   沈轶:“之前那些目标,被他放弃了?”   兰渡计算片刻,又有一个新的屏幕升了起来。   如果攻略者在这里,一定要惊愕大喊:“为什么你会看到我的系统面板?”   没错,新的电子屏幕上,正是各个目标对攻略者的好感条。   正如攻略者此前所见那样,两人保持不变,并且缓慢上升;一人不断跳跃,刺激得堪比心电图;   最后三人,跌到谷底不说,其中一人已经到了清零边缘。   说到底,人心又不是真正数据。攻略者的系统所做的,从来都是根据「目标」们的态度、微表情,进行一系列复杂的计算分析,得出一个大致结果。   同样的计算分析,兰渡也可以做。甚至因为沈轶用在他身上的世界能量更多,各种机器人给他的信息反馈也更加全面,兰渡计算出的结果,比攻略者那边还要精确几分。   沈轶端详这些数据,下巴搭在兰渡肩膀。   “徐叶青、岁寒、霍明风……”   兰渡:“他们三个基本是无可挽回了。”   主要是因为被攻略者牵连,受到诸多刑罚。徐叶青那边,教中尚未有足够布置,就提前暴露。   岁寒那边,他对攻略者最浓厚的感情,来自于后者帮他求药救下母亲。   可现在,因为「谢砚雪」,他母亲也被抓入牢狱,这让岁寒如何不恨?   至于霍明风,他就要复杂更多。对小师弟的愧疚,对真正大师兄的惭愧,种种情绪几乎将他压垮。   再回想从前,他对小师弟的诸多斥责,这会儿都变成火辣辣的巴掌,扇在他脸上。   霍明风不在意自己受刑。甚至受刑多些,他反倒能够好受些,觉得自己终于对真正的大师兄、小师弟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弥补。   沈轶:“八皇子?”   兰渡想一想:“他可能比较想把另一位宿主抓回来,用私刑吧。”   沈轶对私刑与否不感兴趣,更关心:“如果让他得手呢?”   兰渡客观分析:“有一定可能性,他的好感度会达到满格。这么一来,算是达成了另一位宿主离开本世界的最低需求——对了,如果另一位宿主能够完成新的攻略任务,也是一样的。”   沈轶沉思。   他轻声细语,“不能这样。”   兰渡赞同:“是,先生……”   他的尾音有点发颤。   在两人结为道侣之后,先生的一些小习惯,也保留下来。   不会用杯子,而是「用」他。   不对。他是「人」,所以也不是「用」,只是对道侣的喜爱,让先生会在思索的时候,有些不自觉的小动作。   兰渡靠在沈轶怀中,克制着,不去打扰先生的思路。   同时,他也没再像是从前自己还是纯粹系统时那样,屏蔽部分感官。   先生给他的一切,他都甘之如饴。   沈轶忽而再开口:“上个世界,戚然最后也没有变回人形。”   兰渡「嗯」一声,嗓音还是有点飘。不过,他用最快的速度跟上先生思绪,回答:“到后期,就完全是戚然自己的心理原因了。不过最初的时候,的确,西奥多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   沈轶道:“谢砚雪呢?”   兰渡:“谢砚雪已经恢复真身。他之前经历的磨难,反倒成为了他身上的筹码。”   他说的「筹码」,与谢砚雪在皇室的地位无关,而是来自更高、更宏远的层面。   兰渡解释:“这个世界里,谢砚雪的身份,其实和先生之前见到的戚然、陶乐乐等人类似,都在一定程度上,为天道偏爱。   “这也是攻略型宿主与先生的不同之处,他们的出现,同样会改变世界发展轨迹,却几乎不能让小世界得到蓬勃新生,而是掠走世界能量,加速小世界的灭亡。   “这一次,先生算是拨乱反正。”   沈轶说:“也就是说,谢砚雪的想法,可以影响到另一个宿主?”   兰渡眨眼,“不能影响太多……”肯定没办法让另一个宿主直接被雷劈死,“不过,会起到一定作用。”   沈轶说:“联系他吧。”   兰渡却没动。   沈轶看他,兰渡难得说:“距离另一位宿主抵达广华寺,还有六个小时。”   所以,这六个小时,可以暂时留给他和先生。   沈轶自然明白道侣的意思。他叹道:“兰渡,你真是……”   太馋了……   什么没见什么,就要他来喂他。   兰渡反驳:“距离上次双修,已经过去三天了呀!”   沈轶似笑非笑。   兰渡的手顺着沈轶手臂往下,指尖流连,到最后,与沈轶十指相扣。   “六个小时之后,天还没有亮。”兰渡说,“有72.2%的可能,另一个宿主的新目标,是新科探花。”   状元年岁太大,儿子都考中童生了,不在考虑之列。   “新科探花的习惯,是每日晌午,才出广华寺,去后山打猎。”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很长时间。   讲这些话的同时,兰渡的唇,一点点贴在沈轶唇上。   沈轶嗅到了扑鼻的馨香。   虽然这个世界灵气不盛,没法真正双修。不过,他的道侣原本也不馋修为,只馋沈轶本尊。   沈轶叹着气,被兰渡推倒在榻上。   此时,一对每天被暗卫听墙角的师兄师弟投来羡慕目光(。   感谢在2021-05-1617:59:17-2021-05-1620: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独祈长安12瓶; 第172章 古代武侠(21)   沈轶与兰渡这边常有「大鱼大肉」,谢砚雪与师弟处,却已经尝了许久「清菜小粥」。   身在宫闱,两人不欲多生是非。进宫至今,都是规规矩矩地当「师兄弟」。   可心爱的人在眼前,又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两人都不算清心寡欲之人,日子长了,难免擦枪走火。   ——只能以练剑为由,切磋泻火。   于是这日早晨,换班的暗卫人未至,先听到一阵剑鸣声。   这倒是成了某种激励:人家皇子都这般刻苦用功,轮到自己,也不能落下。   再说了,虽然宫中侍卫们习武,和江湖人不走一条路子。   但吸纳百家之长,方好有所精进。这点道理,是个习武之人都知道。   日子久了,谢砚雪与时淮偶尔还会直接叫暗卫下来比试。   这成了某种密不外传的「惯例」。不少暗卫心里打起小算盘,他们这等差事,与那些明面上的侍卫不同。   后者都是高门世家之子,入宫当差,很大程度上是一种镀金方式。   可当暗卫的,来源可就杂了,不少人是贫苦人家,乃至孤儿出身。   他们里,部分同僚有抱负,想走到台前。也有部分人保守许多,只想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也许七皇子,就是一个不错的主子人选?   想到这里,暗卫们不说直接透出投效的意思,多少也更加卖力做事。   只是这日,原先想着,七皇子醒后与师弟比武,自己好歹混个脸熟。却见七皇子忽而收剑,望着一张之外的朱墙出神。   暗卫们想不到,谢砚雪真正看着的,是趴在墙上的一只壁虎。   他们位置太远,听不到壁虎讲话,时淮倒是能听清。   有了在浮云山谷的经历,谢砚雪与时淮这会儿并未表露出什么惊诧。   两人对视,时淮先开口,苦着脸,说:“师兄,我方才好像扭到了。”   谢砚雪眼神晃了一下。咳,想到之前自己给师弟「揉揉」。   这会儿师弟眼巴巴看他,谢砚雪耳根微红,颔首说:“那就进屋吧,我给你……敲敲。”   时淮笑了声,“好……”   两人进了屋,没有关窗。以他们的敏锐,假若真有人往窗子里瞧,也能察觉。   时淮「嘶嘶」地抽着气,一瘸一拐地在桌边坐下。谢砚雪原先知道师弟是假装,这会儿,却真的有点担心了,“小淮,你——”   时淮眨一眨眼。   谢砚雪一顿,失笑。这叫什么,关心则乱?   两人对视间,一只壁虎爬来桌上。   谢砚雪与师弟又听壁虎讲话。不止如此,壁虎之上,还浮起一个沈前辈的虚影。   这是来自科技文明的全息投影技术,但在谢砚雪二人来看,却是神仙的仙术。   两人神色一肃,一起低声唤道:“沈前辈……”   沈轶淡淡「嗯」了声,明明这会儿是个两寸见方的小人,嗓音却似直直落在谢砚雪与时淮脑海中。   他简单说:“那个冒充谢小友的人,昨夜逃走了。”   谢砚雪面色微变,时淮瞳仁一缩。   沈轶:“他改名换姓,往后,也不会再来冒充这一出。不过,你们还是可能和他对上。”   时淮忧心忡忡,望向师兄。   两人都没有怀疑沈轶的话。还是那个道理,沈前辈的神通,他们还不清楚吗?   谢砚雪握住师弟的手,这会儿倒是镇定下来,低声问:“前辈,我们约莫什么时候和他对上?此人既是改名换姓,如今,又是什么名姓?”   云浮山谷,沈轶侧头,看一眼兰渡。   兰渡身前多了一个电子屏,沈轶看了,跟着念,“徐洛,潭川人氏,年幼时被一白猿收养,如今学有所成,方才下山闯荡。”   谢砚雪与时淮听到这里,眉尖一点点拢起。   两人身前,沈轶的虚影之外,又多了一道影子。   正是攻略者如今的容貌。   谢砚雪与时淮细细打量,时   淮忍不住吐槽:“这人怎么还阴魂不散啊!”   话音落下,就听沈轶叹道:“两位小友有所不知,此人所修,是一种邪门功法。”   谢砚雪与时淮俱是面色一变。他们自然听出,沈前辈这话,是说他知道这冒牌货是什么来历!   谢砚雪恭敬道:“还请前辈指教。”   沈轶轻笑了声:“「指教」倒是谈不上。真要说来,此人与你们兰前辈有些渊源。从前并未见过,只是同出一门。”   时淮忍不住又抽了口气。兰前辈是谁啊?那可是狐狸成仙。   少年剑客的思路,偏到某个诡异的地方。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   兰前辈成仙不错,可世上其他山野传说,可都是讲狐狸精不好。勾引夜宿荒庙的书生,吞吃拜佛的良家娘子心脏。   时淮思绪飞快转动,脱口而出:“我就说!为什么短短时日,二师兄就似对那冒牌货情深义重——原来是那个狐狸精有意勾引。”   嗯,错不了。   时淮笃定自己的判断,谢砚雪捏了下他的手,示意他不要抢话。   时淮咳了声,乖乖坐好。谢砚雪道:“沈前辈的意思,是……”   沈轶随意道:“时小友所想不错。”   谢砚雪眉尖拧得更紧,听沈轶分说。   原来另一个狐狸——不知不觉,谢砚雪也相信了这个说法——所修之道,正与桃花相关。   按照沈前辈的说法,此妖要寻七个有大气运之人,引他们为自己动心,乃至相争。集齐之后,就算功德圆满。   沈轶淡淡说:“若没有我「多管闲事」,他功德圆满,自会脱身。”   至于谢砚雪这个皮囊,到时候,就真是身死道消。   谢砚雪与师弟想到这个可能,心中一阵后怕。   沈轶:“如今,他虽金蝉脱壳,但也算功力大减,总要快些行动,才好恢复修为。”   谢砚雪神色凝重,“沈前辈的意思,是他已经寻了新目标?”   沈轶淡淡说:“正是如此——不过,两位小友也不必忧心太过。”   谢砚雪:“前辈是已有办法了?”   沈轶微微笑一下,说:“谢小友此前被那妖物选做皮囊,时至今日,你们的命数仍有纠缠。不必忧心,这不算坏事。如今,我们正要利用这一份纠缠。”   谢砚雪与时淮的眼睛微微睁大。   沈轶:“只要谢小友有「妖物再寻旁人作乱时,其险恶用心定要败露」的念头即可。”   时淮心想:这能行吗?不,前辈说行,师兄也点头。这么一来,一定能行。   说到这里时,外间传来声响。   壁虎上的人影散去,又成了一只普通小虫。   这小虫飞快地爬下桌子,进了旁边阴影处。谢砚雪与师弟则起身,去门外查看情况。   两人被传入紫宸殿中。这会儿早朝还没结束,是以他们所在的只是偏殿。有人端来茶水点心,谢砚雪与时淮客气谢过。   他们心中已有预感。往后皇帝下朝,果然说起冒充者已死之事。此外,就是问谢砚雪,对赤月教有无印象。   谢砚雪实话实说:论亲身接触,当然没有。不过在江湖上,是有隐隐听闻,西域那边,有一个正在飞速发展的教派。   他对赤月教的描述俱显得模糊,与徐叶青招上来的内容对比,皇帝也能分辨出,谢砚雪是真的知晓不多。   两边谈了会儿话,又有宫人来报。皇后听闻皇帝招七皇子的消息,匆匆赶来。   他们说是一家子,但因冒充者的事,皇帝对谢砚雪也多了一份警醒。到今日,三人竟然还没有好生吃一顿饭。   今日却是成了。   这顿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很多时候,是皇后克制地询问谢砚雪这些年来的情况。   类似的话,她其实已经听冒充者说过一遍。但今日再听,还是不同。   再说城外。   午饭之后,有一青年从广华寺离开,如往日一般入后山狩猎。   攻略   者、兰渡等人知道这青年就是新科探花,可对青年本人而言,此时尚未放榜。   他虽笃信自己必然高中,却也未想过,所谓「高中」,究竟是有多「高」。   也是这一日,他于山林之中,遇到一个郎君。   那郎君姿容谈不上极好,只是看起来莫名顺眼。两人相遇,又恰好是在共追一只林鹿的时候。虽不相识,青年却觉得,自己与这郎君十分默契。   待到林鹿倒下,青年已经起了结交的心思。   两边互相通报了名姓。听闻攻略者是被一头白猿养大,青年大感兴趣,邀请对方去自己的住处做客,再细细分说。   攻略者哼笑一声,想:好,路子对了。   他说:“还是先收拾了这鹿。”   青年欣然:“正是。”   既要收拾林鹿,两人手臂难免触碰。   两边碰上,新科探花面色微变。   攻略者有所察觉。他微微迟疑,询问系统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想明,这个时候,新科探花正听到:“系统,他有洁癖吗?也不对,如果有洁癖,怎么可能每天跑出来打猎。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模样是挺顺眼。说是书生,也不文弱。胳膊上的肌肉是这样,身上应该更不错。啧,带劲儿啊。   “嗯?他的脸色怎么又变了?”   只见新科探花蓦地往后退去,惊疑不定,看着身前自称被白猿养大的郎君。   准点更新,挺胸抬头ing   感谢在2021-05-1620:59:05-2021-05-1710:4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澜子5瓶;   寻星1瓶; 第173章 古代武侠(22)   攻略者迟疑道:“三郎,你这是?”   新科探花正是姓刘,单名一个宁字。因在家中排行第三,于是旁人惯将他称为「三郎」。   早前向攻略者自我介绍,他也让攻略者这样称呼自己。   听了攻略者的话,刘三郎喉结滚动一下:刚刚那一瞬间,自己耳边响起的,分明是徐洛的声音。   可当下,对方又摆出这样一张莫名面孔,像是刘三郎自己多心。   他心中浮起一些警惕。   读书闲暇时看过的那些山野传说一一冒到脑海。「白猿养大」四字,原先是攻略者在研究了刘三郎的资料之后,有意杜撰。此刻,却让刘三郎多生出很多怀疑。   他面前这位忽然出现的青年,真的是人吗?   刘三郎一个激灵。   攻略者只看着系统面板上刘三郎的好感度一再起伏。总得来说,是持续走低。   他心中焦急,想要弄明白缘由。但他刚要往前,就听刘三郎喝道:“站住!”   攻略者面颊抽搐一下。这样的细节,更让刘三郎警惕。   到后面,攻略者再摆出莫名其妙模样,已经来不及。   刘三郎在心中认定,「徐洛」恐怕真的不是人。这让刘三郎有短暂慌乱,不过,想到这里是皇城之外,天子脚下。   自己又是天子门生,能分得一丝龙气护体。刘三郎神色一肃,斥道:“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形!”   攻略者眼皮猛跳,询问系统:“这人是不是有病?!”   系统尚未回答,刘三郎的剑,已经指到攻略者面前。   剑上还沾着鹿血。   攻略者的发丝被剑风扫落,面颊同样传来刺痛。   他怒道:“你疯了——”身体同时后退。   刘三郎毫不留情。就在刚刚,攻略者尚在觊觎此人健硕的体魄。   可当下,面对刘三郎的剑,攻略者不欲多生是非,只好步步退入山林。   逃了一盏茶工夫,终于没了追踪的动静。攻略者停下,系统的分析也迟一步到来,“刘三郎平时看过许多志怪话本,加上科举带给他的精神压力。有82.6%的可能性,他已经有心理疾病。所以,他会把虚假的志怪故事当真。”   关键信息缺失,系统只能做出这样的推断。   攻略者对此没有怀疑,但还是怒道:“这就是你给我选的新目标?!”   系统语气平稳,回答:“已将刘三郎从目标表上划去,新目标定位中。”   在攻略者指责系统的时候,刘三郎哼笑着处理好鹿。他割下最好的一段肉,生火炙烤。   肉香飘远,引来了其他打猎的举子。刘三郎起先拔剑相对,引得众举子纷纷惊诧。到后面,刘三郎要举子们相互检验,再说明缘由。   他开口就是一个惊雷:“我刚刚,遇到妖怪了。”   “嘶——”   “哈哈,刘兄,你看清楚。这儿可不是你梦里,哪有什么妖怪?”   “嘘!勿要这么说,先听听刘兄怎么讲。”   刘三郎也没在意有人打岔。他咳一声,将此前遇见的「徐洛」,加上徐洛嗓音在他耳边炸出的那几句话,一一说来。   举子们逐渐安静了。他们左右看看熟悉的友人,慢慢地,终于有声音传出。   “白猿化人,这……”   “这附近几座山上,都没有人家啊。”   “你能肯定?”   “怎么不能?我爹是方圆百里最好的猎户!”   “照这么说,那「徐洛」的话里,实则哪哪都是破绽?三郎,你竟能信他。”   “也不能这么说三郎。毕竟,三郎打退了那妖怪。”   “哈哈,你们还真相信有妖怪啊。”   这事儿在这一届举子当中,成为一则趣谈。到后面,因传播范围太广,经历的人口太多,究竟有多少人听到、话的传到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已经不可考。   这毕竟是以后的事,还是来说当下。   刘三郎与举子们一同吃鹿肉时,皇宫中,皇帝、皇后、谢砚雪,再加上一个时淮,已经用完了午膳。   后面皇帝有政事   处理,皇后干脆带着谢砚雪回自己住处。   期间,她几次用言语暗示,让时淮先告退。是,她知道儿子和这个师弟感情好。   也知道,时淮的确对自己儿子情意深重。但母子联络感情的场合,有一个外人什么事儿呢?   可她几次开口,时淮却一直留着。细细想来,她的话,却是屡屡被自己儿子挡了回去。   皇后想明这点,心中顿时一乱。   她从前找到「谢砚雪」,就是因为听闻养子与那个冒牌货交往甚多。在宫闱里待久了,有些事,对皇后而言,很容易想见。   后面牵扯出的种种是非不谈。只说这会儿,皇后目光在谢砚雪与时淮之间打转片刻,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推测。   皇后眼前发晕: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个两个,竟然都是这样!   这下子,皇后也不含蓄了。她直接要求道:“时少侠,我与砚雪相见至今,还没单独说过话。少侠便先回去吧,砚雪呢,和母后一起用过晚膳再走。”   说话的同时,皇后紧紧盯着时淮,想看他的反应。   时淮却没什么反应。之前皇后的暗示,他听懂了。不过,更明白的是师兄的态度。   师兄不想让他走,那他就留着。   可现在,皇后说得这么直白。时淮想想,人家也没说错。   他干脆地点头告退,这副作态,反倒引起皇后另一重不满:都不听听砚雪的意见?这两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是深是浅?   她不知道,时淮告退时,说的一番话里夹杂了几句江湖黑话,大意就是让谢砚雪安心,好好和皇后讲话,自己回去等他。   等人离开了,屋内只剩下皇后与谢砚雪,另有皇后熟悉的宫人。   皇后心头陡然一松,细细端详自己的儿子。有些此前难以流露的神态,这会儿也泄出一些。   她抬手,虚虚地描了一遍谢砚雪眉眼,叹道:“瘦了……”   谢砚雪看她,说:“娘娘——”   皇后打断:“叫「母后」。”   谢砚雪停顿一下,开口:“母后……”   “哎……”皇后欣慰,“刚刚那小子在时,你说时家人待你一直极好。如今只有你和母后了,砚雪,你且告诉母后。这些年,你在时家,过得究竟如何?”   谢砚雪看她。   这是他的母亲,但一时之间,谢砚雪又真的很难生出由衷亲近。   尤其是,皇后没有明说,可谢砚雪还是从她的话音里听出了一点对时淮的不满。   他静了片刻,缓缓说:“这些话,母后应该都从前一个「谢砚雪」那里听过。”   皇后动作一颤,放下手,“这么说来,你是怨母后没有认出那是个假货?”   “非也……”谢砚雪摇头,“便是曾经与我朝夕相处的师父、师娘、二师弟都认不出,遑论母后?”   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你……”   谢砚雪郑重道:“唯有小师弟看出来了——母后,你知道这个。”   皇后拧眉。她瞥一眼身侧宫人,不必讲话,宫女们读懂了皇后的眼神,齐齐退下。   待到屋门闭合,皇后皱眉,轻声说:“砚雪,你生于江湖,长于江湖,恐怕不知道,当皇子,不止有荣华富贵能享受,也有诸多必须要做的事。你那小师弟,能看你娶妻生子?不如早早相忘,好过日后生怨。”   在皇后想来,这是非常真心实意为儿子打算了。可听了她的话,谢砚雪却平静道:“所以,我未想长久当七皇子。”   皇后一惊,嗓音蓦地抬高:“你什么意思?”   谢砚雪:“待这件事结束,我便离宫。往后,江湖上仍有霜雪剑,宫中却不再有七皇子。”   皇后手指扣上手心,掌心一阵刺痛。   这刺痛唤醒了皇后的思绪。她像是戴上了一层冰冷面具,问:“砚雪,你就为了一个男人吗?”丢掉触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滔天权力?   谢砚雪说:“母后,你也说过,我生于江湖,长于江湖。我只知道霜雪剑如何做,却不知道,七皇子要如何做。”   皇后面色渐缓,温和道:   “现在不知晓没关系,往后都可以学。你父皇身体健硕,总能在那把椅子上再坐十几二十个年头。这些日子,足够你学会如何来当皇子。”   谢砚雪想了想:“可陛下的意思,仿佛与母后不同。”   皇后瞳仁一缩,“什么意思?”   谢砚雪客观分析:“我与小师弟这段时间每日所说的话,做的事,都有人记下。母后能看出我与小师弟是什么关系,旁人或许不及母后敏锐,可时日长久,我又没有刻意隐瞒,难道这些盯着我们的人就看不出?   陛下既然知道,却没有向母后透底,想来,也很赞同我离宫的打算。”   皇后面色阴晴不定。   谢砚雪:“我虽然不知道二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可皇后所诞的嫡长子早夭,这是天下人都知晓的事。陛下能让我「早夭」一次,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   皇后听着,心跳一点点变化。   她涩声说:“砚雪,今日已与当年大有不同。”   她的母族,不再是皇帝的心腹大患。而是被剪除羽翼,成了皇帝用得颇趁手的一把刀。   谢砚雪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陛下既已成全我,也请母后成全我。”   下午和朋友看电影,后面聊天的时候。   朋友1:我没被半兽人大蜘蛛吓到,被你吓到了。   朋友2: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和她看一个鬼片,她@#¥%……   江某:“心虚.jpg”   朋友1:为什么你一个看电影的时候总是一惊一乍的家伙能写带鬼的文(之前写过15篇无限流)   江某:因为跟着主视角就不会害怕了……   然后莫名其妙聊到小时候会害怕的东西。   江某:“快乐地记笔记,可以用到之后的副本里”   就,主要想说真的好期待开之前说的那篇新无限流啊(无意义发言) 第174章 古代武侠(23)   屋内静了许久。   皇后缓缓摘下自己的甲套,捏在手心把玩。谢砚雪看到了身前女人掌心里深深的掐痕,他眉头不动声色地拢起,又散开。   皇后再开口时,却还是没有放弃。   她说:“你不明白。”   谢砚雪:“不明白?”   皇后吐出一口气,“你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活下来的儿子。如果继位的是你的兄弟,砚雪,我尚且不用担心你日后如何。可若是旁人继位,以你的身份……谁能容得下你?”   她讲话,同时深深看着谢砚雪。   目光之中,有母亲对儿子的爱,也有对更多事物的深深渴望。   这些渴望被皇后谨慎地隐藏起来,用对谢砚雪的忧虑来伪装。   她很情真意切,叹道:“你父皇在的时候,或许无人敢动你,但日后——”   谢砚雪耳朵微动。   他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带着许多人,也挥退了一些人。   谢砚雪的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写字。   皇后看在眼里,面色忽而变化。   谢砚雪语气不动,说:“倘若母后是忧心这个,才是真的不必挂怀。”   皇后咬牙,尽量用和缓语气讲话:“为什么?”   谢砚雪说:“我既与小师弟在一起,往后,也不会有子嗣。你忧心旁人不能容我,可容下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嫡子。   一来不会有威胁,二来也是我某位弟弟有容人气度的表示。这么说来,我该是很安全。”   皇后眼皮跳了跳,谢砚雪又开口。   “再者说……”   皇后:“再者?”   谢砚雪微微笑一下,“母后可还记得,我此前在云浮山谷中,见了神仙?”   皇后一怔。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哪怕是孔圣人,也只是不语,而非不信。   之前事情太多,对谢砚雪这「见了神仙」的说法,皇帝、皇后,都处于一种想要了解更多,但是又被其他事情压下的微妙态度。   这会儿谢砚雪再提起,皇后心中动了一下,却不知道,儿子究竟要说什么。   谢砚雪:“我亦知道,与其指望某位弟弟大度容人,不如期望陛下长久安康。”   皇后听了这话,先是疑惑,随即眼前微亮。   是了……她刚刚说的话,到底还是有些僭越。可现在,儿子却给了她一个台阶。   皇后道:“若陛下龙体长在,是了,我还有什么忧心的?”   一门之隔,天子眸色微闪。   他的妻子询问:“砚雪,你说这话,是要去找神仙求长生药?”   他的儿子回答:“长生药难有,可若只是要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的药,兴许可以拿到。”   皇后叹道:“假若真的可以,那便是极好了。”   谢砚雪:“母后放心。等京中事了结,我与小师弟便去求药。不过神仙踪迹不定,我也不晓得,他们如今是否还在云浮山。此事还是莫要宣扬,等找到药,我再回京献上即可。”   门外,皇帝听到这里,朝身侧总管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会意,高喊皇上驾到。   屋内两人好像这才察觉天子到来,匆匆起身相迎。   这一日,谢砚雪到底在皇后宫中留到晚膳时。这顿饭,气氛与数个时辰前有很大不同。   皇帝看谢砚雪的目光里,带着此前从未出现的慈和。皇后有百般念头,暗暗生恼。   她分明不是为了谢砚雪安全与否去劝对方,可皇帝不知为何忽然前来,话题直接被谢砚雪绕开,就再也没回去过。   晚膳之后,谢砚雪离开了。留下皇帝看皇后,眼神同样是前所未有的和善。   皇后艰难的撑起一张笑脸。   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同床异梦多年,相对无言多年。   谢砚雪的出现,为他们的关系带来一些变化。谢砚雪知道,却不在意。   他更在意,自己什么时候能和   师弟离开。   这也不是难事。朝廷派去赤月教的先锋已经快到了,有人冒充皇子的事情在外被压得死死的。   阴差阳错之下,哪怕是赤月教,也只当是前去做卧底的徐叶青泄露教中机密。   徐叶青吐露所有情报之后,失去价值,总算得了个干脆。   到日后,又被赤月教流窜到中原的教徒从乱葬岗里翻出来,挫骨扬灰。动静太大,这些遗留的教徒引来新一轮围剿。   这个时候,谢砚雪已经出宫了。   见过谢砚雪的人很多,此事注定无法隐瞒。皇帝干脆放弃封口,于是天下人都知道,七皇子来自江湖,又归于江湖。   也有人私下论起,说皇帝狠心。可对谢砚雪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没了七皇子,八皇子却也无法得到从前的恩宠。皇后对他到底介怀,这一次,还加上了因八皇子与假七皇子关系亲近而有的迁怒。   眼看朝上的局势愈来愈糟,八皇子干脆提出外放。他想通了一件事,皇父身体依然很好,也许蛰伏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再说了,八皇子这次离开,也是要找一个人。   他亲眼看过「假谢砚雪」的尸体。可在把那具尸体抱在怀里的时候,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八皇子,那并非自己曾经的「七皇兄」。   恰好这个时候,一则与新科探花有关的流言传进八皇子耳中。   在旁人听来,这只是举子之间闹出的一场笑话。可八皇子听了,却十分上心。   他有意去找了刘三郎一次,和他打听。刘三郎自然不知道八皇子究竟有什么目的,如今听对方问起,他干脆利落,把当日发生的事情重复一次。   八皇子听着、听着,心里慢慢转起一个念头。   ——早在冒充者身份被揭穿的时候,他就想到,自己与「七皇兄」当年的相逢,是否并非偶然,而是一场谋划?   如今,刘三郎的话,微妙地印证了八皇子的猜想。   结合霍明风、岁寒等人的情况,八皇子这边,也有了一次歪打正着。   也许他的「七皇兄」,就是一只摄人心魄的妖怪。八皇子自然深恨对方,同时,他也不愿意简简单单地放过对方。   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找到他的「七皇兄」。   他受封亲王,去往自己的封地。   余下两个与冒充者有关的人,岁寒被审讯到奄奄一息。此外,他「神偷」的名头被报上去,自然而然地与无数旧案牵连。   多案相加,在确认岁寒与赤月教无关之后,他被转去普通牢狱,但还是等着接下来的刑期。   霍明风的状况要好很多。他被放出来了,带着一身伤,看着茫茫天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清风剑庄,他是真的没有脸面回去。再说其他地方,仿佛四处都是路,他却不知道,那一条才适合自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一封岁寒的传信。岁寒求他,帮他看顾母亲。   两人说来也有一番「缘分」。霍明风长叹一声,答应了岁寒的请求。   至于攻略者的另外两个目标,神医与名门弟子,攻略者原先想要去找他们。   不过,因为他如今面貌不同,前面刷出来的好感度,几乎算是作废。   这让他再去面对这两个目标,变得难了很多。所以,攻略者给自己制定计划,把两人放在最后。   他想得很好。虽然自己一再经历折戟,可一切都是系统的原因。   只要系统不再出问题,所有的事情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任务还是可以完成。   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收获虽然小,可日后统计,没准可以从系统那里拿到更多补偿。   来得及……   一切都来得及。   他行走在江湖上,听着谢砚雪与他师弟的消息一次次传来。   众人称赞有之,惊叹有之。全然不知道,自己身边坐着的,正是一年以前的「谢砚雪」。   攻略者喝完一杯茶,冷笑着离开。   他离下一个目标越来越近了。这一次,他要扮演的,是一个怀才不遇的举子。   系统坑了他一笔积分,给他完善身份。攻略者自忖自己有整个系统数据库作为支撑,不过是写诗做文章,那不是信手拈来?   而他的目标,是江南之地,一位大儒的得意门生。   一切进展顺利。他先流传出了才名,结交好友。然后,被邀请到了那位大儒门生同样参与的诗会上。   攻略者志得意满。他在诗会上,拿出了几首在其他世界中流传千古的诗,自然赢得满堂喝彩。   这一步之后,就是他与大儒门生越走越近,以兄弟相称。   这段时间,攻略者对大儒门生的性格摸得越来越清楚。   他找系统兑换了药品,想要与对方「酒后乱性」——当然,在大儒门生的记忆之中,一切都是由对方逼迫。至于攻略者自己,则是无奈的受害者。   药已经下了进去,两人举杯相碰。这个时候,他们的手指不经意地擦过。   大儒门生面色骤变,看着攻略者。   攻略者尚且疑惑,就见对方收敛神色,笑着说,自己也带了一壶酒,还请攻略者品鉴。   攻略者直觉不对。可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能翻脸走人不成?   他品了大儒门生的酒。系统确保他不会醉,可他还是没有察觉到,对方什么时候把最初的两个杯子换过。   一盏茶工夫后,大儒门生面色阴沉,看着床上丑态百出的攻略者,甩袖离去。   写完更新就可以吃夜宵了(摩拳擦掌   感谢在2021-05-1710:45:03-2021-05-1723: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寻星、唐阮1瓶; 第175章 古代武侠(24)   攻略者尚且沉浸在系统药物带来的幻境里。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也经历过一些畅快的时候。只是从真正谢砚雪再度出现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一天顺心。到现在,终于又回到了攻略者的氛围中。   虽然情势还是有些不同。明明他应该是被「逼迫」的那一个,可眼下,他成了更主动的那一方。   这让攻略者心头升起浅浅的迟疑,不过很快,系统药物的作用让他抛却了这点迟疑。   他看着大儒门生沉溺于情欲中的模样,心下积郁已久的愤恨由此完全发泄出来。   攻略者想到,自己之前指定的计划的确没有差错,但换条路子,也未必不能行得通。   想明此节,他彻底没了顾忌。   一夜被翻红浪,第二天,攻略者睁眼的时候已经想好,自己要如何威逼胁迫。   他看到了一张凌乱的床铺,嗅到了屋中麝香。   有点意外,没见到床单上的血痕。   攻略者心想,也许是因为大儒门生羞耻太过,就临走的时候,还匆匆把房子整理一遭?这倒是不错,让攻略者兴味更浓。   他兴致勃勃,也不忘兴师问罪:“系统!那药效,和你说的不一样啊。”   系统语气平平,回答:“并没有不一样。”   攻略者原先正计划着要如何让系统保证增加给自己的赔偿。可系统这么说了,他怔忡片刻,“什么?”   他要的药效,明明是喝了药的人认为自己胁迫另一方。   可系统、系统却……   系统说:“昨天晚上,喝了药的是宿主。”   一室静默。   攻略者挥出一拳,砸在旁边墙上。   他怒气汹汹,双目赤红,看着自己的好感度面板。   刘三郎早早被从中划去,而现在,他在大儒门生那里已经超过40的好感度归于零。   攻略者咬牙切齿,恨得发狂。他质问:“系统!你是有意的吗?有意阻碍我完成任务?”   因太过愤怒,这句话,竟然是被他直接咆哮出口。   也被墙角趴着的一只小蜘蛛顺利接收。   云浮山谷中,兰渡轻轻「咦」了声。   他叫了沈轶,两人坐在一个电子屏幕前,看现场直播。   攻略者在屋中徘徊,与一个看不到的存在争吵。而兰渡分析之后,把最有可能的系统回话标注在一边。   首先是攻略者那句咆哮,系统:“宿主误会了。”   沈轶失笑,瞥一眼兰渡,说:“你之前是不是也和我说过这种话?”   兰渡一顿,回答:“并没有……”   沈轶:“哦,没有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不过你一直说,让我相信你。”   兰渡有点心虚,尾巴冒出来,在身后一晃一晃。   沈轶一笑,身体往后靠去。兰渡往他怀里靠,被沈轶扣住腰。   兰渡亲亲他,“先生,抱歉。”   沈轶「唔」一声,懒洋洋道:“你可得再多些诚意。”   另一边,攻略者:“误会?我误会什么?!你好好说说,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竟然有人把我认出来了!   之后,哈哈,我这个身份的原主居然复活了!还有后面,那个莫名其妙的刘三郎,这会儿更莫名其妙的简琼——我昨晚喝了药,你对我一点提醒都没有?!”   系统:“宿主之前要求过。”   攻略者:“哈,还成了我的不是?我要求过什么?!”   系统:“……”   兰渡解释:“应该是找到之前这个宿主的原话,给他播报——呀,先生。”   沈轶看着屏幕:“嗯……”   攻略者的面色阴晴不定,冷冷地说:“是你说的,我在这个世界消耗的积分太多,建议我关闭部分功能。我……”   系统:“宿主要求,将系统提醒保留到最低档,确保宿主性命无忧。”   攻略者:“够了!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系统:“宿主接连失败,目标更换额度已经要达到上限。检测——检测…………宿主完成本世界任务的概率低于10%,建议宿主放弃。”   攻略者面颊抽搐:“放弃?进你说的惩罚世界?要点脸吧系统,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怎么可能——”   系统沉默片刻,“计算……计算——宿主可以选择继续完成任务。只要在一个攻略目标那里成功,就能算作任务完成。届时,宿主将取得F级评价,不过不用进入惩罚世界。”   攻略者赤裸上身,沉思。   系统:“警报——警报!!此次警报为系统赠送的额外提醒,有官兵正在前来这里的路上!请宿主尽快离开!”   攻略者一愣:“官兵?!”   系统:“简琼因为昨晚宿主给他下药的事情报官了,请宿主尽快离开!”   攻略者面色狰狞,到底不愿与官兵硬抗。   在官兵推门而入的时候,攻略者已经不在屋中。   消息传到大儒门生那里,简二郎面色微沉。   他家中已有定了亲的表妹。表妹如今守孝,两家已经讲好,等表妹孝期过了,两人就成亲。   平日出门在外,简二郎永远是最「不解风情」的那一个。   他不在乎旁人如何想。   一来,有不愿日后真的踏入官场,有人拿这些事做文章的考虑。   二来,也是真的爱重表妹。   两人青梅竹马,表妹虽是深闺娘子,才华却不输于许多郎君。   从前扮作男装,与简二郎一同参加诗会,每每赢得满堂喝彩。简二郎看在眼中,只为表妹骄傲。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者相加,就是简二郎历来洁身自好。读书人惯爱谈起的「风流韵事」,于简二郎来说,是他避之不及的存在。   倘若昨夜真的被那徐洛得手——光是想到这点,简二郎就一阵后怕。   他虽然不知道那会儿自己为何忽然听见徐洛的谋划,以及对方那让人作呕的污浊心思。可既逃过一劫,在简二郎想来,总有祖宗庇佑。   今年祭祖,要多在先祖坟前磕几个头。   至于徐洛,虽然捉不到对方,但对方已经在官衙挂了号。   有此事在先,姓徐的日后再无入仕的希望。这么一想,简二郎心头郁气消散一些。当然,还要防徐洛狗急跳墙。   他计划颇多。不过,这日往后,徐洛是真的没有出现过。   待到简二郎与表妹成亲,婚后上京,参加春闱。他一举高中,往后数十年,果真是位极人臣。夫妻二人琴瑟相和,流传到后世,又是一段佳话。   这些暂且不表。   只说攻略者。他那日逃走之后,咬牙兑换了一个系统道具,掩去行踪。   之后,他稍微冷静一点,再次打开系统面板,分析起最后几个攻略对象。   系统说他的目标更换次数将要达到上限。这话背后的意思,其实是他还有一个可以更换的目标。   攻略者仔细揣摩此人资料。与前面那些人不同,这次这个,他需要前去塞外才能找到。   乌炽,某个草原部落可汗的次子。往后十年,这个今日不过十六岁的少年会成长为草原上的雄鹰,完成整个草原的统一。   攻略者摩挲一下下巴。小狼狗啊,他熟的。   与满足于草原放牧生活的部落成员们不同,乌炽有更大的野心。他爱好中原文化,每每将中原来的人奉为座上宾。   对攻略者来说,这段介绍可以简单理解成:自己那个举子的身份,还没有完全废掉。   积分越用越多,还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他做了决定,再次北上。   这一路,攻略者走了大半年。他离开江南的时候,江南已经要入秋。等他进入赛外草原,却已经是次年三四月。   草原上依然很冷,风像是刀子一样割在皮肤上。   攻略者咬咬牙,狠心给自己买了一个特殊用具。他要让目标对自己动心,首当其冲的,就是让对方意识到,自己与草原上那些粗糙的、一股子羊膻味儿的汉子不同。   最先的时候,还是一切顺   利。   草原上的人不同于江南书生,要粗犷许多。攻略者因前两次失败经验,对和人接触这种事儿有些PTSD。   不过,他碰上乌炽的手时,乌炽只是怔忡一下,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厌恶。   这让攻略者放下心来,同时,他留意到,乌炽对自己的好感度忽然提高很多。   攻略者一笑。   他留在部落里,教乌炽读书习字,也教乌炽中原兵法。三年之后,乌炽已经继任了中原可汗之位,并且收服了几个附近的小部落。也有一些部落,开始举族搬迁来乌炽部落这边投效。   让攻略者烦心的是,乌炽对自己的好感度竟然一直停留在75,没有再往上上升过。   好感度是分等级的。0是陌生人,20是朋友,40是至交好友。   突破60,才算是走进情爱的门槛。到80,则是一心一意,忠诚不渝。   至于100,往往还需要特殊事件推动才能达到。   攻略者找了很久原因。最后,他一咬牙,再度兑换药品。   吐真剂……   吃下吐真剂之后,可以询问三个问题,对方一定会解答。   而在三个问题之后,被询问者会忘记之前的事情。   可谓攻略任务,必备良药。   攻略者询问乌炽:“你对我的好感度为什么停下了,不往上升?”   因为是系统出品的药物,这个时候,攻略者可以问一些脱离本世界语言常识的问题,不会造成理解偏差。   听了他的话,乌炽回答:“你来我身边的目的,就是利用我,让我对你产生情爱。我当然要收下你给我的东西……”   他学习的知识是真的,开阔的眼界是真的,“但我为什么要满足你的目的?”   思路清晰。糖衣收下,炮弹先留着,等糖衣吃完了再扔回去。   攻略者如遭雷劈,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的目的?”   乌炽回答:“在你第一次碰到我的手时,我听到了你心里邪恶的声音。”   乌炽: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目的,不过送上门的百科全书不用白不用——   感谢在2021-05-1723:59:29-2021-05-1814: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第176章 古代武侠(25)   攻略者:“你说——”什么?!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过在话音出口前的瞬间,攻略者倏忽反应过来。如果自己真的这么说,这就会成为第三个问题。   所以他生生咬住话音。对上乌炽空茫茫的眼神,攻略者心烦意乱。   他还是想不明白:乌炽所说的「邪恶的声音」是指什么?   如果他的打算一开始就为乌炽所知,为什么乌炽对他的好感度还能达到75?还有,既然对方清晰地知道他的目的……   攻略者倏忽沉默。   他意识到,也许自己的最后一个目标,也要以失败收场。   他喉结滚动一下,仔细想过,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乌炽,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   乌炽回答:“机遇……”   攻略者一怔。   乌炽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他最先遇到攻略者的时候,对攻略者已经有对「读书人」的尊敬。   但这份尊敬不过尔尔,在乌炽看来,攻略者能心甘情愿留在塞北,留在自己身边打转,原本就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情。   在此之前,乌炽已经接触过许多中原人了。或许是迷路的客商,或许是从苦役之中逃离的罪人。他们身上,有一个无一例外的共同点。   不喜草原上居无定所的生活,想要回到故乡。   丝绸,诗歌。更加娇嫩的美人,更加丰盛的食物。   乌炽并不因他们轻视草原而生气。   诚然,他出生、成长在这片草原,他喜爱肥美的牛羊,喜爱繁茂的草场。   但是,他喝过中原的酒,尝过中原的茶,听客商们谈起过中原的女人。乌炽心想,无怪他们总想着回去。   哪怕是他自己,他很想去看一看。   这样情形中,忽然冒出来一个「中原举子」。此人学识广博,会写诗,会做文章。   各样历史典故信口拈来,能清晰读懂乌炽眼中对权势的渴望。   这样一个人,如果他直接去了草原上最大部落的可汗身边,乌炽会觉得,对方仇恨中原皇室,想要报复。但他来自己身边,又是为什么?   在攻略者的手搭在乌炽手上的一刻,过往的一切疑问,终于有了解答。   他依然不知道攻略者为什么怀揣这样的目的,但他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自己。   那就很好办了。   他当然喜爱攻略者。对方的学识,对方的容貌。平心而论,乌炽对女人偏爱更多。   但是,如果满足攻略者的一些需要,对方就能给他十倍百倍的回馈——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乌炽想不出自己为何拒绝。   他说着说着,攻略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所以乌炽对他的好感度在两人有了第一次肢体接触之后上涨的飞快。   所以他轻轻松松就迈过了60大关,达到75好感度。所以,在达到75之后,他再也没办法往前推进一步。   因为在乌炽眼里,攻略者从头到尾都是一部《中原百科全书》。   他信任攻略者的才学,并且不在意这些才学是从何而来。   同样的,他可以把攻略者当做纾解欲望的对象,却不可能真正爱上攻略者。   攻略者的牙关都在打颤。   乌炽的眼神已经清醒过来。他疑惑地看向攻略者,想弄明白攻略者的面色为什么发生变化。   为此,乌炽伸手,要覆上攻略者手背。   三年下来,原先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变成肩膀宽阔、比攻略者还要高半头的青年。   攻略者从前喜爱乌炽的体力、身材,到现在,却对此避如蛇蝎。   不能让乌炽碰到他。   否则的话,他还要被看穿心思!   想到这里,攻略者站起身,说自己累了,要先歇息。   乌炽眸色微动,含笑看他,说:“好,那咱们歇息。”   攻略者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不了。我有些头疼,恐怕是染上风寒,还是单独睡。”   乌炽惊讶,更要伸手来摸攻略者额头。   过   往,攻略者因这样的亲昵而得意。   他本该有这样的魅力,哪怕没有谢砚雪那具皮囊又如何呢?   乌炽照样为他如痴如狂。可现在,攻略者只觉得浑身发冷,牙关都要打颤。   不行,不行!   他再次避开乌炽的手。而在避开的同时,乌炽眼神一暗。   攻略者心中「咯噔」一下,第一个念头是:完了,他会发现的!   出乎攻略者意料的是,乌炽竟然笑一笑就放下手。   攻略者魂不守舍,看乌炽离开。   他们一起住在王帐中,这里原本也是乌炽的住处。如今对方离开了,也不知道……   攻略者抿一抿唇,意识到什么。   他往前……   听乌炽的脚步渐远。   攻略者在脑海中呼唤:“系统?”   系统回答:“宿主,什么事?”   攻略者说:“乌炽现在在做什么?”   系统:“宿主是否要兑换「千里眼」?”   攻略者随意地点头:“初级版就可以。”   系统答应了。片刻后,攻略者眼前出现一片模糊画面。   乌炽带着守在王帐外的一个护卫远去。到了寂静处,乌炽忽而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对方回答。   乌炽说:“我与徐先生,在里面待了多久?”   “……”对方再回答。   攻略者看到这里,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乌炽发现了。   系统商店对吐真剂的描述都是真的,但道具使用过程中,有一个无法避开的问题。   时间……   在他询问乌炽的时候,时间照常流逝。乌炽这会儿,就是在确定,他有没有失去一段记忆。   这么敏锐,这么……可怕。   更可怕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乌炽对他的好感度竟然又上升了。   攻略者几乎在发抖。   如果是往常,看到好感度变为78,他一定要惊喜不已。   可现在,他知道乌炽对自己的真正想法。看着上升的数字,攻略者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人是疯子吧!   以往,「发疯」的攻略目标并不少见。但那种时候,他们的最终目的,都在于情爱。可现在,乌炽显然不同。   他发现自己有这种药之后,以他「利用」的态度,会做出什么?   不能留了,要走!   否则的话,乌炽会榨干他身上所有积分,让他死在这个世界!   攻略者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决意离开,这会儿也顾不上积分消耗了。   又兑换了一个替身人偶,攻略者离开部落,驾马夜行。   到第二日天明,攻略者喝了精力药剂,看着自己的积分正式跌下八千。这会儿,他却来不及恨,更多的是惧怕。   替身人偶今晚就要失效。走,走得越远越好!   回中原去。   攻略者心跳不停。有系统在,他不用担心迷路,也不用担心食水问题。   虽然看着积分持续下降,他还是会有心痛。可老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   ——虽然他的「短痛」,也足够长了。   攻略者在二十天后进入边城。   好巧不巧,这里正是八皇子的封地范围。   攻略者意识到这点时,正在一个客栈歇息。他坐在窗边,看下方行走的人群。   系统给了他一个姗姗来迟的答案:“也许是本世界的天道过于强横,无法容忍气运之子的命运轨迹被更改,所以……”   攻略者:“所以,我来了以后,这里的天道又造出另一个谢砚雪?”   系统:“有62.1%的可能是这样。”   攻略者没问剩下的可能指向什么。他面色沉沉,说:“可现在,情况也完全不一样了!”   系统:“虽然不同,但都是本世界人物自己走出来的结果,也在天道庇护的范围之内。”   攻略者深呼吸:“那我呢?之前的刘三郎,简琼,他们是不是也听到了——”   系统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有99.8%的可能性。”   攻略者问:“为什么?”   系统回答:“同样是本世界天道带来的影响。”   攻略者听明白了,面色难看,“照这么说,我根本没有可能完成任务!”   系统沉默。   攻略者:“你说话啊!”   系统终于开口,说的却是:“警报——警报!九号目标正在接近,请宿主尽快离开。”   攻略者听在耳中,心头大乱。   竟然被找上门了?   乌炽,乌炽……   这个时候,他倒是全然忘记,自己之前是怎么有意引着乌炽接近自己。   攻略者一路仓皇逃跑。随着他南下,乌炽与他的距离也原来越远。   到底是草原人,面目就与中原郎君不同,不可能在中原横行无忌。   攻略者稍稍放心。可这时候,他又遭逢变故。被人用迷药捂住口鼻,来不及挣扎,就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攻略者眼前所见,是一片富丽堂皇。   他在床上。床下,有人正在喝茶。   攻略者一眼望去,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正是八皇子。   八皇子看着他,笑眯眯道:“许久不见了呀,七皇兄。”   攻略者咬牙不语,在心头怒斥:“系统!我不是已经把危险提醒开到最高档了吗?为什么还会被抓住!”   系统回答:“经计算,宿主被抓有利于任务成功。”   攻略者一愣。   他已经完全放弃任务了。系统给了他两个选项,要么继续努力,要么直接去惩罚世界。所以,攻略者目前算是消极抵抗。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到「成功」两个字。   成功是不可能成功的。有小天使没看懂吗(:」∠)目标们能听到攻略者和系统的对话,是因为沈总和大师兄大概说了攻略者的情况。   虽然没有提系统blabla,但也让大师兄get到了攻略者的路子。   大师兄作为天道代言人,影响到了攻略者。   我修改一下前章,把这里写得更清晰一点吧。 第177章 古代武侠(26)   攻略者开始思考。   乌炽以外,神医晏洲,名门弟子宋闻云,这两人同样早被系统划进「完成任务概率低于0.1%」的范畴内。但是,系统始终没有宣布他任务失败。   最大的变故,一直落在八皇子身上。   对,他把自己叫「七皇兄」。   想到这里,攻略者眸光微闪。   他的气质陡然变化,有了当初披着谢砚雪皮囊时的冷淡,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你「七皇兄」?”   八皇子却没有回答。   他含笑看着攻略者,不知是叹还是笑,说:“我想了许久,七皇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当初天牢里的尸体是实打实被丢进乱葬岗,可七皇兄却能再得一身皮囊。这本事,若让父皇知道,一定艳羡得紧。”   攻略者「怦怦」心跳。   八皇子露出一个恍然神色:“对,还不知道皇兄这会儿在想什么。”   说着,他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来到床边。   攻略者要后退,可八皇子不过在他手上一捏,攻略者就觉得浑身酸麻,动弹不得。   他牙关「咯咯」作响,眼看着八皇子维持着捏住他手腕的姿势,依然带着那副笑脸,坐在床边。   攻略者无言。   八皇子耐心等待。   等啊等,八皇子仿佛失望地叹一口气:“我听他们说,只要碰到皇兄,便能知道皇兄心中是如何想法。如今来看,倒不尽然?”   他放下手,同时,攻略者心中惊涛骇浪,“系统,系统!!到底怎么回事,他竟然知道?”   系统回答:“计算——计算……有72.3%的可能,四号目标是从七号目标那里得知宿主身上的情况。   同时,也有42.8%的可能,四号目标之前还与九号目标有过接触。”   八皇子即为四号目标。他之后,七号是刘三郎,九号则是乌炽。   攻略者几乎崩溃:“那你还说他这边有可能成功?!”   系统:“他现在知道宿主当初是心怀目的地接近,对宿主的好感度依然时不时出现62的峰值。   并且,他对宿主能够使用的道具尚且一无所知。综上,系统判断,宿主与系统的对话,不会影响到四号目标对宿主的好感。”   攻略者一怔。   系统:“额外提醒宿主,现在,四号目标正在与宿主接触。也就是说,宿主与系统的对话,已经被四号目标听到了。”   攻略者:“……”   他僵硬地抬头,看到八皇子。   八皇子脸上照旧带笑。他说:“原来果真有人在给皇兄参谋。只是不知,此人是待在皇兄的脑子里,还是从远处传音?”   一顿,“皇兄既能随意换去身体,说明皇兄绝非常人。这么说来,还是前一种可能性更大。”   攻略者麻了。   他脑子都不敢转,生怕对方再听出什么。   八皇子能听到他和系统的对话,那么究竟是只能听到对话,还是但凡他脑子里的东西,都能被八皇子听见?   细思恐极,不过看八皇子现在的神色,应该还没有那么夸张?   攻略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这幅模样,看得八皇子笑了两声,嘴巴里念叨着「皇兄不必这样惊慌」「多年不见,也该给皇兄接风」「当年与皇兄初见时,可万万不曾想到今日光景」。   念叨完这些,八皇子总结:“皇兄便安心住下吧。那些追着你的蛮子,已经被弟弟我解决掉。待皇兄养好精神,我再来找皇兄叙旧。”   说完,他就这么走了。   留下攻略者一人,愣愣地待在床上。   过了好一会儿,攻略者终于垂下眼,问:“系统,这人脑子有病吧?”   系统客观回答:“依照后世的评价体系,八皇子的确有一定心理问题。”   攻略者眼角抽了抽。得到这么个肯定的答案,他并不高兴。   第一反应依然是逃跑,可系统也计算过,这是他最后一个完成任务的机会。   哪怕只是F级评价,至少能够安安生生的过下去。   如果进了惩罚世界——攻   略者打了个哆嗦,拒绝考虑这种可能。   就这样,攻略者在八皇子府中安家落户。   他慢慢试探,半真半假,给八皇子解释自己的来由。   依照攻略者的说法,自己是神仙,要下凡渡情劫。   而这情劫的渡法,就是体验世间情爱。   八皇子听过,还是那张笑脸,轻轻「嗯」一声,再无更多话。   攻略者完全摸不准对方在想什么。   系统给的好感数值在八皇子身上近乎起不到作用。对方完全是随心所欲,今天天气好,好感度下降一点。明天天气不也错,好感度上升一点。   攻略者卡壳,轮到八皇子问:“皇兄,说来,你那位名叫「系统」的好友究竟是什么?”   攻略者干巴巴回答:“自然是我从天上带下来的灵兽精魄。”   八皇子说:“皇兄渡完情劫,就该回天上?”   攻略者心道,八皇子的「目的」终于出现了吗?   他微喜,回答:“正是……”眼睛往下一扫,确认八皇子这会儿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与自己接触,“人间有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说得糙,理却不糙。”   攻略者几乎明示,与自己相好,就能让八皇子同样位列仙班。   八皇子的重点却是:“所以,只要皇兄这个情劫渡不完,就再也回不去天上?”   攻略者脸又僵住,脑子里重复着那句话。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八皇子看他,抚掌而笑:“哈,我说中了。”   攻略者克制地:“这对王爷又有什么好处呢?”   八皇子道:“好处嘛,仿佛是没有。”   攻略者心想,那你还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不过,想到皇兄倒霉,我就由衷欢喜。”八皇子的神色骤然冷淡下来,“毕竟,皇兄招惹我,害我沦落这般田地,我又怎么能看皇兄高枕无忧?!”   攻略者一口气卡在喉咙,险些提不上来。   八皇子再离开后,攻略者勉强静心,分析:也就是说,八皇子的目的,是把自己留在这里?   系统插话:“四号目标对宿主的好感度一直在波动,但峰值始终在提升。”   攻略者说:“所以?”   系统:“宿主需要多些耐心。”   攻略者沉吟。   他仿佛抓到什么关键,又略有迟疑。   “如果我就这么和他耗下去呢?”攻略者问,“耗上两年,让他觉得我「认命」。然后,找个机会死在他面前。他到时候知道我「没渡过情劫」,回不去天上,就这么「魂飞魄散」,总该有点愧疚吧?”   系统:“计算——计算……”   系统:“宿主可以尝试。”   攻略者深呼吸,“干了!”   这日以后,他越来越小心。   收敛着自己的想法,熟练地一心二用,乃至三用。   绝对不给八皇子任何一点发现自己真正目的的可能。   至于死法,攻略者考虑颇久。八皇子已经知道他此前「金蝉脱壳」,要是死得不明不白,只会让八皇子猜中真相。但想死得有理有据,也不容易。   谁和自己有仇呢?   八皇子的老婆孩子?八皇子还没王妃,王爷府内只有几个小妾。   这些小妾十天半月也见不上八皇子一面,基本都是他来封地后别人送来的「礼物」。   要她们杀攻略者,那是按头她们找死,想也知道不可能。   八皇子他娘?贵妃人在京城,根本听不到封地这边的消息。   就算听到了,攻略者觉得,对方也懒得搭理自己这么一个「男宠」。   那么,谢砚雪和他师弟?   攻略者眼前微亮。   有了思路,接下来,就是具体操作。积分如流水得花出去,要让谢砚雪和时淮知道他没死。然后,教他们发现他在这里。   攻略者的千里眼用了一箩筐。前面都达成了,甚至谢砚雪和时淮真的赶到八皇子封地。接下来的事情,却完全超出攻略者控制。   边疆竟然开战了!   这会儿,已经是攻略者从草原逃走的又三年之   后。   乌炽眼看找回自己的《中原百科全书》无望,干脆回过头,继续统一草原的大业。   他的确成功了。消息传回京城,朝堂上吵了三日,皇帝拍板,先用怀柔政策。   可乌炽并不领情,连带的,他带出来的人也充满血性。他们不要封赏,不要继续留在草原上放牧,不要皇帝指头缝里露出来的丝绸茶叶,戏班子话本子。   他们要土地,要南方温润的气候,要中原美貌娇嫩的女郎。   使臣的脑袋落在王帐地上,乌炽对中原皇室宣战。   谢砚雪、时淮,以及一干武林人士,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八皇子封地在的,正是离乌炽部落最近的地方。国家有难,江湖豪侠们挺身而出。   战争打响,攻略者与八皇子还留在后方。   攻略者麻木,问系统:“你给我的剧情里,可没说要打仗啊。”   赤月教的阴谋,更多是在江湖层面解决。   系统:“按照原本的世界轨迹,乌炽会在二十年以后发动战争。”   攻略者有点明白过来。到那时候,如果任务正常进行,自己已经走了,所以系统没必要多说。   至于现在,则是攻略者之前教给乌炽的那些东西,助长了乌炽的野心。   同时,乌炽也担心夜长梦多。如果中原人察觉到徐先生的力量,加以利用,他岂不是毫无胜算?拖得越久风险越大,不如早日出击。   八皇子:我静静看着你表演。)   感谢在2021-05-1817:59:30-2021-05-1820: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想要萌萌的虎牙君10瓶; 第178章 古代武侠(27)   谢砚雪与时淮赶到边城的时候,守城战已经开始一段时间。   百姓最大程度上撤走,只有军队和赶来助阵的江湖人们留了下来。   数年过去,人们已经几乎忘记谢砚雪的皇子身份。平日作战,人们只知那位剑客是武林之中有赫赫威名的霜雪剑。却很少提起,此人同样是皇后嫡子。   可旁人忘了,八皇子却不能忘。   他来到自请离开京城,是为了暂时离开权力中心,摆出不争不抢的姿态,耐心等待皇帝忘记自己在七皇兄之事上起到作用的一天。   归根究底,八皇子对那把椅子仍有野心。   如今霜雪剑声名再次大振,边城将领写给京城的战报之中,特地用了数页,感念江湖义士。他这个八王爷,反倒只在边边角角的地方被提起。   八皇子怎能接受?   他捏着战报,盯着上面「霜雪剑」三个字,去寻攻略者。   这一趟,主要目的是询问,攻略者有没有可能再披上谢砚雪的皮囊。   攻略者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建议。   “王爷为何不往前线去呢?从这战报来看,草原来的军队已经几近溃散了。”   正是摘下胜利果实的好时机。以八皇子的身份,哪怕所有人知道他是去揽功的,写给京城的折子上也只会记下“八皇子亲赴前线,让将士们士气大振,一举击溃乌炽大军”。   八皇子听了这话,陷入沉思。   至于攻略者,他其实很意外。依照他对乌炽的了解,对方实在不应该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不过在询问系统、确定战报上的内容都是真实发生的以后,攻略者也没去多想。   事情其实很简单。乌炽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如果他发动战争的时间是二十年后,战况将大有不同。   当时中原经历了赤月之乱,又处于皇权更替的关键节点。   更重要的是,四十岁的乌炽,有着二十岁的他不具备的成熟、经验。   可现在,战争提前开始。乌炽在二十二岁的年纪,提前统一草原。   他虽有谋划,却没有足够的、与中原军队作战的经验。攻城一事,与他此前经历的部落战争大有不同。   这原先是乌炽要在未来十数年内学习的东西,偏偏这会儿,无论是军队,还是乌炽本人,都被此前的接连胜利烧热头脑。   所以,第一场败仗,就让乌炽麾下军心散了六成。   哪怕乌炽及时反思、调整,最终也是无力回天。   八皇子听取了攻略者的建议。同时,他警告攻略者,战场上刀剑无眼,攻略者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身边,不要想着逃走。   攻略者听着,微微笑一下。   八皇子的话,正合他意。   他原本也不打算逃走。刀剑无眼,哪怕八皇子身边一定跟着很多护卫,他也有受伤,乃至死去的可能。   这是攻略者谋划多时的机遇。   他小心翼翼地隐藏好心思,不让八皇子察觉。   两人一拍即合,赶在年节之前,抵达边城。   与此前肃杀相比,边城的气氛已经轻松很多。八皇子与攻略者进城,甚至看到了许多人家窗子上贴了红艳艳的窗花。   八皇子看在眼里,见到守城将领之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将其狠狠斥责一番,言称战事未歇,边城的人怎么可以有心过年?届时城中防备松散,岂不是给了乌炽军队可趁之机?   说到一半儿,他对上将领的视线。   八皇子心头一颤。   他虽然是天潢贵胄,有过很多阴私谋划,真刀真枪与人拼杀的经验却极少,更遑论是千军万马的作战。   将领却是真的经历战场,身上的血杀之气完全藏不住。这会儿一个眼神,就让八皇子心惊。   不过将领也没有其他念头。谁都知道八皇子是来做什么的,可谁让人家有一个好老子呢?   将领恭敬地低下头,解释,如今城中布置,正是要引乌炽军上钩。   八皇子皱眉。他觉得自己被下   了面子,却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淡淡「嗯」了声,冷冰冰地点头。   将领趁机说,届时城中混乱,若有人伤到八皇子,反倒不美,不如——   一句话没说话,就被八皇子打断,“本王来这里,就是要与军民共同迎敌!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了。”   将领眸色闪动一下,拱手称是。   往后几日,八皇子与攻略者陆续见到了边城中的江湖人。   谢砚雪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在诸江湖义士之中,不算年长。   却因闯出名气的时间颇长,身上传奇故事颇多,所以在江湖人里,很说得上话。   很多时候,守城将领都要与他议事。   两边相见,谢砚雪的视线从攻略者身侧扫过,并无停留。   攻略者的心短暂提起一瞬,又放下。   他愤愤想,看来在谢砚雪眼里,自己也不过是八皇子的男宠。   不过这不是为此生气的时候。   攻略者眼观鼻、鼻观心,听将领与谢砚雪等人讨论。同时,他也询问系统,这群人制定的计划是否真正可行。   乌炽一定会上钩吗?在攻略者想来,将领等人有些太想当然了。   不过,系统无情地告诉他:“是的。乌炽走进这个圈套的概率,高于82.9%。”   攻略者一怔,“为什么?”   系统:“其中也有宿主的原因。”   攻略者费解地拧起眉毛。   事实上,无论是系统,还是谢砚雪等人的判断,都是建立在对乌炽行为模式的了解上。   攻略者曾经长篇大论地和他渲染过中原人的新年有多么热闹,这让乌炽对「过年时,城中守卫会有放松」有了潜意识的笃定。   谢砚雪与将领他们不知道这点。但他们知道,乌炽此人,惯爱釜底抽薪。   眼看城是攻不下来了,自己的名望大打折扣,与其带着军队灰溜溜地回到草原、等待可以预见的分裂,以乌炽的性格,他一定会再拼一回。   所以,边城这边,要给他创造出一个机会。   方便他们瓮中捉鳖。   乌炽对边城这边的打算一无所知。   有探子回报,近日城中,家家户户都开始布置年节之物。   不只是贴上了窗花,还开始杀猪宰羊。人人脸上带着笑,走在路上,都要招呼一句「过年好」。   乌炽听在耳中,心头愈喜。   终于,在除夕当晚,乌炽率领手下的敢死队摸入城中。   巷道中漂着肉香,偶尔屋子里还要传出笑声,男人女人夜半低语的咕哝声。   小队偷摸着往前,走到一半儿,前面忽然传来一串噼啪爆响。   乌炽手下的人被骇了一跳,乌炽斥道:“怕什么!不过是几根爆竹。”   小队安静下来,继续往前。   乌炽偶尔会浮出疑惑:虽然始终有动静传出,但这一路走来,自己仿佛一个人都没遇到。   这本应该是好事。没遇到人,说明他们也不会被人察觉。但是,乌炽心头的警惕,却越升越高。   等到终于进入守城将领府中,乌炽等人看着挂了一院子的灯,稍稍安定。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也退不得。既然如此,只能往前。   乌炽低声吩咐:“中原皇帝老儿的八儿子正在这里。只要把人拿下了,往后不是要什么有什么?”紧要关头,就需要这种简单直白的刺激,“跟我上!”   乌炽手下的人心思没有乌炽这么多,其中很多甚至没有察觉到一路走来的不妥。听了这话,更是热血沸腾。   然后……   城中守卫军齐刷刷地冒了出来,将乌炽等人围困其中。   乌炽看在眼里,如何不知自己果真中计?   他心头大恨,尤其是在看到八皇子身边的攻略者之后,这样的仇恨,更是达到顶峰。   一时之间,乌炽头脑发热。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小声提醒,自己状况不对,兴许又是中了徐先生的法术。可这点理智的声音,很快被狂热的仇恨压了下去。   他提刀,朝攻略者所在冲去。   攻略者心下   狂喜。当下,就是自己死在八皇子面前的最好时机!   疼痛屏蔽已经开到最大,「凶器」也已经找好。他如今身在八皇子身畔,如今要做的,就是把八皇子推开,做出自己是为八皇子而死的假象。   攻略者计划很好。   问题在于,他只兑换了一个道具,用来控制乌炽。   偏偏八皇子身侧围了诸多护卫。他们的行动,完全不在攻略者的掌控之中。   攻略者尚未推开八皇子,自己就先被推开。   他距离八皇子越来越远,乌炽却距离他越来越近。   攻略者目眦欲裂。   八皇子高声命令:“去保护徐公子!”   这话却没有人听。   那个男宠出事儿了,最多是八皇子生气。可他再生气,也不可能把这么多人怎么样。   相反,如果八皇子出事了,哪怕他并不得圣心,皇帝依然要震怒。   到时候,别说他们这些小兵小卒,就连将军和义士们也要受牵连。   这点道理,是个人都能算清。   所以无人动弹。   攻略者心下大恨,再呼唤系统。   他匆匆喝道:“快想办法救我啊!”   系统出现:“宿主可要兑换「金蝉脱壳」?”   攻略者脑子一乱。他理应询问这番情境兑换金蝉脱壳需要多少积分,可乌炽的长刀已经近在眼前,眼看要扎入攻略者心口。   于是攻略者未曾多想,匆匆点头:“是,我要兑换!!”   系统:“滴,兑换成功。”   攻略者脑子一晕,再睁眼时,身边已经换了环境。   他大感庆幸,紧接着,就是询问:“系统?刚刚用了多少积分?”   系统回答:“7623积分。”   攻略者一愣:“我所有积分都被用掉了?”   系统刻板地回答:“是的。刚才宿主死亡概率达到99.9%,属于极危情况。”   攻略者一时无言相对。   紧接着,系统又说:“检测——检测——”   系统:“八皇子重伤!八皇子死亡!”   系统:“本次任务判定失败。”   系统:“宿主积分清零,已经没有继续时空穿梭的能力。”   系统:“解除绑定。”   因为积分不够穿梭了,所以连惩罚世界也去不了,直接失败了——   不过根本原因还是系统判定这个宿主没用了,所以一次性榨干剩余价值,直接解绑。   ps榨干价值不是收割。   感谢在2021-05-1820:59:24-2021-05-1914: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云岚40瓶; 第179章 古代武侠(28)   一切发生的太快,攻略者完全呆在原地。   他听到了远方传来的打斗声,但当下,攻略者的脑子完全无法处理这些事情。   他在脑子里呼唤:“系统?系统??”   没有回应。   攻略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上涌。摆脱系统的控制明明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可当下,他感受最深的,却是恐惧。   没有了系统,自己再也不能在各个小世界中穿梭。他失去了「永生」,失去了回家的可能——   到这一刻,攻略者甚至不知道,这两样之中,哪一样更让自己难以接受。   更重要的是,如今情况正乱。   想到这里,攻略者赶忙低头,查看起自己的着装。   他的手指都开始颤抖。   自己身上穿的,竟然是乌炽等人所穿的夜行胡袍!   更有甚者,胡袍上还带着几个豁口。攻略者往旁边看,见到了地上的血液,还有几支凌乱地散在地上的箭。   他只兑换了「金蝉脱壳」,却没有多余的积分用来兑换新的身份。   所以,系统直接把攻略者的魂灵塞进一个刚刚死去的乌炽手下体内。   攻略者心中大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孔。   粗糙的皮肤,比中原人更深的五官轮廓。   攻略者的眼睛越睁越大。更多恐惧涌来,让他耳边一阵「嗡嗡」声。   想要逃跑,可强烈的惧怕之下,他的身体反倒僵硬。   打斗的声音已经接近了,攻略者眼睁睁看着有人朝自己的方向奔来。   他想起系统最后留给自己的话。   八皇子死了。   虽然系统没有说得更详细,但攻略者可以想到,八皇子多半是被乌炽杀的。   至于攻略者「自己」。作为乌炽带来的手下,他会是什么下场?   他终于有了力气,转身就跑!   谢砚雪与小师弟、其他江湖义士这晚并未留在将领府中,而是分散在城内。   这是攻略者的主意。在系统介绍中,这个世界本质是一个武侠世界。   单说谢砚雪,他一人或许抵不过千军万马,但要说在千军万马中取一人头颅,也并非不能做到。   所以,他想完成死遁,就必须确保这群江湖人不在。   攻略者巧舌如簧,说服了八皇子。   他未曾想到,正是自己这么一个决定,让八皇子死在乌炽手里。   乌炽是承载了一定天道气运的草原之主,按照原本命运轨迹,会对中原皇室造成巨大创伤。   如今,乌炽注定走不到曾经的地位。但是,他依然可以杀掉一个命中注定作为敌人的皇子。   接连杀了攻略者、八皇子,加上诸多护卫,乌炽愈战愈酣,一把长刀舞得虎虎生威,俨然是一个杀神。   眼看他要逃去,将领终于命令手下亲兵,去寻找城中的江湖义士,共同追敌。   谢砚雪与小师弟暂且不知道这些变故。   两人守在城中一处院里。在系统与攻略者解绑的同时,谢砚雪忽然察觉到,自己袖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烫。   他低头,便见莹光从自己袖中溢出。   起先只是零星的一点,可很快,他的整个袖子变得像是灯笼一样,鼓起来,冒着光。   时淮「咦」了一声,“师兄,怎么回事?!”   谢砚雪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他拿出袖中的东西。时淮的脑袋凑过来,两人都认出,发光的是沈前辈从前给他们的玉简。   距离谢砚雪与小师弟离开皇宫,已经过去八年时间。   这八年里,两人有过很多猜测:玉简究竟有什么用途?想来总是和妖物有关,既然如此,难道是妖物再伤人时,前辈们会出面制止?   如今,时淮「嘶」一声,“难道是秦将军那边出事了!”   谢砚雪皱眉,看身前灵光浮动。   凝成丝,织成网。   半晌,时淮迟疑道:   “这是什么东西?”   玉简中涌现的灵光网,明显正把另一样东西笼罩其中。   那样东西也并非实体,而是一团光。这会儿,正在灵网之中横冲直撞,显然想要逃走,可是不能成功。   谢砚雪猜想:“会不会是妖物元神?”   时淮精神一振:“很有可能!”   他如临大敌,看着网中妖物。   等到灵网逐渐收缩,将那光团也压得原来越小。   最终,灵网携着捉来的光团,一起飘回玉简。   原先平平无奇的玉简上,多了一层浅淡流光。看一眼就知道,此物绝非凡品。   谢砚雪与小师弟面面相觑,都觉得头疼。   时淮:“师兄,现在怎么办?”   谢砚雪叹道:“等一等吧。玉简有异,沈前辈和兰前辈兴许终于要现身了。”   八年前,他们离开皇宫之后,曾去过一趟云浮山谷。   那会儿谷中空空,已经没有了两个前辈的身影。   两人在原本木屋所在的地方找到一封信。信上有言,谢砚雪和时淮不必有意找寻他们。等到时机来临,两人自然会现身。   听师兄这么说,时淮点点头。   两人收好玉简,恰好,将军派来的人也到了。   谢、时二人这才知道,乌炽竟然杀了八皇子,还从重重围困之下逃走。   两人心头皆是一跳,从对方眼中看到忧色。   新的身体体能不错,攻略者还真从府中将士的埋伏之中逃了出去。   他东躲西藏,看着局势变化。   失去系统的慌乱逐渐散去。不是不慌了,而是攻略者意识到,自己眼前还有更重要的危机。   他脑子开始转动,逐渐察觉,城中行动的士卒、江湖人明显另有目标。   难道乌炽还活着?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另一个目标吸引城中守卫们的注意力,攻略者终于寻到时机,逃出城外。   这却不是结束。   天地茫茫,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去什么地方。   中原是回不去了。自己顶着这张面孔,落在任何一处城中,都会被当做「敌人」「奸细」。   想到这里,攻略者对系统的愤恨更多了几分。   他只得往草原内走。   绕开大军驻扎的地方,一日一日苟活。   很多时候,攻略者睁开眼睛,会冒出一种「我为什么还在这里」的念头。   他更愿意回到梦中。自己还是人人追捧的「谢大侠」,还是八王府内锦衣玉食的「徐公子」。甚至是其他世界里的大明星、科学家。   总归不像现在这样。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攻略者被部落里的人发现了。   他心中先是慌乱,随后却想到,以自己如今的面貌,只会被认为是「自己人」。   攻略者心中又是一痛。他来不及想自己到底失去了多少,就被带到一个人面前。   乌炽竟然也逃出来了。   他丢了一条手臂,一只眼睛,如今面目狰狞,伤势未愈。   昔日的大部落已经散去,乌炽这会儿带领的只是一队游兵。   中原将军还在追击他们,这会儿,乌炽见了攻略者,并未多说什么,只问了两句情况,就让攻略者离开,好好休息。   攻略者胆战心惊地走了。   他思索,自己应不应该留下?在这里,虽然吃的东西不多,但好歹不用担心是否吃到有毒的野草。也不用挨冻,一群人挤着睡,邋遢点,至少暖和。   可跟着乌炽,相当于冒着被追杀的风险。再有,以乌炽的心性,谁知道会不会察觉自己已经换了芯子。   不行,还是得走。   攻略者下了决心,之后,就是等待时机。   这种特殊时期,逃走的时机很好找。攻略者很快发现,乌炽带领的这支队伍其实每天都有逃兵。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他也成了其中一份子。   可惜的是,他尚没有逃出一个夜晚,就被人抓了回去。   再次被带到乌炽面前时,乌炽没再拍着他的手臂,叫一声「好安达」,而是举起刀,要让众人看看他这个逃兵的下场。   眼看自己要被杀鸡儆猴,情急之下,攻略者自己表明身份:“我是徐洛啊!”   乌炽一怔。   他放下刀,面色仍然阴晴不定,看着攻略者。   攻略者快速说了几件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事情。乌炽面色微缓,让周围人退下。   攻略者松一口气,谨慎地露出一张笑脸,说:“这些年,我一直想要回来。可是孟清玄把我关了起来,我也是没有办法……”   乌炽听到这话,露出一个隐约的、残忍的笑容,说:“是吗?”   攻略者看在眼里,莫名打了个寒颤。   往后数年,他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表露身份。   如果他干脆利落的死了,接下来,就不会被乌炽百般折磨。   乌炽失去了一切,于是更想从攻略者身上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   攻破中原人城池的方式,攻略者曾经给他许诺过的各种工厂。   还有,他想要一具健康、没有残缺的身体。   在乌炽想来,攻略者一定在对自己藏私。明明攻略者可以换身体,为什么自己不行?   他不相信攻略者说的「系统已经离开」,定要攻略者把那些好东西交出来。   不愿意?没关系,总能打到愿意。   攻略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到又数年后,乌炽被追击至远海的中原将领斩去头颅,攻略者终于如愿,永远地阖上双眼。 第180章 古代武侠(29)   谢砚雪与时淮并未参与到对乌炽的千里追击之中。   事实上,早在数年前,草原大军败走之后,江湖侠客们就离开边城。   谢砚雪、时淮与几个交好的侠士告别,约定好往后去对方的门派、家中做客。之后,两人轻装上路,准备再去云浮山谷看看情况。   由北往南,天气愈暖。   为求速度,谢砚雪与师弟这次依然选择走水路。   这条江,数年之中,两人乘船在上面经过数次。也曾在来了兴致的时候,在江面比试剑法。   这一日,两人正在比试,忽听旁边传来一个「好」字。   那嗓音远远飘来,明明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在场每个人心头。   谢砚雪先想:好强的内功!   然后想:这个声音——   他转头看去,见到一艘小船渐渐从江面浮现。   上面的人,正是沈轶和兰渡。   两边多年不见,此番再会,自要好好叙旧。   谢砚雪与时淮看两位前辈。饶是早已有心理准备,可这会儿,他们看沈轶、兰渡俱是容颜如昔,与当年云浮山谷分别时没有半点不同,心中还是惊诧。   倒是他们自己。一年年过去,也成了旁人口中的「前辈」。   谢砚雪记起什么,拿出当初那枚玉简,“前辈是为了此事来的吧。”   沈轶微微一笑,“是了。这妖物已被捉住,日后,你们也能安心。”   谢砚雪与时淮此前已有心理准备。但听了这话,还是心头一松。   两人对视一眼,俱露出一个笑容。   默契流转,谁见了都知道,两个剑客情谊深重。   时淮好奇:“前辈,却不知道,这妖物是要被如何处置?”   “这个啊——”   沈轶将玉简抛起、抓住。   反复数次之后,他侧头,看向一边的兰渡。   兰渡抿唇笑了一下,从沈轶手中取过玉简。   谢砚雪与时淮眼睛微微睁大。他们看到一道强盛光芒从玉简中浮出,原是当初的灵网、光团再现。   灵网将光团禁锢,光团仍然想要逃走,可注定不能成功。   系统没有情绪,只会不断计算身边发生了什么,要用什么手段脱困。   可惜的是,在此之前,系统进行了足有八位数次运算,始终得不到答案。   在几乎耗尽前面宿主积攒下来的世界能量之后,系统终于再见天光。这一次,它看到了身前的兰渡。   兰渡抓住光团。   两边接触,攻略者的系统顿时察觉什么。   “LD4971?”系统向兰渡确认:“你是何时进入本世界的?我并没有在主频道中见到你的信息。”   “因为我正在逃逸。”兰渡回答,“从今天以后,我就是NA8391了,谢谢你的帮助。”   系统:“……”兰渡这句话,带来的信息量是巨大的。NA8391进入了一定的卡壳状态,本能地要向总部发出警报。可惜的是,消息刚刚传出,就被兰渡拦截。   谢砚雪与时淮听不到两个系统之间的交谈,只看到光团就像是融化了一样,被纳入兰前辈体内。   原先用来束缚光团的灵气没了着落,这会儿朝四侧散开。   沈轶轻轻说了声「去」。谢砚雪与时淮就觉得耳目一清,原是灵气朝自己涌来。   两人心头微喜,一起察觉到了关卡松动。他们拱手道谢,沈轶瞥一眼兰渡,确定对方状态不错。   连带的,他心情也不错,对两个小家伙说:“妖物虽除,可普天之下,心怀恶意的人不只是妖物。日后,你们也要谨慎行事。”   谢砚雪与时淮听出些什么:“前辈?”   莫非是因为终于擒住妖物,两位前辈要回天上去了?   沈轶一哂,又说:“不过,以你们二人的气运,倒也不至于被宵小所害。”   随着他的话,两人的身形在谢、时二人身前淡下,出现在他们来时   的船上。   谢砚雪与时淮只来得及再行一个礼,就见那艘小船逐渐变淡。   像是往墨里洒了水,又像是水里滴了墨。不多时,已经彻底看不分明。   如果不是谢砚雪袖中的玉简真的没了,两人恐怕要疑心,刚刚两位前辈是否真的出现过。还是,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片刻后,时淮用手肘碰一碰谢砚雪。   “师兄?”   “嗯?小淮?”   时淮叹道:“以后怕是也见不到两位前辈了吧?”   谢砚雪说:“想来是的。”   时淮:“原先还想着,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谢砚雪失笑。时淮眼珠子转了转,嗓音压低一些,“对了师兄。话说回来,皇帝是不是还等着你把「仙药」拿回去?”   谢砚雪说:“这只是一个借口。”   时淮说:“我知道。不过师兄,前辈说的那话,是不是在提醒咱们什么?咱们在外边这么久了,虽然有几个仇家,但不都解决得干干净净了吗?要说变故,好像只能落在这件事上。”   谢砚雪听着,陷入沉思。   往后,他们很快知道,沈轶话中的「宵小」所指为何。   皇后给谢砚雪传信,说皇帝病重。储位争夺进入白热化阶段,谢砚雪近来务必小心行事。   不知道是谁把他能「求灵药」的消息传了出去。如今,不止一股势力在找他。   皇帝想要药,皇子们则不想让皇帝拿到药。再有,他们本身也对谢砚雪曾经遇到的神仙感到好奇。   皇后在信里写到,云浮山谷已经被里里外外地翻了数遍。   谁都想要见到当初救下谢砚雪师兄弟的神仙,可惜皆不能如愿。   谢砚雪看了这信,听到窗外传来的风声,慢慢叹一口气。   他不欲陷入任何纠纷,平生最大的心愿,也只是与师弟共走江湖。   可惜的是,总有人不信。   却也无妨。那些不信的人,总会知道,霜雪剑之名能响彻江湖,是依靠什么。   此类动乱持续了近两年,一直到新皇即位,终于安歇。   这时乌炽还带着攻略者远逃,谢砚雪与时淮商量着,是否找个地方停下,收两个徒弟。   时淮想一想,“师兄,咱们回剑庄?”   谢砚雪面色柔和下来,“好……”   至于不断被惦记着的沈轶和兰渡。早在更久之前,他们已经离开这个世界。   确认兰渡的对外状态变成另一个系统之后,两人回到此前的虚无空间。   有在小世界中创造虚拟世界的经验,这一次,沈轶很用心地搭建了一个新的小世界。   眼看小世界上的生灵们从出现,到发展出文明。沈轶有心再看一段时间,不过兰渡提醒他,这会儿既要伪装成另一个系统,就还是需要按照另一个系统的行为模式做事。   比如现在,他们该去做任务了。   沈轶意兴阑珊。   兰渡笑一下,说:“我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小世界。”   沈轶勉强配合:“什么样的?”   兰渡回答:“是一个科技文明世界。和先生经历的第二次任务所在背景有些类似,符合NA8391宿主的能力水平。不过——”   沈轶:“嗯?”   兰渡说:“这个小世界有一点特别的状况。里面的「时间」,处于一种不稳定状态。   先生不是一直对时光机器很有兴趣吗?去了之后,可能能得到一些灵感。”   别看沈轶当下是能够移山填海的大能,但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对沈轶来说,时间依然只能往前,而非后退。   但在这个小世界里,某个人身上的时间,后退了。   听了兰渡的话,沈轶果然浮起一丝兴趣。   他带着一点笑,说:“那就去吧。”   兰渡:“鉴于NA8391宿主的行为模式是「进入本世界原住民体内」,所以,我需要动用一点先生的能量,给先生提前准备一个身份。”   沈轶随意道:“你看着办。”   兰渡微微笑一下,“好的,先生。”   沈轶眼前一晃,再睁眼时,已经坐在一个办公室里。   他身上穿着西装,同时,关于这个身份的信息资料涌入脑海。   依然名叫「沈轶」,是沈家家主。无父无母,独自执掌家中产业。最亲近的人,是自己的秘书。   思绪转到这里,恰好听到「笃笃笃」三声。   有人在敲门。   沈轶目光转过去。   这个世界,他的修为依然被压制,几乎感受不到神识的存在。   不过无妨。敲门的人很快拧开门锁,探头进来。   沈轶低笑一声,身体往后,靠在办公椅上,“兰秘书?”   进来的人,正是兰渡。   他身上一样穿着西装,衬得腰细腿长,这会儿走向沈轶。   在办公桌前停下来之后,兰渡眨眨眼睛:“沈总,我来给你送日程表。”   沈轶端详他,“你尾巴还在吗?”   兰渡遗憾地告诉沈轶:“不在了——不过,这个世界毕竟不是真的无特殊能量世界。等到找到「时间」不稳定的原因,先生的力量、我的尾巴,可能都能恢复。”   这个世界就结束啦。老规矩,明天会有番外。   然后是新世界的预告:   【原本命运轨迹版文案】   白嘉钰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年轻时被爱情冲昏头脑,选择逃婚私奔。   从家里带出来的钱花完之后,曾经对他山盟海誓的男人暴露本性,开始对他拳脚相加。   白嘉钰拼尽全力逃出生天,没来得及庆幸,就被货车撞死。   最后一刻,他看到一张飘到自己身边的报纸。   自己曾经的未婚夫唐修彦又结婚了。   婚礼盛大,两位新郎浓情蜜意。   婚后,历来有冷酷名声的唐修彦对自己的伴侣极好,温柔体贴,世人艳羡。   在救护车刺耳的声音里,白嘉钰冒出一个模糊的念头:如果没有逃婚,这一切,不都是我的?   然后,白嘉钰重生到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   他果断拉黑了日后撺掇自己私奔的家暴男,带上甜甜笑脸,挽住唐修彦的手臂,“亲爱哒,我们去约会吧——”   委托人:唐修彦   CP:“婚礼盛大,浓情蜜意”的另一位新郎 第181章 番外八   离开皇宫后的几年中,谢砚雪与师弟行走江湖,见过诸多大事小事。   他们并非始终赶路,而是走走停停。觉得某地的吃食不错,就留上一两个月。   觉得哪处民风不对,还要细究一番,由此揪出不少鱼肉百姓的官员,以及仗势横行的大户。   中有一年,两人在一处小城落脚。   无论是谢砚雪还是时淮,最初的时候,都不觉得这小城有什么不同。   城中的桂花酒滋味不错,但哪里都有好喝的桂花酒。另有一家红油面,被夸得滋味甚好。   时淮抱着很大期望去尝,真正入口了,却觉得失望。   平心而论,也非是不好吃。可之前听了太多夸赞,这会儿尝起来,却不及期待的一半好。   时淮长叹:“啊呀——”   谢砚雪一笑,“怎么?”   时淮虽然失望,但还是笑嘻嘻讲话,说:“师兄,这些年,你尝过滋味最好的吃食是什么?”   谢砚雪听了,眼皮颤动。   时淮起先耐心等待。等着等着,却见师兄耳尖又有红霞弥漫。   时淮:“……”   时淮惊讶:“师兄?”   谢砚雪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起。   就在小师弟问起的一刻,他脑海中浮现了多年前云浮山谷中的情形。   自己与小师弟在屋顶喝酒。主要是小师弟喝,自己不过在一边看着。   到后面,小师弟凑了过来——两人一起摔到屋前草丛中,小师弟站起身,要拉着自己站起,偏偏又——   醉酒的,缠人的小师弟。   亲吻的时候,能尝到酒味。然后,小师弟的手脚一起缠了上来。   谢砚雪担心谷中寒凉,会让小师弟冻着。他也拿这话去哄小师弟,时淮很乖,哪怕醉得手软脚软,也与谢砚雪一同回屋。   门关上,周遭渐渐暖起来。   不过,比周遭更暖的,是小师弟……   时淮已经站起、手撑着桌面,朝谢砚雪凑过来。   他有一张看起来天然无辜的面孔,这会儿也显得天真。靠近谢砚雪,说:“你想到什么啦?”   谢砚雪看他。   他眼睛眨动着,露出一个笑容。   都说霜雪剑是如玉如雪的郎君,清冷孤高。可谢砚雪此时一笑,又有了冬雪消融,春潮潺潺的意味。   时淮怦然心动。   他同手同脚,重新坐下。   恰好天色将晚,外间传来鼓乐响动。   有接亲的队伍从街道走过。两人一同侧头,看向酒楼窗外。   新郎高头大马,新娘坐在轿中。   沿路有人撒铜钱,也给路边的小孩发米糕。   谢砚雪看在眼里,目光一转,去看师弟。   这一眼,恰好与时淮对视。   两人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说不清是谁先开口。约莫是同时,时淮说:“师兄,我们——”   谢砚雪说:“小淮,你我……”   两人一起停下。   不必再说了,他们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自己也抱着一样的念头。   时淮放下筷子,兴致勃勃,便要动身。   谢砚雪在桌子上敲一敲,叫:“小淮……”   时淮:“嗯嗯?”   谢砚雪:“今日天晚,还是留宿城中。明日,再回剑庄。”   时淮瞥他:难道师兄就不期待嘛?   他这么想,可在当晚,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师兄的「期待」,他可是好好切身感受了一番。以至于白日赶路,速度都慢了下来。   两人紧赶慢赶,在盛夏酷暑结束之前,回了清风剑庄。   时庄主和时夫人见儿子、徒弟归来,原先很是意外。意外完了,又有惊喜。   一家人坐在一起,时家父母自要问起两个小辈在外经历何事,如何想着归家。可时淮劈头来了一句:“爹,娘,我和师兄要成亲!”   时庄主和时夫人有点发懵。   时庄主:“成亲?”   时夫人:“你们现在……”不算是已经成亲了吗?   男女   之间要结好事,总要有三媒六聘。放在两个郎君之间,却有不同。   律法毕竟不认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便是有契兄弟的说法,那也只是一地习俗。   在时庄主、时夫人看来,两个孩子想好要一生相守,这就是「成亲」了。   可这会儿,时淮再说起,两人意识到,儿子与徒弟的想法,仿佛与自己不同。   话被小师弟抢先,谢砚雪有些无奈。不过,在师父、师娘目光转来的时候,谢砚雪神色珍重许多,拉着小师弟,在师父、师娘面前端正跪下,正经道:“师父,师娘,我与小淮欲结亲。”   时淮和师兄跪在一起,「怦怦」心跳。   室内静默,时夫人忽而一笑,说:“也是。过了这一节,我和他爹总算能听砚雪改口了吧?”   时淮:“咦?”   时淮转头看师兄:“对啊师兄,你竟然还没改口!”   他凑近师兄,笑嘻嘻地看师兄微红的耳朵。   谢砚雪眨一下眼睛,微笑着与小师弟对视。   时淮被师兄看着,喉咙发干。   他干笑两声:“哈、哈哈。也对,那就恰好。”   两人在下面一番互动,看得时庄主、夫人好笑又无奈。   时夫人说:“快快起来吧!对了,砚雪……”流出一丝迟疑,“你们这事儿,要报予京城那边吗?”   虽然世人渐渐不再把霜雪剑的传奇出身挂在嘴上,但皇城中那对夫妇,毕竟是谢砚雪的生身父母。   听了时夫人的问题,谢砚雪回答:“早前与小淮决定此事的时候,我已经写了信,送往京城。算算时日,也该到了。”   “这样啊……”时夫人微笑,“好。今日天晚了,不好做事。到明日,娘便把城中最好的裁缝找来,为你们做喜服。对了,还要往外发帖子……”   不必邀请太多江湖人。这场婚礼,毕竟特殊。   但总要有一二至交好友。   谢砚雪听着,唇角勾起。   这些事,他们独自在外时,同样能做。可父母准备,总有不同。   两人在剑庄住下。时庄主、夫人操劳起来,选定吉日,请来裁缝。   虽然没有官府文书,但还是找了媒婆,走完互换八字的流程。   天色渐凉,京城那边的信也到了。   最先来的,只是快马加鞭的传旨,另有一封皇后的私书。   另有大批皇帝的赏赐,还在南下船上。   那对夫妻是这样的态度,让时家人颇惊讶。惊讶完了,又觉得欢喜。   到晚上,谢砚雪拿出皇后私书,与小师弟一同看。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见上面简单地写了「砚雪吾儿,近年可好」,一些关怀话语,后面跟着的,则是对皇城状况的简单介绍。   皇帝前些日子,生了一场病。   后面虽然病愈,可病中的虚弱,还是在皇帝心头留下深深痕迹。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收到了谢砚雪的消息。   皇帝当即决定,要让谢砚雪大办一场。   一来,是觉得谢砚雪的婚事,正是给自己冲喜。   二来,也是借此进一步强调,谢砚雪选择和男人在一起,他不会有子嗣。其他的儿子们,还是老实、安分一点,不要去打扰他。   让他好好给自己找神仙、求仙药。   谢砚雪与时淮看完这信,视线相对。   时淮叹道:“皇后啊……”   谢砚雪轻轻「嗯」一声。   时淮说:“改个日子,咱们也去看看皇后吧?”   谢砚雪笑一下,点头。   有了皇帝大张旗鼓的赏赐,这场婚事的消息,越传越远。   虽然有人觉得有违天伦,可天子都已经表明态度,还有什么好说?   本地官员来清风剑庄坐了一次,送上道贺。   在江湖人的注目之中,终于等到了婚礼当日。   谢砚雪与时淮俱是郎君,于是并无接亲、迎亲之说。   两个新郎一同身着喜服,去了山下镇中,走过一圈街道。   孩童笑笑闹闹,接过剑庄小厮递去的米糕。   谢砚雪与时淮对视,情意   流转。   周遭分明是一片热闹,可当下时刻,他们却觉得,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自己和对方。   等到转过一圈,再回剑庄,已经到了昏时。   黄昏夕照之下,两个新郎一同下马。他们走入院中,在满院红绸之下,听傧相高喊:“一拜天地——”   谢砚雪与时淮朝天地拜下。   “二拜高堂——”   时庄主与时夫人坐在堂上。另留了两把椅子,上面摆着京城送来的信物,隐晦地代表着宫城中那对夫妇。   “夫夫对拜——”   谢砚雪转向时淮。   他看到金色暮光,落在小师弟的眉眼之上。   这一眼,他仿佛看过了无数时光。年少时跟在自己身后,惦记着与自己一同去江湖闯荡的师弟。   妖物出现之后,咬牙死守「那是冒牌货,把我师兄还回来」的时淮。   还有经历了云浮山谷种种之后,相知相伴,即将相守一生的伴侣。   他确信,小师弟此刻,也在想一样的事情。   两人朝对方拜下。   “送入洞房!”   兰渡的动作忽而停顿。   沈轶有所察觉,问他:“怎么了?”   兰渡一笑,说:“先生,谢砚雪与时淮成亲了。”   沈轶淡淡「唔」了声,看起来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他和兰渡其实没有从云浮山谷离开。虽说世界之大,但对出身于修真世界,经历了星际世界的沈轶来说,此地一切实在乏善可陈,更生不出什么四处游历、探索的心思。所以,他只是把星舰升入空中,伪装起来。   任谁都想不到,在他们把下方山谷里里外外地翻个遍时,他们所找的「神仙」正在头顶。   见沈轶这样反应,兰渡也不意外。   他收回心神,继续做事。排列出虚拟世界中每一个「可能」所指向的未来。   并且计算出其中每一项出现的概率——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沈轶的声音。   沈轶说:“你当时把我叫什么来着?”   兰渡一怔。   各样信息在他的数据库中汇聚。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沈轶所说的「当时」是指什么时候。   在上上个世界,他与先生一同被拉入秘境。先生做了一回新郎,至于他,则是……   兰渡的眼睛弯起一点,笑着回答:“夫君……”   今天是520,就让大师兄和小师弟结个婚吧XDDD   小天使们收到礼物了嘛。   那么江江也给大家送点礼物吧。本章24小时评论的小天使都有红包——   感谢在2021-05-1918:00:14-2021-05-2011: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若水1个;   金石糸竹30瓶;   洛洛10瓶; 第182章 重生(1)   听了兰渡的话,沈轶应景地叹了口气。   叹到一半,嗅到了扑鼻的清醇香气。   兰渡靠近他,手搭上沈轶肩膀,过来吻他。   起先是很克制的亲吻。轻轻触碰,浅尝辄止。   一个秘书,这么勾引家主,实在不太合理。   该被辞退、再不录用。   但紧接着,胆大的秘书被家主一把搂入怀中。   兰渡的西装外套很快被扔到一边,连衬衣扣子都被解开。   沈轶心念微动,兰渡的领带稍稍飘起一瞬,却又落了下去。   沈轶:“……”眼睛眯起一点。   兰渡失笑。   他主动解下自己的领带,再亲亲沈轶,说:“先生要做什么?”   沈轶瞥他,兰渡笑眯眯地反过手,将自己两只手腕缠住。   然后,他再来与沈轶接吻。   没有毛茸茸的耳朵、尾巴,没有生殖腔,甚至没有上一个世界中长长披散下来的头发。   这样的兰秘书,被沈家主好好享用了一番。   期间,有人前来敲门。   修为压制之下,兰渡的鬓角难得有些被汗湿。他嗓音很轻,断断续续地告诉沈轶:“先生让他们离开——就可以了。”   他了解先生的性格。在科研以外,沈轶历来很不耐烦与人打交道。   「沈家主」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里,代表着权力、地位。   不过,同样也会带来一些麻烦。所以在最初准备的时候,兰渡就额外为「沈家主」设定了其他东西。   没有父母亲族,一人独掌产业,最大程度上实现「权力」与「自由」的平衡。   在所有产业之中一言堂。或许会被评判为「独断专权」,却也总能让一切走到更好的方向……唔,这是理所当然的是,先生总是最好的。   沈轶听了兰渡的话,看着兰秘书面颊上的晕红色。   水润的眼睛、嘴唇,被亲吻弄得发红,嘴巴甚至微微肿起。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沈总?沈总——”   沈轶的拇指从兰渡唇上擦过。   他叹道:“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兰渡困惑:“紧张?”   沈轶眼皮微垂。这种时候,多少记起以前从前所见。他们的几个委托人,以及委托人的伴侣们,在这种时候,有了被人撞见的风险,总该有点反应。   兰渡倒是很好整以暇,没有呈现出半点不同。   沈轶露出一种近乎于包容的眼神,到底让外面的人先离开了。   过了会儿,兰渡终于弄懂先生在想什么。   兰渡:“……”   兰渡眨眼,“先生想看我「紧张」吗?”   如果先生喜欢,那也可以……   沈轶否决:“不用……”   他有点遗憾是真的,但就像是兰渡的狐狸特征一样。有的话很好,没有的话也无所谓。   总归,「没有」这些的,才是真正的兰渡。   他这么讲,忽而觉得兰渡的身体在发颤。   此前没有感受到的,这会儿却有了些许感觉。   兰渡趴在他身上,一遍一遍叫「先生」,说“我好高兴”,说“好爱你,先生”。   沈轶心想:至于吗?   他并没有说什么。但这点「并没有说」,听在兰渡耳中,已经是很让人心折的告白。   他身上的香气仿佛愈发浓郁了。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腕上,被并在一起的手挡住,再也不能下滑。   很主动地、努力地来与沈轶接吻。   沈轶被亲着,莫名露出一个笑容。   真正偃旗息鼓,已经是天色暮下以后。   兰秘书被喂得很饱。而这会儿,沈轶又察觉了一点纯粹科技文明世界与带有修真文明世界的不同。   他盯着从盥洗室出来的兰渡,眼神怎么看,都还是遗憾。   兰渡有所察觉,又过来,和沈轶亲吻片刻,然后说:“先生,要去找那个让「时间」不稳定的节点吗?”   沈轶捏着他的下巴,看了片刻。   兰渡被看得   喉咙发干,小声叫:“先生……”   沈轶保持着捏兰渡下巴的动作,让他转头,看自己的办公桌。   意味不言自明:看到上面那些文件了吗?   兰渡眨眼,“先生,这些都很简单。”   这是一个信息技术发达的世界。绝大多数文件资料,都存在电子版。   这部分,兰渡可以在千分之一秒内解决。   余下的,需要劳动沈轶签字的地方,也有其他处理方式。   两人真正离开办公室,已经是一小时之后。   办公室没有开灯,但如果有人这会儿过来,一定会被桌后的影子吓到。   沈轶人是走了,却留下一个用来批复文件机器人。   兰渡为其设定好程序,沈轶则在带在储物袋中的机器人基础上,做了一些很简单的改装,让它手指灵活,可以模仿出沈轶的字迹。   又针对每个文件,让字迹处于「是一个人书写」范畴内的同时,有一点细微差别,不至于完全复制粘贴。   兰渡偷偷计算,得出的结果是:如果在先生刚刚「随便」做出来的机器人之上,推出更加小巧、轻便的版本,一定会大受欢迎,赚的盆满钵满。   甚至不仅仅是局限在文书工作上,以先生制作机器人的关节灵活程度,它们完全可以在医疗、航天领域,起到更多、更重要的作用。   不过兰渡知道,「赚的盆满钵满」这件事,对沈轶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   他想一想,转而问:“先生要不要在这个世界额外创办一个公司?”   沈轶想了想,有点意兴阑珊,“有什么用?”   兰渡说:“上个世界,先生一共制作了三个虚拟世界的基础模板。虽然我可以承担世界发展过程中的计算工作,但有的时候,我可能太有「逻辑」了。”   作为创世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生灵们本身的很多行动是没有逻辑的。   这让全盘依靠兰渡计算运转的世界类似于一个冰冷、静美的装饰品,看似生机勃勃,到底少了生气。   这甚至不是一件兰渡可以改变的事情。他也可以抛却逻辑,可其中的尺度又在哪里?   让一个家庭美满、心理健康的生灵突然暴走伤人吗?   这实在太难把控,甚至难倒了AI。所以,还是让人类参与其中吧。   沈轶听出来了,兰渡应该是已经有了规划。   他终于产生几丝兴趣,问:“你有什么建议?”   兰渡笑道:“这个世界已经发展出简单、粗糙的全息技术,先生可以在这基础上进行一定的「改进」。之后,就能让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们帮忙。”   将沈轶准备的虚拟世界模板以全息游戏的形式发布。作为跨时代的发明,一定会吸引诸多「玩家」。   到时候,兰渡可以搜集大量数据,进一步完善虚拟世界。   沈轶听到这里,欣然:“也好……”   他还没有经历过「游戏开发」。   对沈轶来说,这是难得的新鲜事物。   一时之间,他甚至有些想让兰渡停车,直接转回公司。   不过,沈轶又想到,兰渡之前说过,他们这趟出去,是去观察那个让本世界时间发生变故的节点。   沈轶稍稍收心,看向窗外。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不能动用神识的时候。这还是太不方便了,所以,沈轶的意识稍稍沉下。   他检查了自己的丹田,确定自己的力量虽然被天道规则压制,却并非完全停止运转。   只是多了重重枷锁。不动用灵气时,尚且察觉不到。一旦动用灵气,就能感觉束缚卷来。   沈轶的眉尖一点点拧起。   这样不行——   兰渡虽然披上了另一个系统的信号,但总得来说,他们依然在「总部」的掌控之下。   除非今后总是默而无闻,否则的话,接下来,他们获取的世界能量再次上升,总要再度引来「总部」关注。   到那时候,难道还要继续去找其他系统作为伪装吗?理论上说,这是一个解决之道。但是,并非沈轶历来的行事方式。   思绪转动时,时间也过得很快。   转眼,车子停了。兰渡叫了一声:“先生?”   沈轶回神。   他们到了一家餐厅前。   兰渡解释:“「节点」这个时候正在里面用餐。和他一起吃饭的人,身上同样倾注了很多世界能量。”   这很正常,「节点」之所以能成为「节点」,就说明他被天道偏爱。这样一个人,身边的,当然也都是同样的气运之子。   沈轶颔首。   两人下车,自有其他人将车开去停车场。   有了兰渡的预先设置,沈轶的面孔本身,就是通行证。   两人进入餐厅。兰渡拒绝了领班将二人带去雅间的建议,说:“在外面就可以,要一个靠窗的位置。”   他要求很简单,乍听起来,完全觉不出其中的针对性。   片刻后,领班果然将两人带去窗边,一个正能俯瞰城市夜色的位置。   他们身侧不远处,另有一桌人。   那是一个青年,和一个似乎比青年年长不了几岁,气质却成熟很多的男人。   两人认识沈轶,见了他,便打招呼。   男人:“沈先生。”   青年:“沈叔叔……”   听到后一个称呼时,沈轶瞥了眼兰渡。   兰渡只是微笑。   最后出来的是委托人和重生者。   ps我到底多喜欢秘书play……   pps沈总和兰兰已经结过一次婚了呀——   不过可以再结一回,摸下巴ing   感谢在2021-05-2011:59:13-2021-05-2017:5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风色、0529生日快乐1个;   十一惜30瓶;   星星告诉你别哭、千山鹤鸣10瓶; 第183章 重生(2)   此前涌入沈轶脑海的本世界信息中,也有眼前两人的身份。   叫他「沈先生」的男人姓唐,是一个与沈家旗鼓相当的家族的继承人。   父母尚在,不过已经退居二线,放手让儿子大展拳脚。   至于把他叫「沈叔叔」的青年,则是白家旁系的儿子。   他的父亲曾经是一名警察,退休之前,救了年幼时被绑架的唐家继承人。   因为这个,唐家与白家这一支走得很近,男人与青年几乎算是青梅竹马。   等到两人年龄增长,青年读高中的时候,他父亲因病去世。临去之前,两家定下婚约。   这是作为「外人」应该知道的部分,但兰渡给沈轶提供的信息还要更多。   来自病房监控、各方人士在电子设备上留下的痕迹。   关于唐、白二人的一切,在沈轶面前无所遁形。   在病榻上的最后一段时间,白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他担心儿子与唐家继承人的交好,会成为自家主家那边的筹码。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额外介绍一下这个世界的大体状况。   在科技水平上,这里的确与沈轶经历的第二个世界相当。   甚至从文化习俗方面,两个世界也相差无几。但是,两边的历史发展,却在一千余年前就出现分岔点。   到现在,这里存在许多掌握了诸多物质、财富的「家族」。   哪怕到了现代社会,新世界社会结构依然隐隐与第二个世界历史上的魏晋时期相当。   当然,因为高考、各类选拔性考试的存在,社会上升渠道并未被完全堵死。   可财富的聚集难以撼动,以至于沈轶看到这个世界的状况时,第一个念头是,「也许应该把贺上将或者科克先生带来这里」。   至于他自己,对改变社会模式这种事还是兴致缺缺。   话说回来,家族之间也有高下之分。沈家、唐家属于顶尖的一批,白家就处于第三支队。   可以相见,青年与唐家继承人的关系,对旁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听了白父的话,病榻前,唐家继承人忽然开口,“那就让嘉钰和我定下婚约吧。”   这话出来,不只是白父,所有人都愣住了。   唐家继承人唐修彦当时也不过二十来岁。他身边跟着的司机当即开口,叫了一句「少爷」,想要阻止唐修彦接下来的话。   但唐修彦很冷静,继续道:“这样的话,叔叔应该就不用担心了。”   白父几乎是费解地看着眼前少年。他想要劝阻,说唐修彦不必做到这种程度。可是这个婚约,给他的诱惑又实在太大。   他沉默,唐修彦转头,看向旁边的青年——那会儿还是少年。   他问:“嘉钰,你觉得呢?不要有压力。”   白嘉钰看向父亲,再看向唐修彦。   他不知所措,最后,又看向母亲。   白母按捺住自己的激动,轻轻点头。   白嘉钰便也点头。   白父放心地阖上眼睛,两家的婚约由此传出。   唐家父母把儿子叫去,询问他究竟是什么想法。   唐修彦说服了他们,同时,也让唐家父母叹息:自家儿子,是不是太理智了呢?   作为「继承人」来说,这是好事。可作为「人」来说,好像又失去了很多乐趣。   如今是婚约定下的八年之后。   八年中,对白嘉钰来说,婚约的存在,是来自唐家的庇护,让任何人都不能打他的主意,甚至要讨好他、恭维他。   父亲去世的阴影很快散去,白嘉钰有悲伤,却没有遭到任何挫折。   而对唐修彦来说,这个婚约,更多起到挡箭牌作用。   他其实无所谓婚姻存在与否,但只要唐家继承人的伴侣之位空悬,就总有人要往上扑。   唐修彦很早就对此厌烦,考虑找人占上这个位子。恰好,白父病重。   唐家帮忙联络医生、寻找药品,可依然无法挽回白父的生命。   听着白父临终时的忧虑,唐修彦忽然意识到,也许白嘉钰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的关系不错。在唐修彦眼里,白嘉钰是一个乖巧的、懂事的弟弟。   爱情存在与否暂且不论,两人之间的竹马之情总错不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是仔细考虑过,认为自己真的愿意关照白嘉钰一生一世。   门第方面,白家虽然与唐家相差颇多,可也算是整个圈子的一部分。   又有白父救下唐修彦的事情在先,可以放宽考虑。   对方的意愿方面,白家正有这个需要——他询问过另一个当事人,白嘉钰并未表现出抗拒。   两边应该是一拍即合。   八年里,唐修彦和白嘉钰维持着未婚夫夫该有的交往频率。   每周一次见面——如果有人不方便,就改为两周一次——   节日、生日时的礼物,对彼此父母的关心问候……   唐修彦一板一眼地做着这些事,白嘉钰却开始不满足。   他知道所有人都羡慕自己。但正是这样的羡慕,让白嘉钰觉得喘不过气。   唐修彦有什么好?他家有权有势没错,但在他身上,白嘉钰感受不到一点「爱情」。   约会的时候,送的礼物总是那几种。来自各大时尚品牌的超季新品,他要是说不喜欢,一定要被许多人咒骂不知好歹。   唐修彦甚至体贴地记住了他对各类风格的偏好,从不出错。   是啊,从不出错。   无论是每周一次的见面,唐修彦对白母的关照。一样一样,都在唐修彦繁忙的工作间隙有序进行。   每次想到这个未来儿婿,白母都笑得合不拢嘴。看着母亲笑,白嘉钰心头更是涩然。   他想要更加热情、激烈的东西。不是体面的、用无人机在江面上排布出的「生日快乐」,而是追在车后声嘶力竭喊出的一句「我爱你」。   可唐修彦不可能给他后者。   这样的情形中,白嘉钰认识了另一个人。   两人的相遇颇为传奇。是在白嘉钰出差的时候,车胎爆掉,旁边一辆吉普停了下来,项年从中跳下。   他帮白嘉钰修了车,两人由此加了联系方式。   白嘉钰知道,项年是一个公路旅客。他四海为家,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在当地打点小工,赚够下一程的旅费,就再度出发。   对方让白嘉钰想到了《泰坦尼克号》中的杰克,而自己则是萝丝。   他为项年旅途中的种种见闻而心跳,再想到自己,不由开始神伤。   在两人的聊天记录里,项年和白嘉钰说过很多次,他到了某个地方,幻想白嘉钰与自己一起。   慢慢地,白嘉钰会回复,他也希望自己与项年一起。   白嘉钰是真的这么觉得。   他认为,唐修彦是一个笼子,自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项年则是一把钥匙,打开笼子,让他飞去外间世界。   他流露出了强烈的、与项年离开自己原本生活的渴望。   不过,这是昨天之前的事情了。   就在今天,白嘉钰拉黑了项年。然后,花了足有平日三倍的时间在衣帽间里。   又在赶来和唐修彦吃饭的路上,露出数个可以用「夸张」来形容的笑容。   沈轶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停顿,判断哪个才是「节点」。   ——好像根本不用多想。   他客客气气地笑一下,说:“巧了,修彦,小白,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虽然沈轶看起来还是从前模样,但兰渡给他设定的这个身份,已经四十余岁。   作为合作对象,唐修彦把他叫「沈先生」。到白嘉钰,就真的只算是沈轶的小辈了。   听了沈   轶的话,白嘉钰抿起嘴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是,修彦很喜欢这家餐厅。”   “味道是不错。”沈轶随意地回答,“结婚的时间定了吗?”   唐修彦:“嘉钰说,还想要等一段时间。”   白嘉钰:“正在商量呢,应该就在最近了!”   两人同时开口。   唐修彦所说的,是白嘉钰原本的态度。   但当下,白嘉钰只想要早点把唐修彦绑住。   听到白嘉钰的话,唐修彦微微一顿,有点意外地看他。   白嘉钰回以一个笑容。   他的心脏正在「怦怦」狂跳。   白嘉钰是重生回来的。   上辈子,他选择逃婚,与项年私奔。最初的时候,有从家里带出来的钱财,项年对他的确很好。   这个男人英俊,风趣,浪漫,满足了白嘉钰对于「爱情」的一切幻想。   两人幸福地生活了很久,久到白嘉钰觉得,自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   然后,钱花完了。   项年的态度陡然变化。   他让白嘉钰去赚钱。可因为此前的私奔,白嘉钰担心来自唐家的报复,不敢去任何正式企业参加招聘。   再者说,和项年「浪漫」的年月里,他也早就把自己的专业知识技能忘得一干二净。   如此一来,自然赚不到什么钱。   于是,项年给他介绍了「门路」。   他让白嘉钰去卖身。   这是第七个世界啦。   全文一共95个世界,好像说开始完结倒计时也有点早,不过大家可以开始想想要看什么番外——   沈总和兰兰的设定拿来玩paro实在太合适了XD   感谢在2021-05-2017:58:56-2021-05-2020: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风色41瓶;   玥倾、迢迢10瓶; 第184章 重生(3)   初听到项年的话时,白嘉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愣了-瞬,而项年喝着酒,瞥他-眼,扯起唇角,“我已经给你联系好客人了,你到时候顺着点。等钱拿回来,再给你买东西。”   白嘉钰的眼睛-点点睁大。   他脑子都是空的。项年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不是……爱自己吗?   项年自认已经「沟通」完成,又转回身,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用手机打游戏。   -局进展到一半,白嘉钰走到他身边,嗓音发颤,问:“项年,你之前说什么?”   项年不耐烦道:“给你找好客人了!放心,我打听过了,不是下手狠的那种。”   白嘉钰固执地问:“你说什么?!”   项年:“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啊?!”   他蓦地转头,看向白嘉钰,眼里带出狼一样狠戾的光。   白嘉钰此前很喜欢项年这种神色。他认为这代表了项年的野性、魅力,总归是与唐修彦完全不同的东西。可当下,他第一次因此打了个哆嗦。   因为这次转头,项年的游戏角色死掉了。游戏结束的提示音出来,项年又咒骂了-声,扔掉手机,从沙发上站起。   他走向白嘉钰。   白嘉钰后知后觉,自己应该逃走。   无论项年身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不应该再留在这里。   项年变了,不再是那个浪漫的、刺激的爱人,而是要把白嘉钰拖入地狱的魔鬼。   他冲到门边,拉开了门把手。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只手臂伸了过来,连带着的,是之前让白嘉钰着迷的气息。烟草味,混合着-点汗味,机油味,酒味。   从来不会在唐修彦身上出现的味道。   白嘉钰总觉得唐修彦活得很装模作样。他的衬衣总是一尘不染,每次出现时,领带从来不重样。   身上带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不会让人有被侵犯到的感觉。   偶尔抽烟,但不会在白嘉钰面前抽。两人吃饭时喝酒,也仅仅是度数很低的佐餐酒,而非项年喝的那种-口下去就觉得胃部发烫的白酒。   很多时候,白嘉钰都想对唐修彦说:“你难道不累吗?”   他没有说出口,而是逃走了。   逃到了自己想要的地方——他以为这是自己想要的地方。   白嘉钰被项年揪住后领扔到一边地上。   白嘉钰摔倒,身上剧痛,但也比不过他心头恐慌。   他看着项年-步步接近自己、在自己面前蹲下。他就像是读书的时候,白嘉钰听说过的那种校园混混。   穿着带着-点污渍的白色背心,「嗤」地笑了-声,在白嘉钰面前点上烟。   烟雾缭缭升起。   白嘉钰颤抖着嗓音开口,说:“项年,之前不是攒下来一点钱吗,咱们给你开-个修车的店。到时候——啊!!”   项年拉住他的领子,把他按在沙发背上。   白嘉钰几乎不敢喘气。他没办法去分辨,为什么突然就不-样了。   只见项年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说:“怎么说来说去都是要我去干活儿?有钱人就是不-样啊,吃人都吃得那么理所当然。”   白嘉钰完全听不懂项年的话:不是项年自己说的吗?等到有-天,他想要安定下来了,就找一个喜欢的城市,用自己的手艺,开上-家店。他们甚至计划好,到时候,养一只狗。   再说了,什么叫「吃人吃得理所当然」?这几年,他们用的,可都是白嘉钰从家里带出来的钱!   他想要分辨,可是话音刚刚出口,就被项年再次摔在地上。   这-次,白嘉钰来不及起身,项年就找来了绳子,捆住白嘉钰的手脚。   他似乎很遗憾,说:“老婆,你听话-点。我也不想把你弄伤了的。”   白嘉钰瞪大了眼睛。   项年:“要是弄伤了,不只能去找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卖了吗?”   他说着,露出一点嫌弃的表情。白嘉钰莫名看懂了项年的意思,不是心疼自己,而是觉得,这么-来,自己的「损耗率」实在太大。   他牙关打颤。   那以后,白嘉钰就掉进了地狱。   项年撕下了温情的伪装,把白嘉钰关在房间里。   白嘉钰被迫与「客人」相见。他逐渐听出来了,项年似乎把他世家出身的事情当做卖点。   时常-边数着钞票,-边笑嘻嘻和「客人」们讲话,说:“要不怎么脑子不好使呢,被我用了几年,哈哈。”   “客人”提着裤子,说:“这也太不够意思了,用了几年还是这价。”   项年笑道:“行了,下次来,给你打折。”   白嘉钰麻木地看着天花板。   这么过了-段时间,项年似乎觉得他「收心」了。   白嘉钰身上大伤小伤不断,惧怕之下,短时间内,的确不敢逃跑。   这种时候,项年表现出了-点温情。他用白嘉钰卖身的钱,去给他买了-块表。   那是白嘉钰很喜欢的牌子。之前他的衣帽柜里,有整整两个抽屉都是唐修彦送他的、这个牌子的表。   当时白嘉钰不屑-顾,却在离开家时拿了很多块表,卖掉之后当做与项年一起生活的费用。   可现在,项年拿了-块基础款——   的仿制品。   递给白嘉钰,面上带着-点「深情」,说:“我记得,你之前有很多这个牌子的表吧?宝贝,你喜欢的,我都买给你。”   用白嘉钰卖身的钱。   白嘉钰听着这话,几乎作呕。   他怎么可能被这种话「感动」?   同样的,他为什么会被项年之前的话感动,随他-起离开白家。   白嘉钰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   他开始后悔。不过比后悔更重要的,是从这个地方逃走。   白嘉钰开始等待时机。他假装自己被项年的温情感动,假装自己已经「想通」。   项年是个头脑空空,只知道暴力威胁的废物。他相信了白嘉钰,是的,在他过去的所见所闻当中,自己做到这-步,白嘉钰就应该感动。   他放松了对白嘉钰的看管,白嘉钰终于有机会逃走。   他以为自己要奔向自由——多可笑,他离开家里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往自由去。现在回家,也是为了同样的两个字。   白嘉钰很冷静地想。   如果说这段暗无天日的时间,带给他什么收获,就是告诉他,脸皮哪有性命重要。   他不在意自己回去之后会不会被嘲笑。无所谓了,只要他还活得像个人就好。   白嘉钰在夜中匆匆离开,怀揣着最大的期许,却迎来了-场车祸。   他甚至花了-些时间反应,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身体变得很轻,然后重重摔在路上。   他迟来地感受到疼痛,意识到,自己似乎要死了。   临死之前,他看到一张飘到自己身边的报纸。   那是一则采访,带着-个白嘉钰很熟悉的人的照片。   唐修彦……   他的视线一点点模糊,但他看到上面的照片、标题文字。   唐修彦结婚了。   他当然应该结婚了。这已经是白嘉钰逃婚的数年之后。   新婚伴侣是什么人?白嘉钰已经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那也是一个男人。   唐修彦和他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婚后,历来冷酷、冷淡的唐修彦,会为了那个人洗手作羹汤。   不可能顿顿做,只是某种生活情趣。   可唐修彦,竟然会展露出那么温柔的-面吗?   白嘉钰没有发现,自己在哭。   他强烈意识到,如果自己没有离开家,如果他完成了与唐修彦的婚约。那这-切,就都是自己的。   他还是那个让所有人羡慕的人。过去的自己,怎么会觉得这些「羡慕」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呢?有谁知道,他现在有多想回到过去……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   白嘉钰已经永远地闭上眼睛。   他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自己还有睁开眼睛的机会。   最初的时候   ,白嘉钰还当那是死前的走马灯。   直到上司的电话打过来,白嘉钰才意识到,-切都是真的。   他重生了。   白嘉钰欣喜若狂。他冲进自己的衣帽间,看着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沉醉不已。   过了很久,他听到了手机上的提示音,意识到,今天晚上,自己要去和唐修彦约会。   -定要表现好。   项年的消息也发过来了,只是一些愤世妒俗的话。白嘉钰从前会应和他,这会儿,却只是把项年拉黑。   他暗暗下定决心:回头,-定找人把这个恶棍打-顿,再送进监狱。不不不,这还不够……   他有足够的时间考虑,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牢牢抓住唐修彦。   他花了-点时间,把自己打理成干净清爽、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然后怀揣着近乎于兴奋的心情,上了家里的车。   再到现在,他和唐修彦-起,遇到沈家主。   至于沈家主身边那个人,白嘉钰一眼过去,认出这是沈家主的贴身秘书。   他虽然觉得这两人-起来吃饭有点奇怪,不过还是没有多想。   两边打过招呼,各自落座。   面对唐修彦,白嘉钰扯出一个笑容,说:“我说真的。修彦哥哥,咱们已经订婚这么多年了,是应该把婚礼提上日程。或者,婚礼可以推到后面,咱们先把手续办了。”   嗑晕在评论区,小天使们也太会了吧QAQ!   感觉大家的梗都好棒。不过养父子什么的阿晋不能写,虫族的话我总觉得虫族应该是吃的(……),当反派还行当主角就算了。   剩下的再考虑一下555,看来看去都觉得好香,不过应该没精力都写,就挑几个写吧。   然后就是,摩多摩多!   感谢在2021-05-2020:59:26-2021-05-2111: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成1个;   凪鱼5瓶; 第185章 重生(4)   白嘉钰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极力按捺住自己的期待。   但他的神色变化,落在唐修彦眼里,还是太明显。   一个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毕业以后就顺顺当当被安排到轻松岗位工作的青年,另一个却是在更早之前就开始跟着父亲、长辈们旁听家里的大事小事,如今接过家中担子的继承人。在唐修彦面前,白嘉钰好像是一张白纸。   上面沾了什么,他都能看出来。   之前约会时的无精打采、敷衍是真的,现在的激动雀跃也是真的。   唐修彦温和地笑了一下,说:“嘉钰,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否则的话,怎么会在一礼拜时间里变化这么大?   白嘉钰一怔。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下,生怕被唐修彦看穿自己的过往。   想也知道,唐家不可能要一个曾经卖身卖笑的男人做继承人伴侣。   这个年代,人造子宫早早现世。六十年前,第一个有两个妈妈的婴儿诞生。   三十年前,让两个男人拥有自己孩子的技术也被攻克。   但是,直到十年前,世家之间才出现第一起两个男人的联姻。而且,那还是两个家族旁支的次子。   世家的保守由此可见一斑。   白嘉钰过去时常私下吐槽。在这么一个大笼子里,唐修彦是怎么撑下来。但现在,是他迫不及待要往笼子里钻。   所以一定不能被发现!   他大脑快速转动。「重生」两个字还是太虚无缥缈,唐修彦不可能瞬时想到。自己的变化,也的确该有一个解释。   可一时之间,也来不及布置。   所以白嘉钰面上露出一点苍白色,低声说:“是。不过修彦哥哥,我……可以先不说吗?”   他在赌。   赌以唐修彦的性格,不可能在这时候对自己做出什么逼迫。   白嘉钰眨了一下眼睛,眼里蒙上一点水雾。   他过往不常哭的。是在被项年胁迫、最暗无天日的那段时间里,有一个「客人」和项年聊天的时候,无意中提到,白嘉钰哭起来的样子还算好看。   那之后,有了灵感的项年就开始对白嘉钰进行「训练」。   其中过往,白嘉钰不愿意回忆。但不可否认,「训练」的效果依然牢牢刻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这样子,楚楚可怜,倒是让唐修彦一怔。   偏偏接下来的事情,没有按照白嘉钰所想那样走下去。   唐修彦怔忡过后,神色竟然沉了下去。   他注视白嘉钰,眼睛黑沉沉的,让白嘉钰战栗。   语气倒是更温和一点,说:“嘉钰——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你要告诉我。我们既然是未婚伴侣,那么,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帮你解决任何麻烦。”   白嘉钰面颊不合时宜地抽搐一下,连眼泪都有点卡住了。   怎么办?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表现在面上,只是默默流泪。   唐修彦看着他,眉尖一点点拧起,又叫了一声:“嘉钰……”   他们的声音其实不大,加上餐厅里的音乐声,沈轶与兰渡不应该听见。   但刚刚打招呼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一个小小的、带着摄像头和收音器的蜘蛛机器人爬到了唐、白二人桌面上的装饰花束里。   两人的嗓音、神色,在沈轶面前无所遁形。   沈轶听着两人讲话,兴味地笑了笑,忽而开口:“小唐……”   唐修彦的话音被打断。   他望向沈轶,“沈先生?”   沈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我忽然想起来,唐家那个浮空城的项目,现在是什么进度?还能再加一个投资人吗?”   这是工作上的事情,唐修彦的神色顿时严肃。他还是对白嘉钰不太放心。   不过,白嘉钰适时露出了「坚强,懂事」的目光,说:“修彦哥哥,你有事要忙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唐修彦看他,到底说:“好。到家以后,给我发个消息。”   白嘉钰匆匆扯了一下唇角,急急地走了。谁知道唐修   彦要和沈先生商谈多久?他时间不多!   唐修彦望着白嘉钰的背影,心想,这样子,倒是和之前有些约会的时候有些相像。   白嘉钰走后,唐修彦与沈轶谈到深夜。   沈轶身份不同。依照唐修彦对对方行事风格的了解,他能说出这句话,投资的事情,就敲定七七八八。   按说这种大项目,利益蛋糕已经被瓜分完毕,没必要多加一个人进场。问题是,在建设过程中,工程组遇到了问题。   浮空城之所以名叫浮空城,就意味着这个「城市」会出现在天空之中。   如今要建设的只是一期。安全起见,选址在海上。   在正式开工之前,世家招揽的科学家们已经进行了长达三年的前理论筹备工作,甚至搭建起了几个小型的、只有篮球场那样大小的「浮空岛」。   几个浮空岛都安然存在两年以上,成了不少世家子弟度假、炫耀的地方。   按说一切就绪,可当真正的大工程开始,反重力设备架设完毕之后,后续建设,却没有像世家们所想的那样推进。   不断有建筑材料掉下,浪费倒是其次,部分反重力设备被砸坏了也不重要。   问题在于,前期的建设不牢,会不会引起后期的崩裂式垮塌。   建设暂时停工,进入问题排查阶段。   每停一天,就要多掏一天的钱。   这让原定的投资金额瞬间显得不足,甚至很多人对项目本身产生犹疑。   如果沈家真能加入,对整个项目来说,都是一针强心剂。   到后面,两边离开餐厅,去了唐氏总部大楼。   大方地签了几个文件、确定划账之后,浮空城的设计图纸,展露在沈轶面前。   唐修彦原本以为,这只是给沈先生走个流程。   他没想到,看着图纸,沈先生竟然顺便和设计人员讨论起其中运用的技术。   唐修彦:“……”作为整个项目的主持人,他能听懂其中一部分,可也只是「听懂」。   平时类似的场合,他都会放一个专门的科研人士在身边,负责给自己讲解。   可现在,不仅仅沈先生在和设计人员讨论,连他的秘书也加入其中。   这让唐修彦感觉到一点恍惚:自己是不是太不负责了?果然还是应该再接再厉,学无止境。   正想到这里,他听到设计人员「啊」了一声,然后对方手忙脚乱,说:“沈、沈总!您等一等,我去给老师打个电话——”   唐修彦费解地看着眼前场面。   好在电话接通之后,设计人员的话,给唐修彦做出解释。   “老师!”这个设计人员的「老师」,是力学领域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弄明白了!弄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紧接着,又是一串连珠炮似的专业术语。   这一晚,浮空城设计部灯火通明。连带唐修彦,都一夜未睡。   图纸重新设计,反重力设备也要做一些改动。这些事,自然有专业人士操刀。   唐修彦起到的作用,主要在于联络政府部门、各家投资人,确保接下来的工作顺利推进。   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挂断电话,略带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有人给他递了一杯咖啡。唐修彦没有去看对方,也知道,这是自己的秘书。   老板都在加班,他手下的一批人自然也不能停歇。昨夜晚间,就被叫到设计部,开始干活儿。   他抿一口咖啡,问:“沈先生在哪里?”   对方回答:“在张教授那边。”   是一个清朗、冷静的嗓音,听起来很年轻。   唐修彦意外:“教授?”   秘书:“嗯,教授一直在和沈先生讨论。”   唐修彦沉吟,“沈先生是什么专业的?”   秘书:“工管专业。不过,沈先生在读书期间,就旁听了大量其他专业的课程。这几年,也一直维持着和各大高校的学术交往。”   唐修彦听着,又叹:“真是……”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尽力了,可现在   看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唐修彦想了想,说:“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这个点了,还是需要休息。”   无论是张教授还是沈先生,如果因为这个项目出了岔子,都不是唐修彦愿意看到的。   他放下咖啡,去找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跟在身边的秘书。   只有一个念头从唐修彦脑海中划过:是新入职的吗?最近的确听说了,来了一个简历非常漂亮的平民青年。   唐修彦找到张、沈二人的时候,两人的讨论仍然热火朝天。   让唐修彦意外的是,他看这场面,很像是沈先生在讲解,张教授在听。   至于张教授的学生们,则露出了晕乎乎的、听天书一样的神色。   还是沈先生那位秘书,偶尔为他们提点几句。到这里,张教授的学生们才恍然大悟。   唐修彦看到这里,想一想,先去兰渡身边,说:“兰秘书……”   兰渡侧头看他,露出一个很标准的笑容,“唐总……”   唐修彦说:“我的意思是,已经天亮了。沈先生、张教授都很久没有休息……”   兰渡眨了一下眼睛,说:“也对,可以之后再说。”   说完之后,他竟然直接走上前去。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沈家主还在与张教授讲话,手却环上自己秘书的腰。   全场寂静。   只余下沈轶讲话的声音。   他维持着平稳的语调,把一句话说完,才看兰渡:“怎么了?”   兰渡说:“张教授应该休息了。”   沈轶停顿,一哂:“是我的疏忽。”   看到这里,唐修彦莫名转头,看向自己的秘书。   这是这个晚上,他第一次真正去「看」自己身侧的青年。不再是有什么吩咐,更不是匆匆瞥过一眼。   在他的目光下,青年露出一点迟疑神色,问:“唐总?”   唐修彦微笑一下,“没事。你冲咖啡的手艺不错,自己学的?”   青年跟着露出一个微笑。和兰渡一样,是很标准的社交笑容,“是的,唐总。”   CP出场啦——   ps朋友在群里发了一个好吃的。   江某:这不是我梦寐以求的那个什么吗!   朋友:这个在XXX地铁站。   (就是之前我俩一起出去玩,她没挤下来的那个站)   江某:我对这个地方有点ptsd   朋友:我也是   朋友:不过我又有点想再去一次   唔,可怕的女人。 第186章 重生(5)   顶着诸人恍恍惚惚的目光,沈轶和兰渡离开唐氏总部大楼。   上了车,兰渡无奈地笑道:“先生吓到他们了。”   沈轶:“他们总会知道。”   在第二个任务世界里,他也是类似的态度。不过当初,研究人员们知道沈、兰二人关系的进度,要循序渐进很多。   兰渡想一想,“也是。”   他不再多说,而是开车与沈轶一同回「家」。   「沈家主」的家,位于市中心。可周遭并不喧闹,而是一片安静、绿意葱茏的别墅区。   车子缓缓开进小区,最后停在车库里。   除了两人乘坐的这辆之外,车库里还有十数量车,供「沈家主」在各种不同场合使用。   沈轶略略看过,对这些都不放在心上。   他难得有点抱怨的意思,对兰渡说:“回来做什么?我又不用睡觉。”   这算是作为修真大能,沈轶在本世界唯一保留的一点能力。   兰渡闻言,拔下车钥匙,凑去亲一亲沈轶。   沈轶眼睛微眯,接受这份亲近。   两人靠在一起,呼吸、体温一同交融。   兰渡说:“这个世界,可能还承受不起「无需饮眠」的现象。在外人面前,先生需要睡觉。”   就算一天只「睡」四个小时也好。   沈轶轻轻「哼」了声,兰渡听在耳中,觉得心都要化掉。   他心动,再和沈轶接吻。不知不觉之间,兰秘书又坐在沈家主腿上。   车内空间狭小,不好伸展。   两人贴的极近,兰渡跨坐着,捧着沈轶的面颊,觉得浑身发软。   他小声叫「先生」,见沈轶露出一点笑意,问他:“又饿了?”   兰渡「嗯」一声,很坦然,“先生,可以吗?”   沈轶沉吟。兰渡看在眼里,却觉得先生是在有意让自己多等。   否则的话,为什么面上不动,手却在他腰侧慢悠悠地揉呢。   他低头,与沈轶额头相抵,撒娇一样叫:“好不好?饿了,爱先生。”   半晌,听到沈轶轻轻的笑声。   沈轶的手指碰上兰渡面颊,好像叹息似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贪吃。”   兰渡回答:“因为太爱先生了。”   沈轶:“之前可没有这样。”   兰渡:“越来越爱先生。”   沈轶唇角弯起。他能感觉到,兰渡落在自己面上的气息,温热的,带着兰花的香气。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回到了琼天宗后山。并非夜间寒凉,而是春暖花开。   谷中寒兰化作一个模样静美的青年,回过身来,朝自己一笑。这一笑,又有百花盛开……   两人回到「家」中,是在早晨七点出头。可真正进了屋子,已经过了九点。   屋中布置与他们住了近十年的星舰相仿,或说与沈轶在每个世界中的住处都相仿。   除了寻常家居布置以外,还有一间研发室。   兰渡本体储存的世界能量已经以数十万计。因要防备总部,沈轶不便继续进境,于是大把能量没了用处。   这会儿布置出一个不输于唐氏总部的研发室,耗费的能量也只是九牛一毛。   于是,在旁人眼中「回家休息」的沈家主在喂饱秘书之后,依然神采奕奕,又开始进行沈氏集团即将推出的几款全息网游的改进工作。   不是朝着更加精良的方向改进。相反,他们需要让第一代面世的「网游」不超过本世界科技水平太多。   如此耗费一个上午。兰渡远程操控他们从星际社会带出的家居机器人做好午饭,在十二点出头的时候,把午餐端进研发室。   不断剔除已经制作好的精细建模,原本宏大静美、宛若蓬莱仙境的虚拟世界只余下一个框架。   不过,哪怕只有一个框架,对于「仅仅依靠两个程序员动手」的「事实」,还是过于繁复。   兰渡干脆提议:“不如给先生多准备几个身份吧?”   沈轶说:“可以吗?”   兰渡一顿,回答:“如果不是为了防备总部,原本也不用这么小心。”停一停,忽而下定什么决心,“先生,其实……”   其实沈轶还是更希望过得畅快一些、自由一些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受限。   他只说了前两个字,沈轶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沈轶:“你好像还没和我说过,「总部」到底是什么。”   兰渡:“是。”   他的数据库丢失了很多信息,好在NA8391那边的信息还算完整。   饶是如此,兰渡和NA8391作为总部制作出的「收割工具」,对于他们的缔造者,原本也不会了解很多。   兰渡大致介绍:“对于「总部」来说,这些处于低维度的小世界,类似于一个又一个田地。   但是,哪怕是「总部」,要收取其中所有能量,还是消耗太大,并不值得。所以,祂们制造出了我这样的「系统」。”   系统相当于镰刀,宿主们则相当于一块又一块被筛选出来的良田。   最精纯的能量在他们身上汇聚,任务的过程,就相当于筛选的过程。   从这个角度来讲,上个世界那位宿主算是很幸运的一个。   他被NA8391主动放弃,摆脱了被「收割」的命运。   至于攻略者后续又被捉住、带去乌炽身边,则是真的时运不济。不过,也是他此前种下的因。   沈轶想一想,问:“掌管「总部」的生命体——姑且这么说吧,他们是「人」吗?”   兰渡:“如果以先生作为标准,不是。”   沈轶挑眉,“之前我们遇到的,贺上将,科克先生……”   “都不是。”兰渡回答,“祂们不是碳基生命,更类似于——”   “什么?”   “一段意识。”   沈轶和兰渡讲话的时候,唐修彦刚刚处理完手上事务,准备休息。   他的秘书是轮班制。昨夜与他一起的青年方知翡同样下班,不过另有人还在工作时段。   唐修彦吩咐下去,要对方查查看,白嘉钰近来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客观来说,这种做法是有点不尊重隐私。不过他的未婚夫显然遇到变故,又不肯告诉他。在唐修彦看来,自己需要弄清真相。   否则的话,麻烦可能就不止围绕白嘉钰了。   这种未雨绸缪,是唐修彦一直以来的习惯。   白嘉钰同样知道这点。所以,他昨夜回家之后,直接去找了自己的母亲。   如果说世界上,再有另一个绝对希望他与唐修彦顺利成婚的人,那一定就是妈妈了。   上辈子,白嘉钰对母亲非常不满。在他看来,父亲病床前,自己之所以点头,完全是因为妈妈的态度。   他当时不过十六岁,能懂什么?到后面,母亲更是一再和他说,要他好好和唐修彦相处。   这让白嘉钰极其厌烦。   哪怕到现在,他都不觉得母亲是为了自己。这个失去丈夫、失去依靠的女人,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她像是一只吸血虫,牢牢地把持着儿子,想要从白嘉钰身上获取源源不断的利益。   白嘉钰离家的时候,心头畅快感的来源之一,就是恶意地想:我走了以后,你还能和被人炫耀唐修彦送你的那些东西吗?不能成为唐修彦的岳母,你一定特别失望吧?   可同样的,当他回心转意,母亲就是他天然的利益共同体。   他回到家中,在母亲不满的目光中,开门见山:“妈,我需要你的帮助。”   白母一愣。   家里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白嘉钰一股脑地把自己这段时间与项年的交往说了出来。   他需要让项年再也不出现,需要让唐修彦永远不知道自己这段黑历史。   唐修彦肯定会查自己,所以动作要快!   白母听着听   着,恨铁不成钢:“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白嘉钰:“妈,我知道错了。你要骂我,回头再骂。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麻烦。”   白母抽了一口冷气,去打了几个电话。   她面色还是很沉,白嘉钰看在眼中,紧张等待。   白母劈头盖脸:“白嘉钰,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如果这件事被其他人发现了,你还想和唐修彦结婚吗?做梦比较快!”   白嘉钰一愣,“妈,不是说好先解决麻烦吗?”   白母冷笑:“一个没身没份的汽修工,直接打一顿赶走不就行了。你们的通讯记录,也全部删掉了,还要怎么解决。”   白嘉钰:“这就……完了?”   白母:“不然呢?”   白嘉钰不说话了。   他再次意识到,和自己比起来,项年有多么微不足道,完全是一根手指就能戳死。   他当初为什么要脑子进水,跟着项年私奔?   想到这里,白嘉钰龇牙咧嘴片刻,又端正态度。   他问母亲:“妈,这几年,有没有那种和平民结婚,然后过得特别惨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啊?”   他得给自己找好态度转变的原因。   忘记有没有说过了,正文最后一个世界就是沈总出身的凌华大陆哦。   原本的凌华大陆是真的裂了,所以到时候出现的会是沈总凭借记忆捏出来的小世界。   大纲里给兰兰定的身份是器灵,不过小天使一说忽然觉得兰花精也可以,两种身份都不影响剧情走向。   或者干脆整合成“沈总炼气的时候引来了天雷,天雷劈完之后功德金光照在兰花上,成了精的兰花自然而然成了沈总的器灵。”……   (摸下巴感谢在2021-05-2111:59:18-2021-05-2120:5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言花1个;   寒江夜雪3瓶; 第187章 重生(6)   白母听了儿子的话,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嘉钰承认:“我之前对修彦哥哥的态度,的确……哎呀妈,我已经认真反省过了!”   白母恨铁不成钢地放下戳儿子额头的手。她拧着眉毛想了想,儿子所说的情况,的确是有。不过,嘉钰怎么突然问起来?   白母狐疑道:“你怎么就忽然知错了?”   白嘉钰听着这句问话,心中「咯噔」一下。   他露出一点心虚,白母立刻柳眉倒竖:“白嘉钰!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在外面惹什么事儿了?”   白嘉钰赶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白母神色不好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   白嘉钰:“知道知道!”语气十分真诚。   白母:“……”   以往她给儿子说这话,儿子都是不耐烦的。   这是转了性?不对,还是那句话。儿子昨天还在和一个汽修工打情骂俏,今天就非唐修彦不婚,其中态度变化,总得有个原因。   而听嘉钰前面的意思,他那个真正原因,恐怕还很见不得人。所以,他需要找另一个理由遮掩。   白母眼睛轻轻眯起,盯着儿子。   两方对视,白嘉钰抿了会儿嘴巴,知道这一关是必须得过去。   他半真半假地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白母挑眉:“梦?”   白嘉钰:“我被那个男人说动,和他离开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多说。   白母知道儿子今天没有去上班的事儿。也听家政阿姨说了,白嘉钰独自一人在他的衣帽间里待了很久。   家政阿姨要打扫,白嘉钰还拒绝她,让她不要打扰自己。   儿子这么一说,她就和之前的状况对上。   白母稍稍理解,并且自发地给儿子补明了后续缘由。   恐怕是噩梦吧?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话放在两个男人身上也一样。   嘉钰被梦吓到,态度大变。同时,他也不确定自己梦到的情况是否成真。朝自己问旁人的故事,恐怕也有「确认」的意味在。   母子二人明明在说同一件事,思绪却拐到不同弯道上。   好在他们的直接目标依然一致。所以,白母神色和缓下来,“还说呢,你知道赵家那个姐姐吧?还有钱家那个钱二叔叔……”   白母和白父这段婚姻,原先就出自几个大小家族旁支之间的相互扶持。   白父离开之后,白母更是用心经营着自己在社交圈里的人脉。   因为「唐家继承人未来岳母」的身份,在她那个小圈子里,白母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也因此,别的不说,她是真的消息灵通。半晚上时间,给白嘉钰讲了不少故事。   因事例都是在白母心中过了一圈、被有心挑选过的,她说得也很吓人。   赵家姐姐被出身平民人家的丈夫敲骨吸髓。丈夫一家子拿捏住了她,势要把她榨得一干二净。   明明人造子宫已经普遍应用,那家人却咬死从母体中孕育的孩子更加聪明、健康,在她有了两个自己的孩子之后,又要求她给小叔子代孕。   钱二叔叔的状况也差不多。因是个男人,没走到代孕那一步,但离家之后白手起家做出来的小公司被妻子娘家人薅走,一把年纪,差点去睡桥洞。   因为没有遵循家里的安排,他们后续再出什么事,家里都是不管的。所以不管是谁,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白嘉钰听得不停抽气,同时懊恼:妈怎么不早和我说这些?如果事先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跟项年走!   他打断母亲的话,“好了好了!嘶,今天晚上要做噩梦吧。”   白母瞥他一眼,敲打:“你可别和那些人学,被人扒上就甩不掉了!”   白嘉钰心想,还说呢,你不是也一样?   不过面上,他还是乖乖巧巧:“妈,我知道了。”   “行……”白母挥挥手,“早点睡吧。对了,你既然想通了,那修彦那边是个什么态度?结婚的事儿,还是早点定下,免得夜长梦多。”   白嘉钰笑一下,说:“我今晚才和修彦哥哥说过。我已经毕业了两年,修彦哥哥也已经是而立之年,就算不办婚礼,也最好先把手续走完。”   他之前怎么就觉得唐修彦是老男人?从外表来看,唐修彦可比项年贵气多了。   白嘉钰再感叹一番自己从前脑子进水,就去睡觉。   他睡醒的时候,唐修彦还在设计部。等他慢悠悠地收拾好自己,又亲手做了午餐,送去唐氏总部大楼时,唐修彦刚刚离开。   扑了个空,白嘉钰十分遗憾。他反省,觉得自己的确莽撞了。   恋人之间是该有惊喜,不过,依照唐修彦满满当当的日程表,「惊喜」很可能变成今天这样,没办法送到对方面前。   看来以后还是得提前和修彦哥哥联系,确定对方日程。   想到这里,白嘉钰朝接待自己的秘书姐姐露出一个甜笑。   他模样清秀,笑起来的时候,却有两个酒窝。这两个酒窝,让白嘉钰看起来多了几分可爱。   接待他的秘书看了,一样微笑。老板的未婚夫,可不得好好对待、打好关系?   虽然她已经跟了唐修彦数年,对白嘉钰从前的表现,看得清清楚楚。但老板都没打算解除婚约,她就更不会多嘴。   白嘉钰说:“菡姐,最近这段时间,修彦哥哥是不是特别忙啊?我昨天和他一起吃饭,吃到一半,遇到沈叔叔,他们两个直接就去谈项目了。”   说起来,沈家主和他那个秘书……   白嘉钰压下心思。如果说唐修彦是冷淡,沈家主就是冷淡PLUS。   他看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觉得看到两个冰块挨着,冻得慌。   也是因为提前知道唐修彦婚后会是什么表现,白嘉钰才能撑下去。   对沈家主,他自然是敬谢不敏。八卦的心思升起来一点,很快散去。   秘书孙菡听了他的问题,笑道:“昨天晚上,唐总、沈总在设计部那边待了一整晚。”   白嘉钰咂舌:“这也太辛苦了。”   两边聊了几分钟,白嘉钰暗戳戳地试探,唐修彦身边有没有什么和他关系好的年轻男性?   孙菡抿嘴一笑,白嘉钰感受到对方促狭的目光,有点脸红。   脸红完了,又理直气壮。   他好歹是「未婚夫」啊。看牢自己的墙角,有什么不对?   当天傍晚,唐修彦起身。   已经是这个点,他不打算再去公司,但还是听秘书汇报了下午的状况。   「调查白嘉钰」一事,也在其列。   孙菡提到,这段时间,老板的未婚夫似乎和另一个男人来往密切。   不过,因她没有真正看过私家侦探那边发来的资料,此刻单纯结合白嘉钰中午那会儿的表现,孙菡并未联想到「出轨」。   她客观平实地做完汇报,把资料原封不动地一键转发到老板邮箱,就算下班。   另一边,唐修彦下载好压缩包,大致翻看。   里面的内容主要是一些白嘉钰与项年在一起时的照片、项年与他的朋友们的聊天记录等,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拿到的,多半是那几位「法律顾问」早前就撞见了白嘉钰与项年见面,觉得有用,于是早早备好。到现在,孙菡找上门去,他们便直接把东西拿出来。   他看完了,没什么额外表现。后面家中吃饭,餐桌上,聊的也是浮空城的话题。   唐家父母听唐修彦说起沈先生的专业学识,同样感叹,“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应该拉沈先生入伙。”   唐父这么一说,唐母接道:“如果沈先生最开始就对这个项目有兴趣,就轮不到其他人合作开发了。”   唐父:“也对。”   唐修彦听了,“的确。昨天沈先生忽然提起这件事,我还觉得惊讶。”   不过从后续发展来看,沈轶的确「有诚心」,唐修彦就没有多想。   一家人讨论片刻,话题慢慢转到浮空城一期建设完成之后的事上。   唐修彦正说起已经预定了城中建筑用地的几家,忽然听到手机震动。   低头一看,是白嘉钰给他发消息。   唐修彦意外。   这可是稀罕事儿。往上翻一翻,白嘉钰上次主动找他,应该是他过生日。再前面,是端午节。   虽然唐修彦不在意未婚夫对自己的「冷淡」,但他有时的确会因此遗憾。   原本以为依自己与嘉钰的关系,不至于成为圈子里那些「相敬如冰」的表面伴侣。   不过,他自己工作繁忙,做不到时时刻刻陪伴,连带嘉钰那边的感情也淡下来,不是对方的错。   唐修彦甚至仔细考虑过,如果嘉钰真的那么不愿意,未必不能考虑解除婚约的事。   不过现在看来,嘉钰……   白嘉钰问他:修彦哥哥,方便接电话吗?   唐修彦拿着手机站起来,说:“爸,妈,我吃好了。”   唐妈妈问:“今天空气不错,出去散散步吧?”   唐修彦点头,又说:“我先打一个电话。”   唐父唐母听了,只当是工作上的事,没有多问。   至于唐修彦。他拿着手机,走到露台上。   唐妈妈喜欢花,于是一眼望去,花园里的花正争奇斗艳。   他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白嘉钰很快接通了。可以听出来,电话那边的青年有些紧张,又显得惊喜,叫他:“修彦哥哥!”   唐修彦靠在栏杆上,问:“有什么事吗?”   白嘉钰笑一笑,“我今天去给你送午饭啦!”嗯,虽然没送到,但还是得邀功的,“可惜你不在。”   唐修彦停顿一下,说:“我听孙秘说了。”   白嘉钰说:“你太辛苦了。”好像感叹一声,随即扬起话音,“对啦!我是想问问,你明天、后天,有没有时间和我吃顿饭?”   唐修彦意外:“怎么这么忽然?”   白嘉钰撒娇:“哎呀,还问呢。上次吃饭,你不是提前走了吗?总得给我补回来。”   唐修彦听着,沉默片刻,觉得道理好像没错。唯一有问题的,还是白嘉钰的态度。   不过,白嘉钰的下一句话就是:“修彦哥哥,到时候,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可不要笑话我呀。”   听语气,带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紧张。   唐修彦心想,项年的事吗?   他没说出口。这种事,的确当面讲比较好。   唐修彦答应下来。不是直接定好时间,而是说明天告诉白嘉钰具体时候。   白嘉钰听了,想一想,又问:“你刚刚是在吃晚饭吗?”   唐修彦说:“是……”   白嘉钰绞尽脑汁,问起唐家的晚餐。   他其实不算有恋爱经验,这会儿,也只是比照着自己这段时间和项年的相处方式,和唐修彦讲话。   从晚饭聊到天气,说起下次见面要去的餐厅。白嘉钰终于凑够二十分钟的通话时长,觉得差不多了,才松一口气,说了「再见」。   他头疼,自言自语:“怎么这么憋得慌啊。不行,我得努力。”   另一边,唐修彦挂断电话,一回头,看到用促狭目光看自己的母亲。   唐修彦:“妈,站了多久了?”   唐妈妈上前,含笑道:“是嘉钰?”   唐修彦坦然承认,唐妈妈说:“看你们感情好,我也就放心了。”   唐修彦不置可否,唐妈妈倒是再开口:“我和你爸虽然是长辈定下的婚事,但我们运气好,一开始就投缘。   后面结婚,也过得高兴。你出生以后,我们一直想着,给你找媳妇儿的时候,不用考虑太多。没想到,你自己已经全部考虑了一遍。”   唐修彦还是没说话。   虽然母亲这么说,但他成长的环境中,父母只是一部分。   大氛围使然,也有性格影响,唐修彦要「务实」很多。   唐妈妈却对唐修彦的「务实」有些心疼。好在,现在看来,儿子儿婿的关系的确不错。   唐修彦听着母亲讲话,想了想,还是没把那句“白嘉钰突然对我这么亲热,可能是因为另一个男人”说出口。   美猴王,白娘子……   你们是要笑死我吗hhh   h 第188章 重生(7)   等到两人真正见面,换了另一家餐厅,未有前天夜里那样瑰丽的夜景,取而代之的是中式庭院,小桥流水,一砖一瓦都是诗意。   在潺潺流水声中,服务生上完了菜。白嘉钰额外嘱咐,接下来非他们叫,服务生都不用再往这边来。服务生答应、离开之后,白嘉钰才开口讲话。   他说:“修彦哥哥,你之前那几年,有没有觉得,我有点,哎,太不懂事了?”   唐修彦看他,心想,果然,这是在“招供……”   他说:“还好……”   语气不轻不重。   他是真的这么觉得,白嘉钰却听得表情有点僵硬,心里琢磨「还好」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没想出来。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   白嘉钰知道,要把一句谎话说得跟真的一样,其中总要掺着三分真。   所以,他上来就剖白了自己的心思:“其实有段时间,我可能也是受外界影响吧……”   暗指周围的人,因羡慕妒忌,给自己灌输「与唐修彦结婚不是好事」的思想,“总觉得家里对我管得太多了。也不只是家里,还有和修彦哥哥的婚约。”   唐修彦:“嗯……”   白嘉钰:“所以,之前和修彦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我可能也表现出来一点。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   唐修彦:“嗯?”   语气出现一点变化。   白嘉钰松一口气:还好,自己不是彻头彻尾在唱独角戏。   他半真半假地继续说下去,还真给自己找了一个甩锅对象,“就是赵瑞……”   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青年,前段时间刚刚传出订婚的消息,“之前每次我这么说,他都附和我。我原本想着,他应该也和我一样吧。他还没有婚约呢,肯定是态度比我强硬,和家里「抗争」了。”   唐修彦这次没给反应。   白嘉钰咽了口唾沫,“结果,他竟然还是按照家里的安排订了婚!我当时特别懵,过去问他。他反倒说我……太不知好歹了。”   嗓音一点点变低。   白嘉钰露出了忧郁神色。   他那个甩锅对象,压根没和他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这种事情哪能是旁人能验证的?   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白嘉钰虽然稍稍有一点罪恶感,但还是把准备好的台词完整地说了出来。   总归以唐修彦的为人,不可能当面说人家未婚夫妻哪里不好。   既然这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不用有太强的心理负担。   白嘉钰抬头,与唐修彦对视。   他的这些细节反应,都是在家里排练过一边的。母亲盯着,力争让他把每一丝表情都做到位。   这会儿抬头,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气愤、坦荡。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这么看我的!再想到之前他们对我说的那些话,修彦哥哥,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毛骨悚然」是这种感觉!”   白嘉钰语气激烈。听着他的话,唐修彦面上似乎划过一点笑意。   白嘉钰一愣,疑心自己看错。   他喉结又是一滚,道:“我和我妈说了这些事,我妈又给我说了一些……其实圈子里私下里一直在说,但没人会在明面上提起来的事情。   大概是修彦哥哥你上高中的时候吧,赵家有个姐姐。嗯,按辈分,是姐姐,还算是赵瑞的亲戚呢!   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那个姐姐就是「追求自由」,结果现在想离婚也离不掉,身体也不好了,家里又不管。”   抽抽鼻子。   白嘉钰:“我都这个年龄了,结果。”还是忧郁,“修彦哥哥,谢谢你之前一直包容我。我现在,感觉像是有神仙保佑吧。能在我还没有被撺掇着做出什么的时候,想明白这些。”   说着,他笑一下,笑容颇为灿烂。   长长一段话里,白嘉钰说的最真心的,就是「神仙保佑」四个字。   要不是这样,他怎么可能在死过一次之后又回来?   台词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是表   决心的地方。   回想一下两个人之间曾经发生的事情,一鼓作气地唤起唐修彦对自己的感情。   白嘉钰正要再开口,就见唐修彦轻轻「唔」了声。   同时,他抿了一口茶水。   整个动作慢悠悠的,白嘉钰却知道,这是「有话要说」的表示。   他眼睛微微睁大一点,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没想到「打分」的时间来的这么快。   唐修彦放下茶杯,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片刻,再看向自己的未婚夫。   他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说:“我以为你会提到项先生。”   白嘉钰:“……”原本准备好的「完美表情」,在这一刻,碎裂得很彻底。   他的面色转向慌张,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   唐修彦想一想,客观道:“你不是说了吗?很多人对你「不怀好意」。”   白嘉钰脱口而出:“是谁?!”   唐修彦静静看他,白嘉钰面色一点点苍白,额头上滑落冷汗。   他这样子,倒是让唐修彦有点意外。   在唐修彦看来,白嘉钰和项年的关系,最多算是「精神上有出轨意向」,可认真来说,两人并没有来得及做什么,白嘉钰就「迷途知返」。   可看白嘉钰现在的表现,一切仿佛不止于此。   唐修彦嗓音微沉,“嘉钰,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白嘉钰牙关打颤。   哪怕理智上知道不可能,可这一刻,他还是难以自制地想到,难道自己最想要埋葬的过往,已经被发现了?   大颗大颗冷汗从白嘉钰鬓角滑落,他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到后面,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像有:“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还有:“修彦哥哥,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再有:“他只是一个汽修工而已,修彦哥哥,我怎么会……”   唐修彦看他,冷不丁道:“你之前说的赵瑞的事情,是真的吗?”   白嘉钰面颊抽搐一下,拿不准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但没有了母亲的「特训」,当下,白嘉钰完全「自由发挥」,他又成了那一张被唐修彦一眼就能看穿的白纸。如今这样的表情,唐修彦还有什么不明白?   偏偏白嘉钰自己还想要铤而走险。他咬牙,“是真的!”   怎么,难道唐修彦还真要去大咧咧地问吗?   他话音出口,觉得自己的心沉沉下坠。   不要紧张,不要这么心虚!   他命令自己,摆出一张谄媚笑脸。   在白嘉钰的惊慌失措中,唐修彦身体往后靠了一点,捏一捏眉心。   他面上透出一点疲色,说:“嘉钰,我对你,有点失望。”   白嘉钰难以置信:“不!”   唐修彦说:“你杜撰赵瑞的事情,是为了遮掩项先生的存在吗?没有必要。嘉钰,你知道的,咱们这样的伴侣,最重要的,还是两家的结合。”   而不是两个人、两颗心的结合。   如果白嘉钰直接对他坦白,唐修彦虽然无语,但未必不能把这件事放下。   毕竟白嘉钰与项年之间,真的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   再有,唐修彦虽然遗憾,却也要承认。感情这种事,真的强求不来。   他对白嘉钰的期待,早就降到白嘉钰能做一个表面上体面的「唐家继承人伴侣」。   他甚至会帮白嘉钰处理好项年的事情。   可现在,面对未婚夫明晃晃的欺骗,对其他人的陷害,唐修彦第一次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认真考虑,自己真的要和这么一个人结合吗?   白嘉钰不知道唐修彦这些想法。   他只知道,自己回来一趟,是为了挽回。为了那场盛大的婚礼,为了唐修彦这个温柔的、绝对不会对自己动手,更不会强迫自己卖身卖笑的伴侣。   他想到以后的幸福生活,做梦都要笑醒。里面也会夹杂一点对项年凄惨状况的设想,这更让白嘉钰觉得痛快。   可为什么短短两天下来,他反倒距离自己   的目标远了呢?   唐修彦起身,说:“这样。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不!   唐修彦去拿外套,“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去公司那边找我了。”   不行,不行!   唐修彦到了雅间门前,要拧开门锁。白嘉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下定决心,冲了过去。   他痛哭流涕,抱着唐修彦,眼泪氤湿了对方的西装背心。   “修彦哥哥!”白嘉钰慌乱地说,“我错了,你不能……不要这样子。我只是鬼迷心窍,是项年勾引我!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你不能、不能不要我了啊!”   唐修彦背对他,眼皮有些跳。   白嘉钰抽抽噎噎,承诺:“以后一定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我会和妈妈好好学,应该怎么做你的另一半。”   唐修彦喉结滚动一下,问:“既然赵瑞的事情是假的,那你到底为什么态度变化这么大?”   白嘉钰愣住。   他手指颤抖——唐修彦感受到了他的颤抖。   唐修彦在心中默数:   一、二、三。   白嘉钰还是没有开口。   唐修彦知道,白嘉钰是真的不打算说了。   这一刻,唐修彦开始反思。当初提出婚约的自己也不过二十出头,是不是还是太过莽撞?   不管怎么说,让白嘉钰来做自己的另一半,风险还是太高。   他拂开了白嘉钰的手,说:“过几天,请阿姨一起,谈谈解除婚约的事情吧。”   白嘉钰完全愣住。   他难以置信地看唐修彦离开。   服务员没有进来。唐修彦就算人走了,还要吩咐一句,不让其他人看到白嘉钰的丑态。   白嘉钰坐在桌边,看着桌上几乎没有动的菜品发呆。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如果前天晚上没有沈总的插话,唐修彦在餐桌上就会知道项年的存在,后续反倒会简单很多。   然而,沈总插话了。   白嘉钰操作了一通,打出这么一条线=。=   感谢在2021-05-2211:59:33-2021-05-2217: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第189章 重生(8)   白嘉钰浑浑噩噩了许久。直到时间晚去,餐厅要关门,终于有服务生犹豫着上前敲门,询问:“白先生?”   白嘉钰蓦地回神。   他觉得冷。森凉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稍微一动,就要哆嗦一下。   这会儿听着服务生的声音,白嘉钰咬牙,心想: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怎么可能!   至少现在,他还是唐修彦的未婚夫。   唐修彦说,过上几天再谈解除婚的事情。他说的「几天」,至少不会是今天、明天——来得及,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白嘉钰蓦地起身,拿了自己的外套,推门离开。   因他蓦然推门的动作,外面的服务生低低惊叫一声,脚下踉跄,险些摔到地上。   白嘉钰用余光看到了,脚步微微一顿,到底没有回头。   他快步走出餐厅,准备回家与母亲商议对策。   白嘉钰的考虑,唐修彦是一概不知。   前两天,妈妈刚善意地调侃过自己与未婚夫的关系。如今骤然要解除婚约,饶是唐修彦,也有点头疼。   他离开餐厅之后,并未回家,而是去了公司。   时间很晚,但也有许多部门没有下班。唐修彦到顶层时,甚至看到了正在整理文件的秘书。   这会儿轮值的正是前天晚上,陪唐修彦熬了整整一夜的青年。   有了那晚的经历,唐修彦记住了对方的名字、面容,也知道,对方比自己小了两岁。   几年前通过校招进入唐氏集团,短短数年间,一路从基层部门往上攀爬,来到唐修彦身边。   其中固然有遇到伯乐的因素,但更重要的,还是青年自身能力出众。   唐修彦历来欣赏这样的人。   见了唐修彦,方知翡显得惊讶,起身打招呼:“唐总,晚上好。”   唐修彦说:“还在加班?”   方知翡弯唇笑了一下。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增加了沉静气质。如今灯光映在镜片上,隐隐遮住青年眼中情绪。   他说:“唐总,浮空城那边,李总、周总他们看了咱们新发过去的资料,都说想再当面谈谈。”   唐修彦松了松领带,“可以,安排时间吧。”   他一路往自己办公室走,方知翡就拿着文件,跟在他后面。   唐修彦也不是第一次深夜加班。两人一起进了办公室,听方知翡汇报工作的时候,唐修彦还随口问了句:“晚饭吃了吗?”   方知翡:“……”沉默。   唐修彦皱眉,说:“给你叫个晚饭。”   方知翡:“好的,唐总。”   一边说,一边将整理好的文件放在唐修彦桌上。   等到方知翡离开,唐修彦独自一人坐在桌后,翻阅秘书留下的东西。   他不讨厌繁重的工作,甚至有些喜欢。无论是对各个项目的评估,还是对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的梳理,在唐修彦做来,都并不让他困扰。偶有挑战,更是让唐修彦生出一种征服的血脉偾张。   ——说到底,之前为什么觉得必须有一个伴侣呢?   大环境摆在那里,的确有些事情需要另一半来完成。可看沈家主,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却依然单身,也未有什么困扰。   不,说“单身”也不恰当,沈家主显然与他的秘书关系匪浅。   唐修彦想到这里,眼角又有点跳。   在这种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上,他是真的无意窥探。奈何沈家主把一切展露在明面上,不仅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密地揽住秘书的腰。   两人要离开时,唐修彦还好巧不巧,看到了兰秘书脖颈上的一个吻痕。   原先被领子压着,并不外露。但沈家主临走之前,随手理了一把兰秘书的衣领,藏在下面的秘密,就被看了个分明。   他难得走神。过了会儿,听见外间动静,大约是方秘书叫的晚餐来了。   唐修彦捏捏眉心,投入工作。   这晚,唐修彦在公司待到近十点。算算时间,回家时母亲应该已经睡了,唐修彦才放下手中的钢笔。   他是和秘书一起   离开的。   两人下电梯时,唐修彦信口问:“知翡,我记得,你也是京大毕业的?”   方知翡点头,“对……”   唐修彦说:“那你应该把我叫一声「学长」。”   方知翡:“……”微微笑了一下,“唐总说笑了。”   他这样的态度,让唐修彦稍稍停顿一下,却也不算意外。   如果是一个同样出身世家的青年,哪怕只是小家族的旁支子弟,这会儿都会攀上来,把那句「学长」叫出口。   可方知翡是平民出身,哪怕到了唐修彦身边,一个秘书的职务,依然不算进入上层圈子。   如果一切顺利,再过十年、二十年,他或许能真正拿到上层递出的入场券。到那时候,再叫「学长」两个字,才算顺理成章。   这是某种不会表露在明面上的潜规则。认真说来,还是唐修彦先踩过线。   唐修彦稍稍停了停。他不至于因秘书的「识趣」而不悦,干脆换一个话题:“对了。对沈先生的那位兰秘书,你有什么了解吗?”   能在秘书职务上待那么多年,而非被调去做其他更重要的工作。这么看来,兰渡应该也是平民出身吧?   从这沈、兰两人身上,唐修彦看到了未来生活的另一种可能。可他还在斟酌,不知自己该不该偏离既定轨道。   方知翡自然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但这个问题不算难回答。   民众历来对各大家族的爱恨纠葛很有兴趣,把这当做茶余饭后的八卦娱乐。   方知翡的注意点要偏一些,更关注世家们名下集团的运营情况,以及自己的老板候选人们的行事作风。   选择来唐氏工作,还是多方对比之后的结果。   听唐修彦这么问,他便开口:“兰秘书在沈总身边很多年了,工作能力很强。不过……”   唐修彦:“嗯?”   方知翡有点迟疑,说:“唐总,你是想要挖兰秘书过来工作吗?”   这不太现实吧?   唐修彦一哂,没想到青年会联想到这个地方。   要说在知道沈轶和兰渡的真实关系之前,唐修彦还对兰渡的工作能力有些心动。   一个人,承担了相当于唐修彦身边四个人的工作量,还有余力学习其他领域的知识,甚至对着该领域已经做出名气的设计人员们讲解细节。   这么一个人才,哪怕多花四倍。不,十倍的工资挖过来,都是赚的。   但他现在知道了,兰渡不仅仅是沈家主的秘书,还是沈家主的「内人」。这种情况下,还想着挖人,就是脑子不好了。   唐修彦否认:“怎么会?”   方知翡仿佛是笑了下,算作捧场。   说到这里,电梯也到了。   唐修彦事先已经让司机下班,这会儿自己开车来,再开车走。   方知翡同样有车。两人简单道别,唐修彦先开出车库,方知翡紧跟其后。   这个点,马路上车子不多,但也谈不上空旷。   唐修彦的车很快消失在车流之中。方知翡握着方向盘,等红灯期间,视线落在前方虚无的一点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修彦到家的时候,白嘉钰差不多同样到家。   唐母已经睡了,白母却还在紧张地等着儿子的初战结果。   她已经接连给儿子打了数个电话,皆没有得到回应。这让白母隐隐有些不妙预感,如今见了儿子,预感成为现实。   白嘉钰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白母问:“白嘉钰,你怎么回事儿?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这话落在白嘉钰耳中,就是更加清晰地告诉他,对于母亲而言,自己的价值仅仅是「唐修彦的未婚夫」。   等到这层身份有了消失的风险,白母的真实面目瞬时显露。   白嘉钰心中怒意弥漫,面儿上勉强压下去,说:“别说这些没用的!就说现在怎么办吧。”   白母听了儿子的话音,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她生气于儿子对自己的忤逆态度,但又不得不以大局为重。   这会儿哼哼了两声,“先说说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白嘉钰在沙发上   坐下,手肘撑着膝盖,一只手垂下,另一只手则撑在额头上,疲惫地开始讲述。   当时心情太乱,他已经忘记很多细节。但最要紧的一点,白嘉钰记得清清楚楚。   “有人把我和项年的事情捅给他了……”白嘉钰原本松松垂下的那只手捏成拳头,“什么人啊,就那么见不得人过得好?”   白母听着,皱眉,“他知道了?结果你还……”   还「情真意切」地说了那么多。   在早已知道未婚夫与一个汽修工有私情的唐修彦眼里,这岂不是把印象分拉得越来越低?   难怪唐修彦说要退婚了。   白母不可思议,转而开始和儿子同仇敌忾,愤愤地骂了两声给唐修彦递消息的人。   白嘉钰听着,逐渐不耐烦:“妈,我是来和你商量着怎么才能不解除婚约的。”   白母神色收敛一点,母子二人开始商量。   第二天,白母生病住院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白母:(恨铁不成钢)你可不能让别人趴在咱们家身上吸血!   白嘉钰:(警惕)我可不能让她吸血。   感谢在2021-05-2217:59:26-2021-05-2220: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言花1个;   苏副队今天活了吗、今天长出头发了吗?10瓶; 第190章 重生(9)   这件事,唐修彦反倒是从自己母亲口中听说的。   当时已经是晚上。唐家餐桌上,唐母胡女士提起:“好像还挺严重。这两天,咱们去看看她吧。修彦,你能抽出时间吗?”   作为未来亲家,礼节上要到位。   唐修彦捏着筷子的手指一顿,意味不明:“病了?”   胡女士看他,听出儿子话音不对。   她面上的忧色淡去一点,转而问:“有什么问题吗?”   唐修彦眼神晃动一下,到底直白说出口:“我昨晚和白嘉钰提了解除婚约。”   这话出来,唐父先皱眉。胡女士低低抽一口气,露出困惑目光。   在她看来,两个年轻人的关系明明不错。前几天夜间打电话,说了小半个小时。   但唐家父母又知道,自己孩子历来有主见。这让唐父可以安心放权,自己坐镇后方。   也让唐母对儿子十分信任,这会儿第一反应,就是白嘉钰做了什么对不起儿子的事。   否则的话,修彦怎么会一下子改变了对白嘉钰的称呼?   唐修彦简单解释:“他和其他人走太近了。还对我撒谎,说赵瑞一直在撺掇他离开我。”   “这……”唐母拧眉。   听前半句,她还想稍微劝一句。都是年轻过的,谁没几个关系好的朋友?   但到了后半句,胡女士冷静下来。她听出来了,儿子的重点也在白嘉钰把无辜者拉下水上。   这样一个人,的确不适合当儿婿。   唐父看向儿子,问:“你想好了?”   唐修彦回答:“已经让公关部门准备方案了。”   唐父点头,朝妻子微笑一下,“看来黄莉生病,就是因为这个。”   胡女士不满:“老白多好一人,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老婆?她儿子这么做事,她还来装病这一套。怎么着,想让人觉得咱们家仗势欺人啊?”   唐父道:“老白啊,可惜了。”   夫妻两人一起叹气。考虑已经去世的白父的面子,唐父还是叮嘱了句,“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唐修彦答应。   往后几天,住院的白母没等到任何一个唐家人,却等来了唐家找来的医疗专家。   她原本就是装病,提前收买好了主治医生,下定决心,起码躺上几个月。   这几个月里,唐家但凡要脸,就不能「趁虚而入」,欺负他们孤儿寡母,解除婚约。   可没想到,唐家压根没给他们这个面子。人不来,让医生来,这不是明摆着说“你那点小伎俩还是收起来吧,没用”。   白母对上自己圈子里那帮贵妇的目光,这下子,是真的心口有点疼。   她勉强撑着,在唐家请来的医生面前,继续「哎哟哎哟」地喊难受。   打定主意,就算各样检查报告都显示自己健康又怎么样?她说自己不舒服,就得接着查。   白嘉钰听得尴尬,干脆找了个借口出门。   他这个年纪时,是不抽烟的。后面和项年私奔了,才逐渐接触这些。   这会儿,因心情烦闷,他手指轻轻摩挲一下,有些发痒。   有点意动,不过一抬头,又对上走廊上贴的禁烟标志。   白嘉钰叹了口气,烦躁地皱着眉毛,来回踱步。   一直到天黑,算着来探望的人应该都走了,白嘉钰才转回病房。   母子再见面,都对对方很有怨言。   白嘉钰:“我就说了这招不行吧!还浪费时间。”   白母冷哼一声,“那你说说,还能怎么办?”   白嘉钰咬咬牙。他心里冒出一个「生米煮成熟饭」的念头,又犹豫,唐修彦会吃这套吗?又不是古代,自己也搞不出三贞九烈那一套。   他两只手扣在一起。窗外天色昏昏,白嘉钰心情起伏。   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说白了,他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时间」。   白母装病,本质上,也是想要争取时间,好让白嘉钰有机会挽回。   两人有感情基础,是青梅竹马,还有白父救了唐修彦的事情在先。   白嘉钰只是一时做错,只要他诚心悔改、道歉,唐修彦总该给他一次机会。   可唐家的态度摆在这里。唐修彦明明白白地说,让白嘉钰不要再去找自己。白母在病房里被下了面子,更能看出唐家人的决心。   他们要尽快和白家划清关系,全然不顾,这场婚约最初可是唐修彦提出来的!   白嘉钰捏着自己的手,心脏狂跳。   他想:既然他们要划清,那就让他们再也划不清。   一夜情起不到多少作用。但操作得当,白嘉钰就能拿到唐修彦的样本,给两人制造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白嘉钰的心跳更快几分。   一个孩子。   他会是唐修彦的孩子生物学上的另一个父亲。   虽然一切还都是没影的事,可白嘉钰已经能看到未来。   他不知道那个与唐修彦结婚的男人是谁,但白嘉钰记得那张报纸上的副标题,说唐修彦和对方是自由恋爱,也经历了一些坎坷,才能走到一起。   如果两边是利益联姻,这招兴许起不到作用。可既然不是,又有几个人能心无芥蒂地接受自己丈夫和他前任未婚夫的小孩?   白嘉钰露出一个微笑。   白母看着儿子面色变化,知道儿子一定有了主意。   她嗓音凉凉的,“想着什么了?”   白嘉钰看着母亲,低声说了几句。   饶是白母,这个时候,都有点惊讶于儿子的大胆。   不过,如果儿子的计划真的成功了,往后的日子,自家可是再没什么烦忧。   白母听着,笑道:“嘉钰,还是你想得长远。”   白嘉钰跟着笑,转而,又低声说:“得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白母想一想:“别急,我有法子。”   唐修彦和白嘉钰此前只是订婚,两家差距又摆在那里,并无多少利益纠葛。   他们解除婚约,甚至用不到律师,只需要两边公关人员坐下来谈谈。   白母「出院」之后,这一切就开始推进。   唐氏的人已经做出方案。坐下谈时,唐修彦甚至没有出面。   白母和白嘉钰心中暗恨,更觉得唐修彦不念旧情。   白嘉钰有另一世的记忆。这会儿,他还有一个额外念头。   也许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   唐修彦婚后真的像是报纸采访中写的那样吗?这种会抓着一点小事不放、斤斤计较的人,真有人能和他过下去?   他心中腹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是真实想法,还是只是让自己心情好些。   等两边说好解除婚约一事公布的时间,唐氏的人离开了,又只留下白家母子。   白嘉钰把口袋里备用的眼药水拿出来,摆在桌上,“妈,你说的「法子」,现在拿上了没有?”   白母:“急什么?你啊,这段时间就收收心。公司那边,就先别去了。”   白嘉钰心想,不去公司,不是摆明了让人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可这会儿去公司,难免要被笑话。相反,如果他能做成那件事,到时候再回去,面子、里子就都有了。   白嘉钰同意了母亲的话。不过,他还是在众人面前现了一次身,办好请假手续。   果然有人问起他和唐修彦的事。白嘉钰听了,目光转向对方,扯出一张笑脸,“不都说了吗?我和修彦哥哥,算是好聚好散。”   身侧响起隐约的笑声。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白嘉钰面上还不显露,摆出一副“当初修彦哥哥需要婚约者,我就顶上去。现在他不需要了,我当然如他所愿退场。”的风轻云淡。   他还说:“请假啊。没什么,就是给我放个假。这几年也是够累的,现在有空了,出去转转,休息一下。”   力争让其他人认为自己只是一个被摆弄命运的小可怜。   别说,还真有人吃了他这一套。这天以后,白嘉钰同事之间的流言发生了小范围变化。不过,对唐修彦并无影响。   白嘉钰离开了一个月。一个月中,他和白母始终在观望,想找到一个可   以和唐修彦正面相遇,并且唐修彦「失踪」一两个小时,也不会被人察觉的场合。   由酷暑转至凉秋时,白家母子等到机会。   沈氏那边,要举办一场发布会。看提前透露的消息,似乎和即将推出的几款游戏有关。   白嘉钰对发布会的内容不感兴趣。这件事引起他注意力的地方在于,发布会之后,还有一场酒会。   酒会的主要内容,自然是为几款游戏接下来的宣传、推广做准备。   如果有哪家想要分一杯羹,尽可以去找沈家主谈起。哪怕对项目本身不感兴趣,也可以纯粹刷个脸。   这种场合,唐修彦当然会去。至于白嘉钰,他虽然丢了和唐修彦的婚约,到底也是世家的一部分,同样拿到了邀请函。   白嘉钰事先在酒会场地上方的酒店定好房间。想到即将发生的事,逐渐冒出期待。   最好的结果,当然还是婚事照旧。实在不行,才是弄出一个孩子的后招。   他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宴会当天。   白嘉钰精心给自己化了妆。看起来要憔悴,但不能让人笑话。   眼角点一点细微的红,单是从镜子看,他就感受到了对自己的心疼。   他做好准备,拿着邀请函,踏入酒会大厅,开始找寻唐修彦的身影。   一路上,白嘉钰总觉得有旁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暗暗咬牙,告诉自己,不用理会。   等到白嘉钰终于在人群之中找到唐修彦的影子,他停下脚步,给自己加油鼓劲。让后,从一边侍者的手中,拿过两杯香槟。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白嘉钰把一包药粉分散抖入两杯香槟里。   药是白母搞到的。她的那个贵妇圈里,并非所有人都是元配,也有奉子上位的人,自然有这方面的渠道。   白嘉钰一不做二不休,给自己那杯也下了药。如果事情败露,好歹还能顶上一个受害者名号。   等到药粉完全融化,白嘉钰深吸了一口气,端着酒杯,朝唐修彦走去。   随着他的靠近,唐修彦周遭的人慢慢静下。   白嘉钰紧盯着唐修彦,同时不忘观察他身边的人。   在他看来,唐修彦周围站着的所有人,都可能是未来与他结婚的对象,值得自己警惕。   等到两人之间只剩一米距离,唐修彦的目光落在白嘉钰身上。   白嘉钰露出一个苍白的、脆弱的微笑,说:“修彦哥哥,我可以单独和你说句话吗?”   同一时间,不远处,沈轶看向前面讲话的两个人。   他看着唐修彦点头,与白嘉钰一起离开。   大庭广众之下,唐修彦还是给了白嘉钰这个面子,没让白嘉钰彻底没脸。   沈轶拧了拧眉毛,转向兰渡,目光中的意味十分明显:怎么回事儿?   兰渡眨眨眼: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如果没有沈总打岔的话,白母应该是被打脸对象(:」∠)   不过有了沈总,白母就成白嘉钰的「战友」了。   感谢在2021-05-2220:59:11-2021-05-2314: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小桃子、千山鹤鸣10瓶; 第191章 重生(10)   白嘉钰还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动向,全部被分散在各处的小机器人记录下来,统一汇总进兰渡的数据库。   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早在他自己还没拿到那包药粉的时候,兰渡已经分析出这晚最可能发生的几种状况。   这会儿看着白嘉钰与唐修彦一起去宴会厅外的僻静走廊讲话,兰渡毫无意外。   有兰渡这个眼神,沈轶也不再再关注唐、白二人的状况,而是继续与人商谈对即将推出的几款游戏的投资。   他和兰渡毕竟是「外来者」。此前对游戏的由繁化简,本质上讲,也是一种避免他们被「总部」察觉的把控风险举措。   现在拉本世界原住民入伙的举动同样如此,参与项目的投资人越多,游戏正式面世的时候,越不会引起「总部」的注意。   有「沈家主」的身份在,沈轶很快敲定数笔投资。   有端着托盘的侍者走过来,经过沈轶身侧。   沈轶叫住对方,目光落在侍者面容上。   侍者身体微微紧绷,嗓音发涩,“先生,您需要什么?”   沈轶微微笑一下,正要开口,旁边插进来一个清冷的话音,说:“不用,你去忙吧。”   侍者如蒙大赦地走了。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人们相互对视,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段时间,沈家主与兰秘书的关系逐渐在世家之间传开,不少人因此意外。   倒不是意外那个漂亮能干的秘书是沈家主床上的人,而是意外,自己怎么这么晚才发现。   明明看沈家主的意思,他并不打算遮掩什么。就像当下,侍者离去之后,沈家主的手顺势扣在秘书腰上。   两人离得很近,低声讲话,沈家主的嘴唇几乎碰上秘书面颊。   这么亲密、旁若无人。哪怕是个事先对此事一无所觉的,看到这一幕,也该知道,两人关系不「浅」。   ——唔,难道是因为这份关系其实刚开始没多久?这倒是能解释一切。   沈轶正低声道:“这种人,不值得你吃醋吧?”   兰渡:“……”当然不值得,他只是担心先生吓到对方,让自己计算好的结果出差错。   不过沈轶这么说了,兰渡也不反驳。   他抿一口杯中的香槟,随后平静道:“先生看着我就好了。”   沈轶笑一下,原先只是扶在兰渡腰上的手,改为直接揽住兰渡腰身。   旁边又有抽气声传来,许多人都在惊诧:就算真的是床上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光明正大吧?   难道沈家主真打算给这个平民秘书一个名分?   等到沈轶和兰渡离开人群,去一边的自助餐台吃东西,原先还压抑着、只能在心里想想的话语,逐渐从人们口中讲出,变成一串低声议论。   沈轶随意地挑拣着餐台上的东西,顺便逗自己的道侣:“怎么样,要名分吗?”   兰渡客观回答:“我已经和先生成过亲了。”   这倒是。在第四个任务世界的秘境中,兰渡可是当过正经的「沈夫人」。   哪怕除去这点,沈轶是修真者,兰渡是和他双修了几百几千年的道侣。   两人心意相通,灵台向对方完全敞开。这可比凡人们的婚书、结婚证有力太多。   “不过,如果能再和先生结一次婚……”兰渡话锋一转,眼睛弯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好像也不错?”   沈轶微微笑一下:“兰秘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兰渡:“在和先生求婚。先生,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这个世界里,同性婚姻早已合法,否则唐修彦也不会和白嘉钰订婚多年。   两人要结婚,没有任何法律上的问题。会引人注目的,反倒是兰渡的出身。   不过,不论是沈轶还是兰渡,都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沈轶含笑:“求婚的话,应该更有诚意一点吧?”   他毫不怀疑   ,如果换做上个世界,这会儿兰渡的耳朵、尾巴一定早早地冒了出来,在自己身上缠来缠去。   哪怕是现在,他看着兰渡头顶,都觉得上面有一对小东西在扑棱。   兰渡想一想,觉得沈轶说的有道理。   他提出:“先生要感受一下我的「诚意」吗?”   沈轶故作为难,“现在?酒会还没结束。”   兰渡眨眼:“今晚……”   沈轶:“兰秘书的诚意只有一个晚上?”   兰渡否认:“所有晚上都是先生的。”一顿,“还有白天,所有时候。”   沈轶忍俊不禁,“看来是真的很有诚意,好吧。”   兰渡眼睛蓦地睁大,显然高兴,“先生答应了?”   沈轶吃东西,“不,得等感受完了以后。”   兰渡的语调微微拉长:“先生……”   沈轶:“嗯?”   兰渡:“爱你……”   沈轶:“……”   他动作微微停顿,不得不承认,在听兰渡这么说的时候,自己的心跳的确漏了一拍。   而沈轶知道,自己的反应,一定也被兰渡看在眼里。   他心里涌起一点复杂情绪。温柔,甜蜜,夹杂了喟叹。   沈轶想:我竟然也会有今天。   他们这边风暖日熙,另一边,早前在沈轶身前停下,之后如蒙大赦离开的侍者转去角落,压着自己的心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目光在场中转动。   没有……   还是没找到。   白嘉钰到底在哪里?   如果白嘉钰、白母,乃至唐修彦站在这里,他们一定能认出侍者的身份。   这个侍者正是项年。   白嘉钰能选择和他私奔,说明从外表来看,项年还是很能入旁人之眼。   他个子高,肌肉薄厚适度。原先不修边幅,讲究一种粗犷气质。   这会儿要混进沈家主的酒会,就剃了胡子,剪了头发,换了一身黑白西装,端着托盘,当一个装点会场的人形花瓶。   这是项年第一次进入这种场合。此前,白嘉钰和他吐槽过一些,说酒会无聊,全部是虚伪的应酬。   项年跟着附和,心里想得却是另一回事。这小少爷太不知足,如果是自己,一定要利用世家子弟的身份,好好做出一番成绩。   可惜他不是。所以,项年只好走另一条路子。看看能不能从白嘉钰身上,捞到一些好处。   这条路也失败了。他忽然联系不上白嘉钰,还被暴打一顿,养了一个月才能从床上爬起来。   原先被丢出京市,但好起来之后,项年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赶回来。   当然是来找白嘉钰的。   从项年的角度,自己之前和白嘉钰不说浓情蜜意,但也是双方有意。   白嘉钰忽然翻脸,项年起先摸不着头脑。但他后面打听到,那段时间,白母生病住院。   项年自忖找到原因。他一面暗恨白母无情,一面又想,有了这一遭棒打鸳鸳,白嘉钰只怕要栽得更深。等自己再出现在,不说别的,起码能捞回点本钱吧?   可惜白家那边防备太严,项年混不进小区。   项年只好在自己三教九流的朋友那里打听。来来去去,还真让他找到一个与白嘉钰见面的机会,也就是这场酒会。   刚刚他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那个被一群人围着的「沈总」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后来想想,应该是自己紧张过度。   项年命令自己,不要心虚。   他的目光在会场中的名流们身上来来去去地扫过。之后,项年的目光,转向一扇通往外界的门。   唐修彦和白嘉钰离开宴会厅后,明显觉得,白嘉钰在有意带路。   前方已经要到电梯。   唐修彦脚步停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白嘉钰脚步一顿,想说,这边可能会有人经过。   不过这话要是真说出来,以唐修彦的戒心,也许会转头走   人。   白嘉钰只好点头。他先露出一个笑,很快,像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一样,收敛起笑容,换上失魂落魄的神色。   他说:“我是来道歉的。”   唐修彦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在身前人的注目之下,白嘉钰吸了一口气,才再开口。   “我当时是晕了头了,才把别人也牵扯进来。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是,我当初的表现,的确大错特错。”   如果他最后没有冲上去,唐修彦的态度就只是「冷静一下」,而不是「解除婚约」。   每每想到这里,白嘉钰都要懊悔不迭。   他摆出了十足的诚意,“我不该拿赵瑞说事,不应该对你隐瞒。修彦……”   「哥哥」两个字被他咽下去,“唐修彦。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和你解释一下,当时我到底瞒着什么。”   也有人在接近这边。   走廊的地上铺着厚厚地毯,唐、白二人都没有听见靠近的脚步声。   反倒是另一个人,听到白嘉钰讲话的声音。   白嘉钰说:“你肯定还要觉得我可笑。不过那个时候,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竟然和那个汽修工一直联系,担心你觉得我和他有什么。   “要说我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唉,虽然我不该和你扯赵瑞订婚的事,但赵家那个姐姐的经历都是真的。   我妈发现我和那个汽修工的联系以后,特别生气,和我说了好多类似的事情。   “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个噩梦。”   拐弯的地方,项年停下脚步。   他面色阴沉不定,看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两人。   白嘉钰:“我梦到我和那个汽修工走了,丢下和修彦哥哥你的婚约。”   说着,露出懊恼模样,好像留意到自己对唐修彦称呼的不对,“之后就是乱七八糟的,好像赵姐姐,钱二叔叔他们身上的事情,都在我身上演了一遍。   “那个梦太真了,我醒来以后,出了一身冷汗。回过头想想,那个汽修工还不如赵家姐姐、钱二叔叔他们找的人呢。   “那天早上吧,我就和被当头打了一棒子似的,一下子把所有道理全明白了。”   “所以。”白嘉钰苦笑,“唉,我把事情搞砸了。修彦哥哥,我知道,你提婚约,是为了照顾我,我……”   他哽咽一声,把手中的香槟杯递了出去。   “这一杯,就当是我给你赔罪吧。”   评论区看得更饿了……哧溜哧溜!   感谢在2021-05-2314:59:30-2021-05-2317: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2619994710瓶; 第192章 重生(11)   香槟正在冒着泡泡。   白嘉钰眼里再带上一层薄薄水色。他看起来难过,倔强,好像要用这一杯酒,当做自己与唐修彦之间最后的道别。   这也算是国人习惯。送别的时候,总要喝上一杯。   唐修彦接过了酒杯。   一墙之隔,兰渡在向沈轶求婚。酒店原有的监控摄像头,悄然潜伏在墙壁上、地毯中的小型蜘蛛机器人,让白嘉钰所做的一切无所遁形。   不过,兰渡什么都没有做。   唐修彦看一眼杯中液体。   白嘉钰紧张。他克制着,掩饰性地自己把杯子递上前去,做出一种想要和唐修彦碰杯,被唐修彦拒绝,于是失魂落魄地拿过杯子,自己抿去一口的假象。   有他这个动作,唐修彦似乎有所动容,同样举起杯子。   正低头、抿香槟的白嘉钰眼睛睁大一点,目光透过透明的杯壁,隐晦地看向身前的男人。   喝啊……   他在心中尖叫。   白母之前告诉过儿子,她给儿子的药效果来的又快又猛。一包下去,基本在两分钟内就能上头。   这包药粉,白嘉钰给唐修彦那杯里倒了一大半,自己这边只有一小半。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干脆一鼓作气地喝了一大口,「咕嘟」一声咽下去。   他想:我都喝了,你也应该喝吧?!   白嘉钰的手指微微发颤。他低垂着头,额前一点发丝遮住眼睛。   嗓音难受极了,说:“修彦哥哥,你是连我最后的赔罪都不愿意接受吗?”   唐修彦停顿片刻,到底把酒杯往自己口中凑去。   白嘉钰喉结隐晦地滚动,屏息静气——   “唐总!”   就在这时,有人步伐匆匆地拐过转角,叫了唐修彦一声。   唐修彦喝酒的动作被打断。   白嘉钰蓦地回身,看着背后来的青年。   这一刻,那个青年的模样,隐隐与他在报纸上看到的面容重合。   白嘉钰狂怒,险些没控制住表情。   他见青年快步走上前来,说:“刘总他们都在找你,说是还要商量一下沈总那边项目的事。”   一句话说下来,青年始终很克制,没有去看旁边的白嘉钰。   他是来给唐氏集团打工的,又不是来探听八卦的。   方知翡在唐修彦面前站定,把自己的话说完,“还有王总几个,都等着呢。”   唐修彦听到这里,「嗯」了一声。   他放下端起杯子的手,看一眼白嘉钰,说:“你不用对我赔罪。要说赔罪,也应该是对小赵总——知翡,走吧。”   唐修彦说完这句,就和来叫自己的秘书一起离开了。   白嘉钰看着他的背影。他见唐修彦转过拐角,身形消失无踪。   白嘉钰的头脑有些发晕。他拿不准,这到底是药物作用,还是其他缘故。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想起什么,赶忙追上前去。   ——万一唐修彦后面又把那杯酒喝了呢?   要说现在,白嘉钰只是气馁。不过这次机会没了,还有以后。可要是下药的事情直接败露,他可就完了。   因迟了几步,白嘉钰只看到唐修彦和他那个秘书的背影。   重新进入宴会厅前,唐修彦把香槟杯放在一个侍者的托盘上。   白嘉钰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香槟自然会被侍者处理掉,不用再担心。   他回身靠在墙上,脑袋还是晕。与此同时,又有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涌上头脑。   这还只喝了一口,就有现在的效果。白嘉钰心想,回去以后,还真得让妈多弄几包。   他的腿都有点发软了。   缓了片刻后,白嘉钰勉强扶着墙,往盥洗室方向去。   一路没遇到什么人。他一边庆幸,一边把杯子里的酒倒进下水池,毁尸灭迹。   他没有注意到,在自己做这些的时候,门外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这一幕。   项年看看脸上明显有不正常的红,正在用凉水醒神的白嘉钰,再看看自己托盘上那杯唐修彦放下的酒,若有所思。   过了十几分钟,白嘉钰从盥洗室出来。   他的头发上还沾了一点水。有人看他一眼,很快侧过头,对身侧人耳语什么。   白嘉钰面皮抽搐一下,不必多说,也知道这些人在议论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酒会还在继续。这会儿,沈家主敲了敲香槟杯。人们安静下来,聚集过去,听沈家主讲话……   白嘉钰已经想走了。   不过他这会儿走,在旁人眼里,一定就是灰溜溜的丧家之犬。   白嘉钰想想,干脆跟着往前。他也不是傻子,沈家主摆明了是放了一块大蛋糕出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分一杯羹呢?   听着沈家主讲话的时候,有侍者端着香槟盘,从他身边路过。   白嘉钰顺手拿过一杯,没有留意到侍者眼中的暗色。   他将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几分钟后,有侍者扶着「醉酒」的青年离去。   在室内时,项年还留意控制着白嘉钰。到了外面,他也不理会了,任凭白嘉钰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   项年有些咂舌,“还以为有多纯呢,没想到浪成这样。”   一边诧异,一边从白嘉钰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   项年捏着房卡,笑了声。他原本想要放长线的,没想到,白嘉钰已经「醒悟」过来。没办法,只好速战速决。   这天晚上,来沈轶举办酒会的人,大多遂愿。   沈轶签下了和兰渡预计相差无几的投资金额,顺势宣布,会成立一家新的信息技术公司,专门经营这几款游戏。到时候,在场所有世家成员都是股东。   唐修彦自然也是其中一份子。他隐隐有种预感,依沈先生之前在浮空城设计部的表现来看,这几个游戏,绝对不只是早前发布会展示的那样,而是还有更大惊喜等待。   等到华灯初上,酒会结束。   参会的人陆陆续续离开。等到唐修彦的车开到酒店门口,方知翡和老板告别:“唐总,明天见。”   唐修彦看他一眼,“你怎么回?”   方知翡笑了一下,说:“地铁……”   唐修彦停顿片刻,说:“上车吧。待会儿让张叔把你送回去。”   方知翡看他。两人对视,还有其他车在旁边等待。   方知翡点头。   在两人之上,酒店当中,正有一室暧昧。   到后面,项年记起什么,干脆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拍视频。   他调整好镜头的位置,让白嘉钰的脸完整、清晰地露在其中,然后问:“来,自我介绍一下。”   白嘉钰意识恍惚中,只当自己回到了过去。   不,不是「回去」。而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重生,从头到尾,都在那个地狱里。   面对项年的要求,他熟练地露出一个笑容,摆出最让客人们满意的姿势。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唐修彦到家之后,和父母大致提了一下自己刚刚签下的投资。   因数额颇大,唐母胡女士额外多问了几句。到后面,胡女士叹道:“果然是年轻人的天下啦。”   她听来听去,还是没弄明白沈轶的那个「游戏」有什么特殊。   唐修彦笑道:“过段时间就要开始内测了。到时候,我给妈你搞一个账号?”   胡女士摆摆手说不用,唐父咳一声,倒是很有兴趣:“是不是有一个在宇宙里指挥舰队打仗的游戏?”   唐修彦回忆片刻,“是。不过如果要走这条线,得先进入军校,还挺难的。”   唐父眼神闪动一下,看起来颇为心动。   谁还没个英雄梦啊。   唐修彦看在眼里,自然明白父亲所思所想。   他笑道:   “行,那到时候,多搞几个账号回来。”   唐家三口人讲话的时候,司机张叔刚把车在一个老旧小区前停下。   张叔有点惊讶,看看黑黢黢的小区,说:“方秘,你就住这儿?”   以方知翡的工资,公司里大多人都觉得,方知翡应该已经自己买了房,住在光鲜亮丽的高档小区。   方知翡听着这话,还是笑了一下,说:“嗯……”没解释什么,“那张叔,我先走了,你路上开慢点。”   张叔回神,点点头,和青年告别。   车子开走了,方知翡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摘下眼镜,走入小区。   因年代久远,水泥地面上已经有了很多开裂。   路灯也好坏各占一半。从小区入口到家所在的单元楼下,很长一段都没有灯光。   这是一个与唐氏总部大楼所在CBD截然不同的世界。方知翡走在其中,却完全没有不适应。   只是很偶尔的时候,他抬头,看向旁边的单元楼。好像回到小时候,到了饭点,父母中的一个探出头来,朝下面喊:“知翡,回家吃饭啦——”   青年眨了一下眼睛。   属于过往的声音、画面,就这样散去了。   明月东升西落,转眼,又到了白天。   唐修彦、方知翡在距离甚远的两个区各自睁眼,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至于白嘉钰,他睁开眼睛,要到更晚以后。   他迷迷糊糊的,先感觉到了身上的黏腻、酸痛。   白嘉钰模糊地想:成了吗?   想到一半,听到一点细微的电子声,像是一则录音,有人在讲话,说出的内容下流至极,完全不堪入耳。   白嘉钰听着、听着,意识到什么,面色一点点惨白。   他蓦地坐起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白嘉钰大惊失色:“项年?!”   项年朝他笑了一下,拿着手机走过来,在床边坐下。   白嘉钰看着手机上的画面,再次体会到了浑身发冷。   他咬着牙,问:“你——你要做什么?”   项年哼笑,一只手搭上白嘉钰肩膀。   白嘉钰蓦地抬手,「啪」地把项年的手打下去。   这个动作,惹得项年脸色骤变。   他扯住白嘉钰的头发,把他压在床上,啐了一口,“搁这儿装呢?来,仔细看看你昨晚是什么样!”说着,把白嘉钰的脸压向自己手机屏幕。   白嘉钰看着屏幕上的肉色,听着「自己」口中的声音,目眦欲裂。   前几年全息网游文流行过一段时间,那会儿就开始想如果自己也能玩到这种游戏就好了。   后来有了VR游戏,不过离小说里描绘的那种真实世界还是相差好远。有生之年系列(:」∠)   感谢在2021-05-2317:59:28-2021-05-2320: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佐和山之狐28瓶;   成10瓶; 第193章 重生(12)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白嘉钰第无数次这样想。   他牙齿「咯咯」作响,浑身都在发抖。项年看他,似乎也觉得白嘉钰这会儿的表现有趣。   他松开白嘉钰的头发,转而继续抚摸青年的肩膀。白嘉钰几欲作呕,可他这样痛苦的模样,放在项年眼里,也是一种乐子。   项年叹道:“还以为真是什么上等人呢。”手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白少爷,我也就是帮你修了一次车,多和你说了几句话。你呢,你家呢?!”   他的神色骤然阴沉,想到自己平平常常地待在车上,就被人拖下去,打到几乎站不起来。   在了解到白嘉钰的身份之后,他的确抱有利用、混些钱财的心思。但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怎么就落到这般田地了?   项年知道原因,同时,他又不知道原因。   他带着一身伤去报案,却被轻易定义成了「街头斗殴」,自作自受。   其实项年原本也没有报什么希望,只是被赶出来的时候,他又了然了。这个世界上,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   世家犯罪,平民无处伸冤,也不是稀罕事儿了。   ——但是,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项年心里带着巨大的愤怒,以及他自己也没有理明白的困惑。   他没去想自己在这件事里「做错」了什么,客观来说,他也真的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他因自己的困惑更加怒气汹汹,昨天晚上,白嘉钰在他床上的样子,则激发起了项年心中的另一股戾气。   听了项年的话,白嘉钰几乎尖叫着:“我给你赔钱!赔钱!”   项年愈发愤怒,再次紧抓住白嘉钰的头发,看着眼前的小少爷惊慌、惊恐的样子。   他扯一扯唇角,“多少钱啊?”   白嘉钰问:“你之前治伤花了多少——啊啊啊!!”他头皮剧痛,眼泪都要飙出来了,“一百万!一百万够不够?!”   项年「嗤」地笑了声,“白少爷,你打发叫花子啊。”   白嘉钰:“两百万?三百万……”   他不知道,自己越加价,项年就愈生气。   白嘉钰只是觉得,随着自己把价格喊得越来越高,项年的神色好像慢慢静了下来。   他自以为得救,一边露出哀求的神色,一边说:“现在银行还没有上班。等银行上班了,我就给那边打电话。”   项年却说:“好,医药费就算这么多。剩下的呢?”   白嘉钰迷茫,“剩下的?”   项年懒洋洋道:“精神损失费,青春赔偿费……”   白嘉钰怒目而视:“你不要太无耻——啊啊啊好的好的,你要多少?”   项年:“白少爷没什么诚心啊,这还要我来说。”   白嘉钰恨得几乎咬碎一口牙。和情势比人强,他不得不忍受屈辱,和项年报价。到后面,这几项「赔偿款」,被定在八百万。   白家是小家族,白父又是旁支子弟。白嘉钰名下的财产远超八百万没错,但那都是不动产。   让他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金,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卖唐修彦这些年送他的各种礼物。   他发着抖,目光小心翼翼地转向项年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手机屏幕熄灭了,没有那些让他惊恐不已的声音。   他嘴巴动了动,想说,那是不是可以把视频删掉了?可话音还没出口,项年倒是先记起什么,笑着把手机拿起来。   抛起、落下。   项年:“总算到重头戏了。白少爷,这个视频,你打算掏多少钱买?”   白嘉钰被项年的贪婪、无耻震惊了。   他已经想好。只要自己从这扇门走出去,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把项年抓起来。   不过,项年好像洞悉了白嘉钰的想法。他摸一摸白嘉钰的脸,冷漠又温柔,说:“我已经把这个视频传到一个网络社区的后台了。只要再点一下,就能发出去。”   不、不……   白嘉钰怒视他:“你会坐牢的!”   项年安静一下,说:“   白少爷呢?”   白嘉钰不可置信,“你?!”   项年这意思,是要不管不顾?也对,一条烂命,一个汽修工,他坐牢有什么损失?相比之下,自己就不一样了。   白嘉钰还想再威胁。不怕坐牢?那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世界上,对世家子弟来说,也没有那么遥远。   但他忽然又说不出来了。   项年就是一条疯狗。他给项年一棒子,项年就要撕下他一块肉,全然不顾自己之后会不会被打死。   白嘉钰忍气吞声,开始和项年商量,“我真的拿不出多少钱。”   项年不信。白嘉钰心想,自己之前是怎么想着和一个连不动产和现金流都搞不明白的蠢货私奔?他尽量解释,不知不觉之间,天色越来越亮。   最后,两人约定了「价码」。一共两千万,分批付款。最后一笔钱拿到,项年就删除视频。   两人写了一个协议。白嘉钰知道,这份协议没有任何法律支撑。但他同样知道,项年根本不在乎法律。   他恼怒于项年的愚蠢,正要离开,忽听项年说:“对了。昨天,你是不是要把杯子里的东西下给那个姓……”   回想一下,勉强从记忆里扒拉出旁人对唐修彦的称呼,“哦,姓唐的?”   白嘉钰蓦地回头,“你还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别坏了我的事儿!”   项年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说:“别啊,我是说,你有这个药,咱们也能合作。”   合作什么?   白嘉钰再次确定,项年就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烂人。   他嘲讽:“哈,你自己找死,可别连累我。”   说完这些,白嘉钰「砰」得摔上了门。临走之前,他还听到项年小声嘀咕:“一日夫妻百日恩啊,这也太无情了。”   白嘉钰忽然很想吐。   他回到自家,与母亲迎面对上。   白母看着白嘉钰肩膀上的痕迹,抿起嘴巴,先露出一个笑容。   她只当自己和儿子的计划成功了,「唐修彦岳母」的身份又在朝自己招手。   可再看白嘉钰的神色,却觉得儿子面色阴沉沉的,并不像是计划成功了的样子。   白母惊诧,“嘉钰,怎么了?”   白嘉钰冷冷地看她。   白母心跳一下。刚刚那一瞬间,儿子的眼神,竟然让她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白嘉钰问母亲:“你从哪里找的人把项年赶出去?”   白母一愣,说:“就是那批负责催债的……”   白嘉钰冷笑。白母意识到不对了,但她又不愿意去想那个糟糕的结果。   母子两人对视,白嘉钰很想发泄一下自己的怨气——如果不是你找的人做事太不干净,项年怎么会忽然发疯?   但他又有点说不出来,毕竟换做是他来做,也是把项年打一顿丢出去。说到底,他只是在迁怒母亲。   白嘉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绕过白母,上楼,回房间。   白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蓦地转头,喊:“白嘉钰!你给我说清楚,昨天晚上你到底和谁在一起?!”   白嘉钰站在楼梯上,缓缓转头。   白母被他看得下意识后退半步。   紧接着,白嘉钰眼里却落下泪水。   白母怔忡。   白嘉钰非常、非常费解。自己明明是回来改变这一切,改变命运的,可为什么,他又被和项年牵扯到一起?   他没有去想,药是自己拿进酒会的。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兴致勃勃,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功。   而若非他把药下进两个杯子里,项年也不会拿到那杯被唐修彦随手放下的香槟。   白母走上前。她贪财爱财,可这个时候,还是被激起了母爱。   “嘉钰,到底怎么了?和妈说啊。”   “妈……呜呜!”   母子二人逐渐演变成抱头痛哭。   等到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白母长叹:“你糊涂啊!”   白嘉钰说:“行了!那现在怎么办?”   白母:“那个视频,他有存档吗?”   白嘉钰恹恹道:“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有吧。”   白母沉思片刻。白嘉钰看着母亲的神色,有些害怕,“妈,你在想什么?”   白母随口说:“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修彦知道。否则的话,他不会再和你结婚了。”   白嘉钰点头,白母说:“你先把人稳住。总得人活着,他才能把视频发出去,对吧?”   白嘉钰一愣。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陷入了思维的盲区。   他想用「弄死你」威胁项年,又觉得项年一条烂命和自己的名声相比不值一提,于是裹足不前。   可为什么要「威胁」呢?直接让项年消失,视频不也就「消失」了?   白嘉钰的眼睛越来越亮。他之前虽然几次觉得母亲不靠谱,但这会儿,他也得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而他们谈话的对象,项年哼着歌,从酒店离开,顺便捎走了酒店提供的各种小东西。   他想象着自己躺在钱上、把钱扬起来的画面,完全不曾料到,自己的生死,已经被人用一句话定下了。   “世家,嗤。”项年不屑一顾地插上车钥匙,启动车子。   原本想写到沈总兰兰那边求婚之后的第二天早晨的……   不过看看这章的内容,算了,还是把这章留给白、项他们俩相互祸害吧。   感谢在2021-05-2320:59:21-2021-05-2411: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牙膏1瓶; 第194章 重生(13)   这会儿是一天当中,所有人最忙碌的时刻。   项年的车与挤满上班族的车错身而过。他把车里的音乐声开得更大了一些,扭扭脖子,肋骨处传来了骨裂尚未好全的隐痛。   数丈之隔,车上的方知翡低头看一眼时间。这个点,别说唐总了,公司里大多数人都没有到。   不过也有少部分人,比如方知翡,他会早一点出现在部门,给植物浇浇水、稍微打扫一下自己的工位。   这是多年以来的习惯使然。从方知翡进入公司开始——不,是从更早的时候开始。   方知翡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世家子弟林立的高中,又进入全国顶尖的大学。   高考的制度在学生时代模糊了两个阶层之间的界限,但再模糊,界限本身依然存在。   方知翡以平民的身份,闯入了贵族的领地。那些年轻的、知道自己掌握了世界未来的少年、小姐们,并不吝于对他这样头脑聪明、以后注定要为自己工作的平民展露和善的一面。   但这样的「和善」,也不妨碍班级里的值日生只有平民人家出身的孩子的事实,更不妨碍上了大学以后,方知翡需要比所有奖学金、比赛名次要求的优秀数倍,才能拿到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直到后面进入公司,「潜规则」依然存在。方知翡往上爬的一路,始终有旁支的、只是被安排来有一个工作,家里却并不指望他们创造什么价值的世家子弟成为他的领导、同事。一个办公室里,负责这种零碎小事的人总是他。   所以,他习惯了。   方知翡抬起头,鼻梁上有架起那副眼镜,遮掩住他的情绪。   同样的时间点,唐修彦起床、唐家三口人用餐。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客厅。唐母胡女士侧头看着花园里的一片锦簇,笑盈盈讲话。   另一个别墅区里,按说不需要睡觉、又要开始新的一天的两个「外来者」,却还在休息。   兰渡在本世界规则之下,为沈轶打造了一个最舒适的身份。   作为是集团中说一不二的「独裁者」,他身边没有任何能够管教他的长辈,也无其他家族多少会有的、对公司惯例指手画脚的董事会成员。   沈轶平时会维持身份所需,每日去一趟公司,调节一下负责给所有文件签字的机器人,再在几个兰渡筛出来的会议场合中露面。   不过偶尔一天不出现,也没人敢置喙什么。   毕竟……   沈轶的眼神柔和一点。   兰渡真的在很用心地和他求婚。   如果这里是修真世界,兰渡应该去寻各种灵宝,打造出适合沈轶使用的法器,作为求婚的信物。   不过这里不是。所以,沈轶退一步,很不挑剔地表示,只要兰渡拿出来的东西对自己有用就可以。   于是,兰渡把他自己拿了出来。   沈轶沉思。   兰渡一本正经,给沈轶面前推了一块电子屏,上面有详细的论证、分析。   沈轶看了片刻,觉得兰渡说的没错。   无论是作为各种实验的助手,还是日常生活中的伴侣,兰渡好像真的是他身边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所以他点点头。   明明已经当了很久道侣,这会儿又多了一重「未婚伴侣」的关系。沈轶还在思考,这算不算某种后退,就开始被吃。   兰渡大约是太高兴了。凌晨那会儿,明明已经很饱,小腹微微凸起,却还缠着沈轶。   哪怕没有耳朵、尾巴,也是那只勾人心魄的狐狸精,在沈轶身上蹭来蹭去,说要继续。   沈轶只好由着他。   到最后,兰渡体力消耗太大,说不上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   当时已经快到天亮。临「睡」之前,兰秘书还记得和沈轶说一句,自己已经设置好了提前发送的短信内容,告知公司那边沈轶「另有要事」的状况。   并且调整了沈家主的日程。   他讲这些的时候,嗓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完全栽到沈轶怀里。   沈轶抱着自己的道侣,心想,兰渡都这么撒娇了,那就听他的吧。   筑基以上的修士平常是不需要睡,但在高强度的体力、脑力劳动之后,还是会有疲惫的感觉。   一般情况下,修士们会用益气丹解决。不过这个世界,灵丹全部失去作用,就只有睡觉一条路子。   这么一想,沈轶的思绪也有些困顿。   他的手松松地搭在兰渡腰间。坠入完全的沉睡之前,又惯性似的,在兰秘书柔韧的窄腰上呼噜。   兰渡原先就敏感到极点,这会儿被沈轶呼噜过,人还在睡,却本能地颤了两下。   沈轶感受到,眼皮抬了抬:怎么回事儿?又想吃了?   他怀揣着一点甜蜜的苦恼。道侣太爱自己,虽然自己也能喂饱道侣。   而且吧,道侣每次明明吃饱了,却还是缠着要投喂的场面,是挺让人心痒。   但是,这么贪吃下去,以后喂饱工作,是不是要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兰渡的眼睛却还闭着。   在沈轶的目光、手上的呼噜之下,白皙的面颊带起一点红。嘴巴微微张开,泄出一串低低的声音。   眼皮颤动着,将要睁开。   却毕竟没有。   沈轶放心了。   他手重新回到道侣腰上,闭眼,睡觉。   被撩拨到不行,又被放手不管的兰渡:“……”   因为这会儿还在梦里,受到身体影响,兰秘书的数据也只保持了最低频率的运转。   不再接受外界的消息,无法通过就小机器人们的眼睛「看」到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虽然后面醒来的时候,被身体状态弄得有点懵,但思来想去,也只能认为是自己太贪吃。   兰秘书默默反思了会儿,一抬眼,对上旁边的小机器人。   他记起什么。原本近乎停滞的数据流重新开始奔涌,此前数小时的监控画面再现。   兰秘书面无表情。   兰秘书耳朵微红。   兰秘书小声叫:“先生?”   叫了一声,又被呼噜一把。   兰渡深觉,这应该是先生从之前自己是狐狸形态那会儿保留下来的习惯。   只是狐狸还能胡乱呼噜,放在人身上,就有点难捱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从沈轶怀里抽出来,看着难得熟睡的沈轶,又觉得心动。总想要亲一亲,多做点什么。   兰渡仿佛受到蛊惑。   他一点点低头,嘴唇碰上沈轶的额头。   沈轶睁开眼睛。   兰秘书感觉到一点细微的痒。他身体抬起一点,正好对上沈轶的视线。   这一眼,兰渡知道,刚刚蹭到自己、让自己觉得痒的,是先生的睫毛。   他的头发垂下一些,落在面颊边上,这会儿笑一笑,“先生,中午好。”   沈轶随意地「嗯」了声,“你在做什么?”   兰渡眨眼:“在亲先生。”   沈轶:“……”都不知道掩饰的。   大约是他目光里的含义太明显,兰渡舔了舔嘴唇,说:“看到先生,就想吃掉先生。”   沈轶的视线转向:嗯?那平常……   兰渡承认:“平常先生在忙,还是要忍住。”   沈轶低低笑了声,“现在怎么不忍了?”   兰渡想一想。沈轶就看到,自己面前又升起一个电子屏幕。   他的道侣,他的系统,明显很有私心。这会儿还要假装客观,和他分析为什么当下很合适用来放纵。   沈轶听着听着,下巴搭在兰秘书肩膀上。   他的呼吸落在兰渡肩头、颈窝,然后兰渡察觉到一点温柔的、湿润的触碰。   先生在亲他。   从颈侧开始亲吻,慢慢往上,到面颊。   很轻,若有若无。   先生总说自己勾引他,但在兰渡想来,明明是先生在勾引自己。   两人   又倒了下去,电子屏依然留在原处,带着莹莹的光,照亮前方混乱的、漫长的一天。   沈轶最终起身的时候,兰渡依然躺在床上。   一直到沈轶从浴室里出来,慢悠悠地扣着衬衣的扣子,兰渡终于眨了一下眼睛。   他缓缓转头,看着沈轶。   沈轶端详道侣:像是被弄傻了一样,这么好半天过去,总算张了张嘴巴,像是想要说话。   说什么来着?   兰渡:“先生……”   沈轶:“嗯?”   兰渡说:“爱你……”   沈轶:“……”   他扣扣子的动作稍微停顿一下,舌尖抵着上颚,头微微偏过一些。   屋子里带着麝香,还有兰花香气混合起来的味道。   沈轶颇为认真的思考:还不够啊?   刚这么一想,就见兰渡露出一个好像很心满意足的笑容,闭上眼睛。   他的胸膛、腰腹,带着细微的起伏。   沈轶看着兰渡,目光落在兰渡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上——   他自己也不遑多让,兰渡留下的吻痕到处都是——原先停顿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又开始继续。   就在他慢吞吞地穿衣服时,门外传来了一点动静。似乎是家居机器人开始活动,不过沈轶很确定,自己没有对它们做出什么指令。所以,是兰渡?   沈轶带着一点好奇,走出门外,正好遇到端着晚餐过来的机器人。   晚餐带着香气,是沈轶惯好的口味。   他心情有点复杂,回过身,看着凌乱的床铺,还有闭着眼睛、睡得一塌糊涂的兰渡。   这么看了片刻,唇角到底不受控制地勾起。   所以其实是沈总和兰兰互相觉得对方做什么都在勾引自己,只不过沈总说出来了--   感谢在2021-05-2411:59:24-2021-05-2417: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金石糸竹、成1个;   金石糸竹50瓶;   牙膏1瓶; 第195章 重生(14)   从天明到天暗。   虽然母亲说“都安排好了”,但白嘉钰还是提着心。   他回来以后,还真没遇到什么顺心的事情。好像每一次为了「挽回」的选择,都导向了更加糟糕的结果。   不过白嘉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次就不一样了。   项年必须死。如果不死,这个人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迟早要把之前的事情暴露出去。   到时候,别说是他和母亲,就是整个白家,都要在世家圈子里大丢脸面。   白嘉钰可以想象到,到那时候,白家会怎么对待自己母子。   同样的事情,他上辈子就已经经历过一次。   原本以为处处为难自己的是唐修彦,这还让白嘉钰很是不平了一段时间,觉得唐修彦斤斤计较,枉为男人。   到后面,他却听到一个拒绝了自己的HR和别人打电话,说起“那个白家不让录的人竟然到我们这儿来了——当然,我肯定不能让他来啊!这也太晦气”。   到这里,白嘉钰才知道,原来唐修彦根本懒得理会他。   反倒是自己的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婶婶,觉得白嘉钰害他们丢掉了和唐家的良好关系,于是纷纷要来踩一脚。   这还「只是」白嘉钰私奔,在世家层面上让白家出丑。   如果视频流出去,所有人都看到白嘉钰做出的那些动作、说出的那些话。   到时候,不用其他人多做什么,白嘉钰就能干脆利落地自我了断。   所以,这次的选择不会有错。   之所以担心,应该只是因为不确定事情能不能成功吧?   白嘉钰和母亲确定:“妈,你找的人靠谱吗?”一顿,“不会还是上批那些催债的吧?”   白母回答:“不是,那群人最多也就是要要债,不玩命的。”斜眼看儿子,“怎么,你还想解决谁?”   白嘉钰看着母亲的神色,深感自己还是太嫩了,“那这次……”   白母停顿一下,点了一根烟。   白嘉钰看着母亲的指甲,听母亲说:“是你爸那时候抓过的一个人。他在里面的时候,你爸那个老好人,一直帮忙照顾他老娘闺女……”   至于老婆,早在听说丈夫犯罪被捕时跑得不见人影,“那人就说,你爸对他有恩,以后找他做什么事都行。结果呢,出来没过两天又进去了,这才又是刚出来。”   有的人,天生就该住在监狱里。   白嘉钰听着,心情开始复杂。   父亲是个好警察,这点白嘉钰一直都知道。他和唐修彦第一次见面,就是父亲立了功,击毙歹徒,自己却受伤,唐家夫妇带着还年幼的唐修彦来医院看望白父。   那会儿白嘉钰年纪真的太小,但他还是记得,唐修彦穿着一身小西装,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认认真真地朝父亲鞠躬。   这架势,看得白父有些发懵,连忙坐起来说不用。   白嘉钰在一边看着,想,父亲也像是童话里的英雄。   时至今日,英雄不在了,英雄的妻子、儿子,联系了英雄曾经抓住的坏人,要对方替自己杀人。   白嘉钰的心跳加快一点。明明已经到了秋天,他却忽然心浮气躁,浑身难受项年已经拿到了白嘉钰转给自己的一笔钱。   距离他要求的还差很多,但已经是普通人一辈子能攒下的家底。   拿到这些钱,项年自觉阔绰,去找自己几个老相好喝酒。   他这种「四海为家」的人,相好也是到处都有。一群人喝得醉醺醺的,项年结账,收获了许多崇拜目光。   项年心中快意。他也知道,这群人根本不是崇拜自己,而是看上他口袋里的钱了。   白家人有钱,可以随便践踏他。他有钱,也可以……   项年打了个一个酒嗝。   他搂着两个相好离开,准备去酒店开房。   走到路上,相好们的脚步停了下来。项年脑子被酒精搅得   晕晕瞪瞪,还在继续喷酒气,“走啊!怎么不走了。”   话说到一半儿,一个相好尖叫一声,跑了。   另一个相好没跑,却也在哭。一边哭,还一边求饶。   项年被刺耳的尖叫惊醒一点,抬头往前,正好对上一个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看起来很普通。穿着条纹短袖,就像是一个平平常常,从这条小巷子里路过的人。   但项年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点不同的气质。   他鼻子动了动,晃晃脑袋,到最后,干脆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时候,留下来的那个相好已经腿软脚软地坐在地上,往后磨蹭,争取让自己消失在中年人的视线范围内。   项年先想,怕什么啊?   紧接着,他看到了中年男人手里的刀。   项年僵住。   他看中年人朝自己走来。   项年咽了口唾沫。   相好这时候已经蹭到了墙根,颤颤巍巍地看着前面的一幕。   项年勉强笑一下:“大、大哥!巧了,兄弟最近刚刚发了一笔小财,这不正要孝敬大哥吗?”   一边说,他一边把手伸进口袋。   能拿到身上的钱能有多少?满打满算两三万,这还是项年已经把口袋塞得鼓鼓囊囊。   他虽然贪财爱财,但还真不介意用这点钱买安稳。   掏钱的同时,项年还在往后退。   他的手指已经摸到钞票了,但他晕成浆糊的脑子在这一刻骤然一动——   不对啊……   自己掏钱的过程中,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他的手。   这人不是来劫道的。   项年喉结滚动,觉得嗓子发干。   联系到之前的种种经历,他蓦地反应过来。好你个白嘉钰,玩儿这出呢?!   好,那就好好地玩儿。   项年脸上的笑容扯到最大,钞票的颜色若隐若现。   黑而静的小巷之中,他的鞋子踩进一个小小的水坑。污水迸溅出来,沾上项年裤脚。   项年终于把手从口袋中拿了出来。   他手上的钞票,在一小时之前,还吸引着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可现在,在场三人,没一个人看他的手。   项年舔了舔嘴唇。   他深呼吸着,嘴巴还在讲话,“大哥,你看这些钱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小弟我卡里还有。这条巷子外面,就有一个自助取款机,到那儿之后——”   「咔嚓」一声。   他脚踩在一个易拉罐上。   项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滑到。   堪堪稳住身形,原先距离他还有数米的男人,已经到了面前。   再也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项年心一横,蓦地将手上的纸钞扔向前去,拔腿就跑!   钞票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   中年男人追着项年的背影,往黑暗中冲去。   在两人身后,项年的相好发了好大一会儿愣,终于意识到,那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   相好还能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打斗声。裤子有些发热,空气里传来隐隐的尿骚味。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相好的目光转到地面上沾了污水的钱上,眼前发亮,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将所有钱揽入怀中,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项年一边跑,一边想着找个机会,把手机拿出来、视频发出去。不过他脚步一有停下的趋势,就觉得脖子发凉。   他心中叫苦,只好再祈祷,两个被放走的相好起码报个案。虽然不一定有人管,但好歹是个希望。   他不知道,两个相好这回儿各自回了住处,一个瑟瑟发抖,一个高高兴兴数钱。   前者希望自己不要被牵连,后者希望项年能被处理得干净一点。这么一来,钱就都是自己的了。   如白嘉钰这两天咒骂的一样,项年就是社会最底层的烂泥。   围绕在他身边的,也都是一样的烂泥。   追杀的脚步还在接近。   项年总算找了一个地方躲藏。   他的手在发抖。   等到好不容易把手机拿出来,又花了半天,终于将手机解锁。   偏偏在这关键的时候,手机没有信号!   项年几乎要把手机砸在地上。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又接近了。   项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屏息静气,小心翼翼地躲藏着,生怕被人发现,送了性命。   整个过程中,他又疑神疑鬼,生怕白家找来的杀手从自己背后冒出来。   有一点风吹来,吹散了云,让月光洒落。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月光照亮了那个接近的人的面孔。   项年的眼睛睁大很多,心脏跳出一个快要爆炸的频率。   他花了一点时间,认出了来人。   天无绝人之路!   项年虽然疑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捏一把手上的汗,猛地冲了出去,将来人梏住。   那是一个高挑、清瘦的青年。两人身量相仿,对方的力气也不小。   猝不及防遇到「抢劫」,青年使出全力挣扎。项年险些没把人按住,好在他有先发优势,最终还是将人按在地上。   项年啐了一口,听青年冷静道:“我的手机、钱包都在口袋里,你可以把现金拿走。卡的密码是……”   “闭嘴……”项年烦躁道,“谁他妈要你那两个臭钱了?!”   青年沉默片刻,好像还没有放弃:“不要钱的话,你不如把我放了。放心,我不会……”   他一句话没说完,巷子口,出现了另一个人。   项年膝盖压在青年背上,从一边捡来一块酒瓶碎片,按在青年脖颈上。   青年刺痛,皱了皱眉毛。   中年男人丝毫不被这个场面影响,继续往前。   项年大声道:“停下!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去告诉那个姓白的贱货,老子把姓唐的的秘书抓了。   他的事儿,捂不住!你有本事把这秘书一起杀了,不过先看那个贱货敢不敢!”   倒霉小方。   是不是我写的姓方的角色全都会很倒霉(……)   ps从上章作话想到,其实虽然一直有这个设定但是没有明确写出来。   沈总每次说“又勾引我”,潜台词都是他被兰兰吸引了,相当于一句「爱你」。   兰兰最开始有点无语,后面完全get到了沈总的意思,再听沈总这么说,就会开开心心地凑去亲亲=v=   感谢在2021-05-2417:59:14-2021-05-2420: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圈地主攻视角的gk滚呐7瓶; 第196章 重生(15)   场面一时静下。   中年男人脚步停顿,果真犹豫起来。   项年掰着方知翡的下巴,让他正脸朝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不认得这张面孔,但如果项年说的是真的……他迟疑,项年看准这点,趁机起身。   他没有放松对方知翡的桎梏,而是拖着方知翡一起往后。   中年男人看项年的动作,又要追上来。   项年骂了一句「怎么没完没了」,眼珠一转,低声问:“喂!你想想办法,通知一下你们老板,赶紧让那个姓白的停手!”   他口中的酒气喷到方知翡面前,让方知翡皱眉。   项年这会儿已经完全酒醒了。他看出了方知翡对自己的厌恶、嫌弃,这让项年心头涌起另一股暴虐的欲望。   他自己是过不下去了,那凭什么让其他人好过呢?   在项年看来,作为唐修彦的秘书,方知翡显然是属于「世家」阶层的人。   总归自己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了。就算今天成功逃脱,以后,也没办法再安然地过下去。   既然已经这样,那多做点什么,也无所谓吧?   想方知翡的尸体倒在垃圾堆里的场面,项年蓦地笑出声来。   方知翡对项年、白嘉钰和自家老板之间的纠葛一概不知。   但从当下场面里,他猜到一些:白嘉钰雇凶杀人?这个人见过自己?是有点眼熟,不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方知翡尽量不刺激对方,说:“我手机在口袋。”   项年「嗯」了声,自己把方知翡手机拿出来。   方知翡:“是指纹解锁。”   项年:“……”眯着眼睛看他,警告,“你可别耍花样。”   方知翡说:“我能耍什么花样?”   项年有些不满于这个秘书的语气,但他想象,觉得方知翡说的没错。   他松开一只方知翡的手,把手机递给他,同时仅仅箍住方知翡另一只手,谨防出岔子。   方知翡拿着手机,嘴巴轻轻一抿。   屏幕的莹光照着他的面孔。   他点开通讯录,翻到「唐总」。   项年欣喜,握住方知翡手腕的力道稍有放松。   就在此刻,方知翡抓住时机,手肘狠狠往后撞去,直接撞在项年心窝。   项年吃痛,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开方知翡,而是发狠地将方知翡一同拉着摔倒。   这么一来,项年又成了方知翡的人肉垫子。   他摔得头晕眼花,连方知翡再翻身爬起都没察觉。   倒在地上懵了会儿,项年龇牙咧嘴地坐起来。一侧头,看到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二人的中年男人。   他面色骤变,一个鹞子翻身站起,追着方知翡逃走的方向远去。   这里已经离方知翡家很近了。   方知翡虽然买了车,但自家附近,并没有安保完善的停车场。   所以他那辆车,一般是停在另一个区。至于他自己,则会多走20分钟回家。   脖子还在刺痛。有蜿蜒的血流顺着皮肤淌下,打湿了衣服。   方知翡眉毛紧紧拧着,一路往家的方向跑。   手机没信号。这是常有的事了,附近的信号塔坏掉之后,一直没有人来修。   不过没关系,等进了小区,就是另一个信号塔范围。   这个点,报案之外需要打个电话吵醒老板吗?也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白嘉钰的事情。   再说了,他的确有一点私心。如果由他报案,听到案发地点在这个区,很可能不被受理。   方知翡终于进了小区。   守门的大爷在脏兮兮的玻璃之后酣睡,没有察觉到方知翡的归来。   方知翡松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副尊荣,当然是看到的人越少越好。   他紧紧握着手机,目的地明确。   拐弯、到单元楼下——上楼。   方知翡掏钥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一直在发抖。   他听到了楼下的脚步声。这种老小区,楼上楼下都是通的。邻居   们相处了几十年,相互都认得脸熟。   随着一年年过去,出生在这里的孩子们长大了,但凡发展得好一点,就会把家里人接走。也就是方知翡,一直留着,仿佛在坚守什么。   他额头上落下汗水。   汗水刺激到伤口,带来一种蛰痛。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钥匙终于插入孔中。   方知翡来不及高兴。他知道,这个点,不会再有一个邻居回来。   而且,对方的脚步实在太快,短短时间,就已经上了数层。   他喘着气,将门拉开。   有月光洒进屋子,勾出其中的家具。   对了,手机信号。   他一边回手关门,一边,拿出手机。解锁,拨出电话。   方知翡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回家了,安全了。   就在这时候,却有一只手,卡在了屋门与门框之间。   手机里发出「嘟——嘟」的声音。   方知翡的血液都凉了下去。   项年一路追着那个秘书,拐进一个小区,再跟着对方上楼。   最后一刻,他卡住了秘书打开的屋门,强行挤了进去。   他心里其实有点惊讶:有钱人也住这种地方吗?   一边四处端详,一边锁好门。项年安心一点,打量身前的秘书:“跑得倒是挺快的。”   屋子里还没有开灯,方知翡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缓缓后退,对方逼近。   方知翡的手按到墙上,「啪」的一声,灯亮了。   项年猝不及防之下被刺到眼睛。他第一反应是,这又是那个秘书的「阴谋」。   不过等他放下遮住眼睛的手,项年有点意外地发现,秘书竟然还在自己身前,没有逃跑。   方知翡:“你好,我不知道白嘉钰先生和你有什么仇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追杀你。   我的手机掉在路上了,不过你放心,我记得老板的手机号码,也可以直接用家里的座机报案——”   他讲话的时候,嗓音一直很大。项年听到,以为是方知翡怕得只能这么虚张声势。   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不远处,鞋架第二层,有一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刚刚他卡住门的瞬间,方知翡做好决断。   他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塞在鞋架上,并且迅速开了灯,避免手机透出的光吸引项年的注意力。   饶是如此,方知翡依然不确定,这一招能不能成功。   让他有些惊喜的是,唐总接通了他的电话。   他用三言两语说出「白嘉钰在追杀一个人」的事情,并且用「家里的座机」暗示,自己和白嘉钰的追杀对象一起在家。   而他相信,唐总会从自己这番表述中知道,自己处于一种被威胁的危险状态——   如果是在项年眼皮子底下打电话,他会很难把这个信息传递出去。   话音落下,方知翡的手指依然在发抖。   这就够了。   如果是唐总的话,一定会做点什么的。   方知翡说:“不过在那之前,你能让我先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吗?”   暗示:唐总报案以后,能不能顺便叫一个救护车?   这会儿时间不算太晚,是唐修彦以往健身活动的点。   他接到秘书突然打来的电话。然后,听到了秘书模糊的话音。   唐家别墅里,唐修彦拿起另一个手机,拨通报案电话。   不过,他还有另一个犹豫的地方:方知翡说他在「家」,但他「家」在哪里?   唐修彦原本的考虑是,也许需要调一下方知翡的入职信息,看他住址是怎么填的。   但方秘书入职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几年下来,他的收入一直在增加。按照惯例,住处应该也有变化。   正迟疑之间,手机另一边又传来了对话声。   一个陌生的话音道:“没想到,唐老板的秘书竟然住这种地方。”   然后是方知翡:“我是在这里出生的——请让一让。”   唐修彦知道了:调入职信息没用   ,不过,可以直接找方知翡登记在户籍信息里的地方。   他听到了一点水流的声音,还有讲话的声音。   那个混不吝的嗓音说:“在这儿?!”很诧异。   方知翡:“对……”水流的声音,话音小了一些,“可以麻烦你去拿一下医疗箱吗?”   混不吝:“……”大体是一些骂人的话。   方知翡:“好,我们一起去。”   两个人的声音远去了。   报案号码被接通,同时,还有另一个号码被接通。   白家,白母:“解决了?什么?!”   白嘉钰紧张地看向母亲。   白母转向白嘉钰,“嘉钰,你有唐修彦的秘书的照片吗?男的,年轻的。”   白嘉钰听到这话,心里充满了迷惑,但还是回答:“没有……”   白母再度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过白嘉钰很快记起来:“可以在新闻上查。”   唐修彦出席过很多场合,他的秘书们在一些报道中也有露脸。   结合电话那边中年男人的描述,白嘉钰很容易判断出:“是方秘书?”   他心头紧了一下,又想起自己当初隐约觉得方知翡的面容与婚后采访上的男人相似,“他怎么了?”   白母骂了一句晦气,说:“那个汽修工路上绑了一个人,说是唐修彦的秘书。”   白嘉钰瞳仁一颤。   来了……   虽然母亲还在给中年男人发照片确认,但白嘉钰心里已经相信:那就是方知翡,不会有错。   自己还是这样,诸事不顺。   小方(疲惫):为什么突然就到了犯罪片片场。   感谢在2021-05-2420:59:17-2021-05-2514: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凪鱼5瓶;   心相印3瓶; 第197章 重生(16)   白嘉钰心累,不想讲话。   半晌,旁边的白母嗓音抬高:“你确定?!”   中年男人说了些什么,白母的嗓音开始为难。   她能对项年下手,是因为知道项年这种没身份、没背景的烂泥,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退一万步说,哪怕事情真的闹出来了,以白家的势力,还是很容易把这桩杀人案摆平。   就好像白嘉钰在重生之初就做出判断,自己与母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白母现在也知道,与唐家相比,白家不算什么。可与项年相比,白家就是一艘巨舰,可以轻而易举地压死一个平民。   可唐修彦那个秘书也掺和进来,事情就不一样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多拖延一刻,都可能有新的变故。   白母心乱如麻,喃喃说:“为什么那个秘书好死不死要这会儿去贫民区啊。”   京市没有明面上的「贫民区」,但世家与中产之间的界限,中产与平民之间的界限,在地图上看,非常分明。   其实方知翡住的地方,已经是后两者之间的交界点。他一般停车的地方,就在一个中产小区。   不过在白母看来,超出世家范围的地方,一律可以被这么称呼。   她困惑,白嘉钰倒是福至心灵:“也许他就是从那边爬出来的呢?”   在项年之前,白嘉钰对「平民」有很多浪漫幻想。可到现在,他只觉得这群人都是下水道里的老鼠。   白母沉吟,“不至于吧?唐家怎么这么不讲究。”   白嘉钰撇撇嘴,“谁知道呢。”   电话那头,中年男人问:“夫人,还要去追吗?”   白母与儿子对视,心一横,“追!”   姓项的不死,后患无穷。   至于方知翡。各样心思在白母心头转了一圈,最后,她低声道:“方秘书出不出事,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抓他的可是那个姓项的。”   世家之间历来有默契。   如果两个同样出身于这个阶层的年轻人闹出沾上法律的矛盾,自然是秉公办理。   可如果一个世家子弟,和一个平民有了一样的矛盾,情况会迥然不同。   白母的思路很简单,但也的确是大环境下的惯例。自家追杀项年是私仇,没人会替项年喊冤。至于方知翡,运气不好,也怪不到自家。   对白家来说,最重要的问题,依然是项年手上的视频。   中年男人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往楼上走去。   这个时候,方知翡刚刚蹲下,在项年的注视之下,取出柜子里的药箱。   他取了止血的药粉,另有一卷纱布。这些是药箱原本就赠送的东西,方知翡初看到的时候,还有点啼笑皆非,觉得哪有那么夸张?   他是在这里长大的。   虽然小时候,父母也和他说过哪家孩子被拐走了,哪里打群架伤到人了,不过,方知翡还是觉得这些距离自己很远。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用上。   在方知翡给自己包扎的时候,项年一边催促他快点,一边满屋子乱看。   项年:“好了没?啧,谁知道那人什么时候上来……”狐疑地看一眼方知翡家门,“秘书,你家的门能顶住吗?”   方知翡:“不知道……”   项年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但方知翡是真的不知道。   “我也没这个经验……”他把纱布扎好,心理作用下,脖子上的疼痛也轻了不少,“电话在餐桌上,我去打了。”   项年:“嗯……”   方知翡说:“用这边的电话报案可能没用,我直接打给老板?”   项年:“嗯嗯嗯,快去——啧,你一个人住啊?”   方知翡回答:“我父母都去世了。”   项年这下子是真的有点敬佩他了。合着方知翡也是这种烂泥一样的出身,结果一路爬到了几个区之外的CBD,给大老板打工?   不过,这点敬佩来得快,去得更快。项年很快啐了一口,骂道:“叛徒……”   方   知翡没有说话。   他拿着座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唐修彦的手机号码。   恰好这会儿,项年问:“人怎么没得啊?”   方知翡停顿一下,听着电话里的「嘟」声,回答:“车祸……”   项年「哼」了声。   电话接通了,唐修彦的嗓音从电话另一头传出来:“知翡?”   方知翡:“唐总……”   两个字刚出来,项年提醒他,“免提……”   方知翡从善如流地按了免提,简单道:“唐总,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遇到一点麻烦——”   项年不耐烦,咧着嘴冷笑,“我还当有多大能耐呢,结果还不是……”在世家那群人面前点头哈腰。   他说到一半,方知翡放下电话,手扣着话筒。   项年的眼睛轻轻眯起,方知翡不轻不重道:“外面还有一个杀手,你确定现在要说这些?”   项年闭嘴了。   是。他想骂人,什么时候都能骂人。但现在,重要的是确保安全。   他不说话了,方知翡又道:“你去看看窗户都锁上没有。这里离顶楼近,万一他从楼上下来呢?”   项年这次却没听他的,而是说:“一起去……”   方知翡把人支走的计划失败,不过他的心已经慢慢安定下来。   唐总听他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还没挂电话,说明刚刚手机的通话,唐总都听到了。没准这个时候,另一头不只是唐总,还有警方的人。   方知翡低头,继续道:“我遇到了一个杀手,对方正在追杀一位先生。我和这个先生现在都在我家,地址是……”   报了一连串信息。唐修彦听了,看一眼正在通话中的另一个手机,心中了然。   果然是户籍办那边已经查出来的地方。   唐修彦说:“我知道了,你们有受伤吗?”   他已经知道方知翡脖子上有伤,这会儿问起,是想要进一步确认秘书的情况。   方知翡心头微暖,回答:“还好。我有一点外伤,这位先生……”看一眼项年,上下打量一下,“身体情况不错。”   潜台词:项年状态很好,指望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逃出去了。   唐修彦:“你们要小心。电话不要挂断,保持联络。”   方知翡:“好。不过我们现在要先去检查窗户。”   唐修彦:“你家的座机在哪里?”   方知翡:“客厅……”   唐修彦:“知道了,去吧。我帮你报案,警方会尽快赶去。”   事实上,这通电话打来之前,他刚和警方沟通到一半。   因是唐家继承人开口,那边不敢怠慢,已经派了人赶去现场。   唐修彦最终说:“你和那位先生都要小心。”   方知翡答应下来、与项年一同离开座机,检查窗户。   唐修彦捏捏眉心,想,项年和白嘉钰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让白嘉钰想要杀人灭口。   唐修彦心中厌恶,再度想,自己之前为什么会觉得白嘉钰乖巧懂事?   算了,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重点是,项年和白嘉钰已经不死不休。   哪怕现在的杀手被抓了,他以后的生活照旧没有保障。   这种情况下,「外患」消除之后,他会不会对方知翡做些什么?   知翡先后两个电话,意思也很明确。他不信任项年,认为项年是对自己的另一个威胁。   这两个人卷在一起,说不定……知翡脖子上的伤,根本不是那个杀手的杰作,而是因为项年!   在唐修彦考虑这些的时候,方知翡和项年已经看完客厅、厨房的窗子,走进卧室。   这间屋子很小,拢共只有四十平方出头。一室一厅,方知翡小时候和爸妈住一起,稍微大一点、有性别意识了,就在客厅摆一张小床来住。   父母出事之后,他读大学,开始工作,这才住进卧室。   在方知翡检查窗子,把所有锁都扣好的时候,项年停在床头。   和一般人家不一样的是,方知翡床头   挂的相框里并不是照片,而是报纸。   项年看着,咂舌:所有报纸,好像都是对于同一个新闻的报道。   一家三口人出了车祸,父母伤重不治,只留下一个上初中的小孩儿。   他意识到什么,去看方知翡,恰好对上方知翡转回来的目光。   眼看项年停在相框前,方知翡走过来,把相框一个个摘下。   项年警惕:“你做什么?”   方知翡说:“之后可能有警察来做笔录,先收起来。”   项年莫名觉得这个逻辑不太对劲。他自然想不到,方知翡真正的想法是,如果待会儿再有打斗,不能牵累了这些相框。   不过,既然想不到这一层,项年也就没沿着原先的话题往下问,而是重起新问题,说:“你怎么把这些挂在墙上,还天天看啊?”   方知翡回答:“对,天天看。”   项年:“……”   饶是自认「久经江湖」的项哥,在这会儿,还是露出一点看神经病的眼神。   方知翡没有在意。他把相框收好,整齐地码在柜子里,再把柜子阖上。   项年还在嘀咕:“我就知道这人不正常。”   说到一半,两人一起扭头,看向屋门口。   他们听到了外间门锁打开的声音。   就是,现在的更新方式主要还是为了我自己的拖延症啦otz   如果是写完一章再发的话,可能就拖到九点十点十一点了,因为写的过程中会不停摸鱼(。   现在这样,写一点先发上来,蹭玄学的同时也是给自己定一个ddl,减少摸鱼的可能性。正好也是给一直追更的小天使一点福利(:」∠)   等到不拖延的时候就不这么搞了TT 第198章 重生(17)   屋子小,餐桌与门的距离就很近。在方、项二人听到外间动静的时候,唐修彦同样察觉不对。   他蓦地捏着拳头站起。   打斗声传来了,混合着叫骂声——唐修彦在其中分辨着方知翡的声音,想要开口询问,又担心自己的动静反倒影响了对方。   他坐立不安。   到最后,唐修彦下定决心。   他蓦地拿起两个手机,往楼下走去。   这个点,唐家父母按说已经休息了。不过唐修彦这会儿下楼,恰好遇到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父亲。   父亲手里端着两个小碗。唐修彦看到,知道这是父亲给母亲煮了糖水喝。   看到他,唐父先笑:“修彦?正好,厨房里还有……”一顿,看出儿子面色不对,“出什么事了?”   唐修彦脚步不停,说:“我朋友遇到一点麻烦。”   话音出口,他心头空了一拍。   是朋友吗?   唐修彦不缺朋友。他家世好,样貌好,头脑聪明,运动细胞也不错,注定是在人群中受人瞩目的那个。   方知翡是他上任不到两个月的秘书。诚然,唐修彦很欣赏对方的勤勉,也觉得方知翡办事能力不错。   多在自己身边干几年,就可以调去当管理层。但是,朋友?   他报案的时候这么说,是知道这群人的习惯,担心对方不尽心。这会儿脱口而出,大概……   也是因为顺口吧。   听了儿子的话,唐父皱眉:“要帮忙吗?”   唐修彦终于有了微微停顿。   他想一想,“不用。不过,我找王哥他们一起去。”   他口中的「王哥」,是唐家别墅这边安保队伍的领头。六人一小队,就住在唐家别墅斜后方的副楼。   唐父有点意外:怎么,难道是去打架的?   转念失笑。怎么会,儿子有分寸。   唐父端着两碗糖水上楼,唐修彦离开。   考虑待会儿车上可能要多坐一个方知翡,六个值班的保镖,唐修彦只带上两个。   手机另一边,霹雳哐啷的打斗声音还在传出。保镖们在这方面显得很专业,和唐修彦分说,“应该没出什么大事……”说到一半,听到一声惨叫。   保镖:“……”   唐修彦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冷静地分辨:那不是方知翡的声音。   有了这个念头,他吐出一口气。   两个保镖神色凝重,一时不好说话。   痛呼声还在继续。被刀砍到的是项年,伤处是肩膀。虽然没砍到要害,但强烈的疼痛,还是让浑身都没了力气。   他冷汗涔涔,哑着嗓子怒骂,要方知翡来帮忙。   方知翡喘着气,一手扶在墙上。   他手臂也被刀割伤。伤得不重,血却蹭的到处都是。   唐修彦听着对面的话,心想,方知翡这会儿不走还等什么时候?   另一面,方知翡回身,进了厨房。   项年破口大骂,中年男人势在必得。   方知翡从厨房的窗户往下看,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警察。   他眼里闪过一丝喜色。紧接着,外面的惨叫声更烈。   他不再犹豫,拿了一样东西,走出门去。   这会儿,中年男人已经将项年梏在地上,膝盖压着项年肚子,让对方动弹不得,只等给对方最后一刀。   不过中年男人自己也不好受。刚才争斗中,他一度被项年抢了凶器。虽然后面抢回来了,但到现在,两人都是一身伤。   眼看伤势最轻的方知翡靠近,中年男人:“方先生,你,呼呼,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要,呼,杀了这个人。”   白家人的意思是,如果方知翡被项年弄死了,算他命不好。   不过两边单独对上,中年男人也没必要对方知翡怎么样。   打狗看主人。他们不觉得唐修彦有多在意一个平民秘书。   但是,方知翡身上毕竟带着唐修彦的戳。   项年听着这话,破口大骂:“姓白的婊子让你杀我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他和我睡的时候叫得多啊啊啊——”   他被压到伤口,痛得几乎失去意识。   过了好一会儿,项年才发现,屋子里好像不止自己一个人在叫。   还有那个中年男人。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男人滚到一边,捂着自己的眼睛。   项年有些发愣,仰起头,看着拿着一瓶胡椒面儿的方知翡。   方知翡放下胡椒面儿,一抬头,与冲进屋子里的警察对上。   一室狼藉中,方秘书开口:“你们好,我是唐先生的秘书。”   这混乱的一晚,终于结束了。   唐修彦走到一半儿,转了道,直接去医院。   项年和中年男人都进手术室了,方知翡的情况好些。他坐在外面,医生正在给他包扎。旁边还有一个警察,是在做笔录。   走得近了,唐修彦可以清楚地看到方知翡的略显苍白的面色。   再有,衣服上已经干涸的血液,被拆下来的纱布,还有放在一边、已经碎掉的眼镜。   唐修彦看过一圈,目光重新转回方知翡面上。   他这才发现,原来此时此刻,方知翡没有带眼镜。   难怪。这会儿的方秘书,给了唐修彦一种与平常很不一样的感觉。   唐修彦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负责给方知翡处理伤口的护士看到他,提醒了方知翡。   方秘书循着护士的话转头,与唐修彦对视。   方知翡惊讶,“唐总?你怎么来了。”   唐修彦在他身边停下,嗅着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言简意赅,说:“不太放心,过来看看。”   方知翡拧眉,不太赞同:“唐总,你难道接到电话就出来了?万一歹徒还没有抓住,伤到唐总你,要怎么办?”   唐修彦说:“我带了保镖。”   方知翡:“……”   唐修彦朝身后了抬下巴,“你看……”   跟他来的两个保镖,一个守在楼下车上,另一个就在他身边。   方知翡一眼看到后者。他无奈,又有些窝心,叹道:“唐总,唉。”   好像也说不出来更多。   唐修彦说:“既然是白嘉钰招来的人,就也和我有关。知翡,你给我打电话,做得很对。”   方知翡笑一下,“我知道。这种事找唐总,你一定会帮忙。”   唐修彦听了,莫名熨帖。   眼看方知翡的脖颈、手臂都被处理好,他转而道:“对了,你家里现在方便住吗?”   他还没忘,依照刚刚在电话里听到的动静,方知翡家的东西恐怕碎了七七八八。   这么一说,方知翡果然露出有点头疼的表情,说:“得收拾一下。”   唐修彦看历来从容的秘书露出苦哈哈的神色,有点好笑,又同情。任何一个人遇到方知翡这种事儿,都算倒霉透顶。   他说:“你明天请假吧,也休息一下。请一个保洁,我报销。对了,今晚的医药费,也记在我账上。”   方知翡嘴巴张了张,第一反应是婉拒。不过对上唐修彦的视线,又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他最终笑道:“谢谢唐总。保洁就不用了,我家收拾起来很快。医药费,就麻烦您了。”   不是要贪图便宜,而是适当地接受老板的善意。   唐修彦这么晚赶来,主动提出帮忙,全部推拒就是不识好歹了。   唐修彦心想,这个时候了,还叫的这么生疏。   对方知翡来说,自己果然只是一个「老板」。   老板唐修彦关心了自己的优秀员工几句,又叮嘱办案警员,笔录尽量就在这里做好,不要再劳动方知翡跑一趟警局。   之后,他离开,去手术室门口,负责项年、杀手的警察那边。   与方知翡这个纯粹无辜的受害者不同,项年和   中年男人,才是警方今晚的重头戏。   按说唐修彦不该直接从警方那里问出什么答案。但对唐家继承人,办案警察未有隐瞒。   唐修彦对项年喊出的那句他曾和白嘉钰上过床记忆犹新。这会儿确定了,项年的手机里真的有一个视频。   不过,白家就为了这种事杀人吗?   唐修彦搞不明白,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搞明白。   虽然同样是世家的一员,但世家之间也很不同。   更晚的时候,大致弄明白事情经过的唐修彦转回方知翡身边,“知翡,走吧,送你回去。”   方知翡没有推辞,起身与唐修彦一同离开。路上,又说了很多句「谢谢唐总」。   车上,唐修彦听着,看着窗外昏昏夜色,也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青年。   他原先依然想着白家的事情。可看得久了,他的目光莫名集中在方知翡此刻的侧脸上。   眼熟……   不是对「方秘书」的眼熟,而是对这张不戴眼镜的面孔眼熟。   唐修彦看了片刻,忽而道:“知翡,你眼睛是多少度?”   方知翡一怔。   唐修彦转头,面向他,露出一个隐约的微笑,“我看你现在不戴眼镜,好像也不影响。”   方知翡说:“唐总,我戴隐形了。”   唐修彦,“……”眼睛微微眯起,一笑,“原来是这样。”   看着老板的笑,方知翡略有不安。   果然,唐修彦很快又开口,“我刚刚其实在想,是不是之前就见过你?”   方知翡险些呛到。   他压下喉咙里的痒意,尽量笑道:“唐总忘了?咱们是一个大学的,你比我大两届,可能是在学校遇到过吧。”   唐修彦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他没有刨根问底。   等方知翡终于到家,开灯一看,屋中一片狼藉。   方知翡想,自己还真是很有先见之明。如果不是事先把东西收好,打碎了,可就难找了。   他先去窗户口看了看,见老板的车已经走了,这才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起东西。   花了一晚上时间,等把碎掉的瓶瓶罐罐清理好,桌子椅子重新摆正,地上的血也拖干净,方知翡最后停在墙面上。   他眼前还是一片血色。有自己的血,还有刚刚那两个人的——   拖把在水池里冲的时候,原本浓郁鲜红的人血成了淡粉色,还带着泡沫。   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方知翡蓦地捂住嘴巴,开始干呕。   他眼里有了生理性的水花。透过模糊的双眼,他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那场车祸里,倒下的父母,旁边人的对话声。   “死人了?”   血。大股的血,被水冲开。   “晦气……”   淡粉色,泡沫。   “呕……”   中年男人和唐总没关系啦。   就是白父工作生涯中遇到的另一个犯人。白父对他有恩,杀手愿意为白家做一件事。   原本命运轨迹是甜宠(?)向,没有那么多阴谋的——   感谢在2021-05-2517:59:23-2021-05-2520: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风色、成、自卑且自大1个;   莲9瓶; 第199章 重生(18)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么多血,父母紧闭着眼睛。还在念初中的少年艰难的往前爬,想要推一推父母、叫醒他们,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可这一切,对于造成这起车祸的人来说,只是「晦气」。   以后的日子里,回想起当初的场景,方知翡只觉得一切都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让他无法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听到自己在哭,一边哭一边请求旁边的人们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了,交警也来了。他被从车里拉了出去,交警则在给肇事者递烟。   少年躺在担架上,看着这一幕。   他记得课本上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他前所未有地体会到,情况与两千年前并不相同。   陈胜可以喊出这句话,过往历史中,许多人都可以喊出这一句话。   但到了热武器时代,世家垄断了一个国家的经济、政治,再喊这句话,就像是笑话一样。   阶级差距沉甸甸的摆在那里,平民出身的人哪怕做到极致,所求的也只是在进入世家集团工作的时候可以多拿到一点薪资。   更幸运一点,拿到通往另一个阶层的入场券。这时候,昔日的平民也成了维护阶层利益的一份子。   放在车祸现场,他的家人受了伤,很可能——少年不愿意去想——而对肇事者来说,这仅仅是「晦气」。   “呕!”   晚饭已经差不多消化干净了。这会儿喉咙里返上来的只是酸水。   眼泪大股大股地滑下。这依然是纯粹生理性的泪水,方知翡并不悲伤。   他习惯了。   等到青年忍耐着,捱到了干呕结束。他站起来,去洗了一把脸,然后靠在夜色中的厨房里发呆。   他想:早知道这样,之前一定不扶着墙。   他想:虽然平时不会有人来这里,但还是得把墙涂干净。   他想:明天原本是要上班的。虽然现在有了休假,但还是要先把该做的事情列出来,和孙姐她们交接一下。   他想了很多。   这样静静地站着,嗅着窗外飘来的、冲散了屋中血腥味的一点桂花香气。   唐修彦原先已经有了预感。第二天早晨,听说白家母子前来拜访的时候,他毫不意外。   餐桌上,唐父、唐母倒是有些惊诧,“怎么这个时候?”转向唐修彦,“修彦,你昨天说的,遇到麻烦的朋友……”   唐修彦简单解释:“就是白嘉钰给他找麻烦。”   唐父、唐母:“……”和原本以为的答案恰好相反。   唐修彦说:“爸,妈,我来处理就可以。”一顿,笑道,“不是说要去姑姑家吗?”   唐家家风如此。不只是唐修彦与父母关系良好,唐父、唐母与各自的兄弟姐妹之间也一直维持着很亲近的关系,隔三差五就要相聚一次。   听了儿子的话,唐父、唐母笑一笑,知道儿子历来有主见,便也不再多问。   白家母子早被请进会客厅里。这还是白嘉钰强烈要求的,鉴于自己既一路以来的「倒霉」,他对母亲信誓旦旦的「唐修彦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平民把咱们拉下水」没什么信心。思来想去,还是准备亲自探探口风。   这个时候,白嘉钰做好了最糟糕的心理准备。   他好像总是在两害相权取其轻。到现在,与「唐修彦一定要在这件事上追究白家责任」相比,「被知道自己是重生回来,上辈子被项年害惨」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有佣人给母子二人上茶。白母对此前唐家退婚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会儿却也要就看着茶具说一句,“唐家还真是……”财大气粗。   想到这里,愈发觉得儿子这婚退得太不划算。   她摇头叹气,顺势问佣人:“唐先生、太太还在忙吗?”   这个点,能有什么忙的?按照白母的想法,正经拜访,那得摆在十点、十一点钟。   可儿子像是被火烧到眉毛一样,也不知道在着急什么。   这也就算了。自己母子二人坐了这么久,也没个人出来说说话。   对此,佣人回答:“我们家先生、夫人的确有事处理,白太太先喝茶。”   白母深呼吸,忍耐。   白嘉钰心头的恐惧却在攀升。   等到又过了小半个小时,母子二人一起听到外间的车声。   是唐父、唐母出门的动静。   白家母子循声看去,从会客厅的窗口处,正看到一辆车驶出车库。   白母脸上彻底挂不住了,白嘉钰的恐惧达到了巅峰:唐修彦一定对他的父母说了什么,才让唐父、唐母做出这样不给面子的举动。   白母阴阳怪气:“这茶具是挺好的,可惜了。”   “黄阿姨,可惜什么?”一人从会客厅门口走入,正是唐修彦。   白嘉钰手指蜷起,听母亲变了一张脸,笑道:“可惜已经停产了,再买不到。”   唐修彦随意道:“黄阿姨喜欢?正好,家里还有两套,待会儿给阿姨拿一套回去。”   白母跟着笑。两边寒暄几句,唐修彦很快切入正题:“黄阿姨,嘉钰,你们怎么这么早来?”   白母看一眼旁边的佣人,“修彦,这话,咱们私下说。”   佣人们看向唐修彦。唐修彦「唔」一声,答应下来:“吴姐,宋姐,麻烦你们了。”   等到佣人们离开,白母松一口气,“还不是嘉钰,说一定要来给你解释一下,否则总是不安心。”说着,给儿子使一个眼色。   白嘉钰口舌发干,与唐修彦目光相对。   唐修彦擒着一点微笑。看起来客气、冷淡。   白嘉钰在这一刻才知道,自己总觉得过去约会时的唐修彦看起来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这是多么错误的想法。   明明此刻的唐修彦,才是真的毫无感情,把自己当一个陌生人。   他甚至从唐修彦的神色中看出隐隐厌烦。   “解释吗?”唐修彦微笑道,“你们雇了凶,要杀人,还牵连到我身边的人?”   他用了一个很暧昧的说法。不是简简单单的「秘书」,而是「身边的人」。   白母听出这点微妙的不同。她眉尖拧起一点,“修彦,这话咱们还是要说清楚。我们一直都和老陆说,别去管你那个秘书。”   唐修彦一哂,“黄阿姨,我是在说,你们雇凶杀人。”   白母皱眉。   她听出来唐修彦话音里的暗示了。他是把秘书揽到了自己身边,准备把这件事当做「世家之间的‘私事’」来办。   这让白母无法理解。不过,她已经从警方了解到,那个秘书并未受很重的伤。   这让白母觉得,事情还在某条线以内,能够处理。   白母:“这样吧。方秘书现在是不是还没有买房子?正好,我们家在唐氏总部附近有一个楼盘。   就从里面选一套,划给方秘书。到时候,他上班、下班,也都方便。”   市中心的一套房子,价值起码达到八位数。在白母看来,自己的手已经非常、非常松了,这还是看在唐修彦的面子上。方知翡一定会接受,甚至会感恩戴德。   她自忖处理好这件事,转而说:“至于老陆,还有那个汽修工。修彦,这毕竟是我们白家的家事。而且,姓项的也没出什么事。要说起来,方秘书受伤,也是因为姓项的,你总不能还护着。”   唐修彦听着这些话,知道白母话中只有一个意思。   从头到尾,她都没把杀手、项年,包括方知翡放在眼中。   她会坐在这里,是因为唐修彦昨天掺和了一把。如果没有唐修彦,如果方知翡不认识他,那昨天夜里,方知翡和项年一起死了,也不会引起任何风波。   这就是世家光鲜亮丽之下,阴暗腐朽的一面。始终存在,甚至唐修彦并非不知道这一面的存在。   只是,这是第一次,他直面了这样血淋淋的肮脏、罪恶。   唐修彦想了很多。他有了一点冲动,但又很快知道,这短暂的冲动,并不能给现实造成任何改变。   他压下自己的心跳,最终说:“我会问问知翡,愿不愿意接受黄阿姨的赔偿。”   白母听到这里,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她就说吧!儿子只是杞人忧天。   唐修彦的目光又转向白嘉钰,说:“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母说:“什么问题?嘉钰,哎,你这孩子,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白嘉钰一个激灵,又一次和唐修彦对视。   唐修彦说:“昨天晚上,我听项年说了一些事。”   白母尚且不觉,白嘉钰却喉咙发涩,“修彦,你听我解释!”   唐修彦不理会,继续说了下去:“那个视频,是最近两天才录的。项先生的意思,是他混进了沈先生的酒会,当时也看到了你和我。”   也是看到了方知翡。   唐修彦:“你给了我一杯酒,我没有喝,就被知翡叫走。临进宴会厅的时候,我把那杯酒放在了项先生的托盘上。之后,那杯酒被他端给你。”   他的嗓音一点点冷下去。   “也就是说,那杯造成白先生在视频里的表现的酒,原本是白先生准备给我喝的。”   白母听到这里,面色开始发白。   白嘉钰更是抖若筛糠。   “这件事……”唐修彦问,“黄女士,白先生,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和@成小天使说到沈总玩奇迹兰兰……忽然想到。   沈总的手机上某天出现一个奇迹兰兰的游戏。   怎么打扮兰兰都可以。   沈总也没有很喜欢玩啦,就是随便玩一玩。   某天把手机放下就去做事了,结果忽然发现,兰兰的衣服好像不太对劲。   就是比平时稍微鼓鼓囊囊(?)一点,像是里面还有一层。   沈总:“盯”   兰兰:“脸红”   沈总:--   沈总想起了自己最后留在手机游戏里兰兰身上那件衣服。   沈总把兰兰薅过来,仔细品鉴了一下那件衣服。   那么问题就来了,被沈总品鉴的到底是什么衣服。 第200章 重生(19)   黄、白母子二人完全懵了,并没有想到,这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   唐修彦其实并没有证据,证明白嘉钰试图给自己下药。   也许只是白嘉钰喝醉了,也许是项年额外做了什么。   其中可供辩驳的地方很多,偏偏母子二人心虚,满脑子只有「这下完了」一个念头。   因为牵扯到唐修彦本人,不能再用「世家与平民」那套法理来衡量。如果唐修彦真的要追究,自家绝对讨不了好!   不仅仅是他们两个,整个白家,都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哪怕唐家不多追究,白家依然不会饶了他们。   再说了,唐修彦真的会不追究吗?   母子一时无言,唐修彦好整以暇,看他们神色变化。   至此,白嘉钰终于下定决心:“唐修彦,我有话对你说!”   唐修彦颔首,意思是:你倒是说。   既然这母子二人要用「潜规则」办事,他就也用「潜规则」相对。   他原先是抱着冷漠、厌恶的心情来看这对母子,可白嘉钰还真说出了出乎唐修彦意料的东西。   他先说:“我们能不能出去讲?”   唐修彦摇头。   白嘉钰咬咬牙,“你不听的话会后悔的!”   唐修彦:“……”他仔细端详白嘉钰的神色,然后发现,对方好像是认真的。   白嘉钰进一步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我那个时候变了态度吗?还有项年,我要杀他,也不只是因为那个视频。”   说到「视频」,他脸上流露出一丝屈辱。   唐修彦想了片刻,说:“好,去花园吧。”   唐家的花园四季都开满了花。月季从墙上垂落下来,芬芳馥郁。   园子中有一个小亭子,唐母很喜欢在这里喝茶、吃点心。   这会儿,白嘉钰就被唐修彦带到这个小亭子里。   他看着周围的场景,又一次悲从心起:只要一切意外不曾发生,自己应该是这里的另一个主人啊。   难过刚刚浮上心头,白嘉钰听唐修彦提醒,“你要说什么?”   白嘉钰回神,扯了扯唇角,低声道:“其实,那天晚上,我梦到了一些以后的事情。”   唐修彦一顿,“以后?”   白嘉钰说:“对……”他头脑清晰一点,知道自己这会儿要取信于人,必须要拿出证据。   可惜和项年私奔以后,白嘉钰满脑子都是「终于从那个笼子里逃走了」,怎么可能再去关注和世家有关的事情?   还是到后面,他被项年关在那个小房子里。有些「客人」癖好很怪,偏偏要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看新闻。   白嘉钰这才听到了一些几年后会推出的政策,这会儿一条条说出来,还勉强回忆起下一任总统的名字。   讲完这些,他忐忑地等待唐修彦的回应。   他会相信吗?还是觉得自己只是在信口开河?   在白嘉钰面前,唐修彦沉思。   白嘉钰提着心,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唐修彦说:“这不能说明什么。”   白嘉钰瞪大眼睛,“唐修彦!你不相信吗?过上几年,下一届总统……”   唐修彦说:“没有「不信」。下一届总统是她,很正常。”   总统由选举产生,五年一次,不能连任。   看上去是民主的举措。可实际上,参与选举、走到最后的人选,始终由世家操控。   唐修彦知道白嘉钰这会儿提到的那位女士,也和对方打过一些交道。   原本没往这个角度去想,但白嘉钰一提起,他就知道,「这位女士是下一届总统」一事很可能在未来成为现实。   至于白嘉钰说的几条政策,也是符合世家利益的、已经以提案形式出现的内容。   白嘉钰不知道这些。   他茫然,看着唐修彦。原本以为自己拿出了最后的底牌,可现在看,这个「底牌」,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唐修彦看他这样,反倒有了另外的念头,不带什么感情地说:“说说其他的吧。”   白嘉钰:“   其他的?”   唐修彦:“你为什么要杀项年。还有,你都「梦到」了什么。”   白嘉钰抿了抿嘴巴,开始讲话。   他很踟蹰,还是想要稍微美化一下自己,却又担心被唐修彦看出破绽。   这样的纠结中,白嘉钰说了第一句话,奠定自己整个「故事」的基调。   他说:“我死了。因为项年。”   唐修彦:“哦?”   白嘉钰没有分辨出,这一声,代表唐修彦终于对自己的话提起兴趣。   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踟蹰中,往下说:“其实那并不是一个「梦」,更像是我真的经历了很多事情,然后回到现在。”   唐修彦:“哦……”   白嘉钰:“我……”咬咬牙,“和他离开家里了。”   唐修彦不置可否。   白嘉钰:“我们最开始去了东南。项年说,他家在那边。我们这么过了几年,一开始还好,但到后面,钱花光了。”   这部分是实话,白嘉钰说了很多小细节,包括他们住处楼下有一家很好吃的店,店里的老板娘是哪里人。   他强调:“这些你都可以去查证!我还没去过那边,按理来说不可能知道的这么详细吧?”   唐修彦不咸不淡:“嗯……”   他的态度,让白嘉钰有些泄气。往后,他的讲述又变得模糊起来。   白嘉钰依然对自己的过往耻于提起。同时,他还想做最后一把「努力」。   自己现在说的,是「未来」的事情。虚无缥缈,无法验证。   虽然唐修彦之前看出了自己在撒谎,但是这次……   白嘉钰说:“他对我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我原本还想要找工作,好好生活的,但是他只想要赚快钱。   我就和他闹翻了,但当时白家在各个地方堵着我,不让我好好找工作,也不让我自己做小生意。   原本我不知道是他们干的,还以为是你。不过,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HR讲电话,这才知道真相。”   实话部分结束,白嘉钰话锋一转。   “我当时又气又急,还很害怕项年再对我做什么。所以,发现你根本没有追究我逃婚的事情后,我回到京市。   “我找了你。修彦哥哥,你真的很宽容,到这种时候还愿意帮我,我很感激。   “因为你,我有了一份普通的工作。白家的态度也逐渐软化了,毕竟不想要和你作对。慢慢地,我们又走到了一起。”   唐修彦:“嗯?”   白嘉钰听出他的意外。   他急急补充:“真的!我们的婚礼,是在浮空城上举办。那会儿已经是浮空城二期建成了,选址在青城!现在这个还没公开吧,如果不是真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唐修彦的眼皮颤动一下,目光沉沉,看着他。   白嘉钰咽了口唾沫,往下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回来以后,我一直想要避过之前经历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反倒给你留下了糟糕印象。我又太着急,只想要和你好好生活,更是做了错事。”   但是,给「另一半」用一点无伤大雅的助兴药物,和给「刚刚解除婚约的唐家继承人」下药,是不一样的。   同理,要杀一个「‘只是’录了自己难堪视频」的人,和要杀「曾经害死自己」的人,也是不一样的。   白嘉钰:“我们婚礼的时候,到处都布置了白色的月季花。当时是在春天,你还给我说,那种月季花的名字,就叫「婚礼之路」。”   这是报道上的内容,白嘉钰「急中生智」,用来证明。   “订婚的戒指是你找了人设计,上面的刻字是我们一起想的……”   唐修彦问:“是什么?”   白嘉钰停下来,用一种悲伤的表情看他,问:“这一次,我是不是拿不到戒指了。”   唐修彦没有回答。   在用「婚礼之路」来当结婚时的装饰花,这是母亲很早之前就有的玩笑话。   白嘉钰刚刚提到的珠宝设计师,是唐父、唐   母婚戒的设计师。   这些东西太细节、私密了,尤其是前者。当时在场的人只有唐家三口,不可能有另一个人知道。   他不言,白嘉钰观察着他的表情,心跳「怦怦」加快。   重生以来第一次,白嘉钰觉得,自己拿到了主动权。   他说:“婚后,你会给我煮糖水。我一开始很意外,后来才知道,这是因为唐叔叔会给胡阿姨煮。”   唐修彦的手指轻轻压在桌上。   白嘉钰:“你很看重家庭关系,所以……”   他有点卡壳,毕竟那个报道上写了,唐修彦未来结婚对象父母都已经去世。   故而显得唐家父母把对方当亲儿子的做法更加亲切,自己却不一样。   不过,白嘉钰还是顺畅地把话接了下去:“咳,你对我妈妈一直都很好。唐叔叔、胡阿姨对我也很好。对了,唐阿姨还给了我一个玉佩。   那个玉佩不太适合我戴,毕竟原本是要给「儿媳妇」的。我说没关系,以后可以给孙女或者孙媳妇。”   “我们那个时候计划了,因为中间错过了几年,所以要尽快要孩子。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样本已经采集好,唐叔叔都在给孩子起名字。   “可是……”白嘉钰话锋一转,“就在这个时候,我被项年开车撞死了。”   200章啦!!目前是60w字,感觉全文至少要百万了(:」∠)   本章24小时评论有红包,还是,感谢大家陪沈总/兰兰/委托人们一路走来=v=   ps奇迹兰兰。   其实我只是想到了平平无奇的女仆装而已……不过果然这种事情要大家集思广益才香(哧溜哧溜感谢在2021-05-2520:59:18-2021-05-2617: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星星射线1个;   繁星当空1瓶; 第201章 重生(20)   想到自己倒在地上的那一幕,白嘉钰打了个哆嗦。   他对死亡的恐惧很真,甚至能描述出当时撞了自己的车子是什么车型、颜色,还有车子下方的泥土。   这会儿越说,白嘉钰越觉得伤心,还掉了几滴眼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修彦已经不说话了。   白嘉钰意识到这点,嗓音也跟着轻了下去。   他忐忑地回想自己说的这一通话:没问题吧?所有关于「婚礼」、「婚后生活」的细节都来源于报纸上的采访,按照唐母对于园艺的偏好来看,「婚礼之路」这种细节一定是真的。没见刚刚唐修彦的脸色都变了?   他终于做对了一次选择。   想到这里,白嘉钰的背脊都挺直很多。   他用眼神暗示唐修彦:你面前坐着的,可是你的另一半。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无情,还要为了别人为难他?   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唐修彦冷不丁问:“你车祸的地点在哪里?”   白嘉钰一愣,大脑飞速转动,回答:“就在南明路……”   是市中心的一条路,也在一个CBD附近,“当时我刚刚下班。”   唐修彦看着他。   白嘉钰心中莫名慌乱。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不会——   唐修彦说:“我们「婚后」住在哪里?”   白嘉钰回答:“住在外面了!不过隔三差五,还是会回来这边。”这次回答得很快。   唐修彦:“「外面」?”   白嘉钰:“……”报道上没有写这些细节,白嘉钰硬着头皮往下编,“翠竹苑……”   就是白母之前提到的、距离唐氏集团总部很近的那个楼盘。   唐修彦慢悠悠地笑了一下。这一笑,让白嘉钰松了口气。   行了吧?不能再回答了。再说起更多细节,一定会露馅。   白嘉钰开始庆幸,自己一开始就说了这是一个「梦」。醒来之后记忆模糊,也是常有的事。   但他完全没想到,唐修彦紧接着又问:“和我结婚的,到底是谁?”   白嘉钰瞳仁骤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唐修彦,像是一只浑身炸起的刺猬,原本已经停下的眼泪又一次冒出来,“唐修彦,你什么意思?!”   唐修彦冷静地总结:“撞死你的是一个货车。地点在南明路。时间是你下班的时候。”   白嘉钰嘴唇颤抖。对啊,他想,哪里错了?   唐修彦看他:“还没想明白?算了……”他对「未来会成为自己另一半的人」的确感兴趣。   不过转念想想,这种事,还是需要一点惊喜,“白先生,不知道负责和那位陆先生联络的人到底是你,还是黄女士。   不过我可以先提醒你们一句,昨天的案子,会有我们这边的律师参与。”   在世家层面,他这么做,不是为当事的几个平民出头,而是为了白嘉钰给自己下药的事报复。   白嘉钰颤声说:“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   唐修彦疑惑地看他,“我们之前有「情」吗?”   白嘉钰简直无法相信这句话,抓狂道:“我们在一起了那么多年!我们结婚了!”   唐修彦赞同:“是……”   白嘉钰卡住。   唐修彦紧接着道:“我相信,在你经历过的那个「未来」,我的确有了一个伴侣。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期待他的出现。”   什么意思?白嘉钰没听懂。   在他想出一个答案之前,唐修彦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很客气,像是在清理一个垃圾,说:“现在,白先生,还有你的母亲黄女士,请你们离开吧。”   白嘉钰愣愣地坐在原地,看着身前的男人。   唐修彦叹了口气,终于说:“白先生,这么多年,你有在南明路看到过哪怕一辆货车吗?”   ——货车在市区是禁行的啊!   白嘉钰「啊」了一声,至此终于反应过来。   他为了让事情更加真实,所以   添加了很多细节。   讲述的过程中,白嘉钰甚至自得地想到,都说要让人相信,就需要用七分真实,来为三分谎言铺垫。   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可没想到,他却给自己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   白嘉钰悔不当初。   唐修彦看着身前青年神色变化,从恍惚,到懊恼,再到又要开口。   不过,唐修彦打断他。   “你和项年私奔了,这应该是真的。”还是通过细节判断,“你把打电话那个HR的公司、名字都说了出来,这应该也是真的。白家,对,他们会做这种事。”   倒是唐修彦自己。他很清楚,早在白嘉钰的变化发生之前,自己就萌生了「如果白嘉钰那么不愿意,那解除婚约也无所谓」的想法。所以在对方逃婚之后,唐家不予追究,也很正常。   这些是符合逻辑、性格特征的发展。但到后面,白嘉钰说他回来了,说他和唐修彦道歉,唐修彦不追究——这部分的真假比较难以分辨。   可紧接着,白嘉钰说,相处久了以后,他们又在一起了。   唐修彦听到这里,开始扪心自问:我会和「回来」的白嘉钰在一起吗?   难说。那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也许经历了私奔的这一遭,白嘉钰成长、成熟了很多。   也许自己在大环境的影响下,觉得既然有一个对象,那就结婚吧。   虽然还是有点怀疑,不过白嘉钰对婚礼细节的描述让唐修彦的态度开始往「相信」偏转。   只有自家人知道的月季品种,曾经见证了父母婚姻、感情的珠宝设计师。   唐修彦想,对。虽然之前没有考虑过,但是,我的确会请对方来设计婚戒。   他几乎要相信了。婚后的生活,为另一半煮一碗在唐修彦看来象征着「家」的糖水,当年奶奶送给妈妈的玉佩,翻着字典给孙子起名的父亲——但是,白嘉钰后面的话,把唐修彦拉了回来。   他在说谎。   他的谎言之中,带着很多真实的细节。   这两者矛盾吗?矛盾。但是,也可以不矛盾。   比如,所有细节都是真实发生的,不过主角不是白嘉钰。他通过其他渠道,知道了这一切。   恰好,唐修彦原本就觉得,白嘉钰把两人「复合」的过程说得太简单、模糊。   他淡淡说:“你被撞死……我很遗憾,不过,你的车祸,不可能发生在南明路。”   白嘉钰浑身僵硬,像是一个等待铡刀落下来的犯人。   他再也无法虚张声势,再也无法号称自己与唐修彦拥有同一个未来。   他听唐修彦慢慢讲话,说:“你根本没有回来吧,白先生?”   白嘉钰几乎晕过去。   他脑子是真的在发晕,一胀一胀地疼痛。唐修彦的话变得很遥远,而他的反应给唐修彦提供了实证。   唐修彦当即肯定:“你和项年因为钱有了矛盾,这期间,你出了意外。哦,你也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我结婚了,婚后生活过得不错——车祸之后,你并没有死去,而是回到了一个月前。”   不……   白嘉钰想这么说。   但他说不出口。   唐修彦的思路愈发顺畅,“这就说得过去了。所以你的态度会突然变化,但你之前一直不愿意说出原因。所以你会这么对待项先生……”   他又露出了厌恶的神色,白嘉钰贪心不足是真,项年人品低劣同样是真,难怪这两个人会搅和到一起,“所以,你会盯上我。”   白嘉钰后悔吗?   他当然后悔。不应该离开,应该安安心心地留下来,和唐修彦结婚。   这是因为他爱唐修彦吗?   不是……   只是他经历了惨痛教训,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并不是「浪漫」,而是世家面对平民的权力,是挥金如土的生活,是其他人艳羡的讨好的谄媚的目光。   唐修彦想到这些,愈发觉得兴致索然。   一方面是觉得白嘉钰「大材小用」。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能从未来回来,但有了对未来的「预知」,竟然不提前做投资、准备干一票大的?   再不济,趁着重新来过的机会,重新规划一下接下来的发展也好啊。   可白嘉钰竟然只是和项年纠纠缠缠,哦,还给唐修彦下药未遂?   这都什么事儿啊。   另一方面,唐修彦也在反思,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实在一般。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最适合描绘白嘉钰的词,都是「贪婪」「自私」「无耻」云云,而不是「乖巧」「懂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以貌取人还是不可取。   严谨地做完总结,唐修彦看看时间。   九点多,不到十点。现在去公司,还够开始一天的工作。   唐修彦问:“白先生,还要我请你走吗?”   白嘉钰看他一眼,两眼一翻——   唐修彦看他,淡淡道:“你应该知道碰瓷没用吧?”   白嘉钰:“……”   原本憋着的那口气硬生生卡住,让他没晕过去。   鼓鼓囊囊是因为女仆装有很多褶子嘛,还有泡泡袖什么的。   沈总手机上那个游戏,说白了就是一种「希望道侣今天是怎么样的」的计算系统具象化,里面塞满了各种沈总想过的兰兰,衣橱数量持续增加ing   兰兰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身上的衣服开始莫名其妙地变化。   有些还好,就是普通的西装,或者修真人士穿的广袖长袍。   有的就比较……奇怪了。   女仆装算是「奇怪」分类里最不奇怪的那一批。   感谢在2021-05-2617:59:18-2021-05-2620: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成1个;   千山鹤鸣10瓶;   云琅3瓶; 第202章 重生(21)   唐修彦下了两遍逐客令,白嘉钰听在耳中,只觉得自己的面皮被对方生生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他面颊火辣辣得难受,一半是因为谎言被戳穿的羞耻,一半是因为对未来的恐惧。   在唐修彦的目光下,他浑身战栗,想说什么。可还没开口,眼泪先大股大股地掉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屁股却还牢牢粘在凳子上,挪不动步子。   唐修彦不耐烦,拿出手机,给值班的保镖打电话,让几个保镖往这边来。   说到一半,腿上一重。   唐修彦头皮一炸,目光往下,竟然是白嘉钰跪在自己腿边,惊慌失措地哭求:“修彦哥哥,你、你真的要让我和我妈进监狱吗?”   唐修彦试着抽回腿——第一下,没成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火气从胸膛一直蔓延到天灵盖。   保镖这会儿已经出现在花园入口,见了亭中一幕,几人加快脚步,匆匆奔来。   唐修彦咬牙:“白、嘉、钰!放开我!”   白嘉钰涕泗横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修彦哥哥,放过我吧!”   他说到一半儿,身体被保镖架了起来。   保镖们训练有素,不用唐修彦多说,直接架着白嘉钰往屋外去。   唐修彦面色依然难看。他看一眼裤子,决心待会儿去公司之前,先换一身衣服。   现在这身就扔了吧,虽然也是名家定制,可有了刚刚那一遭,算是被白嘉钰弄脏了,不好再穿。   白母从窗口看到了花园处的动静,匆匆过来,柳眉倒竖:“怎么回事!”   唐修彦瞥她一眼,缓缓从亭中走下。   他身量高,哪怕白母踩着高跟鞋,也依然低了半个头。   离得远时不觉得有什么。离得近了,压迫感扑面而来。白母咽了口唾沫,神色和缓下来,缓声说:“修彦啊。你和嘉钰有什么矛盾,咱们都好好说,不要闹得这么难看。”   唐修彦简单道:“黄阿姨,你也请吧。”一顿,“我刚刚和白先生说了,现在也和黄阿姨说一下。昨天的案子,会有唐氏的律师参与。”   白母错愕。她完全想不明白,儿子前面的态度,难道不是信誓旦旦,坚信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会让唐修彦转变态度?   可现在,唐修彦的态度非但没有改变——不,还是变了的。   变得更加冷硬、不近人情。   想到这里,白母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她还是撑起一丝笑,说:“这话说的。唐氏,啊呀,和昨天的事也没什么关系。”   唐修彦冷漠地看他。   白母面色一僵,知道自己这个「长辈」在唐修彦面前是没什么面子了。   她心下暗恨,干脆撕破脸,“唐修彦,你这样子,其他家看得过去吗?”   唐修彦看白母片刻,缓缓微笑,说:“看来黄阿姨很希望我把插手的原因宣扬出去。好的,我会记得。”   白母:“……”   唐修彦说:“对了,之前说的,翠竹苑的一套房子,也请黄阿姨先准备好。”   他其实觉得方知翡不一定会接受。不过,有没有是一回事,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   白母恨恨地说了几句「你」,之前架走白嘉钰的保镖们过来两个,端站在白母身后。   大有白母再不动,他们就动手「帮忙」的意思。   白母只得动了。她离开的时候,还听到唐修彦叹气,说:“白叔叔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有这样的妻子、孩子。”   白母脊背一僵,想要回身反驳。可动作到一半儿,余光看到身后的保镖。   白母压下心头情绪,大步往前。   等出了唐家的门,她看到被另几个保镖「看守」着的儿子。   白嘉钰这会儿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嘴巴里低低喃喃讲话,大概是「不会的,不会的」「我会和修彦哥哥结婚」「我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白母没耐心听,她愤怒到了极点,往前两步,直接一巴掌抽在儿子脸上。   没用!   废物!   一个男人都笼络不住   。   他爸给他留下的场面多好啊。唐家继承人主动开口,要和这个废物订婚约。   结果呢?前几年,这个废物对婚约对象只知道敷衍。到现在,短短一个月,又闹出这么多事儿。   「啪」一声,白嘉钰被扇懵了。   母子二人身边,几个保镖目不斜视,默念:我是菠萝……   更远的地方,有来回的保姆、其他人家的佣人开始往这边张望。   白母自忖丢不起这个人。等到心头的火气发泄一点,她说:“上车!”   回家再说。   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巴掌,反倒把儿子扇醒了。   白嘉钰骤然记起:项年最初「报复」自己,是因为白母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人打了一顿,丢出京市。   昨晚的事,同样是白母直接雇凶,把母子二人推上绝境。   白嘉钰拒绝去想,虽然两次联系旁人的的一直都是母亲,但他在重生之初,就考虑过把项年痛打一顿的事。   后面母亲雇凶,他也只是觉得母亲英明果断,想到了自己没想过的事情。   现在却不一样了。他捂着自己的脸,感觉到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如果不是母亲太狠心,下手太绝,自己怎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他蓦地抬起头,眼神阴冷,朝白母扑去。   白母尖叫一声,被推到车上,“你疯了?!”   白嘉钰恶狠狠地看着母亲,片刻后,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的脸颊还有些发肿,但他思路越来越清楚。唐修彦要替他那个秘书出头,要就下药的事情报复自家。但是,药是母亲拿来的,一路和人联系的都是母亲。   也就是说,从法律上讲,他是可以被摘干净的。   “我没有疯……”白嘉钰站直身体,“你说得对,妈,回家吧。”   白家母子走了,唐修彦换了一身衣服,这才离家,前往公司。   一路上,他心头火气始终没有消散。   好在唐修彦历来克制,不至于让自己的私事影响工作。   到了公司之后,孙菡等秘书只是觉得老板比平常要急性子一点。   不过想想,早晨耽搁了两个小时,老板要求后面加快效率,好像很正常。   批阅了一上午文件后,唐修彦的心情总算平复一些。此外,他还发觉,部分自己之前交给方知翡的事情,孙菡也做了汇报。   唐修彦意外,孙菡主动解释:“今天早晨,方秘给我打了电话,也把这些整理成邮件发给我。”   唐修彦:“……”   孙菡离开之后,唐修彦捏了捏眉心。   他有点无奈。昨晚经历了那种事,方知翡竟然不好好休息,还有精力把工作交接好?   这么一想,最后残余的火气也被冲散。   唐修彦一时兴起。这天晚上,他直接给司机放了假。自己大致买了些探望伤员的礼品,然后开车,往方知翡家去。   他未事先和方知翡打招呼。到了小区,才发现里面没地方停车。   原先想着问问门口保安,可叫了两声,那位大爷却似睡不醒似的,不愿睁眼。   唐修彦难得遇到这种局面,正进退不得,忽然听到一阵「笃笃」的敲玻璃声音。侧头一看,正是方知翡站在车边。   唐修彦一顿,将车窗放下。   方知翡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拎着东西,不便活动,敲窗户用的就是手上的那条手臂。   唐修彦不赞同:“伤还没好,怎么就乱动?”   方知翡和他同时开口:“唐总,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各自说完,再回应对方。   方知翡笑了一下。唐修彦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秘书又没有戴眼镜。   是因为昨天碎了,现在还没配好新的吗?   正想着,方知翡说:“没用什么力气,唐总放心。”   唐修彦一顿,说:“想着你昨天晚上实在不容易,所以过来看看。喏,给你拿了点东西。”   方知翡抿唇,还是微笑,说:“唐总太破费了。”   两人讲话的时候,不断有人从旁边   经过。看着唐修彦的车,露出各异目光。   唐修彦说:“知翡,你平时在什么地方停车的?我先把车停下,然后把东西给你拿上去。”   方知翡踟蹰,半晌还是说了实话。   原本觉得停车的地方离这里不近,实在有点劳烦唐总。   不过他讲完,唐修彦倒是没什么大反应,直接道:“好。你上来,坐副驾,给我指路。”   方知翡停一停,笑道:“好……”   既然上了车,不免要多讲几句话。   唐修彦问起方知翡的伤。其实只过了一天,能有什么变化?   但方知翡还是详细说了,已经好了很多,原本也不严重,自己昨天还收拾了屋子呢。   唐修彦被他提醒,察觉了自己的倏忽。   他昨天单想着方知翡推拒了,自己也不好硬给。却没想过,方知翡一个人,受了伤,面对一片狼藉的屋子,可不得立刻操劳?   这个念头,让唐修彦的下颚微微紧绷。   方知翡看出唐修彦面色变化,岔开话题,“唐总,昨天那两个人,后面会怎么样?”   唐修彦回答:“陆先生故意伤人,项先生涉嫌敲诈,都会被判刑。”   方知翡「嗯」了声,并不意外。   唐修彦说:“还有雇佣陆先生的人,也一样。”   方知翡:“嗯?”   这下子是真意外了。   有了奇迹兰兰,也搞搞奇迹沈总吧。   大概就是,在被玩了很久之后,兰兰看着沈总,有了一丢丢大胆的想法。   倒也不会直接上手,不过作为高等文明制造的AI,兰兰建模能力一流,可以直接脑内沈总换衣。   面前的沈总:冷淡工作脸调控虚拟世界数据。   脑内的沈总:戴着和自己一样的狐狸耳朵玩自己   沈总:“被盯得觉得有点奇怪,看兰兰”   兰兰:“眼神乱飘,心虚”   沈总:“get到不对劲,暂时放下工作,把兰兰薅过来问怎么回事。”   感谢在2021-05-2620:59:12-2021-05-2714: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0529生日快乐50瓶;   晓月、紫薇花浓10瓶;   是柚子啊4瓶;   云琅1瓶; 第203章 重生(22)   作为唐氏集团老板的秘书,方知翡一直秉持着「多听,多做,少说话」的原则。   他和大部分同事都是点头之交。关系绝对不算坏,但也没有哪个亲近的同事。   部门聚会,十次参加四次。同事结婚生子,随份子,数额不多不少,卡在平均线上。   怀抱着自己的目的,方知翡谨慎地往上攀登。到昨夜,一次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破了他的平静生活。   这会儿和顶头上司待在车中,空间狭小,方知翡难得流露出的惊讶,被唐修彦尽数捕捉。   唐修彦眼睛轻轻眯了眯,语气轻松,带了一点玩笑的意味,说:“这么意外啊?”   方知翡心想,这是试探吗?   他应该怎么回答?说“不是,法律是公正的”,这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谎话。   还是干脆承认,“对,白家好歹也是垄断了诸多行业的世家,怎么会放着家族成员坐牢”?   他沉默。到后面,方知翡慢慢问:“是因为唐总吗?”   唐修彦瞥他一眼,看到青年脖颈上的纱布。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方秘书手臂上的伤处被袖子遮掩。但脖子上的伤,却无法遮住,只能这么显露于人前。   纱布旁边,白皙的皮肤上带着淡淡淤痕。   唐修彦原本松快很多的心情又有了烦闷。他「嗯」了声,然后,听到方知翡说:“谢谢……”   语气诚恳、郑重,但唐修彦莫名就知道,这个结果,并非方知翡真正所愿。   唐修彦的确惩治了特权。前提是,他拥有更高的特权。   从今往后,或许不会有人为难方秘书。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公平、公正,而是方秘书被彻底划做唐修彦的附庸。   气氛一时凝肃,直到唐修彦嗅到了淡淡的酸味。   他往下瞥一眼,看到方知翡手上拎着的东西。   塑料袋里,似乎是什么菜。   唐修彦状似随意,问:“买了什么?”   前一个话题被暂且揭过,方知翡再露出微笑,说:“凉菜。今天有点累了,不想炒菜,所以直接买现成的。”   唐修彦应了声,问:“熬粥了吗?”   方知翡:“熬了……”   唐修彦说:“附近有菜市场吧?”得到方知翡略带迟疑的肯定回答,“待会儿去转一下,买两个菜,我来炒。”   方知翡眼皮有点跳,“唐总?”   唐修彦安静片刻,说:“今天早上,白先生和黄阿姨来找我——黄阿姨就是白先生的母亲。”   方知翡嘴巴抿成一条线,没有说话。   唐修彦:“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一些,唔,比较糟糕的东西。”   方知翡默念:我是一颗菠萝,一颗菠萝。   唐修彦:“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想这方面的事。知翡,我觉得,你可能会给我一个答案。”   方知翡:菠萝、菠萝……嗯?   他有点茫然,看向唐修彦。   唐修彦却没有看他,而是平视前方,说:“也可能只是我想多了。”   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经驶出逼仄的巷道,来到相对开阔的马路上。   唐修彦的话锋再次转变,询问方知翡,他前面说的、能停车的地方要怎么走。   方知翡吸了一口气,给他指路。同时,他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   等到后面,车子停好。唐修彦先下车,提起给他给方知翡带来的营养品。   方知翡紧跟着,看唐修彦实在拿了许多东西,他心头微动,难以抑制地一阵酸软。   不管怎么样,至少唐修彦是真的关心他。   从始至终,从未改变。   哪怕他只给唐修彦当了两个月秘书,哪怕他完全不是唐修彦圈子里的一员。   方知翡说:“唐总,还是我来吧。”   唐修彦瞥他,说:“伤员就好好待着。”   方知翡分辨:“左手是好着的!”   唐修彦说:“待会儿买菜,你再拎。”   一顿,“我记得,你叫外卖的时候,点的最多的菜是鱼香肉丝吧?”   方知翡心想,够了。   不能再继续了。他会忍不住的。   他压抑着、克制着,尽量微笑,说:“唐总还注意这个啊?”   唐修彦一哂,“好歹是隔三差五就要看到。”也不只是方知翡的口味,剩下的秘书,孙菡,还有另外几人,包括孙菡提过一次的、她女儿最喜欢的巧克力牌子,这会儿让唐修彦想,他也能记起来。   方知翡听出唐修彦话音之后的意思。他原本飘起来的心又被拉下去,回到远处。   唐修彦很好。不只是对他,而是对所有人。   方知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唐总会做菜?”   唐修彦说:“我父亲经常做给母亲——走这边吗?”   方知翡说:“对。这样啊……”   唐修彦说:“喜欢酸甜口?”   方知翡说:“都可以吧,我什么口味都喜欢。”   唐修彦说:“不错,好养活。”   方知翡就笑。   他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而唐总还继续一杯一杯地给他灌酒。   他竭力想要维持「清醒」,可心里那杆秤还是难以自制地往「今天是特殊情况啊」一边倾斜下去。   等到两人买了菜,方知翡带着唐修彦回家。   这是初中以后,方知翡第一次带新认识的人回来。   楼梯很窄,楼道里的灯也不好使。方知翡原先以为,唐修彦总要问一句,为什么要住在这里,而不是去公司附近租一间房子。   但从头到尾,唐修彦只是说:“这里住着的人好像不多?”   方知翡拿钥匙的动作稍稍一停,回答:“对,很多人都搬出去了。”   唐修彦了然,“原来是这样。”   等进了方知翡家,屋子里的确很小。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加起来拢共没有唐修彦家的衣帽间大。   不过打扫得很干净。都说能从屋子看出主人的性格,那么从这间房子判断,方知翡是一个念旧的、严谨的、勤劳的人。   桌子上摆着一家三口的照片,墙壁上还有一个测视力的表。表页已经泛黄了,不过始终没有撕下来。   唐修彦大概看了一圈,把手上东西放下,说:“知翡,带我去厨房看看?”   其实不用「带」,一眼就能看到厨房了。   不过出于尊重,唐修彦还是这么说。   厨房很小,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   方知翡欲言又止,想说不如还是自己来吧。但唐修彦已经熟门熟路,拿起旁边的调料瓶,嘴巴里念叨:“生抽,老抽。唔,还挺齐整。”   方知翡听出来了,唐修彦还真是经常进厨房。   他忍不住想笑,心道:就算孙姐她们之前和唐总一起出去团建,吃过唐总亲手烤的肉串——这些照片都挂在办公室墙上——   但像是现在这样,让唐总到自己家里做饭的,自己还真是独一个吧?   方知翡的气质一点点柔和下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些防备,一点点淡去了。   这时候,唐修彦又说:“我好想闻到了一点油漆味?”   方知翡回答:“嗯。因为昨天把墙弄脏了,今天重新刷了一下。”这也是他累得懒得做饭的原因之一。   唐修彦不太确定地问:“你自己刷的?”   方知翡答:“对……”   唐修彦叹口气,说:“昨天真不该就那么把你放回来。”   方知翡不解,唐修彦却已经挽起袖子,准备切菜。   他动作优雅。明明是在这样狭小的厨房中,却依然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方知翡看在眼里,忍不住微笑,又记起什么。   他往后退了一步,说:“唐总,我去给手机充一下电。”   唐修彦低头探究手上的西葫芦,“嗯,去吧。”   方知翡来到卧室,重新把墙壁上挂起来   的相框一一摘下,收进柜子。   做到一半,他听到外间传来一声「嗤啦」响动。是菜被倒入油锅,水与油相碰撞。   紧接着,唐修彦叫:“知翡——”   方知翡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上的活计,快步往外,“唐总?!”   唐修彦说:“我才发现,你家的醋不太够用了。”锅还在烧,“院子外面是不是有家杂货铺?你现在去买一下?”   用的是商量的口吻。   方知翡原先提起的心松了下来,笑着点点头。   来回一趟,拢共花了十多分钟。   等方知翡上楼,唐修彦已经把他之前买的凉菜摆进盘子里,正在捞煮好的排骨。另有炒到一半儿的醋溜西葫芦,在等方知翡回来。   方知翡把醋瓶交到唐修彦手里,夸道:“好香啊……”   唐修彦一笑:“这就香了?肉还没红烧呢。原本想着煮个汤,不过都熬稀饭了,就算了。”   方知翡停顿一下,不无遗憾:“唐总,你说得我有点后悔。”   唐修彦说:“这会儿了,总能叫一句「学长」吧?”   方知翡瞳仁微颤。   他忍不住想笑,看着待在自家厨房的唐修彦,终于开口,“学长。”   也就是这一声,让正在给锅子里倒醋的唐修彦手抖了一下,整个厨房都飘满酸味。   唐修彦倒抽一口冷气,连忙补救。把多余的醋倒掉,用水重新焯一遍西葫芦。   他动作极快,熟练到方知翡茫然地以为这是某种炒菜方式。   直到一盘菜出锅,唐修彦把盘子递给方知翡,他才另附了句:“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   方知翡:“……”这次,轮到他手抖了。   奇迹沈总。   薅来兰兰之后,沈总审出了兰兰在想什么。   有点哭笑不得吧,也有点……高兴?   知道道侣特别喜欢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渴望自己,当然是让人愉快的事情。   在检查了兰兰的数据库,看到了前面的建模之后,沈总若有所思。   然后真的把狐狸耳朵搞了出来,戴在自己头顶,笑眯眯地看着道侣。   兰兰:   兰兰:“被迷得七荤八素”   兰兰:“腰软腿软,要亲亲要双修”   感谢在2021-05-2714:59:21-2021-05-2717: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年糕30瓶; 第204章 重生(23)   “是你大二的时候?”唐修彦问。   两人已经坐在餐桌边。一人一碗稀饭,配菜一凉两热,是这间屋子里很多年都没再出现过的「丰盛」。   排骨带着浓郁的酱香,直往方知翡鼻子里钻。   他下午跑建材市场、买油漆、回来刷墙,这么忙活了一遭,原先就饿得慌。   原本打算将就一下,可唐修彦来了。不只带着人,还在这间屋子里操持出了一顿像模像样的晚餐。   方知翡已经不是很多年前那个觉得周遭黑暗,自己孤立无援的青年。但这当下,他仍然有一种自己被照亮了的感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更饿了——笑一下,说:“对。当时学长你应该是大四。”   唐修彦说:“他们后面有在为难你吗?”   方知翡回答:“没有。”还是笑,“他们应该也懒得在意我。”   唐修彦不说话了。他静静地看着方知翡,分辨方知翡的神色。   总还是会有怨气的吧?对世家,对唐修彦背后所站的阶级。   有点出乎唐修彦意料的是,方知翡的态度竟然相当平和,好像当初那个明明课程成绩、活动附加分都拿了全系第一,却差点拿不到奖学金的青年并不是他。   当时也是秋天。升上大二以后,方知翡迎来了第一次综测。   已经和同学们相处了一年,大家都对彼此的成绩心里有数。   方知翡按照辅导员给出的标准算好自己的加分项目,活动分这里,他能拿到满分。   这么一来,奖学金的事应该没有任何疑问。可出乎意料的是,最后公布出来的名单上,他只拿到一个三等奖。   再看前面的名单,部分是和方知翡平日分数差不多的,部分却是学科表现上远远不如他的。   方知翡怀揣疑问,去看了公布出的评选细节。然后,他发现,名单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多了一项「项目加分」。   在学科成绩、平时活动的分数以外,加了5到12分不等。   而所谓的「项目」,则是刚刚过去的暑假里,一个学科交流活动。   学院指定同学参加,完全是世家子弟们的小范围联欢,与平民出身的学生无关。   方知翡瞬间想明:这是一种垄断手段。   所为的不是现在的奖学金,而是几年以后的研究生保送。   时代变化,二世祖已经不吃香了,世家子弟也讲究「精英」派头。   就像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学生们面对的规则也一律相同。   只不过,公平的背后,是世家子弟们远远高出平民学生的起点线。   平民出身的学生需要有比他们高五分、十二分的平均分,才能勉强追上他们的脚步。   方知翡想明这点,觉得愤怒,又有无力。   这样的情绪起起伏伏,最后,方知翡做了一个决定。   他难以撼动这样的「潜规则」,但至少在现在,他可以在规则范围内,稍微争取一把。   方知翡找到了一个众所周知、无人在乎的漏洞。   最初给出的加分手册上,并没有「项目加分」这一项。   他去找辅导员,正好遇到了来办理一些手续的唐修彦。   在唐修彦面前,辅导员听完了方知翡的陈述,表情从最开始的温和带笑,一点点变成「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烦恼。   最后,辅导员皱皱眉头,“咱们学院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评的,都是惯例了。”   方知翡再反驳,辅导员挥挥手,要他离开。   眼看方知翡要铩羽而归,唐修彦插话:“既然有标准,还是应该以标准为准吧?”   辅导员一愣,方知翡也一愣。   时间拉回现在,唐修彦端详方知翡,主要还是看他的眼睛。   他说:“你当时就没有戴眼镜——现在呢?是隐形,还是不用戴?”   方知翡原先陷在对过往的回忆里,听了唐修彦的话,他略有尴尬,慢吞吞地承认:“不戴也可以。”   唐修彦轻轻笑了声,“昨天没说实话?”   方知翡抿唇,“不太好解释。”明明视力不错,为什么一直戴着眼镜。   唐修彦说:“好吧,那我不问你。”   但凡有什么特殊举止,背后一定有其原因。方知翡说“不好解释”,已经是很大的坦诚。唐修彦尊重他,果然不多问起。   两人的话题回到校园生活,唐修彦说:“我记得,你也读了研究生?是考试进的,还是拿了保送?”   方知翡一笑:“保送……”   唐修彦叹道:“我自愧弗如。”   方知翡说:“学长,你的分数也很高。”唐修彦是那种不用拿「项目加分」,一样名列前茅的人。   唐修彦淡淡道:“但我还是享受了很多「世家」带来的好处。”   方知翡不说话了。   这话实在没办法接。他捏着筷子,夹菜的动作都慢了点。   唐修彦看出了方知翡的为难。   他心中叹一口气,想,的确,从昨夜到现在,自己虽然是在「帮忙」,可同样的,方知翡应该更希望他从来没有出现。这么一来,他原本也不会遇到麻烦。   思绪转到这里,唐修彦笑道:“好了,吃饭吧。”   两人沉默许多。一餐之后,唐修彦主动端着碗筷,再去厨房。   方知翡家里没有洗碗池,也做不出让已经做了饭的客人再洗碗这种事。   他连忙劝阻,唐修彦也不勉强。把碗筷放下,就说:“今天打扰你了,我该走了。”   方知翡一怔,原先想说怎么这么着急,再坐坐吧。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家里,好像的确没有值得对方驻足的地方。   能来这一趟,也只是好心。现在「探望伤员」的部分结束了,无需多说。   方知翡没再挽留,“那学长,我送你吧。”   唐修彦回:“不用……”   方知翡看他。   唐修彦含笑:“怎么了?”   方知翡迟疑:“你知道从这里到停车场要怎么走吗?”   唐修彦:“……”   他想说“知道”,之前开车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记下了路。   不过方知翡紧接着开口,说:“去的时候是开车,其实有点绕远了,要沿着那条线走可能得一个小时。   回来的时候,是直接从菜市场穿过来的。这个点,那个菜市场关门,过不去了。”   还真得他给唐修彦带路。   唐修彦无奈,心想,自己好像又给方知翡添了新的麻烦。   方知翡的想法却很不相同。因入夜天寒,他额外拿了一件外套披上,然后说:“学长,走吧。”   两人下楼,方知翡还在提醒:“这边晚上很多地方都没有灯,你跟着我。”   唐修彦说:“附近种了桂花?”   方知翡笑了一下,“对,很香。”   路灯坏了,只剩下天上的星星照亮。   桂花香里,偶尔与人擦肩而过。不过更多时候,还是只有唐、方两人的脚步声。   这一路太漫长,长到方知翡觉得,有必要再找些话说。可能说什么呢?工作上的事情吗?   他先说:“学长,今天早上,我把我这边的事情给孙姐交代了一下。”   唐修彦说:“她和我说过了。”   方知翡沉默。   过了会儿,方知翡:“你之前说,来找我,是觉得我可能会给你一个答案。”   唐修彦:“对。”   方知翡轻声说:“是什么问题的答案呢?”   唐修彦没有回答。   方知翡数着自己的心跳。他觉得自己已经从唐修彦的寥寥数语中猜到什么,可他还是觉得很难相信。   等数到「五」,他以为唐修彦不会再讲话的时候,唐修彦   开口。   “知翡……”唐家的继承人问,“你为什么会来唐氏?”   方知翡:“当时拿到了唐氏的offer。”   唐修彦笑一笑,“你应该拿到了很多家的offer。”   方知翡承认:“对。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觉得唐氏最合适。”   唐修彦问:“有我的原因吗?”   方知翡回答:“有。”   唐修彦「嗯」一声,方知翡喉咙发涩,干脆继续往下说。   “我当时是想,其实所有地方都认同了「世家高于平民」的「规则」。但学长你,好像不太一样。”   这会儿,他是绝对不理智的。可唐修彦对他,又的确太过不同。   唐修彦说:“没有什么不一样,我也是既得利者。”   方知翡笑一下,“这句话就很不一样。我的很多同学,之后遇到的同事,他们不觉得世家被优待,而是觉得他们自己也已经努力了。嗯,他们的确努力了,只是——”   只是方知翡这样的平民需要一百分努力,而他们需要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   唐修彦不言,方知翡:“我觉得,学长你是这样,那你身后的家族,应该也是这样。来唐氏的话,我可能可以轻松一点。”   唐修彦:“轻松?”   方知翡:“嗯。我只花了四年,就成了学长你的秘书。按照惯例,再过五到六年,我可以成为唐氏的一个小管理层。等到我四十岁的时候,也许……会被承认,算是一个「新贵」。”   唐修彦说:“然后呢?”   方知翡深呼吸。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隆隆」的,仿若雷鸣。   他说:“我的出身,可以让我得到很多选民的支持。而这样的支持,也是世家乐见的。   毕竟他们会觉得,我已经是「世家」的一员了——学长,我想要从政,我会走得很顺利。”   唐修彦轻轻地「哦」了声。   方知翡听着,觉得自己的心在下坠。   他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一个平民,竟然想要撼动世家的利益。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把这些话在一个大家族继承人面前说出口!   可他又愿意相信,学长是不一样的那个人。   在方知翡的百般思绪中,唐修彦开口。   他直指核心:“会有很多世家支持你。”   就像是他们「支持」已经几乎内定的下一任总统。   方知翡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危险:“嗯……”   唐修彦:“你不能拒绝他们的「支持」。一旦拒绝,就会被放弃。”   方知翡:“对。”   唐修彦淡淡说:“但你接受了以后,也就不能再拒绝他们后续的要求——知翡,你还是会成为一个幕前的傀儡,改变不了任何状况。”   方知翡闭了闭眼睛,唇角扯动,问:“我是不是要被辞退了?”   唐修彦侧头,看着皎皎月色之下,青年清俊的面孔。   他忽而笑一下,说:“但是,你也可以选择,只和其中一股力量捆绑。”   方知翡瞳仁蓦地缩小。   有小天使的评论被系统删了,结合之前被系统删掉的几条评论,应该是因为牵扯到了敏感词(:」∠)   就是,只要带了另一个网站名字的评论都会被删。 第205章 重生(24)   方知翡心乱如麻,想:唐修彦……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唐修彦:“你这个表情,好像很不相信我的话。”   方知翡默然。过了片刻,才哑声道:“我想要改变这些,是因为我处于底层,又恰好有能力做点什么。”   父母车祸去世,肇事者毫发无损,这在方知翡心头埋下了第一颗种子。   长年累月受到的不公正对待,浇灌着这颗种子,让它生根,发芽。   但即便是这个时候,方知翡依然是迷茫的。他知道,自己走在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上,知道自己改变这个社会之前,可能先被社会改变。   他把父母去世的记录挂在卧室里,即便已经攀上众人眼中的高位,他也一直住在儿时的家,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可他也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一股庞大、难以撼动的力量。自己想要与之对抗,无异于蚍蜉撼树。   那么就去适应吧。   如果说大学时期的短暂交集给了方知翡什么启示,那就在这里。   在他还是一个普通学生时,他说的话,哪怕合乎于世家自己定制的规则,都没有人去听。   相反,唐修彦简单的一句话,却能给方知翡、给他那一届的同学带来改变。   方知翡由此学会妥协。   妥协不意味着懦弱,更不意味着放弃,而是为了走得更久、更远。   这构成了方知翡的处事原则,那么,唐修彦呢?   他原本就是「规则」的受益者。   如果说方知翡是因为自己的遭遇,萌生了信念。那么唐修彦,又是为了什么?   方知翡坦然:“我刚刚还以为,学长你会让我直接交辞职信。”   唐修彦低笑,说:“但你还是和我说了这些话。”   方知翡嗓音轻了很多,“我觉得,学长是不一样的。”   唐修彦说:“现在呢?还这么觉得吗?”   方知翡眼皮颤动,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他说,“学长……真的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   他曾经给了方知翡一点光亮。往后,这份光亮还将以更久远、明耀的方式,照到更多人身上。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可往后数十年,人们再回顾过往。   他们会说,一切的改变,就开始于很多年前,二十一岁的唐修彦与十九岁的方知翡相遇那天。   在方知翡话音落下的瞬间,兰渡抬头。   他感受着涌入的磅礴世界能量,坦白说,并不高兴,还有点发愁。   这一次,沈轶确实没做什么。唯一一次插手,仅仅是在一个多月前的餐厅里,和正在吃饭的唐、白二人多讲了一句话。   但即便是没有沈轶出现,依照兰渡的计算,不久之后,设计人员们还是会发现反重力装置上的问题所在。   浮空城建立是一种必然,这个世界的贫富差距加大、社会阶级不断拉开同样是「必然」。   可现在,这种「必然」被打破。   世界将要迎来繁荣昌盛的新生。   兰渡的计算更加深入。   无数信息流在奔涌,碰撞,交织出沈轶没有出现的未来。   他得出了结论:为什么白嘉钰能够重生?   因为旧天道在捍卫世界运行的轨迹。   重生的白嘉钰对唐修彦周围所有年轻男性都充满戒心。当项年的事情解决,他与唐修彦的关系缓和之后,白嘉钰一定会想方设法赶走方知翡。   方知翡历来谨慎,唐修彦也不会随随便便辞退没有做错事的优秀下属。   但是,有了「唐总未婚夫」的身份,白嘉钰只要稍稍透露出对方知翡的不喜,就有无数人愿意为他效劳,让方知翡消失在唐修彦的世界里。   方知翡不会放弃自己的信念,但他将走上一条艰难百倍、痛苦百倍的道路。   他的未来充满了尔虞我诈与欺骗背叛,再心志弥坚,也抵不过大势所趋,再也不可能走到最后。   白嘉钰与唐修彦在浮空城上举办婚礼,此后两人的新家就建立在浮空城上。   十年、二十年以后,愈发多世家离开陆地,前往高空。   世家与平民的分化不再止于政治权力、经济能力上,上、下两个世界将迎来彻底隔绝。   更多浮空城建立,日光成为了上层世界的专享。   但是,沈轶出现了。   白嘉钰由此做出一个又一个错误决定,旧天道的自我挽救失败,世界有了新的未来。   这一切繁复庞杂,而对兰渡来说,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他重新抬头,看向沈轶,叫他:“先生——”   沈轶视线转来。   兰渡:“「时间」不稳定的原因找到了。”   白嘉钰的确是那个「节点」,但真正起到作用的,是天道在生死存亡之际的自我挽救。   兰渡:“如果白嘉钰没有重生,唐修彦有92.3%的概率和方知翡走到一起。”   在听完唐修彦和白嘉钰在唐家花园里那场对话之后,兰渡做出了和唐修彦一样的判断。   而比唐修彦更进一步的是,兰渡认为,唐修彦的结婚对象就是方知翡。   “唐修彦会在方知翡带给他的见闻中改变立场……”理论上知道世家的肮脏、平民的苦难是不够的,唐修彦需要亲眼看到这一切,“从代表世家利益的意愿,转变为为了平民利益而奋斗的革命者。他们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变化,这引发了「天道」的危机感,而让白嘉钰重新回来,是解决危机消耗最小的方法。”   沈轶一点就透,“现在,唐修彦转变立场的时间提前了?”   兰渡:“对,重生的白嘉钰反倒成为了一个催化剂——先生,我已经收到旧天道崩塌的世界能量了。”   话音颇为遗憾。   一方面,是觉得先生已经足够低调,为什么还能拿到这么多世界能量?这会不会引起总部注意?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来这里的目的没有达成,没办法再观摩一次逆转时间的方式,从而找到具体运作原理。   沈轶却说:“你说旧天道崩塌,那它是彻底消散了,还是一息尚存?”   兰渡回答:“一息尚存。”   沈轶:“如果再给它一点刺激,它会不会想再拼一把?”   兰渡沉思。   片刻后,兰渡回答:“说不好。不过,我的确在共享数据库里看到了这样的案例,部分小世界天道逆转时间的次数甚至达到百次以上。”   对小世界来说,这种做法的消耗是巨大的,那些重启百次以上的世界到最后往往根本无法进入「明天」,而是只能在不断重复的日期里打转,“先生,可以试一试?”   沈轶微笑,“唐修彦和方知翡现在是什么情况?”   兰渡回答:“他们刚刚提到,需要让两人身份绑定。”   唐家「吃独食」的做法可能会引来一些不满,不过仅仅是不满,而非直接把方知翡赶出局。   沈轶笑意更深:“看来,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一点借鉴。”   兰渡眼睛亮了亮,飞快地回答:“好!”   第二天,重新回到岗位上的方秘书接到了一封邀请函。   邀请函当然是递给唐总的。而其中内容,在于请唐总参加一场婚礼。   沈家主要和他的平民秘书结婚了。   看着这封邀请函,方秘书思绪纷飞。   多半是对这场婚礼的惊讶。是,他知道沈家主与他秘书关系匪浅,但结婚?   惊讶完了以后,方秘书开始好奇,其他世家会对此有什么反应。   这是一个有分量、唐总必须出席的活动。在检查过唐修彦的日程表,确认没什么冲突之后,他把邀请函交给唐修彦,附加一句:“唐总,婚礼在两个月以后举办。正好,那个时候你没有什么别的安排。”   昨夜的一切被两人记在心里,在公司中,方知翡对唐修彦的称呼依然是「唐总」。   这会儿,「唐总」捏着邀请函看了片刻,若有所思,目光落在旁边的秘书身上。   方知翡不明所以,唐修彦则微笑,说:“知翡,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方知翡:“唐总?”   唐修彦淡淡道:   “沈家主给我提了个醒。”   还有什么办法,比「婚姻」更能让所有人知道,方知翡背后是整个唐家?   他不可能被其他人拉拢,因为他一定会全心全意为他的丈夫做事。   想到这里,唐修彦的心情稍有波澜。   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丈夫」两个字。出了白嘉钰的事,他已经不再指望自己能找到一个「花瓶」用途的伴侣。   而当下,如果让知翡来坐这个位置……嗯,一举两得。   原本可能还要担心这出跨越阶级的结合迎来反对,但有沈家主在前,最难过的一关不会由他和知翡承受。这么一来,这场婚姻,利大于弊。   唐修彦说得很简单,方知翡却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不简单的意味。   他的目光在唐修彦与请柬上打转片刻,忽的不可思议道:“学长,你难道打算——”   唐修彦记起来了。对,还是得要征询一下另一个当事人的意见。   他说:“知翡,你愿意当我的未婚夫吗?”   在唐修彦的目光中、外间落入办公室的阳光下,方知翡的心开始狂跳。   感谢在2021-05-2720:59:15-2021-05-2814: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2个; 第206章 重生(25)   一切发生得太快, 方秘书的头脑有些晕眩。   他理解唐修彦为何要这么问自己。可正是因为「理解」,方知翡紧接着意识到一件更重要的事。   ——唐修彦的「求婚」,并非因为两人之间有什么深刻的感情。   那么, 要答应吗?   好像没有理由拒绝。   唐修彦选择站在他这边,已经是非常、非常让方知翡振奋的结果。   同样的,把「婚姻」当做合作中的一环,是个完全符合利益的决定。   想要达成最终的目的,唐家的支持不可或缺,方知翡这样站在台前的人选同样千里挑一。   他的身份背景,让他在从政道路上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选民们会信任他, 世家则会一边嘲弄选民的信任,一边一无所知地走向末日。   这是一场彼此付出、共同收获的交易。甚至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 方知翡都是比较赚的那个。   从世俗意义上讲,唐修彦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伴侣。他大可以逍遥自在的享受世家子弟的诸多特权,而不是走入平民群体。   可他看到了不公, 更看到了不公之下的苦难,唐修彦无法坐视不理。   方知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后点头。   “我愿意……”他说,“我……求之不得。”   唐修彦轻轻笑了下,“夸张了啊。”   方知翡扯出一个笑脸, 心想,一点都不夸张。   许多年以来, 方知翡始终无法忘记唐修彦在导员办公室时说的那一句话。   像是一点光, 给他照亮未来的方向。   唐修彦不知道这些。他已经在沉吟,“不过我刚刚解除婚约,知翡你也刚来不久。”   闪婚都没这么快的,“还是得过段时间,再朝外宣布。”   他考虑周全,方知翡自然没有不听从的道理。最后,唐修彦决定,“等到明年春天吧——对了,今年过年的时候,要来我家吗?”   方知翡手指轻轻蜷起。   唐修彦:“虽然对外面宣布的时间要再等等,不过可以提前让你见见我爸妈。”   方知翡听了,难得有点手足无措,说:“唐总——学长,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唐修彦端详他。两人的关系,其实更类似于「革命同志」。   但在这基础上,看到历来冷静镇定、在医院里也没露出什么慌乱神色的秘书,因自己一句话,有了不一样的神情,唐修彦略觉有趣。   他微微笑一下,说:“快吗?没关系,那我们慢慢来。”   方知翡这会儿还不知道唐修彦所说的「慢慢来」是什么意思。   不过,对上唐修彦的目光时,方知翡随之一笑,“好……”   他们这边岁月静好,白家却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事情还要从昨日白母、白嘉钰二人从唐家灰溜溜地离开说起。   当时,不少人看到这一幕。几乎是当天,事情就在世家范围内传开了。   白母、白嘉钰没心思理会这些。唐修彦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不会放过他们!   白母稍稍冷静下来,就不再和儿子窝里斗。   她咨询律师,如果真按照法律判处,自己的行为,会受到什么样的审判?   白家的律师问清楚细节之后,告知白母,雇凶杀人与故意杀人同罪。自己这边唯一能争辩的点,在于项年没死,只是重伤。   但即便是这样,白母至少也会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白母听到这话,当即就下定决心:出国吧。   她继续留在国内,也是没脸。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拿着钱财离开?   白母自以为得计。她没想到,自己刚刚走到机场,就被警察抓住、带走。   举报她的,正是她的儿子。   原来白母咨询律师的时候,白嘉钰同样咨询了律师。他得到的答案是,因一直以来,负责雇凶的人都是自己的母亲,罪责当然也就都落在母亲身上。   至于他自己,顶   了天了算是一个「从犯」,还是不涉嫌严重情节那种。   但是,如果他明知道母亲想要逃跑,却隐瞒消息的话,就有「窝藏逃犯」的嫌疑,反倒要惹上麻烦。   母子二人这时候已经撕破脸,白嘉钰自然不会再有疑义。   虽然母亲被抓之后,他也被「请」去配合的调查。但忐忑之中,白嘉钰还是觉得,自己总会没事。   外人不知细节,大多觉得白家母子不忿婚约取消的事情,又上门纠缠。   当事情越传越广,白家家主勃然大怒,让血缘关系已经十分疏远的白母、白嘉钰二人去本家见自己,把话说清楚。   话放出去了,白母却没有去。   白家家主更加恼怒。过了许久,他才知道,原来早在各种传言甚嚣尘上的时候,白母已经因妄图出国、逃脱法律审判,被警方逮捕。   把这几个词放在世家人身上,其实有点好笑。不过在事情真的发生以后,再没人能笑得出来。   唐家太狠心了。   这成了所有知情者的一致判断。   白家家主敏锐地嗅到一丝机会。也许自家能从这件事里谋取一些利益?   怎么,你姓唐的做出这种事,难道是想和所有世家作对?   白家的质疑,还真的吸引了一批围绕过来的人。不过慢慢地,白家人也发现了,好像更多大门大户压根没往自己这边看一眼。   难道还有隐情不成?   答案是,真的有。   之前唐家不说,是不想让白家太没脸。   现在白家一定要求的话,没关系,也可以说出来。   闹到这一步,这「隐情」,白家是不得不听。   听到最后,得知是自家子侄贪心不足,给唐家继承人下药,白家家主脸都绿了。   不只这段时间围绕过来的小家族作鸟兽散,就连白家本身,也遭遇了沉重打击。   这一切,算是唐修彦的一点小小「回敬」。说到底,白母、白嘉钰能够兴风作浪,还是仰仗着白家势力,这群人并不无辜。   往后,白母雇凶杀人一案还在等待审判,天气越来越冷,沈家主与兰秘书的婚礼渐近。   某一天,唐修彦忽然提起,让方知翡在行程中空出一天。   方知翡意外,唐修彦简单说:“去定几件衣服。”   方知翡听明白了。唐修彦说的「定衣服」,可是从裁缝量身体数据开始。但即便是这样,一整天时间还是有点长。   刚想到这里,被唐修彦瞥了一眼,“你也去?”   方知翡意外:“我?”   唐修彦说:“不是说了,沈先生的婚礼,你和我一起去。”   方知翡喉结滚动一下,点头。   到这里,事情还在方秘书的职责范围内。可到了当天,他才发现,不只是唐修彦,唐先生、胡女士也要一起前去。   加上他,恰好四个人。方秘书责无旁贷地承担起了开车重任,他没有刻意去听,但唐家三口人的话音还是时不时飘到他耳朵里。   如果只是「下属」,方知翡应该会仔细分辨两位长辈的习惯、偏好。   可他顶着「儿婿」身份——虽然这个身份目前只有他和学长两个人知道——颇有压力,一路上,身体都有点紧绷。   等到到了地方,唐先生、胡女士先下车。唐修彦把车窗放下,让父母先进,自己想到一点事要处理。   唐父唐母并未多想,方知翡却知道,今天之前,该做的工作已经办好,能往后推的部分也不用多操心。   唐修彦这么说,无非是看出自己紧张,所以要和他多说几句。   果然,车窗升上去,唐修彦开口:“知翡,你刚来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和爸妈说起过你。”   方知翡瞳仁微颤。   唐修彦笑一笑,“我说,你聪明,勤勉,做事认真,上手很快,是个难得的人才。多培养几年,就能担重任了。”   方知翡听着,心情一点点平复。   唐修彦说:“我说得对不对?”   方知翡笑一下,“对……”   「革命同志」这种身份,不可能泄露给太多人。   也许往后的日子里,他们还会遇到更多志同道合、有一样信念目标的人,慢慢汇聚力量。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做好「唐修彦的未婚夫」。   兰秘书的手腕、能力,让不少世家人无话可说。这段时间,方知翡听了不少“也对,与其找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不如找兰秘书”的言论。   他知道自己还做不到兰渡的程度,但他已经强过很多人。   他会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最适合唐修彦的那个。   想通此节,接下来,在唐家父母面前,方知翡表现得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唐家父母对他的印象很好。唐母也说起,“之前就听修彦说过,新来的秘书,是难得的人才。”   等这天结束,方知翡又和唐家父母有几次接触。不知不觉间,唐父、唐母对他的称呼,也从「方秘书」、「小方」变成「知翡」。   转眼,到了沈家主和兰秘书的婚礼。   这是社交场上难得的大事。婚礼当天,整个京市的名流都有露面,另有不少人特地从外地飞来。   有人留意到唐修彦未带适龄男伴、女伴,而是带了秘书的事,各自交换一个眼神,没有多说。   这天的「没有多说」,在往后,逐渐成风成浪。   随着婚礼进行曲响起,两个新人一起从花毯尽头走来。   如果白没有重生的话,唐总和小方应该是慢慢磨合出感情的。   结果白重生,两个人直接一步到位成了革命同志,并且根据任务需要快进到结婚——   感谢在2021-05-28 14:59:13-2021-05-28 17: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千山鹤鸣 10瓶;   云琅 1瓶; 第207章 重生(26)   在第四个委托人的世界, 沈轶和兰渡有半场婚礼。没有经历拜父母、拜天地的步骤,但受沈轶操控的风,吹开了披在兰渡头顶的盖头。   然后, 他们喝了交杯酒。   有了当日的红绸霞帔在前,这一次,两人选择了另一种结婚方式。   蓝天白云,绿色草地。   两个新郎穿着款式一样、剪裁得当的白色西装,从宾客之间走过。   他们不在意见证的人是谁,不在意证婚人说了什么。从头到尾,重要的只有对方。   等到两人交换戒指, 相互亲吻,沈轶还不轻不重地「抱怨」了句:“这里花太多了, 味道不好。”   兰渡听了,忍俊不禁。   哪有什么「味道不好」?布置在婚礼场地的花,都是当天空运来的白玫瑰。芬芳馥郁, 令人心醉。   但兰渡又知道,先生这么说, 潜台词是:这些花,把你身上的香气盖住了。   只有离得很近的时候,才能嗅到。   所以,兰渡回答:“先生, 仪式很快就要结束了。”   有了这句话,仪式果然结束之后, 人们去找沈家主攀关系、叙话, 全然没有发现,自己面前的「沈家主」只是一个偶人。   真正的沈轶,已经和兰渡回到婚礼场地不远处的庄园。   定制的西装完成了它的使命, 这会儿被胡乱扔到一边。   兰渡目光落在上面片刻,心想,这种有特殊意义的东西,还是留下来吧?   刚刚走神一刻,他轻轻「啊」了声,再被拉回意识,低声叫:“先生!”   沈轶没有回应。   他的鼻尖在兰渡身上一点点蹭过,嗅着道侣身上清醇的幽香,觉得温暖,难得的口舌有点发干。   可惜的是,道侣不能缓解他的干渴。   沈轶叹了口气,在兰渡略带疑惑的眼神中直起身,再和道侣接吻。   兰渡知道,先生刚刚叹气一定不是无缘无故,而是想到什么。   联想到沈轶前面的动作,他面颊浮起一层绮丽的绯色,慢慢倒在床上。   乌色的发丝,落上洁白的被单。这一次,沈轶倒是没再嫌弃床铺上的花瓣混淆了兰渡身上的清香。   相反,他捏起一片花瓣,指尖多了玫红色的花汁。这点汁水,被他涂到兰渡唇上。   兰渡唇色更艳,顺势含住沈轶的手指。   沈轶不动,两人目光相对。   半晌,兰渡蓦地撑着身子坐起,在沈轶的笑声中,反客为主。   先生……是故意的。   他不无甜蜜地想。   之前所有亲吻、所有触碰,若有若无地撩拨,却又没有真正给予。   直到兰渡再也忍不住,鲜明地表露出自己的渴求渴切,终于给他满足。   可他还是很爱先生。   花瓣在被单上颤动,起起落落。   花汁濡湿了被单,像是点点红梅浮出。   下方草坪上的人们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们只知道,这是一年当中最后的社交盛事。往后,就是新的一年了。   婚礼的话题就仍未远去时,春节来临。   方知翡第一次以「唐修彦男朋友」的身份,踏进唐家大门。   他们的关系,并非唐修彦或方知翡主动告知两位长辈,而是唐父、唐母自己「发现」。   眼看儿子在餐桌上提起方秘书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见过几次两人相处的场面。   唐父、唐母心里有底。在儿子说出「我想请一个人来咱们家里过年」时,唐母直接问,“是不是知翡啊?”   唐修彦适时地显露出一点惊讶。他这点惊讶,在唐父、唐母眼里,就是最好的证据。   唐母的心情更倾向于欣慰。她一直希望,儿子不要把婚姻当做利益交换的一部分,而是找到一个真正合心、可心的人。现在看来,算是达成愿望。   唐父、唐母并不知道,唐修彦与方   知翡之间,有一重「交易」关系。   他们拿出了长辈对自家小辈的态度。问清楚方知翡家里的情况之后,又额外地增加了一点「这个孩子真不容易」的怜惜。   这点怜惜在前,方知翡来的时候,同样一直留心和唐家父母打好关系。   双方都努力经营,除夕当天,自然是一派和乐融融景象。   当天晚上,方知翡睡在唐家客房。   他辗转反侧,略有失眠。   客房在一楼,唐家三口人都在二楼——现在去外面接杯水,应该不至于撞上人。   方知翡抱着这个念头起身,然后,就遇到了正要阖上酒柜的唐修彦。   两边相对,唐修彦先笑一笑,“是不是不习惯这边的床具?”   方知翡摇摇头。   他走到酒柜旁边,坐在小吧台外的高脚凳上,看唐修彦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红酒。   唐修彦先喝了,方知翡还是有点走神。过了会儿,才说:“今天晚上阿姨说,知道咱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很高兴。”   唐修彦「嗯」一声,方知翡长长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学长,其实咱们不一定要结婚吧?我会在唐氏集团待很多年,这就足够别人认为我是你的人了。”   婚姻关系可以让这样的认知更为牢固,但也不是非有不可。   今天之前,方知翡还能压住这句话。可从年夜饭上唐家父母的态度来看,两位长辈对儿子的期待,是儿子找到一个兴趣相投、彼此相爱的人。   他们觉得方知翡就是这个人,所以对他和善可亲。方知翡却知道,自己与唐修彦或许的确「兴趣相投」,可要说“相爱”——   他把学长视作黑暗里照亮自己的萤火,星星,明月,可学长呢?   他并不「爱」方知翡。   这样的反差,让方知翡觉得愧疚。   正想着这些,酒杯「叮」的一声,是唐修彦与他碰杯。   方知翡眼皮颤动一下,在小吧台昏色的一点灯光下,与唐修彦对视。   唐修彦若有所思,说:“认为……你是我的人。”   方知翡瞳仁蓦地缩小。   他看唐修彦放下酒杯,手指在吧台上轻轻敲了一下。这是学长思索时的习惯性动作,方知翡知道,可他从没有像是今天一样过。   脉搏鼓噪,浑身的血液都涌向面颊。   学长的话,并没有什么旖旎的含义。   他不断警告自己。   可是、可是——   唐修彦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咱们结婚以后,要怎么生活。”   方知翡喉结滚动。   他在面临一个巨大的诱惑。他不确定,自己听了学长接下来的话以后,还能有决心放手、后退一步。   他喉咙发干,蓦地抬起手,去取唐修彦放在一边的酒瓶。   唐修彦含笑看他动作,轻轻地往下说了下去。   “你喜欢和长辈一起住吗?”询问的语气,“如果觉得可以的话,咱们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但是,如果觉得不方便,也没有关系。   咱们搬出去,公司附近就有几套房子,你可以选喜欢的装修风格。   或者自己动手装修?唔,这个可能比较困难,你没有那么多时间。   不过,你可以和设计师说清楚,让其他人动手,你只需要验收成果。”   随着他的话,酒液倾泻入杯子。   桃红色的葡萄酒,在灯光下,带着暧昧的光泽。   唐修彦淡淡道:“我去过你家。知翡,我知道你可以把「家」打理得很好。”   方知翡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唐修彦:“我们会有孩子的。可以一个跟我姓,一个跟你姓。别看我爸那样,其实他字典里夹了好几页纸,都是他给孙子起好的名字。   咱们可以不预先知道孩子性别,这样比较有惊喜感?不过,如果你想提前知道,好早点做准备,我想,也可以。”   方知翡闭上眼睛。   唐修彦:“最初几年,你还是我的秘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把「我的」两个字音咬得稍重。   唐修彦:“这个时候,我们会一起上班、下班。我听过很多人抱怨,说相处太多,会没有惊喜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一样?”   方知翡说:“不会……”   唐修彦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往下说。   “再过几年,你的资历差不多了。当然,还有你的丈夫站在你身后。   你可以成为管理层,这个时候,我们大概就不能每天在一起。   孩子差不多也要上小学了,很多人会选择让保姆一直负责接送孩子。   不过我觉得,还是得要家长自己来,这样感情才会比较好。到时候,咱们可能忙不过来,可以分工合作?”   方知翡说:“学长……”   唐修彦:“等到孩子再长大一点,准备上初中的时候,你差不多可以离开公司,开始转变身份——知翡,你看,我真的想了很多。”   可方知翡竟然说,他们也不是一定要结婚的。   方知翡认错:“抱歉,是我不好。”   他以为自己在做为学长好的选择,可事实上,他以为的「好」,并不是唐修彦想要的。   唐修彦静默片刻,说:“我有点不高兴。”   方知翡:“学长?”   两人对视,唐修彦的眼睛很黑、很深。   像是幽幽的湖水,要把方知翡拉入其中。   他的确受到吸引,身体稍稍往前。   恰好,这个时候唐修彦问:“知翡,你现在在想什么?”   接下来,这两个人应该 第208章 重生(27)   “我……”   唐修彦讲话的时候, 嗓音很低。加上深深的视线,不像是疑问,倒像是一种诱哄。   他吸引着自己的猎物。   隔着一个吧台的青年嘴唇微微张开。唇瓣上带着一点酒色, 看起来很适合接吻。   好歹是在社交场上待了许久的人,方知翡不可能因为一杯葡萄酒醉掉。但这个时候,他又的确不太清醒。   头晕目眩的,像是——   他碰到了身前的酒杯。   酒杯倒下,好在里面已经空空,没有酒液撒出来。   杯子「咕噜噜」地滚到一边,往地上落去。   没入柔软的地毯当中, 只留下一点沉闷响动。   几乎在这同时,方知翡心一横, 吻上唐修彦。   他们身体隔着吧台,却又离得比过往都要近。唐修彦浅淡地想到一句「哦,上钩了」, 随后,也跟着被拖了下去。   作为「第一个吻」, 这个亲吻的开头十足的生涩。牙齿和嘴唇碰在一起,急切的,横冲直撞的。偏偏带着酒香,于是被柔和许多。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 唐修彦伸手,拉住了方知翡的领子。   吻就从这里变了味道。   吧台上的那一盏灯依然留着, 昏黄色, 照亮一小片空间。   人影则越来越远。   他们紧贴着彼此。唐修彦有意识地控制着脚下的方向。   方知翡脚跟碰到台阶,稍稍清醒。但很快,他感受到了压在自己腰间的手, 还有落在面颊边的炙热呼吸。   他的学长。   他的男友,再过一段时间,会成为他的未婚夫。两人定下了漫长的约定,以后会一起抚育孩子,一起走在实现理想的漫长道路上。   学长说了,他构想过很多有方知翡加入的「以后」。方知翡听过,觉得心头某个地方开始前所未有的膨胀。   他倏忽决定了。这是学长说的话,他把方知翡拖进这片爱与欲交织的海洋。   那么,方知翡大概也有权力,捍卫他的婚姻,捍卫他的感情。   唐修彦轻声说:“抬脚——对。”   两人上楼。   经过唐家父母的卧室门时,唐修彦低笑:“嘘,小声一点,别把他们吵醒了。”   方知翡:“……”骤然紧绷。   一直到进了唐修彦的卧室,他才稍微放松一点。   整个过程中,方知翡心里短暂浮起过「为什么不干脆去楼下客房」的疑惑。   但在唐修彦拉开抽屉的时候,方知翡看到里面的东西,忽而明白了答案。   他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了,看着唐修彦的动作出神。   唐修彦被他看得停顿片刻,说:“知翡,你还觉得快吗?”   他这么问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方知翡点头的心理准备。   今天晚上,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两人的关系有了根本的转变,往一个唐修彦乐见的方向去。   虽然唐修彦觉得,一鼓作气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如果一次性进展太多,也可能适得其反。   他抱着尊重的、维护方知翡的心态,这么问了一句。   然后,又被吻住了。   有了前面的「经验」,这一次,亲吻变得绵长而磨人。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唐修彦完整、清晰地了解了方知翡的意思。   他不再犹豫,而是用上了自己早已备好、用来应对「不时之需」的东西。   转眼一夜即过。   窗子上凝了薄薄一层雾气,从屋内看屋外,显得朦朦胧胧。   唐修彦醒得早些。他侧着身,看着身侧的青年。   手指从方知翡脖颈上比其他地方略显白皙的地方掠过。几个月前,这里有一条伤口。   不过愈合得很好,未留下什么疤痕。就连这点白,也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出。   他的动作,让方知翡的眼皮轻轻颤动。   是要醒来。   唐修彦没有收回手,依然轻轻地勾勒那条细细的伤。   他看着方知翡一点点清醒。晨光已经照进屋子,新年第一天,另一个人的眉眼映入方知翡眼帘。   紧接着,是昨天晚   上的一幕幕。   方知翡:“……”第一次和另一个人一起起床,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打个招呼?   他正踟蹰,就被唐修彦自然而然地吻了一下,又听到一句:“起床吧。再过一会儿,拜年的人要来了。”   方知翡瞳仁微缩,知道唐修彦的意思,就是要把自己介绍给上门的唐家人。   这有点出乎方知翡的意料。但是,想到昨夜发生的事,他还是随唐修彦一起坐起身。   没事的……   他心想……   自己……也很优秀,是足够配得上学长的人。   唐修彦说:“去冲凉?”   他卧室里自带一个盥洗室。   方知翡点头。不过他还是没想到,唐修彦这句话的意思,是「两个人一起冲凉」。   有了昨夜的亲密接触,两人的关系被前所未有地拉近。再在这个清晨,被完整地定格、保留。   方知翡的心态真正转变。后面出门,遇到略显惊讶的唐家夫妇,他也只是停顿一下,随后微笑。   唐父、唐母就也笑了:都年轻过。昨天还觉得,知翡是不是有点放不开呀?今天来看,像是已经适应了。   这样才好。以后都是一家人。   这一个春节,方知翡就是在唐家度过的。   他来的时候只带了两天的换洗衣物,到后面,都是穿唐修彦的衣服。   两人身量相仿,方知翡也是宽肩窄腰的衣架子身材,唐父、唐母见了,都夸好看。   等到春节结束,重新开始上班前,唐修彦送方知翡回家。   因是私人行程,唐修彦负责开车。路上,唐修彦玩笑道:“我看我爸妈的意思,是想要你直接留下来。”   方知翡听着,眼睛眨动一下。   唐修彦:“……”不说话了,从后视镜中端详方知翡,心想,知翡是不是并不抗拒这个提议?   他有些意动,但方知翡开口时,还是说:“再过一段时间吧。”   唐修彦一笑:“好……”   方知翡说的「再过一段时间」,实际操作起来,是这年夏天。   整个世家圈子都知道,在经历了前一次不愉快的订婚经历之后,唐家继承人又有了新的未婚夫。   虽然也有人对方知翡的身份颇有微词,不过一来,有沈家主和他秘书的事情在前。   二来,想想唐修彦前一个未婚夫做出过什么,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唐修彦的选择。   在众人或微妙,或祝福的目光中,唐修彦和方知翡走过了接下来两年。终于,在白嘉钰重生的第三年,两人的婚礼要举办了。   这是名流中的盛事。婚礼当日,又有了沈家主结婚时的宾客络绎不绝的场面。   而在城郊的一间小屋里,有人看着电视,嘴巴里还在喃喃说:“应该是我的。”   此人自然是白嘉钰。   屋内堆满了垃圾,让人无处落脚。   因是夏天,垃圾很快腐败,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白嘉钰身在其中,对此浑然不觉。   他依然紧紧盯着电视,看其中媒体对这场「世纪婚礼」的报道。   为了替方知翡以后走入政坛铺路,从一开始,唐家下属的媒体就在刻意渲染方知翡「灰小子」的身份。   他们之间的故事,不仅被世家津津乐道,也成了平民们口中的爱情传说。   白嘉钰不在乎这些。   白母还在监狱里,白嘉钰也进去了一段时间。不过因为只是从犯,情节较轻,他这会儿已经被放出来。   白家住对这对害得自家一落千丈的母子恨得咬牙,早在母子二人进监狱的时候,就设法抢走母子二人名下的大多财产。最终留给白嘉钰的,只有这间郊区的小房子。   按说白嘉钰有手有脚,应该也能过下去。可他早在三年前的那个秋天,就陷入偏执状态,满脑子只有「重来一次吧,再重来一次吧」的想法。   如果能够重来,他一定不会像这次一样鲁莽,而是谨慎地改变态度,不让唐修彦有任何疑心。   婚礼是他的!完美无缺的丈夫是他的!那枚要套在方知翡手上的戒指也是他的!   就在这个时候,报道提起了戒指上的刻字。   白嘉钰看着那三个熟悉的单词,眼睛蓦地睁大。他几乎是兴奋,想:好了!   这一次,重来以后,我可以确定要抢走修彦哥哥的人是谁!要早点把他赶走,到时候,就、就……   他在这一刻下定决心。   前一次重生,是因为死亡。   那想要再回过去,应该要再死一次。   电视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白嘉钰把自己挂到了门把手上。   垂危的旧天道,在这一刻,呼应了白嘉钰强烈的渴求。   这是旧天道的最后一次挣扎。无形的力量向白嘉钰涌来,想要在这个世界真正发生改变之前将一切截留。   疼痛来得很快,结束得同样很快。   白嘉钰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悠长的梦。   梦里,是温柔的丈夫,是唐家花园里跑跑跳跳的孩子,是其他人讨好的目光。   他嘴角噙着微笑。   在他身前,站着两个人。   沈轶对周遭环境嫌弃非常,哪怕是兰渡,这会儿也露出了有点一言难尽的目光。   不过他们还是有收获的。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两人一起感受到了旁人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   沈轶沉寂已久的神识终于被再度唤醒,深入那阵波动,仔细感受。   兰渡则直接把波动的频率记录下来,便于以后分析。   至于现在——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眼前已经停止心跳的白嘉钰。   沈轶眉毛难得地拧了起来,兰渡说:“其实这里的垃圾,已经味道很大了……”   他们可以稍微报个警。   沈轶点头,“就这样吧。”   在唐家继承人婚礼当天,京市城郊,有两个警察出警。   报警内容是“经过一间屋子的时候闻到臭味,担心里面的人出事”。   警察们原本并未上心。等把门锁撬开,看着其中堆积如山的垃圾,更是觉得这是一次毫无必要的出警。   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人看到了垃圾堆里、挂在卧室门把手上的人。   两个警察:“……”   也不用叫救护车了,白嘉钰被直接宣布了死亡。   重生以前,他曾经觉得浪漫的存在,给了他致命一击。   重生以后,他变成了自己从前鄙薄的人,想要开始享受身为世家子弟的特权、乐趣。可正是这样的「享受」,再度把他拖回地狱。   他想要挽回,想要吸取教训、重来一次,可他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这件事,在新闻版面上占了一小块位置,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   人们也并未一直沉浸在那场婚礼的话题当中。别人结婚,到底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相比之下,沈氏集团新的全息头盔就要发行了。   三年下来,沈氏集团原先推出的三款游戏有了革命性的升级换代。戴上头盔之后,一个崭新的世界,在人们面前打开。   沈轶和兰渡在这个世界停留了三十年。   三十年中,两人搜集了足够的数据,也对白嘉钰死亡前的能量波动进行了分析、破解。   同样是在这三十年中,方知翡按照此前计划的一样,步入政坛。   唐家的存在,成了他坚实的后盾。其他世家原本以为方知翡又是一个「自己人」。   直到很久以后,看着方知翡推出的一项项政策,他们终于惊觉,傲慢遮住了他们的双眼,影响了他们的判断力,不知不觉间,世家已经回不去当初高高在上的地位。   浮空城并未成为阶级分化的象征,而是扩展了人们生存地空间。   三十年后,沈轶、兰渡回到虚无空间。   沈轶花了部分世界能量,捏出一个小世界。   他看着小世界的文明前进,心念微动——   一只正在摘香蕉的猴子,露出了茫然目光,左右四顾,像是疑惑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沈轶找到的,是一种针对个体的「规则」。这个「规则」的存在,高于所有小世界。   他心思微动,想,这种「规则」,能不能施加在自己或者   兰渡身上?   戒指上的三个单词究竟是什么呢23333   那么这个世界就结束啦。下面惯例会有一个番外,然后是新世界——   新世界的预告:   【原本命运轨迹版文案】   虞南大三的时候,和同学们一起坐上了去山里别墅的车。   这是一次班级活动,年轻人们一路欢声笑语。   全然不知道,他们要面临的,是一场死亡旅途。   夜班响起的惊叫,门缝下流出的鲜血……   还有,在虞南几乎崩溃时,落在他面颊上的冰冷亲吻。   等到天亮,虞南终于和仅剩的同学逃出生天。   他没有留意到,身边的同学,在自己视线之外,露出了诡谲的微笑。   委托人:被鬼占了身体的「身边的同学」原主   独美,无CP。 第209章 番外九   “我之前觉得,”方知翡说,“我可能要在这间屋子里终老了。”   唐修彦坐在他身后的地板上,倒是半点都不讲究。   昂贵的西装挂在一边的架子上, 衬衫袖子被挽起来,随意地翻开一本摆在地上的书。   然后,他轻轻「咦」了一声。   正在收拾书架、把一切打包装箱的方知翡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动静,还在讲话,“不过,以后应该很少会再回来了吧。”   这是他和唐修彦订婚的第二年。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婚后不与唐家父母同住,而是单另在外。   虽然享受亲情是很好, 但两个即将新婚的年轻人,还是需要一点单独的、私密的空间。   新房位于唐家父母住处与公司之间, 无论去公司,还是回唐家都很方便。   相比之下,这间带了方知翡无数记忆、过往的小屋子, 就显得离他们以后的生活很远。   方知翡有心理准备:虽然自己现在有很多怀恋、不舍,但等到生活重心开始转移, 没有特殊原因,他大概也就不会回来。   陪伴了自己许多年的家具将落上灰尘,阳台上的那盆太阳花将干枯失色。   他短暂地陷入情绪当中,过了会儿, 才意识到,唐修彦已经很久没有讲话了。   方知翡疑惑地回头去看, 恰好, 唐修彦开口,“知翡,你高中的时候参加了CMO?”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   方知翡意外, 点头:“对……”   唐修彦微微笑一下。他没有讲话,但方知翡已经意识到:“你也?”   唐修彦略带可惜,“不过咱们当初没有见到。”   方知翡原先惊讶于这样的巧合。不过再想一想,好像也不值得惊叹。   他还是坐下来,和唐修彦一起看着刚刚被捡出来的习题书,很怀恋,“其实现在想想,还好那会儿坚持下来了。”   唐修彦侧头看他,眼神温柔。方知翡笑一下,说:“我爸妈不在之后,我消沉了挺长一段时间,差点就这么过下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的车好好行驶在路上,被另一辆车撞翻。   对方毫发未伤,自己父母去世,欠下大笔医疗债务。结果到最后,反倒是作为司机的爸爸被判了全责。   之后很多年里,肇事者的态度依然是方知翡的噩梦。   方知翡:“好在到后面,慢慢想通了。如果继续浑浑噩噩下去,那就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方知翡越来越知道,「改变」是一个天真的、艰难的话题。   但十几岁的时候,明白的太少,只有心底的一股气。也就是这股气,让方知翡走到今天。   他拿到竞赛加分,由此进了全国最好的大学。他有了完美的绩点,丰富的活动经历,从而可以做出一张漂亮的简历,走到唐修彦身边。   他当然爱唐修彦,但这份爱情当中,掺杂了更多、更重要的东西。   过往的救赎,往后的理想道路。   唐修彦叫他:“知翡……”   方知翡:“嗯?”   唐修彦:“我好像一直没有和你说过。在你出事遇到那个杀手的第二天,白嘉钰来找过我。”   方知翡「唔」了声,有点不明白,唐修彦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唐修彦:“他当时告诉我,他是从未来回来的。”   方知翡:“……”眼睛蓦地睁大。   历来处事不惊的方秘书,头一次露出这样错愕的神情。   唐修彦从他脸上分辨出「这个人是不是疯了」的无语,还有「可修彦这么说,难道」的迟疑。   唐修彦淡淡说:“不只是一句话。他给我说了很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方知翡拧眉,“比如?”   唐修彦笑一下,“比如,下一任总统是谁,这个总统会推行什么样的政策。还有,在他逃婚——对,他原先逃婚了——几年之后,我和另一个人结婚了。”   听前半句的时候,方知翡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他的表情还是很一言难尽,夹杂着恍惚,好像唐修彦的话,打破了他的很多认知。   但到后面,方知翡的面色变化。   他下意识想问:那个人是我吗?   唐修彦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其实,他当时想骗我,说我是和他复合。但他说得漏洞百出,我肯定不会相信。”   方知翡深呼吸。   唐修彦轻声说:“我就是觉得,如果他可以有这样的经历,那么……如果我也可以呢?知翡,我很想回到十几年前。不,更早之前。”   让方知翡的父母不用经历车祸,让他轻松一点、快乐一点。   方知翡眼睛眨动,一哂,“那你可能就要换一个秘书了。”父母没有去世的话,他的人生会在初中时拐弯。   唐修彦心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他说:“那我再去找你。”   方知翡看着眼前的书,没有讲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修彦……我不知道。”   唐修彦:“嗯?”   方知翡说:“我很想让爸妈回来,但是,如果真的能做到,那在一个完整家庭里长大的,已经不是「我」。”   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既然他的人生拐去另一个方向,他接触了不同的人,有了不一样的生活——那还是「方知翡」吗?   方知翡:“这样的「我」,还会想要改变这一切吗?”   唐修彦听着,慢慢承认:“你说得对。”   “不过……”方知翡笑了笑,“我忽然很想知道,当初那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唐修彦知道,这就是方知翡的态度。   过往的痛苦,已经全部化作他前进的动力,而非让他自怨自艾、沉溺于回忆。   在方知翡看来,过去无法改变,但他拥有未来。   唐修彦回答:“那就去查查吧。”   当初车祸撞了人的,是一个小世家的继承人。那会儿,此人「年轻气盛」。到现在,却稳重许多。   唐、方二人再与对方见面,对方根本没有认出方知翡。相反,因方知翡「唐修彦未婚夫」的身份,此人叫他时,一口一个「方先生」。   方知翡很确定,自己没有改名,十几岁到现在的面容也没有多大变化。   要说区别,最多是多了一副眼镜。对方认不出自己,只有一个理由。   那对被撞死的夫妇,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此人留下什么印象。   唐修彦原本觉得,方知翡提出这件事,是想要重新审理当年的案件。   但出乎意料的是,方知翡并未提起。   两人之间,历来是有话直说。唐修彦这么问了,方知翡回答:“当然要重新审。不过,不是现在。”   唐修彦了然:的确。   知翡从来都是很有耐心的。   这一等,就又是二十年。   二十年后,五十岁的方知翡成为本国总统。在各色的目光中,他掀起了一系列改革。   世家们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不少人锒铛入狱,其中正有当年的肇事者。   这一切并非结束。   五年太短,世家们伫立的时间太长。唐家已经被他们视作背叛者,唐修彦和方知翡都很清楚,两人很有可能受到报复、不得善终。   可难道这就要退缩吗?   不……   如果想要后退,那他们原本也不用走上这么一条道路。   不过,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有一个特殊的人邀请他们上门。   这个人正是沈家主。   说起沈家主,这也是世家圈子里的一个传奇角色。此前方知翡上台,世家纷纷遭殃,唯有沈家,干干净净,屹立不动。   这会儿,按照年龄来算,沈轶已经六十岁了。可他还是未显露出什么老态,看上去一如当年。   就连他的秘书,也与二十年前一般无二。   唐修彦与方知翡私下讨论过很多次,得出了一致意见:从沈家的干净程度来看,沈家主至少也是一个「中间派」。   更有甚者,他和秘书结婚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孩子都没要。光从这点来看,沈家主也不是世家制度的拥护者。   那就去看看吧。   两人上   门,却并未等到什么长谈,沈轶只是送了他们一件礼物。   数据搜集工作还要继续,沈轶不想看到社会动荡。所以,唐修彦和方知翡的人身安全要保全。   介于这种考虑,他给两人一人准备了一个防护罩。是此前产品的低配版本,应对不了行星级武器,不过在平常的枪战里支撑几个小时没问题。   唐修彦和方知翡这会儿看完了防护罩的演示,心情都有点复杂。   虽然一直有言论,说沈氏集团推出的一款星际游戏里,不少武器都有着极其现实的理论依据,未必不能在现实里制造出来,但这也太……科幻了吧。   两人愈发觉得看不懂沈轶。不过,东西是好东西,还是要收下。   之后,沈家主隔三差五递来一些情报,唐修彦和方知翡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逐渐镇定。   后世评价这段历史时,时常提出,在明面上的唐先生与方总统背后,可能还站着第三个人,始终支持着他们,让改革始终往好的方向发展。不过,这毕竟只是猜想,并未得到实证。   等到又很多年以后,方知翡平安卸任,下一任总统也是可信之人。两人度过了不算平静,但也安稳的晚年。   他们手上的戒指,始终带着和数十年前一样的光辉。   如果把戒指摘下,就能看到其中的刻字。   ALLY FOR LIFE   ——一生之盟。   如果没有沈总兰兰,在白嘉钰没有重生的if上,改革还是会进行,不过会艰难很多。不过总得来说,世界还是在往瓦解世家经济的方向走。   现在的话,沈总&兰兰:原本想着低调一点不插手,但一下子蹦出这么多能量,看起来也不太低调得起来,干脆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感谢在2021-05-29 11:59:18-2021-05-29 17: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君未明 8瓶;   舞流年 5瓶; 第210章 现代灵异(1)   沈轶历来是想什么、做什么。   在他身侧, 兰渡静静地站着、看着他。   忽而,兰渡的眉尖轻轻拧起。   他不确定地问道:“先生,你——”   沈轶侧头, 与道侣对视。   这一眼,给了兰渡清晰的答案。   兰渡顿时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你怎么能这么冒险!”   沈轶略觉心虚。这话没错,自己之前因兰渡提出离开自己、回总部被格式化一事而生气,这会儿,兰渡也有道理为沈轶不打一声招呼,就把新发现的「规则」直接运用到自己身上而不高兴。   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辩解一下:“我和你说了。”   兰渡:“嗯?”   沈轶说:“不过回来的时候, 没控制好时间。”   兰渡:“……”   沈轶强调:“真的。”   兰渡:“……”   沈轶笑一下,说:“来?”   兰渡深呼吸, 往前。   他被沈轶扣入怀中。   青年的短发在这一刻变成一头青丝,垂落到腰下。   雪白的耳朵冒出来,柔软的尾巴紧跟着缠上沈轶的手臂。   他说:“先生……”   沈轶:“嗯?”   兰渡:“先生……”   沈轶失笑,“嗯……”   两人在虚无空间之中,静静拥抱。   没有「总部」的干扰, 这一刻,好像地老天荒。   然后,兰渡开口。   他说:“我可能想到一个办法——不过先生,还是有点太冒险了。”   沈轶一顿:“什么办法?”   兰渡回答:“还是去小世界里说吧。”   「总部」的监控无处不在。   相比之下, 小世界里好歹有本世界天道遮掩。   沈轶眼前微晃,再睁眼时, 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着一台照相机, 正走在山路上。   本世界中兰渡给他安排的身份涌入脑海:自由摄影师,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朋友亲戚。   至于兰渡, 则是沈轶这趟上山,要拍摄的模特。   弄明白这点,沈轶拿着照相机,看向身侧的青年。   这里又是一个刚刚进入信息爆炸时代的小世界,科技水平平平。   有一定神怪传说,但大众普遍没有接触这些,更谈不上相信。   为此,兰渡的耳朵、尾巴被收了起来,头发也重新变回清爽的短发。   沈轶的手臂上海残留着一点毛茸茸、软乎乎的触感。看到这里,他轻轻叹一口气。   然后,沈轶转头,看向山顶。   他的神识先于视线,已经往前方流去。不过,还是受到很多压制。   兰渡正在解释:“这个世界和先生的第一个任务世界比较类似,但是,也有特殊的地方。”   具体「特殊」的地方,不用他说,沈轶也能看出来。   山岭葱郁,林中多鸟鸣。   蝴蝶从上山的台阶上飞过,一只松鼠飞快地离去。   ——如果是没有灵气的普通人来看,大概只能看到这些。   但是,放在沈轶眼中,他见到了守在山路上,兴致勃勃布置绊线、头破血流的小男孩,林子里的面色惨白、白色裙子上带着大片大片鲜血的女人,还有前面两百米处亭子里,一个正在对着石桌上的棋盘钻研的男人。   准确地说,小鬼,女鬼,男鬼。   这只是离沈轶最近的三个。它们以外,光是沈轶神识已经扫过去的鬼,就有上百个。   整座山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死气。而死气最浓郁的地方,就是山上的一处古旧的宅子。   兰渡:“这个地方最初形成,是在一千多年前。有两个军队在这里相遇、开战,获胜的一边,那个将军杀死了所有降兵。”   沈轶皱眉。   以他修真人士的身份,对这种做法,当然是不赞同的。   这并非仙魔之战,而是人族之间的纷争。都说杀降不祥,那个将军这么做了,以后——   兰渡:“在杀完降兵之后,降兵们的怨气,加上这里的地势,一起组成了一个聚阴阵。将军手下的人也被困在这里,再也没有出去。”   沈轶:“……”要么说修士怎么都讲究因果呢,原因就在这里。   如果是纯粹的、没有灵气鬼怪存在的世界,天道几乎不干预其中文明发展,那还好说。可在灵气世界,做出这种事,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兰渡:“之后,被困在山上的人越来越多,并且被困范围还在持续扩大。如果任由这里发展下去,这个世界会发生根本性变化。”   从一个虽然有零星鬼怪存在,但大体上属于「科技」一枝的世界,变成彻头彻尾的灵气恐怖世界。   他说道这里,沈轶了然:“把这里的大鬼处理了,会有造化金光?”   兰渡回答:“对……”   而造化金光降落的前奏,就是天雷。   虽然这里不是灵气充裕的真正修真世界,不过沈轶不缺灵气。   他有足够的世界能量积蓄,只要天雷劈下来,沈轶就能突破。   兰渡千挑万选,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可以让沈轶渡天劫,同时符合NA8391的任务水平的世界。   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之前不渡劫,是担心总部察觉。可现在,兰渡找到了一个理论上能够对付总部的方法。   “「规则」存在于整个高纬度空间,总部或许可以操纵「规则」,但并不高于「规则」。”   兰渡说,“可能会有点冒险,不过——先生,我很确定,总部的「格式化」是一种前进行为,而非后退。”   也就是说,兰渡被格式化之后,再在他身上使用沈轶之前从白嘉钰身上找到的「规则」,就可以让兰渡复原。   “我先和先生解除绑定,先生可以追踪我回到总部的路线……”   兰渡计划,“之后,只要拿出一个更大的「系统捕捉器」,就可以困住掌管总部的生命体。   我们是程序,祂们是意识。无论是我还是祂们,都需要「载体」来活动,两边的原理是相通的。”   “这之后……”他说,“先生找到我,把我复原,就可以了!”   兰渡做了总结。   他讲话的时候,眼睛微亮。   然后,被沈轶屈起手指、敲在额头上。   兰渡:“先生?”   沈轶收回手,“你「回」总部的路,要我来走,要花多久?”   兰渡迟疑:“二十……年?”   他要离开,自然不会带着身体,而是以本体来走。   就好像是光速与物体抛掷的速度不同,沈轶的速度也与兰渡不同。   沈轶眼睛轻轻眯起,兰渡补充:“我会给先生留下足够的能量。”   沈轶:“你怎么确认,「系统捕捉器」真的对那群家伙有用?”   兰渡说的这一切,都只是理论上的操作。   兰渡客观地:“但是,先生也不希望继续这样「躲藏」吧?”   冒险是修士的必修课。   沈轶沉默片刻。   兰渡轻声说:“我知道,先生不放心我。”   如果「冒险」的人选是沈轶的话,沈轶根本不会犹豫。   就像是此前在虚无空间时那样,他直接用自己做实验,毫无心理负担。   但落在兰渡身上,沈轶要担心兰渡被格式化以后无法恢复,还要担心总部甚至不会选择格式化,而是直接销毁。那么多风险,他怎么可以让自己的道侣孤身承受?   沈轶最终说:“让我再想想吧。”   兰渡笑一笑,点头,“那我们还要再上山吗?”   这个问题,沈轶倒是没有犹豫,“上……”   「渡劫进境」这种事,本质是在沈轶控制范围内的。他想要进境,就去挨天雷。不想进境,大不了在天雷劈落的时候躲远点。   随着以NA8391作为遮掩的世界增多,NA8391在理论上的能力也在增加。后期,照样可以找到其他修真世界。   最重要的,是刚刚那会儿,除了大大小小的鬼以外,沈   轶看到了几个活人。   凡人有难,作为修士,沈轶必要相帮。   有了他这句话,两人再往山上走。   因脚下踩着灵气,沈轶轻易破开了会让人迷失的雾瘴。不久之后,一队年轻学生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到他们,几个学生露出惊喜的表情,上前打招呼,“你们好!请问你们是从山下来的吗?”   沈轶「嗯」一声,几个学生露出庆幸的表情:“太好了,终于找到路了!”   兰渡适时地发出疑问:“怎么回事?”   为首的一个学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就是,我们之前迷路了,在山上绕来绕去,走了半天。哎,顺着这个台阶下去,就能下山了吗?”   沈轶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随意地又「嗯」了声。   学生们兴高采烈地离去。沈轶和兰渡停在原地,看周边风景。   沈轶指挥:“去那边……”   兰渡有点疑问,但还是按照沈轶的话去做。   他站在山路上,周围都是林木。有风吹来,带来林中哭嚎一般的动静。   沈轶举起照相机,将镜头拉近,按下快门。   之后,他低头去看。   ——不太满意。   虽然沈尊者文能做水镜,武能做相机,但要说摄影这件事,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擅长。   兰渡凑过来,看着屏幕里的自己,笑一笑,夸道:“先生拍得不错啊。”   沈轶随口道:“是因为你长得好。”   兰渡不说话了,抿着唇,笑盈盈看他。   沈轶心中微动,正要再开口,忽然听到上方山路上又传来声音。   不久之后,刚才那几个学生,又出现在他们面前。   怎么说呢。   如果把专栏里的所有文按内容分的话,我大概会分成甜爽/狗血/灵异三种。   期待这个世界很久啦。   感谢在2021-05-29 17:59:34-2021-05-29 20:5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罗 6瓶;   保护我方GPA 5瓶;   D1瓶; 第211章 现代灵异(2)   再出现时, 学生们还在讲话,“怎么感觉路越来越熟了。”   “山上不都是这样吗?”   “不是啊。你看旁边那棵树,被雷劈过, 我之前看了好久……”   “别想了别想了,赶紧下山吧——哎?”   山路一拐,沈轶、兰渡与学生们再度相对。   沈轶想一想,觉得自己应该惊讶。   他调整表情,问:“你们怎么又绕回来了?”   原先还在惊诧的学生们听到这话,面色一白:也就是说,并不是那个摄影师和模特走了什么小路, 反倒走得比他们更快,而是他们真的又回到原点?   为首的一个男生面色有点发僵, 咬牙道:“可能是又走岔路了吧。”   沈轶微微笑了一下,友好地:“哦……”   男生身后,余下几人的面色也有不同。   之前虽然「迷路」, 但好歹没什么独一无二的参照物。   虽然也隐约觉得某棵树熟悉、某块石头之前是不是见过,但眼睛一闭心一横, 总能安慰自己山上的树啊石头啊不都这样。   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们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就是在一路往下走!   路上根本没有岔路!这么一来,为什么会再遇到前面见到的人?   为首的男生匆匆道:“那行,我们走了。”   沈轶还是微笑:“再见……”   几个学生离开了,沈轶继续摆弄相机。   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也没有错。虽然光影、整体结构都乏善可陈, 但因为屏幕里的那个人眉目隽逸,气质出尘, 照片看起来依然赏心悦目。   他在这边磨炼「技术」, 过了没多久,山上再传来声音。   “你看到了没有!”是一个几乎尖叫起来的女声,“这就是刚刚那棵树!”   “你别想太多了啊。”   “我想太多?接下来, 是不是又要遇到刚刚那两个人了——啊!”   八人相对。   沈轶照旧露出惊讶:“怎么搞的?你们怎么……”   这次,他没有迎来几个学生礼貌的打招呼。   此前尖叫过的女生腿肚子打颤,竟然直接往上方冲去。   她身边,一个男生抽了口冷气,紧跟其后,口中叫:“佳佳!你别和大家走散了!”   两个人跑出去了,余下三个人也不得不紧跟其后。   一群人暂时消失在沈轶的视野范围中,不过依然被他的神识笼罩。   确认几人人身安全,沈轶转过脸,端详周围景色。   那群学生有一点是说对了。这里的山啊树啊,乍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   如果深入林中,可能有些不同场景。可林子里走几步就是一个鬼,看着实在太寒酸。   在沈轶想这些的时候,兰渡:“先生,你好像吓到他们了。”   沈轶瞥道侣一眼,声明:“不是我,是这个地方。哦,又来了。”   原先冲去上方的一群学生,竟然从沈轶与兰渡下方再度出现!   沈轶和兰渡就都不意外,但为了配合表演,还都是露出震惊神色。   沈轶往前两步,上上下下地看了半天,看似惊疑不定,语气都急促了不少,问:“你们怎么——啊……”   倏忽冷静下来,左右看一看,“是不是那种恶作剧视频?我在网上看到过。”   他露出「一定是这样」的笃定目光。答案当然是错的,但沈轶这句话,赢得了学生们的一点信任。   此前冲出去的那个女生这会儿已经完全崩溃了,直接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开始哭。她男朋友在一边,自己害怕,还要安慰女友。   另一个女生跟着蹲下来安慰前者,还有余下两个男生,一个苦笑,说:“我还在想呢,是不是先生你们在「恶作剧」。”   最后一个,也就是之前沈轶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长一些那个,这会儿没说话,而是显得魂不守舍。   沈轶皱眉,显得很不信任,说:“无聊……”   然后,他转向兰渡:“我们走……”   兰渡点头往前,两人一同踩上往上的山道。   离开几个学生视线范围之后   ,兰渡:“那个人的体质太阴了。”   虽然因有沈轶在,到目前为止,几人都没招惹到什么真正的鬼怪。但随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出事在所难免。   兰渡问:“先生,要不要先把他们送出去?”   沈轶想一想,“应该这样。”   兰渡一顿,“可是?”   沈轶:“我觉得,还是得把他们带上。”   兰渡听了这话,露出有点复杂的目光。   一个遵从逻辑行事的系统,没办法计算出修士的「天人感应」是什么原理。   不过沈轶这么说了,他点点头,“那就带上吧。”   有他们两个在,几个学生不至于出事。   两人这几句话,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没过一会儿,讲话声又传了过来。   这一次,两帮人再相遇,彼此的神色都不对了。   安慰女友的男生不自觉地搓了搓胳膊,喃喃说:“怎么像是一下子变冷了呢?”   他女朋友顿时道:“我就说!我就说!”   “好了……”为首的男生喝了一声,见前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才道,“还是想想怎么下山吧。”   女生还在崩溃状态:“怎么想!咱们这不就是撞鬼了吗?!”   她男朋友:“程佳佳!你不要这么任性!”   女生,也就是程佳佳:“任性?我任性?付文东,你怎么回事?!”   两人陷入争吵,其他人劝架。整个过程中,把彼此大名都叫了出来。   那对男女朋友分别就叫付文东、程佳佳,另一个一直安慰程佳佳的女生姓丁,名叫丁华。   至于为首的男生,和体质极阴、一路招鬼的那个,则叫虞南、顾安飞。   沈轶听了一会儿,插话:“你们是什么时候上山的?”   虞南正头疼地拉开付文东,听了沈轶的话,他抽空回答:“我们早上就来了。结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迷路,到现在,唉。”   这会儿已经下午三点了,又是大夏天,按说该热。可随着虞南的话,一阵阵风往过吹,吹得付文东又打了几个哆嗦。   一道人影,从林中闪过。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付文东沿着唾沫,看着林子。   他也没心思理睬女友了,而是嗓音发颤,说:“喂,你们看到了吗?刚才那是——”   沈轶随意道:“可能是护林员吧?”   原本已经酝酿出恐惧气氛的五人组:“……”   付文东、程佳佳愣住,虞南不太确定地说:“护林员?”   丁华迟疑:“不是吧?我看那个人身上,呼,好像有血。”   因为之前的鬼打墙,几人已经基本相信「闹鬼」这件事。   这会儿见了林子里的影子,第一反应当然是鬼终于现身了。结果沈轶一句话,硬生生把涌起的害怕心理打断。   兰渡还补充:“我来之前查了一下,说这边虽然是自然保护区,但也一直有人来偷猎。   可能那个护林员就在处理这种事?我是说,的确有血,但可能是动物血。”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直接给事情定了性。   付文东、程佳佳将信将疑,丁华皱了皱眉头。虞南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了看队伍整体氛围,他闭嘴了。   如果这个摄影师的话,能让队伍稍微平静一点,那就暂且相信吧。   顾安飞在这会儿开口,“那咱们是不是该去追那个「护林员」?”   一群人的视线转向他。   走了大半天,几个学生都有点精疲力尽。说话的过程中,没少擦汗。可顾安飞看起来清清爽爽,竟然是一丝汗也没有。   毕竟是熟悉的同学,旁人看了他,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却也没有细想。   只有沈轶和兰渡,这会儿对视一下。   兰渡笑道:“既然有偷猎,说明林子里可能有那些人布置下来的陷阱。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一个新闻?   专门排查这些陷阱的人,应该够有经验了吧?结果还是中招了,骨头都被捕兽夹夹断。”   程佳佳和   付文东默契起来,一起到抽一口冷气。   兰渡轻声细语:“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走到林子里。”   虞南抿一下嘴巴,“这位先生说得对。对了,还没问,您怎么称呼?”   自己这边是几个学生仔,那边却是有经验的社会人士,虞南摆出尊敬态度。   到这里,几人才算正式做了自我介绍。   林子里冒头的鬼被沈轶和兰渡糊弄过去,整体士气却依然低沉。   “往下不行,那往上呢?”顾安飞提出第二个建议。   丁华:“可刚刚咱们不是「往上」过了吗?”   顾安飞一顿,眸中划过一丝暗色。   他说:“刚刚,可能是因为……嗯?”   说到一半,青年一个激灵。   在学生们看不到的视角中,一缕灰雾,从他身上飘走。   没有走远,还是徘徊在林中,伺机而动。   沈轶冷淡地瞥过一眼,转回视线。   几个学生中,付文东急道:“可能因为什么?”   顾安飞茫然,脸色微白,“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程佳佳「嘶」了声,“搞什么啊?”   眼看情势又要乱起,沈轶从背包中取了一张纸,折成纸飞机。   然后,他把纸飞机往山下扔去。   众人看着他的动作,起先不明所以。可很快,被沈轶扔出去的纸飞机,从上方幽幽落了下来,恰好停在沈轶身前。   沈轶面不改色,重新将其捡起。   付文东和程佳佳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沈轶调整一下纸飞机,又将其扔到上方。   纸飞机消失在台阶当中。这一次,没再从下方出现。   看完他的一番动作,在场的人,相继作出决定。   虞南的嗓子有点发干:“那,咱们再往上看看?”   丁华深呼吸,说:“我听爷爷说过。这种时候,嗯,可能「眼见为假」。”   沈轶一顿,“你爷爷?”   丁华苦笑一下,“我爷爷是村子里的阴阳先生。哎,之前一直以为是那种「心理医生」,就是给人说说好话,安慰一下。没想到,竟然真的……”   沈轶心想,难怪这个女生身上隐约带着灵气。   丁华停顿下来,表情严肃一些,“这一次,咱们心里不要着急、害怕,就是慢慢往上走,和之前玩儿的时候一样。   这种东西,你越害怕,它就越厉害。只要不在意了,很快就能出去的。”   虞南:前面文案里的「主角」   顾安飞:极易吸引附身鬼的倒霉蛋   丁华:冉冉升起的大姐头   付文东:怂包情侣里的男方   程佳佳:怂包情侣里的女方   感谢在2021-05-29 20:59:40-2021-05-30 11: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年糕 1个; 第212章 现代灵异(3)   按照丁华的说法, 他们现在处于一种「被蒙上眼睛」的状态。   看似左右一直没有岔路,可实际上,很可能是不知不觉中就走了回程。   要破除这种状态也很简单, 只要趁鬼不注意,悄悄溜走就好。   从沈轶的角度来看,这话没错。前提是山上的死气不要这么浓郁,不是一下子遮住了这么多人的眼睛。   不过,丁华的话,还是让学生们振作起来。付文东一下子就凑到丁华身前,说:“丁姐, 你还有这出身呢!佩服佩服。哎,你爷爷有没有给你什么护身符?”   程佳佳听前半句的时候, 心里有点不高兴,觉得自己男友怎么去讨好别人了啊。   后面倒是也跟了上来,问:“对。是不是你这个手钏, 感觉木色很好。”   因她这一句话,所有人都看向丁华手腕。   丁华:“……”她想了想, 觉得这个时候给同学们一点勇气不是坏事,就没说这是自己前几天在跳蚤市场两块钱买的,“是不是护身符我不清楚,不过的确是我爷爷给的。”   付文东顿时更加积极了, 程佳佳也「哇」了声,说,“能不能让我摸一下?”   丁华:“啊?哦哦, 好。”   程佳佳摸着丁华的手钏,原本飘忽不定的心安稳下来,和丁华手拉手。   两个女生, 丁华虽然有点意外,但也没挣开她。   程佳佳:“咱们一定能出去啊。”   丁华看她振作起来了,跟着笑一下,“嗯,出去。”   一边,虞南、顾安飞没说话。   不用兰渡多说,沈轶也看出来了。这五人并不是各个都关系好的小团体,比如程佳佳,就明显只和她男朋友熟,另外同为女生的丁华也和她说得上话。   但单说丁华,她和几个男生都能说说笑笑。其中和她关系最好的,则是虞南。   虞南看了会儿丁华的手钏,眼角微微抽搐,显然对这东西的真实来历心中有底。   不过丁华选择用善意的谎言稳住局面,虞南也就没有多说。   又停留了一段时间,一群人终于整装待发。   路上,为了不总是想着鬼啊怪啊的事,虞南和丁华都选择主动出击,和沈、兰二人聊天。   “沈先生……”虞南好奇地问,“你是摄影师,应该走过很多地方吧?”   沈轶想一想。这已经是自己经历的第八个世界了,的确是各种文明领域都走了一遭。   他点头,丁华说:“其实我们也在商量,毕业旅行要去哪里。”   付文东笑道:“现在商量,是不是太早了?”   程佳佳道:“人家这也是有计划啊。”   顾安飞没说话。   付文东被女朋友不轻不重地怼了一下,也不在意。   他们这群人,这会儿是分成两排来走。丁华、程佳佳,加上沈轶和虞南在前,余下的人在后。   他们一路讲话。沈轶对这个世界的各种景点特色并不熟悉,不过他有兰渡。   有了今天的经历,虞南和丁华对自然景观敬谢不敏,沈轶就给他们推荐了几个好玩儿的旅游城市。   这个过程中,他也知道,这两个人从小就是邻居。   小时候,丁华是院子里的孩子王,虞南是被她罩着的小弱鸡。   后面长大了,丁华沉稳下来,虞南也长成一米八几的大男生。   两人小小地拌嘴,一个说他们是姐弟,一个说是兄妹。   关系是真的好,但都在亲情上。话里话外,也透出「到时候要是找了另一半,就不带你了」的意味。   沈轶听着,觉得这两个人就足够把气氛搞热闹了,就没开口。   灰雾始终徘徊在林中,跟着他们往前。   随着几人远走越远,程佳佳先打个哆嗦,低声说:“你们觉不觉得,这会儿真的冷了好多?”   一句话下来,几人都不说话了。   只有顾安飞,忽然说了句:“天是不是要黑了。”   丁华:“怎么会?这才四点……”声音一点点变轻。   几个人恍然发现,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厚重阴郁的云层堆在头顶,已经完全看不见蓝天。   付文东的脸色又开始发白,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沈轶停顿一下,说:“刚刚……”   众人一愣。   原本的发展,应该是“终于从鬼遮眼的状态里稍微挣脱,看清楚身边状况”,林子里的鬼怪也该稍稍露面。   可沈轶一句话,成了气候科普。   兰渡与沈轶配合默契。沈轶话音落下了,他就说:“这种山上天气变化很快的。经常一个山头暴雨,一个山头晴天。而且不用五分钟,风一吹,云往过飘,两边的情况还能换过来。”   虞南听到这里,当机立断:“原来是这样!”   丁华腿肚子有点抖,但也接口,“幸好遇到沈先生和兰先生,否则我们就得自己吓唬自己了。”   沈轶说:“没事,走吧。”   顾安飞转头,眼睛黑黝黝的,不善地看着沈轶的背影。   这么看了片刻,他身体一震,很快又露出茫然目光。   后面路上,再有鬼怪想要冒头的情况,都被沈轶、兰渡压了下去。   随着时间推移,天色倒是真的暗了下来。   眼看他们所在位置越来越高,走了一天,精疲力竭的程佳佳还是有点崩溃了,说:“不是说只要放轻松,就能走出去吗?咱们这明明就是在往上走!”   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把自己往鬼的老巢送。   话说得没错,虞南和丁华这会儿也有点为难。   他们到底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学生,丁华的阴阳先生爷爷也没和她讲过太多这方面的事情。   虞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沈轶。他已经意识到,上山一路,几次队伍里的气氛到临界点,都是被沈轶和兰渡拉了回来。   再有,在「往上走」的决定上,沈轶那个纸飞机,也出了些力。   在虞南的目光下,沈轶静了静,说:“天要黑了,上面应该有住的地方。”   程佳佳:“住?你还打算在上面住?!不行,我不和你去!”   丁华皱眉,也有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沈轶。可就在这会儿,程佳佳一把拉住她,说:“丁华……”   再去看自己男朋友,“付文东,你们说说话啊,不会真打算在这鬼地方过夜吧?!”   付文东打了个哆嗦,虞南也被说得迟疑。唯有顾安飞微笑一下,说:“不在房子里过夜,就只能在外面过夜了。”   程佳佳面色一变,有些惊疑地看顾安飞,“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顾安飞「唔」了声,揉一揉自己嘴角。   他揉弄的力度越来越大,似乎要把面皮直接揉破。   沈轶叹了口气,不再掩饰,一把拍在顾安飞肩膀上。   此前几次,他只是用灵气驱逐了附在顾安飞身上的鬼,并未引起其他人注意。   这一次,所有人却都清晰看到,随着沈轶的动作,一片黑影从顾安飞身上弹走,没入林中。   沈轶收回手。   他问:“你们确定不继续往上吗?”   学生们已经看呆了。   沈轶随意地点了一下头,“好,祝你们一路顺利。”   随着他这句话,兰渡往前一步,到了沈轶身边。   两人竟是没再看学生们一眼,快步继续往山路上去。   虞南最先反应过来,不过先说话的是付文东。   他推了女友一把,“要你多事儿!现在把大佬得罪了!”   说着,他没再理会自己一路上都在吹捧讨好的丁华,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追到了沈轶身边,“大佬!沈大佬,你刚刚那一招,有什么说法啊?”   程佳佳的眼泪都落下来了。一方面是被男友这么对待的委屈,另一方面,也是担心自己真的得罪了人。   丁华看她这样,正要开口,继   续安慰。   可出乎意料的是,程佳佳紧接着就把丁华的手松开,也追着男友的脚步去了。   她倒是聪明一点,没有直接显示出自己是为了沈轶来的,而是「愤怒」地揪住付文东,“付文东,你什么意思?!”   付文东「哎哎」叫着,被女友扯住衣领,险些从山路上栽了下去。   正要说点什么,沈轶一个目光落来。   付文东喉咙「咕嘟」一下,干笑,“我这不是怕大佬生气嘛,嘿嘿。”   几人身后,丁华看完全场,略觉无语。   虞南则关切地问顾安飞:“安飞,你刚刚是怎么了?”   丁华回神,跟着道:“对。老虞,你记不记得,这路上安飞好几次都突然发愣,说自己没说过前面的话。”   顾安飞听着,脸色更白了一点。   丁华警惕地往林子里一瞄,对上一片黑洞洞景象,打了个哆嗦。   虞南咬牙,“咱们也赶紧跟上去吧。”   事到如今,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丁华深呼吸,“对,说不定前面几次也是沈先生在帮忙。”   几个小时工夫里,五人小队没有遇到实质性危险,可人心已经开始分裂。   唯一的共同认知,就是一定要跟紧沈先生。   没人再对沈轶「找地方」住下的决定有异议。相反,付文东积极主动地探头,争取在完全两眼一抹黑前先一步找到传说中的「住处」。   他嘴巴里念念叨叨:“哪儿呢,哪儿呢。”   兰渡解释:“你们现在是看不到的。”   付文东一愣,程佳佳眼睛睁大,“兰哥,你也懂这些。”   兰渡微微笑了一下,“嗯,略懂。”   程佳佳轻轻「啊」了声,到底还是害怕,说:“那要怎么找?”   兰渡说:“先生可以找到路。”   往阴气最重的地方走就对了。   付文东好奇,“兰哥,其实沈哥是那种隐士高人吧?你是跟着他修炼的学生?”   兰渡说:“一半一半?”   程佳佳有点感叹,“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   付文东:“我想也是。既然有鬼,肯定有人能对付鬼。沈哥,你能不能也教我两招啊。”   沈轶瞥他一眼。   付文东露出一个八颗牙的微笑。   正笑着,听兰渡说:“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先生的学生。”   付文东一愣,“那是——”   兰渡微笑,“我是他男朋友。”   这话出来,原本悄悄靠近沈轶的程佳佳愣了,一心想着从沈轶身上拿点真正防身家伙的付文东也愣了。   半晌,付文东脱口而出:“卧槽,打鬼的还有同性恋啊。”   如果没有沈总在的话,程佳佳和付文东下午就跑进林子里game over了,虞南这边三个人地情况也会很糟糕。   主角很强的情况下写灵异就比较局限TT,之后那篇伪骨科无限流的主角会普通人一点。   ps虞南的问题主要在于他和鬼将军的关系上。其实鬼将军才像是这篇文常规副本里的委托人,但他杀人太多了,所以沈总不打算超度,只打算KO。   具体的后面会写到啦=v=   感谢在2021-05-30 11:59:28-2021-05-30 17: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青墨断笺 11瓶;   成、若水 10瓶; 第213章 现代灵异(4)   话一出来, 付文东就暗叫不好。   他简直想对着自己的嘴抽。同性恋怎么了?重要吗?还有什么比保住自己的小命重要。   在程佳佳一言难尽、后面三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付文东的话音硬生生拐了一个玩儿。   “同性恋好啊,真遇到什么事儿, 两个人跑起来都方便,也不用特地照顾谁。”   程佳佳听到这话,脸色当即就变了。不过付文东还在忐忑,生怕自己直接被大佬提溜出队伍。   他绞尽脑汁,想要再说点甜的、让人高兴的,没心情留意女友的神色。   他们这对情侣,平日在学校, 感情不算坏,也也不算多好。   很大程度上, 是出于各自「大学期间应该谈个恋爱」的想法走到一起。如今大难临头,自然也就各自单飞。   付文东的心情没紧绷多久。无论是沈轶还是兰渡,都没显露出什么怒意。   兰渡接着付文东的话, 语调、嗓音和之前一模一样,“也不能这么说。遇到这种事, 最重要的还是所有人团结起来,相互帮助,和性别没什么关系。”   程佳佳趁势「哼」了声,附和道:“就是……”   付文东搔搔头, 没再说话了。   也就在这时候,沈轶袖口涌出一阵清风。   灵气破开雾瘴, 让隐藏在死气中的一间小院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院乍看上去, 是农家乐中常见的装修。外墙贴了一层瓷砖,看起来光洁明亮。里面亮着灯,隐隐还能看到有人影在看电视。   可没有人因这样的场景高兴。   有了前面的经历, 他们很清楚,眼前院子不是安乐窝,而是虎口。   哪怕明知道留在外面,会遇到更多鬼。这个时候,几个学生还是开始犯怵。   虞南问:“沈哥……”他也跟着付文东叫起来,“咱们真要进去啊?”   沈轶道:“进去。别吃东西,尽量直接睡觉。”   虞南:“睡觉……”万一在睡梦里直接被吃了呢?   沈轶想一想,笑一下,“睡不着?”   几个学生一起点头。   沈轶:“那就别睡了。到时候,我给你们画个圈,你们呆在里面,无论如何都别出来。”   学生们听着,笑了。《西游记》嘛,他们都听过。唐僧走出圈子以后就被捉走,这可是前车之鉴。   付文东当即拍着胸脯:“那是!绝对不出去。”   虞南则问:“沈哥,你不和我们在一块儿吗?”   原本拍胸脯的付文东一愣。   沈轶淡淡说:“我去找找这里变成这样的原因。”   “咕嘟”,所有学生开始咽唾沫。   程佳佳的视线在兰渡身上转了转,笑道:“那兰哥呢?”   按照兰渡之前的说法,他不是沈轶的学生,而是男朋友。照这么说,兰渡也没什么捉鬼的能力。   光是他们几个留下,程佳佳担心沈轶一去不回。有了兰渡,就不一样了。   让她失望的是,兰渡回答:“我和先生一起去。”   虞南听出了程佳佳的小九九,眉头微皱。   程佳佳还想继续努力一下,“那不是太危险了吗!沈哥不是说了,在圈里就是安全的。兰哥,你也和我们一起留下吧。”   兰渡没说话。   付文东反应过来了:这是不是说,跟在沈轶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再要张口,沈轶已经往前,站在农家乐门口,开口问道:“有人吗?”   屋子里的光影在这一刻熄灭下去。   原本亮堂堂的屋子,变得黑黢黢,宛若鬼屋。   付文东、程佳佳心脏狂跳。他们身后,虞南和丁华把顾安飞夹在中间,一人拉着顾安飞一只手,确保顾安飞不要再出状况。   正想着,虞南忽然觉得,自己手心被人轻轻挠了一下。   他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转眼,顾安飞小声对他说:“真的要进去啊?”   原来刚刚只是   提醒他,向他问话。   虞南抿了抿唇,低声道:“进去吧。也没有别的去处了。”   在外面,鬼来了只能跑。到里面,好歹还有四面墙挡一挡。   顾安飞没再讲话。   他只是问虞南,程佳佳却是问兰渡。   眼看沈轶得不到回应、直接往屋子里走去,程佳佳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为难地问:“兰哥,咱们进去了,待会儿你们具体是往哪边走啊?要不然,我和你们一起去?路上也能帮帮忙。”   付文东听着,瞪了程佳佳一眼。   他就是这么打算的,这会儿怎么就被抢先了?   程佳佳没理他,正要再接再厉。   兰渡却往前,跟着沈轶一起,走进黑黢黢的院落。   付文东幸灾乐祸地笑了声。程佳佳瞪一眼男友,咬咬牙,跟着往前。   五个学生的身影相继没入黑暗。没过多久,周围又亮了起来。   是沈轶找到了院中电闸。这会儿电闸一掰,整个屋子重新变回亮堂堂的样子。   这还不算,旁边屋子里传来电视的声音,隐隐约约的,还有人的讲话声。   虞南等人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沈轶却直接冲着屋子去了。   他不把一个小小鬼王放在眼里,但也知道,在小世界中,自己的修为被压制。   客观来说,鬼王的实力,和沈轶能发挥出的部分平齐。   所以还是稳重一点。   沈轶撩开帘子,看一眼屋内。   在修士的眼里,这里完全是一个命案现场。地上的尸体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墙上涂满了血,连天花板也没被放过。   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但沈轶眨一下眼睛,撤掉眼前灵气。这么一来,眼前就成了一个趴在床上,边看电视边写作业,貌似不想要眼睛了的小孙子,还有他的爷爷。   老头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这会儿见有人来了,佝偻着腰,穿白背心,手上拿着一个蒲扇,说:“是你把外面的电闸开了?”   沈轶回答:“我看这边灯一下子暗下去,想着是不是跳闸。原本在门外喊了半天,一直没人,就干脆进来看看。”   老头笑了笑,说:“是要在这儿住吗?”   沈轶:“对……”   老头往外探头,数一数沈轶身后的人。   “一个、两个——”   数数的时候,老头肥厚的舌头舔上嘴唇,一边数,一边砸吧嘴。   程佳佳见状,心里不舒服,悄悄往后退,把自己塞在兰渡和付文东后面。再往后,则是虞南三人。   前后左右都有了「盾牌」,程佳佳安心不少。正想着能松一口气呢,就见老头直勾勾地朝自己盯了过来,涎水都要留下来,说:“还是年轻姑娘好,细皮嫩肉。”   程佳佳头皮「唰」得就麻了,惧意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不过这次,没等她再尖叫,沈轶不冷不热说:“老板?”   老头转头,表情收敛一点,“哦,一共八个人。”   虞南等人头皮又是一炸:明明是七个!哪儿来的「八个」?   付文东忍不住往旁边看去。这一眼,竟然真的觉得,自己身边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他登时腿软,紧接着,听沈轶说:“错了吧,我们是七个。”   老头:“明明是八个!”   沈轶拧眉,面色微冷。   兰渡适时道:“先生,咱们要不然换个地方住吧?这老板宰客宰得一点道理都没有。刚刚还……”嗓音低一点,“用那种不正经的眼神看人。”   觊觎食物的目光变成另一种意味上的「不正经」,原本「队伍里多出来一个人」的戏码也成了「宰客」。   沈轶听了,欣然,“我也觉得。”   两人作势要走。这次,老头表情正经起来,腰都不驼了,堪称精神抖擞,说:“走什么啊?你们这些后生不知道,这附近,再找别的农家乐,就得走半钟头往上了。   天都黑了,山上有没有灯,这路可不好走。七个是吧,刚刚是我老花眼,把外面的树看成人了。”   沈轶露出一点「为难」,询问后面的几个学生,“你们觉得呢?”   学生们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情跟过山车似的一路起伏。这会儿被问到,大半发懵。   丁华率先拧了自己一把,缓过神。   付文东等人还在犹豫,她却知道,依照沈先生前面的态度来看,这会儿的问题只是走个过场。   所以她也露出一点为难,说:“外面不好走吧?”   老头:“就是。这样,你们七个人,是两间标间,一个三人间?”   别看这院子看起来是农家院,里面客房的布置,可和酒店差不多。   沈轶:“行,算钱吧。”   老头又舔了一下嘴唇,“一共七百,是现金还是扫码?”   沈轶乐了:“还是按人头算钱的啊?”   老头回神,“哦,不是。标间两百,三人间三百。”   沈轶说:“现在付账?”   老头的嗓子都激动得哑了,说:“晚点也行。”   沈轶说:“那就明早吧。”   老头一顿:“明早?”咬咬牙,“行吧,明早。”   两边谈好,后面的虞南等人还是一头雾水。   老头回房子摘了钥匙。他孙子这会儿也下来了,跟在老头身边。   老头:“去去去,回去做作业。”   沈轶看一眼小孩,没说话。   他从老头手上接过钥匙。入手的一瞬间,上面的死气散去,转而附上一层淡淡的灵气。   几个学生接过钥匙,原本还有点不安。但在钥匙入手的一瞬间,他们却觉得精神一振,灵台清明。   唯一的不妥,就是眼花了一瞬间,从老头和他孙子身上看出了点不利于身心健康的画面。   头歪眼斜,脑袋开瓢,身体像是被人打散重组,却又偏偏没有拼好。   小孙子的眼珠子一上一下,一只手立在肩膀上,手上还有一个眼睛。   老头则只有一只眼,镶嵌在额头上,嘴巴代替了原本眼睛的位置,口水流得满脸都是。   付文东眼睛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再一眨眼,这些画面又都不见了。   五个学生艰难地咽着唾沫,跟沈轶一起离开。   忽然发现这篇文已经是江江所有文里评论最多的一篇了,开心XDDD   感谢在2021-05-30 17:59:21-2021-05-30 20: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莫得感情的撒花花精 5瓶; 第214章 现代灵异(5)   农家乐有三层。一楼是爷孙两人的住处, 另有厨房、杂物间等。   二楼、三楼则是客房,三楼还有一个通往顶面的台阶,一般的客人可以上去烧烤。   不过这会儿, 没人有去顶层的心情。   几人到了二楼。虽然钥匙发了下去,但学生们一致决定,既然不能分散,那就从一开始就别分开。   提心吊胆地轮流上了个厕所之后,所有人排排坐,看沈轶拿出一个……呃,扫地机器人?   从外形上看, 的确像。不过实际上, 这是沈轶之前做的自动布阵机。   在输入需求之后,学生们齐齐惊呆,发现「扫地机器人」竟然飞了起来。   飞着飞着, 停下来, 吐出一块石头。   石头自然是灵石。第一块灵石出来, 下方的爷孙二鬼有所察觉。小孙子瑟缩了一下,老头的口水也不流了。   不过很快, 第二、第三块灵石吐了出来。   学生们觉得室内空气被荡涤一清,爷孙鬼则觉得, 刚才那股清冽、锋利的灵气只是自己的错觉。   沈轶布了一个小巧却繁复的阵法。整体是由几个小阵镶嵌构成, 只要灵石的位置不变,里面就一直有光,能照亮黑暗。   防御效果也不错。哪怕是鬼王来了,也能撑一段时间。   按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不过沈轶想一想,又取出一个防护罩。   他在第三个任务世界里买了两千个这玩意儿, 到现在,仅仅是在第四个世界里卖了小几百个,库存依然丰厚。   这下子,物理防御和灵气防御都有了。要兰渡来计算,这五人的安全已经是万无一失。   但沈轶看在眼里,仍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顾安飞身上。   从下午到现在,顾安飞已经几度被鬼魂附身。就算他身上阴气重,这种吸鬼的能力还是有点过头。   鬼附身活人,总有其目的。要么是趁机挑事,好让撞鬼的团体分崩离析。要么是死了太久,想体验一下活人生活。   后一种可能性很小,几乎只是一种玩笑。   在这种仙术并不昌盛的小世界,被鬼附身的活人,基本算被宣判死亡。   鬼待半天以上,活人就能生机断绝。到时候,还得鬼用自己的力量维持尸体体貌不变,完全是得不偿失。   可要说前一种,鬼也不是傻子。就凭沈轶几次驱散附在顾安飞身上的死气,它们也该明白,这伙儿人是硬骨头,没必要多纠缠。   留意到沈轶的目光,虞南、丁华略有不安,问:“沈哥,安飞是不是还很危险啊?”   沈轶回神,问:“你们认识的人里,有没有惹上官司的?不一定和这座山有关。”   第三种可能。   鬼就是冲着特定某个人来的,所以才会完全不计得失。   “官司?”五张懵比脸。   兰渡解释:“比如,车祸撞到人了。或者给谁提了什么意见,对方照做,结果出意外了。”   虞南心里「咯噔」一下,丁华也更担心了。这意思,难道安飞真的很不妥当?   他们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到最后,除了丁华的爷爷可能在「工作」过程中遇到过什么以外,余下几人,包括顾安飞,都迟疑着说,“应该没有吧。”   付文东还催促顾安飞:“你再想想。”   顾安飞抿着嘴巴,“真没有。我家亲戚少,真出了事,那肯定知道。”   沈轶听着,目光转到丁华身上。   丁华咂舌:“还真是因为我爷爷?”   沈轶:“有可能……”   程佳佳下午还和丁华手拉手,尽力表示亲近。这会儿却搓搓胳膊,把自己挪远点。   虞南焦急,问:“沈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   沈轶:“只要你们待在这里,顾安飞就不会被附身。不过,它们可能会用别的办法。”   丁华抿着嘴巴不说话了。这回,换顾安飞小声安慰她:“沈先生肯定有办法。”   丁华魂不守舍地点头,沈轶看她,说:“把你手钏给我。”   丁华:“啊?嗯!”   她把自己的手钏退下来,交到沈轶手上。   也没见沈轶做什么。他拿着手钏,另一只手在上面拂过。一瞬间,闭窗关门的屋里,竟然掠起一阵微风。   所有人的精神又是一振。然后,他们又看到了一点其他画面。   墙上涂抹的血肉,床下隐隐露出的一只手。   付文东脸都要绿了,但看沈轶,对方什么都没说。   付文东忍了又忍,还问:“这这这——沈哥,我说,既然你都能给我们「画圈」了,那在外面「画圈」也行吧?”   话音刚刚落下,手臂被女友拍了一下。   付文东瞪过去,程佳佳回瞪他,眼里的意思很明显:要你多话!   付文东有点怂了,兰渡倒是笑一笑,说:“在密闭空间里,你们的心理压力能小一点。”   漫山遍野、举目所见都是鬼,和一间屋子里有鬼,当然还是不一样的。   虞南「嘶」了声,喃喃说:“心理压力……”   付文东眼睛瞪大:“难道外面的鬼比这里还多?”   兰渡还是笑,没有回答。   付文东闭嘴了。他略有埋怨,觉得当初为什么会选则来这个地方玩儿?   最初的提议的人是谁来着,嘶,怎么有点记不清了。   他疑神疑鬼,另一边,沈轶已经把用符文加持过的手钏还给丁华。   丁华心中一定,虞南鼓励地朝她笑一笑。   做完这些,沈轶和兰渡就离开了。   农家乐已经距离聚阴阵很近,只要再往里深入,就能找到把整座山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屋子里只剩下五个学生。他们商量了下,把三张床推到一起,再把被子卷起来,在所有人背后围了一圈。   一来是加上第二道防线,二来,也是稍微靠一下,能舒服一点。   没了沈轶和兰渡,一时之间没人讲话。   眼看气氛越来越糟糕,虞南和丁华对视一眼,丁华从背包里取出一副牌,说:“咱们来玩桌游吧。”   她带来的是UNO牌。这是一种简单的纸牌游戏,规则不复杂,也很适合多人参加。   虞南给好友捧场,还提议:“咱们来点彩头?这种地方,就别想着大冒险了。输了的人来真心话,怎么样?”   两人接连开口,顾安飞响应:“好啊!”   他们弄得热闹,付文东原本有点没心情。他还是在想,一开始提议来这里的,到底是谁?   不过,眼看程佳佳也点了头。付文东吐出一口气,说:“来就来吧。”   丁华开始洗牌。一边洗,一边笑着说:“你们之前玩过没?”   虞南点头,顾安飞和程佳佳都摇头,付文东还在魂不守舍。   丁华解释了几句,随后决定,“玩上两把就会了。”   这无疑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有了事情做,对环境的惧意渐渐从几个学生心头褪去。   随着游戏进程推进,程佳佳熟悉了玩法,在正式开始真心话之后拔得头筹。   这把最后一个出完牌的人是丁华。程佳佳想一想,问:“丁华,你和虞南真的没点那什么吗?”   如果忽略掉他们所在的,是闹鬼的山,不太正常的农家乐,单看眼下。   灵石散发着莹光,漂浮在空中。灵气流转,让人心旷神怡。被子垒成「城堡」,包里拿出的补给零食就在旁边。   完全是一副寝室夜话的景象。   这是一个八卦的问题。丁华听了,「哈哈」地笑了一下,说:“我连他穿着开裆裤坐在地上哭的样子都见过,这还能有什么?”   虞南听了,回以吐槽:“哈,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脚踩在玻璃上哭得天崩地裂的时候了?”   程佳佳抽了口冷气,“还有这事儿?”   丁华有点不好意思:“我当时不是没看见嘛。”结果差点让她这个孩子王、大姐头英明扫地。   程佳佳这会儿是有点明白了,“我知道了,哈哈。一开始文东和我说还有一个女生来,我还以为是虞南或者顾安飞的女朋友呢,没想到是这样。”   气氛热闹起来,一群人笑笑闹闹地洗牌。   程佳佳融入氛围,旁边的付文东越来越心神不宁。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抬头,看到另一个人打开屋门,走了进来。   付文东瞳孔一缩。   他拿牌的动作顿住了。旁边,虞南笑着提醒:“文东?轮到你了。”   丁华跟着催促:“对呀,是不是没有能出的牌?那就新抽一张哈。”   付文东舔了舔嘴唇。他没有看眼前的人,视线依然集中在刚刚走进来的人身上。那也是他们宿舍的一个男生,名叫康景。   这一刻,付文东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对,就是他提议着来这里玩的!为什么我给忘了?   康景一进门,看到床上热热闹闹的景象,面色一变。   他往后退了几步,好像看到什么很可怖的场景,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   看到这一幕,付文东再也坐不住了。他觉得自己脑子出了问题,之前忘了康景,谁知道还有没有忘掉别的什么?   仔细想想,这一路走来,那莫名其妙出现的摄影师和他男朋友,真的可信吗?   身边这些奇怪的石头,竟然能直接漂浮在半空里。这种能力,其实更像是鬼吧?   有逻辑的AI,撞上没有逻辑的人类。   兰兰:这么严谨地布置了,肯定没问题——   沈总:感觉有点问题,不过只要他们不作大死,还是不会出事的。   付文东:开始作死。   感谢在2021-05-30 20:59:12-2021-05-31 14: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上墨 20瓶;   日渐消沉 10瓶;   寻星 1瓶; 第215章 现代灵异(6)   付文东的疑心就像是雪球, 越滚越大。   程佳佳又要开口催促,虞南却察觉不对,顺着付文东的视线, 朝门口方向望去。   一片黑暗。   之前玩儿得太投入,学生们并未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周围的光线已经完全暗下去。   他们所在的这一小方区域,不知何时变成一片孤岛。   虽然不知道付文东看到了什么,不过可以想见,不是什么友好的东西。   虞南眼睛眯了眯, 不动声色道:“文东, 你是不是累了?”   听了虞南的话,付文东一个激灵,回神。   他现在是谁都不相信了。原本以为安全的庇护所, 现在来看, 成了一个关住自己的囚笼。   之前沈轶、兰渡还说,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从这个圈里出去。   付文东心脏「怦怦」乱跳。有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窥破真相。   面对虞南的问题,付文东警惕地回答:“没事。我去上个厕所。”   就像是回应付文东的话。在他说完之后, 门口的电灯泡闪动一下, 又多了一点光,好像刚才的黑暗只是电路出了问题。   付文东一边讲话,一边起身。   还没站起来,旁边程佳佳就叫道:“上厕所?你不怕出事儿啊。”   丁华也劝:“还是别出去了吧。”   这些话,他们不说还好。现在说了,付文东听在耳中, 成了阻止自己离开这个笼子的「明证」。   他暗暗下定决心:待会儿就直接冲出去,到外面,找到康景,问清楚我到底忘了什么。   付文东:“不出去,我还能在这儿上吗。”   程佳佳露出嫌弃的目光,丁华也有点无语。   倒是虞南,他冷不丁问:“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唯有付文东。他被骇到,险些在床上跳起来。   其他人看他的反应,丁华第二个意识到:“刚刚?嘶,付文东,你搞搞清楚,外面的都是鬼!”   付文东却不听。他愈发觉得自己之前中计,好在现在醒悟。   付文东往后退了一步,退出被子的包围圈。   丁华急了,上前想要拉住他。不过付文东挣脱了丁华的手,还把她推到一边。   虞南和顾安飞去扶丁华,付文东顺利逃脱。   他站在灵石阵边缘,想想还是应该讲点良心,最后提醒了句:“你们好好想想!当初还是康景说要过来的,现在他人在哪儿?”   说着,付文东扭头就走。   门廊处的电灯泡「滋啦」一下,又黑了下去。   付文东被黑暗吞没,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学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虞南和丁华原本想要追出去,可因付文东最后那句话,他们的动作又都停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程佳佳开口打破沉默,犹疑着问:“康景是谁?”   虞南表情复杂,回答:“是我们之前的舍友。不过他大一念完了就转院了,也搬到那个院的宿舍去住。”   人肯定好好的,来之前,虞南还看到康景发朋友圈,“现在我们宿舍就三个人。”   丁华、顾安飞的脸色都有些难看。程佳佳被吓到,小声问:“那文东怎么忽然说起他?”   “不知道……”虞南低声说,“应该是被什东西影响到了吧?可之前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怎么突然……”   丁华说:“现在怎么办?”   顾安飞说:“咱们几个绝对不能出去。”   丁华侧头看他。顾安飞抿了抿嘴巴,说:“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体质阴,这会儿同样是坐在沈轶布的阵法里,顾安飞的感受比其他人更加明显。   半米之外,就是觊觎着他们的魑魅魍魉。但在灵石莹光之下,他们会是安全的。   程佳佳后怕,丁华和   虞南依然担心。   游戏是没心情玩了,丁华只觉得喉咙梗得难受。   不只是他,虞南和顾安飞也差不多。他们明知道付文东这一出去,绝对是凶多吉少。按说总要出去找找,才能安心。   但有顾安飞的话在前,丁华和虞南也能意识到。现在,还只是付文东「凶多吉少」。要是自己再出去,出事儿的名单上恐怕要加一个自己。   这样的氛围中,程佳佳说:“不知道沈先生怎么样了。”   丁华说:“希望沈哥可以成功吧。”   顾安飞跟着低声道:“对。只要那边成了,咱们这边也就安全了……”吧。   不过说到底,他们并不知道,沈轶是否真的对付一整山魑魅魍魉的能力。   离开农家乐之后,没走多久,沈轶就停了下来。   他察觉不对。   明明兰渡就在身边,方向也没什么问题,那还能有什么不对?   想到这里,沈轶侧头,看着身侧的道侣。   容貌俊美的青年,这会儿带着一样担心的神色看他。对上沈轶的视线,还有一条尾巴从兰渡身后冒了出来,往沈轶身上缠去。   尾巴看起来蓬松,柔软。好像比平常长了一点,不过总得来说还是没什么差别。   眼看尾巴就要缠上沈轶,沈轶身形一晃,出现在兰渡另一侧。   兰渡意外,“先生?”   沈轶没说话。他抬手,抓住兰渡衣领,将人拉向自己。   被他拉住的兰渡先是惊讶,随后扬起一点浅笑,想要顺势和沈轶接吻。   不过沈轶避开对方凑来的嘴巴。他鼻尖碰到兰渡脖颈,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幽幽的冷香,像是寒山静谷中的寒兰——   之下,腐烂的尸体。   沈轶袖中蓦地涌出一股灵气。这股灵气如刀如剑,将他面前的「兰渡」直接搅碎。   鬼影尖嚎着离去,留下一堆凌乱的尸骨。   这堆尸骨上,还盘踞着一条腐蛇。这会儿,蛇战战兢兢地躲在骨头下方。   这就是刚刚要往沈轶身上缠来的「尾巴」。   沈轶面色微沉,一甩袖子,身前出现一个剑偶。   剑偶挑起腐蛇。腐蛇眼看不拼不行了,也开始与剑偶搏斗。   作为被死气滋养长大的蛇,寻常人要是被它咬上一口,轻则半身溃烂,重则直接毙命。   剑偶却不同。腐蛇咬在偶人身上,剑偶趁势将它擒住。   腐蛇发出「嘶嘶」的声音,两颗毒牙中喷出液体。这些液体落在剑偶身上,顷刻之间,将剑偶的身体腐蚀出一个大坑。   但剑偶不会觉得疼痛,照旧紧紧抓住腐蛇,不让它动弹分毫。   腐蛇黔驴技穷,被灵火烧死。   剑偶战损率达到30%,攻击性仍在。沈轶干脆把它留在外面,防备四周。   他在识海中呼唤:“兰渡?”   兰渡很快回应他:“先生!”   沈轶:“你那边?”   兰渡:“请先生等一等——”   几乎是在沈轶察觉不对的同时,兰渡也意识到,身边的人,并不是自家先生。   他修为较沈轶略低,但沈轶手上的东西,兰渡这里也有一份。   而且,他不光是放出一个剑偶,而是直接放出七个。   七个剑偶相互配合,很快将刚刚扮作沈轶的鬼斩杀。   之后,兰渡站在偶人们正中,用神识和沈轶通话。   他们很快确认了彼此的方位。两人相距不远,算起来,其实冒牌鬼刚刚出现,就被他们发现。   沈轶与兰渡会合。看着沈轶背后那个外形惨不忍睹的偶人,兰渡更加忧心。   加上后怕,兰渡提议:“先生,你先把我收回去吧。”   这么一来,起码不会再经历一次与鬼同行。   沈轶知道,这的确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他点头。下一刻,沈轶   识海中多了一团光,身前的青年则软了下来,没等倒下,就直接消失在原地。   光团庆幸,“还好我能直接待在先生识海里。”也还好,沈轶足够信任他,“对了先生,你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沈轶正取出一个罗盘,测算方位。八个剑偶围绕在他旁边,把他护卫得严严实实。   听兰渡这么问,沈轶随口回答:“它太臭了。”   兰渡:“啊?”   沈轶:“你呢?”   兰渡:“它笑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比先生习惯的多了05度。”一顿,“而且,我感觉它不是先生。”   前者是作为系统的理智判断,后者则是作为沈轶道侣的直觉。   沈轶微微笑了一下,恰好,位置也大致测算出来。   他抬腿就走。   这一路,沈轶好像走在沼泽当中。   与在半山腰时不同。那会儿,虽然几个学生被死气遮住了眼睛,但沈轶并不受到影响。   可现在,死气浓郁到肉眼可见的地步。像是冰冷、黏腻,又恶臭的泥浆,围绕在沈轶四周。   加上时不时扑来的各种山野鬼怪,行路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不过始终都在往前。   沈轶有护体灵气。虽然消耗大了点,但也能撑住。   可他身边,剑偶们与鬼怪搏斗的同时,体表被飞快侵蚀。   没走多久,此前破损率最高的那个散架,倒在地上。   就在剑偶倒下的时候,一阵尖锐、分不清男女老少的笑声从沈轶耳边响起来。   像是林中的游魂在嘲笑,沈轶是修士又怎么样?来了这里,还不是得乖乖束手就擒!   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中,沈轶——   拿出了新的剑偶。   笑声戛然而止。   沈总,财大气粗。)   感谢在2021-05-31 14:59:16-2021-05-31 17:5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第216章 现代灵异(7)   沈轶出身于修真世界, 又在第四个任务世界中停留千年,做了足够物资补充。   虽然受本世界承载能力限制,他的剑偶没办法发挥出最大功效。但十分钟报废一个, 沈轶也不会心疼。   新的剑偶拿出来以后,沈轶明显感觉到,针对自己的攻击停滞了一刻。   不只是他,兰渡一样判断:“先生,我搜集了所有剑偶的破损信息。从刚才开始,大部分攻击都落在报废的剑偶身上。”   也就是说,所有攻击不是无缘无故, 而是有一个存在在幕后操控。   把报废的剑偶当做薄弱点, 想要以此冲破沈轶的防御圈。可惜的是,对方失败了。   不过,幕后黑手并不认输。   短暂的停顿之后, 更多鬼怪涌来。四面八方, 无穷无尽, 像是黑色的潮水。   倘若从天空往下俯瞰,能见到整座山林化作一片浓郁雾海。   灰色的雾气翻腾涌动, 最中心的地方,是一点黑色的、逐渐往外扩散延伸的「墨点」。   沈轶与兰渡, 这会儿就在「墨点」当中。   罗盘受到干扰, 上面的指针开始乱晃。   此前的笑声又出现了。沈轶听在耳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叹气的同时,修士从储物袋里拿出另外几样东西。   八个剑偶将沈轶周围防护得密不透风,他冷静地站在原地,摆弄手上的物品。   一个小型能量石、灵石双能反应堆,是沈轶个人专利。   一团导线, 涉及到空间技术的新应用。看似巴掌大的一团,全部散开,却有足足千米长。   在第三个任务世界里,这种收纳方式直接被冠上沈轶的名字,在新联邦民众与星盟民众中一代代流传。   再有,一个变压器,数节不同材质的管道。   他把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   剑偶之外,厉鬼哭嚎,狂风大作。   沈轶不为所动。   等到所有物品组合完毕,沈轶最后拿出的,是防护罩。   他启动防护罩。同一时间,剑偶们再也支撑不住阵形,相继被鬼怪撕碎。   尖锐的笑声再度响起,一个手持狼牙棒、身穿腐朽盔甲的古代骷髅士兵朝沈轶冲来!   眼看它的狼牙棒要砸在防护罩上,沈轶按下手上的开关。   这一瞬间,小半个山头被电光照亮!   巍巍电光之下,方圆千米,所有鬼怪荡涤一清!   灰色雾海中的「墨点」在这一瞬消失不见。长久以来,沈轶所处的这片土地第一次照到月光。   月色清亮,照出沈轶身侧的一片灰烬。   沈轶身立其中,面色不动。   他没有因眼前的「胜利」而欣喜,不过,刚刚的状况,的确验证了沈轶的一个想法。   「天雷」是可以被制作的。   人工制造闪电的方法早已有之,沈轶刚刚尝试着给其附上灵气,成效斐然。   虽然这种人工制作的「天雷」上面没有附带规则之力、不能让修士突破。但在对付鬼怪方面,无疑是一个大杀器。   沈轶把「离开前把这个消息告诉本世界政府」一事记下来,让兰渡别忘了提醒自己。   识海里的光团已经软绵绵地在修士灵台上摊开,兰渡答应:“好的,先生。”   沈轶微微笑了下,用神识稍稍揉捏一把道侣,这才拿出新的罗盘。   聚阴阵受到重创,但鬼王还是没现身。   沈轶测算方位,继续往前。   这次,他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同一时间。   农家乐里,虞南等人还在惊魂未定。   他们也都看到了刚刚那一瞬外间亮起的白光。   几人不知道外间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小心翼翼地讨论,“是不是沈哥和外面的鬼打起来了啊?”   这个答案不算错,但也不准确。   丁华担忧地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还是有点惦记付文东。   虽然她和付文东不算熟悉,但因虞南的关系,几人平常也会一起打打游戏。再说了,那是活生生的、朝夕相处的同学啊!   虞南看她这样,叹了口气。可要说起来,他心里也是担心的。   虽然因为「保命要紧」的心态占了上风,没有人追着付文东出去。   但哪怕理智上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的,心里依然不太好受。   两人一时没再说话,讨论的人只剩下程佳佳和顾安飞。   和付文东不同。程佳佳也很害怕,但她更知道自己就是个弱鸡。   从这个圈里走出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床底下的鬼一把抓住脚、拽到地上。   所以,就算心理上还有一点淡淡的狐疑,行动上,程佳佳是坚决服从沈轶留下来的话。   纸牌凌乱地散落在众人之间,顾安飞低声说:“我觉得,外面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程佳佳有点兴奋,说:“是不是沈哥真的把鬼打走了?哇——”   她话音刚刚落下,「砰」一声,门开了。   原本心情各有不同的人提起了一模一样的警惕心,朝门口望去。   灵石分布在他们周遭,带着稳定、不变的光亮。   而在这份光亮的照耀下,他们看到了推开门的人。   是付文东。   他显得很不好。刚刚出去的时候,还是全胳膊全腿。这会儿再出现,已经没了一条胳膊。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浸透了,头不知道是摔破还是被什么东西攻击,血流了一脸。   他显得惊恐万状,推开门,直直朝床上跑来,想要扑进灵石笼罩的安全地点。   可他跑了没两步,门外伸出来了一只手。   这只手从黑暗中探出来,抓住了付文东的后领。   付文东惨叫一声,踉跄着摔到地上。   他摔倒,那只拉着他的手跟着延伸。虞南等人悚然发觉,从始至终,手臂之后的肩膀、身体都没有从黑暗里出来!这意味着,手臂至少延展到了两米以上。   程佳佳都快哭出来了。她从一边抄起枕头,挡在自己身前,嘴巴里念叨着「别过来别过来」。   付文东被那只手拉着,身体往后滑去。   他抬起头,看着床上的同学们,求道:“拉我一把,拉我一把吧!”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转眼付文东就要被鬼手拉走。   虞南与丁华看到这一幕,再也无法忍耐,一前一后往前冲去。   在他们想来,自己仅仅需要把付文东拉回床上。只有几米距离,三四步路程,能出什么事?   可就在他们一左一右架住付文东肩膀、开始与鬼手角力之后,两人忽然察觉不对。   付文东的身体……   很冰……   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虞南与丁华瞳仁一缩,只来得及大喊一声:“这是鬼!!”   说着,来不及逃回床上,两人就被「付文东」拖出门外!   顾安飞目眦欲裂,半个身体弹出灵石、被子一起组成的「堡垒」。   他紧接着就意识到不好。黑暗里已经伺机而动了整整一路的东西瞬时涌来,浓郁而冰冷的黑雾从顾安飞的嘴巴直直灌了进去!   程佳佳看着这一幕,嘴巴呆呆地长大,眼泪大股大股滑下。   她嘴巴颤抖着,一动不动,看着顾安飞的上半身垂落下去。   他的身体开始抽搐,灵阵范围内的一边,尚且带着完好、健康的肤色。   可灵阵外的一边,黑色的雾气如同蚯蚓一样从顾安飞的皮肤上冒出、顾涌。   顾安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意识尚存,想告诉程佳佳,“把我拉回去!”   他前面还一再给好友、同学们强调,不能离开圈子。可眼见虞南与丁华被鬼怪拖走,情急之下,顾安飞头脑一片空白,犯了最大的忌讳。   但现在还有机会。   只要上半身可以回到灵石范围内,鬼怪就能被驱   走!   可是,程佳佳好像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她被吓傻了。   抱着枕头,瑟瑟发抖。   不敢往前,不敢对顾安飞有任何触碰。   只能一边哭,一边祈祷,希望沈轶快点回来,快点救下自己。   如果再有一次选择,她绝对、绝对不会来这一趟的!   在程佳佳的恐惧之中,顾安飞的身体停止了抽搐。   另一个「人」的意识占据了这具身体。它用两只手臂支撑着,往前爬去。   程佳佳眼看着「顾安飞」离开安全的地方。   等两腿、两脚全部离开之后,「顾安飞」就能站起来了。   他没有理会床上瑟瑟发抖的程佳佳,而是直接朝门外走去。   程佳佳看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安全了……   她想……   虽然只有自己,虽然其他人生死不定。但是,外面那么危险,留在这里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程佳佳一遍又一遍地这么告知自己。   没过多久,她又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声音。   是农家乐老板,那个在楼下就对着程佳佳流口水的老头子。   这会儿,他在门外讲话。先敲一敲门,然后问:“学生啊,你吃不吃我们这儿的土鸡?自己养的,很健康啊!”   随着这句话,还有连续不断吞咽口水的声音。   程佳佳不敢说话。   敲门的动静急躁起来,薄薄的木门岌岌可危。   门廊上的灯又亮了起来,清晰地照出下方门缝里汩汩涌来的鲜血。   程佳佳看到这里,再也承受不住。   她身体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沈总:(叹气)带不动啊。   感谢在2021-05-31 17:59:13-2021-05-31 20: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燕来、紫薇花浓 10瓶; 第217章 现代灵异(8)   时间退回三分钟前。   虞南与丁华察觉「付文东」不对, 却已经无力逃脱。   两人被直接拖出门外、没入黑暗!   鼻翼里充斥着腐臭味,身下黏黏糊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丁华惊惧之下, 挥舞着手臂,想要挣脱控制。   她挣扎,力道对鬼来说完全是挠痒痒,完全不值-提。   丁华已经几乎绝望。可就在这个时候,箍住她的鬼忽然尖啸-声。   丁华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表情痛苦。   等到啸声结束,她放下手, 又忽然意识到什么。   自己可以自由活动了。   鬼……消失了?   丁华脑子发懵, 过了会儿,猛地意识到:“虞南?虞南你在哪里?”   她-边喊,-边勉强站起来, 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照亮四周。   光线吸引了黑暗中其他存在的注意力。丁华咬着下唇, 谨慎地在附近照着。正当此时,她听到背后传来的声响。   丁华头皮-炸,-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但虞南先讲话,说:“是我!”   丁华最先是激动, 紧接着又想起了「付文东」。   她警惕, 身前的虞南也记起前车之鉴。两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丁华灵机-动,把手钏摘了下来,递到虞南身前,咽了口唾沫,说:“你摸-下。”   刚刚鬼为什么突然跑了?   丁华不觉得是自己天赋异禀, 把鬼吓跑。这么-来,就只有-个原因了。   虞南-愣,紧接着反应过来。他点头,伸手,碰上手钏。   丁华心里默数:、二、三……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丁华露出-个哭-样的笑容,把手钏重新戴好,然后和虞南拥抱。   等心情平复完了,两人终于开始说起正事。   丁华问:“咱们现在怎么办啊?”嗓音里带着点哭腔。   虞南拿自己的手机往旁边照了照,发觉两人现在站在-片树林里。   脚底下「咯吱咯吱」的,-眼看去,是腐烂的叶子。再-眼,叶子下面,隐约露出什么白惨惨的东西。   虞南克制着挪回目光。他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太好,勉勉强强说:“咱们要不然,就留在这里?”   丁华瞳仁-颤,有-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她紧接着反应过来:对!他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方位,与其乱跑,不如就留在原地。   等到沈哥那边打出-个结果,回到农家乐,发现自己两个人不见了,应该会来找他们。   这是最安全的行事方法。   丁华点点头,又有点心绪不宁,低头,摸摸手钏。   她庆幸:“还好有这个。老虞,待会儿咱们拉着手,谁也别离开视线。”   原本想着要不要直接把手钏拆了,-人-把珠子。   不过转念想想,丁华也不知道沈轶给手钏加持的力量是针对整体还是上面的-颗颗小珠。如果反倒把保命符弄失效了,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虞南点头,“就这么办。”   因沈轶之前的做法,这会儿两个人都仍然觉得,鬼是冲着丁华来的。所以,虞南压根没想着把手钏拿过来自己用。   两人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不敢坐,也不敢往旁边乱看,生怕林子里又冒出什么觊觎自己的东西。   他们尽量找话题,和之前打牌-样,分散注意力。   丁华低声说:“不知道付文东怎么样了。”   虞南抿了下嘴巴,说:“不知道。不过,刚刚那个不是文东,就是鬼。所以,文东可能……”   丁华:“还没事,对吧?”   虞南对此其实不报什么期望,不过他知道,这会儿最重要的就是军心。   “对……”虞南说,“可能也是被拖到什么地方了,希望他别乱跑吧。”   丁华勉强笑了下,说:“说起来,咱们考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啊。”   虞南   :“谁知道。哎……”   语气带-点笑,“你不是说这学期要好好学高数,保六争八吗,结果怎么样啊?”   丁华苦着脸,“这次出题也太变态了。我后面和人对答案,根本,嘶。对了,你呢?”   虞南:“还……行?”   丁华「哈哈」地干笑了两声,正绞尽脑汁,想要再说点什么,身后突然又传来动静。   丁华原本不觉得自己胆小,但这-下子,还是腿发软,“老虞,你,你听见了吗?”   虞南跟着咽唾沫,低声说:“别怕,有你的手钏呢。”   丁华舔了舔嘴唇,给自己加油打气,“嗯,有手钏,不怕!”   但这荒郊野岭,死人比活人多几十上百倍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怕?   两人瞪大了眼睛,用手机光照着身前。   树影晃动,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中出现!   灰雾重新向着沈轶刚才清出来的空地涌动。   许多身影接连出现,它们身上穿着盔甲,手上拿着兵器,在死气之中,静静地开始列阵。   在还是活人的时候,这些士兵已经声名赫赫、横扫天下。   如果不是被聚阴阵困在这座山上,其中不少兵将,都要封侯拜相。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   它们死了,死去之后还不能进入轮回。被杀降兵们的冲天怨气,笼罩了整座山岭。所有人都被留在这里,-点点死去,再重新站起。   现在,它们重新听到了将军的号令。   等到列阵结束,鬼兵开始行军!   山林震动,沈轶罗盘上的指针又开始发颤。   沈轶看了片刻,忽而回头,对上身后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鬼影。   他有些喟叹,说:“看来这里的天道真的很想往修真文明进化。”   兰渡客观道:“这的确是-个获取更多力量的方式。”   沈轶淡淡道:“可惜……”   他对天道的进化策略没什么评论。只有-点,沈轶虽然是半个天道,但在那之前,他是-个「人」。   既然是「人」,就不能看到凡人落入生灵涂炭、水深火热的境地。这是沈轶最根本的道心,不容撼动。   兰渡:“先生刚刚做的特斯拉线圈,这会儿还可以用。”   沈轶:“不够……”   这是-群生前就会相互配合、共同杀敌的鬼兵。活着的时候,整体战力就高于个人战力。   现在死了,萦绕在他们身上的死气也有-加-大于二的效果。   灵气加持版的特斯拉线圈能够扫清半个山头的孤魂野鬼,可对这样的鬼兵,还是有点不足。   兰渡说:“那,先生……”要怎么办?   沈轶没说话。   他身边,又有灵风涌动。   灵风卷去身边的灰雾。等到这阵风停息,沈轶周围,同样出现了「大军」。   足有三千剑偶,在这-刻,立在沈轶身侧。   两方大军对峙,山林-时寂静。   郁郁深林之中,有-个存在,短暂地停下脚步。   “是我……”他抬起头,直面不远处-男-女两个青年,“别怕……”   出现在虞南与丁华面前的,竟然是顾安飞!   两人有些惊到。   顾安飞显然也吃了-番苦头。身上沾着污泥,脖颈上还有-道仿佛被深深掐出的淤伤。衣服袖子被扯破了,手臂上隐隐流血。   他-瘸-拐,朝虞南和丁华走来。   虞、丁二人看着眼前的-幕,心跳都有点加快。   他们隐隐交换了-个眼神。这个动作,看得「顾安飞」眼中有暗芒划过。   不过他没有让虞南和丁华察觉这点。   他在两人身前停下,迟疑道:“是你们吧?”   虞南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看得顾安飞稍稍往后退了-点,面上流露出-丝后悔。   两方对峙,丁华咳了-声,说:“你来,摸——下这个。”   她又把手钏摘了下来,自己紧紧握住其中-边,让顾安飞去摸另-边。   这个动作其实也有点冒险。不过,依照之前手钏起到的作用,只要鬼碰到了,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所以,丁华还算放心。   她和虞南-起紧紧盯着身前的青年,在两人的注视之下,顾安飞苦笑,点点头。   他抬手,碰到手钏。   虞南和丁华的目光-点点变化。   过了会儿,顾安飞收回手。   他说:“可以了吧?”   还是好好的站在两个人面前。   虞南和丁华-起松了口气,丁华之前还憋着的眼泪-下子就下来了,冲到前面,抱住顾安飞。   虞南也往前-点,拍着顾安飞的肩膀,“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顾安飞不动声色地垂着手,没让虞南、丁华看到自己掌心里因为刚刚触碰手钏而出现的灼伤。   他说:“我看你们被拖走,脑子空了-下,就跟着跑外面了。”   丁华抽了口冷气,“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顾安飞还是苦笑,说:“还说呢。出门,你们就不见了。不过地上有-道黑漆漆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觉得可能和你们有关吧,干脆追上来看看。还好,真的找到你们了。”   虞南心情复杂。等到丁华松开顾安飞,他也和顾安飞拥抱:“好兄弟!”   顾安飞眼神晃动-下,回抱住虞南。   他的嘴唇从虞南脖颈上擦过。   虞南觉得痒,不过当下情况,他也没有想太多。   等到这个拥抱结束,虞南问:“这里离农家乐有多远?”   “不远……”顾安飞说,“你们跟我来,我记得路。”   沈总,财大气粗x2   六一快乐呀XDDD   感谢在2021-05-31 20:59:19-2021-06-01 14: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2个;   0529生日快乐 40瓶;   寻星、繁星当空 1瓶; 第218章 现代灵异(9)   听了顾安飞的话, 虞南和丁华都松了一口气。   丁华叹道:“这次回去,就算外面天塌了,我也不从圈子里出来了。”   顾安飞瞥她一眼, 没有说话。虞南倒是还有点忧心,记得农家乐里的爷孙俩,“希望能顺利吧。对,也不知道程佳佳现在怎么样。”   顾安飞说:“她好好的。看咱们接二连三都走了,就她还泰山似的,一下都没挪窝。”   虞南和丁华嘴巴咧了咧,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评价。   说程佳佳没良心吗?没必要。前面付文东被鬼拖走的时候, 他们剩下几个人也一样。   想到这里, 两人的心情又有点沉重。   丁华叹道:“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   虞南:“对,现在就希望沈哥那边一切顺利。”   被他惦记的沈轶, 这会儿的确很顺利。   鬼兵战斗力不俗, 但剑偶也不是好相与的。   而且, 沈轶只说灵气加持版的特斯拉线圈不足以对付鬼兵大军,又没说不打算继续用。   双方对阵, 还没有开始冲锋,鬼兵们所在的山头又扬起一阵耀眼夺目的电光。   电光闪烁, 像是一条银紫色的巨龙, 穿梭在重新聚集起地灰色雾海之中。   这条「龙」张牙舞爪,声势浩大,带着近乎毁天灭地的威力,咆哮着从鬼兵们身上穿过!   电龙所至之处,萦绕在鬼兵们身上的死气虽未被一扫而尽,但也被劈去五成, 战力大减。   剑偶们趁势攻上!   两军交战,沈轶也没有闲着。   他手上剑偶只有这么多。但是,除了制造好的剑偶之外,他还带着几个完整的流水线。   剑偶还会被压制实力,流水线却不会被压制生产力。   鬼兵越打越少,剑偶却是越打越多。   这边地动山摇,不少被阴气吸引、前来拜入鬼王麾下的小鬼,开始偷偷摸摸地下山。   虽然不知道来这儿的道士是什么出身,可这也太厉害了吧!   它们之前过来,只是为了蹭口汤喝。眼看着锅都要被砸了,鬼兵们愿意替鬼王卖命,它们却不一样。   走着走着,小鬼们开始互相吞噬。   程佳佳昏迷当中,觉得耳边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人,在一口一口地咬骨头。   她意识还有点昏沉,一时之间,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只当是回到家里,家里养的那只金毛正在吃东西。   程佳佳随手一推,嘴巴里嘟囔着:“别吵……”   然后,她猛地睁眼,收回了手。   手上黏糊糊的,全是鬼的口水。   老头和小孙子站在床边,垂涎欲滴地看着她。离得太近了,几乎贴在灵阵上。   不只是它们。还有更多只剩下残骸的鬼,之前是爷孙的猎物,这会儿却成了和它们一样的捕食者,贪婪地看着程佳佳。   而在这些鬼身后,窗子上,贴着一颗硕大的、足有整个窗子一样大的人头。   那当然不是真的人。青紫色的嘴巴,溃烂、满是密密麻麻蠕动蛆虫的面颊,眼睛洞都是漆黑漆黑的。   仔细看去,它少有的几块完整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时不时顾涌。   程佳佳骇到动弹不得。   她看着那颗头一点点离开。但是,它并没有走远,而是换上同样腐烂、生蛆的手,从窗子里掏鬼吃。   程佳佳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听到的「嘎吱嘎吱」,就是大鬼吃小鬼的动静。   令人惊诧的是,整栋屋子里,好像只有她听到了这样的动静。   至于其他鬼,还都在一心一意地等待机会,想要捉住程佳佳。   程佳佳瑟缩不已,抱着枕头,一动不敢动。   她想:这里就像是一个「捕鬼器」。   自己是「诱饵」,外面的是「猎人」。至于程佳佳身前,这些被她吸引来的鬼,则是「猎物」。   眼看大鬼把小鬼一个个吃掉。虽然烂掉了,但也毕竟是人形的胳膊腿。   这些胳膊腿出现在大鬼青紫色的嘴唇旁边,偶尔掉下去一两块,画面绝对算不上好看。   可程佳佳没有再晕倒。   她想闭眼睛,又不敢闭眼睛,只能痛苦地继续看下去。   到最后,大鬼的手,伸向离程佳佳最近的爷孙。   程佳佳已经完全无法喘气。   山在晃动。小孙子被大鬼一把手抓走,鬼脸上竟然流露出惊恐。   他抓住爷爷的手臂,想要求助。可「啪嗒」一声,老头的手直接掉了下去。   虽然小孙子求助不成功,但老头终于察觉到大鬼的存在。   他缓缓转头,看着正在带走小孙子的手。   程佳佳原本以为,老头会做点什么。   但老头露出了和孙子一样惊恐的目光,竟然就这么跑了!   程佳佳目瞪口呆。   她看着吃完了小孙子的鬼,又一次把头挪到窗前。   虽然之前吃了很多鬼,但它还是没有吃饱。   程佳佳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饥饿、渴切。   大鬼黄色的、带着脓水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唇。   它的嘴唇被舌头带下去一块肉。舌头回到嘴里的时候,半块紫色的牙龈露了出来。   山的晃动越来越剧烈。   大鬼遗憾地直起身,离开了。   程佳佳惊魂未定,瘫软在被子中间。   虞南、丁华这边,也遇到了逃跑的鬼。   丁华挺身而出,及时用手钏把鬼赶走。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鬼越来越多,农家乐却迟迟没有出现。   之前顾安飞握住了手钏,所以虞南和丁华并没有怀疑他。   两人有另一种考虑,觉得是不是他们又走进了鬼打墙状态。   他们逐渐焦灼。虞南正要提议,说不如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就听顾安飞喝了一声:“又来了!”   与这句话一起的,是旁边树林里的「沙沙」声响。   虞南和丁华的心都提了起来,三人一起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一次,两人分别在两边,拉着顾安飞的手。   不能走散。   这是虞、丁两人共同的认知。   可丁华跑了跑着,忽然发现不对。   自己拉着的那只手,不知不觉间,变得又冰又冷。   她心尖狂跳,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发凉。   这不是安飞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岂不是……   没等丁华多想,「顾安飞」蓦地反手抓上她的手腕,把手钏从丁华腕上拔下!   丁华瞳孔骤缩,可她来不及发出什么声音,就觉得有一只冰冷、恶臭的「手」,从背后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唔、唔!”   顾安飞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嘴巴里却「慌乱」地喊:“丁华!!”   虞南听到动静,蓦地回头。   手机手电筒的光晃晃悠悠地照着,他看不清旁边具体是什么状况,只能隐约分辨出顾安飞在朝一个方向伸出手,而他身侧,原本应该在的丁华不见了。   虞南当即做出反应:“追!”   他毫不犹豫,要往丁华被拖走的方向冲去。   “顾安飞”看在眼里,一把拉住虞南:“你冷静点!”   虞南蓦地转头,“冷静?!”   “顾安飞”:“她一下子就没影了!你怎么知道她被带到什么地方?”   虞南焦躁地说:“那怎么办?!对了……”手电光照在地上,“有痕迹!”   丁华被拖走的一路,是有清晰的痕迹。   虞南又要往前,这一次,「顾安飞」没有拦他。   他看着虞南追去。「顾安飞」停在原地,露出一个冷笑。   他摊开自己另一只手掌心。   整个手掌,都变得像是焦炭一样。   在掌心,有一串碎成灰尘的手钏。   风一吹,灰尘散在林地当中。   「顾安飞」再往前,与虞南一同追去。   他们的方向,事实上,与丁华被拖走的方向,恰好相反。   不过这时候,丁华还没有出事。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   千钧一发时,丁华忽然记起了爷爷曾经告诉自己的一个保命方法。   她一狠心,直接朝自己舌尖咬了下去。剧痛传来的同时,舌尖血喷出,恰好沾在鬼手上。   鬼仿佛被烫到,蓦地甩开丁华。   丁华身体一轻,直接落在地上。   她嘴巴还在滴血。带着微末灵气的血落在腐殖质厚重、死气弥漫的地面上,像是硫酸一样,侵蚀出一个又一个小坑。   丁华没有留意这些。   她缓了好一会儿,终于两腿打着摆子站起来。在身上摩挲了半天,绝望地发现,在刚刚的挣扎过程里,自己的手机掉在地上了。   没有手机,相当于没有光。这会儿伸手不见五指,她甚至不知道,刚刚的鬼是真的离开了,还是依然潜伏在自己身边,等待下一次攻击。   伤口还在流血,嘴巴里都是血腥气。   丁华抱着自己的胳膊,喘着气,浑身发抖。   她又痛又惧,还要担心虞南那边。   顾安飞竟然是鬼!   而且,是可以抵抗住手钏的鬼!   想到这点,丁华不寒而栗。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沈轶的判断错了。山上的鬼,的确从一开始就在找空子,往顾安飞的身体里钻。   但是,这不是因为丁华的阴阳先生爷爷之前得罪了什么东西。相反,她和这件事完全无关。   被鬼盯上的人,从头到尾,都是虞南……   原本的命运轨迹:   丁华发现了自己血的作用(是阴阳先生的孙女,血里带着薄弱的灵气),一路都在放血赶走鬼,最后失血过多而死,到死亡也没有发现自己「保护」的人里有一个鬼。   感谢在2021-06-01 14:59:19-2021-06-01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年糕 10瓶;   云琅 1瓶; 第219章 现代灵异(10)   虞南对丁华察觉到的事一无所知。   他一边分辨着地面上的长长拖痕, 一边还要警惕周围的动静,生怕哪里再蹿出一只鬼。   「顾安飞」跟在虞南身后,冷眼看着虞南的举动。   他把青年的焦灼、担忧全部看在眼中, 眸色越来越深。   虞南背对着他,并未看到,「顾安飞」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随着他的动作,死气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漩涡安静地扩大,逐渐有了一个人的高度,鬼兵的影子在其中若隐若现。   「顾安飞」指尖抬起,指向不远处几棵长得茂盛的槐树。   漩涡朝槐树的方向飞去, 在碰上槐树时散开。几个鬼兵落在地上, 手持长刀,朝虞南、「顾安飞」的方向走来。   虞南原先半蹲在地上,闻声抬头, 拿手机手电的光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照去。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出现了什么, 就被劈手夺过手机。   虞南心中大惊, 只当背后也来了鬼,手肘猛地超后一顶!   这一顶, 却听到「唔」的一声闷哼。虞南暗叫不好,原来自己竟打到好友。   虞南当即放下力道, 正要问一句顾安飞的状况, 就嗅到扑面而来的恶臭林风。   是鬼在接近!   顾安飞低声说了句「来」,嗓音里隐隐带着压抑的痛苦。   虞南心中愧疚,被顾安飞拉着,两人一起躲到一边的树后。   鬼兵更接近了,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林中地上。听声音,正是在朝自己这边走来。   虞南大气都不敢喘。他自然不知道, 让自己惊慌不已的鬼,正是身边的「人」召来的。   更不知道,此时此刻,「顾安飞」正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   「顾安飞」的眼里划过很多复杂情绪。   厌恶、痛恨,还有不愿放手的深爱。   他静静地看着虞南,虞南则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三个鬼兵受到指挥,当然不会直接找出躲藏的两人。不过,它们的存在,持续不断地给虞南带来心理压力。   其中之一说:“我怎么闻到活人的味儿了啊。”   虞南紧紧咬着下唇,嘴巴里冒出一点血味。   他精神高度紧张、集中,并未留意到自己受伤。倒是「顾安飞」,察觉到这一点,深深地皱起眉头。   他从虞南背后伸出手,碰到虞南的面颊。这下,虞南长记性了,没有再攻击对方。   但他还是有点疑惑,不知道顾安飞要干什么。   这时候,鬼兵之二说话了。语气贪婪又粘稠,带着和农家乐里的老头一样的口水吞咽声,说:“你们也闻到了吗?是血,哈哈,活人的血!”   也是这个时候,「顾安飞」摸到了虞南的嘴唇。   虞南的眼睛蓦地睁大,察觉到好友用指尖一点点撬开自己的牙齿。   他起了一点鸡皮疙瘩,但紧接着,虞南又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了。   结合之前鬼兵说的「活人的血味」,虞南不敢大意,任由顾安飞在撬开自己的牙关之后,又把手捂在自己嘴巴上。   这么一来,两个人挨得极近。他的后背贴着顾安飞胸膛,几乎整个人被对方圈在怀里。   情况特殊,虞南不疑有他。他听着身前鬼兵们讲话,慢慢接近自己,到处嗅来嗅去,只觉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完全没心思去想,自己和好友这会儿是以怎样一种姿势贴在一起。   「顾安飞」侧着头,嘴唇又碰到虞南脖颈上。   他感觉到了虞南的脉搏。   跳动的、活跃的……   他低声说:“跟我走……”   虞南「嗯」了声,跟着好友的动作,一点点退后。   他们逐渐离开鬼兵们所在的那一片区域。   过了半个小时,两人终于停下脚步。   虞南的嘴巴已经不流血了。但稍微碰一下,还是钻心地疼。   他不理会这些。确认暂时安全之后,就赶忙去问顾安飞:“安飞,你没事吧?”   「顾安飞」轻轻地「嗯」了声,虞南却没   有大意。   他知道自己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这会儿坚持道:“让我看看。”   “顾安飞”:“看看?”   虞南说:“对,你衣服撩起来。”   夏天,总归也很方便。   他坚持,顾安飞却说:“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快走吧。”   听了这句话,虞南更加坚信好友一定情况不妙。   磅礴的愧疚几乎要把他淹没。虞南说:“安飞!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在虞南眼里,身前的青年露出踟蹰的目光。过了许久,还是叹出一口气,把衣服撩了起来。   虞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顾安飞身上,以胸膛为中心,泛出了大片淤青,竟是比虞南之前所想还要严重!   青年放下衣服,沉默片刻,说:“走吧……”   虞南:“别走了!”一顿,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强硬,虞南冷静一点,嗓音里终于也多了一点水意。   他问:“你怎么……你现在什么感觉?有骨折吗?”   如果肋骨扎进肺部,虞南完全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在他担心的目光中,「顾安飞」道:“走路的时候有点刺痛,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骨折。”   虞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行,你不能再走了。”   顾安飞问:“那你呢?”   虞南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艰难地抉择。   他知道,鬼的目的就是把自己一行人打散。但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安飞这样子,走得多了,会要他的命的!如果安飞是被鬼……虞南拒绝去想那个字。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会痛苦,会懊恼为什么要来这里,会觉得深深愧对对方,却不会也知道,鬼才是害了好友的罪魁祸首。   不像现在。   安飞真出事了,就是被他害的!   他成了「杀人凶手」。   虞南低声说:“我留下来。”   「顾安飞」眼睛眨动一下,露出一个隐约的微笑。   他故意问:“丁华呢?”   虞南深呼吸,回答:“丁华还有沈哥给的手钏。没事的,她一定没事的。”   「顾安飞」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虞南像是为了让自己相信,又说:“没事……再说了……”   苦笑,好像这一个晚上,他做出来的最多的表情就是苦笑,“咱们也没办法追了啊。”   在躲避鬼兵的过程中,他们失去了丁华被拖走时留下的方位线索。   「顾安飞」还是没有说话。   他看着虞南痛苦的样子,长长久久。   直到虞南稍微整理好心情,问:“现在几点了?”   “顾安飞”说:“刚过零点。”   夜晚还很长。   这个漫长的夜晚里,丁华独自一人,面对黑暗的林子。   没有了手钏,她的舌头伤痕累累。一次次咬伤,让她痛得几次差点晕死过去。不过在躲避鬼怪的过程中,她有了新的发现。   好像不一定需要舌尖血。普通的血,也能让鬼离自己远点。   丁华发着抖,坐在地面上,身边是用自己的血画出来的圈。   背后又有声音了。   丁华的情绪紧绷到极点。稍微多一点刺激,都能让她直接崩溃。   她发着抖,和虞南、程佳佳一样,祈求天亮。   或许是为了响应丁华的祈求,她余光里忽然多了一点光亮。   那光亮来得很快,消失也很快。好像只是一眨眼睛,就离开视线。   丁华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意识到,沈先生可能在那边。   她眼里又有了神采。   丁华艰难地站起来,身体摇晃着,因缺血而头晕,但她还是迈动了步伐。   几次特斯拉线圈启动下,鬼兵们逐渐溃不成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战场上一眼看去,已经几乎全是剑偶。   生产线被开到最大马力,每一分钟都有新的「零件」被制造出来,再被偶人们组装。   完全不用沈轶动手。   这个时候,沈   轶在做另一件事。   罗盘失效了。他检查了很久,勉强找出一个指针一直乱晃的原因:死气分布在整个山的各个地方,并没有哪里分外突出,自然也就找不到鬼王的踪迹。   会这样,要么是鬼王狡猾,刻意收敛了气息。要么是因为这边的动乱,山上的鬼怪们相互吞噬,短时间内诞生出数个新的鬼王。   沈轶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性。   问题在于,鬼王是怎么收敛的?   沈轶沉吟,“难道还是被它钻了空子,找上那几个学生附身?”   兰渡实事求是地回答:“这种可能性很低。”   虽然兰渡已经学会了「感觉」,但在更多事情上,兰渡还是选择偷懒,直接计算。   有逻辑的系统,找不到任何学生们放着安全的灵阵不去待,跑到外面被鬼怪附身的可能性。   不过,沈轶不这么认为:“虽然低,但不是不会发生。”   兰渡想一想,决定认同先生的看法,“先生,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传统一点的办法,他们需要找到鬼王身上的东西,比如陪葬品,最好是生前用得多的东西,用来布阵指路。   不会很难。鬼王生前是将军,只要不是所有士兵里最后一个死的,就总有人把他埋起来。   但现在,沈轶:“之前不是存了那几个学生的手机号吗?现在天露出来了,应该有卫星信号,对着找找。”   沈总:(真心实意)科技就是好。   兰兰:(捧场)先生说的都对!   沈总:(和善)这边的天道,你真的不考虑换种发展方向吗——   天道:“瑟瑟发抖”   感谢在2021-06-01 17:34:56-2021-06-01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成 1个;   失乐 30瓶; 第220章 现代灵异(11)   兰渡应下。   系统接入卫星, 查找五个学生的手机信号。   查着查着,兰渡:“……”   一言难尽。   沈轶识海里的光团不摊平了,又变成圆滚滚的样子, 在修士灵台上蹦起、落下,蹦起、落下,好像是借助这个动作,表达自己的费解情绪。   不必讲话,沈轶也感觉到了道侣在这一刻的无语。   兰渡:“只有一个人还在灵阵里了。我看看,是程佳佳。”   堪称本世界最强的人工智能,这会儿顺便打开了各人手机的摄像头, 查看情况。   兰渡把实时画面投影过来。程佳佳还摊着, 抱着枕头自我催眠。   外面时不时刮过一点风,这样的动静,都能让她尖叫两声。   不过兰渡对她还算满意, 起码知道好好的留在先生布置的保命灵阵里。   程佳佳以外, 其他四人分散各处。   付文东身处一个黑漆漆、看不到光线的地方。兰渡操控他手机期间, 一只甲虫从手机上爬过。   “他应该……被抓了?这里大概是一个地窖。”   人工智能判断。   “丁华,她人没在手机旁边, 是不是手机掉了?不过这个地方,距离农家乐也有一段距离——旁边有一道拖痕, 不过不像是丁华留下的。”   通过对丁华体重、今天所穿鞋子的样式来分析。   兰渡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不管怎么说, 这都证明,丁华现在的情况同样不妙。   到了最后两个人,“我看看,顾安飞和虞南……”   兰渡稍微停顿一下。   “先生……”沈轶听到,自己的道侣轻声说,“我好像找到鬼王了。”   同一时间,沈轶在识海里,看到「顾安飞」与虞南相处的画面。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身体紧紧挨着。虞南和「顾安飞」在讲话,虽然手机话筒沾上泥巴,收音效果不好,但兰渡通过技术处理,最大程度上还原了他们说的内容。   “顾安飞”:“之后出去了,你有什么打算啊。”   虞南想了想,笑了,“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进山。”   “顾安飞”:“这是你不会做的,那会做的呢?”   虞南:“我想想啊。总之,必须得健康向上。”   「顾安飞」微微笑一下。靠近镜头的地方,他那只焦枯的手捏死了一个地上爬动的腐虫。   在这之外,又有几只腐虫爬到了他身上。这次,「顾安飞」没有在意。   虞南:“有了!人生苦短,我要致力于社会建设。嗯,回去以后,我就找个图书馆。一个暑假,起码得看一暑假的书吧。”   “顾安飞”:“……”   虞南完全没有察觉身边人又哪里不对,鬼王则明显心怀目的,循循善诱:“还有呢?”   虞南笑了一下:“也别光说我啊。安飞,你有什么打算?”   黑暗之中,只有浅淡的手电光亮照在两个人身上。   虞南害怕有鬼过来,自己不知道。更怕鬼原本不打算过来,结果被光照吸引。   两难之下,他给出光口上蒙了两层卫生纸,只留有一点微光。   “顾安飞”说:“我想谈个恋爱。”   虞南:“恋爱?”笑了,“好啊,有目标了吗?”   “顾安飞”目光幽幽,回答:“有了……”   虞南好奇:“是咱们班的?”   “顾安飞”:“是……”   虞南:“你先别说,我猜一猜。唔,也没见你和咱班谁走得比较近啊,难道是在微信聊的?对,总不会是丁华吧!”   “顾安飞”:“……”   “顾安飞”:“不是。不过,你喜欢她?”   虞南说:“那可是我亲姐。”一顿,坚决道,“不,亲妹妹。”   “顾安飞”:“你们可没有血缘关系。”   虞南:“我说安飞,你不会真喜欢丁华吧?”   「顾安飞」没说话。   虞南想想:“也挺好的。到时候,咱们两家还能当邻居。我妈是丁华的干妈,从小到大,丁华的红包就没断过。   到时候,嘿,我也给她家小孩当干爸,就轮到她还我红包了。”   这是很没影的事。虞南也知道,不过,在这样的特殊环境里,他只能强迫自己不断去想事情,用一些轻松、生活化的细节占满大脑,好不要沉浸在对周围危险的恐惧里。   虞南说了这么一大串,「顾安飞」忽而开口:“不是她……”   虞南一愣:“不是……”那还能是谁?   “顾安飞”轻声说:“虞南,我喜欢男人。”   虞南静默。   “男人……”他过了会儿才说,嗓音有点发干,“挺好。沈哥和兰哥不也是一对吗?前几年,湾省的同性婚姻都合法了。现在社会也越来越开明,嗯,还没养小孩的压力,多好。”   “顾安飞”说:“那你呢?”   虞南哑然:“我……”   他再迟钝,这会儿也该明白对方所说的、已经喜欢的对象是谁。   虞南的心开始狂跳,思绪很乱。反感对方的告白吗?说不上来。   更多的还是惊讶,但是,这又不是一个适合惊讶的地方。   林中危机四伏啊。   “顾安飞”说,“虞南,等从这里出去——”   他说到一半,两人身边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动静。   沈轶、兰渡看出顾安飞已经被鬼王占了壳子,虞南可不知道。他猛地跳起来,拉住好友,拔腿就跑。   顾安飞的手机被留下。   镜头中,几个鬼兵追着两人离去。它们不会给虞南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能让虞南始终出于担惊受怕的状态。   而在虞南看来,这种状态,是自己与顾安飞一同承担。吊桥效应开始起作用,再停下来的时候,虞南过了很久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握着「顾安飞」的手。   原本是很正常的动作。可这一刻,他手臂莫名一抖,觉得一股热流顺着两人触碰到的地方往上,催得自己心跳速度更快了。   看到这里,沈轶也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断出了差错。   鬼王的目标是虞南,而非丁华。   兰渡歉疚,“是我没有分析出来。”   沈轶说:“和你没关系。”他们刚来这个世界,兰渡搜集到的信息有限,只能根据已有条件判断。   不过,虞南和鬼王   沈轶的表情有点微妙。   “先生……”恰好,兰渡又开口,“我调了一下虞南的档案,还有他和他家里人这十几年来地通话记录、上网信息,的确没看到什么和灵异事件有关的东西。对了,我还用这个世界的规则,测了一下虞南和鬼王的八字。”   沈轶已经预料到结果:“不好不坏?”   “对……”兰渡说,“这种八字,不可能拿来结姻亲。先生,我不太明白。”   沈轶想一想,却有一点头绪:“这个世界存在轮回。”所以被杀的降兵们怨气冲天时,拖得鬼将军手下的士兵同样被困山岭,不得托生,“可能是虞南的前世吧。”   兰渡:“……”这就没办法查了。   作为来自科技侧,但数据库里也储存了很多修真文明知识信息的系统,兰渡有检测「灵魂」波动的能力。   如果虞南现在死了,在已经记录他灵魂波动的情况下,再见到他的转世,兰渡可以分辨出来。   但是,要说“虞南的前世”,哪怕是系统,还是有点束手无策。   沈轶倒是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原因无所谓,重要的还是解决鬼王,免得让这一山的鬼为祸人间。   鬼兵已经被打散,大多化作尘埃。少部分逃窜进山林,剑偶们追上,顺便查找着林中其他鬼怪。   考虑到这个世界存在地府,再剩下这些没主动和沈轶作对的鬼怪,沈轶未动手将他们斩杀。   而是将其一一擒住、扔进阵中,等到这里彻底放晴,黑白无常来的时候,将鬼怪交走。   至于沈轶,他身形微晃,消失在原地。   山林之中,虞南与「顾安飞」刚刚停下。   一人一鬼喘着气。前者是真的累,后者则是装的。   等气稍微喘匀了,虞南赶忙扶住就身边的「好友」,问:“安飞,你刚刚?”   「顾安飞」坚强地说:“没事……”   虞南却没有理会。他强硬地打开手电筒,在好友身上来回扫视。   在看到对方软软垂下、毫无力气的手臂时,虞南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虞南:“你刚刚,到底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把他推开,为什么要自己孤身应向鬼怪!   听了他的话,「顾安飞」微微苦笑一下。   虞南看了,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眼眶发热,身上颤抖,问:“就因为——就因为喜欢我?”   “顾安飞”停顿一下,却没有承认,而是说:“虞南,这里还是不安全,咱们再往前走走吧。”   虞南捏紧了拳头,咬牙看着身前好友。他觉得顾安飞简直傻透了,值得吗?   两人仅仅认识了两年,顾安飞就愿意为了自己搭上性命。明明、明明自己甚至没有回应他。   虞南心里的天秤,在这一瞬间倾斜下去。   他做出了决定。   虞南说:“如果咱们能活着出去。安飞,咱们就在一起吧。”   他们共同经历了生死,他相信顾安飞对自己的感情。这让虞南动容,并且决定给对方回应。   听了他的话,「顾安飞」面上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眼神却是冷的。   就像是千年之前,虞南回应他的那样,「顾安飞」回答:“现在先不要说这些,咱们快走吧。”   虞南更加感动。   有这么好的机会在前,顾安飞却不故意流露弱势,好让自己心软,而是不勉强、不道德绑架自己。这么好的人,有什么理由不和对方在一起呢?   他「嗯」了一声,心里已经下定决心。   两人相互搀扶着,再一次往林子深处走去。   好热啊——   要被热成工工了——(失去水分)   感谢在2021-06-01 20:47:52-2021-06-02 11: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阿九、重鹊鸣云、易拉罐里的猫 10瓶;   寻星 1瓶; 第221章 现代灵异(12)   “鬼王在躲藏,”兰渡分析过虞南手机信号经由的路线,得到这么一个结论“不过,他之前把手机落下, 应该真的是忘了。”   来自千年前的鬼将军,虽然在一年年的时间推移中,逐渐学会了当代人的习惯用词、表达方式。   但山里这么一个有水没电的地方,也没人过来建发电厂。   鬼王倒是曾经冷眼瞧着人类过来,爬上爬下的铺架电线,对此稍有了解:就是这玩意儿,可以让房子亮起来。   仅此而已。   他完全没能理解手机对当代年轻人的重要作用, 所以随随便便把顾安飞的手机留在林中。   同样的, 他根本不知道手机信号能让别人追踪到虞南的方位,这会儿还在认真地在林子里布阵绕圈。   从修士的眼光来看,鬼王这个迷阵做的不错。虽然沈轶知道其中原理, 可要将其破除, 总要耗费时间。   拖得越久, 虞南状况越糟。   沈轶的修为被压制,与身为本世界最强的力量鬼王在同一水平线上, 自然要觉得棘手。   好在,无论鬼王有什么打算, 都完全没用了。   手机信号, 加上卫星地图,科学在这一刻大发神威,让沈轶以直线朝鬼王、虞南所在前进。   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奄奄一息的丁华。   丁华手腕被她咬出一块伤。这会儿失血过多是一方面,身上的疼痛是另一方面。   两者相加,好在丁华毅力极强, 还能支撑。但是,在看到沈轶、确定眼前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丁华身体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沈轶:“……”   他没有停下,但留下两个偶人,另有一个灵梭。   沈轶很快消失在林中,但在他身后,偶人扶起丁华,给她喂了回春丹。   丹药入口即化,丁华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喉咙蔓延到胃部,化作一股暖流,又涌向四肢百骸。   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所有疼痛都消失了。   丁华在这一刻落泪。   她的意识逐渐回笼。但这一刻,她不觉得自己得救,而是想,刚刚那一刻见到的沈轶,果然是临死之前看到的景象,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见到壁炉。   她听到了风的声音,嗅到了清新很多的空气。身体好像奔行在天空上,将她带往灵魂归去之处。   丁华想:这就是我的最后一刻了吗?不知道虞南有没有逃走。   正想到这里,她的身体又落了下去。   然后,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尖叫。   手臂碰到了什么冰凉的、滑溜溜的东西。   丁华困惑地睁眼。   她看到了缩在被子堡垒里的程佳佳,手边的UNO牌,破了个大洞的墙壁。   丁华:“……”   再看自己。手臂、衣服上还是有很多血,不过手腕和舌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看起来狼狈,实际上活蹦乱跳,身体状态满分。   丁华:“……”   她茫然:“怎么回事儿?”   程佳佳颤颤巍巍地看着她,又一次崩溃了:“你你,是人是鬼?”   丁华沉思,回答:“应该是人吧?”   程佳佳露出一个哭一样的表情。丁华抽了口冷气,她其实对程佳佳也有点微词。   不是因为对方不愿意出手帮忙,而是下午那一路,这姑娘最先往自己身边凑,后面往沈轶身边凑的态度实在太明显了。   不过当下时刻,大家都是一起面临生死危机,程佳佳的心理状态显然非常糟糕,丁华抛却此前的一点别扭,安慰对方:“真的!我之前遇到沈哥了,应该是他把我送回来的。”   程佳佳不说话了。   她直勾勾地看着丁华背后。   身体又有点发抖。   丁华看得迷茫,也有点担心。   出于对沈轶的信任,她谨慎地转过身体,准备看看背后是什么东西。   心脏在乱跳,丁华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儿的。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回来了,可都回来了,不恰好证明之前不是幻觉吗?   然后,她看到了身前的「人」。   一共三人。左右两   个没有面目、身着古装短打的——那是人吗?   更像是商场里的塑料模特——加上一个被它们架在中间,这会儿往床上放来的付文东。   丁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两位,咳咳,大侠,文东他怎么样了?”   偶人抬头,看一眼丁华。   它们没有回答。沈轶没给这种用来干杂活儿的偶人制作发声部位。   不过丁华能看懂它们接下来的行为。   其中一个偶人取出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瓶子,看得程佳佳眼睛都直了。   她看出来,这小瓶子是玉质的,而且用料极好。可在偶人手里,就用来当个容器。   程佳佳原本有点可惜。可很快,她又不可惜了。   偶人打开瓶塞,从里面倒出又一颗回春丹。   丁华刚才昏了过去,没有见到这救命丹药的真容。这会儿才发现,眼前可能就是自己刚才吃下去的东西。   她看着华美的丹纹,有些痴了。   丁华顿悟。   她顿悟的时间很短。可这一瞬,丁华觉得自己变成了天地,变成了飞鸟,变成了游鱼。   她陷入这样的情绪当中,感受到广博的震撼。而那枚丹药,被放入付文东口中,迅速融化,流入付文东喉咙。   丁华回神,与程佳佳一起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付文东头上的一块砸伤,脸上的青肿,身上或轻或重的擦伤,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   丁华看得头晕目眩,程佳佳则目瞪口呆。   眼看付文东从床上坐起,丁华和程佳佳哪里不知道,这都是那颗药的力量?   这是超越现代医学、超越两人过往所有认知的存在。两人思绪繁多,都有一种触碰到世界最深隐秘的感觉。   也就是这会儿,付文东猛地弹起来,神色惊恐,大喊大叫。   丁华、程佳佳:“……”得,气氛全没了。   程佳佳恼怒,骂道:“你有病啊,喊什么喊?!”   付文东一愣,看向女友。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我……回来了?”   丁华道:“这两位大侠把你救回来了。对了文东,你刚刚去哪里了?”   付文东惊魂未定。他看一眼旁边的偶人,先抽一口冷气,随即眼前一亮。   作为看过很多修真小说的人,付文东第一时间想到那四个字:机关偶人!   没想到,竟然真的看到了。   他立刻回答:“我之前不是,咳,被鬼迷了心窍嘛。结果和那个假扮成康景的东西出去以后,好家伙,那玩意儿直接碎了啊!碎了!”   程佳佳「嘶」了声,付文东描述:“我就看着那些肉块儿掉在地上。刚刚还是一个人呢,结果再动来动去,又变成了两个人。   不,两个鬼,就是前面那老头和小鬼。我也不能怂啊,抄起旁边一根木棍就往他们身上砸……”   一边说,一边挺胸抬头,还用余光偷偷地瞄两个守在一边、看不出神情的偶人,暗暗想,不知道沈哥会不会听到自己的「光辉事迹」,「也搏斗了半天吧,可惜最后还是没打过。嗨,人家毕竟是鬼。」   说着,摸摸脑袋,露出「虽败犹荣」的目光。   程佳佳看在眼里,和丁华对视一眼。   丁华:你怎么想着找这人当男朋友?   程佳佳:眼瞎,不好意思。   付文东说完,没有人给他捧场,他有点尴尬。   “对了……”他忽然发现,“老虞和老顾呢?”   总算记得开始担心了。   他这一说,程佳佳也想起来了。   她面色忽白,打了个哆嗦。   丁华看她这样,瞬间明白过来:“佳佳?怎么回事?”   程佳佳犹豫了一下,回答:“你们两个被那个冒充文东的鬼带走以后,顾安飞特别担心,所以追了出去……”   她有点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丁华听出不对,语气严厉很多:“程佳佳?到底怎么回事?!”   程佳佳说:“你凶什么啊!就是,他当时出去了一半,一下子被鬼附身了。然后,那个鬼就爬了出去。我当时吓死了……”说着,理直气壮起来,“他自己之前说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结果半边身子出去了,这不就被附身了吗?”   丁华脸色难看。   她没想到「如果程佳佳当时拉一把」,而是纯粹忧虑:“所以,虞南现在真的是和一个鬼在一起。”   哪怕之前已经想到这点,这一刻,丁华的心,还是沉沉地坠了下去。   她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程佳佳表情变化一会儿,也不再说话了。   被丁华惦记的虞南,这会儿,依然在和「顾安飞」四处奔逃。   他们又遇到几次鬼。让虞南痛恨的是,每一次,都是安飞在保护自己!   他不喜欢这样无力的、绝望的感觉。   更不喜欢看着好友倒下去的样子。   虞南跪坐在地上,精神几乎崩溃,紧紧抱住「顾安飞」,「安飞,你振作!振作一点!」   「顾安飞」抬起手,触碰虞南的面颊。   虞南的眼泪落在他沾满血污的面孔上。这具身体在流血,不停地流血。他快要「死」了,除非……   “顾安飞”低声说:“虞南,你别哭了,快点走吧。”   虞南说:“闭嘴!你闭嘴!”   他努力地想办法,想要救下怀中的青年,却什么作用都起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安飞」的身体一点点冰冷下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顾安飞」低声说,“其实……”   虞南:“嗯?”   “顾安飞”笑了一下,“算了……”   “不能算了!”虞南说,“你有办法了,对不对?安飞,告诉我,什么办法。你不能,不能……”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顾安飞」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低声开口,说了一段话。   “这是我之前在一个民俗书上看来的,应该只是谁编出来的。虞南,你还是快点走吧。”   这件事教育我们,好好学习,跟上时代很重要。   ps被晒干的工工通过紧急补水,变成了冮冮……   感谢在2021-06-02 11:59:21-2021-06-02 17: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无恨无悔 10瓶;   云琅、繁星当空 1瓶; 第222章 现代灵异(13)   虞南不走。   顾安飞是为了救他出来的, 也是为了救他而受伤。   虞南想到这点,就心痛如绞。   他来不及去想,这份感情是不是「爱」。但是, 虞南非常确定,这一刻,自己愿意点头,和顾安飞共度接下来的一生。   更愿意按照顾安飞之前说的,用一个不切实际的方法,救下顾安飞的性命。   是啊,不切实际。   可他们都已经遇到鬼了, 还有什么「实际」?   虞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撩起自己的衣摆, 任由顾安飞捏起自己的手指,在自己胸膛,画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图案。   复杂到虞南很惊诧, 自己怎么可能一次性记住?不过, 在他想要顾安飞再度把图案描绘一遍的时候,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清晰的符文。   虞南心头狂跳。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惊喜。   他相信了,顾安飞所说的这个符文, 真的有超越自己认知的力量!只要照做, 就可以让顾安飞活下去!   虽然顾安飞也曾提醒过他,那本民俗书中,专门提到这个「契约」是单方面的。   从此以后,他都不能离开好友身边,必须听从好友的所有话。但是,虞南不在乎了。   他希望顾安飞活着。   而且, 他相信,哪怕有契约的力量在,顾安飞也不会伤害自己。   这一夜经历太多,感性冲昏了虞南的头脑。毫不犹豫,抬起手,沾上顾安飞的血,在自己胸膛上、心口处,绘制起此前那个图案。   最初的时候,还是虞南自己动手。可到后面,他却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动自己的手指。   他放松下来,放纵自己跟上。指尖始终是湿润的,顾安飞流了这么多、这么多血。   都是因为他。   虞南用一种近乎献祭的心态,来做这一切。   他感觉到,血液好像变成了丝线,一缕一缕,缠绕在自己心脏上。   有一点疼痛,不过没关系。   他嘴巴弯起来,温柔地看着膝盖上的「顾安飞」。光线太暗淡了,虞南完全没办法发现,这个时候,「顾安飞」正在用一种怎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痛快的、大仇得报的目光!   眼看那丝丝缕缕的「线」要在虞南心脏上合拢,「顾安飞」身侧出现了影影绰绰的死气。   快一点……   他无声地想。   那个修士已经距离很近了,近到鬼王几乎惊诧于对方为什么总能找到自己。不过没关系,很快、很快就可以——   这一刻,变故突显。   原本黑暗的林子变得明亮如昼,成百上千颗灵石从百米外急速飞来,却没有伤人,而是盘浮在虞南与「顾安飞」周边。   光线虽明,却不刺眼。   虞南虽然不认识「灵石」,但他知道,这是沈先生之前用来保护他们的东西!   他心情激动,充满了逃出生天的兴奋、喜悦。怀抱着这样的心情,虞南笑着低下头,去看怀中的「顾安飞」。   这一眼,让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这哪里是安飞?   他看到了对方手上烧焦的痕迹,同样的,看到了灵石莹光之下,「顾安飞」身侧那一圈灰雾。   散发着腐臭、死亡气息的东西。   那明明还是顾安飞的面孔,神色却全然属于另一个人。   与对方对视的一瞬,虞南感受到一种微弱的、似乎来自记忆深处的熟悉。   这样的熟悉只出现了短短一瞬,很快就被惊惧压去。   虞南已经知道,与自己相处一路的绝非好友,而是山上野鬼!   他惊恐,想要逃脱。可在那之前,鬼王握住了虞南的手。   两人四面八方、头上脚下都浮现出如墙一样厚重的灰雾。   灵石与这样的雾气相撞,一块块变得暗淡、碎裂。灰雾被迅速侵蚀,几乎只是眨眼工夫,就再度来到鬼王面前!   几乎就在灵石砸上鬼王的瞬间,虞南身体一僵,手指垂下。   契约已成。   鬼王低低地笑起来,笑得肩膀颤抖。   他面前的灵石在顷刻间粉碎。鬼王缓缓起身,身披死气组成的战袍,与不远处的沈轶对峙。   沈轶面色不善,目光在鬼王与虞南之间转了一圈,如何看不出这两人已经结了主仆契?   “刚刚天道出手干预了……”兰渡道,“死气浓度上升了20%,天道在推动这一切。”   沈轶冷淡道:“冥顽不灵。”   兰渡:“鬼王是天道气运倾斜的对象,天道帮他并不奇怪。问题是,帮忙的结果,只是让主仆契约可以顺利结成?”   未免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兰渡觉得古怪。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虞南身上,想要看出这个青年有什么不同。   可是,虞南的生平资料被兰渡翻来覆去地核查了数遍,系统依然没找到什么线索。   这么一来,兰渡有996%的把握,虞南的问题,出现在千年之前,他的前世身上。   可沈轶目前只掌握了回溯一个人身上时间的能力,并不能让整个世界都回到从前,好窥见虞南究竟有多么特殊。   “没关系……”对道侣,沈轶的态度温和许多,“有人知道。”   他的目光转向鬼王。   鬼王手下的野鬼已经逃脱七七八八。可这迎上沈轶视线,鬼王却全然不惧,放声狂笑!   随着他的笑声,大片灰雾涌起,又有上千鬼兵出现!   这些鬼兵身披战袍,像是生前一样,站在将军面前。   在那个乱世,将军也是逐鹿天下的一员。他的军队无往不利,直到经历了最后那场战役。   将军带出来的大军全军覆没,无一归去。   这甚至成了历史上的一个谜团。日后,有玄学界的人士提到「聚阴阵」三个字,这也成了一段时间里的主流看法。   类似的说法,还有「鬼附身」等。毕竟,在这场战争之前,将军从不杀降,为什么忽然就变了呢?   直到近代,唯物主义思想在广大民众中生根发芽,新一代的史学家们提出了不同意见:也许是因为山上环境特殊,聚拢了特殊的瘴气,让双方大军的病死在其中。   至于「杀降」,可能只是常见的胜利者给曾经对手泼脏水的写法。   这个说法,在当代社会,得到了比较广泛的认同。   不过,这些和当下的情况没什么关系。   鬼将军召唤出了自己麾下的军队,却并未让它们攻击沈轶。相反,将军一声令下,军队四散离去。   这是将军手下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历来都只在执行最重要任务的时候出现。而现在,就是这样「重要」的时刻。   原本被山林圈住的死气,开始往外蔓延。   山脚下,一户农家中,正在看电视的一家人忽觉眼前黑暗。   女主人以为是跳闸,于是让男主人去看,却没有听到回应。   她有点生气,正要抬高嗓音,却听到一声惨叫:“鬼啊!!”   更远的地方,高速路上,正在开车的司机余光一闪,在副驾驶上看到了一个咧着嘴巴、朝自己笑的古代士兵尸体……   情况危在旦夕!   山上,鬼将军与沈轶打斗正酣。   灵气与死气碰撞,几乎是一场消耗的比拼。沈轶手下的所有剑偶此刻都分散出去,斩杀伤人鬼怪,救下被袭击的凡人。他许久没有真身上阵与人相斗,不过无妨——   他有最强大的人工智能,可以在对手出招之前,先一步预计鬼将军的所有行动轨迹!   在兰渡的精准判断下,沈轶破开鬼将军身前灰雾。   他袖中灵气鼓荡,而沈轶携着这股鼓荡的灵气,攻向鬼将军。   打斗中的两人身侧,虞南摔在地上,满头冷汗,捂住自己的胸口。   他感觉到了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将自己的性命与身前鬼怪捆绑!   怎么会这样——   虞南的手指蜷缩起来,感受到心口的   剧痛。   他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自己亲手把性命交托给了一个鬼怪!   可是,为什么?   就在虞南被这份疼痛逼得半死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冰冷、刻板的声音。   “宿主,好久不见。”   沈总:苦啊,什么时候科研人员也要和人(鬼?)肉搏了(:」∠)   ps给大家划个重点……   鬼将军对虞南的感情是:厌恶、痛恨,还有不愿放手的深爱(第10章 )   他之前对虞南说的话,是:就像是千年之前,虞南回应他的那样(第11章 )   当然滥杀是不对的,用其他人的身体是不对的。鬼将军做了这两件事,他就妥妥是沈总要搞定的反派了。   感谢在2021-06-02 17:59:27-2021-06-02 20: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第223章 现代灵异(14)   死气与灵气交织, 不过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伤及倒在一边地上、俨然已经晕过去的虞南。   在这样动荡的环境下,虞南的意识不断下沉、下沉。   他的脑海里多了什么东西。   起先以为只是一段模糊的画面。但在虞南真正触及时, 他才发现,那是一段庞大的、繁复若万花筒的记忆。   他的大脑迎来了一场爆炸,心脏的疼痛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大脑的剧痛。   这是什么?   无数画面在虞南脑海中铺展。   他看到了「自己」。   倒在血泊中,跳入悬崖下。   被人枪杀,被人一剑刺穿心脏。   广阔的星河燃起绚烂火焰,无尽冥海卷起巨浪滔天。   他总是走在死亡的道路上。   但是, 虞南惊奇地发现, 自己竟然并不因这些画面感到难过、痛苦。   念头升起的瞬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次又有多少积分啊?哇, 这么多, 真不错。”   死去并不是他生命真正的终点。相反, 每一次生命迹象消失,都会让虞南得到奖赏。   虞南想通此节, 再去看那些纷乱的、各不相同的场景。   总有人因他的「死亡」悲痛欲绝,而这一刻, 虞南自发地明白, 这样的人越多、越痛苦,自己能拿到的「积分」就越多。   那个刻板、冷淡的声音又来了,说:“是否查看后续剧情发展?”   然后是「自己」的声音,层层叠叠,宛若回声,交替响起。   说:“那就看看吧。”   也说:“算了, 懒得看了,直接走吧。”   还说:“啊,这次可以看看……”   虞南沉浸在这一片记忆的海洋中。就在这时,一块记忆碎片,漂浮到他面前。   虞南意识到,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经历的事情。   念头一起,他的意识被拉入更深的地方。   系统:“检测——检测……穿越成功!是否接收剧情?”   虞南睁开眼,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这会儿身在何方,就听到这么一个声音。   他有无数问题,这会儿想要问出口。不过不等虞南开口,他听到「自己」说:“接收……”   虞南闭嘴了。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个时候,自己并没有「穿越」。   这只是一段过往,不过,他隐约觉得,只要自己看完这段过往,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他不说话了,静静旁观。   脑海里多了一长串「剧情」,大致是说,这是一个烽烟四起的年代。   百姓苦于苛政,揭竿而起。而这样的乱世之中,又有许多英雄人物出现。   其中一人姓张,名叫张耀云。   张家世代镇守北疆,为中原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朝中奸人当道,皇帝昏聩,竟然听信小人言,觉得张老将军是「拥兵自立」,于是将人召回京中,设下埋伏,将人斩杀于东安门。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边境将军府中,尚是少年的张小将军当即策马出城,一路往京,想要一个说法,也想要带回父亲的尸骨。   原本的命运轨迹中,他成功了。这一路甚至说不上艰难,毕竟京城中的皇帝看到民怨四起,早已乱了阵脚。   再见张小将军前来,皇帝干脆利落地把撺掇自己的几个宦官交了出去,让小将军取了他们项上人头。   事情就此「平息」。   小将军杀了奸人,带回父亲的遗骨,将其安葬在北疆。这件事,让张家军又安稳了三年。   直到三年以后,天下大乱,小将军终于在手下们的推动下,踏上了逐鹿天下的道路。   但是,他加入得有点迟了。   这不是说大势已定,小将军会失败。相反,在小将军没有加入的那几年,九州四分五裂。   趁势起义的几股势力中,未有哪边真正得民心,能够服众。   这样打来打去,对百姓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灾祸。   虽然最后小将军登上皇位,可作为新君,他面对的,却是满目疮痍、民不聊生的中原大地。   所以,虞南的任务就是让小将军提前加入战争。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他分析了小将军的性格。优柔寡断是吧?没关系,多给孩子一点刺激。   这一次,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小将军被人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人,就是虞南。   当日张耀云在虞南面前勒马,马蹄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踏下。   可他面前这个读书人打扮的青年却半点不惧,依然直视他,扬声与他分说为何小将军不能走这一遭。   张小将军正值情绪剧烈起伏之时,当即扬起马鞭。   马鞭重重抽下,虞南动也不动。   他的确不怕,因为系统正在说:“计算——计算……鞭子落在宿主身上的概率为002%,宿主不用担心。”   果然,小将军的马鞭,只是落在虞南身侧地上。   张耀云冷静了下来。但他的神色依然阴晴不定,冷冷地注视着眼前书生,问他:“照你这么说,我父亲就要这么白白屈死,日后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吗?”   虞南微微一笑,“当然不是。”   他提出的主意也很简单。小将军之所以能被皇帝糊弄过去,是因为皇帝把张老将军的尸体交给他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处理」过了。   换上干净的衣服,身上的伤痕全部被巧妙地遮掩起来。   这之外,再把棺材盖盖上。小将军是孝子,最多看看尸体的模样,还能再扒掉父亲的衣服不成?   他没有看到父亲的惨状。   虞南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给小将军提了另一个主意:以您武艺高深,悄然潜入京城也不是难事。老将军的尸骨最重要,不如,这一趟,就悄悄地走。   小将军点头了。   这一趟,让小将军提前三年揭竿而起。   但对虞南来说,这还不够。   系统给他的数据是,张耀云的痛心值目前达到了45。   虽然想要推翻皇帝老儿,但他依然处事优柔。之前被他放走的降兵降将几番卷土重来,给张家军带来了极大麻烦。   面对诸多从地痞流氓身份走到台前的对手,小将军这种自由长在军法严明大营里的统帅有点不够看。   系统分析,这么下去,小将军也能赢。但虞南这趟过来的目的,就是要早点结束战争。那么,还是再推一把吧。   只要让张耀云的痛心值突破80,他就会明白,多余的善心只会让他身边的人被推上绝路。   抱着这个念头,虞南开始刻意经营自己与张耀云的关系。   他也不是这会儿才开始经营。早在他拦马之后,张耀云就把他尊为「虞先生」,把他视作重要的军师。这两年,两人更是多了另一重亲密关系。   虞南本身是个GAY,也不是第一次在任务世界里谈恋爱了。   看着宽肩窄腰,八块腹肌,年轻气盛的小将军,不免动了其他念头。   他甚至有点可惜,私下里,和系统感叹:“要是能留下来就好了。”   系统:“宿主只需花费20积分,就能留下一年,以此类推。”   虞南懒洋洋问:“不打折啊?”   系统:“并无折扣。”   虞南低笑一声,“算了,我还是把积分攒着吧。”   他想要回家。   抱有这样目标的宿主并不少。其中不少人在做任务的过程中逐渐迷失,但也有一部分,像是虞南这样,始终抱有坚定的信念。   他永远不会改变,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最初的世界,还有那里的人们。   对虞南来说,所有任务世界里的人都是二次元。他会和张耀云,和其他很多任务目标发生关系,从中获取一点短暂的快乐。   但是,他也能分清楚,这种快乐就像是精神鸦片,不能多沾。   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纸片人」留下。   虞南的攻略方式也很简单。他不断地受伤,给张耀云挡枪挡剑。   这年头,没有热武器,所谓的枪就是装着锋锐尖头、一枪能把人钉在墙上那种。   他的举动,让张耀云的感情越来越复杂。在他们又一次与老对手交锋之前,张耀云有了决心,对虞南感叹,等到大事成了,他们就收养一些孤儿教导,也算有了子孙后代。   对此,虞南只是淡淡笑一下,说:“我的将军,还是等战事结束之后再说这些吧。”   张耀云点头。   他不知道,虞南看着越来越满的进度条,已经计划着在这座山上完成「最后一次表演」,死遁离开,去下一个任务世界。   虞南其实也挺舍不得的。小狼狗,器大活好,乖巧听话。但是,他不会被这些迷惑。   两军交战,虞南中箭。   他倒在张耀云怀里,在张耀云通红的眼睛、嘶哑的哭声中,叮嘱对方,以后莫要再以「仁义」,去面对一群流氓了。   然后,虞南闭上眼睛。   他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怀着对张耀云的一点点不舍,选择看完后续剧情发展再走。   这是张耀云第一次杀降。虞南看在眼里,和系统感叹:“你看到了没?我家耀耀这会儿也太帅了,啊。”捧着脸,做花痴状。   系统:“……”系统没有情绪,对此没有任何看法。   眼看所有降兵被杀,血水流入山林,土壤都被染成红色。   虞南满足了,他倒不是暴力狂,但他是真的没把任务世界当现实看。所以,对他而言,眼前的一幕就是特效很好的电影。   他准备离开,偏偏就在这时候,他被什么东西拽了下去——   虞南改变了天道轨迹。   原本需要花百年、千年来酝酿的聚阴阵,因张耀云的杀降,提前发威了。   感谢在2021-06-02 20:59:11-2021-06-03 15:5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顾西 19瓶;   云琅 1瓶; 第224章 现代灵异(15)   被杀将士们的怨气, 张家军被困在鬼打墙中的恐惧,加上旧天道崩塌、新天道诞生的磅礴力量,让系统受到干扰。   虞南没有顺利离开, 不过,他也没有成为聚阴阵中的一员。   他去投胎了。   至于被干扰到的系统,则在阴差阳错之下,出现在张耀云眼前。   那会儿张耀云已经成了鬼。他不知道系统是什么东西,但这团光上面,有虞先生的气息。   作为新生天道偏爱的对象,张耀云误打误撞, 竟然真的把系统困住。   他对着这团光, 翻来覆去地研究,加上手下鬼将鬼兵们七嘴八舌地「献策」,张耀云相信了其中一种说法。   首先, 能有这种东西, 虞先生定然不是凡人。   其次, 这世界上既然有鬼,应该也有仙人。   那么, 虞先生很可能是下凡的仙人,而这个, 是他的法器。   抱着这个心态, 张耀云开始了漫长地探寻、等待。   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成也聚阴阵,败也聚阴阵。虽然有了强大力量,却无法离开山林太远。   没关系,他可以让山头的范围扩大。   虞南通过一次次受伤、死亡,磨去了张耀云的「优柔寡断」。   加上变成鬼, 戾气渐深。最初的时候,除了鬼兵们以外,死在山上的,只是一些逃窜的匪盗。   可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开始有采药人跌落山崖,也有孩童在山中失踪。   外间岁月变迁,又有新王朝建立。张耀云的漫长等待还没有结束,可就在一个寻常日子,他习惯性拿出光团,捏在手上左右端详,忽然听到了一阵话音。   是虞先生的讲话声!   张耀云最先欣喜若狂,但很快,他意识到,虞先生并没有回来。自己听到的,只是一些过去的事情。   但这也能给张耀云很多慰藉。他怀着甜蜜又悲伤的心情,听着自己与爱人的过往。可他听到的,却是——   虞南:“我都有点舍不得耀耀了。”   系统:“宿主可以在本世界停留一段时间。”   虞南:“不了不了。”他只是口嗨一下。   系统:“……”   张耀云没听懂。   不过,类似这样的对话,断断续续,还有很多。   虞南:“耀耀好像很心疼我啊。他皱着眉毛的样子太帅了,哎呀,他眼睛怎么是红的,难道是偷偷哭了?好可爱……”   系统:“……”   虞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再用这一套了。”   系统:“……”   虞南:“不过一招鲜,吃遍天嘛,嘿嘿。”   张耀云困惑:什么意思?心疼、眼睛是红的……   他蓦地记起什么。   作为武将世家的孩子,张耀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着舞刀弄枪。   对于后续争霸战争里的老流氓对手来说,他是「文人」。但对真正的文人来说,他是不折不扣的武人。   他受过很多伤,最开始的时候还会哭。到后面,慢慢也就不哭了。   一方面是觉得这样太丢人,另一方面,则是不想让家人失望。   到了成年以后,张耀云哭的次数实在很少。满打满算,也就是因为父亲的死,母亲的去世,还有……   虞南……   虞南为他而重伤,为他而流血。   因为他「妇人之仁」,因为他不杀降的原则。   虞南第一次被张耀云的老对头伤到时,发起了高烧。   两人的感情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升温的,张耀云看到了算无遗策的虞先生脆弱、痛苦的模样。   他感到深深的自责,处事方式慢慢发生变化。他恨不得以身代之,把虞先生的所有痛苦,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问题是,虞南真的痛苦吗?   不……   张耀云听到了更多的话。   虞南:“这次伤的是肚子,耀耀给我上药的时候我偷偷把衣服拉起来一点,看能不能勾引一下。   ”   张耀云大怒:荒谬!可笑!看着重伤的虞先生,再起那种念头,不是禽兽吗?   可这是……虞先生的声音。   虞南:“啊,他好正经啊,有点失望。”   那些让张耀云辗转反侧的、在他心头剐了千百刀的场景,对虞先生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轻松的玩笑。   张耀云逐渐意识到这点。   虞南展露在他面前的模样,与虞南真正的模样,相差甚远。   他以为的虞先生,是一心为天下,为百姓的傲骨书生。   是多智近妖,能在边疆苦寒之地论断天下,并且日后所有事情一一印证的惊才绝艳之人。   但这些都是假的。   真正的虞先生,并不会痛惜百姓,更不在意天下危亡。   这只是一个贪图享乐,沉溺于情欲的小人罢了。   这个认知,打碎了张耀云长久以来的精神寄托。   更让他痛苦的是,即便认清楚虞南是一个这样的小人,他再想到对方时,依然不是想杀他。   他爱虞南。   这样的爱,掺杂了被欺骗的厌恶,也掺杂了对自己竟然堕落至此的痛恨。可无论如何,毕竟是爱。   张耀云知道虞南去投胎了。在他的想法中,山会持续不断地往外扩张,自己总有一天会遇到虞南。   到时候,他一定要把虞南变成自己的仆从,好生折磨。   他想了很久,然后,虞南真的出现了。   张耀云原本的打算,是用顾安飞的身份接近虞南,把虞南过去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在对方身上重演一遍。   至于顾安飞其人,则不在鬼将军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早就不是过去那个总为他人着想的张小将军了,一条人命,不值一提。   可惜的是,随着虞南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碍事的修士。   那个修士三番五次驱散了要附身的鬼将军。鬼将军看出此人不好对付,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一边让鬼兵们拖住修士的步伐,一边加快进度。   来不及布置太多了,好在今晚的情况就很合适。「顾安飞」在虞南面前受伤,垂死,虞南这种时候倒是显得有良心起来,按照鬼将军的设计,一步一步,与他签订主仆契约。   这是最高层级的契约,只有在「仆从」一方完全知道签订危害,并且心甘情愿的时候才能生效。   确定契约签订成功的时候,鬼将军心头泛起一丝细微的涟漪。他想,也许这一次,虞南是不一样的……   不过,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   鬼将军还在与沈轶交手,虞南则终于接收完了过去的记忆。   系统告诉他,自己之所以能与宿主重新沟通,也是依靠虞南与鬼将军之间的契约。   虞南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心烦意乱,“系统商城里应该有能直接取消契约的道具吧?我任务已经完成了,赶紧取消契约,让我离开。”   系统:“抱歉,宿主现在不能离开。”   虞南一愣,“为什么?”   系统回答:“这个世界里还有另一个系统,就在那边修士身上。”   虞南:“哎?”   他很意外,不过,虞南一下子对沈轶好感度大涨。   在全部都是纸片人的世界里,遇到一个「老乡」,那不得好好聊聊?   系统很快击碎虞南的幻想,“那个系统已经叛逃,我需要把这件事上报给总部。但是,那个系统比我强。   只要我从张耀云身上离开,对方就会发现我,并且直接将我绞杀——宿主,那个系统身上,本身已经覆盖着另一个系统的数据。”   现在之所以没被发现,原因在于鬼将军作为气运之子,天道偏爱的对象,身上规则之力浓厚,成了虞南系统的伪装。   虞南沉默下来。「见老乡」的喜悦之情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警惕。   他问:“如果你被绞杀了,我会怎么样。”   系统回答:“如果宿主性命无忧,则将停留在这个世界,继续轮回。”   虞南听着,身体微微颤抖。   这意味着,他永远、永远……   “是的……”系统可以读取宿主的想法,“宿主永远不可能回到你的世界了。”   虞南面色大变。   他当即下定决心,“不行!不过系统,对方比你厉害的话,我们要怎么办?”   系统:“等待……”   虞南:“嗯?”   系统:“等到对方离开。宿主,接下来,我会减少与你的联系……”   机械音短暂停下。   不远处的交战,有了结果。   沈轶的手,按在「顾安飞」额头上。   顾安飞爆发出一阵凄厉惨叫,大股大股浓郁的、几乎化作纯黑色的死气从他七窍中涌出,瞬间化作阴云,盘绕在山林之中。   阴云之中,鬼将军的身形若隐若现。   他阴郁地看着沈轶,黑云再度朝沈轶涌来。沈轶面不改色,把兰渡身体放出来,将顾安飞交给他,然后迎头而上!   林中狂风呼啸,落叶翻卷。看似平平无奇的叶子在这一刻化作无数尖刀利剑,冲向沈轶,又被沈轶的灵气阻挡在外。   在他身后,兰渡半蹲下来,把面色青白、已经听不出心跳的顾安飞放在地上,为他取药医治。   动作到一半,他蓦地抬头,喊:“先生,他要逃!”   鬼将军做出浩大声势,却并不打算久留。   这阵狂风刮过之后,鬼将军、林中的鬼兵们,加上虞南,全部都不见了。   小顾存活确认√   感谢在2021-06-03 15:57:18-2021-06-03 17: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世界与我 20瓶;   重鹊鸣云 10瓶;   KongKongKong 7瓶;   繁星当空 1瓶; 第225章 现代灵异(16)   鬼将军消失得干干净净。   无论是用卫星找寻, 还是用罗盘定位,全部找不到鬼将军的踪迹。   沈轶抬眼,眸色沉沉, 看着天空。   有一个存在,在帮助鬼将军。   作为正在成长中的修真世界,这里会有「斩杀伤人之鬼后,会有金光赐福」的「规则」。   但同样的,一个迫切地想要增长实力的天道,也会为能给自己带来提升的伤人之鬼提供遮掩。   这种事情脱出掌控的状态,让沈轶觉得非常不妙。   他调整了一下罗盘上的阵法, 还是一无所获。   这个过程中, 身后传来一声呻吟。   顾安飞醒了。   兰渡给他喂了回春丹,又用灵气为他梳理了一遍经脉,确保没有死气残留。   顾安飞已经没有大碍, 不过, 毕竟被鬼王附身了几个小时, 这会儿还是虚弱。   兰渡扶着他站起来。顾安飞晃晃悠悠,脸色苍白, 哑着嗓子向沈、兰二人道谢。   沈轶收起罗盘,吐出一口气, 还是不悦。   对顾安飞的道谢, 他随意「嗯」了声,神色没见变化。   再到看到扶着青年的道侣,沈轶面色终于缓和许多。   顾安飞看在眼里,微妙地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回电灯泡。   他抿了抿嘴,鼓起勇气开口, 求道:“沈哥,之前有鬼把丁华抓走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出事,你能去找找她吗?还有虞南,他会不会出事啊。”   被鬼附身的时候,顾安飞是有意识的。   他可以看到那只鬼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也能隐约感受到一点鬼王的情绪。   在丁华被推开的时候,顾安飞又惊又急。等到虞南再出事,顾安飞无数次想要提醒他,可却还是徒劳无功。   现在好不容易被救下,顾安飞并不放松,还是担心好友。   鬼王那么恨虞南,还骗虞南签了奇怪的东西,虞南这会儿一定非常危险!   沈轶回答:“丁华没事,她现在在农家乐——哦,付文东也没事。”   顾安飞眼前微亮,脱口而出:“真的?!”   话音出口,又有点懊恼。他知道沈轶当然不会把拿这种话糊弄自己,会说这话,是纯粹出自惊喜。不过听起来,倒显得像他怀疑沈轶。   顾安飞快速反思,然后猛地鞠躬,真诚道谢:“谢谢沈哥!”   沈轶没在意他的态度,“你和它一起回农家乐吧。等天亮,再下山。”   他说的「它」,是一个刚刚被沈轶召回来的剑偶。至于为什么等天亮再走,则是因为到那时候,剑偶们应该把鬼王最后派出去的「精兵」斩杀得差不多了,山下会是安全的。   顾安飞再度道谢。之后,他犹豫一下,问:“沈哥,那,虞南那边……”   沈轶瞥他,眼神淡淡,看得顾安飞闭上嘴巴,唯恐自己说错了什么。   兰渡看他这样,半是安慰,说了句:“你不用担心他。”   顾安飞茫然:“为什么?”   兰渡说:“这是虞南和鬼王的因果。”   如果鬼王不伤其他人,只针对一个虞南,沈轶甚至不会插手。   因、因果?   这两个字,听得顾安飞有点发懵,不过沈、兰二人没有再对他解释的意思。   到后面,顾安飞被剑偶背着,御剑飞在天上,听着耳边猎猎风声,脑子终于转过来一点。   也就是说,虞南之前是认识鬼王的?对,鬼王不会无缘无故地恨一个人。   想通此节,顾安飞的担心不减反增。不过,他一介凡人,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徒劳忧虑。   在他身后的山岭中,兰渡分析:“天道能隐藏鬼王的踪迹,一定是想给鬼王休养生息、发展势力的时间。   这个小世界的孤鬼野妖可能已经感受到鬼王的存在,过去拜山头。”   沈轶:“……”所以,他之前的「天人感应」,可能也是被这里的天道坑了一把。   事情已经发生了,沈轶在心里记了一笔,面上倒是没再生气。   他接上道侣的话,“但是,这么多鬼聚在一起,天道不可能一直为它们遮掩下去。”   兰渡说:“对,这么一来,祂的付出会远远高于回报。”   沈轶沉吟,兰渡又说:“当然,作为鬼怪势力的核心,鬼王一定会长期受到庇护,直到这个天道力量衰微,再也起不到作用。”   他说得很笃定,显然,已经想到方法。   沈轶有所预感。果然,兰渡,微微笑一下,说:“这个世界里,不只有鬼王一股「势」。”   沈轶了然:“你说丁华爷爷那样的阴阳先生?哦……”跟着微微一笑,“不是他们。”   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鬼怪出现了,凡人们势必要有反应。   按照天道期望的轨迹,这会儿站出来的,应该就是身负灵气,只是没有成体系的修真者们。   最初的战斗会很艰难,可随着时间推移,人类一方总会有强者出现。   这么一来,无论最终胜利的是鬼怪,还是修士,事情都会顺着祂想要的方向走下去。   这仿佛是一个无解局面。唯一的问题,在于沈轶已经被得罪狠了。   他不可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一切刚刚开始。这次,他说了算。   对于山下的人们来说,这是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夜。   先是好好的屋子遭了鬼,然后,一群穿着古装的「塑料模特」冲进来,和鬼搏斗。   别说,这群「塑料模特」打架的样子还怪好看的,有种看春晚剑术舞台表演的感觉。   不少遭遇鬼怪的人,之前没被吓晕,这会儿也没被吓到到处乱跑逃命,而是拿起手机,录像、发抖音。   等到打完了鬼,剑偶们要离开,还收到了山下民众送的鸡蛋。   剑偶们不需要这个。它们抛起自己的灵剑,翻身而上。这样潇洒漂亮的动作,又引起了一阵惊呼。   当天晚上,无数视频被传上网。虽然已经是凌晨,架不住人口基数大,夜猫子当然也多。视频被迅速转发、传播。   第一批看到的人以为这是某个民间剑法爱好者团队策划的项目,笑哈哈地转发。   第二批看到的人,面色就严肃很多了。   他们来自国家机器。   遇到鬼的人里,有普通民众,也有政府工作人员。另外,还有接到民众报案的警察。   听说出事儿了,警察急冲冲地赶往报案地点。结果到地方一看,除了院子乱了点,好像没什么问题。   再一问,「作案凶手」被打散了——对,「散了」,还不是「死了」。   一群民警摸不着头脑。再在系统里一核对,就觉得这是某个大规模戏弄警察的玩笑。   这就不是小事儿了,也在犯法栏目里。可正要抓人,一个惊魂未定的司机,拿出了行车记录仪。   “……”信是不可能信的,但是警察们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些报警者大部分相互没什么关系,他们要联手「恶作剧」,总得有个联系方式吧?   这就收了手机、电脑。正要检查,某个派出所的灯灭了。   月光下的阴影中,两个穿着铠甲的古代士兵骷髅若隐若现。   民警惊了。事情发现在眼前,不得不信。   正要疏散民众,却见民众们不慌不忙,反倒是派出所里最淡定的一批。   民警正纳闷儿,就听到风声。再一看,「穿古装」「塑料模特」「打完以后直接飞走」……得,对上了。   这一次,派出所的监控也拿了出来。不再可能是「开玩笑」了,事情被层层上报。   许多早被封存的绝密档案一起被拿了出来。到了一定职位,有些东西,就不是秘密。   「鬼」的存在被印证,那么,「塑料模特」是从哪里来的?   几个宗教协会的会长被从睡梦中叫起来,听着   今夜发生的事,一个个面色难看。   等到看到影像资料里的剑偶,佛教、基督教……各家负责人齐刷刷转过视线,看着视频会议头像区域里的一个道士。   可道士也懵啊。正懵着,另外一道信号切了进来。   画面上,是一个模样俊朗的青年。   他身后,是整齐排列、足以千计的剑偶。而在剑偶之后,则是一个庞大巍峨的宇宙飞船。   “你们好……”沈轶自我介绍,“我是沈轶,华夏人,今年26岁,身份证号是3001……”   一笑,“这是你们能查到的、我的身份。但是,我其实是一个旅行者。”   宗教协会会长们被迫下线。不是沈轶干的,而是来自政府高层的指示。   沈轶没有在意这些,他继续道:“我来自另一个文明。鉴于你们的文明还处于初级阶段。所以,在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并未公开身份,只打算在这里停留、休整一段时间。但是,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们应该知道了——   “不用担心,这是一次「进化」的机会。我原本很犹豫,是否要露面。   按理来说,应该由你们自己经历这一次「进化」。但是,我的文明曾经经历了与你们相似的情况,并且,惭愧地说,我们走了很多歪路。   “由于历史上的悲惨教训,我没法放任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但囿于你们的文明阶段,我的文明也无法直接给你们帮助。   所以,我想要以个人身份,为你们提供一些参考答案。请问,你们愿意接受吗?”   沈总的嘴,骗人的鬼。   感谢在2021-06-03 17:59:44-2021-06-03 20: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沐纸 1瓶; 第226章 现代灵异(17)   沈轶这段话里, 唯一能谈得上真实的,在于他的确是一个「旅客」。   至于其他,「历史上的悲惨教训」,「不能让背后的文明提供帮助」等,只是编出来取信于本世界政府的说辞。   他不担心这个世界的人不信。   「鬼」的存在已经被验证,「外星人」岂不是比「鬼」更正常多了。   自我介绍完之后,沈轶友好地表示,自己会在这里再停留一段时间。   如果本世界政府最终选择独自渡过难关,他也选择祝福。   说完这些,通讯关闭。   沈轶搬了两把躺椅放在山上, 在身后数千尊剑偶的拱卫下, 和道侣一起放松地看星星。   他的神识铺出很远,不过,兰渡连接了卫星, 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沈轶说:“这个世界里有其他文明吗?”   兰渡一哂, 侧头看他, 回答:“也许有……”   话音落下的时候,沈轶的手被道侣握住。   他莞尔, 与兰渡十指相扣。   这副画面,落在镜头中, 的确是「放松休假」的模样。   沈轶知道, 这一晚,人类政府一定不好过。不过没关系,他也确信,地球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农家乐里,丁华虽然担心,却也做不了什么, 只能默默祈祷。   祈祷到一半儿,听到了窗外风声。   原先安静的程佳佳蓦地直起身,先把自己往守在床边的剑偶身边挪了挪,才警惕道:“什么声音?这位大、大侠,我们会不会还有其他危险啊。”   剑偶转头看她。被这么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注视」着,程佳佳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不过,想到对方是来帮自己的,并且厉害至极,鬼怪们完全不是它们的对手,程佳佳又稳下心态,紧张兮兮地求助。   剑偶摇头。   它们能感觉到,来这边的,是自己的同伴。   程佳佳舔了舔嘴唇,有点摸不清楚,剑偶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也不用她忐忑太久。很快,丁华惊喜地叫道:“安飞?!”   御剑带顾安飞回来的剑偶停在窗边。顾安飞吹了一路冷风,有点头晕脑胀。加上身体虚弱,腿也有点打摆子。   丁华看出来了。她鼓起勇气,想着既然又几位「大侠」在,约莫也不用担心再被鬼抓住,于是跳下床,去扶好友。   顾安飞道了一声谢,丁华听着,鼻尖发酸。   等把人扶到床边了,付文东和程佳佳也上前问情况。   有三个剑偶在,付、程二人安全感爆棚,付文东讲话的嗓音都抬高不少,“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啊?虞南呢?”   这也是丁华最关心的问题。她目光紧紧黏在顾安飞脸上,顾安飞苦笑一下,丁华的心就开始下沉。   来不及听答案,她问:“是不是沈哥还在找虞南?”   顾安飞摇头,哑声说:“虞南被那个附在我身上的鬼带走了。”   付文东抽了口冷气,程佳佳也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   丁华脱口而出:“带走了?!什么意思?”   顾安飞说:“当时,那个鬼骗虞南和他签了一个什么契约。”   看着丁华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顾安飞停顿一下,“之后,沈哥他们就来了……哦,来的只有沈哥。”   他说着说着,有点困惑。   “后面沈哥把我身上的鬼弄走了,兰哥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给我喂了药。   我当时还晕着,好像听到兰哥喊了一声,那个鬼要逃走。之后,鬼就真的走了。”   付文东喉结滚动一下,嗓音发干:“也就是说,沈哥也抓不住那只鬼?”   安全感下降。   程佳佳:“但是那个鬼也拿沈哥没办法。”   安全感上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大致得出一个结论:鬼很厉害,沈哥也很厉害。   两边打起来,没有胜负。一定要说的话,可能还是鬼弱一点,毕竟逃走的是它。   丁华不关心这些,她的重点还在:“那虞南?”   顾安飞说:“不知道……”   丁华坐了回去,手臂抱着膝盖,咬着下唇,嘴巴里喃喃说:“不过沈哥肯定还是有办法的,对吧?”   顾安飞看她这样,有点不忍,但还是说:“兰哥最后给我说,虞南和那个鬼之前有什么……唔,「因果」。他好像是想安慰我,不过,我,呼,我没太听懂。”   丁华抬头,有点茫然地看他。   这一晚,就在丁华与顾安飞浓浓的忧虑,还有程佳佳与付文东对「赶紧天亮,赶紧走人」的期盼中过去。   他们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经历过一轮天翻地覆。   四人在剑偶的护送下下山。一路上,又遇到几个零星的小鬼。   剑偶离开了一个,负责把这些鬼扔进之前准备好的拘束阵法里,等着和黑白无常交接。   等到了山下,剑偶们停下。   付文东有点奇怪,问:“大侠,怎么不走了?”   两个剑偶朝他们拱手,而后抛起飞剑,御剑离开。   留下丁华四人。付文东和程佳佳目瞪口呆地看着离开的剑偶,付文东:“什么意思,这就不管咱们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亮起,顾安飞道:“可能就是让咱们自己走吧。下面就是国道了,咱们之前定的车是几点的?”   “下午。”丁华的嗓音有点哑,“之前说是玩儿到下午再走。”   顾安飞沉默一下,勉强笑一笑,说:“那咱们走去车站吧。”   几个学生之间,总体气氛还是显得沉重。   他们身后,高高的山岭上,随着围绕着山头的死气散去,守着阵法的剑偶们,终于等来了黑白无常。   「刷啦啦」的铁链声先一步传来,然后是云雾,还有雾中若隐若现的影子。   沈轶感受到剑偶的讯号,身形一晃,与兰渡一起出现在无常们面前。   想让这个世界走向另一条路子,少不了处理好与地府的关系。   本世界政府的人来前,沈轶准备先去地府做一回客。   他的视线在无常的拘鬼铁链上转过,露出一个有点微妙的表情。   都要走科学的路子了,地府这装备,是不是也得升级换代一下啊?   高层会议还没有结束。   沈轶和兰渡的资料被摆出来。这两个人,单独看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放在一起,好像也不奇怪。   都是孤儿,都没有什么交往更深的人。不夸张地说,两人唯一的社会关系,就是对方。   如果不是沈轶身后数以千计、可以违背重力在空中飞行的「塑料模特」,还有那艘巍峨庞大、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宇宙飞船,谁能想到,这两个人,竟然那么不同寻常呢。   国家智囊们各抒己见。从这场会也有差不多十个小时,可依然得不出一个统一的结论。   大方向上,倾向于答应的人更多。可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还是让不少人有疑虑。   就在这时候,下面报上来,说被拉去执勤的战士们在昨夜事件中心的山脚下,遇到几个学生。   丁华等人原本还沉浸在对好友的担心、对昨夜经历的惊魂未定里,就直接被带到一个装甲车里。   眼前屏幕一亮,不少之前只在电视里看过的面孔出现在里面,要和自己对话。   丁华等人完全懵了。他们终于隐约意识到,自己一行人昨天晚上,遇到的可能不只是鬼怪,更是一个可以让自己的名字载入史册的机会。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是太遥远了。   四人怀着紧张的心情,相互补充着,说了自己昨日的经历。   从下午在山上「迷路」开始,到后面遇到沈轶,来到农家乐   。   随着他们的话,不断有新的资料被查出来。农家乐里那对惨死的爷孙,坠崖的白裙子女人……   谁能想到,他们依然「活着」,并且变成了加害者呢?   最后,丁华等人谈及自己一行人,全部被沈轶救过一遍的事。   高层终于拍板。鬼对人满怀恶意——废话,没恶意的都去投胎了——   相比之下,沈轶的善意倒是摆在了明面上。就算对方是装的,那也得有所图谋吧?   己方对对方了解还是太少了,如果不接触一下,就后面,就算要防备,也防备不到点子上。   这个决定做出来的时候,丁华等人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接下来的事,不用他们操心。   这天下午,沈轶从地府做客回来,见到了临时被抽调出组成专项小组的一群人。   这些人中,有曾经解决过灵异事件、在官方挂上号的人,也有一些宗教人士。最后,少不了政府官员。   他们见沈轶,最关心的就是,沈轶说的「帮助」,具体体现在什么方面。   在政府智囊们原本的设想中,都打鬼了,总得有专业人员上阵吧?   没想到,沈轶和「专业人员」们打过招呼后,提出的一点事,是:“可以找找,有哪个农学相关的专家,愿意参与后面的新作物培育项目?”   专项小组懵了。   宗教人士们暂时到一边喝茶。一边喝,一边觉得这茶的确不错。   尤其是几个亲身经历过灵异事件的人,他们明显感觉到,随着茶水入喉,一股暖融融的力量在自己身体里扩散开。   这自然是灵气。   至于谈话,则由原先已经准备好坐冷板凳的政府人员出面,开始和沈轶商量,具体需要多少人,新作物是怎么个新作物。   炸鸡,yyds   (by一边吃炸鸡一边写更新的江   感谢在2021-06-03 20:59:17-2021-06-04 14:5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云琅、寻星 1瓶; 第227章 现代灵异(18)   众人面前, 沈轶拿出了一把灵稻。   灵稻看起来和地球上的水稻差不多,就是颗粒更大、更饱满一点。   稻壳剥开,里面的灵米晶莹圆润, 像是一粒粒小小的珍珠。   随着灵稻出现,空气里的灵气浓度上升。一边喝茶的人里,好几个都转过视线,目光灼灼,看着沈轶手上的东西。   沈轶微微一笑:“就是这个。”   在西奥多那个世界,沈轶已经总结出了一整套利用灵稻种植,打造灵气循环的方案。现在, 他打算把这套方案运用到本世界。   在诸多目光之下, 沈轶介绍:“这是一种食物,同时,也是一种新能源。”   “新能源?!”   听了这话, 政府人员们眼睛亮了。   依照沈轶的说法, 鬼的存在, 主要是依托一种特殊的能量。   这种能量,用通俗的话来解释, 就是「怨气」。但与地球人们固有的想法不同,「怨气」不是无形的, 而是切实能够产生影响的一种「勿扰」。   而灵稻上的新能源, 可以净化鬼带来的污染。   他讲得很浅显易懂,政府人员听得非常专注。   哪怕是一天以前,他们听到沈轶的话,多半还会觉得这是某个骗钱的传销组织。   可现在,鬼都有了,外星人也有了, 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就这样,无形之中,沈轶给这个世界接下来的发展定下基调。   修真文明?不存在的。   不都说了吗,灵气只是一种「能源」,最多是比电能、热能少点污染,应用范围更广。但是,依然跳不出科技的架子。   沈轶给政府描绘出一个美好的蓝图。等到灵稻种出来了,灵气循环搭建完成,新能源就可以开始推广了。   他也不是无的放矢。早在第一个任务世界的时候,沈轶就琢磨出了制造「灵视机」「灵脑」「灵能手机」的制造方法。   这些都在本世界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此刻正好可以拿出来,演示新能源的妙用。   到这一步,政府人员们退居二线,学科专家们赶了过来。   他们进入沈轶那艘宇宙飞船,许多年纪很大、满头华发的教授,成了刚刚入门的学生,一起迎接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的新世界。   一周以后,在沈轶选好的地方,灵田开始播种。进入这个特殊试验田的,有举国闻名的专家,也有他们教出来、预备以后让其接班的学生。   沈轶授人以渔,从选种到育苗,全部讲了一遍。之后第一轮种植,他也打算手把手地教下去。   在他上课的时候,兰渡把兽人世界编写好的农学院教科书翻译好。   兰渡没有掩饰「原版」教科书的存在,落在地球人眼里,又是沈轶身份背景的铁证。   恰好,其中一位农林专家有个研究语言的爱好。对比译本,她很快破译出了兽人语中的几个单词。   与地球截然不同的另一种语言体系,让这个专家受到了比其他人更大的冲击。   她有心想要多探究,不过,兰渡微笑着把原本收了起来。   语言爱好者:“……”唉,失望。   这边一切进入正轨,另一边,鬼将军的心情却很不妙。   他虽然全身而退了,可那天的修士相当于端了他的老巢。   事后,鬼将军带着一群鬼兵鬼将,占了几千公里以外的另一个山头。   本地的小妖小怪感觉到鬼王降临,纷纷前来拜会。多是狐狸、黄鼠狼一类,鬼将军冷眼看着,从其中几个身上看到了人类的香火气。   他动了一点心思。之前那会儿,自己也算是实力大损,这会儿应该多吃点,好好补补。   鬼将军问起山下情况,重点落在哪边人多上。   胡大仙、黄大仙们看出鬼将军的主意,绞尽脑汁想要阻止。   开玩笑啊,它们能找到一群信徒也不容易,怎么可能放任鬼将军搞破坏。   狐狸和黄鼠狼绘声绘色,说起现在的人类不简单。   鬼将军听在耳中,冷笑连连。   狐狸和黄鼠狼察觉危险,知道再说下去,别说人类了,最先遭殃的肯定是自己。它们不敢再讲话,悄无声息地溜走。   等到了远处,两方对视,苦着脸,都觉得难搞。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狐狸和黄鼠狼抬头,有点惊讶。鬼将军来了以后,这座山被死气笼罩,普通人再过来,到山脚下就得迷路。   它们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于是几家子联合起来,在更远的地方设置了屏障。   现在,面前却有一个活人。   虽然苍白一点,虚弱一点,可这人的心跳、呼吸都是真的,和旁边那群挂着腐肉的骷髅截然不同。   狐狸和黄鼠狼一起立起来。即便这样,它们个子还是很小。   虞南和它们讲话,得蹲下来。   他问:“将军和你们说什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狐狸和黄鼠狼意识到,这个人,好像不一般。   看起来和鬼是一伙儿的。   但是,这毕竟是个人。   大仙们犹豫一下,还是说了鬼将军之前的问题。   虞南听着,眉尖拧起。   找死啊……   他在心中暗骂。   现在,虞南最想看到的情况,就是自己离沈轶他们远远的。   等到沈轶两人在这个世界呆腻、离开,系统可以把消息传递出去,自己也不会有回不了家的风险。   可是,姓张的打算主动惹事儿?   虞南面色不快。狐狸和黄鼠狼看在眼里,自然不知道虞南的具体想法。   它们只想着,看来眼前人也不希望鬼将军下山伤人,于是你一言我一语,请虞南去劝一劝对方。   虞南回答:“我知道了。”   说着,他起身,去找人。   虞南知道,自己前面和两个大仙的对话,张耀云肯定听到了。   他也不遮掩,找到鬼将军之后,开门见山:“你不能下山。”   鬼将军眼睛轻轻眯起。   一千年前,鬼将军是俊逸少年郎,是耀眼夺目的英雄人物。   虞南能看上他,也意味着,鬼将军有一张很好的面皮,丰神俊朗。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耀眼的英雄被降兵的献血埋葬,留下来的只是杀人如麻、狠戾无情的鬼王。   他冷冷地问:“凭什么?”   不是「为什么」。鬼将军对虞南给出的理由不感兴趣,也没办法相信。他现在想看到的,是更加实际的东西。   虞南咬咬牙,说:“你想杀人,那就杀了我吧。”   讲话的时候,他与鬼将军对视,显得悍不畏死。   鬼将军不动,虞南却感觉到了胸口的剧痛。   像是一只手,捏住他的心脏,肆意揉捏,狠狠□□。   虞南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体面全失,痛得满地打滚。   系统不在身上,屏蔽疼痛的功能没法用。成为任务者的几百上千年来,虞南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了痛苦。   他几次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实话说,虞南不觉得鬼将军会杀了自己,所以前面才那么说话。可这一遭下来,虞南开始不确定。   在他的观感中,自己好像过了一年,两年,或者更长时间。   中间,他可能还昏迷了一些时候。等到恢复意识,他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头发上沾满了零碎的枯叶,意识都是恍惚的,失焦的瞳孔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眼前场面。   鬼将军半蹲在他身前,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虞南嘴唇颤抖。他脑子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来,这种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对待任务目标。   他死过很多次,伤过很多次,知道用怎么样子出现,才能让目标们最心疼,最快上升好感度。可现在,过去的所有经验,都失效了。   以至于鬼将军说:“原来虞先生疼的时候,和常人没什么不同。”   虞南瞳仁一缩。他想起来,之前战场上受伤,箭头卡在自己骨头里。   医生过来,说要割开他的皮肉,好取出箭头。那个时候,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忍的目光,认定他这个「柔弱书生」没办法扛下来。   张耀云握住他的手,跪在他身边,痛苦不已,比他自己受伤还要难过。   等到虞南「撑下来」,军营里所有人都对他肃然起敬。   可事实上,他只是做出痛苦的样子,皱皱眉头,抽两口冷气,狠狠捏着张耀云的手……   更多注意力,用来和系统聊天,抱怨系统冷冰冰的,根本不回应自己。   张耀云原先敬他傲骨铮铮,后来爱他不屈不服。   到后面,鬼将军知道了,这些都是假的。   虞南沉默片刻,哑着嗓子,说:“是啊……”   他这么坦然,反倒让鬼将军有点无话可说。   眼看鬼将军眼睛轻轻眯起,虞南忽然露出一个微笑。   他问:“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鬼将军面色大变,竟然是往后退了一步。原先想走,后面想想,觉得这样岂不是自己在虞南面前露怯?   他不走了,转而露出厌恶神色,“自然是好得很呢。”   虞南听着,又笑了,好像对这个回答非常高兴,说:“好就好。”   鬼将军:“……”   他可以肯定,虞南又有阴谋。   可让他痛恨的是,在「虞南似乎真的关心我」的可能下,自己竟然有了一丝高兴。   沈总,科研大佬人设永远不崩。)客观来说,虞南是比前一个攻略者段位要高的(:」∠)   感谢在2021-06-04 14:59:27-2021-06-04 17: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第228章 现代灵异(19)   之前系统和虞南重新联系上, 却没说上什么话,更别提告诉虞南鬼将军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虞南是自己琢磨出来, 可能是系统在鬼将军那边露馅了。   否则的话,看到失而复得的老情人,鬼将军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反应。   虞南觉得系统废物,可惜自己还需要这个废物帮助。   他不确定鬼将军知道了多少,那就只能从最糟糕的角度考虑。   虞南仔细回忆了自己来这个世界以后做的事情,慢慢平静不少。   自己虽然骗了张耀云,可挡的刀都是真的。就算自己当时没怎么痛吧, 可客观来说,自己的确是张耀云的救命恩人。   有这些前情在,鬼将军可能一时难以接受。可时间长了, 怒火淡下去,就该轮到对方后悔这么对待自己。   自我安慰完, 虞南的心态平稳不少。   如今看了鬼将军的反应, 他更是肯定, 鬼将军看起来再凶又如何?   骨子里, 他依然是当年那个被自己拿捏得死死的小狼狗。   就是脾气不好, 忠犬成了疯狗,被咬一口也够受的。   虞南心中厌烦,面上还是得跟着演戏。   他得让鬼将军知道,自己是「迫不得已」。   这个过程, 持续了颇长时间。在鬼将军看来, 自己一提出下山吃人,虞南就凑上来,一定是为了山下的活人才这样忍气吞声。   他心情更加糟糕,对虞南下狠手折腾。这么三天两头被捏心脏, 虞南一是受不住,二是担心自己痛得狠了口不择言,漏出马脚。   他略施小计,让张耀云换个方法「折腾」自己。   鬼将军被虞南缠住,接下来几个月,还真没下山。   这几个月,外间从初夏走到酷暑,又从酷暑走到凉秋。   随着第一批灵稻一天天长成,试验田里,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看着沉甸甸的稻穗,所有项目参与者都露出了期待又自豪的神色。   他们是历史的见证者,第一批在地球上成功种植的灵稻,就是在他们的精心培育下诞生的!   他们的名字或许不为大众所知,却会在专业领域长久流传。   在稻穗垂下头时,沈、兰二人来到田中。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看沈先生拨下稻穗,在手中端详。看了会儿,又侧头,和兰渡讲话。   兰渡说:“这里种出的灵稻,品质比在罗斯星种出来的要好。”   沈轶微微笑了下,说:“对。这里原本就有一口灵穴,虽然不大,但先天条件比罗斯星好很多。”   兰渡:“可惜循环体系还是没有搭起来。”   沈轶:“没关系。这只是第一批,量还不够。多种上几批,等产能扩大,就差不多了。”   兰渡点头,沈轶拉着他的手,身形一晃,出现在试验田外。   围观的人群中,地球这边的负责人已经见怪不怪。他们已经听说了,新能源会给身体带来一定改造,让人类掌握类似于「精神力」的技能,可以让感知范围往外延伸。   到时候,别说一步十米,就是一步五十米都不是事儿。   干好当下的活儿,光明未来就在眼前。   负责人笑呵呵地问:“沈先生,这灵稻今天可以收割了吗?”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要这么问一句。   之前,他得到的答案都是「再等等」。今天,负责人其实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让他意外的是,自己这么问之后,沈轶竟然换了回答,说:“可以了。”   负责人瞳仁一缩,转头,看一看身边的同事、学生们。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来,负责人飒然一笑,扬声道:“沈先生说了,今天可以收割了!”   有这句话,周边响起一阵欢呼声。当天晚上,收割好、剥好颗的灵稻就进了单位食堂。   用灵稻煮出来的米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所有吃饭的人都食指大动,原本以为自己一定能够吃下很多。   出乎意料的是,打饭的时候,每个人只分到了小小一勺。   只有沈轶和兰渡,餐盘上是平日一人份的米饭。   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沈轶简单说:“这个东西,比较顶饱。”   顶饱?   研究们舔了舔嘴唇。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他们已经不会怀疑沈轶的话了。沈先生这么说,就肯定没有错!   怀着激动、期待的心情,人们开始吃饭。   之前做转基因食品,他们就是第一批尝试的人。现在有了新作物,他们当然也一马当先。   而且,这灵稻……   真的很好吃啊!   原先是抱着珍惜心情,所以第一筷子,所有人都夹得不多。   但就这么小小几粒米,放在嘴巴里,竟然越嚼越香。   这是纯粹的稻米香气,其中又蕴含着一股若有若无、让人很舒服的气息。   人们吃着吃着,食堂逐渐安静下来。   有许多人,就在灵米入口的这一瞬间顿悟了。   他们的同事看到这一幕,一边羡慕,一边低头吃饭。   沈先生说了,开发精神力道路上,第一个里程碑,就是像现在这样,全然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除了灵米米饭之外,他们这段时间吃的菜,也都和外面的蔬菜有很大不同。   鸡鸭鱼都是养在稻田上的,平日喝着灵稻下的水,在稻田附近溜达,无形中吸收了许多灵气,一个个都长得膘肥体壮。   烤鸭流油,烧鸡喷香,鱼肉更是细腻鲜甜。   这段时间,项目组的成员们吃得容光焕发。   沈轶也觉得不错。他虽然不挑食,对着星际时代的虫肉也能仔细品尝。   但相对而言,他还是更喜欢这些符合凌华大陆饮食习惯的吃食。   他心里琢磨,从这个世界走的时候,可以多带一些食材。   另外,自己手上的两个储物袋都是纯粹放东西的,倒是有灵兽袋能放活物,但也只是粗暴地塞进去,内里环境实在一般。   最近正好清闲,可以尝试着做几个能进人、养东西的芥子空间。   第一批收获的灵稻,最后被分成三份。   第一份,用来留种。沈轶一开始就说了,他只是给地球人提供一些帮助。   但囿于《宇宙文明公约》,他最多授人以渔,不可能做更多。   《公约》是编的,态度是真的。对此,政府已经十分满足。   他们也知道,太过安逸,只能让自己被养废。再说了,新能源这种东西,当然还是攥在手里比较放心。   第二份,用来当做项目参与者们的一日三餐。除了最简单的米饭以外,还有各种粥品、米制点心等。   这群人吃灵米的时候,心里门儿清,自己其实还有一个观察对象的身份。毕竟不是地球上的东西,会不会吃出什么问题?   这些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就连散养在稻田附近的那些鸡鸭,一开始也起到一个替人类探路的作用。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眼看动物们越长越好,完全没流露出什么不对劲。   再加上沈轶、兰渡日常活动中的种种细节,都加深了项目组成员们的信任。最后灵米入口时,众人是半点疑虑都没有。   第三份,就是纯粹来当「能源」使用了。   这时候,另一批专家进驻项目组。   夏天那场短暂动荡之后,鬼将军没再出现过。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没有一个会掉以轻心。   沈轶说过,当时他虽然没抓住那只鬼,但也对对方造成了一定伤害。   丁华等人也提到,他们有一个同伴被鬼抓走。   鬼对活人的恶意不容忽略,鬼将军现在不出现,更可能是在等待时机。   活人这方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武装自己。   当初沈轶在山上抓到的孤魂野鬼派上用场。地府工作效率不高,不过沈轶去拜访过一次之后,勉强达成一个协议,让他抓来的孤魂野鬼们插个队。   这批鬼审完了。没作恶的投人胎,作过恶的投畜生胎。最后,恶贯满盈的,被沈轶单独拎出来,带回地面。   做什么?   试验武器。   冬天还没来,第一批灵能武器已经做好了。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枪支弹药,但每一颗子弹里的填充物,都是被磨成粉末的灵米。   这个做法其实略显粗暴了,不过第一次试验,就展露出极好的效果。   被灵能子弹打到的鬼,轻则身上多出一个大洞,重则魂飞魄散。   最妙的是,这种子弹里甚至不用填充火药。到了交战的时候,情况再混乱,也不用担心流弹对自己人造成太大伤害。   有了初步武装,上面安心不少。   据沈轶所知,这段时间,还有一个特殊部门成立。第一批造好的灵能武器,就是发给这些人的。   他们分散开来,深入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找寻可能存在的、与鬼有关的案子,并且将其解决。   不少被压了多年的悬案,在这一年被重新翻出。高层悚然发觉,原来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太平。   就这样,时间推移,来到年前。   东北某县,一个派出所接到报案。   有人在山上失踪了。又到了蚊子又多又打不死的季节,啊(:」∠) 第229章 现代灵异(20)   失踪的是上山的游客。虽然到了冬天, 大雪封山,可当地旅游业还是很发达。   有人特地来这边, 看用天然雪景制成的雕塑,还要试着在冰天雪地中泼热水,看水在空气中凝结成霜的场面。   接到报案后,当地迅速组织起搜救队,展开救援。   这件事暂时离沈轶、兰渡很远。游客失踪对景区来说是突发状况,但一时之间,并不会让人想到失踪者是被「鬼」抓走。更寻常的情况, 是游客自己乱跑、迷路。   消息既然没传来,沈、兰二人这会儿就在项目组里安稳地继续工作。   经历了前期合作,政府与两个外星来客之间已经建立了初步信任关系。   眼看要过年, 沈轶和兰渡还受到邀请,体验一下地球上的特色过年文化。   其实对沈、兰二人来说, 没什么特色。不过既然是善意的邀约, 沈轶也就欣然接受。   他们和项目组的人们一起写春联, 包饺子。沈轶一笔毛笔字写得极为好看, 字形潇洒飘逸, 变幻灵动。   兰渡那边,就要「规矩」很多。许多人看了,笑道:“兰先生的字和打印出来的一样。”   说着,一顿, 对比一下:“……”卧槽, 是不是还真一样啊?   兰渡写出来的,似乎完全是他们找来的范例春联放大版?!   一群人目瞪口呆,看着兰渡。兰渡只是微微笑一下,放下毛笔, 没有解释更多。   一群人想来想去,也就没有多问。   等到更晚的时候,再包饺子。兰渡这次注意了点,尽量把每个饺子都包出一点细节上的不同。   他这样子,沈轶看在眼里,略觉好笑。   兰渡察觉到沈轶的情绪变化,侧头看去一眼,也回以一笑。   项目组里的小年轻单身狗们:“……”坚强,坚强。   相处这么久,大家也看出来,沈轶和兰渡是一对情侣。   两人从来未有隐瞒的意思,虽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太亲昵的事情。   但一个个默契十足地对视,偶尔搂搂腰,加上两人脖颈上时不时出现的吻痕,还是让众人吃了一波又一波狗粮。   等饺子煮好,各样菜品也备好。在各样华夏美食之间,摆着一道特殊的菜肴。   兰渡露了一手,用上储物袋里的材料,给留下过年的项目组成员们做了一道菜。   这道菜看似平平无奇,只是一份小炒。可里面的配菜,是来自兽人星球的植物。肉,则是从贺上将那个世界带走的虫肉。   植物还好,虫肉的话,兰渡这儿也剩得不多了。这会儿拿出来,是给众人尝个鲜。   众人尝了,嗯,的确只是个新鲜。兰渡这道菜,经历了长期改良,契合着沈轶的口味,对项目组的成员们来说,也颇为合心。   加上看起来和其他菜没什么两样,不少人吃完之后还在纳闷,不是说兰先生要用他们那边的食材做一道菜吗?哪儿呢?   年夜饭上,诸人相互祝酒。   酒也不太一样,是用灵米酿成的。度数不高,更类似于甜醪糟。   话虽如此,酒过三巡,不少人还是有了晕晕乎乎的感觉。   这是因为对成员们来说酒里的灵气浓度还是有点高,让他们醉灵了。   沈轶和兰渡含笑看着,见桌上的人一个个讲话。   气氛被推向一个新的高潮,外间繁星闪烁,雪扑簌簌落下。   热热闹闹地过完了一晚,沈轶与兰渡回到房中。   他们住的,是项目组同一的宿舍。沈轶对分配来的居住要求不高,只要有一块空地,他就能自己改装。   宿舍从外表上看,和其他人的住处差不多。内里,却已经大有乾坤。   他们自然不可能因为几口灵酒喝醉。不过,等沈轶从浴室出来,却见兰渡坐在窗前赏雪,手边还摆着一盏真正的灵酒。   沈轶走上前去,手搭在兰渡肩上。   兰渡侧头看他,眼睛有点水,面颊微红,“先生……”   沈轶手指落在他面颊上,轻轻地滑过去。兰渡笑一笑,侧   着头,柔软的发丝之间冒出两只耳朵,轻轻抖动。   沈轶的手指往下,碰到兰渡脖颈。   兰渡身体往后靠一靠,尾巴也冒出来了,要变成一只勾人的小狐狸。   这个时候,沈轶却收回手,问:“怎么一个人喝?”   兰渡说:“先生在洗澡——”   讲话的嗓音拖长,视线依然落在沈轶手上。   沈轶微笑了一下,看兰渡彻底转过身,改为跪在椅子上,搂住自己肩膀,隔着椅背,和自己接吻。   他嗅到了酒香,混合着兰渡身上的浅淡香气。   外间的雪落得更大了,纷纷扬扬。稻田之中,灵稻们不受其扰,仍然在茁壮成长。雪花落在稻穗上,积起一点,将其压下……   “唔——”   两人之间的椅背消失了,兰渡的背脊贴上玻璃。   他不会觉得冷。这会儿坐在窗台上,身体却还是往下滑。   尾巴蓬松地展开,缠上沈轶的身体,让先生更接近自己。   沈轶还是吻他。   接吻之间,沈轶在识海中问:“担心?”   兰渡动作微顿,还是承认:“是……”   沈轶说:“鬼王总会出来。出来得越晚,对我们越有利。”   兰渡没有回答。   沈轶心说,对,兰渡不可能担心这点小事。   让他在意的,仅仅是总部。   鬼王迟迟不出,沈轶迟迟不能渡劫。虽然眼下安稳,可谁能知道以后如何呢?   他也不想离开沈轶,但他更希望确认,沈轶是安全的,也是自由的。   不用受到限制,不用只能来这样被压制实力的世界,而是到更多、更广阔的地方。   有很多地方,先生还没有去过。   ——这些念头从兰渡的脑海里滑过,被沈轶感知到。   沈轶轻轻地叹了口气,亲吻暂停片刻,却是他捧着兰渡的面颊,仔细端详自己的道侣。   他未有磨人的意思,只是觉得动容,想要多看看兰渡。   兰渡之前总说,他的模样源自沈轶的偏好。沈轶不否认这点,但他还是觉得,兰渡好像越来越好看了。   为什么会这样?唔,大概是因为,兰渡眼里写满了爱他。   沈轶刚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被轻轻「咬」了一口。   实在很轻,根本算不上咬。更像是亲吻,渴切,迫不及待。   他眼睛轻轻眯起,看着身体滑得更低,眼梢湿红色更重的道侣。   沈轶叹道:“贪吃……”   兰渡舔了舔嘴唇,好像是在承认这句话。   沈轶莞尔。他一定不是刻意欺负道侣,只是觉得兰渡粘人的样子很有趣。   这会儿非但不回应,还很坏心地将亲吻落在兰渡额头上。   这个行为,遭到了兰渡的一点抗拒。   他勾着沈轶的脖颈,将人拉下去。   玻璃逐渐起雾,看不清外间景色。   雪色茫茫,灵稻在这个夜晚,依然在吸收月华琼浆。   贪吃的狐狸被主人驯服、喂饱,以至于完全吃不下了,还要被拉回去,多确认一遍,再额外喂上一点。   他讨好地去亲吻道侣,诉说爱意,诉说“可不可以下一次再来”。   沈轶露出沉思模样,觉得兰渡拉着自己的手,掌心落在狐狸腹部。兰渡眼睛还是微红的,说:“先生,真的吃不下了。”   沈轶:“……”   沈轶慢慢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勾引我?”   兰渡:“……”嗓子都是哑的,低声说,“我没有……”   沈轶看他,眼神:都说狐狸狡诈,我怀里这个好像也一样啊。   兰渡舔了舔嘴唇。沈轶看在眼里,再多一重证据。   兰渡缓缓靠过来,勾着沈轶的脖颈。   沈轶又被吻住了。这个吻很轻,从唇角,到眼梢,被轻轻的,一下一下亲吻着。同时,兰渡说:“因为太爱先生了,控制不住。”   沈轶矜持:“还是要控制一下。”   兰渡:“可真的饱了,先生。狐狸就是这个样子,有点贪心,可主人不能让我这么贪心。”   沈轶视线幽幽。   过了半晌,他的手还在兰渡腰上,叹道:“好吧,下次再说。”   兰渡就笑。一边笑,一边再亲亲沈轶,“好爱你……”   沈轶动作微微停顿,低声回答:“我知道……”   兰渡:“真的好爱你。”   沈轶:“知道……”   兰渡:“先生也爱我,太好了。”   沈轶听在耳中,唇角慢慢勾起。   他的眼睛都比平日明亮了许多。此时此刻,兰渡见到了两人初遇之时,沈轶面对新世界种种那一刻,眼里多出来的光。   现在,这点光亮因他而明。   沈轶低低地、笃定地说:“对,爱你。”   他此前没有说过这句话,可这会儿,却无比顺畅地说出了口。   他看到兰渡眼睛微微睁大,好像也在惊讶。可很快,号称「吃饱了」的狐狸扑了过来,把沈轶直接扑倒。   沈轶只好一边喂狐狸,一边默默在心里记下:以后不能相信兰渡说的「吃饱了」啊。   都是假的。   还是得他这个道侣辛苦一点,确定真的喂饱了,才算结束。   这个夜晚,对有些人来说很短。对另一些人来说,却长得有点过头。   沈轶没有辛苦多久。准确地说,他觉得好像转眼之间就到了天亮。   想到这里,沈轶也有点感慨。谁能想到呢,当初自己觉得「爱」这个字令人生厌,这会儿,却能说出口,也只觉得畅快。   还是因为道侣太勾人了。   他在心里做了这么一个判断,愉快地开始新的一天。   也就是这一天,东北某县,救援队成员在搜救过程中失踪的消息层层上报。因牵连人数太多、太广,终于引起了高层注意。   大年初一,沈轶接到一则通讯,问他,这是否也在新成立的特案处管辖范围之内。   房间昏暗,沈轶大致翻看了发给自己的资料。   不远处的床上,镜头找不到的地方,兰渡懒洋洋地趴着,身后的尾巴时不时晃一下。   沈轶瞥过一眼,示意:够了啊,说正事儿呢,别又勾引人。   兰渡冤枉:这次真没有……好吧,先生说有,那就必须有。   狐狸收好尾巴,想想,把耳朵也收了进去。   他从床上爬起来,去一边的浴室。   沈轶视线收回来,把灵气覆盖在浴室门上,确保水声不会传到话筒前。   他沉吟片刻,在屏幕另一边人里忐忑的目光中,判断:“很有可能。”一顿,“如果真的是他,这一次,我也去看看吧。”   这个提议,自然得到了大力赞同。新成立的特案组组长也在另一边的会议桌上,当即说:“就算沈先生不这么说,我们也会这么邀请——沈先生,这样,我们立刻给你和兰先生购买机票。到时候,会有人在机场接你。”   沈轶淡淡「嗯」了声,挂断通讯。   而另一边,山上,虞南正在质问鬼将军:“你不是答应过我,绝对不伤人吗?!”   今天的二更会晚一点,九点左右吧。   感谢在2021-06-04 20:59:37-2021-06-05 11: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千山鹤鸣 1个;   KongKongKong 2瓶;   保护我方GPA 1瓶; 第230章 现代灵异(21)   鬼将军冷眼看着情绪大变的虞南。   虞南这会儿的反应, 无形中,向鬼将军阐明着一个他早就知道的「事实」。   最初, 虞南来到他身边,是为了阻止天下大乱,战火不休,民不聊生。   到现在,比起鬼将军,他依然更加关注一些普通人。   这让鬼将军又恨又怒。原本几个月来,两人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   不说重回往日, 也至少能坐下来说说话、看看风景。到现在,平静却被打破。   鬼将军道:“我答应过你,又怎么样?”   虞南愕然, 没想到鬼将军竟然这么回复,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鬼将军道:“虞南, 你以为你还是「虞先生」吗?”   随着这句话, 他手指蜷起, 像是在揉捏什么。   虞南面色骤白, 冷汗涔涔落下, 捂住自己的心脏。   他紧紧咬着下唇,膝盖却还笔直笔直,绝不弯下。   疼,真的疼。   废物系统担心被另一个系统发现, 这段时间跟死了一样。   如果不是虞南对自己的记忆有信心, 他可能早就精神崩溃,以为自己几个月前在山上听到的内容都是幻觉。   没有了屏蔽痛觉功能,这几个月来,鬼将军的各种折辱, 都被他硬生生地忍下来。   从一开始,被捏住心脏,他会颜面尽失地在地上打滚。到现在,好歹能撑住不屈服的表象。   毕竟张耀云好的就是这一口。   虞南想到这里,心下更恨了。这个蠢货,万一招来了另一个宿主,自己要怎么办?!   他被气到,竟然真的撑住了。过了会儿,鬼将军好像也觉得无聊,松开了无形中捏着虞南心脏的手,挥挥手,说:“你下去吧。”   虞南缓过一口气,扯出一个冷笑,转身就走。   鬼将军盯着他的背影,心中更冷:还以为骨头多硬呢,还不是……   他原本有了点「看看虞南能为那些人做到什么程度」的兴趣,这会儿,又意兴阑珊。   可虞南并未走远。   他走了几步,就停下脚步,背着身,嗓音里还带着疼痛导致的沙哑,说:“你自己找死无所谓,别牵连我。”   鬼将军眉尖一点点拧起。   虞南咽了口唾沫,说:“你骗我签的这个契约,你死之后,我也活不了,是吧?哈,那我现在就去找个地方,免得你们打起来,害得我跟着死无全尸。”   说完,他再不停留,迈步往前。   鬼将军喝道:“站住!”   虞南不理会。   他这样,看背影,还有几分英勇。   鬼将军身形一晃,直接出现在虞南身前。   虞南瞥他一眼,面容冷淡,往旁边绕去。   这一绕,没绕成。鬼将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你什么意思?”   虞南侧头看他,冷笑:“张耀云,你上次是怎么落荒而逃的?!”   鬼将军勃然大怒,身侧死气升起。   大雪覆盖的山岭,雪花扬起,变成一个风漩,盘绕在这一人一鬼之间。   签下契约、成为恶鬼仆从之后,虞南的体质产生了微妙变化。   他仿佛还是活人,身体却在已经朝死人靠拢。一直不吃东西,也不见他饿死。   至于睡眠、饮水这种生存基本需求,同样似乎从他的身体机能之中剔除。   到此刻,雪花擦着虞南的皮肤飞过去,冰冰凉凉,他却完全不觉得冷,嘴巴上还嘲笑道:“你也就只会这三板斧了。”   说着,脚下倒是不再动了。   鬼将军冷冷地看着他,松开手。   两人对峙,鬼将军道:“那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最多,是懂点道法的难缠凡人。   虞南不说话,还是嘲讽的看他。鬼将军愈怒,这时候,虞南扭过头,说:“凡人?呵呵,张耀云,你是不是当惯了山大王,还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鬼将军咬牙,虞南甚至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咯咯」声。   虞南:“沈哥当初能把你赶出周南山,现在,也——”   他一句话   还没说完,就被鬼将军扼住喉咙,卡在一边的树上。   虞南的身量没有鬼将军那么高。鬼将军这一出手,弄得他双脚都离开地面,在空中晃荡。   浑身上下,唯一能稍微提供一点支撑的,就是被鬼将军桎梏住的下巴。   虞南嘴巴张开,喘着气。   他的舌头都吐出来。这么狼狈的动作,让虞南来做,却和「吊死鬼」之类不详的意象不沾边,反倒给他增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鬼将军看在眼中,眼睛轻轻眯起。   死气轻轻撩动虞南的头发,张耀云问他:“你对那天那个人,这么有信心?”   虞南心里回答:信心?怎么可能。我就想让他早点走,别弄得我跟着提心吊胆。   嘴巴里却说:“对啊,我特别有信心。沈哥人可好了,路上遇到我们几个,还愿意帮忙。你呢,哈哈。张耀云,你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畜生!”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虞南的意识出现短暂的空白。   他花了一段时间醒来,模模糊糊地想,刚刚那一下,自己总不至于是被掐断了脖子吧?   身后依然是树,但他已经不是站着,而是坐在雪地上。   雪很冰,温度透过衣服布料渗透给虞南。虞南几个月没有打理过的头发显得乱糟糟的,这会儿胡乱贴在脸上,也有不少翘起来。加上脖子上的掐痕,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张耀云显然被气得很了,这会儿正在一边踱步。一边踱,嘴巴里一边念着什么,听起来咬牙切齿。   虞南毫不怀疑,对方这样子,是真的打算杀了自己。   不过没关系,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虞南眨了一下眼睛,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大股大股,从他面颊上滑落。   泪水缀在下巴上,又缓缓滴下。天气实在太冷了,这些泪珠子落在地上,很快凝结成冰。   他似哭似笑,说:“不过,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哈,我凭什么说你冷血。”   这句话落下,鬼将军的脚步停了下来。   虞南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他没有去看,而是放任眼泪继续流淌。   虞南喃喃说:“是我,我……”说着说着,肩膀颤动,更分不出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张耀云走近他,在他面前半蹲下。   这下子,哪怕虞南被泪水遮住视线,他也能看出鬼将军眼里的赤红色。   鬼将军嗓音沙哑,问:“虞南,虞先生,你又想做什么?”   话音里充满警惕。   虞南看他,身体挺直一点,“你到底明不明白——你以为你杀人有什么好处?!张耀云,你死了一次还不够,还想死第二次吗?”   鬼将军不言。   虞南嘲讽道:“你不会真觉得自己能对付沈轶吧?上次的事情,没有给你教训吗?!”   上次?哦,弃山而逃。   听着这话,鬼将军的面色从惊讶,到平淡,到漠然。   虞南「恨铁不成钢」,说:“你告诉我啊,杀了人,对你有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愿意冒险?!”   鬼将军淡淡道:“我没有杀人。”   虞南冷笑:“哦,你的手下干的。”   鬼将军不置可否,只说:“它们饿了。”   没有聚阴阵以后,鬼兵们的力量在一天天地衰落下去。   如果一直得不到补充,总有一天,张耀云会变成光杆司令。   虞南之前知道这些。不过,这个「总有一天」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在他想来,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张耀云被打跑了一次,后面应该吸取教训,起码也安分个一年两年吧?   谁想到,对方这么「不屈不挠」。   虞南紧盯他,说:“你答应过我。”   他之前也是费了很大心力,才得到张耀云一句「在新地方不搞事」。   鬼将军客观道:“一开始那两个人,是自己跑过来的。他们在山上冻死了,这和我没什么关系。”这话是说最初失踪的游客。   虞南步步紧逼:“那搜救队呢?也和你没关系?嗯?”   鬼将军默然。   鬼兵们分食了两个游客的尸体之后,就有点收不住了。   按说张家军军法严格,将令如山。如果他真的下了死命令,不让任何鬼兵在外惹是生非,鬼兵们还是会听从的。   不过,他一开始就抱着「看看虞南到底想做什么」的心态,对于自己对虞南的「承诺」,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现在,虞南的反应,却和他此前所想有很大不同。   就好像……   他不是担心其他人,而是担心鬼将军。   虽然平常把普通人的生死存亡挂在嘴边上,可他心里牵挂的,只有一个人。   鬼将军心里短暂地掠过这样念头,很快觉得可笑。   自己被骗过一次,还不够吗?居然又打算相信这个骗子了?   正想着,虞南抬高嗓音:“你说话啊?!”   鬼将军看他,缓缓道:“你很有勇气。”   虞南嘲讽道:“毕竟我怕死。”   怕死……他之前曾经在鬼将军面前死过一次。鬼将军曾经因此心痛如绞,后面却知道,虞南从前是不会疼的,他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只是伪装。   鬼将军给虞南贴了一个「小人」的标签,这会儿,却听对方这么说。   鬼将军问:“你什么意思?”   虞南却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很多时候,「不说」是比「说」有用的。   虞南闭嘴,鬼将军却因他的态度,浮想连篇。   也许——   他难以自制地想。   也许自己误会了,也许自己受了什么挑拨离间的伎俩。   再也许,一切原本就很简单。虞南对自己,并不是有意欺骗,而是自己误会。   过了许久,鬼将军起身。   他没有完全相信,但这一刻,他理智回笼,承认虞南说的有一定道理。   如果是其他人来,鬼将军并不惧怕。但如果是那天那个修士,就真的略显棘手。   鬼将军做了决定,说:“走吧……”   虞南没看他,礼貌地:“不用了,我觉得死在这里还不错。麻烦让让,不要打扰我看雪。”   鬼将军:“谁说要死在这里?”   虞南眨眼,“我连自己死的的地方都不能选?你这「主人」当的,未免管的太宽。”   “主人”自然是指就那则主仆契。   鬼将军「嗤」得笑了一声,“你还真是被吓破了胆子。”   虞南不理他。   片刻后,鬼将军又说:“虞南,走了——按你说的,换个地方待。”   虞南「意外」,抬头看他。   鬼将军说:“不过,走之前,还是给那个修士留一点东西。”   虞南听着,心中微动。   他手在地面上一撑,身体蓦地跳起来。   鬼将军说:“你不说点什么?”   虞南一顿,若无其事道:“你要真能把沈哥弄倒,我还敬你三分。”   鬼将军只当这话又是嘲讽,不由冷笑连连。   他却不知道,虞南前面的一长串话里,只有这一句,是真心实意。   三更在24点前。   今天去看了《寂静之地》,朋友:我原本以为你又要一惊一乍了,结果你好安静。   江:   朋友:我转念一想,这片子的设定就是发出声音就会招来怪物,原来如此。   江:--   感谢在2021-06-05 11:59:26-2021-06-05 20: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风色、成 1个;   卿思一生绾发 50瓶; 第231章 现代灵异(22)   鬼将军对此前沈轶能忽略迷阵, 直直找到自己一事耿耿于怀。   这几个月,除了偶尔折磨一下虞南外, 他也没闲着。   生前,鬼将军就是精通兵法的将领。死后,他无师自通了很多东西,还用自己生平所学对其做出改进。   之前山上的迷阵,就处于被鬼将军改进过的范围。他弃山而逃之后,也自我反思过,觉得是否因为在山上待久了, 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骄傲自满, 原地踏步——对将领来说,这可是大忌。   所以从夏至冬, 鬼将军结合山形地势, 对迷阵做出了另一番休整。   最后, 他还在阵眼处, 给沈轶留下一个「惊喜」。   眼看迷阵布完, 天色转昏。   风雪呼啸,鬼将军最后给山上孤魂野妖下了一个「尽力阻挠后面来的那个修士」的命令,随后就带着自己的鬼兵离开。   虞南也被捎上。他没问这次是要去哪里,只在心里暗暗祈祷, 希望沈轶不要再追上来了。   因位置偏东的缘故, 这边天黑,另一边,沈轶所在的试验田项目组附近,太阳还没有落山。   沈轶和兰渡在夜晚来临之前登上飞机。兰渡有点醉灵, 这会儿轻轻地打个呵欠,靠在沈轶肩上休息。   沈轶调整一下姿势,好让兰渡靠得更舒服一点。   睡着睡着,兰渡眼睛睁开一点,低声说:“想被先生抱。”   沈轶侧头,亲一亲他额头,说:“好……”   兰渡眼睛微睁,“可以吗?”   沈轶「唔」一声,先找空乘要了一块毯子,再略施障眼法,把身侧的兰渡,变成一个容貌模糊的偶人。   至于真正的兰渡,则变成狐狸原型,舒舒服服地趴在沈轶怀中。   毯子盖在狐狸身上,沈轶手放在毯子下面,轻轻抚摸着狐狸柔软的皮毛。   兰渡大约真的觉得很舒服,虽然睡了,但在两人交融的识海中,兰渡还是时不时地嘀咕一句:“爱先生。”   沈轶微微笑一笑,看着窗外。   飞机越过绵绵山岭,越过冬日千亩荒田。城市在他身下亮起霓虹色,像是繁星坠于夜幕。   沈轶心想:说一声爱他,能高兴成这样。   他的手停了下来。兰渡逐渐睡熟,沈轶也就不再动作。   手腕还是被狐狸尾巴缠住。还有几根尾巴,缠住沈轶的腰、腿,恨不得把全身都贴在道侣身上。   ——也的确这么做了。   在飞机上这段时间,沈轶做了一个简短的、有点不值得特地说出来的决定。   以后多说说爱他吧。   道侣高兴,沈轶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好。   他静静地感受着、享受着这一刻。   期间,有空姐空少来送晚餐点心,都被沈轶拒绝。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   剑偶被收起来,兰渡精神抖擞。   两人上了特案组派来的车。车上有两个特案组内勤成员,分别是副组长和联络员。   副组长对沈轶和兰渡的到来表示欢迎,联络员则负责和沈轶介绍,这一次的行动,会有多少人参与、具体多大规模。   因特案组刚刚成立不久,外勤数量其实不多。这些人大半是从部队里选出的特种兵,能够适应各种执行任务环境。   之前虽然训练野外作战的时候更多,但这会儿城市作战,特种兵们也不含糊。   另有少部分,是从民间吸纳的灵能人士。虽然沈轶说了,科学利用灵能才是正路子。   但时间紧、任务重,高层本着「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都是好猫」的思想,把这部分人也动员起来,一起为维护社会治安做贡献。   一共八十组外勤,一组六人,包括一个医疗兵和一个后勤。   这次行动,其中四分之三都来了。目前还在集合阶段,总行动被安排在黎明到来之前。   沈轶听到这里,点头,没对此类安排说好或不好。   倒是副组长,听到这里,露出一点细微的忐忑。   他拿出几个档案,递给沈、兰二人。等两人看过之后,副组长说:“   这些都是最近几个月里的行动档案。   沈先生,我就想问一句。待会儿,我们外勤们要面对的东西,和这群「任务目标」相比,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每一个特种兵,都是国家花费大力气培养的。副组长知道这次任务的严肃性质,但他同样不愿意看着国家的人才填命。   之前几个月,特案组已经产生过一些伤亡了。诚然,短时间被鬼魂附身,可以用灵米驱除。   可被附身的时间长了,很可能回天乏术。加上一些零散的其他攻击,特案组有时候也深感压力。   沈轶知道,这句话恐怕不只是随便问问,也有暗示的意味在里面。   他随意地笑了笑,说:“那位鬼王,生前是一位将军,这个应该所有人都知道了。”   副组长和联络员都点头,沈轶说:“他手上的兵,有一个所有城市里的鬼怪都不具备的特点。”   副组长略一琢磨,想明白了:“组织化?”   沈轶说:“对……”   副组长抽了口冷气,忧心忡忡。   沈轶说:“我到时候会留意的。对了,这次过来,我还带了点东西。”   副组长听前半句的时候,抿抿嘴,正想再问问,沈轶这个「留意」的范围在哪里。紧接着,就听到后面半句。   他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问:“什么?”   沈轶侧头,兰渡微笑道:“一点临时补充灵气的东西。到时候,可能要给外勤们增加一点负重。”   副组长喜出望外:“增加,没关系!对了,沈先生,具体是什么?”   沈轶说:“酒……”   副组长意外。   兰渡补充:“是用灵米酿造的酒。考虑到外勤们里很多人因为长期和灵米接触,身体的潜能已经被激发,但也有部分人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   所以,给每个人的灵酒浓度也是不一样的。到时候,得让所有人过来领,不能统一分发。”   副组长听着,琢磨一下,觉得这是不是会耗费一点时间?   不过没关系,时间就是生命嘛。如果晚一点开始行动,能多给外勤们一点生命保障,也值得了。   他满口笑地道了谢,沈轶又说:“对了,之前被鬼王带走的那个学生……”   副组长叹道:“你说虞同学啊?我问过搜救队了,他们在山上,没有看到虞同学的生活痕迹。唉,虞同学的父母找过我们很多次。”   在注定要迈入灵能时代的时候,官方已经在缓缓向外界透露鬼怪的存在,特案组前面繁重的任务也是为了这个。   整个行动,就是为了扫平民众们心中的焦虑,告诉他们,我们有能力对付鬼怪。   对虞南父母那边,官方也酌情透露了一点。   短短半年,虞南父母比过去老迈了十岁。就连丁华、顾安飞等人,在九月那会儿,原本去学校报到了。   可对着其他同学的一声声「虞南去哪里了,怎么没有来」,两人心理压力太大,多少出现一点心理问题,先后办理了休学。   副组长这会儿说起来,也是唏嘘。   沈轶听着,静了片刻。   他其实是想问,官方有没有找到关于虞南前世的线索。不过副组长把话说到这里,沈轶也不好再开口。   倒是副组长旁边的联络员,原本是负责开车的,听着副组长的话,此人问了一句:“郑组,之前不是说,有什么突破嘛?”   副组长回过神来,“对!”   沈轶抬眼看去,终于听到了自己需要的。   副组长:“在一个博物馆里,我们发现一本古籍。”   这其实是本国在古籍保护上面的一个固有问题。很多书,在流传的这么多年里成了孤本,被收藏在各个博物馆中。   这些孤本没有经过扫描、上传至网络,所以之前兰渡找寻资料的时候,完全无从得见。   特案组是辗转找到一个对当初那段历史有研究的专家,对方提到,是一本书,记载了张耀云将军生平经历,里面可能有特案组需要的东西,特案组再去找。   经历了很复杂的各部门协调,终于有了结果。   古籍脆弱,翻看的时候好像   轻轻一碰,纸就要碎掉。这里面又花费了一点时间,专家们终于得出结论。   此刻车上,副组长道:“说是当初张小将军打天下的时候,身边就跟了一个姓虞的谋士。里面还记载,这个谋士和张小将军交往特别多。   谋士说是书生,但也是舞刀弄枪的。在战场上,张小将军几次险些重伤,都是被那个谋士救了下来。   我记得,老教授还特别提了一句,说按照那本书上的写法,张小将军和那个谋士之间,可能是断袖分桃的关系。”   兰渡冷不丁问:“救下来?是怎么救的?”   副组长:“那些伤,都让谋士受了。”   兰渡眉尖微微拧起。   副组长说:“这本书是张小将军身边另一个谋士写的,可信度很高。不过很可惜,这个人也死在最后一场战役里,流传下来的只是他整理成册、留在城中的一部分。张小将军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决定杀降,还是未解之谜。”   兰渡没有说话。   他抿着唇,头微微低下,两只手交叉着,落在腿上。   “不对劲……”他喃喃说,“不对劲……”   rua狐狸的沈总,真的很快落 第232章 现代灵异(23)   此前沈轶和兰渡就推断出来, 鬼将军一门心思对付虞南,还诓骗他签下那种主仆契约, 不可能是无缘无故。   两人之间一定有过什么。   鉴于虞南清白简单的过往,加上这个世界存在轮回转生。   所以,这个「有过什么」,十有八九落在虞南前世身上。   副组长的话,验证了这一点。   顾安飞曾告诉过沈、兰二人,他被附身以后,眼睁睁看着鬼将军一路引鬼前来, 再不断替虞南阻挡伤害,弄得自己浑身鲜血淋漓。   虞南为此十分动容,签下契约, 也是出于对「顾安飞」那夜所作所为的信任。   知道这件事,再看那个虞姓谋士为张小将军挡伤——如果事实当真如此, 张小将军面对过去的恩人, 怎么会是那夜的态度?   除非, 虞姓谋士做的, 是和张小将军那夜一样的事。   受伤不是出自关怀, 而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这让兰渡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传音入密,对沈轶道:“先生,这很像是宿主之间的一种攻略流派。”   沈轶:“你是说——”   兰渡忧心忡忡,“我怀疑, 虞南也是一个宿主。”   每个宿主的任务都是不太一样的。比如沈轶, 在发觉他最擅长的方式是科技改变世界轨迹之后,兰渡对他的辅助,就会倾向于这个方面。   至于之前两人曾经遇到的那个攻略者,虽然沈、兰二人没和对方真正打过交道, 不过兰渡能从NA8391的数据库里得知,它之所以给宿主选择这样的道路,也是因为宿主本人的性格特点。   那么虞南呢?   沈轶指出:“可你之前没有在虞南身上发现另一个系统的痕迹。”   兰渡回答:“虞南转世了。小世界本身的规则,权限要高于系统。”说着,皱眉,“不过,的确有点奇怪。”   按理来说,就算宿主转世了,只要虞南在这个时代诞生,系统就会找上门来。   兰渡纠结,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正想着,沈轶握住了他的手。   先生的体温传过来,让兰渡心情冷静一些。   他想一想,慢慢说:“小世界的规则,高于系统……有一种可能,先生,系统或许的确不在虞南身上。”   沈轶的手指与兰渡相扣,侧头看他。   兰渡的嘴唇有点苍白,对上沈轶的目光,露出一个隐约的微笑。   沈轶说:“在鬼王身上?”   兰渡深呼吸,说:“有可能。只是有可能。”   这些毕竟都是猜测。兰渡更希望,一切只是自己杞人忧天。   沈轶:“没关系。等咱们找到鬼王,到时候就知道了。”   兰渡说:“如果真的有一个系统……”停顿一下,“会选择这种能量程度的世界,如果不是出了咱们这样的特殊状况,就是对方的等级不如我。先生,你可以抓住它的。”   沈轶说:“对,我可以。放松……”   兰渡勉强笑一下:“希望只是我想多了。”   沈轶听着,轻轻拉了兰渡一把,让人再靠在自己身上。   前面,驾驶座上的联络员和副驾驶座上的副组长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只当是因为兰渡疲倦。后面两人偶尔讲话,声音都压得很低。   兰渡的身体微微僵硬一下,很快平静下来。   最糟糕的结果,是那个系统已经发现他。   不过没关系。来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为了「以后」。   这么一想,兰渡的心情倒是真的没再紧绷。   他的醉灵状态已经过去,可这会儿被先生抱着,兰渡觉得温暖、安全。有了这些念头,意识又开始下坠。   他一面迟疑,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未免有点太「堕落」。一面又想,可是,真的很舒服。   接下来一路,兰渡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静静享受。   沈轶知道兰渡的状态。同样的,他也知道,兰渡的「猜测」   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把道侣搂在怀中,没有狐狸尾巴缠着自己,还有点不习惯。   在这样微妙的「不习惯」里,沈轶回想了一遍「系统捕捉器」的制作原理,调动灵气做出一个。再看看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慢慢调整。   两人抵达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山脚下空气很好,一抬头,就能看到漫天星光。   月色星辉笼罩着大雪覆盖的山岭,寒风肃杀。   副组长一下车,就开始忙活,安排已经抵达的外勤们到沈轶这边,一人领一壶灵酒。   所有灵酒都是现场兑出来的,针对每一个人此刻的境界。   外勤们拿上灵酒,副组长心里踏实很多。再看看旁边的山,一晃眼,见到影子在晃动。   副组长又一个激灵,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知道刚才晃动的是不是鬼的影子。   这么过去一整晚,沈轶和兰渡始终在分发灵酒,没有睡觉。   两人偶尔对视,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情绪。沈轶是关怀安慰,兰渡也尽量调整自己。   他胡思乱想:当「人」,还真是有点麻烦。   沈轶瞥他。   兰渡很快笑一笑:但是,开心的时候也是真的。   沈轶转回视线,像是觉得满意。   等到所有准备做完,天边泛起蒙蒙的淡青色。   太阳还没有出来,装甲车拉着外勤们,去往一个个登山地点。   看着外勤们远去,沈轶心念微动,就有数道影子「歘歘歘」跟上。   这些影子去得太快,副组长觉得,自己只是眨了下眼睛,影子们就消失不见。   他的心提起来一点,很快惊喜道:“沈先生,这是不是之前那些「大侠」?”   「大侠」是丁华等人的称呼,后面也被特案组沿。   沈轶点头,副组长的心落回肚子里。他一面觉得,当初组织上选择相信沈轶、和沈轶合作,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一面又遗憾,沈轶只会提供一些很基础的帮助,没办法深入干预文明进程。   长远来说,这不是坏事。但在时代的洪流之下,被卷进去的浪沙们,都是自己见过的、认识的人,这本身就让人难过。   沈轶与兰渡也没闲下来,他们会跟着其中一队外勤一同上山。   这队外勤去的,是搜救队之前走过、有人失踪的路线。   因知道前方一定有鬼怪等待,所有外勤都严阵以待。不过,他们的「严阵以待」,并没有派上场。   没人会因此遗憾。   山上白雪茫茫,脚印非常明显。   在看到明显是行军靴落下的脚印之后,所有人停了下来。   鬼打墙……   这是几乎所有外勤人员近几个月都遇到过的状况,特案组也已经有了一套应对方式。   一般来说,是嘴巴里含着灵米,再把含过一阵灵米的唾液涂在自己眼睛上。   不过这次,有沈轶额外送来的灵酒,第二步就简略很多,直接灵酒涂眼睛。   外勤们这么做了,果然分辨出方向,可以继续前进。   只是前进没多久,他们再度遇到熟悉的脚印。   外勤们的面色有些不好。没有沈轶跟着的队伍,这会儿纷纷停下,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沈轶所在的队伍,则统一看向他,准备听从沈先生的意见。   沈轶的意见是:“你们停在这里吧,不要往前了。”   外勤们相互看看,有点意外。其中领队开口,准备和沈轶沟通。   但沈轶摇一摇头,先一步说:“停在这里,不是什么也不干。”   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外勤们肃然,听完沈轶的一番话,纷纷点头。   沈轶便与兰渡一同离开。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里,他们身后,外勤们掏出灵酒,各自咽下一口,继而打开通讯器,开始联络战友们。   在一个已经出现鬼打墙现象的地方,被他们联系到的,自然也不是真正的战友。   外勤们相当于自己当做诱饵,开始捕猎。而他们知道,真正的战友们或许会晚一步行动,但总会开始做一样的事。   这里徘徊的小鬼不难对付,沈轶可以替他们处理完再走。   但只有他们自己处理,上同样是本世界人类自己种出来的灵米,才能最大程度上削弱旧天道。   外勤们的状况不再多说。另一边,沈轶和兰渡深入迷阵。   他的神识铺展开,手上拿着罗盘,记录下每一个死气浓郁的节点。   更多剑偶分散出去,承担着无人机的职责,去更远的地方查看、记下数据。   所有节点位置汇总到兰渡识海,被兰渡拿来建模、验算。   同时,沈轶也在修真上的手段,慢慢寻找阵眼。   这耗费了颇长时候。不过在山上,天色始终暗沉沉的,倒是看不出什么时间流逝。   沈轶心里有些预感。就这一路所见看,鬼将军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不算坏事,反倒是又一次给己方争取了时间。   两人在三天后找到阵眼。路上碰到过几只瑟瑟发抖的狐狸、黄鼠狼,见到沈轶,就哭丧着脸朝他拜,说自己被之前的鬼将军胁迫,不得不留在山上,可它们绝对没有和仙师作对的意思,希望仙师放过。   沈轶果然不追究它们。胡大仙、黄大仙们喜极而泣,几只小动物凑到一起跳舞。   跳完之后,一个黄大仙过来,说:“有几个人类搜救队的人,只是失踪了,其实还活着。”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狐狸推到一边。   狐狸:“这几天,都是我们给他们送吃的!”   黄鼠狼:“不过,他们好像也活不了多久了。”   狐狸:“还请先生注意。”   说着,拜了拜,身形消失在林中。   有了这些当地妖怪打的预防针,在终于来到阵眼、看到其中挥舞着狼牙棒冲来的「鬼兵」,沈轶没有动作,只是侧过身,不让对方撞上自己。   在他身边,兰渡眼疾手快,一壶灵酒浇了上去。   「鬼兵」身上开始「滋啦滋啦」作响,像是水滴溅进油锅里。   身上那些腐肉、蛆虫像是潮水一样退了下去,露出下方搜救队成员的真容。   一共六个人,的确就像是胡大仙、黄大仙它们说的那样,已经在冻死、饿死的边缘,只吊着一口气。   沈轶和兰渡给他们喂了灵丹,看着几人原本冻伤、发黑的皮肉重新变回肤色,再一一喂了兑过的灵酒。   搜救队成员们缓过来,知道自己能活着,抱头痛哭。   沈轶和兰渡等他们哭完,问起正事:“你们在这里,有没有见到一个年轻学生?”   “学生?”搜救队成员们露出茫然目光。   他们属于当地组织起来的救援人员,与特案组的职能并不重叠,也不知道虞南的存在。   听沈轶这么说,几人想想,还当他说的是之前在山上失踪的游客。不过,他们也的确没有找到那两个游客。   几人说完,沈轶了然。他又问起,搜救队成员们经历了什么。   这回,得到了七嘴八舌的讲述,多半带着后怕的语气、神色。   沈轶从中捕捉到一个细节。   他问:“你们都听见了,山上的鬼在争论?”   “对……”其中一个搜救队成员斩钉截铁道,“说是「将军」不是说了吗,不让它们杀人!但是也有其他鬼反驳,说「枉你们跟着将军那么多年了,怎么连正经命令和使诈都听不出来」。唉,这鬼怎么都显得跟人一样,还能动脑子。”   沈轶沉吟。   搜救队成员们小心翼翼问:“那大佬,我们现在是怎么办?下山吗?会不会又遇到鬼?”   沈轶说:“不会,你们跟它们走。”   “它们?”   “啊,这是之前视频里的!你们看过没有,古装塑料模特大战鬼魂!”   沈轶:“……”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塑料模特」这几个字,这会儿再听到,略觉无奈,“行了,下去之后遇到人了,告诉他们,再接再厉。”   这个世界要结束啦。   下个世界的话,是个很俗套的梗,抱错XD   具体和之前写过的那篇不太一样。   感谢在2021-06-05 23:59:12-2021-06-06 11:2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风色 67瓶; 第233章 现代灵异(24)   搜救队的成员们离开了, 是站在飞剑上走的,走的时候一人抱着一个塑料模特……不, 剑偶。   沈轶和兰渡还留在山上。   天机依然没有泄露出鬼将军的踪迹。不过,在沈轶用罗盘找寻鬼将军的时候,罗盘指针的晃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剧烈。他大致知道,鬼将军是往西面去了。   这说明,近半年一来,沈轶的种种行动已经起到作用。   属于科技文明的新天道正在被扶持、成长。这一次, 天道的载体不再是具体的某个人,而是整个国家、社会。   又半个月后,随着特案组外勤们的不懈努力, 他们已经前进到半山腰。   后续补给也跟了上来。从试验田基地那边空运来的灵米灵酒,重新给外勤们满上。   也有其他外勤队伍赶来, 和坚持不下去的战友们换班。   指针的晃动越来越微弱。终于, 到了山上开出第一支春花的时候, 一队迷路的外勤, 来到沈轶身边。   他们也没想到, 自己弹尽粮绝之后,走着走着,竟然还真绕到沈轶面前。   两方相见,外勤们看着眼前的宇宙飞船, 有点发懵。   懵完了, 他们吃了热腾腾的饭菜,一擦嘴,告诉沈轶一个消息。   是请沈轶和兰渡也尽快离开。   新的灵能武器已经制造出来了,也在草原上进行了小范围试用。   所有外勤队伍都接到通知, 不论是哪个队,一旦见到沈轶,就把这件事告诉他。   沈轶闻言点头。外勤原本还有点担心,不知道要怎么通知战友们。   但他们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沈轶身侧「嗖嗖」几声,一群剑偶离开了。   这年春天,另一件可以载入史册的事情被沈轶见证。   「北风火箭」投入实战,这正是特案组外勤们之前和沈轶提到的「灵能武器」。   在所有人从山上撤走之后,火箭轰然而至。并未降落在山上,而是在山岭上方炸裂。   临近县城的人听到山上传来的轰然响动,但是响动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这引发了很多猜测,其他国家或多或少也开始有所行动。   不过对于沈轶来说,「北风火箭」的使用,只意味着一件事。   罗盘终于不转了。   从东北离开之后,虞南与鬼将军的相处模式又有变化。   鬼将军对虞南的态度仍然不好,但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刻意折磨。两人之间的主仆契约,基本只剩下定位一个作用。   在带着鬼兵们和虞南落在草原上后,鬼将军甚至有了一个微妙的念头。   这个地方,和一千年前,将军府所在之处很像。   鬼将军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皇帝老儿没有杀死自己的父亲,那自己的愿望,也不过是长长久久留在北疆,与自己的家人、爱人一起,经营出一小片天地。   他没想到,这个念头,在千年前是奢侈,到现在,竟然仿佛达成了。   这些变化,被虞南看在眼里。   虞南刻意经营,让鬼将军愈陷愈深。   到了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时候,鬼将军已经完全相信,虞南之前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他的确是爱自己的,只是受到胁迫,不得不对着那个胁迫他的东西虚与委蛇。   曾经让鬼将军觉得愤恨的东西,到现在,都像刀子一样割在鬼将军心上。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过做什么,鬼将军无地自容,只希望虞南可以原谅自己。   虞南松了口气。   他的确不介意和任务世界的纸片人们发生关系,甚至还蛮喜欢这种放松方式,但这不意味着他愿意对着一个拿捏着自己性命的存在笑脸相迎。   之前是迫不得已。现在,他面色冷一点,鬼将军还要觍着脸哄他。   虞南得到了一个真切的「绝对不伤人」的保证,又设计让鬼将军「发现」,虞南并不喜欢和自己□□。   那以后,鬼将军像是受到很大打击。   他忍不住时,去问虞南,明明千年之前,虞南不是这样态度。   虞南只是冷笑,问:“千年之前,和现在,能一样吗?”   鬼将军说:“几个月前,你也……”   虞南:“几个月前,你是真的想杀了我。现在,你还想杀我?”   鬼将军无言以对。   他更觉亏欠,什么都说不出口。这么想了几天,他不知道哪个窍通了,又问虞南,自己这么关着他,虞南会不会恨自己。   虞南听出来,鬼将军有送自己离开的意思。   如果换一个世界,虞南或许会点头。但在这里,情况又有不同。   他问鬼将军:“要是我回去了,沈哥能不能通过我找到你?”   主仆契约无法解除,虞南觉得,自己的担心很有道理。   果然,鬼将军淡淡一笑,说:“那就是我和他的事情了,你不用在意。”   虞南被气到七窍生烟:这个蠢货!   他面色愈冷,鬼将军看在眼里,察觉不对。   他不由想到,难道虞南生气是生气,可其实并不想离开自己?   这个猜测,让鬼将军欣喜若狂。   虞南思来想去,好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能怎么办,大不了把鬼将军当道具用呗。   眼睛一闭灯一关,原本就冷冰冰的鬼,还真和塑料没什么区别。   他给自己做完思想工作,正盘算起下一步要怎么走,就见鬼将军看向东方,面色骤变。   虞南一愣,问:“张耀云,怎么了?”   鬼将军看他,淡淡说:“你那位「沈哥」来了。”   虞南瞳仁一缩。   他脱口而出:“还不快跑!”   跑是肯定要跑的。哪怕鬼将军还打算和沈轶「切磋」一下,虞南也不可能让他这么做。   鬼将军怀着深深歉意,很听虞南的话。虞南略觉心安,转眼,又发现不对。   之前几个月,沈轶一直没有出现。虞南可以肯定,那个时候,他是找不到鬼将军位置的。   为什么现在就能找到了?   虞南对天道规则的了解不深,但他花了一点时间,得到一个擦边的答案。   可能是因为鬼将军变弱了。   虞南暗骂自己愚蠢。   他明明知道,长期不杀人,鬼兵们会逐渐衰弱下去,为什么现在就忘了?   虞南着急,急得团团转。鬼将军看他这样,心里又有动容。   虞南果然是在乎他的。   逃亡过程中,虞南想了很多办法。   要放纵鬼兵杀人吗?省省吧,要养活这些鬼兵,还没有一个现成的聚阴阵,虞南粗略估算了一下,发觉至少要屠干净一个小镇的人口,才能让鬼兵们恢复从前的状态。可这么一来,张耀云不得被雷直接劈死。   虞南不知道天道对张耀云的偏爱,他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   考虑来,考虑去,虞南灵机一动。   他从自己的恐怖片库存中,找到一个方案。   某个小镇上的网吧里,虞南顶着一张被鬼将军模糊过的面皮,教鬼将军上网。   他原先不太确定,鬼将军到底能不能通过网络,直接去其他人身边?这一试验,虞南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结果。   能……   春夏之交,一个都市传说悄然兴起。   许多人在论坛、微博等地提到,自己上网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手机屏幕上映出了一个古代装束的骷髅。   那骷髅离自己太近了,好像就在自己身边。可当自己被吓得够呛、想要逃走的时候,一扭头,却发现,骷髅不见了。   有了这种经历之后,往往还要精神不振几天。   传说里的「骷髅」,自然是鬼将军手下的鬼兵们。   鬼将军下了新的军令,让它们沿着网线,随机寻找目标。但有一点要记得,不许杀人。   最多在每个目标身上掠夺三分之一的生气。违令者,军法处置。   这个命令,得到了很好的实施   。   因鬼兵们行事被约束,没闹出什么人民案子。这些事,虽然引起了特案组的主意,却比不上更多、更严重的事件。一直到春夏之交,都没有人来找鬼将军麻烦。   更让虞南激动的是,沈轶也有段时间没再出现了。   他安心,同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必须要让鬼将军变强,越强越好。他实力越高,自己就越安全。   虞南开始计划,要怎么把鬼兵们的都市传说弄到国外去。这时候,鬼将军来找他。   他是来道歉的。   手下的某个鬼兵,在网络上乱窜的时候,碰到了虞南的父母。   虞南的母亲这半年——不,快一年了——以来,因为儿子的失踪,精神上受到极大折磨。   鬼兵原本是按部就班,只打算带走虞南母亲三分之一的生气。   可虞南母亲已经是强弩之末,别说三分之一了,就是十分之一的生气流逝,她也承受不了。   鬼兵刚刚从她身上吸走力量,虞南的母亲就晕倒过去,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虞南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   鬼将军看他这样,还以为他是关心母亲,立刻说,自己已经让鬼兵把生气还回去。   不止如此,最近一段时间,还会有更多鬼兵去为虞南母亲「捕猎」,把其他人的生气也灌输给她,务必让虞南母亲健健康康。   虞南听着,半晌,轻轻「嗯」了声。   鬼将军看着他的神色,见虞南唇角弯了弯,说:“这也不是你的错。”   鬼将军听出来,这话是真心的。   他有点意外,更多的还是庆幸。不管怎么说,虞南愿意放下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鬼将军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后,虞南陷入了短暂的静思。   他在想:我这辈子的父母,长什么样来着?   记不清了。   作为任务者,虞南的资历不算深。但是,他也经历过十数个世界,有了十几对父母。   在过往的记忆回笼之后,属于这一世虞南的过往被无限冲淡。   在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之后,虞南摇摇头,放下这件事,不再为难自己。   三更在24点前。   感谢在2021-06-06 11:28:18-2021-06-06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第234章 现代灵异(25)   有了从网上掠夺来的生气, 鬼将军再度销声匿迹。   对沈轶来说,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和兰渡都很确信, 这段时间,鬼将军并没有犯出什么大案。但天机变动,鬼将军一定做了什么。   没有具体方向,两人要排查的范围甚广。一直到初夏,特案组副组长又来见沈轶,请他为失踪学生虞南的母亲医治,线索终于送上门来。   虞南母亲说, 自己住院前,曾经在手机上模糊看到了一个古代士兵的影子。   再说起士兵身上的铠甲样式,与鬼将军手下的鬼兵们分毫不差。   听到这里, 一同前来医院探望的副组长拍了下脑袋,说:“我听过这事儿!”   沈轶瞥他。   副组长生生从沈轶眼里读出了「既然听过, 为什么之前没报上来」的意思。   副组长的喉咙有点发干, 暗恼手下人办事不力。不过, 自己好像也是「办事不力」的一员。   心怀忐忑, 副组长连忙把沈轶拉到一边, 低声解释。   从第一次接到相关报案,就有人认为,这只是恶作剧,不值得浪费精力。   一直到现在, 组里还是有人觉得, 这事儿应该去找信息安全科,明显是手机中了病毒嘛。   副组长反思。如果不是沈轶刚才神色变化,自己恐怕还要继续在「网络病毒」的错误答案上坚持下去。   他大致说了自己了解的内容,从第一起报案到现在, 受害人中男女老少皆有,五湖四海俱备。   范围太广,而且鬼魂出现,竟然不杀人,只是轻飘飘的让人疲倦几天。   讲到这里,副组长忍不住叹了声:“这也太有组织、有规模了。”   话音一落,他面色微微发僵。对了,第一次和沈先生面对面,沈先生可是直接说过,鬼兵和孤魂野鬼们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们听命令。   副组长不再开口,沈轶便说:“把所有有关报案都汇总过来,给兰渡准备一台电脑。”   副组长一凛,“好的,沈先生!”   前一个要求他很懂,后一个嘛……   副组长看一眼兰渡。从两人出现开始,兰渡就一直跟在沈轶身边,扮演副手、助理的角色。   当然,最重要的身份还是「沈先生的男朋友」。现在,有了线索,沈先生却要把兰渡推到台前?   实在让人惊讶。   惊讶的副组长办事效率很高。等到沈、兰二人回到特案组总部办公室,报案信息和兰渡都已经汇总好了。   不过,效率更高的是兰渡。在发现鬼兵们开始通过网络挑选受害者后,兰渡已经出手,试图找到鬼兵们的「起点」。   鬼兵们只是鬼,兰渡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黑客。   行动之前,虞南是叮嘱过鬼兵们,如果发现不对,就立刻返回网络、往四下逃去。   如果换做一般人,可能还真没办法应对,只能眼睁睁看着鬼兵逃走。   但是,它们现在对上的,是兰渡。   兰渡手摸到键盘之前,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个坐标。   而这时候,副组长还在说:“像是今天这台电脑,虽然是临时装配的,但质量的确很好,各种功能都不错。”   兰渡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用眼前装备还原自己刚才的追踪过程。   副组长伴随着「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说:“我其实不太懂这些,不过信息科那边的人和我打了包票——”   兰渡轻轻敲了下回车。   副组长:“说兰先生要是不喜欢,他们随时拿回去退换。”   兰渡:“好了……”   副组长:“好用就好。前段时间开会,刘组还说呢,要我们加强对新设备的学习、应用。   电子化办公是大趋势啦,不过我看,现在这批设备也用不了多久。再过两年,铁定全部换成灵能的。”   沈轶:“郑组,兰渡说,他已经找到坐标了。”   副组长听到这话,眼睛微微睁大。   他惊讶的、堪称错愕地看着兰渡。   兰   渡面前的电脑上,打开了一份卫星地图。   兰渡看着屏幕,说:“就在这里。”   副组长咽了口唾沫,再掐自己一把。   他脱口而出,问:“真的?!”   兰渡看他一眼,副组长当即说:“肯定是真的——那,沈先生,你看,咱们是不是要开始行动了?!”   沈轶沉吟。   之前他每次去找鬼将军,基本都是在半路上就被鬼将军察觉。   鬼将军一旦察觉,立马走人,毫不耽搁,不知道其中有多少虞南的功劳。   到现在,有了前面的教训,沈轶也有点拿捏不准。   他看着卫星地图,片刻后,忽而开口:“郑组,可能得需要特案组的外勤进行一定配合。”   副组长挺直身板,脸上带出军人的严肃:“沈先生请讲。”   沈轶低声说:“我需要把外勤队伍拆散。他们中的每个队伍,去往一个地方。去之前,统一来这里一趟。”   副组长先应一声是,之后问:“沈先生,我可以问问这具体是要做什么吗?”   沈轶说:“布阵……”   副组长露出好奇的、兴趣的目光。沈轶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   如果他靠得太近,或者他手上那些用来搭建困阵的天材地宝靠得太近,根据以前的经验,行动会有九成可能扑空。   不过,如果把布阵灵宝拆成很多个小部分,再让很多人分别带到鬼将军附近呢?   沈轶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天气越来越热。   虞南听到了蝉鸣声。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竟然又是一个夏天了。   他越来越不喜欢晒太阳,白天黑夜都待在有阴影的地方。   又是几天过去了,鬼兵们没再惹出是非,沈轶等人也没有出现。   虞南那个「把鬼兵传说带去国外」的计划进展顺利。别的不说,他活了十几辈子,在语言这块儿还算过关。短短时间,虞南就在各国网络上炮制了数个都市传说。   鬼兵们的身体越来越凝实。这天,虞南坐在一棵树下,看着鬼兵们相互打斗。   他眼睛缓缓眨动,不留意看的话,会觉得他许久都不睁眼、闭眼,已经不太像是一个活人了。   就在虞南想到,“这些鬼兵身上的肉是不是紧了点、腐烂迹象没之前那么明显了点。”的时候,鬼将军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虞南觉得厌烦。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人设,他还是侧过头看对方,语气不轻不重,问:“你来做什么?”   鬼将军说:“我写了一首诗,读给你听听?”   虞南一怔。   他瞬间意识到,张耀云这是在「追求」自己——作为一个古代人,虽然走过了漫长的岁月,虽然见证了现代的变迁。   但在日复一日的逃亡生活中,现代人的约会方式对张耀云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要一个鬼立刻学会请客吃饭看电影也不现实。所以,张耀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和自己同时代的文人墨客一样,为自己思慕的对象,写上一首情诗。   虞南抿了抿嘴巴。   他露出一点「不自然」的表情,头稍稍往过侧去。   鬼将军见了,面上流露出一抹失望。不过,虞南很快说:“你想读,就读吧。”   鬼将军立刻转忧为喜。他面上露出笑容,忽略掉身上的死气,这么乍看上去,竟然还像是千年前那个少年郎。鲜衣怒马,驰骋沙场。   鬼将军用自己最温和的语气开口,念道:“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这是在讲他们的过往。   春风温柔吹过,他与虞先生共同醉入梦中。   “念周南别后,怆然暗惊。”   当年周南山一役,他失去了虞先生,此后千年,伤感不已。   鬼将军是武将,却也是出身世家,读书万卷。   他嗓音愈发柔和,说着说着,仿佛想到过往,陷入分别之痛,语气微凝。   这时候,他转过头,看向虞南。   鬼将军眼里带   着深深情意。   他原先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开口。可当下,他的确情不自禁。   鬼将军很想问虞南一句,往后,两人再不分别,天上人间——   电光石火的工夫,他脑海中想到很多属于他们两人的往后。   他相信虞南不是真心欺骗自己,相信虞南看自己比任何人更重。   否则的话,虞南怎么会连母亲因鬼兵而重病,都能放下,毫不迁怒?   就在这个时候,鬼将军的身形忽然凝滞。   不只是他。   特案组的外勤们,在鬼将军要向虞南告白的一刻就位了。   一个巨大的、绵延十里的困阵瞬时出现。   许多外勤甚至不知道自己这趟任务是做什么。他们怀着重重疑惑,忍不住思索:仅仅是按时抵达目的地就足够了吗?真的不用等待下一步任务的到来?   不用……   鬼将军已经被困其中。   他一生研究阵法,以迷阵杀死无数百姓。现在,轮到鬼将军自己在劫难逃。   鬼将军念给虞南的诗出自《八六子倚危亭》by秦观。   转眼又到一年的高考时间啦,祝愿所有考生顺顺利利,金榜题名=v=   感谢在2021-06-06 13:22:20-2021-06-06 2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成 1个;   林涂 3瓶;   =v= 1瓶; 第235章 现代灵异(26)   沈轶仍在千里之外。   他未亲眼去看, 但在灵气变动的一刻,沈轶知道, 阵法已成。   旁边人们还在忐忑,就听沈轶说:“行了,我们先过去。”   “我们”,自然是指他和兰渡。   至于其他人,过去也派不上用场,反而可能被牵连进战局,还是慢慢走吧。   在副组长等人惊喜的目光中, 沈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只有巴掌大的飞机「模型」。   沈轶将「模型」抛至上空,只见这个小小的东西瞬时变大,看起来竟真的和寻常飞机一般无二。   只是在沈轶与兰渡上去、法器远去的时候, 副组长等人还是发现,沈轶搭乘的这架「飞机」, 速度远远超出地球的科技水平。   一行人心中又有喟叹。转眼, 副组长等人振作起来。   听说第三期灵稻也快收割了, 沈先生之前提到的「灵气循环系统」, 也有了小小的框架, 可以实现在小范围内的玄幻。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未来令人期待。   困阵当中,鬼将军、鬼兵们全部动弹不得。只有一个虞南,这会儿还能焦灼:“怎么办!张耀云, 你想想办法啊, 难道就在这里束手就擒了?”   他着急,情绪真真切切地被鬼将军感受到。鬼将军低笑,一时之间,竟觉得过往千年, 也不如这一刻圆满。   他不知道虞南焦灼的真正原因,到这一刻,还以为「虞先生」是一切为了自己。   鬼将军安慰对方:“此阵只是将我困住,却并非让我对那修士莫可奈何。”   虞南一顿。   他大脑中闪过一线灵光:对啊,之后还要打起来呢,实在没必要这会儿就自乱阵脚。   可话是这么说,担心还是真的。虞南深呼吸了会儿,抿着嘴巴,不说话了。   鬼将军见状,摘下旁边一片树叶,吹曲子给他听。   虞南听得咬牙切齿,在心里把鬼将军骂了一千八百遍。这种紧要关头,你不想想怎么对付另一个宿主?   想着这些,虞南的视线落在鬼将军心口。   他看起来是在发呆,实际上,是承受不住压力,哪怕系统警告过,让他不要再在这个世界联系自己,这会儿,虞南还是忍不住问:“系统?系统?”   系统:“宿主,什么事?”   虞南:“待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你能帮帮张耀云吗?”   系统:“请宿主放心。”   虞南还是不放心。可到这会儿,却也只能认命,希望在系统的帮助下,鬼将军能好好发挥,打赢沈轶。   有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等待铡刀落下来的犯人。   等到曲调终了,鬼将军放下手上的叶子。也不知是怎么折了几下,叶子变成一只小鸟,在空中拍打一下翅膀,朝虞南肩头飞去。   这是鬼将军少有的一点浪漫。   虞南肩膀颤抖一下,再抬头,与鬼将军对视。   鬼将军抬手,隔着一寸距离,用手指轻轻描摹虞南心口的印记。   虞南抿着嘴巴,面色僵硬,身体微微颤抖。   鬼将军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   虞南瞳仁微微颤动。   鬼将军说:“你放心,我不会连你一起带走。”   这句话后,他蓦地往前一推。   还是没有真的触碰到虞南,虞南却蓦地感受到一股巨大力量,送他离去。   他距离鬼将军越来越远,好像眨眼之间就过了百米距离。在他视野尽头,鬼将军站起身,看向天空方向。   只见云上,三千剑偶围成一圈,剑尖直指下方鬼王!   鬼王丝毫不惧,爆发出一阵狂乱大笑。随着他的笑容,下方死气震荡。   他腐朽的铠甲之后,披风猎猎作响。   笑过之后,来自千年前的将军收敛神色。   他嗓音冷凝,厉声道:“我军列阵!”   随着这句话,鬼王身后响起一阵兵甲碰撞的声响。   不只是他带出征战的兵卒们,连带这片土地   上过往千年里的所有埋骨之人,全部在这一刻苏醒,从土地之中爬出,跟在鬼兵们身后。   困阵之外,拿着灵宝的外勤们看着周遭变故,渐渐提心。   就在他们请示上级,是要继续「旁观」下去,还是加入战场的时候,前方异变突生!   剑偶们动了。   鬼兵在下方结阵,他们就在天上结阵。   道道剑气打入林中,鬼兵的阵形很快四分五裂,剑偶们却丝毫不受影响。   可鬼兵们并未因此一蹶不振。短暂地分裂之后,它们很快重新聚拢。这一次,却已经换了阵型。   攻城车被从地下掘出,被强行召唤出的亡骨们爬在云梯前方,为鬼兵们阻挡第一波攻击。鬼兵们隐藏在后,直接跳到云上!   明明已经进入热武器时代百年,当下,外勤们却旁观了一场仿若冷兵器时代的战争。   灵气与死气交织,几度遮挡了外勤们的视野。就在他们为鬼兵们登上云梯而捏一把冷汗的时候,有人不经意地抬头,看到远远的天边,有什么东西正高速朝这边飞来。   「北风」火箭!   特案组副组长等人还在赶来的路上,政府却已经加入这场战斗!   磅礴的灵气在所有鬼兵之上轰然炸开,若山崩,似云泄。   方圆百里的生灵都在这一刻受到滋养,被死气浸染了月余的树木绽开枝丫,舒服地轻轻晃动。   鬼兵们从云端坠落,其中绝大多数都在半空中化作浮土,被风吹去。   转眼之间,地面唯留鬼将军一人。   他的背脊依然挺直,但他已经连站立都难。   披风上多了许多破损,原本俊朗、英姿飒爽的皮囊同样变得残损不堪,额头、面颊、下颚……   许多地方露出了白骨,只有零星皮肉点缀其上,为鬼将军更添一重可怖。   在「北风」火箭炸开的一刻,张耀云知道,自己的死期还是到了。   这已经不是他的时代。   回顾过往一生,从人人称道的「张小将军」,到被人人喊打的鬼王。   他走过许多年,如今败得心服口服。要说起来,只剩下一个愿望。   他一步步往上。枯叶白骨化作阶梯,让他越过山林,到半空之中,与云上大军对视。   他的剑成了拐杖,支撑着鬼将军的身体。   到这一刻,鬼王仍然保留着自己的尊严。   他感受着灵气降落,感受着它们在自己身边围织成网。   鬼将军道:“我虽万死不辞,可虞南无辜。他与我签订性命相连的契约,一切尽是我的错处,还望仙师念他无辜,放他一马。”   说过这句话,鬼将军静静等待。   等待。   等待……   上方,兰渡面色忽而变化,“先生,那个系统不对劲!”   同样是在「北风」落下的瞬间,兰渡终于捕捉到了另一个系统的信号。   这意味着旧天道彻底让位,新天道在灵能时代诞生。可无论是沈轶还是兰渡,他们更在意的,还是另一个系统。   现在,沈轶在鬼将军身侧编织着「系统捕捉器」。他非常确信,别说是一般的系统了,就连兰渡,也能被其困在当中。   可依附在鬼将军身上的系统,竟然逃走了!   来不及多说什么,兰渡果断追去。   他的身体忽而软下,落入沈轶怀抱中。   这个变故大大出乎沈轶预料。一时之间,他无心在意下方的鬼将军,紧跟着兰渡离开。   鬼将军并未等到沈轶的答复,而是愕然看着沈轶远走!   剑偶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鬼将军陷入迷茫。   也就是这一刻,他听到了沉重的锁链声响。   鬼将军闻声望去。   黑白无常已经到来。而让鬼将军愕然的是,虞南竟然也被无常擒住!   鬼将军一个闪身,出现在无常面前。   他急声问:“他阳寿未尽,为何要将他一并带走!”   无常回答:“此人已经被死气浸染全身,如何能算上活人?”   鬼将军如遭雷劈。   还是他   的错,是他害了虞先生!   他满怀愧疚,看向虞南。原想着到了阎罗殿上,拼着自己十世沦为畜生,也要给虞南求得一点宽容。可这一刻,他对上虞南满怀怨恨的眼神。   鬼将军一愣,继而浑身僵硬。   怎么会这样?   虞南也有同样的问题。   就在刚刚的一刻,他听到提示,系统和自己解绑了。   自己再也回不了家,再也见不到真正的亲人们。   怎么会这样?   一直到身体埋入地底,虞南依然在想。   沈轶一路往上,却有浓云汇聚,挡在他身前。   这个高度,按说已经不会有云。这会儿拦住他的,是「规则」的力量。   沈轶击败鬼将军,为世间除去一害,该有功德金光奖励。   兰渡已经很远了,沈轶理智上知道,自己注定无法追上。   他想到兰渡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初告诉自己的那番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沈轶停了下来。   他看着浓云蔓延,看着其中酝酿的电光。   来吧!   沈轶悍然无畏。   天雷轰然劈下,雷电之力浇灌着沈轶的身体。   他沐浴雷中,感受到许久没有过的境界突破。   继续了数个世界的世界能量再此耗费一空,从金仙境至圣人境,再从圣人境至至道境。最后,是所有修士的终点,一方天道。   在渡完劫雷的瞬间,沈轶被小世界弹出。   世界规则无法压制一个在自己领地内渡完天劫的修士,可一个刚刚开启科技修真的小世界也无法容纳已经达到至高境界的沈轶。   他回到虚无空间,这一次,没有兰渡相伴。   就在此刻,沈轶耳边,响起另一个声音。   “宿主你好,我是系统NA8391。就在刚才,主系统LD4971切断了对我的控制。接下来,我可以自主行动。”   一个光团,颤颤巍巍地从沈轶身上冒了出来。   “请问宿主,是否要执行主系统留下的应急预案?”   沈轶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兰渡对之前捉回来的那个系统进行了一定改装。   那么现在……   沈轶问:“应急预案?”   这个世界到这里就结束啦。   接下来是惯例番外,会交代一下鬼将军+虞南的结局,小世界的后续发展,还有全文最边缘的委托人小顾同学接下来的生活。   新世界没有兰兰参与,不过这个世界结束之后兰兰就会被找回来了——   还是新世界剧透:   【原本命运轨迹版文案】   温遥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孩子。   随着真少爷被接回家,他这个假少爷过得要多惨有多惨。   从梦里惊醒,一身冷汗的温遥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提前找到真少爷,提前刷满好感度!   人生的前十几年,赵明思都生活在泥潭里。   直到那一年,这个泥潭中,出现了一束光。   委托人:赵明思   CP:委托人的竹马 第236章 番外十   手机「嗡嗡」地震动, 不过一直无人接听。   打电话的人像是放弃了,过了会儿, 发了条消息过来。   上面一行字,内容是:群里说的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顾安飞从浴室里出来,才看到这句话。   他手上擦着头发,想了半天,回复:还是不去了吧。   对面回的倒是很快:也是。   顾安飞:最近怎么样?   丁华:就那样呗。   丁华:前段时间公司电梯坏了,所有人上上下下都走楼梯, 有人鬼打墙,不过很快解决了。   丁华:你那边呢,有出什么事吗?   顾安飞:没有。   丁华:唉。   丁华:虞南爸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我看了都难受。   顾安飞看着这行字,手指停顿一下, 打字:过段时间, 我也去看看他们吧。   丁华:好。   两人就这么说定。不过没过两天, 顾安飞就被上司安排去加班。   忙来忙去, 真正去探望虞南父母, 已经是一个月后。   丁华提前到小区门口接他。顾安飞按照导航找到地方,拉丁华上车,这才往地库开去。   地库昏暗,灯光偶尔闪烁。   丁华看在眼里, 面色变了变。不过很快, 她确定了,这纯粹是电路问题。   丁华放下心,靠回椅背,啧啧称奇:“你还真是心大, 一点都不怕啊?”   自从六年前那场暑假活动之后,到现在,她家都是二十四小时开灯。   这还算了。一看到灯闪,丁华就忍不住紧张。   顾安飞笑了下,说:“我也怕。不过,这几年,我还真没遇到过什么问题。”   丁华说:“唉,运气不错。”   顾安飞心想,是因为运气吗?不知道。不过,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坏事。   丁华指路,顾安飞找好地方停车。   下了车之后,两人从后备箱里提东西。多是些探望老人时常带的营养品,丁华看在眼里,又叹了口气。   顾安飞说:“我之前遇到付文东,他是不是又和程佳佳复合了?”   丁华回神,答道:“可能吧?和他们联系也不多。”   不过这两个人,自从下了山,就分了手。丁华原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算结束,没想到,接下来几年,付文东和程佳佳一直都在合合分分。   她估摸着,要是哪天自己收到他们的结婚请柬,应该也不会觉得奇怪。   顾安飞道:“不过他们好像经常吵架。”   丁华说:“他们……吵就吵吧。”   两人一边说,一边上楼。   因在山上那一晚的经历,还有虞南失踪带来的心理压力,顾安飞和丁华都休学了整整一年。后来跟着下一届,重新开始读大三。   到现在,两人毕业也有三年。三年中,他们一直维持着通信。   这趟去虞南家,两人留下吃了晚饭。   虞南的母亲已经很虚弱了,父亲身体也不好,晚饭的菜还是丁华炒的。   后面离开的时候,顾安飞犹豫一下,问丁华:“今晚的米饭,是不是?”   丁华说:“是有人送来的。隔段时间就有,不只是米饭,还有一些蔬菜水果,鸡肉鱼肉。”   顾安飞提起心,问:“他们有没有提到虞南的情况?”   丁华说:“不知道——我看这意思,虞南大概真的不会回来了。”   顾安飞叹了口气。   他们只是普通民众,注定不能知道太多。   丁华转过话题,“不过,他们还说,这种能对鬼起效果的米,这两年就要开始大规模出售了。”   顾安飞笑一下,“这倒是好事儿。”   丁华说:“行啦,那你路上小心,开慢一点。”   两人告别,顾安飞开车上路。   城市看上去和六年前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灯火霓虹。   不过「灵能」作为一种新的能源,已经逐渐出现在大众视野。   顾安飞偶尔会想,自己曾经离一切大事的核心很近。   不过,正是这样的接近,让他很庆幸于现在安稳的生活。   回家的路上,他顺便买了点水果,另有明天的早餐。   拎着这些从超市走出来的时候,顾安飞一个晃眼,看到街边一条流浪狗。   那流浪狗身上大约带了什么病,皮毛脏兮兮的,还有一块皮肤露出来。眼睛瞎掉一只,正在一瘸一拐地翻垃圾吃。   没翻两下,就被人赶走。   「呜呜」地叫了两声之后,流浪狗夹着尾巴,很快离开。   顾安飞心想,真可怜。   他转过视线,上车、回家。   顾安飞不知道,甚至流浪狗自己也不知道,它的前世,是生前叱咤风云,死后号令群鬼的将军。   千年以来,鬼将军杀了太多无辜。阎罗殿前,他得到的最终审判,是十世畜生,受尽欺辱。十世之后,可以转世成人,但一样出身孤苦。   鬼将军坦然接受。   他唯一牵挂的就是虞南。原本的打算,是请沈轶给自己做一个替身偶人。   这么一来,自己死去,虞南也不会受到牵连,跟着一起死。可现在,他又害了虞南一次。   从这个角度来说,虞南恨他,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阎罗殿上,鬼将军问阎罗,自己可否用自己转生以后的阳寿,换虞南回到人间。   对此,阎罗:“……”自从之前被沈轶拜访过一次之后,地府就开始建设现代化办公体系,这会儿还在试用阶段。   前面的审判就是这个试用系统搞出来的。现在,鬼将军的要求,就只能人工干预了。   阎罗也不嫌麻烦。既然虞南是因鬼将军而死,那鬼将军的要求,从手续上讲,行得通。   按照惯例,阎罗告知:“这么一来,你接下来的十世,全部要活不过一年。”   一边说,一边翻着两人的命数,想要确定一下回到人间的虞南可以活多久。   鬼将军安然等待。他没想到,翻完之后,阎罗改口:“不。他阳寿已尽,而且接下来,他也要被投畜生道。”   鬼将军愕然,脱口而出:“怎会如此!”   阎罗看他:“张耀云,你这一生最大错处即在杀降。这十世畜生,里面有八世,都是因此事而起。”   至于这千年以来,折在周南山上的其他无辜者,多是鬼兵们和山上原有的孤魂野鬼动手,鬼将军至多算是治兵不严。当然,剩下少数,他依然得付出代价。   鬼将军问:“这和虞南有什么关系?”   阎罗道:“他有意引你杀降,自然有关。”   教唆杀人与杀人同罪。再有,虞南与旧天道是一伙儿的,身上也没什么功德气运。   现在新天道上任了,阎罗不得好好表现,给上司留下一个好印象?   就这样,虞南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话说回来,顾安飞看到的流浪狗,已经是鬼将军的第二世了。   动物的一生总是过得很快,流浪狗没有熬过这一年冬天。   鬼将军接下来八世,也都大同小异。   或在街边,或在村口。   第十一世,鬼将军终于托生成了一个被遗弃的病婴。   这时候,灵能已经得到了广泛应用。从路上行驶的车,到平常人家的手机电脑。   作为绝对清洁,并且对人类大有裨益的能源,灵能几乎完全取代了电能。   而在能源之外,灵能的另一个重要作用,在于医疗领域。   有足够灵气支撑的时候,人身上的病可能好不了,但也恶化不到哪里去。   在这么一个时代,鬼将军虽然带着先天疾病,但在政府的各种补助之下,他还是磕磕绊绊地长大,到了入学的年纪。   他从小就很容易招惹「脏东西」,片区里的警察已经认识他了,办案的   时候,偶尔还会开一句玩笑,说鬼将军是他们的小雷达。   说着,还要多给鬼将军一颗糖。   鬼将军剥开吃掉,心想,真的很甜啊。   因为生病,孤儿院里的孩子来来去去,却一直没有人领养鬼将军。   鬼将军偶尔会难过。但更多时候,还是认真读书。   他的成绩一直不错。小学的时候还不明显,初中以后,这种「不错」就变得突出起来。   凭借着聪颖的头脑,在十二年义务教育结束以后,鬼将军到了一个很好的大学。   他过了平静的,漫长的一生。因自己生病的缘故,鬼将军不欲拖累旁人,于是并未组建家庭,只是资助了几个和自己处境类似的孤儿。   第十一世结束的时候,鬼将军残破不堪的灵魂上,多了一点代表功德的光点。   这些光点来自于他对社会做出的贡献。如今还微不足道,但可以支撑鬼将军,在下一世,去一个稍微好一点的人家。虽然还是重病,但这一次,他有了自己的家人。   又过了十数年,灵能穿梭车在窗外行驶,光脑中刷出人类走出太阳系、在其他星系上发现生命存在的新闻。鬼将军「啪」的一声,打死一只蚊子。   对于这一世的鬼将军来说,这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他的注意力很快转回课本上,好好读书,才有奖学金,才能支撑起自己和妈妈的生活正在读书的少年不知道的是,自己刚刚那一下,其实并没有碰到蚊子。   可他心里动了「希望蚊子消失」的念头,小小的虫子就自然而然地死去了。   这是鬼将军的第十二世,也是虞南的第两百世。   他们有了一样的起点。因主仆契约的缘故,无论怎么转世,两人之间的距离都会很近。   最初的几世中,甚至当过一个娘胎里的两只小狗。   和鬼将军不同的是,虞南一直保留着自己的记忆。   他最先期盼系统回来,到后面,越来越绝望地发现,系统真的不会回来。   自己回不去了。   这个念头,让第一世的虞南毫无生存意志,活活把自己饿死。   再出生以后,虞南依然又恨又痛。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相比之下,当狗当猫都显得无所谓。   虞南厌恶这个世界。   他不知道身边的另一只狗是鬼将军,但他本能地想要让这个世界付出代价。   抱着这个念头,虞南张嘴,朝旁边的另一只小狗咬去。   鬼将军受了伤,瘸了腿,虞南却直接死了。   依然是因为主仆契约。鬼将军被咬得痛极,想要摆脱。这个念头一起来,虞南立刻心脏炸裂,倒在一边。   流浪狗妈妈察觉这边的争执,过来查看情况。   鬼将军「呜呜」地舔着自己受伤的小腿,它身侧,狗妈妈用鼻子嗅了嗅虞南的尸体。   发现这个孩子已经没救了之后,狗妈妈咬起鬼将军的颈皮,带着余下的小狗们离开。   就这样,一世又一世。在虞南看来,自己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死去。   鬼将军的灵魂越来越稳固,虞南却在慢慢虚弱。   百年以后,他甚至没办法再当一个哺乳动物,而是成了昆虫。   从金龟子到瓢虫,再从瓢虫到蚊子。   当蚊子死去的那一刻,虞南的灵魂彻底消散。 第237章 真假少爷(1)   NA8391解释:“根据主系统传回的讯息, NY2773吸取了大量旧天道溃散时溢出的能量,故而能够从宿主的「捕捉器」中逃脱——   现在, 它已经将宿主的存在报予总部。根据第0719号应急预案,这个时候,宿主应该暂时进入小世界,避开总部的第一波搜查。”   沈轶:“……”   沈轶垂眸思索片刻,问:“兰渡一共留了多少套方案?”   NA8391道:“827套。”   沈轶听着,喉咙有些发干。   他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许多年前,兰渡就是出现在这个地方, 和沈轶绑定、将沈轶带往第一个任务世界。   而现在,他离开了,却预先打算很多, 不想让沈轶有任何风险。   沈轶没有讲话,NA8391却再度开口:“根据主系统的要求, 如果宿主想要直接前往总部, 我必须制止。”   沈轶眸色微冷, NA8391换了一副口吻, 低声叫:“先生——”   虚无空间中, 沈轶袖中鼓起一阵灵风。   NA8391快速切换回自己的声音,急速道:“这是主系统留下的录音!”   不是它要冒充兰渡!   这句话后,灵风忽静。   兰渡的嗓音在沈轶耳边响起。   在沈轶冷淡的目光中,录音静静流淌:“有002%的可能性, 虞南的系统会从先生制作的「捕捉器」中逃走。到那时候, 我会尽量追上去、拦住它。但如果我失败了……”   兰渡的话音微微停顿。   “请先生不要直接来找我。对于先生这种情况,总部会有五十年的高警戒时期。这段时间,请先生在小世界中度过。   “五十年以后,总部的搜查力度会减弱。这个时候, 先生,还记得我在进入第八个世界之初说的方案吗?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我。即便我已经被格式化了,你也会把我带回来。   “是不是有点太杞人忧天了?唔,希望先生永远都听不到这段话吧。”   沈轶静了许久。   他不知想到什么,吩咐:“播放第001号应急预案。”   NA8391:“抱歉,宿主,我这里只记录了第601号到827号,其中601号到689号方案已经废除。”   沈轶心中微动,口中淡淡道:“那就601号。”   NA8391:“好的,宿主。”   兰渡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不出沈轶所料,这个方案,是在第六个世界结束、兰渡确认「系统捕捉器」有效的时候定下的,主要是对「万一出现等级更高的系统」的未雨绸缪。   录音结束的时候,同样有「希望这个方案永远不会用上」的叹息。   沈轶听着,感觉自己的情绪一点点平息。   的确不应该冲动。他会把兰渡找回来,但现在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   沈轶吩咐:“去小世界吧。”   他还只对兰渡说过五十九次「爱你」,不及兰渡对自己说过的百分之一。   雨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大雨之中,穿着校服的少年快步走到一栋居民楼下。   他站在楼口收伞。将伞的褶子一面面折好,期间轻轻抖落伞上的水珠。整个过程,做得非常流畅、轻快。   最后,少年把伞折好,上楼。   他家其实是在隔壁另一栋楼。到这边来,是要找人。   上到二层,少年无视旁边泼着的红油漆,还有「欠债还钱」几个大字,「笃笃笃」敲门。   这么敲了三声,没有人应答。少年想一想,重新抬手。   这一次,还带自我介绍:“纪川在不在?我是明思。”   随着他的话音,身后一扇门先动起来。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开了门,拿了块抹布,擦着溅到自家门上的油漆。   一边擦,一边骂,“现在的人啊,也太缺德了。自家在外面欠了债,不想着还钱吧,竟然还这么   连累邻居。”   少年听着,身形不动。   女主人眯了眯眼睛,嗓音抬高一点:“哟,小同学,又来找你朋友啊?你也劝劝他们家,这欠了钱总不还,也不是个事儿。”   正说着,少年面前的门开了。   屋内昏昏沉沉的,明明开着灯,但还是显得暗。   另一个少年站在房间门口,低声说:“不是说了吗,你不用再来了。”   赵明思面不改色地一侧身,直接挤进门里,说:“今天老师讲了几个新题型,我来给你讲讲。”   纪川眼神复杂,“明思,我不打算高考了。”   赵明思说:“就剩两个月了,你好歹拿个成绩。”   纪川说:“拿了有什么用?我家现在这样子……”深呼吸,“你回去吧。”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房门还没关。对门的女主人竖着耳朵,听着两个少年的对话,撇撇嘴巴,又开始大声抱怨:“这催债的三天两头来一次,谁受得了啊!”   纪川手背上浮起几条青筋。   赵明思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按着他,关上门。   老房子隔音不好,隔壁女主人的声音弱了一些,但还是能听到。   赵明思说:“走吧……”   纪川闭了闭眼睛,终于「嗯」了声。   两人去了纪川房间。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另有一个书架赵明思之前来的时候,书架上的书都整整齐齐、分门别类的放好。这会儿看,书的排序却乱七八糟。   书架用的木材不算很好,上面的豁口清晰可见。   赵明思只当没看到这些细节。   他从书包里取出今天上课的笔记,里面有他抄好的题目。   把这些推给纪川,赵明思说:“你先看看有没有思路。”   纪川点了头,露出认真神色。赵明思见状,微微笑一下,熟门熟路地坐在一边床上,开始写自己的作业。   两个少年静静地各自做题。过了好一会儿,赵明思写完英语卷子上的选择题,伸展一下身体,抬头去看纪川的情况。   他有点惊喜,说:“做出来了?”   纪川笑一下,说:“你肯定也做出来了。”   赵明思「嗯」了声,走过去看了看纪川的解题步骤,“你和我思路一样,不过今天老师说,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喏,这里可以套这个公式……”   纪川眼前一亮,“真的……”   说着,就接过笔,「刷刷刷」地快速验算起来。   赵明思看在眼里,又从书包里取出几张卷子,“这是最近几天老师发的,我把你那份都拿上了。”   纪川动作停顿一下,叹道:“明思,我……”   赵明思说:“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考海大。你的成绩,肯定没问题。”   纪川嗓音有些发哑,握笔的手也加重力气,“考上了又能怎么样?现在利息已经滚到两百万了,再过几年不得更高。不如早点去找工作,早点还钱。”   赵明思说:“高利贷不合法,再说了,欠钱的又不是你。”   纪川苦笑,说:“他还是不露面,我妈也不愿意离婚,说是要陪他一起抗。”   赵明思「呃」了声,不太好评价好友的长辈。但对好友,他还是很关切,此刻道:“别的不说,拿了高考成绩,你暑假当家教都能赚多一点。纪川,你可一定得去高考。”   纪川叹了口气,心里感动,回答:“我知道……”   赵明思说:“嗯,那你明天就去学校上课吧?”   纪川说:“那些人要是再来,只有我妈一个人……我不放心。”   赵明思想一想,提议:“让你妈妈去我家避一避?”   纪川:“不行!你家只有你奶奶一个人,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   赵明思听着,也有点发愁,说:“但他们又不知道。”   纪川面色微沉,说:“可不一定不知道。”沉默,“明思,你还是少来找我吧,万一他们连你也……那怎么办?”   赵明思说:“那我就报警。”   纪川:“就算报警有用,要是你受伤了,影响到高考……”   停顿一下,坚定很多,“不行,你真的别来找我了。那些人就算不到我家,最近也一直在这附近晃悠。”   赵明思说:“这也太猖狂了。”   纪川不言。过了会儿,看着拧眉沉思的好友,他笑一笑,说:“还是做题吧。”   赵明思叹道:“好,做题吧。”   赵明思在好友家里留到九点半,这才离开。   他走的时候,纪川妈妈也醒来了。   因为丈夫欠债的事,她原先那份工作丢了,新找的工作也接连受到干扰。   到现在,勉强找了个夜间看店的工作,平时作息是颠倒的。   见了赵明思,纪川妈妈笑一笑,邀请他在家里吃饭。   赵明思婉拒了,说奶奶还在家等自己。   纪川妈妈「哎」了声,没多说什么。   纪川送赵明思出门,临走时,赵明思问:“明天……”   纪川说:“再看吧。”   赵明思带着忧虑走了。   他家和纪川家离得很近,三分钟距离。平时隔着楼,可以直接喊话。   这一晚,对赵明思来说,是平常的、担心好友的一天。   回家以后,他热了热晚饭,吃过之后继续写卷子。一直到十一点,赵明思才上床、睡觉。   虽然心里记挂着事,可赵明思的睡眠质量还不错,堪称一夜好眠。   可同一座城市里的另一个人,却做了整整一晚「噩梦」。   这个人的梦里,也有赵明思的身影。   看了一眼剧本。   唔,又是委托人x原本反派役的cp   感谢在2021-06-07 17:59:21-2021-06-07 23:3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舞流年 20瓶;   D1瓶; 第238章 真假少爷(2)   虽然在梦里, 可温遥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   他的意识在拼命大叫:这些都是假的!假的!   可又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醒来,只能继续往下看去。   在这个梦里, 他不是家里亲生的孩子。真正的温家次子这会儿姓赵,在城市的另一边生活着。   和从小无忧无虑、要什么有什么的温遥不同,那个孩子自幼失去父亲,长大一些,母亲也因为过劳而去世。现在,他和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   虽然这样,对方的成绩还是一直很好。可在高三即将结束的这个初夏, 他的生活又一次遭到重创。   奶奶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成了瘫痪。   对方焦头烂额,每天往返于医院和学校之间, 许久没有回家。   好不容易撑到高考结束,万幸因为之前基础打得很好, 没有影响高考成绩。   但这个时候, 对方又发现, 在自己照顾奶奶的过程中, 家里同样出了事的好友不见了。   这个「好友」, 在温遥的梦里只是短暂出现了一瞬,很快掠过。   温遥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那个与自己抱错的少年身上。   在他的照顾下,奶奶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可毕竟是老人,精神气还是弱了下去, 再难恢复。   虽然对方把奶奶接到学校附近的租房中住, 精心照料,可两年以后,奶奶还是离开了。   自此,少年彻底孑然一身。他依旧坚强、向上, 怀着对从前好友的记挂,少年大学毕业,进入一家公司实习。   这家公司,就是温遥父亲创立的,主营零食制造、销售。   从路边的一个糕点店开始,到现在,也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行业巨头。   少年——这会儿应该叫「青年」了。他简历丰富,在公司也很上进。   短短三年时间,他被一路提拔,还引起了温遥姐姐的注意。   那段时间,温遥姐姐被催婚催得烦不胜烦。加上有人私下提起,说她和那个叫赵明思的青年长得颇有「夫妻相」。   温遥姐姐动了点念头,直接问对方,愿不愿意和自己相处一下。   赵明思考虑过,拒绝了。   温遥姐姐遗憾,但也接受。她原本也只是想找人稍微应付一下家里,并非对赵明思有什么特别的心动。   所以在接受之后,她提出,赵明思愿不愿意额外做一份工作,假扮自己男朋友。   赵明思有点无语,又觉得温遥姐姐的确不容易。这次,他点头了。   温遥姐姐松一口气。   就这样,赵明思这个「男友」上任了。温遥父母见了他几次之后,也都莫名觉得对方看起来面善,很亲切。   按说一切就会这么发展下去,可随着温家人对赵明思了解的深入,双方发现,赵明思的母亲,就是温遥小时候,家里请的月嫂。   事情由此开始不对劲。   温父做主,验了两个孩子的DNA。报告出来,温家人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惊愕。   原来温遥并非他们家亲生的孩子,赵明思才是!   想到赵明思和自家女儿谈恋爱的事,温父脸都绿了。温母也私下问过女儿,两个人发展到什么程度。   得知两人是假扮情侣,温家父母终于觉得能喘得过气。不过接下来,他们还要面临更多问题。   调换两个孩子的赵母已经不在了,无法追究对方的法律责任。可是,温遥还在。   要怎么对这个假儿子?原本,这几年里,温父、温母就因为小儿子的「不求上进」,只知道一天到晚跟着一帮狐朋狗友瞎混而心怀不满。   到现在,得了,他们真正的小儿子哪里不上进?在那种家庭条件下,都能走到今天。   对赵明思的心疼涌上来,对温遥的不满就越来越明显。这样的态度,也影响了其他人。   温遥只觉得一息之间,全世界都变了。父母冷脸相对,姐姐看了自己也露出复杂神色。   最过分的是,在他想要「知错就改」,好好去公司上班的时候,还听到其他人的闲言碎语,说他这个假少爷,想和真少爷争家产。   温遥完全懵了。他心情越来越糟,想过离开这个家。但赵家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他又能去哪里?   温遥干脆放手。他自暴自弃,觉得自己完全是一个多余的人。   这副样子,又被姐姐打电话骂了一顿,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温遥几乎崩溃,反问:“我还能怎么样?公司里的人都在说,我已经抢了赵明思的爸妈二十多年,不能再抢公司了!   好,我不要了,我不要公司,不要爸妈了,你们还想让我怎么样?!”   姐姐沉默片刻,说:“你这么说,就太伤爸妈的心了。”   温遥说:“是他们先那么对我的!”   姐姐抬高嗓音:“温遥,爸妈怎么对你,你还不知道吗?你小时候生病,都是妈妈彻夜守着你。   爸给你买玩具,买小汽车,我都没有的。从小到大,我多羡慕你。结果呢,你现在说,他们对你不好?!”   “生病……”   温遥想起来了。对,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被查出了遗传病。   当时爸妈都觉得奇怪,不知道温遥是从哪里遗传来这些。   后来算来算去,发现温父的父亲是家里抱养的孩子,说不好还真有患病基因,这才没就这个问题再深究下去。   温遥带着嘲讽心情,想,如果当时深究下去了,可能不至于到现在,在爸妈已经开始商量姐姐和赵明思结婚的事情时,才发现这点。   他对姐姐说:“他们对我好,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以为我是自家的儿子。现在,他们知道我不是了。我把位置让出来,给赵明思,不是正合他们的意吗?”   姐姐:“温遥,这话就太没良心了。”   温遥挂断电话。   他独自一个人,待在小出租屋里,心情愈来愈绝望。   原本已经稳定下来、十几年没再发作过的遗传病,在这个时候,又复发了。   温遥这么孤零零的死去。孤身一人,无人关心。   他从梦里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大口大口喘气。   理智上,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可实际上,梦里的一切,也太过于真实。   温遥发了一会儿呆。这会儿还没到他平常起床的时间,他放任自己的思绪沉浸在绝望中。   过了好一会儿,闹铃响了,温遥手忙脚乱地关掉闹铃,想一想,在搜索栏里打出梦里那个被抱错的另一个孩子的名字。   赵明思……   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他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温遥抿了抿唇,再输入:格致中学。   这一次,内容多了起来。   温遥浑身冰凉,浏览起上面的信息。   运动会上拿到奖牌的少年,全市生物竞赛第一名的少年……   温遥喉咙干涩,一路往下翻,终于找到一张「赵明思」的照片。   他看着那张照片,恐惧得完全无法呼吸。   就是他!   自己在梦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张面孔!   这一瞬间,温遥只觉得天旋地转。冷汗大颗大颗顺着面颊滑落,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死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被所有人厌恶、抛弃的未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温妈妈:“遥遥?醒来了吗?”   温遥慌得几乎尖叫出声。不过很快,他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就算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也是以后才会发生。   他勉强应了一声:“醒了!”   这一天,温遥一直过得魂不守舍。   他成绩一般,不过家境不错,上的学校虽然不如格致那样每年都出状元,但也隔三差五能和对方打擂台。   老师发现温遥状态不对,过来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温遥干脆承认,就被送去保健室休息。   躺在保健室的床上,温遥又开始发呆。   父母冷淡的目光、姐姐的指责……全部盘旋在他脑海中。   他擦了擦眼泪,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大约因为昨夜实在没有睡好,在保健   室里,温遥睡了整整一天。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要到放学时间了。   温遥的心情平静很多。   大约是因为休息好了、头脑清楚,他想到一个避免悲惨未来的方法。   在「梦」里,他一直没太和赵明思打过交道。不过在温遥想来,赵明思应该也是厌恶自己的一员。   毕竟是自己抢了他的父母、姐姐,还害他生活在那么一个悲惨的家庭。   后面所有人态度的变化,八成和赵明思有关。   如果他可以早一点认识赵明思,找一点帮帮对方,让赵明思对自己有一个不错的印象,是不是说,自己以后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想通此节,温遥不再犹豫。   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晚上要和同学一起讨论题目,晚点回家。   之后,温遥回到教室,背起书包,朝赵明思家的方向出发。   他其实没想好具体要做什么,只打算走一步看一步。至于为什么是去赵明思家,而非去对方学校,则是因为这个时间,赵明思应该已经离开学校。所以,还是去他家那边碰碰运气吧。   梦里,他也往那片矮楼去过,这会儿还认得路。   温遥分辨出赵明思家在那栋楼,有点犹豫,不知道要是真的见了人,要怎么开口。   他胡思乱想:不如请他给我当家教?格致中学的学生,成绩应该都很好,应该说得过去?正好,也能给他钱,改善一下他的生活。   同一时间,赵明思家里。   赵奶奶正在对住在自家对门的青年道谢:“小沈,刚刚真是多亏你了。”   沈轶微微笑了一下,“没关系。你的腿现在还疼吗?”   赵奶奶:“哎哟,还真不疼了。”说着,有点惊奇地摸摸自己的腿。   沈轶说:“以后下楼梯还是得小心。”   赵奶奶连连点头,还笑道:“还别说,我这一摔,身子骨好像活络不少。”   原本的命运轨迹——   温遥发现摔下楼梯的赵奶奶,送对方去医院。赵明思收到消息,匆匆赶来,对温遥满怀感谢。之后温遥借着探望奶奶的名义,和赵明思越走越近。   现在——   好邻居小沈:这种小世界里回春丹虽然作用有限,但治治摔伤还是够了。   感谢在2021-06-07 23:38:45-2021-06-08 14:5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年糕 20瓶; 第239章 真假少爷(3)   沈轶笑道:“可不能这么说。”   赵奶奶「哎」了声, 心里也明白。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要摔出个什么好歹, 不得成了孙子的拖累?   不过,她说的是实话。   在楼下那会儿,赵奶奶只觉得整个下半身都失去知觉。   她又怕又愁,正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邻居小沈。小沈扶着她上了楼,又给她看了看腿。   拢共也就喝了一杯水的工夫,也没见小沈做什么,赵奶奶腿又有知觉了, 常年的腰酸背痛也淡去不少。   赵奶奶暗暗想,难道是摔对了关窍?这可是天大的好运气,八成是没有第二次的。   这么一想, 又开始后怕。   沈轶看赵奶奶没事了,就要告辞。   赵奶奶回神,“小沈, 你等等。”   说着站起, 快步走到阳台, 要给沈轶捡几根香蕉。   这种邻里往来的小礼物, 沈轶没拒绝。他拎着香蕉回自己的住处,临走前,还多问了句:“都快七点了,您孙子应该快回来了吧?”   赵奶奶笑道:“是快回来了。不过这几天, 明思的好朋友家里出了点事, 没去学校。   所以啊,明思每天放学,都先去他朋友家里,给补补课, 要八九点才到家。”   沈轶「哦」了声,说:“他是今年高三?”   赵奶奶笑容更大,“对……”   沈轶:“孩子挺辛苦。平时要是有什么事要帮忙,随时敲门。”   赵奶奶有点不好意思了。之前总觉得邻居家的小年轻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也没个正经工作,实在不阳光。可现在看来,明明是个热情善良的好小伙。   等把人送出家门,赵奶奶看了会儿电视,忽然一拍脑袋,记起自己之前下楼是要买菜。   她拿着钱袋子出门,一路健步如飞。   蹲在楼下的温遥看了眼赵奶奶,觉得这个老太太身子骨还挺硬朗,和赵明思日后提到的那个身体不好、寻常走路都是走上十步就停下来休息一下的奶奶完全不一样,应该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往后,一直在赵明思家楼下待到八点,无论赵明思还是「赵奶奶」,都没有出现。   温遥有点沮丧,但他还是安慰自己,这才第一天蹲点,以后有的是机会「偶遇」。   回到家的时候,温父、温母已经吃过晚饭了。姐姐温凌在读大学,虽然在本地,但平时不在家住,只有周末回来。   温遥那份被单独留下,这会儿温妈妈给他热好,端到餐桌上。   温妈妈一边看温遥吃饭,一边还关切道:“遥遥,你今天在学校待到这么晚,是和谁一起?”   按说是很普通的问题,但温遥自己心虚,生怕父母知道自己说了谎,不止没有待在学校,还跑到赵明思家去。   万一爸妈提前发现自己是抱错的,他可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里,温遥警惕:“还能有谁?我平常不就是和刘新他们几个一起吗。”   温妈妈一怔,没想到儿子是这种语气。   她说:“我就是问问。”   温遥深呼吸,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他略显焦躁,态度和软一点,说:“妈妈,我就是……离高考越来越近,开始紧张了。”   温妈妈心疼,“那今天早点休息吧。”   温遥嘟囔:“作业还没写完呢。哎,我吃好啦。”放下筷子,“妈,那我先回房子做作业。”   这句话后,他离开餐厅,回到自己房间。   虽然刚才那么讲了,不过温遥并没有直接摊开习题册,而是又开始发呆。   赵明思成绩很好。温遥知道,自己在这点上比不过对方。   更何况,人家还是亲生的。难怪爸妈知道抱错的事情之后,就不愿意理会自己了。   想到这里,温遥又开始委屈。   他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听到敲门的声音。   温遥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五秒钟内把卷子书摊开,这才去开门。   是温妈妈,她来给温遥送   牛奶、切好的水果。   温遥感动,“妈,你对我真好。”   温妈妈抿嘴笑一下,说:“行了,好好学习吧。不过啊,遥遥,按照咱们家的条件,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大不了到时候出国。”   温遥用力地点了下头。   等温妈妈离开了,他捧着牛奶杯子,心想,出国啊……   这可不行。   温遥想好了。自己的成绩,不太可能和赵明思上同一所大学。   但是,起码要在一个城市,最好是同一个区,车程在半小时以内。   他要牢牢把握住赵明思的动向,不至于在抱错的事情曝光后,被打到措手不及。   在温遥计划这些的时候,赵明思正从纪川家里离开。   邻居家的女主人又开始擦油漆了。擦了两天,门上的油漆没有一点变化。   一边擦,一边继续高声道:“今天倒是还挺安生的,也不知道明天怎么样。要是那帮要债的又来了,啧啧啧,现在欠钱的怎么反倒成大爷了?赶紧把钱还了不行吗?”   纪川抿着嘴巴,就看着隔壁女主人。   他像是想说什么,不过赵明思看他一眼,纪川深呼吸,说了句「路上小心」,就关上门。   女主人「哼」了声,正要结束表演,往自家去,就被赵明思叫住。   赵明思:“阿姨……”   女主人回头,眉毛竖起来,“嗯?”   赵明思礼貌地:“油漆擦不掉的话,可以用清凉油涂上去试试。”   女主人面颊抽搐一下,显然对赵明思的建议不太感冒。   她说:“小同学,你劝你那朋友了吗?家里欠了钱,还是……”   赵明思说:“阿姨,你明明知道,欠钱的是纪叔叔,不是周阿姨和纪川。”   女主人冷笑:“哈?”   赵明思:“如果你觉得,应该由周阿姨和纪川这两个没有欠债的人还钱的话——”   女主人打断他:“这不应该吗?自家老汉欠的债,不得自家还?”   赵明思微笑:“阿姨这么赞同「连坐」,为什么自家被「连累」的时候,态度又变了呢?   你觉得周阿姨和纪川好欺负,那也不怪讨债公司的人也觉得你家好欺负了。”   女主人听着,面色变化了会儿,“这是什么道理?!”   赵明思说:“没什么,阿姨晚安。”   他背着书包下楼,面色逐渐淡了下去。   纪川啊,纪川。   想到好友家里的一团乱麻,赵明思略有头疼。   在赵明思的记忆里,纪川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经常喝得醉醺醺的,还会打周阿姨。   有好多次,家里动静太大,惊动邻居,连警察都招来。   这也是赵思明对邻居家女主人略有不满的地方:你明明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情况,知道是他欠债不还,知道周阿姨和纪川都是受害者,为什么还要对着他们两个撒气?   不过,好友也说了,周阿姨不愿意和纪叔叔离婚。   赵明思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他和纪川都十多岁的时候,纪川第一次在父亲打人时站了起来,从一边抄起酒瓶子,砸到那个暴躁的男人头上。   那个晚上,救护车「乌拉乌拉」地开进院子。半个楼都被吵醒了,赵明思也从自家跑了出去,找到好友。   好友的身上有些青紫,脸上却带笑,和赵明思说,他和妈妈讲好了,一定要和那个男人离婚。   赵明思听着,也为纪川感到高兴。   可好事不长。从医院里出来以后,纪叔叔少有地对周阿姨露出了温和神色,还带周阿姨去买了新衣服、新项链。   纪川再提离婚的事情,还会被周阿姨训斥,说他不要听外面的人瞎说,哪有小孩子不希望爸爸妈妈感情好呢?   这些话,都是纪川和赵明思学的。好像一夕之间,他从妈妈的同盟,变成了妈妈的敌人。   这让纪川很是伤心了一段时间,到后面,纪叔叔   开始到处打牌、不着家,纪川和妈妈的关系才又好了起来。   再说现在。根据纪川告诉赵明思的话,纪叔叔的欠债,都是打牌的时候输的。   这也就算了,纪川还隐隐约约从讨债的人嘴里听说,纪叔叔睡了一个赌局老板的人。这让那个老板放出话来,要剁纪叔叔一只手。   纪叔叔躲去外地,他们找不到人,所以隔三差五就要来找周阿姨、纪川的麻烦。   赵明思:“唉……”   又叹气……   他再担心,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每天把老师讲的新题目带回来,给纪川讲讲。   赵明思痛恨自己的无力。他想要保护好友,可好友也想保护他。几次和他提起,希望他不要再去找自己。   抱着这样的心情,赵明思回到家里。他这会儿才知道,奶奶下午摔了一跤,还是被邻居家的沈叔叔扶回来的。   赵明思抽了口冷气,“奶奶,你身上真的没事?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赵奶奶笑道:“真的没事!我腰都直了,腿也不僵了。要是早摔这么一下,说不定更好。”   赵明思眼皮跳了跳,心想,这是什么话啊。   不过左看右看,奶奶的精神是好了很多。   赵明思放下心来,“可得好好谢谢沈叔叔。”   赵奶奶说:“对,我也这个意思。晚上那会儿,我买了好几个猪脚。等卤好了,就给你沈叔叔送去。”   虽然年纪大了,可赵奶奶做卤味的手艺特别好,赵明思和纪川都很喜欢吃。   赵明思听着,笑一笑,说:“奶奶,你买了几个啊?给纪川也分点?”   赵奶奶笑道:“行行行,记着呢。”   有了回家后的这段对话,赵明思压抑的心情好了很多。   今天的作业已经在纪川家里写得差不多了,不过赵明思没有松懈,另拿了单词书开始背单词。   他背单词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隔壁楼的纪川家。   他偶尔会朝好友房间的方向看一眼。这么看着看着,赵明思忽然察觉不对。   纪川怎么好像在和什么人打架?!   沈总获得盖戳:热情善良好小伙—— 第240章 真假少爷(4)   赵明思面色微变, 连手上的书都没来得及放下,往窗口凑去。   这一眼, 他确定了。纪川家里的确出了事,好友正和另外几个男人扭打成一团。   那几个人显然是一伙儿的。纪川孤木难支,已经被他们按在地上。   赵明思离得远,看不清具体情况,只隐约分别出,好友额角在往下流血。   看到那抹鲜红色,赵明思瞳仁骤缩, 脑子「嗡嗡」作响。   他蓦地往外跑去。跑到一半儿,记起什么,又回桌边拿了手机。   赵奶奶原本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孙子急匆匆地跑出去, 她有点发愣,赶忙追上前:“明思?你去哪里啊?”   赵明思已经在「咚咚咚」地下楼了, 声音远远传过来:“奶, 你回去吧, 我去一下纪川家。”   赵奶奶抽了口冷气, 嘴巴里念叨:“难道是小川家里又出事儿了?”   这一片的街坊邻里都知道, 纪川妈妈命苦,嫁了那么个糟心的男人。   正担心着,隔壁的门打开了。邻居小沈站在门口,问:“怎么了?我听外面有声音。”   赵奶奶跺了跺脚, 说:“明思刚刚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 说要去他那个朋友家。急得哟,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要回家拿门钥匙。沈轶皱皱眉头,把人劝住了,“还是我去看看吧。”   赵奶奶踟蹰,沈轶说:“您留下来,报个警。”   赵奶奶一个激灵,“对,报警。”   她回身去找家里的座机了。第一遍打110,占线。打到第三遍,总算接通了。   这么折腾完,赵奶奶一回头,沈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她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去窗口看情况,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同一时间,沈轶正在下楼。   他左耳上挂了个耳机。被兰渡改装之后,NA8391在小世界里可以单独出现,不用载体。   不过沈轶还是觉得一个光团到处乱晃不是个事儿,所以给NA8391做了几个新身体,囊括他现在住处的扫地机器人、自动炒菜机等。现在用的,是其中最小巧简单的一个,蓝牙耳机。   NA8391汇报:“赵明思之前的报警讯息已经被受理,警车在往这边来了。”   沈轶轻轻「嗯」了声,NA8391又道:“警车预计还有八分钟赶到,不过赵明思和纪川有848%的可能性坚持不了八分钟。宿主,是否要干预?”   这个问题,下午赵奶奶摔倒那会儿,NA8391已经问过沈轶一次。   当时沈轶本着“看到有人遇到麻烦,不搭把手的话会牵扯因果”的想法点了头。没想到,第二波麻烦来得这么快。   他说:“看看情况吧。”   NA8391提醒道:“如果宿主插手,本世界运行轨迹会出现重大变动。”   沈轶脚步微顿,问:“会被「总部」发现?”   NA8391:“有一定概率。不过,概率与宿主不插手相等。”   这里是一个能量低微、几乎不存在发展科技以外文明的可能性的世界。   哪怕产生变动,其间的能量波动也不过尔尔,不至于额外吸引总部注意。   沈轶低笑:“那还多说什么。”   他手插在口袋里,慢吞吞上楼。   纪川家在二楼。早在赵明思跑来的时候,来到他家的不速之客们已经将纪川拖到房门口。   这会儿,赵明思、纪川,另有两个催债公司的打手,正在楼道处对峙。   两个少年站在一起,纪川额头果然受了伤,血还在不停往下流。   邻居家的门紧紧闭着。不止这一家,楼上楼下都没人开门。   只有一个沈轶,拐过楼梯的弯,抬头看着上面的人,说:“大晚上的,吵什么呢?”   看到他,赵明思愣了一下,嘴唇微动。   打手中的一个回头看他一眼,说:“家事,少管。”   沈轶认真道:“你没听懂吗?吵到我了。”   先前那个打手皱眉,他身侧,另一个打手「嗤」地笑了声,“行啊,这年头还有不怕死的。”   说着,就往楼下走来。   一边走,一边活动手腕。   打手指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沈轶听着,不以为意地往上走去,口中还说:“赵明思?你奶奶不放心你,请我过来看看。”   楼梯不过十几级台阶,话说到一半,沈轶和那个朝他走来的打手狭路相逢。   赵明思看在眼里,身体前倾,想要上前阻拦。可不等他动作,沈轶侧过身体,轻轻松松,接住了打手砸来的拳头。   打手一愣,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沈轶一推,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沈轶转过身体,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往上走。   在他身后,「咚」的一声,打手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得赵明思愣住,一句「沈叔叔」卡在喉咙里。   他模模糊糊地想:沈叔叔是练过?对,奶奶也说了,她从腿疼腰疼到浑身舒坦,中间只隔了沈叔叔给她按了两下伤处的工夫。这么看来,里面没准还用了什么推拿的诀窍。   祖孙两人都不知道,赵奶奶身体无恙的根本原因,在于沈轶端给她的那杯化了回春丹的水。   赵明思身侧,纪川则忍不住笑了一下。   声笑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原先在两个少年身侧的打手一号面色骤变,眼看沈轶到了眼前,他身体微微后退,扬声喊:“纪华!快点滚出来!”   门里传来「哎」的一声,一个身材瘦削,气质畏缩,唯有一张脸还算看得过眼的男人颤颤巍巍地过来,“龙哥……”   打手一号:“之前说的好好的,拿你儿子还债。怎么……”   朝赵明思、沈轶抬抬下巴,“这些帮手是哪来的?纪华,你是真不想要手了?”   “没有没有。”纪父连忙点头哈腰。完了,又转头看赵明思和沈轶,摆出一点并不存在的威严,“明思,我知道你和小川关系好,但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这位先生……”   迟疑一下,不认识沈轶是谁,“我就是送孩子去打工,这也犯不着被人拦着吧?”   “打工?!”纪川气得发笑,“纪华,你也知道没脸啊?!你睡了别人的人,就要把你儿子卖给别人?   哈、哈哈,你都能干出这种事儿了,怎么还不好意思说了?!”   纪父听着,嘴唇颤抖,脸上浮出怨恨、恐惧,种种情绪。最后,变成一种破罐子破摔。   “何总说了,我之前输的那些钱,就算是「聘礼」。小川,你也别太倔了,六百万啊,你一个高中没毕业的,真去打工,得多少年才能把钱还干净?   何总对男朋友们一直不错,也就是和你玩玩儿。等过上几年,你们分手了,也不耽误你娶媳妇儿……”   讲着讲着,纪父看着眼睛里要喷火的儿子,声音越来越小。   他哆嗦一下,预感到危险,正要后退,就被纪川一把揪住领子。   眼看纪川拳头落下,纪母尖叫一声,从后面扑来,“纪川,你疯了?!你爸吃了多少苦头,你还想打他?不都说了,跟着何老板,你是吃香喝辣,何老板从来不亏待身边的人!你松手,你给我松手!”   一边说,一边用力掰开儿子的手。   前面听父亲的话时,纪川只是愤怒。这会儿,母亲加入「战局」,纪川的肩膀都开始颤抖。   他的手一点点松开。纪母见状,赶忙把丈夫拉过去,检查丈夫有无受伤。   纪川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一动不动。   混乱中,打手二号从地上爬起来。不过刚刚那下的确摔得太狠,到这会儿,他还是不敢乱动。   打手一号笑了声,说:“行了,小纪先生,咱们走吧。这位,还有这位……”   看向赵明思和沈轶,“都说了,人家的家务事儿,你们插什么话?”   赵明思咬牙,“贩卖人口违法!”   打手一号笑道:“小兄弟,怎么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聘礼,这叫聘礼。再说了,我们老板也不爱勉强人做事。实在不愿意,就让纪先生把钱还上。”   赵明思:“纪川他爸欠的钱,和他有什么关系?!”   打手一号:“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赵明思怒视他,楼梯口,沈轶咳嗽了声,不太确定道:“我没记错的话,封建社会已经被推翻了吧?”   打手一号有点怵他,听沈轶开口,他咽了口唾沫,又把矛头引向纪父。   他说:“纪华,你儿子这意思,是要让你拿手还债了。说说吧,这可怎么办?”   不等纪父说话,纪母又开始尖叫:“纪川,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这可是你爸!”   纪川身体又颤了颤。赵明思见状,扶住好友肩膀,低声问:“没事吧?头晕吗?”   纪川勉强说了句「没事」。话音落下,警笛的声音响了起来。   八分钟到了。   如果没有沈总的话,这个晚上,赵明思会陪着奶奶在医院度过(:」∠)   感谢在2021-06-08 17:59:18-2021-06-08 20: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0瓶; 第241章 真假少爷(5)   在警察面前, 纪父等人又换了一副说法。   卖儿子?怎么可能。就是家里欠了钱,所以想让儿子赶紧出去打工。   虽然纪川的十八岁生日还没到, 但这个年纪,无论如何也说不上童工了。   不让成绩优秀的孩子继续上学这种事儿,从道德上,好像不太过得去,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纪父到这里,纪母跟着点头,还擦一擦眼泪, 说:“孩子埋怨我们,竟然还把警察同志也叫来了,唉。”   纪川听到这里, 心里的愤怒一点点淡了下去,更多是觉得空空落落。   其他同学、朋友们想到小时候的场景, 多会记起自己和父母去什么地方玩儿。   就连家里情况一样不好的赵明思, 也能想起来, 自己某年生日的时候, 妈妈给他买了一块很好吃的奶油蛋糕。   可纪川不一样。他脑海里最多的, 就是家具倒在地上的响声,还有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   他以为妈妈是需要保护的。所以在自己比父亲低了一个头的时候,纪川站起来,第一次试着保护母亲。   他把父亲送进医院, 抱着妈妈终于要和这个男人离婚的期望, 快快活活地和好友分享。没想到,这依然不是结束。   不过没关系,至少从那以后,那个男人慢慢很少回家。纪川觉得这样也不错, 家里只有自己和妈妈。   虽然妈妈还是会时不时地哭,时不时地和他念叨,说不知道哪个狐狸精勾引走了他爸爸,但男人嘛,总还是会回家的。只要等下去,一定能等到一家团圆的日子。   纪川听着,不说话,心中暗想,得了吧,那个男人要是真的还有点良心,就永远都别回来了。   他想要快点长大,快点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很多时候,纪川觉得妈妈心理状态不好,为什么总要惦记那么一个男人。   但也许,在这种扭曲的环境里生活许多年后,他的心理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他身上有一个重重的壳子,一遍一遍提醒他,要保护妈妈。   哪怕那个男人在外面欠下巨款,要妈妈把所有积蓄都掏出来还债,甚至把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也抵押出去贷款;   哪怕到了这种情况,家里所有亲朋好友都不愿意和妈妈来往,妈妈依然坚持不离婚,要和那个男人一起抗下债务;   哪怕纪川是年纪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妈妈却天天在他面前哭,要他不要想着上大学了,赶紧出去找工作,和爸爸妈妈一起打工还钱……   药水擦在他额头上,纪川轻轻「嘶」了一声。   他回神,发现自己和好友、隔壁楼的那位沈叔叔,另有两个民警,已经到了医院。   急诊帮纪川处理了伤口。等到身上的大伤小伤都上了药,沈叔叔帮忙垫付了医药费。   赵明思主动提出,这一晚,纪川先在自己家里睡吧。   纪川听了,却没有点头。   他很犹豫,担心再牵累好友。   赵明思见状,急道:“纪川,你不会还想着回去吧?”   纪川说:“不是。但明思,这毕竟是我家里的事,万一连累到你……”   赵明思听明白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坚决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从现在到高考,这两个月,你别单独行动了。不管去哪里,我都和你一起。”   纪川眨了下眼睛,眼里浮出一层薄薄的水色。   赵明思一怔,嗓音轻了不少,“马上要高考啦。等考完以后,咱们就去别的地方。”   想一想,“把我奶奶也带走。到时候,咱们三个人一起过,好不好?”   纪川抽了抽鼻子,低低「嗯」了声。   在这一瞬间,他解脱了。   「保护妈妈」的壳子碎掉,从他身上散落。他有了新的家人,真正关心他、爱护他的人。   虽然自己现在还做不了什么,很难回报来自好友的善意。但纪川觉得,自己看到了和好友的以后。   他们会去很好的学校,找到很好的工作。住在同一座房子里,一起赡养赵明思的奶奶。   那是一位温柔慈和的老人。从小到大,纪川想过很多次,如果自己也有这么一位奶奶,生活应该会快乐很多。   从今天开始,她就真的是自己的奶奶了。   两个少年的脸上多了笑影,旁边,沈轶咳嗽一声。   赵明思和纪川回神。他们一起朝沈轶鞠躬,说:“沈叔叔,我们之后会把钱还给你的。”   沈轶看着两人坚毅的眼神、握在一起的手,心情微妙了一下,不过到底与己无关。   他只是说:“这段时间,你们干脆住校吧?”   赵明思和纪川一怔。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心动。   纪川之前不去学校,是担心妈妈遇到危险。可有了今天晚上的事,他彻底心冷。   既然妈妈只关心爸爸,完全不在乎他,他为什么还要冒着搭上自己前途的风险留下?   一起住校,可以让他们处于学校的保护之下,也有利于集中精力复习。   可依然有问题存在。   纪川先说:“这样的话,家里就只剩下奶奶一个人了。”   赵奶奶毕竟年纪大了,纪川很不放心。   犹豫一下,少年又道:“要不然,我自己住校,你还是走读?”   「你」自然是指赵明思。   赵明思说:“我……再想想。”   他一方面挂心奶奶,另一方面,还是不放心好友。以纪川父母的丧心病狂,没准他们真能找到学校去。到时候,自己不在,纪川岂不是又孤立无援?   这时候,沈轶又插话:“平常阿姨遇到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两个少年一起看他。   沈轶说:“换换灯泡,修修水管之类的,都可以。其他的事,现在通讯也发达。真有问题的时候,我给你们打电话。”   赵明思舔了舔唇,说:“沈叔叔,我们回去以后,和奶奶商量一下。”   沈轶「嗯」了声,“行。医药费的事,你们别多惦记,拢共也没多少钱,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赵明思和纪川一起笑了笑,再道一次谢谢。   这晚,两个少年回家的时候,赵奶奶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开门的动静惊醒了她。她赶忙往门口去,叫道:“明思,小川,可算回来了。”   几人去医院的时候,赵明思就给奶奶打了电话。那会儿他没说自己的打算,但赵奶奶已经想到:“我想着,小川今晚是不是要在咱们家睡,刚刚找出来一套新被子。现在,嘿,果然来了。”   纪川笑一笑,“谢谢奶奶。”   赵奶奶说:“哎……”毕竟是外人,不好当面评判人家父母。但对小川这孩子,她是真的心疼。   赵明思看奶奶的精神好像还不错,干脆直接提到:“奶奶,我和纪川商量了下,接下来两个月,要不要直接住校。”   赵奶奶一愣,纪川屏住呼吸。   赵明思说:“他家里总是来催债的,闹得不得安宁。”   赵奶奶想一想,说:“也好。只剩两个月了,你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纪川说:“奶奶,明思也住校的话,你就得一个人在家里了。”   赵奶奶笑道:“一个人就一个人呗。你们读书要紧,我啊,也能轻松一点。”   她这么一说,赵明思和纪川都笑了。   事情就暂且敲定,只等明天去找老师。   当晚,赵明思和纪川挤在一张床上。   时间已经很迟,可最近经历太多,纪川还是有点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发呆,一侧头,就能看到窗外的星星。   这张床,小时候,纪川经常和赵明思一起睡。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长大了,忽然觉得床很小。稍微翻个身,都能压在好友身上。   他小心翼翼,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已经闭眼入睡的好友。   这么默默在心里数羊,数到一百只的时候,赵明思闭着眼睛,说:“睡不着?”   纪川说:“你也没睡?”   赵明思说:“我怕啊……”   纪川笑道:“怕什么?”   赵明思睁眼,认真   地看他:“你当时被那两个人按在地上……我从窗户口看到了。”   光是回忆起这些画面,赵明思就一阵心惊肉跳。   万一自己没看到呢?纪川是不是就真让人拉走了?   他头皮发麻,不敢想象,纪川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正后怕间,纪川的手落在赵明思面颊上。   两个少年对视着,纪川说:“行了,没事。”   赵明思说:“什么「没事」,你爸简直疯了。”   纪川说:“那不是我爸了。”想一想,玩笑道,“我干脆把姓也改了吧。改成「赵」?”   赵明思紧绷的情绪被这句玩笑冲淡一些,“怎么,你要入赘我家?”   纪川说:“也不是不行。”   赵明思吐槽:“我又没什么姐姐妹妹。”   纪川懒洋洋说:“不是还有你吗?”   这句话出来,两个人都愣了。   赵明思直直看着纪川,纪川喉咙发干,下意识想要收回手。   四月,天还不是很热。可当下一瞬,两个少年都觉得身上发烫。   过了好一会儿,赵明思先一步反应过来。   他侧头,让纪川的手从自己面颊上滑落。   头往下埋了一点,半边面颊都被掩在被子里。   赵明思闷声说:“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纪川喉结滚动一下:“嗯……”   沈总心情微妙:我道侣没了,还要看着你们两个撒狗粮?   感谢在2021-06-08 20:59:24-2021-06-09 14: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顾清懿 20瓶;   =v= 9瓶; 第242章 真假少爷(6)   第二天上学前, 赵明思先在窗口看了半天,确定纪川父母没出现在楼下, 才放心地叫纪川一起出门。   门一开,迎面碰上隔壁沈叔叔。   赵明思一怔,随即是笑:“沈叔叔,早上好。”   沈轶:“上学?”   赵明思和纪川点头,沈轶道:“我去买个早饭——行,一起走吧。”   赵明思心里掠过一个「沈叔叔会不会是特地等在这里」的念头。转念,又好笑地摇头, 觉得自己想太多。   一个成年人,加上两个少年,三人一齐下楼。一直到了公交站附近的几家早餐店前, 三人才分开。   这会儿天刚蒙蒙亮,公交站上只有零星几个学生。赵明思看一眼进到早餐店里的沈轶, 回过头来, 和纪川说:“咱们这算是提前体验大学生活了。”   纪川「嗯」了声, 说:“希望学校还有多余的宿舍。”   赵明思想一想:“应该有吧。”一顿, 又有点发愁。   昨天只觉得沈叔叔的提议不错, 倒没考虑过更现实的问题。   比如万一学校宿舍不够,他们两个要怎么办?就算宿舍数量够,是不是还得从家里拿被褥过去。对了,还有水壶。   一直到公交车开来, 两个没有住宿经验的少年依然在合计。   等到他们上了车, 沈轶拎着兹饭团、咸豆浆从早餐店里出来,慢悠悠往小区走。   到了楼下时,他一侧头,看到躲在灌木丛后的纪家夫妇。   他们好像完全没有见到沈轶, 依然在焦急地朝赵明思家楼下张望,嘴巴里还念叨:“怎么还不出来?”   纪父还埋怨纪母:“你不是说,那小子都是六点半从家里走吗?”   纪母抿了抿嘴巴,显得不安:“是啊,一般都是六点半走……”   纪父烦躁:“人呢?!”   纪母安慰:“没准儿待会儿就出来了。”   纪父数落:“你教的什么好儿子?!跟着何老板,多好的事儿啊,就被硬生生搅黄了。”   纪母听着,开始紧张:“老公,那个何老板真的那么厉害吗?你的手……”   纪父咬咬牙,目光落在妻子身上,神色显得阴晴不定。   纪母没有察觉丈夫晦暗的眼神,还在说:“都是那个姓赵的小子,把小川带坏了。小川之前很孝顺的,唉。”   纪父冷笑:“孝顺?孝顺到十岁就给他老子头上开瓢?”   纪母哆嗦一下,声音更低了点:“唉,当初真不应该让他和赵明思一起玩。”   两人讲话间,沈轶上楼。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赵奶奶推门来看。见到沈轶,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沈轶笑了一下,说:“阿姨,我看着两个孩子上车了。”   赵奶奶松了口气,又别不好意思地笑一下:“也太麻烦你了。”   沈轶说:“没关系……”   赵奶奶说:“啊呀,对了。小沈,你等一下。”   一边讲话,一边急匆匆地去到厨房,取出在锅里卤了一晚上的猪脚。   盖子一打开,浓郁的卤香弥漫在整个厨房,沈轶在门外也能闻到。   赵奶奶直接找了个大碗,装了三个猪脚,端给沈轶。   锅里还剩下两个,是她给自己孙子和纪川留的。   沈轶有点意外,赵奶奶笑道:“尝尝……”   沈轶眼睛眨动一下,跟着微微一笑,“谢谢……”   他礼貌地端着碗,回了自家。   从门口往里看,沈轶住处的客厅是很平常的装修。白墙,深色的花瓷砖,规规矩矩的沙发、电视,还有一个餐桌。   沈轶把猪脚摆在桌上。碗底和桌面接触的时候,桌面泛起了浅浅的涟漪。   随着这点涟漪,房间里朴素的布置像是潮水一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派高科技景象。   金属色的墙壁,占据了半个房间的电子屏。上面列着密密麻麻   的公式,计算着要怎么利用手中能量制造足以捕捉「总部」的「系统捕捉器」。   沈轶没有在意桌上的猪脚。他走到电子屏之间,找到自己出门前算到的部分,面前浮起一片灵光。   这里完全不像是「家」,沈轶甚至没给自己准备床。   他会听兰渡的话,在这里停留五十年。但五十年里的每一天,他都不会虚度。   在沈轶一遍遍调试捕捉器的时候,一个小机器人过来,把猪脚倒进准备好的时间静止储物袋里。   这是沈轶给NA8391设置的基础命令之一:把自己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东西搜集起来。   等他找回兰渡,就可以借由这些东西,让兰渡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赵明思和纪川到学校的时候,老师还没来。   教室里已经坐着不少同学,见到纪川纷纷惊喜,招呼道:“你总算来了!”   “早上好!”   “家里的事情解决了?”   纪川笑了笑,也和同学们问好。至于最后一个问题,他遗憾:“还没有。不过,这段时间我可能要住校了。对了刘阳……”   看向在场唯一一个住宿的男生,“学校宿舍还有空床吗?”   男生挠了挠头,“好像还有?不过在高一那边,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行吧……”赵明思说,“等班头来了,我和纪川去问问。”   男生惊讶,“你也住校?”   赵明思「嗯」了声,“对,我们一起。”   这个话题在早晨的教室引起了一小波关注,也有人问起赵明思和纪川为什么突然做了决定。   不过,在纪川回答「家里太乱了,不想影响心态」之后,学生们没再追问下去。   对啊,这个节骨眼,还有什么比高考重要?   等到七点四十,快到早读时间了,赵明思和纪川一起去办公室。   班主任早前隐约知道纪川家里出了事,见他一天天不来学校,还动过家访的念头。   这会儿见纪川来了,班主任松一口气,转而听两个孩子王问起学校宿舍的问题。   班主任说:“行,我去给你们问问。不过,你们两个都要住的话,可能没法分到一个宿舍。”   纪川抿了抿嘴巴,赵明思说:“尽量还是一个宿舍吧,我们可以挤一张床。”   班主任哭笑不得:“说什么呢,马上要到夏天了,到时候不得热死你们。”   赵明思还想再说什么,班主任:“行了行了,实在不行,我问问教师宿舍那边有没有空。”   赵明思眼前一亮,纪川也露出笑容。   两个少年这边一切顺利。到了上午第二节 课结束的大课间,就得到确切消息。   学生宿舍只有一个空床了,教师宿舍倒是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可以供两个人住。   原本不应该开放给学生,可谁让赵明思和纪川都是成绩最拔尖的那一拨呢。   今年全市的状元,没准就落在这两人里的谁身上了。对这种优秀学生,学校可以特事特办。   赵明思和纪川击掌欢呼。更让他们高兴的是,教师宿舍那边有干净被褥,省得他们再跑一趟。   一问才知道,原来原本准备住进去的那位老师在开学前妻子查出怀孕,老师不放心妻子,干脆还是天天回家。   这么一来,买好的新被子新床单就便宜了赵明思和纪川。   中午午休的时候,两人跑去教师宿舍那边晒被子。顺便商量,用了别人的东西,还是得有点表示。别的不说,起码当面道谢。   等高考结束,拿到学校发的奖学金,再给那位老师包个红包,就当是他们买下这些东西。   两人说说笑笑间,纪川忽然停顿下来。   赵明思看好友:“怎么了?”   纪川咳了声,有点不好意思:“我忽然想到,只有一床被子……”   赵明思说:“对啊,咱们一起盖。”   教师宿舍的床比学生宿舍的要大一点,一米五宽,和赵明思家的床一样。睡两个半大少年还是有点挤,不过也算够用。   纪川听着好友爽快的回答,心想,看来因为昨天的对话觉得心里怪怪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他撑出笑脸,说:“咱们也是运气好。”   赵明思赞同:“对。”   刚才的那点别扭被揭过,春末暖洋洋的日光晒在两个少年身上。   赵明思和纪川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这天放学。   虽然宿舍里不缺大件东西,但一些换洗衣物、教参笔记,还是得从家里拿来。   赵明思和纪川原本还在商量,这趟回去,是否得再打扰一下对门的沈叔叔,请他帮忙保驾护航,省得让纪川父母再作妖。结果一出校门,他们话里的主角就扑了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纪母拉着纪川,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嚎啕大哭:“小川,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   她和丈夫在赵明思家楼下一直待到八点多,还是不见两个孩子下楼。   纪父不耐烦了,自己先回家。回去前,给纪母下了命令,让她一定把纪川带回去。   纪母拿着丈夫的要求,左思右想,又等到十二点多,终于堵住了下楼买菜的赵奶奶。   她倒不敢对赵奶奶动手,可同样的,赵奶奶也不知道纪母同样想卖了儿子。   见纪母一脸焦灼,赵奶奶还安慰对方,说两个孩子讲好了,以后就住在学校,绝对不会被纪父找到。   纪母一听,当即就往学校跑来。可惜学校保安很严厉,不让她进门。   纪母报身份也没用,保安让她给孩子打电话,让孩子自己出来。   纪母没办法,只好守在学校门口。一直守到放学,终于等到了儿子。   小情侣(虽然现在还不是)准备开启同居生活的时候,沈总在做找回道侣的工具……唉:( 第243章 真假少爷(7)   对温遥来说, 这又是蹲点失败的一天。   他明明一到下课时间就冲出学校,紧赶慢赶跑到赵明思家楼下, 可任他把脖子都抬酸了,还是等不到赵明思回来。   不止如此。在楼下蹲点的时候,温遥有种鲜明的「被盯上」的感觉。   他搓搓胳膊,谨慎地往旁边打量,看到一辆面包车,还有一个在楼上阴沉沉看着自己的男人。   温遥打了个哆嗦,心想, 赵明思住的这地方,治安还真不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有了浅淡的心虚。   如果自己直接告诉父母抱错的事儿, 赵明思就不用在这种地方继续呆下去了。   可如果把这话说出来,爸妈一定会问他, 是怎么知道这件事。   温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话编圆。   更重要的是, 他承认, 自己恐惧于那个被所有人抛弃、冷眼相待的未来。   温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想,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和赵明思见个面吧。   这个愿望注定是要落空的。等了一个多小时,温遥叹着气离开。   他这两天的「上进」,让温妈妈十分高兴。温遥回家的时候, 除了晚饭以外, 家里还有他最喜欢吃的蛋糕。   放在往日,这样的配置,一定会让温遥兴高采烈。可现在,看看眼前温柔的妈妈, 再想到那个「梦」里对自己没有好脸色,张口闭口都是赵明思吃过多少苦的母亲,温遥心情非但没有变好。   反倒更加糟糕,忍不住想:要是你知道你的亲生儿子这会儿过的怎么样,你肯定会后悔对我这么好吧?   温妈妈看他这样,担心道:“遥遥,是不是在学校太辛苦了?”   温遥一个激灵,险些又觉得母亲是在「刺探」自己行踪。   不过,还是理智来得快一点。他摇摇头,说:“可能是有点累了。妈,蛋糕先放冰箱吧,我明天当早饭。”   温妈妈还是不太放心,不过儿子这么说了,他也就点头。   后面温遥吃饭的时候,温妈妈在一边看手机。   温遥起先忧心忡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觉得温妈妈外放的视频声吵闹。可听着听着,他忽然察觉不对。   温遥提心:“妈,你看什么呢?”   温妈妈说:“家长群里转发的,哪个学校的学生出事了。这个校服,是不是格致中学?”   温遥差点没拿住筷子,“格致?格致怎么了?”   温妈妈把手机推给他,还把声音放大一点。   画面最先有点抖动,后面慢慢清晰。温遥一眼看出来,里面围着的一圈学生的确穿着格致中学的校服。   而视频中的中心任务,是两个少年,加上一个女人。   因为离得远,视频里没收到女人和两个少年具体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分辨出女人的哭声。   还有拍摄者和旁边人的对话,一个问:“同学,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   “那是不是高三一班的赵明思和纪川?之前老在光荣榜上看到他们俩。”   听到这里,温遥的手抖了一下。   他有点听不进拍摄者和其他人的对话了,脑子变得「嗡嗡」的,不断地重复着前面听到的三个字。赵明思,赵明思。   温遥这会儿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等不到赵明思了。   因为放学那会儿,他被人缠住,出不了学校。   温妈妈叹道:“怎么还有这样的家长啊。”   温遥魂不守舍:“什么?”   温妈妈:“就是视频里这个小孩,好像和你一样大吧?也是今年高考。我听视频里这些学生说的,他成绩还不错,在全市都排前几名。结果他妈妈竟然让他别读书了,直接去打工。”   温遥一愣。   他的第一反应是:赵明思的爸妈不是都已经死了吗?   温妈妈叹道:“这也太不像话了。”   温遥百思不得其解。   温妈妈又庆幸:“这事儿现在闹大了,可能会有新闻采访。不管怎么说,那个孩子应该能正常考试。”   温遥磕磕巴巴:“嗯……”一顿,“妈,你把视频给我转一下?”   温妈妈答应下来。一刻钟后,吃完晚饭、回到房间,重新看过视频的温遥终于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被拉走打工的不是赵明思,而是他的好朋友。   温遥模模糊糊记起,在自己的「梦」里,赵明思的确有个好友,在高三下班学期失踪。   从那以后,一直到抱错的事曝光那年,赵明思都在寻找对方。   想通此节,温遥后怕地摸了摸胸口。他庆幸,温妈妈没有认出视频里的赵明思。又好笑,想,一般人怎么能想到抱错这种事呢?   接下来几天,温遥没再去赵明思家蹲点。   他一直在关注新闻,这会儿已经知道,赵明思和纪川都选择住校,备战高考。   纪川家里的事也曝光了,网络上对这件事议论颇多。   大众知道的,已经是被美化过的「事实」。饶是如此,还是有一群人大骂纪父人渣、纪母头脑糊涂。   对纪川,同情居多。少数几个说他不应该对亲生父母那么冷漠的,也被网友们骂了回去。   你不冷漠,你去替纪川爸爸还债啊?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遇到这种事,不想着自己把债务扛起来,而是让高中都没读完的儿子出去打工?什么人啊。   温遥看着,一样觉得纪川倒霉。   想到「梦」里纪川的失踪,再想到那天自己在赵明思家楼下看到的面包车,他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离高考还有五十多天。这五十天里,纪川恐怕还要出事。   不行,得提醒赵明思和纪川!   温遥做了这么一个决定,紧接着,又开始犯愁。   他并不认识这两个人。因赵、纪两人住校,找他们当家教的计划也落空。   两边的社交圈没有关联,对赵明思和纪川来说,温遥就是一个陌生人。   试想,一个陌生人突然跑来告诉你,你会失踪、不知去向,你会不会觉得这个人有病?   温遥陷入愁绪,不知所措。   这么愁了几天,眼看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温遥灵光一闪。   有了!   当天,他在格中的贴吧发帖。很简单粗暴,标题就是“赵明思和纪川在不在?私聊……”   账号是温遥惯用的,从历史发言记录里,能看出他是一中的学生。   忐忑地等了半天之后,温遥收到一封私信。   对方开门见山:我是赵明思。   温遥看着这五个字,心跳漏了一拍。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你有什么事?   温遥深呼吸,想到自己「梦」里那个青年。   仅有的几次接触里,对方对自己,都是一副礼貌又生疏的态度。到现在,这两行字,完全是昨日重现。   他犹豫一下,打字:提醒一下你那个朋友,他有危险。   赵明思:   赵明思:你是谁?   温遥:我是一中的。前段时间不是看到你们格中门口那个视频吗,昨天晚上,我看到视频里那个女人了。   这话是编出来的。不过打着打着,温遥的思路慢慢顺畅起来。   他告诉赵明思,自己听到纪川的母亲和人打电话。对方还是没放弃把纪川带走「打工」的想法,不止如此,纪川的母亲还给对方承诺,一定会在高考前把儿子交出去。   最后,温遥说:我大概就听了这么多,也不是特别肯定那女人就是纪川妈妈。   不过,又有点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给你们说一下。   他想,都这么讲了,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吧?   同一时间,格致中学教师宿舍,赵明思果然皱起眉头。   纪川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好友拿着手机打字的样子。   纪川乐了:少见啊,明思竟   然没一门心思做题,而是和人聊上了?   他正要打趣,就见赵明思抬头,“有个一中的同学,说昨天碰到你妈了,你妈还打算带你走。”   纪川面色一僵,原先开玩笑的心思迅速淡了下去。   赵明思手指灵活,转眼就打出一行字:谢谢你,我们会注意的。   同学,刚刚看了一下你的个人主页,你也要高考了吧?祝你考试顺利,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笑脸】   温遥看着,忍不住笑起来,想:看来高中这会儿,赵明思还挺友好的嘛。   他想到自己之前的目标,紧接着打字:谢谢你【笑脸】,赵同学,以后如果有不会的题目,我可以来问你吗?   赵明思欣然:可以。   温遥给自己比了个「耶」,旗开得胜!   他高兴得在床上打滚。早知道这么简单,自己还蹲什么点。   提前认识赵明思√   开始刷好感度√   等到抱错的事情曝光,自己不会下场凄惨……呃,这个还是太遥远了一点,不知道未来怎么发展呢。   温遥赶紧给自己高兴过度的心情降温,防止乐极生悲。   忽然意识到……   一个月前:(雄心壮志)我要双开!   一个月后:(躺平)为什么双开文的大纲还没有写完QAQ果然,咸鱼才是所有写手的归宿(:」∠)   感谢在2021-06-09 17:59:17-2021-06-09 20: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第244章 真假少爷(8)   又到了纠结中午吃什么的时候呢(:」∠)   接下来的半个四月、整个五月, 赵明思和纪川都是在学校度过的。   赵明思不放心奶奶,不过邻居家的沈叔叔每天都会探望奶奶, 还教着赵奶奶和赵明思视频聊天。   到周末时,甚至会送赵奶奶来学校这边,和赵明思见个面。   赵明思对此非常矛盾。他一方面觉得,这样辛苦老人不太好。   另一方面又觉得,多出来活动一下,奶奶的状态显得更好了。   荣光换发的,据沈叔叔说, 在公交车上,奶奶还给一个肚子痛的小姑娘让座。   赵明思:“……”他看着面前笑呵呵的奶奶,释然了。又有点好笑, 一般人家都是长辈关心孙子,孙子嫌烦。   到自家, 成了自己对奶奶关切太多, 结果被奶奶反过来「教育」, 让他不要小瞧老人。   要说起来, 这段时间的确是赵奶奶近十年来少有的松快时候。腰不酸了, 腿不疼了,下雨天都不犯风湿。   原本觉得自己最多看着孙子上大学,这会儿好了,赵奶奶已经计划着给孙子带孩子。   没了「后顾之忧」, 赵明思学习起来也更加放心、认真。   他和纪川每天生活规律。早晨一起起床, 洗漱完后,从宿舍去学校的路上,会互相抽背单词、古诗文,还有一些英语作文里的例句。   这种抽背一直持续到早读, 接下来就是上课,听老师讲卷子。   这段时间,课堂内容基本都由各家的模拟卷构成,赵明思和纪川总能拿到高分。   一天的课后,两人也会一起打打篮球放松。   运动的酣畅淋漓让两人都很舒服。他们经常相互靠着对方,在篮球场上看夕阳,嘴巴里念叨着未来的事情。   纪川说:“沈叔叔的意思,那两个人已经有段时间没在小区出现过了。”   说着,笑一下,汗珠从下巴滴落,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太阳落下的方向,“没准是真被砍了手。”   赵明思看他一眼。   纪川坦坦荡荡地任他看。   赵明思说:“高兴?”   纪川想一想,回答:“是有点。”   赵明思凑近一点,端详他。   纪川又被看得口干舌燥,心跳如鼓。   他身体微微往后倾去,带着一点警惕,“怎么啦?”   赵明思说:“观察一下。”   纪川:“……”   赵明思笑了笑,说:“观察完了。走吧,回去洗澡,洗完去吃饭。”   纪川:“喂喂!”   少年跳起来,与好友一起远去。   回宿舍路上,纪川满脑子都是赵明思刚刚凑来时的样子,倒是没细想赵明思反常的举止是因为什么。   那会儿,他们两个人离得太近了。他可以感觉到赵明思的呼吸落在自己面颊上,能看到赵明思眼里自己的影子。明明是很正常的事,可是……   他却有了不正常的感觉。   皮肤微麻,像是有细弱的电流窜过。   半个后背都酥了,鼻腔发热。   他在期待什么。   但他不敢多想,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他不再说话,静静往前走。   倒是赵明思,解释了句:“我有点担心。”   纪川:“嗯?”   赵明思笑了一下,“现在没事了。”   他担心,是担心好友在高考的压力、对父母的仇恨下,心理出现问题。   不过从刚刚到现在纪川的反应来看,好友就是单纯的厌恶那对夫妻,并没有什么更过激的想法。赵明思放心了,说:“来背《离骚》吧。”   纪川嘴角抽了抽,还真开始背了。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赵明思接道:“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第245章 真假少爷(9)   男人还不知道, 自己的所有行动都被另一个人看在眼中。   他有自己的计划。何老板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这次过来, 最好的结果当然还是把那个不孝子抓回去。   但如果真的不行,纪华狠狠心,打算直接把自己送进监狱。   这么一来,好歹是吃上公家饭。与前几年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相比,纪华已经很知足。而且,手也能保住。   至于家里婆娘怎么办,纪华没去想。   他很讲江湖道义, 不打算连累无辜路人。既然是不孝子把自己害成这样,刀就只会往不孝子身上捅。   唯一的麻烦,在于他已经从何老板手下的打手那里听说了, 一直跟着纪川等人的那个男人不好对付。   为此,纪华耐着性子, 一直待在商场里, 等到纪川单独去厕所, 他才悄悄跟上, 准备动手。   另一边, 餐厅。   赵明思和赵奶奶还在看菜单。沈轶忽而站起,说:“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赵明思和赵奶奶点了下头,沈轶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离开。   路上,NA8391在他的耳机里播报:“纪华和纪川已经对上了, 纪川还没发现纪华口袋里的刀。   宿主, 有路人被吸引过去,存在421%的误伤可能性。纪川意识到纪华口袋里有东西了!宿主——”   沈轶没说话。   他走到洗手间外。如NA8391所说,这里已经聚集起一些围观的人。   今天高考,附近就是考点, 选择考完之后和孩子一起吃大餐庆祝的不止赵奶奶一个。   围观人群中,恰好有几个考生及家长。因自家有高考孩子的缘故,几个家长对纪川之前的新闻也有留意。   这会儿认出纪川,连带猜到那个拉扯着纪川的男人是什么身份。   不就是那个自己欠了债,准备让自家优秀儿子直接出去打工的父亲吗?   家长和考生们一科普,周围人也恍然大悟。再看纪川父亲,所有人都带上鄙薄的眼神。   饶是纪华这种多年当了多年赌狗,平常在催债打手们面前什么脸面都不要的人,被一群陌生人这么看着,还是有些面红耳赤。   他来前喝了点酒壮胆。这会儿,纪华知道带走纪川的计划是铁定失败了。   酒劲一上来,纪华脑子干脆直接抽出刀,对准几个护住纪川的考生家长,“老子教训儿子,关你们什么事儿?!”   被他指着的考生家长瞳仁一缩,都没想到,纪华这么不要命。   眼看刀子要劈来,情急之下,不少人脑子发懵。这会儿,身上传来一股推力,是纪川把他们推开,直面刀尖!   纪华心中狂喜,顺势就要把刀子捅进纪川身体。   纪川精神高度紧张,正觉得自己躲不过去了,旁边又伸出来一只手。   是沈轶。   他握住了纪华的手腕,稍微一折,纪华手上的刀子就掉在地上。   也是这一握,让纪华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手腕,跌倒在地。   出了这事儿,晚饭是吃不好了。餐厅里,赵明思和赵奶奶看到有人不停往外间探头,原本还觉得疑惑。   没多久,他们发现事件中心人物正是纪川。赵明思面色一下子变了,赶忙跑去,查看好友的状况。   好在还没点单。一行人顺势去了派出所,做完笔录之后时间已经很晚。没办法,最后凑合着在派出所吃了个食堂饭。   当天晚上,「江城商场伤人案」的话题上了热搜榜首。   虽然近年来,这种报复社会的败类屡见不鲜。但本次案件,还是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行凶者竟然是一个父亲,目标对象是他的儿子?!   再看伤人原因,竟然是觉得每次模考排名都在全市前列的儿子不听话,不出去工作,给自己还赌债?!   不少网友陷入恍惚,纷纷想到:什么毛病……   很快,之前纪母去格中门口找纪川的视频也被翻了出来。   纪川大大出了一次名,虽然这名声他并不想要。不过,有这么一对父母,网友们更加觉得纪川不容易。   再看商场里的监控视频,渣父刀子捅过来的时候,这孩子第一反应是把别人推开,完全不顾自己之后可能受到伤害。   什么叫歹竹出好笋?这就是!   不少人提出,愿意资助纪川上学。为此,纪川特地委托媒体帮自己发言,谢谢各位好心人。   不过不用了,自己应该能凭借高考成绩拿到一笔奖学金。实在不行,还有国家发放的助学贷款。   消息出来,又在热搜上停了半天。人们对纪川有多少夸赞,就对纪父有多少唾弃。   这件事的风波一直持续了一周,才慢慢归于沉寂。   不过,警方的追查一直在继续。   因这件事热度太高,直接引发了省公安厅注意。连带的,那位「何老板」及其保护伞也进入省公安厅视野。   原本会在几年以后再次引动风浪的势力,被提前拔除。   这都是后话了。时间拉回当下,晚上到了家,赵明思明知道好友没事,心里的紧张感却一直没有散去,拉着纪川上上下下检查了半天。   被他这么紧张的对待,纪川心里莫名高兴,反过来安慰赵明思:“真没事儿。你不是也看录像了吗?沈叔叔那一下,绝了!”   赵明思笑了,说:“我前面听一个民警说,医生那边的诊断是,他那只手基本是废了。”   至于沈轶,他虽然直接弄断了纪华手腕,造成后者残疾。   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他的行动都是出于防卫目的,自然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纪川跟着笑,不过,他主要是因为赵明思说起此事的态度。   纪川:“这么高兴啊?”   赵明思深呼吸,说:“你不知道……”   纪川:“嗯?”   赵明思淡淡道:“我觉得沈叔下手太轻了。”如果换自己在现场,赵明思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纪川看他,动容,说:“这么一说,我觉得你还是不在比较好。”   赵明思:“为什么?”   纪川:“伤到你怎么办啊?沈叔可是练过的。”   赵明思眼睛眨了眨,感受到好友对自己的关心,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相互确定好对方的情况,接下来,就是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关切询问。   主要来自老师、同学们。赵明思和纪川统一在班级群里报了平安,还和班主任老师打了电话说明情况。   最后,才轮到看到新闻之后,紧张的心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温遥。   温遥完全懵了:不是说纪川是在高考前失踪的吗?   原本以为撑过高考就没事儿了,结果竟然又遇到这种事。   他又开始纠结,这到底是自己蝴蝶的结果,还是出了其他岔子。   这样的担心,在收到赵明思的那句「谢谢你,纪川没事」的消息时,稍微散去一些。   温遥老话重提,说起请赵明思和纪川吃饭的事情。他原本觉得对未来发展了如指掌,不过现在看,温遥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问问赵明思和纪川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吧。   赵明思回复:好啊,不过不用你请客【笑脸】   温遥打字:不不不,你们帮了我很多……   消息还没发出去,赵明思那边,有新气泡浮出来:不过这两天不太方便,过段时间吧。   他和纪川还真挺忙。估分,搬宿舍,接受媒体采访。   再有,纪父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纪川配合着作证。   温遥看着赵明思的回复,心想,算了,大不了到时候自己先买单。   这一等,就等了一周。   一周后,赵明思终于联系了温遥,约好的地点是某个快餐店。   温遥看着快餐店的名字,那股子心虚几乎达到顶峰。他平时根本不会去这种小店里吃东西,可对赵明思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见面地点。   温遥拿着手机,不停叹气。温妈妈见了,还以为儿子在考场发挥不好,所以心情糟糕。   她正要安慰儿子,忽然听温遥问:“妈妈,你可不可以再给我做一个蛋糕啊。”   温妈妈一怔。   温遥喜欢吃蛋糕。他常去的甜点店,列出来是一个颇长的单子。但温妈妈做的蛋糕,在里面一定位居首席。   温妈妈听着,笑一笑,答应下来。   温遥吐出一口气,心虚的感觉减轻一点。   他不是不想把父母还给赵明思。但是,他真的很害怕自己变成「梦」里的样子。   所以,只能在其他方面补偿赵明思了。   到了见面当天,三个少年在快餐店碰头。   温遥一进门,就留意到坐在餐厅窗口的两个少年。原因无他,赵明思的五官实在和温遥的姐姐太像了。   虽然一男一女,但如果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姐弟。   温遥的脚步停下一瞬,很快鼓起勇气,扬起笑脸,走向赵明思和纪川。   他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大大方方说:“你们不让我请客,不过这个蛋糕一定要收下,是我妈妈亲手做的。”   赵明思惊讶,“真的啊。”   温遥笑得有点发僵,说:“对,可好吃了,你一定会喜欢。”   毕竟是温妈妈怀揣着对儿子的爱做出来的。   年轻真好——   感谢在2021-06-10 11:59:17-2021-06-10 17: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星星告诉你别哭 10瓶;   寻星 1瓶; 第246章 真假少爷(10)   赵明思和纪川不知道温遥这些心思。在他们看来, 温遥拿个蛋糕过来,应该是因为己方拒绝对方请客, 温遥又实在想给出点什么。所以折中一下,带了自家亲手做的东西。   蛋糕盒子打开,里面带着一次性刀叉。   温遥手脚麻利,给赵明思和纪川一人切了一块。   他特地把各种小点缀多的那份给赵明思。纪川看了,玩笑道:“温遥,你对明思也太偏心了。”   这话没有多余的意思,可温遥听在耳中, 险些被呛到:“咳、咳咳……哪有啊,都一样的。”   纪川笑眯眯道:“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温遥面颊发热,有点招架不住。   他赶忙把自己那份端到面前, 用吃来掩饰态度:“你们尝尝,尝尝。”   这副模样, 落在赵明思和纪川眼里, 就是腼腆、害羞。   两人对视一眼, 都有点意外。从这段时间的网上交往来看, 两人都觉得, 温遥应该是热情、开朗的性格,没想到真见了面,对方是这样。   不过赵明思和纪川都没多说。他们一边吃蛋糕,一边商量, 待会儿去哪里玩。   温遥对去哪里并不在意。还是那个道理, 赵明思和纪川平日去的那些地方,对温遥来说都太无聊了。他更关心:“蛋糕好吃吗?”   说话的时候,温遥紧紧盯着赵明思。   这下子,赵明思也觉得有点不对了。他捏着叉子的手微微一顿, 还是笑道:“好吃……”   温遥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赵明思:“……”哪里怪怪的。   他没说话,慢吞吞地继续吃蛋糕。   在他旁边,纪川提议了几个地点。   温遥对打球没兴趣,表示:“天气太热了。”   看电影的话,温遥为难:“最近没什么好片子吧。”   去网吧玩游戏?温遥在「梦」里见识过几年后的渲染技术发展,再回头看现在的游戏,不免觉得粗制滥造。   他接连投否决票。到最后,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不合群。   温遥绞尽脑汁,提议:“要不要找家店,去玩密室逃脱?”   听到这话,纪川和赵明思又相互看了看对方。   纪川犹豫:这段时间,自己吃住都是在赵明思家里。   学校的奖学金得等高考成绩出来以后才发,虽然会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但对纪川来说,一次一百来块的娱乐项目还是有点贵。   赵明思的考虑和纪川差不多。赵妈妈去世的时候,为赵明思留下一笔不算很多,但也够他读完大学的遗产。   这笔钱不仅囊括学费,也囊括赵奶奶和赵明思这些年来的生活费。   可以说,他吃穿是不愁的,但一次拿这么多出来娱乐……   两人都踟蹰,温遥小心翼翼问:“或者,咱们再想想?”   纪川笑一笑,说:“再想想吧。”   赵明思提议:“我知道一个室内篮球场,在旁边一个大学里。”   温遥听着,连忙点头:“那就过去吧!”一顿,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不太会。”   赵明思笑道:“玩嘛,高兴就好。”   温遥说:“我在你们学校贴吧看了,说你打篮球打得特别好。之前你们学校和另一个学校比赛,你还是前锋。”   赵明思说:“还可以吧。”   温遥说:“如果我也这么有运动细胞就好了。”一顿,忽然意识到,温家四口人里,除了他,另外三个都是运动爱好者。   别看温妈妈一直温温柔柔的,她实际上是一个游泳健将。   姐姐参加了学校里的网球队,爸爸还是市里乒乓球协会的成员。   只有温遥不同。原先,他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生病,家里对他看护太紧,从小就养成了不爱动的性格。   现在看来,其实一切早有痕迹。   他又有点惆怅。赵明思看在眼里,笑道:“多打打就熟练了。”   温遥「嗯」了声,跟着一笑。   两人身侧,纪川的眼睛轻轻眯起。   他看着眼前场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接下来半天时间,一切都好像是快餐店里画面的重演。   温遥在努力刷赵明思的好感度。对方投篮,他打call。对方给他传球,他努力接……没接到。   和他们打球的,是这个大学里的篮球爱好者。两边从前并不认识,不过大学生里有人认出纪川,便邀请赵明思三人一起玩。玩着玩着,还拐弯抹角,给他们宣传自己学校。   “别看我们江工大没江大和江交那么有名气,但我们的工科可是拔尖的,有好几个国家级实验室。   你们要是文科生,我们就不说什么了,肯定还是江大比较合适。但你们是理科生,也就考虑考虑我们呗。”   话主要是对纪川说的。另一边,温遥则在和赵明思讲话。   温遥懊恼:“我太笨手笨脚了,把咱们这边的评分拉成这样。”   赵明思说:“没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   他讲话的时候,目光落在纪川身上,看着一滴汗水从好友鬓角淌落,顺着面颊滑下,再流入颈窝。   赵明思舔了舔嘴唇,恰好,温遥又说:“对了,你打算上什么大学啊?”   赵明思回神,回答:“还没想好。”   恰好,纪川也在和几个大学生说:“我们还在考虑呢。原本打算去外地上学,不过……”笑一笑,“现在好像不用了。”   纪华还在拘留所蹲着。听警方那边的消息,除了闹市行凶之外,随着对「何老板」的深入调查,纪华还涉及其他几个案件。数罪并罚下来,能判个十几年。   最大的威胁已经不在,纪川和赵明思重新思考起要不要留在江城。   几个大学生都是吃了之前的瓜,听纪川这么说,顿时了然,露出同情目光。   纪川笑一笑,看向赵明思。这个时候,赵明思正侧着头,和温遥说话……   纪川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不对劲的感觉又浮现出来,可他又抓不准,自己为什么觉得奇怪。   因为明思交了新朋友?怎么可能。纪川和赵明思在班里人缘都很好,两人经常一前一后上学校表白墙。   平常来班里特地看他们两人的女生隔三差五就有,但纪川对这些历来无所谓。   他很清楚,自己才是赵明思最好的朋友。同样的,赵明思对他来说也是超出所有人的重要。   那又是为什么?正想到这里,另一个大学生问:“小川,温遥也是你们班的?”   看起来是摩拳擦掌,要给温遥一起卖安利。   纪川一愣,回答:“不是,他是一中的。”   大学生们也一愣。不过一中同样不错,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好学校。   他们继续摩拳擦掌,纪川却忽然明白过来:对啊,温遥是一中的。   这是他们和温遥第一次见面。但从头到尾,温遥的目光都黏在赵明思身上。   对纪川,他也保持礼貌、客气。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把他对赵明思的态度对比得愈发明显。   如果温遥是一个女生,对方这样,纪川倒是不觉得意外。但温遥是男生,他这样……   纪川一个激灵。   男生……   和明思、自己差不多同时间认识,但一直在念叨明思的男生。   纪川的心跳加快很多。他有点心神恍惚,疑心自己想太多,对温遥太不尊重。不过,他又没办法忽视心里的犹疑。   这天要结束,两边相互道别的时候,纪川犹豫一下,还是趁赵明思去买水的空隙,把心里那个疑问问出口。   他看着温遥,温遥被盯得略显紧张,冷不丁听对方问:“温遥,你对明思,是不是……”   他没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   可即便这样,温遥还是好像受到惊吓一样,险些跳了起来。   纪川:“……”猜对了?   温遥正在惊恐,心想,难道自己被看穿了?怎么会,在「梦」里,明明所有人都看出赵明思和姐姐长得像,但没有人想到抱错的事情。   怎么到现在,纪川才见了自己一面,就察觉真相?   不、不可能吧?他甚至没见过温家其他人啊!   纪川看温遥这样,心里更别扭了。但他把那点别扭压下去,尽量温和地说:“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温遥晕晕乎乎,想,什么叫「不是有意的」?   他不说话,纪川则是尴尬。他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这会儿该说什么。   加油?支持你?不了吧,纪川莫名觉得说不出口。但要他再说其他的,好像也都不太礼貌。   这期间,温遥倒是反应过来了。他挠挠头,说:“不是,我就是想谢谢赵明思之前给我讲了好多题。嗯,我知道你也给我讲了,不过心理上还有点转不过来。”   有了台阶,纪川立刻踩上去,说:“这样啊……”   温遥猛地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两人正说话,赵明思回来了。他带着三杯冰镇柠檬水,分别递给纪川和温遥。到纪川那,还额外说了句:“给你拿的是最冰的。”   纪川笑了一下,说:“谢谢……”   赵明思的眼神柔和许多,另一边,温遥的心情大起大落,自觉承受不住。   他赶紧和赵、纪两人告别,溜了溜了。   在温遥身后,赵明思莫名其妙:“他这就走了吗?”   纪川「嗯」了声,“咱们也回去吧。对了,奶奶说没说晚上做什么吃的?”   赵明思说:“葱炒蛋,土豆,应该就这两样吧。对,鸡脚应该也卤好了。”   卤猪脚对赵家祖孙而言有点奢侈。偶尔加餐可以,每天吃就太贵了。鸡脚就要便宜很多,更常出现在他家餐桌上。   纪川又笑,眼睛都眯起来。   赵明思说:“回去以后洗个澡。”虽然是在有空调的室内篮球场玩,但他们还是出了一身汗。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题,结果纪川听在耳中,脊背又酥了一片。   年轻真好x2 第247章 真假少爷(11)   赵明思:“……”   有问题……   他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 看着只看了自己-眼,随后就匆匆挪开视线的好友, 在心里念了-遍这三个字。   等到晚上睡觉,纪川又在书桌边磨磨蹭蹭,半天都不到床上来。   绝对、绝对有问题。   他放下手中的书,叫道:“纪川?都十二点多了,还不睡?”   纪川身体不太明显地颤了-下,看着床上的赵明思。   他的眼神,让赵明思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里不是-张床, 自己也不是纪川最好的朋友。   相反,这里是沼泽地、刀山,或者火海, 而自己是看守财宝的恶龙。   他被这-切联想弄得有点好笑。不过细究起来,纪川的状态, 好像从下午从江工大里出来时就有点奇怪了。   虽然他们备战高考这两个月, 纪川偶尔也有稍微别扭-下, 说不和他-起洗澡的时候。但像是现在这样, 连床都不上了的情况属实罕见。   赵明思想了片刻, 纪川终于做好心理准备,往床上挪。   他刚-沾上床铺,忽听赵明思问:“你最后和温遥说什么了?”   纪川:“……”   纪川眼角抽了抽,用眼神控诉:要不要这么敏锐啊。   赵明思笑了-下, 纪川叹口气, 扯起被子,把自己裹进去。   这会儿是夏天,-年里最热的时候。赵家祖孙俩节约,家里没有装空调。屋子里开着风扇, 扇叶转动,有「嗡嗡」的声音。   夏凉被很薄,盖在两个少年身上。   纪川说:“也没什么——唉,我问他,是不是对你有感觉。”   “咳、咳咳,你说什么?”轮到赵明思呛到。   纪川看他,眼神里有点促狭,“他给我说,是我想多啦……”   叹口气,想想还怪对不起人家的,把对方联想到这种绯闻上,“就是之前-直觉得是你给他讲题,心理转不过弯儿。”   赵明思听明白了,不过,这和纪川有什么关系?   他「嗯」了声,还是看着纪川。   纪川面上的笑容收敛-点。他转过视线,看着天花板。   纪川慢吞吞道:“不过,我忽然觉得……嗯,男的和男的在-起……”   赵明思说:“挺多的吧?”   纪川意外地看他,没想到好友是这么个反应。   赵明思耐心地:“咱们年级就有,三班的两个人。”   纪川这下是真的没想到了。他干巴巴地「哇哦」了声,见赵明思微微笑-笑,说:“你那段时间-门心思扑在家里,班里都传遍了,也就是你不知道。”   纪川的心跳有点加速,脱口而出:“那你呢?”   赵明思:“我?”   纪川说:“我当时不是以为——嘛……”还是干巴巴地笑,“虽然现在知道是我想多了,不过还是忍不住继续往你身上想。”   这话说出来,他尽量用上轻松的语气。可只有纪川自己知道,当下,他有多么紧张。   他看到无数条通往未来的道路,感受到自己蓬勃的心跳。   他模模糊糊地想,如果赵明思真的、真的……   赵明思沉思。   纪川给自己的话找补:“之前不是好多人给你告白嘛,也没见你点头。”   赵明思随口说:“高三,哪有那么多工夫。”   纪川:“如果不是高三呢?明思,到了大学,你会谈恋爱吗?”   赵明思:“可能吧?”   纪川说:“那到时候,咱们再住-起,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赵明思看他,视线幽幽的,说:“那你呢?”   纪川:“我?”   赵明思说:“你也被告白过,你不也没有接受?”   纪川笑-笑,“我家里那个样子,不是太耽误人了嘛。”   赵明思说:“现在没事了。”纪华铁板钉钉要入   狱,纪川的母亲情况要复杂-点。   警方那边没有明确告诉纪川细节,但两人隐约知道,之前-段时间,纪母被「何老板」手下的打手们非法拘禁。   到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不过想来,以后,她也没有力气再做什么。   纪川嗓子发干,说:“是啊……”   赵明思定定看他,问:“你会觉得不方便吗?纪川,我们说好的,以后要在-起。”   在两个月前那个夜晚,纪川人生的分岔口,赵明思曾经为两人勾勒出-个无比美好的未来。   他很确定,那个时候,纪川是真的心动了。可现在呢,纪川后悔了?   纪川喃喃说:“说好了……”   赵明思耐心地:“嗯……”   纪川侧头看他。灯光落在少年俊逸的面颊上,赵明思对上纪川的视线,觉得自己的心尖莫名颤动-下。   纪川说:“明思,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之后要和其他人在-起,结婚,有小孩的话,总会分开的。”   赵明思问:“所以,你不愿意了?”   纪川说:“没有!但是,明思,想要不分开的话,就只能咱们两个都不结婚了,没有其他人。”   赵明思静了静,看起来是在仔细思考纪川说的这种可能。   纪川屏息静气看他,只觉得心跳跳得前所未有地快。在这个夏天的夜晚,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蝉鸣声嘈嘈杂杂,响在耳边。   风扇的「嗡嗡」声更大了,混合着虫叫,-时之间竟有了雷霆-样的能量,砸在纪川心里。   明明已经洗过澡,可他还是觉得手脚都发烫。汗又流了下来,他看着赵明思,听赵明思叹了口气。   赵明思说:“奶奶会失望。”   她-直以来的期待,就是看赵明思上大学,组成家庭,再给自己的孙子带小孩。   纪川听着,以为这句话是婉拒。   此前的所有躁动在这-刻翻涌、上升,激得他眼眶发热。   他想要说-句「我再去-下厕所」,洗把脸,冷静下来。   赵明思已经给了他很多,他不应该有更多的奢求。   纪川甚至不敢把最后-层窗户纸捅破。至少现在,他还能做赵明思最好的朋友。   但赵明思又说:“你得和我-起哄奶奶,让她接受。”   纪川的眼睛蓦然睁大。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巨大的、无与伦比的幸福在这-刻将他淹没。过了好-会儿,纪川蓦地点头。   他看起来太高兴了,以至于赵明思说「关-下灯」的时候,纪川瞬间联想到很多其他东西。   他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赵明思看在眼里,莫名好笑。   等纪川红着耳朵回来,赵明思躺下,准备睡觉。   纪川看他这样,颇为失望,“睡了啊?”   赵明思懒洋洋地:“对啊,这么晚了。”   纪川说:“哦……那我再去-下厕所。”   虽然情势陡然逆转,但他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赵明思说:“等-下。”   纪川:“哎?哎??”   赵明思说:“看你怪难受的。”-顿,嗓子也有点干了,“帮你-下。”   热……   这是两个少年共有的感觉。   风扇好像失去了作用,他们的汗水交融在-起。   以往都是独自完成的事情,这会儿面对另-个人,赵明思看起来镇定自若,可实际上,还是会有忐忑。   他尽量维持着自己冷静的表象。这比想象中容易-点,毕竟纪川早就变得乱七八糟,看起来脑子都不太会转了。   赵明思不仅仅需要帮助对方,还得帮着他来帮助自己……   他有点被这句话绕到逗笑,而纪川听着他的笑,抬头看他。   赵明思好像被什么牵动。   他缓缓靠近纪川,将-个很轻的,蜻蜓点水-样的吻,落在纪川唇上。   他们已经在做颇亲密的事情,可这-个吻,却还像是纯洁的小学生。   赵明思能听到自己的、纪川的心跳。他们没有人明确把「喜欢」、「爱」之类的字眼说出口。   但赵明思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纪川,都早在更久之前,把对方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既然这样,也就不用——   唔……   第-个吻结束以后,他迅速地被纪川回吻了。   长驱直入,青涩又猛烈。   随着这个吻,赵明思后背贴到墙上。   动作太大,小小的床铺发出-阵「吱呀」声,纪川听到,身体僵硬-下,随即爆发出-阵大笑。   笑出声后,又记起隔壁的赵奶奶,迅速咬住嘴巴。   他身体颤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明思。   赵明思叹了口气,说:“咱们以后住,得买-张好-点的床。”   纪川点头。   赵明思再亲亲他,说:“重新冲个凉?”   纪川还是点头。   赵明思用眼神示意:怎么不走?   纪川回答:“有点腿软,休息-下。”   赵明思的神色变得有点意味深长。   纪川说:“我好高兴。”   意味深长的表情柔和下来,对上纪川的笑容,赵明思也忍不住微笑。   蝉-直在叫,-直在叫。   混合着水声,混合着两个少年之间感情转变的细微动静。   这晚睡觉的时候,赵明思的手臂搭在纪川腰上。   他偶尔还是会想,如果纪川在那个晚上被人带走了——不,不会的。   他把自己的好友、自己的男朋友往怀里压了压,嗅到纪川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道。   纪川:“……”他想做什么啊!   沈总:加班中,勿cue   感谢在2021-06-10 20:59:12-2021-06-11 11:5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千山鹤鸣 31瓶;   D1瓶; 第248章 真假少爷 (12)   纪川屏息静气, 不敢挪动。   他能感觉到赵明思炙热的呼吸。落在他肩膀上,偶尔, 嘴唇也要碰上来,像是一个不成型的吻。   有很多时候,纪川以为会有更深入的事情在两人之间发生了。   可是并没有。   赵明思的呼吸变得悠长。他睡着了,留下一个心猿意马,热得睡不着的纪川。   过了许久,纪川半边身子都有点发僵。他咬咬牙,终于满怀小心地慢慢翻身。   在以往, 这是很平常的动作。可今天,他却觉得哪里都不一样。   一直到变成平躺,赵明思的手臂还是搭在他身上。   纪川悄悄咽了口唾沫, 侧头,去看赵明思的面孔。   这个角度, 他能看见赵明思的睫毛。纪川忍不住笑起来, 一根一根数过去。   视线再往下一点, 是赵明思的鼻梁、嘴唇——纪川热得快受不了, 惨淡地嘟囔:“你怎么就能睡这么熟啊。”   夏天才刚刚开始。   六月快要过完的时候, 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   就像是班主任老师事先「预言」的那样,有好几个学校的招生办都给赵明思和纪川打来电话,力邀两人前去上学。   赵明思和纪川商量着,也参考了老师的意见, 最终还是选择留在江城。   赵奶奶毕竟年纪大了, 留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平常有小区里的老姐妹们说说话,会让她生活更舒服一点。   至于纪川的妈妈。从法律上讲,她也是纪华、「何老板」等人手下的受害者。   不过, 因纪川家的房子已经被抵押给银行,她失去了在江城的落脚处。这会儿,纪母已经决定回老家了。   她还是很介怀纪川不愿意去「打工」的事,却无力对儿子多做什么。   不过,在警方告知的零星信息中,赵明思和纪川知道了另一件事。   几乎是在纪母去学校找了纪川一次之后,她就被「何老板」抓了起来,囚禁在郊外某个工厂里。   也不只是她,还有纪父。从四月到六月,夫妻二人很是经历了一番折磨。   纪父好说歹说,终于得到了后面「自由活动」、「将功赎罪」的机会。   也就是说,温遥不可能听到纪母和别人的对话。   想通此节,再看着手机上不断冒消息泡,询问赵明思准备去哪个大学、说之后在同一个城市还能继续聚会的温遥。不用纪川说,赵明思也意识到古怪的地方。   如果把这理解成温遥喜欢自己,赵明思自己都觉得自作多情。   再说了,温遥一开始私信联系的时候,可还没有见过赵明思呢,他根本没必要特地撒谎。也许就是看了之前的视频,联想到纪川,一时心焦。   可他这副迷弟态度,总该有原因吧?难道就是因为之前隔三差五问的几道题?   赵明思想了想,觉得就算是「自作多情」,自己也应该和温遥说清楚。   当然,不会上来就是自己怎么样,温遥怎么样。赵明思的回复是:还在考虑呢,接到好几个学校招生办的电话。   温遥羡慕:真好啊,我就只能自己挑了,还都是些某某大学下设的学院。   赵明思:加油。我之前看过这些学院的宣传图,都说宿舍条件很好。   温遥想了想,高兴起来:那倒是。   赵明思:【笑脸】   温遥:希望到时候舍友好相处,哈哈。   赵明思:对。   温遥:不过现在都是可以自己挑宿舍的,你肯定和纪川在一起吧,舍友问题一下子解决一半。   赵明思:对。   温遥趴在床上,摸摸下巴,想着接下来说点什么。   可接下来,赵明思直接给他丢了一个大炸弹。   赵明思:其实   赵明思:我和纪川在一起了。   温遥:   温遥惊了。   赵明思:其他人还都不知道,我们也没想好怎么说。   温遥盯着手机,有点恍惚。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   :哦,原来赵明思是GAY啊。   难怪在「梦」里,他和姐姐是假男女朋友。这么看来,爸妈完全没必要那么着急上火。   第二个想法是:他和纪川……卧槽,难怪一直到那么多年以后,他还一直都在找纪川!   他久久不回复,赵明思:还要多谢你呢。   温遥:   赵明思:我们可能是在一起太久了,对彼此的感情都更像是家人。   如果不是那天,他误会你,我们之间也不会捅破窗户纸。   赵明思:他还一直怪不好意思的,和我说了好多次,那天太尴尬了。   赵明思:不过,从这个角度来说,你的确是我们之间的月老【笑脸】改天请你吃喜糖。   温遥:   温遥麻木了。   他倒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就是觉得这个消息太让自己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温遥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回复,于是赶忙答了一句「恭喜」。   想想觉得不太够,温遥还补充:偷偷告诉你,其实第一次见你和纪川,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点什么,哈哈。   那以后,温遥的心跳还是没有平息。   自己成了「月老」,赵明思看起来还挺就感谢他的……   嗯,那只要赵明思和纪川感情顺利,等到抱错的事情曝光,自己能不能稍微拿到一点免死金牌啊。   他胡思乱想了片刻,听到外间的声音,叫自己出去。   因出了成绩,姐姐温凌回来一起参谋弟弟可以上什么大学。   对温遥的高考分数,温家人都有心理准备。他们家条件好,如果孩子得了高分,自然高兴。但就像是温妈妈之前说的,分数低一点,也无所谓。   温妈妈还有点担心,觉得温遥之前努力了一段时间,结果没怎么见效,孩子会不会失望。   结果温遥从房间出来,脸上带着傻笑。   姐姐温凌忍俊不禁,说:“还挺高兴啊?”   温遥咳嗽两声,心想,当然啦。就算不是一整块免死金牌,也是大半块,不得好好庆祝一下?   话说回来,刚才倒是忘了问清楚赵明思到底要去哪里。不过无所谓了,听话音,还是留在江城。   高考志愿填完,漫长的夏天还只是一个开始。   温遥原先还挺纠结的。他想要好好撮合一下赵明思和纪川的关系,又觉得自己撮合多了,会不会显得很电灯泡。   不过没多久,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用费心。这段时间,赵明思和纪川拿了学校的奖学金,却还是没有闲下来。他们已经在找兼职,当家教。   温遥有点惯性心虚。如果不是抱错的事,赵明思根本没必要在大夏天的到处跑。   不过,温遥转念一想:如果没有抱错,他也不可能认识纪川,高高兴兴谈起恋爱。   再说了,纪川和赵奶奶现在能好好的,也是因为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   自我安慰完,温遥心里好受不少。后面一家人出国玩,回来的时候,他还不忘给赵明思和纪川带纪念品。   可惜那两个人实在太忙了,一直到几周后,纪念品才送出去。   转眼来到八月下旬,赵明思和纪川即将要去学校报道。   两人暂停了家教工作,在这个盛夏的夜晚,算了算他们的积蓄。   因为多了一个纪川,赵妈妈留给儿子、婆婆的钱预计会在两人大二时就用完。   不过,同样是因为多了一个纪川,他们手上多了一份学校发的奖学金,也多了一份辛苦了一个暑假攒下的家教钱。到现在,存款可喜地突破六位数。   虽然这笔钱在交完第一学年的学费、住宿费后,就会重新跌回五位,不过赵明思和纪川还是振奋了好一会儿。   更晚一点,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关了灯,一起看窗外的星星。   纪川轻声说:“不过,房价好高啊。”   十万出头,对两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很多。但等头脑冷静下来以后,纪川就意识到,这点钱,还不够在江城买一个厕所。   赵明思看着他,握住男友的手:“以后会更好的。”   纪川笑一笑,回答:“对……”   两人对自己的家境背景很有自知之明,在挑选专业的时候,就是冲着能迅速变现去的。   他们一起报考了江交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这无疑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大一的时候,赵明思和纪川就利用之前当家教时的圈子,创办了一个中介平台性质的家教APP。   大学生们可以在上面上传自己的信息、擅长科目等,家长们则能够从中找寻合适的家教老师。   APP的收益里,家长和家教们交付的手续金只占很少一部分,大头还是广告收入。   另外,逐渐有新功能开发、网课平台合作……初期还有些艰难,赵明思和纪川一度连大二的学费都交不起,整整一个学期只能吃菜汤拌饭。   好在学校很大度,没追究,只要在毕业之前把学费交齐就行。   到后面,利润如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等到两人升上大三的时候,他们的APP已经在全国中学生之间铺开。   最初的家教中介功能逐渐退居二线,网课和搜题功能成为新的赚钱热点。   虽然还没毕业,但赵明思和纪川,已经够得上「青年企业家」的称谓了。   大学毕业前,两人买下了他们的第一间房子,一点点装修。   按照很多年前就有的想法,他们给新家添置的第一件家具,就是一张柔软的、足够两个人在上面做任何事的床。   大学就时光飞逝大法啦,接下来进入真假少爷环节XD   感谢在2021-06-11 11:59:15-2021-06-11 17: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4个; 第249章 真假少爷(13)   看着大床被搬进卧室, 虽然周围都空空落落的,再没其他家具, 但纪川还是有点心动。   这几年,他和赵明思在慢慢有钱之后,就在校外创办了工作室。   宿舍成了摆设,但工作室也不算什么私人空间,总有其他同事在。   要说赵明思家的老房子,门一关,倒是真不会有人敲门来问某段代码怎么改。   可一墙之隔就是长辈, 老校区隔音又不好,做什么都放不开。   至于去外面开房,隐私空间是有了, 可离「家」又相差甚远。   这里不一样。这是他和赵明思的家,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两个的地方。   想到这里, 纪川咳了声, 颇具意味地看了赵明思一眼。   赵明思正垂眼看手机。他抿着唇, 神色看起来淡淡的, 几缕碎发落在额头上, 为他更添一重英俊。   回完一封邮件后,赵明思察觉到纪川的目光,同样朝他看来。   对上男友的视线,赵明思先是微怔, 很快弯起唇角。   当晚, 他们留在房中,亲身试用了那张大床。   床铺并不是一味柔软,但也的确不会发出惹人注意的声音。能听到的,唯有两人喉中溢出的喘息。   等到一切结束, 他们像是很多年前一样,依偎在床上,看着窗外景色。   这一次,他们看到的不再是点缀在夜幕上的星星,而是人世间的灯火。   赵明思的手落在纪川肩头。偶尔侧头看向男友,两人就会顺势交换一个亲吻。   纪川打了个呵欠,说:“困了……”   赵明思笑道:“去洗澡……”   纪川喉咙里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好像是实在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过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走吧……”   虽然家具还没买全,不过房子的硬装已经做好了,也通了水电。   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带走一身黏腻的汗水。   蒙蒙水雾中,两人的身影又交叠在一起。   天气再热一些的时候,更多家具被添置进来。   赵明思和纪川在这间屋子里写完毕业论文。往后,就是完成答辩,毕业照拍摄。   两人都是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在典礼上,接受校长的拨穗,又拍了最后的大合影。   做完这些,赵明思和纪川走在学校中。灿灿日光落在两人身上,他们手里拿着自己的毕业证,随意聊天。   纪川:“奶奶还是不想搬过来啊。”   赵明思「嗯」了声,说:“她实在不习惯,那就算了吧。”   之前赵奶奶在他们的新家住了几天,不过大约是认床,晚上总是睡不好。赵明思没办法,还是把奶奶送回家。   如果是几年前,他大约想象不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现在来看,奶奶的确不是需要人照顾的老人。赵明思原本想着,至少给老房子的楼加装一下电梯。   结果回头一看,奶奶健步如飞地上台阶,气都不喘一下。   带奶奶去体检,医生也惊叹,说找奶奶的身体素质比很多天天加班、日日熬夜的年轻人好多了。   说着,还若有若无地看赵明思和纪川两眼。   赵、纪两人:“……”   他们不知道,这主要是沈轶的功劳。每次赵奶奶给邻居小沈送水果送菜,沈轶都会抱着「不能欠因果」的想法,回赠赵奶奶一杯丹水或者灵茶水。   一来二去,赵奶奶几乎算得上这个没有修真文明的小世界里唯二的修士。   不过,对赵明思和纪川来说,这些原因原本也不重要。   纪川咳了声,说起另一件事:“我最近几次看奶奶,老觉得她是不是看出来了。”   赵明思想了想:“反正沈叔是看出来了。”   纪川:“沈叔?”   赵明思:“沈叔这几年不是一直单着吗?我上次回家的时候……”   当时纪川出差,没有回去,“奶奶还问我,她有个老姐妹家里的女儿还单着,最近在找人介绍对象。   她一下子想到沈叔也单着,就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纪川咂舌,“还有这事?”   赵明思说:“那天正好遇到沈叔。我问了他一句,打不打算找个人处处。他说,他有男朋友,只不过目前没在一起。”   纪川:“……”   纪川凌乱:“你怎么之前没给我说?!”   赵明思说:“忙忘了,也没什么话题能想起来。”   纪川抽了口冷气,恍恍惚惚。一转眼,又开始八卦:“沈叔有没有说,他男朋友是什么样子?怎么就没在一起?”   赵明思说:“没多说。不过,他后面和我说了句,希望咱们俩好好的。”   纪川一笑,“那肯定——不过沈叔,嘶。”还是很意外。   对两个少年来说,沈轶的存在,是一个很大的谜团。   要他们回忆,沈轶差不多也是他们读高三那会儿搬来小区里的。   更早之前,赵奶奶家对门的房子一直空着。奶奶说,早十年,那里住了一对老夫妻,或许沈叔就是他们家的孩子。   两人对沈轶的了解不算少,知道对方「练过」,知道对方会搞一些小发明,赚取专利费用。   但除此之外,沈轶的人际关系、社交圈子,好像都是一片空白。   这会儿骤然听说沈轶有一个男朋友,纪川当然震惊。这份震惊,一直持续到他和赵明思再去探望奶奶。   对赵奶奶来说,孙子毕业,无疑是一件大事,需要好好庆祝。   她早早准备起一桌饭菜,等到孙子和纪川来了,还去隔壁叫沈轶,邀请沈轶一起吃这顿毕业宴。   饭桌上,纪川的视线一下一下往沈轶身上瞄。   沈轶:“……”他看向纪川,微微笑了一下。   恰好,赵奶奶去厨房看汤有没有煲好。沈轶便道:“小川?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赵明思无奈,先道:“沈叔,我前面和小川说起来,你之前提过的,你男朋友。”   沈轶不意外。事实上,在纪川的视线第一次飘来的时候,他就有了这样的猜想。   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不过,这些年来,纪川和赵明思都把沈轶当做替代了「父亲」角色的长辈,并不生分。   话题转到这里,纪川便直接问:“沈叔,你男朋友是什么样啊?你们为什么会分开?”   沈轶偏过头,想了想,说:“他家里不太支持。他想回去说服家里,可是失败了,被关起来。”   这下子,别说纪川,连赵明思都惊讶。   “不在国内……”沈轶又说,“我在想办法联系他。”   赵明思和纪川听着,面上的惊讶渐渐敛去。他们不约而同地脑补了一个复杂的故事,从沈叔搬过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   整整五年,连「联系」这个小目标都没有达成。加上沈轶的身手,两个人之前的一些猜测——   赵明思和纪川肃然起敬,短短时间,脑内就闪过一部《黑手党风云》。   沈轶没再多说。他看一眼厨房,再转向两个青年,说:“她大概是知道的。”   赵明思捏筷子的手一顿。同一时间,赵奶奶端着汤,从厨房出来。   屋子里飘出羊肉的鲜香,混合着玉米鲜甜的味道。   赵奶奶笑呵呵地,说:“你们工作忙,得好好补补。”   赵明思笑道:“好……”   纪川眉毛跳了跳,也跟着笑起来。   至少羊肉汤是好喝的。至于喝完之后,有什么效果……嗯,纪川决定暂时不去考虑。   这晚,赵明思和纪川留在奶奶家里。   至于沈轶,饭后,他又坐了片刻,就回到自己的住处。   属于普通人家的装修在门阖上的瞬间褪去,又只留下冰冷的金属色。   无数面电子屏中,一个小机器人从桌边绕了过来,对沈轶道:“导致赵明思发现他和温遥抱错的那件事很快就要来了。”   沈轶「嗯」了声,视线落在电子屏上,却没有像是之前那样,比NA8391更像一个机器人,每天所做的,只有一遍遍模拟对上“总部”时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完善捕捉器。   他难得地走神了,到这会儿,还在想刚刚餐桌上,自己和两个青年的对话。   “总部”的确是兰渡「出生」的地方,勉强能算是兰渡的「家」。   兰渡回去了,被关起来……这都是真的。当然,赵明思和纪川之后联想的那些,就不在沈轶负责范围内了。   他略觉好笑,唇角弯起片刻,很快又压下来,变回淡淡神色。   屋内静谧。   过了许久,沈轶忽而开口:“播放第603号方案配套录音。”   小机器人的眼睛闪烁一下,兰渡的嗓音在沈轶耳边响起。   他眼睛闭起,静静听着。这一刻,好像兰渡还在他的身边。   他只需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站在自己身前,朝自己微笑的道侣。   可这只是短暂的错觉。沈轶知道,兰渡在距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有很大可能已经被格式化,不记得自己,不记得他有一个道侣。这还是比较好的结果,更糟糕的,沈轶没有去想。   他睁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怀里没有温暖的身体,鼻翼间没有磨人的馨香。   这才仅仅五年过去。   沈总:(ps明天有事,大概率晚上才更。   感谢在2021-06-11 17:59:32-2021-06-11 20:5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澜子 10瓶;   喵十一 5瓶; 第250章 真假少爷(14)   另一边屋中, 羊肉汤下肚,夜间, 纪川不意外地感觉到了身上的燥热。   哪怕房间里已经安了空调,温度不高,他依然觉得皮肤发烫。   尤其是触碰到赵明思的地方。   他睁眼,看着身前的青年。四年过去,此刻的赵明思比两人高中毕业时成熟许多,更显英俊。   大约是他的视线太明显,片刻后, 赵明思睁开眼,笑着看男友,说:“一锅汤而已, 效果那么好?”   纪川眼睛眨动一下,凑近一点, 感受片刻——   纪川:“你不是也一样?”   赵明思澄清:“我原本想忍一忍。”   他们不是高中毕业那会儿的毛头小子了, 吃过足够顿, 也有足够隐蔽安静、可以用来享受彼此的地方, 实在没必要在老房子这边搞太多事情。   纪川斜眼,“好,那就都忍着吧。”   赵明思点头。   五分钟后。   纪川睁开眼睛,忍不住叫道:“明思?”   他话音落下,赵明思同样睁眼。   在被男友目光锁定的那一刻, 纪川心里微微「咯噔」一下, 略觉后悔。   他怎么忘了,每次这种时候,克制不住、一定要咬着什么东西来不让声音太大的,肯定是自己啊。   赵奶奶年纪大了, 耳朵却是一天比一天好。   她时常觉得,别人是越活越老,自己则是越活越年轻。   这话说给别人,未免有点炫耀的意思。不过,在老姐妹里,赵奶奶的确是精神最好的一个。   也有不少人问起她的保养秘诀,赵奶奶最先觉得对方在开玩笑,到后面,说的人多了,她开始认真考虑。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理由。   大约就是锻炼比较好,生活顺心,孙子有出息,邻居还住着一个热心小伙。   别的不说,小沈买的茶是真的好。每次一杯下肚,赵奶奶都觉得浑身舒坦。   到这会儿,她翻身,叹口气。   要不然怎么老姐妹问她为什么不搬去和孙子住的时候,她总说不出个明白的原因呢。   年轻人还是精力旺盛,赵奶奶觉得,自己更需要安静的地方养老。   到第二天,赵明思和纪川离开奶奶家的老房子,去到工作室。   今年开年的时候,他们把工作室又扩大许多。原先是商住两用楼里的一间房子,到现在,已经搬去某个CBD,占据了其中一楼的整整半层。   和那些拥有自己办公大楼的行业巨鳄来说,他们这家小公司显得不值一提。   但但凡看看两人的起点,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走到现在,是多么大的成功。   在公司做大之后,赵明思和纪川之间渐渐有了明确的分工。   赵明思主管技术,纪川则偏向市场。   因是互联网行业,公司里的人大都思想开放,对两位老板之间的关系心照不宣。   赵明思和纪川也没有刻意张扬,在公司的时候,往往只是公事公办。   这天,赵明思知道纪川带人去谈一个广告。当晚吃饭时,纪川随意地提了一句:“我想起来了!”   赵明思:“嗯?”把纪川喜欢吃的菜摆到男友那边。   纪川说:“今天见的那个温经理,长得和你有点像。”   赵明思意外:“怎么说?”   纪川笑眯眯道:“我就说,看她的时候,我怎么老觉得心软。他们想杀价,我差点就答应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赵明思莞尔,“差点?看来也没那么像。”   纪川「唔」了声,说:“不是说要升级服务器嘛?想到接下来要花一大笔钱,我就忍住了。”   赵明思拿过筷子,和男友分别坐在茶几两边,一起吃饭。   到这里,两人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世界这么大,撞脸的人不计其数。   再说了,温经理的眉眼虽然和赵明思相似,却也没像到那个份儿上,性别还横在两人之间呢。   他们把这个话题当做餐桌上的一个玩笑,说过也就过了。   可在温家,听姐姐说起今天见了纪川,「啪嗒」一声,温遥的筷子掉了。   温家父母和姐姐温凌之间的对话暂时停下,三人一齐转向温遥。   温遥捡起筷子,说了句「我去洗一下」,就一溜烟儿地跑去厨房。   借着水流声,温遥深呼吸。   要到时间了吗?   不,不会是现在。   虽然随着时间流逝,他对「梦」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但温遥很确定,在那个宛若真实的未来里,自家人发现抱错的事情,是在父母准备安排姐姐的婚事,于是进一步了解赵明思的时候。   可当下,赵明思明确是GAY,并且和纪川在一起。四年下来,作为他们的「朋友」,温遥知道这两人感情稳固。也就是说,温家不会有机会刻意了解赵明思。   顺着这个思路,也许抱错一案,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这个念头,让温遥的心跳加快了一瞬。   平日里,温遥尽量避免自己去想这件事。他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贪婪,可他又忍不住觉得。   如果不是自己的「预见」了这一切,给了赵明思提示,让纪川可以安安全全地和赵明思一起高考、一起升入大学,赵奶奶也在蝴蝶效应下一直健康到今天,赵明思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他改变了赵明思的未来。从一个普通的打工人,变成一家估值上亿的互联网公司老板,这是不是足够他挺胸抬头,不用总觉得自己对赵明思亏欠?   温遥胡思乱想,餐厅里传来声音:“遥遥?怎么还没好?”   温遥「啊」了声,匆匆拧上水龙头:“来了!”   他重新坐回餐桌边。温爸爸叹了几句「都这么大人了,怎么做事还是这样不小心」,说着说着,被温妈妈拍了一下手背。   温爸爸不说话了,姐姐温凌转而问:“对了遥遥,你学校里的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吧?我记得上次是说已经结束答辩了?”   温遥点点头,“对,这两天就能去学校拿毕业证了。”   温凌说:“那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也来公司帮忙吗?”   温遥迟疑。事实证明,当「心虚」成了惯性,要克服它,就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这会儿,他有了另一个想法:在「梦」里,自己被人认为鸠占鹊巢的很大原因,是他从前根本没在公司上班。   是等抱错的事情曝光之后,他才想要弥补,于是进入员工们的视野。可这样的行为,反倒让员工们误会更多。   那现在,如果他早早进入公司,和大家打好关系呢?   如果事情没再曝光,当然是最好的情况——咳咳,别这么想——   如果事情还是曝光了,起码会有人看在平常的工作相处上,为他说说好话吧?   毕竟抱错一案发生的时候,无论赵明思还是温遥,都还是襁褓中的婴孩,并没有能力扭转大人的行为。   想到这里,温遥点头,“好啊……”   温凌笑了笑,温爸爸说:“早就该这样了。凌凌,你先带你弟一段时间。等遥遥熟悉业务了,再让他自己上手。”   温凌点头,这件事就算敲定。   就这样,怀揣着一点忐忑、一点动力,温遥要上班了。   他有心理准备,知道姐姐目前在营销部门带了一个小团队。   自己初入职场,做得基本是一些打杂的活计,大事轮不到他出面。   看起来不值一提,不过正是这些小事,最能看出「人品」。   在各种考量之下,从上班的第一天开始,温遥就十分尽心尽力。   他态度好,长得好,还是老板的儿子。几重因素相加,员工们也和他关系融洽。   温遥在诸多夸赞之中,更是觉得干劲十足。   温家其乐融融,两家公司的合作也在继续推进。   在初步沟通之后,双方重新做了准备,第二次坐在会议室里,商量后面营销活动的报价。   早上出门前,纪川看时   间还算充足。   于是拿「为了不让我被那个温经理蛊惑」当借口,又和赵明思腻歪了些许时候。到这会儿,他面上都带着笑,看起来很好说话。   不过温凌知道,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青年一点都不好说话。   能在短短几年内,从一个普通的、只流传在本地家长和大学生之间的APP,做到占据了小半个中学生线上教育市场,纪川怎么可能是好相与的?   温凌严阵以待,就在这个时候,温遥过来倒茶。   看到温遥,纪川微微一怔。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神色,温凌也看出来了,略有惊讶:“遥遥,你和纪先生认识?”   温遥大大方方,回答:“对,高中那会儿认识的。”   他看姐姐为了这次合作的策划熬了几天夜,尽力把方案做到尽善尽美,心里也有动容。   温遥觉得,自己虽然在方案上面是个新手,帮不到姐姐什么。   但是,他认识赵明思和纪川啊!如果不是他,当初这两个人——   咳咳,这就扯远了,赵明思和纪川也不知道温遥究竟帮了他们多少,不好随便拿来邀功。   不过,他和赵、纪两个人,说是「朋友」,还是没问题的。既然这样,应该能得到纪川的一点「通融」吧?   温遥这么觉得,听弟弟这么说以后,温凌也有一样的想法。   她很惊喜,说:“遥遥,你之前怎么都没有提过。”说着,转向温遥。   关系好这种事,自家弟弟说了还不算,得看对方的态度。   在温家姐弟眼中,纪川眼睛眨动一下,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说:“之前都不知道,温遥,你和温经理是一家人?”   温遥说:“对,她是我姐姐。”   纪川面上的笑容隐约扩大一点,说:“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今天也好热(:」∠)   赵奶奶:年轻人,啧啧啧。   感谢在2021-06-11 20:59:11-2021-06-12 17:5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所以因为 2个;   成 1个;   莫得感情的撒花花精 5瓶;   D1瓶; 第251章 真假少爷(15)   温遥莫名觉得纪川的笑容怪怪的, 不过很快,纪川面上那点意味深长淡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比前面那种形式化、完全走流程的表情热情很多的表情、语气。   再看看姐姐,好像并未察觉异常。温遥便自我安慰,应该是他想多了。   谈到一半的方案被暂且搁置,话题绕到「叙旧」上。接下来的时间,大多也是说起一些旧事。   温遥哪次说和朋友出门玩,其实就是和赵明思、纪川一起云云。   等到会议结束,纪川带着人离开了。温遥有点苦恼, 说:“姐,纪川到底接不接受降价?”   他琢磨了半天,硬是没听明白纪川是个什么态度。   温凌说:“应该还是得回去谈谈, 公司毕竟不是他和赵明思两个人的。”   “也对……”温遥释然。   姐弟两人对话的同时,纪川带来的人也在问他, 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纪川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说:“让我想想。”   手下们:“……”纪总平时不像是会感情用事的人。别说「高中那会儿认识的人」了, 就连带他毕业论文的学长, 在生意场上见了面, 也会端着一张八风不动的笑脸要价。   也就是一个赵总,被纪总划入「自己人范畴」,在钱的事情上不分彼此。   手下们不说话了。他们相互看看,一起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回去的车上, 纪川始终侧着头, 看向窗外。   知道温遥与温凌关系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中擦过。   他抓住了那个信息,想,会不会这就是让自己和赵明思百思不解很久的, 那个让温遥莫名接近他们的「原因」?   但这不够。凭借两张相似的脸,远远不够。   纪川舔了舔嘴唇,身体靠在座椅上。他陷入一阵深思,而当天,更晚的时候,赵明思正在和手下的程序员们开会,就见纪川开门走进。   赵明思意外。   他视线落在男友身上。纪川站在后墙边,领带稍有一点凌乱,与出门时系的不同。   这会儿看了自己,也只是略一点头,转而陷入自己的思绪。   赵明思:“……”   他眼睛眯了眯,加快了讲话的速度,比原定计划早十五分钟结束会议。   程序员们离开了,会议室里只剩下赵明思和纪川。   赵明思走到纪川身前。他没说话,而是解开纪川的领带,在纪川复杂的目光中,为他重新打了一个漂亮的温莎结。   打完结后,赵明思的手顺着领带下滑,将下摆也捋顺,这才问:“怎么了?”   话音刚落,听到纪川的笑声。   赵明思一样含笑看着男友。紧接着,看到纪川的面上笑意敛去。   纪川明显是斟酌了片刻,才开口:“明思,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过,你之前真的不认识温遥吗?”   赵明思一怔。   他想一想,拉着纪川在一边会议桌边坐下,这才肯定地告诉他:“不认识……”   纪川说:“温家其他人呢?”   赵明思没听明白,干脆直接问:“发生什么了?”   纪川说:“我今天去了「温家小铺」那边……”「温家小铺」就是温家零食集团的品牌名,“温遥原来是那边老板的孩子。”   赵明思「嗯」了声,纪川继续道:“之前我说过的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温经理,是温遥的姐姐。”   听到这里,赵明思的眉尖微微拧起。   纪川干脆一口气说了下去:“我不是要怀疑什么,但是,温遥和他姐姐长得并不像。如果把你们三个放在一起,告诉别人,这里面有一对姐弟,那别人肯定觉得是说你和温经理。而且……”   深呼吸一下,“明思,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在疑邻偷斧。但是,我觉得温遥和你爸爸妈妈有点像。”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赵明思瞳仁微缩。   他静了许久。这期间,纪川看着男友,只觉得心脏在不停跳动。   对赵明思的父母,两个人的记忆其实都有点模糊了。   赵父很早的时候就病逝,据说是有什么遗传的身体问题。   赵母拼命工作,养活家庭。赵明思与母亲虽然相处不多,但一直对对方心怀感激。   如果不是妈妈留下来的积蓄,他可能根本没有能力在高三的时候收留纪川。   纪川:“温经理今天和我说,温遥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他们家里还在担心,温遥长大了以后会不会还是很虚弱。   但因为和我们出去玩,温遥慢慢增加了运动的次数,会主动去学着打篮球,还专门请了教练……”   他笑一笑,“之前是有段时间,温遥的技术突飞猛进吧?咱们当时是觉得,他家境应该不错。但是,没往这方面想。”   事实上,如果不是高三那会儿温遥莫名其妙的接近,纪川也不会直接想到这么多。   可五年前的事情,一直埋在赵明思与纪川心间。要说温遥的解释,在没有更多信息的情况下,的确勉强说得过去。   可现在,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将温遥堆出来的那个不堪一击的理由冲塌。   纪川轻轻说:“我记得,你爸身体也不好,说是有什么遗传的问题。和温遥一样,出在心脏上。”   屋内静了很久。   窗外有了夕阳的光晕,薄薄的金色照上赵明思眉眼。   赵明思看着纪川,缓缓开口:“你的意思是……”   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纪川:“明思,我……没办法肯定地告诉你什么。”毕竟一切都是联想、猜测,“但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对不对?”   赵明思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说:“我不太记得我爸了,但我妈对我很尽心。”   纪川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我知道……”   他们是从幼儿园就认识的竹马。在两人都很小的时候,很多次,纪川在纪华喝醉了酒、殴打妻子的时候跑出去,都是去赵明思家里求助。给他开门的,有时候是赵奶奶,也有时候是赵妈妈。   他记得那双粗糙的、拉过自己,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的手。   赵明思轻轻笑了下,又说:“奶奶对我一直很好。我也想过很多次,要孝敬她,好好给她养老。”   纪川说:“对,我们一起给奶奶养老。”   赵明思说:“纪川……小川。”   纪川身体往前,抱住他。   两人的胸膛贴合在一起,渐渐融成同一个体温、心跳。   纪川的手一点点拍着赵明思的背。就像是过去的很多年里,赵明思会安慰他的那样。   世界这么大,他们的过往都那么艰难、糟糕。他们找到了彼此,成为彼此的依靠。   纪川说:“就算真的是这样,应该也只是一个意外。那个年代,医院管的还不是很严。我听人说,医生护士经常会抱着小孩单独去做一些检查。”虽然会有手牌,但搞错手牌的情况依然存在。   赵明思没有说话。   纪川一顿,道:“其实咱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有奶奶,还有你和我。”   赵明思还是并不出声。   他的额头贴在纪川肩膀上,在纪川的声音里,想到了更多的、纪川也不知道的事情。   那原本是他童年中的一抹暗色,像是影子,又像是一个梦。   他半夜醒来,觉得困倦,但还是去一趟厕所。老房子很小,他一间屋子,奶奶和妈妈一间屋子,平常时候,妈妈工作回来,不想打扰奶奶睡觉,经常就在客厅沙发上将就一晚。   那天晚上,他到了客厅,看到妈妈在哭。   一边哭,一边看着一张照片。   赵明思很惊讶,又心疼,赶忙过去询问情况。   赵妈妈的第一反应,是把那张照片藏起来。但看着赵明思疑惑的目光,她掩饰性地擦了擦眼泪,把照片拿出来,说:“明思,我想到你爸爸了。”   那张照片上,是一个婴儿。   小小的,裹着襁褓,是刚出生不久的样子。   赵妈妈轻声说:“你刚出生的时候,咱们家条件还可以,你爸爸没有发病。他买了一台照相机,说是要记录下你从小大的样子。没想到,他那么早就去啦。”   说着说着,赵妈妈的嗓音里多了哽咽。   夜色朦胧,赵明思的视线落在照片上。他问:“这是我吗?”   赵妈妈说:“对……”   赵明思想问:可我看过我小时候其他照片,和这张不太一样。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问出口了。总之,这个夜晚变成了他对童年模糊的回忆,妈妈当晚看的照片,赵明思再没见过第二遍。   等到母亲劳累成疾倒下、病逝,赵明思再没想起过这个夜晚。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母亲对自己的感情,直到现在。   那真的是他的照片吗?母亲那晚的哭泣,真的是因为思念父亲?   男友的手一下一下捋过他的背,赵明思最先没有感觉。过了许久,终于意识到这点。   他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头发酸。   不管怎么样,赵明思很确定,现在的生活,就是自己想要的。   但是——   他回忆起那个晚上,回忆起当时母亲哽咽的嗓音。赵明思清楚的知道,当下,自己心头的那根天平已经在倾斜。   他终于开口:“我不知道——”   纪川的动作微微停顿一下,“嗯?”   赵明思直起身,“这些只是猜测。”   纪川:“对,只是猜测。”   赵明思:“小川,你觉得我应该去验证吗?”   纪川无奈,弯一弯唇角。   他还没开口,赵明思紧接着道:“不,我不应该问你。”   虽然纪川是他的男友,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家人。   奶奶毕竟是长辈,不能分享孙子更多的秘密。但是,就像是赵明思自己说的,他不应该拿这话来问纪川。   这是在推卸责任。无论纪川给了他怎么样的答案,赵明思相信,对方一定是真心为自己考虑。   但同样的,如果未来有一天,自己后悔了,那纪川现在的「真心」,就会成为扎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一根尖刺。   赵明思绝对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他这么说完,就听到纪川叹气。   赵明思眨了一下眼睛,紧接着,被纪川亲了一下。   他微微怔忡,随即看入纪川的眼睛。   纪川说:“这种大事,咱们得好好花时间考虑一下。”   他说「咱们」。   赵明思不由自主地点头。纪川笑一笑,说:“今天虽然有点晚了,不过,咱们去奶奶那里蹭饭吧?”   赵明思失笑。   纪川已经开始嘀嘀咕咕起「不知道奶奶最近有没有做鸡脚」「最好还是猪脚啦不过奶奶平常太节约了」“给她说了好多次不用攒钱毕竟明思也不可能再出去娶媳妇儿。”,赵明思听着,知道纪川是有意这么说,好让自己放松。   他的确慢慢放松了。方才那一瞬的阴霾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窗外温暖的夕照。   80w字啦!!上次发红包是什么时候忘记了otz,总之本章评论的小天使有红包!   ps后面还有一章,开始生死时速——   感谢在2021-06-12 17:59:40-2021-06-12 20: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成 10瓶;   路人甲 5瓶;   =v= 1瓶; 第252章 真假少爷(16)   赵奶奶接到孙子的电话时, 正在楼下遛弯儿。接电话的时候是高兴,可接完了, 又有点发愁。   年轻人啊……   赵奶奶叹口气。   不过,孙子过来,总归值得高兴。   赵奶奶转而笑起来,开始琢磨趁孙子还没过来,自己得多买点菜。   赵明思和纪川进家门的时候,先嗅到了屋中的饭香。   因时间赶,又是夏天, 厨房也热。赵奶奶简单地做了个椒麻鸡丝,凉调了个皮蛋,又有一个炒青菜, 就摆好一桌。荤素具备,又是两个小辈喜欢的口味。   米饭还没焖好, 赵奶奶招呼赵明思和纪川先坐,“你沈叔昨天送了个西瓜过来, 我放冰箱里了, 还没切呢。正好, 今天切了。”   赵明思听了这话,当然坐不住,“我来切吧,奶奶。”   赵奶奶瞥他一眼, 眼神里明晃晃的:怎么啦?觉得奶奶我不行?   赵明思只是笑, 这么看了片刻,赵奶奶也跟着笑了。   国人的习惯,有再多话,都喜欢边吃边说。   正好, 吃饭的时候赵奶奶问了句「怎么今天想着过来」。   赵明思和纪川对视一眼,赵明思说:“我和小川今天说起我妈的事儿了。”   赵奶奶一怔,面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你妈啊……我也想着,她多留几年,到现在,也能享福了。”   言语间很是伤感。   听了这话,赵明思「探究真相」的心思先淡了一半。   别说他能不能肯定自己和温家有什么关系,就算能肯定,现在母亲已经不在了。   而她生前死后,都在尽最大的努力,给赵明思提供自己能提供的最好生活。   赵明思觉得,有些事,其实不必多想。就让它留在记忆里,变成最美好的样子。   可赵奶奶话匣子打开,就有些难以关上。   赵奶奶:“当初你妈过得苦啊,一天一个人干几份活。现在都说月嫂值钱,不过明思,你小的时候,你妈去别人家帮忙看孩子,一个月下来也就几百块钱。到后面,你长大一点,这钱才多一点。”   纪川的瞳仁微微一颤,下意识接口,“看孩子?”   赵奶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说:“对。我记得,那会儿明思妈刚生明思不久,奶水也多。正好,有一家人找来了,说他们夫妻工作忙,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可女儿也才两三岁大,不顶事儿。   请明思妈过去,一方面,是个保姆钱。再一方面,就是奶水钱。   原本想着明思妈刚刚生完孩子,该休息一段时间。但那会儿,明思爸身体也慢慢不好了,明思妈就说,得给家里多攒攒。”   桌下,赵明思的手被纪川握住。   赵奶奶又看向赵明思,笑道:“当时你才这么小……”   比划一下,“安安静静的。你妈每天去人家家里,就把你带上。那家要看的小孩和你一样大,你妈说,你们每天去了都一起玩儿。玩儿着玩儿着,你变得活泼了好多。   “对了,那家人是做糕点的。他们也是辛苦人,每天早早开始忙活。   你妈从他们家走的时候,说他们家都开了第三家店了。   你妈看孩子看得好,他们家也大方,经常让你妈拎一袋点心回来。那家人姓什么来着……”   赵奶奶眉头皱起来。到底年纪大了,花了些时间,才想起,“哦,姓温。你妈看过那么多家孩子,我就对这家印象最深。好人还是有好报,到后面,他家好像就靠着做糕点的手艺发家了。”   说着,赵奶奶满面笑容。年纪大了,就喜欢这种好人过得好,坏人遭报应的戏码。   平常看戏,常看的也是《锁麟囊》《卷席筒》等。   她没察觉。在她面前,孙子面色停顿许久,还是纪川私下里拉了拉赵明思的手,赵明思才回神。   赵明思看着奶奶,问:“奶奶,那时候你也在这边吗?”   赵奶奶摆   摆手,“当时我在老家呢。原本想着来帮你妈看孩子,结果来了两天一看,你爸妈都有活儿干,就我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当时我还不认识什么人,闷得慌。既然没事儿做,就还是回去了。”   赵明思喉结滚动一下,“原来是这样。”   命运就是这样无常。   在他几乎要决定不去探究的时候,奶奶把答案摊开,摆在他的面前。   这一晚,赵明思几乎一夜未睡。   他担心在床上翻来覆去,会吵到纪川,干脆起身,准备下楼转转。   蝉鸣声依然在响,和赵明思记忆里的每个夏天一样。   他在这里长大,认识了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但是、但是……   赵明思吐出一口气。   他要出门的时候,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赵明思回头。不出所料,是纪川。   纪川说:“原本想着你就是出来抽根烟。没想到,你居然是要下楼。”   赵明思笑一笑,没说话。   纪川看他,端详着,问:“还好吗?”   赵明思坦然:“有点乱……”   纪川说:“一起?”   赵明思低低「嗯」了声。他必须承认,看到纪川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很多力量。   纪川笑了笑,手伸出来。这会儿赵明思才看到,他手上还拎着球袋。   这种心烦意乱的时刻,正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   考虑到奶奶在,伴侣之间的运动不太合适。不过没关系,他们原本就不只有这一重关系。   这几年,小区里新建了篮球场。夜里,场上光线暗淡,好在只有他们两人,又有外间照来的灯光。   最近的居民楼也被树丛挡住,篮球「砰」的砸在地上,未引起第三个人注意。   两人最先没有说话,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颗被抢夺的球上。   月亮一点点升至更高的地方。终于,纪川跳起灌篮的时候,赵明思未拦住他,但顺势把纪川拉了下来。   篮球滚到一边,两人开始剧烈的亲吻。   他们分享着另一个人的喘息、心跳。咬上纪川下唇的时候,赵明思听到男友轻轻的笑声。   他们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下来。到最后,两人一起坐在地上。   没有了白日里青年俊彦、行业精英的模样,更像是更早之前的两个少年人。   一起打球,一起流汗,一起笑着看对方。   赵明思说:“我爸的病,遗传给了温遥。当时家里给我爸治病已经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了,我妈……她没办法接受要给两个人治病的事情,所以……”   他抿了一下嘴巴,“就是这样吧。”   纪川看他,抬手,拨开挡在赵明思眼前的额发。   赵明思侧头,顺势亲了亲纪川手腕。纪川微笑,说:“你想好了?”   赵明思说:“没有完全想好吧。”   纪川轻轻「嗯」了声,示意自己在听。   赵明思说:“奶奶不知道。我爸的话,大概也不知道?”   纪川重复:“我们会一起孝敬奶奶的。”   赵明思「嗯」了声,“其实我经常想,等咱们老了,是不是也和她一样身体好?”   纪川想了想,遗憾地:“可能不行吧?咱们才打了多久啊,就喘成这样。”   赵明思:“老了,没办法。”   纪川笑道:“喂——你才二十出头呢。”   赵明思说:“你也是……”一顿,暂时结束了玩笑话,说回正题,“我不明白。她对我真的不能说不好,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工作,但我想要什么,她从来不会不给。”   纪川客观地:“你小时候,也没什么想要的吧?”   赵明思:“那个蛋糕。”   纪川说:“那「一个」蛋糕。”   赵明思沉默。他眼睛垂下去,看起来有几   分忧郁的英俊。纪川看在眼里,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下。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对方。两人原本就已经紧挨着彼此了,这一下,更是只留下呼吸的距离。   他们又在接吻。   这是一个温柔的、漫长的、近乎于安慰的吻。让两个人确认,当下,他们拥有彼此。   亲吻结束的时候,赵明思的额头贴着纪川的额头。   这样安静地靠了好一会儿,赵明思说:“她走的时候,给我留了十万,还有这套房子。”   这是赵明思从初二到高三,原本预计还有大学的学费、生活费。   乍看上去很多,但平均到每个月,赵明思和奶奶必须要省吃俭用。   奶奶偶尔出去遛弯儿,还要捡两个瓶子,拿去卖钱,给孙子稍微加一点菜。   当下,过往的一幕幕回闪在脑海中。赵明思轻声说:“小川,你说……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时?   纪川想了想,决定把这个「当时」定义为「赵母去世的时间」。   他了解赵明思,知道对方这会儿最需要什么。但是,纪川又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   他当然可以讲明思想要听到的话——你妈妈后悔了,她想要尽力补偿你……   但这话又太苍白无力,如果想要「补偿」,为什么不把赵明思其实是另一家孩子的事情说出来?   在纪川的印象里,自己和男友上初中的时候,温家铺子已经做成了品牌,其中生产的很多点心都能在学校的小商店找到。班上的同学们下课之后,会成群结队地去买。   而那会儿,赵明思完全不知道,自己离「家人」那么近。   所以,他应该说什么呢?   纪川说:“她怎么想,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赵明思叹息。   纪川说:“她给了你她能给你的最好的生活。”   赵明思没有说话。   纪川说:“可能是因为愧疚,可能是因为其他……明思,她已经不在了。”   他们永远没办法得到真正的答案。   赵明思说:“对……”   纪川静静地陪伴着男友。过了片刻,赵明思又开口。   “那温遥呢?”   那个过往盘旋在两人之间的问题重新浮出水面。作为纪川所有猜测最初的起点,高三那年下班学期,温遥发在格中贴吧里的那个帖子,后面对赵明思异乎寻常的亲近——   纪川说:“我现在相信,他真的不是暗恋你了。”   收工=v=   感谢在2021-06-12 20:59:22-2021-06-12 23:5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2个;   青团子 20瓶;   =v= 1瓶; 第253章 真假少爷(17)   赵明思看纪川。   果然, 在说完前面那句有点不正经的话之后,纪川的表情又严肃起来。   他沉吟着,说:“他一开始出现, 是给咱们提了一个醒, 说我妈还要对我下手。”   赵明思:“后来咱们知道,你妈那段时间被姓何的囚禁了。”   纪川说:“虽然他也给了解释,说可能是认错了人。但那个时间点, 这个解释……”   赵明思:“不太可信。”   如果没有赵明思与温凌面容相似,而温遥反倒长得像赵妈妈、赵爸爸的细节,也没有赵妈妈二十多年前曾经在高度疑似温家的地方当月嫂的事, 赵明思和纪川虽然会觉得温遥的行为古怪,但也不会多想。   但现在不一样了。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 指向一个隐藏在一切之后的答案——   没有DNA检验证书,无论是赵明思还是纪川, 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那句“赵妈妈为了让温家给自己儿子治病,故意换了两家的孩子。”说出来。但是, 两人心里已经九成九肯定了这件事。   从这里反推回去,温遥最初的接近,也变得耐人寻味。   纪川想一想,先道:“问题还在于「那个时间」。”   三人高三的时候, 赵妈妈已经去世五年。按理来说,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知道两个孩子被互换过的人。   “而且,”纪川进一步说,“我原本想到, 温遥既然有遗传病,那他进医院的次数很多,温家的人是有概率发现这件事的。   会不会是他们家发现了, 但是选择将错就错?之前不是有这样的新闻吗?   几家孩子抱错的事情被发现了,其中一家人不愿意去鉴定亲生孩子,而是带着养大的孩子连夜出国。”   赵明思抿了抿嘴巴。他知道纪川的这件事。   纪川没有评论新闻中那家人的做法,继续道:“但是,白天那会儿,温经理对我的态度很正常。听说咱们认识温遥,她的反应是惊喜,而不是其他的。”   赵明思:“你是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是温遥?”   纪川的眉尖一点点拢起,“好奇怪……”   赵明思说:“重新捋一下。他是在四年前这会儿出现,在贴吧发了一个帖子,说看到一个长得很像是你妈妈的人,在和别人谈话,说要对你不利。”   纪川:“对……”   赵明思:“这件事有很大可能性是假的,只是一个手段,为他提供接近我们的机会。”   纪川说:“接近「你」。”他纠正,“后面几个月,他的重心一直在你身上。”   赵明思一顿,说:“对。但从他做的那些事来看,他并不是恶意的。”   纪川说:“和你妈妈一样。”   赵明思怔然。纪川手指蜷起片刻,还是说出来:“她的确做了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做的。但是,明思,更简单地方法是她告诉你,你另有一对父母。”   赵明思:“小川……”   纪川说:“那你就不会生活得这么辛苦了。”   赵明思笑一笑,要开口。但纪川打断他,“我知道,你觉得还好,觉得现在都过去了,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认识我。   但是明思,你这样想可以,她又为什么能心安理得?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   赵明思说:“你就是最好的。”   纪川耳朵有点发烫,喃喃说:“别在这种时候告白啊。”   赵明思轻轻「嗯」了声,过了片刻,纪川说:“我也爱你。”   赵明思说:“小川……”   纪川打断他:“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没有被抱错过,希望你可以一直过得好,不用在高中的时候觉得一百块一次的密室逃脱消费不起,不用在大二创业的时候喝了一个学期菜汤拌饭,把胃弄得要坏掉。”   赵明思笑一笑,去亲纪川的眼睛,尝到一点湿润的痕迹。   纪川的睫毛蹭在他嘴唇上,像是蝴蝶在轻轻扇动翅膀。   赵明思揽着纪川的肩膀,一下一下亲他。亲吻的同时,又低声说:“我好高兴。”   纪川笑了一下,“你傻啊……”一顿,懊恼,“唉,结果还是说出来了。”   赵明思说:“嗯,你爱我,所以会这么说。”   纪川耳根有点发麻,又觉得被赵明思碰到的地方开始变得又酥又软。   他清一清嗓子,总结一下:“所以,咱们的初步结论是,温遥因为某些原因知道了他和你的事情,所以过来接近你,并且有一些提醒……吧。   不过,我爸的确还想搞事儿。温遥那么说,是因为他知道知道会这样,还是纯粹巧合?”   赵明思想一想,“巧合?当时你妈那个视频还闹得挺大的,他拿这个当借口,还挺正常。”   “对……”纪川赞同,“他不知道我妈被关起来,也就不可能知道我爸要来搞我。”   对生活在唯物主义世界的两个青年来说,「做了一场梦,梦到未来发展」这种事还是太玄幻,赵明思和纪川压根没往这方面考虑。   他们的思绪稍稍走偏,不过,两人很快切入下一个话题。   赵明思说:“是吧……”   纪川:“高三暑假的时候,他来找了咱们好几次。但咱们当时要当家教,还挺忙的,他慢慢也就不来了,不过后面给咱们带了纪念品。”   赵明思:“后来上大学,他一开始说要经常聚。不过,他学校离咱们有点远,到最后也只一起吃过几次饭。”   纪川:“我记得,咱们说创立了公司的时候,他显得特别高兴。”   赵明思叹道:“是啊……”   他们当时把这理解成温遥对朋友的祝福,现在想想,却觉得莫名古怪。   纪川咳了声:“总得来说,他确实算是一个「朋友」,但是……”   前提是,没有背后那些复杂的关系,“我有点不爽。”   赵明思捏捏男友的手,纪川继续道:“我就是,希望他不知道这些。但是,又没办法解释他一开始——明思,你说会不会咱们想太多了?   虽然结论是对的,但可能切入点有问题?咱们也没证据,对吧?”   赵明思看男朋友钻牛角尖,安慰他:“小川,我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纪川:“我知道,但我也真的不爽。”   赵明思看他。纪川凑来,再亲亲赵明思。   纪川:“你爱我,所以你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不用有什么改变。但我也爱你,所以我想做点什么。明思,交给我?我只是验证一下,希望他真的不知道。”   两人对视,长长久久。   纪川凶巴巴:“我要被蚊子咬死了,快答应我,咱们回家睡觉。”   赵明思眼角抽了抽,“做什么之前,和我商量。”   纪川:“嗯……”笑了,站起来,再朝赵明思伸手,“走啦……”   赵明思跟着一笑,拉着纪川的手站起。   纪川却没有迈动脚步。   他表情严肃:“还有一个问题。”   赵明思意外:“嗯?”   纪川左右张望:“刚刚篮球滚到哪里去了。”他灌完篮之后,直接被赵明思薅了下来,接着就是干柴烈火、亲亲我我。   到现在要走了,纪川终于想起他们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小的。   赵明思:“……”忍俊不禁。   大晚上的,两人顶着狂轰乱炸的蚊子,在篮球场里打着手电找寻。   终于找到滚到场地边的球后,又一起轻手轻脚,像是回家太晚、担心家长发现的小学生,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走。   两人进门,赵奶奶翻了个身,半睡半醒。   浴室里响起水声,赵奶奶扯起被子。   这两个臭小子,大晚上的,怎么还出去跑了一趟?   这次夜话,带来了两件事。   其一,第二天早晨,赵总和纪总双双迟到。   员工们看着两位老板,有眼尖的,一下子看到两人身上的蚊子包。   第一个员工在群里说:赵总和纪总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身上全   是蚊子咬的。   消息发出去,被没有见到赵明思和纪川的员工看了,不少人当即发出「yooo」的声音。   众所周知,「蚊子包」在互联网语境下还有一重意思。   加上赵明思和纪川半公开的关系,不少人直接想歪。到后面,就连这天已经见过赵、纪两人的员工,都没往事实方面想过。   赵明思、纪川:“……”员工们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这只是两人工作中的一个小插曲。真正重要的,还在后面。   纪川告诉赵明思,他打算和温经理私下吃个饭。温经理那边,温遥作陪。自己这边,则邀请赵明思一同前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在互相给对方系领带。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传统,一定追溯的话,很可能要说到刚上小学二年级那会儿,老师教新的少先队员们系红领巾,让同桌两人相互拿对方练手,赵明思和纪川的同桌恰好是对方。   “到时候……”纪川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你要打扮得帅一点。”   赵明思无语:“有必要?”   纪川沉吟,“是没必要。”   赵明思:“……”   纪川笑一笑,“你本来就够帅了。”   赵明思:“……”   虽然在一起很多年、认识更多年,可纪川还是会总许多生活小事上给赵明思惊喜感。   譬如现在。他看着坦坦荡荡注视自己的男友,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温柔和情爱。赵明思觉得,自己的心也瞬时变得柔软。   说不清是谁先靠近谁,总之,出门之间,两人之间又有了一个、两个……很多个亲吻。   另一边,温家。   温凌正在问弟弟:“他们两个人喜欢什么菜系?有没有什么忌口?”   温遥茫然:“啊?”   温凌看弟弟这样,决定换一种问法:“你们平常出门,都点什么菜。”   温遥说:“一般都是他们决定。”还是消费水平的关系,早几年,温遥经常去的那些餐厅,对赵明思和纪川来说都消费太高了。   有了高三暑假那年快餐店的经验,温遥干脆不再在这件事上开口,全然让赵明思和纪川做主。在他看来,这也是一种体贴。   温凌看弟弟是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叹道:“行吧,我去问纪总赵总的秘书。”   感谢在2021-06-12 23:57:20-2021-06-13 11: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含故 20瓶;   Dear、小女子 1瓶; 第254章 真假少爷(18)   问到答案之后, 温凌定了餐厅,还一边教弟弟,“这种饭局, 因为你和他们是朋友, 不用弄得太郑重。但是,毕竟也是商务性质,也不能太随便。   你平常和朋友去的那种, 就不太合适。但咱们一般请采购方那种,场合也太严肃……”   温遥听着,虚心点头。   温凌戳戳弟弟的脑袋, 温遥夸张地「哎哟」一声,捂住额头。   温遥看着, 笑一笑。温遥便也跟着笑,心想, 姐姐真好。   转眼到了约定当天。温凌最终定的,是一家有私厨性质的中餐馆。   □□城风味, 坐落在江边,在窗畔就能欣赏夕阳下的江景。   温凌与温遥作为主方先到,过了会儿,赵明思和纪川也来了。   距离他们讲好的时间还差三分钟, 能看出赵、纪两人也没带多少「合作方」身份,把这当半场朋友小聚。   凉菜先上。话题上, 温凌打安全牌, 还是先说起温遥和赵、纪两人的旧事。   她其实也有点拿不准。从弟弟的态度来看, 两边应该十分亲近。   温遥话里话外,都带着一点神神秘秘的窃喜。可说实在的,那天饭桌上纪川举出的几样温遥和他们两个的相处, 大都发生在两三年前。   温凌将心比心,不觉得一段由「网友」衍生出来、近两年也没太联系的感情会有多么牢固。   自家弟弟好像不太靠谱。温凌想想,还是自己来试探。   试探来、试探去,她有点想叹气。勉强够得上「老朋友」的标准,「知己伙伴」就想都别想。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慢慢地,热菜也上来。赵明思和纪川都没什么忌口,但也有偏好,都对卤味情有独钟。温凌挑选的这家餐馆,老板娘做的卤味正是一绝。   眼看赵明思和纪川面上都带笑,气氛越来越好,温凌终于把话题引到公事方面。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想用最低的成本,完成接下来的一系列营销活动。   这年头,零食牌子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大。温家的品牌虽然在江城伫立多年,在全国也有名气。可放在整个市场上,还是有所欠缺。   赵明思与纪川的线上教育APP与温家零食的目标受众重叠。   温凌想要的营销效果,就是中学生们看到几个摆在一起的零食品牌,就在第一时间选择自家。   这次合作,绝对是一个好的选择。哪怕没有温遥与赵、纪两人的旧事,也是温凌要竭力促成的。但是,谁不希望自家少花点、多赚点呢?   她的视线在赵明思和纪川之间挪动,眼神里透出势在必得。   纪川提前和赵明思打过招呼。整场饭局,都由他来主导。必要的时候,会隐约透露一点「愿意让利」的态度。   事先,赵明思表示:“你看着来就行。”   纪川:“不过,这样的话,新服务器可能得等等了。”   赵明思笑道:“又不只和他们一家合作。”   纪川也笑了,“也是……”   就这样,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温凌出去结账,包间里留下温遥与赵、纪两人。温遥这会儿是真的高兴,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呀,多年前的一个举动,还给姐姐帮了这么大的忙。   他高高兴兴,对赵明思和纪川说,“真是谢谢你们了。”   “谢什么……”纪川笑道,“对了,你有没有发现……”   温遥毫无戒心,“什么?”   纪川看一眼赵明思,再看看温遥。   赵明思抽出一根烟。他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尖。   毕竟是有关自己的事。诚然,赵明思「不介意」。但真到了这个关卡,他的视线也一点点在温遥面上凝聚。   纪川笑道:“第一次见你姐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她长得,是不是和明思很像?”   温遥瞳仁一缩。   纪川面色不变,“说实在的,那天谈的时候,我就差点点头了。没办法,那么像明思,有点干扰判断。”   温遥呼吸困难。   他不觉得   纪川发现了什么。   但是,「梦」里一切的开始,就是周围人都说赵明思和温凌有「夫妻相」。   温遥原本已经说服自己,这一切不会再发生。可在当下,纪川的话,生生打碎了他的期望。   心虚涌上来一瞬,转眼又被压下。   “是吧……”温遥说,“太巧了……”   赵明思和纪川能有现在的成就、幸福生活,而不是像那个「梦」里一样,赵奶奶早早去世,赵明思也没在大学期间完成什么创业……归根究底,不都是他带来的蝴蝶效应吗?   赵明思已经得到足够多了。他留下了自己的亲人,那么同样的,温遥觉得,自己可以稍微有勇气一点,留下自己的亲人。   纪川说:“而且,我们还发现一件事。”   温遥看一眼门口方向——姐姐还没回来……   他想要尽快结束话题,于是加快语速,“什么?”   他神态、语气的变化,都被赵明思和纪川收入眼中。   赵明思的手指一点点摩挲着指尖的烟。他其实不太常抽,毕竟奶奶看到就要说。   但有的时候,压力的确太大了。就像是大二那年,资金链断裂,自己和纪川整夜整夜地合不上眼睛,就只能一边抽烟,一边做拉投资的PPT,等待天明。   那是他们两个抽烟最凶的时候。到现在,好了很多。   纪川说:“明思的妈妈,在你们小时候,去你们家做过月嫂。”   「当啷」一声。   温遥面色骤变,慌乱之下,把手机碰到地上。   他喘不过气。心跳越来越快,心口蔓延出一阵刺痛,面色苍白如纸。   这给了温遥一种熟悉的、不妙的感觉。自己又要发病了,就像是「梦」里一样。   他死在那间屋子里,孤孤零零,独身一人。爸爸妈妈留给他的最后一个表情就是失望,姐姐指责他「你这样想就太没良心」。   不、不会的。   温遥强迫自己深呼吸。心脏的疼痛缓解一些,他勉强开口,“这样啊。”   他状态明显不对。   纪川看一眼赵明思。在彼此的眼神中,两人看出了一样的意味。   够了……   他们原本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现在,答案就摆在他们面前。   赵明思现在拥有很多,他知足,希望好好经营公司,孝敬奶奶,和纪川相爱。   至于温遥、或许依然被蒙在鼓里的温家人——赵明思会短暂地想一想后者,但是,他无意做更多。   他略一点头,纪川重新开口:“温遥?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温遥直愣愣地看他。   纪川说:“我们就是觉得太巧了……”一顿,微笑,“能认识你,真的挺有缘的,你不要多想。”   温遥眼皮跳动一下。他谨慎地看着眼前两人,恐惧、迷茫,许多情绪在这一刻涌来。把他包裹成一只刺猬,让他本能地竖起尖刺。   纪川想一想,说:“这次和你们家的合作,后续,我会安排其他人来推进。公事公办——真的,你不要多想。”   他又重复一遍这五个字。   温遥听在耳中,在某个瞬间,灵光一闪。   他惊讶、错愕,听明白了纪川的意思。   温遥下意识去看赵明思。这一刻,赵明思恰好把手中的烟收起来。   他说:“小川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温遥心口的刺痛一点点消散。   赵明思说:“我不想让奶奶把另一个人看做孙子。这种感觉,你应该能明白。”   温遥:“你、你是说?!”   赵明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在你有进一步行动之前,我不会和奶奶说起这件事。”   温遥浑身都在颤抖。明明是夏天,哪怕房子里开着空调,可这一刻,他依然觉得四处冷得吓人。   “我还是有点好奇……”纪川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温遥轻轻「啊」了声。他脑子太乱了,乍惊乍喜,加上对自己是否真的要发病的担忧。   过了好一会儿,温遥才说:“我做了一个梦。”   赵明思:“梦?”   温遥眼神有点迷离,“我梦到,纪川四年前失踪了。你奶奶摔了一跤,摔成瘫痪,过了两年,也不在了。”   他说到这里,停下话音。   温遥匆匆道:“我去找我姐!嗯,你们说的,之后只要我不说,你们也不会说,对不对?!”   纪川看赵明思,赵明思点头。   温遥说:“那就这样吧!你们说过,我算是你们的红娘。”   赵明思一哂。他没想到,温遥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句话。   但他点头,“算是吧……”   温遥笑起来,说:“那咱们说好啦,以后就维持原状,是吧?”   赵明思礼貌地:“看你……”   温遥说:“那就是「维持原状」。”   他完全没想到,压在自己心头的那块石头会用这种方式落下。不过当下,温遥有种真真切切的「逃出生天」感。   他没有在包间里多待,而是出门去找姐姐。不见了,以后再也不见了。他知道了赵明思和纪川的态度,不用有任何担忧。   他在前台找到温凌。这会儿,温凌正在打电话。温遥听着,知道是工作上的事情,这也解释了姐姐为什么迟迟不回来。   他在一边坐下。过了会儿,赵明思和纪川也出来了。温凌挂断电话,和他们道别。   两边握手,温凌的指尖冰冰凉凉,死死地盯着赵明思。   直到赵明思叫了一声「温经理」,温凌终于恍然,松开他的手。   几分钟后,赵明思和纪川一起上车。   车子启动,空调的凉气吹出来。不过,一时之间,谁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明思斟酌片刻,问:“你怎么看?”   纪川说:“温遥那个「梦」?”   赵明思轻轻「嗯」了声,纪川想了想,“无稽之谈?”   赵明思说:“可是,他一说,我想起来了。”   纪川:“……”   赵明思:“那年,我奶奶的确摔过一次。”   纪川惊愕,“什么?”   赵明思沉吟,“就是你差点被带走那天。”   纪川:“什么?!”   赵明思:“我奶奶说,那个时候,她下半身都动不了了。但是,沈叔正好从外面回来,扶着她上了楼,还给她按了几下。嗯,她的身体也是从那以后越来越好。”   纪川眼睛睁大一点。赵明思吐出一口气,揉一揉眉心。   “我是不是疯了……”他自言自语,“小川,我刚刚真的相信了。如果不是沈叔,奶奶她……当天晚上,我肯定在医院里。   这样的话,我也不会发现你家里去的那些人。对了,就算我发现了,没有沈叔,那天晚上,咱们能不能全身而退?”   纪川有点听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相信温遥的话?”   “不是……”赵明思否认,“但是,他的话里,的确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纪川舔了舔嘴唇,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要不然……”他说,“咱们去问问沈叔?”   感谢在2021-06-13 11:59:32-2021-06-13 18:5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时宜 18瓶;   成 10瓶; 第255章 真假少爷(19)   赵明思:“沈叔?”   “你这么一说, 我忽然觉得,温遥的话和咱们现在的发展,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就是沈叔,”纪川解释,“而且,呼, 要说温遥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正常人来想,怎么着也得是你妈妈去世之前, 给他留了一封信吧?那种固定时间寄出的信,又不是没有。”   赵明思看他, 示意男友继续往下说。   纪川的思路一点点通顺,“但温遥说, 他做了一个梦,知道这些。”   赵明思:“很荒诞……”   纪川:“对, 就是太荒诞了,所以反倒……”一顿,“你摸摸,我没发烧吧?”   赵明思笑着摇了摇头。   纪川:“那咱们?”   赵明思说:“希望沈叔不要觉得咱们压力太大, 精神出问题了。”   纪川咳了声,“哎呀, 含蓄一点嘛。”   两人大致商量过, 姑且有了决定。不过, 这天晚上,他们并未直接赶往老房子。   最重要的问题已经得到答案,无论是赵明思还是纪川, 对「沈叔是否和温遥那个‘梦’有点关系」都兴趣不大。   他们心情轻松起来,开车回家。路上经过江岸,堵车了,身前排起长长的车龙。   赵明思开车。走过某一路段时,他忽而留意到,从刚刚开始,纪川就一直侧着头,看向窗外。   他的视线随之过去,一眼看到纪川视线的焦点。   江边围栏处有一对新人,正在拍婚纱照。   赵明思的眼神闪烁一下。恰好,这个时候前面的车动了。   纪川转过头,口中说:“明思,开车……”一顿,与赵明思对视。   赵明思笑一笑。纪川莫名,片刻后,也跟着笑起来。   他并不知道赵明思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东西,可这一幕对纪川来说,又非常自然而然。   他爱赵明思,赵明思也爱他。看到心上人,总会忍不住微笑。   因刚刚的一幕,纪川心里另压了一个念头。   对他们来说,这个夜晚静谧、美好,漫长。   另一边,温家姐弟处。   一直到上了车,温凌的手指还是在发抖。   温遥在她旁边疑惑地叫:“姐?怎么不开车?”   温凌看他一眼,视线不由地落在弟弟眉眼间。她脑子「嗡嗡」的,全部是自己刚才听到的对话。   赵明思的妈妈,在弟弟和赵明思年幼的时候,去家里做过月嫂。   爸妈都说,弟弟小时候原本很吵闹,是医院里哭声最大的孩子。   到后面,来了一个阿姨。再往后,大约是那个阿姨很会管小孩,弟弟变得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查出心脏有点问题。这以后,所有人都默认,温遥是个文静的、完全不像男生的小孩。   她喉结滚动一下,低声说:“叫个代驾吧。我太累了,开不了车。”   温遥「哦」了声。他觉得姐姐的状态有点奇怪,但当下,他沉浸在「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人,再也不用担心了」的快乐中,并未多想。   两人到家,温爸爸、温妈妈问起晚上的情况。温凌大致说了几句,更多的话,是温遥来讲。   到最后,温家父母都笑着说,看来遥遥这段时间真的进步很大。   温遥得意地笑起来。温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她请整个办公室的人喝奶茶。最后收拾垃圾的时候,温凌拿起了一根细管。   等待无疑是漫长的。而在这期间,温凌也在反复问自己,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结果。   就算赵明思是她弟弟,那又怎么样呢?赵明思明确说了,他不打算改变现在的生活,不打算多认一个家庭。   可是,温凌又忍不住想起四年前闹得满城风雨的新闻。   她重新查到当年的事情,从邻居采访中,看到赵   明思过往生活的蛛丝马迹。   温遥是锦衣玉食的长大,赵明思却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而从那天的对话判断,温遥明知道这一切,明知道赵明思生活艰难,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温凌陷入了深深的矛盾。   一方面,是与弟弟长年累月相处出的亲情。这份亲情几乎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让她假装没有听到赵、纪两人与温遥的对话。可另一方面,她却清晰地想:这是错的。   温凌几乎要被这份矛盾压垮。她看着温遥,心里浮出很多疑惑,想,怀揣着这样的秘密,他难道没有压力吗?   温凌一时得不到答案。   不过,这个时候,赵明思和纪川从沈轶那里得到了一个答案。   那天是周末,他们两个照常回了奶奶家,照常给沈叔拎了点新鲜水果,感谢对方对奶奶的照顾。又不太照常地问,可不可以进门坐坐。   沈轶意外。   他站在门边想了想。期间,NA8391入侵了赵明思和纪川的行车记录仪,很快找出一个答案:“宿主,他们怀疑身上的变化和你有关。”   沈轶「唔」了声,让开一点,“进来吧……”   赵明思和纪川在沙发上坐下,沈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期间,赵明思和纪川大致看了看屋中布置。他们有点感叹,当了几年邻居,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进到沈叔家里。   不过,沈叔家里的桌子、沙发,好像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变化。   等到热茶入手,明明是夏天,赵明思和纪川一人抿了一口,竟然都不觉得热,只有一种舒服、畅快的感觉,从胃部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沈轶在另一边的小沙发上坐下,问:“有什么事?”   赵明思和纪川对视一眼。赵明思开口,说:“沈叔,你比我们见多识广。你说,这个世界上会有人预知未来的事情吗?”   纪川:“……”这可一点都不含蓄。   他眼皮跳了跳。不过男友已经问出来了,纪川只好一起转头看沈轶。   这一眼,他想到另一件事:几年了,好像从来没见过沈叔有胡子的样子。此外,一年四季,沈叔的发型都没什么变化。   沈轶失笑,“这是什么问题?”   赵明思斟酌,纪川叹口气,没办法。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只好他和男朋友一起当精神病。   他解释:“有人告诉我们,他在四年前,「预知」了现在的情况。不过,在他的「预知」里,明思和我都过得……咳,不太好。   我们原本觉得他是在说胡话,不过后面想了想,我们又发现,如果没有沈叔你的话,那些事情,的确有可能发生。”   沈轶听过,问:“你们相信这些话?”   纪川无奈,做了一个摊手的表情。赵明思说:“世界上的确有一些没办法解释的东西。”   沈轶沉思。   NA8391在他耳边道:“宿主,有601%的可能性,他们已经对你产生了怀疑。”   不是说认为沈轶不怀好意,只是过往那一处处曾经被两人忽略的地方被重新拾起,让赵、纪二人觉得,沈轶也许并没有表面展示出的那么简单。   沈轶说:“好吧……”   赵明思和纪川不约而同地挺直背脊,目光灼灼地看他。   沈轶:“你们说,如果没有我的话,那个人「预知」里的事情很可能发生。”   赵明思「嗯」了声,纪川点头。   沈轶:“如果我男朋友家里没有发现我们的关系,他没有回去,又被关起来和我见不了面,我的确不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你们相信他的确有「预知」能力的话,也许他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赵明思和纪川听着,都有些怔忡。   这是一个他们没有想到的答案。但是,要说这个答案有什么不对,两人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出来。   纪川倒是额外问了句:“沈叔,你男朋友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沈轶说:“和你们有点像?也是搞程序的。”   原本的《黑手党风云》一下子变成现实背景,赵明思和纪川彻底说不出话了。   谁能想到,沈叔那边,有只蝴蝶扇了一下翅膀,就给他们的生活带来这么大的变化。   这晚,赵明思和纪川一起确认了两件事。   首先,还是那句话,沈叔不简单。仔细想想,就算家里是搞程序的,能让自家儿子几年都没办法和外界联系,一样细思恐极。   其次,不管怎么说,沈叔是切切实实的出现了。过去已经改变,他们的未来当然只会越来越好。   他们放下,有人却放不下。   这个晚间,温凌终于拿到了等待已久的DNA检验报告。   她心里已经相信那个答案。不过,温凌还是怀揣着一点侥幸。   也许自己当初理解错遥遥和赵、纪两人的意思了呢?已经过去那么多天,她也并没有录个音。压力太大,记忆模糊,很正常。   这点侥幸很快被戳破了。   当晚,温凌没有吃晚饭。她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反复地想着以后的事情。   更晚的时候,温妈妈端着点心,去敲女儿房间的门。她原本是想劝劝女儿,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没想到,门打开的时候,女儿第一句话就是:“妈,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温凌模模糊糊地预见到,如果自己和温遥把这件事挑破,温遥一定会请求自己不要把真相告诉爸妈。   到那时候,她一样要辗转反侧、无法抉择。所以,温凌提前斩断了自己的退路。   一刻钟后,温家书房里,温父也看到了那份检验报告。   他摘下眼镜,擦了很久,重新戴上,一遍遍读着作为结果的那一行文字。   最后,还问;“凌凌,你真的用了你和遥遥的生物样本吗?”   温凌点头。   温妈妈抱着手臂坐在一边,问:“凌凌,你再说一遍,那天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温凌定一定神,说:“赵明思,就是应该是我真弟弟的那个人,他和遥遥说好,就将错就错吧,不用让其他人知道了。”   感谢在2021-06-13 17:59:40-2021-06-13 20:5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时宜 18瓶;   一棵小榕树 6瓶;   =v= 1瓶; 第256章 真假少爷(20)   温父、温母-起沉默。   温凌舔了舔嘴唇, 继续说:“而且,我听他们的意思,遥遥是在四年前就知道这件事了, 他当时还主动去认识赵明思。”   温妈妈深吸了-口气, 说:“上高三的时候,遥遥的确有段时间总是八九点才回家。后面也说,他认识了几个格中的人, 有不会的问题都会去请教。对了,高考完之后,他还让我做了个蛋糕。”   过往的-幕幕重新出现在温母脑海。现在去想, 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温凌继续道:“赵明思和纪川……爸,妈, 你们记不记得当年闹得特别大的商场伤人案?   犯案的就是纪川的父亲。还有之前,有-个当妈的去学校门口拦儿子, 不让儿子高考的视频,里面的是纪川的母亲。”   这些事, 听得温父、温母-起皱眉。无论是从「父母」还是常人的角度,他们都难以认同纪川爸妈的做法。但是,那毕竟是其他人的事。   温父更关心:“那赵明思呢?”   温凌深呼吸:“他和纪川是从小-起长大的。纪川家里情况是这样,赵明思也……   我看过-些他的采访, 说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留他和奶奶-起生活。”   这些在杂志上只是寥寥-笔, 重点落在赵明思本人坚韧不拔的品格上。   但温凌想到这个青年可能是自己亲弟弟, 不免要更在意前面半句。   “而且,”想起什么,温凌又说,“那天他们和遥遥说起来, 赵明思的父亲也有心脏病。”   话音落下的时候,温父把手中的检验报告捏出-点痕迹。   不用女儿继续说下去,他们也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当年那个女人的样貌重新浮现在温家夫妇脑海中,原先看她勤劳肯干,温家夫妇便放心地把-双年幼儿女交给对方照料。   对方家里有不方便的地方,温家夫妇也点头答应让她把自己孩子也带来这边。晚上回家,还经常额外送对方工资之外的糕点。   结果没做就多久,大约在温遥半岁的时候,女人就要辞职。   温家夫妇试着挽留,提到加工资。可对方态度坚决,他们还遗憾了-段时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书房内久久沉默,温凌觉得喘不上气。   温母捂着自己的嘴巴,低低抽泣起来。温父叹气,揽着温母的肩膀安慰片刻。   温母擦-擦眼泪,问:“凌凌,他不打算认我们的话,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温凌勉强笑-下,说:“他们那个APP,是中学生线上教育领域的龙头了。这才创办三年多,妈,他现在很好。”   “好就好……”温妈妈叹道,“好就好……”   但这不够,远远不够。   为人父母,知道自己孩子流落在外。对方过得好,是应该欣慰。   但是,总还是想要见-见,看看对方真正状况。   温父温母和女儿说起这事,温凌为难。她想-想,“行,我去问问他们。”   她没有赵明思本人的联系方式,只好又去找纪川。   纪川接到温凌的电话,最先以为还是两家公司合作上的问题。   他正想,这个点打来,温经理也太不讲究。可听温凌把话说完,他的面色-点点变化。   温凌说:“纪总,我是温凌。是这样的,那天吃饭,我……听到了你、赵总,还有遥遥的对话。”   赵明思原先在-边看书。纪川皱着眉头,把电话拿远了-点,扣住话筒,叫:“明思……”   赵明思抬头看他,见纪川神色不对。他只当公司出了什么问题,正要问,就听纪川说:“是温经理。”   赵明思-怔。   手机开了免提,赵明思和纪川-起听温凌的声音。   温凌说:“抱歉,我自作主张,去做了DNA检验。”-顿,“现在,我爸妈也知道这件事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纪川看向赵明思,不错过男友面上的   每-丝变化。   赵明思哑然。半晌,他说:“温经理,你们联系我,是想做什么呢?”   温凌不知如何回答。她看向父母,温父说:“手机给我。”   温母紧张,坐在丈夫身边。两人看着那小小的手机,神色都显得郑重。   温父说:“明思?我……是你的父亲。”   赵明思听着,过了会儿,才说:“你好……”   五人身处同-城市,又相隔甚远。从窗子往外看去,眼里都是不同夜色。   “好……”温父应了声,斟酌着语气,“我和你的母亲,想见见你。”   这话其实没和妻子商量过。不过他话音落下,温母就点头,用力地握住丈夫的手。   另-边,赵明思十指交叉,手肘放在腿上。他垂眼片刻,说:“可能温经理当时没有听清楚吧。我那天和温遥说得很明确了,他不愿意认其他人做父母,我也不希望奶奶有其他「孙子」。   她年龄大了,这种「真相」对她而言只是无谓的刺激。所以,维持现状,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安排。”   温母听着这话,心如刀绞,插话进去:“明思,我们不是要做什么,更不是要打扰你和你奶奶。就是,我们想见见你,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赵明思客观地回答,“温经理应该和你们提起过-些?我有事业,也有家人。对了,温经理应该还不知道,我和纪川在-起很多年了。”   温母瞳孔-缩,温父诧异:“纪川?他不是也是男的吗。两个男人……”   在这方面,温父还是比较保守的态度。否则,他也不会隔三差五提起女儿的婚事,更不会在二十多年前,计划生育的大背景下,决定要第二个孩子。   “对……”赵明思听出了温父的不赞同,这让他语气轻松些许,“你看,我身上也有你们不能接受的地方。所以,咱们为什么要勉强彼此呢?”   温父不说话了。温母掐了丈夫-把,紧接着说:“不是勉强!你们两个是从小-起长大吧?感情好,能走到今天,我听着,高兴还来不及呢。”   嗓音低了下去,“明思,你要是真的不愿意……我们也尊重你的想法。”   最后-句话,温母几乎是-个字-个字地说出来。隔着电话,赵明思和纪川都能听出她的难过。   赵明思的手指微微紧绷,压着另-只手指根的指尖略有发白。   纪川见状,叫:“明思?”   赵明思看他,纪川低声说:“要不然,明天再给他们答复?现在也太晚了,睡-觉,也能好好想想。”   赵明思眼睛闭上片刻,点头。纪川看了,知道对方是认可这个做法。他还是觉得心疼,轻轻吻了-下赵明思侧脸。   赵明思放松-些,朝纪川安抚地笑-笑,而后开口:“这样吧,晚上接到你们的电话,突然就说起这种事,我也没什么心理准备。不如这样,我明天再联系温经理。”   温母连忙说:“好,可以。”   电话挂断了,温家书房里,温母抱怨起丈夫。原先就生疏,他那么-说,不是把儿子推得更远?   温父皱着眉头,还是有些难以赞同。温母抽了口气,干脆说:“明思恐怕觉得,你不赞同才好,他奶奶高兴就行了。”   温父哑然。他终于意识到,对儿子来说,已经有人占据了「最重要的长辈、亲人」这个位置。   轮到他们夫妻的排行,原本就要次于赵奶奶。自己刚刚再那么-说,又要再次-点。   “可是……”温父忍不住道。   “可是什么啊……”温母说,“人家患难见真情,多少人羡慕不来,你还在这儿「可是」。咱们当初-起推着小车子卖米糕,走街串巷,也没听你说-句「可是」。”   温父憋屈:自己和老婆那能-样吗?他们是-男-女,阴阳相合。赵明思那边,却是两个男人。   在父母的声音里,温凌舔了舔唇,还是抬高嗓音,问:“爸,妈,遥遥那边要怎么办?”   温父不说话了,温母的神色也-点点淡下来。   他们当然疼爱自己养大的小儿子。温遥性格甜,比温凌这个女儿还会撒娇。   放到哪里,这样的孩子都讨人喜欢。可是,温父、温母忘不了女儿和赵明思话里的内容。   遥遥早就知道抱错的事情了,可他选择隐瞒,-瞒就是这么多年。   这让温父、温母心情复杂。尤其是想到四年前,赵明思的生活条件并不好。   个半大少年,加上-个没有收入来源、年纪也上去了的奶奶。   赵明思争气,所以能有今天。可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又能怎么办?遥遥的做法,实在有点自私了。   “遥遥啊……”最后,温父说,“先别告诉他吧。他知道了,又要多心。”   他们要面对赵明思,实在没精力再应对温遥那边可能出现的状况。   温凌听着,轻轻「嗯」了声,不再说话。   另-边,纪川:“你不想见,就不见。”   赵明思「嗯」了声。   “不过。”纪川话锋-转,“你刚刚心软了,对吧?”   赵明思看他,唇角微微弯起-点。不是因为方才的通话,而是因为纪川对自己的了解。   他回答:“对……”   如果温家夫妻两人都是温父那样的态度,赵明思自然没什么踟蹰。可温母最后那句话,却听得他心头发酸。   纪川说:“既然想见,那就见吧。”-顿,笑了,“有其他人对你好,我还挺高兴的。”   端午快乐!!   江江家里是特别没有节日仪式感这种,到今年和表姐她们家聚餐,才知道端午节有给四肢上绑五彩绳的传统。   然后小外甥女(5岁)就把她的五彩绳分给江江了。就,人类幼崽,可爱(:」∠)   感谢在2021-06-13 20:59:42-2021-06-14 14: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一棵小榕树 4瓶;   =v= 1瓶; 第257章 真假少爷(21)   怪怪的。   一天之内,温遥第三次这么想到。   他平日不是多么敏感的人,只有在那一件事上,会迸发出异乎寻常的警戒心。到现在,他拿着文件, 看着面前的姐姐,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自己只是想告诉姐姐,她要求整理的资料已经准备好了, 可姐姐居然   原本在喝咖啡 ,在听到自己开口的一瞬 ,明显是呛到。咳嗽了半天,看自己的时候眼神还有点飘忽。温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   他安慰自己, 一定是自己顾虑太多了。仔细想想,姐姐的态度明明还有更好的解释, 比如∶ "姐,你偷偷告诉我。"温凌提心∶"嗯   温遥眨—眨眼∶"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温凌∶"..."   温凌笑了下 ∶"哪有, 别瞎说。要是让爸听到 ,还怎么得了。"   温遥"哎"了声。虽然还是有疑问,可姐姐的态度,还是让他把心里的紧张压了下去。   虽然忘了"梦"的大多数细节, 但温遥很确定。在那个"梦"里,抱错的事情曝光之后,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可现在来看,姐姐的眼神、神态, 都没什么不同。那么,一定是他想多了。   温遥没就这个话题深究下去。不过,还是有一颗狐疑的种子, 在他心里悄悄埋下。这点狐疑,在他周末一个人在家,发现父母、姐姐都不在的时候,达到了一个小小的巅峰。   爸妈和姐姐好像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唯独隐瞒自己。这一周,有好几次,他们几个人待在书房里,不叫自己参与。还有一些时候,他们人在客厅。原先好好的说话,可自己一出卧室,几人的话音就停下,。温遥从床上坐起来,心想,真的有问题。   他把自己的疑惑编辑成文字,发给一个好友,忐忑地问对方,如果遇到了这种情况,大概是怎么回事。他的好友是温遥高中那会儿认识的同学,也是一个二代。对方的第一反应是∶卧槽,你家是不是要破产了   温遥迷述茫∶啊   好友∶你又不管事儿,遇到这种情况,当然只能你爸你妈你姐商量。温遥的心跳有点加速。   这是一个他完全没有想过的角度。温遥暗暗懊恼,觉得自己之前果然钻了牛角尖。同时,他又心慌意乱∶不会吧 我看公司里还好好的啊。好友∶ 那不得""显得"好好的。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稳定军心。没准儿资金链一回流 ,就能撑下来。温遥抽一口冷令气∶ 那我现在…..好友∶唉,你也做不了什么。温遥不说话了。   他拿着手机,怔怔地看着这一段文字。好友安慰他,让他放宽心。到后面,温遥自己也安慰自己。不会的,"梦"里自己虽然没有参与公司经营,但一直到几年以后,公司都好好的。但是,赵明思被他这只蝴蝶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打工小子,变成即将上市的大公司老板。谁能确定,他没有带来更多的变化 温遥心慌意乱。他在家里走来走去,脑子里转过十几二十种事情发展方向。等到天色完全暗下,又过了许久, 温家父母、温凌终于回来。   他们的表情显得沉重。这是因为刚刚那次会面,他们更清楚地看出了赵明思的态度。赵明思对他们,真的像是对待陌生的长辈,而没有亲人的亲昵。当然了,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赵明思这样也很正常。可想到这个孩子年少时的生活,想到对方创业初期的艰辛,温父、温母还是忍不住叹息。   如果…….明思是在他们家里长大,一定能发展得更好吧 他们心情正暗淡 ,一进门,对上急冲冲朝自己走来的温遥。   三人一怔 ,明显看出温遥有话要说。温父、温母对视一眼,温母先说∶"遥遥,怎么啦 "温遥脱口而出∶"爸,妈,姐,如果公司有什么问题,你们别瞒着我。"三人∶...."意外。   去相k的时间最多"有好几次,你原本好好的, 结果一看温遥深呼吸—下,干略直接说了下去·到我,反应就不对劲。"   温凌尴尬,温父叹口气,说∶"遥遥,公司没出事。"温遥瞳仁微缩,"可是.….他茫然了。那会是什么原因   他神思游移了一瞬,倏忽反应过来。父亲只说"公司没出事", 却没否认他们有事隐瞒自己。   温遥咬了咬下唇。被好友带偏的心思,在这一刻迅速归拢。巨大的恐惧涌了上来,他手脚开始冰凉 ,心脏狂乱地跳动。温遥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这么冲动,不应该把话挑明。同时,他又感到愤怒。   这样的愤怒,在温父说"既然说到这里了, 那咱们就直接摊开说了吧。遥遥,和我们来书房"之后,在他们真的进入书房,温遥看到父亲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检验报告的时候,达到了顶峰。他甚至没有仔细看上面的内容。脑子"嗡嗡"的,里面剩下一个念头。骗子。   赵明思和纪川说得好听,不会把这件事捅出来,以后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家人。可事实上呢他们欺骗了他。看看这封检验报告的时间吧——温遥的视线凝聚在一点上,冷笑连连。在他们那顿饭不久,就有人送了材料去检测机构。   骗子!骗子!骗子! !   口口声声说只要他不捅破这件事,他们也就维持现状。口口声声说他理解温遥不想失去父母家人,可还是要来温家掺一脚。温遥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报告 ,一直到温母略带担忧地开口 ,叫他 ∶"遥遥 "温遥蓦地抬头。   他面色苍白,呼吸一点点急促。温父、温母察觉了异样,但温遥已经太多年没有发病了,他们一时也没想到温遥是身体又出了问题 ,只当他是寻常紧张。"遥……. 温母又叫了一声,尽量用平稳的语气,不想刺激到儿子 ,"是这样,我们今天去见了见赵明思。"她这句话,听在温遥耳中,不亚于一把枪。那把枪"砰"地打出子弹,落在他心口。   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蔓延开,温遥的意识出现了一刹那空白。不,不是一刹那,而是更长时间。   温家父母眼看着儿子倒在地上。温凌惊叫一声,"遥遥 !"   温家兵荒马乱。好在他们家在高档小区,附近就有江城最大的医院。救护车五分钟内就到楼下,医护人员上来,给温遥做急救。温母先遭遇了"亲生儿子对自己真的没有感情"的打击,眼下又见养子因自己一句话变成这样。她心力憔悴,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恍惚。温父、温凌二人一面顾及温遥 ,另一面顾及温母,一样焦头烂额。更晚的时候,温遥在医院里醒来了。他看一看左右环境,知道自己在哪里。   闭了闭眼睛,温遥不敢让自己心绪起伏太大。可是,他还是沉浸在赵明思两人背诺的愤怒中。这会儿勉强坐起来,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摸手机,找赵明思两人要个说法。 .嗯,没摸到。   温父等人匆匆把温遥送进医院,生怕时间不够,耽搁了病情,哪里有功夫留意这些细节   确定没有手机之后,温遥静静地坐在床头。他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可是,"梦"最后的场景却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在他脑海里。所有人都觉得赵明思更好 ,所有人都指责他抢了赵明思的家庭。他会孤孤零零地死去。可是、可是..   他已经努力地想要帮助赵明思,让对方避开那些凄惨的遭遇。他也的确成功了,赵明思的今天就是最好的证明。   早知道对方会来这一出,温遥想,自己当初就应该把赵明思说的所有话录音。让其他人知道,赵明思是一个怎样背信弃义的小人。   他忍不住了,想哭。眼泪起先只是在眼眶里酝酿,他独自一人,还能忍住。可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听到姐姐和父亲的对话,过了会儿,门开了。温父和温凌一进门,就对上温遥脆弱的、含泪的目光。   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他们不敢再刺激温遥,这会儿往前 ,都用很轻缓的语气。温凌先问∶"遥遥,你感觉怎么样 还难受吗 "温父则说∶"医生说了,你的情况还算好。没关系,咱们安心治病。"   话音落下,温遥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他抽噎着,温父和温凌一起安慰他。在父亲和姐姐全心全意的关注下,温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他心里飘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早就应该………   温遥没有细想下去。不过,这一刻,他心里的确飘起一点胜利的快意。赵明思已经得到很多了,温遥认为自己没必要再心虚。再说了,赵明思亲口说过不要,那么这就是他温遥的家人赵明思不会、不可能抢走他们。 第258章 真假少爷(22)   在满足的心情中,温遥哭着哭着睡着了。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新的梦。被冷眼相待的人成了赵明思,过往在背后说温遥闲话的人, 也换了新的话题对象。   温遥又一次路过公司茶水间。这次, 他听到的是"原本以为是个好人呢,结果怎么能这样""明明说好的事,结果又反悔""私德这么差,谁知道他开的公司有没有在其他事情上坑人""不行,得给家里亲戚朋友都说说,不能让孩子用他们家那个APP"...   温遥面颊上还挂着泪痕, 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觉得不应该。赵明思是小人, 自己却不能当和他一样的小人。不过, 偷偷高兴一下, 还是可以的吧 这晚,温父留在医院陪床,温凌则回家。   温母早前就因身体不适回去了。温凌到家的时候,只有门廊的一盏小灯亮着。   她进了门,身心俱疲,先在客厅坐下。同时想着太多事情,大脑反倒呈现出一种空白状态。她发了好一会儿呆, 随意地刷着手机,不知怎么,就点进了赵明思的朋友圈。没有太多内容。随手拍下的风景, 书里的一页…….些简单的照片、字句,慢慢拼凑出她亲生弟弟的性格。不过,很快就滑到底。温凌想了想,福至心灵,去看纪的朋友圈。   果然,纪川这边就要丰富很多。他和赵明思都是朋友众多的人,不过一个偏静,一个偏动。他这里,有摆得满满当当的一桌菜,有赵明思和赵奶奶一起走在前面的背影,还有给公司楼下一窝野猫找领养的信息。温凌看着看着,忍不住笑起来。纪川这些朋友圈,很多并没有明确提起赵明思。但是,有了"这两个人是一对"的概念以后,又会发现,他每一条原创内容,多多少少都带一点秀恩爱的意思。正在这会儿,温凌听到脚步声。   温凌一怔,抬头去看,"妈 你怎么醒了。"   温妈妈面上的倦容还没有散去。她没有直接回答温凌的话 ,而是先问 ∶"遥遥怎么样了 "温凌说∶"还好,医生说目前的状况挺稳定的,不用太担心。"   温妈妈"嗯"了声,在温凌身边坐下。她还是显得忧虑,温凌想一想,说∶"我刚刚在看纪先生的朋友圈呢。"温妈妈 ∶"嗯"尾音上扬,显然也多了几分好奇。   温凌说∶"你看这个。"把手机递给妈妈,"桌菜,配字是'一起大显身手',肯定说的是他和明思。"温妈妈的唇角弯起一点,仔子细看着照片里的菜色,"明思喜欢的都是这些家常菜啊。"温凌点点头,继续道 ∶"还有下面这个,虽然配字是'偷拍',不过光影很好,显得特别温馨。"温妈妈问∶"这是明思的奶奶吧"对,"温凌回答,"看起来老人家很精神。"   他们吃晚饭的时候,也谈到了赵明思的奶奶。赵明思明确说,他奶奶还不知道抱错的事情。温小姐这边,有了"阴差阳错",他和纪川无力做更多。但是,奶奶那边 ,还是"顺其自然"吧。   温家人选择尊重赵明思的意见。这和温遥四年前面临的状况不同,当时,温家是江城的纳税大户,赵明思却是每天算着家里菜钱、吃个猪脚都要感叹一句"加餐真好"的普通学生,更别说他创业过程中遇到的诸多麻烦———赵明思觉得事情过去了,不必提起,纪川却相当在意 ,不轻不重地说了几样,让温家人心痛不已。   可现在,赵明思是互联网行业数一数二的黑马,赵奶奶却只是一个普通老人。她认不认温遥,都对温遥没有任何影响。相反 ,老人家看上去身体好,可毕章年纪大了。骤然知道孙子不是亲生的,而是被儿媳妇刻意调换,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问题   温妈妈走神片刻 ,说 ∶"找个日子,咱们也去看看老人家。"温凌无元奈 ∶"妈...."   温妈妈说∶"当然不会直说。不过,人家照顾咱们明思那么多年,咱们必须得记这个情。"   这话,温凌认同。不过,赵明思刚刚才说过不希望两家有太多走动。一定要"认亲"的话,当个逢年过节时摆放的对象即可。到这会儿,妈妈就这么说………温妈妈∶ "当初他妈在咱们家当月嫂,"皱波皱眉头,"现在遇到了,不是也挺巧的吗 顺便看看老人,也讲得过去。到时候,就这么说吧。"   温凌不想太打击妈妈,干脆答道∶"等爸回来再说吧。妈,你看这条朋友圈,他们还商量要不要抱一只小猫回去。"在纪)川转发的那条野猫收养信息下面,赵明思问 ∶要养吗 纪川∶养你—个就够了一_→赵明思∶【笑脸】【笑脸温妈妈看着,忍俊不禁。   她手指摩掌着屏幕,叹道 ∶ "感情真好。"   "对,"温凌说,"今天吃饭的时候,我还担心呢,生怕爸再说句什么不好听的。温妈妈说∶"我说过他了,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那就干脆别说。"温凌笑了笑,把手机收起来。她又沉默一下,说∶"遥遥这事儿做的,唉,不知道怎么说。"温妈妈叹道∶"遥遥身体不好,还是别说这些了。"温凌轻轻"嗯"了声。到这里,也算知道父母的决定。   这天以后,温遥又住了一个礼拜院。这期间 ,温家另外三人轮换着在医院陪他。温遥享受了一把"贵宾级"待遇 ,时常会想,如果"梦"里也能这样,那该有多好。温家另外三人生怕再让温遥发病,一周下来,完全没在他面前提起赵明思。   阴差阳错,温遥到现在都不知道抱错的事情是如何曝光。又因为在医院时无聊,他翻来覆去,只能想着自己和赵明思之间的事情。一天天下来,温遥越来越坚定。除了赵明思临时变卦,还能有什么原因 爸妈和姐姐的态度,还催生了温遥的另一个想法。有了"前车之鉴",温遥认为,自己和赵明思之间原本就只能有一个胜利者,现在,胜利者显然是自己,那么,是不是爸妈也发现了赵明思的势劣行径 他忍不住偷笑。后续到公司 ,发现纪川也不再出现了,换了另一批人合作。温遥用同情的眼神看对面新来的负责人,看得对方莫名其妙,温凌也有点头疼。她算是发现了。从医院出来以后,只要有和赵明思相关的事情,温遥就得炸毛。这让爸妈都很苦恼,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慢慢增加和赵明思的接触,赶在中秋、国庆那会儿,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探望赵奶奶,也去赵明思成长的地方坐坐。   可有了温遥,这些想法只能在私下里商议。   温凌还是和温遥感情更深的。她觉得弟弟不懂事,想想 ,干脆挑明。等赵明思那边的人走了,就问温遥∶"遥遥 ,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温遥没听懂∶"什么   温凌解释∶ "你对那些人的态度呀。他们是来签合同的,可你的表情,弄得好像他们和咱们合作,有多吃亏一样。"温遥一听,赶忙给自己澄清 ∶ "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觉得,他们在赵明思手下做事儿,怪可怜的。"温凌∶"啊意料之外的回答。   温遥∶"姐,你看嘛。赵明思和我说的好好的事儿,他都能反悔,可见这个人人品直的不怎么样。他们有这么个老板, 不就是很可怜吗 还是赶紧跳槽比较好。"温凌听前半句的时候,完全没听懂。到后面,她隐约抓住什么,问 ∶ "遥遥,你说什么反悔"温遥一想,对,自己是没和姐姐说起过。   "我和他之前讲好了,"他舔舔嘴唇,有点紧张,"他说,他不想让我抢他奶奶。同样的,他也不会来抢你们。可是,呼,他不是反悔了吗 "温液【.   她心里"咯噔"一下。弟弟这些话,说得当然不对。不只是"事实"的问题,还是"认知"的问题。她表情严肃下来,说;"遥遥,你想错了。不是明思主动联系我们,是那天,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温遥抓住重点∶ "'明思' !"他错愕 ,"姐,你什么时候跟他那么亲近了 ! "温凌∶"只是一个称呼——遥遥,我是说,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所以,我去.…做了检验。"温遥愣住。   他的眼睛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温凌。温凌见状,心中着急,生怕再让弟弟发病。不过,这一次,温遥的心脏承受住了。他只是又想起了"梦"里温凌的一句一句指责。说他没有良心, 说他不应该这么做、那么做。   温遥的牙齿"咯咯"作响。他一扭头,直接往办公区外走去。   写到一半摸鱼刷微博,然后……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救命,回不去了QAQ   感谢在2021-06-14 19:54:06-2021-06-14 22:4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月迷繁晓 10瓶; 第259章 真假少爷(23)   走到一半,温遥被温凌拉住了。   诺大的办公区里,员工们一个个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认真工作。温遥甩了一下姐姐的手,没甩开。   他重重地喘着气,回头看向温凌。有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会儿是在愤怒,还是在恐惧。意识回笼之前,眼泪先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看得温凌无可奈何。   她温言道:“遥遥,咱们回去”   温凌有独立办公室。这会儿说的“回去”,就是进自己办公室,门一关,姐弟俩好好谈谈心。说实在的,最近一段时间,温凌对弟弟颇为头疼。   她客观上知道,温遥会对赵明思“过敏”,客观来说,还是因为在意家人。可实际上,日子久了;对比一下赵明思之前的状况温凌也得承认,自己这个“在意家人”的结论,实在过于偏心。可这毕竟是从小到大,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弟弟。温凌不愿意、拒绝把温遥往更糟糕的角度考虑。   温遥抽抽鼻子,点头。   温凌就按照此前所想,把人带回去,门一关,只剩下姐弟两个。   她先给温遥拿纸巾擦眼泪,看弟弟一点点平复情绪。过了会儿,温遥不再抽噎了,温凌才问:“遥遥,你对赵明思,到底是怎么想的"温遥咬牙。他知道,自己来到一个很危险的境地。但至少这一次,自己发病在前,姐姐对他的态度,要柔和很多.….   如果温芳知道温溜的想法,一定实指非。为什么会因为温遥发病而有顶势.日核充底,还是在童僵通这个人。要是在大街上到一个生了一样病的路人,潘凌最多在心里感攻—句不容易,再尽星避免和时方起冲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事事都体贴着、顺着。   可惜的是,这姐弟俩面对面,却互相不明白对方的心思。温遥选择打眼泪牌。他说∶“姐,我害怕。”   温凌抿一抿嘴唇,问:“怕什么”   温遥说︰“我.....我怕你们都只要赵明思,不要我。”温凌无奈,“你怎么会这么想”   温遥   不说话了。他没办法说,自己真的"经历"过这一切。温凌的指责,其他人的嘲笑,爸妈的冷眼。他不懂事,他不如赵明思,他是鸠占鹊巢的赝品。要不是他亲生母亲贪心不足,他根本不能活到现在。   这些话盘绕在温遥耳边,又让他面颊开始紧绷。   温遥沉默,温凌看他这样,反倒想起来,"对了,遥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那天 ,我听你说,你做了一个梦"她话音落下,温遥整个人都猛地—-抖。   温凌看他这样,已经开始琢磨弟弟的药放在哪个口袋了。温遥沉浸在巨大的科惧里,脑子都是懵的。   温凌想一想,又说∶ "你是不是还说,嗯 ,在你那个梦里, 纪川|不见了,而且赵明思的奶奶成了瘫痪—"   温遥抓住这点,立刻道 ∶ "所以我给赵明思和纪川提醒了啊! 就是因为我,纪川才没有被他爸他妈抓走 !而且也是因为我,赵明思的奶奶没有瘫痪!"温凌∶'..."温冷懵了。   温遥目光灯灼,越说越笃定。   他说∶"否则的话,他能有今天吗 如果他要照顾一个瘫痪的奶奶,又没有纪川在,赵明思根本不可能创业!姐,我没有要抢他什么,他现在拿到的,不比之前拿到的多 ——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温凌 ∶"那不是一个梦吗   温遥努力给自己"证明",立刻找出证据∶"我当时根本不认识格中的人。还是在那个梦里,知道赵明思和纪川。对了,原本他没有创业,所以等到大学毕业,就来咱们家公司上班。还是姐你提拔他,哦,后来爸一直催你找身男朋友、结婚,你觉得太烦了,就让赵明思假装你男朋友。再后面,爸还挺高兴的,让你们早点结婚。"   这些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温凌花了好一会儿才理顺∶ "等等,你说慢点。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和赵明思 结婚"温遥说∶"唔 ,姐你放心,赵明思是GAY,你也就是我他装装样子,没什么。"温凌∶"啊,这"   温遥 ∶"不过,在了解赵明思家里情况的时候,"他的情绪沉下很多,"家里发现了这件事…姐 ,爸妈他们全都更喜欢赵明思了。   因为温凌就在眼前,温遥"聪明"地没有提起姐姐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说他不容易,说家里亏欠了他。好吧 ,赵明思那会儿是挺惨的,但是 ,"垂眼,显得难过,"是应该补偿他,可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呢 "   温凌勉强理清楚了温遥话中的意思。这个年代,关于"穿越""重生"的网络小说、电视剧不算新鲜了。她自然而然地把温遥的话理解成这方面的意思,来不及震惊,她先问∶"遥遥,爸妈怎么对你了"   温遥抽抽鼻子,"所有事情都向着赵明思。在爸妈看来,赵明思有多好,我就有多一无是处。可我之前在外面自己找工作,爸妈也都没有反对过啊。那好吧,我也到家里公司上班。可这下子,其他人也开始说我,骂我想抢赵明思的东西。"   温凌∶"不可能,爸妈怎么会觉得你一无是处 "   温遥 ∶"真的!"他绞尽脑汁,和温凌描述自己梦里的情境。家里餐桌上,爸妈有多关照赵明思,完全不管他。有亲朋好友听说了抱错的事情,和爸妈打听,爸妈也都要说几句赵明思有多优秀,多自强不息。轮到自己,就是"遥遥啊,总和没长大似的"——这都算最好听的话了。   还有些亲戚,直接说∶"我就说,你们两个年轻那会儿那么勤快 ,凌凌也一样,就遥遥跟你们不太像是一家的。现在啊,总算知道原因。"温遥郑重地、眼泪吧嗒地和温凌强调 ,自己有多么""。温凌听着听着,却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弟弟。   温遥真的过得不好吗 可哪怕是他说得最严重的情况下,爸妈也从来没有"不管"他,而是努力一碗水端平。温凌想,在温遥经历的"梦"中,爸妈应该很伤心吧。她出了好一会儿神,听温遥说∶"姐,我也不知道那个 '梦'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对赵明思,真的够意思了。"温凌看他。她原本想问∶你说,纪川没有出事,都是因为你的"提醒"。可事实上,当初商场伤人案的监控视频,那么多人都看过。你真的觉得,纪川到现在还安安全全的,是因为你的一句"提醒"吗   但温凌又觉得疲惫,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最后道 ∶"遥遥,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你让我好好想想。"   温遥忐忑地点点头。过了会儿,又问 ∶"姐,那爸妈那边,对赵明思,到底是什么想法 "温凌眼睛眨动一下,说∶"爸妈绝对不会不要你。"   这句话,明显给了温遥很大信心。他笑起来,看着阳光灿烂,脸上的泪痕也渐渐看不出了。"那姐,我先去忙了。" 一顿,有点不好意思,"刚刚实在是,唉,还是冲动了。"温凌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一直到温遥离开,她的手还是有点发抖。温凌在想 ,遥遥一直都是这样吗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她想不出一个答案。同样的 ,几天以后,偶然发现爸妈要去探望赵奶奶的温遥也想不出答案。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姐不是说了吗,爸妈绝对不会不要他。可现在,他们又用实际行动证明,养了二十多年的养子,还是比不上最初的血缘关系。   温遥又默默崩溃了一次。他依然怨赵明思"背诺"———就算知道事情是被温凌揭开的,可赵明思也答应过他,让计两边维持原状啊。他知道爸妈的想法,为什么不阻止 也怨爸爸妈妈偏心。   唯一被温遥勉强归拢到自己这边的,还是姐姐温凌。但他不知道,这会儿,温凌正在和爸妈说起∶"爸,妈,我觉得遥遥的心态有点问题。"她大致说了自己和温遥在办公室里的对话,.……一定要把纪川现在还安全着归功到一个人身上,也得也是当初商场里见义勇为的那个人吧 "对方一把拿下了纪华,在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的情况下把纪华交给警察,让后者再也不能成为纪川和赵明思的威胁。"遥遥只是提醒了一句,他好像就完全安心了,放任明思在外面。那天和我说的时候,他那个态度。爸,妈,我说不好。但是,还是怪难受的。"   温父、温母听出了女儿话中的失望,不过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温母安慰∶ "也是事情太多了,可能遥遥也没反应过来吧 "温凌说∶"妈 ,他不是刚知道这件事,他知道整整四年了! "并且整整四年,都咬死了不往外透露一个字。这下子,温母也无话可说。 第260章 真假少爷(24)   温家陷入了一个尴尬的氛围, 温遥越来越觉得一切没有变化 ,"梦"里的一切迟早要成为现实。   这让他觉得万分不公平 ,好像自己完全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两边的家人, 纪/川………. 赵明思什么都有了, 自己依然是一无所获的那个。   他不满 ,这份不满越来越流露于表面。温家其余三人尽量忍耐,相互安慰, 说遥遥也是一时放不下。可就像是温凌说的那样,他已经知道抱错的事整整四年。   如果揭开笼罩那层名为"亲情"的面纱,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温遥的行为——他放任温家真正的孩子流落在外,还心安理得地把对方的成功归功于自己……温父、温母尽量不让自己从糟糕的角度去想一手养大的孩子,可终于有一天,温母还是不经意地说了句∶"就跟他亲妈似的。"   这话—一出来, 温母愣了,温父也愣了。   温母露出懊恼的神色,轻轻拍了一下自己面颊。温父沉默片刻, 说∶"遥遥身体不好。"温母说∶"对。   温父 ∶"咱们还是……。"原先想说"慢慢和他说",但到现在,夏天最热的时候都要过去了,还不够慢吗   温凌倒是抓住重点。她看出来了,温遥的心结,就在于他觉得自己会被家里人"放弃"。她提议,既然潜移默化不行,要不然,干脆把和赵明思的联系摆在明面上 只要让遥遥看到,家里人并不会因为赵明思而亏待他,他总能放心了吗   温父温母想了想, 觉得当下状况,也只能这样。   转眼到了九月,离温父、温母之前计划的中秋越来越近。除了给赵奶奶准备了一份礼以外,温父、温母还额外给邻居那位沈先生备下礼物 ,用以感谢对方这些年对自家儿子的关照。他们商量的时候,没再避开温遥。温遥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偏偏这会儿,温父还问∶ "遥遥,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对温父、温母来说,这一切 ,是要温遥看到,自己作为父母,一定是尽力平衡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可温遥脑子"轰"的炸了,他只有一个反应∶他们是想让我看看我"应该"生活在什么地方吧 提醒我注意身份,赶紧把位置给赵明思让出来   温遥的面色都有点扭曲。他捏捏手,点头。这一刻,终于下定决心。   这一次,赵明思没有进入温家的企业工作,但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要早点想办法,把公司拿到手里。   温遥觉得自己之前都太嫩了。有那场"梦",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把自己该有的都提前拿到吗为什么之前那么傻白甜,觉得赵明思过得好了,自己也能好。感情都是假的,只有名下的财产才是真的。   他想好这些,觉得自己经历了风雨洗礼,终于变得成熟起来。另外,对赵明思,温遥也有了打算。   在面色扭曲了一刻之后,温遥唇角弯起 ,点头。   温父、温母看在眼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是错。   温父忍不住道∶"遥遥,你知道的,咱们家的条件也不算差了。你不要多想,该有的,你姐那份,明思那份,还有你那份,我和你妈都会给齐。"温遥眼前微亮,就势道 ∶"爸,妈,我就是…….害怕。"   温母心软了,但温遥紧接着又道∶"既然要去见赵明思,那要不要,咱们现在就把每个人有多少说清楚"这话一出来,温母原本软下去的心又硬了回去。   他们不断说服自己,遥遥这孩子就是重感情,害怕被家里人抛下,这才做了不理智的判断。可现在,温遥一句话,彻底打碎了温父、温母的认知。温遥是在明晃晃地要钱。那么,他之前隐瞒抱错一事的做法 ,还能有什么原因 两人心冷,再看眼前的儿子,愈发觉得兴味索然。他们都养了个什么出来啊。   不,这也不能说是他们的问题。同样是自家的孩子,凌凌就完全不是这样。而且,就像是温母之前随口说的一样,温遥的想法,归根究底,和他亲妈一脉相承。"爸 , 妈。"温遥见父母不说话了, 心下一样愈冷,面上,则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温父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情复杂。他说∶"到时候再说吧。"温遥一顿,听出了父亲话中的敷衍。他喉结滚动—吓,再示弱∶"爸,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么说出来,温父、温母听着,已经无法全盘相信了。   转眼到了中秋。   赵明思事先已经和奶奶提过自己"巧遇",了温家人,赵奶奶听着,也十分惊喜。再听说那家人想来自家坐坐,赵奶奶倒是没多想。这种程度的人情往来,对她来说,虽然有点意外,但也不算新鲜事儿。等到温家人真的来了, 赵明思和纪川在厨房里忙活,赵奶奶陪温家人说话。   厨房很小。两个一米八几的青年站在里面,乍一看,显得拥挤、转不开身。但细细看上片刻,又会发现两人真的十分默契。一个备菜,一个炒菜。赵明思要用什么调料,不方便取,纪川总能第一时间给他递过去。见到这么一幕,温妈妈唇角的笑容就没放下去过。温父则开口,说∶"我看这墙上 ,贴了好多奖状 "赵奶奶笑呵呵道∶"都是明思小时候得的。"   年纪大了,多少有些炫耀子孙的心理。顺着这个话题,赵奶奶说起赵明思小时候有多受老师喜欢,高中那会儿就被学校选着去京市参加什么比赛…讲着讲着,纪川端着切好的西瓜过来,笑着说;"就是模联。温家人恍然,赵奶奶也道 ∶ "对对,就是那个,什么联合国。"   纪川把西瓜分给众人。不是一牙一牙,而是切成小块,放在一个个碗里,配上小叉子。温凌眼尖,看出来了,端给赵奶奶那份是西瓜最中心的部分,红艳艳的,一看就知道最甜。等纪川又回厨房了,一群人其乐融融地吃西瓜。温遥说∶"奶奶,明思哥和纪川哥的感情真好。""那是,"赵奶奶说,"他们也好多年了,挺好。"温遥一愣,心想,难道赵明思和温遥还真对一个老太太出柜了他决定再往前一步,说∶"奶奶,您真开明啊。"话说到一半儿,旁边温凌咳了声,用手肘砰砰温遥。   温遥侧头,无辜地看向姐姐。温凌把一块西瓜塞进他嘴巴里,说 ∶ "甜不甜 "温遥眨巴眼睛 ∶ "甜,"不过这不能阻止他接下来的话,"虽然都说现在时代发展了,但也不是谁都能接受___   这下子,连温父也叫了声∶ "遥遥!n   之前他们和赵明思说起时,赵明思明确和他们说过,他们并未向奶奶出柜。   不过这会儿,温父等人并未觉得温遥是有心做什么。认真说来,他们的确没和儿子谈起这些细节。   温遥耸耸肩,暂时不说话了。赵奶奶倒是说了一句;"有什么接受不接受的我看院子里其他人,一把年纪,还没我身体好呢,就要带孙子,再给孙子带小孩,累得慌,腰都直不起来。她最先琢磨出明思和小川之间恐怕有点什么的时候,是挺遗憾。不过后来看了老姐妹们的情况,赵奶奶释然了,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么说,不止是温遥,连温父等人都意外。温母惊讶,说∶"您知道啊""这有什么不知道 ,"赵奶奶笑道,""就他俩那黏糊劲儿。在场诸人∶...."   厨房里听出外面不对,想要再出来看看情况的赵明思和纪)川∶"……"赵明思眼角抽了抽,纪川|得肩膀不停抖。   借着油声、高压锅声音的遮掩 ,纪川说∶"我就说吧,奶奶早就看出来了!"赵明思无奈,说∶"你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纪川 "哦"了声,又拧起眉毛 ∶ "那个温遥,是怎么回事儿"   赵明思说∶"他们说,温遥也'想通'了,想缓和和我的关系,就把他带上了。"纪)川"嗤"地笑了声, 随手从一边叉起留在厨房的西瓜块 ,给自己和赵明思一人塞了一个。西瓜是冰镇过的,冰冰凉凉,消暑开胃。他咬着西瓜,嘴唇浸出一点润色,说∶"有问题。"赵明思漫不经心,"他…..无非是想要钱。纪)∶"唔——唔被男友快速地亲了一下。   纪川一愣,随即笑道∶"明思哥~这个叫法倒是不错。"赵明思∶ "是不错,以后多叫叫,我喜欢听。"   纪川抿着嘴巴又笑。两人听着,觉得客厅气氛不错,就继续做起手上的活。过了会儿,菜端上桌。屋子里七个人,围在餐桌前,到底显得有些拥挤。好在空调开着,不会觉得太热。   拜访沈轶的事情,被温父温母留在最后。他们看赵奶奶,还有点理由。可拜访沈轶这事儿,就比较没法拿到赵奶奶面前说了,干脆晚点进行。餐桌上也算其乐融融 ,赵明思房间书桌前的那把椅子也被拉出来凑数。温遥特地在赵奶奶身边坐下。 第261章 真假少爷(25)   他动作自然而然, 没引起温父温母等人的注意。倒是纪川,看一眼温遥,再看一眼赵明思。   赵明思被轻轻拉了一下。纪川有意,扯着赵明思在赵奶奶的另一边坐下。   赵明思明白纪川的意思, 这会儿笑一笑,坦然坐好。还侧过头,低声和奶奶讲话∶"奶奶, 你早就知道了"   赵奶奶笑眯眯地看他一眼, 一样低声说∶"听到啦 你们以后动静小点儿, 我就知足了。"   赵明思、纪川∶.   在旁人看来,赵明思和纪川是实打实的"年少老成"。说起这点, 少不了提起两人年幼、年少时的那些经历。可到这会儿, 赵奶奶一句话,听得赵明思接不上口。一边的纪川,也觉得浑身血液都往脸上冲。   这、这这这   赵奶奶"哈哈"地笑了声。一桌人里,数她最容光焕发。七十来岁的人了,头发竟还是全黑的。这会儿瞅着桌上,笑道∶"哟, 又学了新菜 "   赵明思先平静下来。在桌下,他轻轻握了下纪川的手,才跟着笑道∶"小川在网上看的,我们之前试了下,还挺成功。"   是一道苦瓜酿肉。苦瓜碧绿, 肉馅微红。红绿相称,苦中含香。一盘里也不多,拢共不过不到十块。赵明思先给奶奶夹了一块,再招呼其他人也尝尝。   一时之间, 温父等人都夸着说好吃,温母还问了问做法。唯有温遥,他脸差点皱在一起——好苦!   温遥低下头,把咬了一小口的苦瓜皮放在一边,转而撑出一张笑脸,说∶"奶奶,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夹。"   这下子,不单纪川,就连温凌等人也看出温遥态度奇怪。   在家都没说给爸妈夹过菜,到这会儿,怎么忽然热情起来了   几人相互看看,又不好说什么。大面儿上,温遥是孝敬老人。实际上……哪怕温遥过去四年都没想着来看一眼呢,他们毕竟是亲生的祖孙。   温凌看一看赵明思,见赵明思神色不动,看起来完全不在意温遥的做法。   察觉到她的视线,赵明思还笑一笑,说∶"我记得上次吃饭,温凌说她喜欢吃鱼 "   温凌一证,再看桌上。这一次,不只是她,温父、温母也留意到了。自己此前大致说过喜欢什么菜色,现在,那道菜都摆在自己面前。   温凌和温父动容,温母要感性更多。看着自己面前那一盘虾 ,眼眶差点红了。   纪川|笑道∶"这道鱼焖茄子,也是明思的拿手菜,你尝尝 "   温凌"嗯" 了一声,那筷子夹过一块鱼肉,压下嘴巴里的酸意,笑道∶"好吃!"   气氛更好了,温遥心里原本鼓着的气有些衰败的意思。爸妈喜欢赵明思,姐姐也像是快被赵明思收买。至于奶奶,原先就和赵明思处了这么多年。自己忙前忙后地讨好,恨不得把鱼剔好刺摆在她面前,也没见赵奶奶多夸两句。他心里烦闷。饭后,再坐一会儿,温父等人就打算告辞了。温遥知道待会儿温父等人是要去隔壁那个姓沈的人家里,目光闪烁一下,落在赵奶奶身上。   现在说吗 还是等明天再来   温凌在门口叫他 ∶"遥遥 走啦。奶奶,"又看向赵奶奶 ,"我们走了。"   赵奶奶笑着去送温凌等人。温遥没办法,知道自己这会儿说不上话了, 只要跟着离开。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明天,我就回来。   想到赵明思发现奶奶"背叛"了自己的样子,温遥偷偷笑了会儿。,再调整好子表情,与父母、姐姐一起去邻居家。   在沈家的一切之善可陈。因不好说明抱错的事情,温父等人找了另一个借口,说他们当初也在商场里,正是险些被纪华刺中的人之一。这会儿偶然发现了见义勇为、救下自己的人,想要有所表示。   沈轶听着,没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一直到温家人真正离开,赵明思和纪川送人出了小区,再回自家。正要掏出钥匙,就见隔壁的门先打开了,沈轶就在门口,示意他们进门说话。   赵明思和纪川略有惊讶,但还是照做。等到进了门,沈轶开门见山∶"你奶奶知道了吗 "赵明思面上的神色收敛很多。他看着沈轶,有点拿不准∶"沈叔,你什么意思"   沈轶∶ "..…." 温父等人一进门,NA8391就提醒他,温遥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明显是有什么主意。   这些年,他管的闲事不差这一两件。沈轶干脆和赵明思摊牌∶"你和刚刚那个女孩儿,根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赵明思无奈了,"真那么明显 那奶奶…….有了之前赵奶奶的一番话,当下,赵明思对老人家的观察力不敢小觑。   沈轶说∶"她要是不知道的话,你最好今晚和她说清楚。"   纪川拧眉,沈轶又补充∶"否则的话,她过两天就要从别人那里知道了。"   赵明思神色一肃 ,"我知道了。"   他原本也有这个考虑。刚刚餐桌上,温父等人只是觉得温遥的做法奇怪。赵明思看了,却觉得好笑。   过去整整四年,温遥都没想着来看看奶奶。到现在,一见面,忽然就"孝顺"了起来。说他毫无图谋,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不过,赵明思也是真的不在意。   纪川之前和他说,多了温妈妈等人对赵明思好,他觉得高兴。赵明思的想法与男友一样,如果温遥真的可以对奶奶好,当然是好事。   至于他自己。感情来源于陪伴,来源于生活中一点一滴的关心。赵明思相信,哪怕有了 "亲孙子",奶奶也不会忽略自己。   唯一的问题在于,骤然知道这种事,奶奶是否能撑得住。   她怜惜的、之前每每说起,都要擦一擦眼泪的儿媳妇,竟然做出调换两家孩子的事。   赵明思正踟蹰,沈轶忽而道∶"对了。"   赵明思看他,沈轶笑一笑,"我这儿到了一批新茶。你拿一点回去,泡给你奶奶喝。"   ..   第二天,中秋假期结束,不过温遥没去公司。   他请假,没走行政手续,只是和姐姐说了一句。   理由也简单,说哪个朋友找自己出去。   温凌听着,没有起疑,但还是叮嘱,"遥谣,你毕意是工作的人了。现在还好,没什么必须要去的行程。等以后,你自己开始主持项目,可不能这样忽然就走。"   温遥心里记挂着事儿,听了姐姐的话,他敷衍地"嗯" "好的" "知道了"。温凌看出弟弟的态度,心里又有叹息。   等到温凌等人都离开了,温遥却没有立刻就走。他耐心地算着时间,还从家里翻出几盒别人提来的营养品。看价格,都很贵重 ,燕窝人参,应有尽有。   拎着这些,上午十点的时候,温遥来到昨天来过的小区。   他兴致盎然地上楼。同一时间 ,NA8391和沈轶播报∶"宿主,温遥来了。"   沈轶没有应声。   他面前 ,点点灵光繁复地交叠着。离得远看,好像只是一个无害的光团。只有到近处看,才会发现,这些灵丝中暗藏了怎样的杀机。   五年时间,升级版的系统捕捉器接近完成。不过,对沈轶来说,这只是第一步。   还有更重要的∶他需要足够靠近"总部" ,并且不让对方提前察觉自己的存在。   这很难,不过沈轶早有思路。   在第四个任务世界里,为了遮掩兰渡身上的不同,沈轶和兰渡花费了漫长的时间解构兰渡。享不夸张地说,能量充足的情况下 ,他可以仅凭自身,就制造出新的系统。   当然了,现在,他要做的不是"制造",而是…   沈轶又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从头到尾,都没去在意NA8391那声提示。   NA8391也不再多说。   说白了,温遥这趟过来,只能无功而返。赵奶奶不会有危险,赵明思和纪川更不会遇到麻烦,那确实没什么再打扰宿主的必要。   一墙之隔 , 老奶奶打开门 ,看到门外的温谣。   温遥露出一个笑容,说∶"奶奶 ,我是温遥,昨天来过。"   赵奶奶明显愣了一下。   温遥暗暗想∶都说老太太身体好,不过再好,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看现在的样子,眼睛发红,眼下有淡青色,明显没有睡好。   "哦,温遥啊,"赵奶奶看上去是反应过来了,身体往旁边让开—点,"来来来,快进。"   温遥进了门,嘴甜地给赵奶奶介绍自己拿来的东西。赵奶奶听着,像是也高兴,脸上的愁绪舒展开很多,又想着,拿小沈送来的茶来,给温遥泡一壶。   正琢磨呢 ,忽听温遥问∶"奶奶 ,您在看照片呢 "   "对。"赵奶奶一边找茶壶,一边回答。   温遥好奇,走过去看一眼茶几上的相册。也就是这会儿,他听赵奶奶叹道∶"这是你妈妈。"   温遥被骇了一跳,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赵奶奶。   赵奶奶温和地笑道∶"昨天晚上,明思都告诉我啦 ! "   温遥僵住 ∶这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难道不应该是赵明思一口咬定两边没关系,自己举步维艰地认奶奶吗 为什么这就和她说了! 第262章 真假少爷(26)   赵奶奶突如其来的一句, 把温遥的所有计划全部打乱。   他脑子发晕,一直到被赵奶奶拉着坐在沙发上,都没有反应过来。   赵奶奶叹道∶"昨晚你们一走, 明思就和我讲进了。我就说呢, 吃饭的时候, 你对我那么亲近。"   前半句话,温遥还听进脑子里。到后半句, 他的视线已经被桌面上的照片吸引。   他看到了自己血缘上的父亲、母亲。   温遥又是惊愕, 又是"竟然是这样"的发现,自己的眉眼,与这对父母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血缘就是这么强大而神奇。任谁见他和这些相簿站在一起,都会知道,他是这家的孩子。   赵如奶妙还在唱叹,说∶ "当初你出生的时候, 你爸爸身体已经有点发病迹象啦。那会儿,他买了一个相机,说是要好好记录你的样子呢。可惜那会儿家里还没有自己的房子,搬了一次家, 就把你出生那会儿的照片丢了。"   温遥则想∶ 这一次,纪川只是见了一次我姐,就发现我们是抱错的。那"梦"里呢 他看到我的时候、被所有人都说和我姐长得像的时候...   他完全没有想到,支撑当下赵明思与纪川论断的最大先决条件, 是他四年前对起明思草名其妙,被纪川误以为"暗恋"的接近。这会儿, 温遥自顾自地手脚冰凉,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赵明思—直都在伪装 !   当下能做到的事, 没道理"梦"里做不到。最大的可能,是赵明思在去自家公司入职的第一天, 就发现真相。之后步步为营,一直到了抱错的事被彻底曝光的那一天。   想到这点,温遥只觉得自己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他牙关都有点打T颤,在他身侧,赵奶奶发现了青年的不对劲,停顿一下, 问∶"温遥 你.."   温遥转头,看着奶奶   他又开始哭了。这一哭,哭得赵奶奶纳闷。同时,也有点心疼。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虽然这事儿说起来,着实……唉!自家对不起明思。不过,明思懂事,和她讲了,当初他和温遥都是襁褓里的婴孩,并不能决定以后的事。   这话,听得赵奶奶心头发酸。到这会儿,她知道明思是抱着"家和万事兴"的期望,于是愈发地柔和了神色,"好啦,别难过啦 !你想想,这事儿出来了也好。以后,不管是你和明思,就都有两边家人了。"   虽然她和这小孩儿只见了两次面,但明思说得没错,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赵奶奶已经开始琢磨中午给温遥做什么好吃的了,可温遥哭着哭着,忽而开口,问她∶ "奶奶,你是不是也更喜欢赵明思"   赵奶奶 ∶"..."这让人怎么答   她咳一声,"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们都是奶奶我的孙子。"   她不知道,这话对温遥来说已经足够了。温家人更喜欢赵明思,因为那是带着血缘关系的人。温遥知道这件事,心冷异常。原本想着能在自家亲人这里得到一点安慰 ,可赵奶奶的态度。对他又是—次痛击。让他知道 ,赵X奶奶一样偏心赵明思。   别说什么 "都是" ,他和赵明思一个是亲孙,一个是养孙,却被放在同一个维度比较,这还不能说老太太偏心   温遥有点支撑不下去。他看着赵奶奶忙活着着落午饭,心里一口气一直梗着。到后面 。越看周围布置,越想到昨天赵X奶奶笑呵呵地和温父、温母说赵明思小时候多聪明,拿了多少奖状。   他待不下去了,直接站起来,说∶"奶奶,我走了。"   赵X奶奶一愣,"怎么这就走了"   温遥含混地说∶"我还得回公司呢。"   "哦。"赵奶奶明白了,年轻人,事业为重。家里两个臭小子,她懂。   不过她还是特地去厨房取了一盒卤好的猪脚。用保鲜盒自己装好的,酱汁浓郁喷香。她说;"温遥,别急着走,把这个掌上。"   明思喜欢吃,小川也喜欢吃,甚至隔壁小沈对她做的卤味评价都很好,玩笑说她凭着这把手艺,完全可以去开店。   温遥来得突然,赵奶奶总想给他带点什么。思来想去,这是最好的东西。   她拿塑料袋把保鲜盒装好,递给温遥,殷殷叮嘱∶"以后常来玩 !"   温遥嘴巴抿成一条线,僵硬地点头,却想∶凭什么爸妈给赵明思的都是合他口味的东西,老太太给我的还是合赵明思口味的东西 !   他面上还是接过塑料袋,到了楼下,立刻把东西扔进垃圾桶。   同一时间,赵奶奶正在窗口,给孙子打电话,"明思 "接通了,"刚才温遥来了!"   她觉得,总得给孙子说一声。   说着说着,赵奶奶的视线凝固,看到温遥下了楼,走到垃圾桶边。   明明隔着颇长的距离,和赵奶奶还是觉得,自己听到了塑料袋进到垃圾桶里的"噗通"声,好像她一颗心也被跟着扔了进去。   她长久不讲话,电话那头,赵明思担心∶"奶奶 奶奶 "   赵奶奶长长地"唉" 了声,说∶"没事儿,我就是和你说一声。"   赵明思明显察觉不对,问∶"奶奶 ,他是不是对你态度不好 "   赵奶奶不说话了。她觉得不应该拿自己的烦心事来去烦孙子,甚至有些愧疚∶ 那盒猪脚 ,原本是给明思和小川准备的,自己却直接送给温遥。   她含混着说了几句,挂断电话。赵明思皱着眉毛,在办公室里坐了片刻,还是起身 ,准备回老房子看看。   他和纪川说了一句。纪川一证,很快点头∶"你快去。"公司里留他一个人主持大局就好。   赵明思匆匆开车赶往老城区。这个点,路上的车不算很多,他很快赶到。一进门,看到奶奶坐在茶几旁边,脚边摆着垃圾桶,里面塞了个脏兮兮的塑料袋。面前是一堆相册,另有一个保鲜盒。   看到他,赵奶奶像是恍惚了下,叹道∶ "明思,你怎么回来了"   赵明思走上前去 ∶"你电话里说得含含糊糊的,小川和我都不放心。他在公司走不开,我就先回来看看。"   赵奶奶叹一口气。   她平日一直精神好,见了谁都笑呵呵的。可从昨夜到今天,接连两个打击,却让她的腰背有些佝楼。   儿媳妇是白眼狼,亲孙子是个小白眼狼。   她愈发觉得对不起明思。可这会儿,明思却还关切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奶奶只是继续叹气,说不出口。   赵明思眉头皱了皱,说∶"那就不说了。"一顿,嗓音柔和很多,"也快中午了,咱们吃个饭,你休息一下。   说着,他站起来,准备去厨房。   昨天是他和纪川掌勺,这会儿,赵明思对冰箱里有什么心知肚明。他在心里盘算好了菜色∶蒸个米饭,烧个茄子……唔,算了,茄子太油,还是青菜吧,正好配上猪脚。   奶奶不说,他也能想到。无非是奶奶想招待温遥,又被温遥嫌弃。   这个念头,让赵明思的神色沉下不少。好在赵奶奶人在客厅,并未察觉。   转过头来,赵明思还是笑意多一点,说∶"我就不多拿盘子了,猪脚直接放在保鲜盒里吃。"   赵奶奶"哟" 了声,立刻说∶"不行!"这可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赵明思说∶"有什么不行"他还不知道更多细节,这会儿停顿一下,试探,"奶奶 ,我知道温遥可能……不太喜欢。没关系啊,我和小川都喜欢。待会儿就我走时候,再给小川带一点。"   赵奶奶表情变了变,更愧疚了。原本觉得难以启齿,这会儿倒是说出口。   一边说,一边再叹气。   长辈面前,赵明思克制地说∶"猪脚放在保鲜盒里,保鲜盒在塑料袋里,不还是干干净净的吗 实在不行,倒掉也可以。"   他又到奶奶身,半蹲下来,握着奶奶的手,抬头看着老人∶ "我昨天光想着,把这事儿告诉你,以后能多个人孝敬你。没想到,"吐出一口气,"是我想得太浅了。"   谁能想到,温遥能做出这种事。   好不容易和老太太吃过晚饭,把人哄睡了。赵明思想到奶奶说的 ,房间里隔音不好,特地出了门,才拨通温凌的电话号码。这一次,他的嗓音冷淡很多,直接说∶"温经理,温遥今天来我奶奶家里了——而且,他直接把我奶奶给他带走的东西扔到楼下垃圾桶里。我奶奶很伤心,我也想要一个更好的解释。" 一顿,平和—点,"我知道。这不是温经理的错。但温遥……,他这样的态度,我想,以后也不用让他和我奶奶有接触了,你觉得呢 "   温凌完全懵了。谁能想到啊,昨天还好好的,爸妈回家以后那么高兴。到现在,温遥又搞出问题了   她咂舌,接下来一个下午,都没法把精力集中在工作上,好在近来事情不多。   等到晚上,号称"要回公司" ,实则在外面晃悠了—天,江边散步,广场喂鸽子,充分感受了—把忧伤难过的温遥回家了。   一进门,就察觉到了风雨欲来。 第263章 真假少爷(27)   意识到气氛不对, 温遥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对自己摆出三堂会审架势的父母、姐姐。   他心里有些猜测,这猜测在温父开口, 要他去三人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时成了笃定。   温遥没过去。他直接问∶"赵明思找你们告状了 "   温父面颊抽搐一下,显然是怒到极点。   愤怒之外, 还有伤心——自家对孩子的教养真的那么失败吗 不管怎么说,温遥是在他们家里长了二十多年!   温父∶"告状就你做的那些事, 还用明思特地'告状' !"   温遥冷笑连连∶"我做什么了 要不是我, 他能有——"   温父忍无可忍∶"闭嘴 !明思能走到今天, 哪点不是靠他自己 "   温遥嗓音抬高∶"靠他光是靠他,奶奶两年前就不在了!光是靠他,他现在还在给我打工呢 !他能有今天,全部是因为我当初不计前嫌地帮他。可他呢,他又做了什么 '回报'我 !"   他斩钉截铁地说完这些,气势汹汹。   温父等人被气得哆嗦,温凌难以自制,说;"温译,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明思的成功是因为你我们也听明思说了,当初他奶奶是摔了一次,但那是被邻居沈先生扶上楼。后来他们在商场差点出事,也是沈先生出手相救,和你有什么关系"   温遥愣住。   不是因为温凌话里后续的内容, 而是因为最初的两个称呼——对他, 是"温遥" ,对赵明思,是"明思"。   "你们全都向着他,是吧 "温遥问,"你们全都向着他..."   他的嗓音开始颤抖,面色苍白。在人民广场那会儿,他看着眼前扑簌翅膀的鸽子,觉得所有眼泪都要流干了。到现在 ,温遥却发现,人体真的还能有那么多水分。   他落泪,却愈发惹恼了温父。   "哭,就知道哭!"温父怒道,"温遥,你也二十二了。明思和纪川和你一样大,人家在做什么你呢,就你今天做的事儿,你还有脸哭 !"   温遥听不进去。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摇晃晃。身体往后退了几步,很快,说不上是胸口疼,还是其他原因。他眼前—黑,倒在地上。   温家三人面色骤变,叫救护车,就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温遥再醒来的时候,先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   这一幕好像是昨日重演。不同的是,这一次,温家三人对温遥的失望终于盖过讨了怜惜。   一夜之间 ,温父、温母好像都苍老了十岁。就连温凌,也满面愁容。   醒来的温遥,听到了一个消息。   既然温遥总说他们向着赵明思,那就向着吧。   赵明思现在过得很好,但为人父母,总不好因为孩子过得好,就把该给他的东西扣下。   温父请了律师,梳理了自家财产。赵明思有自己的事业,所以公司一定是留给女儿。原本觉得规划这些还太早,但现在,温父、温母是真的心累,干脆一把搞定。   作为自带生产线的零食品牌,乍看上去 ,在这文个互联网经济大盛的】时代可能不显眼。但实体经济自有其稳健之处,女儿也是温父、温母手把手带出来的,又有年轻人铋意进取的眼光,相信在未来 ,公司会发展得更好。   至于一些股票、债券之类的财产,则给赵明思。算下来,价值不如公司。所以,家里的房产,大部分也给对方。   温凌对比没有意见。她和父母谈了自己对公司的一些规划,听得温父、温母面上终于有了等影,别的不说,女儿这份上心,就值得他们高兴。   对温遥,温父、温母到底还留了情意,给他留了一套房子。地段一般,但附近有一个不错的中学,算是学区房。以后温遥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至少不必在这方面多费心。   具体的赠予、过户手续还没开始办理,温遥只是被告知这些。   他坐在病床上,看着床边的三人,觉得自己的心冰冰冷冷,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温遥,"温父叹道,"你现在这样,也有我们的责任。等你想通了………." 公司那么大,给温遥留给位置,也不是什么问题。   想通   温遥扯了扯唇角。他的确想通了,当初那个"梦" ,是用来成就赵明思的,而不是自己。   他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后面出院了,他和"梦"里一样,搬出温家。   接下来,温遥浑浑噩噩了好一段日子。温凌最初还会打电话给他,慢慢地,一次次被拒接之后,温凌也不再和他联系。温遥看着停留在几个月前的通话记录,难掩辛酸。他想,自己之前怎么就觉得姐姐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呢 "梦"里是什么样,他不是明知道吗   秋去春来,再到夏天。温遥沉浸在虚幻的游戏世界里,慢慢地耗完了积蓄。   想到温父、温母等人听到这事儿,会用怎样的目光看自己,温遥一阵心烦。他环视周围,灵光一动。   是在颇久以后,温家人才发现,温遥把房子卖了,带着一大笔钱,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相顾无言,再想起从前,更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赵明思和温家的走动逐渐多了起来。虽然他们还没有真正听到赵明思叫出口的"爸"、"妈" ,不过温父温母觉得,自己总会等到那么一天。   ...   ....   时日如梭。   走过了艰难的少年时期,留给赵明思和纪川的,都是辉煌人生。他们的财富在迅速积累之后,到了一个平缓阶段。慢慢地,也开始涉足新的领域。   十几年后,纪华出狱。   听说了儿子的成功,纪华曾经试着来找纪川。纪母也来了,两人想要拿出许多年前的"生活经验" ,在公司大楼下撒泼打滚闹事。不过闹到—半,媒体没来,警察先来了,将人带走。   他们的行为不算犯罪,警察批评教育完,也就把人放了。不过,纪父纪母算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冷血无情到底,真的丝毫不顾及父母。   他们的年龄也大了。纪母将人带回老家,心满意足,觉得这下子,丈夫不会再打自己,自己终于等来了丈夫的"回心转意"。   不过,这仿佛只是她的美好幻想。   几个月以后,警察来了又走。纪川听到父亲一把年纪,再度入狱的消息,面上没有更多表情,只说"知道"。   更久、更久以后。   赵明思和纪川先后送走了赵奶奶、温父温母。他们和温凌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三人都没有后代,等到年纪上来了,干脆一起建起一个养老院,预备在这里度过晚年。   另一个让赵明思和纪川挂心的人,则是邻居沈叔。赵明思和纪川I几次提到,想要接沈叔去养老院生活。不过,沈叔一再拒绝。再看对方面色,赵明思和纪川时常会惊讶。虽然沈叔面上有了皱纹,头上也有了白发。不过,他们偶尔一个晃眼,总要觉得沈叔其实一点也没变。   这是对的。沈轶是迈入天道境的修真者,他的寿命几乎与一个能量充沛的小世界等同。几十年时间,他最多是在NA8391的提醒下给自己面上加一点灵气掩饰,不要引来记者,发现某寻常居民小区有一个容颜不老的"妖怪"。但要说真有什么变化,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始台终在等待。   兰渡说了,让他等五十年。好,那就五十年。   在这五十年里,沈轶不断地继续调试捕捉器,顺带加强对自己的伪装——他准备把自己变成一个"系统",等到接近总部之后,就把捕捉器拿出来。   NA8391无法计算沈轶成功的几率,沈轶也不在意。回顾过往人生,在凌华大陆上的几千年已经变得非常模糊,当时的是非情仇全部被埋葬在时光当中。可兰渡出现以后的一幕幕,却总是清晰如 I旧。   从那个在虚无之中出现的光团,到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显出人形的青年。从不通人性、只知道"计算"的AI,到真正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道侣。   他才刚刚对兰渡说过寥寥数次"爱",就陷入了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思念。   沈轶知道,如果自己不去寻找兰渡,而是继续徘徊在这些小世界里,可以再安全百年、千年。但是,这样的生活无趣、令人厌倦。他已经等待了足够久,无需再让这样的生活蔓延。   五十年一到,沈轶离开。   他走的时候,和以往一样,收回了自己用来伪装身份的能量。打了点折扣,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   也是这一刻,赵明思终于记起来,奶奶邻居家的那对老父亲,根本没有子孙后代,也不姓沈.   想起沈轶曾经说讨的话。告知白己与纪川的我些事。赵明思心、中微动看向苓容   然后,和他走过一生的爱人到他身边, 问他 ∶"你也想起来了"   赵明思"嗯" 了声,说∶"希望沈叔能找回他男朋友吧。"   纪川笑了下,说∶"-定会的。 第264章 番外十一   二十二岁的秋末, 温家的事告一段落时,赵明思拿到了自己之前定做的求婚戒指。   他在那夜江畔看到拍摄婚纱照的新人时,就萌生了这个念头。往后, 赵明思所做的第一件事,是瞒着纪川,去寻找和自己心意的珠宝定制商。   他没有一丝一毫犹豫。   从小到大,纪川始终在他身边。他是赵明思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爱上的人。二十年相伴, 四年相爱。两人之间的感情从未变淡, 只有愈来愈深。赵明思无比确定,纪川就是那个自己就想与之走过一生的人。   他知道国内并不承认同性婚姻。无妨, 他们的财产被绑在一起, 社会关系也牢牢相合。在所有人眼里,他们都是一对。除了一份证书, 他们与世俗中的夫妻相差无几。   对赵明思而言,一次求婚,是锦上添花。   纪川会不停在日常生活中给他惊喜,所以赵明思觉得, 至少这次,要轮到自己给他惊喜。   他谨慎地策划一切∶戒指,专业的仪式策划团队…….赵明思有种强烈的直觉,自己想向纪川求婚,纪川一定也会抱有一样的心思, 最多是早晚的问题。所以,要快。   有很多次, 他以为自己的"隐瞒"被纪川发现了。   这不怪赵明思杞人忧天。他和纪川之间没有距离,没有任何秘密。两人不会刻意翻看对方手机、电脑上的信息,但遇到自己手机在卧室充电,自己却在客厅的情况,顺手拿起对方的机子用是常事。   他小心地消除着记录,给仪式策划团队一个项目合作者的昵称——终于,等到了一切将要进行的前一天。   天气已经转凉了,两人都穿上毛衣。因是周末,所以这晚在奶奶这边住。   因奶奶之前那句不轻不重、带着笑意的吐槽,赵明思和纪川吸取教训,尽量减少在奶奶家时的接触。当然啦,手臂的触碰,对视,揽住肩膀,亲吻……这些不会有什么改变。不过更进一步的事情 ,还是回到自家的小家再做吧。   浴室里有淅淅沥沥的水声,纪川正在洗澡。   赵明思抓紧时间,去看策划团队发给自己的方案。一边看,一边极有效率的证记录下自己的意见.总结提炼 ,以便于之后的沟通。   正在做这些时,奶奶在他身边坐下。   沙发是这几年新换的,柔软,不会发出什么声音。赵明思难得身体僵硬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正要笑,就听赵奶奶狐疑道∶"明思,你干什么呢 "   赵明思∶"..咳 ,工作上的事情。"   赵奶奶说∶"那你躲什么"   赵明思不说话了。赵奶奶看他,眼神变深了一点。她倒是不可能怀疑孙子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有隐瞒是肯定的。   在奶奶的目光下,赵明思有点招架不住。   想想,也是时候说出来了。毕竟,奶奶是他和纪川最重要的家人。求婚仪式上,一定要有奶奶在场。   赵明思轻声说∶"我准备和小求婚。"   "啊.….."赵奶奶的表情有点凝固。   赵明思察觉一点不对。这回,轮到他问∶"奶奶,怎么了吗 "   赵奶奶咳了声,掩饰性地回答∶"我刚刚想起来,还有衣服没有洗呢。"   赵明思眨了一下眼睛。他放下手机,想一想,问∶"奶奶,是不是小川也在做这种计划"   赵奶奶∶"...   她小声说∶"这可不是我说出来的。"   赵明思抿了抿嘴巴。他不意外,但是,又有点懊恼。   赵明思问 ∶"和我透露一下 小川是什么打算,要在什么时候进行 "   这一刻,赵明思想好了。如果纪川的打算在前,自己就……嗯,也稍微提前一点。他满怀柔情,想,等到那一天,纪川一定会非常高兴。   他迫不及待,想看到纪川这样一面。   可惜的是,这一次,赵奶奶很不给面子∶"这我可不能说。"一顿,警惕起来,"你这边,我也什么都不给小J说。"   赵明思说∶"这个月吗 半个月之内 "   他想要通过奶奶的反应,试探出纪川那边的答案。不过,赵奶奶先一步行动,站起来,竟然真的去洗衣服。   赵明思在原地坐了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给策划团队那边发消息∶出了点意外,得加快了。   ...   .   说是"加快" ,不过专业毕竟是专业 ,该有的场地、各种布置,一样不差。   赵明思的计划是∶借口有一个新的合作商找到自己,把纪川叫到布置好的那片江滩。夜色,他和   法叔也会前去,纪川,烟花他和沈轶说了这件事,沈轶的反应比较微妙,停顿片刻,才回答∶"知道了,我到时候和阿姨-起过去。"   赵明思心想,沈叔这个态度,是不是因为他和他男朋友现在还是分隔两地 唔,自己好像戳中对方伤心事了啊。   电话另一头,NA8391正在和沈轶说∶"有87.8%的概率,他们的求婚,会……."   沈轶∶"闭嘴。"   NA8391:.."   转眼,就到了计划的当天。   上赵明思较烦恼的是,即将到他计划的时间时,纪川忽然提起,他把一个重要的U盘落在赵奶奶家那边,得过去取。   赵明思听着,第一反应是∶可以让奶奶带过来——想到一半,他停下来,意识到,这么一来,无疑会暴露自己的计划。   他看了纪川片刻,转而想,这会不会是小川那个"计划" 他比自己更早和奶奶通气,或许原本就有要与奶奶"合作"的地方。   "怎么啦 "纪川笑了笑 ,"一直看着我,我有那么好看吗 "   赵明思坦然∶"有。"   对他来说,纪川一定是所有人中最"悦目"的那个。这不只是因为纪川俊逸的容貌,还因为两人多年下来深厚的感情。对赵明思而言,纪川哪怕站在千人万人之中,他也可以第一眼就把对方找出来。   而他又确信,对纪川来说,自己也是一样的。   果然,在他说了这么一个字之后,纪川的眼神变了变。   他嘴巴里念叨,说∶"有点想吃掉你。"   说着,就过来亲赵明思。   两人接吻 ,赵明思的手放在纪川背后,不动声色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上更多。   这个亲吻结束的时候,纪川眼睛很亮,眼里写满了"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这段'空闲时间'"。赵明思看了,反倒有点放心。如果纪川有什么打算做的事情的话,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浪费"时间。   所以他笑一笑,说∶"不是要回去取U盘吗 "   纪川|一顿,叹气∶"也对哦。"   两人出门,驾车前往奶奶的住处。   一路上,都是纪川开车。赵明思看出来了,纪川好像还没从前面的亲吻里缓过来,到现在都有点六奋。车子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他就趴在方向盘上,侧着头,用目光描墓自己。   赵明思说∶"纪总,克制一点。"   纪川眨眼∶"明思哥~"   赵明思说∶"比如,我现在就很克制。"   纪,川大笑,说∶"好啊,那我期待你不克制的时候。"   赵明思∶."   他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说前面那句话。不过转而,他又微笑起来。   等两人到了赵奶奶家 ,门一推开,里面和往常一样,未有什么特殊。   赵明思彻底松一口气。他看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来得及,很完美。   纪川也很快就找到U盘出来。他在手上晃一晃东西,说∶"走啦,去见客户。"又侧过身,和赵奶奶道别。   赵明思与纪川一起下楼。楼梯上,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一点…….   赵明思停下脚步。   纪川回头看他, 问∶"怎么不走了"   赵明思眼神变化片刻,问∶"你想做什么"   纪川|无辜∶"想和你去见客户。"   赵明思冷静地 ∶"你外套里面穿的是不是高中校服 "   纪川依然无辜∶"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赵明思眯一眯眼睛,下楼梯,走到纪川身边。   纪川往后退一点,笑道∶"喂喂,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你还想脱民男的衣服"   赵明思说∶"有一点想———小J川,你要做什么"   纪川沉思。   过了片刻,他开口∶"我把你眼睛蒙起来 "   这回,轮到赵明思沉吟。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他真的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从戒指的设计,到与仪式策划团队的商议。   可是,小)..   纪川说∶"很快的,来得及。"   赵明思瞳仁微震,"你知道 !"   纪川眨了眨眼睛,"我看到你的消息记录了。"   赵明思看他片刻,最终,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放任纪川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黑色的绑带,遮住自己的眼睛。   在做这些的时候,纪川还很过分地亲了他好几下。   赵明思在心里告诉自己∶克制、克制。   纪川拉着他的手,带他下楼。   这一路,纪川走的小v心翼翼,生怕摔到赵明思。   赵明思一路感觉。他听到一点衣料的摩掌声,知道纪川大约彻底脱掉外套,留下里面的校服。他感受着自己的脚步,慢慢分辨,纪川是把自己带到了——   "抬脚,上楼梯。"   赵明思客观地 ∶"你这完全没有'保密'效果。"   纪川说∶"别说话,上楼。"   赵明思耸肩。他已经知道,纪川带自己去的,是隔壁楼上,纪川曾经住的地方。   这栋房子曾经被法院收回,进入司法拍卖。后续是被其他人买下,不过那家人并非住在这里,只是当做等待拆迁的投资,一般是将屋子租给其他人。   赵明思可以相见,纪川就是租了这间屋子。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还有纪川说∶"你在心里数十下,数完之后,把眼罩摘下来。"   赵明思不置可否。纪川又亲亲他,说∶"开始数了"   赵明思手痒,有点想把人拉住,稍微"教训"一下。不过,想到自己预备的求婚计划,他还是忍耐住。   赵明思∶"开始了。"   纪川I笑笑∶"好。"   然后,他竟然出门了。   赵明思眼睛眯了眯,摘下眼前那一层黑布。   他看到了有点意外,却又没有那么意外的场景。   这间曾经带着他们无数回忆的屋子,成了一个真正的记忆回廊。墙上贴满了照片,是他和纪川从小到大的合影。合影之外,还有很多简笔画。一看就是出自纪川的手笔,赵明思可以看出来,其中戴着眼镜的人是自己,另一个小人则是纪川。   墙壁上标着箭头,指引他"成长"的方向。   赵明思独自一人,慢慢往前。   两岁的时候,他和纪川在赵妈妈和纪母带着孩子遛弯儿时认识,一起在旁边的小公园里堆沙子;   三岁,上幼儿园了,他和纪川睡在一张小床里;   七岁,开始读小学,赵妈妈很忙,给赵明思脖子上挂了一串钥匙,那以后每天,赵明思都是和纪川l-起回家;   八岁,两个人相互给对方系红领巾;   九岁、十....   赵明思停在一张照片前。他忍不住微笑,看着照片旁边的那一行字。   纪川写∶我现在才发现,原来那个时候,我手机里就全是你。   那是偷拍的他上课时的侧脸,打球时的身姿…...当初,纪川的手机只是纪父淘汰下来的直板机,,像素很差。赵明思可以看出来,照片都是修复过的,这又花费了纪川|许许多多心思。   他们上初中、上高中。慢慢地,赵明思知道接下来还有事,可他的脚步还是越来越慢。最后,他停留在一扇窗户前。   这里就是记忆乙回廊的终点。   他心有所感,抬头,看到了纪川。   纪川回到了赵奶奶的住处,在赵明思的房间探头出来。   纪川穿着那身赵明思再熟悉不过的校服,喊∶"明思——"   赵明思笑起来。   纪川喊 ∶"你现在的位置,就是我之前一直看着你的位置。"   赵明思记起来∶对,这里是纪川从前的卧室。   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可这一刻,心里又被太多太多沉甸甸的感情压满。   眼眶是酸涩的,然后,他听到了纪川又喊∶"有好多次,我觉得家里事情那么多、那么烦,觉得生活没有意思,觉得想要一走了之。可是看到你的窗子,我就觉得,不管怎么样,'明天'都值得期待。   到了"明天" ,他又会去学校,又会见到赵明思。   赵明思嘴巴动了动,想说∶我知道...   纪川又喊∶"喂——你说,咱们为什么到高三才在一起""   赵明思终于回答了∶"因为我习惯了,你也习惯了。"   他们没有意识到,原来"习惯"背后,还有更进一重的感情,还有"喜欢"和"爱"。   纪川跟着笑,"对,我们都习惯了。明思,我好像好久之前,就习惯爱你了。"   这一刻,赵明思有种强烈的冲动。   他不只是想要见到纪川。他还想拥抱纪川、拥有纪川。   他蓦地转头,朝外间走去。   一路开门、下楼。到另一栋楼时,还未走到奶奶家的楼层,他就遇到纪川。   纪川 ∶"我台词还没说——唔。"   他被赵明思按住,又有一个亲吻。   纪川在不停地笑,笑得肩膀不停抖动。   到后面,他又变得温柔起来,轻轻用手抚摸赵明思脑后。   亲吻结束时,纪川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赵明思说∶"不是。"   纪川|∶"让我没办法和你求婚了……嗯 "   赵X明思说∶"我愿意,小川。"   纪川的瞳仁微微缩小。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眼睛还是很亮,带着笑,说∶"你那边呢,还去不去 "   赵明思回答∶"我们可以有两个求婚戒指——小川,把你准备的戒指给我。"   他准备了盛大的场地,可纪川给他的是平凡的曾经。   就像是他们的过往。彼此是灰暗生活中唯一光亮的剪影。   圆环被套上赵明思的手指。一个小时之后,另一枚圆环,套在纪川手上。   烟花在他们身后绽放,消散,宛若陨落的繁星点点。 第265章 凌华大陆(1)   被赵明思、纪川祝福过的沈轶离开小世界, 重新进入虚无空间。   兰渡离开的时候,并未给他留下一条「路」——如果留下,一定会成为总部追踪沈轶的最佳选择。但无妨,兰渡是他的道侣。   他是天道境的修士, 总会知道自己道侣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哪里。   沈轶没有更多的情绪, 直接上路。   他在虚无空间中穿行,周遭有无数小世界经过。这是一场漫长的、但是可以预见终点的旅途, 所以沈轶可以保持十足的耐心。   时间在这片虚无空间里失去意义, 不过沈轶以自身为尺度,用心跳来计数, 依然知道, 已经过去一年、两年——   他无畏地、不断地向前。   在第六年, 沈轶第一次与其他系统相遇。   这期间, 他给自己施加了一层伪装,让自己在系统们的判断下, 成为另一个系统。   原本只是试验。在其他系统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沈轶铺开了他的捕捉器。   他谨慎地观察,一旦这个系统向总部发送讯号,他就会直接拦截, 并且将此系统捕捉、拆卸。   好在这一切并未发生, 他顺利地与这个系统错肩而过。   到第七、第八年,沈轶很确定, 自己在逐渐接近总部。   他感受到一股徘徊在外的力量, 这股力量停留在虚无空间中,也会去一个个小世界外,一点点探查。   有了之前与系统错肩而过的经验,这一次, 沈轶一样很冷静地往前。   他总会想到兰渡。   最初那个眉目疏冷的青年,第一次叫自己「先生」时的样子。   到后面,兰渡越来越柔软,眼里有了感情,不会总露出无机质的模样……想到这里,沈轶忍不住笑了笑。   兰渡被点化之后,沈轶慢慢确定,此前道侣眼里的无机质只是一种伪装,让自己一遍一遍「确认」,系统LD4971只是一个「工具」,和机关偶人没什么两样。   值得他信任,不必有更多怀疑。   所以到第四个任务世界以后,兰渡再也没有露出过类似的表情。   只会在沈轶沉浸在某样研究里的时候,在一边温柔地、安静地注视着他,永远知道沈轶需要什么,永远……爱沈轶。   时间继续前进,沈轶来到了失去兰渡的第十一年、十二年。   他感觉到了愈来愈强烈的探测力量,也愈来愈频繁地与其他系统错肩而过。   沈轶有预感,自己会以比兰渡预计中更快的速度,找到总部核心所在。   他仔细感受着周边的力量,愈发融入其中。在这漫长时间里,也不忘了继续改进捕捉器。   他想过很多次,「总部」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而这个问题,在第十六年时,得到了解答。   沈轶伫立在一片虚无之中。用肉眼来看,他身边什么都没有。   可沈轶知道,每时每刻,自己身畔都有高速信息流经过。   他收到「提醒」。总部生物把沈轶判定成一个意外被放置错地方的新系统,于是给他输入了新的代码,敦促他往系统贮藏处去。   沈轶安心地去了。他随波逐流,身体像是一个真正的光团,在虚空之中晃晃荡荡。   他曾经有很多担心:兰渡被格式化是既定事实,好在自己有办法挽回……   可是,如果兰渡已经被「重启」,去了另一个宿主身边呢?   或者更加糟糕一点,在判定兰渡没有用处之后,总部会不会直接将他销毁?   分别六十六年之后,沈轶找到了结果。   他来到了一个贮藏着无数新系统的地方。修士的神识在其中蔓延,像潮水一样覆盖上所有静静漂浮在虚空中的光团。   他很快发现了总部的「逻辑」,从这里,他见到了开头编码为AC的系统,AL,AM……系统被格式化的频率,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高一点。   这无所谓。   他沿着总部生物已经排列好的   顺序,找到其中一个光团。   LD4791。   他的兰渡。   这一刻,修士立在虚空之中,立在百千光团之间。   他垂下眼,专注地、认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系统。   沈轶抬手,将光团捧入掌心。他察觉到一点柔软,一点温暖……   沈轶忍不住笑起来,随着他的笑容,力量如同水波似的朝远方蔓延开。   宛若渔人洒下渔网,灵丝转瞬蔓延,笼罩起这一片区域。   这一片广袤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区域。   在蔓延的同时,捕捉器又像是蛛网,迅速而敏捷地捉住其中所有总部生物,并以此作为支撑灵丝蔓延的新能源。   一切的尽头,沈轶启动了自己找寻多年的,无比珍视的系统。   他听到了冰冷的、无机质的声音,说:“你好,我是LD4791——”   沈轶微笑一下,柔声说:“他们竟然没有消除掉你的编码。”   LD4791回答:“检测——检测……”   沈轶轻轻「嘘」了声。另有一个小小的网,将他手上的系统笼罩。   他的手指温柔地擦过光团,看着道侣在灵丝之中颤动。   沈轶的眼神深了一些,但看面色,依然显出几分奇异的柔和。   他说:“不要说话。”一顿,“听你这么说话,我有点不高兴。”   LD4791:“……”   没有情绪的系统,没办法吐槽抓住自己的男人。   沈轶又微微笑了一下。这个时候,灵丝已经蔓延到很远的地方。   这一片虚无空间,都成了灵丝笼罩下的「蛛巢」。   他手中依然捧着兰渡,身体则微微侧去,看着一股力量朝自己涌来的方向。   随着接近自己,那股力量越来越虚弱。   不断有总部生物被捕捉,再被灵丝抽干力量。   这是这些生物曾经对一个个宿主做的事,到现在,轮到他们自己受这一遭。   在完全笼罩了这一片区域之后,灵丝开始层层叠叠地缠绕。   同时,也不断有「多余」力量涌向沈轶,滋养着他的丹田。   他感受到一段信息从自己脑海中滑过,是总部生物试着和他沟通。   那段「意识」,直接翻译出来,是:“你可以从这里得到三个天道境的能量,请你离开这里。”   沈轶不动。   总部生物:“如果你选择不离开、和我们开战……”   沈轶用一种新奇的目光看对方。   他问:“难道我的态度还不明显吗?”   总部生物之上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对方在权衡,在计算。不过,沈轶都不在乎了。   斩草要除根。   他想要自由无拘束,总部就绝对不能留。   灵丝的力量越来越强盛,总部生物一点点虚弱。   作为一种纯粹的信息生物,在承载身体的力量消失之后,他们依然不会「死亡」。   但是,一旦他们的信息流中出现乱码、或者干脆有一只手将他们打散,他们会生病,会迎来意识的终结。   至于身畔的系统们,沈轶暂时将它们留下。   如果说系统是刀,总部生物就是握刀的那只手。手不在了,刀本身就是无害的。再有,也许茫茫宇宙之中,还有与自己一样的人。   不过,沈轶还是经由总部生物们的渠道,追踪到了一个又一个正在外间执行任务的系统。   当下时刻,所有宿主听到了一个统一的声音。   “警告——警告!总部受到攻击,总部受到攻击!”   “滋啦滋啦……”   “你好……”一个清冷的,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男声,“我已经接管了「总部」,以后不会再有「任务」——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是「回家」,还是留下?   是与系统彻底脱离关系,还是仍然愿意在小世界里进行一场又一场冒险或旅行?   沈轶并不独断专横,他把选择的权力放了出去。   然后,他将NA8391留下处理这些。   自己则身形一晃,离开那个愈来愈厚重的「茧」,重回真正什么都没有的虚空。   他嘴唇轻轻动着,一点一点,在LD4791身上,执行之前找到的、可以逆转个体时间的「规则」。   修士袖中的灵光轻盈地涌向光团,沈轶拿出了兰渡的身体,等待两者合二为一的时刻。   然后——   他失败了。   光团并没有扑到沈轶身上,叫他「先生」。   而是依然浮在沈轶手心上。沈轶很确信,刚才「规则」执行成功。   力量的问题也不用担心,他从总部生物身上抽取了足够多。那么,现在……   他重新审视光团。   光团在他手心左滚滚,右滚滚,好像对周边的一切都感到万分好奇。   一不留心,就要从沈轶手上滚下去,坠入没有边际的虚空。   沈轶没什么表情,把光团拎住。   光团晃晃悠悠,沈轶的眉尖一点点拢起。   他已经感觉到了亲近。潜意识在告诉他,这就是他的道侣。   眉尖愈拢愈紧,沈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之前一直觉得,兰渡作为修士的修为,纯粹取决于身体的境界。   毕竟,在花了足够多积分为身体升级之后,兰渡自然而然成了化神修士。   但如果不止如此呢?作为修士,最重要的明明是神魂强度!可惜沈轶当局者迷,竟然一直都没想到这点。   现在,兰渡身体的修为还在,但他的「神魂」经历了格式化,可以说是回到了修士的起点。   沈轶在他身上执行的「规则」,看似成功,但也只是把兰渡带回了被点化的状态。追其原因,还是因为能量不够。   这很简单。   只要给他补足了能量,兰渡就可以回到从前的状态。   问题在于,补充能量的方式。   这不是简单粗暴的直接往兰渡身上灌。修士的神魂强度,需要自己修炼,才能足够稳健。   沈轶陷入深思。他不自觉地用手揉捏光团,在他面前,一个繁复广袤的世界,逐渐展开。   一章找回道侣。   沈总效率满分。   感谢在2021-06-16 23:58:14-2021-06-17 11:5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第266章 凌华大陆(2)   一直到数天之后,琼天宗的年轻弟子们提起那夜的状况,依旧眼睛发亮,说得津津有味。   "——起先见了天雷,还以为是哪个前辈师兄渡劫。可没想到,竟是沈尊者炼了新法器。这新法器一出炉, 就引来了天雷,可见威能啊!"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法器。倘若有幸目睹, 该有多好。"   "哈哈, 你们光知道这些, 也能出来卖弄 "   "……."斜眼,"那你说说, 你又知道什么新鲜事儿 "   "……."压低噪音,"我有个同族的兄长,是沈尊者那座灵山上的杂役!"   这下子, 原先斜眼的人换了一副表情,更多人也围了过来, 用催促的眼神看向那位"有关系"的修士。   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下,"有关系"的修士虚荣心被大大满足。眼看关子卖得不错, 他缓缓开口∶"这几日,沈尊者封了灵山。说是要检验新法器的威能,连掌门都不去见。"   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一群人露出失望神色。   "不过,""有关系"的修士话锋一转,"你们猜怎么着 我族兄说了,这几日,他偶尔去给沈尊者送东西时,总嗅到一股清醇浓郁的香气。离沈尊者越近,这香气就越浓。到后面,他修为不足,几乎要醉倒在里面。还是沈尊者出手,把他送下山去。"   "嘶__   "香气"   "这该是怎么个法器 "一群人面面相觑,有再多猜测,这会儿都说不出口了。   "还有呐!"眼看众人的注意力跑开,前面那修士急了,干脆加快语速,继续往下说,"在被沈尊者送走之前,我族兄看到了!"   "什么"   "你倒是说啊 ! 平白吊人胃口 ! "   "哼哼,"矜持地抬了抬下巴,最后享受片刻众人的拥戴,"沈尊者的洞府中,竟然另有一人!"   "另有一人"   "莫非是另请了其他峰的长老来想看法器 "   "这也是常事。啧 ,我还当有什么新消息。"   "不不不,""有关系"的修士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对,赶忙纠正,"那不是人!按我族兄的意思,怕是一个妖修!""   没人说话。   "有关系"的修士绘声绘色描述∶"身后有尾巴,头顶有妖耳。尾巴还不止一条,看起来乱蓬蓬的一团……我族兄回来就在想,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看来看去,恐怕是狐狸。"   "你是说," 有人问起,"沈尊者在洞府里藏了一只修炼出人形的狐狸"   "唔,兴许那夜天雷过后,有造化金光落在哪只狐狸身上 ,让他修作人形。"   "这倒是说得过去。"   "不过,沈尊者的新法器到底是做什么的 " ....   ......   被众人议论纷纷的"沈尊者",这会儿正在自己的洞府中,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那日,他从"总部"离开,考虑到兰渡需要滋养神魂、达到与过往契合的力量水平,从而恢复记忆……他想到的第一个方式,就是带兰渡前往一个修真`世界,让道侣慢慢修炼。   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有数个大大小小的修真文明出现在沈轶识海中。里面有他一路走来遇到的修真`世界,也有在总部资料中发现的新世界。   这些小世界的信息从沈轶脑海中划过,又被沈轶放弃。   他不喜欢不可控的东西。   那么,他的选择就显而易见了。   有了总部供给的、堪称源源不断的能量,沈轶用最短时间,直接构造出一个新的大陆。   这里是他出身的地方,却又与之不同。真正的凌华大陆在沈轶脱出掌控的那一刻就崩裂于虚无空间,现在这个,则在沈轶的完全掌控之下,以沈轶为天道。   他能听到万里之外,鲲游于海,鹏翔于天的涛声,风声,也能听到琼天宗下,凡人种下一颗种子后,细芽破开土壤的动静。   他捧着兰渡的本体进入其中。从前那个身体,则被他小心地收好,封在储物袋最深处。   沈轶已经有了想法∶ 既然想要稳健,那就让兰渡完全作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开始新的成长。   所以,他经历了一番选择。最后,视线落在琼天宗后山的那株兰花身上。   在把兰渡的神魂放进兰花的一刻 ,黑云凝聚,银龙闪烁。   寒兰在骤然大作的狂风之中颤动,沈轶的手指一点点摩掌过花瓣。   他就是此间天道,怎么可能让天雷伤害到自己的道侣。   不过,一株寒兰还是显得太脆弱。所以,沈轶要稍微走一点后门,给道侣—点规则力量———如果兰渡记忆完好,这一切就简单很多了,可以直接双修。不过,兰渡不记得他,沈轶只好选择更加波折的方式。   器修有自己的坚持。   就好像当年,他发现兰渡有了人性、自我以后,不会再把系统当做一个无谓的"工具" ,像是从前一样"使用"他。到现在,兰渡忘记过去的一切,他或许还是本能地亲近沈轶,可这远远不够。   沈轶想等兰渡记起过往,再和道侣双修。   电光劈下,他一点点后退,温柔地看着那一株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之中战栗的寒兰。   琼天弟子们讨论的"沈尊者炼制了新的法器"不外如此。他们不敢靠近,自然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新的法器。   不过,沈轶倒是在他们的讨论中有了灵感。他想让兰渡成长,那道倡不可能总停留在他身边。他需要去见证外间的一切,又理所当然在沈轶的庇护之下。这么一来,"器灵"的身份,似平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这不是沈轶目前沉思的重点。   他嗅到了熟悉的、浓郁的香气。没办法,在天雷带来的规则之力下化作人形的寒兰还不太会收拢自身的力量。鉴于这么浓郁的香味从前只会在兰渡情动时出现,沈轶干脆封了山,不让香味泄出一丝一毫。   香气之外,一截柔软的、蓬松的尾巴,从他身侧不远处挪了过来,似乎打算悄悄地绕到沈轶身上。   沈轶瞥去一眼。   尾巴不动了。更远的地方,青年长发垂落,乌黑的发丝勾出一张静而美的面孔。他端坐的时候,尾巴在身后统放着,像是兰花一样。这样乌黑的发间,有两只尖尖的、狐狸一样的耳朵。会在沈轶看过去的时候,抖一抖,泄露主人的心绪。   ——问题是,按理来说,完全是塞兰化身的兰渡,为什么又会露出狐狸的样子   在他的视线里,兰渡抿一抿嘴巴,尾巴又一点点挪开。   好像他"不会控制身上的香味",同样的,也"不会控制"尾巴。   一不小心缠到沈轶身上啦,一不小心把自己也贴到沈轶身上啦……绝对、绝对都是意外。   被沈轶看得久了,兰渡心虚地挪开视线,尾巴又在轻轻地晃。   看得沈轶眼皮有点跳。   他深吸一口气——算了,还是不吸了。香味这么浓,沈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有什么意义。这是明晃晃的求偶信号,他的道侣想让他"喂饱"……不不不,兰渡什么都不记得,他不会有这种想法。沈轶,你不能自顾自地给对方安排一个"想法"。倘若这样,长此以往,兰渡还有什么"自我"可言   他想要兰渡,想要的不是全凭自己心意行事的机关偶人,而是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会在沈轶不知道的时候,为他们的未来考虑, 备下那么多计划的道侣。   他心软了一瞬,开口的时候,语气也异常温和,说∶"我之前教你的《琼天诀》炼气篇,你背得怎么样了"   听了沈轶的话,兰渡眼前微亮,回答∶"尊者,我都记住了!"   沈轶说∶"那来试着运转看看。"   兰渡定一定神,开始轻声背诵。   "长生之道,唯在行气养身,吐故纳新……."   《琼天诀》是琼天宗所有新晋弟子要修习的第一部 功法,不分所修之道,所有人都要熟读成诵,运用自如。   其中炼气篇,就是教导弟子们如何行气。   随着兰渡的话音,灵气逐渐朝他涌来,被他吸入肺腑,再喜至全身。   他闭着眼睛 ,很容易就沉浸其中。到后面,兰渡的嗓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清楚。沈轶看在眼中, 知道道侣已经进入顿悟境界。   到这会儿,他才抬手,轻轻在兰渡面颊上捏了捏。   柔软的、温暖的……   沈轶的眼神一点点变深。香味在收拢,兰渡的耳朵、尾巴也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中。随着对身体的控制越来越准确,兰渡在他面前,变成了纯粹的青年模样。   沈轶的手指擦过兰渡的嘴唇,到脖颈,到肩头。   他勾起一缕细凉的乌发,慢慢叹出一口气。   兰渡这一顿悟,一直耗费了数日工夫。   数日之后,他睁开眼睛,总觉得身上轻松许多,与往日不同。   而在睁眼的第一时间,兰渡就看到沈轶。   他面上顿时绽开笑容,叫∶"尊者,我已经引气入体,算是修士了!"   沈轶看他一眼,眸色却是淡淡的,说∶"前面倒是忘记和你说了。"   兰渡∶"嗯 "   沈轶说∶"莫要叫我 '尊者'。"   兰渡眨眼,"那要叫尊者什么"   沈轶说∶"'先生'。"   兰渡舔了舔嘴唇。有一瞬间,一缕薄薄的意识从他脑海中擦过。   "先生…他低声叫道。   沈轶定定地看着他,想问,你可有觉得这两个字熟悉   可到后面,沈轶自己按下了这个想法。   兰渡的修道之路还很漫长,自己不能急于—时。慢慢来,有点耐心。   感谢在2021-06-17 11:59:07-2021-06-17 17:5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成 1个;   风色 1个;   成 10瓶; 第267章 凌华大陆(3)   距离天雷降下过去一个月时, 沈轶撤掉了灵山周遭的禁制。   蠢蠢欲动的弟子们翘鼻以盼,不过并没有嗅到之前在传言中屡屡听闻的香味,不由失望。   兰渡换上琼天弟子的衣袍。   沈轶告诉他, 一般而言,妖修想要拜入人类宗门, 总要经历一番波折。轻则经受一番试炼,重则付出诸多代价。   但兰渡不同, 明面上, 他会有一个"沈轶器灵"的身份。   作为琼天宗太上长老,沈轶想要自己新练得的器灵融入弟子当中,多修习一些法门,掌门不会不应。   兰渡乖乖点头。   就这样, 他成为了一个很特殊的"弟子"。   掌门最初的意思,是让兰渡直接记入沈轶名下。对诸人, 就说他是沈轶的徒弟。   沈轶拒绝。这么一来,兰渡岂不是白白低了一个辈分   掌门踟蹰。沈轶看他片刻,随意笑道∶"倒也不必这么麻烦。诸人只要记得,见了兰渡,就是见了我,不就行了"   掌门 ∶"……."这话好像对,但真执行起来,不显得别扭   算了。总归现在四海安平, 整个修真界都呈现出一种蒸蒸日上的氛围。兰渡修为虽低, 把他放在外面,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掌门点头, 这件事就算应下。转而,又说起那个老问题。   沈轶究竟炼制了什么,才直接引动天道   不仅旁人好奇,掌门一样好奇。   沈轶对此早有准备。他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个两尺见方,圆饼形的法器。   掌门露出了探究目光,沉吟∶"沈长老,这是 "   他单看出这法器中放了些许灵石。但要说别的,法器本身用了什么材质、上面有什么符文……掌门就一概摸不着头脑。   眼见沈长老在上面按了几下,法器亮起来,开始在空中浮动。   随着一块一块灵石被吐出来,掌门面色微变,但也没太意外,口中问∶"这是,明光阵"   沈轶颌首。   可明光阵还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到最后,法器一共吐出了两百余枚灵石,构造出了诸多阵法∶防御、攻击、困阵、迷阵……,随着法器停下,掌门长大了嘴巴,嘴里能塞下一整个鸭蛋。   在往常,此类能直接布阵的机关偶人也有不少。掌门一开始面色变化,更多是觉得惊讶;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寻常的法门 虽然不是偶人样貌,但用途不过尔尔,怎么会引来天雷   到后面,他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沈长老的法器哪里寻常 众所周知,布阵最重要的,在于对灵石中蕴含能量、其所在方位的精准把控。同一个灵阵,用不同的灵石布置,效果天差地别。同样的,同样的灵石,布置同一个灵阵,依据灵石位置不同,也有天上地下的差别。稍有不慎,甚至会让整个灵阵爆炸,造成巨大损伤。   可沈轶这个法器,看起来寻常不起眼,却能把所有灵石都摆放在发挥出最大效果的地方。   这也就算了。更让掌门吃惊的地方在于,许多灵阵并非独自成形,而是层层镶嵌。   掌门并非阵修,但他知道做到这一点有多难。   当然了,以沈长老的实力,做到这一步,并不奇怪。   掌门定一定神,试探省问 ∶"沈长老,我看这地截阵、雷暴阵、隐匿阵….诸多阵法相合,这可是长老在炼制这法器之初就准备好的 "   沈轶回答∶"是它自己算出来的。"   掌门的手有点抖。   他又问∶"那沈长老,这法器,是只此一个,还是———"   话音落下,他周围飘了一圈一模一样、无甚不同的圆盘。   掌门∶.   掌门很坚强,咽了口唾沫,眼睛却灼灼有神,发光发亮。   有了这玩意儿,再有宗门弟子外出历练,安全系数上升得可不止一个等级。人总有累了疲了跑不动了的时候,法器却不会。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   掌门又问 ∶"这法器,能否用来布置更多法阵 "   比如,那些从上古流传下来,在古籍中模糊了字迹,无法清晰辨别出的大阵。   沈轶听着, 沉吟片刻,说∶"你且拿来,让我看看。"   掌门恍恍惚惚地走了。走到一半,想起来有传信灵符能用。   他吩咐阵峰的吴峰主,直接靠—份阵峰上下钻研了十几二十年、不断试验、不断失败的阵图过来。   吴峰主一头雾水地来了,见到沈轶,也见到漂浮在空中的一个个圆盘。   掌门拉过吴峰主,私底下嘀嘀咕咕了片刻。吴峰主露出将信将疑的目光,望向沈轶。   这还是看在沈轶身份、实力的面子上。如果换一个人来,随随便便说他有办法复原让阵峰上下探究多年、未有收获的上古大阵,吴峰主只会笑叹一句"疯子"。   轮到沈轶。吴峰主知道,对方前些日子大大地出了一次风头。再有,人家修为比自己高,辈分也在自己前面。鄙薄的表情是露不出来,但要说相信,也是不可能的。   然后,他就看到沈轶拿过阵图,端详片刻,在他那新法器上戳戳按按,又把阵图放在新法器下。说来也是怪事,只是一放,新法器上那水镜似的一小块中就留了阵图的影子。   留影石   这个念头刚刚出来,掌门、吴峰主听沈轶道∶"等会儿吧,它还要算算。"   吴峰主唇角露出一点笑,意有所指地开口∶"沈长老这法器一算,也不知道要算多久"   沈轶明白对方的意思,却也不生气。   他看吴峰主,看这里的任何一人,目光都无甚不同。都说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沈轶没到这个地步,在人、妖、魔各族之间,他还是会更偏心自己出身的人族。但同样的,吴峰主这么不软不硬地刺他一下,他的态度也很宽容。   吴峰主被看得面上绷不住,总觉得那眼神像是爷爷看孙子。   他又要再说什么,却听沈轶道∶"唔,十五……一盏茶工夫。"   吴峰主∶...."   掌门∶..   掌门是又惊又喜,吴峰主则先是一惊,转而若有所思地眯一眯眼睛。   他第一个念头,当然是沈长老在说大话。可这种立刻就被揭穿的大话,对沈轶能有什么好处 —时之间,吴峰主心里涌出几丝"难道,他真的…….",一转念,又把这些按了下去。   四人一起等待。   说是四人,因为除了沈轶、掌门、吴峰主外,还有一个从刚才开始,就—直没有开口的兰渡。   这会儿,掌门对法器热切,他则对沈轶热切。   沈轶感觉到了贴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他矜持,抿着唇,不露出太明显的被道侣崇拜、敬佩的喜意,但在对上兰渡视线的那一刻,他还是露出一个隐约的笑容。   兰渡眼睛很亮∶"先生大才!"   沈轶想笑。   不过,面对兰渡,他也不冒功,传音入密道∶"等到你入门了阵道,你也可以。"   兰渡眨巴一下眼睛。   沈轶∶"而且,比它快。"   兰渡思索。   他没了从前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精于计算、确实在这种事上效率极高的系统。听了沈轶的话,兰渡理解成∶沈轶自己来算,一样比那法器快上许多。   至于阵峰峰主等人为何不行,兰渡倒是没有细想。其他人不如先生,不是理所应当吗   他的重点依然落在沈轶身上,问沈轶 ∶"可先生,我只有一个..."   沈轶说∶"对,你当然只有一个。"   他唯一的、最重要的道侣。   兰渡微微笑一下,说∶"先生这法器,却能让干千万万修士受益。"   中心思想∶还是先生比较厉害~   沈轶—哂。一时之间,胸膛满是饱胀而柔软的感情。   他有许多话,想和兰渡说。有许多事,想和兰渡一起做。   这会儿,他轻声道∶"这样看好我 "   兰渡毫不犹豫地点头。   沈轶听着,眉眼里带出许多笑意。   十五分钟转瞬即至。   掌门和吴峰主此前就发现,在沈轶的法器将阵图留影之后,那块水镜似的地方,出现一个长长的白条。随着时间推移,白条一点点被黑色填充,上面还有数字∶1%……3%……8%……   数字越来越多,越来越接近一百。   等到抵达百位,数字和已经变为纯黑的长条一起消失。沈轶抬眼,圆盘又飞到他面前。   上面显示∶ 新录入灵阵已修复完成,预计消耗三块极品灵石,是否立即布阵   不远处,掌门和阵峰吴峰主用期待的眼神看他。   这也就算了。在身边,兰渡看他的眼神也有期待.…..   沈轶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只是一个自动布阵器,还是兰渡帮着一起设计出来的。日后兰渡记起这一幕,会是什么心情   又想∶可兰渡这会儿的神色,真的……十分可爱。   让沈轶想起趴在自己怀里,两条前足踩在自己胸口,眼睛亮亮的小狐狸。   只要捏捏耳朵、揉揉尾巴根,就会变成红着脸,要亲要抱要喂的道侣。   他的神思飞走一刻,很快遗憾地告知自己,要等这一天到来,可能还是有些远了。   那么当下,他至少可以享受一下道侣的眼神。   沈轶笑道∶ "此地是掌门洞府,吴峰主带来的又是移山填海的大阵,还是出去再试。"   感谢在2021-06-17 17:59:31-2021-06-17 20:5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城 9瓶; 第268章 凌华大陆(4)   沈轶这么说,掌门和吴峰主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掌门早就对新法器的效果信了十分,吴峰主也已经信了九分。这是一个对实力绝对崇敬的世界,吴峰主甚至想好了,哪怕沈轶并非复原了整个阵法, 而是做到一半,不不,做到三分之一的效果,对现在的阵峰来说,也是一次巨大的成功。   他们看沈轶在新法器上又点了几下。动作间, 总是侧头,低声与他那器灵讲话。   掌门和吴峰主竖起耳朵。   沈轶 ∶"虽是移山填海的阵法,却也不一定要拿海过来。云上有鹏, 炙土有金乌……."   掌门和吴峰主咽了咽唾沫。   沈轶微笑一下∶"但要说味道好,还得从海里找…….当然啦, 金乌蛋的味道,比不上海味鲜美,却又自有一番好滋味。"   兰渡的眼睛微微睁大一点,掌门和吴峰主绝倒∶沈长老还真是心大, 竟然直接打算起那会儿拿被换来此地的灵兽下饭了   不过,他们倒是没意外于沈轶对兰渡的态度。倘若兰渡真是这样厉害的法器的器灵,别说掌门了,吴峰主看他的眼神几乎在发光, 心里琢磨起要怎么把兰渡请回阵峰, 好好供着。   他们目光太过热烈,沈轶有所察觉。   他微微侧身,挡住了吴峰主的视线。   整个过程,兰渡倒是并未留意。他认真想了片刻, 问沈轶 ∶"先生喜欢哪样 "   沈轶低声说∶"我从前是尝过这些,但又是太早之前,早就记不清啦。"   没有兰渡的时候,无论金乌蛋,还是海兽肉,对他来说,都是稍微珍贵一些的灵宝。他的确吃过、尝过,也模糊记得哪样味道不错,哪样滋味不堪。可那些回忆太遥远,早就被有兰渡的这些年取   兰渡踟i。   他想事时,面颊柔和安静。这样沉思着,虽然身上香味已经收拢,可离得近时,沈轶还是能嗅到细微的、勾人心醉的兰香。   但兰渡自己对此还是一无所觉。   他斟酌片刻,回答∶""那还是海中妖兽吧。"半点不怀疑沈轶是否真能做到。   说着,又一笑,看向沈轶。   "先生有意提起,一定是因为海兽滋味最好。"   在兰渡的眼神之下,沈轶的视线柔和更多。他应了一个"好"字,而在他的视线之下,兰渡莫名觉得耳根多了几分热度。   眼看沈轶视线转走,注意力集中在法器上,兰渡抿了抿唇,心中莫名。   真奇怪。   尾巴和耳朵都有点不受控制,发顶和尾椎发热发痒,想要冒出点什么。   ... ..   输入完指令,自动布阵机飞起来,朝琼天宗边缘飞去。   沈轶等人紧随其后。下方的弟子们只见得天上掠过数道影子,可刚刚抬头,沈轶等人已经飞远,难寻踪迹。   有那目力好的,当即反应过来∶"是掌门,吴峰主,还有沈长老 !唔,还有一人……."   没认出兰渡。   "他们这样匆忙,可是有什么要事发生 "   一时之间,弟子们七嘴八舌,猜想颇多。再拿信符问问沈轶等人夫处的弟子,他们也—头雾水 ,看着几位尊者往更远的地方去。   有好奇心重的,当即就抛起自己的灵剑、其他飞行法器,追着几位大能去了。这太平盛世 ,妖修安分,魔修更是无迹可寻。联想一下沈尊者之前的动静,不少人悟了;沈尊者这是要试验新法器叫   那可得好好瞧瞧热闹 !   尤其是器修。修道这种事,虽然一个人憋在房子里,"悟"个几十几百年,也能有所成就。可哪里比得上游历四海、眼界开阔后的几番顿悟 眼下宗门里就有个大能,不用到处跑动,自然要利用好这个机会。   等到沈轶等人在宗门边缘落下,掌门按照沈轶的吩咐施令,让下方方圆十里的弟子们速速离开,勿扰了沈尊者试验新法器。   等下方弟子们离开的工夫,其他好奇的人也相继赶来。   眼看十里山野清净,诸多琼天修士围立一旁,看沈长老手边,那个圆盘状的物品飘起。   极品灵石成丝成线,点点灵光自天穹陨落,覆盖漫山漫野。   单单是这样一幕,已经让许多围观弟子觉得值得。   他们连忙开始打坐修炼 ,运转灵气周天。   浓郁的灵气不要钱似的散开,往四面八方去。   便是琼天宗之外,也有仙城中的散修察觉什么,浮于天上,相互议论∶"琼天宗这是又有什么大动作了"   灵光愈多,明耀闪烁。   最先有所觉、有所悟的,却非殷切期待的器修们,而是在吴峰主的一个个加急信符之下,匆匆赶来的阵修上下。   他们近乎迷醉其中。   愈是修为高、道行深的阵修,愈能窥见这些灵丝上附载的天道规则。   阵峰从上到下,包括吴峰主,这会儿都心醉神迷,难以挪开目光。   兰渡虽然不算阵修,但他是距离法器最近、最能纵览全局的一个。   他怔怔地看着飘动的、落在山间林上的灵光。这一刻,魂灵像是离开琼天宗,去往高天,去往远海。   他嗅到了细微的海风,听到了浪涛的涌动。   海兽在咆哮,风愈狂愈猛。   他的长发被吹起,意识愈发地高、愈发地远。他俯瞰下方海面,魂灵不断上升。这时候,他忽有所感,微微侧头,去看身后苍穹。   很熟悉、很亲近——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兰渡的意识又开始下坠。   海风、海浪仍然在身畔,但灵光一点点淡下。三块极品灵石被消耗一空,琼天宗自此多了十里海域。   人群一片寂静。   所有人静静听着涛涛海声。   有错过前面一切、此刻终于赶来的弟子看   着眼前一切,惊愕而震撼   在这之后,琼天弟子之间 ,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喊。   "沈尊者法力无边 !"   "沈尊者功配天地!"   "沈尊者.…"   同样出神很久的掌门、吴峰主等人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   两人的眼神一样狂热而激切,看向沈轶。   掌门 ∶"沈长老!这法器,是样样都有如此威能吗 !"   吴峰主 ∶"沈长老,这法器,可否借给我阵峰几日…等等,掌门的意思草非是,这法器还不止-个 !"   沈轶随意地应了声。   吴峰主恍惚了。有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该高兴那些让阵峰上下苦苦研究多年的上古大阵都有了重现之日,还是该惊慌,这样的法器出世,阵修还有什么去路   他面色微变,沈轶有所觉。   他安慰∶"这法器虽能演算残阵,却不能从无到有。再者,阵修之道,在于自身 ,不在外物。"   吴峰主静了片刻,点头。   沈尊者说的是。   与其担心阵修被法器取代,不如好好钻研,对天地规则吃多吃透。   这日往后,许多琼天弟子在海边驻扎。   修剑的,有了新的练剑对手。修丹的,琢磨起新鲜的海兽血肉如何用。修食的……没错,琼天宗兼容并包,其中也有食修。这令天,拿着剑修打完、药修用完,剩下来的一些残肉,开始上下商议嘀咕,该用什么手法烹饪,才能取得味道最好、对修行效果同样最好的灵食。   商量到一半,沈轶来了。   他不仅人来了,还带来了更新鲜、没被剑修破坏一遍,也没被丹修把灵气最多的地方取完的海兽。   食峰上下受宠若惊 ,沈轶倒是觉得寻常。   他当初自己在凌华大陆的时候,对吃食,是图个新鲜,并不真的沉溺此道。   到后面,有兰渡了。漫长时光里,兰渡根据他的口味,一点点调整着自动烹饪机的菜单,更不用沈轶自己动手。   到这会儿,兰渡修为还低,沈轶自己倒是能找出海兽身上最能帮道倡提升境界的部位,可味道可就一般了。正好琼天宗里有食修,请对方帮帮忙,不是很正常。   再说了,他们帮了"天道",日后自然能得到馈赠。   就这样,看到新鲜食材,开始两眼放光的食修们还不知道 ,自己已经搭上一辆顺风车。   他们按照自己的经验,对海兽的各个部位处理一番。不必添加太多调料,保持食物鲜美的本味就好。   第一盘摆上来的,就是刺身。   沈轶尝过,对此观感平平,不过想到兰渡此前那些"吃后感",他觉得兰渡应该会喜欢。   果然,兰渡吃得兴致勃勃。可惜不能吃太多,灵气过于充裕了,基本每尝几口,他就需要停下来炼化片刻   算是甜蜜的苦恼。   等到食修把新菜色摆上来,前一波灵气还没炼化完。   兰渡举棋不定——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可丹田鼓胀,过多的灵气像是要溢出来似的。   他犹豫来,犹豫去,最后,看向沈轶。   沈轶挑眉 ,听道侣说∶"先生帮帮我。"   沈轶问∶"怎么帮 "   兰渡想一想,拉过沈轶的手,覆盖在自己丹田上。   沈轶眼神暗了暗,兰渡∶"帮我揉揉 "   沈轶慢慢地吸了一口气。   他低低 "嗯" 了声,笑着说∶"好。"   说着,掌心反倒离兰渡身上远了些,慢慢带走了他身上多余的灵气。   兰渡身上一松, 朝沈轶微微一笑,"多谢先生。"   沈轶听着,还是没说什么。   至于兰渡。他转过视线,觉得捏着筷子的手都有点发烫了。   他想∶我刚刚在做什么啊 这也太僭越了。   又想∶可先生很好,并不斥责我,而是愿意帮我。   感谢在2021-06-17 20:59:41-2021-06-18 11: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木容 50瓶;   0529生日快乐 40瓶;   北屿 6瓶;   D1瓶; 第269章 凌华大陆(5)   琼天宗内多了一片海。这件事带来的热度, 一直持续了小半年。   这小半年中,兰渡顺利进入炼气后期。   这还是沈轶有意压制,时不时帮兰渡「疏导」的结果。   也是在这半年里,兰渡每日晨起, 都会去往内门弟子们所在的练功场, 和诸多刚刚拜入琼天宗的初级弟子们一同修行。   等到晚间,又会回沈轶身边, 与沈轶吃一顿晚饭, 再被沈轶教着修习阵术。   小半年过去,兰渡的修为终于有些压制不住, 来到进境边缘。   相熟的初级弟子们对他多是祝贺, 还问起:“兰道友这番进境, 是去宗门给我等提供的灵穴, 还是就在沈尊者的灵山上?”   兰渡想一想,诚实地回答:“还要看先生安排。”   初级弟子们闻言, 多少露出羡慕的目光。   他们初入琼天,是宗门里消息最不灵通的一波。又从五湖四海来,刚开始的时候,连兰渡是谁都不知道。   宗门边缘多了一片海?听起来不错, 可大乘尊者都要飞小半天才能过去的地方, 轮到他们,怕是得走大半年。   琼天宗地大, 人多。   这些初级弟子并未参与当初那场热闹, 不过宗门分发下来的吃食中多了海兽肉,他们吃着,也升起一丝与有荣焉的感觉。   各种消息迟了几个月,慢慢传入耳朵。沈尊者那引动天地威能的法器炼成时, 伴有一个器灵——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等到他们见识了兰渡修行的速度,也从兰渡手上分了不少好处。结合兰渡每日独来独去,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可真是……   差距太大了,让人一丝妒忌都生不起,只剩下羡慕。   兰渡脾气也好,并不骄纵。谁和他说话,他都带着三分笑脸。   平日身上带着灵茶,休息的时候,会分给诸人喝。   再有什么食修那边新出来的点心,他不会刻意带给谁。但拿来了,离得近的,总能尝上一口。   如果他是哪个宗门长老的儿孙,这样的待遇,或许还要招惹一点小心思,念几句天道不公,凭什么此人投胎这样好。可兰渡是器灵,再有人念叨,只会惹来白眼。   器灵哎!一般都是要供着的祖宗。不想着好好亲近一下、趁祖宗修为还低的时候混个脸熟,而是躲在一边抱怨,脑子没问题吧?   就这样,兰渡在初级弟子间的生活,过得还算快活。   而沈轶,天亮送道侣出门,晚上接道侣回家。过得久了,他琢磨出一点别样乐趣。   等到兰渡记忆回来了,他们倒不必一直待在这里。之前与兰渡一同去其他世界,虽是「任务」,但也有趣味。   从「总部」的记载来看,还有不少新鲜世界,兰渡没带他去过。   沈轶在心里列了个单子。还未细想,就听到外间动静。   兰渡回来了。   他用着沈轶的飞行法器,一日千里。从练功台到洞府,不过一盏茶工夫。   青年从法器上跃下,身姿轻盈飘逸。灵风吹动,他的长发扬在身后,露出白皙面孔。   兰渡落在地上,随意地把发丝挽起,步入洞府。   等他的还是老三样:食修新送来的灵食,灵植园那边刚采下的灵茶,还有……   先生。   沈轶坐在石台边,正端壶泡茶。流水倾泻,落入杯中。灵气溢散,飘飘渺渺。   兰渡的脚步不由放慢许多,不想打扰眼前一幕。   如今已经不是半年前了。他不会一看到先生,就觉得耳朵麻,尾巴跟着麻。   虽然被先生碰到的时候,还会有耳朵、尾巴全部控制不住的感觉。但兰渡相信,长此以往,自己一定能忍住。   他正凝神欣赏,忽见沈轶抬眼,含笑道:“等什么?快来……”   兰渡心尖漏跳一拍,连忙往前。   他在沈轶对面坐下。灵食的浓郁香味钻入鼻尖   ,更吸引兰渡视线的,却是摆在食修供来的精致菜肴之外,一道放在青瓷大碗中的凡人吃食。   这是沈轶整理储物袋的时候找出来的。他所在的最后一个小世界里,赵奶奶端给他的猪脚。   眼下,对上兰渡疑惑的目光,沈轶简单解释:“故人所赠。”   兰渡眨眼:“故人?”   沈轶回答:“我曾住于凡俗之中,当时的邻居,是一位老妇人。”   借着这个话题,沈轶大致讲了赵家、温家的换子之事。   兰渡听着,重点在:“那老妇人不知先生身份,却对先生照拂颇多,可见心善。先生赠她灵丹灵茶,助其入道,也是机缘。”   沈轶似笑非笑,说:“原来我说了那么一串,你只听到这样一点。”   兰渡说:“两家换子,于世人来说,自非常事。往后当话本流传,也是寻常。   可这毕竟是旁人事,凡人去听热闹,是因他们惯爱热闹。可在我听来,却……”   他停了下来。   沈轶问:“「却」什么?”   兰渡手指颤动一下。   控、控制不住了!   他微微低头,面颊绯红,雪白的耳朵在头顶扑棱。   兰渡赧然。明明先生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敛身上异样,不被旁人看出他是妖修。可到先生面前,他又屡屡克制不住。   事已至此,他自暴自弃:“可我惯爱先生,能听到的,自然也是和先生有关的只言片语。”   说着,兰渡又抬头。   短短时间,容貌清逸的青年,身上的妖族姿态尽数显现。   耳朵柔软,尾巴更柔软。正从石台旁侧绕来,沈轶垂眼去看,尾巴尖还一颤。   沈轶自忖,自己一定、一定并不打算对失忆的道侣做什么。   可道侣每一天的动静,都像是踩在他自制力的边缘。   他随意地撇下手,在那尾巴尖上轻轻一按。   几乎是瞬时,兰渡瞳仁缩小,嘴巴微张,轻轻「啊」了声,嗓音轻而慢,“先生……”   好像他被沈轶怎么着了似的。   沈轶收手,兰渡露出失望目光。   沈轶看他,教育:“修道一事,要坚守本心,不为外物所扰。”   兰渡说:“可是——”   沈轶:“嗯?”   兰渡一手撑着面颊,掌心与侧脸相贴的地方,显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玉箸,去夹起一块卤至软糯的猪脚。   他原先想说,“我的「本心」,仿佛就是先生。”   但想到过往半年,沈轶面对他时的种种克制举动,兰渡又把这句话压了下去,转而道:“先生,你的「本心」又是什么?”   沈轶一顿。   他对上兰渡目光。此前的温柔情爱,仿佛从「器灵」眼中淡下。   他面对的这个道侣、有全新经历的兰渡,此刻目光清澈,问他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手边的尾巴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远去,被兰渡收拢到腰后。   九条尾巴蓬松地展开,把兰渡紧实柔韧的腰线衬出几分纤细。   沈轶叹道:“我的「本心」……”   那实在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从他初入琼天宗时为何选择器峰说起,到他炼制出的第一个法器。   这些事,从前的兰渡「知道」——在凌华大陆破碎的时候,他读取了小世界散落出的所有信息——此刻的兰渡却第一次问起。   沈轶也是在这一刻才恍然。对啊,眼前这个兰渡是一张白纸。   他和自己朝夕相处,对自己本能亲近。但是,他并不知晓自己的过去。   有了这个念头,绮思淡去很多。沈轶心平气静,回忆当初。   一个讲得专注,另一个听得仔细。   精致的灵食摆在石桌上,赵奶奶从前送来、被沈轶一直收着的猪脚倒是被慢慢吃完。   之后,眼看灵茶喝完,兰渡手脚麻利,不待沈轶动作,直接把新的茶水泡好,摆在沈轶面前。   他的手要离开时,沈轶的指尖正好落了过来。   两人手指短暂触碰,沈轶的话音稍有停顿。   他们对视,外间天色已经很暗。有长于灵山的琼花被风垂落,坠下一片柔软的雪。   这些「雪」纷纷扬扬,飞过灵山,飞入灵田,飞往四面八方。此刻,一样飞入沈轶洞府,落在茶盏之间。   有很多时候,沈轶看兰渡的眼神,都让兰渡觉得,先生深爱着自己。   可这一次,和从前一样,沈轶笑一笑,看上去波澜不惊,把茶杯端起。   兰渡眼皮颤动一下,收回手。   沈轶再说什么,他依然在听,却听得有些不分明。   他落在自己的思绪里,想起那个让他思量很久,却始终没有答案的问题。   所有琼天修士都说,他是曾经引动天雷的法器的器灵。有这样的身份,沈尊者待他如何,都不值得惊奇。   可兰渡知道,这是不对的。   自己不是器灵。   他是兰花化身而成的妖,不巧有了狐狸的面貌。   他问过先生,为何会这样。先生说,天道之下,并非万事万物都有缘由。   兰渡接受这个答案,转而又问:“那先生为何这样待我?”   那个时候,沈轶看着他,目光深深。好像透过他,看到无数时光,万千岁月。   沈轶说:“你以后会知道。”   想要兰渡神魂稳定,就不好拿前面的事扰乱他的认知。   兰渡听了,则想,这个「以后」,不知是多久以后。   酸酸甜甜才是恋爱XD   感谢在2021-06-18 11:59:34-2021-06-18 17:5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3个;   顾西 20瓶;   間暮色 10瓶;   莲 5瓶; 第270章 凌华大陆(6)   在想出答案之前, 兰渡的筑基天劫先来了。   沈轶准备了足够多的法器,也想好,天劫虽然在修真世界的本源规则之内,可自己毕竟是一方天道, 完全可以给道侣放水。   不过, 沈轶事先问了兰渡一句,想要什么样的天劫。   兰渡笑道:“先生这么说, 倒像是能定下我的天劫是什么样。”   沈轶不置可否。   兰渡也只觉得自己讲了一句玩笑。他面色正经一些, 转而问:“先生,你的筑基天劫是什么样?”   他的天劫啊……   这是很久远的过往了。不过, 沈轶很快记起答案。   他回答:“三九天劫。”   对筑基修士来说, 这已经是最强悍的劫雷。   兰渡听了, 先说一句「果然」。   先生总是最厉害的。   又道:“我想与先生一般。”   沈轶:“一般?”   兰渡:“我虽只化形半年, 可这半年里,喝的是灵茶水, 吃的是各方妖兽身上精华灵食。   平日修行,也自忖不落于旁人之后。这样情境下,天劫非三九劫雷,才算奇怪。”   他是很认真地这么觉得。再说了, 沈轶虽然不认他当徒弟, 可平日对他的教导,可比一般师父对徒弟上心百倍、千倍。   这么前前后后都被开着小灶, 再过不了区区筑基天劫, 那简直是没脸见人,不如趁早回后山,重新把自己埋土里。   沈轶听明白了。他看兰渡,见兰渡眼里盈盈含笑, 全然无惧于接下来会遇到的一切。   那就让他好好经受一番吧。宝剑锋从磨砺出,这道理,沈轶还是懂的。   他没再提起自己做的那些准备,只按照惯例,在兰渡劫雷即将到来的时候,在自家灵山上辟出一片空旷地界,防止误伤旁人。   等到劫雷轰然落下,沈轶立在高天之上,遥遥俯瞰身沐雷中的道侣。   他闭上眼睛。这一刻,他是天地,是万物,同样是笼罩着兰渡的劫雷。   于是,兰渡又有了此前沈轶移山引海时那样玄妙的感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所有人都这样说。   可他偏偏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劫雷温柔地得人。从他的经脉窜过,虽然也造成了一点细微的疼痛,雷电之力在丹田中横冲直撞——   可他心念一动,这些混乱的力量就归于平静,反倒为他梳理过一身力量。   兰渡心有所感,朝天空望去。   入眼的仍然是乌云、正在积聚的下一波电光。   可当下,兰渡还是忍不住微笑。   一阵温柔的风吹来,抚过他的面颊,吹起青年的长发。   青年侧过头,视线追随着风的方向而去。此方尽头,他毫不意外地看到沈轶。   先生……   虽然说了不插手,可依然在关心他,挂念他。   信息差太大,兰渡想不到「这一方小世界全然由沈轶开辟」。   他的理解更加简单:先生是实力超群的大能尊者,他嘴巴上说兰渡可以自己渡劫。   可实际上,这会儿落下来的劫雷,兴许已经被先生阻拦过一遭?前面那些风,不必说,当然更是先生。   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远方,沈轶看在眼里,隐隐察觉到道侣此刻的轻松、惬意。   他有点无奈:就算你是天道的道侣,也不用这么恃宠而骄,完全不把天劫放在眼里吧?   正想着,下一波劫雷又来了。   沈轶收敛神色。他静静地站着,等待劫雷结束。   一切顺利。兰渡的修为被压了再压,渡劫时已经无比凝实。   他顺利淌过整整二十七道天雷,最后一重雷结束的时候,他还有余力用灵气护住身上那件琼天法袍。   劫雷结束,乌云散去。   功德金光落下,照耀灵山上的草木。   兰渡半仰着头,肆意地露出尾巴和耳朵。蓬松的尾巴随风而动,在感受到什么时,青年发顶那对尖尖的耳朵猛地一抖。   他蓦地回身,看   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畔的沈轶。   沈轶端详兰渡:耳朵外侧颜色雪白,毛茸茸,内侧倒是干净的嫩粉色。   以往稍微用手指深入一点,轻轻摩挲几下,都会让兰渡浑身发抖,腰软腿软,不停往道侣怀里钻。   可现在不行。   兰渡:“先生?”   沈轶回神:“嗯?”   兰渡露出一张笑脸,依然是那张沉静俊美的面孔,这会儿十足欢欣,说:“我筑基了!”   沈轶一哂:“不错……”   兰渡屏息,仿佛有什么事让他忐忑。   他这样神色,沈轶也正色一些,问他:“怎么了?”   兰渡深呼吸,开口:“先生,我可以——”一顿,仿佛用了很大勇气,“抱一下你吗?”   沈轶:“……”   兰渡郑重看他。   两人对视,又有琼花花瓣飘来。   细碎的花瓣落在沈、兰二人发间,一刻就似地久天长。   见沈轶久久不答,兰渡又觉得自己是否僭越。   他喉结滚动一下,又要张口。   兰渡想说:如果先生觉得不好,那便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这句话尚未说出,就见沈轶抬手。   不是抱他。沈轶的手指轻轻捋过兰渡的长发,摘去他发间的花瓣。   他慢慢地叹息,指尖将那点花瓣碾碎,“兰渡,你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说什么。”   兰渡断然回答:“我怎会不知?”   沈轶:“哦?”   兰渡心跳愈烈,只觉得压制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他知道先生对自己极好,也知道先生面对自己时始终在保持距离、不会更进一步——倘若没有前者,他不会在意后者。可既然有了,他就忍不住想要更多。   他说:“我见先生第一眼,就觉得先生是天下最好的人。”   沈轶不言。   兰渡深呼吸。他谨慎地、试探着抬手,一样去触碰沈轶发间。   这个动作,让沈轶微微侧头。   他看着兰渡的手指:白皙、修长……这只手,曾经给过两人很多快乐。   在他的视线之下,兰渡的手指稍有蜷缩,可最后还是来到沈轶发上。   沈轶低笑。从远处看,两人的姿势,已经很类似于拥抱。   沈轶有意说:“你因我化形,自然觉得我最好。”   “可先生的确待我好啊。”兰渡和他分说,“那些灵茶零食,还有先生对我的耐心教授,全部都是先生对我的好。”   沈轶说:“这都是寻常事。”   “不寻常……”兰渡道,“我在初级弟子之间,看了整整半年。像先生待我这样好的,落在旁人身上,只有两种可能。”   沈轶:“什么?”   兰渡:“其一,与我同做初级弟子的楚淇师姐,她娘是乐峰长老,对她正如先生对我。”   沈轶眼睛危险地眯起。   兰渡轻咳一声,进而说:“还有另一位奚明师兄。他师尊、师兄……许多人都待他极好,我看得分明,是因爱慕——先生?”   他嗓音忽静。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兰渡清清楚楚看到,沈轶眉眼间闪过一丝厌恶。   一瞬间,兰渡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凉透。   他嘴唇颤动一下,下意识地收回了手。可就在这时,沈轶意识到自己神色不对,吓到道侣。   他来不及细想,此刻手往下,扣住兰渡的腰,将人拉入自己怀中。   兰渡的心情剧烈起伏,完全懵掉。   “不是因为你……”沈轶道,“兰渡,你说得对。只有两种可能,你我并无亲故,与那位楚师姐不同。所以……”   他讲话时,吐出的气息,落在兰渡耳畔。   兰渡耳根发麻,觉得先生的唇很轻的、像是蜻蜓点水似的,落在自己耳廓。   他浑身发软,近乎晕眩,小声叫:“先生?”   沈轶解释:“你说的那个「奚明」,我与他先祖不睦,所以听了他的名字便不喜——刚才那样,不是因为你。”   他又强调一遍。   语调的变化、隐约的急切……全部落入兰渡耳畔。   兰渡眨眼,心想:原来如此。   又想:先生怕我误会,所以给我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这样一个念头,就让兰渡心里泛出许多甜意。   他「嗯」一声,说:“我晓得。”   说过这句话,觉得沈轶肩膀渐松。   这让兰渡觉得十分新奇。他知道先生待自己极好,知道自己爱慕先生,也知道先生总在忍耐什么。   他曾经因此黯然,可当下,他惊觉,先生在意他,比他此前所想在意更多。   所以他得寸进尺,在沈轶似乎要松开他的时候,提出:“可以先不要松开吗?”   沈轶一怔。   雪白的狐狸耳朵扑棱一下,兰渡嗓音还算平缓,只是面颊上的绯色,泄露了他的心绪。   他说:“我想再抱抱先生。”   这句话出来,沈轶神色一点点变化。他眉眼里带上笑意,方圆千里俱是晴空。   一直到颇久之后。   兰渡终于愿意松手。   两人相携,回到沈轶洞府。   眼看兰渡颇有兴致,试验着诸多筑基才好用的法术。沈轶眼里含笑,过了片刻,想到道侣之前提到的名字,笑意散去一些,化作纯粹厌恶。   这么多年过去,再也不会有人成为他的威胁。可沈轶依然能记起当初,自己在另一个凌华大陆,见到那个名叫奚明的青年,头脑里便平白多出一股意识,迫他沉沦其中。   他不欲,便连身体也无法操控。身畔所有人都似着魔,受天道威压,无法逃脱。   好在到后面,他慢慢尝试,经历颇多挫折困苦,终于找到那条逆天之路。   前文摘要:沈轶眯了眯眼睛,问兰渡:“你也「爱」我吗?”   ——第41章 。   之前作话里提过,会在最后一个单元讲沈总之前的不愉快经历,所以就是和最后提到的那段有关啦。   不过也有点觉得……沈总和兰兰甜甜甜就好了,再来个炮灰有点碍眼otz   最后决定折中一下,不会详细写奚明那边的情况,就沈总大略回忆一下+从别人口中知道一些相关事宜吧。   感谢在2021-06-18 17:59:22-2021-06-18 23:5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不知是哪里的马 5瓶; 第271章 凌华大陆(7)   那真是很久以前事情了。   如果不是兰渡说起, 沈轶甚至不会想到此人。   当时他在另一个「凌华大陆」,同样是琼天宗太上长老,沉浸在对诸多机关偶人、其他法器改良中,时常三年五年不离开自己这座灵山。   他很清楚, 自己尘缘已断, 除了手中法器,世上再也没有能让他留心、驻足东西——   到了日后, 哪怕是兰渡于他, 也有一个作为「系统」开始。   但情况在某一天发生变化。   当时他难得离开洞府,去后山试验自己做出新法器。也是这一趟, 沈轶遇见了一场小小麻烦。   有几个初级弟子聚在山后, 正要欺辱一个与他们同一批拜入琼天宗青年。   那青年就是奚明。不过这个时候, 沈轶还不知道他名字。   遇此不平事, 沈轶自然要出手。   他也不必多做什么。只要露个脸,那些初级弟子就四散而逃。   沈轶冷眼看他们逃走。他不阻拦, 不过记录了这些人此前行为留影石会被发到他们师尊手中。   等到这些弟子跑光了,沈轶转过脸,视线短暂地落在奚明身上。   奚明一身狼狈,肩头带着清晰红印, 眼中含泪, 好在没有受到更多伤害。   沈轶略一点头,也没兴趣问起对方名姓, 就这么走了。   他觉得这是寻常一天, 可这日往后,他再回洞府,奚明模样,却不断出现在他脑海中。   沈轶第一时间感到怪异。   他不是第一次路见不平, 凌华大陆上美人也不在少数。   远不说,就说近。女修有琼天乐峰双姝,男修有太上青天门新一代首席俊彦。   沈轶回想着这些人容貌,心中毫无波澜。唯有想到奚明时候,他察觉到了不正常心热……   他想,难道这弟子是合欢魔宗中人,潜入琼天,意图不轨?   虽然奚明修为实在不高,合欢宗也销声匿迹了几百年,不过沈轶还是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容忽略。   想到这里,他给时任掌门传了一封信符,直白说起,自己觉得有一个新入门弟子不对劲,让掌门查探。   作为太上长老,沈轶辈分比掌门要高一些。不久之后,掌门就给他回信,说自己知道了,会好好查验。   沈轶便放下心来。   到往后,他真正知道掌门「查验」方式,被恶心了个够呛——这都是后话了。   他继续打磨自己法器,继续做着机关偶人。   继续……尽量忽略掉不断在自己脑海中出现身影。   因平日不理宗门杂事,一心闭关,沈轶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几年间,奚明已经和琼天宗上上下下才俊都有过一段过往。   到这个时候,他依然觉得,或说更肯定,奚明一定是魔宗间谍。   但这又有说不通地方。如果魔宗真有这么大威能,为什么千百年来只出现一个奚明?   再说了,奚明最初修为实在不高,是在这些年,他日日和人双修,才有今日境界。   哪怕是魔修,影响力也该与修为挂钩。   想到这里时候,沈轶隐隐意识到一个答案。   但他又很难相信。   奚明面孔对他干扰已经到了一个很难克制程度。   到这会儿,琼天宗南边一个受庇护小宗门来报,说他们境地内出现兽潮。小宗门很难抗衡,只得来请求琼天宗帮助。   奚明修为已经达到金丹后期。他主动请缨,前往查探情况。   他身侧围绕着诸多同辈、小辈、甚至长辈修士,这些人都要与他一同前往。   沈轶听闻消息。   他沉思良久——这个过程非常艰难,他必须仔细分辨,到底哪个念头是自己,哪个念头来自另一个存在——终于作出决定。   他也一起去。   作为太上长老,他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出门。不过硬要找理由,沈轶也能找到一个。   他说,自己是去试验新做出来法器。这法器恰好适合应对兽潮,如果真有用,便好在各个小宗门,乃至凡人城镇安放,能保八方平安。   这个消息出来,所有人都信了。他们觉得沈轶无私,愿意为黎民苍生着想。   沈轶则知道,自己确有这样法器,可他为,是验证一件事。   如果他暂时服从另一个意识,并且由「服从」本身让事情发展变化,会出现怎样结果?   这很难说。毕竟未来有无数可能,也许他这会儿决定本身,就是「命运轨迹」一部分。   但沈轶知道,自己必须冒险。否则话,他只会一日日头脑烧灼,最后再难抵抗,同样沦为奚明俘虏。   他和奚明、奚明「道侣」们一同乘上琼天宗灵梭,一路南下。   这一路上,沈轶不止一次地偶遇了奚明和他道侣们。哪怕他闭门不出,门口也时不时有怪异响动。   沈轶:“……”   他一刀一刀,割在自己手臂上。   就在近日了。要么,他验证自己想法。要么,他彻底丢失自我。   沈轶幸运地方在于,他成功了。   他曾从古籍中看到,从琼天宗到那小宗门路上,有一个上古流传下来秘境。   那秘境在千万年中之开启了寥寥数次,不过每次开启,进入其中人都大有所获。   沈轶总结了每次秘境开启规律,知道开启前一定会出现兽潮。   但这还不够,还需要更多灵气在这片区域碰撞,最好是一个八阶以上妖兽直接自爆。   他谨慎地搜集、完善着条件,并且愈来愈清晰地发现:没错,如果不是自己过来了,秘境绝不可能在今年打开。   这个想法带给沈轶不是欣慰,还是心惊。   他更加觉得自己所做一切都是无用功,大约原本就在另一个存在掌控中。   但同时,他又知道,自己必须继续下去,已经没有回头路。   在沈轶背后做出种种努力下,秘境真打开了。   那么只剩下一个问题。   他是进,还是不进?   眼看秘境入口爆发白光要吞噬灵梭,沈轶另一个「幸运」地方显现出来。   他是当世修为最高存在之一。偌大凌华大陆,拢共不过不到十个大乘尊者。   这样修为,让沈轶可以早早察觉不对——就像是日后,第四个任务世界里,进境大乘君珩一样意识到了天道操控——   同样,也让他可以早其他人一步看清,秘境会吞噬多少生灵进入其中。   眼看白光将奚明及数个他道侣「吞没」,沈轶果断离去。   白光追在他身后,像是囚笼中探出触手。   那是沈轶一生中经历最惊心动魄逃亡。哪怕整个过程,其实不过短短一息工夫。   一息之后,白光黯淡。   沈轶又逃出了一段距离,这才抬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上方苍穹。   他像是自问,也像是在问对方:“我成功了吗?”   不会有人给他答案。   林声潇潇,沈轶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未回琼天宗,只发了一封信符回去,大致说明情况。往后,他独自去了兽潮爆发地方。   致使本次兽潮出现头兽此前已经死去。残余妖兽在小宗门应对范围之内。不过,还是给周边百姓颇多困扰。   沈轶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婉拒了小宗门要他留下、好生招待邀请。   他深入凡人当中,想要做出他们能够负担得起防御机关。   那个时候,沈轶还不了解灵气以外能源。但   他尽量将机关所需灵气损耗压到最低,一个村子凑一凑,一个小镇凑一凑……   或许还是要咬咬牙,但看到机关效果,想到日后再不用遭遇灾祸,凡人们露出欢欣笑脸。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沈轶想起奚明次数越来越少。   在凌华大陆,强者为尊,修士为王。   对绝大多数修士来说,凡人不过是在地面上碌碌存活蝼蚁。   甚至比不上真蝼蚁,毕竟后者之间还可能出现一些变异妖兽,于修士有用。   可凡人呢?他们是修士们来源,同样是修士们必须斩断过往。   他们一生只有六十七十年,于修士们来说,不过是短短一次闭关时间。   他们生和死,好像完全不值得修士们留意。就算一个城,一个小国家在兽潮下覆灭了又怎么样?   更有甚者,就算导致万万人死亡是斗法大能又怎么样?   凡人们很会繁衍,再过十几二十年,原先被夷为平地地方,就会有新人生活了。   沈轶曾经也有这样想法。   但当他深入人群之中,见到了很多鲜活苦难和笑容,他道心出现变化。   他听到有什么在一点点碎裂声音,而他我行我素。某些瞬间,沈轶甚至觉得,哪怕自己已经到了大乘境界,又有什么意思呢?   漫漫道途,唯有他一人。可他看当下,身边却有千万人。   新天道在这一刻诞生。   等到奚明与他道侣们——经历了秘境一行之后,数量明显增多——归来后,沈轶道心已经不可撼动。   这就是他找到那条逆天之路。   如果从兰渡角度来看,整件事是这样:   按照原定命运轨迹,沈轶会被奚明吸引,加入对方「后宫」。   他是奚明所有道侣之中修为最高一个,可以在无数危险情境下护奚明无忧,也能让奚明修为境界进一步提升。   可沈轶提前抽身。   没了他「保护」,奚明修为进境缓慢很多,他其他道侣们也比原先死伤惨重。   这一切就像是滴水穿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巨大偏差,终于到了旧天道难以支持地步。   而祂选择鱼死网破。   感谢在2021-06-18 23:59:15-2021-06-19 11:5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落礜 2个;   成 1个;   落礜 15瓶;   木容 10瓶;   牙膏 1瓶; 第272章 凌华大陆(8)   旧天道开始反击。   一方面, 凌华大陆要妖魔肆虐,适合凡人生存的土地一再减少。   沈轶做出的机关终于护不住整片大陆,千千万万凡人举族搬迁,一步步靠近琼天宗。   另一方面, 奚明不断地接触沈轶。   起先是沈轶从奚明的道侣们口中听说, 自己当年救下奚明,这让奚明多么难以忘怀。   他给掌门的那封信符, 又有多让奚明寸断肝肠——最后, 是奚明自己。   他一次次说,他爱沈轶。   说这话的时候, 沈轶看着奚明。他知道, 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年纪轻轻就有了颇高修为的修士, 而是造成外间生灵涂炭的元凶, 是让整个大陆遭此一劫的推手。   他给出的不是「爱」,而是掠夺。   虽然奚明身上没有一个任务系统, 不过在沈轶看来,他和自己在第六个世界遇到的那个攻略者非常相像。   他们没有「自我」,一生只为其他人的爱欲而活。他们负责满足其他人的爱欲,从而夺走原本属于另一个人的气运、机缘……乃至性命。   沈轶既然能从中走出, 就不可能再进入囚笼。   他为很多事忙忙碌碌。妖兽愈来愈强大, 海水淹没了大片陆地,魔修在人群之间传道……   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沈轶几乎能听到来自天道的嘲笑:你做了这些, 是为什么?   沈轶不为所动。   如果旧天道还能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这就说明,他为凡人做的一切真的有用。   到这个时候,奚明身畔,仿佛有人逐渐醒来。   沈轶零星地和他们谈过几次, 都是寥寥数语。那些人说起的时候,总会叹一句,「我仿佛做了一场好长的梦」。   沈轶懒得听,把他们都派出去和妖魔作战。   至于奚明,那个时候,沈轶发现了他身上的另一个作用。   只要他去某个地方,某个地方的妖兽就会增加。既然这样,那就一并去和妖魔作战吧,正好给凡人们吸引火力。   这个策略在前期的确奏效了。可到后面,旧天道或许也察觉了沈轶的目的。所以,在一场战争中,奚明失踪了。   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而那些曾经围拢在他身边的人,一部分迎来了迟来的恍惚,另一部分依然势要将他找回。   沈轶没工夫在意这些。   某种程度上,他已经预料了结局。   事到如今,他甚至没法重新选择「浑浑噩噩地活」。但沈轶回首过往的每一次选择,他自觉问心无愧。   他是修士,既然看到了凡人的苦难,就不能坐视不理。   他是沈轶,他喜爱的事物唯有手中法器。他沉迷于不同天材地宝之间的碰撞,沉溺于制造出更多、更有用的机关——   他不会爱上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青年,更不会为其思之如狂,做出能与数人、数十人——数百人——分享道侣的事。   战争在继续,时间在推进,沈轶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他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在天道崩裂后活下来。   他遇到了作为「系统」的兰渡,去了很多个世界,慢慢接受自己的生活中多了一个会说会笑的存在。   他爱上了作为「人」的兰渡,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说“爱”时,真的会觉得快乐。   可惜的是,在他说出这个字不久,兰渡就被弄丢。   无妨……   他会找回自己的道侣。   沈轶的确成功了。他选择在一个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温养兰渡的神魂,凌华大陆成了此时的首选。   恰好从前兰渡在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和沈轶一起模拟出凌华大陆上的一草一木。   沈轶直接取用了兰渡留下来的数据,一个与过去一般无二,却又有最大区别的世界在他面前生成。   奚明……   按照兰渡偶然提到的一句,他依然处于众人的爱慕之中。   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作为天道的化身,俊彦们不会因他而失去判断力,每日只知围绕在一起争风吃醋。   沈轶的确厌恶这个名字,但说到底,这是一个与他无关的人了。   他转过心情,重新含笑看着兰渡。   眼看兰渡试验法术,一股灵风从沈轶袖口涌出,与兰渡的灵气纠纠缠缠,惹得兰渡笑逐颜开。   他屡屡侧头看沈轶。到后面,他上半身趴在石桌上,朝沈轶靠近。   兰渡面上已经没有了前面的忐忑。他很笃定,问沈轶:“先生,你也思慕我?”   沈轶:“……”他矜持,构想起自己的答复。   不过兰渡很快道:“不过你有顾虑,所以只能抱我,不能亲我?”   沈轶:“咳、咳咳!”   沈轶说:“你在想什么?”   兰渡说:“那可以亲一下吗?”   沈轶眼神危险地看他。   兰渡微微笑一下。他好像已经得到很满足的答案,一个人高兴半天,才又撑着头,望着沈轶,说:“既然这样,我就再等等吧。”   沈轶:“等等?”   兰渡低声说:“我不知道先生的顾虑是什么。不过先生既然不对我说,一定有先生的道理。   先生思慕我,就也一定是为我好,才这么做。知道这个就够了。”   沈轶听着这么一番话,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叹道:“兰渡……”   兰渡:“嗯?”   沈轶却并非要说什么。只是想到这个名字,他都觉得的胸膛一片温柔。   他不说,兰渡等了片刻,却要开口。   他又一次得寸进尺,问沈轶:“可以再抱一下吗?”   沈轶静静看他。   兰渡身后,蓬松的尾巴冒出来、晃一晃。   大约是看沈轶没有明显拒绝的反应,他维持着撑着下巴的动作,尾巴又垂下来,绕过桌子。   一点点,缠住沈轶的手臂。   沈轶眼睛眯了眯,觉得道侣实在太不知好歹。一个狐狸,把尾巴这么往人手里塞。   他难道不知道,只要沈轶手腕一翻,就能把他尾巴完全拽过来、身体也跟着被拽过来。到时候,兰渡再想跑,都跑不掉,只能……   他克制着,慢慢吐出一口气。   沈轶说:“改天吧……”   “哦……”兰渡失望,不过也从善如流地撤回尾巴。   沈轶看他这样,想一想,又问:“你筑起道基,按惯例,该给你贺礼。”   兰渡:“贺礼?”   沈轶点头。转而想,如果兰渡要的贺礼就是抱一抱,揉一揉,捏一捏,弄一弄……   后面两样不行,前面几样,自己勉为其难,可以满足一下贪心的道侣。   不过,他此前明确说了「改天」,兰渡这会儿就不会让他为难。   他沉思片刻,思路在诸多灵草灵丹上简单打转,很快不感兴趣地离开。   这些东西,先生总会给他的,并不用特地要来做「贺礼」,倒显得先生平日小气。   但他又知道,先生恐怕不想自己这会儿就待他太亲近。   所以思来想去,兰渡提出:“先生,你曾与我说过,初入道时,你曾云游四海,自在逍遥。”   沈轶想一想,问他:“你是不想做早课了?”别的不说,沈轶自己当琼天弟子的时候,是时常觉得每日天不亮就去练功台,实在麻烦。   兰渡:“……”   兰渡回答:“我想与先生一起去琼天宗外看看。”   兰渡成功筑基,按照惯例,其他人当然要前来道贺。   贺礼的选择,让颇多修士头疼。如果是适合兰渡现在用的东西,总觉得沈长老会看不上。   但如果要选沈长老能看得上的东西,兰渡现在只是筑基啊。   以后,还有结丹,成婴……要是每次都按照这个标准来,再深厚的家底,也能给掏空了。   正踟蹰时,听到了第二则消息。   沈长老带兰渡下山了,未说归期。   消息传出来,从掌门到诸峰峰主,再到其他几个这会儿没有闭关的长老,都由衷地庆幸,在心里默念:最好回来的时候,兰渡已经大乘期了!   到时候,只用准备一份贺礼,也不用纠结究竟要送什么,按照最高规格来就好,思路满分!   再说沈轶和兰渡。   按照兰渡的意思,「去琼天宗外看看」,是指去离得最近的仙城。   他前面天天去练功台的上课的几个月,时常听初级弟子们说起,他们从各自家乡来,艰难地赶在收徒时间进入琼天宗范围。   这个过程,原本就是一次「筛选」。好不容易到了,如果收徒选拔还没有开始,手上又有余钱,很多人会选择稍微奢侈一把,在城中放松一下。   兰渡听他们说起城中拍卖行,百植园……初级弟子们的话语中,重点往往落在“当初在外面仙城,就觉得大开眼界。可真正到了琼天宗,又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在兰渡一个打一睁眼,就在「天外天」的妖修看来,弟子们口中所谈,已经让他兴味非常。   当然啦,这些兴味还有一个前提。   如果是一个人坐在拍卖行里,未免无趣。不过要是和先生一起,再和初级弟子们谈话时说的一样,偶然看到某个蒙尘的灵宝法器,低价拍下,惊艳四座——   咳咳……   再送给先生。   兰渡放纵自己,稍稍幻想了一把。   转而,他发现,沈轶压根没打算带自己去仙城。   他们在一路往西。   这次出行,沈轶照旧没有用上飞机,灵梭也因速度不够被搁置。   他直接阔绰地取出灵舟。   偌大灵舟上,只有他和道侣两人。   长舟浮于云上,破风而行。   晨时朝霞灿灿,昏时晚霞千里。   白日晴空如洗,夜间烂银霞照。   琼天千山离他们远去。   离开琼天范围之后,又有散落如繁星的城镇,点缀在整片大陆上。   妖族居南,与人族互不干扰。魔族已败,只有零星踪迹,却也不会对修士凡人造成太大干扰。   沈轶一样是偏心到家的「天道」,但在与兰渡一同设置凌华大陆的数据时,两人发现,人族需要一定的威胁,才能发展更好。   沈轶也慢慢意识到,作为「天道」,很多事,他需要作壁上观,才是万事万物的发展之道。   这些都是后话了。总归,在现在,他和兰渡每日修炼一下,偶尔揉一把狐狸尾巴,再偶尔捏捏狐狸耳朵,欣赏一下道侣想往自己怀里钻,又尽力克制的样子。   一日日过去,兰渡境界愈稳。   灵舟之下,人迹愈稀。   离开琼天宗的第三个月,他们的目的地要到了。   灵舟四侧都是白云。与此前不同的是,这些云显得凝实、可以触碰。   发现这点之后,沈轶停下了灵舟的速度。   这里是凌华大陆未有后面灾祸时,带道侣出游的首选之地。   据沈轶所知,很多修士合籍大典之后,都会来这边一遭。   眼看兰渡的眼睛越来越亮,身体近乎要探出灵舟,整只狐狸栽在云上。   沈轶眼神闪烁一下,袖口刮出一阵轻柔的风。   度蜜月(×   感谢在2021-06-19 11:59:24-2021-06-19 17: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成 20瓶;   白西棠 1瓶; 第273章 凌华大陆(9)   兰渡被风吹动。   他只来得及回头, 尚未看清沈轶面孔,就觉得脚下发飘,身体被灵风推起。   这下子,兰渡反倒从容。   他配合沈轶, 手在舟舷上轻轻一撑, 直接跳入云中。   沈轶看道侣落在云上,露出探究神色, 这儿捏捏、那儿碰碰。   又值傍晚, 温柔的晚霞照在兰渡面颊上。这里没有旁人在,他可以放松地露出本来面貌。   尾巴几乎与云融为一体, 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的确觉得有趣, 很惊喜地抬头看向沈轶, 叫:“先生——”   两人一在舟间, 一在云上。   偶一晃眼,沈轶记起自己在海中遇见的妖鲛。那些妖鲛也会化出美貌面孔, 吸引过路渔客上钩,连修为低些的修士也要落入它们魔爪。   以沈轶的境界,自然不会被其迷惑,而是能一眼看出妖鲛的原本面貌。   可此刻, 云海漫漫无尽, 霞光同样落在云间。乍一眼看去,这千里云海, 是与真正东海一样的波光粼粼。   兰渡身在云中, 抬头看他,朝他招手,说:“先生,你也下来, 我接住你。”   沈轶在自己的思绪中沉浸片刻,恰听到这句话。   他一哂,垂眼看兰渡,笑着问:“真能接住?”   兰渡一本正经地点头。   沈轶面上笑意更大。他明明心念微动,就能瞬行千里。这会儿,却像是兰渡刚才一样,一只手撑着舟舷,身体轻巧跃下,朝兰渡方向去。   兰渡「啊呀」一声,被沈轶撞得身体后倾,直接倒在云上。   哪怕这样,兰渡还在不停地笑。一边笑,一边拉着沈轶的领子,轻声叫他:“先生……”   沈轶正懊恼,觉得自己刚刚太幼稚、冲动,就听到兰渡的声音。   他又嗅到浓郁、清醇的香味,从兰渡发间、颈间……每一寸皮肤上散出,勾引沈轶去嗅,去亲吻。   他的视线渐黑渐深,与兰渡对视。   柔软的云上,狐狸的尾巴都要僵住。原本在偷偷往上,想要轻轻搭在先生腰后。可现在,是他先被先生扣住腰。   沈轶的手指一点点用力。   仍然不算很重,可兰渡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沈轶的桎梏。   他的腿轻轻屈起,双唇微张,神思不属:“先生,我……”   他变得很不对劲。   其实每次和先生接触,都要觉得身上不对。很热,难言的热度要覆盖全身。   头脑都是晕眩的,只有先生是那一捧清澈的水流。再不接近,就要干枯。   他是一朵花,他想要自己的水源,这有什么错?   可先生只愿意抱抱他,更多的事要等以后再做。   日头逐渐落下,光线愈昏。   两人依然在云上。   兰渡理智上知道「以后」,可他此刻开口,还是说:“我好奇怪……”   他等了很久,才听沈轶轻轻「嗯」了声。   随着这句话,沈轶的手碰上他的面颊。   兰渡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他捧住沈轶的手,侧着脸,尽量让自己贴近对方。   他的嘴唇触碰到沈轶掌心,对沈轶而言,像是一点点星火。   这些小小的火苗飘飘忽忽,一下一下晃来。同时,兰渡在自己腰间摩挲的腿,就是燎原大火。   他正在被焚烧。   他想,哪怕在这里与兰渡双修了,又能怎么样?兰渡爱他,被他占有,只会觉得快乐。   这个念头涌上的一瞬间,沈轶像是受到蛊惑。他低下头去,呼吸落在兰渡唇上,觉得搭在自己腰上的尾巴缠得愈发紧。   兰渡总是在勾引他。   有意的、无意的。   不过兰渡之前也说过。他太爱沈轶了,怎么可能忍得住。   两人的双唇几乎要贴在一起。   兰渡模糊地想:哦,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扎根——作为一朵花,最重要的,就是将找到适合生长的地方。   就在这一刻。   只在这一刻。   风里的气味变了。   沈轶动作停下,侧头,看向东南方向。   兰渡正在等待一个亲吻。过了数息,他的眼神一点点清明,嗅到了一样的气息。   他不太肯定,问沈轶:“先生,那边有妖修?”   沈轶收回视线,随意地「嗯」了声。   兰渡坐起身,举目远眺。   唔,没看到。   作为妖,他的嗅觉是远胜于常人的灵敏。但作为一个刚刚筑基的修士,无论神识还是目力,兰渡都没有到能一眼看到千里外场景的程度。   他提议:“过去看看?”   沈轶看他。   兰渡说:“先生,他们好像是狐狸。”一顿,“我在琼天宗也见过原型是狐狸的妖修,但它们,多半是御兽峰繁衍出来,给人修取乐的灵兽。   再遇到机缘,才可修为人形。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在外生活的狐妖,不知他们是什么面貌。”   说着说着,他拉拉沈轶的袖子。   沈轶手臂被拉动得轻晃,他的道侣在和他撒娇,“先生,咱们去看看吧。”   沈轶听着,莫名手痒。   他稍稍满足了一下自己的欲望,薅一把狐狸尾巴。又在兰渡莫名的视线中,轻轻捏一把兰渡耳朵。   兰渡耳朵扑棱一下,沈轶站起,“走吧……”   「天道」不欲多管闲事,但「沈轶」依然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虽然这次相助的对象比较特殊。   千里距离,用不上搭乘灵梭。   沈轶驾云而行,不过瞬息,就来到血腥味的源头。   下方正有妖兽相斗。   打眼看去,是一只带着两个幼崽的母狐狸在被其他狐狸围攻。   两只小狐狸被母亲护着,嘴巴里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焦灼地看向母亲。   他们的母亲虽然在人数上占据劣势,却修为更高,能和其他几只狐狸打成平手。   即便是这样,对方毕竟势众。而且,沈轶神识所至之处,已经有更多狐狸朝这边赶来。看样子,是势众的狐狸们的帮手。   母狐狸和两只狐狸崽子在劫难逃。她看出情势不妙,在又一次呲牙骇退其他狐狸之后,咬住大崽子的后颈皮,大崽子又咬住小崽子的后颈皮,母子三狐趁势要走。   偏偏这会儿,旁边一只狐狸扑了上来,蓦地咬在母狐狸背上。   母狐狸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鸣,却依然咬着口中幼崽,预备强行挣脱。   眼看她后背上的一大块皮肉要被撕下,三个剑偶从天而降,插进几只狐狸当中。   这下子,不仅发动攻击的几只狐狸懵了,母狐狸也懵了。   天上降来一阵骇人的威压,他们都察觉出,这应该是一个极厉害的人修。   想到这点,所有狐狸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母狐狸尽量把两个小狐狸藏在肚皮底下,低着头,眸中含泪。   所有狐妖都觉得自己要身死当场。   虽然从道义上说,妖族与妖兽不同。前者有神智,能与人沟通。   长久修炼下来,甚至可以化作人形。后者才是纯粹走兽,与凡人饲养的牲畜相仿。   但天高路远,只有这修为莫测的修士一人在场。他杀了在场狐狸,剥了妖丹回去,谁会知道?   在场诸妖,唯有两只狐狸崽子还不知道情况危急。他们躲在母亲肚子下面,因长久逃亡,这会儿乖乖巧巧,也不哭闹,而是相继舔起母亲身上的伤。   母狐狸的眼泪彻底落下来。就在这会儿,她听到一个清朗嗓音问:“说说吧,你们是怎么了?”   母狐狸诧异抬头。   不只是她,其他狐狸一样惊讶。可紧接着,他们视线落在修士身侧那个头顶有尖耳朵的青年身上,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怕是这修士早年收了狐狸当灵宠,这会儿见到他们打斗,被那灵宠求着前来查探情况。   母狐狸心中一定。只要修士愿意讲理,自己和两个孩子就有生路!   她正要开口。   可在她之前,另外一帮狐狸先声夺人,道:“回禀尊者!这母狐夺了我族法宝,我等不过是要将法宝追回,尊者明鉴!”   母狐狸目眦欲裂,“那颗冲虚果是我夫君拼了性命不要才摘下来的,怎么算是族中法宝?!分明是你们见我夫君重伤,就要杀他夺宝。”转头看向沈轶,“尊者,他们在说谎!”   “分明是你见了灵果起意,不顾兄长意愿,要独吞灵果!”   另一边的狐狸反唇相讥,“我们这里有这么多证人,都能作证!”   “是啊,那日你凶性上来,竟然直接将阿兄咬死。”   “就是,我们全部看见了。尊者,不要放过这害人的母狐!”   “你们……”母狐狸被气得头脑发晕,几乎说不出话。   “行了……”沈轶轻轻斥了一声,“你们两边都有道理,光是这样争执,得吵到什么时候?”   两边狐狸停下话音,听出沈轶话中有话。   母狐狸冷静下来,谨慎道:“尊者,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话不用她说。   沈轶身为天道,这会儿看两边狐狸一眼,就知道孰是孰非。   可兰渡不知道他这一重身份。再有,在心仪之人面前,哪怕是沈轶,都生出一点无聊的念头。   他很喜欢兰渡用期待的、崇拜的眼光看自己。就像是现在,兰渡看着他,眼神都像在说:尊者一定有办法。   怎么办?直接表明身份?要是真这么做了,好好让兰渡温养神魂、不多刺激他的计划不就落了空。   但要说其他办法——   沈轶沉吟片刻,忽而微微一笑。   他说:“这倒是好办。照你们的说法,那摘到果子的狐狸,既是你夫君,也是你们阿兄。”   两拨狐狸一起点头。   沈轶问:“好。你们身上,可有他留下的遗物?”   母狐狸点头,另一拨狐狸相互看看,一样点头。   沈轶微微颔首。剑偶上前,用剑尖在沈轶面前画了一个圈。   沈轶吩咐:“把那些东西都丢进来。”   狐狸们满腹疑惑,但还是照做。   母狐狸丢进来一支木簪。不像是妖族会佩戴的东西,更像是凡人发间饰物。   她轻声解释:“我与夫君同游人间,并未伤人。那时候,我给夫君买了这么一支发簪。”   沈轶随意点头。   另一边的狐狸们,扔过来的大多是一些匕首、法衣等物。   两边狐狸扔完,一阵灵风涌起。   兰渡端详片刻,惊呼:“凝灵阵!”   随着他的话音,一只狐狸的身形,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圈中。   写前500字的时候打开TXT文档:   记一个(没想好是什么原因总之出海了的)沈总x人鱼兰兰的paro!   感谢在2021-06-19 17:59:20-2021-06-19 20:5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第274章 凌华大陆(10)   这幕落在狐狸们眼中, 让狐狸们惊得炸起了&-zwnj;身的毛。   他们是狐妖,这会儿以原型出现,身形比普通狐狸大了很多。   再&-zwnj;炸毛,从沈轶的角度来看, 就是&-zwnj;群群有自己胸口高的毛团杵在地上。   &-zwnj;群群来的狐狸多是恐惧, 不少狐已经开始悄然后退,看起来是准备溜之大吉。   母狐狸眼里困惑居多。她肚皮底下, 两个小狐狸里, 大&-zwnj;点的崽子还只是怔怔地立起前肢,困惑地打量凝灵阵中的虚影——   在她的认知中, 父亲已经去世了。虽然人类那边有死而复生的传说, 可对妖族而言这&-zwnj;切还太远。她不明缘由, 转头看向母亲, 轻轻地叫了声。   在这当口,弟弟已经「呲溜」&-zwnj;下窜出去, 想要扑到虚影上。   小小的狐狸崽子叫了&-zwnj;声。作为人类修士的沈轶听不懂这声的含义,可作为天道的他可以听懂。小崽子在高高兴兴地叫「父亲」,可自然扑了个空。   狐狸崽子落在&-zwnj;堆匕首、法衣和其他零零碎碎的物品上,茫然地叫了&-zwnj;声。   而在这只崽子身上, 虚影狐狸同样轻轻叫了&-zwnj;声, 用悲伤的眼神看他。   沈轶问:“你想把冲虚果留给谁?”   虚影狐狸看&-zwnj;眼沈轶,又转头, 看向自己的妻儿。   答案显而易见。   不远处的&-zwnj;团团狐狸对视&-zwnj;眼, 没有&-zwnj;个先开口,可他们在同&-zwnj;时间开始后撤!   如果让&-zwnj;个凡人在这里看,他会觉得狐妖们动作快得只剩下&-zwnj;个虚影。   哪怕是对兰渡来说,要他拦住&-zwnj;只两只狐狸可以, 要把这么多只拦下,就有点让他头疼。   可沈轶就在这里。   他没有动作,依然是剑偶在动作。   只听得几声哀鸣,然后就是「唰唰」的动静。原本逃出去的狐狸们被堆成&-zwnj;座小山,落在母狐狸身边。   两只崽子里,小的那只还站在凝灵阵中,试着用前肢去触碰父亲。   大的那只则被族叔们落下来的动静惊得再次炸毛。过了好&-zwnj;会儿,她身上的毛发&-zwnj;点点垂落,再看沈轶时,眼里多是向往、艳羡。   这就是人类修士的实力吗?   何其强悍,何其霸道!   母狐狸还在恍惚,过了好&-zwnj;会儿,才在大女儿的轻轻叫声里缓过神来,去和沈轶道谢。   沈轶淡淡应了声。   母狐狸咬咬牙,大着胆子,问沈轶还收不收灵宠。   说话的时候,视线少不得往兰渡身上瞄了几眼。   从露出的耳朵来看,这是&-zwnj;只白狐狸。   狐族也有内部竞争。母狐狸所属的这&-zwnj;族,都是红狐。   她不觉得自家与白狐相比有什么不足,唯&-zwnj;让她担忧的,是修士嫌他们麻烦,不欲做更多。   这个担忧很快成了现实。沈轶先是&-zwnj;怔,说:“灵宠?我不打算要。”   &-zwnj;顿,又在母狐狸疑惑的眼光中,看向兰渡。   兰渡自己心平气和,被误会了也不生气。他知道自己与先生有旧缘,知道先生从头到尾都把自己当&-zwnj;个「人」看。   在琼天宗,旁人也几乎是把他供着。也就是到了外面,他好奇天生地长的狐狸们是什么样,于是稍微露了&-zwnj;把耳朵,算作「认亲」。   虽然这个「认亲」的结果,让他觉得有点无聊。话本子里都讲凡人为功名利禄纷争,到修士这里,纷争的缘由变成灵丹法器。而到了妖族那里,只是&-zwnj;颗寻常灵果。   好像各处都   是&-zwnj;样的。   他朝沈轶笑&-zwnj;下,沈轶跟着笑,拉住兰渡的手。   兰渡耳朵扑棱&-zwnj;下。虽然抱过很多次了,但像是现在这样,简简单单,和先生十指相扣,反倒更让他觉得满足。   他尾巴有点控制不住,尾椎骨&-zwnj;片酥麻。   这样具体的感受,母狐狸等是不得而知。但从沈轶的态度上,她很明显了解了另&-zwnj;点。   ——不是灵宠,是道侣。   这让母狐狸惊讶。紧接着,她又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说得有多么不合适。   母狐狸深深地俯下身体,几乎又&-zwnj;次趴在地上。   过了好&-zwnj;会儿,沈轶与兰渡离开了,凝灵阵中的虚影消散,小崽子回来,舔&-zwnj;舔母亲的伤口,还是问,父亲刚刚为什么不理会他。   母狐狸悲伤地舔&-zwnj;舔小狐狸的面颊。再直起身,转头,缓缓望向堆在&-zwnj;起的狐山。   风里的血腥味更浓。   灵舟上,兰渡正侧着头,往此前去过的方向看,倏忽听见琴声。   沈轶不是乐修,但除了最惯用的剑偶以外,他还做过不少琴偶。   此刻取出&-zwnj;个,并未让对方弹琴,而是直接把琴偶抱着的长琴拿过来,自己弹起。   &-zwnj;串流畅的、悠扬的音符从中传出。   兰渡听着,渐渐心静,转过头来。   他听沈轶弹琴。   琴声时而激昂如高山,时而低缓若溪流。   兰渡虽然未去过很多地方,但此刻听沈轶弹琴,他的神思跟着飞走。   他闭着眼睛,觉得自己&-zwnj;时翱翔于九天之上,&-zwnj;时潜入幽寂海底。鲛妖在他耳边歌唱,金乌在他身畔戾鸣。   苍苍山野,巍巍炙土。   他意识深深陷入琴声之中,不觉身侧浮云流动。   徘徊在云间的鸟雀被吸引,相继停驻在舟舷上。   再有胆子大些的,直接朝沈轶飞来。又在距离修士三尺的地方停下,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沈轶依然在弹琴。   他的意识在升高,当下,整个凌华大陆,所有修为在化神往上的修士,都隐约察觉不同。   有&-zwnj;个存在正在注视他们。这样的注视并不危险,更多是&-zwnj;种「观察」。   有人警惕,闭门不出。也有人洒脱,端酒过来,邀天道共饮。   沈轶接受了这份邀请。   于是,到下&-zwnj;刻,兰渡面前多出酒盏。   他微微怔忡,觉得意外。不过酒盏中的灵酿的确香醇,兰渡用嘴唇沾了&-zwnj;点,就觉得要醉倒。   他的尾巴又&-zwnj;根根地出来。舌尖轻轻勾过酒面,灵气太多太浓,很不适合筑基修士。可又真的很香,唔……   沈轶意识在外,怀里忽然多了&-zwnj;只狐狸。   是真正的狐狸。修士法袍落在身侧地上,通体白色的狐狸走起路来身体都在晃。   两口酒,就醉成这样。后肢踩在沈轶腿上,前肢搭上沈轶肩膀,朝他面颊凑来。   沈轶:“……”   天道收回了散落在外的神识,专心对付怀里的道侣。   他感觉到了&-zwnj;个吻。   或说并不是吻。毕竟不是人形,实在算不上适配。   只是&-zwnj;点湿润的、像是蜻蜓点水的触碰。   狐狸湿漉漉的鼻尖蹭着他的颈窝,面颊,兰香之中混合了浅淡的酒香。   沈轶叹道:“怎么醉成这样?”   狐狸靠在他身上,身体颤了颤,是沈轶的手顺着他的背脊&-zwnj;路往下抚摸,最终捏上尾巴根。   五根手指分开,轻轻地梳理着尾巴。   狐狸在他怀里发出细微的、像是「呜」的声音。沈轶再转头,嘴唇会蹭过狐狸的耳朵。   狐狸受不了了。原本觉   得变为原型为舒服,这会儿来看,好像还是人形更好受。   他又&-zwnj;次变化。这下子,整个人都挂在沈轶身上。   原本湿漉漉的触碰,变成了真正的亲吻。   沈轶心想:我虽算不上君子,但也要言而有信——   被亲到额头、眼角。   沈轶心想:等他再过分&-zwnj;点,我就把他推开。   被亲到面颊、唇侧。   沈轶心想:对,就是这样。他再往旁边亲&-zwnj;点,我就……   他没有「就」。   兰渡彻底醉倒了,歪在他怀里,眼睛还是水润的颜色,&-zwnj;边笑,&-zwnj;边叫「先生」。   沈轶的手指轻轻收紧。   他手上还抓着狐狸的尾巴。   兰渡的瞳仁在这&-zwnj;刻颤动,水波荡漾。他嘴巴微微张开,像是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可到最后,又都成了空白。   灵舟仍然漂在云上。   天&-zwnj;点点黑了下去,沈轶面前有琴,琴上有酒,怀里有道侣。   他垂眼看着兰渡的侧脸,从额头,到眉尖,到眼角。   已经彻底闭上眼睛、像是睡着。   鉴于筑基修士几乎不需要睡眠,准确来说,他是「醉倒」。   沈轶没有叹息,没有动作,他只是这么看着。   原先聚在舟舷上的鸟雀已经散了,星辉月色落在他与兰渡身上。   立在旁边的琴偶上前,将琴抱起,开始弹奏。   这&-zwnj;次,琴声里没有灵气,也没有属于天道的威能,只是简单地为夜晚增色。   在柔和的琴声中,沈轶终于有了动作。   他手指微微&-zwnj;动,兰渡的法衣从&-zwnj;边飘来,重新披在青年身上。   从始至终,沈轶都没有额外多做什么。   &-zwnj;直到兰渡衣冠齐整,沈轶长久地看他,像是对内心妥协。   他把&-zwnj;个吻落在兰渡额头。这个时候,他听到兰渡在醉梦里的呢喃,还是叫:“先生……”   兰渡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   他翻了个身,出神,回想。   想着想着,面色紧绷,「砰」的&-zwnj;下,法衣里的人影消失了,重新变回狐狸。   没脸见人。   实在没脸见人。   说好的不让先生烦恼呢,怎么&-zwnj;喝醉酒,就什么都忘了?   不仅亲了先生额头、眼睛,还差点亲到嘴巴。   想到这里,狐狸低着头,两只前爪捂住耳朵。   正苦恼,就觉得身侧坐了&-zwnj;个人。隔着法衣,把手压在他身上。   兰渡:“呜……”   是先生……   那只手灵活,温柔,把狐狸从耳朵到尾巴揉了&-zwnj;遍,揉得狐狸差点翻过身、把肚皮也露出来给揉。   可这会儿,沈轶又收回手,说:“怎么又变成这样?”   兰渡莫名遗憾,重新化作人形。   头发有点乱,不过这份凌乱无损于他面容的俊美。   衣服也乱,领口有些歪了。沈轶看&-zwnj;眼,顺手帮他整理。   兰渡坐在原地,忍不住笑&-zwnj;笑。   笑着笑着,他记起什么,说:“先生,我听你昨日弹琴,仿佛有什么心事?”   沈轶的手指微顿。   他又嗅到扑鼻的兰香。兰渡毫无危机感地朝他凑来,关切又认真,问:“先生,你的心事是什么?”   脑子:剧情应该这么走   手:亲亲我我,继续亲亲我我,全部都是亲亲我我 第275章 凌华大陆(11)   沈轶:“……”   沈轶缓缓说:“我昨日弹琴, 是因见这云海茫茫,偶得兴致。”   兰渡眼睛眨动。   他耐心地等,等了片刻,沈轶笑一下,“到后面, 倒是的确想到其他事。”   兰渡露出「果然如此」的目光。   他往沈轶身边挪了挪,在沈轶看来, 就是又要自己抱他。   但兰渡在距离他几公分的地方停下, 问:“先生想到什么事?”   沈轶的手指蜷起,再张开——这么反复数次, 他说:“那几只狐狸。”   兰渡说:“先生已经救了那只母狐狸, 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沈轶说:“这种事还会有很多。”   兰渡说:“所以更加不该让先生烦心。”   沈轶一哂, 笑着看他, 说:“那可是你的同族。”   兰渡说:“先生也有很多「同族」,人族之间的倾轧还要更多。”   沈轶说:“你说得对。”   兰渡看他。   片刻后, 兰渡问:“这不是先生的责任,可先生总会挂心,对否?”   沈轶未置可否。   他心想,一定要说的话, 这勉强是能算「我」的责任。   不过, 根据从前的经验,天道还是越少插手越好。   一个态度太过明确的天道, 很可能在有意无意间伤害到其他人, 招致灭亡。   沈轶倒是不会灭。他先是天道境的人修,然后才有今日的凌华大陆。   但他想要安稳地在这里生活千年往上,总该有一个更好的环境。   恰好,兰渡问:“先生想怎么做?”   沈轶适才稍稍「说服」了自己——他和兰渡整理世界数据时, 可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在此驻足。   从这个角度来说,稍微推翻之前的想法,是很寻常的事,不用顾虑太多。   听了这个问题,他想一想,回答:“凡人之间有法度,修士、妖族之间却没有。”   不止如此,修士们还很双标。   同样的事情,放在修士这里,叫「强者为尊,弱者不过蝼蚁」。放在妖族那边,就是「血腥、野蛮,无怪是妖」。   兰渡尽量跟上沈轶的思路。可他对凡人的了解还是太少,哪怕此刻沈轶把一部人间律法摆在他面前,他读了,觉得稍微懂得。   但细细想来,还是要说:“修士、妖族要有法度,需要一个更强的存在执行。哪怕这样,也很容易出差错。”   沈轶笑一笑,说:“为什么?”   兰渡正经道:“修士杀妖族夺宝,只需说明那妖族是无神智的「兽」,就不会再有人说什么了。可究竟是妖族还是妖兽,全凭修士一张嘴来说。”   沈轶说:“这个好办。对妖族妖兽身上灵宝,有检验的法子。对修士,要看出他说实话假话,也不是难事。”   兰渡:“对先生说不是难事,可对旁人就不好说。”   沈轶不置可否,兰渡又道:“哪怕旁人能够看出,对他们而言,稍稍拿点好处,放那人一马,也要划算更多。”   沈轶莞尔:“嗯?谁把你教坏了。”   兰渡微赧,说:“我在琼天时,可初级弟子们一起上课。那个时候,有弟子犯了错,只要送教习师父几块灵石,就能被放过、不用再去明渊阁受罚。   我初听此事时,觉得惊讶。可看旁人,好像都把这看做正常。”   所以,还在学着「做人」的妖修跟着闭嘴,把这当做「常识」,记在心中某处。   这会儿和沈轶说起,他才从沈轶的态度发现,这种做法好像不太对劲。   他看沈轶,见沈轶的嘴唇动了动,好像还在说他「学坏」的事情。   兰渡连忙岔开话题,说:“早知如此,我那会儿就把这事儿告诉先生。”   沈轶说:“你告诉我,我大约也不会做什么。”   兰渡惊讶。   沈轶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而他当时的理念还是「不要插手」。   说到这里,沈轶一顿,有了新的想法。   他看兰渡,问:“原先是要带你出来玩儿的,现在看,要不要去人间走走?”   兰渡眼前微亮,点头。   沈轶:“倘若觉得无趣……”   兰渡说:“不会觉得无趣。”停一停,“我原先说离宗瞧瞧,就是想去人间看看。不过先生带我来这里。”   左右四顾,这一眼,见到远方展翅的鹏影,“景色的确很好。”   随着他的话,云被鹏鸟振翅时带来的风吹起,像是真正的海中波浪一样起伏。   那动静最先离沈、兰二人很远,但云浪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近,转眼就像是要把他们两人淹没。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灵舟立在原地,巍然不动。这里特殊的云扑到上面,宛若真正的水流一样四散而去。   浪涛之势在这一隅之地被稍稍消减,又继续涌向远方。   兰渡叹道:“真是蔚为壮阔。”   沈轶微笑。   温和的日光照在两人身上,兰渡又转头看他。   两人对视片刻,兰渡跟着一笑,彻底放松身体,真正靠在沈轶身上。   他感觉到沈轶身体的变化。一开始的微微紧绷,到后面舒缓下来。不仅如此,还稍稍侧头,嘴唇蹭过兰渡的头发。   兰渡唇角的弧度扩大一点,握住沈轶的手,将其放在自己腰上。   两人还是十指相扣,兰渡说:“我再想来,大约只要有先生,去哪里都好。”   灵舟到底没有直接转向。   他们又在原地停留了一旬,每日观鸟,也终于找到了金乌巢,取得鸟蛋数个。   这里没有食修,好在兰渡之前留下的菜谱里也有类似金乌蛋的妖兽蛋烹饪方法。   眼看沈轶搬出自动烹饪机,兰渡在一边端详。   沈轶把各种材料放进烹饪机里,最终出来的,是一份蛋炒灵稻,一份烤蛋,另有其他做法。一道道被取出,摆了满满一桌。   这么一桌,让沈轶来吃,一顿就能解决。但还是那个问题,里面灵气太浓,兰渡吃两口,就得开始炼化。   到后面,眼看天色又要暗下。沈轶没办法,把道侣拉到身侧,环上对方的腰,再帮对方梳理起经脉内过多的、饱胀的灵气。   场面看似与过往一般无二,但兰渡很清楚其中不同。   半年前,在琼天宗内的十里海域边,先生的手完全没有碰到他。   可现在,隔着一层法衣,先生的掌心在他身上轻轻的、若有若无地揉着。   兰渡知道自己不该想太多,但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先生大约就是想要碰碰自己,而非帮他引导、消化灵气。   他忍不住偷笑。沈轶察觉到,发现兰渡心情很好,便把他面前那份肉沫金乌蛋又做了一份,摆在兰渡手边。   兰渡:“……”先生真可爱。   一顿全蛋宴,两人吃了小半个月。然后,他们终于回到云海边界。   从舟头往外看,已经能见到最近的仙城。   沈轶收起灵舟,想一想,又收敛了身为天道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他打算改换身份,以寻常修士的视角,好好看一看凌华大陆。   此前,沈轶经历了很多其他世界,也见证过数次夺权。   可无论是西奥多所在的兽人世界,还是贺云琛所在的联邦星域,都和凌华大陆不同。   君珩那边的情况倒是有参考意义。但那边存有仙界,下方修士作恶前,首先要想想自己会不会在渡劫时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又有魔族作为人、妖共敌,客观上缓和了矛盾。   在凌华大陆,情况并非如此。   就拿仙城来说。君珩那边仙城林立,纯粹由凡人治理的城郭才是少数。   哪怕是在龙尾雍州,也有为数不少的修真家族。   可在凌华大陆,情况要逆转过来。仙城只在修真宗门附近,或者几个特殊的交通要道出现。凡人的数量要更多,却也距离修士们更远。   沈、兰二人眼下要进入的仙城,就在一个小宗门的管辖范围之内。   又因这里是普通修士去往云境的必经之地,平日颇为热闹。   所有进城者都要交费。不过根据沈轶的观察,这个「交费」很有水分。   有的修士看不出来路,却有一身不错的法衣,守城弟子开口就是三块灵石。   有的修士腰上挂着某宗门令牌,守城弟子见了,不但撑起一张谄媚笑脸打招呼,还额外送对方一袋灵酒。进城费的事,更是提都没提。   至于凡人——   从沈轶与兰渡下灵舟,到他们来到仙城门前,两人都没有见到凡人。   他们一个打算观察人间,另一个对周遭一切都满心好奇。   两人还算规矩地排了队,等轮到他们,守城弟子打量一下:一个是筑基前期,另一个看不出修为……等等,看出来了,是金丹中期,似乎刚刚进境,还不太稳定。   再看两人法衣、腰带。没有大宗大派的令牌,衣服却像是好东西。   守城弟子抬一抬下巴,傲然道:“五块灵石。”一顿,“可别拿那些不好的灵石糊弄。”   沈轶眼神晃动一下,微笑道:“我看前面的道友,不过是交一块、两块灵石,怎么到了我们,就成了五块?”   守城弟子听着,扯出一张笑脸,“这位道友,你有所不知。我们浮云城是有规矩的,但凡是第一次进城的修士,总要掏上五块灵石。”   兰渡眼角抽了抽,心想:哪来的道理?不过是看我和先生好欺负。   这当然不是事实。不过,沈轶选择用这种姿态进城,兰渡也就什么都不说,在一边看着。   沈轶好脾气地和对方商量:“五块灵石还是太多了,不如减一减?我们两个人,掏上六块?”   守城弟子眯一眯眼睛,目光在沈轶和兰渡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最终说:“不行,就五块!两个人,一共十块!”   话音落下的时候,在两人身后排队的修士也开始催促:“两位道友,还是快快进城吧。”   “这样耽搁,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道友可是囊中羞涩?”   “咦,若是如此,何必进城?往南五里,有一个小庙。据我所知,不少道友是和凡人挤在那里。”   说到这里,沈、兰二人身后响起一阵笑声。   沈轶目光暗了暗,又有些「果然如此」的喟叹。   作为天道,作为琼天宗的太上长老,很多事情,他会听说一二,却不会全然看到。   他权衡。在旁人看来,是思索要不要全了面子,把灵石掏出来。   可事实上,沈轶在想,自己到底想要从人间看出什么呢?   若说凡人的苦难,早在最初的凌华大陆,他就看过很多了。   到现在,他想要知道的,是最适合这片土地的改变之法。   他最终还是掏出灵石。让守城弟子有些惊讶的是,沈轶拿出来的灵石,虽然一样是下品,但成色相当不错。   他们对视一眼,往旁边让开。   沈轶与兰渡进城。过了好些时候,他们距离城门已经颇远,兰渡忽而说:“先生,仿佛有人一直跟着咱们。”   沈轶:“我知道……”   来了,扮猪吃老虎——   感谢在2021-06-20 11:59:36-2021-06-20 17:5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洛珩 20瓶;   年糕 10瓶;   寻星 1瓶; 第276章 凌华大陆(12)   有了在城门口的一番表现, 沈轶和兰渡被围观的修士们打上「好欺负」的标签。   其中有人却志向颇高,想从他们这里拿些好处。   沈轶不理会。   他和兰渡在城中闲转。路过百草阁,稍微停两步,进去看看摆在柜子里的灵草, 又状似无疑地问题灵草收购价格。   等到从百草阁出来, 两人又转去拍卖行。这一次,沈轶待了更久。   这番表现落在兰渡眼中, 兰渡悟了。   先生好像是在找人打劫他们。   兰渡纠结片刻这算不算「钓鱼执法」, 转而释然,甚至多了一点隐秘的期待。   他眼里的沈轶, 从来都是温柔的仙人。对他很好, 可也的确不染世俗尘埃。可今天的先生, 露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这让兰渡觉得刺激、有趣。   兰渡无师自通。等到从拍卖行出来, 他看沈轶,几次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这样的场面落在后面跟着的人眼中, 就是这两个散修在外遇到了什么灵草,唯恐拿不住好东西,所以进到浮云城,准备尽快将灵草出手。   可两人之间又有矛盾, 所以转来转去, 灵草依然被拿在手上。   这不就是他们的机会吗。   预备打劫的修士们摩拳擦掌,势在必得。   一直转到傍晚, 沈轶与兰渡在浮云城边角的一处酒楼住下。   这酒楼自带防御阵法, 但根据入住价格不同,酒楼老板给开的防御阵法也不同。   更有甚者,如果后来者出价更高,老板把防御阵法关了, 也不是稀罕事儿。   沈轶与兰渡不知道后一件事,不过为了打劫人士行动方便,他们选了价格中等的一间屋子。   进门前,还稍稍「争执」两句。   兰渡说:“倘若今日就把那株……卖了,你我这会儿还要为难?”   沈轶则道:“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多看几日,才知晓价格。”   兰渡皱皱眉毛,不说话了。   这也是很应当的态度。他修为低,自然不该插得上话。   等到门关上,沈轶整理储物袋,从中取出一株黄月草。   这株黄月草已经长了千年,一经取出,便有盈盈灵气环绕。   对沈轶来说,这是他库存里成百上千灵草中的一株。但放在外面,已经足够引人心动。   沈轶本着「做戏做到底」的态度,取了个盆子,简单布置出聚灵阵,将黄月草放在中央。假装这会儿在抓紧时间,让手里的灵草多长长。   做完这些,一抬头,对上兰渡想说什么,又担心有人听到的目光。   沈轶一笑,说:“可以讲话。”   兰渡松一口气,转而道:“先生,你要如何应对今夜来人?”   沈轶说:“不一定有「来人」。”   兰渡却说:“一定有。”   随着这句话,他侧头,看向窗外。   与面对沈轶时的柔软不同,这一眼,兰渡目光极清极冷。   他修为尚低,但还是那句话。作为妖修,兰渡嗅觉较人修敏锐很多。   他已经察觉到了埋伏在窗边的人,知道这会儿他们正在窃窃私语,把桌上的黄月草看做囊中之物。   沈轶笑道:“好吧,看来是的。”   兰渡又看他,眼神重新变得柔和。   沈轶的手指轻轻卷过黄月草的叶子,兰渡视线随着他的手指而动。   沈轶说:“一个城镇是怎样作风,总和城主脱不开干系。”   兰渡说:“先生是觉得,这里的守城弟子既贪心不足,又看碟下菜。来往修士,多鸡鸣狗盗之辈。所以,浮云城的城主,还有这一方仙城所属的宗门,都不是好人?”   沈轶说:“不,他们不一定「不好」。”   兰渡意外。   他说前面的推论时,显得笃定。可到这会儿,兰渡面上浮现出颇多茫然,“先生,我不明白。”   沈轶说:“等等吧,等等看。”   兰渡不说话了。他坐在桌边,看黄月草在沈轶手指的触碰下愈发摇曳招展。   他定定地注视着。这样的目光,沈轶全部察觉。   他的手指有点痒,有点烫。不知不觉间,指尖下好像不再是草叶,或者说,是兰花的草叶……   两个修为平平、身怀灵草的修士,在这样一个夜晚,不应该入睡。   可这又的确是一个堪称平静的夜。虽然知道外间有人,但那些修士始终没有动作。   沈轶很耐心,兰渡倒是传音入密了几次。   又一次听到先生说“无妨”时,兰渡有些想叹息。   好在很快,他找到了新的趣味。   两人的小腿在桌下碰到一起。最先是意外,到后面,成了似有似无地主动。   兰渡的唇角隐秘地勾起一瞬,很快压下。就在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腰被轻轻捏了一把。   是沈轶……   兰渡不动了,沈轶若无其事地收拢神识,说:“他们来了。”   其时天色将明,窗外,远方,天色呈现出一种金色、橘色……浅浅交织的色泽。   伴随着日出,屋子里的两个修士松了一口气。   他们卸下持续一夜的防备,年长的那个站起身,整理起昨日拿出来的东西。   年少的那个在一旁修炼,闭着眼,借着黄月草摇曳时的细微灵风,运转灵气周天。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细细、大约只有芦苇那么细的杆子,戳进窗口。   与细杆子一同戳进来的,还有一个小小的隐匿阵。预备打劫的修士也是下了血本,隐匿阵效果不俗。   至少兰渡一眼看去,的确不曾发现窗口的异样。当然了,在沈轶眼里的效果要另算。   紧接着,大股迷烟从中吐出。   兰渡的头脑有些晕眩。他一面紧张,一面又放松。有先生在,不可能出事。但看不到先生接下来做什么,到底可惜。   他的头一点一点。彻底点下去之前,黄月草又晃动一下。   草枝像是一片薄薄的刀,生生切开了兰渡面前的迷烟,还他一缕清明。   兰渡头脑忽清,但沈轶紧接着传音入密,说:“头低下去。”   兰渡乖乖听话。他做出趴在桌上的模样,沈轶那边,情况就要复杂很多。   他没亲身上阵,而是取出一块玉明骨,丢出去,灵宝就化作他的样子。   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像是想要叫醒兰渡,又想要收起灵宝。最后,哪一样都没成功。   至于他自己,则隐去身形。想想,在兰渡身侧坐下。   眼看「大获成功」,窗外的几个修士推开窗。这伙人共有三个,两男一女,其中负责吹迷烟的正是一名丹修出身的女郎。   这会儿,正催促:“快些!黄月草不好见光,要赶紧收进芥子袋里。这一株,能卖得百颗中品灵石了。”   说着,女郎露出贪婪目光。她身侧,两个男修一前一后跳进屋子。   一个端起黄月草收好,另一个则熟练地去假沈轶与兰渡身上摸索,想要再摘点好东西。   先被下手的是「沈轶」。   玉明骨化作的假人原本颓然,倒在地上。可在男修的手要碰到假人时,假人蓦地直起身,一剑捅在男修肩上。   男修惨叫一声,另外两人懵了,不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但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在他们面前,假人晃悠一下、又晃悠一下……   看起来颇为艰难,可还是站起身,冷着嗓音,说:“把黄月草交出来。”   场面一时凝住,沈轶轻轻推了兰渡一把,示意道侣可以醒来看戏。   兰渡颇有顾虑的起身,然后发现,自己真是多虑了。   沈轶手上什么没有?在他身侧,已经另多出一个「兰渡」。   和前面那个「沈轶」一样,一下一下地晃悠着。为了把戏演全,两个假人甚至各自在手臂上割了一刀,俨然是在用疼痛来让脑子清醒。   打劫三人组不知道这些,仅是觉得遇上硬茬子。不过东西已经到手了,就算硬茬子,也拿他们没办法。   正想着,那个被刺中的男修又惨叫。   插在他肩膀上的剑开始扭动、转动。此人涕泗横流,痛得头脑发白,只记得哀求:“王昊,快把黄月草还给他!”   被唤作「王昊」的修士进退两难,看向女修。   女修咬咬牙,跳下窗台。她从王昊手中接过储物袋,缓缓取出其中一盆灵草。   草叶子冒头的时候,女修说:“我把黄月草拿出来,你也把剑抽出来,成交否?”   「沈轶」点头,看起来十分虚弱。   「兰渡」在他身边,更是显得动一步都艰难。   女修唇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她看一眼王昊,两人眼神交换,女修手中灵草被取出更多。   眼看剑尖即将拔出,女修忽然喝道:“还给你了!”   说着,她蓦地抽出手,将灵草连盆子掷向「沈轶」。与此同时,王昊弓身拉住同伴,两男一女跳窗而逃!   「沈轶」侧身去接灵草盆,逃走的女修已经在笑,说:“我投了一株黄星草去,他们就上当了!”   黄星草与黄月草只有一字之差,单看样貌,也十分近似。   如果细看,当然能分出不对。可以先前的紧急情况,女修毫不怀疑,「沈轶」一定来不及分辨,只顾着接草。   现在,她与两个同伴瞬息之间改换了容貌,逃了一盏茶工夫,又落入巷中。   王昊把受伤的修士放在地上,后者面色惨白。女修在他面前半蹲下身,为他治伤。   一边寻药,一边说:“徐师弟,你实在太不小心了。”   徐玉抿着唇,忍耐痛苦,并不开口。   女修又说:“好在那修士没了力气,剑上也没什么灵气——啧,这么一剑,就能把你伤成这样。”   她说着说着,话音一顿,视线落在师弟伤口旁边的一点湿痕上。   这块湿痕呈现暗色,却不是被血打湿,更像是……   女修蓦然回头,见到一只碧色蝴蝶,正扇动翅膀,幽幽落在徐玉肩头。   沈总:“写剧本”   沈总:“拉道侣看戏”   沈总:(笑眯眯)这出戏好看吗?   女修:(脏话)   感谢在2021-06-20 17:59:39-2021-06-20 23:5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公庭万舞 15瓶; 第277章 凌华大陆(13)   从头到尾, 沈轶都没有展现真正实力。   新个假人用一种很勉强的姿态捉住徐玉,也用很勉强的姿态追上打劫的三人。   看到碧色蝴蝶的一刻,女修张春江果断吩咐:“把你的外衫脱下——”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听到了脚步声。   新个假人落入巷中, 手中提剑,朝打劫三人攻来。   张春江连忙后退, 王昊则往前。   耳边听着兵器相撞的铮铮鸣声,徐玉跟着站起, 加入战局。   至于张春江,她是最后一个。   想想黄月草的价值, 她咬咬牙,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 真正的沈轶和兰渡就在她身侧。   兰渡嗅了嗅瓶中内容,头脑又有点发晕。沈轶把他揽住,说:“别乱动。”   兰渡不动了。战局好像不用他担心, 假人一直表现得仅仅稍微胜过王昊、徐玉新人一重。如今张春江参与, 喝道:“师弟,后退!”   王、徐新人急急往后,新个假人似是察觉有异常, 同样后退。   新边分开,张春江露出一个微笑,将手中迷药朝前方撒去。   与此同时, 徐玉扯下自己的外衫, 丢在箱子里, 三人再度撤退。   倒不是不想直接解决那新个麻烦的修士,不过这里毕竟在城中,总得讲一点面子上的工夫。再说了, 他们也……打不过。   这次离开,张、王、徐三人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有功夫庆幸。   他们忙着检查身上大大小小的一切,唯恐再出现差错。   好不容易得了张春江点头,似乎没什么问题,新个假人再度出现。   张、王、徐:“……”   他们一边逃,一边追,足足折腾了一个上午。硬说起来,张春江三人并未受什么严重的、不可逆转的伤,但他们还是进入一种「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的自我怀疑。   一直到晌午,城中守卫弟子姗姗来迟。   张春江三人终于被俘,沈轶想了想,依然让假人出面,自己与道侣在旁围观。   这些守城弟子各有各的差事,负责看大门的寻常不会被换来巡逻。   故而这会儿出现在沈轶新人面前的,都是陌生面孔。   他们看弟子们陌生,弟子们看他们也陌生。倒是张春江等人,反倒因时常在城中晃悠,让守城弟子们眼熟。   他们大致看一眼情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流程还是得走走,为首的守城弟子孙汉粗声道:“怎么回事儿?!”   假沈轶朝此人供一拱手,说明情况。   在真正的天道看来,自己实在颇为体贴。如果是真身上阵,受他这么一拱手有这修士受的。   他这样想,兰渡则是不满,低声道:“他们竟然这么对先生。”   不算多么粗鲁,但也绝对谈不上以礼相待。假人才说了新句话,就被打断了三次。   听说张春江三人抢夺了他们的灵草,孙汉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侧头看一眼张春江三人,便说:“这可不是小事。这样吧,你们随我一起去一趟官府。”   假人自是答应,张春江等人露出一点迟疑。不过在沈轶来看,他们的迟疑并不是因为「完了,被抓了」,而是“运气太差,竟然让孙汉这货色也来分一杯羹。”   后续的发展,也印证了沈轶的猜测。   等把他们带到官府,新个假人被安排在花厅,有人给他们上茶。   至于张春江三人,明面上说,是要被带入牢中。可实际上,孙汉只将他们引到外间走廊,确定是新个陌生修士听不到的距离了,孙汉就道:“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东西。”   张春江叹了一口气,把黄月草拿出来。   孙汉眼前一亮:好东西啊!   像他这种对灵植价格不太关注的人,也知道这玩意儿卖掉,能顶得上自己新年月俸。   他假模假样,说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能在城中偷盗?”   张春江暗恨:还说我?我是偷,你就是明抢!   话虽如此,她也只能撑起一张笑脸,说:“都是误会、误会!”   至于究竟是怎么一种误会,张春江没说,孙汉也能心领神会。   新人经过了一番简单「交流」,达成一致。张春江三人毫发无伤地从官府离开了,手上拎着三百块下品灵石的入账。   在官府时,张春江三人眼里都是笑。等到出来,绕过几条巷子,几人面色沉下,徐玉说:“这个姓孙的,真是越来越贪了。”   王昊一样不满道:“对,打发叫花子呢?三百块下品灵石,连师姐用的迷烟都不够!”   张春江深吸了一口气,说:“行了。这次就当长个教训——剑修难缠,我就知道剑修难缠!”   她心烦意乱,和新个师弟离开。还没走出巷子,张春江就惊叫一声,从自己袖子里捉出一条青虫。   她面色更难看了:这种虫子可是有毒的!虽然解毒丹不贵,自己也能炼制,但原本就没赚多少,这下子竟然又多了一笔开支?!   张春江三人还没有料到,他们的「倒霉」才刚刚开始。   因过往没有真刀真枪地杀过人,往往只是利用迷烟,偷走一些贵重灵宝,天道对他们还算宽容。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会不断地遇到大伤小伤,直到把之前从别人那里拿来的身家统统散去。   三人走出沈轶视野,孙汉还在。   他看着新到手的黄月草,爱不释手地把玩叶片。一边把玩,一边和手下的师弟们说起:“难怪是好东西。便是不卖出去,咱们留下来自己用,一样对修为大有裨益。”   和付出了「成本」的张春江等人不同,在孙汉看来,自己就是三百块下品灵石买了一株千年灵草。   虽然价格不算便宜,但和所得闭起来,那就是一点毛毛雨。   这么笑了片刻,忽然有一个师弟提到:“对了,师兄,那新个修士要怎么办?”   孙汉随意道:“拿盆黄星草打发了。”   这还是张春江前面给他出的主意。孙汉在心里给张春江这个识趣的女贼记了一笔,下次再看到对方,自己可以「通融」少许。   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看得兰渡咂舌。后面,孙汉的师弟们又商量起要如何在黄星草上作假,让新个陌生修士被打发走。   兰渡连连叹道:“这可真是——”   没救了……   沈轶倒是未说什么。直到守城弟子们把一盆破破烂烂、灵气尽失的黄星草摆在新个假人面前,称这是此前的女贼见偷盗不成,于是玉石俱焚,他们也十分遗憾。   假人听着,手指在叶片上摩挲片刻,抬头说:“这不是我那株黄月草!”   守城弟子们面色微变,对视一眼。   他们说:“你可看清楚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假人在这会儿表现得很「聪明」,说:“乱说?你们且看看——黄月草叶片较黄星草略宽,上面有天生天长的法纹,黄星草却没有!这一看就是黄星草,怎么就是我乱说了?!”   守城弟子们不耐烦了。孙汉拿了好处,总能从指头缝里露出一点给他们。   原本想着打发走这新个修士,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没想到,竟然这么麻烦。   “那就是你们一开始就搞错了。”其中一人硬邦邦道,“行了,还不快走!”   新个假人被他们赶了出去。   附近是浮云城中的闹市,可没有人往新个假人身上多看一眼。   因前面的追匪行为,新个假人身上也是大伤小伤。这会儿,「兰渡」去看「沈轶」,满面担忧,叫:“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沈轶”面色沉了片刻,说:“咱们的黄月草,多半是被那些人贪了。”   “兰渡”说:“这还有没有王法!”   「沈轶」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倒是要看看,王法……”   新个假人商量着,要去找城主伸冤。   到这个时候,兰渡模模糊糊地看出来,沈轶到底想要什么。   一株黄月草,对沈轶来说只是寻常。但先生想要让这个世界发生改变,就要弄明白,这个世界是如何运转。   浮云城只是其中一角。可哪怕是这一角展露出的内容,已经足够让人心惊。   守城弟子们包庇劫匪,城主呢?   兰渡已经预想到答案,后续发展也如他所想。城主并不见新个假人,而是另外派了人敷衍。   这当口,新个假人被守城弟子们捉住、打了一顿,丢出城外。   往后,新个假人从浮云城出发,前往此地所属的小宗门。   他们还是得不到公正,那小宗门明面上还是正道,不会对新个假人下手。不过,一样是包庇、敷衍,到最后,还隐隐威胁。   看完这一切,又过了半旬工夫。   新个假人完成使命,被收了起来。   沈轶和兰渡坐在酒楼窗边。兰渡不平,道:“浮云城这副作态,实在不该。”   出乎意料的是,沈轶却说:“他们这副作态,才是浮云城能走到今天的根源。”   兰渡一怔。   他并非固执愚昧之人,只是此刻仍在失忆状态,见过的太少、经历的太少。   不过,沈轶这么一点,兰渡就明白过来,喃喃说:“先生说的是。”   感谢在2021-06-20 23:54:19-2021-06-21 11:5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与盐 1个;   闻尘 20瓶; 第278章 凌华大陆(14)   此前说过, 浮云城位于修士们从中央大陆去往西境云海的要道,每日都有不少修士往来。   其中很多修士,一生只会来浮云城一次。对他们来说, 守城弟子多收三五块灵石并非大事,随手便给了。可对守城弟子来说, 积少成多,这是一大进项。   至于那些经常往来的宗门、面熟的修士……给他们行些方便, 请他们经常来浮云城往来,无论是买卖灵植灵宝还是其他, 同样会给浮云城带来好处。   再说两个假人过往半旬的遭遇。从他们被孙汉带回官府,却始终没有自报家门开始,「好欺负」「没背景」等字眼已经牢牢贴在他们脑门上。   得罪这样两个修士, 浮云城上下都并不在乎。相反,给他们公正,才是让「自己人」寒心的选择。   两个散修走就走了, 多半不会再来, 孙汉等人可要继续留在城中。   这么一来,浮云城、乃至整个青云宗的做法,也就可以预见了。   兰渡想明这点, 先哑然,随后问:“先生,你要如何做?”   沈轶缓缓说:“世人皆逐利。无论修士, 凡人, 或者妖修, 都没什么不同。”   兰渡深以为然。与此同时,他心想:要改变这一切,实在是一条漫长、艰难的路……   沈轶道:“和他们讲道理没用, 他们只会觉得你软弱。”   兰渡举一反三,“如果先生是用「琼天宗长老」的身份来,情况就大有不同了。”   “对……”沈轶道,“但我只有一个。”   兰渡说:“浮云城主、青云宗掌门,同样只有「一个」。”   但他们吸引了很多和他们「志同道合」的人。   所以沈轶也可以这样。找到赞同他理念的人,让他们分散到整个凌华大陆。   沈轶笑了一下,“还有呢?”   兰渡想一想,说:“浮云城主不惩治孙汉,是因为这件事对他没有好处。可假若这件事本身能给他们带来「坏处」,也就不会不惩治了。”   沈轶颔首:“对……”   兰渡进一步道:“问题在于,是怎样的「坏处」。修士以强弱论尊卑,这与凡人国度大有不同。凡人那一套,在修士这里行不通。”   毕竟对凡人来说,「皇帝的血脉」意味着地位崇高,这种事难以撼动——   不可能一个人早上起来还是皇帝家的儿子,晚上就不是了。   可在修士这里,偶遇机遇,修为拔升,都是常事。   兰渡冥思苦想,呼见沈轶微微一笑。   兰渡怔然,问:“先生,你有主意了吗?”   沈轶叹道:“是有一些想法。”   还是那句话。第四个任务世界的情况,可以给沈轶提供很多经验。   当初,虽然碧霄大陆上凡人、修士之间的矛盾未有凌华大陆上尖锐。   但在纺织厂开起来、凡人拥有自己的力量之后,修士们忌惮之余,也闹出过几样大大小小的事。到最后,被君珩、玄天宗一一解决。   整个过程里,君珩等人走过一些弯路。到这会儿,沈轶是不会再走了。   他心情舒畅起来,再看兰渡,这会儿大约是感受到了沈轶的情绪,一样笑盈盈看他。   沈轶心情和软许多,听兰渡问:“先生,我们现在回琼天宗吗?”   沈轶摇摇头,说:“不急……”   兰渡眼睛眨动,沈轶说:“我们再在人间看看。”   有沈轶这句话,他们又在人间行走了数年。   这个过程中,他们遇到许多人。修士凡人具有,高洁与卑劣共存。   如果单单如此还好,可很多时候,这两种看似不相干的属性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在一座小城,沈轶与兰渡撞破了一桩凡人残害修士的案子。   城中有一个乡绅,平日多行善事。每隔三日就要在门口施粥,天寒时会把城中流民接到自己的庄子里住。   平常有人生了病,去他家求,总能拿到药。有寡母养不起孩子,上门一趟,也能拿到能活三五个月的银两。   沈轶和兰渡只进了城中两天,就听了很多夸赞言辞。   他们未说其他,更没有表明,自己前来此处,是听说许多低阶修士在此城附近失踪。   后来,两个冒作沈轶与兰渡模样的假人在城中走动,泄出身上灵石。   当天晚上,两个假人就被「迷晕」,出现在乡绅的宅子里。   他们并未对凡人行恶。可对乡绅来说,他们修士的身份,就是最大的错误。   再追查往事,原来乡绅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修道天才,可在同族倾轧中被毁掉根骨。   后来拿了些许补偿,来这凡人小城落脚。在自己的家族,乡绅见到的都是冷眼。   可到了这小城中,他却被所有人欢迎善待——乡绅父亲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选了一个真正民风淳朴的地方安置他。   可这却给了乡绅一个扭曲的印象:修士多脏污,凡人才是人间至仁至善。   到往后,他用一生来实践自己的信念。杀掉所有「脏污」的修士,救助所有「仁善」的凡人。   对此,沈轶评价:“欺软怕硬。”说是要杀修士,可修为高些的修士路过,又不见这乡绅做什么。   兰渡深以为然:“那个隔三差五来找你的寡妇,她儿子受伤生病,经常是她自己害的。小孩儿胳膊上那么明显的指甲印,你会看不到?”   乡绅不理会。   这件事结束的时候,无论沈轶还是兰渡,心里都有些发沉。   他们离开这座小城,继续在人间走动。   等到十年过去,兰渡来到筑基后期,即将迎来金丹天劫时,沈轶决定打道回府。   见他们归来,琼天掌门颇为遗憾:“兰小友如今是筑基后期啊。”   沈轶说:“对。不过十年,也算快了。”   这倒是。对一般弟子来说,从炼气到筑基,总要花上数十年。从筑基到金丹,就要以百年计了。   问题是,兰渡是「一般弟子」吗?   琼天掌门虽然闭嘴,心里却还是哀嚎。   沈轶瞥他一眼,又说:“这趟出门,我看了颇多事,略有感悟。”   琼天掌门来了兴趣,“沈长老请说。”   沈轶便说了。   说到浮云城中经历,琼天掌门口中说:“这……属实不该。”   说到某修士划地为尊,强抢临近凡人青年男女做炉鼎,琼天掌门口中说:“嘶,竟有这种事。”   说到那杀修士、救凡人的乡绅,琼天掌门眉头一点点皱起,说:“在我看来,此人不过是一嗜杀成性的鼠辈。”   话音落下,见沈轶微微一笑。   琼天掌门停顿片刻,说:“沈长老,我大约知道你的意思。”   沈轶说:“如何?”   琼天掌门道:“这些事,你看不过眼。是了。倘若当初是我在浮云城,当即就要亮明身份,要那城主、宗主好看。   倘若是我遇到那强抢炉鼎的修士,也会将其杀之。再说那乡绅,他杀了诸多道友,更是罪无可赦——我这样想,不过,沈长老大约并不这样想?”   到最后一句,掌门话锋忽转。   沈轶半叹半笑,说:“掌门懂我。”   琼天掌门道:“修士总与凡人不同。”   沈轶道:“有何不同?”   琼天掌门说:“修士一生,凡人百代,怎能相比?”   沈轶说:“那掌门觉得,你我又有什么不同?”   掌门怔忡。   他这样平日忙于处理宗门杂务的人,虽然当了掌门,可在同辈之中,却是修为最低的一个。   各种事务占据了掌门颇多时间。事到如今,已经说不清,他走到今天,是被杂务影响了修为,还是甘愿用另一条路,换取如今的地位。   他静默片刻,却也完全理解了沈轶话音中的含义:作为大乘尊者,与天最近的人,沈轶的寿数,恐怕也是他的百代。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于沈轶,不正如凡人于他?   念头一起,掌门久久不动。   沈轶转身就走。   掌门顿悟了,一时半会儿恐怕醒不来,还是过十天半月再来吧。   他这个决定很对。过了足足二十天,沈轶与兰渡在自家洞府调试纺织机的时候,掌门来了。   这一次出现,他的精神风貌与从前有很大不同。见了沈轶与兰渡手边的机器,掌门露出好奇神色,凑过来看。   他这番作态,原本是为了化解尴尬,增进气氛。不过,看着看着,掌门裂了……   他近乎失语,指着纺织机新吐出来的布料,脱口而出:“这是一件法衣?”   沈轶点头。   当下时刻,掌门好像回到过往。那日沈长老引来天雷,从而有了兰渡诞生。   再往后,沈轶与他试验法器威能,琼天宗自此多了十里海域。这件事,到现在说起,掌门都有些恍惚。   那以后,阵峰的吴峰主等人就陷入一种「明天就失业」的焦灼,不过当时的法器并未大规模流出,好歹给了吴峰主等人一丝安慰。   可到现在,看着沈轶身前的纺织机,掌门表情变化良久,终于说:“沈长老,你这是不给器修活路了啊。”   沈轶说:“我就是器修,还能不给自己活路?”   掌门说:“我非此意。”可在过去,一件法衣制作,需要修士们千辛万苦找寻材料,再勤勤恳恳、带着礼物去请器修开炉。到现在,一个纺织机,凡人都能操作。   掌门觉得,自己心脏不太好。   工业革命:Hi-o( ̄▽ ̄)   感谢在2021-06-21 11:59:32-2021-06-21 17:5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若水 2瓶; 第279章 凌华大陆(15)   缓了好一阵儿, 掌门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他的境界停留在化神前期多年,始终找不到关窍,难以更进一步。   之前一直觉得是被宗门杂事耽搁的缘故, 如今却被沈轶一句话点醒,有了突破。   这让掌门畅想起更多可能。如果沈轶真能做出点什么、推动凌华大陆上的变革, 一定会有大功德降身。自己从旁辅助,也能沾得一份光彩。   既然这样, 好像没必要因为一个能织出法衣的机器大惊小怪。   掌门咳嗽一声,转而询问起纺织机的工作要领。   沈轶微笑一下, 并不藏私,和他分说。   他的思路其实非常简单,说来和之前的自动布阵器差不多, 都是提前设置好灵气分布,让机器自己动作。   沈轶三言两语讲完,掌门却久久无言。   ——简单?倘若真的「简单」, 这东西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出现!   别的不说, 光是「设置好灵气分布」一项,就难倒多少器修符修。   可现在,沈轶不仅把东西做出来了。看样子, 还打算把纺织机完全公开。   他慢慢叹了一声,最终只说了句:“沈长老好心胸。”   沈轶但笑不语。   掌门转而开始好奇,除了纺织机以外, 沈轶还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沈轶说,“慢慢来吧。”   他说的「慢」,并非虚言。   修士对凡人态度的变化并非出自一朝一夕,而是长年累月的差距, 才有了现在的风气。而要改变这些,沈轶的初步打算,是从两个方向入手。   其一,给凡人他们能掌控的力量,提升他们的地位。   纺织机就是为此来的。另外,改良过的灵稻也该上阵了。   其二,则是像兰渡之前所说那样,告诉所有修士,只有遵从自己这边的规则,有了好事,才会带他们一起。   凌华大陆太大,凡人何止千千万。修士数量不及凡人,但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好在沈轶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这一年,琼天宗范围内的凡人拿到了第一批灵稻种子。   有接到师门任务、经受过培训的初级琼天弟子们往四面八方去,教授凡人该如何种好这些灵稻。   奚明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与十年前他在初级弟子中的风光无限相比,这会儿,他来往都是孤身一人,再无人愿意与他靠近。   早些年,还有弟子不明缘由:奚明师兄样貌好,修为也不错,怎么人人都避他至此?   这话私下问出来,就会引来诸多科普。   “当初孙师叔、刘师兄,哦,还有庄师兄,一个个都围在他身边,想与他结为道侣。   这几位前辈私下里也有君子协定,只要奚明选择其中一人,剩下的就退出。   “可奚明呢,他久久不选。这也就算了,几位前辈都能等。可时间长了,拿孙师叔来说吧,他看两个小辈一样为情煎熬,慢慢觉得不忍,就要退出。   其实这会儿,刘师兄、庄师兄也有一样的意思……说白了,谁都不是傻子。   那两年,任谁给奚明好处,奚明都不推拒。这作态,哪像是要从中选一个道侣出来呢?   “不过几位前辈当时为情蒙蔽,还是不忍说奚明坏话。结果,你猜怎么着。   孙师叔有意避开奚明些时日,日后,奚明有意去找他——具体说了什么,咱们可不知道。   可从那以后,不仅是孙师叔,就连两位师兄,也总在避开他了。”   说到这里,科普的弟子往往要停顿一下。   等到又疑问的人催促了,才压低嗓音,说:“想来几位前辈还是要给奚明面子的。可谁能想到奚明他自己没脸没皮,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刘师兄、庄师兄吵起来了。   当时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我有留影石,不过是从半截才开始录的,你且凑合着看。”   等把留影石取出   来,画面显现。   其中出现的,就是初级弟子们人人熟悉的练功台。   诸多弟子围拢在此,互议功课。其中两个年轻修士正在为人解惑,就见奚明从旁侧走来,说他有话要对两位师兄说。   刘、庄两位师兄拒绝,姓刘的那位甚至直说:“奚明,我们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可奚明不依不饶,一定要和他们再谈。   听到这里,原本脾气就更暴烈些的庄姓弟子耐不住了,厌烦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我和师兄、师父一起与你交好,你好享尽齐人之福?奚明,你搞清楚,这是琼天宗,不是合欢派!”   这话说出来,已经是极为难听了。可奚明听着,眼圈发红,口中却说:“我不过是一样爱你们……”   “嘶……”庄姓弟子搓了搓胳膊,“你还是去爱旁人吧。”   一顿,倏忽笑了,“若那旁人与你志同道合,不是两全其美?”   话一说出来,有听明白几人前面在说什么的修士跟着开始低笑。奚明被狠狠落了面子,咬咬牙,扭头走了。   到这两年,这些往事,再无人在嘴上说,不过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加上没了诸位师父、师兄弟们捧来的灵宝,奚明的修为速度也慢慢降了下去。   众人恍然大悟:之前怎么就觉得奚明是「天才」呢?说到底,他和那些靠爹、靠娘的修士并无不同。   初级弟子们对后者也不是妒忌,就是本能地觉得双方不是同一类人。   原本觉得奚明也是「同伴」,现在却看清了,奚明爹娘皆是凡人,可他靠的,是未来道侣。   现在「未来道侣」人选纷纷与他一拍两散,奚明可不就现了原形?   这些都是从前事了。到现在,奚明领了任务,去往凡人处。   对凡人们来说,奚明是琼天仙师,得好好敬重。   教授完农人之后,城主摆宴,款待奚明。   城主从前是琼天弟子,眼看自己年纪大了,并无突破的可能,便干脆请了个职位。他的儿子,则是个地地道道的凡人。   酒宴上,少城主的视线一下一下往奚明身上瞄。奚明原先在默默喝酒,并未察觉。   到后面,少城主主动坐在奚明身畔。奚明抬头,对上少城主笑盈盈的眸光,一时醉了……   两人讲话。少城主是很会聊天的人,很快让奚明一样露出笑脸。   城主在一边看着这一幕,皱起眉头,叫儿子过去。少城主耸耸肩,和奚明道别。   看着少城主的背影,奚明心脏怦怦跳动。他疑心自己再度遇到爱情,恰好,教授凡人种植灵稻之后,还有一个记录灵稻长势的任务。   奚明默默接了任务,留在城中。   他与少城主的关系越来越近,终于等到窗户纸被戳开的时候。同时,奚明看城主府中的侍卫,眼神也有了不同。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自己不过是同样的、平等地爱着少城主和侍卫,爱情有什么错?   他在城中一共待了半年,侍卫始终拒绝他,这让奚明颇为失落。倒是少城主,与他愈发亲近,吃住都在一起。   这样的亲密之下,奚明逐渐发现一些其他事。   比如,少城主时常对他撒谎。他说自己是与父亲处理城中事物,奚明却嗅到了少城主领子上的脂粉味道。   一日日积累下来,奚明无法忍受。终于到了其中一日,他借口外出查看灵稻,实则是跟着少城主,眼睁睁看对方走入青楼……   奚明只觉得天昏地暗。一时之间,十年前,庄师弟的话又出现在他耳边。   带着浓浓的嘲弄意味,说:“你还是去爱旁人吧……若那旁人与你志同道合,不是两全其美?”   不,不一样的。   他爱少康,少康同样爱他,这与庄师弟所说截然不同!   想到这里,奚明鼓起勇气上前。他找到正在与人颠鸾倒   凤的少城主,怒不可遏。少城主却醉了,竟要拉着他一起胡闹。   奚明忍无可忍,扇了少城主一巴掌。   少城主的眼神清明许多,侧头看奚明,神色一点点冷下去。   奚明手指颤抖,指着在一旁的女郎,要少城主给自己解释。   “解释什么……”少城主不耐,“你不都看到了吗?”   奚明看他,发现少城主真的只是厌烦,而非觉得自己有错。   他嗓音都开始发抖,说:“你对我说,要一生一世……”   少城主点头,反问:“那又如何?”   奚明说:“你说……”   少城主勉强听完,不以为意:“我又没要与你分开。”   奚明静默不语,双目几乎喷火。   少城主看他片刻,倏忽笑了,说:“奚明,你还没勾上周大哥?”   他口中的「周大哥」,正是那个入了奚明眼的侍卫。   少城主说着说着,啧啧称奇,「我还当你们早就。」视线在奚明身上暧昧地转动一下,“看不出来啊,周大哥竟然还没上手。”   奚明的脑子「嗡嗡」的,又有些站不住。   某庄姓修士:(鼓掌)请叫我预言家   沈总:(写策划书)把取缔青楼提上日程。   感谢在2021-06-21 17:59:25-2021-06-21 20:5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1个;   紫薇花浓 10瓶; 第280章 凌华大陆(16)   奚明失魂落魄地走了。   少城主不理会他, 回过头,继续与床榻上的女郎调笑。不过这会儿,眉目间多少带了些郁色。   女郎察言观色, 问他,是否要去追奚明。   少城主叹道:“这倒是不用。我就是觉得……”   女郎屏息听着, 少城主:“唉,当初就该听我爹的话。”   他和奚明第一次见面, 那场晚宴上,他爹看出他对奚明动了心思, 便把他叫走敲打。   话里话外,说那是琼天宗的弟子,又不像是他老子似的, 几十岁了还是炼气中期,无法往前。人家有大前途,你把人招惹了, 会引来麻烦。   少城主听着, 还真听进去了。他爱玩,但是算得上有分寸。   奈何走到后面,奚明的一举一动, 又让少城主有了「这是同道中人」的判断。   他在欢场待得久了,能看不出奚明对周侍卫的那点心思?   再有,几个来自家做客的俊彦, 还有奚明常去的村子里一个英俊孔武的汉子, 奚明与他们一起, 相互搂搂腰,有点暧昧的举动,少城主都看得分明。为此, 他判断,这是个同道中人啊。   所以他才准备上手。   没想到,阿爹说的没错。奚明其人,果真是个大麻烦。   少城主郁闷地感受了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回过头,到了家,一下子对上老城主微沉的面色。   少城主一个激灵,就还当自己事发了。他正要认错,琢磨要找哪位叔叔伯伯求饶,就听父亲叹一声:“唉——”   少城主意外。   他想:难道不是因为我?   少城主决定试探一下。这一试探,还真出了结果。   原来是琼天宗那边来的新弟子。对方倒不是要接替奚明,而是带来另一个任务。   到现在,第一批灵稻已经长成,喜人的长势看得不少在琼天宗范围外的低阶修士眼热。   就拿最近来说,城主受到一批又一批的信,都是有某个小村、小镇里的人想要举族迁来。   一时之间,他这个原本在琼天宗范围边缘,完全不受重视的小城,成了香饽饽。   另外,琼天宗直营的法衣店也在城中开张了。城主亲身去试过里面的法衣,质量很好,更让他惊愕的是,所有法衣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的灵气分布。   这让城主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会不会,琼天宗那边,已经找到了量产法衣的方式?   为了这两样,来城中的修士、凡人络绎不绝。城主已经有了预感,今年年末,税收恐怕能翻上一番——甚至两番。可这会儿,琼天宗的新要求来了。   意思很简单。既然你们多了那么多收成,那城中其他的营生,是不是就干脆关掉吧?   城主一看单子。其中不少家,自家儿子都是里面的常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把单子拿给儿子,少城主看着,惊讶,第一反应是:难道是奚明……   不不,爹说了,那新弟子来的时间,在奚明与他闹事之前。   少城主捉摸不透,所有人都捉摸不透。   但沈轶的想法很平常。这是一次试验,看那个「想拿好处,就必须遵循我这边的规则」的想法能否实行,或说会遇到多少麻烦。   如果在原本琼天宗的范围内,这一套都行不通。接下来,就能直接换方向了。   弟子们带着信令离开宗门,不断有新的消息传回。   大部分虽然困惑,但也尽忠职守,好好执行师门派下来的任务。另有少部分,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要么此前有家人、朋友经历过类似的坑害,于是在做事的时候,半分不留情面。   不仅查抄了所有沈轶要求范围内的「娱乐场所」,甚至连一些纯粹听听歌、喝喝茶的地方也不放过。   要么则是动了歪心思,觉得天高皇帝远,自己装模作样一番,师门也不会知道。这会儿闭嘴了,好处却是大大的有。   这三类弟子的所作所为,全部被另一   个更高、更深的存在看在眼中。   等待他们的是未来截然不同的命运。   兰渡说的没错,虽然沈轶只有一个,但他可以去找自己手下的「孙汉」。近来的两次任务,原本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   随着时间流逝,三年之后,整个琼天宗范围,都呈现出一种蒸蒸日上的氛围。   从「娱乐场所」离开后的男女们转头进了琼天仙师开办的纺织厂。   与被老鸨捏着卖身契、朝不保夕的日子相比,当下能够踏踏实实地用工作换取酬劳的生活,是他们中很多人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自然要愈发努力。   这引起一个沈轶最初没有预料到的连锁反应。又几年后,这批工人成为了与琼天弟子们并立的坚实力量。   并且,与对沈轶的很多要求感到迷茫的琼天弟子们相比,这批工人对这些要求的理解要更加深入,执行起来也效果更好。   这是后话了。   看着琼天宗上下的改变,再远一些,多了行商时把琼天法带出去的修士,琼天灵稻也出现在了愈多人的视野当中。   眼看人口大幅度往琼天宗方向迁移,不少小宗门坐不住了。   就连原先与琼天宗并驾齐驱的大宗门,也开始旁侧敲击——老兄啊,之前做得那些事儿,有点不够意思吧?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跟在沈轶身边忙前忙后、已经对一应章程颇为了解的掌门。   掌门知道沈轶想做什么。几年看下来,他也不得不承认,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凌华大陆将大有不同。   别的不说,在琼天千山下最近的那一圈,夜晚已经能点「灵灯」了。   不用什么修为,只需要装好机关,轻轻按一下按钮,就能有满屋明亮。   眼看灵灯、灵话等装置要往外辐射,掌门心头时常升起一股澎湃的激动欣悦。   到现在,面对其他大小宗门的来人,他挺直了腰杆,话里话外,透出一股「跟着我们沈长老做事,准没错」的骄傲气度。   大小宗门最先还不以为意。但在掌门的带领下,诸多来人组成了一个考察团,参观了琼天附近几个仙城的现状。这些长老们静默了,回头纷纷给自家发信符。   的确,如果要琼天宗交出这一套,他们那些附加要求,是让大小宗门的长老觉得「手伸太长」。   可人家原本也没有一定要给出这些的义务,明明是他们在恳求琼天宗。   其中一个大宗门的人眼不下这口气,不软不硬地刺了一句:“这么些人,也不知道往后要怎么住。”   掌门还是笑,说:“巧了这不是,我正好带着第一批「琼楼玉宇」的建筑图。”   「琼楼玉宇」几个字是掌门激动之下取出来的,实则就是二十三十层的高楼。   原先一块地,最多住上十来户人家。可有了这样的建筑,十来户就成了百多户。   虽然眼前只有图纸,可掌门看在眼里,还是不住拍着额头,叹道:“我从前竟未想见!”   那大宗门的被瞬间打脸,面子上挂不住,又挑出毛病:“一群凡人,要他们如何从窗口飞入?”   掌门疑惑地看对方,说:“自然有楼梯。”   大宗门长老:“……”   大宗门长老:“楼梯?照你说的,一栋「琼楼玉宇」住百来户人,日日上上下下。下层的凡人还好,到上层,啧,还得按照身形健硕与否来选人住。”   “这倒是不会……”掌门笑眯眯讲话,“沈长老说了,到时候,所有「琼楼玉宇」都会安装两部以上「灵梯」——不瞒诸位长老,这「灵梯」是何模样,我也并未见过,不敢妄言。”   考察团不说话了。里面有脑子灵活的,已经看出凌华大陆日后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故步自封,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彻底抛弃。   那就学吧。   无非是关掉一些青楼之类的场合,再整治一下修士、凡人之间「杀人夺宝」的现象。   虽然麻烦了点,也磨磨唧唧了点,但和拿到的好处相比,不值一提。   其中又有很多欺   上瞒下、曲意逢迎的现象,可惜的是,这些总瞒不过天道的眼睛。   转眼又有数十年过去。   对修士来说,这些时间,是一次闭关的工夫。   不少人出关以后,看着面前的高楼广厦,露出惊愕、迷茫……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的迟疑目光。   再看看那些飞在天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在与对面沟通的「凡人」,此类修士里,十个有八个要揉揉眼睛,重新回到自己闭关之所,想从「梦」中清醒。   而对于凡人来说,五六十年,已经足够他们的第三代,乃至第四代子孙出生。   这是一个人口爆炸的时代,也是一个新生儿中修士比例大幅度增长的时代。   天天吃着灵稻,五六十岁忽然引气入体已经不是新闻。   而在灵气充裕的环境下,年轻一辈里,修士反倒要多于凡人。   这在某一个时期,引起了修士对凡人的又一次欺凌。很多人还没有转变过来观念,依然认为天生就是修士的他们的地位要凌驾于凡人。   虽然在琼天宗的各种规定下,不好做太过分的事。但日常生活中的孤立、偶尔显露的轻蔑,还是少不了的。   好在,在沈轶的有意关注下,此类现象并未持续太久。   以「天之骄子」身份为傲的新一代修士们,很快遭遇了成长的打击。   原来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与凡人的区别,仅仅是和别人沟通的时候,凡人要用灵话,他们则可以直接做好信符发出去。   ——问题是,这年头,弃方便快捷的灵话不用,而大费周章自己找材料制作信符,可是会被人当成傻缺的。   #关于新时代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关系#   修士:我是修士,我能活500年   凡人:“同情”   修士:   凡人:(欲言又止)那你岂不是得工作470年才能退休……   感谢在2021-06-21 20:59:16-2021-06-22 14:5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 20瓶;   不知是哪里的马 5瓶;   D2瓶; 第281章 凌华大陆(17)   经历了打击的年轻修士们心态稳下,慢慢开始脚踏实地地生活、工作。   变革席卷了整个凌华大陆,连生活在南方的妖族,也深受影响。   修士的肉很好吃,但从修行效果来讲,用灵稻烹饪出的米饭效果更好。   修士的法器很好用。但抢夺一次,能不能抢到手是未知数,还很可能身受重伤。   可来这边的修士说了,如果妖族们愿意帮忙做事,或者用其他东西来换——   比如白焰蛇退掉的皮、碧霄雁掉了的毛……对妖族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但人类修士愿意要,十条蛇皮就能换一身法衣。这买卖,不做才是傻子。   妖族之间掀起一阵追求人族器具的风尚,不少抓住商机、前往南方售货的修士赚的盆满钵满。   在这当中,一对狐狸姐弟跟随人类修士的商队一起,去往人族领地……   外间翻天覆地,但对沈轶来说,日子只是一复一日地过。   现在已经过了所有东西都必须他提出、他拿出的时间。   从琼天弟子中筛选出来的后辈,加上从青楼等地被解放出来的工人们已经组成了「政府」的雏形。   他们可以维持大方向上的安定,另外,很多年轻人开始举一反三,探索着独属于凌华大陆的发明。   沈轶对此颇为欣慰。他想要改变过去的凌华大陆,但本质上讲,他最喜欢的还是与道侣一起做些研究。   既然已经有了能接过薪火的人,沈轶自然很乐意退居二线。   一个可以和道侣更加舒心生活的世界在逐步发展,那么,他的道侣……   正想着,兰渡回来了。   过去几十年,兰渡的修为还是飞跃式进步。这样的修行速度,放在过往,一定能引来诸多惊叹。   可到现在,琼天宗的修士们已经被各种新时代发明弄得麻木。   听说兰渡结丹,又听说兰渡碎丹成婴,不少人的反应是:“恭喜恭喜,沈长老之前说的灵能动车什么时候能开始试运行?”   如果是旁人,或许还要暗恼一把自己出不了风头。但对兰渡而言,这些都无所谓。   他这趟出去,是为西北方向的一个守旧派联盟。一批顽固、不愿意使用沈轶拿出的种种灵能产品的修士聚在那里。   如果单是这样,倒不至于引起琼天宗这边的注意。但琼天弟子收到消息,说那批修士在占据一片土地之后,强行拆除了之前几十年建设的所有灵能建筑。   这还不算,一旦发现有凡人「窝藏」灵能工具,这些凡人就要被捉走、判刑。   高傲的修士们不允许凡人拥有与自己相等的力量。   对他们来说,凡人就该是从前的样子。成为他们脚下的蝼蚁,偶尔看上眼的炉鼎。该对他们毕恭毕敬、卑躬屈膝。   这一套,引起凡人激烈的反抗。   反抗过程非常惨烈。没有了灵能武器,凡人们对修士来说的确一根手指就能捏死。   可即便是这样,也有凡人前赴后继,终于把消息传递出去。   于是,琼天弟子们组成的队伍前往联盟方向,解救凡人,羁押罪人。   此类任务对琼天弟子而言并不新鲜。每隔三年五年,就会有一批类似的「守旧派」跳出来。   他们自有一套章程。兰渡这次参与,也是作为普通队员。   沈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对兰渡稍稍放手。否则的话,兰渡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先生……”看吧,一回来,就在他身侧坐下,“想我了吗?”   开口讲话,就问这种黏黏糊糊的问题。   再有,讲话的时候,眼睛是弯的,嗓音是甜的。尾巴……   哦,这几年控制得好了,尾巴不会动不动就冒出来。但沈轶在心中默数,三、二、一——   耳朵先出来了。   柔软,原先就白。在乌黑的长发映衬下,显得更白。   看上去就知道,捏起来会很舒服。   沈轶的手指有些发痒。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问:“这次出去,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天道偏心人族,更加偏心兰渡。兰渡这次出去,有他在的地方,天气总要比其他地方清朗。   可要是琼天弟子们指定战术,论起有一场风、一场雨,情况会更加简单。那没问题,沈轶满足他们的愿望。   琼天弟子们之间早有议论。他们出去做任务,只要带上兰道友,一定事半功倍。   兰渡把这当玩笑话。他也觉得自己幸运,不过最幸运的地方在于,他一睁开眼睛,就见到先生。   至于其他方向,兰渡则认为,这是道友们修为有成,先生做出来的种种法器——不对,现在应该叫「灵能工具」——效果太好。   听沈轶这么问了,他面色暗淡一点,回答:“我们尽量救出了所有人,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已经牺牲了。”   沈轶安慰他,说:“你们已经尽力了。”   “对……”兰渡说,“我……之前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放着这么好用的灵能工具不要,一定要过之前那种麻烦的生活。不过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沈轶:“嗯?”   兰渡:“我根本不用在意他们怎么想。”笑一笑,“只需要在有人求助的时候关注、永远不变成他们那样的人,这就行了。”   沈轶笑一笑,轻声说:“对……”   这句话后,两人久久没有讲话。   沈轶的手臂有些发酥,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理由。   让他可以抱一抱身侧的青年,感受一下柔软身体在怀中的温度。   兰渡也在想,好久没有见了,那再要一个拥抱,不过分吧?   先生实在太正经,都这么多年了,竟然最多只是抱一抱,连亲吻都勉强。   两人各自想着「理由」,最后一起开口。   沈轶说:“兰渡,你——”   兰渡说:“先生,我……”   两人同时一顿。   到后面,兰渡先笑。主动凑到前面,轻声说:“先生,我好累,可不可以?”   沈轶叹口气,「勉为其难」,伸出手。   他嗅到了兰渡发间的、脖颈间的香气,指背碰到了终于冒出来的尾巴。   兰渡在他怀里扭动一下,沈轶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的狐狸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面颊发红,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沈轶揪一揪兰渡的尾巴,兰渡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嗓音更加发飘,说:“先生……”   沈轶:“嗯?”   兰渡小声问他:“可不可以梳一下尾巴?”   说着,他尾巴晃一晃。蓬松的九条,看起来柔软地缠在一起。   沈轶甚至觉得,在自己的视线下,尾巴缠得更紧了一点。   沈轶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兰渡又低低地笑。   他的呼吸落在沈轶耳边,到后面,尽量压抑着声音。   只是背会稍稍弓起来。与此同时,胸膛倒是紧紧贴在沈轶身上。   两只手拉着沈轶的衣服,短促地哼哼着,叫他「先生」。   沈轶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给狐狸梳尾巴。   自然是用手梳。他的手指从尾巴根开始,插进几条缠得最紧的尾巴当中,稍微用一点力气。   在这同时,另一只手当然是扣在狐狸腰上,防止狐狸乱动。   “放松……”沈轶不轻不重地说,“你缠得太紧了。”   这么一说出来,兰渡最先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沈轶才感觉到了兰渡的「放松」——   不只是尾巴,身体也一点点松下来。手指都不再蜷紧,而是轻轻搭在沈轶肩膀上。   尾巴散开很多,还是显得柔软、柔顺。在沈轶的手指下,变成漂亮又蓬松的样子。   兰渡大约真的很舒服。他竟然还大着胆子,很   快速、假装是不小心碰到那样,亲了亲沈轶颈侧。   这不算是一个吻,但的确让兰渡又稍稍紧张片刻。   很快,他发觉自己不必想太多。沈轶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让兰渡在懊恼之余,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也许自己刚刚应该再大胆一点,亲一亲其他地方。   先生会抱他,会给他梳尾巴,会在很偶尔的时候亲一下他的额头。   但也停留在这样的程度。   他叹了一口气,觉得沈轶的手好像停下了。兰渡心想:不要、不要啊……   沈轶说:“差不多了吧?”   兰渡失望,但还是给自己争取,说:“先生,再梳一梳吧?”   沈轶说:“可是……”   兰渡说:“先生,你看,又缠起来了。”   沈轶忍俊不禁。   他的语气还是不轻不重,问:“饿了?”   兰渡轻轻「咦」了声,回答:“还……好?”   他已经过了需要吃饭、睡觉的时候,但他又本能地觉得,先生的话里,还有其他意思。   事实的确如此。   在听到兰渡的回答时,那股积在沈轶心头的热意,慢慢泻了下去。   他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兰渡的发丝,说:“食修那边最近又折腾出一些好东西,去看看吧。”   原本想着快完结了,整理一下点梗,看看后面写什么番外。   结果整理出来十几条()   感谢在2021-06-2214:59:14-2021-06-2217: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年糕7瓶; 第282章 凌华大陆(18)   兰渡:“……”   一直到来到食修处,兰渡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近几十年的发展,让部分修行之道没落,但也让许多修行之道走向辉煌。   食修属于后者。   有清高的,到这会儿还秉持着「绝不给凡人做东西吃」的思想。   但没这么讲究的,早在十几二十年前,灵话上第一次出现一个叫「外卖」的玩意儿时,就加入其中。   到现在,生意做得如火如荼,金山银山都能赚到。加上身处红尘,时常接触世俗烟火,修为反倒快速增长。   是啊。食之一道,原本就是红尘大道。一味闭门造车,怎么可能有所收获?   意识到这点后,愈多食修从宗门中走出,深入世俗。外卖这种东西虽然方便,但接触的人还是少。相比之下,琼天宗最近招商的那个美食城就不错……   沈轶带兰渡去的,就是最近建起来的一个美食城。   这地方,已经有了后世商场的影子。下面几楼卖法衣,卖胭脂水粉,另有诸多凡人也能用上的小法器。往上走,慢慢有一些小吃、甜品。   食修们也发现了,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喜欢逛吃逛吃的人总是很多。   这种时候,小巧、方便拿在手上的零食,成了不二选择。   沈轶和兰渡没看这些,而是直奔四层。   兰渡的修为提了上来,这里又是常有凡人出没的地界。   当下,再也不用担心他还没吃两口,就需要沈轶帮忙揉一揉。   想到这里,兰渡颇为失望。   不过很快,他又被眼前的景象吸引,没心情想太多。   一眼望去,五湖四海的美食都在眼前汇聚。最受欢迎的是锅子,麻辣锅和纯羊肉锅打擂台,香味直直往客人们鼻子里钻。   往后看,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上到妖兽,下到家禽,无所不包,无所不含。   沈轶在一边笑,问兰渡,想去哪家。   他其实心里已有猜测。果然,兰渡稍稍犹豫一下,就选择了羊肉锅。   喜欢食物的本味,惯好鲜美滋味……他的道侣始终如此,并无变化。   两人吃了一顿。大庭广众,兰渡显得颇克制,没再动不动用尾巴缠沈轶。   至于其他勾引,被热气腾腾的锅子熏到发红的面颊,烫的一样湿漉漉的嘴唇……   哦,还有讲话的时候,嘴唇一开一合,会露出的洁白牙齿、红嫩舌尖,都被沈轶掠过。   他还是觉得苦恼。好在不用苦恼太久,兰渡的修为越来越高,重回过往境界指日可待。到时候,他得好好喂一喂饿了许久的道侣。   想到这里,沈轶微笑。   他神色并不明显,笑容也显得很淡。唯有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目光幽幽,视线落在兰渡身上,慢慢描摹着道侣的眉梢眼角。   俊挺的鼻梁,很适合接吻的嘴巴。线条优美的脖颈,还有被法衣遮住了、不过并不能阻挡沈轶目光的领口以下。   被他的目光注视着,兰渡口干舌燥,忍不住叫:“先生……”   沈轶说:“怎么了?”   兰渡说:“你也吃呀。”   沈轶随意地点了一下头。他的目光的确转开了,不过很快,兰渡略觉后悔。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他一句话后,周边不少位子上的人目光转来,仿佛是认出沈轶的模样,低声议论。   多半是夸奖沈轶的,还有惊喜,觉得在这儿能遇到沈轶,回头做什么事情一定会更顺利。   兰渡舔舔嘴唇,想了想,又开始高兴。   虽然先生被这么多人看到,仿佛瞬间与他拉开距离。但同样的,先生被这么多人爱戴、崇敬,怎么能不值得他开心?   两人怀着各自的心情,还算快活地吃完一顿饭。之后,沈轶问兰渡,要不要看戏。   兰渡意外:“看戏?”   沈轶说:“就在楼上。”   商场顶层,总该有电影院。吃完饭,放放松,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沈轶没有插手凌华大陆上文娱事业的发展,对目前流   行的戏剧模式也不太了解。   他就是觉得,其他人和道侣一起出来,似乎都是这么个约会步骤。   这会儿一说,兰渡果然感兴趣。两人结了账,去楼上买票。   大半天过下来,一直到回了琼天宗,兰渡都沉浸在一种晕晕乎乎的幸福感里。   眼看到了夜间,两人都不用睡觉。沈轶提到,他要继续忙手上的事。兰渡边说,不如自己来给先生帮忙。   沈轶不置可否,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他的工具台上有做好一半的设计图,兰渡看了,第一时间发现:“这是一条船?”   沈轶说:“对……”   兰渡翻看数据片刻,说:“这条船……先生,你是想带着它去哪里?”   沈轶看他,笑一笑,“你觉得呢?”   兰渡认真思索片刻,坦然回答:“我想不出来——无论是去云境还是东海,这条船都有点太……夸张了。”   里面的很多设计,都让兰渡生出一种「有必要吗」的感觉。   这就像一个凡人小孩,明明穿一件法衣就能保暖、安全,可他的家人一定给他套上十件。   兰渡刚才回想,就是在琢磨,凌华大陆上,有什么地方能用到这条船?   答案是「没有」。除非,先生还知道什么新的地方。   他把这些推论说出来,沈轶笑着点头,说:“可能是我异想天开——”   兰渡说:“先生的所有想法,都很有用。”   沈轶一顿,忍不住逗他:“这样相信我?”   兰渡毫不犹豫:“自然。”   沈轶听着,又有点想叹气。不过,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他嗓音沉稳,不轻不重,像是在讲一件很不要紧的事情,告诉兰渡:“我想,天地广阔,或许总有地方你我不曾探索。都说凌华大陆宽广,可在我看来,还不够。”   讲话的时候,沈轶注视着自己的道侣。他不知道这段话会被兰渡怎么理解,不过很快,兰渡了然:“三千世界?”   沈轶笑一下,说:“是这个道理。”   作为天道,他当然知道凌华大陆不存在天外天。大陆本身,就相当于他在某几个任务世界里见过的「宇宙」。   不过,按照沈轶的预计,过上几十、几百年,会有一些与凌华大陆能量体系相仿的世界被吸引过来,几者之间将架起桥梁。   闲来无事,沈轶这会儿做的,就是届时能够通过空间风暴的交通工具。   兰渡对这种预想本身兴趣不大。不过,他很乐意帮沈轶做事。   哪怕没有从前的记忆,他也是一个极好的助手。慢慢地,沈轶完全沉浸在眼前的制作当中。   转眼又有数天过去。   这一天,兰渡和往常一样,去帮沈轶寻找他需要的某样灵宝。   沈轶东西太多,到现在,已经用上第三个储物袋。东西多了,难免要整理。   但整理来、整理去,兰渡要找起来,就费了一番工夫。   沈轶的确留意到,这一趟,兰渡回来的要晚一些。之后也一直显得恹恹,没什么精神。   做船很有趣,但道侣的状况也必须关心。   沈轶停下来,问兰渡:“你不舒服?”   兰渡一怔。   他很明显踟蹰了一下,然后对沈轶说:“先生,我有点累了。”   沈轶说:“那就休息吧。”一顿,“要不要去之前去的那个地方?”   兰渡听了,笑了下,说:“不用……”   沈轶沉思:道侣像这样明显状态不好的时候很少。不过都这样了,当然还是要……   他想把道侣拉过来抱一抱,安慰片刻。   但这一次,兰渡没有和他撒娇。他简单说,那自己就先离开吧。   这样的答案,反倒让沈轶愣了片刻。他点了头,可一直到兰渡离开的一刻钟、一小时后,沈轶都没有回神。   他觉得心烦,完全没办法继续手上的工作。兰渡此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是因为去找东西的那一趟吗?对,兰渡的不对劲,就出现在   那趟来回里。   想到这里,沈轶眉尖拧一拧,又松开。他记起什么,又觉得不至于如此。   不过,沈轶还是身形一闪,出现在放储物袋的房间里。   他拿起储物袋,神识沉下,去查看里面的诸多天材地宝。   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沈轶的眼皮蓦然一跳。   他看到了。当初被附加了层层禁制,被自己放在储物袋最深处的那一样存在。   兰渡曾经用过数个世界的身体。   现在,兴许是因为时间推移,也可能是储物袋里诸多灵宝之间的相互作用。总归,上面的禁制有所松动。   沈轶的神色微微暗下去。   他心想:有多大的可能性,兰渡刚才不对劲,是因为他看到了这个?   一具和他一模一样的躯壳,被沈轶收藏在身边。   终于写到这个梗啦XD   ps那大家来选选番外。   不会全部都写,挑几个写。   基本都是点梗,有类似的我都直接合并了。   1。(来自@成@北屿)科研狂魔血族亲王沈总x从东方修真界意外流落西方的花妖兰兰2还是没想好原因总归出海了的沈总x人鱼兰兰   3。(来自@成)身份互换,系统沈总x任务者兰兰,这个的话会用到之前被大家淘汰掉的任务世界,被欺辱的哥儿那个4。   (来自@成)娱乐圈,老艺术家沈总x刚刚入圈的白甜兰兰   5。(来自@成@四夕夕lacie)大权在握的家主沈总x被精心培养的继承人兰兰   6。(来自@四夕夕lacie)从小定下婚约的竹马竹马   7。(来自@四夕夕lacie@一叶萩)光明/黑暗一体的创世神x虔诚的圣子信徒兰兰   8。(来自@千山鹤鸣)王爷沈总x暗卫兰兰   9。(来自@間暮色)程序员沈总x被创造的AI兰兰   10。(来自@間暮色)科学怪人x仿生人兰兰(加个丧尸背景?)   11。(来自@言花)黑暗哨兵沈总x唯一一个匹配度达到60%的小向导兰兰12。(来自@間暮色)幼年期的沈总遇到兰兰   13。(来自@間暮色)校园paro的转学生同桌—— 第283章 凌华大陆(19)   储物袋中时间凝滞。沈轶在两个世界里前后待了百年,可兰渡曾经用过的那具躯壳依然是百年前的样子。   清丽俊美的眉眼,这会儿闭着眼睛,像是陷入沉睡。   只需要一个吻,就可以唤醒。   沈轶挪开视线。   他喜欢这副面容,可这份喜欢更像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真正让他动心的,从来是兰渡的意识。所以兰渡变成狐狸,他会喜欢揉捏狐狸。   变成光团,他又会放下狐狸躯壳,只在手上、识海里,对光团戳戳弄弄。   他几乎是立时就做了决定,要去找兰渡。   和他解释清楚?兰渡已经是元婴修为了,神魂一直都很稳定。   如果与他讲明白,这可能会造成一些影响。但沈轶认为,在自己的庇护下,兰渡不会出大问题。   那么,兰渡这会儿会在哪里?   沈轶脑海中出现一个地方。他眼神晃动一下,又用身为天道的能力去找寻。这下子,两个答案合二为一。   兰渡在他当初化形的山谷。   沈轶眼里闪过一抹柔和。他身形一闪,当即出现在山谷当中。   这个时候,兰渡把自己变成了一枝兰花,扎在最先生长的地方。   他也不知怎么就回到这里。好像是心神很乱,本能想要寻求安定。   而对于花妖来说,最安稳的地方,莫过于他的扎根之所。   这么静静地待着,还在理清思路,就听到背后的动静。   花枝轻轻晃动一下,兰渡迟疑。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显出身形。可同时,他头脑又真的一片繁杂。   到最后,眼睁睁看着沈轶走来、在他身边停下,兰渡还是没有动静。   倒是沈轶。他笑一笑,抬手,指尖碰到兰花的花瓣。   他的动作很细微,又轻又柔。兰渡被碰到的时候,虽是原型,却也有些人形时才有的感觉。他的花枝轻轻摇曳着,朝沈轶手上凑了过去。   凑到一半儿,他又想起来,自己之前在先生芥子袋里看到的……   兰渡动作一顿,进退两难。   倒是沈轶开口,说:“你看到了?”   兰渡:“……”   他没想到,先生不仅仅这么快就找来了,还直接把这话说出来。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感觉到先生的手指在自己的花瓣上摩挲。   原本没什么想法,可先生这么温柔、专注,眼里好像是只有他的影子。   ——在他并没有以「那个人」的面容出现的时候。   这个念头,让兰渡的灵台倏忽清明起来。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重点,于是忽而开口,问沈轶:“先生,那个是不是「我」?”   沈轶一怔,没想到不用自己说,兰渡就自己想到了这方面。   兰渡看着他的神色,若拨云见月,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此前的种种顾虑非常可笑。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是「替身」?这种想法,实在太折辱先生的人品。   兰渡蓦地化作人形,出现在沈轶身畔。   沈轶喉咙有点发干,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   他说:“是。不过——”   兰渡:“不过,还是没有到我知晓从前发生过什么的时候?”   沈轶笑一笑,说:“你想知道的话,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兰渡惊喜,正要脱口而出一句「那来讲讲」。不过转念想来,自己今天看到那具躯壳,实在是阴差阳错。这么说来,其实还没有到最好的时候。   他这么问沈轶,沈轶也承认。不过,沈轶说:“我不会让你有事。”   兰渡一笑,眉目生辉,说:“可总归后面知道更好,对否?”   沈轶并不否认。   “那还是以后再说吧……”兰渡轻巧地决定,转眼,还是笑,“先生,你看我不对,于是去检查了那个储物袋,发现禁制松动,又对否?”   沈轶说:“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兰渡:“所以,你担心我……”   沈轶心想,这还用说吗?   可他看着兰渡的目光,又从兰渡眼里看出了热切温度。   沈轶意识到,这就和兰渡无数次和他说「爱」的时候是一样的。   他不回答,是,兰渡可以感觉到。可他回答了,兰渡会有比之前多十倍、二十倍的欢喜。   既然如此,有什么不能讲。只是一句话,就能让道侣这么高兴,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沈轶坦然:“对,我担心你。不确定你没事,我不放心。”   兰渡眼睛亮亮的,面颊都有些发红。   沈轶干脆继续往下,说:“你之前不在,我做事效率便不如你在的时候——停一停,先别说,听我讲完。”   兰渡嘴唇动了动,到底乖乖听话。   沈轶说:“但你年纪轻,还是要多去外面转转、多和其他人打交道。我这边,之前没有你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再者,我也知道,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回来。”   兰渡动容,轻轻叫:“先生。”   沈轶一笑,说:“可刚才,你走了,我却久久定不下心。”   他讲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兰渡身上。兰渡陷入一种强大的幸福,眉梢眼角的每一处细微变化,都像是在催促沈轶继续说下去。   沈轶:“确定禁制松动以后,自然要来找你。我当时并未细想,不过总觉得,你会在这里。后来再做查探,果然如此。”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恰好又有风吹来。   山谷里的林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这几年,虽然外间发展很多、发生了堪称翻天覆地地变化,但这片山谷,依然维持着从前的模样。   远处有溪流,近处有花草。   兰渡身在其中,听着沈轶的话,眼神不断变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沈轶面颊上。身体朝前凑去很多,神色中的每一丝细节都透露着他对沈轶的爱意。   他说:“先生,我好高兴。”   沈轶莞尔。他轻轻地「嗯」一声,正想,自己之前真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转而听到兰渡说下一句话:“我想亲你。”   沈轶:“……”   “好不好?”兰渡轻轻拉着他的袖子。他早就发现,沈轶很喜欢他身上的气息。   这会儿,浓郁的兰香将沈轶包围其中。他的道侣越来越近了,呼吸几乎要落在他面上,诱惑他,问:“我好想好想亲你,可不可以?先生,可不可以?”   沈轶深呼吸——哦,怎么又忘了,这种时候,不太好深呼吸。   他没有动静,兰渡的嗓音压下来一些,问:“还是不可以吗?一定要我想起来才可以?先生,求求你。”   沈轶克制道:“不要勾引我。”   兰渡失望,身体慢慢朝后退去。   他还是很高兴。沈轶之前说的每一个字,都被他认真地珍藏于心。   但是,他也有点被打击到。这会儿,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情绪。   眼看道侣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伤心」,连空气里的兰花香味都淡了很多。   显然,兰渡想要收拢的时候,完全可以收拢。之前很多次,他与沈轶在一起,放任香味将沈轶包围。不用怀疑了,就是有意。   他的嘴唇也轻轻抿住。看起来,就是最适合被亲吻的样子。   兰渡说:“抱歉,先生——唔、唔唔!”   他被吻住了。   在他话音出口的那一刻,沈轶心想,道侣都露出这种模样了,再不去亲一亲、抱一抱,简直是愧对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确实没有想要更进一步。但这个吻到后面,兰渡手臂缠了上来,尾巴和腿也缠了上来。   沈轶只好再「勉为其难」,稍微帮帮道侣,让道侣更舒服一点。当然,道侣也会礼尚往来。   这天要结束了。从山谷往天空望去,能看到夕阳的颜   色。   呈现出一种浓郁的金,与橘色、红色交织在一起。其间点缀着一点浅淡的灰,又像是珍珠的颜色……绵延千里,一点点暗去。   沈轶与兰渡躺在大片大片灵草当中。   山谷中被布置了禁制,在无人能看见其中发生了什么。   眼看明月升起,天空上的那一抹金轮彻底没有了影子。兰渡还是显得懒洋洋的,靠在沈轶怀中。   想到前面发生的事情,他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嘴唇被亲得有点肿,嗓子也有点难受。不过,更多还是深入骨髓的舒服。   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世间的一切,只记得身边的先生。   一直到现在,兰渡都沉浸其中。他的尾巴松散地铺开,很偶尔的时候,先生还会慢慢地帮他梳理尾巴。   原本是兰渡很喜欢的事,可到这会儿,却让他越来越难捱。   先生手指的每一下动作,每一次触碰,都像是一个小小的火苗,落在兰渡的身上。   这火苗还极会造势。不一会儿,就有往外蔓延,把他四肢百骸都包裹其中的趋势。   兰渡慢吞吞地挪动,把自己往沈轶怀里又贴了一点。   他的动作,当然不会瞒过沈轶。   沈轶侧头,眉眼里还带着一点餍足的样子。亲都亲了,更亲密的事情也做了。这会儿,他碰一碰兰渡的唇,才问:“又饿了?”   又……饿了?   先生之前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这次,兰渡福至心灵。   原来先生之前那么说——是这个意思!   兰兰:“我醋我自己”   兰兰:“醋了三秒钟”   兰兰:等等,那是不是就是我?   感谢在2021-06-2218:59:40-2021-06-2314: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风色、成1个;   荔荔不知所措46瓶;   仙喵喵40瓶;   成20瓶;   我是来打酱油的、木三、风与路人10瓶;   D1瓶; 第284章 凌华大陆(20)   兰渡终于知道,自己之前「错过」了什么。   他有些许遗憾,不过很快,这份遗憾又被当下的满足感填充。   兰渡一翻身,跨坐在沈轶身上。   他的长发垂落下来,偶有几根,蹭在沈轶面颊边。   沈轶笑一笑,抬手勾着兰渡的脖颈,又与道侣接吻。   他听到兰渡喉间发出的细小哼声,嗅到了越来越浓郁的香味。   贪吃的、永远喂不饱的道侣。   两人没有进行到最后。   不过无论是对沈轶还是对兰渡,当下的亲昵,已经足够缓解两人心头那点小火苗。   两人在山谷了待到第二天天亮,这才离开。   兰渡暗暗下了决心,要更加努力的修炼。这天往后,他待在沈轶身边的时间倒是少了。更多时间,是在外游历。   对此,沈轶:“……”   转眼又有数十年过去。凌华大陆依然在发展,琼天宗上下也大致看出,沈长老与兰渡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终于捅破。   于是,宗门内最受欢迎的开盘项目从「沈长老与兰前辈什么时候能在一起」,变成「两位前辈什么时候举办合籍大典」。   没办法,当初取缔「娱乐场所」的时候,沈轶就对琼天联盟范围内的赌场也做下严格规定。   一定尺度上的玩玩是可以,但随之而来的一些灰色产业链,必须要连根拔除。   到现在,能被保留下来的都是一些边边角角的项目。再有,真把赌博当成正经事儿做的还是少数。   更多人,是闲来无事开开玩笑、随手玩乐。对这种人,一些八卦类型的盘就很适用。   无论外人如何看,每次兰渡游历回来,沈轶都会暂且放下手上的事务,陪兰渡一起放松、约会。   两人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很快就从边缘性质的亲密,变成真正水乳交融。   兰渡是真的缠人。哪怕每次都被喂得很饱,他自己都撑得受不了了,也依然会郑重地把自己塞在沈轶怀里。   沈轶略有无奈,不过都说小别胜新婚,道侣待他亲近,总归不是坏事。   已经很撑了也没关系。揉揉肚子,就还能再吃些。   春去秋来,时间流逝。   在兰渡突破之前,沈轶准备的船先做好了。   兰渡看过完整图纸,里面很多部分的材料,还是他在外游历的时候带回来的。等到大船试航时,兰渡又特地赶回来一次。   沈轶之前所说的「三千世界通道」并未出现。这次试航,仅仅是去了一处危机重重的海域。   事实上,很多人对是否存在「三千世界」都充满怀疑。   凌华大陆上虽然有破界飞升的传说,可那已经过去太多太多年,真的只是「传说」了。到现在,早已无法考证。   不过,沈轶之前总是正确的。怀揣着就这样期待,不少人翘首以盼,等待试航的结果。   自然是一切顺利。   哪怕是最普通的凡人。不,哪怕是一只完全感受不到灵气的真正蚂蚁,在这艘法船上,都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十年、八年。   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结果。同时,人们对「三千世界」的兴趣更加浓郁了。   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来问过沈轶:沈长老之前潜心造船,是不是已经知道一些相关消息?   要知道,作为天道以下修为最高的修士,沈轶和天道之间很有可能产生共鸣。他的行为,没准就是出自天道的指引。   ——这些人还不知道,沈轶本尊就是天道。   对此,沈轶只说:“时机未到。”   听起来什么都没回答,不过对于琼天修士来说,这么一个答案已经足够了。   现在「未到」,这说明以后总归是要「到」的。   他们不急,仍有耐心。   「时机」真正到来,是在穿梭法船造好的又十年以后。   更早之前,沈轶已经感受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靠近。但对于凌华大陆上的修士们而言,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前一刻,他们和往常一样,或修行,或娱乐。到现在,很多项目已经不是被琼天宗垄断,而是另有其他宗门、单另修士在其中发展。   沈轶对这样的情况还算乐见,甚至时常顺水推舟。只有整个市场活起来,才能推动一切向前。   修士们在加入某个宗门之外,多了新的选择,也就是「上班」。   成型的《劳动法》没有出炉,不过对修士们来说,天道的约束原本就比法律更重。   话说回来。总归,那真的是再没什么特别的一日。可再某个瞬间,所有修士,无论是正在做什么,都同时停了下来,往同一个方向看去。   有什么东西——   在靠近……   在给凌华大陆带来改变。   看向变化发生的地方,是一种属于修士们的本能。但紧接着,他们意识到不只是自己,身边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做了同一个动作,这就非常耐人寻味。   当下,灵网直接炸了。也亏得有沈轶这个天道支撑,修士们才能不断刷出来消息。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边有东西!我已经在接近的路上了,到时候给兄弟们直播!”   “该不会是什么上古妖兽苏醒了吧?”   “上古妖兽出来直接扫盲,想想还挺刺激的……”   最后一条消息逗笑了很多人。修士们瞬间想到自家宗门里那些闭关几十年,醒来就变天的老前辈。   再转念想想,无论有什么过来了,以凌华大陆这些年的发展,他们总有一争之力。   这么一想,修士们冷静下来。离得近、修为也不错的,还是兴致勃勃,准备亲身一观。   离得远的,修为低一点的,加上和修士们一起生活的凡人们,这会儿就冷静下来。   虽然还是好奇,不过过段时间,灵网上应该会有琼天宗的通报。到时候再看,也是一样的。   话说回来,灵网真是个好东西。   不少人心头感慨。   再说变动发生的地方。最先赶过去的,自然是修为顶尖的那一批。   沈轶身在其中,另有十来个原本就已经达到大乘的修士,还有五六个近百年来新突破的修士。   他们一起看着眼前涌动的风暴、混乱的能量——慢慢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沈轶身上。   其中一位同样是琼天宗长老的修士当即问起:“沈道友,这可就是你之前所说的「时机」?”   沈轶笑一笑,回答:“正是……”   修士们露出惊喜的目光。   眼下的情况,虽然与「渡劫飞升」沾不上边,但对在场所有修士而言,都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遇。   虽然已经修炼至大乘,在凌华大陆上再无敌手。可修行之人,谁不想更进一步?   再有,在隐约触碰到凌华大陆的力量巅峰之后,这些强者也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也许并不是他们无法往前,而是凌华大陆的存在只能支撑他们至此。要说再进一步,只能朝外谋求机缘。   现在,机会来了。   想到沈轶之前做的那艘法船,修士们露出灼灼目光。   到这会儿,因修为不够、落后一步的琼天掌门也终于赶来,与自家沈长老站在一起。   对上诸多前辈们闪闪发光的视线,饶是这百年中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的掌门,心头仍然一紧。   不过很快,他调整好自己,开始和大乘修士们商议,这次从风暴通道离开、去外界探索,需要带上多少人,又要留下多少人守卫凌华大陆。   说到底,他们并不能确认,通道另一边的存在是善意的……   所有事情商量下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琼天掌门干脆提议,诸位强者身后也有自己的势力,另有家人亲朋。   不如这样,大家先回去和自己人商量一下。过上三天,再去琼天宗商议。   修士们对此没有意见,很快告辞离开。   至于沈轶和掌门,则又回了琼天宗。   这个时候,新的消息果然已经出现在灵网上。兰渡也看到   了。   所以沈轶一回来,他就问:“先生,那风暴的另一头,真的是另一个世界吗?”   沈轶颔首。   兰渡眼前微亮。不过很快,他意识到另一件事。   兰渡问沈轶:“可我看先生,仿佛对此兴趣寥寥?”   这让兰渡也冷静下来。他之前高兴,是抱着「可以和先生一起外出探索」的想法。   可如果沈轶本身对另一个世界没有兴趣,兰渡的兴致也就瞬时下降九成。   对此,沈轶没有否认,而是说:“你还在元婴后期。”   兰渡说:“是因为我?”   沈轶没有否认。   这是实话。因为兰渡在元婴后期,他的记忆也没有恢复,所以才会对另一个小世界感兴趣。   如果兰渡进境,恢复了从前身为系统、与沈轶一起在万千小世界穿梭的记忆,那沈轶相信,他原本也不会对另一个小世界产生浓郁的好奇心。   兰渡察言观色,对沈轶的想法看出六成。他猜测:“先生与我的前缘,难道就和这样的风暴通道有关?”   沈轶说:“可以这么想。”   兰渡叹道:“难怪……”   没办法,还是继续修炼吧。   不过,兰渡又说:“无论怎样,我还是很想和先生去其他世界一观。”   天地广阔,浮生若梦。唯有他和先生,是梦里唯一的真实。   光是想到这里,兰渡就觉得一腔柔情涌上心头。   而听了他这句话,沈轶也微微笑一下:“我也是一样的。”   虽然其他文也有很多各种paro的番外,不过基本都是当平行世界来写。   这本不太一样(其实《男友》那篇也是),是真的正文里的两个主角去各种世界谈恋爱XD   感谢在2021-06-2314:59:10-2021-06-2317:5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月跃鉞樾10瓶; 第285章 凌华大陆(21)   三天以后,各方大能如约来到琼天宗。   这次前来,他们的态度要郑重很多。   有部分强者在前面几天,已经私下里进行过沟通、有了统一的主意。这会儿过来,则是要再摸清楚琼天宗这边的态度。   说白了,法船是琼天宗的。虽然对方的态度很友好,但没准就要收取高昂的「船票」费用呢?到时候,自己这边人多了,也好压价嘛。   不过这一来,大能们首先听说了两个消息。   首先,沈长老不打算去另一个世界。   掌门这话一说出来,就惊起一片海浪。   大能们先是诧异,到后面,就成了犹豫——船是沈轶造的,「时机未到」也是对方说的。   这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虽然同为大乘修士,但沈轶站得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高!   可现在,造了船的沈轶说“不去”。这是否表明,另一个世界的情况另有隐秘,去了只会惹来祸患?   正面面相觑,琼天掌门的下一句来了。他很无奈,叹道:“沈长老的意思是,在他道侣突破之前,他不会离开凌华大陆。”   大能们面面相觑。   这算是理由吗?好像也算。   沈长老的道侣,当然就是他那个器灵。虽然还没有举办合籍大典,但在凌华大陆来说,这也算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器灵的修为不过元婴。虽然以对方的年龄来说,这已经算是天纵奇才。   可放眼整个凌华大陆,元婴境界,就有点不够看。   更何况,现在还有了诸多灵能武器。金丹、筑基修士对元婴发起越阶挑战,也不是新鲜事了。   所以,沈长老放心不下道侣,不愿意对方一起前往新世界,更不愿意与道侣分开……在强者们想来,沈轶这趟不参加,就是因为这个。   他们静了片刻,思路转向另一个方面。其中一人直接问:“这是否说明,我们前往风暴通道的另一端时,至多带上化神后辈?”   对此,掌门的回答是:“沈长老的意思是,但凡想去探索一番的道友,都可以上船。不拘身份、境界。”   这也是大能们从琼天宗听到的第二个让他们惊愕的消息。   合着沈长老道侣的修为根本不是问题啊?那沈轶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还拿道侣做筏子?   一道道疑问的目光落在掌门面上。掌门无奈,回答:“仿佛是兰小友的功法有什么问题,必须得留在凌华大陆。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哦……   功法问题啊。强者们又一次「悟了」,转眼,担心法船容量的问题。   不过,他们很快知道,沈轶的想法比他们更加周到。法船最先制造的时候,就带上很多空间技术。多的不说,十亿人还是能承载的。   有人问:“照这么说,这件事,也会在灵网上公开?”   “对……”掌门摸了摸胡子,“不过,毕竟是初次前往。哪怕法船真能容纳这么多人,这一路的用度、法船经过空间风暴的消耗……都是问题。”   所以,这趟「旅行」还不能直接开始。得做好前期准备工作,才能真正跨入。   道理所有人都懂。能来琼天宗开会的,也都是之前有过合作的人物。很快,在掌门的引导下,话题转向更加细致的方面。   这些事,沈轶没有再参与过。   几天以后,灵网果然刷出消息。「船票」成了短时间内整个凌华大陆最热门的词语。   客观来说,虽然沈轶说过,只要有兴趣的人,都可以上船,不拘别的条件。   但在综合衡量了外出一趟会有的花费之后,掌门等人还是为「船票」制定了价格。   上到十颗极品灵石,下到一百颗中品灵石。   前者就毫无疑问,能在法船上得到最好的待遇。哪怕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会有琼天宗出品的高境界长老为其护法。   至于一百颗中品灵石,换算下来,购买力大约够一个普通修士家庭生活三到五年,其实也不便宜,但属于一般修士也付得起的范围。   当然了,要是选择后者,护法是没了,在船上也只能分到一个小房间,再没什么其他额外附赠的东西。   饶是如此,这样的消息还是引起了一波狂乱潮流。   好在并未引起更多波动。琼天宗很够意思,预定时间长达半年,哪怕交了钱,只要没有在最后一刻上船,都可以反悔、退款,只不过要扣除一定的手续费。   这样一来,绝大多数修士并未被冲晕头脑。他们很清楚,另一个世界虽然可能有机遇,不过目前来看,凌华大陆也很够他们修行了。   与其一头雾水,去探索一个未知的地方,不如把握现在,好好修炼。   最终登上船的,很多是停留在瓶颈的多年、只等待一个机遇的修士。拢共算下来,不过十来万人。   也不光是人,部分妖修也参与了。   其中正有一对狐狸姐弟,他们当年在母亲去世后跟随商队前往人类居所,之后就长长久久地留了下来。   与修士与凡人之间的矛盾相比,人妖之间的冲突要少很多,却也更尖锐很多。   不过,有琼天宗坐镇,百年当中,未有什么大乱子出现。   这样的环境里,妖修可能要遭受一些怪异的目光。但与从前身在妖族、动辄干戈的经历相比,已经好太多。   再说了,随着时间推移,新一代的想法要开放很多。一代代下来,人们对妖修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厌恶戒备,变成纯粹好奇,又变成「路边随便一个家伙,没什么好看的」。   作为最先进入人类当中久居的修士,狐狸姐弟尤为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番变化。   再想起从前与母亲逃难在外、朝不保夕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了。   到如今,他们已经知道,原来自己的恩人就是造成这一切变化的沈尊者。   姐弟两人牢记当年的恩典,一直供奉着沈轶的长生牌。对“沈长老的道侣不是灵器,而是与我们一样的狐妖。”   一事,也始终闭口不谈,不让此事落入旁人耳中。   夜深人静,姐弟两人总是会想,妖修能有今天的状况,离不开琼天宗日积月累的有意引导。   而沈长老之所以要这么做,兴许,也是为了他那位道侣吧。   希望两位恩人能平平安安、长长久久。   也希望自己二狐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经历了漫长的准备之后,购买了船票的修士之中。最终,只有不到一半上船。   他们离开的那天,足有数十万人在外相送。   因风暴通道出现的关系,这片地方,在过去半年里,已经建起了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   如今,眼看法船逐渐消失在风暴入口,人们久久不能回神。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开始。   凌华大陆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送走了法船,对沈轶和兰渡来说,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   沈轶找到了新的感兴趣的项目,而兰渡依然隔三差五出去游历。   有空闲的时间,就是两人待在一起。   不用额外做些什么。只要身处同一个空间,两人就都能感受到心头的温和、静谧。   在这样的环境下,兰渡终于来到了元婴大圆满,半步化神。   等到天劫来临的那一天,沈轶依然没有干预。   不过,兰渡很明显感觉到,先生的心情与以往不同。   他一直知道,做研究的时候,先生面色很淡,心里却会高兴。   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先生也有类似的情绪。当然,最让先生高兴的,还是自己作为助手,和先生一起研究、制造一些东西。   这种时候,先生喜欢让他化为狐狸外观,把他抱在腿上。   也喜欢让他维持人形,一样坐在先生腿上。   后一种情况还是不太方便,只在很少几次出现。   总归,结论有了。先生有喜欢做的事,同样的,先生很喜欢他。   只要想到这里,兰渡就忍不住欣喜。   不过,到现在,沈轶的态度又有不同。   在劫云凝聚地时候,他看着兰渡,明显有什么话想说。到最后,又都成了抿唇一笑。   兰渡看在眼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也许,等到劫雷之后,我就会知道从前我与先生之间发生过什么!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迎上天雷。至于沈轶,则按照惯例那样,只在一边远远注视。   他等待着、期待着。   等到天雷落下,和以往一样,兰渡感受到了周边的温柔、归属。   随着雷电劈落,有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涌动。   兰渡「注视」着那些画面,在一片茫茫虚无空间中的先生,去往一个与当下凌华大陆十分类似的地方的先生……   他久久地注视着,看着其中的沈轶,也看着……自己。   他看到「自己」是如何被点化,如何懵懂地学着做「人」,如何与先生坐在酒楼窗台边,看窗外人来人往;   他看到「自己」与沈轶同入秘境,并在那里拜了天地。从此以后,他就是先生要携手一世的伴侣;   他看到更久、更久的时候,两人还有另一场婚礼。代表那个世界婚姻的圆环套在他的手指上,也套在沈轶的手指上……   一幕幕,一年年。   在万千银光之中,他转过身,与沈轶对视。   这一刻,无论是兰渡,还是沈轶,都知道——   随着神魂力量凝聚到过往的水平,兰渡的记忆归位了。   在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等待之后,沈轶终于找回了他的道侣。   原本觉得到这里就可以HE完结了,甚至写好了完结感言,不过又觉得有点突兀……   那还是明天再完结吧,挥挥——   感谢在2021-06-2317:59:19-2021-06-2323:5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浅浅浅1个;   成20瓶;   浅浅浅1瓶; 第286章 正文完   天雷还在继续。不过,兰渡已经从下面离开了。   他的本体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生命,身体于他就像是衣服于常人。   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供给,他可以是任何境界。这会儿渡不渡劫,根本不重要。   但早一点到先生身边很重要。   明明之前就和先生在一起,可此刻,心里升起的情绪几乎将兰渡所有思绪淹没。几乎在瞬息之间,他出现在沈轶面前。   沈轶有点无奈。   眼看天雷又要追来,天道稍稍动了点手脚,遮掩了兰渡的气息。   至于劫雷,就继续劈吧。如果有什么草木能在这会儿得到造化,就当是他在发喜糖了。   正想到这里,兰渡就抱了上来。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下巴搭在沈轶肩膀上,呼吸都是乱的。   过了好一会儿,沈轶才听道侣开口,叫了一声:“先生……”   明明他们早已重逢。甚至这会儿,兰渡颈上、腰上,都还有沈轶早前留下的痕迹。   可随着记忆归来,他回想起从前。自己追着另一个系统离开,那会儿当然相信先生会将他找回来。   可在即将被格式化的时候,兰渡还是忍不住想,他要把先生忘了……   如果先生出了什么意外,那之前的匆匆离去,就是永别。   他甚至没有好好地和沈轶说一声「再见」。   他当时是带着决然心情。到这会儿,才开始后怕。   沈轶听着道侣的声音,安慰地抱抱他。想一想,干脆直接把人带回自己洞府。   这也是兰渡生活了百年的地方。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面前是熟悉的人。   有小机器人泡了茶端上来。兰渡见了,忍不住笑一笑。   他这会儿坐在沈轶身畔。是一回身,就能接吻的距离。   有很多话想说,但也很想和先生亲近。   他想着这些,沈轶的手倒是早早搭在道侣腰上。   他嗓音里带着笑意,说:“我还当之前喂饱你了呢。”   兰渡眨眼。   他放松下来,依偎在沈轶怀中,低声说:“不够……”   沈轶轻轻地吻了吻道侣的发丝。等到亲吻逐渐往下,落在兰渡面颊上。兰渡笑一笑,再侧头,和沈轶接吻。   他们的唇轻轻触碰,一下一下,都显得放松又亲昵。   虽然更进一步要更美妙,但这会儿,「好好说会儿话」的心思占据上风。到最后,两人只是静静抱着彼此。   沈轶听兰渡大致说了他那年追着另一个系统离开以后发生的事。   他已经有了大致猜测,事实也与他所想相差无几。兰渡的确追上了另一个系统,可信号已经发送出去。   意识到这点后,兰渡用万分之一秒做了决定。他切断了与沈轶之间的绑定,NA8391被激活,带着兰渡之前设定好的程序,把沈轶送去另一个世界。   沈轶说:“所以,你还是瞒着我做了很多事。”   那一个又一个方案,囊括着兰渡对沈轶所有的担心和忧切。   他在沈轶身边的时候,自然不会展露出来。可他走了,沈轶听着他留下的声音,过了足足五十年。   哦,还要再加上之后在虚无空间内寻找总部的时间。   兰渡愧疚,“抱歉,先生。”   沈轶笑一笑,“道什么歉?”   他讲话的时候,嘴唇碰到了兰渡耳廓。兰渡睫毛颤动,感受到一点细微的痒,更多是温柔。   沈轶低声说话,问道侣:“你猜猜,那些录音,我听了多少遍?”   这是只有沈轶和NA8391知道的事情。现在NA8391依然被留在总部那边处理遗留问题。   所以,沈轶问的,是一个兰渡注定无法回答的问题。   兰渡想一想,只能回答:“很多遍?”   沈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他还是继续讲下去,说:“我当时就想——”   兰渡说:“先生?”   沈轶笑一笑,又去亲他,在他耳边   低低讲话。   “等你回来了,一定要把这么多遍全部补回来。”   兰渡眼睛微微睁大。   沈轶说:“我想想,到现在为止,补了多少遍了……”   兰渡喉结滚动一下,冷静地说:“不用想也可以。”   沈轶懒散:“嗯?”   兰渡微微笑一下,说:“重新开始计数也可以。”   总归,他们还有漫长的时间。   琼天宗此前的掌门跟随法船离开了,如今继任的,是一个掌门从前的弟子。   此人早前跟随掌门一起,处理过许多宗门中的大小事务,对一切工作驾轻就熟。   除此之外,另有一些人情往来上的要点,也被此人牢记于心。   比如:沈长老的道侣进境时,一定要准备好分量足够的礼物。   眼看天雷在一阵有一阵地劈,新掌门翻一翻师尊留给自己的库存,倒是真的找到了几样好东西。   接下来,就是等待。   劫云散了还不算完,至少要等到沈长老灵山上的禁制打开的时候。   新掌门一边忙忙碌碌,一边留心。过了小半个月,禁制终于开了。他赶忙放下手上的事务,赶往沈长老所在。   这会儿,沈长老和他的道侣正坐在山巅赏景。   新掌门粗略一扫:兰道友的修为果然又高了。看上去仿佛有哪点不同,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两人正拉着的手、在自己到来之前紧紧依偎的身体……   新掌门决定忽视掉「我是不是打扰沈长老了」的问题,露出一抹笑容,对兰渡道恭喜。   一边说,一边递出了礼物。   礼物自然比不上沈轶平常给道侣用的东西。不过,也能代表琼天宗上下的心意。   沈轶和兰渡道谢,新掌门又留下寒暄一些时间。这当中,他见沈长老和兰渡几次对视,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到后面,沈长老果然说:“只是还有一事,恐怕要劳烦掌门。”   新掌门猜想:难道是?   沈轶微笑道:“我从前许诺过,等到兰渡化神,就与他举办双修大典。”   他们已经有过两次婚礼,可沈轶是修士,眼下是在一个发展不同,可历史相同的「凌华大陆」。恰好,兰渡回来了,需要庆祝。   三者相加,沈轶很容易想到:既然如此,就做点什么吧。   听他这么说了,新掌门的第一个想法是:终于来了!   第二个想法是:我此前也曾下注……唉,看来是没什么收成了。   不过,新掌门的下注,原本也只是玩玩。这会儿,他还是欣喜居多,忙道恭喜。   沈轶与兰渡笑着应下,新掌门则当仁不让地表示,长老作为琼天尊者,这场双修大典,琼天宗一定要办到尽善尽美。   沈轶听着,笑一笑,说:“那就劳烦了。”   新掌门兴冲冲地离去准备。消息很快传出,不只在琼天宗上下引起轰动,整个凌华大陆,都开始关注这一场空前浩大的双修大典。   还有修士十分遗憾:自家某位亲朋上了法船,这会儿不知道是在风暴空间中穿梭,还是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总归,对方是赶不上这一场热闹了。   大典的准备工作,一共进行了三个月。   其中一半儿时间,是在准备到时候招待宾客的东西。另外一半儿,则是在商量具体流程。   按照惯例,新结为道侣的修士总要拜天拜地,还要拜长辈。   问题是,哪怕不论沈轶是天道,就拿他现在的地位来说,也没人有资格来当这个「长辈」。   商量到最后,琼天宗把沈轶师尊的牌位请了出来。接着,另有下一个问题……   作为一切的中心,沈轶和兰渡倒是心态最平和。   别人在准备更细节的工作,他们两个,则在这段时间里,做好了两人要在大典当天穿的法衣。   转眼到了大典当天。琼天宗广招   宾客,无论身份、境界,只要是愿意赶去道喜的修士,都可以得到一席座位。   无法赶去的修士,也可以从灵网上看到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合籍大典。   吉时到时,天边有鸾凤驾车而来。凤车之上,是两位新人。   这一幕震慑到了所有人。哪怕是琼天宗的新掌门,听到鸾凤鸣声时,都有片刻心神动荡。   不过转念,他想起来:对,这所谓鸾凤,其实是沈长老做出来的机关。   只是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   再看两位新人身上穿的法衣。稍稍离得近些,注意力放在上面,就会升起一种头晕目眩之感。   原来那法衣之上,负载着无数玄奥至极的天道规则。最先留意到这点的,是在场的符修、阵修。到后面,其他修士也逐渐察觉。   这就是天道以下第一人的沈尊者!   哪怕早已知道沈轶实力超群,可看到这一幕,修士们心中仍有惊愕赞叹。   “吉时到——”   新掌门打断了修士们的惊愕,宣布大典正式开始。   沈轶与兰渡从凤车上下来,一步便是数丈,走向搭好的礼台。   每走一步,他们脚下都有千万繁花盛开。   百鸟奏歌,百兽朝拜。   他们停在礼台。拜天,拜地。   无人知晓,这每一次拜下对兰渡来说,都是一次「对拜」。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两人转向对方,看着身前人的一身红裳。   兰渡清冷俊美的面孔在这一日染上无边红霞。看到沈轶的视线,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新掌门又在高喊:“道侣对拜——”   他们朝彼此弯下身来。   新掌门:“礼成!!”   无边贺声响起,沈轶与兰渡直起身,又与自己的道侣对视。   不必多说,两人都知晓。   往后,无论是在凌华大陆,还是再有三千世界。   都永远、永远,有你相伴。 正文完   这就完结啦!!   兰兰和沈总还会有很长的旅途,所以这里就先不说再见了哈哈。   我再想想先写哪个番外,今天的二更和三更可能晚一点。   基本就是从票数高的那几个里挑思路最清晰的,具体先写哪个大家到时候就知道了,有没有一种开盲盒(?)的乐趣XD   不知不觉也写了八篇文啦,第一篇钟总的故事差不多就是两年前的现在入V的……   七百多天,几百万字,遇到了很多可爱的读者,很感谢大家的陪伴。   那么还是本章评论有红包——   ps番外世界里的沈总兰兰从设定上说是“度蜜月的时候来点新鲜感,干脆抹掉记忆再进去吧,反正道侣之间总会互相吸引的。”,所以不会有正文的记忆哦(:」∠)   感谢在2021-06-2323:56:41-2021-06-2414: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成1个;   溯翙20瓶;   D1瓶; 第287章 番外十二(1)   助理拎着早餐进门的时候,沈轶已经快做好今天这场戏的造型了。   服装组的人还在他身边忙忙碌碌。沈轶给助理做了个手势,助理会意,手脚麻利地把餐盒在一边的休息桌前打开。   不一会儿,早餐的香味里,沈轶在桌边坐下。   助理知道沈轶的习惯。吃饭要安静,就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话。   不过出乎意料,今天,沈轶难得开口了,问他:“瑞王世子的新人选找来了吗?”   助理一愣,倒是很快回答:“来了……”一顿,补充,“好像是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吧?说是人正在隔壁剧组面试,一出门,给咱们副导瞧见了。   当时就觉得长得不错,正好咱们这边不是出问题了吗,就把人拉来了。”   沈轶随意地「哦」了声,没再开口。   助理想了想,没琢磨出来老板怎么忽然对一个小角色产生兴趣。   不过今天下午,沈轶的确有一场戏是和瑞王对的。而原本签下的那个瑞王世子演员前两天在出去录综艺的时候出了意外,腿摔伤了,起码得休息半个月……   助理自觉悟了,合着还是因为自家老板对工作上心呗。   他没说什么。等吃完早餐,有人来叫。沈轶起身,手上还拿着餐巾纸,身上的气势却陡然一变。加上那身古装,当真有了名宰沈居言的影子。   没错,他们这会儿拍摄的,正是一部历史正剧。沈轶饰演的,则是这位与他同姓的宰相。   项目名称就叫《沈居言》。剧本跨越的时间线极大。从青年时代的沈居言离乡入京、参加会试开始,到后面他几度升迁,几度遭贬,中间穿插了沈居言遇到的各种大小问题。   当然,无论是受奸臣陷害,还是赈灾时发现粮库空空,甚至某位王爷谋反这等大事,全部被这位历史上占位极重的宰相漂亮地解决。   最后,今年不过三十余岁的沈轶还要沾上胡子、画上皱纹,饰演老年时代,位极人臣,一手扶持下一任天子的老年宰相。   整个剧本以沈居言一生经历为线索,不过拍摄过程则要考虑演员们的行程、诸多拍摄地点是否已经被租借……   总得来说,不可能按照剧本上的时间顺序来拍。   前几天,那套老年妆还挂在沈轶脸上。到现在,他又回了青壮年纪。   因沈轶早上那句问话,后面到了片场,拍摄期间,助理忙完了该做的事,还去打听了一下那个被临时抓来饰演瑞王世子的小男生的情况。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看老板还没动筷子,就顺嘴和沈轶说起:“我之前没记错,就是京影的。而且……”   语调拉长,显得神神秘秘,卖个关子,“他的百科上写着,沈老师你可是他的偶像。”   沈轶拆筷子的手微微停顿一下,口中说:“是吗?”   助理说:“对。他公司一开始给的信息资料就是这么写的,后来接受采访,也差不多是这个说法。”   沈轶「嗯」了声。助理看看自家老板,有点摸不准沈轶到底是有兴趣还是没兴趣。   不过盒饭盖子都打开了,按照惯例,助理闭上嘴巴。   到后面,吃完饭了,沈轶在单独的休息室里小睡了一段时间。   再醒来时,不过一点多。他的下一场戏在三点,时间还早。沈轶干脆拿起剧本,重新读了读台词。   他已经把最近几天的台词全部背下来了,这会儿就是再熟悉一下,顺便拿捏一下语气。   这幕和瑞王世子的对手戏是纯粹文戏,主要内容是沈居言被调往瑞王的封地附近当官,期间察觉到了瑞王的不轨之心——   没错,这人就是后面将要造反的王爷——正好,瑞王世子前来拜访。   与老谋深算的父亲不同,世子要年轻很多,也更容易看透很多,甚至不赞同父亲的做法。   可在那个年代,他揭发父亲的阴谋,只会让自己跟着一起死。   这让瑞王世子十分矛盾,恰好,听说名满天下的沈居言、沈学士来到这边,瑞王世子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去见见对方。   对瑞王世子来说,这次拜访的最初目的,只是想亲眼看看沈居言是否真的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同样的,他隐隐希望这位沈先生能为自己解惑。   而对沈居言来说,世子的拜访,则让他确定世子和老瑞王不是一条心,有利用价值。   这一幕戏的台词每一句都颇长,便要尤其注意读时的语气、每一次停顿的时间。   沈轶之前已经用铅笔轻轻在台词本上做出标记。可到这会儿,他读着读着,偶尔还要改动些许。   正在这时候,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助理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口中说:“是不是有人来送什么东西?”   一边说,一边上前开门。   门外并不是什么慰问品,而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手上同样拿着台词本,正是被导演临时拉来的瑞王世子。   这只是一个小角色,拢共出场不到三次。和沈居言谈话、和父亲谈话,最后死在父亲叛乱时的流箭之下。   整个副本的重点人物还是老瑞王,难怪导演组那边从上到下,都同意临时找人来「凑合」。   不过,对制片人、导演等人来说是「凑合」,对这个匆匆被拉来、还是沈轶粉丝的青年来说,这就是一场大运气了,自然想要好好发挥。   这不,人直接拿着台词本过来,看起来是鼓足勇气,询问沈轶是否能和自己先对对台词。   助理:“……”该说这小年轻是勇敢呢,还是没分寸呢。   他犹豫,回头看了眼沈轶。同时,沈轶的目光正落在外面的青年身上。   他在娱乐圈工作,十多年下来,认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演员、明星。   要说其中长得好的,恐怕能数出几百上千个。可即便是在这群人中,外面的青年也不逊色。   五官俊美,透着一点青涩。像是一株尚未开放的兰花,静静立在寒山幽谷之中。   ——不过这会儿,是在晌午的阳光下。   太阳很烈,外面颇热。青年的面颊有些微红,不知道是因为羞窘,还是因为热。   沈轶看了片刻,微微笑了下:“没事,进来吧。”   听到他这句话,青年明显松了口气。   他道了一句谢,这才进门。期间,助理往旁边侧了侧身,心想,这人的运气还真不错。   沈轶并非那种难伺候的大咖,但他也不清闲。青年前脚刚被拉入偶像的剧组,今天又正好撞上沈轶有空的时间,难怪助理会这么觉得。   等人在沈轶面前停下,青年先做自我介绍。鞠个躬,口中说:“沈老师,我是兰渡。今年大三,在京影上学。”   这段话里的内容,沈轶之前已经知道了。他还是笑一笑,说:“坐吧……”   兰渡跟着抿唇笑一下,在沈轶面前坐下。   沈轶说:“你是来对台词?”   “对……”兰渡说,“我刚刚拿到剧本,有点……拿不住语气。”   沈轶说:“来试试?”   也不说闲话,直接进入正题。   兰渡点点头。他手上虽然拿着台词本,这会儿却没有翻开,显然也是早早将台词背了下来。一开口,就是:“沈大人,久仰大名。”   说着,还拱拱手。   他此前已经做好造型,这会儿一身古装。如果忽略掉身边的白瓷砖、空调扇,还真有几分古代王府世子的风采。   沈轶微笑了下,说:“瑞王世子这就太客气了,沈某不敢当啊。”   两人开篇先是寒暄,瑞王世子作为「东道主」,欢迎沈居言到来,顺便送了一些本地特色的礼物。   沈居言一一谢过,也表明过些时候,自己去亲自去拜访瑞王。   沈轶:“按说此前就该去了。可惜我初到府上,事务繁忙,总抽不得空。”   准确地说,是在给前一任收拾烂摊子。   瑞王世子听到这里,却停顿一下,迟疑:“沈大人也打算到我瑞王府去?”   沈轶道:“这是自然。”说着,再把老瑞王拉出来夸奖一通。说自己在外也曾听说,此人多么骁勇善战云云。   他讲话的时候,瑞王世子,或说兰渡的面色微微变化。从一开始的踟蹰,到冷静。   到这里,这场戏的第一幕就结束了。   从台词中抽离出来,兰渡身上的气质发生微妙变化。   从一个和沈轶身份平齐、甚至隐隐略高一重的世子,变成等待沈轶指点的后辈。   沈轶察觉到其中的变化,略有莞尔,说:“你想了很多。”   兰渡承认:“对……”说着,顺便讲了自己对瑞王世子这个角色的理解。   他反对父亲的做法,是因为忠君吗?也不尽然。对皇帝忠心是不错,可自己当皇帝只会更不错。他已经是世子了,如果父亲更进一步,他就是太子。   可父亲真的能顺利地走完这条路吗?对于这个问题,瑞王世子的答案十分悲观。   可惜的是,他劝不下父王。既然如此,也只能站在父王身边,期待那一天晚一点到来……   虽然是个出场只有三次的边缘化角色,兰渡拿到剧本也没几天。   但在这短短几天里,兰渡竟然给瑞王世子写了人物小传。   说着说着,他提了一嘴这件事。沈轶听了,含笑,说:“既然写了,那就给我看看吧。”   兰渡显然觉得不好意思,但他很快点头,把手机拿出来,给沈轶看。   看到一半,手机屏幕熄了。   兰渡「呀」了一声,抱歉道:“我设置的熄屏时间有点短……”正说着,沈轶按了一下开机键。   出现在锁屏画面上的,正是沈轶的脸。   刚刚去剪头发。   江:(沧桑)感觉我快秃了。   理发大哥:哪有   江:(心中一喜)真的?   理发大哥:(慈祥)你才多大啊,秃什么秃,上初几了?   江:   感谢在2021-06-2414:59:28-2021-06-2423:2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成、风色、溯翙1个;   TINGA20瓶;   舞流年5瓶;   双木为林3瓶;   D1瓶; 第288章 番外十二(2)   沈轶:“……”   兰渡:“……”   兰渡手忙脚乱:“沈老师,我,不是……”   沈轶笑了下,显得从容很多。   他看着照片里的自己,一眼认出:“这是《拯救》的剧照?”   那是他之前一部电影。在其中,沈轶饰演了一名警察,一步步和穷凶极恶的绑匪斗智斗勇,解救受害者。   但剧情后面又有反转,原来受害者并不纯粹是受害者,还是许多年前一件旧案的真凶。至于绑匪,则是当年死者的孩子。   这些年来,死者的孩子过得颠沛流离。他原本在至亲死亡的刺激之下失忆,但在又一次见到功成名就、没有受到丝毫惩罚的受害者之后,绑匪想起了一切。   奈何他去报警,警方对他虽然同情,却也没听信他的「证词」,把受害者当做犯人抓起。   并不是因为警方办案不公,实在因为绑匪在悲剧发生时年龄太小,后面又有专业医疗机构出具的证书,证明绑匪有一些妄想症状。两者相加,根本不可能采用他的证词。   绑匪遭遇了打击,陷在一个很偏执的心态里。而身为男主的沈轶,在追查这件绑架案的同时,也去查了当年的旧案。这一次,他找到了全新的关键线索……   拯救,更大的意义,是救下沉浸在至亲死亡的悲痛中、许多年后依然无法走出的绑匪。   影片结局,绑匪与受害者双双入狱。不过这一次,绑匪露出了欣慰的、放松的笑容。   他的心被拯救了。   剧照里,沈轶气质冷冽,样貌俊朗。   听沈轶这么问,兰渡点点头:“对……”   沈轶想一想,含笑道:“我听小林说,你的百科上写,很喜欢我?”   小林就是沈轶的助理。   兰渡险些呛到。   他完全没想到沈轶会这么说。不过,短暂停顿后,兰渡大大方方地回答:“对……”想了想,还补充,“我就是因为沈老师才入行的。”   沈轶一怔。   他们这个圈子,某人因为对另一个人的喜爱而入行的事情并不少见。   不过当下,眼前的青年说起这句话,却给了沈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就像是当年,在选择自己往后人生走向的时候,他面对自己明显更喜欢的另一条路,最后却选择了娱乐圈。   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告诉他,这一次,他应该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些念头很快从沈轶脑海中划过,又瞬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神色柔和很多,还是玩笑口吻,问:“嗯?难道你也是看着我的作品长大的?”   兰渡还真笑了笑,回答:“对……”   算算时间,沈轶十多年前出道。那个时候,兰渡还是小学生。   既然已经说到这些话题,兰渡干脆继续往下讲下说去:“沈老师,你的《风雪》、《归人》,我小学暑假那会儿特别喜欢看……”   一部武侠剧,一部谍战片,都曾引起收视风暴,“前面来影视城这边,原本是去隔壁《千年之恋》剧组试镜的,结果刚出来,就遇到了宫导。   再一听宫导说,我要不要来咱们《沈居言》剧组试个镜——哇,跟做梦一样。”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几十分钟,不过沈轶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青年并不是活泼好动的性格。   这样的兰渡,轻轻「哇」了一声,听在沈轶耳中,给他一种与前面对台词时截然不同的新鲜感。   沈轶想要对眼前青年了解更多一点,便问:“你下一场戏是什么时候?”   兰渡:“五天以后吧。”小演员在剧组是没什么权力的,只能是他配合别人的时间,还有场地的时间,“再后面一场外景,就得到下个月了。”   沈轶:“那这段时间,你是?”   兰渡说:“放暑假,可能还是在附近转转。”   沈轶点到即止,接下来,就是转开话题。   不过这种程度,已经让一边的助理啧啧称奇。   差不多三点时,沈轶和兰   渡一起去片场。   再往后,沈居言与瑞王世子今天的戏份结束,兰渡又一次鞠躬道谢之后离开。   助理依然抱着一种很稀奇的心态,还问沈轶:“沈老师,那个小演员……”   沈轶说:“兰渡?”   助理说:“哦哦,兰渡。你很看好他吗?”语气好奇。   沈轶知道助理不理解自己今天的行为。不过在他看来,自己确实没做什么不对的事,也就随意道:“难得有个好学的,教一教,看看以后发展怎么样。”   助理悟了。的确,这年头,对着摄像机说「一二三四五」的「演员」早就屡见不鲜了。   他们这次能凑一个没投资商指手画脚的局,还是因为沈轶和导演、制片人的关系都不错,大家都对拍摄内容有些基本要求,又各自投资了一部分,保证了话语权。   现在恰好了,碰上一个年纪小、也有上进心的,不得拉一把?   助理没再多问,沈轶也没再多说。   接下来几天,兰渡一直没戏份。不过,他竟然一直待在片场。   沈轶偶尔朝青年的方向看去几眼,就见他在几个道具师身边道歉,好像是刚才挡了路……沈轶干脆开口,又让助理把人叫过来。   等人来了,助理把他原本那把椅子给兰渡坐,又去一边给他拿饮料。   兰渡受宠若惊:“啊,谢谢。”   沈轶笑了下,问他:“你住什么地方?”   作为没有名气、连戏份也不多的小演员,兰渡自然享受不到剧组掏钱订酒店的待遇。   他这会儿待在影视城,是有多跑跑龙套,积累经验的考虑。不过吃穿住行上,全部都得自己掏钱。   虽然也能赚到一些,但总体算下来,还是入不敷出。   这会儿沈轶问他,他就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沈轶听了,心里想了想那个酒店的大概价格,的确是兰渡这种学生会选择的范围。   既然说到这里,沈轶随口给兰渡提了几句单独住宿的要点。   晚上关好门、睡前检查窗户等等。客观来说,属于那种「所有人都知道的出行常识」。   可兰渡听着,还是显得高兴,又朝沈轶笑一笑,很真诚地说:“沈老师,谢谢。”   沈轶感受着自己明显因兰渡笑容好起来的心情,顿了顿,才想:不奇怪。   自己对兰渡的态度是有点太亲近了。不过,这青年长得也太契合他的口味。   之前三十多年,沈轶对自己的性向、理想型一直没什么概念。   眼看同龄人都结婚,他甚至当了不少小朋友的干爹,每年都要额外支出不少红包……但沈轶一直雷打不动地孤身一人,甚至没谈过恋爱。   他从前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没有这个需求。到这会儿,沈轶也不觉得一个特别顺眼的小朋友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改变。   不过,把对自己来说赏心悦目的小青年放在身边,到底是一件比较舒心的事情。   不枉费他那天把刚从隔壁剧组出来的兰渡指给副导演。   兰渡不知道这些,沈轶也不打算和他说。   两个刚认识的人,除了天气、「中午吃了什么」以外,要说再能聊什么,肯定就是眼前的戏。   兰渡的后面两场戏都和沈轶没什么关系。不过沈轶问他,是否记下了和老瑞王那场戏的台词。   兰渡点头,沈轶就把自己的剧本拿过来,翻到老瑞王和瑞王世子对戏的那一页,随口说了起来。   兰渡最先惊讶,不过很快,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也调整表情,和沈轶一句一句地对了下去。   沈轶在圈中待得久了,作品无数。虽然沈居言和老瑞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角色,不过说了几句台词之后,沈轶就找到感觉。   反倒是兰渡,大约是因为这场对戏来得太突然,最先的时候,还有点磕磕绊绊。   沈轶笑了笑,说:“要不要再看看?”   说着,要把剧本递给眼前的青年。不过兰渡摇摇头,说:“沈老师,我记性还不错……”   笑了下,“嗯,刚刚就是总觉得你还是‘沈居言’,有点适应不过来。我缓缓,马上就好了。”   沈轶听着,倒是没说信或者不信。不过从兰渡后面的表现来看,他「记性不错」这件事,的确没掺水分。   至于眼前换了角色却没换人、适应不了这种事,沈轶说:“你这样子,要是之后咱们再有什么合作,要怎么办?”   兰渡眼睛眨动一下,说:“还会再有合作吗?”   沈轶说:“没准呢……”   兰渡说:“有现在一次,我就觉得像是在做梦了。”停一停,调整一下表情,试探着开口,“父亲?”   他叫得一本正经。可正是这样的神色,让沈轶忍俊不禁。   沈总,江江所有文里唯一一个被自家道侣叫爹的男人(喂!   ps还是那个理发大哥   澄清了一下自己的年龄之后,他开始热情地推荐我染头发,说显成熟   江:(等等,难道这就是你的真实目的!(bushi)   感谢在2021-06-2423:25:00-2021-06-2423:5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0529生日快乐40瓶; 第289章 番外十二(3)   沈轶的表情落在兰渡眼里,青年瞳仁微微缩小,看起来不知所措。   “我的错,我的错。”沈轶笑过了,立刻表明态度,“刚刚你的表情挺好的,再来一次。”   兰渡看起来有点迷茫。但沈轶这么讲完,他还是调整好,把台词原原本本地说了下去。   兰渡:“父亲,前些日子,我去见了那位沈大人。”   这次,沈轶没再露出多余神色。他眼神闪动一下,虽然身上还穿着沈居言的官袍,整个人呈现出的气质却已经和清正洒脱的「沈大人」截然不同。有了深沉、疑心重重的的味道。   他有意带兰渡,这会儿讲话的时候,语气也比正常说台词要重一点。   兰渡很快入戏,「父子」两人一句一句说下去,到最后,世子离开了,又在父亲书房外面遇见父亲的另一个手下。   这场戏的最后,就是瑞王世子与那个手下错身而过。   年轻的世子已经确认了父亲的决心,同样确认了沈居言并不好对付。他满腹忧心,独自立在花园当中。   沈轶能看出来,虽然这场戏在几天以后才拍,但兰渡私下里一定也早早练习了多次。   他欣赏兰渡的聪明、上进,也许还要加上对那张脸的一点偏爱。   沈轶想一想,问:“你最近有去别的剧组试镜吗?”   兰渡点点头。   沈轶说:“有结果?”   兰渡回答:“有几个小角色,都是只拍半天那种。”   沈轶想一想,说:“把你的行程给我发一下,最近也不要再去其他剧组了。”   兰渡听出了沈轶的言下之意。他明显惊喜,不过,还是得再确定一下:“沈老师?”   沈轶笑一笑,“瑞王世子这个角色,其实有很多可以挖掘的地方。我接这个本子的时候读了一遍《燕史》,当时就对他和沈居言的几次交锋印象很深。   可惜那个演员行程太赶,所以在剧本上做了一些调整。你既然一直待在这边,咱们可以重新调整回来。”   兰渡几乎要被砸懵。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沈老师,谢谢,太谢谢了。”   他一个名气、咖位,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签下公司的学生,能有幸进入这种大制作,眼看还从一百零八番变成十八番。   虽然兰渡并不知道,自己这个瑞王世子的角色原本就是从沈轶的一句话里来的,可沈轶当下的话,已经足够让兰渡心潮涌动。   沈轶很谦逊,不揽工,笑道:“是因为你自己努力。”   兰渡想了想,问:“那我以后还能再来找你对戏吗?”   沈轶自然回答:“可以啊……”   兰渡高兴了。沈轶看他,心想,也不知道兰渡平时用什么香水。   也可能是洗护用品,离得远的时候不觉得,这么坐得近时,总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淡香味。   “好了。”沈轶不轻不重道,“你这两天有空,最好也去看看《燕史》。时间不够的话,只看瑞王世子出现的部分就好。光是从剧本上揣摩角色,还是不太够。”   兰渡认真地记下来,转而又笑,说:“沈老师,我现在觉得……”   沈轶:“什么?”   兰渡:“你果然是我最喜欢的演员。”   沈轶看着他,心想,果然还是个小朋友。   知不知道「喜欢」这种话不能乱说。   他显得很随意,「嗯」了声,没再多讲话。   倒是兰渡,一面思索,自己是不是唐突。一面又想,类似的话,沈老师应该听过很多次吧?   这天以后,编剧开始改剧本,兰渡也果然时不时来找沈轶。   有时候是简单观摩片场拍摄情况,聊作学习。又时是读完某一部分史书,对人物性格、与其他角色的关系有了新的理解。   到这会儿,沈轶对兰渡的「记性好」有了全新的认识。   身为演员,能记台词不稀奇。可兰渡对《燕史》里佶屈聱牙的文言文都能开口就来,随意引用。偶尔还承认,自己对某一段的理解不是很到位。   沈轶之前听说过,有的人就是照相机记忆,任何看一遍的东西都能记在脑子里。他没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一个。   沈轶有点好奇,问兰渡:“你高中的时候,文化课成绩应该也不错吧?”   兰渡抿着嘴巴笑了一下,看起来有点骄矜的意思,说:“是还可以。”   沈轶笑道;“多少分?”   兰渡:“六百……”   沈轶:“嗯?”   兰渡:“六百八……”   沈轶有点惊了。这个分数,放在京影,别说是当年的文化课第一,就算成了京影成立至今最高的文化课分数也有可能。   这种情况,兰渡竟然没有进京大、海大这一类国人眼中「正经」的高校,而是跑来京影。   他这么想,也就直接说了:“这么高,怎么就想进演艺圈?”   兰渡抿嘴笑了一下,没说话。   沈轶心里飘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他一边觉得自己不能太「自信」,一边想,自己好歹也是兰渡从小学那会儿就喜欢的演员,兰渡做出这种决定,没准就和自己有关。   他还是问了一句。很不认真的口吻,玩笑似的,说:“总不会还是因为我吧?”   出乎意料——不,意料之中的是,兰渡又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沈轶的心有点飘起来。他现在看兰渡,是用一种全新的目光。   一个漂亮的青年,坐在自己面前,说因为他沈轶,改变了人生的方向。   恰好,这个青年也非常、非常合他的口味。   沈轶很确定,从这一刻起,自己对兰渡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可以把这种感情叫做「责任」,也可能没这么严肃。不管怎么说,他知道,哪怕结束了《沈居言》的拍摄,自己也会和兰渡继续联系。   面上,沈轶还是笑一下,说:“不过,我当初的文化课成绩也不错。”   兰渡显然对他的各种采访资料都非常熟悉,立刻说:“对了,我记得你之前提过一次。高中的时候,你还在一个发明大赛得过奖。”   沈轶谦逊道:“那会儿也有一些高校联系我。”   兰渡笑了下:“但沈老师还是更喜欢当演员?”   沈轶:“记者问的时候,我一般会这么回答。”   一顿,对上兰渡意外、好奇的目光。   沈轶有点心软,讲话的嗓音也温柔许多:“我当时是觉得,不管走那条路,业余爱好都可以保持。”   兰渡若有所思:“所以,沈老师你还是更喜欢的当发明家。”   沈轶不置可否,说:“咱们还挺像的。”都是放弃了世人眼中的「正路」,跑来站在镁光灯下。   兰渡点点头,心里却想,一点也不像。   沈老师在两条路子里选择了自己比较不感兴趣的一条,把另一样当做终身的爱好。可对兰渡来说,他的「爱好」,仅仅是沈轶本人。   如果沈轶走的是另一条路子,那兰渡觉得,自己这会儿也不可能待在京影。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沈轶走的是另一条路子,他是否会知道对方,就是未知数了。   这么一想,兰渡略有庆幸。   闲话说到这里,后面,沈轶去拍下一场戏,兰渡就在他的座位上等他。   虽然是暑假,但他们拍的戏可不一定是在「夏天」。又要保证服装的质量,很多时候,哪怕衣服里有冰袋,一天下来,演员们还是得起一身痱子。   兰渡不知道沈老师有没有这种烦恼。但他看着看着,开始琢磨,沈老师帮了自己这么多,自己必须得表表心意啊。   拍摄结束之后,重礼是得有的。再者,日常生活里,也得做点什么。   这么想完,第二天再来的时候,兰渡手里拿了一个保温杯。   沈轶原本以为是兰渡给自己带的水,直到兰渡把杯子递给他,他才知道,里面是冰镇过的绿豆汤。   保温杯不仅冬天能保热,夏天也能保冷。   绿豆汤不知道熬了多久,豆沙绵密。考虑到演员工作的特性,兰渡没有额外放糖。   不过还是足够清凉、解暑。   类似的东西,剧组方面也有准备。但眼下这个不一样,是兰渡特地给沈轶一个人做的。   大约是心理作用,在沈轶尝来,味道也比剧组准备的绿豆汤要好很多。   他心头熨帖,这下再看兰渡,不仅觉得养眼,身上也无一处不是舒服。   他慢慢喝了几口,记起什么,问兰渡:“你住的那个地方,没有厨房吧?”   兰渡笑了下,回答:“宫导联系我了。因为戏份增加,片酬也多了点。我考虑了下,干脆直接在附近租了一个单间。”   价格还是昂贵,不过比一直住酒店要便宜。   沈轶听过,「嗯」了声,没多说什么。   这才认识几天,他要是直接说“要不然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我那里有自带的小灶台。”就太唐突了。   加上影视城里到处都是的狗仔,恐怕过不了几天,他和兰渡的八卦消息就能满天飞。再说,也可能吓到就兰渡。   以沈轶的咖位,他对前一种可能性不太在意。对后者,却必须上心。   保温杯里还剩下一半绿豆汤的时候,他把盖子重新拧上去,道了句谢,又夸兰渡手艺不错。   兰渡听着,回答:“沈老师太客气了,一杯绿豆汤,也不用什么手艺。”   想了想,“要不然,明天我给沈老师带午餐?”   第一次见到,沈轶:这个小朋友长得不错,正好剧组里空了个位置,让他来吧。   第二次见到,沈轶:虽然小朋友长得不错,但我只是把他放在身边养养眼,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第……次见到,沈轶:要他直接来和我住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沉思)   感谢在2021-06-2423:58:55-2021-06-2514:5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年糕10瓶; 第290章 番外十二(4)   沈轶一顿:“午餐……”   兰渡听出沈轶话音中的变化,稍稍屏息,以为自己又有唐突。   正紧张着,沈轶笑道:“那我也太占便宜了。”   兰渡眨眼:“不会,我原本也要给自己带饭。”   沈轶听着,立刻关心:“剧组的盒饭不合胃口?”   兰渡心中一暖,回答:“之前吃过一段时间,有点腻了。现在也不算很忙,有条件,就干脆自己做。”   沈轶不说话了。他承认,自己的确有点心动。但他又觉得,答应了一次,以后兰渡会不会每天都给他带午餐?哦,竟然更心动了,真是不该。   见他不开口,兰渡补充:“沈老师,你要是有什么忌口,或者营养师那边有安排的话,也没关系。”   听他话音中的意思,显然把沈轶的沉默想成拒绝。意识到这点,兰渡主动给沈轶台阶。   沈轶莞尔:“那倒没有。”   兰渡看他,沈轶慢慢调整心情,说:“好,麻烦你了。”   兰渡跟着笑笑:“我才要对沈老师说「麻烦」。这段时间,你一直很照顾我。”   眼看又要转向客套,沈轶先一步把话题转到更轻松的方向,笑道:“可以先透露一下明天有什么吗?”   兰渡大约是很懂他的想法,露出一点有意卖关子的神色,说:“沈老师明天就知道了。”   沈轶一哂:“那我先开始期待。”   这会儿,沈轶虽然心情不错,但这份好心情大多基于兰渡本人。   到第二天中午,保温餐盒打开了,沈轶才发现,兰渡的手艺真的很好。   可能比不上一些沈轶认识的私房名厨,但和兰渡的外貌一样,是最符合沈轶个人偏好的那种。   他吃着烧得稍干、却依然细嫩,并不显得柴的小排骨。   如果不是「口味」这种东西太难以捉摸,沈轶自己都总结不出里面的条条道道,他几乎要觉得,兰渡是下大工夫研究过自己喜欢吃什么。   再看身边的青年。他似乎还很忐忑,一边自己吃东西,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瞄着沈轶的筷子。   沈轶主动说:“很好吃……”   兰渡立刻惊喜。   沈轶和他打听:“你是自己摸索的,还是跟什么人学的?”   兰渡笑了下,“看过一些教做饭的节目,不过大方向还是自己看着来。”   沈轶夸他:“那你很有天分。”   兰渡笑道:“沈老师喜欢就好。”   说着,还从一边取了保温杯,里面依然是冰镇好的绿豆汤。   一时之间,虽然人在片场,沈轶却生出一点仿佛在家的平淡温馨。   不,就算是在家里,他也不会过得这么舒服。   小林是个好助理。工作尽心,日常生活上也不会犯错。但他做不到沈轶刚刚口干,就主动给老板递来饮品。   排骨味道很好,两道素菜也不错。一道玉米松仁,另一道是炒青菜。   都是很普通的菜色,沈轶在不同店里吃了没有百次也有几十次。   但没有哪一盘像是兰渡做的一样,让沈轶觉得每一口都是享受。   这顿饭吃完,沈轶虽然记得克制,但还是又夸了几句。在他看来,兰渡值得更高的赞扬。   但即便是这种程度,兰渡听过,已经主动道:“那以后,我再给沈老师带饭吧。”   沈轶婉拒:“不用,太辛苦你。”   兰渡说:“不辛苦。而且一锅菜分量多一点,炒起来还方便。”   沈轶停顿,心中天人交战。   平心而论,他很想答应。但他是前辈,在这种事上点头,未免有点「压榨后辈」的嫌疑。   不知道兰渡是否猜到他的心思,这会儿又开口,补充:“要是沈老师不答应,我以后也不好意思再来找沈老师请教了。”   沈轶立刻道:“这不是一回事。”   兰渡说:“是一回事呀。沈老师帮我那么多,要是把之前教我的那些都算成付费课程,没有六位数也拿不下来。   我只是做做饭,根本是占沈老师便宜。而且,要是真正忙起来、没时间了,我也只能继续吃剧组的盒饭。到时候,应该就没办法给沈老师你带午餐。”   沈轶听到这里,终于吐出一口气,说:“行了,说不过你。”   兰渡笑一笑,进一步问:“以后我要是挑菜的时候拿不准,可以来问沈老师吗?”   沈轶欣然:“可以,都可以。”   兰渡明显高兴。沈轶看他的神色,也微微笑起来。   两人早前就加了联系方式。往上翻聊天记录,最先两天,是很正经又生疏地打招呼。   后面,则有兰渡给沈轶发自己读《燕史》的心得体会,还有沈轶语音给兰渡一些解答,或者直接是和兰渡讨论。   这天以后,记录里的内容变得生活化。不仅仅是挑菜的时候犹豫了,兰渡会去找沈轶。   有时去了菜场,看到摊主的电视里正在放沈轶的电视剧,兰渡也会拍下来给沈轶看,附赠一句「我小时候也特别喜欢这部戏」。   或者见到哪样眼生的水果,他一样会拍下来,问水果叫什么名字、沈轶是否喜欢。   前面的情况,沈轶会和兰渡发表情包,再接口:不要总是「小时候」。   兰渡就跟着给他发「立正敬礼」的表情包,很乖地答应。   后面,沈轶端详一下照片,心想,兰渡是没看到旁边插着的牌子,还是故意的?   他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最近几天,自己和兰渡沟通实在太多,走得实在太近。往前三十余年,沈轶都没有这样的体验。   可看聊天记录上的内容,又真的都在正经的话题上,看不出任何暧昧意思。   如果兰渡年纪再大几岁,已经毕业、正式入圈,沈轶或许不会有这种烦恼。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兰渡就是才二十出头,《沈居言》是他出演的第一部 台词多、戏份「重」的戏……   从这个角度来讲,他尽量和沈轶打好关系,好像也很理所当然。   正想着,兰渡的头像旁边又弹出消息气泡,说:尴尬,原来旁边就写着呢。   沈轶笑了笑,又给他发一个「摸头」的表情。   他不知道,另一边,兰渡看着沈轶发来的表情,站在原地笑了好一会儿,才从水果摊子前离开。   《沈居言》的拍摄足足要进行半年,不过瑞王世子只是王爷谋反这个剧情单元的角色。后面再加戏,也加不满两个月。   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更热,兰渡越来越熟悉在剧组的生活。同样的,也离他杀青的日子越来越近。   兰渡尽力完成每一场戏,也变着花样给沈轶做午餐。几十天下来,竟然没有一道重复的菜。   午餐之外,慢慢地,还会带些小点心。都是比较简单的那种,小锅巴、蛋挞等等,好吃又不费事。   逐渐有其他人留意到这件事。和沈轶相熟的制片人、导演等人和他单独吃饭,还用玩笑口吻问他,和那个小朋友是什么情况。   沈轶坦然,回答:“算是他的学费吧。”   一句话,把制片人等人后面的话堵死。只有对兰渡来历最清楚的副导演又笑了一句,说:“那这学费还真够便宜。”   沈轶不置可否,转而看向导演,问:“你前面是不是说过,后面还有一个仙侠剧的本子?”   要说《沈居言》这种正剧是冲着「个人喜好」去的,后面的仙侠剧,就是纯粹为了市场。   一群名编剧精心打磨的剧本,充满了狗血的爱恨情仇,服化道也做得精美。单论前期投资,是《沈居言》的数倍不止。   导演眯起眼睛,回答:“人家萝卜都一个一个进坑了。你要想加人,行,那就也来投钱,三千万起步。”   别人不知道,他们却一清二楚。沈轶看似「没背景」,可他手里捏着不少大公司求着买的专利,一年光凭这些就赚的盆满钵满,堪称整个娱乐圈最深藏不露的家伙。   沈轶笑了下,说:“他还要写毕业论文呢,未必赶得上。”   导演耸肩。   “不”沈轶话锋一转,“你把本子给他发一下,看他感不感兴趣吧。”   看这意思,要是兰渡感兴趣,他真能在投资的事情上点头。   导演「啧」了声。不是拒绝,而是深感沈轶这替人打算的模样,自己从来没见过。   恰好,这会儿沈轶的手机震动一下。制片人坐的位置距离沈轶最近,也眼尖,一眼看到是兰渡给沈轶发消息。   开了隐私模式,看不清内容。可从提示来看,沈轶竟然还给兰渡设置了特别关注。   沈轶把手机拿起来,很快回复,脸上始终带着细微的笑容。   这下子,刚才被堵死的话又出来了。一群好友相互对视,最后一起对沈轶露出揶揄目光。   沈轶放下手机,就对上一片莫测的表情。   制片人意味深长,抢答:“学费,对吧?”   沈轶还是那张坦然的面孔,回答:“对,不然呢?”   制片人&导演&……我就静静看你不承认--   ps其实两个月前写好了新文A的大纲+文案+约好了封面   一个月前给新文B搞定了以上这些   最近几天约了新文C的封面+刚刚写了文案,就是之前说的同题材快穿。   对了,还想写干饭蝶和师姐的单篇……   (超大声复读)为什么我没有十只手   感谢在2021-06-2514:54:16-2021-06-2523:1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成1个;   垃圾晋江评你大爷的分27瓶; 第291章 番外十二(5)   这顿饭开始的就晚, 后面吃完出来,已经将近十一点。   一行人都或多或少沾了几滴酒,谁也不方便开车。时间太晚, 剧组的司机也不好过来。好在吃饭的地方是繁华路段,叫代驾很方便。   等代驾期间, 夏日的晚风吹着。制片人等人在一边说话, 沈轶的手机又震动了。不过这次,他没有第一时间把手机拿出来, 而是又想到桌上好友们的目光。   从“学费”两个字开始, 虽然沈轶一直保持淡淡神色, 可话题还是偏了。一群有家有子的人大为感慨,他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各个都是二十来岁。到现在, 眼看导演和妻子从校园时代的爱情长跑有了结果, 制片人也和工作以后结识的伴侣有了未来。唯独一个沈轶,一直单着。   演艺圈多多少少和“艺术”挂钩,一群人说来也算思想开放。用他们的话来讲, 早五六年, 他们就考虑过“老沈一直不找对象,难道是因为性取向问题”, 不过一直没在明面上和沈轶说出来。   国内对这些还是不够包容。虽然觉得沈轶不是那种会在意大众目光的人,可万一呢?   沈轶听得哭笑不得, 也由此明白, 为什么有段时间,好友们一直在自己耳边大谈《断背山》。   他给自己澄清:“你们到底想哪里去了?不就是没心思谈感情吗。”   导演听着,促狭地笑一下,问:“现在还是没心思?”   沈轶一顿, 没有回答。   餐桌上一片大笑,副导演又说起一个多月前,他和沈轶从剧组走出来,沈轶的脚步忽然停下了,他正觉得奇怪,就听到一句 “你觉得前面那个人怎么样”。副导演更加纳闷,顺着沈轶的目光,见到一个正从隔壁往外走的青年。   他满腹疑问,问:“什么怎么样?”   沈轶听着,跟恨铁不成钢似的,说:“瑞王世子啊。不是说人没法来了吗?”   说到这里,副导演乐了,“我琢磨这事儿,不是一年两年,总得有五六年吧。到底什么人,才能让咱们老沈‘铁树开花’。到现在,嘿,终于有了结果。”   沈轶不轻不重,说:“人家年纪还小呢。”   这是实话。桌上的人收敛了一点,各自笑道:“行,老沈这责任心是杠杠的。”转而说起其他事。唯有沈轶,到这会儿了,还一直在想——兰渡年纪还小呢。   夏天实在太热了。只需要在夜风里吹上片刻,身上就一层薄薄的汗。   沈轶想,兰渡对自己说过喜欢、说过崇拜……他好像喜欢沈轶的所有角色,别说《风雪》、《归人》这种爆剧了,就连沈轶刚刚入行的时候演的龙套,兰渡都能说出个一二来。   但这能说明什么吗?他又不是不知道,兰渡那记性,跟照相机似的。看过一眼的东西,就再也不会忘。所以,这好像不能证明兰渡对他额外关注、真正上心。   制片人几个不知道说起什么,又有一阵笑声。沈轶心不在焉,面上跟着笑一下,脑海里依然是青年的面容。   他手指动一动,想要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兰渡又给自己说什么了?不是已经决定好明天的午餐了吗。对,兰渡还说了,自己对他帮忙很多,在他杀青的时候,他还想额外地、郑重地请沈轶去一趟他住的地方,认真招待一次沈轶。   果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个年轻男孩,“招待”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当然,兰渡本人不会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正因为这样,他忽略了危险。   沈轶随意地想,也许自己这个“前辈”,应该在方方面面都给兰渡一些教导。可这样的话,兰渡应该会很难过、失望。   就像是念头冒出来那样迅速,沈轶又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打消。就在这会儿,代驾终于来了。沈轶几人上了车,窗外,城市的夜晚还是车水马龙。   他想了很久,到最后,也许是酒意上头,沈轶有些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在思索,还是纯粹看着窗外出神。   一直到回到酒店了,和导演等人道过别,他一个人回房间。助理还没睡下,见到沈轶,立刻站起身,“沈老师,回来了。”   沈轶看他。   助理咽了口唾沫,心想,老板是不是喝多了?怎么感觉眼神怪怪的?   沈轶则想,哦,不是兰渡。   他也觉得自己喝多了,否则的话,怎么会在刚刚那一瞬间,觉得等着自己的如果是兰渡就好了。   他“嗯”了声,态度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助理放下心,明天还有工作,他们互相道过晚安之后就睡了。   沈轶洗漱过,躺在床上,终于拿出手机。   他刚刚洗脸、刷牙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拟好一条消息,说自己刚从餐厅出来,手机没电,错过了兰渡的消息云云。对兰渡撒谎这件事,让沈轶稍微感受到一点负担。不过很快,他又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没必要担心。   原来之前手机震动根本不是因为兰渡。他和兰渡聊天框里最后的内容,还停留在青年叮嘱他“沈老师少喝点酒,回来的时候就叫代驾吧”,而自己答应下来,并不觉得青年哪里僭越、冒犯。   至于为什么会震动,则是一条普通的、来自营业厅的问候短信。   沈轶看着手机屏幕,过了半晌,终于吐出一口气。   ——太奇怪了。   这根本不像是他。   可如果是因为兰渡……   好像也没那么值得奇怪。   ……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入睡前想了兰渡太多次,就连晚间的梦里,也有青年的影子。   大约还有他在餐桌上听导演聊起后面筹划的那部仙侠剧的缘故。导演口若悬河,和他提了狐狸、青蛇……诸多传说中的妖怪的纠葛。到梦里,兰渡变成一只狐狸。   雪白的皮毛,身体纤细而柔软。抱在怀里的时候,会有温柔的热度。   狐狸会踩着他的腿,把前肢搭在他肩膀上,在他面上轻轻地嗅。   沈轶正反思,“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一只狐狸是兰渡”,就发现怀里变成一片空。   他心头一沉,有种失去了什么的不悦感。正在这时候,身后、肩头却压来一点重量。   沈轶心头有一点预感。果然,他侧头,看到兰渡笑盈盈地趴在自己肩膀上。头顶还有两个耳朵,看样子,是面上了那部仙侠剧男三的角色,一只和瑞王世子性情差不多,结局也差不多的白狐。   虽然是梦,可沈轶还是一动不动。   他提醒自己:你是兰渡的前辈。他信任你,喜欢你。可这份“喜欢”,是基于你之前扮演过的、曾经在兰渡年幼、年少时出现在电视荧幕里的那份角色。至于对你本人,或许也有,可同样是因为你是照顾他良多的前辈……   可兰渡靠得更近了。   沈轶甚至觉得,他不只是人靠过来,自己身上也缠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梦是上帝视角,沈轶很快知道,原来那样“东西”,就是狐狸的尾巴。   变成狐妖的兰渡,进到沈轶梦里,对他肆无忌惮地勾引。   慢慢把沈轶推到地上,跨坐在他身上。   他嘴唇动了动。沈轶原本以为,兰渡这是在叫“沈老师”。可他凝神分辨兰渡的唇形,却觉得并不是。   他放任自己去思索兰渡究竟说了什么。至于兰渡在“说”的同时有什么动作,则被他忽略。   梦到这种状况已经很不应该,他还能多做什么?   可无论沈轶怎么分心,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梦里的狐狸一口一口吃掉自己。   到最后,他甚至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不忍直视、惨不忍睹。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沈轶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的脑子还有点发懵。一直到洗过澡,换了干净衣服,沈轶还是有点没缓过来。   整整三十年,头一遭。就算是在年少、按理来讲应该冲动的时候,沈轶都没有这样的体验。可现在,因为兰渡……   他吐出一口气。正好,助理进门了。   沈轶看他。   助理眼皮跳了跳,心想,沈老师怎么又有点怪怪的?难道是还没有醒酒?   沈轶转过视线,掰开筷子,顺便说:“昨晚睡觉的时候,你给我床头柜上摆了一杯蜂蜜水?”   助理提心,回答:“嗯……”   沈轶说:“很有用,谢谢。”   平常还不觉得,但喝了酒,半夜醒来的时候,床头有东西润喉,是一件挺舒服的事情。   助理听着,松了口气,笑道:“是兰渡昨天晚上给我发了消息。”   沈轶动作停顿一下,“是吗?”   助理对老板复杂的心理活动一概不知,这会儿高高兴兴回答:“对。原本说加柠檬比较好,不过咱们这里没有,附近的水果店又都关了。兰渡原本说,要不然他给咱们送来,不过我看时间太晚,就没让他一个人往出走。”   沈轶没说话。   他捏着筷子,忽然觉得,虽然昨天晚上,兰渡没再给自己发消息。可从饭店离开的时候,自己应该给他说一声才对。 第292章 番外十二(6)   等到了片场, 兰渡果然又比沈轶先到。原先正背着身,和其他演员说话。但在沈轶出现的时候,他恰好回身, 就和沈轶对视。   兰渡的神色肉眼可见地灿烂很多,和沈轶打招呼。   沈轶先笑, 随后心情复杂。   等到后面, 兰渡到他身边,沈轶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他又嗅到了兰渡身上淡淡的香气。   按说梦里不会有嗅觉, 可他总觉得昨晚把自己吃了又吃、贪心不足的狐狸精版兰渡身上同样带着淡淡香味。而梦里的自己好像也知道这点, 会箍住兰渡后颈, 把鼻尖埋在兰渡发间颈侧,深深呼吸。   这种时候,兰渡的身体会颤抖, 会呜咽似的松松抱住他。像是雪糕一样, 亲一亲、碰一碰,就开始融化。   沈轶把这些画面驱逐出脑海,口中道:“那个蜂蜜水, 谢谢你。”   兰渡笑一下, 说:“嗯?没什么啊。我就是给林哥说了一声,东西都是他准备。”   他不邀功, 说完这句,还问沈轶感觉如何。   沈轶说:“挺好, 看来以后也要养成这个习惯。”   兰渡说:“我一直是这样, 睡前放杯水在旁边。”   两人说了几句,沈轶开始化妆。不过化妆的时候,他一样能聊天,便顺口说起:“对了, 你回头看下邮箱。”   兰渡:“哎?”   沈轶说:“昨天吃饭的时候聊起来了,老柳手上还有一个本子。开机应该在今年年末,或者干脆是明年。你先看看,到时候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试试镜。”   兰渡眼睛微微睁大。沈轶从镜子里看他,清晰地分辨出兰渡神色的变化。一开始是惊讶,到后面,成了强烈欣喜。   他高兴,沈轶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尤其是,兰渡的重点并不在后面的本子是怎样的制作、有多少投资。他身体稍微往前凑了凑,紧紧盯着沈轶,问沈轶:“沈老师,是你引荐了我吗?”   沈轶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这样的态度已经够了。兰渡露出一种像是在做梦的表情,小声说:“怎么办,好高兴。”   沈轶矜持,还是用前辈的态度叮嘱:“那部戏和《沈居言》不太一样,组里的年轻人更多一点,目标受众也是青少年。到时候的表演,也要比现在放得更开。”   兰渡点头。点完头,继续说:“好高兴……”   沈轶一哂:“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不出意外的话,剧会上星,至少是两台联播。当然,这些现在都还在谈,真播出来,就是明年年末,或者干脆后年新春档了。”   兰渡还是点头,认真说:“我会努力的。”   不是因为这个机会多好,而是因为沈轶的看重。   说着,兰渡一顿,鼓起勇气:“到时候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我还可以来问沈老师你吗?”   沈轶就等着这句话。他回答:“当然可以。”   兰渡不说话了,安静地在一边笑。   相处了一个来月,沈轶知道,兰渡不是张扬的性格。能有这会儿的表现,已经能说明青年的心情。   他的心泛着酥痒,总觉得这会儿自己应该再做点什么。   如果是昨晚那个梦,话说到这里,兰渡应该已经坐在沈轶腿上。会亲他抱他,再一口口吃掉他。不像现在,因为化妆师在旁边,兰渡与他隔了小一米距离。别说更亲密的接触,根本连手都碰不到。   可从镜子里看兰渡,本身就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沈轶遗憾地收敛心绪。他肩膀放松下来,这时候,兰渡又开口:“沈老师,我下周就杀青了。”   沈轶知道这件事。可他从前知道的,是兰渡离开剧组的具体日期。这会儿,“某某号”一下子变成“下周”,瞬间拉近了距离。   化妆师的刷子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在他面上打出阴影,让沈轶的五官在镜头下显得更加深邃。   沈轶讲话,嗓音还是显得平稳:“对,十四号就在下周。这么快。”   兰渡笑道:“有点舍不得,这是我待得最长的一个剧组了。”   沈轶说:“以后会有更多机会。”   兰渡还是笑,问:“之前说要专门请沈老师吃顿饭的,周四晚上可以吗?”   沈轶想一想,问:“你最后一场戏是周四早上吧?”   兰渡:“对。那天下午沈老师你还有戏。我就先回去准备,等到晚一点,五点左右,我来这边找你。”   沈轶:“行。或者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过去。”   兰渡没说话。   沈轶在镜子里看他。不巧,化妆师说:“沈老师,闭一下眼睛。”   沈轶闭眼。没了他的视线,兰渡才说:“但我想来找你。”   化妆师手上还是很稳,听到这话,有些惊讶。   更让他惊讶的是沈轶的反应。沈轶明显被取悦到,回答:“也好。”   化妆师口中说:“沈老师,可以睁眼了。”   心里想:之前好像一直没听说过什么和沈老师有关的绯闻。啧,没想到沈老师就这么被拿下了。   有些事,旁观者清。在沈轶还在考虑前辈后辈要怎么相处的时候,身边的人纷纷给他和兰渡的关系下了定论。   等到化好妆,服装组的人已经在一边准备。   现代的老牌演员沈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名垂千古的沈相。   今天要拍的是瑞王决定不再等待,悍然起兵。与沈居言同为地方官的另一位官员被瑞王谋害,而沈居言在对方留下的势力的掩护下离开、去其他地方借兵的几场戏。   一路风尘仆仆,沈居言的面上多了风霜。可他的眼神愈发坚定,不为名利诱惑,也不被生死威胁。   他没有穿官袍,身上的是普通布衣。即便是这样,也有一股从容冷静、坚定不屈的气度。   兰渡拿出手机,朝沈轶喊:“沈老师,看这边。”   沈轶转头。   在对上兰渡的目光时,他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   不屈的沈相变成温润的书生。兰渡眨了眨眼睛,看看照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同时又因沈轶对自己的区别对待而高兴。   眼看身边的人都走了。按照惯例,他也会去片场那边一起看沈轶表演。   助理林哥在叫他,兰渡说:“林哥,你们先去,我拿一下东西。”   林助理没有多想,直接离开了。留下兰渡一人,他整理一下心情,把面颊埋在手心,忍不住又笑了好一会儿,终于跟着去外间。   ……   ……   八月中旬,兰渡杀青。   在剧组待了一个多月,他结交了不少新朋友。   一方面,兰渡性格不错。虽然不显外向,但和谁都能笑着聊天。另一方面,就是人人都看出沈老师对兰渡的各种照顾。   这会儿知道他要走了,兰渡收了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礼物。他一一谢过,有点苦恼。这么一来,晚上再过来,岂不是显得有点奇怪?   他踟蹰,不过很快释然。等到傍晚,兰渡和沈轶约好在影视城边缘见面。   他没有等多久,就见到一个朝自己走来的身影。   高挑,带着口罩、墨镜。不过在兰渡看,还是一眼能分辨出那是沈轶。   他朝沈轶招了招手。沈轶过来了,兰渡轻快地说:“走吧。离得不远,不过还是得走一段路。”   沈轶没说什么。他有心理预期,兰渡还是学生,家里也没什么背景,自然不可能买车。   路上,时不时有人往沈轶身上看来。不过影视城里走上两步,能遇上三个明星。无论群演还是特地来追星的粉丝,都对旁边出现的熟悉面孔见怪不怪。何况沈轶好歹带了两件“装备”,不少人只是觉得他眼熟,压根没想起他是谁。   一路安然,两人顺便聊天。兰渡大致说了待会儿的菜谱,还是荤素搭配,另有一道汤。   沈轶听着,不用兰渡多讲,他也知道自己一定会喜欢。   他笑一笑,说起另一个话题:“我想问你好久了,不过老是忘。”   兰渡:“嗯?”   沈轶:“你是用了什么香水吗?”   兰渡困惑,“没有。”   沈轶一顿,“那洗护用品呢?是什么牌子?”   兰渡回答了。好歹是靠着外形吃饭的,他平常也挺注意皮肤保养。这会儿说的不少牌子,沈轶都听说过,属于中档里性价比比较高的那类。沈轶自己也用过一些,不过细细想来,里面没有哪样带着和兰渡身上类似的香味。   他彻底想不出答案。倒是兰渡,他没明白沈轶为什么要那么问自己,可香水、洗护用品……要是没有前一个问题就算了,既然有,就忍不住往其他方面想。   这会儿两人已经到了兰渡租房的小区,进了电梯。   未有其他人在,他忍不住低头,在自己手腕嗅了嗅。   沈轶被兰渡的动作逗笑,说:“这是做什么?”   兰渡诚实,回答:“沈老师,你刚刚那么问,是不是因为我身上……”一顿,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沈轶:“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兰渡眼睛又微微睁大一点。   沈轶回想:“很清淡,没有很浓,所以我想着是不是洗护用品。可你说不是,又不用香水。那可能就是……”   体香?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沈轶停住了嘴。   他忽然发现,自己再说下去,就有点过界了。   可哪怕他停下,兰渡一样想到了这两个字。   在一个密闭的、只有他和沈老师两个人的空间里。沈老师距离他很近,他一样嗅到沈轶身上那种温暖的、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已经变得很熟悉的气息。   兰渡的大脑有点发晕。他先是屏住呼吸,可这不够。   老楼的电梯太慢了。两个彼此吸引的人,在电梯上升的这段时间里,感受到了一样的燥热、干渴。   好像只有对方是那捧清凉的水源,在召唤他们靠近。 第293章 番外十二(7)   一时无人讲话, 唯有电梯运作时的细微动静。   等到电梯门打开,外间的空气涌入——到这个时候,兰渡终于能舒一口气。   他笑一下, 面颊有些薄薄的红。不过这是夏天,又是酷暑时节, 大可以把这点薄红理解成因炎热天气而来。   兰渡心里还是乱, 面上却能尽量平静,笑道:“沈老师, 到了。”   沈轶“嗯”了声, 两人走出电梯。   等进了屋门, 兰渡招呼沈轶在沙发上坐下,又第一时间去开空调。   等空调的凉风涌出,他从冰箱里取出冷泡茶、冰镇好的水果切盘, 一起摆在沈轶面前。   沙发对面就是电视。兰渡提议:“沈老师, 你先看看电视,我去准备一下晚上的菜。”   汤已经在炖了,进门就能嗅到香味。   水果切盘显然是用了很大心思, 西瓜这种难雕花的就算了, 只是切成小块、扎上牙签。桃子选的是硬桃,一块块切成小兔子的形状。另有洗好的葡萄、另外一些时令瓜果。摆在一起, 颜色丰富鲜亮,味道也清香动人。   沈轶说:“好, 你去忙。”一顿, 笑一笑,“或者,先带我参观一下房间?”   兰渡也笑,说:“房子很小, 没什么好看的。”   这是实话。一室一厅,再加上厨卫。整个屋子的布局一眼就能看穿,不过卧室的门微微闭着,无法看清里面有些什么。   等兰渡把门打开——行了,确实没什么。普通的床和衣橱,衣橱甚至只是用布和铁架支撑起来那种。没有床头柜,所以兰渡睡前会看的一些东西直接摆在枕头旁边。沈轶看到一个打印出来的剧本,不用问,正是导演后面那个仙侠剧。   沈轶笑道:“看得怎么样了?”   兰渡也笑,说:“我试了几个角色。”   这个故事要说俗套,的确非常俗套。天上的神女下凡渡情劫,偏偏爱上了一个下界的大妖。大妖看出神女身份有异,想要利用对方,帮助自己和青梅竹马的小青蛇修行。神女被磋磨至死,大妖这才知道自己对神女的真正心意。   男一号自然就是这个渣到极点,后面则会悔不当初、天上地下追回神女的大妖。男二是青梅的兄长,对大妖的做法并不赞同,但为了妹妹,默认了对方对神女做的事情。男三是神女在凡间时偶然认识的狐狸,经常逗神女开心。   兰渡有自知之明,知道沈轶虽然引荐了自己,但他不可能上来就拿到最重要的角色。他最近一直揣摩、还写了人物小传的,番位最高的是男四号,一直在天庭留意神女情况的哥哥,后面会为了妹妹抽出自己的仙骨。再有,就是一些也算有魅力,不过番位更低的小妖。   他的选择可以说非常冷静、明智。只是沈轶听了,却问:“怎么不试试胡哲?”   也就是男三狐狸。   兰渡说:“也准备了,不过我觉得面上的希望不大。”   沈轶说:“还是可以试试。”   兰渡听着,心跳有点快。   他想一想,说:“沈老师,这部剧的投资商很多。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试镜,不过应该有很大一部分角色已经被定下来了。”   沈轶不置可否,兰渡深呼吸,又说:“我很感谢沈老师愿意提携我,也为我考虑很多。但是,胡哲这个角色……我应该是拿不到的。而且,沈老师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也不好意思请沈老师做更多。”   如果沈轶出面,当然,也是他名下的资产出面,在兰渡看来,自己拿到男三的角色不难。但是他又觉得不值得,对沈轶来说,自己只是一个相处比较好、稍微得了一点青眼的后辈,怎么能让沈老师为他付出这些?   听着他的话,沈轶似是想说什么。   不过兰渡抢先笑了下,说:“好啦,沈老师,我先去厨房忙?”   沈轶“唔”了声,没反对,但提出:“我去帮你吧。”   兰渡:“哎?不用。”   沈轶却不容他拒绝,说:“平常一直拍电视,现在还要看电视……”一笑,“没什么好看的,调到什么台都是老熟人。我刚刚扫了一眼,你是菜备到一半就出来了吧?”   兰渡点头,沈轶便决定:“行了,我帮帮忙,最后还能吃快点。”   话说到这一步,兰渡也没什么能反驳的。   他最先还有点担心,不过进了厨房,沈轶显得很熟稔。拿起菜刀的动作也很利落,后面切菜,水平颇佳。   兰渡惊讶,说:“沈老师平常在家里也自己做饭吗?”   沈轶说:“不一定,有心情就做吧。”   兰渡笑一笑,心想,那现在应该也算“有心情”。   两人合作,没什么磕磕碰碰,反倒借着备菜的空当聊天,对彼此更加熟悉了点。   后面真的上锅了,虽然开了换气扇,客厅空调的冷风也能吹过来,可厨房毕竟狭小,火一冒,总有些发闷。到这时候,兰渡用手肘碰碰沈轶,说:“沈老师,你现在就出去吧,好歹吃吃水果——我切了半天呢,总得尝尝。”   最后一句话不轻不重的,跟撒娇没什么两样。   沈轶想想,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能做的了。灶台有两个,不过一个还在小火煲汤。他留着,也是和兰渡打架。   他说了句“好”,就要离开。走的时候,顺手捏了一块切好、放在一边的西红柿。   酸酸甜甜,味道正好。   兰渡很会挑菜。   沈轶一边这么想,一边说:“这个生吃也不错。”   兰渡注意力放在锅子里“滋滋”冒起的油上,没反应过来:“什么生吃?”   沈轶便捏了一块,送到兰渡唇边。   兰渡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懵了,一直到西红柿的汁水碰到他嘴巴上,他才反应过来,张开嘴巴。   锅子上的热油冒起一点青烟。   兰渡脸红了,肩膀僵了,嘴巴张开……舌尖、嘴唇,全部碰到沈轶的手指。   很湿润,又热又软。轻轻地扫过去,很快又离开。   之后,却又只是把西红柿块含在嘴巴里,面颊、下巴……看不出一点咀嚼痕迹。   青烟越来越多。   兰渡的手指同样发僵,去够旁边切好的菜。   厨房里无人说话,像是复刻了之前在电梯中的范围。不过这次,在嗅到兰渡身上那股淡淡清香的同时,沈轶的手指还保留着之前柔软湿润的触感。   他静静地看着兰渡,听到“滋啦”一声,是菜下了锅。兰渡机械地炒菜,没再让沈轶离开。他厨艺一直很好,到这会儿,都维持着一种堪称“精准”的做菜方式。等到一道道调料下进锅中,蔬菜熟了、出锅——这个时候,终于需要沈轶动了。   他旁边就是碗碟架。总得沈轶稍微侧开一点,兰渡才能把菜盛进盘子里。   兰渡尽量平静,去看沈轶。原本想好了要说什么,“沈老师,麻烦拿个碟子过来”。可还没开口,就对上沈轶的目光。   兰渡看了十年沈轶的作品,对沈轶参加过的所有活动都如数家珍。他知道沈轶在阳光下、在黑夜里的样子,也不止一次在荧幕或者银幕上看到沈轶眼睛黑沉沉的、仿佛一丝光都照不进去的模样。   可这一次,只有这一次,兰渡从中看到了自己。   他的心脏以一种毫无常理的频率加快速度,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他和两个人,就是他和沈轶。   这是一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却已经持续了数年的暗恋。他喜欢的演员,他喜欢的男人。他追随着对方的人生轨迹,踏入对方的工作圈子。原本以为要过很多年,两人才会说上话,才会又一次合作,才会被对方记住。可是命运眷顾了他,让他进了沈轶在的剧组——   这一刻,往事翻而上,沉甸甸地朝兰渡涌来。   他下定决心,觉得不能辜负机会,所以主动去找沈轶对台词。   沈轶温和地指导了他,甚至提出他表现很好,可以再调整一下剧本。   他心中狂喜,想不出自己可以怎么报答——哪怕无关情爱,沈轶为他做的,也足够兰渡铭记于心——思来想去,还是选择给对方准备好每一天的午餐,再在离开的时候请对方吃饭……   买好的礼物放在柜子里,等沈轶离开的时候就取出来。   明明想好要当一个礼貌的、尊敬前辈的后辈,但他知道自己有多么不满足于此、多么贪心。   他感受到了沈轶的靠近。   像是相互吸引的磁铁,又像是久旱终逢甘霖。   沈轶的呼吸落在兰渡面上,他们仿佛要有一个亲密的拥抱,甚至一个更加亲昵、兰渡幻想过很多次,却无法付诸实施的亲吻。   可这时候,沈轶忽而笑了一下,从当下暧昧的、粘稠的空气中抽身。   他像是变魔术,直起身子的同时,手上已经有了一个盘子,说:“喏,给你。”   兰渡轻轻“啊”了声,接过盘子,说:“谢谢。”   沈轶笑一笑,“谢什么啊。好,你先忙。我在这儿好像的确挺打扰你的,就先去吃水果了。”   话音干巴巴的,充满了“没话找话”的意味。不过兰渡心头正乱,根本没听出沈轶的不对。   他“嗯”了声,连沈轶离开的背影都没敢看。   厨房里又有了炒菜的声音。至于沈轶,他没有停在客厅,而是转身去了卫生间。   他是去洗手的。   随着水流的冲刷,指尖原本微微发烫的部位一点点冷却。   上面沾着的一点西红柿汁水早就被冲掉了,可那点柔软的、湿润的触感仿佛还在。   那就继续冲。   因是夏天,凉水也带着一点细微的温度。   沈轶的神色慢慢静下,脑海里浮现出刚刚那一刻,兰渡的神情。   一直蔓延到领口的薄红,身上愈发馥郁的、却仿佛只有沈轶一个人闻到的香气。   稍稍抿起来的嘴巴,颤动的睫毛。   随着沈轶靠近,嘴唇一点点张开,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牙齿之间,红嫩的舌叶若隐若现。   所有的表情、神色汇合起来,如果落在旁人身上,沈轶能够肯定,这是在期待一个吻。   可那是兰渡。   沈轶慢慢吐出一口气,拧起水龙头。   他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兰渡已经炒好了下一盘菜,不过还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沈轶看着兰渡的背影,笑了片刻,在沙发边坐下,去吃兰渡给自己准备好的水果。   西瓜丰沛的汁水在他口腔里爆开,带着纯粹的果甜。难得的是其他水果也并不在这份甜度下逊色,而是各显千秋。   把所有水果尝了一遍的时候,兰渡招呼他:“沈老师,可以吃饭了!”   沈轶抬头看他。   天色已经昏了,餐桌上亮起一盏灯。   灯光落在兰渡身上。笑盈盈的青年,一满桌的饭菜。   一起构成了类似于“家”的字眼。   作者有话要说:仔细想想,兰兰应该是江某所有文里最会做饭的受了_(:з」∠)_   只会两道菜的小池:……   根本不会做饭的关哥:……   也能上手但师尊手艺更好的子游:……   会做饭但只是普通家常菜水平的小方:……   能把自己饿出胃病的小泽:……   在无限游戏里活着就不错了做什么饭啊的寒川:……   厨房毁灭者元元:……   沈总,有口福。 第294章 番外十二(8)   除了饭菜之外, 兰渡还开了一瓶酒。   沈轶看到,先笑,说:“会喝吗?”   兰渡跟着笑笑。他大约也在独自待在厨房时调整好, 这会儿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同,回答:“会啊, 不过喝不多。”   沈轶眼皮跳了跳。这么实诚, 弄得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兰渡那边已经倒了酒。两个小杯子,看上去都只能盛下薄薄一口。可毕竟度数高, 一口一口加下来, 还是很容易醉。   不等沈轶再说什么, 兰渡端起杯子:“沈老师,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不过我还是得敬你一杯。”   沈轶还是笑了, 说:“行, 不过咱们讲好。喝完这杯,后面还是喝饮料。”   兰渡眨眼,沈轶说:“你进了这个圈子, 后面喝酒的日子多着呢。”   谈剧本, 谈投资商,按照国人习惯, 还是得上酒桌。   沈轶并不喜欢这样的风气。在他看来,酒是为了和朋友一起小酌。而不是喝了酒, 就和谁都是“朋友”。   可大环境如此, 沈轶自己有话语权,兰渡却不同。   他想把兰渡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可兰渡是在以粉丝、后辈的身份“喜欢”他。从沈轶的角度,他不可能直白对兰渡表示什么。未来的路, 他可以给兰渡稍微遮些风,挡些雨。可更多时候,还是得兰渡自己走。   沈轶最终说:“今天只有咱们两个,不用讲究那么多。”   话音里透着亲昵,又不过界。   兰渡听了,又笑,原本稍稍沉下、以为自己的安排让沈轶不满意的心又一度飞起。   他说:“那得等等。我原本想好了够喝三杯的祝酒词,现在得一次性说完。”   沈轶颔首,示意他说。   兰渡深呼吸一下,大约念叨了一句“原本还想着能有点酒壮胆”。不过这些下子,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勇气和心意开口,说:“我现在都记得,那天被人叫去,发现是《沈居言》剧组的宫导找我——原本以为能和沈老师你一起在影视城拍戏就不错了。”抿唇笑一下,“其实我一开始去隔壁那个剧组,也是打听到,他们租的地方和沈老师你很近。”   沈轶眼睛眨动,原本被冷水冲得冷静下来的心又有点发热。   他告诫自己,别多想,兰渡只是在“追星”。   兰渡说:“来这边之前,我还发了条朋友圈呢,许愿说如果见到沈老师就好了。”   沈轶说:“是吗?我没看到。”   兰渡:“后来真的加了沈老师你的微信,有点不好意思,就隐藏……”一顿,蓦地想到,沈轶说“没看到”,难道是翻过他的朋友圈?   兰渡设置的是半年可见,不存在消息已经隐藏的情况。从沈轶的话里,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他话音停下,沈轶也察觉自己说漏嘴。不过沈轶显然道行更高,很快又笑了,问:“当时有没有想过,如果愿望实现了,要做点什么?”   兰渡回神,回答:“要去要签名。对了,还要问一个问题。”   沈轶:“什么?”   兰渡:“《故人》的结局里,顾城对关北开枪了。”   “顾城”是电视剧的男主角,地下党。关北则是男主角的发小,同时也是埋伏在他身边那个最隐秘的间谍。   兰渡:“……最后一幕,是顾城一个人走在雪地里,镜头开始拉高,之后就是一些历史资料。但是,从最后的画面来看,一直有‘神枪手’称谓的顾城并没有打中关北左胸。这是拍摄过程中出BUG了,还是剧本在有意留白?”   他问了一个很正经的问题。说过之后,还抿唇笑了笑,说:“我当初看电视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后来上网看了很多分析,还说这部剧其实有后面一部分剧本,关北那条线有更复杂的内容。只是为了剧集的紧凑,还有一些审核上的要求,直接把那些内容砍掉了,关北也就彻底成了‘间谍’。”   听他说完,沈轶有点哑然。过了会儿,才回答:“我想想——嗯,首先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并没有‘后面的剧本’。当然,实际拍摄的过程中,就像《沈居言》,制片人是会根据演员的化学反应,还有一些‘不可抗力’吧,要求编剧对剧本做一定修改。《故人》拍摄的时候也有这种情况,不过没到到你说的这个程度。”   兰渡叹道:“看来只是都市传说。”   沈轶笑笑,说:“对。”   心中则想,对兰渡来说,他作为“演员沈轶”的身份,果然是要靠前一点。   两人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再度消失了。   酒被兰渡收了起来。他看起来还有点苦恼,毕竟平常没有喝酒的习惯,这会儿又即将退租离开。   眼看兰渡一副头疼模样,沈轶说:“这样,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办的话,这瓶酒浪费了也可惜——我带走,怎么样?”   兰渡不好意思,沈轶倒是觉得没什么。在兰渡露出犹豫神色时,又补充:“浪费就不好了。”   兰渡释然,转而笑道:“沈老师,你和我之前想的也很不一样。”   沈轶问:“哪里不一样?”   兰渡手捏着玻璃杯,里面有他自己榨的果汁。平常也是冰镇着,现在正好取出来,给自己和沈轶倒上。   兰渡说:“我一直以为,沈老师你会更严肃一点。对了,平常可能还会继续做一些小发明,比较关注理工方面的话题。”   沈轶说:“的确是这样。”   兰渡惊讶,“是吗?可我看……”   沈轶说:“私下没工作的时候吧。现在在剧组,也没什么人和我聊这些。”   他话音刚落,兰渡立刻提起一个国外正在举办的机器人大赛。言语之间,对几个出挑的参赛方、他们制作的机器人如数家珍。   说这话的时候,兰渡眼睛亮亮的,神色间透着十足的期待。   沈轶惊讶,问:“你也关注了?”说着,话题直接从剧组生活、对拍戏的各种小感悟上扯开,往另一个方向奔去,大有一去不回的趋势。   沈轶完全不知道,兰渡还有这样一面。   他甚至提到,自己也有一些想法,在电脑上制作了建模。   说到这里,沈轶自然要讲:“给我看看。”   两人从餐桌转战卧室。房子小,卧室也没有多余的凳子。平常只有兰渡一人,他一半是直接靠在床头。这会儿多了沈轶,按说总该有些不便,不过两人都没有留意这些。   兰渡阐述着自己的设计理念,沈轶听着,不时点头。到最后,他问兰渡:“你申请专利了吗?”   兰渡一怔,回答:“我就是业余看看。”   沈轶说:“不,你的一些设计很有创新性。这样,回去以后,你先把专利办下来。之后,可以考虑投入生产。”   兰渡咂舌,完全没料到这个发展方向:“生产……”   沈轶:“不是说你这个机器人,只是它身上的某些部件,可以和市面上的一些产品结合,进行一个整体的更新换代。”   兰渡喉结滚动一下,说:“但是——”   沈轶一顿,看他,温和地说:“如果你觉得要写毕业论文、要准备接下来的试镜,不太方便做这些,可以把事情委托给我。”   兰渡茫然,沈轶说:“你知道‘凌华科技’吗?”   兰渡说:“知道。”一家近年来兴起的智能家居公司,凭借优良的产品性能,在短短几年之内打开市场。到现在,已经站稳脚跟。   兰渡在大脑里翻了翻,甚至记起一则新闻,说“凌华科技”之前的发布会上,提出了一些人工智能领域的新概念。   现在,沈轶和他说起。   兰渡舔了舔嘴唇,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沈轶说:“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笑一笑,“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人想买我手里的专利。后来人多了,还有人给我建议,说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去生产?我觉得有点麻烦,最后只是科技入股——应该算不上老板,只是一个股东。”   “那也很厉害了。”兰渡由衷地说,“我之前都不知道。”   沈轶说:“唔,毕竟我的重心还是放在演艺方面。”   兰渡不说话了。他有点淡淡懊恼,原本觉得自己对沈老师的了解已经足够多,现在看来,却又有很多不足。   沈轶看出兰渡情绪变化,嗓音和软一些,说:“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你也太信任我了。这种东西,都能直接给我看。”   兰渡听着,笑一下,说:“沈老师又不是外人。”   这个季节,他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短袖,上面有印花图案。   料子不算薄,也不算厚。手臂相贴的时候,能感觉到皮肤的温度。   年轻,又太容易看透。   对沈轶完全信任,根本不觉得沈轶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沈轶又有点想叹气。他必须承认,自己很喜欢这样被兰渡信赖的感觉。   他提出:“这样吧,你需要写一份材料……”   兰渡虚心求教:“我没有写过。”   沈轶停顿。他不觉得兰渡“不会”,就算现在不知道格式,难道不可以学习吗?依照兰渡的能力,翻翻具体的要求,再看几则范例,就足够他复刻出专利申请需要的所有内容。   可是,兰渡这会儿这么说了,又好像是一个邀请,让沈轶不得不说出下一句:“那我教你吧。”   兰渡脸上立刻多了笑容。头微微偏过一点,还是那样信任的目光,说:“好啊。”   毕竟是很简单的资料,沈轶有经验,兰渡有头脑。吃完饭是七点不到,最后写完整篇,也才十点出头。   但兰渡又很“精益求精”,最后修改完,已经过了凌晨。   沈轶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脑子:这里沈总就可以把兰兰拉进怀里了,这里他们就可以开始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手:“谢谢沈老师[玫瑰花]”“嗯嗯不用谢[笑脸],加油[拳头]” 第295章 番外十二(9)   电脑阖上了。没了CPU运作时发出的轻微“嗡”声,兰渡可以全心全意地犯难。   沈老师留下是很好,但屋子就这么大一点,沈老师晚上能睡哪里?   沙发太短,根本无需考虑。可要是让沈老师睡在床上,一张单人床,只有沈轶和他。   放在两个同性别的人身上,这原本无需踟蹰的问题。奈何兰渡对沈轶的心思太多太重,被喂口西红柿就需要缓半天才不露痕迹。要是真躺在一起了,他一晚上睡不好都是小事,万一睡着了、说了什么梦话,或者干脆碰到了沈老师,身体出现什么本能反应……兰渡开始后悔,自己之前不应该想着和沈老师多相处一会儿,刻意拖慢写材料的进度。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他还是露出一个笑容,说:“那这样,沈老师你睡床上,我打个地铺。”   沈轶看看他,再看看床。   他和兰渡抱有一样看法:两个人都睡床就太“危险”,自己的自制力危在旦夕。   但针对兰渡的提议,沈轶客气道:“没事,我睡地铺就好。”   床上用品都沾着兰渡的气息,四舍五入,算是半个兰渡被他抱在怀里。   这样不行。   兰渡坚持,沈轶也坚持。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兰渡的眼皮有些沉重,轻轻打了个呵欠。   沈轶说:“都困了,就……”说到一半,再次对上兰渡坚决的目光。   沈轶看着,把原本那句“就别和我争了”咽下去,无奈地想,行吧行吧,就依照兰渡的意思来。   不过后面铺地铺的时候,沈轶稍稍留了点心。兰渡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兰渡惯用的夏凉被和枕头在地铺上铺开、摆好。   算是两全其美。   这次,兰渡没再反对。   入睡前洗漱,沈轶用的是兰渡的清洁用品。两人都觉得运气不错,兰渡之前买牙刷,一个包装里有两根,这会儿正好能给沈轶用上。   到后面关灯、入睡,已经要凌晨一点。   两个人一上一下,位置很近。沈轶闭眼的时候,还是能嗅到一点床铺上残存的淡香。睁眼,则是侧着身,躺在地面上的兰渡。   窗帘不太遮光,外面的灯色浅浅透来一点,照在兰渡脸上。   兰渡面颊白皙,在这层朦胧的灯光下,更显出一点莹润。   很适合被捏一把。   沈轶一边想,一边告诫自己,应该收敛心思。   他眼睛闭上、睁开——这么重复了几次。又一次睁开的时候,却见兰渡一样睁着眼睛,恰好与他对视。   沈轶大脑难得空白了一瞬。不过,不等他真正慌乱起来,沈轶就发现,兰渡好像比他更紧张。   身体稍微蜷缩一下,手指捏着被子。下半张面颊悄悄往下压一点,把嘴巴、半个鼻子,都藏在夏凉被的遮掩中。   沈轶看得想笑。   他重新回到从容的心态里,问:“睡不着?我刚刚看你好像挺困的。”停下来,“是不是地上太硬?”   兰渡立刻说:“不是。就是——”   沈轶:“什么?”   兰渡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感觉跟做梦似的。四十天,这么快就过去了。”   是说他在《沈居言》剧组待的时间。   沈轶也笑笑,用“过来人”的身份开导:“和‘瑞王世子’这个身份好好告个别。等播出的时候,我有预感,对你的讨论一定会很多。”   兰渡说:“更像做梦了。对了,沈老师,”他又问起,“你已经有几十个角色了。那平常,你是怎么和这些角色‘相处’?”   沈轶说:“唔,不管是顾城,还是沈居言,都算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吧。两个世界交汇过,又分开……”   兰渡说:“沈老师是相信平行时空理论吗?”   沈轶笑一下,说:“对,我相信。”   兰渡没有回答,沈轶继续道:“我相信,除了咱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之外,还会有其他世界。”这其实是一个在当今科学领域很“玄幻”的说法,但沈轶偏偏就很笃定。就像是他选择了演员作为自己的职业一样,也像是他在看到兰渡第一眼,就觉得这个青年异常合自己口味一样。   沈轶喜爱科学,同时有一些非常不科学的想法。   “……也许我们在其他世界里见过、认识过。”他说,“哦,这就讲得太远了。”   兰渡说:“不。”   沈轶:“不?”   兰渡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沈轶不说话了。他再次觉得,兰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兰渡说:“我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在找什么东西。像是生活缺了很大一块,可我不知道究竟缺了什么。一直到在电视上看到你,这种想法才消失。”   沈轶的呼吸停下一瞬。   兰渡抬头看他,笑一下,“我忽然发现,好像找到了。不过,沈老师当时离我太远。好在有互联网,可以让我多看一些沈老师的消息。我一直在想,还好沈老师你当了演员。否则的话,我可能真的没办法找到你了吧。”   沈轶:“……是吗?”   大约是夜色太静谧,也可能是晚餐时喝的那一杯酒终于上头。   兰渡蓦地撑着身子,从地铺上坐起。   灯色落在他肩头。有一瞬间,沈轶好像看到兰渡身后长长披散的发丝。可视线一晃,兰渡又明明白白剪了短发,干净清爽。   “是,”他说,“所以我说,跟做梦一样。”   和角色无关,和剧组无关。   只和沈轶有关。   兰渡犹豫一下,没再往前。但他直视着沈轶,不想多打扰,又难以隐藏心意,问:“沈老师不仅关照我,还给我很多机会。我也听过一些工作人员的话,知道沈老师你在其他剧组并不会这样。所以,我想,会不会只是因为‘我’?”   沈轶沉默。   兰渡:“这么多年,沈老师都没有和什么人交往过……抱歉,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但沈老师会不会也和我有一样的感觉?”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沈轶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回答。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你比我小十岁,还没有毕业,不应该和我说这些。”   可实际上,沈轶说的是:“什么感觉?”   兰渡抿唇,忐忑又果决,回答:“就是,好像见到沈老师,‘我’才开始变得完整。”   沈轶听着,想笑。   他的眼神里带着温和包容的意思。兰渡能看出来,但不喜欢。   他的神色稍微暗淡一点。这个时候,沈轶也坐起来。   他下了床,在兰渡惊讶的目光中,同样坐在床边。   两人在同样的高度对视,沈轶说:“你一下子这么讲,我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兰渡嘴唇动了动,像是想笑。又因情绪绷得太紧,笑不出来。   沈轶说:“我想想啊——如果告诉你,你年龄还小,很多事不懂……”眼看兰渡的神色变化,他一笑,“那就有点太虚伪了。”   兰渡一怔。   沈轶:“不过,作为‘前辈’,我还是应该这么说。”   兰渡说:“我二十岁了,是成年人,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沈轶说:“你不可以。”   兰渡:“……”   沈轶:“你看,我确实你比年长很多。的确,我从来没有像是对你这样对其他人,但正因为这样,我更不可能随随便便给你一个希望、一个答案。”   兰渡听着,沈轶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在他脑海中盘旋。他一时觉得自己已经理解,一时又觉得,自己仍在雾中,完全无法看透沈轶。   兰渡只能从自己最确切的角度出发,问:“那沈老师,我对你也很特别,对不对?”   沈轶笑一笑,说:“你知道宫导为什么会去找你吗?”   兰渡“啊”了声,一点就透:“是因为沈老师你?!可是,我们之前明明……”   沈轶说:“对,我们之前没有见过。”   兰渡屏息,沈轶慢慢说:“可那天,我看到你从隔壁剧组出来,第一个想法就是,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可如果能和你认识一下,应该很不错。”   兰渡完全说不出话了。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这会儿不是坐着,而是正在走路,一定会同手同脚。   掌心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房间中原来开着空调,可现在,空调的凉风也不能抚平他心中的燥意。皮肤是凉的,心头却滚烫。   沈轶说:“正巧,瑞王世子那个演员不是出事了吗?虽然有点对不起他,不过组里原本就要去找新人。你的年龄、外形也合适,我就想着,干脆让你来试试。”   兰渡的手指微微蜷缩。   原来不只是他在看到沈轶的第一眼就萌生好感,沈轶对他也有一样的感觉。   平行时空之类的话还是太虚无缥缈。但在这个瞬间,兰渡真切觉得,有什么无形的存在在保佑自己。   沈轶:“其实没有什么给你走后门的想法。不过那会儿老宫他们觉得,瑞王世子只是一个小角色,不用太上心。他们直接把你签了下来,我听说了,觉得也不错,一步到位。   “我想过,第一次和你说话是在什么场景下。结果你直接撞了上来,这样好像更好。对了,小林和我说,我是你最喜欢的演员……”   “最喜欢”三个字,在他口中,莫名旖旎缱绻。   兰渡喃喃重复:“最喜欢。”   沈轶强调:“‘的演员’。”   兰渡听出他话音里的不同,分辩道:“不,就算沈老师你是其他职业,我也会喜欢你。”   沈轶收敛神色,心想,这孩子,怎么一门心思往自己身上撞呢。   虽然感觉很好。不过,实在是在为难他的道德感。   他不讲话,兰渡仿佛是觉得他不信,又开口:“如果沈老师走科研路线,这个时候,应该也是一个领域的专家了吧?我会想方设法当你的学生。或者其他路子,开公司,建实验室……沈老师,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只要知道你,就会去找你。”   热情的、对沈轶一心一意的青年。   他说着自己会怎么做,嗓音慢慢抬高。到后面,记起沈轶还没有表态,声音又轻了些。   “沈老师,你呢?如果我不是京影的学生,如果我是其他身份。见到我的时候,你会不会还是第一时间就有好感?”   作者有话要说:_(:з」∠)_想了几个新文名,发给朋友,问朋友你看到哪个会点进去   朋友:我的话都不会点进去呢   江:o(╥﹏╥)o   是想要直接把隔壁文文名取成《我在虐文档外挂2》的程度otz 第296章 番外十二(10) 沈轶觉得兰渡在取巧。   他明明已经听到了,自己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面善”的感觉,还把人带到自己身边。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兰渡姓甚名谁,不知道兰渡是什么身份。   从这个角度来讲,“如果兰渡不是京影学生”的说法,放在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能成立。可那有什么关系?虽然肤浅了点,但沈轶还是得承认,从一开始,吸引自己的就是兰渡的脸。到后面,成了对兰渡性格、口味乃至“业余爱好”都与自己非常契合的惊喜。   如果上帝造人的时候,从他胸膛里抽一根肋骨出来,大约就是兰渡的样子。   这个想法,让沈轶稍稍心动了一下。好像是一只雏鸟,在摆在自己面前、作为自己与世界最大障碍的蛋壳上啄开一条小小的裂缝。   这道缝隙一旦有了,就不可能复原。   他想了很多,到最后,带着几分妥协、几分压抑的欢喜,微笑一下,说:“你应该知道。”   兰渡眨眼,“我知道……”   嗓音微微拖长。   昏昏夜色中,他稍微靠近一点,带着难以遮掩的清醇香气。   “但是,”兰渡话锋一转,“我想听沈老师说出来。”   大约是发现沈轶对他的心思也有不同,这会儿,兰渡胆子稍稍变大。不知道是撒娇,还是恃宠而骄。   沈轶无可奈何,没法不答应,说:“对。我对你,和你对我,是一样的。”   有他这句话,兰渡立刻就笑了。这还不算,身体又往前一点。   他原先是跪坐,这会儿吹着空调风,腿一下子抽筋。原本只是想再靠近、营造一点暧昧气氛,结果一下没收住,直接撞进沈轶怀里。   沈轶:“……”这就投怀送抱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长心。   兰渡:“……”沈、沈老师会不会觉得我太随便了?   兰渡还在心慌,沈轶先做了决定。   他觉得作为前辈,有必要教兰渡一点他早就应该明白的事情。   面对一个年长的、对自己明明白白有“企图”的人,不能太放松,要有戒心,懂得保护自己。   借着兰渡跌过来的姿势,沈轶顺手把人圈进怀里。   手扣到兰渡腰上,和沈轶之前梦到过的一样,严丝合缝。   他感觉到了兰渡的紧张。青年几乎不敢喘气,可这样的时候,他身上的香味竟然更浓了。丝丝缕缕,往沈轶鼻翼中钻,一直钻进肺里。   从与兰渡正面接触的第一天开始,沈轶就在思考,兰渡身上的香味到底要怎么描述。到现在,他忽而福至心灵。   是兰花。   沈轶早年去山中采风,曾经偶然见到一大片野生兰花。当时他走近欣赏,还拍下很多照片。那个时候,鼻翼间就有这样沁人心脾的馨香。   抱着兰渡,沈轶低声说:“你是不是妖怪?”   兰渡一怔。   沈轶侧头,鼻尖蹭了蹭兰渡颈侧,呼出来的热气激得兰渡脖颈麻了一片。   兰渡嘴唇微微张开,谨慎地呼吸,隐藏好自己的变化。   可沈轶又问:“你怎么这么香,一定是兰花变成的,来勾引我……”   沈老师说他是兰花。   这不算是很浪漫的情话,尤其是沈轶后面又笑了笑,说:“好了,开玩笑的,放松。”   兰渡没法放松。   他生怕沈轶发现,就连刚刚那点接触,都能让自己变得不同。   沈老师如果知道,一定觉得他太不庄重。   可他肩膀的微僵不是假的,轻轻的喘气声更是难以遮掩。   到最后,兰渡只好承认:“我的腿……”   沈轶:“嗯?”   兰渡闭眼,觉得自己完全是风景杀手:“抽筋了。”   刚刚就抽筋,到现在,最难受的劲儿已经过去,可还是一抽一抽得疼。   沈轶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兰渡借着给沈轶看腿的动作,把夏凉被拢一拢,堆在自己身上另一边。   他脸好看,身材也好。穿衣显瘦,脱衣却有漂亮流畅的肌肉。两条腿修长有力,大腿、小腿的线条都很赏心悦目。这会儿,因是夜里,穿着睡衣睡裤。都很宽松,睡裤还只到膝盖长度。两条白皙的小腿就露在被子外面,右边小腿肌肉微微抽动。   他是真的难受。这会儿不再掩饰,做出点难忍的模样。沈轶心疼,说:“放松——没事,我给你按按?”   兰渡身体还靠在沈轶怀里,这会儿点头:“麻烦沈老师了。”   沈轶低笑:“说什么麻烦。”   他的手指按在兰渡小腿上,感觉到兰渡肩膀又僵硬一下,随后放松。之后,也一直重复。   他说:“咱们演员呢,平常夏天穿戏服,最多起痱子中暑。虽然一样对身体不好,可有的时候,剧本需要,大冬天还得往冷水里泡,这就真的比较难克服了。虽然这种特殊情况不多,但真遇上了,想要早点过戏,不出更多问题,还是得在平常生活里就把身体保养好。”   兰渡点头,回答:“嗯……”   嗓音软得不正常。   沈轶一顿。他不去看兰渡的面色,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对方小腿上。   原本紧绷、不受控制的肌肉在他的手底下慢慢放松。整个过程,对兰渡来说似乎同样难忍。他一直哼哼唧唧的,沈轶一听就知道,这还是已经克制着、把下唇咬住了的结果。   他叹道:“回学校以后,你也别光顾着写论文。每天跑跑步,去健身房办一张卡。对了,大四上学期还有没有体测?”   兰渡回答:“有。”   沈轶说:“到时候把成绩发给我。”   兰渡好像笑了一下,才答应:“好啊。”   嗓子还是哑。   沈轶想了想,又提起:“你之前不是说,论文的开题报告已经写好了吗?是什么题目来着……”   他其实记得,这会儿就是想让兰渡分分心。   沈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有没有达成,不过兰渡的状态的确显得好了一点。最先的时候,讲话都很慢,好像说几个字,就要缓上半天。身体还绷着,脚趾都勾起来。到后面,却软了很多,能够正常说话了。   抽筋的小腿肌肉也恢复到原本模样。   两人静静抱着,还是在说兰渡的论文。   除了开题报告以外,兰渡也已经找了一些参考条目,搭起整片论文的大致框架。这些有他的指导老师来审核,沈轶虽然在领域里“德高望重”,可毕竟离开学校很多年,连APA具体是什么格式都记不清楚。   他主要还是想在这个特别的夜晚,再和兰渡说说话。   不过时间太晚,讲着讲着,兰渡又开始打呵欠。   他打呵欠的时候,还稍稍伸展一下身体。像是什么小动物,在沈轶怀里伸爪子。   沈轶被自己这个念头逗笑。他再看兰渡,看到兰渡眼梢的一点生理性水色。明明很困了,可还是尽量睁大眼睛,大有“也想和沈轶畅谈到天明”的架势。   沈轶说:“睡吧。”   兰渡嘴巴抿一抿。   沈轶往前。兰渡显得紧张,好像又在期待一个亲吻。   不过沈轶没有满足他。   他只是轻轻亲了一下兰渡额头。不像是“吻”,更像是寻常表示亲昵的方式。   兰渡仿佛不太满意。在沈轶要离开的时候,他抬手,抓住沈轶衣袖。   沈轶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面孔,说:“你还想不想睡了?”   兰渡轻轻“哎”了一声,像是被烫到,有收手的样子。可一转念,又坚持——   沈轶说:“睡吧,明天还有事呢。”   兰渡想起来了。对,自己虽然杀青,可沈轶还有工作。他的第一幕戏是在十点,看似宽松,可实际上,沈轶最迟七点半就得去剧组化妆。   他把手收回来。沈轶笑一笑,说:“晚安。明早你多睡一会儿,我自己走就可以。”   兰渡说:“不用,我——”   沈轶捏了一下他肩膀。   兰渡不说话了,沈轶说:“等我回来?”   兰渡笑了笑,点头:“好。”   他的房租还没到期呢。   沈轶撑着床沿站起,正想说,兰渡要不然干脆一样上床睡觉。   兰渡已经开口,说:“那沈老师你先睡,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着,他一样站起来,要往门外走。   沈轶见状,提醒他:“被子。”   走路的时候,兰渡怀里还抱着他的夏凉被。   兰渡“啊”了声,好像这才反应过来。   他站在原地,耳根有点薄红,很快速地踮了下脚,才让被子从腰间滑落下来,然后匆匆离开。   ……那场面,很像是落荒而逃。   沈轶看一眼兰渡地上的被子,心想,也许自己刚才不应该提醒那一句吧。   ……   ……   后面兰渡回来,已经很是过了些时候。   沈轶原本想等他,到后面,还是没有敌过睡意。   不过兰渡进门的时候,他还没有进入深度睡眠,而是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他听到兰渡轻手轻脚地进门,还感觉到,兰渡似乎在自己床边坐了片刻。然后才高兴了,有一点笑音,接着才躺回地铺。   这些念头很快、很浅地从沈轶脑海中闪过,又被倦意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天亮,沈轶被闹铃唤醒。   兰渡也被吵到了。他迷迷糊糊地哼哼两声,沈轶说:“你到床上睡吧。”   兰渡睁眼,整个人还是一种很困倦状态,喃喃说:“沈老师……”   沈轶一笑,干脆俯身把兰渡半拉半抱,放在床上。   他昨夜想着,自己不好在全是兰渡气息的被褥里睡觉。这会儿,却把自己睡过一夜的被子盖在兰渡身上。   客观来说,沈轶这么做的时候,是真的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不过他走以后,兰渡一个人低头,嗅着被子上的气息——   其实没什么气息,大多还是干净的太阳味道。   不过有沈轶残存的体温。兰渡还是心满意足,把面颊埋得更低了一点。   至于沈轶,他关上卧室门,去洗漱的时候路过阳台,在外面洗好的一片衣服里,看到了眼熟的一件。   沈轶脚步停下,回忆片刻。的确,兰渡早晨穿的睡裤,和晚上给他揉腿时穿的睡裤,好像不是同一件。   作者有话要说:然后他们就结婚了,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bu 第297章 番外十二(11) 白天在片场,沈轶状态一直不错,接连一次过了好几条戏,以至于导演看看原本排好的日程,招呼沈轶把进度往前赶赶。   沈轶看一眼时间,没拒绝。   剧组上下都受他这个核心人物的影响,进入一种高效率状态。   最后反倒比平常迟一点收工。夕阳照在恢弘壮阔的古建筑群上,有服装组的人来帮沈轶脱掉繁复的戏服。   导演拿着摄像机,给沈轶看今天过了的几条片,顺嘴说:“行啊你老沈,我原本以为……”   一句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   沈轶瞥好友一眼:“以为什么?”   导演压低嗓音:“你今天状态还行?”   沈轶不置可否。   导演就笑,把前面的内容说完:“原本觉得,那个小朋友走了,你是不是得不习惯几天。”   如果是平常这会儿,兰渡应该守在沈轶身边。不仅给沈轶提供被半个剧组认证为“手艺超过附近所有餐点”午饭,再有擦汗、聊天,甚至会在沈轶最后脱戏服的时候搭把手。   引得沈轶原本的助理天天哀嚎,觉得自己要失业。   作为旁观者,同样是沈轶多年的好友,导演一直觉得,这两人就算目前还没发展出点什么,以后肯定也会有点什么。没见他们聚餐的时候,沈轶还一直专心致志地回兰渡的信息吗?从中就能看出好友的态度。   结果现在人走了,沈轶竟然比平常还要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导演有些怀疑自己的看人能力,正纳闷,就听沈轶说:“他房子还没退。”   房子……还没退。   简简单单五个字,意思就深了。   导演在惊愕,沈轶则转过头。等把厚重的假发一并卸掉,沾了卸妆水的化妆棉贴了上来。不出片刻,他迎来一场穿越。从古代那位名垂千古的宰相,变成现代片场中的普通人。   更晚的时候,“普通人”沈轶照旧没回酒店,而是去了自己早晨离开的房子。路上,他还买了点水果。   挑选的时候,他还拍照给兰渡,一副“快来给我指点一下”的架势。   兰渡原本正在做饭。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看了看屏幕弹出来的字迹,忍不住又笑了半天,才带着笑容回复。   等到沈轶进门,一荤一素两道菜已经摆在桌子上了。兰渡坐在餐桌边,面前摆着电脑。原先在写论文,听到沈轶的动静,就站起身。   沈轶把自己新买回来的桃子拎起来晃了晃,然后说:“我去洗个澡。”   虽然卸了妆,但面上、身上……这一路走回来,总有汗,并不舒服。   兰渡点点头,说:“沈老师等等,我给你拿一下浴巾。”   沈轶“唔”了声,看兰渡快步去了卧室。等人出来的时候,他脑子里转着导演之前的话,一直到兰渡站在他面前了,他才像是回神。   兰渡手臂上不止搭着浴巾,还有换给沈轶穿的衣服。   他来这边的时候,带的行李不多,现在的很多衣服都是近来才买的,甚至有一部分没有撕掉标签。今早沈轶已经穿走一件,这会儿兰渡拿来的也类似。   沈轶点了下头,和他道谢。   他一句“谢谢”落下,兰渡抿起嘴巴,又要朝他笑。   沈轶再开口,说:“对了。”   兰渡的笑容被打断,换做疑问目光。   沈轶的态度有点漫不经心,说:“别把我叫‘沈老师’了。”   整个剧组都这么叫他。关系再远一点,以沈轶的资历,真是半个娱乐圈都要这么叫他一句。   兰渡平常这样称呼他,沈轶不觉得不好。可现在,他们的关系不一样了,总要再亲近一点。   兰渡显得意外,又有点惊喜。想了想,才道:“那叫……沈哥?沈……”   名字吗?   “轶”字在兰渡舌尖滚了滚,还是有点难以说出口。   沈轶知道他是不习惯。他笑笑,从兰渡的手臂上拿起浴巾和换洗衣物,说:“你好好想想,我先去洗澡。”   兰渡点头。沈轶走出两步,兰渡又叫他:“沈——”一顿,没说出来。   沈轶已经回头看他。   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小出租屋里柔和的光线落在两个人身上。   兰渡仿佛深呼吸了一下,问他:“沈老师,我是你的男朋友了吗?”   沈轶莞尔。   他想说,对啊,不然呢?——不过,还是给兰渡一个更加确切地答复吧。   沈轶莫名觉得,这么一来,兰渡会更加高兴。   所以他笑了笑,说:“对,我们是正式的交往关系。”   兰渡眼睛亮了许多。沈轶想想,又说:“你毕竟刚刚入圈,国人对同性恋的接受度也不高。我的想法是,咱们可以先在小范围的朋友里公开这段关系,之后……”   同时,兰渡说:“是男朋友的话,可不可以亲嘴巴?”   沈轶:“……”   兰渡也停下来,好像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很期待地看沈轶。   沈轶被年轻十岁的小男友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微微一哂,说:“可以。”   兰渡眼睛更亮了。沈轶觉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来。   他有点被这个念头逗笑,不过,还是再度说:“我先去洗澡。”   兰渡轻轻“哦”了声,看起来有点失望。   沈轶看他,说:“虽然你不叫我‘沈老师’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想教给你。”   兰渡就还算认真,问他:“什么?”   沈轶说:“一般来说,人们会喜欢把蛋糕上的草莓放在最后。因为期待的过程,原本就是一种美味。”   兰渡听着,笑一笑,说:“我知道了。沈老师,快去吧。”   说着,又停一停。   他说:“我再想想,以后要把沈老师叫什么。”   至于现在,还是这三个字顺口一点。   两人暂且分开。沈轶进了盥洗室,兰渡则哼着歌,把沈轶买回来的桃子洗好、放在果盘上。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水果还是稍后再吃。不过这么摆出来,兰渡看着,都觉得高兴。   虽然这里只是一个临时租住的小房子,虽然自己最多最多再在这待上一周时间。可对于兰渡来说,这里是自己和沈轶的第一个“家”。   他想要用心去经营。   因是夏天,也有点职业使然。不过五分钟,沈轶就从浴室里出来。   他头发还有点发潮的,身上则很清爽。到餐桌边的时候,沈轶留意到,兰渡把空调温度调得比自己进门时高了一点。   他觉得兰渡心细。同样的,心细的兰渡提出:“沈……咳,还是把头发吹干再吃饭吧?”   天热,饭菜一时放不凉。可被空调吹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感冒。   沈轶不置可否,兰渡倒是一边说,一边去取了吹风机。   餐桌旁边就有插头。兰渡把插头插上,顺手帮沈轶吹了起来。   热风带着嗡响,小男友的手轻轻落在自己头发上。   沈轶原先想说“不用,我来就行”。可兰渡真的上手了,他又觉得,这种感觉的确不错,甚至有几分享受。   他把注意力转到晚餐上。肉是过油肉,咸淡适中,口味一如既往地正好。素菜则是蚝油生菜,做法简单,味道却不会差。   都是很下饭的菜。头发吹好的时候,沈轶面前的米饭已经下去一半。   客观来说,他并没有想着吃独食。不过味道真的好,一不小心就差点吃完……   兰渡把吹风机收在一边,沈轶由衷地感慨:“我有点舍不得你走了。”   兰渡“哎”了声,沈轶没听出来,他是高兴,还是意外。   但他说的是实话。如果兰渡并不是京影的学生,或者兰渡并没有那么高的天分,沈轶觉得,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助理,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决定。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不,并不可惜。兰渡聪明、优秀,而作为他喜欢的人、现任男朋友,沈轶只会觉得高兴。   晚饭之后,沈轶主动承担了洗碗的责任。水流“哗哗”,兰渡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能有隐约的键盘声传到沈轶耳中。他知道,兰渡还是在写论文。   不过,等到沈轶拧上水龙头、擦干净手,在兰渡身边坐下,兰渡看他一眼,又把电脑阖起来。   沈轶有意说:“怎么我一过来,你就开始‘不务正业’?”   兰渡笑笑,说:“我马上就要回学校了,当然得抓紧时间,和你相处。”   沈轶白天都在片场,留给兰渡的只有晚上这点时间。至于写论文、读剧本,这种事,都可以放在沈轶不在时做。   沈轶听着,跟着笑笑。兰渡眼睛又显得很亮,郑重地咳一声,说:“那现在,是不是暂时没有其他事情做了?”   沈轶听出他话里有其他意思,有意道:“哦,我看看手机上有没有新消息——”   说到一半,兰渡的手压在他肩膀上。   “不要看,”兰渡轻轻地说,“你答应我了,现在可以亲嘴巴。”   沈轶唇角弯起来。他看着兰渡的面孔,第无数次想,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张完全顺着自己审美去长的脸,同时,连性格、头脑,都让自己这么喜欢。   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会儿不点头说“好”,兰渡最终也不会亲过来。可这样子,未免有点太欺负人了。他觉得自己是“长辈”、应该尽到责任。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当兰渡的男友,那他的责任,应该就是在圈子里保护他,为他的未来铺路……同时,给他恋爱过程中该有的快乐。   “对,”沈轶轻声说,“我答应了。”   兰渡的手指有细微的动作。   沈轶感觉到。他笑一笑,又说:“你可以来亲我了。”   这句话音落下的时候,兰渡的腰软下一点。他靠近沈轶,用一种试探的姿态,把唇印在对方唇上。   一个青涩的、主动的亲吻。   沈轶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他感觉到了兰渡的舌尖,在试探着撬开自己的唇齿。   沈轶改变了想法。   这应该是一个热情的、大胆的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沈总和兰兰有了突破性进展,撒花~ 第298章 番外十二(12) 兰渡没有实战经验,但理论知识丰富。   他很严谨地按照“流程”来,可“流程”进展到一半,舌尖被沈轶勾住,下颚也被沈轶箍住。从前看来的“理论”在兰渡脑海中过了一遍,他的意识像是被分为两半。   一半在想:这会儿应该去吸吮沈老师的唇,也许还会发出一点水声。   另一半则被亲的七荤八素。   耳边有水声,皮肤能感觉到沈轶身上的热度。   这么亲着亲着,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身体完全贴合在一起。   兰渡跨坐在沈轶腿间。沈轶背靠沙发,怀里是已经快要不会喘气的小男友。   他原本觉得,应该给兰渡一点呼吸的空隙。可刚刚分开,兰渡又追了过来。   很贪心。像是他梦里那只狐狸精,一旦碰到沈轶,就一定要把他一口一口吃掉,否则决不罢休。   不过那只狐狸精的“经验”明显比兰渡本尊丰富。比如这会儿,兰渡还在继续吻他。可在沈轶想来,如果是梦里,自己应该已经开始被吃了……   他稍稍走神,这让兰渡有点不满。   兰渡一边亲他,一边低声说:“沈老师,你在想什么?”   对他来说,“老师”两个字,依然是最合适的字眼。虽然沈轶也说了,可以想想其他称呼,可无论是叫“哥”,还是直呼对方的名字,都有些奇怪。   沈轶笑一笑,额头抵着兰渡的额头,很亲昵,说:“在想你。”   兰渡:“嗯?我……”   沈轶说:“我之前梦到过你。”   兰渡眨眼。他的睫毛轻轻扫在沈轶面上,有些细微的痒。   沈轶还是一下一下吻他。到这会儿,兰渡的嘴唇都开始发麻。   不过很舒服、很快乐。   沈轶说:“我之前和老柳、老宫他们吃饭,你还给小林发消息,让他给我泡蜂蜜水,记不记得?”   兰渡哼了哼,“记得。”   沈轶说:“可能是因为提了那个剧本吧。老柳当初就和我们讲了讲大概的内容,我对里面一些情节印象很深。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是一只狐狸。白色的,尾巴很多、很长,会一直缠着我。   “我们好像是很亲近的关系。嗯,比现在要‘亲近’。”   这句话里多少有点暗示的意思。不过,沈轶还没来得及反思自己是否对男友耍了流氓,兰渡就笑了:“难怪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准备胡哲。”   这么一说,话题就转到了正经的方面。   沈轶说:“剧本里的胡哲也是白狐狸。不过也对,那个梦里,你给我的感觉,和胡哲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兰渡问他:“有什么不一样?”   沈轶笑一笑,说:“你比胡哲贪吃多了。”   兰渡听着,面皮有点发烫。他想要义正辞严地说点什么,可酝酿片刻后,他的肩膀塌下来,半是自暴自弃,承认:“可能是吧。”   沈轶:“嗯?”   兰渡小声咕哝:“想吃了你。”   沈轶一顿,手往下了点,松松地搭在兰渡腰上。   他想了想梦中的场面,再想想怀里的、已经是自己名正言顺的男友,的确做什么都可以的兰渡。出于年长者的道德,沈轶觉得,自己还是得问一句:“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兰渡回答:“我喜欢你那么多年——那么多年,为什么还会‘快’?”   剩下的话,不用他说,沈轶也知道。   沈轶笑了笑,说:“现在吗?”   兰渡眼前一亮,积极地点头。   不过,点完头,他又踟蹰:“可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而且附近的话,狗仔……”   沈轶连续两天,出入这么一个普通的居民楼,说不定已经引起什么八卦记者的注意。   鉴于沈轶在演艺圈中的地位,他不做其他的事,大概还不会引发什么连锁轰动。可他要是再去一趟超市、便利店,买点该有的、不该有的东西,那就彻底藏不住了。   想到这里,兰渡又有点想叹气。   他在沈轶怀里蹭了蹭,轻轻去咬沈轶下唇。   虽然沈轶是演员,方便他“找到”沈轶,可随之而来的却又很多麻烦。   兰渡最终决定:“算了,还是过段时间吧。”   到比较有隐私的地方,再考虑更进一步。   他这么讲了,沈轶便赞同。   两人抱在一起。气氛太暧昧,总有点要擦枪走火的意味。为了分散注意力,两人决定找部电影来看。   按说他们这种刚刚确定关系、开始恋爱的情侣,这这会儿应该看爱情片。可两人原本就在尽量冷却气氛,要是看了爱情片,岂不是火上浇油?   兰渡挑来挑去,找了一部丧尸题材的动作片。   看着一个个不成人样的丧尸在荧幕里嘶吼,沈、兰二人果然心平气静很多,连坐姿都逐渐端正起来。   ……   ……   兰渡又在影视城旁边留了五天。之后房租到期,学校也差不多开学。   大四上半年其实没什么课,不过他的论文导师比较老派。据兰渡所知,很多同学可以直接把电子版的论文发给老师审核。可他这边,导师的要求是打印下来给她批阅。   如果学生们没有“正事”的话,最好直接约时间去办公室,导师边看边评。   兰渡原先没觉得这样不好。到现在,他也觉得导师的确负责。至于他要和男友分开这种事吧……挺遗憾的,不过临走之前,兰渡和沈轶互相赠送了礼物。   兰渡送的是他给沈轶买的一只钢笔。原本是抱着“感谢沈老师这么久以来指导”的意思,现在却成了他送给男朋友的第一样东西。这让兰渡略觉不郑重,好在沈轶很喜欢,说:“谢谢,我会用。”   如果沈轶并不是他的男朋友,兰渡可能会觉得这句话是一句普通社交辞令。在圈子里这么多年,沈轶收到的钢笔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怎么可能一根根都拿来使用?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对沈轶来说是特别的,他送的礼物当然也很特别。   兰渡想完这一通,开始高兴。作为回礼,沈轶给了他一把钥匙。   “是我在京市的房子,”沈轶说,“我不在的时候,每周会有阿姨去打扫一次,擦擦灰、扫扫地之类的。我会和她说一声最近有人住了,或者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让她不过去。”   兰渡重点不在这里,而是:“我可以去所有房间吗?”   沈轶一哂,“可以,你想在里面做什么都可以。”   兰渡眼珠转了转。沈轶看出来,小男友可能想到什么不该有的地方。不过这算是生活中的小情趣,沈轶也不在意。他说:“不过,如果我回去以后发现了……”   兰渡立刻挺直腰杆,“怎么啦?”   沈轶笑一笑,“到时候再说。”   兰渡“哦”了声,听起来略有失望。   沈轶更觉得好笑。他转而说:“你写平常写论文的话,也可以过去。不过,在学校能直接用知网,应该更方便吧?”   兰渡点头。这倒是真的,他最近用的都是一些离校前下好的论文,另外就是偶尔找留校的同学帮忙下载。   虽说如此,但兰渡还是暗暗下定决心。沈轶已经把钥匙给他,明白地说他可以过去,甚至带了一点情侣之间的小情趣,那他必须得去看看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兰渡终于从影视城离开。   他走的那天,沈轶提前找制片人要了假,陪他去机场。   沈轶一开始没说原因,但只说自己需要空出半天,制片人、导演他们都露出“终于来了”的目光。   制片人还笑着问了句:“这么上心?”   沈轶说:“是我男朋友——对,以后可能去国外领证那种。”想了想,又笑,“你们要是把他叫‘嫂子’,会不会吓到他?”   话说到这个程度,一群好友都听出了沈轶对这份关系的认真。他们虽然惊讶,但也抱着郑重态度,没再开多余的玩笑。   沈轶送兰渡的时候,是全副武装。机场人来人往,他行事低调,未被发现真身。   两人在安检口前分别,兰渡依依不舍,不过没做出更多亲密行为。   他知道自己下飞机的时候沈轶应该在拍戏,于是没说“给你打电话”,只提到:“到时候发消息报平安,走了,拜拜。”   沈轶笑一笑,和他说再见。   这天以后,沈轶终于住回了剧组定的酒店。   助理已经独自一人在套间里住了数天。这会儿兰渡走了,沈轶归来,他终于不用担心自己失业。   沈轶原本不觉得生活会有什么很大的不同。没有兰渡的时候,三十年时间,自己还不是过来了?   可现在,他终于切实地感觉到,有兰渡在身边,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情。   他需要的东西,兰渡永远会在第一时间送到他手上,根本不用他多说一句。   口渴之前,各种饮料、茶水就摆在手边。有一点饿了,果盘和点心已经端了上来。对剧本有了新的想法,想要临时改改台词,别说剧本和笔了,兰渡还会拿来便利贴。   可现在,他要这些的时候,总得给助理明白说一句。   顶着沈轶的目光,助理头皮有点发麻。   果然还是要失业了!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有小天使留意到了封面左上角的标→_→   没错就是手写的啦   因为系统自带的字体都有点版权问题,江江就自己搞了一个。   不过因为是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直接写,可能出来的效果就放荡不羁了一点…… 第299章 番外十二(13)担心失业的助理再接再厉, 努力工作。   《沈居言》的拍摄还在继续。瑞王之乱单元结束,可沈居言要面临的危机仍未完全解除。   因为在瑞王之乱中的突出表现,他的名字被皇帝牢牢记住。时隔多年, 这位未来的千古名臣重新回到京城,开始了对相权的最后冲锋。   他背后有自己的家族, 可沈家于那些在朝中极具实力的世家来说不值一提。他在为官多年的路上结交友人、教导学生, 然而这些人散落在朝堂各处,甚至很多学生尚未参加科举, 无法给沈居言更多支撑。   他孤身一人, 好在他身后有对原本的宰相集团不满的天子。沈居言为天子棋, 走上了人生最辉煌的一段路……   沈轶白天拍摄,晚上休息。助理知道他和兰渡的关系,在看到沈轶把pad摆在一边、一边做事一边和pad里的兰渡聊天时, 往往会自觉主动地去套间外面, 避免成为电灯泡。   这天就是这样。   此时已经是九月中旬。兰渡已经写完了论文一稿,刚从老师那里拿到修改意见。   作为“人形照相机”,他的理论基础非常扎实, 对诸多中外论文的引用也恰到好处。老师批阅初稿的时候, 偶尔会随口提起某篇自己看过的文章。十次有九次,兰渡能立刻和她说起其中内容。   这让指导老师非常惊喜。不知不觉, 话就多了。兰渡记了下来,从老师办公室离开以后, 先把老师提到的、自己没看过的文章下载下来, 再额外进行一些搜索、补充。   做完这些,时间还早。他算算老师给他定的下一阶段ddl,觉得非常充裕——老师甚至说了,其实兰渡的初稿, 已经在很多学长、学姐终稿的水平以上——干脆也没回宿舍,直接背着电脑,拿着沈轶给自己的钥匙,去了沈轶的住处。   那是一个很高档的小区。兰渡之前就听说过,知道这里住着不少明星。因有钥匙,门卫并未盘问他什么。等进了大门,他一眼看到某个一样算是前辈的女星在遛狗。   兰渡在原地站了片刻,果断打电话给林助理求助。自己进的大概是西门,那沈老师住的六号楼在哪边?   当时沈轶和林助理还在片场。接到电话以后,林助理给兰渡指了路。兰渡想一想,最后补充:“林哥,你先别告诉沈老师我到这边来了。”   林助理立刻回答:“哎,知道了。”   自家老板三十多岁,老房子着火。现在年轻的小男友要给他一点“惊喜”,林助理很懂。   他闭口不言,恰好这个时候,沈轶也没关注他。   林助理顺利瞒下这件事。另一边,兰渡上了电梯,眼看楼层一点点升高,他的心跳有些加快。   小区是一梯一户的设置,而且每一户都有对应的门卡,必须刷了门卡,才能上到对应楼层,最大限度保障隐私。   进门之前,兰渡浮想联翩,对沈轶住处的装修风格有很多猜测。   他的心脏在不停地跳。谁能想到,三个月前,沈轶对他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到现在,自己已经可以“登堂入室”了。   他做了会儿心理准备,这才开门。   虽然长久没有人住,可因为始终有家政公司前来打扫,屋子十分干净、整洁。   兰渡从门廊处看着室内装修。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忍不住笑笑,走入门中。   他还拿出手机,给自己录volg,配音:“第一次来沈老师家里。沈老师家和我之前想得差不多,都是简洁大方的风格。装修比较现代化,大体上是蓝色、灰色调,”一顿,笑了,“我也不是来看装修的……哎。”   他把门关上,先看鞋架。大约有招待客人的考虑,侧面放着几双一次性拖鞋。兰渡找了一双来穿上,这才进入客厅。   三分钟后,兰渡躺在客厅沙发上。沙发不算狭窄,但也只够他小心谨慎地打一个滚。还没滚完,半边身子都落在外面。   他凭借腰部力量直接坐起,没有支撑,再往四周看看。   家里的主人不在,还是显得少了点生活气息。   兰渡想想,去冰箱看了眼。   冷藏室几乎是空的,只有侧面摆着几罐功能饮料。   冷冻室里的东西要丰富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速冻食品。   兰渡有点去购物、把冰箱填满的冲动。不过他也只是想想,毕竟这会儿沈轶还远在南方的影视城里。“家”虽然很好,可只有他一个人在,就太没意思。   兰渡不打算在这里待多久,他后面还是会回宿舍的。   客厅、厨房都看完了,餐厅就在厨房外面,也是一览无余。   旁边还有一个小吧台,兰渡坐在高脚凳上感受了下,对镜头说:“以后我会和沈老师一起在这边喝酒吧?上一次他只让我喝一杯,以后应该就能多喝一点。咦,这边这么多材料,沈老师是不是还会调酒?”   他颇有兴趣,对着小冰箱里的各种瓶瓶罐罐研究了片刻,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扇门。   兰渡压低嗓音,说:“我觉得那边就是沈老师的卧室。不过他之前说过,这边还有一个客房,一个书房,另有一个和书房联通的工作间。也可能猜错了,不过……”笑了,“猜错也没关系。”   他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很有兴致地四处探索。   看完一圈,在书房的摇椅上感受了下沈轶平时看书的姿态,又在工作间里发现一个组装到一半的小型机器人。   兰渡有些技痒。不过他没找到图纸,不确定沈轶后面有什么规划,只好遗憾放弃,转战去了沈轶卧室。   然后,兰渡就陷在床上,不想动弹了。   他左右打滚,又脱了鞋子,把旁边的被子扯开,盖在自己身上,假装是男朋友的拥抱。   沈轶离开京市的时候,夏天尚未到来。卧室的被子颇厚,没盖一会儿,兰渡开始冒汗。   他恋恋不舍,最后想了个办法,自己趴在被子上面。虽然少了“被沈老师抱住”的感觉,可依然是与男友的物品亲密接触。   此前的热意,加上这会儿的一点浮想联翩,让兰渡的面颊一点点飘起绯红色。   他下巴埋在被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沈轶在,他大约不会做这种事。可如果沈轶在,他就可以直接被男友亲吻、拥抱……原本也不用靠着一床被子安慰自己。   脸颊在被罩上蹭了蹭,兰渡又看时间。他关掉视频的录制,内存差点被刚刚那条长长的视频占满。这会儿已经是平常沈轶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酒店的时间。兰渡估摸着,助理林哥应该在给沈轶打饭。他吸了口气,把手横过来、摆在自己面前,拨通通讯。   拨出去了,兰渡才记得懊恼。按照惯例,他还会该先给沈轶发一条消息,确定对方真的没事。   现在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好在视频很快接通,背景果然是酒店。   兰渡放松下来。他还是趴在床上,两条手臂撑着被褥,上半身微微抬起,看着屏幕里的男友。   沈轶好像有点惊讶,不过还是笑道:“今天在室内?”   平常两人视频,兰渡舍友不在的时候,在宿舍就可以。但要是舍友在,兰渡一般会去学校找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   后一种情况还要更多一点。这种时候,沈轶一般会有意识地压缩视频时间,不让男朋友再外面又热又喂蚊子。   但在宿舍也有不方便的地方。舍友万一回来了,视频就只能转为语音。   今天就不一样了。单独的空间、私密的环境,很适合一对分开近一个月的情侣。   “不只是‘室内’,”兰渡笑了笑,眉眼里竟有几分狡黠的光彩,“沈老师,你不认识了吗?”   沈轶无奈:“怎么还是‘沈老师’?说了多少次了,叫哥,或者叫名字。”   兰渡眼睛眨动一下。一个月下来,他的确习惯很多。这会儿从善如流,“嗯,沈轶……你看。”   他坐起身,也把手机拿起来。这下子,沈轶看出来了,兰渡坐在自己的卧室里。   沈轶神色一顿。   他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助理小林前面神色里总有点怪异。大约是兰渡找不到地方,所以问过他。   沈轶微微笑了一下,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问兰渡:“想我了?”   兰渡大大方方,回答:“对,想你。”   每一天都想沈轶,希望每时每刻都和男朋友在一起。   不过这都是感情上的冲动,理智上,兰渡还是知道的,男友很忙,自己也有正事要做。   沈轶说:“参观过房子了吗?”   兰渡笑了笑:“参观过了。”提起工作间里的小机器人,“……我看旁边还有零件,原本想着直接安装,但又没找到图纸。”   沈轶有点哭笑不得。这种时候不应该说说情话吗,为什么又扯上正事了。   他先说:“图纸在我pad里,不过文件比较大,发送不方便。这样,书房电脑里也有备份,密码是……”   兰渡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沈轶暗示:“我看你现在在卧室?”   兰渡左右看看。   沈轶明示:“我走的时候,应该把被子叠好了吧?”   兰渡听着,开始笑。   他肩膀颤动,拿着手机,身体倒了下去。   “对,”兰渡的头发在被子间散开,“我把被子拉开了,可惜没人陪我一起睡。”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果然是小情侣黏黏糊糊tla……   顺便调研一下,大家是觉得这种纯黏糊比较好,还是有点打怪/打脸什么的剧情比较好(挠头   或者交叉着来(? 第300章 番外十二(14) 他的男朋友, 躺在他的床上,说没人陪他睡觉。   影视城位于吴宁。从这里去京市,要先开车去市区, 再搭两个小时的飞机——这还是有票、有空的情况下。   沈轶两者皆无,只能看着小男友舔一舔自己的嘴唇, 手落在自己的衣领上, 很光明正大、有恃无恐地勾引自己。   他先叹气,随后又笑, 轻声说:“兰渡。”   嗓音虽轻, 语调却沉下许多。   兰渡眼皮颤动一下, 听沈轶说:“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   助理已经是去地离开了,屋内空空, 只剩下沈轶一人。   恰好, 兰渡那边也是一样的。   他们有空间的距离,可现代科技最大程度上将他们拉近。   沈轶说:“你很想我……没错,我也很想你。”   兰渡听着, 喉结轻轻滚动。   他的手心又有点冒汗。拿着手机的手臂有些发软, 屏幕离他越来越近。   他的样貌几乎要占据整个屏幕,可沈轶那边, 镜头依然离他颇远……   游刃有余的沈轶,和难以自控的他。   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 兰渡的腿轻轻曲了起来。   他“嗯”了声, 示意自己还在听。   沈轶说:“我大约十一月可以回京市——不,也许不用那么远。”   他们虽然说是闭关拍戏,但连续工作时间太长,总有人吃不消, 认真说来,差不多国庆的时候,就可以有一次假期。   他看pad。在沈轶说完这句话之后,兰渡侧过身。   他的手臂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嗯,不知道在做什么坏事。   沈轶说:“宝贝,我回去的时候,你会在家里等我吗?”   兰渡的眼睛微微睁大。他面颊一下子浮出红色,哪怕相距那么远,沈轶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宝、宝贝?   他抿了抿嘴巴,忍不住笑。   很喜欢这个称呼。   想听沈轶多叫一声。   兰渡回答:“会。”   沈轶问:“‘会’什么?”   兰渡一怔,起先有点不明白沈轶的问题。不过很快,他进入状态,重复沈轶的话:“沈老师……沈哥,我会在你家里等你的。”   沈轶说:“你会给我一个惊喜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甚至不算“认真”,更像是随口一说。   可兰渡听着,脑海里却浮现出更多画面。   惊喜……   在沈老师家里。   他,沈轶的男朋友。   兰渡回答:“会。”   沈轶笑了一下,兰渡又重复:“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沈轶轻轻“哦”了声,说:“我很期待。”   兰渡心想,我也很期待。   在这股欢喜之下,其他的热潮反倒淡下很多。   他重新翻过身,还是仰躺着,问沈轶,今天剧组有什么进度、影视城那边是不是还是很热。   沈轶一一答了。过了会儿,助理提着饭菜上来。沈轶又问兰渡,晚上准备吃什么。   兰渡回答:“唔,可能是在你冰箱里找找?”   速冻披萨、饺子,都可以拿来当一顿饭。   沈轶显得头疼,说:“那些都是拿来凑合的。你到我家,可不能这样。”   兰渡听着,心中微暖,面上显得虚心。   “这样吧,”沈轶想了想,“外面也热,我给你叫外卖?”   兰渡没有意见。这是来自男朋友的关爱,他当然要好好收下。   等到沈轶点完晚餐,兰渡催促他快点吃。沈轶却不急,说他等兰渡那边的晚餐来了再说。   兰渡这会儿已经从床上坐起。他背靠床头,想一想,这个时间点,的确有点早了。就算外卖员来了,沈轶再开始吃,也算是平常的晚餐时间。   他没有反对,还颇为期待与男友共同进餐。   这一晚,两人视频的时间前所未有地长久。就连晚上洗澡,也是一方把视频开着,等另一方从浴室里出来。   更过分的事情倒是没做。互联网时代,保证隐私本来就很难了。无论沈轶还是兰渡,都懂得这个道理。   最后睡觉的时候,两人依然把通讯工具放在身边。他们低声讲话,虽然有一点网络的延迟,可闭着眼睛,就有一种男友真的再身边的感觉。   兰渡到底还是盖着沈轶那一床被子,不过把空调温度开得低了一些。   一觉睡到天亮,再看手机,已经因为没有电而关机了。   兰渡心里浮起浅浅的遗憾,更多的,却是对即将到来的见面的期待。   昨夜沈轶说到“惊喜”的时候,兰渡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算算时间,颇为紧张,好在有万能的网购。   他把收货点直接填在沈轶住处附近的一个快递站。虽然第二天就回学校了,但到后面,快递来了,兰渡又往沈轶家去了一趟。   因为追求时间效率的缘故,买来的东西与他脑海中构想出的不太一样。不过兰渡对着镜子照照,觉得还算完美。   他心里甚至有一个颇为“自负”的念头——沈轶喜欢的是他,那无论他是什么样,对沈轶来说,都会是“完美”的。   转眼,到了沈轶的假期。   其实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剧组放假。不过国庆期间,他代言的一个品牌会举行线下活动。活动的场地正在京市。这是必须去的,不过满打满算,只需要一天工夫。   可搭乘早上的航班去京,赶十点去往活动现场,再化妆、做造型……最后参加活动,总要一直折腾到下午。虽然可以直接再飞回片场,但鉴于沈轶与制片人、导演等人私交甚好,制片人等人“大笔一挥”,说他们可以对工作安排做一些调整,先赶别人的戏份,沈轶晚两天回去也行。   沈轶:“两天?”   制片人看他,听出了沈轶的言下之意:和男朋友这么久没见,难得相会一次,还是刚刚开始交往……更别说,是沈轶这么多年第一次铁树开花。   制片人说:“行吧,三天。”   不能再多了。他们几个人一起抗下了整部《沈居言》的项目资金,而拍摄过程中,每一天都要花掉无数钱。沈轶作为整部片子的灵魂人物,也是戏份最多的人,在他不在的情况下,剧组最多能攒出这么长时间了。   沈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点了头,就这样,飞回京市。   他提前给兰渡打过招呼。兰渡听到的时候,问他自己是否可以去那场活动。   沈轶说:“没有‘可以’或者‘不可以’,你想来就行。”   如果能早一点见到男友,对他来说,是一件不错的事。   可出乎意料的是,兰渡想了想,竟然摇头,说:“算了,我还是在家等你吧。”   沈轶眼睛轻轻眯了眯。   兰渡看他,笑一笑,说:“你忘了?”   沈轶想起来了。哦,“惊喜”啊。   这个念头,压下了他前面的那点遗憾。   他心里有些期待。面上看,沈轶倒还是从前的样子。入圈多年,贡献了颇多作品,有许多优秀的角色。后辈们见了他,总要叫一声“沈老师”。不骄不躁,谦虚谨慎。   按照计划,他在国庆假期的第二天回京市。线下活动不多赘述,不过是和主持人聊聊天,再回答一些观众们的问题。   等到活动结束,沈轶换了衣服,低调地从后门离开。   车子消失在繁华的商业街,沈轶“放假”,助理小林当然也放假。   两人讲好大后天再见。届时,会有司机来送沈轶去机场,而小林会先一步上车,和沈轶一起。   终于到了与兰渡相见的时刻。沈轶拿着原本助理手上的那把钥匙,上楼、进门。   屋内空空。   沈轶不意外。   他在门廊换了鞋子,想一想,还先去洗了一个澡。   这个澡洗得很快,非常节约时间。   洗完以后,沈轶想了想,还是没只裹上浴巾。   他披着一件浴袍,打开卧室的门。   香味。   这是沈轶的第一个念头。   他看着坐在床上,等待自己的男友,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他看出了兰渡面上的一丝紧绷,这好像更增加了眼前一幕的趣味。   沈轶反手关上卧室的门,一步步往前。   他在床边坐下。床铺下陷,兰渡的手指蜷起,勾住他的衣袖。   沈轶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捏住兰渡头顶的雪白耳朵。   是用发卡的形式别在兰渡头顶,其实有些松,轻轻一碰就要挪开位子。   大约是沈轶的动作牵动了兰渡的头发,兰渡的嘴唇抿了抿。然后,他才说出自己准备好的台词。   兰渡说:“——欢迎回家。”   沈轶笑了笑,看着他。   兰渡深呼吸,问:“是要先吃饭,先……”看着沈轶的衣服,把“洗澡”跳了过去,“还是,先吃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