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美强惨男主的短命白月光   作者:泽达   文案:   欢脱小甜饼   谢兰亭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穿成个白月光,没能活到正文开始的那种。   书中主角顾云起,父母双亡,少时凄惨,谢兰亭会在他最落魄时嫁给他,给他陪伴给他温情,和他一起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然后死在主角成功上位前。   还死得不明不白,从此成为顾云起心中的唯一。   为了活命,谢兰亭果断逃婚。   没想到逃婚途中,他碰上了个在他审美上疯狂蹦迪的男子,实属梦中理想对象!   谢兰亭指点他修行、带他躲追杀,把人严实地护在身后,温柔道:“别怕。”   “人美心善武力值低”的男子看着他俩牵住的手,低声道:“嗯。”   可惜谢兰亭最终逃婚失败,成亲当天一抬头,发现他的理想对象穿着喜服,站在属于主角的位置上。   他说其实我叫顾云起。   谢兰亭:……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顾云起在逃婚时遇上了同样出逃的谢兰亭,他认出了仙君,仙君却没认出他。   仙君什么都好,尤其是对他格外好。   顾云起本来想放过谢兰亭的,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双手就再也松不开了。   黑莲花好老攻X白月光苟命仙君,1V1he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重生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兰亭,顾云起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命和你,我全都要!   立意:生命诚可贵,活着就是奋斗 第01章 谢兰亭一登场,就在棺材里躺平了   传闻修真界第一美人谢兰亭性子比雪还冷。   对此,御剑宗内服侍谢兰亭的童儿表示:“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谢师叔呼吁大家理性看待他本人,切勿、切勿……谢师叔说的话太难记,后面的我没记住。”   想当初,童儿也曾有过天真的幻想,以为御剑宗前辈们必定个个仙风道骨,仪态翩翩,直到他被选来照顾修为废得差不多的谢兰亭,亲眼目睹了师叔们明争暗斗,好一个他争、他斗、他插翅难飞,剧情比坊间热销话本还精彩。   而传闻里高冷得不要不要的谢兰亭,哪怕修为打不过了,也能凭一张嘴把人怼得七窍生烟。   兰亭本非高冷花,全赖谣言大嘴巴。   童儿犹记得那年雪覆红梅,景致美不胜收,谢兰亭坐在梅花树下,捧着盏茶悠悠轻叹:“这么多年我还没把他们气死,我觉得我有责任。”   已经被谢兰亭同化的童儿麻木道:“我觉得你们都有责任。”   谢兰亭大笑,红梅悠悠落在他发梢上,饶是童儿天天对着谢兰亭的脸,还是不由看愣了。   银装素裹,人比花盛,传闻里也有靠谱的,比如谢兰亭真的是童儿见过最好看的人。   半个月前,谢兰亭联姻大局已定,童儿以为师叔搞不好得来个鱼死网破,结果他只是短暂地不对劲了几天,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说实话,童儿为谢兰亭感到不值,谢兰亭昔日是修真界第一剑修,一剑惊天下,为了保护宗门的弟子,在魔域受重伤,从此修为跌落至金丹,此生可能再难更进一步。宗门里的长老说得冠冕堂皇,什么联姻是为他好,实则就是要拿他换利益。   童儿拿着扫帚,看向紧闭的主屋房门,心酸不已:他只是个修为约等于无的小仆,帮不上什么忙。   今天是谢兰亭闭关养伤的第三天,也是童儿无所事事只能扫雪的第三天。   谢兰亭住的雪梅峰常年覆雪,昨晚又一场大雪铺路,童儿要把山径路扫出来,他刚拎着扫帚站定,迎面看见个风风火火的人影疾驰冲来。   这走路姿势,一看就跟他们雪梅峰的画风很不一样。   童儿抱着扫帚慢吞吞行礼:“见过刘——”   一声“师叔”还没喊出口,刘弃风就径直越过他,旋风似的刮过,脚步带起一地雪尘,差点糊了童儿满脸。   童儿抹了把脸,转身见刘弃风直冲着主房奔去,忙道:“刘师叔,谢师叔说了,他要闭关养伤,这几天不许——”   刘弃风拿他当空气,抬手就在门板上狠敲,“嘭嘭嘭!”   暴躁的敲门声伴着暴躁的嗓音,震得屋檐上的雪都簌簌掉落:“谢兰亭!开门!”   童儿说话第二次被打断,委屈地咂咂嘴: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接着,他就惊恐地看见刘弃风不耐烦了,居然抬脚便踹,一脚将门板踹了个四分五裂!   童儿心痛不已:上好的雪香木!   他一边想糟了,师叔们又要开始吵架了,可他等了等,既没等到谢兰亭一声“滚”,也没等到刘弃风大喊大叫。   童儿觉得事情不对劲,他狗狗祟祟凑到门边探了个头,只见屋子里整整洁洁,隔间的屏风收起,前厅和后屋都能看清,香炉冷了不知多久,床榻一点褶皱都没。   怎么看,也不像是刚住过人。   自称正在闭关养伤的谢兰亭,压根儿不见人影。   刘弃风站在屋中,眼睛都气红了,弟子来报库房中彩礼跟嫁妆都不见时他就眼前一黑,直奔雪梅居,结果谢兰亭的鬼影都不见。   他不好的预感成了真,消失的钱财消失的人,连起来刘弃风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谢兰亭逃婚了。   “逃婚,逃婚,你他娘的逃婚了,还把彩礼嫁妆全裹走了……”刘弃风手都在抖,“那嫁妆是我们费劲搜罗,用来跟顾家示好的,我把我的家底都砸了不少进去……”   童儿缩了缩头,心说哇塞好刺激啊!谢师叔终于要成功把刘师叔气死了吗!   他有点纠结:刘师叔要是气晕在雪梅居内,我扶不扶啊?   半晌后,刘弃风没晕,在雪梅峰里爆发出一声怒气冲天、天崩地裂、裂石穿云的呐喊——   “谢!兰!亭!——!”   “阿嚏!”   在离御剑宗老远老远的地方,谢兰亭打了个喷嚏,心说谁在背后念他?御剑宗的人?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三天过去,御剑宗的人才终于发现他逃婚了吧?   如果是真的,那可实在是太太太——太棒了!   谢兰亭不眠不休跑了三天,哪怕是修仙的人也累了,他走到官道边一茶摊内,打算稍微歇一歇,茶摊落脚的人不少,他只好跟人拼桌。   谢兰亭一袭月色长衫,玉带束腰,身形颀长,光看背影就觉得风姿极佳,看正面——好吧,他脸上戴着半截遮了眉眼的面具,正脸看不全,不过露出的半张脸轮廓也够引人遐想了,他不急不慢走过去,一边打量情形:   左右两桌已经坐满,都是男子,满汉全席;前方,是一桌姑娘。   谢兰亭便走向唯一还剩空座的桌子,桌边两个少年不介意拼桌,他们也是修士。   谢兰亭坐下,就听少年人正在聊天,两个少年一个负责说,一个负责听。负责说的那位小嘴叭叭的,应当是位话唠;听的那位时不时“嗯”一声,仿佛现代智能回复机。   话唠少年天南地北讲了一阵,端起茶杯润嗓,忽然感慨道:“唉,我们尽快把事儿办完,回头也不知能不能赶上揽月仙君和顾家少爷的婚礼。”   谢兰亭一口水呛住:“噗——”   两道视线“唰”地落在他身上。   “咳咳!”谢兰亭忙道,“对不住,呛了一下。”   话唠少年:“还好没喷桌上——这位道友,你也想去观赏揽月仙君的合籍大典?”   谢兰亭飞快否认:“不,我不想。”   “怎么会不想呢?”话唠少年不解,“那可是揽月仙君!修真界第一美人!曾经的第一剑修!他的婚事居然还有人不想看?”   半张面具遮住谢兰亭高深莫测的神情:“好奇心害死猫,八卦不如修仙。”   话唠少年语重心长:“但人生不能只有修炼啊,咱们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这话谢兰亭赞同:“快活这点我同意。”   “就是嘛!”话唠少年见人听进去了,喜滋滋继续,“我喜欢的就是热闹!哎说起揽月仙君,我曾远远瞧过一眼,没能看清正脸,身形是顶好的,我是真的好想好想一睹真容!”   谢兰亭喝了口水,心说我要是摘了面具,你就跟仙君脸对脸了。没错,谢兰亭,号揽月仙君,正主本人在此,更准确来说,如今的谢兰亭,是个穿成仙君的现代人。   对,谢兰亭是穿越的,半月前他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了小说中,顶替了跟自己同名同姓的人。   小说谢兰亭看过,是个龙傲天修仙剧,讲的是主角顾云起从复仇路走向人生巅峰的故事,小说第一章,顾云起一出场,就在下跪。   堂堂主角,开篇就在给死人跪灵,跪谁的灵呢?   顾云起道侣,谢兰亭之灵。   是的,主角一登场就死了老婆,而谢兰亭作为死掉的那个老婆,登场就在棺材里躺平了。   当初看小说时,开篇心疼主角,现在穿书了,谢兰亭只想心疼自己。   因为即将嗝屁的是他啊!   造孽,穿越就穿越,却让他做炮灰,这不是玩人吗!?他甚至没能活到正文开始! 正文中,谢兰亭永远只活在他人的回忆跟对话里,顾云起在他死后发誓终生不再娶,无数话本传唱他们的爱情,十分畅销,身后名声大噪,风光无限,他是顾云起心里唯一的白月光——但是!人都死了,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即便把他捧得再高,都温暖不了他凉透的白骨。   谢兰亭不想在回忆里发光发热,他只想活命。   万幸,这个世界虽然是基于原著小说诞生的,但自动补完了世界线,谢兰亭穿过来的时候,正文还没开始。   距大婚之日还有半个月,离原著谢兰亭暴毙还有三年零半个月。   谢兰亭穿来后也曾迷茫过,害怕过,但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冷静,如今暂时找不到回到现实世界的办法,他首要任务就是想办法打破原著剧情,好好活下来。   谢兰亭捋清思路后,果断逃婚。   谢兰亭是御剑宗四大长老之一,四个长老里,两个跟他过不去,一个不管事,谢兰亭修为折损后,那两个搞事的想跟顾家联姻结盟,非常愉快地把谢兰亭这个眼中钉嫁了出去,一石二鸟。   掌门师兄倒是心疼他,但掌门老好人,说话没长老管用。   因为看过原著,谢兰亭对顾云起其实很欣赏:聪明能忍韧性够,果敢英勇成大事。而且尽管最初是被迫成亲,但很明显顾云起后来动了真情,不然也不能在谢兰亭死后发誓终身不娶,一守就是一辈子。   是个痴心人。   可惜对顾云起的欣赏,丝毫不影响谢兰亭逃婚的决定。   天大地大生命最大!   对不起了主角,我害你失去一个老婆,如果三年后我苟命成功,你又依旧是单身,我一定努力帮你牵红线,给你找个比白月光还白的老婆!   谢兰亭逃婚准备非常充分,他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先花时间适应了神仙身体,保证了自己也能熟练使用各种招式;后将嫁妆彩礼打包,飞速逃跑。   全程演技非常在线,没被人发现破绽。   嫁妆彩礼都是长老跟顾家的交易,一文钱都不打算给新人,卖身的却是他跟顾云起,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拿得理直气壮,想想被发现后某些人的脸色,谢兰亭就神清气爽。   由于不知道有多少人认得“修真界第一美人”的脸,谢兰亭出逃不忘扣了半张面具,遮住了眉眼。   回忆到这里,谢兰亭坐在茶摊上唏嘘,所以少年哟,对不住,就算你时间充足,也赶不上揽月仙君的婚礼了,主角都跑了,婚还怎么结?   他还以茶代酒,敬了少年一杯。   话唠少年不明所以,但太自来熟,因此很开心地回敬。   少年举杯高声:“祝我能赶上揽月仙君的婚礼!”   谢兰亭毫不愧疚地默念:祝我逃婚成功!   谢兰亭此刻还不知道,手撕剧本的不止他一个。   御剑宗内,刘弃风等人深思熟虑后,决定跟顾家坦白,联手一起找谢兰亭。   他们跟顾家家主传讯,没明说逃婚,堂而皇之瞎编:“兰亭外出数日失去联系,他有旧伤在身,我等实在担心。人手有限,希望亲家一起帮忙找找。”   刘弃风划了重点:“婚期将近啊,我们得尽快把人找回来!”   结果却等来了对面一阵沉默。   刘弃风在沉默里心想,顾家主顾薄一定听出来他们是委婉地说谢兰亭逃婚了,要不……再坦诚一点?   刘弃风立刻又编了一段词,结果他还没开口,对面顾薄总算说话了。   “其实……云起最近也不告而别,小侄顽皮,应该是出门玩得乐不思蜀,我们还得分出人手去找他。”   刘弃风:“……”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套路,熟悉的内容,都是千年的狐狸,搁这玩什么聊斋呢?   合着顾家的小子也逃婚了啊!?   众人隔着水幕对视,把彼此神情看了个十成十,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山巅,又尬又凉。   不知哪个鬼才为了活络尴尬气氛,冒了句:“哈哈……他俩还真挺般配。”   这也能叫般配?刘弃风气得嘴歪,谢兰亭跟顾云起是默契了,逃婚逃到一起去,可他们两家脸往哪儿搁!还有那些被谢兰亭裹走的天材地宝,都得拿回来!   刘弃风和顾薄捏着鼻子认下了对方的鬼扯,当即拍板,还愣着干嘛,赶紧抓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更!本章下前十评论送开更红包!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吧谢谢各位! 第02章 好巧,你也逃婚啊?   谢兰亭发现自己跟这位话唠的少年还挺投缘,少年说自己名叫陈竹书,旁边是他师兄葛闻。   谢兰亭也交换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曲流觞。”   上下嘴唇一碰,假名新鲜出炉,陈竹书还很捧场:“好名字!”   谢兰亭脸不红气不喘:“欸,谬赞谬赞。”   他没注意到,在他说出假名时,角落一桌人里,有名男子听得嘴角一抽。   谈到谢兰亭的婚事,陈竹书还有话想说:“揽月仙君要跟别人成亲了,我等了那么多年的清风拂明月,没想到还是凉了。”   谢兰亭有种不妙的预感:“清风拂明月?”   陈竹书诧异:“你不知道?”   谢兰亭虚心求教:“愿闻其详。”   茶摊角落方才对谢兰亭假名有反应的男子也凝神静听。   “话本界倍受追捧的配对,清风仙君和揽月仙君,晓清风和谢兰亭啊!”陈竹书声音不禁高昂起来,“你没听过他们的佳话!?”   晓清风,谁?谢兰亭在脑子里搜了圈,原著里没有,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确确实实不认识这个人。   谢兰亭懂了,完全就是两个陌生人嘛,他劝道:“少年,隔空拉郎不可取。”   陈竹书第一次听到“隔空拉郎”的说法,但他神奇的脑回路立刻理解了含义,跟谢兰亭来到了一个频道,反驳道:“不是啊,清风仙君亲口说过,如果找道侣,就想找揽月仙君那样的。”   谢兰亭阅读理解满分:“他或许只是举个例子,礼貌吹捧而已。”   陈竹书不服,现场掏出话本拍在桌上,书名:《风前月下香露浓》。   嘶,谢兰亭战术后仰,怎么说呢,书名看着就有一股带颜色的香风扑面而来,似乎有点十八禁。   陈竹书:“清风仙君不仅看过他俩的各种话本,更题词写过读后感!其中一首诗就非常有名!”   理智告诉谢兰亭应该就此打住,不要再问,但吃瓜的心驱使他不由自主开了口:“什么诗?”   “太长,记不全,大意是:已阅,甚好,深得我心,可以考虑搞一下真的。”   好家伙,难怪陈竹书如此理直气壮,原来是有理有据。   这位清风仙君难不成真想给主角头上染点绿?   不过没关系,谢兰亭是个好人,从根源上替晓清风杜绝了这个可能性,只要他不跟顾云起成婚,晓清风就没可能给主角戴绿帽。   不惹主角,长命百岁。   在现代社会爱看小说的谢兰亭盯着话本蠢蠢欲动:“这位清风仙君他,好看吗?”   “不是好不看好的问题,他是……道友,你和你身边竟没一个人听过他?”   谢兰亭立刻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手中剑,头回出门历练,见识浅薄,惭愧惭愧。”   “都说剑修最容易出木头,诚不欺我。”陈竹书了然,“清风仙君在话本界相当有名。我看曲道友很有天赋,相逢即是有缘,这本话本送你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不妨多看看。”   什么天赋,吃瓜的天赋吗?   谢兰亭心说我没有我不是,但他那罪恶的手指不听使唤,一点一点挪了过去,在陈竹书亮晶晶的眼神里,碰到了话本的书皮——   谢兰亭笑着收下话本:“多谢道友,我会好好拜读的,暂时没什么能回赠的书,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或许再见,咱们就能作为书友交流心得了。”   两人隔着谢兰亭的面具对上视线,诞生了莫名其妙的友谊。围观全程的葛闻默默端茶,仿佛看到了两朵盛开的奇葩。   陈竹书很开心:“道友我跟你一见如故,我们留个传讯印吧,可以作为书友交流交流。”   谢兰亭拿出传讯玉牌:“没问题。”   他们聊得很欢,茶摊小二把谢兰亭点的东西送上,官道边的茶摊除了茶水当然也是有吃食的,陈竹书跟葛闻就看着小二手脚麻利摆桌——   一壶粗茶,两盆牛肉:一盆水煮一盆手撕,一笼包子、一大钵烧鸡、两笼烧麦、一盘炒青菜一盘拍黄瓜、一个木桶盛着白米饭。   菜不精,都是粗糙做法,量管够,小桌子不大,眨眼就被塞满了。   辟谷多年的陈竹书和葛闻:“……”   陈竹书颤颤巍巍:“你、你一个人吃?”   谢兰亭觉得刚交到朋友,一个人吃是不礼貌,于是给他们也盛了饭:“来来一起,别客气,我请。”   谢兰亭即便从化神跌回金丹,大小是个伤患,但也是辟谷的身体,根本不用吃东西,但穿过来的谢兰亭原本是个一日三餐要睡觉的普通人,保留了良好的普通人习惯。   他狂赶路三天三夜,没吃饭没睡觉,他觉得这会儿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竹书懵逼地接过饭碗,“我的意思是,你能吃完?”   谢兰亭:“小意思。”   陈竹书和葛闻顿时肃然起敬。   然后他们发现,谢兰亭不是说笑,是真能吃。   身为普通人,还要担心吃多长胖,修仙没有这种烦恼,对吃货而言简直不能更美好。   陈竹书瞄了瞄谢兰亭的腰身,可堪一握,他实在不明白此人吃下去的东西都到了哪儿。   谢兰亭吃相看着明明也很优雅,不疾不徐,但饭菜莫名其妙就飞速消失,因为他吃得很香,引得旁人也食欲大动,陈竹书破天荒扒完一碗白米饭,就连葛闻也吃了几口。   他们现在不仅是书友了,还是饭友。   陈竹书边吃边跟他叭叭:“揽月仙君成亲,他小师弟一定很伤心,听说他们关系可好了,是御剑宗两朵出名的高岭之花……咳不是,御剑双璧。”   谢兰亭:“传闻不可尽信啊,怎么谁都要拉上揽月仙君呢,小师弟独自碧玉不好吗?”   陈竹书点头:“有道理,揽月仙君还是适合白雪银月,不适合绿。”   谢兰亭深表赞同:小师弟那朵绿茶,作为一手促成谢兰亭婚事的长老之一,必定是人前哭得梨花带雨,师兄唔嘤嘤;人后雨过天晴,谢狗哇哈哈。   他巴不得能承包谢兰亭出嫁时全部的鞭炮,听,那是他爆炸欢快的心情。   让绿茶独自碧色芬芳去吧,谢兰亭并不想跟他做双璧。   修仙辟谷后,宴席上的菜都是来撑场子的,量不会多,拼的是贵和好看,他们也顶多吃两口意思意思,陈竹书多年不碰白米饭,一碗下去有点撑,他放下碗筷运转灵力消食,顺便关心一下新朋友。   “曲道友,你接下来往哪边去啊?”   谢兰亭目标明确:“往东。”   继续逃婚,顺便……宰个人。谢兰亭嘴角弯着淡淡的笑,心头已经把路线都划好了。   陈竹书遗憾:“往东啊,那我们不顺路。”   谢兰亭:“天下之大殊途同归,有缘我们定然能再见。”   陈竹书拍手:“说得好!对了道友,你若会路过东阳,一定别忘去东阳书局看看,那可是话本界排名第一的书局,各种内容包你尽兴!”   谢兰亭懂了:“到时定好好选上两本书,给你当做回礼。”   陈竹书非常感动:“师兄你看到了吗,什么叫同道中人啊,这就是!”   葛闻不是很懂他们的世界,木然道:“嗯。”   三人吃完了一桌饭食——大部分进了谢兰亭的肚子,分道扬镳时,陈竹书对新书友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被葛闻提溜着后颈带走了。   他们走后,角落里一桌人憋了大半天,终于可以直接说出声了。   一桌四个男人,三个穿着黑衣,只有一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穿着靛色罩衫,这位方才一直低着头,加上被人团团围住,谢兰亭路过时根本没注意他。   男子抬起头来,竟是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   此人正是即将跟谢兰亭成婚的顾家少爷顾云起,出门逃个婚,结果撞上了仙君本人。   谢兰亭跟陈竹书聊天内容被他们全部听了进去,顾云起摩挲着茶杯,眼神深深:“清风拂明月?”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下评论前十依然还有红包哦! 第03章 客官,算命吗?   三个黑衣男,也就是顾云起的三个暗卫,在谢兰亭走远后开始逼逼——   “少夫人好能吃啊,我都看撑了!”   “你说少夫人知道他头上的簪子是夫人给儿媳准备的吗?”   “他刚才真的没发现少主吗?”   三人正愉快交流,听到顾云起自言自语一句“清风拂明月”,属下立刻表示忠心:“没事少主,我们支持你跟少夫人,咱们也想个名字,必定盖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清风……”   顾云起没说好或不好,只纠正他们对谢兰亭的称呼:“还没过门呢,不是少夫人。”   “哦对对,”暗卫初一自认十分机灵,“而且我们少主还在逃婚嘛,谁知道逃婚还能碰上未婚夫,哈哈哈哈!”   顾云起:“……”   初二给了他背上一巴掌:“哈个屁,咱们少主就是激愤之下冲动了点。”他伸出两个手指,比了个非常短的距离,远看还以为他手指贴在一起,“就这么一点点,冷静下来还是要回家的。”   “对,”十五给出肯定,“尽管他们根本不相爱,少主为了大业也一定能忍的!”   顾云起:“……闭嘴吧。”   真是一群非常贴心的机灵鬼,爹娘留给他的暗卫什么都好,就是可惜长了嘴。   顾云起是逃婚出来,但天大地大,谁能想居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茶摊碰上了谢兰亭。   什么叫默契啊,同时逃婚,选择相同方向,逃到一块儿去了。   顾云起能认出谢兰亭,凭的是谢兰亭头上的玉簪。那是母亲留给他未来道侣的,顾家主去向御剑宗提亲前,不由分说把他簪子夺走了,连这么点念想都不肯留给他。   流云白玉簪,雕工上乘,玉质极佳,但不是什么法器,所以御剑宗才没有昧下,簪子才能到谢兰亭手里。   可也没人告诉谢兰亭簪子的含义,它就被人随手丢在了谢兰亭房间,谢兰亭也就顺手拿来用了。   谢兰亭也没没想到,自己细心谋划,专心出逃,居然因为一根簪子就掉了马。   顾云起是一气之下出走,但现在他已经冷静了,他身负父母的血海深仇,各种欺压试探都忍过来了,扮了好多年的无能废物,吃了那么多苦,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功亏一篑。   在听到家主要安排他的婚事时,那瞬间,顾云起的杀意是真的差点压不住。   他自知已经滚成了一滩烂泥,没能长成父母期望的磊落君子,但仍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希望自己别烂得那么彻底,他向往自己父母那一世一双人忠贞不渝的情谊,可惜终于连婚事上的自由也失去了。   顾云起本来已经打算回顾家去,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忍辱负重,但谁知却在这里碰上了谢兰亭……   他说自己叫曲流觞。   兰亭春暖,曲水流觞,这个假名就起得非常谢兰亭。   初一挠挠头:“额,少主,我们之后准备……?”   顾云起摩挲茶杯,沉默片刻后下了决定:“跟上他。”   虽然不知道传闻里养伤的揽月仙君为什么会出门在外,但既然碰上了,那不妨看看谢兰亭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   谢兰亭继续走,他的逃跑路线不是乱选的,都在计划中。   御剑宗在北,顾家在南,他往东边跑,合情合理。   他都算好了,御剑宗要脸,不可能把他逃婚的事大肆宣扬,也不能满世界撒寻人启事,只能自个儿派人暗戳戳找,最多联系一下顾家,两家一起找。   修仙的人手段太多了,待在深山老林也未必安全,最好的方式是游击,东躲西藏,一个地方不要苟太久,溜着他们玩。   而谢兰亭去东边顺手要解决的人,是原著中一个反派,名叫百里无恨。   谢兰亭为什么会瞄准他呢?还是跟活命有关,逃婚只是活命的第一步。   是这样的,原著后来虽然陆续补充了一些谢兰亭的设定,偶尔借着回忆描写了下他跟顾云起的爱情,但从始至终,都没写谢兰亭究竟怎么死的。   他死在哪儿,不知道;是什么死法,不知道;死在谁手里,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可以肯定的只有谢兰亭不是自然死亡。   谢兰亭严重怀疑作者就是忘了,把顾云起死老婆的人设凹好以后,谢兰亭就真成赚眼泪的工具人了。   信息不够,只好自己分析:逃婚成功后,顾云起的仇家就不管他的事了,但谢兰亭自己也是有仇家的,在原著已知的人中,谢兰亭挑出了百里无恨。   不是说只有百里无恨有可能杀他,而是剩下的人……谢兰亭现在都打不过。   修为境界跌落、身带旧伤的揽月仙君,就是这么凄凉,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先下手为强也只能挑软柿子,可叹可叹。   百里无恨的修为是在某次秘境历练后才突飞猛进,现在的他很大概率在谢兰亭之下,是个可以扼杀在初期的反派。   本世界的修为等级从低到高依次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化神。谢兰亭即便从化神成了金丹,大佬落魄了,但欺负一下修为还没成的反派是没问题的。   况且百里无恨是个十足的人渣,书中描述,他十岁就心肠歹毒害死了亲弟,暗地里做了不少害人勾当,很不是个东西。   杀他也是为民除害了。   百里无恨跟谢兰亭结仇的原因说来也可笑,百里家没落,数年前他曾想拜师御剑宗,结果在山头被路过的谢兰亭发现欺压弱小,谢兰亭一句“此子心性不佳,不得入门”,就把他拒在了宗门外。   谢兰亭决定先去探查,看看现在的百里无恨是个什么水平,确认一下双方实力差距。   谢兰亭一路走过,如今修为大减,以至于一直没发现自己身后跟着顾云起这条尾巴,他穿过某道城门后,顾云起跟上,抬头看了看城门高悬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东阳城。   谢兰亭进了东阳城,靠问路直奔东阳书局,用现代的话形容,东阳书局堪称东阳城地标式建筑,本地人都熟。   作为一个书局,占地面积颇广,楼有九层,仰可摘星,恢弘大气,楼内布局精巧,有书墨芬芳,谢兰亭还没欣赏完,就有书侍走上前来,客客气气询问他需要什么书。   谢兰亭:“我想买话本……写清风拂明月的。”   老实说,这么大气又正经的书局,第一反应是搁着文藏墨宝,而不是狗血话本,但书侍立刻微微一笑:“有的,请看本月受捧书榜,或者您直接说书名,我帮你找。”   谢兰亭接过名录一看,好家伙,前十名里,五本书后面标注着“清风拂明月话本”,说霸榜不为过,明明是拉郎,居然这么受欢迎,他往下一扫,意外看到了另一个跟自己有关的新内容。   “无能少爷的高冷仙君……”谢兰亭眼皮抽搐地念完书名和后面的备注,“顾云起与谢兰亭的故事。”   为什么他跟晓清风的拉郎话本起名都是文文雅雅或者香艳扑鼻,到了他跟顾云起这儿就画风突变?怎么说他跟顾云起也算官配啊!   咳,不对,应该说在大众认知里,他俩才是要成亲的,是真道侣,结果话本销量还打不过清风拂明月。   书侍听他念出来,热情道:“客官对顾家少爷和揽月仙君的话本也感兴趣?我虽是卖书的,但实话实说,目前有关他俩的话本写的都很普通,差点意思,半月前才开始出现,卖的也不够好。”   毕竟半月前谢兰亭才跟顾云起定亲,在此之前,顾云起蛰伏在顾家扮猪准备吃虎,籍籍无名,外界根本没人会把他跟谢兰亭扯到一块。   谢兰亭点了清风拂明月的话本,准备买来送陈竹书,又点了点顾云起跟他的话本:“我来一本尝尝鲜。”   书侍:“好的,请稍等。”   书局太大,部分人轻车熟路自己找书,但大部分人都是等书侍取书,就在谢兰亭等书侍的功夫,一个手里打着折扇的俊俏公子从二楼翩翩走下,不偏不倚,停在了谢兰亭面前。   此人眉清目秀,生得不错,手里折扇正面是晴空流云,背面是月色怡人,站在三步远的距离,朝谢兰亭微微一笑:“我昨日卜算到今日会遇贵人,果然见到了。”   谢兰亭站的地方左右无人,他在面具下扬了扬眉:“贵人指的是我?”   男子:“正是。”   谢兰亭:“我与阁下素不相识。”   男子手里的扇子摇啊摇:“现在认识也不晚,我那卦象还有后续,公子,你身上原有一死劫啊。”   男子说得意味深长,谢兰亭却没被他吓住,只是脚步往后一缩:“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说,若要逢凶化吉,请破财消灾,在你这儿买个十沓八沓驱邪符,烧成灰没事拿着兑水喝?”   男子愣了愣,眼睛微微睁大:“贵人想必有误会,我没……”   谢兰亭另只脚再缩半寸,防诈反骗意识非常高:“江湖术士生意做到书局里来了。”   眼看谢兰亭越说越离谱,方才说话还慢条斯理的男子改变语速飞快道:“我不是我没有,道友,你能看出来我也是仙门人士吧,怎么能把我跟江湖骗子相提并论?”   是看出来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谁说修仙的就不会骗人,原著里的反派谁还不是个修士了?   “客官,您的书……咦,掌柜的?”   书侍终于把谢兰亭的书捧了过来,却对着给谢兰亭算命的男子说:“掌柜的,你怎么来了?”   东阳书局的掌柜?谢兰亭重新打量面前的人,男子在被书侍叫出身份后仿佛重新找回自信,面上又挂起运筹帷幄的笑,轻轻看了谢兰亭一眼,用眼神传达:你瞧,我真不是江湖骗子。   谢兰亭不动声色,东阳书局的掌柜在原作中没出现过,这么大个书局,还在整个人间闻名,掌柜的应该不是路人甲,何况能如此精准找到谢兰亭,是真的精通卜算,还是……   掌柜展开扇子,重回神棍风范,不疾不徐道:“这样吧,贵人若是不信,我再送你一卦,三日之内你必逢追杀之祸,不过放心,也好化解,届时你若有需要,可来书局找我,以此为凭,我必定全力帮你。”   掌柜的一抬手,将一块木牌抛给谢兰亭,谢兰亭伸手接住,发现木牌上正面刻着“东阳”二字,背面是流云揽月图,很是精致。   掌柜的道:“届时贵人信了我,我们再互通姓名,真正结识也不迟。”   他似乎笃定事情一定会按他的预料发展,谢兰亭思忖片刻,收了牌子:“那我先谢过掌柜的。”   他倒要看看,这位东阳书局的掌柜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谢兰亭准备掏腰包付书费,掌柜又吩咐:“书侍,这位公子今日的书免单。”   “不必。”谢兰亭摸出银子搁在桌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日后我们若真能成朋友,我再接受阁下好意。”   掌柜的笑而不语,书侍只好收了银子,可谢兰亭给完钱却不动脚,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书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偷偷看了自家掌柜一眼,却发现自家掌柜眼中也闪过一丝不解,嘴角的明显快绷不住,却依然强行稳住了。   书侍:……不硬摆高人风范是不舒服吗!?   掌柜的不开口,书侍只好打圆场:“额,客官,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谢兰亭回答地干脆:“没有。”   书侍维持着和气的神色,疯狂用眼神暗示:那您为什么还不走?   谢兰亭看着杵在他面前的两人,觉得莫名其妙:“看我干什么,找钱啊,你的书明码标价,我给的钱明显多了啊。”   掌柜:“……”   我还以为你有话对我说!   书侍闹了个大红脸,匆忙躬身:“实在对不住,我这就给您找钱!”   都是掌柜的锅,害得他都忘了自己现在服务客官的本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04章 顾云起: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谢兰亭进了东阳书局后,顾云起没有跟进去,就在外面等着,直到谢兰亭出来,他才再度跟上。   他不知道书局里发生了什么,但此时此刻站在大街上,顾云起后悔了,他不该逃婚的,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要忍辱负重,还因为——   他要是不逃婚,就不会在外碰上谢兰亭;不碰上谢兰亭,就不会悄悄跟来东阳;不来东阳,他就不会知道东阳书香飘满城,清风明月处处闻,稳占话本界大半江山。   更不会知道,原来堂堂揽月仙君……居然是个戏精。   谢兰亭也没有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在大街上,他居然遇到了碰瓷!   碰瓷的男人是小伙子,衣着简朴但不破烂,身形瘦小却不寒酸,连谢兰亭的衣角都没碰到,就“啪叽”摔在了谢兰亭面前。   然后左右打滚一抱腿,嗷嗷直叫:“啊啊我的腿!我的腿!”   好家伙,谢兰亭精神一振,没想到曾经在现代社会中躲过了各种套路诈骗和碰瓷,居然在穿越后体验了把被讹上的感觉。   前有书局算命神棍,后有大街假摔碰瓷,老实讲,有点新鲜。   顾云起只不过被路边摊上的书稍微吸引了下视线,再转眼,就看见一个人莫名其妙倒在谢兰亭面前,再一眨眼,谢兰亭就被人团团围住了。   围观人士身法之迅速,围堵之精准,堪比仙门弟子,可见无论什么时候,一线吃瓜群众的潜力都深不可测。   顾云起的暗卫们装作路人站在一个瓜摊前,面面相觑。   修仙的耳聪目明,顾云起很快听清了倒地那人嚎叫的内容,以及周围人的对话。   “嚯,这是把腿撞断了?肯定得赔钱啊!”   “那人看着瘦瘦高高,这么大力气?”   “嘿,你看他腰间有佩剑,不是习武就是修仙,这群人都是身材贼好,力气贼大!”   顾云起皱眉,他清楚谢兰亭根本没有碰过那人,仙君久居高山深入简出,想必没见过市井场面,他想了想,往人群中走去,准备给谢兰亭解围。   谢兰亭自然也把众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看着地上嚎哭的人,突然一捂心口,往后退了半步。   众人:?   谢兰亭戴着遮了眉眼的面具,掩去多半神情,限制了发挥空间,但是没关系,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谢兰亭捂着心口咳了两声,气若游丝:“我一个伤患,分明没碰到你,若是我俩撞上,躺着的应该是我才对。”   地上的人耍无赖是熟手,嚎啕的话已经酝酿好,只等破口而出,谢兰亭却比他更快,抢先一步凄切诉苦:“我拖着伤躯,辛辛苦苦追着逃婚的未婚夫,本已身心憔悴,初来此地又遇上你这般颠倒黑白的,怎么人心竟是处处险恶!世道为何如此欺我!?”   刚从人群后挤到前排的未婚夫顾云起:“……”   顾云起脑子比手快,立马摸出张面具扣在脸上,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不是心虚,就是……嗯,在合适的情景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对。   顾云起飞速遮脸,谢兰亭说着,嗓音哽咽,抬袖掩面——不过他遮的是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第一次跟人飙戏,先把自己给逗笑了。   但旁人看他动作,却以为他是难过得要哭,以袖拭泪。   无赖头回遇到跟自己对着哭的,一时间也愣了,关键是谢兰亭感情充沛,哭得比他还真!   谢兰亭虽只露了半张脸,但面部轮廓清秀,肤白胜玉,身形颀长,又风度翩翩,无论装弱还是耍帅都很有优势,这会儿装弱,效果就很不错。   围观群众嘴里的话题登时转了风向——   “啊,这么可怜!”   “就他的身形,哪怕真是个修仙的,也不能路上把人一碰就碎骨头吧,修仙的难道不配走路上街?”   “对对,而且这位公子露出的半张脸血色很淡,一看就是有伤在身!”   顾云起听着周围人变化的风向,顿了顿,还是走出来:“我方才看到了,这人分明是自己摔倒的,想赖在别人头上。”   抱着腿的人也不打滚了,但还没死心,手继续尽职尽责捂着膝盖:“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撞了我还想跑?有没有王法,有没有人性!”   谢兰亭心里冷笑一声,他放下袖子:“你要是有b……有疾,不妨让我看看,我伤久了也会点医术,别的不说,接骨推拿一把好手。你虽然想讹我,但我心善,怕你万一真的有伤,错过医治时间就不好了。”   谢兰亭说着靠近蹲下,那人惊得差点蹦起来,但好歹记住了自己断腿人设,堪堪稳住:“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啊!大家就这么看着吗!?救命啊他想干什么!??”   可惜大家没买他的账:“哎你就让他看看嘛,我们这么多人围着,他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能对你做什么?”   “就是就是,万一他真会医呢。”   谢兰亭勾唇笑笑:“我保准你马上能走路。”   谢兰亭说罢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扣在了那人膝盖上。   顾云起嘴角抽了抽:这招他眼熟,谢兰亭手指位置停得准,只需指尖发力,就能让人剧痛难耐,但不伤筋动骨,整治人非常好用。   顾云起目光不由自主停在谢兰亭的手指上,修长匀称骨骼分明,洁白如玉,点在那人膝盖上,白得晃眼。   下一刻,众人就听到小伙子“嗷”地一声惨叫,方才明明还半身不遂只能就地打滚,此刻却从地上一蹦三尺,四肢健全地跳了起来。   无赖这回是真疼了:“啊啊啊啊!你干了什么!?他娘的好痛!”   “诶,”谢兰亭笑眯眯起身,“你们看,这不就好了?”   围观群众顿时对他的妙手回春肃然起敬。   “厉害啊真好了!”   “公子你别管你未婚夫啦!就在东阳住下吧,开个接骨的医馆开始新生活啊!”   “就是就是,负心汉不值得你惦记,看完我们东阳话本,撩什么男人不是手到擒来!”   顾云起:“……”   他短时间内被扣上了无数顶帽子,人已经麻了,他不该在这里,他该去摆个摊,专卖帽子。   哦,在东阳这个清风拂明月盛行的地方,他应该还可以把帽子染绿。   无赖汉颤抖抬手,对谢兰亭怒目而视,谢兰亭负手而立,嘴角含笑,动了动唇,把一句话用仙术传音入密,送进了他耳朵里。   那人听了这句话,惊恐抬头,发现周围除了他真没人听到,立刻明白自己踢到了铁板,此人是个修仙的!赶紧缩起脑袋,灰溜溜地逃跑了,跑得飞快,生怕谢兰亭跟他算账。   谢兰亭方才对他说:“再不识好歹,我就让你膝盖真碎一碎。”   他面上带笑,说的话却格外瘆人。   顾云起瞧见谢兰亭动了动唇,应该是用传音对无赖说了什么,就见那人见鬼似的跑了,顾云起再看谢兰亭,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传闻揽月仙君一心只爱手中剑,是醉心修炼的武痴,说他心比雪梅峰上的雪还冷,是朵绝对的高岭之花,不可攀折。   可无论是茶摊偶遇,还是今日这出戏,谢兰亭看着分明是个性子活络的人。   百闻不如一见,他的未婚夫可真不像朵冷冰冰的雪花。   人群散去,谢兰亭走到顾云起面前,礼数周全朝他道谢:“多谢公子替我解围。”   顾云起摇摇头:“我也没帮上什么。”   谢兰亭:“你肯替我出头说话,已经很有心意,我怎么也该说声谢。”   顾云起默然片刻,手指动了动,做足了心里准备,在谢兰亭面前缓缓摘下了自己面具。   谢兰亭眼前一亮:哟,好俊!   给他出头的帅哥面若冠玉,眸如辰星,脸颊轮廓锋利中还有点未曾完全褪去的青涩,可能年龄在二十左右,却比谢兰亭高了半个头,神情也非常沉稳。   声音也十分好听。   此人的颜,简直在谢兰亭的审美上疯狂蹦迪!   没错,谢兰亭本人是个弯的,性别男,爱好男,这么多年,还是头回遇上个一眼能戳到他心窝直蹦的人!   就是不知道对方人品如何,但就凭他替自己出头这点来说,第一次见面,谢兰亭对他印象极佳。   谢兰亭抚手称赞:“公子不仅心善,还是个翩翩佳公子,幸会幸会。”   已经准备直面谢兰亭的顾云起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意思,他不认识我?那他还说追未婚夫追到身心憔悴?   顾云起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试探着开口:“你说自己未婚夫逃婚了,你追着他到了这里?”   谢兰亭觉得有必要在优质男性面前站稳单身形象不倒:“哦没有,情况比较复杂,其实我才是逃婚的那个。”   很好,破案了,一个婚,两个新人都逃了。   顾云起神情顿时非常精彩。   躲在旁边一直观察着两人的顾家暗卫:哇!   初一顺手在瓜摊买了个瓜,一掌劈开,分给初二和十五,三人捧着瓜,准备看好戏。   谢兰亭:“感谢你替我解围,正好也到饭点,我请客,去酒楼坐一坐,意下如何?”   顾云起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出口只有一个字:“好。”   “在下曲流觞,阁下如何称呼?”   顾云起出门还没来得及取假名,但不妨碍他临场发挥:“闻人云。”   闻人是他母亲的姓。   暗卫们蹲瓜摊捧着瓜大吃特吃:精彩!未婚夫夫见面,相逢不识,名字全编,暗卫简直想当街大呼,父老乡亲们别啃书了,话本哪有真人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戏精对着骚,谁先掉马不用说 第05章 顾云起:前辈你好   人生地不熟,谢兰亭只好又问路,直接选了东阳最大的酒楼,坐下后他朝顾云起道:“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别客气。”   顾云起在顾家扮孙子,自己明明已经是金丹,差一脚就到元婴期,却用秘法把自己伪装成了个弱小的筑基期,刚辟谷那种,为了演得像,他之前也是一日三餐都吃,因此自以为点个菜是没问题的。   但当顾云起看到菜牌上的字,才发现自己错了:上面的字分开来每一个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根本看不懂。   八仙过海、蚂蚁上树、嘉禾雁扣……等等,都是些什么东西?蚂蚁也能吃?   顾云起果断把菜牌推了出去:“前辈来就好。”   谢兰亭懂了:“你也是辟谷多年不通美食的吧,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忌口。”顾云起解释:“我刚到筑基,才辟谷不食,只是不大会点菜。”   刚到筑基?谢兰亭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瞧了顾云起一眼。   隔着面具,顾云起看不到谢兰亭的眼睛,只是凭着天生的敏锐,觉得谢兰亭的视线似乎不太对,但还不等他仔细琢磨,谢兰亭就重新低头看菜牌了。   顾云起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他回想起自己方才的话和谢兰亭应声抬头那一下,心中顿时起了疑虑:……谢兰亭难不成看出他修为的问题了?   不该啊,就算是化神期也未必能看穿他,谢兰亭如今确实只是金丹,按理并不能看出他的伪装。   还是说谢兰亭作为昔日的化神期大能,也藏着什么特殊本事?   谢兰亭却在那边若无其事开始报菜名了,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便一看,没别的意思,顾云起原本还想再深入思考,却逐渐被谢兰亭的嗓音带偏,等谢兰亭报完菜名,不仅是顾云起,就连旁边的小二都目瞪口呆。   有生意做小二自然欢迎,但本着贴心的原则,他委婉劝道:“额,客官,恕我直言,只有你们两位的话,您点的菜是否有一点——多?”   谢兰亭把菜牌推开:“不会,你尽管上。”   小二嘴角抽了抽:“好的,请稍等。”   顾云起端着茶杯,仔细回忆了谢兰亭在茶摊上点过的东西,对比一下,谢兰亭刚点的菜又翻了个倍,他也不禁道:“曲前辈,你若是想照顾我才点这么多,大可不必如此破费,我食量很……普通。”   “放心,不会浪费就对了。”谢兰亭道,“怎么称呼我前辈?”   顾云起客客气气:“同为修士,我却看不穿你的修为,自然你是前辈。”   谢兰亭心说有意思:此人虽然一眼看着是个筑基期的,但他隐约觉得气息不对,可能因为自己修为大不如前,没法仔细辨别。   看来小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萍水相逢而已,别人不说他也不会追根究底。   小二很快将菜一一奉上,一张桌子立刻被堆满,惹得旁人频频侧目,谢兰亭面不改色气不喘,大大方方让人看,边招呼顾云起动手。   顾云起醉翁之意不在酒,随意吃了两样,终于是看准机会出口问道:“不知前辈为何逃婚?啊,如果不方便说就罢了,是我唐突。”   谢兰亭咽下一口鲜美的鱼羹,惬意十足,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跟对方都是被迫的,他也不一定乐意跟我成婚,我逃了没准他更轻松。”   顾云起心头一动,谢兰亭的话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但他嘴上只道:“原来如此。”   两人坐在二楼,正吃着,又有三人在他们对面的桌子坐下,两男一女,三个都是修士,只要了茶水跟酒,看来只是歇歇脚。   谢兰亭本不在意他们,谁知那位女子开口就是:“无恨哥,我们赶路这么久,在东阳歇一歇再走吧,那什么邪祟,肯定一下子就搞定了。”   “无恨”两个字精准地落入谢兰亭耳朵里,他愣了愣,立刻把注意力投过去,想要确认是哪两个字,心说不会这么巧吧?他还在认真思索怎么对付百里无恨,人家就自己送上门了?   长相普普通通,眉眼间却隐着股阴郁气息的男人回答了女子的话,他还算和颜悦色:“也好,难得跟你出门,该好好陪陪你。”   女子甜甜一笑:“就知道无恨哥最疼婉儿!”   谢兰亭在脑子里飞快把原著知识挖出来复习:百里无恨的妻子就叫念婉儿,百里无恨看中了她家的宝贝,千方百计把人娶到手,得逞后就冷落了她,念婉儿最终死得不明不白。   谢兰亭心里想着事,手上夹菜动作却没停,走神间夹到一颗火红火红的干辣椒,直愣愣地塞进了嘴里。   顾云起刚想着仙君还挺能吃辣,下一秒却看到谢兰亭身形一僵,捂嘴偏头,咳了个惊天动地。   “咳、咳咳咳咳!”   动静太大,周围的人又都没忍住往这边看,包括那位无恨哥和婉儿,兴许是顾云起长得太俊,婉儿还悄悄多看了两眼。   顾云起忙给谢兰亭倒了杯茶,谢兰亭还没起身,就听对面三人中的最后一男子开口:“小姐,你和百里少爷要做停留的话,我这就去定客栈,东阳雅居的布置你应该喜欢。”   念婉儿:“嗯嗯!”   谢兰亭:“咳咳咳咳!”   百里无恨,真的是他,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兰亭终于直起腰来,接过顾云起手里的茶:“多、咳咳,谢……”   谢兰亭肤色很白,又因受伤的缘故,唇色本来很淡,但辣椒一呛一咳,不仅唇色染得鲜艳,面上也飞起了红晕,配着肤色,真有红梅透过冰雪绽开的景致。   此刻再看谢兰亭戴着半张面具的脸,顾云起脑子里应景的冒出一句话:犹抱琵琶半遮面。   昔日天之骄子,第一剑修,因伤从云端跌落,被当做弃子要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顾云起想,若是自己,也绝不会甘心。   他看着谢兰亭喝下茶水,好一会儿总算把咳嗽压了下去,又抬手给谢兰亭盛了碗甜汤,谢兰亭道:“不好意思,见笑了。”   顾云起摇摇头,谢兰亭也是个面皮比城墙厚的,并不觉得出个糗有多尴尬,他喝完甜汤,见顾云起约莫吃好了不再动筷,便自个儿把剩下的菜解决得差不多,优雅地擦了擦嘴,准备结账告辞。   一番话都到嘴边了,顾云起却在他之前开了口:“前辈既是悄然离家,可有想好之后的去处?”   想好了,跟着百里无恨。谢兰亭道:“会在东阳暂留两日吧,我初来此地,想多看看。”   顾云起笑了笑:“实不相瞒,我出门历练,也准备在东阳待几日,前辈若不介意,在东阳期间,可否指点晚辈几日?”   于是百里无恨前脚在东阳雅居要了房间,后脚就跟来个谢兰亭和顾云起。   谢兰亭对顾云起的回复是:有空一定。言外之意是,我没空你就自个儿玩吧。   谢兰亭不确定顾云起听明白没,但顾云起表现得懂事,没有仗着自己帮了小忙就非得死缠烂打的意思,相处距离拿捏得很合适,既友善,又不过分。   谢兰亭很满意,等定好房间,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大大方方推门而出,悄悄咪咪跟踪人去了。   顾云起坐在房间,听到谢兰亭离开的动静,等谢兰亭走了约一炷香后,他才曲指在桌上扣了扣,暗卫初一如风般闪了进来,大白天的,愣是没人发现有人翻窗入户。   初一擦了擦嘴角的糖渣,说的话却不带甜:“少主,既然你迟早要回顾家,又不想成亲,眼下不就有个两全其美的机会?”   他家暗卫可以八卦可以起哄,但不可能真傻,顾云起扮猪,也不是真白痴,初一的话顾云起自然听得懂,他是在说——不如杀掉谢兰亭。   谢兰亭单独在外,如今只有金丹水平,杀他不是难事,他既然是逃婚,那就没人知道顾云起来了东阳,杀完后就直接回顾家,跟家主顾薄认个错,说自己不过贪玩几日,大不了挨顿罚。   再狠一点,来个毁尸灭迹,死不见尸,众人只会继续找谢兰亭,而顾云起身上背着跟失踪之人的婚约,既不用成亲,还可以在之后一段时间拿婚约做挡箭牌,得个清静。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初一回味了下嘴里的甜味,他看着一派天真,但只要顾云起一声令下,拿糖人的手就立刻能握杀人的刀。   片刻后,顾云起在桌上轻敲的手指停了,摇摇头:“不用。你跟上去,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   初一点点头,不多问,又从原路窜了出去,窗户动了动,仿佛只刮过一阵风。   谢兰亭……顾云起在心里默念了遍这个名字,复仇之路是自己的,暗卫提议不错,但能不沾无辜者的血他就不想沾,这条路太长,总还得留点善意,不然等路走完,自己会变成个什么样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只是部沙雕小甜饼放心看 第06章 苦吃多了,就爱吃点甜的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兰亭跟踪百里无恨,顾家暗卫跟踪谢兰亭,在人山人海中,隐蔽地串成了一串。   初一点评:“仙君跟踪手段不行,全靠修为隐蔽,论手法,还是我们更高明。”   初二:“废话,我们就是做这个的。”   他俩都换了看着十分普通的衣裳,完美掩藏在人群里,说话间,十五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了,跟他们交流情况。   “确认了,那对男女是百里无恨和念婉儿,百里家少爷跟念家小姐,此番目的是去东阳五里外的紫花镇除妖。”   初一:“百里?念家?没听过啊。”   十五摸出一个小册子,翻了翻答道:“百里家三百年前勉强有点名声,现在早没落,念家名声一直不响,你没听过很正常。”   初二摸摸下巴:“排不上号的门第,还是两个没结丹的小鬼,仙君跟着他们做什么?”   “谁知道?”十五耸了耸肩,“从百里无恨跟念婉儿身上能得的消息已经齐了,我可不想再去偷听他俩说话。百里家那小子眼里分明没多少爱意,哄姑娘的话却信手拈来,听得我发酸,装模作样。”   十五收起小本本:“我回少主身边,仙君就由你俩跟着了。”   十五探听到的消息,谢兰亭也在跟踪百里无恨时听得清楚,顺便听了一堆情话,想到念婉儿凄惨的结局,谢兰亭只能说百里无恨可真能演,他宝贝的不是念婉儿,觊觎别人家的宝物才是真。   一直到夜幕降临,也没再获得更多的信息,谢兰亭回到客栈,琢磨了下,东阳城人太多,既然百里无恨要去紫花镇除妖,不如就在紫花镇里下手,毕竟情况越乱才越好脱身。   百里无恨和念婉儿修为不足惧,只有念家那个随从,是个金丹,谢兰亭自穿过来后还没与人动过手,同等修为的情况下,打起来是个未知数。   不过既然是念家的人,首先肯定得保护念婉儿,届时不妨根据情况使上声东击西的招数,反正他只要百里无恨的命,与其他人无关。   月上枝头,谢兰亭熄了房里的灯,按理说他该躺下睡了,但今日他却盘腿在塌上打坐,非常有修仙人士的模样。   并非谢兰亭勤于修炼,而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谢兰亭闭眼打坐,额上冷汗却越来越多,眉头紧蹙,待到三更,万籁俱静,谢兰亭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抬手在房间布下隔音结界,而后死死揪住心口,把憋了半晌的痛呼声吐了出来。   “啊……我天,这也太……疼了,呃!”   谢兰亭躺倒在塌上,蜷缩起来,他摘掉面具擦了擦冷汗,有了隔音结界,他不再压抑声音,四肢百骸简直疼得要他命。   原来谢兰亭这具身体的旧伤没有好全,留着后遗症,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会难受,日子不定,白天情况还好些,顶多是微微刺痛,但一旦到了夜里,疼痛就会猛烈加剧,痛得他死去活来。   谢兰亭穿来不久,只继承了原身的记忆,知道有这么回事,还没亲身体验过,如今真真实实体会了一把,只觉得万蚁噬心,疼得他眼前发黑,恨不能一头撞晕。   “都什么……破事啊!”   穿越成个把“危”顶在脑门儿上的人,继承一副破烂身子,他原本好好活在自己的世界,为什么偏要来受这份罪?   谢兰亭本以为一旦把痛喊出口,自己就会从头嚎到尾,可他不知道,痛到神志不清时,自己反而没有叫出声,却是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咬了满嘴血腥味,他都不清楚原来自己还是个这么要强的人。   等到鸡鸣第一声时,彻骨的疼痛才终于偃旗息鼓,缩回去了,谢兰亭软在榻上,里衣全被汗水浸湿了,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骨头脱了力,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谢兰亭半阖着眼,盯着自己垂在一边的手,在心里问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谢兰亭啊,你后悔过吗?   你当初要是不护着那些弟子,就不会落得一身伤痛,就不会修为大损,还是那个剑可破万法的揽月仙君,谁能欺你,如今痛苦加身时,谁又会顾着你?   可惜原著里的谢兰亭不知消失去了哪儿,没人能回答他。   疼痛过去了,脆弱和胡思乱想也跟着散了,谢兰亭翻身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要努力活下去,如果有得选,他也不想做人,但既然生而为人,他想好好活过,方对得起自己,不枉来世上走过一遭。   谢兰亭一直在塌上躺到天色大亮,等小二来敲门时,才找回起身的力气,扣上面具开门,让小二去准备热水和桶,他出了一身汗,得沐浴。   谢兰亭给自己灌了半壶凉茶,此刻经脉和丹田已经不疼了,只有心口还隐约有些难受,跟夜间的动静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坐着等了会儿,小二热水还没来,但湿衣服在身上贴久了着实不好受,于是谢兰亭起身,开始褪衣裳,起码先擦擦汗。   刚褪得剩里衣时,房门被敲响了,谢兰亭还以为热水到了,于是上前拉开门,却跟一张俊脸来了个面对面。   顾云起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看着只穿里衣的谢兰亭,愣在原地。   上好的冰丝织缎做里衣,薄如蝉翼,被浸湿后贴在身上,视觉效果比不穿还刺激,顾云起抬起的手一时就放不下去了,回过神来匆忙移开视线,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谢兰亭:“是你啊,怎么?”   “我……”顾云起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我方才听到前辈你屋子有开门的动静,想到你已经起了,就问问你要不要一同用早饭。正好我昨日有一处心法没想透,也想请前辈指点一二。”   顾云起兢兢业业扮演着习惯一日三餐的低修为人士,谢兰亭道:“你先吃吧,我还得泡个澡,不用等我。”   顾云起忙不迭走开,步履急促,谢兰亭心说看把孩子饿的,丝毫没察觉跟自己有关。   顾云起独自到桌边,伪装后的初二凑上来悄咪咪:“少主,我看你的脸色……”   顾云起果断道:“天太热了。”   初二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哦。”   我信了,真的。   楼上,小二把热水送到,谢兰亭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又给自己灌了半瓶灵药,这才收拾着出门。   谢兰亭换了身衣服,这具身体养伤多年,已经被浸出了药味儿,灵药味道并不难闻,绕在他周身若有若无,有独属的珍稀草木清香,但再怎么好闻也是药,细品之下总是绕不开一抹清苦。   谢兰亭到了楼下,发现顾云起并没有先吃,而是坐在窗边等他,桌上已经摆了不少东西,有糕点有包子馄饨小米粥,种类丰富,顾云起招他落座:“小二推荐的,我昨日见前辈胃口好,就都要了些。”   上道啊,谢兰亭心满意足坐下,边吃着东西,边听顾云起编出来的修炼问题,心情颇好给他解答,他注意到顾云起吃得不多,其实也就是意思一下,除了面前的粥,就碰了一块糕点。   糕点不知名,但吃着像养生的药糕,清香、微苦,谢兰亭吃着挺好,顾云起咬了一口,却是顿了顿,才慢条斯理把不大的糕点吃完了。   谢兰亭垂下视线,搅了搅碗里的粥:“不合口味?”   ——他倒是细致入微,顾云起想,或许是出门在外,某些事没藏得那么深,一点小动作被看出来了,顾云起平静道:“不爱吃苦东西。”   他做为人吃的苦太多了,何必连入口的东西还要找苦吃呢,宁愿吃糠咽菜,也不想碰苦但精致的吃食。   一碟子糕点递到了顾云起眼前,雪白的糕点上淋了金黄的蜜,缀着小巧芬芳的桂花,光是闻着便香甜扑鼻。   “蜂蜜桂花糕,甜的。”   谢兰亭把甜糕推过去,又把药糕一扫而空,吃完后起身走了,一句“你慢用”,留顾云起对着那碟桂花糕出神。   店里的桂花糕做的真不错,香甜松软,入口即化,蜜也是沁人心脾的金橘蜜,尝上一口,齿颊留香。   一碟子糕点,顾云起难得一口一口全吃干净了……确实很甜。   蜜的甜味儿还没散,初一穿着常服,在他面前落了座,装作他朋友,聊天却是传音入密,不让别人听见。   “百里无恨和念婉儿动身去了紫花镇,仙君跟过去了。”   顾云起擦了擦手,起身:“我们也去。”   所以谢兰亭在紫花镇口碰上顾云起时,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惊讶透过语气明明白白传递出来,顾云起应对自如:“我昨日上街,听说紫花镇有邪祟作乱,既然是出门游历,见此情景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谢兰亭:……行。   他说得正气凛然,还故意问道:“前辈来此是为何?”   谢兰亭干巴巴棒读:“自然是跟你一样,为惩奸除恶。”   顾云起恰到好处地高兴:“前辈履仁蹈义,既然为了同一件事,我们不妨同行?”   百里无恨是来除妖的,顾云起要掺和进来,那谢兰亭怎么也避不开他,走的路成了一条,同行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路上,顾云起把从“路人”那儿听来的情况都分享给了谢兰亭:紫花镇的邪祟最早于一个月前出现,当日失踪了一对新人,最初本来没人想到是邪祟,直到后来陆陆续续还有新人在成亲当天失踪,而且有失踪的人归来,亲口说撞见了邪物。   谢兰亭:“有失踪的人回来了?”   “对,”顾云起点点头,“共有六对新人失踪,其中有三对无一人归来、一对皆回,剩下的两对里,一个回了新娘,一个回了新郎。”   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全镇都该人心惶惶,短时间内再没人敢行嫁娶之事,但谢兰亭和顾云起一路问路来到镇长的宅子,却发现锣鼓喧天红绸飘扬,居然是要办喜事的模样。   可门前却没有宾客来往,热闹的氛围不过是乐器营造的,这个节骨眼上办喜事,如果不是胆大,那就是另有用意。   二人以仙门子弟的身份朝门房表明来意后,镇长亲自来迎,他身后跟着一对穿着喜服的人,定睛一看,不是百里无恨和念婉儿还是谁?   哟,谢兰亭扬眉,不过一会儿不见,连喜服都穿上了,又是唱的哪出?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你们的评论也太有意思了哈哈哈!“杀,全文完”哈哈哈!   对此,谢兰亭有话想说:???? 第07章 谢兰亭:什么玩意儿!?   两人的喜服一看就不合身,但念婉儿面带红晕,如同一个真正的新嫁娘般羞涩又幸福,满眼都是百里无恨,连先前她多看过几眼的顾云起此刻也再不能分走她的注意力。   镇长忙迎上来:“仙长到来,有失远迎!”   镇长非常热情,对他们来说,帮忙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不嫌修仙的来得多,但百里无恨跟念婉儿就不同了,他俩接了家族历练出来,当然不希望外人插手。   尤其是百里无恨,他还想着在念婉儿面前露一手,如果实在打不过,也有念家的金丹护卫,他就护着念婉儿也行,总之就是要让念婉儿对他死心塌地。   念家护卫皱了皱眉,上前还算客气地跟谢兰亭顾云起打过招呼,摆明了身份,他看出谢兰亭修为高过顾云起,便朝谢兰亭道:“紫花镇镇长朝百里与念家求助,两位少主是接了任务来的,还请两位道友行个方便。”   谢兰亭也和和气气:“我只是路过,担心无辜镇民,如果道友能处理好,我当然乐得省事。但我想留下来看看结果,道友想必不会介意?”   百里无恨心底冷笑,这岂不是说:如果你们丢人打不过,我还是会出手。   面上他倒是一派大度,胸有成竹又客气:“请。”   谢兰亭和顾云起顺理成章留下了,谢兰亭点了点院子里飘扬的红绸:“请问这是?”   “哦是这样的!”镇长道,“那邪物总是在嫁娶之日掳人,仙长们想了办法,愿以身涉险,假做嫁娶之事,引邪物现身。”   喜服是借用别人的,念婉儿穿着松垮的衣裳,面有芙蓉妆,含羞低头,百里无恨牵起她的手,深情款款:“别怕。”   谢兰亭:呵,渣男。   几人便在镇长家等邪物上钩,然而从白天等到黑夜,又从黑夜等到黎明,守院的凡人都撑不住做了几场美梦,百里无恨和念婉儿在房里坐到麻木,两人在晨曦微光里面面相觑——   一天一夜过去,邪祟影儿都不见,无事发生。   镇长也跟着熬了一夜,头发都多白几根,他命人准备了醒神的茶,一时间满院里都飘着茶香,把树上打盹儿的鸟都给熏醒了。   修仙的一晚不睡出不了黑眼圈,百里无恨和念婉儿已经换回了自己衣服,面色都不大好看,扮演夫妻的新鲜劲儿已经过了,脑子里只剩疑问和焦虑: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镇长连灌三大碗茶水后,才摸了摸胡子,觎着在场众人的脸色,小心开口:“呃,难不成这邪物还能分辨婚事的真假?”   “如果是就麻烦了,”百里无恨眉头紧皱,“它靠什么分辨?拜堂礼我们都行了一遍,若论感情,我与婉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谊……咳!”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恰到好处停下,念婉儿一听,注意力顿时被拉过来,又甜甜地弯了弯嘴角。   情谊,凭你利用她还要杀了她的情谊吗?谢兰亭放下茶盏,心说如果邪祟真能分辨婚事,那随便在路上找两个人都比你俩合适。   镇长愁啊:“那可怎么办,如果找真正待嫁娶的普通人,就怕又被直接掳去。新人全都是在拜堂时消失的,一阵大风刮过,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等风停,人就没了,我等凡躯,实在无能为力啊!”   镇长愁容满面,片刻后他视线在百里无恨和念婉儿身上梭巡一圈,颤颤巍巍开了口:“要不然……行礼的时候再、再加一份婚书?”   百里无恨:那感情好!   念家护卫拍案而起:“不行!”   镇长脖子一缩,嗫嚅道:“我只是……”他话没说完,守卫斩钉截铁打断他:“不行。”   修真界的婚礼不讲究拜堂,走的礼是签婚书、结红绳、告天地,所以护卫可以接受念婉儿为了做戏拜堂,但婚书岂能儿戏,小姐还不一定嫁给百里无恨呢,污了名声怎么办。   谢兰亭放下尝了一口的茶,悠悠提议:“不如换人试试,还不行的话再另想办法。”   百里无恨警惕:“换谁?”   谢兰亭朝侍卫道:“不如你跟你家小姐……”   “不行!”“不可!”   谢兰亭话没说完,被百里无恨和侍卫异口同声打断,百里无恨不乐意谢兰亭可以理解,但他疑惑看着侍卫:“为何?”   念家侍卫刻板道:“我的身份与小姐不配。”   谢兰亭:“……只是做戏。”   你放心自家小姐跟百里无恨那种人渣一起,怎么自己就不配了?   侍卫死脑筋:“不行就是不行。”   谢兰亭无奈了,不能找普通人,只能找修士,在场修士就这么多,他只好准备自己上:“好吧,那念姑娘,你看我……”   他的话被人恰到好处接了过去:“我与前辈来吧。”   谢兰亭话头停住。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顾云起。   谢兰亭本来想先问念婉儿肯不肯与他一起做戏,若是不肯,他再问问余下的人——百里无恨不在他考虑范围内,没想到有人还挺积极,自行请缨。   谢兰亭:“那就麻烦闻人跟我一道吧。”   对,谢兰亭现在还只知道顾云起的假名“闻人云”。   其余人也没意见,包括百里无恨,毕竟要诛灭邪物的前提是它得出现,镇长忙道:“那我立刻去准备喜服。”   先前是一男一女,这会儿都得要男子款式,好在镇上大家知道仙长来除妖,很乐意借出喜服,找衣服不难,不过毕竟喜服都是量身定做,借来的衣服即便身量接近,也很难完全合身。   镇长找了屋子给他们换衣裳,成套的喜服太繁杂,谢兰亭便只换掉了外袍,等他换好出门时,顾云起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谢兰亭猝不及防被那身红衣晃了眼。   洛城花烛有玉郎,红衣胜火度春风。   谢兰亭虽是修真界第一美人,却偏爱顾云起这般长相,鲜衣怒马,丰神俊朗,在大好的景致里明朗生动,直直撞进人心坎里。   穿越一趟处处倒霉,这冰冷的世界,只有英俊的颜能温暖一下颜狗的心。   谢兰亭在看顾云起,而顾云起也在看他。   仙君的身姿自是没话说,君子翩翩,灼灼红衣衬得他肤色更惹眼,让人忍不住摘了他面具,一窥真容。   谢兰亭走到他面前笑:“你穿着挺好看。”   顾云起真心实意道:“你也是。”   “奉承我呢?我连脸都没露。”谢兰亭理了理袖子,随口道,“对了,还没问过,你今年多大?”   顾云起:“再过些时日就满二十。”   他跟谢兰亭定好的成亲日,就是他的生辰日。   二十啊,正是从少年到青年的过度,谢兰亭感慨,等过两年青涩全退,那又该是何等俊美潇洒,我穿越的时候也才二十二,差不多……等等,谢兰亭捏着袖子,忽然认清了件事。   二十二岁那是他自己的年龄,但是现在这个身体,揽月仙君芳龄一百,非常修仙。   谢兰亭脑子里应景地冒出画面:一头沧桑的老牛正慢慢嚼着鲜嫩的绿草。   谢兰亭:“……”   他赶紧把脑子里画面拍了出去,别闹,他灵魂可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好小年轻!再说,不过假扮一场夫夫,什么实质性内容都没有,不能算老牛吃嫩草!   谢兰亭一拂袖,睁眼说瞎话:“嗯,那我俩年纪差不多,我看你也别叫我‘前辈’了,就叫我名字吧。”   顾云起假装不知道揽月仙君已经年过百岁:“不好唐突,我就称呼你曲兄吧。”   比前辈好啊,听着没那么老,谢兰亭满意拍拍他的肩:“走吧,闻人。”   他们在布置好的喜堂里开始行三拜之礼,跟百里无恨和念婉儿先前一样,走同一遍流程,镇长身兼数职,在旁边高声唱礼:“一拜天地——”   明知道只是演戏,谢兰亭拎得非常清,但第一拜下去的时候,他心底有种东西莫名被拨动了下,就好像心脏不受他脑子支配,自顾自欢快了一下。   什么莫名其妙的?谢兰亭不解,跟着再拜。   “夫夫对拜!”   随着镇长最后一声落下,两人转过身面对面,齐齐弯腰,三拜已成,刚准备起身,一阵大风突然从敞开的门外席卷而来,吹得灯笼四歪门框“框框”作响,摧古拉朽声势浩大,将二人喜服的衣摆吹得翻飞。   谢兰亭和顾云起倏地抬头:来了!   镇长惊叫一声,在狂风中睁不开眼,忙扯着嗓子吱哇乱叫:“就是这个,啊啊啊!”   他被邪风吹得睁不开眼,自然也不会看见风里迅速飘来一团漆黑的浓雾,浓雾中阴恻恻地伸出一只雪白的骨头爪子,跟往常一样直勾勾探向穿着喜服的两人,眼看就要把喜服拽进手里,忽然听到“咔擦”一声。   骨头爪子:“?”   喜服不给拽,剑可以给你拽一下。   谢兰亭手持长剑送进骨头爪子里,骨骼与冷硬的剑身发出刺耳碰撞声,红袖在风里翻飞,谢兰亭利索挥砍,骨头爪子连着黑雾一起撞上了墙,“咚”地一声,整个房子都在剧烈的撞击中抖了三抖。   黑雾“啪嗒”掉在地上,罡风骤然停下,除镇长以外,所有人都靠近了那团黑雾,念家护卫若有所思瞧了谢兰亭一眼:黑雾飞速掠上前时,他都没看清谢兰亭如何出的手。   谢兰亭执剑而立,当他握剑在手时,周身气氛肃然清冷,谢兰亭挽了个剑花,看着黑雾散去,露出里面东西的样貌:“终于等到了……什么玩意儿!?”   剑花挽到一半,以非常不潇洒的姿态弹了弹,谢兰亭尾音跟着弹,差点变调,因为黑雾散去,竟露出一具雪白的人形骷髅来!   谢兰亭天不怕地不怕,不怕妖魔恶兽,胆大得可以云端蹦迪,独独对各类恐怖片避之八百里,不分中外不分古今,也不分品种,屈服在了人们自己吓自己的想象力中。   是的,揽月仙君他——怕鬼。   谢兰亭脊背窜上凉意,往后退了一步,大脑飞速运转,迫使自己冷静分析:淡定,这个世界里应该没有真的鬼!   对,按照原著的设定,所有的“鬼”都是人们的妄想或者误认,这个世界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怪物,唯独没有真正的鬼。   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会留下。   谢兰亭想到这里,终于冷静了点,不过虽明知没有鬼,但面前这具森森的白骨还是看得人发憷,它撞上墙,扯下一截喜堂中的红绸,鲜红绸缎搭在白骨上,恐怖片效果拉满,白骨“咔哧咔哧”仰起脑袋,两个黑黝黝的空眼眶跟谢兰亭来了个对眼。   ——谢兰亭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惊恐之下直接提剑劈过去的冲动。   他方才后退的动作看着像给百里无恨等人让位置,只有顾云起注意到他肩膀骤然紧绷,握剑姿态不如方才自然。   顾云起看了看谢兰亭,又看了看面前的白骨,心说自己应该想多了:揽月仙君是杀伐剑修,砍过成山成海的妖魔邪怪,不至于被一副白骨架子吓到。   作者有话要说:   洛城花烛有玉郎,红衣胜火度春风。(唐诗《初宵看婚》: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蛾。)   本章看点:百岁仙君假装小年轻;逃婚夫夫披新衣;揽月仙君怕鬼之谜   顾云起:仙君不可能被区区白骨吓到,我想多了   谢兰亭:卧槽什么东西!!!? 第08章 见过遛猫遛狗的,没见过画风这么清奇的   谢兰亭轻轻吸了口气,装作没事人似地出声:“就是这东西掳走了新人?”   白骨比想象中的弱,在墙上一撞就散架大半,胳膊掉了俩,腿骨折了,脊柱跟身体弯曲成个非常不自然地弧度,它张嘴上下牙齿“喀喀”打架,没有发出人声。   谢兰亭忍着不适认真瞧了瞧,几乎和顾云起同时出声:“傀儡?”   念家侍卫拿剑拨了拨骨头,白骨张嘴一口咬在剑鞘上,咯崩了两颗牙,声音听得人耳朵发酸,他点点头:“是傀儡,看来它只是个跑腿的,幕后另有其人。”   镇长早就远远缩到一边,闻言从椅背后冒了个头,哆哆嗦嗦道:“那那那能抓住幕后黑手吗?还还还有那些失踪的人……”   看清只是个傀儡,谢兰亭心不加速腿不抽了,仙风道骨的模样瞬间回到身上,傀儡而已,当它是个提线的标本就行!   “顺着傀儡术,能找到驱使它的主人。”   谢兰亭提了提剑,在骨头上刻术法,他还有句话没说:拿死人白骨当傀儡使,被掳走没能回来的那些人……凶多吉少。   白骨费劲扭动着身体,想要逃,顾云起捏着红绸的一端使劲收,将它捆圆了,只能老老实实被谢兰亭刮骨。   谢兰亭符文最后一笔落成,白骨骷髅空洞的眼眶里闪过一抹红光,整具骷髅架子嘎嘎乱响,扭曲的脚骨贴着地面飞速抡了起来,眨眼间便冲到了门口,要不是顾云起手里还捏着红绸,肯定就被它跑了。   “它要回主人身边了,”顾云起拽紧了红绸,“速度太快了,不能松开,我们……”   谢兰亭:“好说,那就溜着它走。”   于是乎,紫花镇上出现了一副奇景,五个衣着靓丽的人走在一处,为首那个戴着面具身姿翩然的男子,只见他手里牵着条红绳,绳子的前端拴着飞速奔跑的东西,定睛一看,不是狗不是猫,居然是团缺胳膊断腿的白骨!   镇民们纷纷惊恐避让,但发现没什么危险后,又忍不住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再靠近一点点,看个好奇,毕竟见过遛狗逗猫的,还没见过遛骨头的!   “镇长请来的仙人可真厉害啊!”   “一定能把他们找回来吧,仙长,求求你救救他们!”   百里无恨转过脸去跟镇民们道:“诸位放心,我一定会驱除邪祟,救出大家!”   有些丢失儿女的夫妻也在人群里,互相搀扶着,闻言垂泪,连连祈求,将百里无恨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谢兰亭遛着白骨,只是轻叹。   百里无恨的话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说话的人,百里无恨才不是为了安慰镇民,他只是享受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百里无恨余光去观察念婉儿的反应,却发现念婉儿盯着谢兰亭和顾云起的背影,并没有注意他。   百里无恨心里涌起不悦,语气却依然柔和:“婉儿,你好像有心事?”   “无恨哥,”念婉儿声音有点蔫蔫的,也很疑惑,“为什么我俩假扮不行,他俩就可以呢?”   镇上被掳走的六对新人都是异性夫妻,在所做的事都相同的情况下,没道理他们不行,谢兰亭两人就行啊,他们之间差了什么?   念婉儿百思不得其解,她和百里无恨之间分明还多了互相爱慕的优势,据她观察,那二位至多是熟人罢了,为什么?   百里无恨也觉得奇怪,虽然他对念婉儿的感情都是装的,但那邪祟要是真能老远分辨出来,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还可能只窝在个小镇里坑害普通人,他也不明白,只好说:“见了邪物就知道了。”   五人牵着白骨出了紫花镇,到了镇外,白骨身上绕起黑雾,离地飞了起来,谢兰亭牵着它像放了个风筝,他有意放松些红绸,几人一路追到几里外一座山前,黑雾散了,白骨从半空掉落在地,慢吞吞往山上爬去。   山间有薄雾,有迷阵效果,如果不是跟着白骨很容易迷路,要破阵也不难,只怕惊动山里的东西。   为了赶时间,谢兰亭和顾云起没换衣裳,披着喜服就出来了,红衣在雾里倒是显眼,走到山坳处,雾散去,露出一排树……和上面挂着的东西。   念婉儿低呼一声捂住了嘴:树上挂着整整齐齐八件喜服!   刺眼的红衣在山风中轻轻摇摆,张扬又诡异,谢兰亭倒吸一口凉气,幕后黑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爱搞恐怖片!!   但他这口气吸了一半便骤然停住,不为别的,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风再一吹,将喜服大幅度撩起,便让人看清了背面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臭味是发酵的血臭味儿。   味道太浓了,念婉儿险些被直接熏吐,顾云起也忍不住往谢兰亭身边靠近,仙君身上的灵药味儿好歹能冲淡一点呼吸间的臭气。   顾云起平时不喜欢的清苦味道,在此刻觉得真是格外清香。   谢兰亭拿袖子挡住口鼻,诡异场景带来的惊吓被担忧取代,他心沉了下去,看这个架势,失踪的新人怕是没了。   白骨扒着土壤就往山坳里跳,几人只好再度跟上,山坳底居然还有个洞,白骨拖着残缺的身躯,在洞口扭动起来,骨头发出不美妙的脆响,仿佛是个信号,山洞外的空气波动一瞬。   众人立刻警惕地捏紧自己的武器,洞内飘出个刚睡醒的声音,懒懒散散没什么劲,拉得也很长:“怎么回来这么慢?”   此人说话像嘴里含着东西,吐字不清,白骨持续动着骨头继续发出声响,那声音又道:“来了……吓晕过去了?这回抓的人又没哭声。”   伴随着臭味,一个黑漆漆的脑袋从山洞里冒了头,刚露了个尖儿,百里无恨就提着剑砍了上去。   “什——你们是什么人!?”   念婉儿把符咒甩了出去,给百里无恨掠阵,啐道:“你也配知道!?”   谢兰亭松了红绸,白骨在地上打滚两圈,最终不动了,他跟顾云起站到旁边,任凭另一头打得火热,念家护卫看他们如此识趣,便专心致志给小姐少爷护起法来。   跟他们打起来的幕后黑手——不只是黑手,整个身躯都是黑的,有人形,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白得吓人,没瞳孔,只有眼白,随时一个眼神都是在翻白眼。   “‘剥皮郎’,喜食美人肉,披人皮。”顾云起皱眉,“当年剥皮郎的族长动到妖王小儿子头上,妖王一气之下把他们灭了族,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谢兰亭观察了下周围,发现某处空地上列着几排小土堆,像极了坟茔,谢兰亭挥袖带起一阵劲风,将上面的土全部吹开去,露出下面埋着的东西。   静谧的山林中,一排排血肉无存的白骨重见天日,合着树林外的血衣,无声诉说他们悲惨的遭遇,血与泪都早已流尽,只剩残骨昭示凶手的罪行。   谢兰亭闭了闭眼,对累累白骨道了声得罪,挥手招过土壤,重新将他们盖住了。   剥皮郎只爱美人皮,看不上的不会搭理,所以才有人能够逃走,何况紫花镇那些回去的人也都被吓疯了,他故意放走这些人,看他们狼狈的模样,没准也是觉得好玩。   “你说得对,”谢兰亭道,“剥皮郎被妖王一锅端,他们喜欢生吃血肉,妖王朱雀就把他们烤了全熟,为了避免火候不够,烧了三天三夜。”   剥皮郎全族重度颜狗,残忍又变态,自己无脸,就爱扒美人的皮给自己穿上,本事不算大,逃跑功夫一流,而且是举族抱团逃,想着人多力量大,可惜族长脑子不好使,终于按捺不住把主意打到妖王儿子身上。   朱雀真火,三天三夜,灰都给他们扬干净了,如今这只黑漆漆的剥皮郎打哪儿来的,烤肉全宴里爬出来的吗?   那头黑漆漆的剥皮郎穿着身大红大紫的衣裳,在打斗过程中抬手抹脸,给自己换了张美人皮,黑漆漆的面孔立刻变得漂亮,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动作分了神,他一下踩进了念婉儿布下的符阵里,被困住了。   美人皮苍白得瘆人,剥皮郎在金灿灿的符阵里,却半点没有被困的慌乱,反而笑嘻嘻:“早说有客人来,我也好打扮打扮再来迎接诸位啊。”   “少废话!”百里无恨呵道,“被你抓来的人去哪儿了!”   剥皮郎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有问必答,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一部分在这儿。”又舔了舔舌头,拍拍自己肚子,“一部分在这儿。”   最后他把视线投向谢兰亭和顾云起站的方向:“最后的就在土里咯。哎呀,两位新郎官可真俊俏。”他抽了抽鼻子,陶醉地吸了口气,“尽管其中一位戴着面具,但这扑面而来的美人香啊,我不会闻错的。”   剥皮郎顶着别人的面孔,露出迷醉的神情:“啊……一定非常美味。”   尽管隔得远,谢兰亭还是被他的神情成功恶心到了,念婉儿以为胜券在握,忍不住插嘴问出了自己疑惑一路的问题:“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真新郎官?”   剥皮郎嗔怪地看她一眼:“我当然知道,我们剥皮郎啊除了能闻出美人的味儿,每人还能分辨特殊味道,像我就专挑新人,怎么可能认错。”   念婉儿和百里无恨闻言纷纷将目光投在谢兰亭和顾云起二人身上,顾云起肩膀瞬间紧绷,他可没想过以这样的方式被拆穿,脑子飞速转动,正想着该如何应对,谢兰亭突然冷不丁出声了。   “专挑新人……”谢兰亭若有所思。   顾云起嗓子紧了紧:“我……”   “那应该是我的问题。”   顾云起嗓音急刹,咽了半截下去:“……嗯?”   谢兰亭分析给他听:“我身上有婚约,虽然在逃,但婚期没过,他若真能分辨新人的味道,也应该是我的。”   说的就很有道理,保住自己真名的顾云起无条件赞同他的判断:“你说得对。”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跟你没有关系   顾云起:你说的都对 第09章 “你为什么还活着?”   谢兰亭跟顾云起站得远,念婉儿修为不够,没听到他俩说话,剥皮郎说完后,她喃喃道:“他俩真是一对儿?为什么我没看出来……”   百里无恨心里对她的话不屑,一直关注别人做什么,已经拿住了剥皮郎,赶紧杀了他拿回去交差才是正事。   谢兰亭瞧着念婉儿布的符阵,和神情自若的剥皮郎,总觉得哪儿不对:“我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剥皮郎突然咯咯笑起来,金灿灿的符阵自他脚下起蔓延出血色,迅速变得鲜红又诡异,谢兰亭和顾云起听到身后动静,同时扭头,却见所有坟茔尽数塌了下去,白骨们全部“活”了过来,伸着白惨惨的爪子,破土而出。   白骨的数量远不止紫花镇失踪的人数!   “啊!”   念婉儿惊叫一声,她脚底不知何时冒出一个爪子,把她抓了个正着,护卫立刻拔剑将白骨削掉:“小姐小心!”   “小心。”顾云起持剑站在谢兰亭身边,神情凝重,“普通剥皮郎不可能这么厉害。”   谢兰亭点点头,却还有余地逗逗他:“怎么,你还见过不普通的?”   “……曲兄说笑了,只是在书上看过。”   顾云起这回说的可是实话,毕竟妖王做剥皮郎烤肉全宴的时候,他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屁孩儿呢。   “放心。”谢兰亭往前踏了一步,“你是跟我来的,我护着你。就算今天不走运,真打不过,有我在,你也绝对不是第一个遭殃的。”   顾云起闻言忍不住将目光落在谢兰亭身上,自爹娘走后,他一直藏拙装废,想办法在仇人眼皮子底下保命和暗地里搞事,身边除了暗卫就没个能真心说话的人,暗卫也得躲躲藏藏,不敢随时光明正大出现。   这么多年,堂堂正正、真心实意站出来说要护着他的,谢兰亭是第一个。   顾云起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打翻的瓶子太多了,混杂在一起,分不出什么味道最重,但那里面必定有一点淡淡的清甜。   像极了谢兰亭身上清苦的灵药味,到最后能咂摸出一丝甘醇,苦尽甘来。   跟我订婚,确实是委屈他了,顾云起想,明月皎皎,他就该待在干净的地方,而不是跟我滚进泥潭里,惹一身腥。   顾云起轻声道,“谢谢。”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兰亭总觉得顾云起语气有变化,虽然依旧是客客气气,但没那么疏远了,撤掉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不过眼下情况容不得他多想,毕竟面前已经黑气冲天,白骨遍地跑了。   符阵直接被剥皮郎逆转,百里无恨反应也快,立刻贴到了念婉儿身边:“婉儿,没事吧!”   念婉儿已经切断了给符阵的灵力,她当然不好受,但仍是点头:“我没事。”   剥皮郎腾身至半空,阴恻恻地笑:“各位皮囊都不错,来了就都留下吧,我保证会好好使用,让你们青春永驻。”   “大可不必。”谢兰亭一脚踹开骷髅,“我自己修仙,也能青春永驻。”   紫花镇失踪的只有几人,可白骨架子却越爬越多,谢兰亭边砍边在心里骂:这是什么鬼片现场,不知道这里有个对恐怖片过敏的人士吗!?   为了避免因为恐惧而手抖,谢兰亭只能默念这不是鬼这不是鬼……再想想林子外挂着的衣裳,白骨们原本都是活生生的人,被剥皮郎啖血吃肉,折磨致死不说,死了还不得安宁,被迫沦为武器,他们若有灵,仇恨滔天,第一个不放过的应该是剥皮郎。   如此想想,谢兰亭再看白骨,心中恐惧渐渐被磨掉,只剩下了同情和愤怒。   剑光长啸,谢兰亭将围着他的白骨震开,他用着利剑,声音却温柔:“安息,我替你们报仇。”   剥皮郎躲在一旁看见谢兰亭的剑光,眼珠子转了转,隐约觉得眼熟,但又记不起来,他懊恼地按按内里焦糊的脑袋,费劲儿地思索是不是真的见过。   他想不起来,心情不美妙,心情不美妙就更疯,白骨和黑雾跟着发疯,舞着爪子猛烈地扑了上来!   念婉儿因为符阵反噬受了伤,护卫护着她,有些招架不住,这不是一个金丹修士能解决的!他看了看远处的谢兰亭,觉得还是不能把小姐安危寄托在外人身上,咬咬牙,把一副地图塞进念婉儿手中,将她推了出去。   “小姐走!”护卫高声道,“三里外有念家驿所,您去召集人手支援,我们断后!”   念婉儿踉跄两步,她愣了愣,下意识看向百里无恨,百里无恨当然恨不得跟她一起跑,但护卫的话堵了他的口,错过合适时机,他要是再提,就是丢下护卫一人,显得胆小怕事了。   百里无恨只能强挤出一个笑:“去吧,婉儿。”   念婉儿又看了看护卫,他扛住了所有朝念婉儿扑来的白骨,为她硬生生开了一条路,念婉儿眼眶红了红,捏紧标着驿所位置的地图,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少了一个人,但剩下的还在,剥皮郎也没有去追,只是攻击得更狠。   谢兰亭按了按隐隐泛疼的心口,面前的混乱场景正好,那么问题只有一个:怎么在护着闻人云的同时把剥皮郎和百里无恨一起埋了。   “擒贼先擒王。”顾云起越打越发现不对,白骨在黑雾的加持下格外凶猛,邪气异常,这黑雾,从没听过也从没见过,他博闻广识,居然也看不出门路。   “是这个理。”谢兰亭抬手,剑修都有常伴自己的本命剑,他手里只是把普通仙剑,剑招却依然势不可挡,他以剑为阵,给顾云起画了个圈,“你在这里待着,我去。”   剑修多以杀伐入道,剑气含杀气,可镇邪祟,和符阵的巧思不同,单人的剑阵全靠剑势凶狠,顾云起被凌厉的剑阵罩着,白骨被拦在外头,没觉戾气多重,只余沉稳安心。   他真就老老实实待在阵内装个筑基期的小可怜,知道自家暗卫必定在暗处,他将手背到身后,打了几个手势。   躲在暗处的初一看清了,翻译:“少主说若有变故,让我们护着仙君。”   初二:“我总觉得仙君真会成咱们少主夫人。”   “少贫嘴。”初一道,“少主本来就是个心善的,要不是当年……算了,这时候说这个干什么。”   十五在后面拿着他的小册子写写画画,添加新内容:“存活的剥皮郎、操控诡异的黑雾……”他想了想,又把黑雾单独拎出来记,更加详尽地描述。   谢兰亭给顾云起留下剑阵,自己靠近了念家护卫和百里无恨,百里无恨刚被白骨爪结结实实挠了一下,手臂鲜血淋漓,全靠念家护卫帮忙,他见谢兰亭过来,眼睛亮了亮,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放低姿态:“前辈,你的剑阵能庇护几人?”   谢兰亭张口说瞎话:“只能护一个。”   百里无恨噎住,他这么问只不过是想让谢兰亭把他也罩进去,那么大的剑阵,你告诉我只能罩一个人,当我眼瞎吗!?   “闻人他才刚刚筑基,是我们几个里修为最低的,我自然得保护他。”谢兰亭善解人意,“你修为比他高,肯定不会与他一起留在安全地方,肯定会和我们并肩作战,对吧?”   谢兰亭连着两个“肯定”砸下去,把百里无恨砸出了内伤,他向来喜欢安稳阴险地捡便宜,不是会真冲锋陷阵的人,但谢兰亭高帽子扣下来,他要是不接着,此前功夫就白费了。   百里无恨将一瓶药泼在手臂上止了血,面部在疼痛里扭曲出一个笑:“对,我们先撑着,等婉儿搬来援兵就好。”   谢兰亭也冲他笑,其他人自然该撑着,可我不能让你等援兵来啊,到时候把你团团护着,我还怎么下手?   从始至终,谢兰亭都没想过把念家护卫和百里无恨趁乱一起做掉,护卫大哥只是个无辜的路人,他谢兰亭也只是一个原著里早逝的炮灰,炮灰何苦为难路人。   剥皮郎盯着谢兰亭,晃了晃焦糊的脑子,终于扒拉出一点破碎的记忆,对了,他的确见过这个美人,他见过面具下的脸!   而且那时美人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剥皮郎缓缓把视线移到顾云起身上,恍然惊觉:对,美人身边就是他!   但不该啊,自己不是死在朱雀火下吗,什么时间见过的他们俩……等等,剥皮郎面色出现片刻茫然,他低头看看手,疑惑地出声:“我……我死了?”   装作修为最低老实待着的顾云起没来由识海里一跳,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小心!”   下一刻,黑雾蓦地翻涌起来,白骨们哀声尖啸,凄厉的声音如刀刺进耳朵,区区黑雾却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攀爬上白骨,控制它们蠕动乱舞,破空的劲风直逼谢兰亭面门!   寒光闪过,谢兰亭横剑身前,拦下了角度诡异的偷袭。   原本躲在白骨后面的剥皮郎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双眼睛流出两行血泪,冲着谢兰亭就抓了过来,谢兰亭却不闪不避:“来得好,一直在后面,我还愁捉不住你。”   凑近了,谢兰亭才勉强从剥皮郎喑哑的嗓音中辨认出几个字,什么“我见过”“没见过”“死”,乱七八糟,凑不成完整的话,明明占上风的是剥皮郎,怎么说疯就疯了?   耳边忽的一声惨叫,谢兰亭眼角余光分出去,只见黑雾裹住了百里无恨一条腿,张扬的黑雾仿佛一张血盆大口,要把百里无恨吞下去,念家护卫连忙上去营救。   谢兰亭恨不得大喊别救!!让那渣滓自灭去!   但他毕竟跟剥皮郎正面相抗,不敢分神太久,而剥皮郎终于吐出了一句清晰完整的话:“我死了,你也死了,我没死……不对,我死了,你活着。”   谢兰亭满头问号:“……什么乱七八糟的?”   剥皮郎说完这句,喉头里发出古怪的声响,又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别人听不出他叽里咕噜又吐出了什么语言,可如果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去掉,字句拼一拼,就能拼出他无意识反复诵读的话——   “你为什么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剥皮郎:美人看我!   谢兰亭:看剑! 第10章 谢兰亭:顺手,真的就很顺手   剥皮郎见到谢兰亭是在一个冬天,那日大雪纷飞,剥皮郎整个族群停留驻扎,他循着美人味儿找到一处院子,可惜刚翻过墙头,就被飞来一剑给钉在了树上。   一个面貌十分俊逸的男子毫不留情将剑往他心脏处扎得更深了点,离得近了,剥皮郎一边痛着嚎叫,一边忍不住盯着他的脸看。   白雪皑皑的素景之中,他仿佛是最显眼的色彩,俊朗非凡,濒死的剥皮郎想,这大约是他在世上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男子收回剑,他从墙上滑落,听到男子开口:“剥皮郎?”   就在剥皮郎以为男子就会是自己此生见过的最后一张脸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顾薄不至于驱使剥皮郎,他们的族群天性……咳咳,应该是闻着人味来的。”   男子丢下濒死的他,匆忙转身:“怎么出来了,外面冷。”   他一转身,露出后面的人来,剥皮郎微微睁大眼,这才是最浓的美人香,这才是最美的人!   来人披着大氅,走动时可见底下瘦弱的身子,面色病恹恹的,眼中却有剑光,剥皮郎贪婪地盯着他的面庞,风华绝代,世间任何美好的词汇加诸他身上都不为过!   若说方才的男子明朗了雪景,眼前这人则是点亮了天地。   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死前才能遇上他们,他们的皮,想要,好想披在自己身上……   病美人眼中含笑:“不至于怕这点寒气,喏,我可都把大氅裹上了。”   “闻着人味……他想动你?”   男子眼中浮现戾气,可剥皮郎早被他一剑穿心,已经快死了,他就是上去再补一剑也没什么意义,病美人挑眉:“怎么就不能是你?你对自己样貌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男子的戾气被他一句调侃的话轻易打散,无奈上前,给他拢了拢衣襟:“凭他也配觊觎你……兰亭,这两日扰人的虫子太多了,要不然……”   “打住,我可不走。”病美人摆摆手,“顾薄把明面护卫调走,就是为了试探你本事,我不在,刺客却一批批的死,你拿什么理由搪塞他。”   美人抬手刮了下男子的鼻子:“跟你顾云起成婚,我自然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在泥里走。”   顾云起弯了弯眉眼,将美人苍白的指尖拢在自己手心里,给他暖着:“等你养好了伤,等我大仇得报,我们就出去走走,五湖四海,我还有好多地方想跟你一起看……”   再后来的话剥皮郎就听不见了,因为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死了个干净。   所以如今还能动弹的、浑身漆黑的剥皮郎是怎么回事,脑子里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剥皮郎被如海的记忆冲刷,已经焦糊的脑子容量不够,黑雾滚动中,显然已经疯了,谢兰亭本来拿剑架着他干枯的手,却突然发现,仙剑被慢慢腐蚀了!   尽管这不是他本命剑,但也是上好的仙剑,削金断玉,就是再丢进熔炉里,没过旺的灵火也炼不化,居然被腐蚀出了缺口!   难怪耳边百里无恨叫得跟杀猪似的,只怕他的皮肉也正在溶解!   谢兰亭立刻要抽身远离,可剥皮郎也不知哪儿来的怪力,皮肉都被仙剑灼得滋滋冒烟了也不撒手,谢兰亭当机立断,松手后撤,把剥皮郎连人带剑一块儿踹了出去。   一把上好的仙剑说废就废,身为剑修肯定是心疼的,顾云起心想,即便再财大气粗,这样品质的剑定然也不是说拿就能拿……   他却眼见谢兰亭手一甩,一柄同样品质的仙剑出现在手中,无缝衔接。   顾云起:“……”   好吧,揽月仙君不愧是曾经的第一剑修,是他见识浅薄了。   剥皮郎丢失目标,竟也没追上来,他捏着仙剑歪了歪脑袋,那张披着的人皮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东掉一块西毁一角,露出他自己可怖的模样来。   剥皮郎失去神智,捏着剑到鼻间嗅了嗅,转身就朝离他最近的百里无恨和念家护卫扑了过去。   百里无恨被黑雾裹了一条腿,挣脱不得,念家护卫为了救他有半条胳膊也卡在黑雾边上,剥皮郎一扑,三人登时滚作一团,好不热闹。   谢兰亭先朝剑阵处望了一眼,确认黑雾没有破了他的阵,里面的人十分安全,这才盯着滚做一团的三人。   那一眼正好被顾云起接了个对眼,顾云起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嘴角,谢兰亭确实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不是说说而已。   说来也怪,白骨最初还被黑雾灌了鸡血似的,这会儿黑雾兀自活了,白骨们却噼里啪啦垮下去,不动了。黑雾在剑阵的边缘鬼鬼祟祟徘徊试探,顾云起也提着剑严阵以待,可剑光刚亮了亮,黑雾就像被什么扎了一样,飞快地退缩开,逃命似地朝反方向滚了。   顾云起:?   明明只是雾,顾云起愣是看出了情绪,这雾气难道真是活的?   百里无恨、剥皮郎和念家护卫滚做一团,他们的剑早掉了,纯肉搏的情况下,剥皮郎格外占优势,毕竟他爪子利、皮肉也都焦了,成了个很硬的壳子,除了被撕下点人皮,根本不痛不痒。   剥皮郎如果还有神智,有谢兰亭这么个香喷喷的大美人在侧,他会攻击谁根本不用选,可惜人疯了,审美也不在,对着百里无恨也能流哈喇子,推搡间一口下去,咬在百里无恨先前的伤口上,生生撕下一大块血肉来。   百里无恨惨烈地叫出声,剥皮郎咬着他的血肉嚼了两下,口齿却一顿,扭过脑袋,“呸”地一口把百里无恨血肉吐了出去,他神情茫然,好似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吃到这种东西。   百里无恨在疼痛和怒急攻心中差点直接晕过去,不过一咬舌尖忍住了,这时候如果晕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方才混乱挣扎间,他的腿倒是从黑雾中脱离了点,但是还不够,而念家护卫也趁剥皮郎愣神,拽着剥皮郎离百里无恨远些。   百里无恨眼神暗了暗,他想摆脱困境,眼下只剩一个办法……   念家护卫正困难地与剥皮郎缠斗,背后忽被一掌打实,将他整个人往剥皮郎身上推,护卫不可置信转头,就见百里无恨收回手,借着推开他的力道,拔/出了自己的腿,人也朝后退去。   要命关头,百里无恨可算撕下了自己道貌岸然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他要让念家护卫去垫背,换自己活。   百里无恨如释重负,然而他一口气还没舒到底,他血肉模糊的脚踝就被只温热的手抓住了,百里无恨悚然一惊,对上了念家护卫含恨的双眼。   护卫拼命扭转了身子,下身几乎被黑雾全罩了,他死死拽住了百里无恨:“你、你配不上小姐!”   他既知道了百里无恨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今日就是拼死,也不能让他再去欺骗小姐!   谢兰亭不过是分神去看了看顾云起的安危,再回头,场面变化就如此之大,搞得他也愣了愣,谢兰亭皱了皱眉,从眼下他们三人的位置来看,要救下护卫很难啊。   百里无恨被护卫拖了回去,三人重新滚做一团,谢兰亭持剑而来,剑招却不好施展,念家护卫从他剑招走势里看出此人向着自己,忙道:“不必顾虑我!”   谢兰亭:“无冤无仇,我可不想沾你的血。”   在顾云起和顾家暗卫看来,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并且有点……滑稽。   暗卫们的小嘴又忍不住叭叭起来。   “仙君想杀剥皮郎,百里无恨和护卫却把对方也拼命往人家剑底下送,这不是坑人呢吗?”   “不对,我仔细看了,仙君顾及着护卫,但是百里无恨凑过去时就没撤手,方才那一下,要不是最后刚好滚开了,百里无恨不死也得残啊!”   “就他方才那人渣行径,活该!”   谢兰亭一剑挥空,也觉得很是可惜,或许是他凑的近了,也重新吸引了剥皮郎的注意,但剥皮郎疯着,加上百里无恨和念家护卫已经敌对,三人部分血肉都连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剥皮郎就是想往谢兰亭这儿凑,也有很大难度。   谢兰亭叹了口气,再僵持下去,念婉儿就该来了,没办法,如果找不到一箭双雕的机会,还是先解决剥皮郎再说吧,方才那些森森的白骨,那么多条人命还等着一个公道呢。   谢兰亭手指抹过剑身,重新聚起剑光,念家护卫喘了口气,对着百里无恨狠声道:“枉小姐以为你是个谦谦君子,你,咳咳,小人!”   “我对她不好吗,要什么我不是惯着她?”百里无恨死鸭子嘴硬,“你一个护卫,为主去死不是应该的吗!”   “我的主人是小姐,不是你!”   他俩争论两句的功夫,谢兰亭剑光凝实了,终于逮着个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招,这一剑正中剥皮郎的脑袋,扎了个对穿!   护卫仍旧没看清谢兰亭怎么出招的,但比起百里无恨,他好歹是个金丹,趁剥皮郎终于无法动弹,三人混战僵局打破,他榨出浑身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把百里无恨朝前一送,直接撞上了谢兰亭的剑尖!   正好谢兰亭的剑去势不减,百里无恨只觉胸口一凉,不可置信瞪大眼,就跟剥皮郎一起被穿在了谢兰亭的剑上,他脚不着地,整个人就挂在了剑上,跟剥皮郎一起成了黑白分明的串儿。   惊喜来得有点突然,谢兰亭都愣了愣,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成了!而且只要护卫小哥活着,他还可以摘掉嫌疑!   却见护卫哈哈大笑,呛出血来,晕死过去,他下半身已经被黑雾腐蚀得惨不忍睹,不知此刻是死是活。   剥皮郎死了,黑雾尽数回到他身体里,谢兰亭正要抽剑赶紧看看护卫的情况,就听得一声不可置信的大喊。   “无恨哥——!”   就那么巧,念婉儿到了。   她心急如焚,用最快的速度带着援兵赶来,结果却看到百里无恨在谢兰亭的剑上成了人肉串,睁大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神采,死不瞑目。   不可置信,悲痛欲绝,她尖叫着冲了上来。   谢兰亭收回手,百里无恨身体“啪嗒”砸在地上,还没搞清状况的援兵们面面相觑,谢兰亭面色镇定后退两步:“我说他是自己撞上来的,你们信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念婉儿:我信你个鬼! 第11章 传说中的修罗场   顾云起信,念婉儿不信。   对着正崩溃的人,外人的解释根本进不了耳朵,谢兰亭转身拉了顾云起就跑,顺手摸走了一块黑色石头——剥皮郎死后身体化成灰,掉出一块石头,谢兰亭伸手捞了,眼下也来不及查看,先收着再说。   “抓住他,我要他给无恨哥偿命!”   念婉儿抱着百里无恨的尸体,哭得歇斯底里,谢兰亭边跑边遥遥喊道:“姑娘,不信等你护卫醒了你问他,看看事实究竟如何!”   念婉儿能认清人渣的面孔最好,只能祈祷护卫小哥坚强一点,千万别死……如果实在不幸,只能另想办法,毕竟他确实也想杀了百里无恨,背锅不冤。   单是他自己还好,他脸上戴着面具,也没人知道他真实身份,要跑容易,可偏偏还有个筑基期的闻人云,被自己牵扯进来,总不能不管。谢兰亭叹了口气,小孩儿出门游历结果撞上他,也真是倒霉。   顾云起被谢兰亭拉着手腕,耳边尽是风声,此刻天已经全黑,今夜月光格外明亮,柔柔的一层镀在谢兰亭身上,如薄纱轻拢,顾云起只觉被握着的手腕渐渐发烫,烫得他无意识颤了颤。   孰料谢兰亭会错了意,十分棒槌地把他手腕握得更紧,用哄小孩儿的口吻道:“别怕。”   顾云起回神,他垂下目光,看着两人牵在一块的手,低声道:“嗯,我不怕。”   谢兰亭没回头,笑声顺着风传进顾云起耳朵里:“闻人,你一片好心在大街上帮我解围,现在却跟我一起被追杀,遇见我你可太倒霉了。”   顾云起也笑,褪去了虚假的伪装,发自内心地轻松愉悦:“不,遇见前辈是我的幸运。”   他笑起来更对谢兰亭的胃口,可惜仙君忙着逃命没有回头,没能一饱眼福。   “因为涨了见识?”   谢兰亭带着他从丛林中飞出,月色下他轻盈地恍若天上仙,仙人迎着皎洁的月,顾云起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谢兰亭似乎能乘着风,将他带上高高的九天,手可揽明月、摘星辰。   仙人道:“你心态也太好了,嗯,心肠也好。”   一句话击碎了顾云起神思中的恍惚,他放下了想要回握住谢兰亭的手,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不是什么胸怀宽广的君子,他心胸狭隘,只有芝麻点儿大,装着复仇的事,毕生也不敢再做他想。   仙君……只会是他的过客而已。   隐匿身份,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关怀着,在乎着,无关过去无关其他,即便是逃跑也是快活的,顾云起此时确实畅快极了,他想,这段记忆就留给自己做念想吧,等回了顾家,面对阴谋阳谋,偶尔夜深人尽举杯对月时,他也算有了可以下酒的新回忆。   谢兰亭带着他一路往东阳城的方向走,顾云起暗暗做了决定,他也会帮着谢兰亭甩掉追杀者,等安全了,他就告辞,从此跟谢兰亭分道扬镳,谢兰亭继续逃婚,他走他的独木桥。   谢兰亭目标明确往东阳城内跑,更准确一点,是朝东阳书局而去。   被追杀时,谢兰亭立刻就想到了书局掌柜给他算的卦,不得不说真准,不说他被雷劈或喝凉水塞牙缝,就说他被追杀,掌柜的就算真是个神棍,那也是有本事的神棍。   东阳城内已经十分安静,家家户户都熄灯歇息,进城内后,再直接用飞的目标太大,谢兰亭落地,穿过各个大街小巷,开始在地上绕路。   谢兰亭计划很好,本来想着七拐八绕甩掉身后的追兵,再趁机摸入书局。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对东阳城并没有熟悉到在大街小巷里乱窜后还能找对路的程度。   于是绕进第五条小巷时,谢兰亭顿下了脚步。   顾云起一路被他带着,对路线也没有任何疑问,他以为谢兰亭肯定胸有成竹,做了自己的安排,不然怎么会走得如此理直气壮——尽管他们已经是第三次经过同一条巷子了。   仙君肯定是为了迷惑追兵,借机甩掉他们。再说,顾云起十分乐意能跟谢兰亭多待一会儿。   谢兰亭骤然停下脚步,顾云起差点直接撞他身上,在只剩几寸的位置上才刹住,鼻尖尽是谢兰亭身上的灵药味儿。   谢兰亭沉思两息,神情肃穆地回过头,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顾云起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也跟着郑重起来:“曲兄,怎么了?”   谢兰亭语气沉重:“你知道往东阳书局怎么走吗?”   顾云起:“……”   相识不过短短几日,顾云起不仅知道了谢兰亭是戏精,还知道了他是路痴。   于是两人的位置掉了个儿,顾云起领路,谢兰亭跟着,谢兰亭还试图狡辩:“主要是我对东阳不熟,问过的路我都记得的。”   顾云起忍俊不禁,一本正经附和:“嗯,曲兄说的是。”   如果你没有在同个路口打转三次,我大概就真信了。   谢兰亭看着顾云起轻车熟路,完全不带停顿,奇道:“你也是初来东阳,怎么这么熟?”   顾云起:“我记路本事还不错,来东阳后这些地方都转了转,只要找准大方向,基本就能到目的地。”   谢兰亭纳闷,我记大方向怎么从来就没成功过?东阳书局大楼很高,走大道容易看见楼影,进城时谢兰亭就扫了一眼,记住方向,但最后成功在芝麻小巷里把自己绕晕了。   夜深人静,也找不到人问路,除了相信顾云起谢兰亭没别的选择,跟着他走,在拐过某个街口后,眼前豁然开朗,面前的高楼不是东阳书局又是什么?   身后的追兵一时半会儿也没能追上来,因为谢兰亭不仅绕晕了自己,还成功绕晕了敌人,某些巷子角度遮掩很好,即便在天上飞他们也不一定看得见地面的人。谢兰亭松口气,拍了拍顾云起的肩膀:“多亏你。”   除了几家客栈外,所有店面都已经打烊,书局自然也不例外,但二楼偏偏有道窗户明晃晃的开着,有掌柜的留言在先,这简直等于是告诉谢兰亭“我给你留门了赶紧来找我”,谢兰亭扬了扬眉,招呼顾云起,两人做了回翻窗的活计。   东阳书局是中空直达穹顶的设计,十分大气,从二楼窗户进来,他们可以直接到一楼,两人脚步刚沾上地板,屋内灯火瞬间被点亮,层层拾级而上,穹顶中央一颗巨大的明珠流光璀璨,整个书局内明亮如白昼,在黑暗中跑了半晌的谢兰亭微微眯了眯眼。   一楼中央摆着张白日里不曾见过的桌子,神棍掌柜已经沏好茶,面上端着笑,笑里写着“运筹帷幄”四个大字,摇着扇子,含笑看向谢兰亭,抬手示意面前两盏已经沏好的茶:“我们又见面了,哟,两位这是去成亲了?”   当日与掌柜见面的只有谢兰亭一人,而如今桌上却有两杯无主的茶,仿佛他知道今夜来的不会只有谢兰亭一个。   谢兰亭扯掉喜服外袍,叠好收起,换上自己原本的外衣,顾云起也照做,两人坐下后碰了碰茶盏的温度,发现温度适中,茶水汤色正好,一切都是正合适,看来是连他们到书局的时间都算好了。   谢兰亭并不喝,顾云起自然也不碰,顾云起从踏进书局开始就一直没放松过警惕,暗卫们挂在了窗口边,没有跟进来。   十五捏着自己的小本子,悄悄打量书局内,片刻后他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同伴,发现他们也同样神情凝重——屋内那个摇扇子的,他们看不透此人的修为。   初一初二还有十五是常贴身跟着顾云起的三个暗卫,暗卫中也属他们修为最高,为元婴。   东阳书局的掌柜,竟是个元婴期以上的人物!?暗卫们忙用眼神跟手势交流:我们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   十五沉思片刻,比手势,谨慎起见连传音入密都不曾用,初一初二点点头,三人交流皆无声息,决定静观其变。   掌柜的摇着扇子,神情惬意:“贵人这下可信了?”   谢兰亭将当初书局给他的令牌拿出来:“阁下……哦不,道友算得真准,不如再帮我算算,如何过了这关?”   掌柜的把折扇收起拍在掌心:“好说。”   他手一挥,叮铃几声,三枚铜板掉落在桌面,铜板并非是市面上流通的钱币,三枚铜板打着旋停下,朝上的纹样全是流云明月图,掌柜的作解:“能帮助你的那位吉人自有天相,等他无事醒来,追杀你的人自会撤去。”   谢兰亭似笑非笑,他明明还是同样的嗓音,说出的话却突然凉了几个度:“你跟踪我?”   掌柜的仿佛知道他在紫花镇经历的全貌,谢兰亭说此话也有试探的意思,再说,他现在是个金丹,若是有高手跟踪他,他确实有可能察觉不出来。   顾云起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谢兰亭平日里随性,与大家刻板印象里的肃穆剑修相去甚远,但顾云起在紫花镇已经见过他利剑出鞘的模样,深知此人平时不过是宝剑藏锋,一旦剑出,必定剑势如虹。   此刻的谢兰亭手虽没动,但气势已经铺开来,直逼面前的人。   面对质问,掌柜的不怒反笑,还有点骄傲地微抬下巴,信誓旦旦:“我想知道什么,哪用得着跟踪,贵人若不信,我还可算你三天前、三年前、三十年前的事,你看看准不准。”   谢兰亭心说三十年前我还不知在哪儿准备投胎呢,连空气都不是,你即便算对了,那也是原著揽月仙君的事,跟我谢兰亭没关系。   但看掌柜的架势,谢兰亭信了几分先不提,兴趣是真的勾起来了,他放松了些凌厉的气息,又变回了好说话的模样:“不用了,我还记得你上次的话,我想我们现在可以互通姓名了,在下曲流觞。”   他说完,就见掌柜的一脸“我知道你是假名但看破不说破”的表情,惟妙惟肖,十分生动,看得谢兰亭手痒,忍不住蜷了蜷手指头——此人怎么越看越欠揍啊?   掌柜的客客气气一拱手:“在下晓清风。”   大名一报,谢兰亭跟顾云起都愣了。   谢兰亭脱口而出:“清风拂明月里的清风仙君,晓清风?”   晓清风:“正是在下!”   好家伙,谢兰亭战术后仰,他跟晓清风,话本里的两个正主齐了!   如果顾云起能听到谢兰亭的心声,想必会试图纠正:不,这是三个人的故事。   顾云起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传说中的“情敌”本人,晓清风就不疾不徐再丢出个惊雷:“你……曲道友,你知道自己已经毒入骨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改名为《穿成美强惨男主的短命白月光》啦,大家的评论投雷还有灌溉我都有看到的,非常感谢各位的支持! 第12章 谢兰亭:我跟你聊聊我未婚夫   顾云起这两日恶补了关于晓清风的知识,却发现他是个比谢兰亭还要神秘的人,晓清风神龙见首不见尾,提到他,大部分都是“听说”,关于他的话题,十条中有八条跟话本相关,而且都是真的,剩下两条则半真半假,掺杂了大家的猜测。   有人猜他是个高人,也有人猜他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全靠话本美化,本人说不定没什么本事。   顾云起沉声道:“传闻清风仙君是隐世高人,今日一见,原来不仅擅长卜算,还会医道?”   他话一出口,其余两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晓清风眼里带着玩味,谢兰亭则问:“你也知道他?”   平日不看话本也不聊相关话题的,压根就不会关心清风仙君这号人物。   顾云起不会说自己芥子空间里还揣着两本“清风拂明月”,他道:“进了东阳城,只要去书摊前看看,就很难不知道他。”   也对,东阳书香飘满城不是吹嘘,来这里逛逛书摊,听人安利一下话本,实属正常,谢兰亭表示理解。   谢兰亭听到“中毒”二字后确实震惊,但很快冷静下来,顺着顾云起的话说:“医者也讲望闻问切,我还戴着半张面具,你打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是说这也是算的?”   晓清风摇摇扇子:“这回不是算的,我虽擅长卜算,但其实是个正经的医修。我观你半张脸的面色,还有周遭灵力情况,判定你是毒入膏肓,可若要知道是什么毒,还得请你把手腕伸出来,我仔细看看。”   谢兰亭很干脆的把手腕搁上桌子:“请。”   晓清风指尖亮起微光,搭在谢兰亭手腕上,顾云起一瞬不瞬盯着,浑身都是无言地防备,片刻后谢兰亭感觉一股灵力顺着手腕游了进来,很弱,也没有攻击性,他强压下收回手的冲动,稳稳坐住。   晓清风像个真正的大夫一样徐徐道:“你身体里还有旧伤,因着毒的缘故,近来你旧伤发作应该格外疼。”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单纯是伤没养好,就该那么疼。   晓清风收回手,把诊断情况告知:“毒名去时散,慢性毒,不会立刻毙命,毒会发作三次,需要服下三次解药方能痊愈,看你的状况,中毒已经有半年有余,快发作第一次了。”   谢兰亭放下袖子听他说,半年,是自己穿越来之前,谁会下这种毒他心里有数,谢兰亭当着他们的面拿出块传讯玉牌,逃婚后他头一主动联络御剑宗的人。   灵力印记一点,玉牌立刻透亮,迫不及待被人接起,一声怒吼焦躁地传来,咬牙切齿:“谢!兰!亭!你还知道找我!?”   好在传讯玉牌对面传来的声音只有玉牌主人能听到,所以刘弃风的嗓音只祸祸了谢兰亭一人,没有震到其他人耳朵,谢兰亭敢直接当着晓清风和顾云起的面传讯,就是因为他俩只能听见自己说话。   其余的,就放他们猜去吧。   谢兰亭冷冷的嗓音跟刘弃风的怒嗓形成鲜明对比,他打断了刘弃风的话头:“大长老,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拌拌嘴挖挖坑的关系,不至于害命?”   刘弃风喋喋不休的抱怨瞬间停了,片刻后他的嗓音也拉平:“你都知道了?”   “如果你说我身上的去时散,那我知道了。”   刘弃风没做声,谢兰亭确认了自己确实中了“去时散”,不是晓清风胡诌,呼出口气,想明白了:“我说呢,如果我逃婚时没有带走聘礼嫁妆,你们大概不会来找我,只要厚礼还在,换个人嫁过去也行,至于我么,毒发死在外面也无所谓,是吧?”   顾云起听到此处眉头一皱,尽管听不到对面的人在说什么,但他清楚谢兰亭真实身份,光听谢兰亭说话,也能把事实理清,仙君如今在御剑宗的日子,比他以为的更难捱。   可谢兰亭是为了什么才到这一步,就完全没人记着他昔日的付出吗?   凭什么好人总是得到这样的下场?如同他的父母。顾云起心口升起一股愤懑,可现在不能表现出来,他用着假身份,没有立场,只好自己咽着自己难受。   刘弃风深呼吸,努力放缓了语气:“我们没想害你,只是以防万一,希望你能好好待在宗内,本想着前几日就告诉你,然后给你第一道解药。你看,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离家呢?”   “哦,合着都是我的不对。”谢兰亭将玉牌往桌上一扔,双手鼓掌,“你逻辑自圆,可在我这里狗屁不通,毒是你们下的,说吧,还有几天就该毒发?”   刘弃风:“五天。你放心,你一回来,我就给你第一道解药,保证你平安。”   谢兰亭冷笑一声:“行,等着吧。”   他不再听刘弃风废话,熄了玉牌上的灵光,捏在手里把玩,神色阴晴不定,一时间旁人都没有说话,无人打扰他思绪,谢兰亭一双手快把玉牌玩出花来,才终于垂眸开口:“晓大夫,你能解我的毒吗?”   “能,但你等不了。”晓清风也不卖关子,“先不说解药都是珍稀药材,就算能立刻凑齐,也有几味药材需要炮制,我观你毒发应该不出五六日,第一道与第二道解药你是等不起了。”   谢兰亭很会抓重点:“第三道赶得上?”   晓清风不敢把话说太死:“只能尽力。”   谢兰亭神色松了松:“我想请你为我配置解药,不知你是否愿意?需要我用什么来交换,尽可说,无论是用物或者替你办事,只要我能做到。”   有些医修给人看诊收钱财宝物,有些则是卖人情,还有些纯属看心情,谢兰亭拿不定晓清风想要什么,晓清风却淡淡一笑:“我说过,我想与你交好,你是贵人,他日定能助我。”   “我确实欠了你人情,我记下了。”要不是晓清风点出他中毒的事,谢兰亭也不用考虑仇敌一二三四了,毒就能要了他的命。   而且他是留了余地的,“只要我能做到”这几个字有学问,伤天害理的,谢兰亭也做不到。   谢兰亭想了想:“他日你来……”   “我知道去哪儿找你。”晓清风神棍模式又上线,“如果后续解药赶得上,我必定亲自送到你手上。”   嚯,听他这么说,那分明已经算出自己是谁,也知道“曲流觞”是假名了,擅卜算之人真能知道这么多,还是他天赋异禀?不过现在看来晓清风对他起码没有敌意,之后的事,也只能之后再看。   “追杀我的人什么时候能撤?”   “丑时三刻。”   谢兰亭点点头,又摸出一块漆黑的石头:“神算,你见识多,给看看这是什么?”   黑石头正是剥皮郎化灰后落出来的东西,像晶体,半透明,晓清风把石头捏在手里,向来端着的表情竟难得变了变,微微皱眉,片刻后他将黑石放回:“天机暂不可泄露,你且先收着。”   谢兰亭也没能看出黑石的来历,在芥子中找了个带封印的盒子,把它收起,晓清风拍拍手,有书侍走出:“两位就且等到丑时三刻后再走吧,可先在我这里休息休息。”   谢兰亭抬头看了看层层叠叠排上的书柜,失笑:“在你这儿看整晚书?”   晓清风:“也不是不行,我这里除了话本可还有不少好书。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展开扇子挡住上扬的嘴角,“其实许多‘清风随明月’的话本都是东阳书局差人写的。”   谢兰亭/顾云起:“……”   谢兰亭一时话到嘴边,碍于正有求于人,只能勉强道:“那您还真是……很有闲情逸致。”   在明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晓清风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种话,故意的吧?   晓清风却笑出声:“可不是很闲嘛!不过揽月仙君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再写他跟我的话本不合适,以后还得换个路子咯。”   顾云起忍不住问:“换什么路子?”   晓清风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有缘之路。”   “我这个闲人难得有点正事,稍后便不作陪了。”晓清风起身,“两位自便,别拆了我的楼就行。”   晓清风施施然摇着扇子走开,谢兰亭带着人逃了那么久,又得知自己中毒的大事,此时在顾云起面前却跟没事人似的:“难得有机会,那我就逛逛书局吧,闻人你呢,休息还是?”   顾云起道:“我也看看,毕竟是闻名天下的东阳书局。”   先前不曾留意,只觉书局内布置很巧妙,如今再看,可真是另有乾坤,顾云起本来也是个爱书的,天文地理、心法谋略等等他都看——除了话本。东阳书局藏书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顾云起不知不觉就沉溺在书里,等回过神来,丑时三刻已过,而谢兰亭也不见人影。   东阳书局是东阳最高的建筑,顾云起在楼顶找到了对月独酌的谢兰亭。   说是独酌,可他身边却不是空无一物,几只幽蓝的蝴蝶翩翩飞舞,其中一只飞到顾云起身边,沾上他的衣角便碎成了片,化作莹莹星光,散落一地。   谢兰亭拎着个酒坛,冲他笑笑:“用灵力捏着玩的,从前可以探敌传讯,如今我弱它们也脆,一碰就碎,只能无聊时看着解解闷了。”   顾云起不问为何从前强如今弱,他小心避开蝴蝶,在谢兰亭身边坐下,谢兰亭身上沾了酒味,和清苦的药气混在一起,在月色里酿成了醉人的滋味。   他并非看上去那般洒脱,顾云起想,光是闻着这个味道,自己就品出了万般愁绪,要跟着醉了。   “尝尝?积雪酿制的酒,就着月亮喝最好。”   顾云起从谢兰亭手里接过一坛,拍开封泥,沁人心脾的香气迫不及待钻出,尝一口,冷到骨头里,全是风雪冰凉的滋味,顾云起初尝这样的酒,舌尖发麻,打了个寒颤。   但酒过喉肠,却是在冰雪的余韵中带出一丝梅香,冻僵的舌尖随着血液慢慢回暖,犹如红梅破雪,生机盎然。   顾云起赞道:“好酒。”   谢兰亭屈着一条腿,懒洋洋坐在屋顶,闻言笑了笑,仰头就着坛口再饮,顾云起品着唇齿间的酒香:“可有名字?”   蝴蝶停在谢兰亭肩头,轻轻翕动翅膀,挨着自己的主人,脆弱的蝴蝶倒是没有碎,谢兰亭晃了晃手里的酒坛:“酒名雪梅。”   顾云起又尝了口:“酒如其名。”   “晓清风算得还真准,”谢兰亭擦了擦嘴角,“丑时三刻后,真就没追兵了。”   坐于手可摘星辰的楼顶,追杀的人只要不眼瞎,一下就能瞧见,可静谧的夜里格外安静,纷纷扰扰仿佛都成了错觉,过眼云烟。   两人拿月亮下酒,很快喝干了一坛,顾云起将酒坛放置身边,搁出响声:“你要回去了,是么?”   酒气也蒸不熟谢兰亭苍白的脸,他轻轻吐息,在顾云起面前仍是笑着的:“没办法,不成亲就要命啊。”   顾云起偏头,从月光下看着谢兰亭半张面孔,他俩都沐浴在月光里,身上挂着同样的孤寂,顾云起抬手,隔空碰了碰一只飞在他鬓边的蝴蝶,让它从指间飞过,并不抓住:“我以为婚姻大事,不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应有两情相悦,相守相照。”   你不愿与陌生人成婚,也是应当的。不过后半句顾云起没说出来,毕竟他还假扮着闻人云,对谢兰亭和他未婚夫的事不应该知道那么清楚。   可谢兰亭要回御剑宗,他必须要回顾家,他俩的婚事岂不是逃不开了。   谢兰亭又拍开一坛酒,银月倒映在酒里,他盯着看了看,叹口气:“其实他人挺好的。”   顾云起:“嗯?”   “说我未婚夫呢,”谢兰亭数给他听,“丰神俊朗仪表堂堂,年少有为修为奇才,对自己人又死心塌地好到不行,哪哪儿都很好。”   顾云起手一抖,差点当场把酒坛摔出去。   不好意思,你在说谁???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坐好听我吹!   顾云起(麻木):你看着我的脸,再说一遍? 第13章 流云揽明月才是真的!   顾云起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要么就是喝多了听错了,但听墙角的暗卫们纷纷点头:没错说的就是我家少主!   谢兰亭继续感慨:“他很好。”   顾云起差点就脱口而出“可你根本没见过他”,但他好悬是忍住了。   顾云起想了想,可能是婚事谈妥后御剑宗某些人在谢兰亭耳边胡编的,心情复杂,明知故问:“是你们相处后得出的结论?”   他意在委婉的提醒谢兰亭,道听途说不可信,他顾云起不是什么好人,但谢兰亭摇摇头:“没有,我们甚至没见过面。”   没错,我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我,顾云起循循善诱:“那其实你也不够了解……”   谢兰亭斩钉截铁:“但他就是很好。”   顾云起:“……”   好,现在他怀疑谢兰亭喝醉了,醉鬼的话不能当真。   “真的,”谢兰亭自顾自道,“万般风雪催不折,自有朗心向明朝,他那样的人物,我以为永远只能在书里见,谁知道他没从书中走出来,是我走进了书里。”   谢兰亭正感慨,冷不丁手腕一沉,他回头,发现手腕被死死拽住了,顾云起下了大力气,他面颊肌肉咬紧,竭力压抑着什么,瞳孔震颤,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失真,他的声音从唇缝里挤出来:“你怎么知道他万般风雪催不折?”   外人就算编,也只会编些空泛的话,毕竟在他们眼里,顾云起是个没爹娘教养,浑身上下除了父辈名声外没半点镀金处的混吃等死玩意儿。   谢兰亭总不至于告诉他,我曾通过一本书看过了顾云起的平生,别说他干了什么,就是心里想的全都一清二楚,谢兰亭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怎么突然情绪就不对了,跟踩了尾巴似的。   “我当然知道,”顾云起听见谢兰亭说,“我还敢讲,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顾云起只觉得刚才喝下去的酒后知后觉烧了起来,把他脑子都要烧糊了,谢兰亭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反正谢兰亭是清醒得很,他屈指在顾云起手腕上不轻不重一弹,顾云起下意识松开手,谢兰亭好整以暇,给顾云起的情绪找了个正当理由:“你是醉了吧?醉了就下去休息,不然我送你回客栈也行。”   顾云起按了按手腕,他本就少年老成,方才情绪破了口子没忍住,但要收也快,起码能压得面上看不出来,他心里惊涛翻涌,声线却已经恢复平常:“我没醉。”   谢兰亭打量他两眼,似乎在确认小子到底清醒不清醒,嘴上继续跟他说话:“天亮后我去一趟紫花镇,而后就直接走了。”   顾云起放下手:“你去紫花镇,是为了那些被害死的镇民?”   “我主动找了上去,总得有始有终,那些可怜人的消息总得让人知道,他们尸骨也得有人收敛。”   谢兰亭想起那些血肉无存的白骨,又叹了口气,顾云起瞧着他的侧脸,觉得谢兰亭方才说的那句“万般风雪催不折”该用在他自己身上才对,揽月仙君跌落云端,遭人背弃,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却依旧满腔诚善,还愿给那些不归人点一盏灯,即便他们从来都不认识。   不像自己,一颗心早已薄凉如水。   “如果念家已经把消息带过去了,那我看一眼就走。”谢兰亭懒懒往房顶上一躺,“去解毒,去成亲,闻人小友,咱俩该别过了。”   顾云起默然,谢兰亭笑吟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日有缘再会。诶,你要是没醉,说点什么。”   “我……感谢前辈一路的照顾和指点,受益匪浅。”顾云起道,“紫花镇一行,我也愿有始有终,天亮时带上我吧。”说着他起身,“我大概真有点醉了,下去休息一下。”   谢兰亭摆摆手:“待会儿叫你。”   顾云起心绪纷杂下了楼顶,没走出几步,却碰上了说自己忙去也的晓清风,顾云起自然而然以为他是找谢兰亭的,侧身让路:“他在楼顶。”   晓清风脚下却不动:“我来找你。”   顾云起抬眸:“我?”   晓清风:“贵人成双,我可从没说过我的贵人只他一个啊。”   顾云起刺儿都藏着掖着,面上非常温良:“小子身无长物,怎么可能是清风仙君的贵人。”   晓清风却很笃定:“我平生有两人绝不会认错,那便是我等了许久的贵人。”   就算不提晓清风编了那么多自己和谢兰亭的话本,顾云起本来就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有诸多怀疑,他淡淡道:“我恐怕帮不了仙君什么。”   晓清风并不介意:“我真心与两位交好,只希望来日二位记得我的情,我也能好过些。”   顾云起没做声,他知道如今自己不算什么,但来日等他杀了顾薄,重掌顾家,分量便不可同日而语,晓清风若真有所图也不是不可能。   但晓清风也不再多言,说完笑吟吟摇着扇子走了,好像特地走一趟,只是为了加深一下顾云起的印象。   越是搞得神神秘秘,顾云起疑心越重,但如果他的目的是让顾云起上心,那他确实成功了。   天明后,顾云起随谢兰亭去了一趟紫花镇,正好碰见念家的人过来送信,两人便在隐在暗处,听得哭声叫醒了清晨的镇子,他们将之前借来的婚服放下,又悄无声息离开了。   离开镇子的小路口,紫色的小花迎风摇曳,它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此处迎来送往,迎归人,送客行。   他们二人相识一场,交换了传讯印,谢兰亭在花前停住脚步,转身朝跟着他的顾云起道:“我们就在此处别过吧。”   顾云起也停下,他依旧以后生的姿态行了礼,话说得真心实意:“祝君一路顺遂。”   谢兰亭笑了:“少年离家游历,应是春风得意,好好享受你的人生。”   他洒脱地转身摆摆手:“后会有期。”   紫花轻摇,顾云起目送着谢兰亭离开,直到人影淹没在景中,再也瞧不见,他还定定地站着。   风景独好,离别总是静静,好让人酝酿一下情绪——可惜,顾云起没有这样的环境。   谢兰亭一消失,他身边树上立刻倒挂金钩吊下一人,抱着手臂道:“可少主你是逃婚啊,谈什么春风得意马蹄疾?”   顾云起:“……闭嘴吧。”   初一在坐在树上晃了晃脚丫子:“他回头一过门,我们就真得叫少夫人了。”   初二倒挂在树上,闭嘴了两息,就忍不住接着叭叭:“您说他成亲时看到您的脸,场面该如何精彩?”   初二满眼放着光彩,吊在树上直晃腾,顾云起看他像颗聒噪的葫芦,怎么这葫芦嘴就不能堵上呢?   他朝唯一一个没幸灾乐祸的十五道:“去找医师,准备一下去日散的第三道解药。”   十五:“是。”   顾云起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不全信晓清风实属意料之中,十五领命很干脆,但如果不接着再多补一句就更好了。   最靠谱的暗卫十五一本正经:“您对少夫人的心意我已经充分理解了,属下必定把此事办得妥当,让少夫人明白清风拂明月是假的,您才是真的。”   “……”   顾云起漠然下令:“现在开始,你们全体噤声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初二猛地鲤鱼打挺上树,疯狂朝初一和十五比手势:好好的不让说话,好要命啊!   初一和十五一致把禁言的锅丢给了初二,同步打完手语:闭嘴吧!   天色大亮后,今日的东阳城格外热闹。   首先,各个书局和书摊同时推荐了一本新书,讲的是个名叫百里的男子,从小扭曲,长大变态,杀害骨肉至亲、残虐良家人、欺骗富家小姐、暗害父兄长辈,最终被正道杀死,咎由自取的故事。   不知是不是刚上新的缘故,各个书商均表示,今日此书免费赠送,绝不收钱,因此话本立刻被抢购一空,百里的故事瞬时就散了出去。   念家人本来想着小姐心情不好,也想买点话本哄小姐开心,将书看完后却都大吃一惊!   这书讲的真的不是百里无恨吗!?   他们只得立刻禀告念婉儿,念婉儿本是满腔愤怒,匆匆看完,却逐渐茫然起来。   书中主角三岁、六岁和十岁几件大事,全部与百里无恨对得上,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书里还写了些别人不知道的,写得都非常真,有迹可循。   书中的“百里”将弟弟溺死,谎称是他不小心落水,而百里无恨的二弟也确实是溺死的;最可怕的是,书中百里对富家小姐说过一句话,也跟百里无恨对上了。   可念婉儿记得清清楚楚,百里无恨对她说这句话时,在场没有第三人。   念婉儿捏着书的手开始发抖,脊背生出凉意,惊恐地睁大眼,谁,究竟是谁,为什么这么清楚!?明明只是一个话本……再想到自己九死一生的护卫醒来说百里无恨是伪君子,念婉儿沉默着把话本收了起来,或许她该将书带给百里家看看。   对新话本震惊的只有一小撮人,别的人都当个乐子看,但另一件事就是震惊话本界的大事了,擅长写“清风拂明月”的数位先生们,突然齐齐宣布,不再写晓清风与谢兰亭的故事了!   此话一出,话本界众人瞬间哀声一片,纷纷哭走相告,泪流满面,伤心得活像自己媳妇儿跑了似的。   而此时,倍受追捧的众先生们齐聚东阳书局,摩拳擦掌,准备干一番新的大事业。   “掌柜的,以后我们写什么啊?”   晓清风让书侍将几本书铺开,大家定睛一看,正是顾云起和谢兰亭的话本。   “御剑宗和顾家的某些人沽名钓誉,为了避免大家骂他们狼心狗肺,就差人写话本,想让大家以为顾云起和谢兰亭情投意合,他们不是逼人联姻,而是成人之美。”   晓清风不急不慢呷了口茶:“眷侣是真神仙,他们却是一群小人,找人写的东西也不堪入目。从今以后,你们就写顾云起和谢兰亭的话本,让御剑宗那群人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情实感。”   “名字我都想好了。”晓清风微微一笑,“就叫——流云揽明月。”   作者有话要说:   晓清风:夸我!   谢兰亭:以前的清风拂明月怎么算?   晓清风:我可以解释   顾云起(擦剑):你解释,我听着 第14章 来看看师兄给你准备的惊喜   顾云起在回顾家前跟顾薄联络过了,等他到家一见顾薄,立刻低头认错。   “叔父,小侄顽皮,在外乐不思蜀,竟忘了与家中联系,害大家担心,是我之过。”   顾薄面上一片慈祥,拍拍顾云起的肩,宽慰道:“年轻人嘛,出门多看看没事,回来就行,下次可记得与家里联络,不告而别我们实在担心啊。”   顾云起恭恭敬敬:“是。”   顾薄的儿子顾景平这时候插话:“大家因为你的婚事忙得脚不沾地,你倒好,出去潇洒,还谁都不知会一声,说不过去吧?”   顾薄装模作样劝道:“欸,景平,别说了。”   顾云起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语气不变:“我犯了错,自请去祠堂反省。”   “唉,你这孩子……”   顾薄叹气,却没阻止他领罚,顾云起自行去了顾家祠堂,撩开衣摆笔直跪下,动作非常熟练,可见没少跪。   祠堂的门吱呀阖上,将他的身影锁在一方寂寥的屋子里,隔绝外面的光影。   顾景平不屑地哼了一声:“逃婚就是逃婚,什么忘了联络,唬傻子呢?”   顾薄将手背到身后,却没生气:“这是好事。我从前总提防着,怕他温良模样全是假装,可这些年下来,他确实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心计,你看,分明不愿意联姻,可撒气的手段却只是离家出走,连找我抱怨一声也不敢。”   顾景平闻言气儿顺了些,咧嘴笑笑:“本来就是个废物,要不是为着名声,早该把他赶出顾家,或者……”   他比了个手势,在脖子上一划,顾薄摇摇头,顾景平撇撇嘴,无趣地放下手,父亲总说顾云起没准还有用,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留着他真的还有用?   顾薄转身:“走吧,去跟御剑宗联络,前几日他们说揽月仙君已经启程回宗,也不知到了没。”   到是到了,只是人不太妙。   谢兰亭回到雪梅峰时,早已摘了面具,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因为冰天雪地挨了冻,吓得童儿把扫帚一扔,急忙把他扶进屋里。   他踩着死线堪堪赶了回来,此刻身体虚得不行,难受得要命,回程路上因为痛发不得不走走停停,有毒加持的伤痛可真不是人受的。   他一个人时在破庙里打滚也做过了,毫无形象可言,但此刻回到御剑宗,看着童儿,愣是端出没事人的模样,明明难受的是他,反过来安慰人的也是他。   “怎么了,”谢兰亭强打笑脸,“哎,怎么一副要哭的模样,别哭啊,我不是回来了吗?”   “你,你……”童儿闻言更要哭了,他咬了咬唇,红着眼眶,“你逃就逃吧,干嘛还回来呢……”   谢兰亭无奈,他伸手揉了揉童儿的脑袋:“我就是出去散散心。我想你的手艺了,童儿,去帮我温壶酒,再做个蜜汁烧鹅吧,拿两副碗筷来,陪我一起吃。”   童儿抽抽鼻子:“你脸色好差,还是先叫医师看看。”   “不用,我心里有数。”谢兰亭柔声道,“去吧,乖。”   童儿瞪他一眼,抬袖抹了抹眼,终于是拗不过谢兰亭,转身准备吃的去了,他一走,另一人就缓步踏进屋子,带着笑音:“师兄心软,还特意把小孩儿支走。”   谢兰亭靠着椅背努力坐直了,撑也要把场面撑住:“不比你跟刘弃风心狠手辣,连毒都对我用上了。”   来人正是御剑宗四长老,谢兰亭的绿茶小师弟,其名殊道,谢兰亭端着童儿泡的茶喝了口暖暖:“欸,茶香四溢。”   一语双关。   殊道在他身旁坐下:“没有我的茶吗?下毒之事与我无关,真的,师兄信我。”   谢兰亭放下茶杯:“想喝茶,有手自己泡。我信你,当然信。”谢兰亭冷笑一声,“毕竟你更愿意看我活着受罪。这里没有外人,师弟你也不用装了,我们谈正事,解药呢?”   殊道不执着于茶,爽快拿出一个木盒:“我替刘师兄来送第一道解药,顺便问一句,聘礼和嫁妆呢?”   谢兰亭也翻手摸出个盒子,摆在桌上,殊道等了等,发现谢兰亭没准备继续拿出东西来,忍不住问:“师兄?”   毕竟有储物戒,但还没谁研制过储物盒,那么多的东西,怎么可能只有这么小个盒子。   “解药有三份,第一道解药就想换回全部的东西,想的挺美。”   殊道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了:“可以堆满整个大殿的天材地宝,就算分成三份,一份也不可能就一个小盒子啊!”   谢兰亭轻飘飘睨了他一眼:“我有说是均分吗?”   殊道表情彻底裂了。   谢兰亭抬手盖在小盒子上:“我说它是第一份那就是第一份,换第一道解药。你们要是不给,大不了我毒发身亡,所有东西都得烂在我芥子里,跟我陪葬,鱼死网破,你们什么也别想捞回去。”   殊道面色几变,青白来回交加,最终深吸一口气,端起熟悉的绿茶味儿笑容,把装着解药的盒子递给谢兰亭:“不至于此,师兄,我是真心希望你活着的。”   谢兰亭接过解药,里面是一枚药丸,他也不验,直接丢进嘴里,方才那难受的劲儿可算是被压了点下去,他能稍微拿回点力气坐稳了。   殊道见状笑笑:“师兄也不先验验,这么说你是真的信我。”   “再不吃真的解药,我就得当场暴毙了。”谢兰亭缓缓吐出一口气,四肢总算是回暖了。   殊道抬手打开谢兰亭给的盒子,殊道想看看谢兰亭究竟给了多少东西,结果一开——里面居然还是一个盒子!   殊道:“……?”   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破功,殊道定了定神,优雅地翻开了第二个盒子——于是他见到了第三个盒子。   殊道手指一紧,猛地掀开第三个盒子!   如果说前面开盒子他还能动作淡定,到后面就直接噼里啪啦直接掀,恨不得把盒子扔到地上,直接抬手劈开,不过就在他濒临爆发的边缘时,最后一个盒子里总算装了点别的东西,那是一颗金光闪闪,十分小巧的金珠。   对寻常人家来说,金珠价值不低,但跟能堆满整屋的天材地宝比起来,一颗金珠可有可无,殊道连开九个盒子,最后得到这么个小东西,捏在手里,一时间愣是给气懵了。   谢兰亭终于愉悦地笑出声,看殊道不开心,他就开心了:“师兄给你的惊喜,有趣吧?”   殊道一把将珠子捏在手心,脸颊绷紧,半天没开口,看得出来他忍了又忍,终于把上头的怒火给压了回去,松开手时,金珠被捏成了粉,从他掌心滑落在地上。   殊道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心:“有趣。我也给师兄聊点有意思的,关于你的夫君顾云起,还没人与师兄详说过吧?”   他特意在“夫君”两个字上咬了重音,谢兰亭却没被刺激到,面不改色:“哦?你说说。”   作为同样为难谢兰亭的人,刘弃风就会直接跟谢兰亭撕破脸皮,两人吵起来什么话都敢说,而殊道不一样,他跟谢兰亭之间打嘴仗,通常都是双方声音平平稳稳,远看还以为他俩和和气气,只有凑近了才知道,他们说话的内容把阴阳怪气发挥得淋漓尽致,只要看见缝,立马就迫不及待插针。   谢兰亭摆了殊道一通,殊道自然要也给他找点不痛快。   “顾云起,顾家前任家主之子,听说幼时也是个奇才,可惜父母死时生了场大病,坏了根基,至此修为一途上走得很不顺,等于是废了。”   谢兰亭漫不经心点点头:十岁结丹,二十元婴,二十二大乘,二十六化神,修真界第一人,金手指大挂逼,真是好废啊。   “还听说他性子软弱不成器,唯唯诺诺。”   谢兰亭听书:嗯嗯,行事果敢狠厉,谁敢招他,必定重拳出击。   殊道数完顾云起的缺点,想到谢兰亭即将嫁给这么个货色,心里总算舒坦了些,末了他莞尔一笑,总结道:“顾家主只说他脸还不错,与师兄你相配。”   殊道的重点在于顾云起除了脸外一无是处,谢兰亭也不再是横着走的化神大能,两个废物刚好相配,谢兰亭重点却很歪:“哎知道我好看,别夸了别夸了。”   殊道:“……”   他按了按心口,觉得刘弃风一年有六百天都想弄死谢兰亭不是没道理的,什么,你说一年只有三百六十五天?多出来的那些日子当然是梦中岁月,也不知他做梦梦了前后多少年,好不容易做个梦,梦里还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谢兰亭。   谢兰亭喝空了一盏茶,不再碰杯子:“我其实一直很纳闷,你说你恨我什么呢?”   “我不恨你啊,”殊道按着心口,一字一字地往外蹦,微笑着咬牙切齿,“我只是觉得有人生来就顺风顺水事事如意,样样占尽什么都好,实在很不公平,师兄你说呢?”   “呵,要我说——”谢兰亭眼皮一抬,“脑子不好,快去看病。我闻到烧鹅的香味了,小师弟你该走了,这里可没有你的碗筷。”   殊道立刻起身往外走:“师兄你脑子好,到时候记得告诉我,嫁给个废人过得如何。”   谢兰亭嗤笑一声,对着他的背影道:“哎,你忘了东西。”   殊道脚步一停,疑惑回头,顺着谢兰亭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了方才被他拆过的盒子,零零散散搁在地上。   殊道喉头一哽,这回什么话也不说了,拂袖大步离去,谢兰亭以笑声送客,殊道一路疾行离开雪梅峰,都觉得耳边还充斥着那人可恶的笑声。   谢兰亭笑声慢慢变小,笑够了,从椅子上滑下来,歪倒在一旁,说闻到烧鹅香味是假,他撑不住了才是真的,殊道再不走,他就得出丑了。   谢兰亭浑身都在颤,尽管第一道解药缓了毒性,却没法立刻让他生龙活虎,他方才其实手软得捏不住东西,差点摔了茶杯,好在把殊道气懵了,没让他注意到异样。   想看我笑话,做梦去吧,我不死,你们就别想得意。   屋门大开,风雪往里一吹,方才聚起的那点热气又散了,修仙之人本不该怕冷,但此刻谢兰亭只觉得雪气透到骨子里,冷得不行。   他本想着趁童儿把蜜汁烧鹅做好前撑起身,没料到越躺越软,迷迷糊糊爬不起来,居然就这么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惊不惊喜,有不有趣?   殊道(笑得咬牙切齿):好有趣呢! 第15章 “仙君,我来迎你。”   谢兰亭做了个朦胧的梦,梦里他站在湖心,夜色正好,湖边有凉亭,里面正有人在喝酒。   那人面孔隐在晦暗处看不清,只能依稀辨别出是个男子。明明连脸都看不清,谢兰亭却莫名觉得他应该很难过。   压抑和寂寥的情绪充斥在整个梦境中,连带他也喘不过气,他动了动脚,想要靠近,却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一步,谢兰亭低头,湖中央只映着一轮圆月的倒影,没有他。   谢兰亭双手不可遏制颤抖起来,他猛地张嘴,急不可耐想要说点什么,嗓子却被无形的东西堵住,根本不能出声,他只是一道影子,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影子。   男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谢兰亭没能和他对上视线,风吹过湖面,涟漪打碎了月光,谢兰亭脚下一空,身体骤然下坠,失重的绝望和无力压上,谢兰亭睁眼,头昏脑涨地从梦里醒来。   他喘了口气,窒息感可算慢慢消退,谢兰亭支起身一瞧,哭笑不得:他说怎么梦里喘不上气呢,合着童儿坐床边,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趴着睡了。   有人过来扶了他一把,让他靠坐在床头,谢兰亭看着伸手的人,唤道:“掌门师兄。”   御剑宗的掌门木慈抬手碰了碰他额头:“不烧了。你先前昏睡还发热,把童儿吓坏了,急急忙忙来找我,他一直守着你。”   谢兰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回来时尚且是白天,此刻已经入夜,谢兰亭睡了一觉,精神不错,伸手接过木慈给他倒的茶,润润嗓后才开口:“也辛苦师兄守着我了。”   木慈能知道童儿一直守着,难道不是因为他也在吗?   木慈收回手,半晌没做声,良久后才闷出一句:“师兄无能,护不住你。”   木慈是个老好人,修为平平,前掌门仙逝前选他做掌门继承人,本意是好的,可他却渐渐压不住长老。谢兰亭修为在化神期时某些人还知道收敛,等他修为一损,魑魅魍魉彻底压不住,刘弃风等人翻身作威作福,木慈也是焦头烂额。   “这些年师兄你也不容易。”谢兰亭对他的情况一清二楚,“为报师父的恩,你做掌门,我护宗门。我还能走,可师兄你怎么办,就在这个位置上困一辈子吗?”   木慈何尝不知:“可要是没个人留着,宗门尽数归刘师弟管,还不知会成什么样,我能做一点是一点。”   “我本来觉得,你逃婚也是好事,谁曾想……”   当发现出宗门比自己预想的简单时,谢兰亭就知道木慈肯定暗中出了力,木慈好好一张脸,成天愁容满面,谢兰亭十分棒槌地宽慰他:“没事没事,婚成了还可以离,问题不大。”   问题明明很大,那可是死亡风险极高的白月光席位!   木慈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也知道谢兰亭是苦中作乐,不由失笑:“你啊……”   他笑着摇摇头:“你从小就通透,总是比旁人看得开,但总是把苦自个咽,我这个大师兄做的真是失败。”   “别这么说,师父走后,就你最疼我了。”   木慈自己是越听越难受:疼有什么用呢,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兰亭作为棋子被嫁出去,不得自由。   谢兰亭喝空了手里的茶,木慈照顾人无微不至,伸手把茶杯接过去,谢兰亭看着他忙活,忍不住问出一个憋了许久的问题:“师兄,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吗?”   “嗯?你从来如此啊。”   从来如此。谢兰亭把四个字咀嚼一遍,有些话没能说出口:他穿过来后,服侍了谢兰亭几年的童儿不觉得他变了,看着谢兰亭从小长到大的师兄不觉得他变了,这本身难道不是问题?   最初,谢兰亭消化完原主的记忆后,只觉得仙君跟他的性格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可他也以为只是刚好两人性子十分相似罢了。   但在从紫花镇赶回御剑宗的路上,谢兰亭碰上一件事,让他骤然警觉,开始重新审视自己。   他遇上了一桩抢劫,山贼劫书生,那书生也是个狠角色,谢兰亭赶到时,书生硬是从山贼手里夺了刀,成功将山贼反杀。   谢兰亭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谁知道他接下来还跟书生一起待了半个时辰,不为别的,就为书生是第一次杀人,后续反应太激烈,谢兰亭不得不陪他平复一下。   也是直到看见书生从茫然到惊恐无措,谢兰亭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怪异之处。   他作为一个成长在文明社会根正苗红的好青年,从不违法乱纪,善待人们与小动物,颇有爱心,为什么会自然地计划除掉反派,并且在杀了百里无恨后,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书生的反应才是普通人第一回 杀人的反应,他不是。   谢兰亭在茫然后,莫名对自己感到了害怕。   无论是他就是这样冷漠而不自知的人,还是他在穿越后被世界同化了,不管哪一种可能性都不是好事,也正因如此,谢兰亭想回原本世界的念头又急切地冒出来,那些被他强压下去的孤独和恐慌争先恐后填满了心脏。   特别是逃婚最终失败了……谢兰亭看了看自己空荡荡手心,就好像这个世界推着他往既定的路上走。   木慈探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兰亭,我知道你不好受,师兄会尽最大努力帮你,只要我能派上用场,你尽管提。”   谢兰亭指尖动了动,朝他露出个笑:“师兄,你真别内疚。”   ——如果命运要他走上既定的剧情,那就由他来打碎这该死的命运。   是输是赢,是生是死,总要争过了才知道。   *   日子过得飞快,自打谢兰亭逃婚失败重回御剑宗后,刘弃风和殊道派人看得紧,毒没解完,谢兰亭面上看起来老实了不少,反正嫁娶方面的事安排什么配合什么,只要他俩不上赶着来谢兰亭面前找骂,谢兰亭就当没他们这两人。   第二道解药送来时,谢兰亭给了他们十个箱子,这回不再是套娃箱,箱子里面可都是好东西,不过跟全部的聘礼嫁妆相比也就是九牛一毛。   刘弃风倒是不急,以为已经把谢兰亭拿捏住了,毕竟揽月仙君常年在宗门内修炼,通常出门只负责打架,跟御剑宗外的人少有交集,所以大家惊鸿一瞥记住他的样貌,又因为不了解,自顾自给谢兰亭捏了个高冷人设。   刘弃风并不认为谢兰亭逃婚出去几天,躲躲藏藏的时候能交到什么朋友,而这朋友刚好还能给他解毒。哈哈,怎么想都不可能!所以他非常放心。   过度自信要不得啊。   转眼,终于到了成婚当天。   谢兰亭齐齐整整穿了一身喜服,这可比在紫花镇时披件外袍做戏繁琐多了,刘弃风在面子上的功夫做的足,没让他寒碜:广袖繁织锦袍,上好的披香锻,一尺千金难求,以金线绣鹤舞祥云,寓意极好。   金丝滚边腰封将谢兰亭的腰束得恰到好处,可堪一握,伺候穿衣打扮的人就有一屋子,光是束发就花了一个时辰,每根发丝都透露着精致,头戴金缕,腰佩白玉,到处都热热闹闹,金玉其外,风光无限。   来伺候的人有男有女,不少人对着谢兰亭那张面容,脸蛋从头红到尾,分明想多看几眼,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只好含羞带怯偷偷瞄。   待到妆成,君子如风,红梅盛宴,饶是见惯了谢兰亭的童儿,都忍不住看痴了。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目如画,不似尘间人。   还得谢兰亭无奈唤他:“回神了。”   童儿忙晃晃头,捂了捂自己的脸,滚烫,再看身边的人,那神情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   没办法,修真界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我本不想带你走,如今自身难保,不敢说一定能把你护周全。”谢兰亭道,“但把你留在御剑宗也不是什么好选择,你想好了,真要跟我一起走?”   童儿忙搀上谢兰亭的胳膊,抱紧了:“我跟谢师叔一起!你爱吃东西,口味还那么叼,没了我怎么行?”   小孩儿抿着嘴,倔强得将他拽得死紧死紧,谢兰亭眼神放暖,刚想说什么,外面的仙鹤齐声啼鸣起来。   仙鹤托着飞舆,宣告启程时间到,谢兰亭抬头,把多余的话咽了下去:“那便走吧。”   殊道在宗门口见到红衣烈烈的谢兰亭,揽月仙君身姿傲然,神色平静,并没有被逼迫的凄苦愁怨,可他越是洒脱大方,殊道越是看不得,瞧着夺去无数人目光的谢兰亭,殊道指甲不由深深掐进了手心里。   他慢慢松开攥紧的拳,上前想要扶谢兰亭上飞舆,却被谢兰亭直接避开了,避得非常直接,让殊道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捏出来的表情也凝住了。   木慈跟宝贝什么似的,赶紧把谢兰亭的手接了过去,殊道见状,心里冷笑一声,假装若无其事收回手,和颜悦色道:“师兄,日后要是过得不好,记得告诉师弟我一声,同门一场,不至于让师兄被外人欺负,我替你做主。”   谢兰亭也笑,笑得十分好看:“这么关心我,干脆跟我一起嫁到顾家,咱们天天见,谁来找事你顶上,我给你加油。”   殊道皮笑肉不笑:“不必了,我可没那福气跟顾家少爷结缘。”   谢兰亭呵了一声:“是啊,你是没那个福气。”   顾家顾云起,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仙君入飞舆,白鹤共啼鸣,十里红妆铺就,乐声破空而起,送亲的队伍排云而上,身姿渺渺,祥云作伴。   今日是个大晴天,隐约响过几声闷雷,谢兰亭觉得应景极了:晴天霹雳嘛。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接下来他会真的如同雷劈般被惊到。   御剑宗架势做的足,排场很大,送亲队伍风风光光从天而降,停在了南林顾家山门前,谢兰亭本来被舒服的座驾摇得昏昏欲睡,察觉到落地,才打起了精神。   童儿撩起垂帘,一只手递到谢兰亭面前,红衣裹着皓腕,是喜服没错,如此说来,这只手的主人就是顾云起。   谢兰亭做好心理准备,抬起头,准备看看本世界独一无二的主角,样貌究竟是不是书里写的那么夸张,谢兰亭心说,要是没有闻人云的脸那么戳我,我可就亏大了。   然后他抬眼,就看见闻人云穿着喜服站在他面前。   谢兰亭:“……”   谢兰亭:!???   撕掉马甲的顾云起站在万里晴空下,红衣灼灼君子无双,朝谢兰亭伸出手。   “仙君,我来迎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我给你机会重新组织语言,你是谁?   顾云起:曲流觞。   谢兰亭:…… 第16章 这边建议换个世界生活呢   曾在茶摊与谢兰亭成为书友兼饭友的陈竹书赶紧赶慢,可算是赶上了谢兰亭的成婚大典,老早就到了顾家外,等看着新人。   “我今天一定要看到仙君的正脸!”陈竹书摩拳擦掌,“我可是等了好久……卧槽师兄!!有美男!!那是顾云起对不对,佳公子啊!!!”   葛闻一路听他唠叨,耳朵已经起茧,人也早就麻木,陈竹书兴奋地拽着他的胳膊拉他看,葛闻顺着望去,就见个穿着喜服的男子,应当是顾云起没错。   玉树临风,确实是俊美无俦,不过他对脸的欣赏没陈竹书那么狂热,反应不大。   只是他看了看天色,天不过微明,此时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的大多是仆从,就算有提前一天到的客人,大家伙儿此时都还在做自己的事。只有陈竹书脑回路跟常人不同,才会一早拉着他蹲门口,顾云起一人逆着人群出来,在山门前站定了。   周围那些仆从跟他擦肩而过,好像没看见这个新郎官似的,各忙各的,顾家门前热热闹闹,顾云起却独自一人,冷冷清清。   分明是他的婚礼,那些人热闹却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陈竹书激动极了:“他可以!我又行了!先前我看过写顾云起和仙君的话本,又臭又长,我还在想顾家少爷是个什么人呢,现在一看,不寒碜啊!”   葛闻提醒他:“他修为不行。”   “修为不行怎么了,修为又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全部!”陈竹书反驳,“还是得看人品性如何,仙君若是和他两情相悦,修为不是问题!”   顾云起站在山门前,遥看远方,似乎在出神,葛闻不解:“他这是做什么?”   陈竹书也不懂:“不知道啊,我们要不要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啊,等等!”沉浸各种话本多年的小脑袋瓜灵机一动,“他不会是在等仙君吧!?”   陈竹书眼睛都亮了,葛闻实事求是:“可现在离御剑宗的人到还有好几个时辰,他就在这里干站着,别的什么也不做?”   陈竹书:“有可能啊,师兄,你要相信爱情!”   葛闻不以为意,天天听陈竹书念叨各种爱情话本,听多了,只觉得故事只能是故事,要不是陈竹书喜欢,他才不会奉陪,所以这会儿陈竹书要验证自己的猜想,葛闻也就一如既往陪着他。   直到艳阳高照,宾客熙熙攘攘挤满前山后院,御剑宗送亲的队伍乘风而来,顾云起这才挪动脚步,朝仙鹤飞舆走去。   葛闻抱着手臂,微微睁大眼:顾云起原来真的只是在等人。   陈竹书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开心了:“怎么样,我说对了吧!”   葛闻不得不服:“嗯。”   南林顾家是仙门大家,御剑宗也是个有威望的大宗,这样的世家和宗门不会缺人脉,加之修真界第一美人要嫁人的消息传得比风快,今天来顾家观礼的,可以说人山人海。   其中还有些人根本没受到邀请,待会儿是没法入宴的,但并不妨碍众人围观的热情,毕竟是难得的机会,可以亲眼目睹传闻中第一美人的盛世美颜!   童儿将帘子打起时,众人或迫不及待、或矜持地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如同一只只大白鹅,嗷嗷待哺,翘首以待,不允许自己错过一丝一毫。   然而大家等了半天,却并没看到飞舆中有人出来。   众人:?什么情况?   “怎么仙君还不下来,顾家小子手都递过去了啊?”   “就是就是,我等老半天了,快让我看看呀!”   仙君为什么还不下来,因为仙君整个人如遭雷劈,僵住了。   顾云起,闻人云就是顾云起,他居然就是顾云起!   谢兰亭看着那张在自己审美上疯狂蹦迪的脸,脑内飞速回忆起在东阳这些天,他都跟顾云起怎么相处的——   把大佬当个筑基期的小白花保护,跟他说不用怕;当着未婚夫本尊的面把自己逃婚的事实抖了个干净,还大言不惭说没有人比自己更懂他,等等等等……他在原著最大的影帝面前,飙戏飙得非常起劲。   谢兰亭:“……”   这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端庄的揽月仙君此刻只想捂住脸,随便给他一条缝,他立刻能圆润地钻进去!   谢兰亭半晌没动静,童儿忍不住投来视线,御剑宗的人也朝飞舆走来,木慈步履匆匆,神色紧张,生怕谢兰亭又出了什么事,而伸着手的顾云起却格外有耐心,哪怕大庭广众之下他被晾着,也不催促,只淡定地等着。   谢兰亭深吸一口气,装作从容地把手放上去,让顾云起带着他下了飞舆。   千呼万唤始出来,大家可算能一睹芳泽,谢兰亭没空去搭理那些或惊叹或放肆的视线,他疯狂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他当时戴着面具,顾云起肯定没有认出他!   将谢兰亭牵下飞舆后,顾云起站在他身前,有意无意为他遮挡了部分视线,看见肩膀紧绷但面色故作淡然的仙君,顾云起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终究还是凑到谢兰亭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仙君在东阳戴的流云玉簪,是我母亲备下的……瞒了一路,对不住。”   谢兰亭:“……”   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被认出来了……他的马甲在顾云起眼里根本不存在,小丑竟是我自己!谢兰亭麻了,我好不容易留着一丝丝侥幸,你却让我输得这么彻底。   啊,求求现在就让他穿回去吧,他想换个世界生活。   顾云起在他耳边凑得近,毕竟目前他俩是所有人的焦点,用传音入密显得不合适,凑近说悄悄话,即便被哪些大能听清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不懂。   在旁人看来,这叫什么,耳鬓厮磨啊!显得两人亲密无间。   陈竹书哇了一声:“他们两个原来真的认识?是两情相悦,话本不是乱写的?”   木慈殊道还有刘弃风作为御剑宗的人,站在谢兰亭周边,木慈看着顾云起的动作欲言又止,殊道则是在袖子里又把自己手心掐来掐去,神色阴晴不定。   殊道没想到顾云起的脸哪能叫“还可以”,分明是非常可以!跟谢兰亭站在一起,两人看着意外地般配。   谢兰亭回神时,顾云起退开,并且收回了手,站到谢兰亭身侧,保持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陈竹书:“牵手呀,牵手呀,哎!就这么并排走了,不牵手的吗!”   谢兰亭走在顾云起身边,内心惊涛骇浪,面上毫无反应,可能是过于震惊,反而捏不出任何表情,伶牙俐齿的嘴也蹦不出一个字,人偶似地被拥着往前走。   而他终于结合眼前的场景,从原著中扒拉出了一点片段,那就是顾云起在他道侣仙逝后,除了时不时对着月亮饮酒回忆、看着雪景寄托哀思,有时候还会拿出他们的定情信物,睹物思人。   原著说,他们的定情信物是一根雕着流云的玉簪。   原著里没有插图。   所以谢兰亭怎么可能知道,他顺手用了那么多天的簪子就是定·情·信·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下次,我尽量看带插图的本 第17章 可见仙君不仅面皮厚,嘴也是够硬的。   谢兰亭觉得这路格外漫长。   不过也亏得众目睽睽,顾云起没有跟谢兰亭再说什么,谢兰亭自己在心里惊涛骇浪掀了一阵后,又使力把浪头一个个按了下去。   谢兰亭缓缓深呼吸:调整心态,他是专业的。   不就是掉个马吗,不就是他心动款结果是主角吗,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反正别人看不透他心理活动,表面上,揽月仙君神色淡定地踏进了成婚大典举行地。   顾家的家主顾薄关起门时苛待顾云起,但开门迎客时,顾云起成婚大典上该有的东西他都没少,大典设在玉华台,白玉为桌,鎏金为杯,寸步寸金,处处透露着奢华,将大典打造得十分隆重。   没得到帖子的人上不了玉华台,饶是如此,依旧人满为患,而陈竹书和葛闻居然有资格继续观礼,也不知他俩到底师承何方。   顾薄和刘弃风笑容满面与宾客打招呼,笑太多,脸都要僵了,顾薄扯了扯自己的儿子:“不帮忙,愣着干什么?”   然而顾景平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眼珠子已经黏在谢兰亭身上了,根本撕不下来,他出神喃喃道:“早知他真这么好看,不如给我啊……哎!爹你干什么?”   顾景平背上挨了一巴掌,顾薄冷哼一声:“闭嘴,这话不是你应该说的。”   顾景平不服,顾薄看他表情就知道想什么,恨铁不成钢道:“你是顾家少主,以后要继承南林顾家,道侣的位置不是谁都能上,谢兰亭如今废人一个,区区金丹,与你不配。”   “也对,我确实该找个门当户对的。”顾景平依依不舍瞧了瞧谢兰亭的背影,“他如果还是化神,倒是和我般配。”   顾景平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不过也才金丹,日后修为能精进多少还是未知数,就敢大言不惭。   红鸾高照,吉时已到,谢兰亭和顾云起提笔在婚书上签下名字,侍从捧来了托盘,里面装着两根红线,按照流程,他们要给彼此手腕上系上红绳结。   侍从朗声道:“请新人道祝词。”   这就跟现代人成婚时说几句情话,或者直接“你愿意吗我愿意”是一样道理,但说什么呢,谢兰亭捏着红绳想,他们之间又没有真正的感情,说甜言蜜语不合适。   兜兜转转,结果他还是要跟顾云起成婚,谢兰亭当初跟木慈说,实在要成亲,还可以离,这并不是宽慰,他是认真的。   谢兰亭已经从掉马的尴尬中彻底调整过来,不再跟个木头似地僵着,反正他脸皮厚,不就是面对顾云起吗,谢兰亭从容拿起红绳,跟顾云起面对面撞上视线——仅仅持续了一秒,谢兰亭就飞速移开眼。   可见仙君不仅面皮厚,嘴也是够硬的。   要不是看在你是主角的份上,要不是你的脸和性子合我胃口,我一定——想着想着,谢兰亭败下阵来,算了,我好像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说到底两人都披了马甲,自己一着不慎罢了,再联想顾云起幼年坎坷,双亲皆陨,他即便是主角,后期龙傲天,可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过劫难磨出来的,今日被逼着成婚,他俩应该是同病相怜。   谢兰亭感慨着给顾云起系红绳,边打结边道:“愿你岁岁无忧,前途坦荡,心想事成。”   谢兰亭是真心实意祝他前路无阻,大仇得报,此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话是好话,但众人听得眼角一抽,好好的说成婚誓词,你一股长辈给晚辈摸摸头的祝福是怎么回事?   我们要听这个吗,我们要听海誓山盟、至死不渝!要感动得大伙儿不要不要的那种!   就这,居然还有人鼓掌:“说得好!”   有人忍不住一偏头,准备去跟愣头傻子抬抬杠,这一看,立马就把脖子缩了回来。   因为鼓掌的不是别人,是江南白家家主白千叶,现存九大化神期之一,跟他抬杠,怕是要把自己刚没。   谢兰亭系好红绳,居然还给了白千叶回应:“谬赞谬赞。”   不少人忍不住想,难不成得脑回路跟常人不同,才有可能到化神期?   毕竟谢兰亭在修为被废前,是十大化神期之一,甚至有传言说,不仅是之一,他还是第一。   可惜那都是过去式了。   同时众人也发现,谢兰亭不说话时,非常有高岭之花的模样,符合传闻中冰冷如雪的个性,但他一开口,怎么就变了个人呢?   不过,仙君笑起来真好看啊……   就冲今天顾云起和谢兰亭的脸,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大家对谢兰亭还算有所耳闻,对顾云起那是真不了解,直到今天来参加成婚大典,听到些只言片语,才知道顾云起原来是顾家已故前家主的儿子,可惜资质不行,全靠他叔叔顾薄念及血缘关系,疼惜他,还愿意把人当少爷养着。   据说,顾薄某次去御剑宗时,带上了顾云起,顾云起才有机会见到谢兰亭,两人一见钟情。   然而受伤后谢兰亭根本不会跟其余长老一起见外客,就这么漏洞百出的传闻,也有人信,只能说御剑宗和顾薄为了面子,捏造谣言还是下了功夫的。   顾云起也抬手给谢兰亭系上,他垂着眼有样学样:“愿仙君福泰安康,身无所缚,心无烦扰。”   白千叶又道:“这个祝福也很好!”   如果他不是化神期,大概会被人按着让闭嘴。   谢兰亭心头动了动,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打结的红绳,他本在樊笼里,好一个不受束缚不必忧虑,顾云起的祝福他收下了。   不管宾客爱不爱听,反正礼成了,新人入座,谢兰亭尝了尝面前的吃食,果然很有修真界的风格,用的都是上好材料,什么灵植的枝叶灵兽的肉,但味道完全不敢恭维,对吃货来说简直是折磨,唯有酒水还成,可以入口。   谢兰亭是真没什么人脉,宾客中有信了他嫁给爱情的,也就有人看透御剑宗和顾家的逢场作戏,毕竟修真界不可能各个傻白甜,因此那些人大多都往刘弃风和顾薄那儿去,并不往他跟前凑。   在他们看来,两个新人,一个被废了一个本来就废,不过披着光鲜嫁衣的棋子。   谢兰亭之所以还没走,是在等人,等晓清风。   御剑宗或者顾家是不可能把喜帖发给晓清风的,毕竟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谢兰亭原以为他会想办法混进婚宴,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谢兰亭也没打算全压在晓清风身上,万一晓清风其实并没算出他是谁呢,只是在御剑宗内他被看得太紧了,无法施展,眼下出来了,离毒发还有几天,他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但凡有一丝希望,谢兰亭就不可能放弃。   谢兰亭放下酒杯,没了继续在这儿应付的心情,但没法丢下顾云起一个人离开,于是他扭头朝顾云起道:“时辰不早,我们回屋吧。”   在座的都耳聪目明,谢兰亭又没刻意压低声音,因此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回屋,新人回屋能干什么,当然是洞房啊!   他们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大白天的,看不出来谢兰亭原来这么迫不及待啊!   木慈张张嘴,说不出话,客人中不知有谁别有意味笑了一声:“仙君可真着急呀。”   如果只是普通调侃就罢了,但谢兰亭听出他明显的不怀好意,面色不变顺着声音看过去:“羡慕?”   那人用下作的眼神在谢兰亭和顾云起身上直白扫过,舔了舔唇:“那自然是……”   “你是该羡慕的。”谢兰亭呵了一声,“毕竟你一看就是个没人要的,也对,毕竟大家眼睛都很雪亮。”   那人身神情一变,霍然起身,怒道:“你——!”   顾云起也骤然起身,打断了他的气势,却没有对他说话,只平静朝谢兰亭道:“仙君,我们走吧。”   谢兰亭一颔首,只跟木慈示意,懒得跟刘弃风等人告辞,装也不装,路过被他激怒的男子时,那人却突然抬手来抓,顾云起面色一沉,将谢兰亭挡在了自己身后。   男子的脏手却也没能碰到顾云起,半途飞来一个杯子,将他手撞开,男子吃痛,白千叶嗤笑一声:“苍行山就是这么管弟子的?”   苍行山灵气充沛,是修炼圣地之一,苍行尊者老顽固一个,他的小弟子出了名的风流好色,他们跟顾薄来往密切,这是明着不将谢兰亭和顾云起放在眼里。   苍行尊者慢慢一抬眼:“白家主想替我管教?”   “我没那闲工夫,”白千叶托腮用手指点了点人,“毕竟他哪天要是折在外面,也是你管教无方。”   苍行尊者手在桌上一按,威压瞬间直逼白千叶而去,白千叶冷笑一声,不甘示弱,两大化神期较劲,遭殃的是周边人,尽管他俩把控着分寸,只针对彼此,但周遭的人还是感到莫大压力,有些喘不上气。   谢兰亭早就眼疾手快拉着顾云起退到一边,原来刚才鼓掌的人是白家家主白千叶啊,他俩同辈,资质又都是奇佳,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被比了这么多年,两人却是第一次见。   而且……白千叶以后会给顾云起很多帮助,虽说目的是想培养个好对手,免得自己独孤求败,但他确实是主角阵营的人。   原来白千叶和顾云起的缘分在这里就埋下了。   白千叶和苍行尊者对上,顾薄赶在愈演愈烈之前开了口:“两位,今日是我侄儿大婚,给顾某一个面子。”   苍行尊者皱了皱眉,到底是收回威压,白千叶也没抓着不放,他虽然好战,但在别人婚礼上大打确实不合适,也撤回了气势。   不少修为低的松口气,擦了擦冷汗。   顾薄又看向顾云起:“云起,你——”   他话没说完,谢兰亭拉着顾云起手腕,带着人径直来到了白千叶案前:“多谢道友,我觉得我们很合得来,交个朋友?”   白千叶爽快:“好说,在下白千叶,久闻仙君大名。那我们交换传讯印?”   “自然。”   谢兰亭手一翻,将传讯玉牌捏在手心,却没急着靠过去,反而催促顾云起:“快,把你的玉牌也拿出来。”   谢兰亭这是……在帮自己结交人?顾云起心中失笑,他并不觉得一个化神期的家主会对陌生的小筑基上心,但他不会拂了谢兰亭的好意,因此也拿出了玉牌,若是白千叶无视自己,他收回来就行,得想好怎么不让谢兰亭尴尬。   不料白千叶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还主动先跟顾云起交换了传讯印,接着才是谢兰亭。   预想之外……顾云起捏着玉牌沉默了,化神期的想法,难道真的与常人非常不同?   谢兰亭则十分满意,他收好玉牌准备直接走人,假装耳朵间歇性失聪,没听到顾薄叫了顾云起的名字,朝白千叶拱手:“有空多聊,今天我实在忙碌,就不多招待了。”   “哎,”白千叶十分善解人意,“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事美事,快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咯 第18章 我就是随手这么一送   谢兰亭笑而不语,没有解释,反正此刻在他们眼里,解释就是掩饰,越说越乱,他带着顾云起一路出了玉华台,童儿也连忙跟上。   待将玉华而南边过来的大风台远远甩在身后,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们时,谢兰亭松开手,一脸严肃地看向顾云起。   顾云起喉头一动,觉得谢兰亭这是要算账了,立刻站定,等待谢兰亭发落。   他们都逃过婚,都用了假名,没有谁对对错,但他一眼就认出谢兰亭,却还跟着听了那么多……仙君对未婚夫的话,于情,谢兰亭要是有抱怨,他可以收着。   但谢兰亭开口却是:“领路吧。”   ……哦,对,仙君不可能认识顾家的路。   顾云起一颗心稍微落回嗓子眼,这是准备到了更安静的屋子里再算账?好吧,有些话确实应该关起门说,顾云起便在前头领路。   原著中有笔墨描写顾云起在顾家过得有多么不好,但当做故事看过就算和亲眼目睹,那是两个概念。   顾云起带着他们过了几个山头,落在一块凹地,环境很清幽,清幽过了头,杂草丛生,残花败叶,谢兰亭看着面前挂着红绸与灯笼的破败屋子久久无言。   修真界没有闹洞房的传统,外人不会到新房处来,顾薄就不用做样子了,玉华台上大典华美,荒芜庭院灯影孤寒,一样的风吹过,久久不息。   童儿惊讶地张了张口,他虽年纪小,但很懂事,把“这屋能住吗”的话咽了下去,轻轻拽了拽谢兰亭的袖子。   此处杂草丛生,有一方小池塘,地方不算特别小,但屋子只有一座,面积从外看去就不大,可他们有三个人。   三个人一间屋,怎么住?   顾家的奢靡程度他刚见识过,五步一阁十步一阁,各个精致优雅,要挑出这么一间又老又旧的屋子也真是为难他们了。   顾云起:“这是我父母曾经为了观景随手搭的小屋,年久失修,让仙君见笑了。”   谢兰亭眼利,扫过屋外柱子上的剑痕:“可不像仅仅失修。”   还得有人忙着破坏了一遍才对。   顾云起望着屋子,眼底晦暗不明:“我先前一直与师兄弟们同住,如今要成家,叔父才把这屋子给了我。”   顾薄的儿子顾景平占着好住处,前有校场,后靠南林的风景名胜紫竹海,而顾云起要不是因为成婚,连这么间小破屋子也要不回来。   天差地别的待遇。   谢兰亭即便是落魄了,在御剑宗内过得不如意,吃穿住行上也没受过这般罪,比起他,顾云起吃的苦更多。   难怪那日他说爱吃甜的。   谢兰亭觉得喉头有些堵。   “我不会让仙君在这里委屈。”顾云起说着,拿出一把钥匙,“我已经在南林城内租了一间屋子,虽肯定比不得仙君过去居所,但比此处舒适,东西也齐全。待宾客走尽后,我就领仙君过去。”   谢兰亭看着钥匙,却没伸手接,只问:“那你呢?”   顾云起视线慢慢扫过荒草横生的院落,神情中流露出怀念:“我自然是要留下的。”   顾云起为了复仇,自然是要留在顾家,谢兰亭问这么一句只是走个过场,他点点头,从顾云起手里拿过钥匙——放进了童儿手里。   他问:“童儿,我记得你原本是南林的人?”   童儿点头:“只是亲缘关系都断了。”   “对南林熟吗?”   “熟啊,”童儿疯狂点头,“不能更熟。”   “那好,”谢兰亭笑笑,“顾云起,你说说租的屋子在哪儿,怎么走。童儿你先去住着。”   童儿点头点到一半停了,惊讶道:“你不跟我一起?”   顾云起也讶异,谢兰亭却说:“嗯,你先过去,我还有话和他聊一聊。”   童儿收了钥匙:“好吧,我先去收拾收拾。”   谢兰亭:“嗯,你收拾完了早些休息。”   这话好像有点不太对,但童儿没有想多,以为谢兰亭意思是聊完就会去找他,顾云报了地址,童儿不用人带路,自己就可以过去。   如果童儿能多想一想,就会发现,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谢兰亭是让他一个人先去住着,而自己要留在顾家过夜呢?   但别说他,连顾云起都没这么想。   童儿走了后,小院就剩他俩了……哦,可能还有藏在暗处的暗卫。   要不是读过原著,以谢兰亭现在的修为根本感知不到顾家暗卫,东阳城里那些谢兰亭觉得奇怪的地方也全都可以解释了,顾云起,顾云起啊……   谢兰亭神色复杂跟在顾云起身后,看他推开小屋的门,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灰尘扑面,虽然简陋,但干净,想来是顾云起先收拾过了。   一张桌数把椅,一张床铺一张矮塌,还有两个空空如也的多宝架,架上原本该是有东西的,但都被收走了。   屋子里没有什么红幔喜被,也没有交杯酒,热闹都留在了远处,冷冷清清才是顾云起平日的常态。   屋外有个草棚,底下是个石砌的烧水炉子,顾云起好歹是拿出了杯热茶,给谢兰亭和自己倒上:“我给仙君赔罪。”   “不用。”谢兰亭把茶端起,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我是很震惊,但是过了也就想开了,毕竟我俩当时……”谢兰亭想到两人同时逃婚的举动,忍不住笑了笑,“也真有默契。”   想到二人初见的场景,顾云起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两人间的气氛顿时松快下来。   顾云起没有错过谢兰亭看到屋子时眼中闪过的怜惜神色,有些人被怜悯会觉得冒犯,但顾云起不是,他是个逮着什么机会都能用的卑劣之人,如果谢兰亭是因为怜悯才把前面翻了篇,他也不会介意。   顾云起不知道,谢兰亭想开后,现在心情是真的不错。   因为他们的处境已经反过来了。   当初是谢兰亭先掉马却不自知,如今顾云起只撕了一层马甲,自以为剩下的藏的很好,殊不知从书外穿来的谢兰亭早就对他了如指掌。   我能知道你是顾云起,你却不会知道我究竟是怎样的谢兰亭。   谢兰亭瞬间有种翻盘得胜的满足感,可惜不能与人分享,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当日仙君在书局楼顶夸我,想必是有人在你耳边胡编乱造,我在顾家并非什么少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弟子。”顾云起说完,释然了,“仙君要与我聊什么?”   谢兰亭放下茶杯:“两件事。”   顾云起洗耳恭听。   “首先——”谢兰亭拉长声音,看见顾云起严正以待的模样,语调神秘地转了个弯儿,最后出口的,却不是聊正事的语气,他眉眼含笑,对顾云起道;“生辰快乐。”   顾云起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种,一时间脸上表情空白一片,愣在原地。   “哎,”谢兰亭在他眼前挥挥手,“回神了。”   顾云起指尖发颤,动了动嘴唇,嗓音干涩:“你怎么……”   “方才婚书上,不是有你的生辰吗。”谢兰亭也觉得真是巧,“居然就在今天。三月初三,好日子。”   书上说顾云起从不过生辰,每年却会纪念他俩成婚的日子,那晚上谁也不能打扰他,他会摆一壶酒,两个杯子,自己独酌,谁能知道原来也是他的生辰呢。   谢兰亭在婚书上下笔那样快,顾云起还以为他是不愿多看一眼,没想到居然是留了心的。   “生辰也是大喜日子,成婚大典上我已经说过祝词,现在再送你一件礼物。”   谢兰亭手一抬,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剑鞘漆黑古朴,谢兰亭轻轻一拉,银亮雪白的剑身滑出乌黑的剑鞘,利刃出鞘,宝剑锋芒逼人。   顾云起稍稍一看,就知道是把稀世难得的好剑。   谢兰亭挽了个剑花:“此剑与我的本命剑听雪同炉而出,千年玄铁为底,锻造时融入了朱雀精血,可摧金断玉,待你修为提升,劈山镇海都不在话下,今日便赠给你了。”   谢兰亭收剑归鞘,双手端着递到了顾云起面前。   按照顾云起在外人面前装出来的模样,他此刻就该连连婉拒并且感恩戴德,但顾云起目光从谢兰亭的手落到剑上,不知怎么,就将手抬了起来。   冰凉的触感落在他手心,宝剑易主,谢兰亭道:“给它起个名字吧。”   顾云起抚过剑身,方才利剑锋芒骤显那幕还绕在他脑海,顾云起停下手,想好了它的名字。   “既是仙君所赠,便得一个‘月’字,宝剑藏锋,斩晦破黯,我斗胆给此剑定名,剑名藏月。”   顾云起捧着仙剑:“仙君以为如何?”   谢兰亭:“……好名字。”   他没有想到,送个生日礼物而已,居然又跟剧情扯上了关系。   顾云起的本命剑就叫藏月,搞了半天原来是谢兰亭给他的!   书中没说过这茬,谢兰亭发誓,他只是觉得这把剑很适合顾云起,就拿来做了礼物。   不管是成婚还是本命剑,阴差阳错间,不是都跟原著合上了吗?   谢兰亭心头发紧,他可不想真的把全套剧情来一遍,虽然不想在顾云起得了礼物的兴头上泼冷水,但不安的情绪还是催促着谢兰亭飞速开口了:“第二件事是——”   是我想跟你聊聊和离的事。   可惜窗边传来一阵响声,打断了谢兰亭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开着的窗户被人敲响了,哪有人不敲门反而去敲窗户的?还真有,比如说此刻站在窗边的晓清风。   晓清风敲完,“唰”地展开折扇,笑眯眯道:“两位,我来的正是时候?” 第19章 一年后我们就和离   和离是谢兰亭和顾云起两人间的私事,不适合有外人在时提及,谢兰亭话被打断,不得不收了回去,对晓清风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晓清风:“这不是赶上了嘛。”   顾云起看出谢兰亭打住了方才的话头,将剑提在手上,给晓清风开了门,谢兰亭坐回桌边:“你果真知道我是谁。”   晓清风得意地打着扇子扇风,吹起自己的发丝:“那是!”   今天来的人太多,顾薄为防止有人浑水摸鱼,顾家里里外外严防死守,护卫密集,巡逻比平时更紧。   晓清风不仅避开了所有的守卫,还成功找到这里,不管是卜算的还是别的手段,他的确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即便是顾云起这种喜欢猜疑的,都不得不承认,晓清风不走寻常路,凡事太过明目张胆,明明让人防备,却抓不出尾巴。   三个人坐在桌边,晓清风摸出个玉瓶来:“解药我做好了,但是要服用的话还差一味药引,我却没有找到。”   谢兰亭以前作为化神,自己收藏着不少东西,如今把聘礼和嫁妆打了包,可以说财大气粗,他打开瓶子嗅了嗅:“差什么?”   晓清风:“两千年份的霜白枝。”   谢兰亭手一顿:这个他真没有。他芥子里有无数的好宝贝,别说千年,万年的东西也有,唯独没有两千年的霜白枝。   顾云起手也是一顿:这个他有。   他之前让暗卫去备解药,却发现不容易,光是查“去时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就花了不少功夫,到目前为止,需要的药材凑得零零落落,但就那么巧,两千年的霜白枝早早就找到了。   这个晓清风……   顾云起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却发现晓清风也轻轻看了他一眼,还故意眨了眨眼。   顾云起:“……”   不要跟我抛眼神,我俩不是特别熟。   要拿出来不是问题,关键是他目前演的是个一穷二白生活凄惨的可怜虫,租个屋子都只能租小屋,突然出手就是珍贵灵草,说不过去,不得不编一个理由。   好在理由不难编,顾云起从芥子中拿出装着霜白枝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仙君,我有。”   “这是……我父母留下的遗物。虽然大部分东西都被收走了,这是我悄悄藏下来的。”   他是藏了些东西,但绝对不包括霜白枝,要表演得生动,有好不容易才藏了一点东西的辛苦、不到危机时刻是绝对不会动用的感觉。   他演技太好,眼神表情到位,哪怕谢兰亭知道顾云起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时都被唬住了。   这如果真是遗物,再加一个救命之恩,他人情就欠得大发了。   书中正文是从谢兰亭死后开始,关于这三年,会有一些倒叙和回忆提到,但细节不全,很多东西靠脑补,比方说顾云起父母除了暗卫和秘法外还给他留了多少东西?这个就没人知道。   收了霜白枝,还让他怎么好意思提立马和离?   晓清风好像并不清楚他的纠结,赶紧把解药和霜白枝都推到他面前:“难怪呢,今天我出门前算了一卦,说药引不用我操心,原来应在这里。齐全了,霜白枝先嚼了再服药,你快把毒解了吧。”   顾云起看谢兰亭没动,怕自己演过了,劝道:“仙君,你方才送我的剑弥足珍贵,霜白枝就当是我的回礼了,你千万收下。”   不一样啊,仙剑在我手里不过是锦上添花,霜白枝若真是你父母留下的,意义就不同啊。   谢兰亭叹了口气,捏起霜白枝放进口中,毕竟是救命的东西,用还是要用的,关键是之后又得重新想想。   霜白枝是株白色柔软的小草,入口很清凉,谢兰亭嚼完,将解药喝下,一股暖意自丹田处升起,比起服用前两道解药,最后一次解毒的感觉反而不大。   晓清风:“手伸出来,我看看。”   谢兰亭把手搁在桌上,晓清风探过脉:“嗯,毒已经解了。你的旧伤很麻烦,还得慢慢养啊。”   谢兰亭点点头:“我知道。这次多谢你了。”说罢,他目光转向顾云起,“也多谢你。我——”   晓清风:“有人来了。”   谢兰亭今天数次被打断话头,像极了天意都不让他把话说出来,不过也是真的有人来,来人还怕他如今修为太低感觉不到气息,故意把脚步声踩得很重。   “这步伐,一听就是刘弃风和殊道。”谢兰亭起身,“稍等,我去处理点事。”   他走后,屋子里两个人明明表情没变,动作没变,却莫名让人感觉气氛变了,方才的松快荡然无存,顾云起客客气气给晓清风添了茶:“仙君神算。”   晓清风大方受了夸赞:“好说。”   “那您能给我算算,我前路如何吗?”   晓清风对上顾云起和煦的神情,勾勾嘴角:“大仇得报。可顾少爷,这报仇的路不好走啊。”   “唰”地破空声传来,两把利刃瞬间架在了晓清风脖子上!   晓清风却眼也不眨,十分淡定:“悄无声息,杀气丝毫没有泄露,好身手。”   初一和初二握着短刀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而顾云起那幅温良恭俭让的模样也荡然无存,他周身气质一变,仿佛换了个人,冰冷的视线能刮骨,无声地和晓清风对上视线。   两息后,顾云起突然笑了笑,不同于他平时温和的笑,他好像终于把那层面具撕了下来,不装了。   “退下吧,清风仙君什么都能算到,如果真跟顾薄是一伙的,我根本不可能安然长大,属下冒犯,我赔个不是。”   初一和初二收手,身影重新隐匿,晓清风摇着扇子唉声叹气:“无妨,只是你们两个戒心都重,东阳一别,都不找我留个传讯印,揽月简直是拿命来试我的本事。”   “突然出现个事事都向着你、什么都拿捏好的陌生人,仙君他堤防一下是应该的。”顾云起道,“至于我嘛,从小没学好,长大就这样,不好意思。”   晓清风:“我很大度的,这下该信我了吧?”   顾云起点点头:“你找上我,是因为与先人有旧?”   “不,我看中的是你俩本身。”晓清风收起折扇,面色也严肃了些,“我为自己算了一卦,将来若想保全自身,须有你二人的助力,因此找上来是真心帮忙,想跟你们打好关系。”   他积极推销自己:“你看我会算,会医,虽然不能直接杀人,但还是能帮上不少忙的。”   不能直接杀人……大概是卜算的规矩,许多卜卦者有自己的规矩,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卜算更是把天撕开来看,因此能出一个特别会算的不容易,修真界目前卜卦从未出过差错的众所周知只有一人,是妖界的玄龟君。   顾云起没急着回复,却说:“以你的本事,早该被人踏破门槛,求着算卦了,而不是只在话本里做做传闻。”   晓清风:“哎,我一向比较低调嘛。”   顾云起睨了他一眼,觉得若论脸皮厚,对方可真不输给自己,这种话他也好意思说?   晓清风笑眯眯:“所以,我们终于算初步建立友情了?”   顾云起摸出传讯玉牌,等于是默认,晓清风跟他交换了传讯印,朝外望了望:“嗯,就差揽月了。”   谢兰亭对着前来讨债的刘弃风和殊道,前两次交换时,开场他们都还得磨磨嘴皮子,这回谢兰亭倒是干脆,直接扔了个储物戒出来。   刘弃风抬手接住,跟殊道对视一眼,心想这么干脆?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他是谢兰亭。   刘弃风神识在储物戒中一扫,果不其然,东西能对上才有鬼,他捏紧戒指:“谢兰亭,你觉得不把全部东西交出来能拿走最后的解药?”   谢兰亭:“哦,那倒没有。”   殊道看了看破败荒芜的小院子,心情又美好了起来:“师兄既然明白,那这是?”   谢兰亭:“解药我不要了。”   刘弃风/殊道:“……?”   殊道瞬间急了:“师兄这是何意?”   如谢兰亭当日所说,比起杀,殊道更希望看着他活受罪,过得越惨殊道越开心,要是谢兰亭就这么死了,他还怎么寻乐子,反派里,最不可能杀谢兰亭的还真是殊道。   他着急着脱口而出,但对上谢兰亭的视线,立刻跟刘弃风一起反应过来:“你毒解了?”   “这么多年,我对得起师父,对得起御剑宗了,我懒于经营人情世故,但你俩不会真以为我在外真半个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吧?”   谢兰亭嘲弄地弯弯嘴角:“屋子里此刻有个人,你们可以试着会一会。”   刘弃风和殊道都是大乘期的人,刘弃风还是大乘后期,他们只能感觉到屋子里有一个人的气息,可随着谢兰亭话音刚落,里面非常应景地出现了第二道气息,仿佛是为了配合谢兰亭,无声地威胁。   两人惊疑不定:化神期!?   是谁,白千叶好像也离席了,是他?   谢兰亭本来只想唱个空城计,没想到真有人配合……晓清风这么全能的吗?   谢兰亭底气更足了,对御剑宗双贱客道:“今日来的宾客颇多,送的东西也只怕不少,加上储物戒里的东西,你们够凑齐宝贝还给顾家了。”   “我其实一个子儿也不想给你们,但我也不想天天被顾家追着咬,还一份出来已经够意思了。”   “够意思?”刘弃风咬牙切齿,“你知道嫁妆里那些宝贝——”   “我知道啊,毕竟在我手里嘛。”谢兰亭绽出一个笑,“确实都是好东西,你们说我是嫁,那嫁妆就该是我的,没毛病。”   “开什么玩笑!我的半个家底都在里面!”   “没开玩笑。”谢兰亭面上的笑意散去,冷了脸,“你们逼我至此,只想自己好处捞尽,天下没有这种好事。”   下毒,联姻,什么都做了,脸皮早就撕破,同门情谊荡然无存,只剩下彼此明枪暗箭的算计,那谢兰亭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也不怕刘弃风真的一怒之下对他动杀手,毕竟,旁边还有个殊道拦着不是?   殊道还真会拦着他,横竖嫁妆里他没出多少东西,他拉拉刘弃风的袖子:“师兄,要不我们回去整理一下收的贺礼,我看礼单,没准能给你补上呢?”   才怪!   刘弃风深吸一口气,凑齐东西给顾薄一个交代是没问题了,可他呢?竹篮打水一场空!除了跟顾家正式交好,什么东西都没捞着!好一个谢兰亭!   谢兰亭如果分毫不出,刘弃风无法面对顾薄,那么今天不可能这么算了,可他拿捏得准,凑够给顾家的东西,刘弃风起码不会跟他拼命。   刘弃风看了看屋子,恨恨道:“今日我奈何你不得,但你别得意,今天来的宾客最多也就停留几日,你屋里那位也迟早要走的,不用太久,你且看几日后我拿你——”   “哎我好怕!”谢兰亭扭头朝着屋子高声道,“你听见了吗,几天后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记得杀上御剑宗,别找他人,精准找面前这两个,替我讨回公道!”   屋子里晓清风非常配合,声音带着威压传出来:“他们敢!”   “师兄,顾家主为着嫁妆还没到的事催我们许久了,我们先去把要事解决了再说,可好?”   殊道又劝起了刘弃风,还多亏他神奇的脑回路和扭曲的心思,不然谢兰亭修为一废刘弃风就得把他宰了,还能留到现在?   刘弃风七窍生烟地被殊道拽走了,谢兰亭扳回一城,得了刘弃风大半个身家,毒也解了,神清气爽。   回到屋后,方才还打着机锋的两个人又换了模样,顾云起变回那个好好青年,一身的冷气都被收了起来,堪称教科书式变脸,可惜谢兰亭没看见,不然铁定大呼内行!   谢兰亭挑眉看向晓清风:“你是化神?”   “不不,一点小手段,独家秘法,打人不行,吓唬人很好用。”晓清风把玉牌递过去,“来来,就差你了。”   谢兰亭跟晓清风也交换了传讯印,算是真正认下了这份人情。晓清风来得巧,走的也很合适,事儿办完就走,不拖泥带水。   外人终于走了个干净,谢兰亭总算可以把第二件事说出来了。   原本照他的想法,和离是越快越好,但短短时间内,让他不得不改了主意,同样是救命之恩,晓清风救他是有所求,算得很明白;可顾云起出了药,却没提需要回报。   恩是要还的。   谢兰亭斟酌好,开口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愿留在你身边一年,这一年内,只要不违天理道义、品性本心,我随时听你差遣,以还恩情。”   顾云起纵然有暗卫,但总有些明面上的事不好做,多个人帮手自然更好。   顾云起张张嘴,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兰亭就继续道:“别急着拒绝,我还有事想跟你商量。我们……毕竟不是真的相爱,给我一年的时间报恩,一年后,我们就和离,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总算说出来了! 第20章 顾云起不走:“我在这儿,仙君睡吧”   谢兰亭会提出和离顾云起并不意外,但意外的是他划了个期限,一年。   “当然,和离后我们也可以保持友好往来。”   谢兰亭说着,又拿出一个储物戒:“这个你收着。”   顾云起神识一扫,被里面的东西晃了眼,钱财灵宝样样有,忙放下:“我不能收。”   “你不给这些,我也会答应和离。”顾云起道,“也不必拿一年报恩,藏月已经够了。”   “我俩的卖身钱,你我当然都有份儿。”   聘礼和嫁妆分出给刘弃风的那部分后,剩下的他分了两半,一半留给顾云起。   谢兰亭将储物戒推给他,“他们拿我们当棋子,我也得让他们退一层皮。藏月是生辰礼物,霜白枝是拿来救命的,我欠了你情,你不求回报,我可没法一走了之。”   东西是谢兰亭从御剑宗摸出来的,他完全可以独占,可他现在不仅给了,还说是顾云起应得的,不让自己算成人情。   这里面很多东西,就算自己用不上,拿来收买人也非常好使,谢兰亭说给就给,半点不吝啬。   谢兰亭是他这些年晦暗生活里见到的,难得的明光。   若不是顾薄一手促成婚事,他还不会和谢兰亭相识,何其讽刺。   自己确实是救了仙君一命,但霜白枝不是什么父母遗物,而是他前不久才找到的东西,为了隐瞒身份,这个真相暂时是没法拆穿了。   那他还能为仙君做点什么?   谢兰亭见他还不收下储物戒,开了个小玩笑:“还不收下,在等我给你戴上?”   他俩的红绳还绑在手腕上,可惜修真界不是现代社会,没有成婚戴戒指的说法,顾云起没能领会谢兰亭的玩笑,但也明白了谢兰亭已经决心留下。   顾云起终于收下储物戒,他道:“好,一年。我也会尽力寻找给你治疗旧伤,恢复修为的办法。”   见他终于答应,谢兰亭满意了,流云玉簪也一并还给了他:“那就祝我们这一年内相处愉快。今晚我睡哪儿?”   顾云起不解:“不是说好南林城内我租的……”   “当时我可没立刻答应啊。”谢兰亭看了看屋子内的布置,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窝哪儿了,不忘道,“说了要陪你,肯定是要跟你住一起,矮塌不错,给我吧。”   顾云起手一抖,同住一屋!?   他仔细一回忆,当时提起南林城租屋,谢兰亭确实从头到尾没说要住,他对小孩儿说的是“你先去,我跟他聊聊”。   是他自己解读,认为仙君的意思聊完再走!谁能想到谢兰亭就不走了!   谢兰亭已经摸出传讯玉牌,告诉童儿他要留在顾家的事,童儿震惊地问:“那我呢!?”   “屋子太小,住不下三人,你稍等两天,再盖间小屋,把你接过来。”   安抚完童儿,谢兰亭抬头,却见顾云起起身,将床铺上的被褥抱到了矮榻上,并拿出新的被褥给床榻铺上。   顾云起手脚非常利索:“我一般以打坐代替躺睡,其实也不怎么用床铺。仙君就在床榻休息,我用矮塌。”   修真界以打坐代替躺睡的人不少,但谢兰亭是坚定的睡眠派,除非有事儿,否则每天准时睡觉的那种,于是谢兰亭分得床铺,顾云起去了矮塌。   同住一个屋檐下,某些事就方便多了,谢兰亭暗暗盘算着如何撕掉顾云起最后的马甲,毕竟只有全然交付,顾云起才能真正放心让他去办有用的事,才谈得上还人情。   也有不方便的,比如屋子太小,连个屏风都没有,谢兰亭沐浴更衣时,顾云起就自觉出来。   他本来站在门边,里面窸窸窣窣的衣服响动跟水声压根儿掩藏不住,顾云起听了片刻就面无表情从门边走开,到了院子里,准备拔草冷静冷静。   顾云起拔草拔得认真极了,仿佛这不是什么杂草,而是稀有灵植,明明能一下除一片,他非要一颗颗拔,重复枯燥无味的动作,让自己莫名躁动的心冷静下来。   大约拔了十来颗的时候,十五和初七现身,他们刚从外面回来,看见顾云起严肃除草的模样,愣了愣,忍不住低头观察,看来看去,它们就是平平无奇,威胁不了生命的杂草啊。   少主干嘛呢?   顾云起终于来了点正事可以转移注意力,传音入密:“如何?”   十五和初七察觉到屋子里有人,也同样传音禀报:“婚宴结束后,苍行山的人预计要留三天,小弟子已经直奔南林城最大的花楼去,点了新魁首,要是魁首能把他伺候好了,这几天他肯定都会选百香楼。”   顾云起站起身,他腰侧还挂着谢兰亭给他的剑,他伸手抚过剑柄,问两人:“这剑好看吗?”   十五和初七点点头,顾云起道:“仙君送的。”   十五和初七:“……哦。”   “好剑是要沾血的。”顾云起对藏月爱不释手,用轻飘飘的语气说着骇人的话,“去紫竹海选块好地方,我亲自送他上路。”   苍行山小弟子,就是那个在在婚宴上肆无忌惮用下作语气挑衅仙君的人,就算没这一茬,他的死也已经定好了。   偏偏闹这么一出……顾云起按在剑柄上,神色不明。   十五看了看屋子,改成用手比划:屋子里是少夫人?那日后行事会不会不太方便?   之所以改成手势比划,是因为嫌语言表达不够,他还在末尾加了个暧昧的手势,顾云起:“……把你手指收起来。当初顾薄日夜派人监视我都藏得住,现在也没问题。而且仙君晚上爱入睡,到时候用一点无害的助眠香就行。”   顾云起想了想:“今晚就用一点,初七你到时候给仙君把脉,看看他的毒是不是真解了,还有他的旧伤。”   初七是暗卫里医术高超的,他点点头。   顾云起缓缓抚过剑身,出神似的喃喃道:“苍行山……只是个开始。”   屋里水声停了,两个暗卫就见上一秒还沉浸在杀人构想里的冷峻少主气息骤改,神情温和飘到了门边,轻叩门扉:“仙君洗漱完了?放着我来收拾就好。”   初七和十五对视一眼,神情复杂:“我觉得少主是不是真被我们教得有点扭曲?”   十五传音给他:“我觉得我挺正常的。”   初七认真反省了下:“我也挺正常的。”   那必定是别的暗卫的锅了,没错!   入夜后,谢兰亭躺下,顾云起打坐,没有屏风,两人把一个多宝架当屏风隔在中间,虽然上面空空如也,只要睁眼对面什么样看得一清二楚,但好歹能有点心里空间上的安慰作用。   吹灭了灯,一室静谧。   室内很安静,但室外并不,白天响过几声闷雷,没想到夜里雷声更重了,谢兰亭躺着,雷声听得他心浮气躁,根本睡不着,本来只是烦躁而已,直到某一刻,雷电撕破夜空,大雨倾盆而下——   谢兰亭的手不可遏制一颤。   夜晚,雷电,大雨。   这三者,无论是哪一个单独出现,或者两两结合,谢兰亭都不会有反应,但当三者凑在一起,对谢兰亭来说真是灾难。   谢兰亭面色苍白,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他看到自己的手不停发抖,控制不住。   若说“鬼”带给他的是恐惧,那么雷雨夜则不同,不是可以用言语简单概括的害怕:他神智清晰,可心脏被拽紧了,跟旧伤发作时的疼没法比,但就是难受,难受得呼吸困难,觉得自己要被空气活活溺死。   比起独自待在雷雨夜里,谢兰亭宁愿选择鬼故事。   他从小就对雷雨夜有过激反应,去医院查过,医生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就算是心理问题,也该有个诱因,毕竟非要三个要素结合在一起,肯定曾经在这样的环境中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记事以来,好端端就成这样了。   顾云起一直在等谢兰亭睡熟后好点香,因此谢兰亭气息一变他立刻察觉到了,顾云起睁开眼,只觉得谢兰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弱,这不正常。   他皱眉,轻声唤:“仙君?”   谢兰亭没回应,但恰巧有雷劈过夜空,谢兰亭呼吸都停了。   顾云起再顾不得其他,忙屈指一弹点亮灯火,翻身下塌,匆匆忙忙来到谢兰亭床榻边,谢兰亭背对着他,被子滑在肩下,他正盯着自己的手,面色惨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仙君!”   谢兰亭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他喘了口气,侧过身来,嗓子里抖出一个音,他大概是想说“你”,但由于喉头滚出的音节实在不成调,意识到这点后,谢兰亭立刻咬上牙关闭了嘴。   顾云起皱眉:“你看起来很不好。”   不知是不是屋里多了点光,身边多了个人,谢兰亭窒息的感觉缓和了那么点,他终于能抖出让人听清的话来:“旧伤发作,过了就好……吵到你了?”   声音很弱,就这点动静,怎么可能吵,顾云起要是真的打坐入定,完全不会被惊扰。   顾云起抿了抿唇,道了声“冒犯”。   谢兰亭还没懂他冒犯什么,顾云起就在床榻边蹲下,伸手握住了谢兰亭冰凉的双手。   暖意将手掌尽数包裹,谢兰亭鸦羽似的眼睫颤了颤。   顾云起通过双手,把灵力送进谢兰亭体内,他装作筑基期,不敢让灵力显得太深厚,只能一点一点给,他低声问:“好点了吗?”   谢兰亭不是真的旧伤复发,他窒息感被奇妙地慢慢捋平,人看着虽然还虚,但没什么大问题,他笑笑:“好多了。”   真神奇,从前雷雨夜时,孤儿院的院长也来陪过他,都没有这般安心,难道这也是主角光环的原因?   谢兰亭贪恋了会儿手指间的温度:“别给灵力了,你去休息吧。”   顾云起不走:“方才打坐有所领悟,我正好清醒着想一想。我在这儿,仙君睡吧。”   顾云起空出一只手,朝身后打了打手势,初七在暗中看清,用灵力裹着一缕烟弹了进来。   这烟顾云起能抗,所以初七才会放心用。   被人这么握着手盯着,暖是暖,但怎么说也不好意思,谢兰亭以为自己肯定尴尬得睡不着,然而几个眨眼后,他眼皮越来越沉,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仙君?”   顾云起叫他,确定人睡熟了没反应,初七才落地。   谢兰亭睡颜也不安稳,轻蹙着眉,顾云起一手给他抚平眉头,一手还握着不松,初七看了看两人紧握的手,觉得眼疼,不敢多话,拉着谢兰亭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探脉。   越探,初七神色越凝重。   “没有毒素。揽月仙君旧伤确实很重,主要是连着根基。以他现在的根基情况,别说再进,修为不退就不错了。根基牵一发而动全身,连带身体也会比从前弱。”   初七收回手,得出结论:“难办。”   “用补品能温养吗?”   “只能说聊胜于无。”   顾云起沉默片刻,心想如今做事不能光明正大,果然麻烦,在外要是能多结交些有本事的,给谢兰亭治伤上也能多想点法子,看来他还得再加快脚步……   还有,顾云起总觉得谢兰亭今晚的状况不像单纯旧伤复发,因为握着谢兰亭的手,他能明确感知到,每当闪电劈过时,谢兰亭会颤得厉害。   就好像引他不舒服的是雷,可白天也有闷雷,没见过谢兰亭有反应……   顾云起正想着,谢兰亭在睡梦里又是一颤,他忙低头去看,却猝不及防跟谢兰亭四目相对。   ——谢兰亭竟是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初七:当时就是很慌,非常慌 第21章 谢兰亭一点一点,把他手指上的血全舔干净了   顾云起和初七都是一惊,初七觉得自己现在跑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可人若将醒,呼吸频率会有变化,他分明没感觉到谢兰亭气息变了,除非谢兰亭在装睡。   之前的香没有起效?二人惊疑不定之际,突然发现谢兰亭的状态不对劲。   顾云起是第一个发现的,因为他和谢兰亭四目相对,却发现谢兰亭的瞳孔没有焦距,他似乎正在神游,不知道神思落在哪里。   初七大着胆子上前,还在谢兰亭眼前挥了挥手,谢兰亭眼也不眨,确实没将他放在眼里。   初七松了口气:“仙君这是……梦游症?”   顾云起皱眉:“清梦香不会导致梦游症。”   “当然不会。”初七别的不提,这个绝对敢打包票,“本来就是治疗用的,对身心都有益。”   说话间,谢兰亭突然抬手勾住了顾云起的脖子,顾云起被拉得下坠,下意识直起腰,谢兰亭便被他带着,半个身子都挂在了顾云起身上。   初七:“哇。”   暗处的暗卫们已经开始摸瓜子了。   仙君猝不及防投怀送抱,顾云起手都不知往哪儿放,偏偏初七还在旁边提醒他:“不能惊扰他,否则轻则心悸难受,重则精神错乱……虽然缓过来就好了,但我觉得少主你应该舍不得。”   谢兰亭已经凑到了顾云起耳边,吐息打在耳朵与脖颈处,他遵循不惊扰的原则,直接传音给看乐子不嫌事大的初七:“别废话,该怎么做!”   初七完全不在乎给他的传音声量很大,人活不易,及时行乐,这是他们暗卫的优良传统,他道:“将人放回去,等他重新闭眼睡好就行。”   顾云起忍着耳边的热气,一手揽住谢兰亭的腰,一手按上他的胳膊,准备轻轻拉开,却不想谢兰亭的脑袋凑到他脖颈边,把衣服蹭下来了点,伸出舌头——   在顾云起脖颈上舔了舔。   顾云起顿时整个人一僵,浑身仿佛过了电,半个身子都麻了。   暗卫们直接明目张胆把瓜子嗑得贼响!   刺激,好看,再来点!   顾云起听着此起彼伏的瓜子儿声,脖子还被谢兰亭的唇瓣贴着,脑子又气又糊,气得是这帮看热闹的,糊是被谢兰亭给蒸糊了,仙君唇舌又暖又软,他不怕刀剑,却败在了这样的酥软里。   顾云起从脖颈红到耳根:“你们——”   然而,就在他浑身僵硬的时候,谢兰亭却突然张嘴,一口咬了下来!   这一口可不亲昵,实打实的重,太过突然,顾云起闷哼一声,初七前一秒还在看热闹,后一秒手就直接破空探到谢兰亭近处,速度非常快,却被顾云起一把拦住了。   “没事。”   初七皱了皱眉,但还是收回手。   谢兰亭下口太重,简直像是要咬掉他一块皮肉,可顾云起那一声闷哼后,感到脖子上的力道骤然松了。   谢兰亭茫然地退开了些,他似乎是不敢再咬了,可是又忍不住还是想朝顾云起脖颈边凑。   顾云起心底闪过一个念头:他怕我疼。   没有逻辑没有理由,但这个念头就是冒出来了。   眼神无焦的谢兰亭行事全凭本能,他退开了点,但很明显依然想靠近,却又再压制,顾云起按了按自己的脖子,他看着谢兰亭的表现,脑海里飞速思索:   咬、皮肉,是想……吃他?   而且只是针对他,初七就在旁边,但很显然,没有分走谢兰亭半点注意力。   这个推论很悚然,也站不住脚,顾云起决定试一试,反正就算错了也无所谓。   他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道小口子,试探着递到谢兰亭面前,谢兰亭终于不再试图朝他脖颈处靠近,而是被顾云起的手指吸引。   然后,谢兰亭凑上去,一点点将顾云起手上的血舔干净了。   他痴迷地将顾云起的手捧了起来,跟舔糖人似的,流出的血尤觉不够,直接放进嘴里含住,吮吸起血液。   手指上细小的伤口被温热挤压包裹,顾云起分不出疼还是麻,搁在膝盖上的手已经将衣料抓皱了。   初七看得面红耳赤,他走也不也是留也不是,谢兰亭的状况不对劲,他走吧很不合适;可仙君这张脸,痴迷的神情配上动作,太有杀伤力,他近距离看,好像也不合适。   其余暗卫跟他一样,短时间内经历了大起大落,都有点懵了。   第一美人的脸真是名不虚传,即便见惯了顾云起的俊颜,对着谢兰亭还是有被惊艳道,此刻他露出了平常绝不会有的迷醉神情,像被酒水熏酣了面容,光看就让人心跳加速直呼罪过。   暗卫们有点不敢想身为当事人的顾云起此刻感受该有多要命。   顾云起搁在膝盖上的手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起了青筋,被谢兰亭捏着的那只手却放松力道,任由仙君处置。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谢兰亭终于放过了顾云起的手指,伤口不大,他总共也没吃进多少血,但看起来已经满足了,原地躺下阖眼,这回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顾云起收回自己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捻了捻,初七退到墙角,忙表清白:“我什么也没看到!”   顾云起给谢兰亭拉上被子盖好,声音诡异地平静:“他这又是为什么?”   没听过谁家梦游症得喝血才能劝睡的。   初七摇头,谢兰亭的表现已经超出他能力范围:“我确实没诊出别的问题。”   “晓清风说他是医修,诊了两次脉,也没说仙君还有什么隐疾。”   又或者……他知道什么,但没有说?偏偏是喝了自己的血才安静下来……   顾云起觉得脖子和手指又烧了起来,脑子里刚晃出去的画面又回来了,还有那触感……   顾云起起身,推门而出。   初七忙跟上,屋外大雨倾盆,藏外面的暗卫们都用灵力避开了雨水,偏偏顾云起不动灵力,任由雨水砸在身上?   初七不解:“少主?”   顾云起冷静道:“你去守着仙君,我淋淋雨。”   淋雨……又是什么特殊的修炼方式?   暗处十五把初二拎起来:“你是不是教了少主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怎么可能!”初二直呼冤枉,“我这么正常的人!”   十五狐疑:“是吗?”   初二:“是啊!”   那怎么少主就成这样了呢?   左思右想,果然全怪该死的顾薄!   雷雨下了大半夜,第二日是个晴天,谢兰亭一觉醒来,神清气爽,顾云起不在屋里,盥洗架的盆里水还是温的,桌上放着早餐,留着纸条,说出去办点事,中午回来。   贴心啊。   童儿年纪小,有些事上也做的马虎,顾云起处处仔细,是个会疼人的。   谢兰亭思索着等和离后,自己多发展点人脉,到时候给顾云起介绍个好道侣,万一他俩就看对眼了呢?   顾云起实在是他的菜,如果不是因为原著中谢兰亭在顾云起身边死得不明不白,他肯定就大胆试试了……可惜。   谢兰亭此时还没明白一个真理,什么叫心动是不由自己把控的。   早餐并不精致,但热乎,味道也不错,谢兰亭吃完,摸出传讯玉牌,联络顾云起。   顾云起也不知在干什么,身边很安静,谢兰亭道:“我想把屋子重新布置一下,有的东西换一换,可以吗?”   毕竟是顾云起父母的屋子,任何一样不起眼的小东西都有可能承载着回忆,谢兰亭自认现在只是个客,很有自觉,先征求顾云起的意见。   顾云起没有犹豫:“可以。”   父母离去后,顾薄把顾家跟他俩有关的地方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小屋子也没有放过,仆从们狗仗人势,顾薄不要的、稍微像样的东西就被他们拿走瓜分了,那屋子摆设早不似从前,只是站在屋内,顾云起还能回想起当初的面貌。   得了肯定答案,谢兰亭放心动手了。   他将隔在床铺和矮塌间的多宝架推回原位,放了一扇流光溢彩的屏风;将顾云起的矮塌收了,放下了一张暖玉卧榻,玉里有灵气,适合打坐修炼,可惜屋子太小了,不然他芥子里还有个更大号的。   桌椅换了雪香木的、茶具换了花青瓷的、多宝架上被他摆上了瓷器书画和一看就很贵的摆件,谢兰亭走了一圈,整个屋子顿时焕然一新,就差把木头拆了重建了。   暗卫们看得眼花缭乱,最后从崭新布局的角角落落里就看出一个字:有钱。   初一吸了口气,回头问十五:“哥,我如果认错了,你给我说一声,仙君方才随手搁在架子上的木雕,是松山木对吧?”   “松山木,气味宜人,可炼丹可制香,有调气凝神,稳固识海的效用,修炼时点上一小块儿,事半功倍,把初二卖了也买不了一两,只有有钱任性的,才把它雕着用。你没认错。”   十五心里算盘“啪啪”敲打,把一屋子东西的价值算完了,正色道,“叫什么仙君,叫少夫人。”   初二毫不在意自己被用来衡量价值,喃喃道:“少夫人还缺挂件吗,人形,能吃能睡的那种。”   “就算缺也轮不到你啊,”初一道,“我更合适,还会哄人高兴。”   十五哼了一声:“有我在,你们都排不上。”   三人互相侃了一阵,话语渐渐落了下来,最后也不知谁先叹了一声:“起码少主也能过得舒服点了。”   顾云起这些年过得多苦,他们全部看在眼里,如今有了谢兰亭,总算可以光明正大过过好日子了。   “有道侣真好。”初一想,“我们可得把少夫人护好了。”   初二点头:“所以我们不能让少夫人知道,新婚第二天,少主就悄悄去了百香楼。”   南林城最负盛名的秦楼楚馆。   初一和十五的眼光刀子似地劈了过来,初二莫名其妙:“我说的没毛病啊,虽然少主是去办正事的。”   “去百香楼办正事,”初一咂摸了一下,“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男人去青楼办的正事还能是什么,应该说,少主明明是去办那——种事的。”   十五:“……”一个比一个歧义重。   “行了,都闭嘴吧。”十五冷冷道,“只要你们不跳到少夫人面前嚎,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第22章 温柔至极,又残忍至极   谢兰亭站在屋中央看了看,改造得很满意,收起来的东西都在芥子里,等顾云起回来就还他。   他走出屋外,看到门柱上被恶意留下的剑痕,想了想,唤出一把剑,以灵力御剑,顺着剑痕雕起花来。   剑走龙蛇,不愧是原第一剑修,对剑的把控已至臻境,眨眼间,刺眼的剑痕就变成了浮动的流云,顺着柱子盘桓,若是细看,剑尖走过的刻痕里还有浮光闪动,居然是细小到极致的符文。   穿来的这些日子,在完全掌握这具身体后,谢兰亭不是没试过修炼的极限在哪里,普通的金丹还能往上走,触到瓶颈,最多只是过不去,他却是被往下压,破损的根基拉扯着,明明白白告诉他没法再往前。   原主谢兰亭在伤后也试过不少法子,都不管用。   雕花的剑速度渐渐变慢,谢兰亭额间起了薄汗,最后一剑下去,丹田发疼,谢兰亭就知道到极限了,自己该收手了。   收回剑,他仔细看了看符文,略感意外……比起上次试验,居然成功多写了一道。   谢兰亭愣了愣,立刻转身回屋,连门也不顾上关,闭眼开始打坐。   根基包括丹田及筋脉,谢兰亭从丹田引出灵力,强行往上拔,很快筋脉和丹田都要受不住,开始撕扯着痛,谢兰亭忍着,朝先前的修为瓶颈撞去,这一撞,还真让他发现点不一样。   瓶颈比起上次松了一点,尽管只是一点,但已经冲击了成千上百次的谢兰亭绝对不会错过丝毫的变化。   怪哉,他近来也没什么特殊的经历……怎么,难不成解个毒,那些药还能帮他把根基也一并修一修?   *   顾云起这边,老早就把事情办好,从百香楼悄悄出去了。   百香楼做的是夜晚开门迎客的生意,因此早间自然很安静,顾云起做了伪装,绕了几圈后,才在某个小巷中将伪装卸下,走了出来。   百香楼里气味儿太重,顾云起还用上了两片去味的叶子,把脂粉气息扫干净了。   虽然谢兰亭说了要和离,那就是不会管自己情感上的事,但顾云起莫名就觉得,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去过百香楼。   顾云起想了想,走近了南林城最大的一家酒楼。   掌柜的正在盘算今天的预支,顾云起站到他面前:“掌柜的,要一只八宝珍品鸭,一份银山鳕鱼,一份乳鸽煲,两碗翠香蒸,再要一份醋溜滑鸡片,香酥牛筋,装食盒我带走。”   顾云起短时间学了不少东西,包括点菜,已经十分熟练。   掌柜的终于抬起头来,这位点的可都是本店名菜贵菜,他带着笑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的人居然是顾云起。   顾云起,大婚前整个修真界对他不熟,但南林城的人可认识他,因为顾家弟子各个把傲或者贵气写在脸上,只有顾云起每次在人群里灰扑扑,反而容易引起看热闹的人们注意。   大家伙儿也就知道了顾家除了顾景平少主外,原来还有这么个废物少爷。   听说他之前在南林城内租个屋子,都比对了不少家,最后还不就找了个小地方,那地方一个月的租金还买不起方才他口中任何一道菜呢。   掌柜的笑稍微收敛了点,但开门做生意么,不好太明显,他道:“顾少爷,八宝珍品鸭和银山鳕鱼都得提前一个月定,我们才能——”   顾云起将一个袋子扔在桌面上:“不熟规矩,通融一下?”   那袋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却不是非常沉重,掌柜的狐疑打开,立刻被一袋的金叶子闪瞎狗眼,他不可思议咽了口唾沫:“这……”   顾云起再扔出一袋:“可以做了?”   掌柜的忙不迭将两袋金叶子薅过来,生怕他反悔,高声道:“可以,可以!小二,过来招待贵客,干什么吃的,没长眼睛吗!?”   小二老早就看到顾家的废物少爷进门,根本没有招呼的意思,他也看到了金叶子,眼下忙不迭跑过来,满脸赔笑:“哎!客官见谅,瞧我这双不好使的招子!”   顾云起面色没有波澜,狗眼看人低的他见识多了,比他们过分的数不胜数,不疼不痒。   顾云起递出一张纸条:“以后每天一日三餐,按这个时间备上,分量就按我方才点的来,会有人来取,你只管做些拿手好吃的,钱不会缺了你。”   掌柜的忙记下:“好好好。”   大早上的没什么客人,小二沏上最好的茶,掌柜的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凑上来探听一下:“听说顾家办了一场大喜事,咱们没仙缘,也没法上去瞧瞧,好像跟您有关?”   在他看来,顾云起这是摇身一变,穷小子变阔少了,可得不好奇一下。顾云起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但他不介意聊一聊,不仅愿意聊,还很乐意掌柜的宣扬出去。   “是我的婚事,”他微微拉下袖口,露出手腕的红绳,“钱财都是我道侣给的。”   掌柜的懂了,废物小少爷攀上高枝,要变凤凰了!   不出半天,全南林城的人就会知道顾云起有了个有钱的道侣,身份不一样了!   谢兰亭给的东西顾云起还半分都没动过,方才那些钱都是他暗地里自个儿敛的,从前不能光明正大用,如今倒是有了个好借口,问就是仙君给的,他有钱,所以我沾光。   至于这些人会拿何种眼光看他,羡慕还是鄙夷,都无所谓,若不是所有人都信了他是个废物,他哪有机会活到今天呢?   顾云起提着食盒回到住处时,谢兰亭正在打坐修炼,他也先被屋子里焕然一新的面貌震了震,但随即淡定地想,确实要舒服点才好,不能让仙君委屈,看到自己的矮塌被换成暖玉时,顾云起眸子一暖。   他跟谢兰亭的这段缘,即便只能有一年,那也是他多少岁月以来,难得的一件幸事。   顾云起没打扰他,先把菜品从食盒里拿出来,摆上桌,刚摆好,那头谢兰亭就收了灵力,睁开眼:“嚯,好香。”   他挪到桌边,顾云起将碗筷摆上:“我自己这些年存下的东西不多,惭愧,还是用仙君给的钱财买的。”   谢兰亭叼了块鱼肉,假装信了,修炼有了进展,他心情很好:“肉质鲜美,入口即化,不错不错。”   “之后我都让人备下饭食,仙君觉得屋子里还要添什么,我去购置,你给我的太多了,我怕是一辈子也花不完。”   “东西我没什么要添的了,只是这屋子需要再修一修,请些工匠来吧,外面的草棚改成伙房,嗯……我看院子里还能再搭一间小屋子,顺便一块修了吧,我把童儿接回来。”   顾云起:“好。”   顾云起今日穿着一件灰色的高领圆口素衫,在顾家里,他一向穿得朴素,虽然人好穿什么都好看,但如今已经没必要在这些方面委屈自己,谢兰亭道:“也给自己置些衣服吧,今日大晴,怎么穿了件领子这么高的,不热吗?”   ——因为脖子上被你咬过的痕迹还没消。顾云起给他盛了碗鸽汤:“随手挑的,没注意。嗯,我看仙君在服饰上喜欢月白?”   “我自己穿是这样,”谢兰亭,“不过我觉得你肯定适合鲜艳的颜色,意气风发,好看。”   ——他喜欢我穿的鲜亮一点,顾云起很会抓重点,记下了。   一桌子的菜照例大部分进了谢兰亭肚子,可惜美好的心情没能持续一整天,因为饭后,顾景平找上了门。   他大摇大摆,嫌弃地跨过院子,好像一根草挨着他衣服都嫌晦气,屋门是开着的,他招呼也不打,嚣张地闯进门,一进屋,就被完全不一样的环境整的一愣,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   但在看到顾云起的脸后,他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顾景平张口就是居高临下质问口气:“顾云起,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好东西!?”   在他印象里,顾云起六岁后就跟富贵两个字不沾边了,屋子里的东西少了点,但论贵重程度,已经跟他平日里用的不相上下,看着坐在锦绣丛里的顾云起,他心头莫名焦躁,怒气上头。   谢兰亭冰冷的声音朝着他的怒火当头泼来:“我给的,怎么?”   顾景平对着顾云起作威作福惯了,差点忘了,不管成婚理由是什么,顾云起现在都是有道侣的人了。   他稍稍冷静了点,视线挪到谢兰亭身上,谢兰亭的确长得好看,光从面相上来说,有让人见之动心的本钱。   顾景平微微抬起下巴:“可怜美人落泥潭,跟错了人,在顾家,你不妨问问是谁说了算。哄我高兴了,我不是不能考虑让你在顾家过得舒服点,起码不是住在这么间小破屋子里,如何?”   “不如何。”谢兰亭,“说了半天,你谁,进别人家不会先敲门?”   顾云起很配合地笑了一声。   顾景平睁大眼,不可置信:“我!顾景平!”   谢兰亭面色冷淡:“哦。”他转头对着顾云起明知故问:“他是你谁?”   顾云起嘴角带着笑,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晦涩:“我的……堂兄。”   顾景平气炸了,他怀疑谢兰亭就是故意的,昨儿他一直跟在顾薄身边,还能有人不认识他?开什么玩笑!顾云起赶在他继续废话前开了口:“堂兄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顾景平,对,他有的是法子整治面前的人。   “顾家规矩,新婚第二日,新人要去祠堂祭拜先人,从卯时跪至亥时,你倒好,一直不见人影,我只好亲自来请你。”   祭拜是真的,跪一天就纯属扯淡,顾云起起身,谢兰亭也跟着起身,顾云起见状,轻声朝谢兰亭道:“他是故意为难我,仙君不用来。”   谢兰亭:“不是说新人?那自然是一双,我和你一起。”   屋子如今虽然被谢兰亭加了一点防护阵法,但很容易破,出门前,谢兰亭道:“如今宾客们还没走干净,这屋子里的东西,你们再敢随意动,别怪我当着所有人把顾家面子撕下来踩。”   顾景平眼珠子转了转,他方才是想过又让人来拆一遍,不过刚拆完证据确凿,真让人当场看笑话还是算了,来日方长。   谢兰亭和顾云起到了祠堂,两人刚踏进去,大门就嘭地一声关上,还传来明显落锁的声音,头顶立刻有威压压下,元婴以下根本受不住,这是要连谢兰亭一块儿算。   祠堂里开阵法用威压,是惩罚人的做派,谢兰亭神情一冷,却见顾云起已经将盏灯摸了出来,往地上一放,威压瞬间就被顶了回去,两人周身恢复松快。   “早听说鎏金百莲灯是很好用的护具,”顾云起笑笑,“多谢仙君,让我能有机会实践。”   谢兰亭眨眨眼,也笑了:“不仅能抗住大乘期的威压,还可以抵挡化神期一击,刘弃风总共也就两个,一个被我劈了。”   另一个被刘弃风放进嫁妆,又被谢兰亭送给了顾云起。   顾云起给父母上了香,跪在蒲团上拜了拜,谢兰亭以客人的身份站着上了香,把香插到香炉,问:“真有婚后第二日跪到亥时的规矩?”   顾云起:“没有。”   “既然没有,拜完就起来。”   谢兰亭走到门边看了看,锁很好劈,但肯定会跟外面的人对上。顾云起也没真老实跪着,他指了指南面紧闭的窗户。   “我小时候他们不会用威压,怕把人压死了,我也偷跑过,从那扇窗户出去,不容易被发现。亥时他们开锁肯定会查人,到时候再回来就行。”   熟练得让人心疼。   这是不想直接破门而出了,谢兰亭索性走回来,拉过一个蒲团坐好:“麻烦,那我就在这儿打坐吧,今日有所得,借贵地一用。”   顾云起也盘腿坐下:“好,等下到了晚间,我出去给仙君把食物带过来。”   谢兰亭很快凝神入定,当神识沉入识海顿悟,外界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有时候一闭眼一睁眼就是好几天的情况也有。   顾云起却没深入冥思,他看着时间,待天色全黑,果真起身,悄悄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一出去,谢兰亭便轻轻睁开眼。   今日其实有的是法子不用留在祠堂,顾云起却留了,还特意跟自己说可能要离开一下,这离开,是真的就给他拿吃的,还是要办点别的什么事?   得找个机会,尽快把他马甲撕下来,不然做事还总得想办法背着自己,双方都得装,多累啊。   顾云起确实不止去拿食物,他悄无声息翻出窗,身影忽如鬼魅,快得难以用肉眼捕捉,同时气息暴涨到金丹后期,路上他还有空伪装,给自己戴了面具,摸出一件黑色的外袍来。   顾云起看着黑色的袍子想了想,塞回去,换了件湖蓝的,也算鲜艳。   路上他没有碰上任何一个人,不如说他对顾家侍卫了如指掌,没让任何人看见他,轻松地来到紫竹海,找到约定地点,站住了。   约定时间到时,苍行山的小弟子匆匆赶到。   他身上还带着青楼中的脂粉香,看到顾云起,喋喋不休:“怎么让百香楼的人递信,虽说那信看了就会自燃,但也太不谨慎了。”   顾云起:“上次给你的东西好用吗?”   小弟子闻言畅快笑起来:“好用!大师兄被我伤到时还一脸不可置信,哈哈!切磋而已,他却想废了我,是他有错在先,活该!”   他急切地看向戴着面具的顾云起:“你说这次有机会让他死在顾家,快说说什么办法!”   他们显然是合作过很多次了,不然不会如此信任,顾云起平静道:“不急,你满意了,那我要的东西呢?”   小弟子将一本书拿了出来,正是苍行山不外传的剑决,除了内门弟子,他人不得修炼,他也是豁出去了,看得出来有犹豫,但还是递到了顾云起面前。   顾云起伸手捏住书的另一端,不急着收回手:“发个誓,保证剑决是真的。”   发誓不是随口说,要用道心、修为或者心魔作保,发天道誓言,不可违背,小弟子抬手:“我用道心发誓,此书是真的苍行剑决。”   他说完,放下手迫不及待:“快,说说你的办法,这回他要是真死了,想要什么好处我都尽力给你弄来。”   顾云起拿着书收回手,在面具下笑了笑:“是真的……我就放心了。”   因为递东西的缘故,两人站得非常近,苍行山小弟子只见寒芒一闪,有血在他眼前喷出,他后知后觉才感到脖子一凉——那是他自己的血。   顾云起单手执剑,月光照着飞溅的鲜血,他看过剑身,赞叹道:“好剑……”   “你也放心上路,至于你大师兄,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尽快送他下来陪你。”   月光洒下,他一半身子沐浴在月光中,一半掩在阴影里,温柔至极,又残忍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啦,周六开一个抽奖,届时购买三个V章就可参与,同时会在V后前三章下的评论里再随机抽选一部分赠送红包!感谢大家支持,也希望之后多多支持正版哦谢谢!   【新坑预告:一本现代欢乐穿书,一本修真沙雕小甜饼,下面是文案,诸位要是喜欢,点个收藏等开更吧谢谢!】   【现代小甜饼】《当替身受成了作精[穿书]》   文案: 轻松甜饼   萧疏朗穿成了个替身受,这是他作为穿越员工的最后任务。   他要跟主角攻结婚,替攻的白月光挡下各种腥风血雨,在时机成熟时默默身退,让白月光平稳上位。   萧疏朗看完剧本自信一笑:简单!   为了早点完成任务,萧疏朗决定合理作死,让主角秦霜提前踹了他。   于是秦霜往东他往西,秦霜吃甜他吃咸,从秦霜的亲戚霍霍到朋友,总之怎么惹人讨厌怎么来,哪里有雷踩哪里。   感觉作得差不多了,萧疏朗信心满满去验收结果。   秦母大声道:“萧疏朗!”   萧疏朗满眼期待。   “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儿子!”   萧疏朗:“……???”   秦霜朋友们热情地围住他:“以前是我们眼拙,你俩简直天造地设必须是一对!”   白月光眼含热泪握住他的手:“你们是真爱,千万别分开!”   而本来该跟白月光相亲相爱的秦霜朝他伸出手:“疏朗,回家了。”   萧疏朗懵了: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跟想的完全不一样!?   1v1he,秦霜X萧疏朗,甜爽完事儿   【古代修真小甜饼】《仙君穿成渣男后》   文案: 欢乐小甜饼。   池玉舟一觉醒来,穿到了渣男身体里,此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渣遍三界,声名远扬,连各路大佬都没能逃过。   池玉舟:……我一生行善积德,怎会如此!   剑尊对他深情款款:“跟我在一起,我待你好。”   妖王抓着他的手笑得很疯:“你喜欢什么款式的镣铐,我都给你找来,栓住你,除了我谁也不能见。”   魔尊冷笑一声非常霸道:“跟我成婚或者死,你只能二选一。”   池玉舟:救命!   他逃,他们追,他插翅难飞!   魂穿的事不敢说,池玉舟试图编故事:“各位且慢,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众大佬:“这句话你说过五次了。”   池玉舟改口:“……那其实我有道侣!”   众大佬:“这个借口你也说过三次了。”   众人一副我静静看着你还能怎么瞎编的模样。   池玉舟:……身体原主这么狗!?   但是他真的有道侣,只不过他选择性失忆,记不起道侣名字和脸了!   池玉舟被迫跟众人周旋,整个修真界,一半馋他身子,一半要他狗命。   直到一天,隐匿千年的龙君暴躁出世,修真界如临大敌,暂时顾不上他了。   池玉舟难得轻松:感谢兴风作浪的龙君!   龙君却红着眼一把抓住他,厉声质问:“你居然离家出走!?”   池玉舟:“等等,你如果也被他渣了,请拿号排队;如果你找的是我本人,请证明我是谁,你又是我的谁。”   龙君:“……???”   他怀疑自己道侣睡傻了,但是没关系,他是一条有耐心的龙,可以让他全身心回忆自己究竟是他的谁。   1V1he,天下老婆第一我第二霸霸攻X倒霉仙君受   (文案都有存图,请勿挖梗) 第23章 绿茶味儿的白月光,杀伤力非凡(万字章)   苍行小弟子愕然捂住自己脖子踉跄着后退,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顾云起又利索地在他心口补了一剑,前胸穿到后背, 保证回天乏术。   他倒下时, 人生中最后一点时间,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出手, 明明他们之前一直合作得不错……   ……不, 临到死前他突然聪明了一回, 走马灯闪过,回头一看, 自己分明是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看我的眼神实在恶心,看仙君的眼神让我更不喜欢。其实该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顾云起道,“但那样报复痕迹太明显了, 会被怀疑的。”   小弟子瞪圆了眼珠子, 明白了什么, 已经有气进没气出了:“你、你是——”   他只在婚宴上见过谢兰亭, 他下流的视线扫过的,只有谢兰亭和顾云起!   可惜他终究没有机会把名字说出来, 头一歪眼一闭,死透了。暗卫从林中落下,有人负责把尸体挪地方。   顾云起将《苍行剑决》抛给其中一人:“抄一本, 等他的死讯传出去, 就把原本放到拍卖行, 底价往高了定,苍行山的人绝对会高价买下。”   暗卫应下, 顾云起擦了手, 接过暗卫手中的食盒:“明天去拿吃食时跟酒楼说一声, 午餐里还要有银鳕鱼。”   谢兰亭今日照样把所有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对鱼尤其夸赞,证明他喜欢。   明明是杀人现场,愣是被顾云起的语气弄出了几分诡异的温馨。   顾云起拎了食盒,换了衣服,原路返回,从他出来杀人到回到祠堂,也就一炷香的时间,祠堂正门的守门人和周围巡视的护卫根本没有发现他。   顾景平非得让他来跪祠堂,可真是来得好,不在场的证明这不是白送?   他从窗户翻进去,修为气息已经恢复到筑基期,谢兰亭没打坐了,正在捏灵蝶玩,有蝴蝶翩翩飞到顾云起身边,顾云起小心避开,免得碰碎了。   谢兰亭收了灵蝶:“看看有什么好菜。”   顾云也拉过一个蒲团坐下,两人在祠堂里,当着顾家这么多先祖的牌位,开始享用自己的晚饭,两颗心真是一样的大。   谢兰亭方才一直在思索怎么扒马甲,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件事,书中对顾云起修为的描述是“十岁结丹,二十元婴,二十二大乘,二十六化神”。   从金丹到元婴,突破时是有雷劫的,届时方圆百里都能看到天象,顾云起再逆天,也不能避免雷劫。   他已经过了二十岁的生日,虽然他用秘法掩盖了真正的修为,但按照主角开挂的修为,可能很快就要突破了。   如果真的就在近期,那谢兰亭撕马甲的机会不就来了?   即便他短时间内不突破,总之,牢牢跟在他身边,不让他单独出远门,准没错。   对谢兰亭想法一无所知的顾云起,还在老老实实布菜。   晚饭里有一道凉拌笋丝,谢兰亭尝着不错:“说起来,南林紫竹久负盛名,都说来了一定要去看看。”   顾云起照例是吃了几口就不动了:“顾家的紫竹海是南林大雅之最,仙君想看,等明日我做完了弟子杂务,就带你去走走。”   谢兰亭咽下嘴里的东西后发出疑问:“杂务?”   “低阶弟子都要做的。”只是顾云起有时受到“照顾”,额外还要多一点。   吃过饭,顾云起把餐盘放进食盒,收进芥子里,亥时一到,祠堂里的威压法阵关闭,顾云起迅速将鎏金百莲灯捞起,几乎是他刚收好,门锁“咔哒”一响,守门人就要把门推开了。   谢兰亭立刻凑到他身边咬耳朵:“我扶着你出去?”   做戏就要做全套。   顾云起想起谢兰亭在东阳大街上跟无赖对着哭的画面,弯了弯嘴角,在门开启前,轻轻靠上了谢兰亭,谢兰亭非常配合一捞他胳膊,把人架住了。   谢兰亭自己也要表现出四肢无力全是强撑的模样,因此两人可以说是互相靠着,肩抵着肩。   顾云起一瞬间,有了放松自己把整个人都靠过去的冲动……原来有个人在身边撑着,是这么令人安心。   不过他俩也就是做做样子,两人深谙精髓,疲惫的模样像了个十成十,但力道主要还是自己担着。   要么说两人见面就能有共同的话题呢,无论逃婚还是演戏,总是在离谱的地方有诡异的默契。   顾景平也是闲的,亥时还专门过来看看顾云起出丑的模样,看着两人一步一顿踉跄乏力走出来的模样简直神清气爽,但是看着他二人依偎在一起,亲密无间,又莫名觉得刺眼。   他不痛快,就不乐意让别人痛快,转头吩咐身边的人:“给事务房说,明天把顾云起的活儿再翻一倍。”   顾云起成婚,只被免了两天的杂务:成婚当天和今天。过了时间,他就还得按时去事务房领活打杂。   谢兰亭料想过做杂务需要早起,但他还是低估了顾云起的勤劳,昨晚在祠堂待到亥时,回屋后洗漱一番就已经接近凌晨,结果天边刚微微亮,屏风那头就传来顾云起轻手轻脚的动静。   简直是刚睡下,转头就要起床了。   谢兰亭挣扎着从被窝中把自己拔起,拉开了屏风。   “我跟你一起去。”   顾云起看着明显还没睡醒,对被窝恋恋不舍的谢兰亭,喉头微动:一点朦胧和慵懒挂在美人身上,效果是要命的。   “仙君再睡会儿吧,而且过了今天,我也不用再继续做低阶杂务了?”   “嗯?”   谢兰亭还没完全醒神,思考不了他话里特别的意思,他半阖着眼起身,慢吞吞裹好外袍,坐到了梳妆台前。   梳妆台也是新置的,谢兰亭的芥子中不至于各种家具都有,这是拿俩小柜子叠在一块儿凑合用的,镜子是顾云起放的,据说也是遗物,没准他父母生前用过。   顾云起见他一心要跟着,不再阻拦,走到谢兰亭身后:“我来给仙君束发吧。”   谢兰亭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   顾云起抬手拢过他的发丝,青丝如瀑,最上乘的绸缎也比不了他发丝滑过自己指尖的触感,都说伴侣结发时会感到自掌间流淌的温柔,从前觉得很难理解,现在似乎觉得并不是难以想象。   可惜还没见过仙君不戴面具时簪着流云白玉簪的样子。   谢兰亭醒过神后,才惊觉自己刚才居然点了头,登时懊恼:怎么想的,让顾云起帮自己束发肯定不妥啊!   可惜他睁眼时,顾云起已经给他簪上簪子,完成了最后一步。   “好了。”   头发梳得不错……谢兰亭把话咽了回去,都弄好了,再说拒绝也晚了。   他注意到顾云起换了当初在东阳穿过的靛色衣裳,这件色泽尚可,只是也没什么绣纹,跟谢兰亭随便一件就各种织绣手法堆满的衣服相比依然素,但比灰扑扑的衣服就好多了。   提过让顾云起自己置新衣服,不过做衣服总是要时间的,抽个时间,自己带他先去买几件成衣换一换好了。   两人来到弟子杂务房,管事的已经等着,将顾云起今日的单子给了他,顾云起抬眼一扫,陈述一个事实:“比平时多了一倍。”   低阶弟子只能领分派的活计,做完后会给一定报酬,不算打白工,但顾云起的活儿多了一倍,报酬却没有涨。   管事的悠悠道:“已经分好,就是这样的。”   不少弟子没有资格列席前天的婚宴,今日是头回见谢兰亭,揽月仙君长得是真好看,顾云起虽好看,但平日刻意低调,存在感太低,谢兰亭不同,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不少人眼已经看直了。   谢兰亭凑过来看了看单子:打扫药房、分拣药材、挑水浇药田、清洗校场及武器、搬动练功用的傀儡等等……   全是又累又麻烦的体力活。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道声音插了过来:“云起。”   来人踏入事务房,不少弟子纷纷让路,是个气质温和的男子,顾云起对他也客客气气行了个礼:“顾安师兄。”   顾安无奈道:“不是说了见我不必这么客气吗,你啊……”   那声音又无奈又带着点亲昵,尤其是眼神,一双眼里含的情太明显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对顾云起有意思。   顾安,谢兰亭眯了眯眼。   原著里对顾安是这样描述的:   “他是前期难得的、在不知顾云起真面目的情况下,对他明显表现好意的人,但这样的好意更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包括他对顾云起的非分之想,只在顾云起落魄时才会萌生,他不喜欢超出他控制的人。”   因此他后来出卖顾云起时毫不犹豫,书中顾云起毫不意外顾安会这么做,反应冷淡,并没有过多的文字描写过他内心感受。   谢兰亭认为绝不可能高兴就是了。   顾安是顾家大长老的儿子,走的是伪君子路线,表面形象到位,对付这种人,不能像对付百里无恨那样一刀了事,毕竟如今的他还什么也没干。   让顾云起离这种人远一点,对他来说也是种帮助。   人世间的薄凉顾云起见过够多了,能少一点是一点。   顾安询问管事:“云起的任务是怎么回事?”   管事的面对他时态度就要恭敬得多:“这……是上面分好的呀。”   顾安皱眉:“多出来的那些划掉。”   管事为难:“这……”   顾安:“要是有谁问起,就说是我吩咐的。”   只要自己不负责就行,管事立刻答应。   周围的弟子窃窃私语:“顾安师兄人真好,不愧是温良君子。”   “师兄那么帮他,顾云起真好命。”   顾安听到周围的议论,心情上扬,谢兰亭发现他的视线有意无意掠过自己,眉梢微挑,留了个心。   顾云起却淡淡地朝管事道:“多谢师兄,但不急。我今天来还有别的事,我要晋升高阶弟子。”   在场除谢兰亭外,所有人都是一愣。   顾家内门弟子晋升等阶有两条路,一是修为拔高,晋级战获胜;另一条是捐够东西就行,简单来说,就是砸钱。   顾云起现在修为气息还是筑基,前一条路肯定走不通,有人悄悄打量他改变的穿着,忽然明白了什么,视线移到谢兰亭身上。   谢兰亭今日穿着一件以朔银丝暗绣白莲图的衣衫,阳光下隐隐有光纹浮动,很仙,很贵。   揽月仙君不仅美貌绝伦,还一看就很有钱。   顾云起在管事与弟子们震惊的目光中开始往外拿东西:七宝护心甲、归木安神丹、千年紫焰果……   样样都是好东西,最后是两箱很直接的金银宝石,从芥子里落出来“哐当”砸在地上,砸得地板颤三颤,不少人的下巴也跟着砸在地上。   顾云起和煦地问:“够了吗?”   他明明和平日里是一样的说话口气,但总觉得哪里变了,管事的本来一开始打定主意要为难他,但面对着这么多东西,只能咽了口唾沫:“够了够了……”   他给自己找理由,顾安还在旁边看着呢,自己没必要非得这时候给顾云起找不痛快。   顾安也很惊讶:“云起,你……”   顾云起侧身,离谢兰亭近了一点儿:“都是仙君给我的。”   谢兰亭再度收到顾安投过来的视线,突然觉得非常有意思,冲顾安笑笑:“是,给他拿着玩。”   他没有错过顾安暗了暗的眼神。   谢兰亭:有趣。   虽然他跟顾云起之间没什么,但他可以确定,顾安已经把他当成情敌了。   情敌啊……是条未曾想过的道路,但如果能让顾安麻溜地离顾云起远点,他也不是不能演。   管事的想起有弟子从城内回来后提到,南林城最近不少人都在议论,说顾家的废物少爷搭上了个财大气粗的道侣,恐怕今日后,所有顾家弟子也都会知道了。   都说揽月仙君落魄了,如今看来,揽月仙君就是废了残了,随便出手也让他们眼红不已啊!   他忙招呼人来收东西,按照规定登记、拿出高阶弟子的腰牌,让顾云起滴血认主。   想到顾景平的吩咐,管事最后找补道:“从明儿起你就不用做低阶弟子杂活了,但是今天还是要做的。”   “今天也不用做了。”   谢兰亭把单子从顾云起手中抽走,连着个钱袋子一起压到案上:“我出钱,谁帮他把活儿接了,钱就是谁的。”   低阶弟子任务全做完才能赚几个钱,谢兰亭那一袋子金钱清脆的声响是如此悦耳动听,弟子们几乎是滚作一团抢着上前:“我我我!我来!”   别说低阶弟子,好些个中阶弟子也争着要上来,仗着修为有优势,还真被个中阶弟子抢到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争抢低阶杂活的一天,并且所有人看他都是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他自己也很得意。   谢兰亭满意:“搞定。”   同样是出手帮忙,谢兰亭和顾安带来的结果高下立判,他学着顾安方才的样子,用缥缈的视线扫过顾安,看似无意,实际上非得等顾安跟他对上视线后才慢悠悠收回来。   实在是相当刻意了。   顾安抿了抿唇,想扳回一城:“云起,稍后……”   “稍后他要带我去看紫竹海。”谢兰亭飞快打断他的话,再朝顾云起柔声道,“对吧?”   不就是茶艺吗谁不会啊!想他谢兰亭可是跟御剑宗第一绿茶殊道斗智斗勇过来的,经验丰富,对付顾安不能来硬的,那就用软刀子。   绿茶味儿的白月光,滋味与众不同,杀伤力也很强。   顾云起看也不看顾安,眼里只瞧着谢兰亭:“嗯,对。”   顾安噎住,作为伪君子,他日常很会装,深谙其道,因此外人可能没觉得谢兰亭哪里不对劲,但经过刚刚眼神交锋,顾安确定,谢兰亭就是故意做给自己看得!   谢兰亭的确长着一张谁看了都得夸赞的脸,但也不是人人都会觊觎他的美色,顾安就更喜欢顾云起的长相。   巧了不是,谢兰亭也更喜欢顾云起的颜。   顾安原本想着顾云起日子过得辛苦,不会那么快就有道侣,他自己身份高,绝不可能和顾云起结成道侣,但是做个情人还是好的。   谁知道顾薄居然把顾云起推出去联姻,还找了个姿容绝佳的。   对顾安来说,就像等了很久的香饽饽,还没来得及尝一口,突然被别人一口吞了,内心感受不言而喻。   而且现在看来,谢兰亭可不是什么纯洁无瑕白莲花,分明是有段位的。   顾云起会不会被他吃的死死的?这墙角自己还能挖的动吗?   “顾安师兄,”顾云起可算跟他搭话了,但说的却是,“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顾安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挽留的理由,就在此时,有弟子急匆匆赶来,在顾安耳边说了什么,顾安听完,脸色一变,连忙叫住顾云起。   “云起等等,紫竹海暂时不能去了!”   顾云起眼珠动了动,明知故问:“怎么?”   顾安沉声道:“出事了,有人死在了紫竹海。”   他隐去了死者身份是苍行山弟子没说,顾云起配合地露出惊讶表情。   顾安满意了:即便我暂时没法跟你在一块儿,你俩也别想去紫竹海卿卿我我。   他得意朝谢兰亭一瞥,孰料,谢兰亭不按常理出牌,他认真发问:“具体在哪个位置发现的,我们绕着走不就行了?”   顾安不可思议地朝他瞪大眼,谢兰亭理直气壮看回去:“怎么,难道死了一大片,铺满了整个竹林?那确实很煞风景。”   顾安禁不住抬高了声音:“人命关天,你却只想着看竹海?!”   “人命关天,所以关我什么事呢?”谢兰亭,“顾家除了顾……除了云起,别人都跟我没关系。还是说死了御剑宗的人?可按照他们的安排,应该早就走了才对。”   为了膈应顾安,谢兰亭还特意叫了声“云起”,顾安还没觉得怎样,顾云起却听得耳根一热。   这还是谢兰亭第一次省去姓氏直唤他的名。   “死的是——”顾安猛地一停,刹住话头,他醒悟过来,“你在套我的话?”   谢兰亭笑得人畜无害:“你想多了不是,我套话干什么?”   好吧,其实他是想知道死的是谁。   唉,书中怎么就不能对这三年多一点描述呢,也让他体验一下金手指开到爽的感觉啊。   顾安狐疑,不再理他,只对顾云起道:“总之就先别过去了,我得去帮着看看,有空再来找你。”   顾安说完就跟着传话的人走了,顾云起算是彻底空闲下来,跟谢兰亭不急不慢走出事务房,谢兰亭道:“如何,还能去紫竹海吗?”   “紫竹海很大,如你所说,总不能铺了满地尸体,我们沿路慢慢走过去,等我们到,他们大概已经处理完事撤走了,不影响我们看风景。”   这话看着没问题,但实则带着点笃定,加上谢兰亭知道顾云起的真面目,他可以猜测一下,这事儿是不是跟顾云起有关。   如果是他杀的,反而令人放心了。   谢兰亭语气松快下来:“那走着。”   路上,他旁敲侧击:“那个顾安对你好像挺友善的?”   顾云起点点头:“对。”   这一点他并不否认,但见过真正对自己好的,就不会被虚假的情意打动,顾安对自己的好,不过是满足他自己的虚荣心,所以他从来没有陷进去,头脑一直很清醒。   至于谢兰亭……谢兰亭是不一样的。   谢兰亭想了想,决定不绕弯子,提前给他上点眼药:“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明显是对你有意思。”   顾云起心念电转,谢兰亭在意顾安对自己的态度,并且方才确实有意无意在跟顾安较劲,难道说仙君他——   “可我觉得他配不上你。”谢兰亭,“你以后就算找道侣,也千万别找这种。”   顾云起九曲十八拐的心思瞬间被拉平:“……嗯。”   好,是他想多了。   “真的,你值得更好的。”   顾云起失笑:“我对顾安师兄没有逾矩的想法。”   谢兰亭循循善诱:“那你就应该跟他保持适当的距离,避免他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我记下了……仙君,路在这边。”   与此同时,紫竹海内,苍行尊者看着小弟子的尸体,面色不太好看,但没有半点失去爱徒的沉痛。   他拉着脸只是因为杀他弟子等于打他的脸。   此行来顾家,亲传弟子中他只带了大弟子和小弟子,现在小的死了,大的正在努力不让自己的嘴角扬起来,费劲儿捏出沉重的表情,捏了个四不相。   第一眼看到师弟尸体时,大弟子就差把幸灾乐祸直接挂在脸上了。   苍行山的同门情谊可见一斑。   顾薄等人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人死在顾家,他们想置身事外是没戏了。顾安赶来,默默站到了顾家大长老身后。   “周围没有打斗痕迹,要么那人修为远高过他,要么是他熟人。”   已经确认苍行山小弟子死在夜里,没有惊动谁,直到现在尸体才被发现。   “死在夜里,他一个人来竹林干什么?”苍行山大弟子道,“以小师弟的做派,应该整夜待在花楼才对。”   顾家大长老道:“已经问过了,山门护卫看到他戌时一刻从外回到顾家,之后就没人见过了。”   顾景平跟在顾薄身后,疑惑:“他从门口到紫竹海,这么远的路,不可能没一个人看见啊。”   守卫、仆从,居然没一个人再瞧见过他?   苍行尊者视线淡淡扫过顾家的人:“说明有人给他引路,带他绕开了所有守卫。”   顾景平立刻闭嘴了:能带着人绕开侍卫,必须得对顾家很熟,他分明在指他弟子的死跟顾家人有关。   “尊者,这两日人来人往,和我走得近的世家宗门里,对顾家熟悉的人太多了。”顾薄先是不轻不重把嫌疑撇了撇,也没完全落下苍行尊者的面子,“不过尊者放心,事出在顾家,我们一定会协助抓住凶手,给苍行山一个交代。”   这个“协助”就用得很灵性,抓不抓得到另算。   苍行山的小弟子在婚宴上闹那出顾安还记得,他轻声道:“他平日是否与人结仇?我记得婚宴时他就因为……”顾安说得委婉了点,“因为用词不当,招惹了他人。”   “你说白千叶?”大长老摆摆手,“白千叶虽好战,但只喜欢势均力敌的对手,对这么一个小辈,还真犯不着大晚上的下黑手。”   真触怒了他,他是能当着面宰人的。   婚宴上他惹的又不止白千叶,但愣是没人怀疑到顾云起和谢兰亭头上。   这两人对外的人设营造得非常成功,他们自动把谢兰亭归在了和白千叶一样不屑动手那类,更何况他如今是个拖伤的金丹期;   顾云起就更不用说了,筑基的废物,一根指头都能捏死那种。   怀疑顾云起杀了苍行山的小弟子,离谱程度堪比造谣苍行尊者私下会脱了衣服跳舞!   而且他俩昨晚还在祠堂待了一整晚,顾景平亲手关的。   苍行尊者冷冷道:“不管是谁,抓住了,我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苍行大弟子附和师父:“对对,这是在挑衅我们苍行山!”   他义正言辞要帮小师弟报仇,主动揽下去城内百香楼打听的活儿,结果到了城里,却拐到一个小巷中,拿出个造型奇特的银哨子吹了吹,一个披着斗篷戴着面具的人应声出现。   面具上印着一朵红莲,是玄机阁的标志,他是玄机阁的杀手。   大弟子将哨子递过去,嘿嘿笑道:“不愧是玄机阁杀手,名不虚传,我小师弟果真死在了顾家,最好能挑拨一下师父跟顾薄的关系,免得师父真碍于情面,要收几个顾家的人给我做师弟。”   黑衣杀手废话很少,他摸出一张苍行小弟子的画像,在上面打了个鲜红的叉,冷冷道:“事成,我的报酬呢?”   玄机阁主营情报,副业才是杀手,他们接单只接针对恶人的单子,而且报酬由接单的杀手开,达成一致后才干活。   大弟子想要师弟的命,杀手别的不要,只要一块令牌。   大弟子将苍行山的通行令递了过去:“请。”   接单时就立过誓言,所以杀手不怕东西真伪,收了东西就走,十分干脆。   他倒是不怕杀手拿通行令会干什么歹事,因为如果真有心,以玄机阁的能耐,怎么也能搞来通行令,一块令牌就换了小师弟一条命,划算。   他这才装模作样朝百香楼走去:“以后有机会再去找玄机阁吧,希望我的对手都作奸犯科,不然玄机阁还不接单啊。”   查案的人各怀鬼胎,真正的凶手却自由自在,顾云起不仅带着谢兰亭悠哉悠哉欣赏了紫竹海,还带着人到南林城内逛了逛。   顾云起负责抱着一手的美食,谢兰亭负责吃。   这下南林百姓们不仅知道顾云起道侣有钱,还知道他道侣惊为天人了。   有人捏着前两日刚传到南林的话本,喃喃道:“书里写的是真的……”   他俩找修屋子的匠人定了工期,谢兰亭又给顾云起挑了不少衣裳,从头到脚换了一遍,吃饱喝足,到了晚上,两人才悠闲地回到顾家。   这一天谢兰亭很满意,顾云起则有点恍惚。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新物,绫罗绸缎、金簪玉珏,横看竖看,都是个养在锦绣丛里的少爷。   但金玉之下,裹着的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怪物。   他走在人群里,从来不曾融入,是谢兰亭带着他,又体验了一回人间烟火的气息。   走在前方的谢兰亭发现他步子慢了,回过身来:“嗯?”   顾云起轻轻呼出口气,把心绪压了下去,他朝谢兰亭笑笑,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夜里熄灯后,顾云起将手伸到枕头下,摸出一块暗卫提前放在底下的东西——赫然是一块苍行山通行令!   没错,正是白天苍行山大弟子交给玄机阁杀手的那块,杀手的面具底下,其实是初二的脸。   顾云起不仅宰了苍行山的小弟子,就连大弟子也被他捏在鼓掌间,都被耍的团团转。   顾云起摸着通行令,心说这才是真正的我,这一面……可不能让仙君知道。   他可不愿意仙君对着自己露出失望的神情。   *   顾家掌事的被苍行山小弟子的死分走了注意力,顾云起又成了为高阶弟子,难得过了两天轻松日子。   可惜他脑子一刻也轻松不下来。   眼下迫在眉睫的一件事就是,他要渡劫了,金丹期到元婴期的劫。   还真如同谢兰亭猜测那般,顾云起能感受到自己突破就在近期,他可以藏,但是声势浩大的雷劫没法藏。   如果突破时间就在晚上,给谢兰亭用点香,他逃远些就好,问题是时机不由他控制,就算顾云起努力拖一拖突破的时间,也未必一定能挪到晚上。   稳妥起见,还是得和谢兰亭分开一两天。   问题来了,找什么理由?   还没等到顾云起想出答案,南林百里外大山中,忽地动不止,有秘境出世,方圆百里的修士都察觉到了气息,消息很快散布开去。   大陆上自然是有大大小小的秘境,不少大宗门大世家自己也有圈着秘境,供弟子们修炼,每逢有新秘境的消息众人也不会错过,都要探听。   这次的秘境只有元婴期以下能进入,得到消息后,各家开始组织人手准备探查。   顾家以往出去历练从没有顾云起的份儿,但是这一次秘境之行居然叫上了他。   接到传话时顾云起也意外,谢兰亭沉吟道:“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如今只是金丹,倒是可以跟着一起去了。”   对龙傲天主角来说,要升级怎么能错过秘境呢?   这次带队的是顾安和顾景平,顾云起到的时候,顾景平满脸不耐烦:“快点,磨蹭什么呢?”   由于苍行山小弟子的死,苍行山的人也在顾家多留了几天,此刻跟顾家的一起,准备到了秘境入口,再找苍行山的人汇合。   小弟子的死要查,但是秘境意味着可能有难得的机遇,谁也不会错过。   顾安招呼顾云起:“云起,来我这边。”   顾云起却朝他行了个礼,规规矩矩走到队伍末尾。他虽然已经是高阶弟子,但论修为,排不到前面。   顾安不大高兴,但没有朝顾云起发作,他对一直跟着顾云起的谢兰亭道:“仙君,我们顾家小辈出去历练,您跟着我们,是届时在秘境外要与御剑宗的人汇合吗?”   谢兰亭心道:来了来了他来了。   谢兰亭把自己往顾云起身边又靠近半步,缩短距离:“我就只跟着他一个,你放心,你们自己加油,小辈历练就要多吃苦,我肯定不会出手瞎帮忙的。”   顾安:“……”   他非得装模作样,看,把自己的路堵死了吧。   顾景平往这边睨了一眼,但居然没说什么。   谢兰亭拎得门儿清:顾景平同意把顾云起带着,绝对没安好心。   顾景平也真装着坏水儿,实际上在发现苍行山小弟子死在顾家后,顾薄把护卫又安排得更严密,找到凶手前,对顾景平的保护也多了一层。   这次带上顾云起是顾景平自作主张,他想的是,秘境里万一遇到危险,就把顾云起推出去挡灾。   顾薄总不肯对顾云起下杀手,可他要是死在秘境里,那就没办法了不是?   殊不知谢兰亭也在想,有没有可能在秘境里解决了顾景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是不知这蝉,是否是真的啊。   一行人乘坐飞舟来到秘境外,入口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各自为派,泾渭分明,毕竟秘境同时意味着危险,是杀人越货事故多发地,外面对着你笑嘻嘻,进去就是老狗逼。   当然,同门也是可能背后捅刀的。   谢兰亭深知,秘境这种地方对于主角来说就是个送经验送宝贝的仓库,他只要跟紧顾云起,应该有幸可见金手指是如何练成的。   过了一阵,秘境大门起了一圈白雾,门口开了,看不清内里,不少人争先恐后涌了上去,许多大家弟子倒是都等了等,不是因为客气,就是谨慎点,让前面的当一下探路石。   顾家的人也等了一会儿才进入秘境,谢兰亭走进去,步子不算大,一脚却没能踩到实处,“噗通”一声轻响,竟然直接走进了水里!   原来门后直接连着一片汪洋,还不是在脚下,而是直接把整个人包住,众人下饺子似地落进水里,齐齐整整。   谢兰亭在水中一把拉住顾云起手腕,摸出一颗避水珠来,避水珠泛着光,但周围的水却没有退开。   避水珠失效了。   谢兰亭皱眉,顾云起用手指朝谢兰亭示意,远处有一片光幕,看着像水面,谢兰亭点点头,两人一块儿游过去。   在谢兰亭觉得自己快缺氧前,可算是游到头,破开了水面,他先深呼吸一口,这才准备往岸上爬,顾云起早他一步上岸,朝他伸出手,谢兰亭搭着他的手往上一蹦——   没能完全蹦出水面。   谢兰亭:不对劲。   而顾云起也对着他露出愕然神色。   谢兰亭顺着顾云起的视线慢慢回头,只见自己下半身的双腿不见了,不知何时起,居然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鱼尾!   银色的鳞片流光溢彩,大半个尾巴还浸在水中,谢兰亭试着动了动,如薄纱般透明的尾鳍高高扬起,水珠四溅,煞是好看。   如果这尾巴不是长在自己身上,谢兰亭一定要赞叹一句如梦似幻,漂亮至极。   可他是个不该长尾巴的纯人类。   谢兰亭伸手摸了摸,触手微凉,鳞片光滑真实,哪怕是幻觉,也绝对不是简单的幻觉。   同时,周边不时响起“哗啦”水声,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而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他们中一部分人的腿变成了尾巴,有些新晋鱼人泡在水里,不知所措。   发现自己不是个例,谢兰亭不慌了。   看着大家五光十色的尾巴,他甚至冷静地想,希望变回来的时候裤子还在,不然到时候这么多人光着腿面面相觑,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肥章来咯~本章下随机抽取评论赠送红包,感谢对正版的支持谢谢!   这两天更新应该都在0点,睡得早的各位不用等,可以第二天起来再看 第24章 仙君我是你的狗啊!   他搭着顾云起的手先蹦上岸, 两人用灵力蒸干了身上的水分。   谢兰亭试图学着用尾巴在陆地拖行,然而头回做人鱼,没有经验, 重心不稳, 直接往前一摔——   还好前面有个顾云起,谢兰亭直接摔进他怀里。   顾云起双手把他撑住了, 谢兰亭动了动尾巴, 极为不适:“给我点时间我能适应, 但是这里人太多了,得先离开再说。”   秘境里, 除非是想干坏事或者想抱团取暖,否则就得离陌生人远一点,顾云起赞成, 企图御剑, 却发现不行, 秘境里有自己的法则, 至少这里只能步行。   谢兰亭这条尾巴明显没法带着人快速离开,顾云起道:“我背你?”   谢兰亭同意。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 背也是讲方法的,当人有两条腿时,负责背的人只要抬手架住身后人的膝弯就行, 可鱼的尾巴只有一条, 顾云起手收到身后, 想将尾巴托住,结果顺着鳞片呲溜一滑, 手一下停在了臀的位置。   腿没了, 臀还是有的, 双手刚好包个满。   顾云起:“!”   谢兰亭:“!”   顾云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兰亭:“……我知道。”   他企图将鱼尾曲起一点,方便顾云起手挪下去托住尾巴,可刚一动,顾云起的手反而被带得继续往上,要滑进衣服里了!   “停停!等等!”   谢兰亭连忙叫停,顾云起把人放下来,有点手足无措,但是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谢兰亭发红的耳根。   ……难得见到仙君也有窘迫的时候。   这不能怪谢兰亭,脸皮再厚也是有度的,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尾巴感知更敏锐,被人在那里多碰了碰,他耳朵不受控制就熟了。   谢兰亭干咳一声,试图镇定道:“我想想别的办法。”   顾云起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仙君,我好像看到有人打起来了。”   顾云起语速加快:“所以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谢兰亭刚想扭头去看,却发现身体骤然腾空,他一惊,下意识抬手抓住支撑点——结果就揽住了顾云起的脖子。   原来和顾云起语速一样快的还有他的动作,他揽过谢兰亭的肩膀,手下抄起尾巴弯儿,将谢兰亭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哦,确切来说是整条鱼。   平生头一回被人公主抱,比起羞怯,谢兰亭更多的是懵,回过神来时,顾云起已经抱着他跑出老远了。   谢兰亭:抱……也是个办法。   跟摸臀比起来这点尴尬简直不算什么,仙君不愧是颗大心脏,立刻接受了被公主抱的事实,还主动一手环着顾云起的脖颈,一手平衡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也让顾云起抱得更稳。   他方才离顾云起心口很近,听到了他的心跳,速度很快,谢兰亭疑惑:“累了?”   顾云起矢口否认:“没有。”   并且把谢兰亭抱得更紧了点。   对嘛,自己也没多重,大家又都是修仙的,不至于跑几步就气喘乏力,那大概就是运动时心跳正常加速吧。   谢兰亭直起身子,顺道认认路。   四处可见华光溢彩的贝壳,有的巨大无比,一眼看不到边,色彩艳丽的珊瑚层层叠叠,摞起来居然高耸入云——好吧可能没有云,因为整个天空都是一片明亮的光幕,看不到云彩或者星辰。   绚丽的景象蔚为壮观,像极了幻想中的海底世界。   可除了他们方才上岸的地方,别的地方再没看到大的水域,大家在这儿呼吸的也都是空气。   谢兰亭由着顾云起带他走了一阵,觉得够远了,才拍拍顾云起的肩,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鳞片的触感微凉,被顾云起抱了一路,他手掌贴着的地方已经温热,彼此温度一致,放下人手里空了,顾云起捻了捻手指,空荡荡的,还有点舍不得。   谢兰亭屈起尾巴,将尾鳍抬高,努力找重心,在顾云起搀扶下朝前磨了一段后,终于可以独立前行了。   方式有两种,要么蹦跶,要么摇着尾巴摩擦滑行,腰也得跟着晃。   没有紧急情况的时候,谢兰亭果断选择后一种,走慢一点,腰的幅度就不会那么明显,比蹦好多了。   眼下看起来暂时安全,两人终于有空研究一下这奇异的秘境跟尾巴。   谢兰亭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打量鱼尾,横看竖看都跟真的一样,咒术若没有直接加在他身上,那么就跟整个秘境有关。   顾云起看着他流光溢彩的尾巴,思索一阵:“上身为人,下半鱼尾,是鲛人的特征。但鲛人早在千年前就已经绝迹,只在书中留下记载。”   谢兰亭:“你怀疑秘境与鲛人有关?”   顾云起:“有可能。”   谢兰亭开始回忆书中顾云起后期有没有什么关键宝贝与鲛人有关,想了半天没头绪:顾云起宝贝无数,不少名字太长,压根记不住,他思考的时候尾巴不自觉轻轻摆动,顾云起的视线也跟着晃——   谢兰亭今日穿着月白的衣衫,最外一层罩了件轻衣,衣摆垂下来搭在银色的鱼尾边,轻纱衬银光,轻盈曼妙,让谢兰亭原本就绝尘的姿容更添几分神秘,美得惊心动魄。   让人有种想把他藏起来,不给别人瞧见的冲动。   顾云起喉头动了动,轻轻移开了视线。   没找到宝物和线索时,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属于浪费时间,两人决定先找找看,没走出多远,忽的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哭声。   顾云起手已经按在剑柄上,谢兰亭却道:“等等,这声音有点耳熟,我们靠近一点看看,收敛气息,不对就跑。”   两人悄悄靠近,谢兰亭定睛一看,还真是熟人——陈竹书和他师兄葛闻。   自从上次茶摊一别,大概是由于自己这段时间人生变动挺大,再见竟是觉得已过了很长的时日,看见故人分外亲切。   他在东阳给陈竹书带的话本至今还没送出去呢,这不巧了吗。   只见陈竹书也长出了鱼尾巴,火红火红,还挺好看,他人却在嚎啕:“完了我变成鱼了,我会不会被我爹煮了啊他最讨厌鱼了!”   葛闻:“冷静一点,这只是秘境效果,出去后就——谁!?”   葛闻警惕转身,谢兰亭大大方方朝他们打了个招呼:“两位好。”   “揽揽揽月仙君!?”   陈竹书骤见偶像,万分激动,倒是不嚎了,可惜变成了结巴,“我我我叫陈竹书,是你的是你的——”   书迷?不对,话本又不是仙君写的,该说什么好?憧憬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跟修真界第一美人说上话了!平时那条能翻莲花的舌头居然打了结,心绪大起大伏加上变鱼刺激太大可能影响了脑子,陈竹书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我是你的狗啊!”   顾云起/谢兰亭:“……”   葛闻面无表情,心说这师弟不能要了,丢了吧。   “啊不是,”陈竹书脸蛋爆红,“额,我的意思是我很憧憬你的颜……啊啊,旁边那位顾家少爷,你也长得很好看,我去参加过二位的成婚大典,我是说,我很欣赏两位,真的!”   陈竹书是难得的赤子之心,谢兰亭想了想,也不准备瞒着他了,摸出俩话本递过去:“之前茶摊一别,答应好路过东阳时给你带话本,正好兑现诺言。”   陈竹书呆了呆,视线停留在谢兰亭带着笑的脸上,下半张精致的脸很熟,语气也很熟——   “曲道友!?”   曲流觞居然就是谢兰亭!   谢兰亭:“当时用假名情非得已……陈道友,你没事吧?”   陈竹书虚弱地趴在葛闻肩膀上,颤巍巍抬起手:“没、没事……”   他不仅跟仙君一起吃过饭,还跟仙君本人聊过话本!啊啊啊!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葛闻对陈竹书的模样见怪不怪,替陈竹书将话本接了过来,陈竹书看着书页上的标题,知道这是谢兰亭当初答应自己的,清风揽明月的话本。   当着本人的面拉郎什么的——   陈竹书收下话本,扭扭捏捏:“仙君,当初不知道你和顾少爷才是真爱,实在不好意思,为表赔罪,请你们收下这个。”   陈竹书也摸出两本书递过去,很新,顾云起见谢兰亭抬手接了,他便也接过。   书名大字:云拂月裳花间舞;小字:揽月仙君和顾家少爷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很有东阳书局的风格,原来晓清风当日说换个路子写是这个意思。   顾云起道了谢,默默将书收好,放在了芥子中很显眼的位置,妥善保存,准备有空好好观摩。   谢兰亭愉快地收下了,并且在心里敲算盘,等出去后,是不是该找晓清风分分钱。   有了谢兰亭和顾云起出现,陈竹书可算不哭不闹了,他道:“仙君你们是来找宝贝的?我其实就是进来玩,我们一起走吧,真有宝物,让给你们——额!”   葛闻屈指在陈竹书额头上一弹,打断了他的慷慨,不咸不淡道:“找到宝贝,各凭本事。”   陈竹书委屈地撇撇嘴。   谢兰亭没说好或不好,他指了指自己的尾巴:“方才无意中听到,葛道友好像对眼前的现象有所了解?”   葛闻倒是没藏私:“秘境与鲛人有关,鲛人擅幻术,入口处的水域是保护也是引子,进来的人都会中招,整个秘境都笼罩在幻境下,目前还没感受到恶意。”   鲛人详细的记载不多,葛闻直接一口断定,证明他了解的东西不少,谢兰亭忽然有点好奇这俩孩子师承何方了。   谢兰亭轻轻朝顾云起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但顾云起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略颔首。   谢兰亭是说:暂时跟着他们看看也无妨。顾云起也觉得可行。   两人之间通过无声交流达成一致,谢兰亭对陈竹书笑得十分亲切:“你方才哭那么大声是在做什么?”   提起这个陈竹书就憋屈,奋力甩了甩尾巴:“还不是因为这个,为什么偏偏是鱼,我还从来没做过鱼!”   从来没做过鱼,难道做过别的?   谢兰亭记下了这句话,对陈竹书道:“没事,大家都是第一次做鱼,按你师兄的说法,出去就好了,也算是一种别样体验。来来,我教你用尾巴怎么走路,方便等下我们一起行动。”   仙君说什么都是好的,陈竹书愉快地学起了尾巴的使用方式,他天分不错,学得很快,就是在走路方式上,比起甩尾前行,他选择了勇敢蹦跶。   谢兰亭表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开心就好。   就在陈竹书适应蹦跶节奏的时候,天幕突然朝周围晕开点点光辉,一道空灵的声音响彻整个天际。   “请所有贵客前往珊瑚大殿,卯时三刻,鲛王开宴——”   话连说了三遍,嗓音与普通的人声不同,带着一种涤荡心灵的魔力,有些意志不强的听得神智恍惚,直到声音消失,他们才惊觉自己方才神思居然被牵着走了。   谢兰亭没受到影响,他抬头看了看天幕:“鲛王?”   葛闻:“倾力打造秘境,对闯入者没有无差别攻击,看来鲛人是在秘境中留下了宝物或者传承,等待有缘人。”   “那就去看看,卯时三刻这个时间点恐怕有深意,不是随便说说。问题来了,”谢兰亭,“珊瑚大殿怎么走?”   作者有话要说:   陈竹书:仙君我是你的狗啊!   顾云起:汪   感谢各位的支持!上章红包已发!一共有六十多个,感谢大家支持正版!周六会开一个订阅抽奖,买了前三章的会直接参与抽取jj币哦! 第25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仙君   葛闻在脑海中思索片刻:“据记载, 鲛王喜奢华,以海底奇石佐金银珍珠堆砌出珊瑚大殿,常举办各种宴会。”   很详细, 这类记载谢兰亭和顾云起都没在哪本书上看到过, 便静静听葛闻说。   “其中有句话是‘钟鼓响,享宴时’。”   “钟鼓……”   谢兰亭沉吟着, 耳朵动了动……等下, 耳朵?   谢兰亭抬手一摸, 发现自己耳朵也不见了,先前变化的只有鱼尾, 现在连耳朵也变成了两扇薄如蝉翼的鱼鳍,陈竹书亦然。   与此同时,他耳中传来了一阵悠远的钟鼓声, 谢兰亭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你们听到钟鼓声了吗?”   陈竹书:“听到了, 方向在这边!”   顾云起和葛闻却是摇摇头, 谢兰亭了然:“看来是只有出现鲛人特征的人才能听到, 声音在引导方向,或许跟珊瑚殿有关。”   陈竹书已经完全适应了鱼形身体, 满眼都是兴奋:“那走呀,我们去瞧瞧。”   临时结成的四人同盟由谢兰亭和陈竹书听声辨位,在秘境内移动。   如果说只有化形的人才能听到声音, 难不成腿没变成尾巴的从一开始就被淘汰了吗?   不尽然, 实际上考验已经开始了。   化鱼的众人确实有一定优势, 但秘境里的其他人很快也会注意到这一点,为了能找到珊瑚殿, 他们肯定会想办法。   能直接达成合作是最好的, 如若不能, 在充满宝贝的秘境里,矛盾的开端往往可能得以厮杀来结尾。   顾云起和葛闻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他俩紧紧跟着谢兰亭和陈竹书,一直保持警戒状态,方才他们路过某处时,那里已经躺了几具尸体,争斗已经开始了。   卯时三刻能准时到达珊瑚殿或许就是第一道关卡,而鱼尾巴这样显眼的特征,已经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无论是变鱼的还是有腿的,想到达珊瑚大殿都得费点劲。   既然目的地一致,那么越靠近人肯定越多,谢兰亭:“我们只有四个人,待会儿如果遇到抱团拦路的,为避免不必要消耗,我有个提议。”   顾云起装着筑基,不到生死关头肯定不能暴露,谢兰亭把提议内容一说,他无条件同意,陈竹书也举双手赞成,只有葛闻陷入了沉默。   谢兰亭很好说话:“葛道友有什么不同的见解?说出来大家一起好商量。”   葛闻:“……不,没有,你提议挺好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谢兰亭居然是这样的仙君。   看来他也是成天听陈竹书念叨话本中毒太深了,下意识也以为谢兰亭是个清冷高贵的范儿,现在看来,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半点不沾。   商量完,几人继续往前,终于撞见了麻烦,有五个长着腿的正围攻一条人鱼。   那化鱼的是个金丹前期,骨头也很硬,谢兰亭他们只听到一声怒吼,便感受到了强烈的灵力波动,他抵死不从,居然自爆了!   还好他们离得不算近,及时撤开,没有被波及到。   围攻的五人也是骤然散开,嘴里骂骂咧咧,然后一转头,就看到了新的人鱼,一银一红,谢兰亭和陈竹书。   他们立刻迎上新目标,挡在了四人小队前。   五个人,三个金丹,真打起来就算能保命,也没法保证完全不受伤,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在这儿就拼命显然不划算,按照商量好的,谢兰亭开口了。   “几位稍等,我有个建议,咱们可以和平解决。”   那五人中剩下两人也只有筑基期,在方才的争斗中还是受了点小伤,为首的金丹期开口:“怎么,你们愿意让我们跟着?”   谢兰亭点头:“可以。”   几人狐疑:这么爽快?   谢兰亭补充道:“四颗上品珍灵石。”   陌生金丹修士大怒:“你做梦!”   谢兰亭不急不慢:“你看,你们一个金丹中期,两个金丹前期,剩下两个带了点伤的小筑基,”他反手指了指,“我们,两个金丹中期,一个金丹前期,还有个全须全尾的筑基。”   金丹中期说的是他和葛闻,前期是陈竹书,还有个隐藏的大佬顾云起。   谢兰亭视线扫过那两个筑基:“真打起来,起码这两位我们是有把握干掉的,你们不会不管他们吧?”   几人身上都是弟子服,都不一样,可见是临时组队,那就非常好挑拨离间。   三个金丹没有吭声,他们显然用沉默回答了一些问题,两个筑基期在这样的静默里心中发寒,二人本来又带着伤,对视一眼,咬咬牙,率先走出,一人摸出两颗珍灵石递上:“我们同意了!”   谢兰亭鼓掌:“合作愉快。”   他笑眯眯收下珍灵石,才看向三个金丹:“现在是六对三了,你们是加入,还是要打?”   形势瞬间完全颠倒,如果说刚才他们还有点把握至少能抢走一条鱼,现在是完全不占优势,三个金丹挣扎半晌,最终还是妥协了,不甘不愿往这边走,谢兰亭却抬手一拦:“哎,珍灵石呢?”   为首金丹不可思议:“刚才他俩不是给了?”   “他俩跟你们闹掰了啊,自然不能算一起了。”谢兰亭,“不信你们自己问,他们愿意给你们买单吗?”   这回当然换两个筑基期不出声了,三人气上心头,一时间对两个筑基的愤恨竟然超过了对谢兰亭的,他们恶狠狠瞪了人一眼,不甘不愿凑出四块珍灵石,塞到了谢兰亭手里。   谢兰亭完全不介意他们的态度,东西到手就行:“多谢惠顾。”   谢兰亭把珍灵石给四人都分了,这样即便他们在秘境里没找到宝贝,也绝不是空手而归,谢兰亭看了看壮大的队伍:“九个人,你说待会儿再遇到拦路打劫的,是不是该涨价了?”   商业鬼才。   陌生的金丹却不满:“那种一个两个人少的,直接干掉就行了,拉那么多人做什么?”   竞争对手自然是越少越好。   谢兰亭老神在在:“这你就不懂了吧,万一珊瑚大殿进门就充满危险呢?是不是有个在前面探路的更好?我们这些化鱼的说不定还有用,你们不能随意拿我们当棋子,我们的同伴也不行,动他们,我们之后也不乐意帮你。”   ……这倒也是。   后面的话可以忽视一下,主要是探路这个说的很有用。   还没完,谢兰亭弯弯嘴角,把这些人的人心拿捏住了:“你看,你们仅仅用珍灵石就买了资格,划算,如果后面的人出的多,不是更显得你们占了便宜吗,看别人大出血,你们不快乐吗?”   ……好有道理!   五人完全被说服了!   对他们几个心肠乌漆墨黑的人来说,化解憋屈的办法就是让人比自己更憋屈,没毛病!   “好,”陌生的金丹修士道,“等下你开价,多开点,不服的我们一起干!”   陈竹书已经看傻了,他张张嘴,随后眼神满是崇拜:“啊啊啊仙君好厉害!”   顾云起淡定点点头:“当然。”   葛闻:“……”   他常常因为跟周围人画风不同而感到格格不入。   但葛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珍灵石,又想了想之后可能有更多的进账,默默把吐槽咽了下去,安静地与他们站到一起。   “我发现一件事。”谢兰亭跟自己的三个小伙伴传音入密,“化鱼的可能是在金丹期里随机挑选的。”   这个秘境元婴及以上的都不能进,元婴之下,金丹就是大爷,如果化鱼的都有金丹修为,那么除非谁有特殊手段遮蔽气息,否则想要偷偷跟着金丹人鱼混进大殿就是不可能的。   这是逼着大多数修士们正面交锋,或合作,或打架。   谢兰亭分析完,感慨:“这就意味着,我们今天生意应该会特别好。”   别说顾云起和陈竹书,就连葛闻也忍不住心动了,毕竟谁不喜欢站着数钱呢?   *   顾安在通过水幕后也变出了鱼尾,顾家此行共五十人,当时他身边只剩下十个,包括顾景平在内,后来陆陆续续又碰上一些,到珊瑚大殿门口时,顾家队伍总算有三十个了。   说他们运气好吧,路过某处时刚好碰上了天材地宝,也算机缘,可惜抢夺的人太多,顾家的又不肯错过,非要加入争抢。   结果最后东西没抢过,人鱼还丢了两条,抢东西时跟几家结了仇,一路上都在防着明枪暗箭,走得很辛苦。   当看到气派华美的宫殿出现在眼前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家人踏入殿内,珊瑚殿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但所有人都端坐在位置上,竟然不争不抢,场面看着十分和谐。   殿内最高处的座位上,坐着一条尾巴极其华美的鲛人,他身上明珠成串,墨蓝的发丝垂在脑后,神情威严非常,光是轻轻一抬眼,就不怒自威,看得人心颤。   只需瞧一眼,众人就知道,这就是天幕传音中所说的的鲛王。   王座下立着两条十分美艳的鲛人,跟进入秘境后化形的修士不同,她们有着金黄柔软的发丝,身披薄纱,开口嗓音悦耳曼妙:“请贵客入座,大殿内不得斗法,否则将失去贵客身份。”   原来这就是大家规规矩矩坐着的原因,来这儿都是希望能得到鲛人至宝,谁也不希望失去资格。   鲛人已经绝迹千年,鲛王和两名鲛人显然也是幻境造物。   顾家人也找了块地方落座,大殿很大,随着进入的人变多,内部空间还会自动扩大,座位不缺。   顾景平按了按发麻的手臂,骂道:“秋家那帮毒物!如果这次秘境再对上,我就——”   他想了想方才对上的那些秋家人,厥词到最后变了变:“要是秘境里打不过,出去后我定要他们好看!”   打不过就叫家里人!   顾安也抓紧时间调息,他眉目忧愁:“还是没碰上云起,他跟我们分开落单,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顾景平哼哼,心说死了最好,连收尸都省了。   没过一会儿,顾景平口中的秋家人也到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是大殿内不能动手,大家只好都坐下。   越来越多的人赶到大殿,有些人身上带着骇人的伤口,缺胳膊断腿的都有,都借着来之不易的平静宝地赶紧疗伤,这其中还是没有顾云起的影子。   顾安是真心不希望顾云起死在秘境的,那太可惜了,但是……顾云起好像也不是非要来这里,只要他保住性命,自己得了机缘,出去再照顾他一下就行了。   就在顾安这么想着的时候,大殿外突然传来了众多脚步声。   这次靠近的气息非常多,而且全是同时到的,粗略一感知,接近百十号人,殿内众人也是疑惑抬头,这是哪家的势力,派出了百人进秘境,还都没有分散那运气也太好了吧!   然而来的人却不属于一门一派,乌压压的人群从殿门挤进来,登时格外热闹,为首的两人十分显眼,不光是因为其中一人拖着条银光璀璨的尾巴,还因为他俩的姿势——   顾云起单手抱着谢兰亭,谢兰亭稳稳坐在他手臂上,这姿势比公主抱还方便,顾云起还能腾出一只手来,除了有点废臂力,没别的毛病。   好在顾云起力气很足,一口气托一路不费劲。   谢兰亭环视大殿,神情惬意,愉悦地晃了晃尾巴尖儿:“看来我们没有迟到。”   作者有话要说:   四人小队:收获颇丰。   换了个封面,底图是论坛太太送的可在jj内使用的图,感谢   等我睡醒起来就开抽奖!下次更新应该是周天晚上十一点半之后 第26章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说好的卯时三刻, 现在才刚到卯时,自然没有迟到。   顾安愣愣地看着人群,一时间不知道该先眼红谢兰亭被顾云起抱着, 还是惊讶他们竟集结起了如此多的人。   大家明显不是一路人, 居然没打架?   谢兰亭四人这一路上可以说赚了个盆满钵满,东西四人都均分了, 当别人还在为宝贝抢的不可开交时, 他们已经荷包鼓鼓。   不少人最初给东西时怨气爆棚, 心里暗暗想着之后给他们好看,却在队伍逐渐壮大的过程中被磨平了心态。   就比如说最初加入的那五人, 在看到后来人给出更昂贵的东西时,心里瞬间就平衡了,他们只是给了几颗珍灵石, 但这些人却失去了更贵重的宝贝!   随着煵是不是疯人数加入得越多, 他们越平衡;第二批、第三批……后面的人重复这样的心态, 先愤懑, 再用新人的憋屈来填补自己的心。   而最后加入的,在看到殿内一些重伤的人后, 忽然也庆幸起来,起码自己毫发无伤。   这么层层消解下来,他们居然诡异地跟自己达成了和解。   不仅如此, 做生意嘛, 格局要打开, 除了招揽两条腿的,谢兰亭他们还庇护了一些落单人鱼, 不收钱, 免费提供保护, 这样一来,在外的人鱼不也少了么?   所以才集结了这么壮大的队伍。   为了不影响队伍前进的速度,谢兰亭只得又麻烦顾云起带着他走,陈竹书则挂在他师兄身上。   至于队伍里其他人鱼,他们宁愿自己费劲加速蹦,也不愿意陌生人抱,只好不停蹦跶,虽然没什么形象,但速度勉强还行。   知道殿内不能打斗后,众人纷纷散开,找位置坐。   顾云起和谢兰亭不是没有看到顾家人,顾安和顾景平眼睛都瞪圆了,跟着的百人里也有顾家弟子,他们寻着顾安去了,顾云起和谢兰亭却随意找了个位置坐,离他们不远不近。   顾景平手臂终于完全恢复,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顾云起和谢兰亭:“他们怎么做到的?等等,”说完他面色愤怒,“他们是不是得了什么机缘,居然敢不上交!?”   “顾云起!”顾景平隔着一段距离大吼,“你给我过来!”   顾云起远远瞧了他一眼,然后又把脸转回去了,装耳聋。   顾景平把他从小欺负到大,潜意识里就没想过顾云起敢反抗敢无视,登时一巴掌拍在桌上:“反了你了!?”   顾安尾巴无意识烦躁抽打地面,袖子已经快被自己掐烂了。   顾景平动静太大,两个金发鲛人视线立刻锁定了他,他们被幻境造得很真,然而面上瞧不出丝毫情绪,看活物和死物都是一个眼神,顾景平在这样的眼神下心头发寒,手一收,闭了嘴。   顾云起确实得了不少好处,谢兰亭数钱数得非常开心,陈竹书对他的崇拜已经从只浮于颜值的浅显上升到了不得了的高度,完全死心塌地了。   “仙君,你太厉害了!”陈竹书趴在桌上,将鱼尾巴摇出了狗尾巴的效果,“你还收徒吗,收了我吧,我能干很多事的,求你教我!”   “如果不想你爹真的把你煮了,”葛闻道,“你就死心吧。”   提到爹,陈竹书尾巴在空中顿住,蔫哒哒趴了下去,他唉声叹气:“好吧,好吧,等我再长大一点,等能跟他叫板的时候,仙君,如果你愿意收徒,请给我留个位置,求求。”   陈竹书这孩子讨人喜欢,不过谢兰亭笑笑:“我暂时没有收徒的打算。”   他要一边保命,一边寻找回自己世界的办法,就不耽误人家好苗子了。   卯时三刻一到,一阵悠扬的乐声响彻天际,大殿门前立刻升起透明的水幕,再有人过来就被水幕挡在外面,不能再进半步。   水幕看着很薄,有人不死心,拼命还想进,有的人已经拿出各种法器,想强行将水幕轰开,然而丢出去的招数却尽数反弹到自己身上,有人在众目睽睽下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有这么一出,其余人再不甘心,也不敢再试了。   金发鲛人开了口:“未成为贵客的,鲛王慷慨,允许诸位在幻海境内寻找机缘,五个时辰后将送各位离去。”   鲛人的声音没有情绪,声线也是平淡无起伏:“殿内的诸位贵客,鲛王为各位准备了三件礼物。”   众人精神一振,终于来了!   “三件分别是:鲛人无心泪,千鳞软甲,御水决。”   御水决!   前两样东西谢兰亭没听过,但御水决可是日后顾云起常用的法术,都被他玩出花来了,看来就是在这里得到的!   “贵客虽多,礼物只有三件,有缘者得。”   王座上闭目小憩的鲛王缓缓睁开眼,他鱼尾一摆,空气中分明什么也没有,众人却听到了海浪的怒吼咆哮,水浪哗啦声震耳欲聋,光听声音,有改天换日的架势。   大家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所有人都被换了个地方,不再身处大殿中。   如今已经数不清这秘境里叠了多少层幻境了,鲛人一族在幻术上的造诣无与伦比,鲛人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水灵会提供线索,带有缘人去找无心泪。”   谢兰亭想听一下御水决的线索,然而鲛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就闭嘴了,空中出现了一团透蓝的圆团子,没鼻子没眼睛,在空中滑动的时候身后会拖出一条水痕,看着就像长了条小尾巴。   想必这就是水灵了。   抢啊!   进入这个地方后,所有人都发现身上先前沉重的桎梏感消失,意味着他们又可以飞了,马上就有人蹿到高空想要抓住水灵,心动就要行动。   这么想的显然不止一个,然后他们就在空中撞车,打了起来。   被所有人视线瞩目的水灵却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突然加速俯冲,一个猛水下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直撞进了某人怀里。   顾云起下意识抬手一挡,水灵撞在他手臂上,很有弹性地被弹了出去,发出“噗叽”一声,又立刻锲而不舍贴了回来,水做的身体拉伸变形,直接圈住顾云起手臂不走了!   登时,全场瞩目的骤然变成了顾云起。   谢兰亭:不愧是主角!什么叫天运眷顾啊!   谢兰亭已经听到了周围各种刀剑出鞘和法器灵力嗡嗡声,所有人都瞄准了顾云起。   情势危急,谢兰亭果断出手,他拽住顾云起胳膊,尾巴在地面一拍,直接弹射起步,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陈竹书本着仙君去哪儿我去哪儿的原则立刻跟上,他跟上,葛闻也不得不跟上。   于是万众瞩目下,就见谢兰亭一马当先,四个人猛地扎进顾家人队伍中,伴随着谢兰亭清晰的声音——   “各位顾家弟子,请务必保护好我们顾家的机缘,绝不能被他人夺走!”   有事我们顾家,没事你们谁啊。   顾安和顾景平都惊呆了。   刚才是谁在大殿里视他们于无物的?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外人不管啊,大殿里顾景平朝着顾云起大吼的模样大伙儿都还记得呢,这人就是顾家的没错!   对顾景平和顾安来说,有一点不错:东西落在顾云起手上肯定比落在别人手上好,顾云起好歹是他们顾家的,后续想拿还是想要,可操作性非常高,如果落在别人手上,争夺更麻烦。   顾安立刻做出决定:“结玄清剑阵!”   顾家此次出来的,除顾云起外,都是元婴之下的精英弟子,也是训练有素,在大殿内最终汇合的有四十人,顾安一声令下,弟子们立刻找准位置,抬剑结阵。   他们中当然有人平时互相之间有矛盾,甚至有人是不服顾安领头的,但此刻如此整齐划一,不为别的,就为其他人已经把招式铺天盖地冲他们砸过来了。   生死关头立刻抱团,剩下的都得靠边,架可以出去再打,命却只有一条。   玄清剑阵是顾家有名的剑阵之一,可攻可守,用好了,几人可抵挡数十人,数十人可敌百人,一时间还真把面前攻击拦了拦,给谢兰亭他们创造了时机。   谢兰亭看了看水灵的样子,抬手指尖冒出灵力,对顾云起道:“你先把它藏起来。”   顾云起把水灵从手臂上拉下来,想了想,直接塞进袖子里,水灵巴不得跟他贴贴,牢牢抱在手腕处。   大家对机缘都是又争又抢,水灵却生怕顾云起不要它似的,主角光环,深不可测。   陈竹书就看见谢兰亭指尖舞动,灵力快速成团,好奇道:“仙君,这是在干什么?”   谢兰亭手上不停:“一点小花样。”   顾云起看着谢兰亭指尖的灵力,忽然福至心灵:“灵蝶?”   谢兰亭颔首:“聪明。我捏过灵蝶,但实际上不一定是蝴蝶,还可以捏成飞鸟游鱼,又或者是……一个团子。”   说话间,一个灵力团子已经成型,形状模样跟水灵像了六七分,加上谢兰亭的灵力也是幽蓝色,再加两分,远远的糊弄一下人还是够了。   谢兰亭找准时机,将灵力丢了出去,同时惊呼:“不好,水灵跑了!”   正打得火热的人立刻分出注意力,眼角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一团东西在空中划出蓝色的光迹,飞速朝人群外跑去,眼看就要脱离大家视线范围。   “不好!”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追!”   谢兰亭本来准备演戏演全套,自己喊这一句的,没想到各位这么上道,省事了。   顾景平追过去的时候不忘骂了一句:“顾云起你个废物,东西到手都留不住!”   有他这么一骂,外人更加信以为真,追得更起劲了。   陈竹书不满道:“他谁啊,会说人话吗?”   被骂的当事人顾云起习以为常:“他脑子不太好,不用管,我们走。”   谢兰亭闻言弯了弯嘴角:不错,顾云起敢直接说人坏话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一点点撕开伪装?   眼下需要快速逃走,顾云起下意识又想去揽谢兰亭的尾巴弯儿,谢兰亭忙在他手臂上一按:“哎,已经可以飞了,鱼尾巴也不影响飞行。”   ……对,可以飞了,一路上他抱习惯了,居然都忘了。   顾云起若无其事收回手,心里有没有点遗憾只有他自己知道。   四人趁乱立刻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跑,谢兰亭一边远程操纵着灵力团带那些人跑得更远,灵力团就跟蝴蝶一样脆弱,碰就能碎,但好在大家并不敢动手攻击线索,一人抓十人挡,灵力团居然硬生生拖着人群飞了大半个时辰。   直到某家的弟子终于逮准机会,将自家的捕捉法宝往灵力团丢去,稳稳将其罩住,他欣喜若狂,正要收回来,却眼睁睁看见“水灵”在他的捕捉网中碎成了片。   这下不止他,所有人都傻了眼。   “我,我这个宝物不伤生灵的。”动手的弟子手足无措,忙让同门作证,“你们也知道啊!”   “对,就是个束缚的法宝。”同门说完,却迟疑道,“可这个水灵……算生灵吗?”   弟子急了:“就是个抓东西的法器,活的死的也不可能一碰就散啊!”   对啊,水灵撞在顾云起手臂上时大家都看见了,弹性还不错。   “等等,”终于有人发出了质疑,“刚才网住水灵让它停下的时候,我觉得,是不是跟先前那只长得不太一样?”   顾安闻言心头咯噔一声,连忙回头,却见顾家队伍中压根没有顾云起和谢兰亭的身影,他立刻意识到被耍了!   顾景平看他的动作和脸色,也联想到什么,正要回头确认,顾安却一把拽住他胳膊,传音入密:“别回头!”   顾景平:“你不是发现了什么?”   顾安脑子也转得很快:“水灵肯定被云起带走了,但我们此刻不能承认,就咬死是他们把水灵打碎了,回头我们再悄悄去找人。”   要是让这群人又一起去追顾云起,他们得什么时候才能把东西拿到手?   顾景平也明白过来,啐了一口:“顾云起!找到他我肯定让他好看!”   趁着真假水灵的疑问在人群中还没发酵,顾景平深吸口气,用他欠揍的神情呵呵出声:“分明是你把水灵弄没了,现在怕引起群愤,居然来混淆视听,或者是不是根本就是你们用了障眼法,偷偷藏了?”   顾安帮着打配合:“多说无益,快交出来!”   人群中也有人开始附和:   “对啊,谁知道是不是你说瞎话?”   “也是,要是你的捕捉法宝真没问题,你拿出来,让大家一起查验!”   使用捕捉法宝的弟子大骂:“我呸,让你们检查,我的法器还能回到我手里吗,想打劫直说!”   “不给就是心虚!”   “打散水灵没了机缘,就拿你们的东西来填!”   当新一轮的混战开始时,真正的水灵跟着顾云起,已经被带着飞出了老远老远。   热闹都是他们的,四人小组独自前行,唉,真是寂寞如雪。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不好意思,大肥章!新年快乐呀各位!   一句话小剧场:   谢兰亭:他们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优秀 第27章 你们这幻境,保真吗?   远离人堆后, 顾云起把水灵从袖子里放出来,水灵飞在前头引路,时不时在空中打个圈, 非常欢快。   陈竹书看着水灵在空中又把轨迹画出花来时, 终于忍不住道:“顾道友,它好像很喜欢你。”   顾云起:“但我也想不出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是你的主角光环。   谢兰亭看破却没法直接说破, 打趣:“或许就是喜欢你本人。”   总归是件好事。   途中谢兰亭问了葛闻关于“鲛人无心泪”的事, 葛闻又回答上来了。   “其实就是鲛人泪中很特殊的一种, 据说与幻境相关,具体的我也不知。”   知道就已经不错了, 谢兰亭猜过,两人年少就有这样的修为,加上陈竹书赤诚的性子, 像是被大家族保护得很好的少爷。   不过今日入幻境的门派世家那么多, 里面显然都没有他们的同门。   确实不是所有门派都及时赶到了秘境入口, 但数得上号的人修大户都在了, 毕竟秘境也开在人修的地盘,以陈竹书和葛闻的见识, 所在师门必然有些底蕴才行。   要么是隐世族群,还有可能是……妖修或者魔修。   如今早已不是大陆混战的年代,各种族之间大环境下相处得还算和谐, 只要不搞事, 大家就是好朋友。   水灵在顾云起面前献宝并不耽误它引路, 这层幻境的色彩比先前更加瑰丽,空中还有漂浮的光点, 瞧久了, 人甚至会放松得精神恍惚, 忘记自己正处在个随时可能有危险的地方。   连谢兰亭都晃了晃脑袋:“我们走了多久了?我对时间的感知好像不准了。”   顾云起倒是确定地开口:“快一个时辰了。”   陈竹书:“还有多远……哇!”   一个巨大的贝壳闯入他们视线,因为怕是不知名的危险物品,几人放慢了速度,水灵倒是一往无前,因为担心顾云起不会跟上,还用水痕甩出个弯,在空中朝着顾云起他们勾了勾,才朝贝壳冲了过去。   贝壳表面是美丽的粉色,大约有六丈高,十丈宽,很漂亮,也很大,谢兰亭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碳烤扇贝清蒸扇贝,一个加点蒜蓉来点粉丝,一个尝尝原滋原味,剩下一个蘸秘制调料……   面前这个贝,它是能吃的品种吗?   谢兰亭喉头动了动,嘴里发出轻微的响声,顾云起看了看令人震撼的贝壳,再看看谢兰亭直勾勾的眼神,悟了。   他从芥子中摸出一块点心递给谢兰亭:“仙君,想吃东西了?”   谢兰亭抬手接过,拆开一看,是南林城东边一家的桃花酥,那天逛街时他一口气吃了好几块,记住了店铺。   谢兰亭愉悦地咬下一口:“你居然还备着点心!”   “进入秘境前准备的,我还有别的东西,仙君要是想吃了就和我说。”   谢兰亭点头,在糕点的芳香里感慨顾云起果然贴心。   水灵化成水流顺着贝壳的缝隙钻了进去,贝壳整个动了动,激荡起底下的泥沙,随即徐徐张开,将贝壳内的景象缓缓展示在几人眼前。   却见贝壳里以珍珠铺床,一条极为美艳的鲛人张开双眼,他瞳孔如同蔚蓝的大海,胜过世间任何宝石,第一次与他对上视线,足以让人呼吸一窒,直到他看到了谢兰亭——   不知为什么,这个人类看到他的时候好像很失望?   ……错觉,肯定是错觉。   鲛人不再慵懒地趴着凹姿势,赶紧直起身,像模像样开口:“水灵带来的贵客啊,若想获得无心泪,就得通过幻境的考验。”   他视线缓缓扫过四人:“谁先破除幻境,谁就是无心泪的主人。”   “幻境会勾起你们心底最深的情绪,或恐惧或憎恨,或贪嗔或痴欲,会让你们分不清现实与虚妄,若于其中深陷,便将溺于渊海之中,惧怕者可自行离开。”   他抬手丢出一颗珍珠,珍珠落地化成一道原形的门,鲛人道:“请。”   谢兰亭失笑:“还真是应了葛道友那句话,各凭本事。”   显然他们四人都没准备离开。   陈竹书还是想和谢兰亭一起进幻境,被葛闻拎着衣领提溜了回来。   于是他们两两一组踏进门内,谢兰亭踏入门后,只觉眼前一花,有浓重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不适地用袖遮掩口鼻。   待放下袖子,看清面前的景象后,谢兰亭愕然愣在原地。   他一个洁身自好的现代青年,至今连恋爱都没谈过,更不可能进不该进的地方,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面前这个红裳绿柳满池,莺莺燕燕娇声不绝的地方,不是传说中的怡红院还能是哪儿?   不是说会让人分不清现实虚幻?这就是幻境,他简直不能更确定!   顾云起不在他身边,看来即便同时进入,到了幻境还是会被单独分开。   谢兰亭想了想,自己内心绝不可能有这种需求,难道幻境出了问题?   正思索着,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款款而来:“哟,谢公子,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位置照样给您留着呢,保管你能把那位公子的模样尽收眼底,他今天可点了不少人,男女都有呢。”   谢兰亭心头一动,顺着问:“那位公子是说的谁?”   “哎哟,您跟我开什么玩笑呢讨厌!”老鸨香巾一挥,“还能是谁,当然是顾公子啊!您给我们的钱,让我们负责伺候好他,我们肯定尽心啊!”   顾公子?顾云起?   我给钱让顾云起来青楼!?这幻境简直是离谱他娘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很好,成功引起他的注意,谢兰亭摸着良心承认,这个故事好有趣,他想看。   被勾起兴致的仙君大手一挥:“带路。”   “这边请。”   在这里,谢兰亭的双腿又回来了,是个人样,老鸨亲自将谢兰亭带到楼上一间厢房,给他推开窗,正对着楼下搭在水面的台子,台上娇女媚男正簇拥着一个人,长着顾云起的脸。   那人左拥右抱,仰头豪放地灌酒,谢兰亭只看一眼就知道此人绝不是真正的顾云起,不过是个劣质的幻境造物。   谢兰亭本来还想着,顾云起要是真在这个幻境里,自己没准还有机会看到他被莺燕环绕后是什么反应,书中在原主谢兰亭死后,顾云起为他守身守心,即便真进烟花之地也是为了筹谋正事,并没有什么有趣的描写。   是会羞恼,还是冷冰冰地让所有人离他八丈远?   还是后者可能性更大。   而面前这位假货来者不拒,软玉坐满怀,跟其余常客迷醉的神情没什么差别,谢兰亭才嗑了几颗瓜子,就觉得无趣极了,幻境也太不走心了吧,就这?   这幻境唯一值得夸奖的地方就是瓜子味道还不错。   谢兰亭擦了擦手,抽/出听雪剑,眼也不眨,对着前方一剑斩出——看似力道轻飘飘的一剑,却直接将虚空撕开一道口子,灵力荡漾在剑身周围,口子如同黑洞般将幻境往中间吸住,整个幻境摧枯拉朽般崩塌。   谢兰亭站在原地,刚要将剑收起,却蓦地一顿。   他面前又换了一个场景,居然还没完。   方才还在热热闹闹的烟花之地,此刻周身却冷冷清清,谢兰亭低头看着脚下映着一轮湖面的圆月皱了皱眉,这场景跟他梦里的太像了。   梦中他也是站在湖中央,还有……谢兰亭抬头,果然,湖边有个亭子,亭子里坐着个独自饮酒的人。   这个梦当初是让他惆怅了一下,但也不至于分不清现实。   谢兰亭越发确定幻境出了问题,对自己不起作用,正要快刀斩乱麻把它接着斩了,却发现亭子里的人影动了动。   梦里面,直到他坠落惊醒,也没能看清亭中到底是何人,幻境里,亭中的人一步步走到月光下,露出了他清晰的脸。   顾云起。   谢兰亭执剑的手一顿。   先前那个幻境里,他非要老鸨领着他去看看“顾公子”,一来是觉得有趣,二来是不清楚鲛人考验的机制,心说如果顾云起本人跟他在同个幻境里,也好去他身边,有个照应。   因此在斩碎这个幻境前,他最好确认一下面前的人是真是假。   谢兰亭垂下剑,开口想要说话,嘴张开了,但出不了声。   和梦里一样说不了话!   不是吧,这也要学?谢兰亭无奈了,眼看顾云起走到湖边,他足尖一点,踏着湖面的月影飞了过去,还好还好,总算跟梦中不一样,他还能动弹。   可他都站到顾云起面前了,顾云起眼睛里也没有他的影子,很明显看不到他。   谢兰亭轻盈地踩在水面上,激不起湖面一点涟漪,顾云起浑身酒气,眼神是清明的,只盯着湖心的月色发呆。   酒香随着风飘过来,谢兰亭嗅出是雪梅酒的味道。   在梦中时,他隐约觉得亭中人很难过,如今顾云起站在他面前,那种感觉更明显了,毫不客气地说,他浑身散发的气息简直难过得快死了。   他看不见我,我也说不了话,怎么确定是不是本人?   谢兰亭想了想,用灵力捏出了一只蝴蝶,幽蓝的蝴蝶在顾云起黯淡的瞳孔中映出一点微光,谢兰亭清清楚楚看到顾云起眼神一亮,人仿佛活了过来。   可眼下的蝴蝶却比现实里更脆,都不用碰,风一吹居然就碎成了片。   顾云起眼底好不容易聚起的那点活气也随着蝴蝶的消失黯淡下去。   此路不通,谢兰亭正绞尽脑汁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却突然看见顾云起一脚踏空,直接跌进了湖里。   谢兰亭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接,可顾云起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他的手扑了个空,什么也没接到。   溅起的水花也透过了谢兰亭的身子,仿佛天地都是真实的,而他才是一道虚影。   水很清澈,月光也好,借着修士出色的视力,谢兰亭看到顾云起没有任何挣扎,放任自己沉入水里,直到被黑暗吞没,再也看不见。   破案了,这还是幻境捏出来的假货。   真正的顾云起哪怕一时半刻被幻境迷惑,也绝对不可能轻生,明知是假的,谢兰亭还是觉得心堵。   他甚至有点愠怒:怎么在他的幻境里捏的顾云起,不是流连青楼就是想不开轻生?   退一万步说,就算捏个好点的吧,可顾云起跟他心底最深的念想有什么关系?   谢兰亭抽剑对着水面就是一劈,因为带了点情绪,这一剑就暴力多了,幻境比先前塌得更快,等所有碎片退去,他终于回到了大贝壳所在地,双腿又再次变回了尾巴。   贝壳鲛人正在逗水灵玩,看到谢兰亭后面露惊讶:“这么快!你已经打破我们鲛人族的最高纪录了!”   谢兰亭是第一个出来的,其余三人都还在幻境之中。   “是你们幻境的问题,”谢兰亭道,“要不是我想多看一会儿,我还能更早出来。”   贝壳鲛人比先前大殿的鲛人更有活气,感情更丰富,他问:“什么问题?”   谢兰亭:“既不是我最害怕的东西,也不是我求而不得的东西,跟我的最深情绪压根不沾边,我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幻境里。”   “不可能!”鲛人尾巴拍得“啪啪”响,“无心泪的历练从没出过差错,它能直击任何心灵的内心深处。”   “哪怕是天生七窍玲珑心,都会被幻境迷惑一时半刻。”   鲛人歪了歪头,似乎想到什么,尾巴停了:“不过在两种情况下无心泪的考验可能不起作用,只是我还没见过。”   还是有问题嘛,谢兰亭道:“哪两种?”   “要么对方是傻子,要么对方记忆有损。”   谢兰亭自认记性不算顶尖,但也属于不错的范畴——认路除外,所以不可能是后者,他做出判断:“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幻境NPC这么智能,还能调侃参赛选手的吗?   水灵却在鲛人身边转了一圈,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似乎在肯定他的说法,谢兰亭听不懂,鲛人却对水灵点头:“对呀,我说的就是对的,他不信。”   他叹了口气,重新看向谢兰亭:“你不信也没办法,按照约定,你是第一个通过考验的人,所以无心泪是你的了。”   鲛人捧出一个小巧的贝壳,抬手打开,一滴水珠从里面慢慢飞出,停到谢兰亭面前,鲛人道:“伸手。”   谢兰亭却不急着抬手:“你们这鲛人泪,有保质期吗?”   该不会是因为过期了,所以幻境才出错吧?   鲛人:“……”   他如果不是幻境捏出来的,而是个真人,恐怕都不想给了,还会礼貌地问候一下谢兰亭。   谢兰亭收了神通:“开个玩笑。既然是我的,我想自己留着还是送人也该随我吧?”   可惜鲛人不是真人,面对谢兰亭的提问,尽职尽责进入营业模式:“无心泪会自己选人,选了你,它就不会选别人,除非你死,否则它不会有新主人。”   书中从来没有提起过鲛人无心泪,它应该不是顾云起的机缘?   谢兰亭沉吟片刻,终于抬起了手,水滴一碰着指尖便立刻融进了他的身体里,谢兰亭识海一动,无心泪的所有信息都涌了进来,他忙闭眼,消化起了内容。   消化完后,谢兰亭缓缓睁眼,觉得要完。   完蛋,他好像似乎可能,真的抢了主角的机缘。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是它动的手   今天提前更新,吃年夜饭啦! 第28章 小脸通红又通黄   消化完后, 谢兰亭知道了鲛人无心泪的作用。   它是鲛人在彻底无心无情前流下的最后一滴泪,拥有者可直接继承幻术天赋,最终能使用到什么程度得靠自己修炼。   原著中是没提到过什么鲛人泪, 但顾云起是使用过幻术的, 他曾制造过庞大的幻境来困住敌人,也多次用幻术打过掩护, 都是信手拈来。   布阵也能造成幻境, 可书中从没描述过顾云起布阵, 谢兰亭还以为是把过程省了,现在看来, 很有可能是靠着鲛人泪,压根不需要布阵。   但是鲛人泪已经融入他身体里了,而且根据鲛人所说, 除非上任主人身死, 否则……等等, 身死?   谢兰亭咂摸过味儿来了, 该不会原著里,就是仙君死后, 鲛人泪才重新选了顾云起做主人吧?   很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不算夺了顾云起的机缘。   如果以后找到回自己世界的办法,看看回去前能不能把鲛人泪留下吧, 都不在同一个世界了, 鲛人泪也算没了主人, 或许就找上顾云起了呢。   谢兰亭想明白了,便挑了块石头坐下, 一边研究幻术, 一边等着其他人出来。   第二个出来的是陈竹书, 他看上去情绪稳定,带着尾巴蹦到谢兰亭面前:“仙君是第一个出来的?果然厉害!”   “仙君你知道吗,我在幻境里经历了非常可怕的事!里面的写书先生们突然同时宣布不再编写话本,我的天,简直是末日!”   陈竹书赤子之心,幻境都比别人的有趣,谢兰亭忍不住笑了:“所以你就醒了?”   “对啊,世上怎么能没有话本呢,那可是我的快乐源泉!”陈竹书道,“我立刻意识到这是假的,破开幻境赶紧出来了。”   他说着还确认了下自己芥子里那一堆堆的话本,心情开朗了:“还是现实最棒了。”   考核幻境和外面的时间流逝不一样,谢兰亭和陈竹书已经看完一本书,现场交流起心得了,虚空中才有了新动静,是葛闻出来了。   他看着不太高兴,但因为平时就面瘫着一张脸,所以变化不大,只有陈竹书一眼看出来,甩着尾巴哄师兄去了。   谢兰亭阖上话本,皱了皱眉。   幻境只对自己没用,陈竹书和葛闻的考验都没出问题,那么顾云起那边可能也在正常进行。   这样的考验,越是心思深重的人就越难受,谢兰亭本着主角肯定不需要我操心的心态跟陈竹书天南地北侃了一阵,可眼下葛闻都出来了,顾云起还没动静,他难免有点担心。   又过半个时辰,谢兰亭尾巴尖儿时不时弯曲,已经暴露了他不平的内心。   按照鲛人的说法,破不了幻境是会一辈子陷在里头的。   虽然对于龙傲天男主来说,肯定不可能折在这么个小小的关卡上,但人心都是肉做的,又一起相处这么久,谢兰亭不可能对顾云起的处境完全无动于衷。   就好比即便知道主角以后威风无比,见到他如今被人欺辱时还是会愤怒,是同样的道理。   谢兰亭忍不住问鲛人:“考验的时候外人绝对不能干预吗?”   鲛人道:“无心泪传承结束后,剩下的人若在幻境里没出来,传人是可以进去助他一臂之力,把人捞出来的。还剩一个人,你要进入他的幻境吗?”   谢兰亭得到答案,犹豫了下才道:“再等等。”   幻境接触人内心最深处,相当于把人的真实剖开,每个人都会有不愿意他人知道的东西。虽说他已经看过原著,把顾云起整个人都了解透了,但擅闯终归是不礼貌。   再等等,再过一炷香,如果顾云起还不出来,他就进去帮忙。   安危相关的大事,礼貌就得稍微让让,若是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等把人救出来,诚心道歉吧。   又过一炷香,还是没动静,谢兰亭终于坐不住了,让鲛人把他送进去。   “这是无心泪构建的传承,”鲛人道,“你冥思一下,就能找到进去的法门。”   谢兰亭闭眼,在识海中调动鲛人泪的幻术功法,他听到耳边水波声轻荡,再度睁开眼时,正置身一片苍郁的山林中。   不远处人声鼎沸,这里是鲛人无心泪构造的考核幻境,因此谢兰亭现在这个宝物主人有天然优势,他先用鲛人泪的幻术将自己身形掩藏,化出腿来,才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眼前霍然开朗,正是顾家的山门前。   依然是红绸飞缎,喜庆洋洋,一看就是办喜事的模样。   顾云起一身红衣喜服站在山门前,这次他却不是独身一人,他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容貌虽看着年轻,但眼神透露着慈祥,是长辈模样。   细细看去,顾云起的面容和他们很像,谢兰亭心头一动:难道说这是顾云起的父母?   果不其然,那女子抬手给顾云起理了理衣冠:“一转眼,我儿也到了成家的时候,虽说修行不问岁月,还是忍不住感慨,岁月不饶人啊,我还是老了。”   顾云起握住顾母的手:“可娘依旧姝丽无双,没变过啊。”   顾母闻言莞尔:“就你嘴甜!”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谢兰亭在暗处看着,叹了口气,难怪顾云起迟迟不肯出来,幻境中他父母健在,哪怕知道是假的,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吧。   知道他暂时没事,谢兰亭放心了,那就再等一会儿呗。   对了,顾云起在幻境里要成亲,跟谁啊?   让他看一看是谁会成为顾云起的道侣,等以后和离了,他也好照瓢画葫芦,按着款式给顾云起介绍一个。   没过多久,谢兰亭看到了眼熟的仙鹤飞舆从远处飞来,随行队伍是御剑宗的人。   谢兰亭:“……”   等队伍落地,顾云起上前,把身着喜服的自己从飞舆中接了出来。   破案了,原来道侣还是我自己。   ……行吧,毕竟顾云起就跟自己成过亲,两人虽然没爱慕之情,但相处得也还不错,幻境要捏喜事,把自己拿来凑数,也还说得过去。   大典依然办得隆重,并且少了顾薄顾景平等人,御剑宗那边,跟自己过不去的刘弃风和殊道也不在,而且自己看起来没伤没病,面色红润,非常健康。   好像也不是被逼成亲,而是两情相悦,皆大欢喜。   双亲健在,洞房花烛,皆是人生喜事,看起来幻境是想捏一个美梦,让顾云起沉溺其中。   谢兰亭叹了口气,这样的美梦,即便是他也不忍去打破……慢着,他刚刚是不是说到了洞房花烛时?   谢兰亭眼睁睁看着婚宴到晚间,在宾客一片起哄声中,一对新人回到了新房。   新房不再是小破房屋,而是配得上顾家少主身份的屋宅,谢兰亭看着新人携手进了屋子,心说不会这么事无巨细吧,这一段是不是该跳过?   两人进屋一会儿后,谢兰亭迟疑片刻,还是穿墙而入。   几息之间,他小脸通红又通黄地退了出来。   红是物理意义上的颜色,黄的是一颗成年人的心。   当亲眼看到“自己”衣衫不整满面潮红含情脉脉躺在另一个人身下的时候,谢兰亭承认自己面皮的厚度是有极限的。   更别说顾云起那张对他而言本来就有杀伤力的脸,温柔又深情地凑近……是个颜狗都顶不住!   谢兰亭要抓狂了,顾云起难道还没意识到这里是幻境!?可眼下这个情况,他也实在不好意思现身啊!   你想象一下,顾云起跟幻境里的自己正要春宵帐暖,你突然出现在床榻边说“嗨快醒醒别做梦了”。   尴尬的是谁,是谁?!   反正自己肯定是逃不过的。   谢兰亭站在门口,神情精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靠近半步后,忽然听到门板后传来细微的轻哼声。   是舒服又享受时才会发出的嗓音,惬意极了,情丝缠绕,柔得化了。   是自己的声音没错了。   谢兰亭跟触电似地一蹦三丈远,忙不迭闪人了,离这新房远远的,他能肯定顾云起绝对还没意识到这里是幻境,脑子不清醒,否则做不出这档子事。   可就算脑子不清醒吧,幻境会接触人心底的东西……他对顾云起还停留在馋脸的阶段,顾云起居然已经馋他身子了!?   谢兰亭想到方才屋子里顾云起也是衣衫半褪,红烛映着他的脸,那姿容神情,也确实让人想入非非……   他喉头动了动,禁不住捂脸,好吧对他这种颜狗来说,好像确实可以。   即便有幻境加成,也改变不了顾云起对着他也可以的事实。所以原著里没有说明,顾云起其实也是颜狗?   谢兰亭随便找了一棵树翻身上去,准备吹吹冷风,反正这会儿他是不可能上前去叫醒顾云起的。   也不知道幻境里准备把今夜拉多长,冷风够不够把他脸上的热度吹下去。   屋子里,幻境捏出来的谢兰亭眼神迷离躺在艳红锦缎铺就的床榻上,衣襟散乱,抬手环住顾云起的脖颈,轻轻吐息:“云起……”   顾云起却撑在他上方,温柔地、安静地看着他。   “云起……”谢兰亭嗓音慵懒地唤他,“来……”   顾云起抬手抚了抚他的脸,片刻后俯身,搂着人翻了个身,将谢兰亭抱在怀里,却没有别的动作。   谢兰亭搂着他的背,发出疑惑的声音:“嗯?怎么了?”   “仙君,我们明早去跟爹娘辞行吧。”   谢兰亭:“好啊,你是想去哪儿吗?”   “嗯,我这些年其实走过不少地方,但都是匆匆的去,办了事就走,也没好好看过大好的山川景色。”   顾云起抱着他,将下巴垫在谢兰亭肩上,在他耳边慢慢诉说:“其实是值得停下来好好一观的,良辰美景,都不该辜负,我带仙君去看。”   “就我们两个人?”谢兰亭笑了,“好。”   “我其实也想跟爹娘去看,但时机已经错过了。”   顾云起说到这儿,眼眶泛了红,好在谢兰亭看不到,他稳住声线,甚至带着笑音轻松道:“爹娘也要过二人生活啊,我从小就爱黏着他们,太不懂事。他俩还有彼此,我们去看我们的风景,他们看他们的风景,看完后回家,大家聚在一起,把彼此的见闻当饭桌上的趣事,一家人在一块儿,开开心心。”   谢兰亭:“偶尔也可以和爹娘一起去,我不介意,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顾云起几不可查哽了哽:“……是,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的手移上去,抚摸过谢兰亭的发丝,停在他脖颈处:“仙君,我们休息吧。”   谢兰亭耳朵一红,可不等他那种勾人心魄的声音再度出口,顾云起在他后颈倏地一捏,谢兰亭身体一顿,立即晕了过去。   顾云起轻柔地把他放下,去掉外衫,替人盖好了被子,他则起身,将微乱的衣服拉好,衣衫齐整地在屋中央坐下了。   他早知这里只是一场美梦,是他心性不够坚定,不愿立刻醒来。   他早已错过和顾父顾母游览名山大川的机会,因为他们早就不在了。   再给他一点时间……明早跟顾父顾母告别后,他再破开这个幻境,就当是他最后的软弱吧。   不过这幻境也挺离谱的,顾云起将视线移到床榻上熟睡的人身上,心说仙君怎么可能露出那样的神情来引诱自己。   他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眼神,忙倒着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压压火气。   不得不说顶着谢兰亭的脸,杀伤力真强。   一夜过去,树枝上的谢兰亭本尊看着两人从屋中出来,一点也不想知道昨晚屋子里究竟上演了多少限制级画面,他从树上跳下,仗着鲛人泪掩去身形气息,慢悠悠跟在两人身后。   到了大厅,顾云起和“谢兰亭”朝顾父顾母敬茶,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谢兰亭想,再给他一点时间和父母相处,今天上午过去顾云起要是再不醒,自己就现身。   毕竟他可不想等到晚上,再看一场跟自己有关的真人话本现场版。   可谢兰亭刚转过身,还没踏过门槛,面前场景骤然一变,再没有温馨的屋子,他头顶夜空中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砸在地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谢兰亭脸色瞬间惨白,差点站不稳。   他按着心口踉跄着转过身,就见顾云起跪在雨中,怀里抱着“自己”,雨水将血水冲刷而下,很显然,他怀里的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顾家祠堂的大门被风猛地吹开,顾云起父母的灵位冷冰冰的立在其中。   幻境是发现美梦留不住顾云起了,就直接将美梦碎成噩梦,要他失控,要他迷失自我。   顾云起的面色从惊惧渐渐化成比夜更深沉的静默,他搂着“谢兰亭”尸身,缓缓抽/出了藏月。   谢兰亭知道他这是醒了,要打破幻境,忙不迭利用鲛人泪先一步撤离,毕竟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下去了。   他忍不住暗骂这是什么破考验:选他不喜欢的雷雨夜,还让“自己”在这种天气死在顾云起怀里。   要不是鲛人泪已经到手,他都要怀疑这幻境才是他真正的考核关卡呢。   谢兰亭出来后,对雷雨夜的应激反应还没消,面色十分难看,陈竹书忙道:“仙君,怎么……”   谢兰亭顾不得别的,忙抓住他肩膀:“等下别让他知道我进去过。”   这个“他”当然是顾云起,陈竹书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答应,葛闻本来话就不多,懒得管。   谢兰亭把还在不停发抖的手收回袖子里,好在没在雷雨夜里待多久,可算是赶在顾云起出来前恢复了平常模样。   顾云起刚从秘境中踏出时,浑身的戾气遮也遮不住,整个人周身气质截然不同,说是变了个人也信,只在看到谢兰亭后,肩膀才松了松,阴郁的气息一点点收了起来。   他朝谢兰亭走来,身子晃了晃,谢兰亭下意识伸手想扶他一把,顾云起顺势靠在他肩膀上,嗓音疲惫:“仙君,我好累。”   谢兰亭想起方才在幻境中所见,沉默片刻,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幻境都是假的。”   洞房花烛,雷雨夜惊魂,是很吓人。   顾云起靠在谢兰亭肩膀上,闭了闭眼,心说不太妙。   方才情绪激荡下,他调动灵力太过,修为快压不住了,照这样下去,最多还有一两天,他就要突破了。   得快点想想该怎么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勤奋地带着更新来了   PS:稍微修改了下,怕之前表达的不够清楚。还没有上本垒哦!幻境里也没有! 第29章 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二合一)   顾云起贴在谢兰亭耳边用传音入密:“仙君, 鲛人无心泪?”   谢兰亭懂他意思:“在我这儿,他们也知道了。”   他是第一个从秘境里出来的,消息没法藏, 不过告知陈竹书和葛闻的时候, 他省去了“死后可以换主人”这条没说。   有的宝物认主后可以换主人,有的不行, 为避免麻烦, 他没必要透露那么多。   顾云起:“在仙君那儿那就好。”   陈竹书看着两人贴在一起说悄悄话, 捧着脸:“哇,真恩爱!”   谢兰亭和顾云起几乎同时想到幻境里的画面, 两人干咳一声,假装若无其事分开了,陈竹书遗憾:“你们秀恩爱的时候不用在意我的, 把我当空气, 也不用怕闪瞎我的眼, 越闪我越爱看!”   我俩真的没恩爱可秀——只是这话不能说, 毕竟他还要在顾安面前装情敌,被别人知道他俩没什么感情, 那还怎么装?   贝壳鲛人终于有机会插嘴:“传承结束,后会无期。”   说完贝壳便缓缓闭合,他似乎嫌弃闭合速度太慢, 居然还直接上手, 手动关闭。   陈竹书纳闷儿:“我们是做了什么吗, 他好像不待见我们?”   谢兰亭动了动尾巴:“不知道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 联想到他之前的一系列壮举, 顾云起和葛闻默了:果然是你做了什么吧?   水灵绕着鲛人飞了飞, 依依不舍从贝壳里出去了,鲛人对着它神色变得柔和,轻声道:“去吧,保重。”   贝壳终于彻底闭合,水灵又回到顾云起身边,“啪叽”黏在他肩膀上。   谢兰亭:“鲛人泪找到了,剩下的两件宝物在哪儿呢?”   他还惦记着御水决,抬手戳了戳水灵:“你知道吗?”   从水灵可以和鲛人无障碍交流这点来看,水灵不仅有神智,应该还不低,虽然他们听不懂水灵说话,但水灵应该能听懂他们的话。   圆团子水灵趴在顾云起肩上左右摇晃,是在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又只能在秘境中地毯式搜索,碰运气?   谢兰亭拍拍本世界气运之子顾云起的肩膀:“来,你选条路吧,我们跟你走。”   顾云起便随意选了个方向,刚走了没几步,他眉头一皱:“顾家人追来了。”   他抬手,给几人看他手背上一个印记,正在一闪一闪,陈竹书:“这个我知道!弟子印,通常进秘境啊或者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会留一个,方便走散后也能找到位置。”   如此说来,顾安和顾景平早在之前就可以靠着弟子印把顾家子弟找齐,但他们却选择了先找珊瑚大殿,并不特别在意他人死活,只有自己需要时,他们才动用弟子印。   顾云起看了看印记:“离得近,就快到了。”   谢兰亭:“快,先离大贝壳远一点。”   四人赶紧加快速度,谢兰亭伸手把水灵从顾云起肩膀上薅下来,以哄小孩儿的语气道:“你喜欢顾云起,对吧?”   水灵愉悦地转了个圈,冲着顾云起发出“噗叽”地欢快声。   谢兰亭继续钓:“你想留在他身边,对吧。”   水灵更欢快了,忙不迭上下蹦跶,模拟人类疯狂点头。   水灵彻底上钩,谢兰亭放心了:“那你听我们的话,待会儿配合演一演戏,听懂就转个圈。”   水灵画了个超圆超可爱的圈圈,表示绝对没问题!   但还没等谢兰亭跟它细说要怎么演,顾家的人就追到了,伴随着顾景平的咆哮声。   “顾云起——!你给我站住!”   他们人多势众,立刻把四人团团围了起来。   顾家这么多人想要在大混战的情况下逃出来也是要讲本事的,各家折损不一,顾家自然也没法完整保全,顾景平扔了不少法器砸出去,都收不回来,说不心疼是假的。   怒火全冲着顾云起了。   “好啊你,敢拿我们当诱饵,看我今天不把你——喂,顾安!”   顾景平话没说完,被顾安抬手搡到一边,顾安带着和煦的笑,视线扫过顾云起和他面前的水灵,笑容更深了:“没关系,云起,我们都是一家人,我知道你也是为大局着想。”   他说话很有技巧,先是担忧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顾云起客客气气行了礼:“多谢师兄关心,并无。”   顾安看着真心实意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水灵一直在给你们指路吧,你们……”   谢兰亭轻轻拉了拉顾云起袖口,顾云起会意:“对,我们一直跟着它走呢。”   谢兰亭也笑:“是啊,大家来得正好,先前争取时间辛苦了。就让水灵给我们引路,大家伙儿一起去找鲛人无心泪吧!”   见他们还没有得到鲛人泪,顾家众人都松了口气,顾景平脸色也稍微好看点,没那么臭了。   唯有水灵,僵在了半空中。   它若有眼睛,定要不可置信瞪着谢兰亭:鲛人泪都让你融了,你让我再去哪儿找!?   谢兰亭温和又谦卑地看向水灵:“麻烦您引路了。”   好像真的等着它带来珍贵宝贝似的。   水灵:“……”   它如果能说话,此时此刻第一句话就要对这个皮囊漂亮心肝儿贼坏的人大喊一声:   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可它真的想留在气运爆棚的天道之子身边呜呜呜,做个水灵怎么就这么难!   谢兰亭还不忘朝顾景平道:“我看水灵确实青睐云起,要是没了他,水灵一不高兴,或许就跑了,谁也别想得到宝物。”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配合他!   水灵应声绕着顾云起打了几个圈,意思很明显:是的,刚才这个人类说得没错!   顾景平不得不把怒火咽下去,暂时把账记下,准备大事办妥后,再找顾云起秋后算账。   水灵被赶鸭子上架,在空中急速转了转,最后硬着头皮,接着往顾云起方才指的方向“带路”。   一行人担心跟丢,忙不迭跟上。   谢兰亭却并不担心这群人发现问题,因为按照龙傲天故事套路,主角随便指的地方必然有宝物出没,待会儿见机行事。   顾家这群人既然送上门,免费的打手,不好好用就太浪费了。   顾安则往四人小队贴近,他自然也看到了陈竹书和葛闻:“云起,这两位是?”   顾云起:“路上偶遇的道友,互相帮助过,暂时结伴而行。”   顾云起不问陈竹书和葛闻是什么时候跟谢兰亭认识的,反正仙君明显也掌握着分寸,那就行了。   顾安:“哦……”他余光瞥到谢兰亭扔拉着顾云起袖口的手指,只觉碍眼,声音依然很柔和,“仙君,你这样拉着云起,他行动不便啊。”   谢兰亭自觉站好“情敌”的位置,开启相应表演模式,闻言不但不松手,反而还拉住顾云起手腕,偏头问顾云起:“有吗,你觉得不方便吗?”   顾云起当然是顺着他的话:“没有。”   谢兰亭得到答案,笑吟吟看向顾安,用眼神传达:你看~   顾安心口更堵了,他仍不放弃:“那,这大庭广众的,两位是不是注意一下……”   “我们是道侣,大庭广众拉拉小手怎么了?”谢兰亭满面疑惑,“你就是想看我们亲亲小嘴,也不可能给你看啊,那是我们关起门的事了。”   顾安:“……”   没人想知道你们关起门来的事谢谢!   顾安吃瘪,但依旧不屈不挠跟在顾云起身边,谢兰亭得出结论:段位不高,勇气可嘉。   就这水平,跟殊道当年是差远了,绿茶还是老的精啊。   水灵漫无目的走直线,走了好一阵,有弟子忍不住出声了:“怎么还没到?照这速度,就算别人没引路的,有没有可能也会抢先?”   水灵在空中甩出个百无聊赖的尾巴:怪我咯?   不仅早被抢先,谢兰亭都在琢磨着幻术能玩出什么花样了。   顾安却心态平和:“既然鲛人给了水灵这条路子,说明它大有用处,没它可能根本接触不了机缘。”   水灵高傲地弹了弹躯体:没错,没我贝壳根本不给开门!   但那又怎么样呢,它在空中幽幽朝谢兰亭投去无人知晓的视线:狡猾的人类!   又看了看后来那群人:啊,愚蠢的人类!   好吧,突然感觉还挺好玩的是怎么回事。   水灵就这样领着所有人又走了大半天,天幕上的光不会黯淡,没有昼夜之分,大部分人已经搞不清楚时间了,只有顾云起从进秘境开始,心底就默默算着时间,门儿清。   水灵懒懒地飘着飘着,忽而在空中顿了顿,打了个旋飞出去,众人麻木地跟了一路,见状也是精神一振:好歹有了变化,是不是目的地到了?   再往前行出一里,绕过五彩斑斓的山丘后,一片巨大的湖泊逐渐在众人面前拉开全貌,如同一块耀眼的宝石嵌在大地,湖面平静无波。   这还是自秘境入口的水区后,头回出现这么大面积的水域。   水灵在湖面上空飞过一圈,绕回来,趴回了顾云起肩膀上。   顾景平:“鲛人无心泪在湖里?”   水灵却不搭理他,只安安稳稳趴自己的。   顾安小心翼翼靠近湖面,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他抬起剑,连着剑鞘一起往湖面上戳去,却听得“嘭”地一声,湖面上竟有一层肉眼看不见的壳子,把剑挡住了。   难怪觉得别扭,原来另有乾坤。   弟子们也纷纷上前:“这究竟是不是真的湖水?”   他们蹲下来细细查看,仔细一看,湖水其实偶尔会有浅浅的动静,在透明的壳子下晃一晃,所以下面应该是真的湖,可要接触到,就得想办法突破这层壳。   顾家子弟纷纷上前,研究怎么破开湖面。   这时候,水灵的团子身体边上延伸出水做的触须,悄悄碰了碰顾云起,又往湖边探了探。   顾云起看它的动作,了然,给谢兰亭传音:“湖里应该真的有宝贝。”   谢兰亭对他竖起大拇指,跟着主角走果然没错。   顾家的弟子们已经朝湖面上试过不少方式,有直接用剑劈的,也有用灵力轰的,还有丢法器炸的,但那层壳子就是纹丝不动,一点裂缝都没出现。   顾安也犯了愁:“看来不是靠攻击硬闯的。”   顾景平先打过架,又忙着赶路,一直都没来得及休息,这会儿已经很累了,没好气地朝顾云起吼:“你把那玩意儿丢上去试试!”   水灵怒:玩意儿说谁呢!?   谢兰亭:“哎,尊重点,万一惹它生气,它不干了怎么办。”   水灵:……   你也真好意思说。   不过谢兰亭这话给它顺了顺毛,它决定跟他和解了。   顾云起将水灵托在手心,弯腰送到湖面上,水灵在湖面上碰了碰,又弹回顾云起肩膀——无事发生。   机会就在眼前,顾安作为带队的,得拿个主意,众人确实都挺疲惫了,难免也心浮气躁,他自己亦然,这种时候,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口安排。   “大家都累了,在湖边先歇一歇吧,治伤的治伤,调息的调息,修整好后,我们在周围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破开湖面的线索。”   虽然恨不能马上见到宝贝,但听到“休息”二字,许多人上头的情绪终于被身体的疲惫拉了下来,安排好人手放哨,大家轮流休息。   谢兰亭也不急,他虽然一路轻松,但顾云起和葛闻在先前的考验中消耗比较大,主要是精神方面,也需要休息。   顾云起和葛闻盘腿打坐,陈竹书早也发现谢兰亭他们跟顾家其余人不对付,因此守在旁边,谢兰亭一边在识海中进一步研读幻术,一边观察着周围。   湖面四周很空旷,水面也很宽广,灵识扫出去,至少五里内没什么特别的气息。   谢兰亭粗略看过一遍,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是被自己忽略掉的。   秘境里色彩太过瑰丽,其实处处景色都与外界不同,身处其中,会自然认为就该与众不同,反而容易忽视掉本该发现的线索。   处处相同,又处处不同……谢兰亭沉吟片刻,将视线移到了地面。   这里的地面时常是细沙夹杂着亮晶晶的东西,尾巴触碰着其实很舒服,他抬手捧起一捧沙,细细看去,这沙与来路上经过的四座山丘应是同样的质地。   再看看空中随处可见的浮动光点,谢兰亭眯了眯眼,对没事干的陈竹书道:“你看看湖面上空,是不是有三个光团与其他的不同。”   陈竹书闻言仔细看去,湖面上飘着无数的光点,一眼扫过去都一个样,但谢兰亭都这么说了,陈竹书便放开神识扫过去,细细探查后终于发现了哪里特殊。   “对,有三个光点是一动不动的!”   别的光点多少都会轻微浮动,像尘埃,只有那三个混在其中,安如磐石。   谢兰亭伸手在空中划过,看着三个光点连接的轨迹,想了想他们刚经过的几座山:“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等其他人休息好,谢兰亭没有藏私,把推测说了,顾安愣了愣:“将地面的山和空中的光点连成七星轨迹?”   确实空中只有那三个光点不动,只是要搬山,也得山能动才行。   众人返回,对着那四座小山丘研究了一下,不确定底下到底有没有缝,只能先试试能不能推得动,好在并不是什么巍峨大山,大家一起用足灵力莽,应该没问题。   但这种体力活儿并不是谁都愿意立刻尽心尽力的。   顾安不肯放过谢兰亭:“仙君,既然是您提出的,不如您先上去试试,如果确认能撼动,我们再一起。”   谢兰亭不可思议地抬高了声音:“我找到了线索,给你们指点迷津,还需要我一个伤患出劳动力吗?脑子和体力活都由我干了,你们干什么?”   “而且,在顾家的时候不就说了吗,这主要事属于你们小辈的历练,我就是陪我家道侣溜溜弯,本来不该插手,看你们实在想不到主意,才多说了几句。”谢兰亭,“不会吧不会吧,听说你们都是顾家的精英弟子?”   谢兰亭视线缓缓扫过众人,仿佛在说:精英在哪儿呢?   年轻人总是心气儿比较高,尤其是对这群天赋不错,放在族里被捧惯的,那就不能说他们不行!   立刻有人撸袖子准备让他看看什么叫做精英,顾安恨铁不成钢,心说这么简单的激将法你们也中招?得,果然还得靠他。   顾安酝酿好了话语,正准备反击,却见顾云起跨步而出,越过众人一马当先,对着座山丘猛地出掌——   山丘纹丝不动。   顾云起收回手,惭愧道:“抱歉师兄,我只是个筑基,好像不行。”   顾安一口老血咽下,挤出一个笑:“没事……放着师兄来。”   有弟子上前把顾云起扳着肩膀往后扔:“废物让开!不行就闪一边去!”   顾景平也上前:“揽月仙君在御剑宗待久了,怕是没见过别家的青年才俊,正好也让你见识见识。”   谢兰亭非常乐意:“哎好的,快让我开开眼。”   顾安从不知道,平日里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居然有抢着干辛苦活的一天,可他也已经在顾云起面前放了话,只好认命加入移山队伍。   顾家弟子在山脚下齐齐使劲,别说,真能推动,众人惊喜道:“有机关!”   见有效果,众人推得更卖力了,还喊起了拍子,方便灵力使在一处。   “一二,三!”   于是顾家众人在加油,谢兰亭和顾云起在旁边给他们加油,作为前辈,谢兰亭充分发挥指点后辈动口不动手的优良美德:“往这边这边,位置我都算好了,别推歪啊,相信你们能行!”   葛闻看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对陈竹书道:“要不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   陈竹书也在热血蓬勃的气氛中挥舞着手臂给众人加油,闻言没反应过来:“啊,谁?”   葛闻:“谢兰亭。”   陈竹书:“为什么啊,仙君他好厉害,我是真心想让他收我为徒的。”   怕你被卖了数钱。   葛闻看陈竹书眼神就知道劝不动他,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他缺的心眼,只好自己替他长了。   谢兰亭鼓掌:“厉害厉害,不愧是顾家年轻一辈的翘楚,名不虚传!”   一半的弟子再加了把劲。   谢兰亭鼓完掌,扭头朝顾云起道:“哎,你芥子里还有什么吃的,适合这种时候当个零嘴儿?”   顾云起还真有。   他摸出一把干果,边给谢兰亭剥壳,边帮腔,面无表情大声喊:“师兄们果然厉害,我自愧不如。”   剩下那半弟子也再加了把劲。   葛闻:……是他浅薄了,应该离这两个人都远点才对。   时间在谢兰亭嗑干果和年轻人们挥洒汗水的过程中流逝,经过顾家弟子的不懈努力,终于将四座山丘都推到了相应位置。   他们还来不及喘口气歇一歇,天地异象就迫不及待来奖励解谜者了。   四座山丘的顶上亮起光点,一束光从末尾发出,将所有山丘顶端光点串联成线,擦着飞到空中,将湖面半空的三个光点也连到一起。   七星成像,地动山摇,轰鸣声不绝,湖面那层透明壳子起了雾,白白一层,骤然炸碎,湖面终于被打开了。   可惜被炸开的不止是壳子,湖底好像也炸了。   湖水溅起十丈高,明明只是个湖,居然掀起了海浪的架势,众人正准备起身奔逃,却惊愕地发现又不能飞了!   眼看高过山顶的浪涛席卷而来,跑不掉,众人只好纷纷祭出各种法器保护身体,或者使用招式想劈开浪花。   可这浪涛并不简单,成功撞开了所有法器,把众人全部卷进了水里。   谢兰亭之前是抓着顾云起手腕的,可浪涛内部如同漩涡,大家都被卷得七荤八素,天旋地转间他手一滑,空了。   谢兰亭心头一惊,下意识抬手抓,什么也没抓住。   等漩涡终于把人甩出去,落到实地上,谢兰亭忍着头晕慌忙看向四周:景色变了,几个顾家弟子落在他身边,顾景平在,陈竹书在,顾云起不在。   陈竹书被大力的水甩得晕头转向,在空中随便乱飞也不曾晕过的他脸色铁青,终于落地消停了,他忙不迭偏头找了个地方,哇的一声吐了。   吐的不止他一个,好几个顾家弟子爬起来也大吐特吐,不丢人。   谢兰亭捂着嘴往旁边挪了挪,他也觉得头晕恶心,但好在忍一忍能压下去,他身边除了陈竹书外,一共有十个顾家的人,顾云起也不知掉到哪儿去了。   主角应该是不用太操心的,没准直接就把他送到宝贝面前了呢,比起这个,谢兰亭视线慢慢落到呕吐大军中的顾景平身上。   在这秘境里,一路上匆匆忙忙,他还没来得及跟这位现任顾家少主好好打过“招呼”。   谢兰亭放下手,他顿了顿,袖子里好像进了什么东西,他往袖子里一捏,捏出个晕头转向的水灵来。   水灵:“啵叽?”   看清是谁后,水灵崩溃了,它明明是追着天道之子去的,为什么会贴上了这个人!   谢兰亭眨了眨眼,将它放在手心,摸摸它软趴趴的头顶,笑得非常好看:“你怎么在我这儿?不过正好,等下我可能有点事想办,如果需要你的帮助,配合一下?”   水灵:……救!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加更,六千字肥章!诸位别看目前章节少了点,但字数还是很肥的!   小剧场:   谢兰亭:你怎么在我这儿?   水灵:我也不想啊救命! 第30章 两人达成共识:搞他!   水灵待在谢兰亭手心里, 完全不敢动。   周围的人都在吐,味儿很冲,谢兰亭稍微挪远了点, 作为一个常年伤患, 芥子里不缺药材,他摸出一片清甜的药叶含在嘴里, 耐心等这些人吐完。   他摸出传讯玉牌试了试, 发现也没法用, 遂作罢。   好在辟谷才是修真界的一贯风俗,他们也没多少东西能吐, 陈竹书呕完,从芥子里摸出水来赶紧漱口。   谢兰亭给陈竹书也递了片药叶,陈竹书道谢, 接过来含在嘴里, 含糊道:“难怪我爹不喜欢鱼, 水里真是太受罪了。”   他们此刻身处的一方天地, 头顶是蓝的,脚底是蓝的, 与先前难得一见水域不同,这里似乎处处都是水,连空气也非常潮湿。   放眼看去, 三步一个小水坑, 五步一个大水汪, 有些水汪深得可以没过腰,可供落脚的陆地很少。   不能飞, 两条腿在这样的环境中行动不便, 可尾巴就很方便了, 只要摆动尾巴,他们可以擦着水面游过去,什么坑坑洼洼都可以如履平地。   顾家弟子刚移山时就消耗了不少力气,这会儿被旋涡搅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没当场晕过去已经算身体素质不错,因此没人注意到谢兰亭把水灵捧在手心说了什么。   水灵在进入湖里后,其实已经感知到宝物了,不止一件,他完全可以立刻朝最珍贵的东西奔去,但谢兰亭却告诉它,离最珍贵的东西远点,越远越好。   它当水灵这么多年,头回听到如此清醒脱俗的要求。   等顾家子弟终于缓过劲来,顾景平四下环视:“又是一重天地,宝物就在这?”   谢兰亭松开水灵,用声音将他们的注意力拉过来:“或许吧,水灵还在这儿呢。”   顾景平自然也发现大家走散了,看到水灵在他眼前,不禁大笑:“看来机缘是我的了!”   水灵很想翻个白眼,可惜没有眼睛:想得美呢你!   它还记着这人凶它呢!   所有人准备原地歇一歇再走,移山耗费的力气实在太大,若不歇一下,等下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应付不过来。   谢兰亭凑到水边,发现水里并没有映出他自己的倒影,立刻想到湖中映不出自己身影的那个梦境,登时心口一紧。   陈竹书不粘顾家人,只粘谢兰亭,跟着凑过来,谢兰亭低头一看,水里也没有陈竹书的影子,这才松了口气。   “仙君看什么呢?”   谢兰亭指了指:“这水不能映照东西。”   “是挺奇怪。”陈竹书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水,又拿尾巴试了试水深,没发现别的什么问题,“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特殊。”   谢兰亭:“或许有,总之在秘境里,还是多留心吧。”   与此同时另一边,顾云起、葛闻还有部分顾家弟子跌落到了一处。   顾云起第一反应也是发现谢兰亭不在后,摸出了传讯玉牌。   照理说与仙君分开了,他摆脱面前这群人要容易得多,可以悄悄找地方渡劫了,可他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而是担心谢兰亭。   以谢兰亭的性子,不用怕他在对人的事情上吃亏,就怕安危,秘境凶险未知,还有他身上带着旧伤,万一发作起来岂不麻烦?   顾安吐完后,发现顾云起在,而谢兰亭那个碍眼的不在,登时万分惊喜,这是刷好感的机会啊!   他按了按脑袋:“还有点晕,来扶我一下,云……”   他“云起”两个字还没叫完,立刻有弟子狗腿地搭住他的手:“顾安师兄你还好吧,我这儿有对头晕有帮助的灵药,你来点?”   顾安立刻把手抽了回来,微微一笑:“谢谢,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太可惜了,不是和云起独处,唉,不过这样的秘境里,多点人也多点棋子。   顾安是大长老的儿子,有人捧,自然也有人看不惯,另一名长老的弟子呵呵了声:“好娇弱啊,还当什么领头的?”   顾安绵里藏针:“毕竟是家主和大长老所托,不敢不从。”   葛闻跟顾家其余人不熟,默默站到顾云起身边:“我要去找师弟。”   顾云起:“我也要找仙君。”   那两人或许在一起,或许不在一起,眼下他们暂时还可以合作找人。   他们也选择先原地休整一番,休整过程中,不知是不是耳边实在吵,葛闻终于开口:“你们顾家子弟的同门情谊真是不敢恭维。”   顾云起虽然厌恶顾薄等人,但并不厌恶整个顾家,作为前任家主的儿子,他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顾家的形象:“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日后等他干掉顾薄当上家主,必然要好好把家族里的不良风气都肃清一遍。   顾安跟人阴阳怪气够了,又往顾云起这边贴:“云起,水灵好像不见了,你有办法找到它吗?”   “师兄,”顾云起陈述事实,“是它主动找到我,我可没能力感应它。”   顾安眼里闪过失望,但很快掩盖下去,他道:“这次来的人里只有你一个筑基,没关系,师兄会护着你,若是情况紧急顾不上,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顾云起想起了当初在紫花镇,谢兰亭站在他身前,说有我在必然全力护着你的画面,他不由弯了弯嘴角,声音也柔和不少:“好。”   放心,跟你们在一起,我肯定好好保护自己。   他的眼神看得顾安呆了呆。   一直以来,顾云起在他面前都是客客气气,礼貌得很,很少有什么极大的情绪波动,若说有,大概是他第一回 出手帮忙后,顾云起道谢时那十分真挚的眼神。   他不过是瞧着人脸蛋不错,又可怜,顺手帮了一回,顾云起却是在真心实意感激他。   那眼神让顾安飘飘然,爱上了这种感觉,不知不觉,他就把顾云起划到了他自己范围,当做一个能让他开心的物件。   不知什么时候起,顾云起对着他时眼底那真诚的感激也没了,变得十分客气,把握有度,绝不过分靠近。   他认为,应该是顾云起明白他和自己身份云泥之别,所以识趣地不敢越雷池,可久了难免觉得有点乏味。   刚刚那个眼神,又把他心底的滋味儿勾起来了。   很好,趁谢兰亭不在,如果碰上什么危险,他在顾云起面前展示一番,守护一番,没准就能把土松松呢。   可惜他自作多情,人家那眼神根本就不是给他的。   休整好后,他们重新出发,没了水灵,大家只能随缘寻路,这时候顾安也没想着动用弟子印去找走散的人,就是这么现实又薄凉。   大伙儿也注意到了水面不能映出影子,本来最初有尾巴的人鱼跟所有人一样尽量绕着水坑走,但实在太麻烦,后来人鱼们还是大胆蹚水而过,这就舒服多了。   此处的天地对人鱼来说很舒服,简直是量身打造。   可以落脚的陆地不多,想完全避开水坑不可能,顾云起在擦过一个水坑时,眼角余光瞥到水中似乎有银光一闪,他不由看过去,好像……好像有个尾巴尖儿过去了?   顾云起愣了愣,不动声色开始捡着离水近的地方走,在追了几十个水汪后,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完整的身影从水中滑过去,不是谢兰亭还能是谁!   顾云起急忙传音入密:“仙君!”   他说完才略感懊恼,虽说传音入密不怕被外人听见,可隔着水和不知名的空间,还不知道谢兰亭能不能听到,可能没用。   正想着,却发现本来要从水坑里消失的身影一顿,留下个完整的尾巴尖儿,晃了晃。   顾云起:……居然有用?   谢兰亭走着走着突然停下,陈竹书差点撞他身上:“仙君,怎么了?”   他们这边也休息好了重新出发,所有人都跟着水灵走,走出一截,谢兰亭眉头轻蹙:他好像听见顾云起在叫他。   仙君!   声音有点模糊,谢兰亭朝四周看去,确定没有人影。   顾云起模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水……   水?   谢兰亭福至心灵,低头看了看水面,没看见什么东西,他晃着尾巴尖儿,往后挪了挪,挪到方才路过的水坑时,他从水里看到了顾云起清晰的身影!   谢兰亭也惊讶,与此同时,他发现顾云起的声音变得十分清晰:“仙君!”   谢兰亭忙传音:“你怎么在水中?还是说另有空间,没遇上危险吧?”   顾云起道:“我没事,在我看来,仙君你才是身处水中,你也没事吧?”   “没。”谢兰亭道,“陈竹书也在我身边,还有一些顾家人,顾景平也在。”   说着他朝旁边指了指,陈竹书跟他靠在一处,按理说顾云起也该能看见,但顾云起皱了皱眉:“陈竹书在水边?我看不见他。”   谢兰亭愣了愣,为了确认,他把陈竹书拉到他身边,保证绝对能被水面框进去:“现在呢?”   顾云起依旧摇头,同时道:“葛闻也在我身边。”   谢兰亭:“我也看不见。”   好家伙,只有他俩能互相看见,还能说话。   水灵本来就是照着谢兰亭的意思演戏,它在空中发现谢兰亭在原地停了半晌,自己也连忙刹车,顾家弟子看它停下就眼神放光:“到宝贝所在地了!?”   水灵吐水泡泡:并没有,我只是想看看接下来是不是又有新安排。   弟子们忙四下张望,看有没有什么蹊跷,自然注意到谢兰亭停在原地低头看水坑,顾景平道:“水坑有问题?”   谢兰亭头也不抬:“我怀疑有问题,所以正在研究呢。”   谢兰亭之前说准了七星机关,毕竟是曾经的化神期,比他们见多识广,众人闻言,纷纷低头研究水坑。   而顾云起因为停下脚步,也遭到了其余弟子的盘问:“你干什么不走?”   顾云起张嘴就是意思相同的话:“水好像有点问题,我想细看。”   顾云起在秘境里受过水灵眷顾,很有可能与此方世界有缘,修真界是讲气运的,因此他在这里说的话大家还真不会无视,顾安也停了下来,盯着水面看。   他们没看出任何问题,但顾云起和谢兰亭已经开始无障碍沟通了。   陈竹书在听了谢兰亭的话后,也想见见葛闻,却无奈看不到,他甚至试着将尾巴放进水里,那头顾云起摇摇头,意思是没用。   “应该有特殊空间,得看看能沟通到哪一步。”   谢兰亭在陈竹书把尾巴收回后,跟顾云起同时在周边绕了绕,确认了各个水坑的对应规律,然后他示意顾云起离水坑边稍微远一点,随手抓起一块贝壳,扔了下去。   水花“噗通”声后,那头顾云起手上多了快一模一样的贝壳。   谢兰亭讶异:“活物不行,但死物能传过去?”   顾云起和谢兰亭几乎同时产生了大胆的想法,两人隔透过水面对视,谢兰亭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我不太喜欢你堂兄顾景平。”   顾云起:“好巧,我也不喜欢他。”   两人立刻达成共识:搞他!   谢兰亭和顾云起分明还没商量,却会心一笑,明白彼此想到了同种方式。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真神奇,他们相识不过短短月余,竟能默契到这种程度,简直是知音。   顾云起这边却比谢兰亭那边热闹,因为一块贝壳突然从水面窜了出来,正在警戒的众人还以为有什么袭击,待看清是块贝壳后松了口气。   顾安晃着尾巴尖儿过来:“云起,还不确定是不是危险,你怎么就抓手里了,不可鲁莽,要小心。”   顾云起道:“师兄,告诉各位师兄弟,别拿本命法器去试探水里,我怀疑水里可能有东西。”   顾安神色一凛:“有危险,还是有机缘?”   “都有可能。”顾云起道,“方才我一件东西不慎掉进去,明明是个浅水洼,却没能捞出来,我们得试探一下,可不能用本命法器,毕竟本命法器折损会影响修为。”   顾安神情郑重:“嗯,你说的对。”   而谢兰亭也非常有默契地在那边说了同样的话。   为什么别拿本命法器去戳?当然是因为大家都是顾家弟子,本命法器戳过去,现了样子发现眼熟,不就暴露身份了吗?   这可不行,他们要玩点大的。   有了刚才的话,他们都不用细说方案了,谢兰亭直接传音入密:“我给你报顾景平的位置。”   顾云起在了解对面的站位后,对顾安道:“师兄,我们先丢些简单的符咒和便宜的攻击法器试试,我守这个,你要不去那里?”   他指的地方,对应着顾景平站着的水坑。   顾安不太高兴,虽然顾云起有点机缘,他愿意听听他发言,但不代表顾云起可以指使他做事,而顾云起其实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补充了一句:“师兄,可以吗?”   态度非常谦卑,顾安又被哄好了。   “当然可以。”   他愉快地朝顾云起指的水坑去了。   葛闻:又是个被卖了还不自知的。   他谨慎道:“你俩是不是又商量了什么鬼主意,别牵连竹书,我是不是也离远点更好?”   顾云起:“不,你站在我身边更好。”   安全。   在谢兰亭和顾云起的周密安排下,两边的顾家弟子同时朝水里丢入了一波基础符咒和法器,于是——   两边的水面同时炸了。   顾安和顾景平异口同声:“水里有东西!”   “底下什么怪物?使的是寒冰咒!”   “我这边是火符啊!”   顾安:“迎战!”他说着,拿剑举起了灵力剑光,不用剑戳,但是准备用剑气劈了,“我看看剑势能不能破到水下!”   顾景平也精神了:“水灵也停了,宝物肯定就在下方!刚才那些东西都是低阶货,证明底下的防守也不怎么——什!?”   凌厉的剑气擦着顾景平划过,削掉了一缕发丝,要不是他闪得快,损失的就不止头发了。   顾景平:“给我轰!水面说不定又能轰开,一定要拿到宝物!”   于是一时间,两边平地起波澜,法器共剑气齐飞,符咒共灵力一色,水坑轰轰炸响,水花溅起数丈,人工降雨,场面极为壮观。   顾安这边有弟子打着打着觉得不对:“不确定底下有机缘啊,我们可以撤啊?费什么劲。”   有道理啊,于是有人开始挪,而他们一挪,身后的水坑又炸了。   弟子惊:“攻击在跟着我们走!”   这是自然的,因为顾景平这边的人都相信水底下有宝贝,只要顾安带着人移动,谢兰亭就让水灵领着人一起动,有他跟顾云起定位,保证攻击绝不落空。   只有谢兰亭和顾云起身边,光溅起水花,却不出现攻击,两人还是有伪装的,时不时要拍拍水花,才不会引起注意。   顾云起朝葛闻道:“紧跟我,没骗你吧。”   葛闻:“……转告仙君,请务必贴身带着我师弟。”   安全第一。   他看着顾云起终于往水坑里扔了什么东西,不再是空壳,他道:“你扔了什么?”   顾云起:“一包杏仁,这种场面,仙君又该想吃点东西了,用灵力裹着,防水的。”   葛闻:……他就多余问这么一句。   谢兰亭伸手一捞,把从水面弹出的纸包捞进手里,有水花遮掩,暗度陈仓非常安全,他拆开纸包,边吃边感慨。   “确实是顾家的精英弟子啊,打得不分上下,优秀。”   作者有话要说:   联手坑人越来越熟练了呢 第31章 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顾景平觉得他面对的攻击好像是最猛的, 于是他更加奋起反击,丝毫不敢懈怠;   顾安觉得他面对的攻击是最强烈的,于是他不忘招呼愿意追随他的人, 把攻击聚集到一起, 狠狠回击。   这期间,谢兰亭吃完了一包杏仁、一包花生酥、一包云片糕, 要不是怕太明显, 他都想再来包麻辣鸭脖啃啃。   可惜鸭脖香味太大, 容易被发现,遂遗憾作罢。   场面已经够刺激了, 但原来还可以更刺激,有人迫不及待要往谢兰亭和顾云起烧起来的火里添柴,两边都有了新的人马出现。   原来七星湖面的壳子被打开后, 陆续又有新的修士靠近湖边, 被一视同仁地卷了进来, 顾家的弟子在里面也走了许久,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碰上了别的人马。   秋家人看到顾景平,再看到水灵, 怒从心中起:“好啊,水灵果然还在你们顾家手上!”   顾景平之前就被他们打过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秋水潋!”   顾安这边则是遇上了白家的人, 白家为首的弟子扛着双刀, 兴致勃勃探头:“哟, 打着呢?”   顾安看见他就头疼:“白子岚。”   白家年轻一辈受家主白千叶影响,个个都有发展成战斗狂的趋势, 对别家来说, 进秘境就是为了找机遇寻宝贝, 能不打架最好不打,对白家来说不同,宝贝要是实在找不到,有架打也一样。   打架也是历练嘛,没毛病,生死之间磨血性。   不仅是顾安,多少人在秘境里看见白家就头疼,这群疯子是会追着人找架打的。   白子岚和身后弟子们一看走了半天终于遇到人,眼睛都亮了。   “白兄,”顾安试图跟他沟通,“我们现在被秘境的机关困住了,实在分不出神跟你们切磋。”   “没关系,”白子岚显然也看到了水面下蹦出的攻击,他很好说话,“机关和你们,我一块儿揍就行了。”   顾安:“……”什么人啊这是!   顾云起却在这时候开了口:“水面下可能有机缘。”   顾安一惊:“云起!”怎么把这个也说出去了!   “师兄,光凭我们好像压不住下面的攻击,就算要争,不妨等宝贝完全现身。”顾云起道,“我也知道各位喜欢切磋,但宝物就在眼前时,你们应该也不会错过?”   白子岚皱了皱眉,顾云起说得没错,他们是好战,但不是没脑子,宝物如果就在眼前,他们当然也不会去打无意义的架。   顾安看他犹豫,也忙转了口风:“不如我们暂时合作?”   白子岚耍了耍刀,最后做出决定:“行,反正抢东西的时候也要打架的,既然碰上了人,也不愁没架打。”   顾安松了口气,即便等下会有冲突,也比此刻被两面夹击好。   顾云起隔着水幕给谢兰亭传音:“我们遇上了白家的人。”   谢兰亭回复:“我们遇上了秋家。”   秋家擅毒与药,先前顾景平已经在他们手里吃过一次亏,秋水潋看到水灵,又看到顾家弟子往水面猛攻,笑了:“水底有宝贝?”   顾景平还没开口,谢兰亭说话了:“是啊,所以你们可别什么瓶瓶罐罐都往里面扔,因为等下没准你们也要下水呢。”   别污染了水伤到顾云起。   秋水潋把视线从顾景平身上挪开,看向谢兰亭:“揽月仙君谢兰亭,久闻大名。”   谢兰亭:“惭愧惭愧,在下名字如今已经不好使了。”   说话间,水坑底下的攻击突然更迅猛了,一道破邪符清晰地窜出水面炸开,众人都认了出来:“白家的破邪符!”   各家通常都有自己的招牌,比如顾家和御剑宗有剑阵和剑招,白家有自己特制的破邪符。   隔着水面,剑不能下去,剑招也施展不开,因此对面认不出来,但白家特殊的破邪符就不一样了,不外售,尾端勾着他们白家的银杏叶图腾,标志非常明显。   顾家弟子怒了:“攻击我们的原来是白家人!   “白家的人已经先进去了,还在阻拦我们!”   听到可能已经有人捷足先登,秋水潋也坐不住了,立刻出手,他袖中飞出两匹绸练,一匹砸向顾景平,一匹砸进水里。   因为怕污染水,所以没有用毒。   顾景平好不容易避开水坑里的攻击,却没能完全避开秋水潋的白练,肩膀被砸了个正着,当场吐出半口血。   “秋水潋!”顾景平吐出血,“我去你大爷的!”   秋水潋:“呵呵,我大爷要真在这儿,你还能有嘴说话?秋家弟子动手,水面要破,顾家的也别放过!”   他想了想,朝谢兰亭道:“仙君此时若是不出手,我们便不会为难你。”   谢兰亭奇道:“怎么,难不成我的名字还真管用?”   秋水潋:“曾有幸见过仙君临渊一剑,惊为天人,晚辈不敢托大。”   这话他说得真心实意,那时候秋水潋比如今更弱小,而谢兰亭已经是化神期,他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天差与地别,那一剑的虽不是冲着他,威力与恐惧却烙在了秋水潋骨子里,即便谢兰亭如今废了,那股颤栗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不管秋水潋说这话是为着什么,谢兰亭却乐得轻松:“我负责帮忙破水面,你们的私人恩怨自然是自己解决。”   秋水潋松了口气,因为不能用毒,秋家弟子手段少了很多,顾家的帮手,能少一个是一个。   秋水潋的白练砸进水面透过去后,那头的人也看清了,顾安一眼认出:“攻击我们的一直是秋家人?”   白子岚:“该不会他们已经得到宝贝了吧?别愣着,快砸啊,这水和地究竟能不能破啊!”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家光是应付攻击就很疲惫,只有谢兰亭十分空闲,根据他的观察,地面震颤频率明显变了,搞不好这一汪水地还真能打破。   而这时候,又有新的修士被打斗的动静吸引过来,真正的大混战又要开始了。   谢兰亭沉吟片刻,朝水灵勾了勾手指,他抬起袖袍遮掩,水灵趁机缩到他身前。   谢兰亭指了指远处的顾景平:“讨厌他吗?”   水灵上蹿下跳:讨厌!他凶我,还骂我!   “人越来越多了,你又会成为被争抢的对象,我有个方法,可以让他拼命护着你,你还能坑他。”   水灵:……有点心动。   “你假装被他抓住了,就粘着他,所有攻击都会往他身上招呼,而其余人不敢伤你。”   别说伤害了,当宝贝供着都还来不及。   水灵想起了之前当着所有人的面飞向顾云起时,确实全场焦点都集中到了顾云起身上。   原来如此!   谢兰亭耐心教他:“做戏呢,是要完整的,你只是假装被抓,不是真的,找准机会时你就开溜,要达到所有人都以为你还在他身上,但你实际已经跑掉的效果,理解了吗?”   水灵悟了,疯狂用身体模拟人类点头的样子:它!要!玩!   谢兰亭非常欣慰:“孺子可教。”   它已经能跟上谢兰亭的思维了。   他摸出一根小绳子来,不松不紧在水灵身上系了一圈,陈竹书好奇:“仙君,这是什么法器啊?”   谢兰亭:“就是刚刚栓干果包的绳子。”   陈竹书:“噗!”   水灵还主动调整了一下形状,确保绳子不会滑下去。   等被动静吸引的其他修士完全靠近后,谢兰亭才捧着“被抓住”的水灵,冲到顾景平面前,一把将水灵塞给他,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   “情势不妙,反正没水灵他们也得不到机缘,你带着水灵先走,先去找其他机缘!”   周围的人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有水灵才能有机缘、他要跑。   谢兰亭眼含热泪,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顾景平猝不及防被塞了宝贝,只觉得不妙:谢兰亭对他一直冷眼相待,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兰亭殷殷切切:“我只有一个请求。”   顾景平:哦,原来是有所求啊,这就可以解释了。   谢兰亭:“平安出去后,你别再给云起找麻烦了。”   顾云起!顾景平一瞬间嫉妒心爆棚,谢兰亭这个时候还念着他,顾云起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道侣啊!   谢兰亭毅然抽剑,厉声道:“走!”   顾景平一把将水灵塞进袖子里,转身便逃,同时恶劣地想,东西是谢兰亭自己送上来的,他可没说答应对顾云起好点,哈哈哈,愚蠢!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谢兰亭说得那样热切,加上以悍然架势抽剑,别说顾景平,就连其余人都以为谢兰亭要给他断后,然而等顾景平一转身,谢兰亭却提着剑,甩尾巴回到了自己的看戏位。   所有攻击从他身侧擦过,追着顾景平去了。   追击的众人:“……”   合着你不是要断后啊,那一脸慷慨大义是为了什么!?   顾景平也没想到攻击直追后背,奇了怪了,没人给他断后吗!?   其余人是不可能放顾景平离开的,直接堵了他的路,水灵可怜兮兮在袖口露了个头,又立马缩回去了,众人看到它身上的绳子,都以为它是被法器扯进去的。   “别伤着他左手,水灵在那!”   顾景平:“顾家的人呢,傻了吗?不知道拦一下吗!”   谢兰亭抽剑还真不是只摆个架势,他示意陈竹书拿出法器,跟他一起,使出全力,朝地面上一道缝隙猛攻过去。   那道缝隙一直延到水边,是经过方才诸位的不懈努力后砸出来的,里面泄露出了灵气,很有可能就是两方空间的突破口。   这边的人虽然都优先堵顾景平去了,另一头的攻击却仍没有停止,伴随着谢兰亭和陈竹书的加入,很快,缝隙裂得更大,地面破碎的咔咔声清晰传来,等其他人都听到时,“轰”地一声,地面终于承受不住,整个裂了。   两方空间叠加,天地重组。   不能飞,大家只能借着地面碎片左跳右跳试图稳住,可惜异空间力道不同,所有人都没逃过摔下去的命运,谢兰亭也试图削减力道,在怀疑自己会不会摔成鱼肉馅以前,他砸进了一个怀抱里——   顾云起接住了谢兰亭,两人一起摔在地上,然后骨碌碌打着滚……滚了出去。   他们滚过地面滚过水坑,又滚进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里。   很不幸,洞口朝下,是个斜坡。   所以根本停不下来的两人只能继续被迫打滚,顾云起抱着谢兰亭,手垫在他后脑勺,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滚作一团。   他俩摔进的洞口位置刁钻,而且被后来掉下的碎片给堵了,其他人就没看见洞口。   其余人则摔在了地上,很多人打滚撞到山石就停了,所有人摔得七荤八素,骨头生疼。   顾景平暗骂一声,忍着痛爬起来,他爬起来,就看见周围所有人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顾景平:“……”   秋水潋摸出了毒虫,笑得残忍:“把水灵交出来。”   而水灵……水灵认真听了谢兰亭的教导,领悟其中精髓,已经趁方才地崩之乱,带着绳子逃了。   所以顾景平手上现在其实什么也没有。   可即便等他稍后发现袖子里空空如也,说出来,别人还会信他吗?要知道顾家在水灵的事上已经耍过众人一次了,他们不可能还会信第二次!   耍人的是谢兰亭,背锅的是顾家,没毛病。   而谢兰亭和顾云起滚得头都晕了,才终于停止翻滚,从下滑的洞口砸进了水里。   山洞甬道太长,力道很大,两人直接落入了深水中,谢兰亭下意识咳了一声,这才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在水中自由呼吸!   是因为化鱼的缘故?   他连忙调整姿势,而方才摔进水里时被分开的顾云起也游了过来,他摸出避水珠试了试,依旧不管用。   谢兰亭正要说话,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拽过顾云起,横剑在身前。   他们前方出现了一条身长百米的巨大鱼类,光是脑袋就占了身体三分之二,脑袋上顶着两个如铜铃般的眼珠子,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利齿。   那牙齿一颗都有三米长,想必嚼东西肯定一口不费劲,嘎嘣脆。   利齿妖虎鱼,看体型和身量,怕是有百年了,人类的体型在它面前显得渺小不堪,宛如蚍蜉与参天大树。   谢兰亭当机立断,拽着顾云起就要走,然而他们一回头,身后巨大的阴影覆盖,竟是出现了第二条!   退路也没了。   顾云起在水里只能屏息,他眼神未动,藏月也已握在手中。   两人背靠背贴着,起手势已然捏好,面对如此的庞然大物,都没有惧色,谢兰亭道:“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余人:骨碌碌,停!   顾云起谢兰亭:骨碌骨碌骨碌骨碌…… 第32章 你们不要过来啊!!   利齿妖虎鱼脑袋笨重, 但根本没机会庆幸,因为它那条仅占身体三分之一的尾巴也有三十米左右,非常灵活。   几乎是谢兰亭话音刚落, 两条巨大的尾巴一前一后, 同时朝他们抽了过来,力道足以把人砸成肉泥。   鱼尾与利刃碰撞, 谢兰亭听到金戈刀鸣交错声, 它们尾巴不仅速度快, 鳞片还厚如盔甲,轻易难破。   谢兰亭如果还在化神, 这种修为的巨兽,他一个可以打一群,可现在金丹带伤, 应付一条已是极限。   更别说还带着个“筑基”。   顾云起撞在他背上的时候, 谢兰亭听到他嗓子里咽了一声。   哦对, 在水下顾云起还得憋着气。   “此地不宜久留, ”谢兰亭在水中可以无障碍说话,“我等下用招幻术, 还不熟练,估计只能拖一时片刻,找准时机, 我们立刻上浮。”   顾云起没法说话, 背对着点头也看不到, 只能动了动,示意明白。   能够虚实结合的幻境谢兰亭还做不到, 他深吸口气, 当两条怪鱼把脑袋甩过来时, 他瞳孔骤然变成银色,一个旋身,跟两条鱼都把视线对了一遍。   他眼瞳中似含着流光,在水下闪过辉影,两条巨兽浑身一僵,中招了。   谢兰亭和顾云起迅速往上游走,因为惯性没能停下的大鱼“砰”地一声,脑门撞到一起,掀开的波涛正好让谢兰亭二人借力。   他们抓紧时机往上,越游却越发现不对劲,来时他们砸得很深,但最多也就几十米,靠着谢兰亭尾巴的速度,他们少说瞬间上浮百米,却看不到水面,也没有什么山洞。   谢兰亭心下一沉:这水面他们恐怕是找不到了。   修士在水下憋气即便能比普通人时间长,但也没法永无止尽,顾云起显然已经到极限了,抬手捂了捂口鼻,想要再撑一撑。   临时抱佛脚的幻术果然只起了微小效果,底下激流湍急,是鱼追上来了。   谢兰亭瞧见顾云起的情况,咬了咬牙,抬手一把拽过他的领子,在顾云起震颤的瞳孔中,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有空气顺着相贴的地方渡进顾云起口中,濒临窒息的人下意识会渴求空气,他几乎是反射性地顺着汲取一口,谢兰亭被搞得身体一颤,好悬是忍住了没松开。   危急关头,即便再有什么旖旎也是来不及仔细回味的,一口气渡完,不等顾云起反应,谢兰亭直接尾巴一拍,把人甩了出去。   被甩出去的顾云起只来得及看见被惹怒的怪鱼张开两张血盆大口,从底下直接冲着谢兰亭的位置咬了上来。   明明胸腔里的气息刚得到补充,但当鱼兽巨大的体型将谢兰亭身影淹没时,顾云起感到自己心跳都停了。   而后,一道剑光骤然划破漆黑深邃的水底,翻浪斩沧海,雷霆不可侵,两只巨兽席卷天日的凶悍撞上虹练剑光,震耳欲聋的咆哮与血水同时炸开,浪涛汹涌!   惊鸿一剑碎山河,听雪直揽九天月,揽月仙君是在杀伐和血腥里蹚过来的剑客。   顾云起算是真真切切明白了何为第一剑修。   谢兰亭让那么多人惊鸿一瞥便终身难忘,凭的可不仅仅是那张脸。   谢兰亭执着剑,眼神比利刃更寒,冷冷注视着被他破开鳞甲的巨兽,开口轻吐:“找死。”   他要活,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拦路想要他命的,只能死在他剑下。   谢兰亭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现在浑身杀气有多重。   庞然大物与蝼蚁?打不打得过?都不必思考。   杀。   谢兰亭抬剑,身形在水中利索划了出去,晦暗的水中只有他一道光,所过之处,必然见血。   两条妖鱼仗着鳞片铠甲,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疼得在水中翻滚起来,攻击也回归了最原始最本能地动作,反而更加强悍,谢兰亭在其间穿行,却游刃有余。   只是某一刻,他身形僵了一瞬,而凶兽不可能错过时机,比剑还锋利的利齿森冷袭来。   谢兰亭按了按丹田,眼神仍是古井不波,正准备丢件高阶法器出去炸一炸,鱼头上方却突然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把鱼眼砸得一凸,百米长的身体硬生生被砸了下去。   谢兰亭从冰冷的杀意中回了回神,看着出手的顾云起,张了张嘴:“你……”   顾云起来到他身边,气息已经暴涨到了金丹后期。   这是把底牌掀了。   老实说,谢兰亭虽然一直想着扒顾云起马甲,但真没想过是这种情况,因为怎么看,都像是顾云起担心他的安危,放弃了其他顾虑,直接出了手。   谢兰亭方才之所以停滞了片刻,是因为他旧伤好死不死发作了,疼痛已经开始蔓延。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看顾云起,顾云起好像有话要说,谢兰亭道:“有什么等解决了眼前的事再说。”   毕竟一个小筑基突然暴涨到金丹,顾云起肯定已经在想要怎么跟自己解释了,谢兰亭理解。   他还拍了拍顾云起的肩,表示暂时不追究自己被“瞒”了这么久的事。   没关系的主角,因为我都知道,其实我才是手捏剧本的人!   谢兰亭:可算等到撕马甲了!   但没想到顾云起却摇摇头,执着地要说,而且一定要现在说。   他抬手用灵力在水中划出一行字——   【仙君,我要突破了】   谢兰亭手僵住:“……现在?”   顾云起郑重点头。   已知,金丹升元婴会有雷劫,哪怕在秘境里,外面的天也会聚起雷云,尽职尽责把雷劫送到你手上。   再已知,他们在水里,水能导电。   谢兰亭:“……”   他觉得不仅身体疼,头也开始疼了。   他扔出一个高阶法器,把企图偷袭的鱼暂时拦住,颤颤巍巍捂住心口:“我,我何德何能……”   要沐浴在主角的雷劫圣光之下啊!   当看到有修士要渡劫时,是个修仙的都知道,即便要围观,也要到安全范围围观,毕竟雷劫只对正在渡劫的人有好处,旁人被连带劈中只有遭殃,没有锻炼身体的效果。   可水域之大,一个谢兰亭躲不下。   因为不管躲哪儿,雷都能顺着水电过来。   不过雷劫的雷与普通的雷不同,普通的雷遇水肯定直接铺开,但雷劫会集中一点猛攻渡劫者,即便是被导电,逸散的电量也会大大减小。   可究竟能减小到什么程度还是未知数。   谢兰亭和顾云起进秘境后都在衣服里穿了一层护身法器,谢兰亭神识往芥子中一扫,发现居然没有一件直接避雷的东西。   两人对视,然后将目光移到了两条利齿妖虎鱼身上。   妖虎鱼正疼得冲上来,恨不得把他们撕成碎片。   鳞甲虽然已经被谢兰亭破开一些口子,但看起来依然很厚很结实,很有安全感。   适合当盾牌。   谢兰亭:“……赌吧,雷劈下来的时候,我尽量离你远点。”   顾云起点头。   秘境外,天空中紫色的雷云齐聚,酝酿着雷劫,闷声滚滚,伴随着震耳的脆响炸开,第一道雷终于劈下!   它穿过秘境、穿过幻境、没有在水面散开,而是笔直地透过水面朝渡劫者直奔而来。   当顾云起预感到第一道雷降下时,他朝谢兰亭比了个手势,而后飞速朝水底沉去,谢兰亭也紧跟他身边往下沉。   如此一来,两条鱼要追,从位置上来说,就变成了挡在他们头顶上空。   注意到头顶一片炫目时,谢兰亭尾巴拍水,借着鲛人灵活的优势,飞快从顾云起身边逃开。   两条鱼正要分出一条去追赶他时,突然觉得不妙,那是兽类对危险的天然感知。   可惜为时已晚,第一道粗壮的雷电正中他们头顶,雷劫撞上铁脑袋,登时火花四溅,把周围水温都烤高了几个度!   在修真的世界里,原来水中是真的可以炸烟花的!   顾云起轻轻松松就渡过了第一道雷劫。   逸散的电流在水里滋滋作响,雷劫果然不同,并没有把威力导向整片水域,周围只有细小的紫色电流游过。   谢兰亭身体过电,忍不住蜷了蜷尾巴尖儿,酥酥麻麻,甚至、甚至有点舒服,可他这会儿旧伤翻起,整个人又疼又麻,滋味简直难以言喻。   两条妖虎鱼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这个修士在渡劫!   修真界里,不能对正在渡劫的修士动手,会引起天道惩戒,不然多少人根本活不过渡劫,早被偷袭死了。   金丹到元婴一共九道雷,第一道只是开胃菜,威力最小。   两条鱼明白方才是被人当了盾牌使,怒气更盛,但它们此刻除了离得远点没有别的选择,反正在无尽水域里他们跑不了,渡劫完了再算账。   一条鱼已经被谢兰亭废了一只眼,它们三目相对,果断摆动身体:跑!   可惜顾云起不可能放过现成的盔甲不要,于是整个情形完全颠倒了——   百米长的两条巨型生物疯狂逃跑,渺小的两个人类在后面穷追不舍。   两条鱼拼命游:你们不要过来啊!   鱼身上的伤口疯狂往外渗血,它们还听到了嫌弃的声音,谢兰亭:“好脏啊。”   你们有本事嫌弃有本事别追啊!   利齿妖虎鱼也是有脑子的,它们忙往水底深处游,越往下对人类来说憋气越困难,那个渡劫的人类迟早撑不住。   妖虎鱼的眼睛在脑袋顶上,眼珠子可以直接旋转往后看,双眼完好的那条鱼,一只眼珠子盯着前面,一只眼珠子留意着后面,它注意到那个人类速度变慢了。   哈,撑不住了……吧?   然后它眼睁睁看着那条银尾巴的鲛人游过去,给了人类一大口亲亲。   亲完,顾云起空气存量拉满,又有力气可以追了。   五米、三米……他追上了!   妖虎鱼疯了:他们作弊!!!   雷一劈,谢兰亭就闪;雷劈完,他又游过来,给顾云起渡气,节奏非常顺畅。   只是他游得也越来越慢,一方面体内伤痛已经十分难忍,一方面随着雷劫威力加大,周围的电流效果也更强,他身体好几次都被麻痹得不能动弹。   第五道雷劫下来时要不是顾云起及时把他推开,他都差点跟着共同挨劈了。   不过比起谢兰亭,两条妖虎鱼才叫真正的惨。   刀剑都难以破开的鳞甲终于被雷劈得外焦里嫩,加上谢兰亭之前给他们开的伤口,第五道雷后,谢兰亭在水中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想他在现代社会吃遍美食,烤鱼吃过碳烤纸烤和柴火烤,还真没吃过直接用电烤熟的。   谢兰亭精神有点恍惚了,这鱼……等下能吃吗?天雷全鱼宴?   他甩了甩自己的尾巴,还好,自己没被烤成菜。   顾云起游过来的时候,分明还不用渡气,但谢兰亭脑子有点麻了,下意识滤了口空气就直接对上嘴。   顾云起愣了愣,还是张嘴把空气汲取了过来。   仙君的唇很软,但是……也很冷。   第一次被渡气时,心绪确实有过动荡,但什么旖旎心思都已经被压下去了,眼下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谢兰亭虽然忍着不说,但顾云起不是没注意到他越来越糟糕的脸色。   天雷还有四道。   顾云起想了想,在谢兰亭面前划出字迹【仙君,再给我一口】。   谢兰亭:“嗯?唔……”   顾云起主动凑了上去,轻柔抵开了谢兰亭的唇瓣,这一口时间很长,吸得谢兰亭本来麻木的脑子更加发晕,顾云起也算是把气息存到了极致,自己也不好受。   【之后三道雷仙君休息,不必过来】   顾云起写完,朝着两条已经基本游不动的妖虎鱼冲了过去。   谢兰亭回过神的时候,第六道雷已经劈下,眼前由灵力勾勒的字迹还没散。   谢兰亭伸手拨开面前的字迹,心说他字写得还怪好看。   字如其人,走笔如刀,锋芒跃然,又暗藏神韵。   谢兰亭手指揩过嘴唇:顾云起主动那一口,总感觉跟之前的感觉不大同。   因为先前都是自己主导?   算了,反正都是渡气,细究好像也没问题。   第八道天雷后,两条妖虎鱼终于死得不能再死了,巨大的身体卡在了顾云起算好的水下岩缝里,死都死了,还给他撑起了保护伞。   只是鳞甲彻底黯淡,也不怎么能挡了,方才的三道大部分都是靠顾云起自己在抗了。   谢兰亭游过来,在最后一道雷劫前再给他渡一次气。   顾云起凭着一口气硬撑了三道,身上的护身法宝也已经废了,谢兰亭这回给他渡气的时候,尝到了他嘴里的血腥味。   本来是自己给他渡气,谢兰亭却没忍住咽了一口。   好甜……人的血为什么能是甜的!?   谢兰亭惊觉自己不对劲,忙将气息渡完,赶紧摆着尾巴走开,顾云起没有错过谢兰亭的反应,他将自己喉头的腥味咽了回去:所以……仙君是真的喜欢他的血?   谢兰亭游到一边,筋疲力竭地找了块石头靠着,要不是当着顾云起的面,他都想疼得打滚了,可莫名的,这次渡气后,身体里的疼痛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   谢兰亭咂摸着南嘴里的甜味,血也是痛也是,该不会是他旧伤疼得过了头,产生幻觉了吧?   顾云起屏息,等着最后一道、也是威力最强的一道雷劫落下。   这时候,一条妖虎鱼死去的身体外,鳞片中落出了什么东西,薄薄一片,要不是细看还真容易错过,在水里晃晃悠悠落下,落到了顾云起手里。   顾云起手捧着,发现此物其实由白色半透明的鳞片组成,入手细腻光滑,像极了……谢兰亭尾巴的手感。   它散发着灵力,从灵力走向来看,是件护身法宝。   难道这就是……千鳞软甲?   最后一道雷光带着天道的威严轰然降落,这一次妖虎鱼的尸体直接被轰成了片,整个水域大亮,就连离得远远的谢兰亭都祭出了好几件宝贝来抵挡波及的余威。   他也是实在没力气拿剑挡了。   他穿越后头回看现实版的雷劫,确实骇人,这还只是元婴的雷,想想自己这具身体可是连化神都过了,突然觉得有点厉害。   不过再吓人,主角也是不可能败在雷劫下的。   撑过最后一道天雷,顾云起的身体内外得到淬炼,灵力大涨,跨过金丹的门槛,跃上元婴,身体无比轻松,灵台神识也格外清明。   他急忙划过水底,来到谢兰亭身边。   谢兰亭已经半阖着眼:“成功了?”   顾云起伸手扶他,点头。   “好,等我、等我睡一觉,醒来再听你解释……”   谢兰亭说完,一头栽向顾云起怀里晕了过去,人虽然昏迷,身体却仍在旧伤的发作中痉挛,顾云起急忙搂住他,免得他身体滑出去。   刚把人抱住,顾云起就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吸引力,要把他拖走。   对了,这个秘境只有元婴以下才能进。   谢兰亭要是醒着,并且还想继续在秘境中寻宝,顾云起自然会答应他,可现在他晕在水里,顾云起不可能留他一个人。   紧抱在一起,谢兰亭很可能跟他一起被秘境排斥出去。   顾云起将千鳞软甲给谢兰亭披上,避免他被秘境排斥出时受伤,他想,之后谢兰亭如果对这次秘境之行表示遗憾,他就把自己攒的那些东西赔上。   这回暴露了修为,那么有些东西是该交代一番。   在两人彻底被秘境甩出去前,从顾景平身边逃跑的水灵终于寻着天道之子的味道找了过来,兴奋地一头扎向顾云起。   水灵:“噗叽!”   被怪异的吸引力扯住的时候,水灵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噗叽?”   它流体般的挤在两个人中间,成功地被秘境一起排斥,甩了出去。   顾云起两人在离秘境外五里外的山林中掉了出来,他在底下垫着,谢兰亭被他好好的护在怀里。   顾云起忙起身,想要查看一下谢兰亭的情况,却发现谢兰亭头顶上多了个东西。   水灵趴在谢兰亭头顶,水做的身体整个都在颤抖,虽然没有眼睛,但顾云起觉得,它好像要哭了。   顾云起:“……”   它怎么跟出来了?秘境引导灵还能跟出来的?   “你……你先下来,别压着仙君头发了。”   水灵抖抖索索,从谢兰亭脑袋移到了肩膀上。   顾云起曲起一条膝盖,抬了抬谢兰亭的身子,准备传讯暗卫初七,让他来看看谢兰亭的情况,就是这么一动,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顾云起目光缓缓落下,他手搭在谢兰亭膝盖上,而从鱼尾变回双腿的谢兰亭……笔直的长腿上没有任何布料,就这么光洁地跟空气亲密接触,呈现在人眼前。   要不是上衣够长,恐怕呈现的就不止一双腿。   谢兰亭大概无论如何没想到,他最初无心一想,居然成了真:变回双腿的时候,真的没有裤子!   顾云起脑袋里炸开,伸手一把捂住水灵。   水灵:?   “别看!”   他想起水灵并没有眼睛,不知究竟是从哪儿获取外界景象,便把它从谢兰亭肩上拿了下来,塞进自己袖子里,挡得严严实实。   水灵还以为顾云起是在安慰初到陌生环境的自己,有被暖到,在袖子里抱紧了顾云起的胳膊。   而被他紧贴的天道之子,没被雷劈熟,却要被自己给烤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利齿妖虎鱼对顾云起第一次渡劫的大力支持,奖励做成鱼宴,纯天然雷电烹饪,环保又卫生。   谢兰亭:我当时就随便那么一侃,裤子居然真的没了。   没错有渡气,渡一口,劈一刀,一天来几次,撑过天雷不费劲儿! 第33章 你们在秘境里是不是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   顾云起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慌忙在芥子中翻找, 就为了给别人拿一条裤子。   好在前几天买了上乘的新衣,不至于拿些糙料子给仙君应急。   用神识在芥子中找的时候,顾云起的手已经不知往哪儿放了。   他用灵力蒸干了两人身上的水分, 谢兰亭窝在他怀里, 如果不想让他足尖沾着地弄脏,顾云起就得把人的腿弯也搂住, 抬高一点。   可伸手过去, 就容易直接碰到皮肤……说起来, 刚刚已经碰上了。   谢兰亭一双腿笔直修长,肌理匀称, 不光看着好看,皮肤手感自然也很不错,光是无意间擦过, 就够把顾云起耳朵煮熟了。   顾云起终于从芥子里把裤子摸了出来, 他比谢兰亭略高些, 衣物不可能完全合身, 但凑合一下还是行的。   裤子自然是新的,没穿过的那种。   要给人穿上, 就不得不低头看,顾云起默念声失礼了,眼睛根本不敢多看, 迅速给谢兰亭套上, 可算是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过分受折磨了。   而后他又给谢兰亭穿上鞋袜, 叫来了暗卫,入秘境前, 有数名暗卫跟来, 守在秘境附近。   没一会儿, 初七和初二就到了。   两人见到顾云起还挺吃惊的。   初二:“秘境还没封闭,少主你们怎么提前出来了?”   初七:“我给少主包扎。”   顾云起并非毫发无伤,跟利齿妖虎鱼周旋,他身上也划了一些口子,天雷虽然锤炼了他的身体,伤口都止了血,但没有痊愈。   顾云起却道:“小伤不碍事,先给仙君看看。”   等初七给谢兰亭号脉的时候,顾云起才回答了初二的问题:“我进阶元婴,秘境把我排斥出来了。”   初二惊喜:“恭喜少主!”   他兴奋极了:“二十的元婴啊!放眼整个大陆,您绝对是第一人!就连揽月仙君,当年被称作那一辈中的天骄,那也是二十好几才成了元婴!”   顾云起低头看了看谢兰亭沉睡的脸,神色柔和:“嗯,仙君很厉害。”   初二:……我是在夸你不是他。   谢兰亭即便昏迷着,身体还时不时因为剧痛而痉挛,顾云起搂着他,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抽搐颤抖,等初七把完脉,忙问:“如何?”   “没有新伤,应该是旧伤发作加上过于疲惫。”   初七摸出一瓶药来:“晕过去反而不用那么受罪,疼起来是最难挨的。这药能缓和一下身体疲惫,多少能让他好受一点吧。”   初七拔起瓶塞,想把药水喂给谢兰亭,但发现他因为忍疼而将牙关咬得死紧,根本喂不进去。   顾云起拿过药瓶:“我来。”   顾云起将瓶中药液喝下,含在嘴里,他不爱苦,药液苦涩至极,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然后在初七和初二惊愕的神情中,低头,抬起谢兰亭下巴,将唇贴上,叩开谢兰亭牙关,将药水喂了进去。   一套操作非常熟练,看得出来,肯定不是第一次亲,连哪个方位更能把人牙关叩开都轻车熟路。   他喂完抬起头,刚因为嘴里的苦涩蹙了蹙眉,就对上了初二和初七的表情。   顾云起:“……你俩什么眼神?”   初二和初七如梦初醒,疯狂摇头,只是眼睛还瞪得很圆,摇完又目不转睛盯着顾云起。   顾云起受不了:“有话就说。”   初七一肘子怼在初二腰上,初二猝不及防嗷了一声,在收获顾云起的注视后,摸了摸鼻子,一副我很想知道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呃少主,你和仙、和少夫人之间在秘境里是发生了点什么?”   “联手做了些事。”顾云起的回答十分正经,他沉默了下,才接着道,“我修为在他面前暴露了。”   若是从前,初二跟初七大概已经十分紧张,一蹦几丈高,开始各种替顾云起想办法,但是现在嘛……大概率是不需要他们操心了。   毕竟少主刚当着他们的面,若无其事亲了别人。   喂药也是亲!毕竟又不是非得嘴对嘴才能喂药,有的是别的方法。   初二搓了搓手:“哦哦……这可怎么办啊?”   顾云起捏住谢兰亭手腕,用自己的灵力给他疏导筋脉:“我想过了,把一些事告诉他或许无妨。”   初七只道:“少主决定好了?”   他们这些人看着顾云起长大,于他们而言,自然是希望顾云起在报仇后,能恢复平常人的生活,人不能一辈子都陷在泥沼里,那活着也太痛苦了。   有二三好友、可与人交心,不必成天想着阴谋诡计,走得如履薄冰。   可惜这些年来,即便身边有存着善意的,顾云起也没能有个好好说话的知心人。   谢兰亭的到来对他们来说都是意外。   目前看来,谢兰亭与顾薄肯定没什么牵连,暗卫们在顾家待了许久,关于谢兰亭的消息,听到的通常是——   哇,据说今天揽月仙君又在哪哪现身,砍了个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对对对,有人远远看他一眼,仙君好像变得更好看了;   诸如此类的话。   再后来,谢兰亭修为大跌,回御剑宗不再出山,他们也就没再听过更多有用的东西了。   若真能跟顾云起交好,未尝不是件好事。   如果谢兰亭当真心怀叵测,就由他们做少主最后一道防线,替他守着。   “无论是当初的‘闻人云’,还是顾云起,他都一视同仁。”   危险来临时,谢兰亭总是在他身前。   顾云起垂了垂眸子:“我只怕他对我失望。”   毕竟谢兰亭好像一直把他当个落魄无助小可怜,所以十分照顾,万一知道他这个“小可怜”其实杀人不眨眼,也不需要谁同情,还会不会对他这么好?   初二忙道:“不会的不会的,少主你这么优秀,再说,走这条路也不是自愿的,都怪顾薄乌龟王八蛋!”   初七狠狠点头:“都怪顾薄!”   罢了,究竟会怎么样还得等谢兰亭醒来再疯说。   顾云起定了定神:“秘境外还有多少人守着?”   “我们的人还有三个,别家也有人在。”初二道,“所有人都瞧见了渡劫的雷云,少主最好别让人知道你们被秘境提前排斥,容易被怀疑。”   顾云起点点头:“我和仙君就在这里稍作修整,之后再出去。”   正事谈完,初二有意活络下气氛:“我看少夫人对吃食感兴趣,哎初七,有没有什么药膳拿来给他补补身子啊?”   顾云起觉得是个好主意,并且现在就可以动手:“你随身带着丹炉吧,现在就可以做一锅。”   初七:“……少主,你也说了,那叫丹炉,不是做饭用的锅。”   初二勾着他肩膀:“反正用途差不多嘛,其实我们之前偷偷用你丹炉炒过瓜子来着。”   初七青筋直跳,掐住他脖子猛摇:“好极了,我就知道是你们!我说那天丹炉里怎么一股五香味儿!”   顾云起把他注意力拽回来:“药膳。”   初七掐着初二的脖子,做最后的挣扎:“材料也不够啊少主,我这儿有灵植药草,如果想对仙君多少起点作用,最好还要加上灵力充沛并且好消化的肉食。”   初二拉开他的手,终于帮自己同伴说了句人话:“材料不够就没办法了,毕竟谁随身还揣着肉干啊哈哈哈哈!”   顾云起在他的笑声中,摸出了两个食盒,打开盖子,浓厚的肉香迫不及待飘了出来。   不是肉干,是新鲜电熟的肉。   初二笑声戛然而止。   顾云起:“百年利齿妖虎鱼的肉,能用吗?”   初七:“……能。”   第九道天雷劈开了利齿妖虎鱼的身体,那片水域全是肉香,顾云起觉得谢兰亭可能会喜欢这个味道,就顺手捞了两块,放进了芥子里的食盒中。   初七万万没想到有人去个秘境,在残酷的争斗和宝物的诱惑中居然还想着觅食,含泪掏出了自己的丹炉,就地生火,煮起了药膳。   谢兰亭是在一阵香味里醒来的。   他旧伤发作时虽然疼痛难忍,但很少直接疼到昏厥,主要是这次还过了几回电,多重叠加,这才晕了过去。   他清醒得很快,嘴里带着苦味,应该是被喂了药,发现自己躺在顾云起怀里,忙直起身来。   “谢谢……什么这么香?”   顾云起:“药膳。仙君好点了吗?”   谢兰亭点头,旧伤发作已经停了,他这一觉睡醒还挺舒畅,他看清了周围的景色,顿觉不妙:“我们出来了?御水决,御水决拿到了吗?”   那可是顾云起的大金手指之一,可别被蝴蝶没了。   顾云起闻言,面露愧色:“抱歉,仙君。”   谢兰亭心头咯噔一声:真没拿到!?   顾云起:“御水决在我这里。”   谢兰亭:“……说话不大喘气是好习惯。”   害他心情大起大落,吓一跳。   顾云起抬手,心念一动,一团蓝幽幽的东西凭空出现,趴在他手心里。   谢兰亭讶异:“水灵?”   顾云起点头:“原来他就是御水决的伴生灵,认主后,我和他才有修炼御水决的资质。”   水灵出秘境后被顾云起放进了袖子里,他手臂上有伤口,水灵沾了他的血,加上本来就青睐他,无意中达成两个认主条件,御水决被直接灌进顾云起识海里,他这才知道事情真相。   “他也可以修炼御水决?厉害了。”   谢兰亭戳了戳水灵,水灵骄傲地晃晃身子,十分受用。   这么看来,不管是鲛人泪还是水灵,鲛人的传承都有凭依。   认主后,水灵可以被顾云起收进识海里,不愧是主角,合着最大的宝贝一开始就直接送上门来,令人放心。   谢兰亭:“那你刚刚道什么歉?”   顾云起:“我以为你想要御水决……”   “你拿到就行了,可别为这个道歉。”   顾云起心头微荡,笑了笑。   谢兰亭心底一块石头放下,指了指锅边……不对,丹炉边两个黑衣人,猜测他们应该就是暗卫。   但他装作不知道的模样,朝顾云起道:“应该有别的话跟我说才对?”   顾云起点点头,给谢兰亭盛了一碗药膳递到手里:“仙君先用着,我慢慢说。”   谢兰亭接过碗,突然发现不对:“等等,这裤子和鞋……不是我的!”   初二拿着勺在丹炉里搅,本来打算蹭一碗吃的,闻言惊得手一松,长勺“啪嗒”砸进炉子里。   什么叫裤子不是他的!?他俩究竟在秘境里干嘛了!?   没人的时候,顾云起耳根也热过心脏也炸过了,此刻非常镇定:“你双腿变回来的时候没有遮挡,所以我拿了我的给你换上,还是前几天你帮我挑选的新衣,仙君放心,我还没穿过。”   “这样啊。”   谢兰亭突然无比庆幸他们提前出来了,不然到时候大伙儿一起被秘境吐出来,那场面……谢兰亭低头喝了口药膳,庆祝自己逃过一劫。   一群人面前丢人和被顾云起一个人看见,有了对比,发现完全不是事儿。   顾云起见到谢兰亭神情放松,终于进入了坦白阶段:“我修炼了顾家秘法,能够隐藏气息和真正的修为水平,所以外人才会以为我是筑基。”   谢兰亭捧着碗点点头:“可我听说,顾家秘法只传历任家主,而且顾薄继任后,已经失传了。”   顾云起搭在膝上的手指慢慢攥紧了:“我父亲遭祸横死,没有将秘法传给他。”   谢兰亭心底叹了口气,继续:“外界都说顾家前家主遇刺身亡,凶手是淮安徐家,其弟顾薄临危受命,接过家主位,为给兄长报仇,联合多方共同声讨,最终变成对徐家的围剿,徐家差点被灭门,从此一蹶不振。”   顾云起拉了拉嘴角:“可我父母并非死在徐家手上。”   谢兰亭静静地看着他。   顾云起一字一顿:“他们死在顾薄手上。”   身边火焰里的树枝发出“噼啪”一声脆响,它正肆意地燃烧自己,哪怕最后只能留下灰烬。   “顾薄要家主位,要顾家秘法,他翻遍顾家没能找到,所以才留我一命,怀疑父亲把秘法给了我。”   顾云起眼里映着跃动的火焰,声音冰冷:“我苟活于世,舍不得这条命,无非是为了有一天亲手摘了他脑袋,拎到我爹娘墓前,让他磕头认罪。”   为此他什么苦都能受,什么屈辱都能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任由那些人骑在他脑袋上,把他当个废物。   废物好啊,不显眼,好办事,暗地里动手,他们甚至都不屑怀疑到他头上。   他一点一点积攒自己的力量,有朝一日,终要让真相大白。   “难怪你在顾家过得那样不好,也不肯走。”谢兰亭放下碗,“你有证据吗?”   顾云起心底蔓起苦涩,理智思考,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谢兰亭自然有可能不信他,毕竟口说无凭。   “没有。”顾云起觉得方才嘴里的药味还没散开,苦得他舌根发麻,“他杀我父母是我亲眼所见,证据的话我拿不出。”   “这样……”   谢兰亭拿起旁边的空碗,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药膳,将顾云起攥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把碗塞进他手心,他抬起眼,一双秋水眸子里含着笑,把顾云起整个装了进去。   “我陪你一起找。”   顾云起放在碗上的手指一缩,明明瓷碗温度合适,他却觉得烫进了心口里。   烫得他难受,喉头发哽,却舍不得松开。   “你才二十岁,就已经是元婴,千年来第一人,何愁办不成大事。相处这么久,我不信你是无缘无故就会跟血亲反目的人。”   谢兰亭道:“顾薄和顾景平怎么待你,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留着你既然另有所图,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别怕,我也在。”谢兰亭说到这儿,不禁笑了,“差点忘了,你修为都比我高了。我呢,以后就负责出出主意,砸砸钱,打斗可就交给你了。”   顾云起一瞬间很想去握握谢兰亭的手,不过生生忍住了,他面上的阴郁冰冷散了,依然是平常面对着谢兰亭的那个顾云起。   “好,”他说,“以后我在前面,换我护着仙君。”   东阳紫花镇,鲛人无尽海,是谢兰亭挡在他身前,护他周全,这份情谊,他能记一辈子。   初二小小地抽了一声,初七不忍打破主子正好的气氛,传音道:“你哭什么?”   初二呜呜咽咽传音:“没有,就是特感动,呜呜呜他们好像比话本写得还真!”   初七在良好的氛围里保持了最后的理智:“理性分析,这么好的气氛,就算有我俩在不好意思接吻什么的,抱一个、牵个手总该有吧,你看他俩动了吗,所以少主压根儿就没得手!”   “不会吧!?”初二不能相信,“可我看少主的眼神温柔得能滴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他这种眼神!”   初七残忍道:“光看有用吗?光看道侣就能成真吗?”   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回头召集大伙儿商量一下?”   “附议。”   顾云起陆陆续续跟谢兰亭又交代了不少事,都是原著里有的,谢兰亭就着他的声音又吃了五六碗,完全不用担心一丹炉药膳吃不完。   “爹娘留下的暗卫都归顺了我,共有五十人,平时常跟我身边的是初一初二,初七还有十五。”   顾云起点了点初二和初七,好让谢兰亭能对上名字:“他们修炼了秘法中隐匿气息的部分,平时藏在暗处,仙君若有需要,也可以唤他们出来。”   顾云起将一枚玉做的石刻递上:“催动灵力就能宣召附近的暗卫,甚至不用传音。”   玉石谢兰亭收下了,顾云起道:“没有顾家血脉修炼不了秘法全套,但依然可以修炼部分,仙君,如果你想练的话——”   “哎打住,不用。”谢兰亭一看就知道他想什么,“说好的只传家主呢?”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稍作改动并无不可。”   顾云起都让最信任的几个暗卫练了其中的部分,确实已经破了规矩,他多疑谨慎,但对自己人是真的没话说。   谢兰亭摇头:“我自己的功法够用了,既然最契合你的血脉,你练就行。”   他的举动无疑让初二和初七更加放心,直刷好感。   谢兰亭盘腿坐下:“等秘境中的人出来,我们要混入其中,这段时间我再修习一下幻术,到时候应该能派上用场。”   顾云起于是不再打扰,也研究起新得的御水决来,初二和初七收拾了丹炉,替他们警戒周围。   秘境中时间流速跟外面不同,根据顾云起推算,鲛人秘境中五天约等于外面一天,外面一天过去后,谢兰亭的幻术还真又上了一层。   不愧是天才,学什么都快。   他重点研习了如何用幻术掩盖身形,暂时可以维持半柱香的时间,不长,但用来让他们混进秘境大队里是绰绰有余了。   研习好后,他们回到了秘境外围,避开守着秘境入口的人,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又过半天,秘境入口开始波动。   顾云起扯下了伤口上缠绕的绷带,保持了自己狼狈模样,谢兰亭用幻术遮住两人身形靠了过去,当秘境把里面的人都吐出来时,谢兰亭立刻撤掉幻术。   如此,对守在秘境外的人来说,谢兰亭和顾云起就是跟大家伙儿一起出现的,没毛病。   大伙儿出秘境时眼前都是一白看不清东西,等他们站稳了清醒了,人群中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不为别的,就为部分人那不翼而飞的裤子。   众人兵荒马乱,提裤子的提裤子,觉得辣到眼睛的赶紧闪一边,乱起来,就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谢兰亭和顾云起,谢兰亭完全可以解释说自己是秒穿裤子,没毛病。   至于守在外面的人,虽然震惊于这么多人没裤子,可他们又不知道原因,自然就不会单独留意谢兰亭的裤子。   顾安出来的时候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他身上伤得不轻,咬着牙,羞愤至极,手忙脚乱给自己套上了裤子,而在他身边,顾景平一条手臂焦黑,躺着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顾家守在外面的人忙上前,有人给顾景平验伤,验完,他面色一变。   谢兰亭和顾云起走过来时,就听他道:“不好,少主右手筋脉全损,怕是——”   他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没敢直说,谢兰亭却一挑眉,替他补完了:怕是废了?   谁干的?   这必须点个赞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了!又是过六千的大肥章哦! 第34章 你们不对劲!   顾家的医修忙着给顾景平疗伤, 护卫扭头问最近的顾安:“这是谁干的?”   谁干的?顾安半嘲似地拉拉嘴角:“我怎么知道?”   大部分人都有动手,没准还有顾家自己人,天知道他手臂是因为一击废的, 还是伤势累加过重废的。   顾安不理解, 真的。   当时以为水坑里的攻击来自秋家,宝物被捷足先登, 结果地面破碎后一抬头, 发现不仅有秋家人, 简直热闹非凡。   而那些人都道水灵在顾景平手上,要他交出来, 顾景平自己的表现也说明水灵就在他手上。   于是顾安这边肯定要先帮他,打了许久许久,也折了不少人,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几人拥着顾景平逃了出来, 结果顾景平一摸袖子, 说水灵不在了。   别说外人信不信, 当时跟着的顾家弟子都立刻炸了锅,连顾安都觉得顾景平是想独吞。   好不容易逃出来, 结果起了内讧,追兵又赶到,再度打了起来。   顾安简直不想回忆秘境这段时间都是怎么过的。   他睨了眼顾景平, 要不是据说水灵就藏在他左手袖子里, 顾景平可能不止废一条胳膊。   废就废了吧, 还少个人跟他抢家族里的资源。   他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理了理衣服, 在人群里找到了顾云起, 忙着关心他:“云起, 你后来去哪儿了,怎么受伤了,无碍吧?”   顾云起:“无碍。我和仙君应该掉落在了别的地方,遇上一点小麻烦。”   地崩后确实不是所有人都掉在了一块儿,有小部分人因为空间原因去了别的地方,顾安:“是吗,没事就好。”   各家收拢了自己弟子,点了人头,对一些伤重的紧急治疗后,都准备撤了,这时候,却爆发了一阵争吵,本着有瓜不吃太浪费的原则,众人抬头看去,居然是两个顾家弟子挡在了秋家前面。   他俩是仗着从秘境出来后有更多的人加护,才敢这么做。   “秋水潋伤了我家少主,这就想走?”   “哟,”秋水潋丝毫不惧,拍了拍自己衣服,“你问问,这里有多少人跟他动过手。秘境抢东西,大家各凭本事,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废的他?”   这两名弟子是顾薄亲自选的贴身侍卫,职责就是秘境里拼死护着顾景平,两人也伤得不轻,可现在顾景平出了事,他们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   必须得想办法,找个交代。   “动手就属你最狠,还说不是?”   秋水潋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抬手一指:“看看白子岚,满身血还没擦干净呢,我最狠?”   白子岚正擦着刀,闻言不仅不觉得麻烦,还恨不得立即加入:“对对对!我最狠,还想打?随时奉陪。”   两个侍卫喉头一哽,并不想去招惹白家的疯子。   秋水潋吹了声哨子,一条蛇从他袖口爬出,亲昵地绕在他脖子上,他冷笑:“你们该不会是看着今儿秋家人来的少,柿子挑软的捏,所以才敢堵我的路?”   他们还真是这么想的,如果非得有个交代,肯定挑好拿捏的,要知当时点背,在场的就没有散修……等等,散修?   两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视线缓缓挪到一红一黑两道身影上。   陈竹书和葛闻。   当时这两人淹没在人群里,他们都差点忘了,最初他俩好像就是跟着顾云起和谢兰亭的散修?   陈竹书从秘境出来后也急忙摸了裤子穿上,葛闻给他挡住,这会儿一蹦一跳来到谢兰亭身边:“仙君,这次秘境玩得太愉快了,下次再一起啊!”   谢兰亭失笑:“秘境又不是用来玩的。”   您老人家这话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今年论剑大会马上就要在苍行山召开了,我肯定要去凑热闹的,仙君去吗?”   “论剑大会……”   谢兰亭话到一半,眉头皱了皱,抬手示意陈竹书往后站,因为拦住秋家的两个弟子剑尖一转,遥遥指了过来:“如果不是秋家,那就是这两个散修!”   柿子挑软的捏,散修无依无靠没背景,当然比秋家更好拿捏。   谢兰亭闻言也笑了:“就这么急着找顶罪的,怎么,回头顾薄得把你们扒皮抽筋?吓得开始乱咬人了?”   “就是!”陈竹书不服,“我就趁乱抽了他几巴掌而已,手伤关我什么事?”   他本来就觉得顾景平说话难听,混战里趁机教训了一下而已,他又不想拼命去抢宝贝,犯不着下死手。   两名侍卫管不了那么多了,开始睁眼说瞎话:“别狡辩了,就是你!”他剑尖遥遥对准了陈竹书,“我亲眼看到的!”   陈竹书是个长相明媚的少年郎,爱穿火红的衣裳,白白净净眼神纯澈,一看就很好欺负。   葛闻脸色快赶上黑衣的色泽了,他掀了掀眼皮,手中利刃出了鞘。   守在秘境外的顾家护卫也走上前:“真是他?”   侍卫这回不准备改答案了,一口咬死:“对,没错!”   谢兰亭幽幽看了他俩一眼:“你们可以再想想。”   见侍卫二人坚定非常,不改答案,顾家的护卫们也亮了武器:“如果就是他俩废……伤了少主,必须带回去,听从家主发落。”   “云起。”顾安道,“快过来,等下别误伤着你。”   其余人也道:“顾云起,你还想护着伤了少主的人不成!?”   顾云起视线淡淡地扫过开口的人,既没说话,脚下也半步没挪。   谢兰亭则想:一群蠢货。   只要跟陈竹书和葛闻稍微相处一下,就会知道这两人家里不可能没人加护,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是散修,也不该无辜被抓去顶罪。   弱肉强食,什么是弱,什么是强?   真按他们的逻辑算,那顾景平即使被废了,岂不也算技不如人,活该?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陈竹书突然笑着拍拍手,这鼓掌的姿态有谢兰亭那味儿了,这孩子可真是什么都学。   陈竹书:“老爹让我出来多看看,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让我的小脑袋瓜里多装点丰富的物种知识,真的不假。”   虽说谢兰亭在秘境里一顿骚操作,不过至始至终确实没害过陈竹书,还让他们也拿了不少好处,这会儿也肯站在陈竹书这边,葛闻不瞎,还是能看见的。   他没打算让谢兰亭解决问题,也不准备单独对上一群。   葛闻抬剑上前,眼瞳突然变成赤金色,背后一对绿色的双翼“哗啦”展开,仰天发出一声鸟类清脆地长啸,震得周围方圆几里的鸟齐鸣乱飞,热闹非凡。   方才打定主意按头的两个顾家侍卫心头咯噔一声:妖修!   远处数声啼鸣划破天空,乌泱泱飞来一群鸟类,这些可不是普通鸟兽,修为摆在那儿,各个都是妖修,葛闻冷冷看着他们:“今日谁想与妖界少主为敌,尽管来试试。”   妖界少主!?   妖王那个传说中的宝贝儿子!?   陈竹书吱哇一声叫开了:“啊啊师兄!人喊来了能震住他们就行了,为什么要说明身份啊!?我之后还怎么低调又愉快地玩耍!”   虽然葛闻背对着他们,但谢兰亭直觉他应该用金色的瞳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顾家侍卫本想挑软柿子捏,没想到踢到更大的一块铁板,这出戏看得众人都舍不得走了,连白子岚都看得津津有味,感觉和打架一样有意思。   谢兰亭偏头看了看陈竹书,当年剥皮郎族长把主意打到妖王儿子身上,结果被妖王灭了族,原来主角就是陈竹书?   可算算时间,陈竹书那会儿才多大,长开了吗就迷得剥皮郎族长晕了头?   谢兰亭实在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陈竹书一听,“嗐”了一声:“那会儿我还不能化形呢,也就那次后才知道,原来剥皮郎一族重度颜控,但个体喜好有差别,他们族长就特爱毛茸茸,妖族大宴上瞧过我一回,就惦记上了我的羽毛。”   陈竹书愤愤:“我那时才多大啊羽毛还没长全呢,他就惦记着扒我的皮了,可恶!”   羽毛,谢兰亭抓住关键词:“你跟你父亲一样,也是朱雀?”   “是啊,”陈竹书眨眨眼,“仙君,知道我身份,你好像不吃惊啊?”   对面那群人修都惊呆了呢。   谢兰亭:“其实我很惊讶。”   虽然猜过陈竹书的身份,但谁能想到在茶摊边喝杯茶,还能碰上妖族的少主呢?   按理来说,这可是主角才有的运气。   陈竹书:“真的?都看不出来,还有顾道友,也很淡定。你们这就叫……”陈竹书想了想,以拳击掌,“夫妻相!”   谢兰亭:“……小殿下,夫妻相不是这么用的。”   “哎呀你可别叫我殿下,多生分啊,陈道友也行,愿意叫我竹书就更好了。”   陈竹书说着,摸出两枚羽令来,分给谢兰亭和顾云起:“两位要是有空,就来论剑大会玩玩,用我们的名额,想参赛参赛,想看戏看戏。”陈竹书回头朝顾家人做个鬼脸,“略略略,气死你们!”   顾家护卫的脸色自然不好看,但能怎么办,几十个人上去跟这么多妖修开打吗?   即便能打得过,他们可不敢替顾薄做主,得罪妖王。   葛闻收回翅膀,朝谢兰亭和顾云起点头示意,拉过陈竹书带他走,陈竹书被拖着,忙嚷嚷:“哎哎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仙君!仙君!我回去说服我爹,让他同意我拜你为师!你一定要把徒弟位置给我留着啊!暂时不想收徒没关系,什么时候你想收徒了,千万别忘了我啊!”   陈竹书声音远远从空中传来,怕谢兰亭听不见,喊的很大声,足够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   什么!?揽月仙君要收妖族殿下为徒!?   众人皆是一惊,以妖王的地位和修为,不可能给他儿子找个废物师父,难道说……谢兰亭找到恢复修为的办法了!?   大家心里各自揣测,既然没戏看了,就赶紧带着此行的收获和消息回去,秋水潋在秘境里对谢兰亭就很客气,现在更客气了,走之前,还特地朝谢兰亭行了礼。   白子岚则想,家主说没能在谢兰亭巅峰时期与他一战,一直很遗憾,现在他可以回去跟家主说了,没准还有机会呢!   不同的想法和理解,加上人传人,不出几天,就会有至少以下几个版本的消息传遍各地:   谢兰亭要收妖族皇子为徒!   传下去,谢兰亭在妖族找到了恢复修为的方法并且收了妖王的儿子!   传下去,谢兰亭明天就能重回化神期而且要加入妖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其余人都散了,谢兰亭捏着羽令,冲着顾家人笑笑:“有靠山的感觉还挺好?”   顾景平那俩贴身侍卫已经脸色灰败,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回到顾家后的命运。   顾云起终于舍得关心了一下他堂兄:“他的手真的不能治了?”   医师下意识道:“大概率是不行……”他回完才发现跟自己搭话的是谁,住了嘴,“我跟你说干什么?”   顾云起:“堂兄受伤,我还是要问候一下的。”   那就真诚希望医师们说得靠谱,他手是真的废了。   这才一条手,往后还有更多的等着顾景平呢。   顾家此行秘境,折损弟子差点过半,除了与人打斗没了的,还有踩了秘境里的坑,再也没能出来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顾云起那样的气运,他是即便遇到危险后面也跟着机缘,有些人有的只是倒霉。   顾家其余弟子收获不行,谢兰亭和顾云起两人却收获颇丰,秘境的三件至宝全拿了不说,还有最早带路从各修士那里收来的引路费,是真赚了盆满钵满,不虚此行。   回到顾家天色已晚,几日不在,屋子里需要收拾一下,顾云起也不要暗卫动手,他亲自把屋子收拾好,差不多到了平时谢兰亭休息的时间。   谢兰亭已经重新换了身衣裳,本来穿过的裤子鞋袜他表示扔了给顾云起买新的,但顾云起说自己喜欢这套,洗洗还能穿。   衣物最终被顾云起回收了。   谢兰亭坐在桌边,还没有要躺下的意思,顾云起:“仙君?”   “啊,都这个时辰了。”谢兰亭放下喝空的茶杯,“今日还不想睡,我去练练剑,你先休息吧。”   谢兰亭提着剑出了门,顾云起拎起桌面的茶壶,发现里面已经空了,谢兰亭坐着不过一会儿,竟已经喝空了一壶水。   但他现在还是很渴。   谢兰亭站在院中,一壶茶灌下去完全没效果,嗓子依旧渴得不行,还带着烧灼感,筋脉里的灵力也不太对劲。   谢兰亭准备挥剑来梳理一下脉络,就在小院里,灵力不外放,在体内慢慢把控。   他就在院中练剑,没有避着人的意思,自然可以让人观摩,顾云起倚在门边瞧着,不知不觉看入了迷,就连暗卫们也探头,沉浸在谢兰亭的剑招中。   即便收敛灵力,剑势依然锐利逼人,一招一式都精妙无比,剑与人浑然一体,柔和的月光在他的剑中化成寒芒,刺破了黑夜的沉寂。   顾云起突然就很想看看,谢兰亭当初定下仙号的场景。   那一段故事也算是被人津津乐道。   据说彼时谢兰亭刚成为化神,若有所悟,雷劫之后,直接在湖面舞剑。   天上雷云散开,露出一轮透亮的银月,他踏碎了湖面的月光,衣袍翻飞之时,融在了无边的月色里。   他的师父见此美景,开口道:“不若唤作揽月。”   如果故事是真的,顾云起想,那场景一定美不胜收。   谢兰亭一遍练完,灵力似乎是顺畅了点,他按了按嗓子,还是渴顾云起见状,给他递上茶水,谢兰亭接过:“谢谢。”   谢兰亭将茶水一饮而尽:“怪了,今天怎么这么渴。”   顾云起愣了愣:“仙君稍等,茶水还有,我给你斟来。”   他回屋,站在桌边想了想,改泡了一壶红茶,划破自己指尖,往杯中加了血,把指尖伤口抹平,端着掺了血的茶,出门递给谢兰亭。   谢兰亭不疑有他,喝完后才道:“你换茶了?余味回甘,与方才的不同,不错。”   茶里加了血,还不止一两滴,起码有小半杯底,茶水就这么一点,只要味觉没问题,滋味不可能好。   但谢兰亭那挑剔的嘴居然没喝出来,还说味道不错。   顾云起不动声色:“嗯,换了红灵芝泡水。”   谢兰亭:“难怪感觉胃里有暖意,在往四肢百骸淌。”   ……这就更怪了,因为只是普通的红茶而已。   感觉连嗓子的干渴都好了很多,谢兰亭舔舔唇:“再来两杯。”   之后两杯,顾云起没有加血,谢兰亭顿时觉得茶没那么香了,奇也怪哉,一壶茶泡出来的,滋味差别这么大?   顾云起道:“可能是我泡的方法不对,之后再研究一下。”   谢兰亭点点头,没有多想,继续去院子中练剑,顾云起回了屋里,把茶壶跟杯子都收拾了,初七跟在他身侧,自然看见了顾云起先前滴血的动作。   他不太赞同:“少主,这是为何?”   两人是传音入密,没让外面的谢兰亭听见,顾云起捻了捻手指:“仙君好像喜欢我的血。”   初七惊道:“这不是很恐怖吗!?”   顾云起出神呢喃:“这不是很好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说完后都顿住,默然看向对方。   初七咽了咽嗓子:“……少主,我个人觉得,这不太对劲。”   顾云起:“嗯,仙君身体的问题还是得再看看。”   初七:……不,我指的不是那方面……   他突然觉得,关于谢兰亭和顾云起的关系,他们是不是担忧错了方向?   顾云起把茶杯洗了一遍:“放心,我有数。”   别的事上听到顾云起这么说,初七信,唯独跟谢兰亭有关的事上,他怎么就不太敢信呢?   谢兰亭本来只是想借着练剑梳理一下筋脉,结果手感太好,身体跟神识都沉浸在了剑招之中,跟打坐冥思容易忘记时间一样,练着练着,一夜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当第一束光划破天际,天边微亮,谢兰亭才从忘我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最后一式划出,缓缓收剑。   筋脉不闹腾了,嗓子也不渴了,他正要惬意地舒口气,舒到一半,骤然顿住。   众所周知,修为大跌后,谢兰亭直接从化神跌到了金丹中期,养伤的日子里,他维持着自己境界不继续跌落已是不易。   然而此时此刻,谢兰亭明明白白感受到,自己的气息往上一拔,居然有了金丹后期!   他愣在原地不可置信,为什么,不就练了个剑?   顾云起自然也察觉到了谢兰亭修为变化,惊愕不比谢兰亭少,他立刻退回屋里,又放了一点血,兑了水,让初七试试。   初七疯狂摇头:“少主,从来没听过顾家血脉有这效果,如果真有,修真界还不抢疯了!?”   “总要确定一下,人都是不同的。”顾云起道,“喝完去修炼,看看效果。”   初七想想也是,万一少主天赋异禀他们没发现呢?于是忍着味道喝了血腥味儿的茶,别的不说,反正这水他是不可能觉得甜。   初七喝完,藏匿身形,自个儿找地方去修炼了。   谢兰亭带着疑问从院子走回屋里,顾云起是真心实意替他高兴:“仙君,恭喜,你修为有进!”   修为能涨当然是好事,但疑问压着,谢兰亭都顾不上喜悦。   他苦笑:“谢谢。不过我更想弄清原因,要知道自受伤以来,我也试了无数的法子,想了各种办法,没有任何效果。”   本以为再也无望,没想到峰回路转,可他偏偏还不知道路到底该往哪儿走。   他想不明白,干脆又接着打坐,在识海中冥思,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这件事上,顾云起却比他有头绪,可不确定的因素还太多,等他试过后再告诉谢兰亭也不迟。   究竟是他的血有异,还是谢兰亭身体有异,再或者……非得是他俩撞在一块儿,换了谁都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六千!我就不打二合一了23333   小剧场:   初七:我觉得不对劲,真的。   谢兰亭:顾氏热红茶,味道有点甜 第35章 传下去,仙君他要改嫁了!   谢兰亭和顾云起在冷清的小院里岁月静好, 顾家主宅却从昨晚开始就炸了锅。   顾家最好的医修和从外请来的医修挨个从顾景平房间里出来,对着顾薄,都表示无能为力。   顾薄面色非常难看。   顾景平练的是右手剑, 右手筋脉全部废死, 天材地宝砸下去,最多只能恢复到不影响日常生活, 想再练剑是不可能了。   筋脉死了, 灵力根本不往右手过, 他拿什么跟别人打?   两个贴身侍卫已经各废了一条手臂,被人拖下去了, 留下来的弟子大气也不敢出,顾薄道:“再把秘境里发生的事都说一遍。”   弟子们硬着头皮,又重复一遍。   其实弟子们要是事无巨细都说说, 顾薄肯定能察觉到谢兰亭在其中“功不可没”, 但完蛋就完蛋在这些人也没觉得不对劲, 跳过了重点, 反而着重描述打斗是怎样混乱,力求让顾薄明白他们是真没看清究竟是谁成功废了顾景平。   顾薄再听一遍废话, 手下桌子没撑住,化为齑粉,所有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   顾薄冷冷道:“顾安,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他可是这次领头人。   不少弟子惴惴:内斗的环节, 他们可都是默契地没有说。   好在顾安不负众望, 没提内斗,而且虽然补充了点东西, 但也都完美绕过了顾云起和谢兰亭。   末了他道:“家主, 我觉得如今先寻人将景平的手伤治好才是重点, 论剑大会在即,景平或许还赶得上。”   顾薄沉默着摆摆手,一个男是风。弟子们如释重负退了出去。   顾薄叫来人,写了几张帖子,都是给几个医修的,又让人去一趟东阳:“之前据说东阳有位隐世的医修,医术了得,你们也去寻寻踪迹。”   远在东阳的晓清风:仿佛有人提到了我。   属下领命:“是。”   “你们说当日秘境上方雷云笼罩,秘境中有人渡了元婴的劫,可你们没看到有人提前出来?”   属下道:“是,想来不是直接从入口排斥出来的,人应该早走了。”   顾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刚拍碎一张桌子,坐着的这张椅子可不能再拍了,他问了句奇怪的话:“顾云起是和其余人一起出的秘境?”   属下肯定道:“对。”   顾薄沉吟,那就是没问题了。   谢兰亭在秘境外跟妖王儿子的事迹顾薄也听说了,他半嘲不嘲:“御剑宗的人信誓旦旦保证谢兰亭如今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我怎么突然觉得,走了一步烂棋?”   他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片刻,又想起什么:“少主的伤势,告诉夫人了没?”   “按您的吩咐知会了。”属下把头低下去,硬着头皮回话,“夫人说,只废一条手臂这种小事就不要告诉她了,下次可以直接让她来吃席。”   顾薄:“……你下去吧。”   他就知道,自己那位夫人的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   在谢兰亭冥思过程中,顾云起本着严谨的态度,觉得光有初七尝试可能不够,又拿血兑了两杯水,让初一初二也试试。   对于水的味道,两人纷纷表示味觉正常,完全没觉得回甘,也找了个地方修炼去了。   谢兰亭昨儿练了一晚上的剑,那么他们也要修炼够相同的时间才好比较。   谢兰亭没能冥思多久就睁开了眼,眉头紧锁,显然没琢磨明白,暗卫们都还在刻苦修行,顾云起想了想,决定带谢兰亭出去走走,换换脑子。   “仙君,随我去个地方可好?就当散步,换换思维,或许突然头脑清明,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思考是最费神的事,尤其事关自己,很容易钻牛角尖,谢兰亭捏了捏眉心,呼出口气:“也好,能想的地方我都想过了,一时半会儿琢磨不出,就慢慢来吧。”   他放下手问:“去哪儿?”   顾云起:“还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玄机阁?”   顾云起坦白的事不少,即便他不说谢兰亭也知道:“嗯,你说阁主是你师父。”   玄机阁主营情报,顺便杀人,还只接针对恶徒的单子,有人来下单,他们立刻能把人的信息挖出来,决定接还是不接。   得亏他们不靠杀手业务吃饭,否则早就倒闭了。   玄机阁总部就在南林,从顾家过去花不了太长时间。   为了避免被顾家人注意,顾云起没法带着人走玄机阁大门,谢兰亭早有准备,但当他领着谢兰亭来到某座楼前时,谢兰亭还是有被震撼到。   牌匾上大写几个字:百香楼。   南林城内著名青楼。   谢兰亭想起在鲛人泪历练中,他第一个幻境就是在青楼里看着顾云起左拥右抱,老鸨还说是他花钱请顾云起享受。   现实跟幻境果然是有出入的,现在是他俩一块儿来了。   他终于还是踏足了传说中的地方。   不过白日里秦楼楚馆没有夜晚热闹,他也没受到香粉扑面的待遇,顾云起带着谢兰亭轻车熟路绕到小门,在门板上敲了三下,两长一短。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人把他们放进来,并不多话。   后院很冷清,外客止步,顾云起径直进入一个房间,开启机关,书柜移动,露出后面的暗道来。   他回头,就见谢兰亭似笑非笑盯着他:“很手熟嘛,常来?”   顾云起心里警铃大作,忙解释:“我来此处都是为了正事,办完就走,从没有过多停留。”   谢兰亭看他模样,忍不住笑了:“我又没说什么,行了不开玩笑了,走吧。从这条暗道过去就能到玄机阁?”   顾云起见谢兰亭是真的没介意,才放下心来,走在前面领路。   总之这些方面他可不希望谢兰亭误会。   暗道绝对不算短,中间居然还有密室供人躲藏休憩,谢兰亭和顾云起来的时候,还碰上两人正在扣面具,披斗篷。   看见他俩,面具人只是朝顾云起点点头,神秘高冷感十足。   如果谢兰亭没有看见方才面具下那张娃娃脸的话,大概就信了。   走出一段,谢兰亭道:“玄机阁内的画风都是刚才那样的?”   顾云起:“不全是,就拿阁主来说——”   他话没说完,已经走到密道尽头,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哈哈哈还得看老娘的,胡了!”   顾云起话到嘴边,突然就说不下去了:“……你可以亲眼看看。”   谢兰亭从密道口出来,正对一桌四人,桌面上是推倒的牌九,坐庄的女子正喜滋滋数钱,抬头一见他二人,数钱的手僵住。   只见女子猛地起身,眼神示意,另外三人立马将桌椅板凳打包,一溜烟抬了出去,而女子衣袍翻飞,人已经斜斜倚在了贵妃榻上。   她衣着华丽,头戴珠玉步摇,丹寇朱唇,眼神缓缓一动,非常的高贵冷艳。   谢兰亭:“……嗯,我已经看见了。”   画风不是挺一致的?   原著说玄机阁阁主鸳衾嗜赌,总结得就很到位。   顾云起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上前恭恭敬敬行礼:“师父。”   鸳衾高冷应道:“嗯。”   她悠悠看向谢兰亭:“你竟是把他带过来了。”   谢兰亭上前:“初次见面,阁主安好,在下谢兰亭。”   鸳衾嘴角微勾:“揽月仙君大名,如雷贯耳,在下鸳衾,区区一个生意人。”   “如果玄机阁的生意都只能用‘区区’二字概括,只怕天底下也没有大生意了。”   鸳衾笑了:“揽月仙君竟如此会说话,看来关于你的情报,我们又该更新了。”   谢兰亭好奇:“有人买我的消息。”   “有,就好比说从昨儿开始,就不断有人来朝我们求证。”鸳衾道,“诸如‘谢兰亭要和离后入赘妖族’的消息是真是假。”   谢兰亭:“……已经传得这么离谱了?”   群众的思维也太发散了。   “自然是假的,”顾云起淡淡插入了话头,改了个谈话方向,“师父,我来拿论剑大会的入场帖。”   鸳衾视线重新挪回来:“我本来也准备让十五给你带回去,你既然亲自跑一趟,就带走吧。”   她拍拍手,有面具人端着托盘过来,上面除了入场帖,还放着一枚黑漆漆的丹药。   鸳衾:“这个月的解药也吃了吧。”   顾云起淡定地拿起药丸,谢兰亭却不淡定了:“等等,什么叫这个月的解药?”   鸳衾红唇一勾,涂得发紫的指甲擦过脸颊,笑得艳丽又危险:“怕他不好好做事,下了点能让他乖乖听话的药。”   鸳衾是顾云起母亲的故人,是顾云起的一大助力,在原著中这师徒俩相处得一直不错,她对顾云起明明也是真的好。   可这是怎么回事,下毒来控制?正文开始前,他俩之间还有过这样的相处模式?   鸳衾看着谢兰亭变冷的眼神,反而愉悦地笑出声:“怎么,心疼了?”   “仙君!”   顾云起忙抓住谢兰亭手腕:“不是这样的。”他无奈朝鸳衾道,“师父你也别试探了,我既然敢带仙君来这里,自然是信他。你当时神志不清拿错药的事,难道要别人一遍遍提起吗?”   鸳衾神色一僵,哼哼两声:“逆徒。”   谢兰亭闻言也收敛了戾气:“怎么回事,你究竟有没有中毒?”   顾云起把药丸吃下,轻声道:“我们稍后再说。”   “行了行了,东西也拿了,快走。”   顾云起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我带仙君逛逛玄机阁。”   鸳衾抬手随便摆了摆,明显的赶人态度,可等顾云起走到房门口,身后又突然传来温柔一声:“论剑大会一行不易,你多加小心。”   这一声跟刚才的声音差别太大,即便是变脸也没有这么玩的,顾云起习以为常,道了声“是”,就带着谢兰亭出来了。   不等谢兰亭发问,顾云起主动解释:“师父当年修习自创的分魂术失败,很长一段时间头脑不太清醒,有一体双魂的症状。”   谢兰亭懂了:人格分裂啊。   “她那时催生的另一个性格阴冷偏执,怕我不肯好好给爹娘报仇,就拿了控制死士的药给我,好在立刻清醒,又收了回去,所以我没有中毒。”   谢兰亭:“那方才的解药又是?”   “她症状渐渐好转,如今少有双魂症状了,只是那时一些东西记不太清,总以为我吃了药,如果谁跟她说我不用解药,反而会莫名又触发她的分魂症。”   所以顾云起干脆老实吃药,反正还有两颗的量就该“痊愈”了。   谢兰亭听到这里,却莫名叹了口气。   顾云起听到他问:“解药苦吗?”   顾云起觉得心头的弦被轻轻拨了下。   阁楼里知道他这么做的,都只夸赞一声这徒儿做的孝顺,还从没谁听完来龙去脉,第一个问题是问他药苦不苦。   即便有人知道他不爱苦,可大约自己觉得不算什么事,也就忽略了这点小事。   可有没有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却能从点点滴滴的小事中窥见真知。   顾云起喉头动了动,垂眸道:“不苦。”   即便方才吃下去是苦的,可这会儿舌根都是甜的。   谢兰亭不疑有他:“那就好。”   “说来你师父竟然修过分魂术,我还以为只有我研究跟魂有关的东西。”谢兰亭道,“她有手稿吗,方不方便我看看?”   顾云起定了定心神:“仙君你也?”   “修为大跌后,我考虑过换个方式修行,不过也失败了,研究这个的人不多,我还挺想看看她的见解。”   “那些手稿师父随手放了书房,不是秘密,想看的随便可以看,这边走。”   玄机阁内部很大,顾云起带着谢兰亭往书房去,拿出了手稿,谢兰亭一页页看过去。   这个世界没有鬼,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会留下,在大家的理解中,灵魂相当于神识,没法修炼,也不是没人异想天开试着修炼魂魄,但无一例外都没能成功。   谢兰亭也是其中一员。   原主揽月仙君想着自己若是因为身体暗伤,修为终身不能再进,那何不试试魂魄的修炼?   谢兰亭没有成功,但也没有受损,不像鸳衾这般,把自己搞得精神分裂。   手稿不多,谢兰亭很快看完,没什么特殊的启发。   顾云起又带他去看别处,内阁里人来人往,很多人手里捧着卷轴,繁忙,但却井井有条。   谢兰亭把顾云起那张论剑帖拿来看了看:“你是要用玄机阁的身份参加?”   “本来是准备用玄机阁的身份参赛,”顾云起道,“没想到会多出妖族的帖子。”   “既然你横竖要去,”谢兰亭却觉得正好,“有妖族的帖子在,你可以用自己的身份正大光明观战,我也方便直接陪着你。”   用顾云起的身份观了战,面具一扣上台参赛,谁也不知他是谁,完美。   顾云起:“仙君就不问问我为何一定要参加论剑大会?”   论剑大会起源要追溯到千年前,本来最初由剑修举办,论的也只有剑,但后来规模越来越大,参加者众多,使的武器便不再局限于剑。   也不是没人提过改名,但名声已经传得太远,大家都习惯了,就把“论剑”两字一直用了下来。   到如今,是每十年一次,上一届结束时,会顺便选出下一次举办地,今年轮到苍行山。   苍行尊者小徒弟刚死在顾家,丝毫不耽搁苍行山上热热闹闹办盛会。   “你愿说,我就听。”谢兰亭把帖子还他,“一年之约,你要去,我就肯定陪着你。”   帖子封面还有谢兰亭指尖残余的温度,顾云起摩挲了下,一年之约他当然也记得,若是一年后和离,他还能这样经常见到谢兰亭,与他并肩而行吗?   他俩站在楼上,底下大堂里突然传来一声:“去前厅挂个牌子,把凡是咨询谢兰亭问题的都引到一处去,问的越来越离谱了,已经从‘谢兰亭是不是跟妖族殿下私定终身’发展到‘谢兰亭是不是要成小殿下的后娘’了!”   谢兰亭/顾云起:“……”   谢兰亭扭头认真对他道:“招临时工吗,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去看看,哪些人能问出这些问题。”   顾云起:“来人,按照他的身量找一身阁内衣服,要新的,没穿过的。”   他这个正牌道侣也想看看,怎么就提前替他们和离了?   玄机阁办事效率相当高,常年搜集各种情报的人眼光毒辣,扫一眼就丈量好了谢兰亭的身段,给他捧来了合适的衣裳。   谢兰亭换上玄机阁的衣服,红莲面具一扣,和变装完成的顾云起一起朝外楼前厅走去。   他倒要看看,这么离谱的传言,还有人花银子来玄机阁证实,钱多到没地方花了吗?   可他没想到,“谢兰亭问题咨询处”外已经排起了好长的队。   更没想到他坐下后,第一个前来咨询的人就穿着御剑宗的弟子服。   还是个熟人。   是他绿茶小师弟殊道的弟子,来人开口就是:“我想求证,谢兰亭找到了恢复化神期的方法并且要改嫁给妖王儿子是真是假。”   谢兰亭在桌子底下松开了捏紧的拳头,慢慢抬手,给他比了两根手指头。   殊道弟子:“?”   “这是两条消息,”面具改变了谢兰亭的声线,他缓缓道,“两份钱。”   不宰白不宰。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我就是想教育一下师弟,钱不能乱花,没别的意思 第36章 我趁我睡着,轻薄了你!?   殊道的弟子是带着任务来南林的。   谢兰亭的消息传回御剑宗时, 殊道和刘弃风都不淡定了。   “他找回了恢复化神期的方法!?”   “他跟妖王勾搭上了!?”   想想自己干的事,谢兰亭要是回了化神期,他俩还能有好果子吃?   殊道咬咬指甲, 叫来自己的弟子:“你去南林跑一趟, 找玄机阁求证消息的真伪。顺便把论剑大会的帖子送到谢兰亭手上。”   哪怕求证了消息,他们也得亲眼看看才放心, 论剑大会在即, 他们也得启程, 谢兰亭来参加最好,若不来, 大会结束他们就会亲自跑一趟顾家。   所以殊道的弟子此刻才会出现在玄机阁。   可对面居然开口要两份钱,弟子道:“我就问了一句话!”   “瞧您说的,”谢兰亭不疾不徐, “你一句话里分明包含了两条消息, 当然得算两份钱。否则有的客人说话不喘气几十个问题一口气说完, 我们难道全算成一个咨询?”   ……好像是这个道理。   可是我的问题也不长啊。   玄机阁的面具有改变声线的功能, 谢兰亭的嗓音在面具下格外沉稳:“若是钱不够,欢迎带够再来。”   殊道弟子算了算师父给的钱, 一咬牙:“够,我要答案。”   “好,”谢兰亭也干脆, “答案是假。”   弟子愣了愣:“两条都是假?”   谢兰亭点头。   一个字就回答了两个问题, 弟子有意多了解些:“能不能详细说说。”   “当然可以, ”即便被面具挡住脸,谢兰亭也笑得十分亲切, “只要您加钱。”   弟子:“……”   奸商!   顾云起抬手敲了敲旁边的托盘, 示意弟子交钱:“多谢惠顾, 欢迎再来。”   殊道的弟子在玄机阁花了一大笔钱,悻悻出门,老说玄机阁消息贵,看来不假,要不是师父非得要确认,他何必跑这么一趟……总觉得好像很亏啊。   殊道弟子一路到了顾家,再问路,找到顾云起住的小山坳,院门大开,里面发出“哐哐”声,弟子探头一看,是木工正在做活。   有的在修葺主屋,有的在盖小房,里面没有修士的气息。   谢兰亭之前说再盖间小屋好把童儿接回来,今天是顾云起定下的最后工期,大家干得如火如荼,弟子忙上前问:“屋子的主人去哪儿了?”   一个木工随口回道:“出门了呗,去哪儿我怎么知道?”   “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更不知道啊!”   弟子捏着帖子,师父交代,一定要亲手把帖子交到谢兰亭手中。   怎么办?只好等了。   玄机阁这边,在他走后,后面排队的人想了解的内容其实大同小异,比起谢兰亭跟妖族的关系,大部分人更关心他的修为。   在金钱哗哗声里,谢兰亭愉快的说出了自己修为有一丢丢进步但并没有找到回化神期方法的事,反正他如今金丹后期的修为也藏不住,等之后出现在外人面前,那些人一看就知道,这种消息都能换钱,何乐而不为。   坐了一阵后,谢兰亭和顾云起跟人换班,离开了前厅。   谢兰亭将面具摘下,别看这个面具盖住了整张脸,透气和视线意外地好,戴着完全不费劲。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关心我修为了。”   谢兰亭放下面具,指尖从上面的红莲印记划过:“除开某些别有用心的,剩下的并不是关心我本身,而是在我又能重新晋阶这件事上。”   顾云起点点头:“修真界内碰上重大伤势导致修为受损的不是个例,有些人能再度修炼,有些人却终身止步,不能前行。”   “我当初可是无数医修亲口诊断,此生可能难以再进,那还是当着我面委婉的说法,对别人说时,他们把‘可能’两个字都省了。”   不然刘弃风和殊道也不会这么勇,在谢兰亭废后直接搞阳谋。   顾云起:“其实每当有哪位在修真界稍微有点名气、又是修为有损后再恢复的人出现,都会有许多人过来买消息。”   谢兰亭叹了口气:“想要恢复的心情……我不是不懂。”   “可惜每个人情况终归是不一样的,”顾云起走到他身边,“仙君曾是化神,修为天赋本就让很多人不可企及,或许你的伤势就本就有好转的可能呢。”   谢兰亭心情依然没放松,面上却笑了笑:“借你吉言。”   修为越高才越好办事,面对可能威胁生命的危险,他也才能有更多应对手段。   天色渐晚,两人从暗道原路返回,不急不慢走回顾家,顾景平已经醒了,在顾家地盘随便走几步,都能听到众人的议论。   “少主在房里大发雷霆呢,已经砸伤几个人了,我可不想这会儿被调去伺候他,遭罪。”   “谁不是呢。我还听说家主亲自跑了一趟芳园,想问问夫人有没有什么奇方能治少主手臂,结果被轰了出来。”   “这……所以少主真不是夫人的儿子?”   “嘘——!这话不可深究,走了走了,别提了。”   谢兰亭和顾云起特地从大宅边绕了一趟才往住处走,就是为了听一耳朵消息,谢兰亭道:“顾薄的夫人你可接触过?”   顾云起摇摇头:“顾薄道侣秋白蕊,秋家旁支出身,顾薄娶她时还不是家主,因为有利可图才娶了她,以我对顾薄的了解,在成为家主后,很可能会杀了她给自己换个道侣,但秋白蕊却活了下来。”   虽还活着,顾薄却将她囚禁在芳园,不得外出一步,芳园被守卫护成一个铁桶,顾云起和暗卫这么多年也没能成功溜进去过。   顾云起道:“此事不寻常。”   当然不寻常,看过原著的谢兰亭表示,秋白蕊也是个狠人。   她说不上良善,跟顾薄成婚就是互相利用,这姑娘谁也不信,成婚前费劲心思练成奇蛊,在洞房花烛夜时把顾薄跟自己绑了,她若死,顾薄修为会被完全废掉。   还不是像谢兰亭这种从化神往下掉几个阶段,而是直接完完全全变成普通人,不但不能修炼,还会半身不遂,瘫痪度日,这对顾薄来说简直比死还难受。   所以在解开蛊虫前顾薄不能杀了秋白蕊,也不能让别人杀了她,只好幽禁起来,顾景平也不是秋白蕊生的,顾薄压根儿就不敢跟她生孩子。   洞个房能给自己下蛊,天知道万一生孩子,她还能搞出多少幺蛾子?   顾景平是他想要个血脉,在外跟别人生了抱回来的。   顾云起会跟秋白蕊做交易,但不是现在,而是以后。   谢兰亭先让顾云起留个心:“此人能活下来,也不简单,等你修为再强些,到时候再去探探。”   顾云起点头。   还没到住处,他说起了论剑大会的事。   “师父说此去苍行山不易,就跟我参加论剑大会的目的有关。”顾云起眼神悠远,“顾薄修为不及我父,当初害他时身边有帮手,可我只能确定苍行尊者在,别的人还不能明确身份。”   “而玄机阁近日查到消息,苍行山暗中豢养凶兽。”   谢兰亭眼神一凛:“在修真界,豢养凶兽可是大忌。”   因为凶兽只能用人的新鲜血肉来喂,别的都不行。   顾云起神情也很凝重:“玄机阁此行就是要确认消息的真伪,如果是真的,能直接拆穿再好不过。”   论剑大会这么热闹,各族都会派人参加,连离得最远的魔修都会到场,如果能当场拆穿,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原著正文开始时苍行山声誉早已一落千丈,跟玄机阁结了仇,看来是跟此次顾云起的行动有关?   侧面证明顾云起成功了。   谢兰亭:“到时候我给你们作掩护,若是真的,一定要天下人知道他们的恶行。”   顾云起神色缓了缓,笑道:“好。”   即便谢兰亭修为不复强大,可很神奇,他常常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自己安心,似乎连前路的危险都可以不在话下。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有这般感觉。   他俩边走边聊,倒是走得半点不着急,等终于回到住处时天已经漆黑,凭借修士出色的视力,他们远远就跟殊道的弟子打了个照面。   谢兰亭接受到了他幽怨的眼神。   谢兰亭:?   他假装两人今日是第一次见,露出意外神色:“这不是师侄,你在院外干什么?”   殊道弟子:一天,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知道他这一天是怎么过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将御剑宗的论剑大会入场帖塞进谢兰亭手里,张嘴连珠炮似地往外蹦词。   “这是御剑宗的帖子师父说请你务必到场参加跟他叙叙同门之谊顺便看看小辈们争不争气我说完了告辞!”   他一口气说完不带停顿,舌不打结气不喘,殊道的弟子对谢兰亭是不可能多尊重的,还真讲完就走,跑得飞快,跟有人追着他咬似的。   谢兰亭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感慨万分:“白日里刚跟他说,万一有人几十个问题一口气说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掌握了方式,也算个人才了。”   不,他只是一点时间都不想耽搁了。   御剑宗送帖子,无非是想亲眼看看他的情况,谢兰亭无所谓,看就看,也不会少块肉。   新的小屋已经修好,谢兰亭给屋子添置了东西,山坳太小了,剩的地方只够修单人小屋,所以童儿一间,谢兰亭还是得跟顾云起一间。   入了夜,喝了血的初一初二还有初七终于修炼完毕,回来向顾云起汇报结果。   结论当然是,顾云起的血对他们来说半点效果没有。   有了对比,顾云起也终于能把这件事拿出来和谢兰亭说了。   “仙君,关于你修为为何会增涨,我这里可能有点头绪。”   暗卫汇报的时候没有避开谢兰亭,谢兰亭听得奇怪,闻言正色道:“你说。”   顾云起思考了一下,决定从事情发生的最开始说起:“仙君还记得成婚那晚,你说你旧伤复发吗?”   “啊……嗯。”   其实不是旧伤复发,是被雷雨夜吓的,谢兰亭不好意思说。   “后来你睡着了,出现了梦游症的症状。”   谢兰亭头一次听说自己还有这毛病:“真的假的!”   顾云起肯定道:“真的,暗卫也可以作证。”   暗卫们疯狂点头。   “你双目无神,不似清醒,却起身有动作,”顾云起叙述道,“你……咬了我的脖子。”   “我……”谢兰亭微微睁大眼跟着重复,“咬了你的脖子?”   他觉得这事儿有点玄乎,他梦游的时候居然会吃人?该不会把顾云起当块甜饼啃了吧?   谢兰亭艰难道:“我还对你做了什么?”   初二这时候插了句嘴:“你还舔了他手指!舔得可细了,嗦糖人似的,恋恋不舍,意犹未尽!”   谢兰亭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   顾云起觉得初二这话说得有些刻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初二却朝他挤眉弄眼,顾云起头回没能理解他们想传递的信息:什么意思?   然后他就听到谢兰亭失神喃喃道:“我梦游……我还轻薄你!?”   顾云起:“……”   好,他明白初二的用意了。   谢兰亭受的刺激太大,身形摇摇欲坠,不可置信,他居然对主角干了……关键是他还不知道啊!   顾云起在他越想越偏前赶紧开口拉回正题:“仙君,不是那样,咬脖子也好舔手指也罢,我想你都是为了我的血。”   “……血?”   “对,就像这样。”   顾云起说着,在指尖划开了一道小口子,鲜红的血珠立刻冒出。   故事突然从深夜暧昧档转变为深夜恐怖片,谢兰亭炸糊的脑子没能立刻回过神来,视线扫过顾云起手指,喉头下意识咽了咽。   ……很好喝的样子。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谢兰亭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沉默片刻,不得不哑着嗓子开口:“我好像是不太对劲……你把血止住。”   他现在十分清醒,也能清醒的感受到顾云起的血对他的吸引力,但只要他想,完全能控制住冲动。   顾云起如今到了元婴期,这样一点小口子用灵力一抹就能痊愈,他将血珠擦去,数给谢兰亭听。   “婚后第二天,你身体感觉如何?还有秘境中,渡气时你也尝到我的血,回来看着不太对劲,我凭着自己猜测,在给你的茶水里加了血,而后你练了一晚上剑,修为便上涨了。”   茶里有血那应该是血腥味,可谢兰亭完全没喝出来,原来秘境里时他觉得顾云起的血甜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味觉啊。   这是件大事。   顾云起:“我的血并不能对其他人产生作用。”   谢兰亭:“我对其他人的血也没感觉。”   暗卫道:“即便是玄机阁的情报库里,也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情况。”   不能随便让医修来检查他们的情况,谢兰亭和顾云起其实已经想到了一个人。   两人对视,顾云起点点头,谢兰亭于是摸出传讯玉牌来,给晓清风传讯。   玉牌秒亮,谢兰亭还没开口,晓清风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许久不见,邀请我去论剑大会是吧,入场帖送到东阳书局就成,我要御剑宗那份,不要妖族的。”   谢兰亭深呼吸:“这都能算到,那不如把我们接下来想问的答案直接说了?”   “那可不行。”晓清风神棍人设不倒,“有些话只能到时机才能说,我们卜卦是有讲究的,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论剑大会上见,我替你们解答。”   还能怎么样呢,谢兰亭也只能道:“行,论剑大会见。”   这次论剑大会他们的行程可真是排得满满当当啊。   正事谈完了,安静下来后,顾云起莫名觉得氛围不太对劲,理智告诉他应该打断,于是准备给谢兰亭道晚安,但没想到谢兰亭在他行动前,开口说了话。   声音犹犹豫豫,出口艰难,但不妨碍他听清。   “等等,所以说,咬脖子和舔手指都是……真的……”   ……难怪他觉得气氛有问题,原来应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我这么能的吗? 第37章 原来我真的馋他身子?   谢兰亭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气氛实在是尴尬。   尽管是被血吸引,就过程而言,他确实是把人家啃了……秘境里渡气不算, 那是救命。   谢兰亭老实认错:“不好意思。”   顾云起:“没关系。”   暗卫们已经悄声无息退了出去, 给他俩腾出空间,谢兰亭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我俩同住, 万一我之后又梦游对你下手怎么办?”   反正小屋也修好了, 要不然住宿还是再重新分配一下?   顾云起似乎察觉了他的心思, 及时打断:“无妨,仙君若是再有症状, 也说明身体抱恙,我俩同住,还方便照拂一二, 对我也没什么损伤。”   一两滴血而已, 完全不是问题。   谢兰亭细想觉得也是, 万一是童儿看到他半夜梦游, 估计都吓坏了,可不能给小孩儿留下童年阴影。   他点点头, 又加了句:“如果我真再梦游要啃你,你可以叫醒我。”   顾云起:“我视情况而定。”   有了主角的保证,谢兰亭放心去睡了, 熄灯后两人的床铺间依然隔着屏风, 暗卫们躲在暗处, 开始传音入密说着他们之间的悄悄话。   初七:“据我观察,少主最近不太对劲。”   “你们知道吗, 对于仙君喜欢他的血这件事, 少主居然觉得很好!”   初一茫然道:“不好吗?”   初二和初七幽幽看了他一眼, 初一满脸天真无辜,被看得莫名:“干嘛?”   “算了吃你的糖去。”初二道,“等十五回来,我们再好好商量。”   初七:“可等他回来,我们立刻就得动身苍行山了。”   初二:“来日方长,我们也可以再多观察观察。”   “也是。”   事实证明谢兰亭并不是天天都会梦游,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喝够了血,起码这两日是相安无事。   小院子里的杂草已经被尽数除去,种上了些好看的花草,改善了下风景,谢兰亭把童儿从南林城内接了回来。   几人在这个面积只比得上主屋一角的地方过得倒是轻松,偶尔去主家绕一圈,还能听到顾景平屋子里传出的无能咆哮。   这么多天了嗓子还没哑,看来补药没少吃。   顾家此去论剑大会,顾薄是要亲自领头的,看着出发的日子一天天靠近,顾景平终于从外放的暴躁变成了阴郁,之前伺候他的人还能提前躲一躲,如今是更加战战兢兢,生怕哪句话不对就惹他发疯。   临行前,顾薄再去看了他一眼。   顾薄道:“身为顾家少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顾景平右手还不能动,他咧咧嘴角:“这幅样子?”   “如果你手真没得治,那也是技不如人。”   顾薄先是一棍子打下去,而后放缓了语气:“我已经朝几位名医去了帖子,也派人去找隐世医修了。”   这话可算是让顾景平眼睛里多了点光彩,顾薄道:“错过一次论剑大会而已,修士不缺时间,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别窝囊给别人看,这段时间练练左手剑,修为不能落下。”   顾景平胸膛起伏,几次深呼吸后,才终于缓下来,到底不敢跟他爹太放肆,垂着头道:“……是。”   可他心中有气,想要发泄,这时候折磨其他人最合适了,他道:“让顾云起过来,这几天陪我练剑。”   顾景平就没想过论剑大会跟顾云起能有什么关系,他眼神阴鸷:看我不折磨死他,干脆也废掉一条手臂好了,兄弟嘛,就要一样不是?   顾薄露出微妙的神情:“你说晚了。”   顾景平当初是躺着从秘境出来的,这段时间又一直窝在屋里养伤,自怨自艾,没心情管别人,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他收到了妖族的帖子,三天前就带着他道侣出发,朝苍行山去了。”   妖族??   顾景平终于发现,他好像错过了亿点故事。   谢兰亭和顾云起确实三天前就离开了顾家,但并不是已经在去苍行山的路上,他们是去了玄机阁,准备蹭玄机阁的交通工具。   修真的世界虽然大家都会飞,但出远门时大多会选择代步工具,毕竟能躺能坐,可以舒服的享受,为什么非得孤零零地吃风呢?   谢兰亭这回把童儿也带上了,准备让他长长见识。   “这孩子根骨一般,修为进步很慢,但炼丹制药的天分不错。”谢兰亭领他回来时道,“初七是医修吧,有空能不能指点他?”   顾云起没意见,初七也挺乐意。   童儿刚回来时,还震惊于顾云起原来是扮猪吃虎的人,这会儿已经接受良好,不愧是跟随谢兰亭多年,心脏锻炼得很强。   玄机阁此次一共派了五十人,在大门派里不算多,因为论剑大会根据修为等级的不同设置了相应擂台,各个阶段的比赛都可以出人参加,从练气到化神,想打都可以打。   很多大门大族带来的都是百人起步,为了给自家争光,把好苗子和高手大能都拉出来秀一秀。   不过玄机阁在大家眼里,来这儿也主要是为了搜集情报,派几个人参赛意思意思,所以来得少也正常。   顾云起的暗卫也混在玄机阁队伍中,其实有阁主吩咐,这里的人此次都会听他调遣。   只派五十人,玄机阁却拿出一艘可容纳数百人的飞舟,船身整个都是金灿灿的,非常符合鸳衾的审美,同时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们玄机阁干情报的,就是这么阔气!   谢兰亭站在飞舟前,差点被闪瞎眼。   谢兰亭有钱,衣着用度都是奢华有内涵,鸳衾则直接拿金子镀船,豪放至极。   远看飞舟花纹的时候,谢兰亭还以为是什么符咒,近看才发现,上面的花纹竟然是银票、金元宝和金钱币。   对于要乘坐这艘飞舟,谢兰亭突然有了那么一丝丝的退缩。   顾云起非常理解他:“飞舟内不是这样的,仙君你上去看看吧。”   谢兰亭半信半疑上了船,却发现内部果真不同:若说外面粗犷至极,里面则是雅致华贵,同样用的是好东西,里面布置精细又处处透露着讲究。   谢兰亭眼前一亮,可算是放心了:“里外差别怎么这么大?”   装修风格也太割裂了。   “外面是师父让弄的,说招财进宝寓意好。”顾云起也哭笑不得,“听说当年她还想把玄机阁标志性的红莲花纹改成金元宝,被所有人竭力劝住了。”   谢兰亭也忍不住笑了,鸳衾嗜赌如命,爱钱,名不虚传。   “这飞舟倒是不错,一艘要多少钱?”   “玄机阁的飞舟还带着防御法阵,要贵些。”   顾云起报了个数,谢兰亭听完:“可以啊,不贵,回头我也买一艘,不用这么大的,嗯……能容纳几十个人就行,我们出行也方便点。”   一个玄机阁人正好将茶水端进来,闻言忍不住看了谢兰亭一眼,满面震惊:不贵?   即便他是玄机阁高阶人员,还干了很多年,对着这艘飞舟也说不出“不贵”俩字,揽月仙君这么有钱!?   而顾云起居然还顺着他的话同意了:“好。”   语气平淡得跟随手买个小玩意一样。   玄机阁人震惊地退出去,同伴路过,看他在掰手指,莫名其妙:“你数什么呢?”   “数我还干多少年,就能一口气买下这艘船。”   同伴:“???”   他们真正启程的时间和顾家人其实在同一天,南林上空,玄机阁金灿灿的飞舟和顾家的九霄飞舟几乎同时升起,蔚为壮观。   顾薄站在船头,看见那金光闪闪的船,嘴角抽了抽。   他吩咐:“离他们远点。”   大家也是这么想的。   从南林乘飞舟到苍行山,不急慢慢飞的话,得花个三天,能容纳百人的大船自然不可能缺屋子,谢兰亭终于又获得了独间待遇。   船上什么都有,出发前顾云起去酒楼点了好几桌菜,量大得人家还以为要办宴会,结果他用法术保存着带上船,供谢兰亭这几天吃。   至于各种零嘴也都没落下,看得其余人也是一脸震惊,辟谷后就真没见过出远门还准备食物的人了。   东西都不缺,童儿用不着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大部分时间都和初七一起学习,飞舟行驶的第二天,童儿兴冲冲抱着一炉香来了他屋子里。   “仙君!试试我做的安神香!”   童儿身后跟着满脸无奈的初七,初七朝谢兰亭道:“仙君,我觉得慎重使用。”   谢兰亭疑惑:“怎么?”   初七指了指童儿:“这孩子制药上确实天赋异禀,但是太不走寻常路……我不是说非得按部就班啊,有创造力是好事,可他吧,就常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谢兰亭看着初七面上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好像理解了什么:“你该不会被他坑过了?”   “没有。”初七道,“现在还不至于。”   也就是说以后有可能?   童儿扁扁嘴:“我只是想多做些能在不同地方派上用场的东西,才不会奇奇怪怪。而且这就是稍微改良的安神香,主要就是养神益气。”   谢兰亭自己久病成良医,认得不少药材,他将童儿做的香捏出来细细分辨,把所有材料都认清了,确实都是常用的材料,放在一起也不会有药性冲突。   他揉揉童儿的脑袋:“等下我正好要睡了,你帮我点上吧。”   童儿开心了:“好!”   袅袅青烟从香炉中飘出,味道清淡宜人,闻起来很不错,好像确实是普通的安神香,童儿跟谢兰亭聊了一会儿,才跟着初七走了。   玄机阁的飞舟很大,每个房间后都配有浴池,谢兰亭舒舒服服在池子中泡了个澡,换好衣服,在安神的香味中惬意地睡了。   然后……他就做了不能过审的梦。   梦中的他也在一个池子里,仿佛就是他刚刚泡过的池子,水温正好,池水哗哗响,温度蒸得他浑身发软,舒服得蜷起脚趾,心口跟着身体一起打颤。   也不知道究竟是水的温度,还是他身上那人的温度,谢兰亭不由张了张嘴,立刻就有缱绻的吻送上来,亲得他嗓子里哼哼……也太舒服了。   池子里的水面飘起雾气,谢兰亭能看见自己一双腿被人捞起,架着晃动,可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他情不自禁伸手去碰,想看清他是谁。   那人身上的水珠在摇晃中滴落,谢兰亭锁骨处盛了一汪水,又随着动作不停滑下。   兰亭……   谢兰亭动情地伸手搂住他:“我在呢……”   那人在他耳边满足地叹息:“仙君……”   “!”   就这两个字,把谢兰亭从旖旎的梦里一下叫醒了。   谢兰亭猛地睁开眼,额上还带着薄汗,嗓子发干,他忍不住喘了一口,朝被子里看了看,脸颊上飞起了红云。   ……上一次做这种梦是什么时候,他都记不清了。   谢兰亭红着脸起身去了一遍后屋水池,过了一会儿出来,抬手盖了香炉。   童儿这孩子……确实天赋异禀,才筑基就能让金丹中招,关键材料都是他验过的,这都行!?   他面颊上还带着情意余味,坐到桌边灌了几杯凉茶,让自己彻底冷静冷静。   做这种梦没什么,可关键是最后那句“仙君”,分明是顾云起的声音!   这就很恐怖了!   他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只馋人家的脸,现在梦境告诉他不你不是,你还馋人家身子!   谢兰亭试图说服自己,顾云起的脸真的戳他,声音也好听,梦里那人还不一定是他,只是有可能,就声音太像了……   人没事真不能胡思乱想,谢兰亭想起刚才的梦,把顾云起的脸往那人身上一套——   他猛地将茶杯顿在桌上,警告自己住脑。   不然凉茶白喝,他又得跑一遍水池。   这是自己清心寡欲久了啊……可惜他们不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在现代社会遇上顾云起,他没准已经将人把到手了。   谁让他方方面面都是自己的菜呢?   命运弄人。   谢兰亭叹了口气,打开窗户,准备透透气,让屋子里的香也被风吹一吹。   夜色很宁静,他刚推开窗,就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正光明正大跳上飞舟。   谢兰亭:“……”   好家伙,空中打飞车?   几乎是他落地的同时,几道玄机阁身影“唰”地围住了他厉声道:“什么人!?”   众人惊疑不定,他们根本没发现这人什么时候靠近飞舟的!周围空中刚才根本没有人的身影,防御阵法也没动!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顾云起身影也出现在甲板上,看清来人后,叫出了他的名字。   “晓清风。”   半路登船的正是晓清风。   晓清风扇子一开,飘逸的风扬起他的发丝:“各位别激动,如果我想偷偷摸摸来,有无数种方式让你们完全感知不到我,我光明正大出现,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可其余人在听到他的名字后,语气都变了。   “晓清风?连玄机阁都没查到具体消息的晓清风?”   “清风拂明月那个晓清风!?”   此言一出,众人视线顿时飞快扫过晓清风、扫过顾云起,最后停在了谢兰亭身上。   仙君半夜开窗,晓清风出现在他窗口正对的位置,再被顾云起抓个正着。   初一和初二直接“哇”出声,终于回归少主身边的十五也已经拿出随身册子,开始笔记。   【某年某月,晓清风登飞舟夜会揽月仙君,被少主逮了个正着,精彩】   谢兰亭即便没有看到他们面具底下的表情,光凭他们所有人最后都面朝自己这点,就不难猜这群人想到了什么。   他把刚才用来提醒自己的两个字现场送给他们:“住脑。”   他可不想回头自己又莫名其妙流言四起。   晓清风摇着扇子:“我追上你们不容易,顾道友,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   玄机阁和暗卫虽然连起哄都开始了,但实则所有人都还在暗自戒备着突然出现的晓清风,直到顾云起侧身:“请。”   伴随着这一声,所有人才悄悄收起了斗篷底下捏进手里的武器,晓清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神色自若跟在了顾云起身后。   船舱共有五层,顾云起在一楼大厅招待了晓清风,谢兰亭也到了,他坐在晓清风对面:“你出场方式真是与众不同。”   “我也不想的,有事要办慢了点,只能半路追上你们了。”   为了避免废话太多被赶下船,他赶紧说了重点:“我给你们送答案来了。”   他看向顾云起:“你的血确实可以治疗他的暗伤。”   晓清风没有给他们把脉,也没验血,开口就这么说,只能是卜算出来的,谢兰亭正色道:“原理呢?”   顾云起不是行走的人参,他也不是吸血怪物,总得有个原因吧?   可惜晓清风摇摇头:“算不出,实话讲我也很好奇,可卜算时一团雾,看不清。”   顾云起看着他:“都说妖修玄龟君是当世第一神算,可我看你的本事不比他差。”   晓清风得意摇扇,下巴微微抬起:“过奖过奖。”   谢兰亭沉默一会儿,似乎是思考了什么事,才朝晓清风抬了抬手:“我已欠过你人情,所谓债多不压身,若是你卜算一道真已入臻境,我想请你替我再算一卦。”   晓清风大大方方道:“你说。”   “我……”谢兰亭出口声音滞塞,他缓了缓,才继续道,“我想请你帮我算算,我归乡的路在何方。”   归乡?   顾云起看见谢兰亭肃穆的表情,意识到谢兰亭指的绝对不是御剑宗。   在玄机阁内能查到的资料里,谢兰亭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居住的村落,被御剑宗前宗主带上山,百年过去,凡缘早就断尽了,归乡又从何说起?   谢兰亭袖袍中的手捏紧,他从异世穿越过来,太过离奇,本以为晓清风会卜算很久,没想到他这回连掐指都不用了,几乎是谢兰亭话音刚落,就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折扇一收,隔空对着顾云起轻点:“你归乡的路,应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 第38章 毛茸茸,一看手感就很好的样子   “他?怎么——”   “总之, 你只要跟在他身边,就能找到归乡的线索。”   晓清风将折扇收回掌间,不轻不重地敲打, “你的命数极为复杂, 即便是我也只能算到这里。我敢说,即便是妖界的玄龟君, 也给不出比我更多的消息。”   顾云起不知前因后果, 外人在侧, 他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瞧着谢兰亭肩膀慢慢松下来, 不像放松,更像无奈。   谢兰亭知道顾云起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因此他没有回头去看, 毕竟他现在的眼神不适合跟顾云起对视。   想当初他想着, 要离主角远远的, 才好活命, 没想到如今看来,即便他跟顾云起定下和离期限, 除非一年内找到回去的方法,否则和离后也不能离顾云起太远?   可原著谢兰亭就是死在主角身边的,他得待在最危险的地方, 一边避开死劫, 一边找回去的路。   这是什么地狱级难度的副本?   晓清风管挖不管埋, 伸了个懒腰:“唉——追过来可累死我了,能分我个房间歇歇脚吗?”   “自然。”顾云起待客之道还是周全的, “只是清风仙君且慢, 既然我的血有效果, 又该如何用?”   这话说的,好像提到的不是自己的血,而是桌上的茶一样。   “哦对,忙糊涂差点忘了。”晓清风道,“你的血虽然能治他的伤,但并不是猛喝效果就越好,只在他旧伤复发或者支持不住的时候喂一点就行了。”   顾云起点头记下:“多谢。来人,带清风仙君去休息。”   晓清风坦然受之,摇着扇子出去了。   这大半夜的,平日里还是谢兰亭睡觉的时候,顾云起并不急着问“归乡”是什么意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仙君也是被惊动的吧,再去休息一下?”   谢兰亭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既需要你的血,归乡路也应在你身上,怎么看你都成了冤大头,而我别有所图。你不问点什么?”   顾云起的回答却出乎预料:“说实话,知道能帮上仙君,其实我很开心。”   “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多疑阴郁,但看人还是准的,谁真心待我好,不至于认不清。”   他恩怨分明,有仇,必百倍偿还;有恩,只要是真心对他好,给一分,愿意还十分。   谢兰亭在心底轻轻叹息,所以看原著的时候,他才会喜欢主角啊。   他抬手给顾云起和自己倒了茶,茶香氤氲中道:“归乡的事解释起来有点复杂,若是以后能找到路,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离开前也会跟你好好道别。”   顾云起手指跟着心口一起紧了紧,面上扬起笑:“好,我祝仙君得偿所愿。只是归乡后仙君若得空,可记得邀我出来聚聚,如果有幸能看看仙君故乡就更好了。”   谢兰亭倒水的手顿了顿,赶在茶水溢出杯子前他忙收了手,却没说好或不好,将茶递到顾云起面前,揭过了这个话题。   “今晚不睡了,聊聊你们在论剑大会上的具体安排吧,我也好计划怎么打掩护。”   顾云起接过茶,顺着他的话开始谈起正事。   谢兰亭端起茶杯尝了一口:顾云起的话他不敢应,因为若是能回到现代,他俩从此只怕是永别。   做不到的事,他没法承诺。   顾云起也并没有抓着不放,润了润嗓子,把计划徐徐道来。   玄机阁在得到苍行山可能豢养凶兽的消息后,就先后派了好几批人打探,顾云起从苍行尊者大弟子手里拿到了高阶弟子腰牌,能混进去的地方他们基本都去过了,一无所获。   要说完全没有涉足的地方,只剩下苍行山的试炼地。   苍行山的老祖曾留下一件宝物,借着苍行山某处充沛的灵力,构造了一块试炼地,进入后可练身练心,需得长老令和山主令齐聚才能开启。   玄机阁人本来想等开启时混在弟子中进去,可等了好些日子,也没等到试炼地开一次。   不过这次论剑大会中,苍行山给出的一份奖励就是:每个等级比赛排名前十的人,可获得在试炼地历练一天的机会。   所以顾云起才会下场参赛。   照理说,顾云起可以压制修为气息,去参加金丹期或者筑基的擂台,肯定轻轻松松,但顾云起却想选元婴。   谢兰亭表示理解:“修为提升上来,可若长时间不跟强者交手,身手是可能退步的。”   顾云起非常赞同:“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仙君你支持我,不怕我输?”   主角怎么可能会输,越大等级揍人都不是问题,元婴前期打元婴擂台,更不在话下!   不过他嘴上道:“别有压力尽管上,我看好你。实在输了,我们再想办法。”   两人把计划又细细捋了一遍。   从鲛人秘境出来后的这段时日,顾云起将御水决练到了第二重,而谢兰亭很离谱,直接将幻术练到了第五重。   除开修为天赋不提,大概是幻术跟他相性太好,理解起来毫不费劲,需知欺骗眼睛只是初级,真正的幻术,要做到虚实结合,假亦真、真亦假,有时甚至要骗过自己。   在连自己一起骗的幻术上,最典型的就是化形伪装。   当谢兰亭自己用幻术在顾云起和童儿面前把腿变成鱼尾的时候,引来童儿惊呼:“太厉害了!”   他看着谢兰亭银晃晃的尾巴,很心痒:“我能摸摸吗?”   谢兰亭却狡黠一笑:“可以摸你自个儿的。”   他打了个响指,在童儿的雀跃声中把他的腿也变成了尾巴,童儿抬手摸自己的尾巴:“好逼真啊!我感觉不到双腿了,好像自己真的有尾巴!”   “仙君。”   顾云起无奈的声音响起,原来谢兰亭把顾云起也变出了鱼尾,童儿是坐着的,他可是站着的,猝不及防趔趄一下,扶住了桌子才稳住身形。   谢兰亭乐:“好看。”   他给了顾云起一条幽蓝的尾巴,鳞片闪着光,仿佛夜空星辰,璀璨华丽。   谢兰亭的幻术确实厉害,连顾云起都得神识沉淀,才能分辨出自己的腿来。   而且用揽月仙君的幻术,变回腿的时候,是有裤子的,大可放心。   有了谢兰亭的幻术,水灵也能多出来透透气,因为谢兰亭可以帮他改变身形。   水灵在顾云起识海里住久了,顾云起竟然能听懂他说话,以后说不定能派他出去探查,没准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在玄机阁的飞舟离苍行山只剩不远距离时,谢兰亭顾云起还有童儿半路下了船,徒步往苍行山去,晓清风倒是可以继续搭便车,横竖没人认识他。   顾云起下飞舟的时候,把零嘴儿全部收走了,飞舟上辟谷的诸位都要习惯天天有零嘴的日子了,乍一失去,才突然意识到:所有零嘴美食都是顾云起买来给谢兰亭吃的,他们只是沾光才有份。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众人扼腕,普通人为什么把饭做得这么好吃,下次出门我也要买零嘴!   童儿跟着他俩,对于童儿那炉香,谢兰亭慈祥摸头:“做的很好,下次别改良了。”   改良失败了?没关系,童儿完全没有受到打击,反而越挫越勇,下次他再重新调整剂量,一定能做出好东西!   说起来,童儿有一点不解:“仙君你不准备参加比赛,那到时候顾少爷去试炼地,你要怎么跟着呢?”   谢兰亭神秘地笑笑:“办法早就准备好了。”   *   苍行山共有七座大峰,因为论剑大会的缘故,各个山峰皆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虽然比试都在主峰,但客居分散在各处,有些人来得早,就提早住下了。   谢兰亭和顾云起是踩着点到的,因为拿着妖族的入场帖,弟子们便将他们住处安排在了跟妖族住处很近的地方,大会即将开始,他们只来得及认认地,就跟着各路人马,一起来到了主峰。   此次论剑大会有数万人参加,盛况空前,苍行尊者于高处伫立,即便那张脸还是严肃刻板,活像谁欠了他八百万,可谁都看得出来他有几分傲意在眼里。   前段时间在修士们中一度成为热门话题的谢兰亭,此次除了时不时有人赞叹一下他和顾云起的容貌,倒没有引起更多注意。   因为大家都已经从玄机阁买到消息,知道他没有找到一口气恢复修为的法子,辟谣了。   想想看,揽月仙君曾是化神期,伤了这么多年,天材地宝肯定没少灌,能恢复点也不奇怪,饶是如此,才涨了一丢丢,爬到了金丹后期。   唉,可悲可悲。   晓清风是不用他们操心的,不知隐到何处去了,他总有这样的本事,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关键时候才出现。   殊道倒是早就看到了谢兰亭,确认他是金丹后期后放了心,本来想打个招呼,聊聊他最近过得如何——最好是不如何。   可惜谢兰亭无视了他,进场后,就朝妖修那边去了。   “仙君,顾道友,这边这边!”   陈竹书早用传讯玉牌联络了他们,拉着谢兰亭和顾云起在妖修席位坐下,他们的位置可是贵宾方位之一,妖修来了数位大能,妖王不在。   “我爹他说不急,有可能不来,除非今年化神期报名的人多,他可以考虑过来练练。”   妖王朱雀,也是化神之一。   根据本次大会的安排,化神期的擂台与别的擂台不同,会在其余擂台都决出名次,并且去过试炼地后,化神期才开始报名,专门腾地方给他们打。   化神期打架可以说是论剑大会压轴节目,但世上就这么几个化神,并不是每次都能凑齐人,白千叶自从成为化神后倒是次次都报,可如果没有对手,那也是白搭。   “我和师兄都要去金丹的擂台试试,我想去试炼地玩。”陈竹书道,“仙君和顾道友去吗?”   谢兰亭捧着一盏热茶,岁月静好:“擂台我就不去了,欺负小辈,不好不好。”   顾云起:“筑基期的人很多,我也不去了,免得给顾家丢人。”   其实仔细看,他俩说的都是大实话,谢兰亭不去擂台,但没说不去试炼地;顾云起不去打筑基,因为他要去打元婴。   可这两人话只说一半,陈竹书和葛闻理所当然以为他们哪一项都不参加,陈竹书道:“那没事,等我从试炼地出来,把好玩的讲给仙君听!”   他才金丹前期,似乎笃定自己能打进金丹前十,谢兰亭欣赏这份自信:“加油。”   大会开场,照例由这次东道主、也就是苍行山的人发话,苍行尊者语速很慢,顾云起给谢兰亭桌前布好了瓜果蜜饯,以防仙君听得太无聊睡过去。   若是宴席,桌上会有吃的,可各种大会上,以仙门招待客人的习惯,桌前只有灵茶,别的没有。   陈竹书坐在旁边,一开始真的没准备蹭吃,可不知不觉,他的面前也堆起了一摞瓜子壳,他的手和嘴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口一颗,根本停不下来。   在周围都没人吭声的环境中,嗑瓜子的声音引得旁人频频侧目,妖修里不少原形是鸟类的,听得嘴巴莫名动起来,忍不住腆着脸凑过来,朝小殿下要瓜子干果。   陈竹书看向顾云起。   顾云起也没吝啬,摸出干果包来,看来这次出门,买空几家零嘴店的做法是对的。   苍行尊者在场中声如洪钟:“借此机会,我欲向各位一展我苍行——”   “喀嚓喀嚓……”   有什么声音传到苍行尊者耳朵里。   由于修仙者都耳聪目明,加上论剑大会气氛烘托,通常开场说话的时候,众人尽量安静,离得近的贵宾席里即便大家要说话,也多半是传音入密,避免显得突兀。   这个声音就很古怪了。   苍行尊者眉梢动了动,继续说话:“——的风采,我派至开山以来——”   “喀嚓喀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杂音好像逐渐大了起来。   苍行尊者青筋直跳:“我苍行山谨遵祖师遗训,立身于天地,为道为人,匡扶正义——”   “喀嚓喀嚓喀嚓!”   不仅苍行尊者,很多修士都听见了,已经有人目瞪口呆看向贵宾席处,苍行尊者忍无可忍,愤而转身,就见妖修一方,几乎所有人人手一把干果,嗑得不亦乐乎。   喀嚓声就是他们传出来的。   苍行尊者:“……”   有妖修大能边嗑边朝他一扬手:“继续啊,看我们干什么?”   “哎灵茶再来点,好吃,就是吃多了嘴干。”   苍行尊者不是没去过茶楼,茶馆里说书先生在上面说书,底下听众就是这样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站的这个位置没那么高贵了。   苍行尊者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大庭广众,他总不可能因为人家嗑个瓜子,就得罪整个妖族吧?因为这个结仇传出去,不让别人笑掉大牙?   在妖族席一片不停歇的嗑干果声中,苍行尊者结束了讲话。   本来,论剑大会要真刀真枪地比赛,讲话的最后怎么也该让人热血沸腾,恨不能马上干他一架,但可能由于这次的背景音太过张扬,最后大家不仅没有振臂齐呼,就连鼓掌也稀稀拉拉,热场效果堪称史上最低。   谁能想到,造成这种场面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干果?   反正肯定跟顾云起和谢兰亭无关就对了。   虽然没有打鸡血,但架还是要继续打的。   从练气到大乘的擂台都已搭起,想看哪里去哪里,顾云起陪着谢兰亭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离开,反正没人关注他,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就去了元婴的擂台。   谢兰亭则装作各个地方溜达,真就是来随便瞧瞧一般,从练气一路走过去,在元婴擂台边站住了。   玄机阁部分人手已经悄悄去打探消息,只派了二十个人参赛,衣服一样面具一样,但谢兰亭就是一眼能认出哪个是顾云起。   分辨出的理由难以启齿,是因为他对别人都无感,但顾云起哪怕裹得严严实实,他都能感觉到血液气息的吸引。   简单来说,就是很好吃的样子。   罪过罪过,谢兰亭往嘴里又丢了一颗花生米。   擂台一共打了五天,各擂台的前十都角逐出来,顾云起也成功获得元婴第一,谢兰亭对此毫不意外。   这几天里,谢兰亭还给顾云起开过小灶,和他一起分析对手,最后一战顾云起赢了元婴巅峰的对手,隔着面具,远远朝谢兰亭笑了笑。   谢兰亭若有所感,也对他弯了弯眉眼。   派出去调查的玄机阁人依然没有获得消息,只能看看试炼地有没有猫腻了。   苍行山的长老将各阶段前十的人聚集起来,带他们前往试炼地。   试炼地平日只对苍行山弟子开放,因此对于这难得的机会,各家弟子们都很期待。   上台打斗的人中,初二和十五也入了元婴前十,玄机阁顺利进前十的,还有金丹期两人,大乘期一人。   陈竹书和葛闻也在金丹中顺利进入前十,陈竹书甚至拿了第一,尽管他修为才金丹前期,可朱雀血脉货真价实,同等修为下,他的火可没多少人扛得住。   众人站在试炼地外,等着苍行山众人开启。   玄机阁几人自然站在一起,他们的面具服饰整整齐齐,周围有人想与他们拉近关系,毕竟人家做情报的,受欢迎。   可不知是不是面具带来的效果,玄机阁人显得冷冰冰,有几人搭话没得到回应后,大家不再自讨没趣,离他们远了些。   玄机阁大概只有为首那人气质感觉温和一点,主要是因为他肩膀上趴着一只银色的狐狸,小狐狸裹着他脖颈绕了一圈,毛茸茸的,尾巴尖儿垂在人胸口一晃一晃,显得十分可爱。   有小狐狸在,连红莲面具都没那么冷冰冰了。   苍行山的长老跟山主拿出各自令牌,神色庄重,显得开启试炼地非常具有仪式感。   小狐狸百无聊赖,耳朵抖了抖,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一双竖瞳同时糅合了可爱与漂亮,眨着眼看向苍行山的人。   仿佛在说怎么还没好?   有女弟子捂了捂心口:“这狐狸好可爱!我突然也想养灵宠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小狐狸居然朝她看了一眼,不过只是探了个头,就被玄机阁那人轻轻揉了揉脑袋,小狐狸便没再关注她了。   啊!女弟子羡慕,那柔软的毛,看起来手感很好的样子,一定很好揉!   是的,顾云起也这么认为,银色小狐狸抚摸起来真的很舒服。   可惜不能随便摸。   因为小狐狸不是真狐狸,是个绝世无双的仙君。   作者有话要说:   毛茸茸,rua! 第39章 硬了,拳头硬了   如果是普通的幻术, 在苍行尊者面前是藏不住的,但鲛人泪带来的幻术,修上五重后, 即便是谢兰亭这样的金丹, 也能在化神面前掩藏一二。   只要苍行尊者不无聊到专门用神识来仔细扫他一个小狐狸就行。   谢兰亭变成狐狸趴在顾云起肩上,童儿问他要怎么跟着, 这不就行了?   说起来, 殊道也在大乘期前十, 他这个小师弟啊,修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过比起殊道,谢兰亭更关注另一个人。   是个元婴期的散修,名叫秽古, 谢兰亭在元婴擂台边刚听到名字时还愣了愣, 见到本人才确定, 是跟他有仇的秽古没错了。   谢兰亭当初受伤后在御剑宗养了好一阵, 完全不出山,也是避免有人趁他伤要他命, 在御剑宗,起码殊道乐意看自己活着受罪,普通宵小也杀不进来。   谢兰亭基本没跟大门大派结过仇, 恨上他的反而大多是名不见经传的人, 比如秽古。   秽古此人欺软怕硬, 生性残忍,散修实力不足时在外通常很低调, 得罪不起高门大户的, 他就以欺压普通人为乐, 谢兰亭是带一队弟子回宗门路上碰到他的。   秽古废了一个无辜幼儿的眼睛,谢兰亭以眼还眼,也废了他一只。   原著里秽古后来能耐了,出场给顾云起找麻烦时,给的理由就是:“谁让你是谢兰亭道侣。”   谢兰亭已经死了,他就只好找顾云起来报眼睛的仇。   结果后来因为当着顾云起的面骂谢兰亭骂得太难听,被顾云起废了四肢,丢进虫窟里喂了虫蛇,死得非常惨。   顾云起杀人大多干净利索,被折磨的人很少,秽古有幸成为其中之一,所有人读者都道:又嗑了一波主角和白月光的糖。   而秽古发现自己站在元婴擂台下的时候,仅剩的那只眼睛阴沉沉扫过自己,许久后才移走。   谢兰亭毫不怀疑,若不是因为此次自己是妖族的客人,身边有高手,秽古肯定会想办法杀了自己。   可惜擂台上他没有遇上顾云起就定了名次,不然此刻肯定已经没他出场的机会了。   谢兰亭晃了晃毛绒蓬松的尾巴,暂时没有将秽古的事告诉顾云起。   此次进试炼之地顾云起本来就带着任务,要找凶兽,暂时不必为别的事分心,要解决秽古还有的是机会。   当然,如果任务进行太顺利,有余暇工夫,那也不是不能顺路把秽古解决了。   至于殊道,修为在那摆着,玄机阁那位大乘在擂台上就没打赢殊道,想给他找麻烦的话,试炼之地怕是没机会。   苍行山的人终于慢吞吞打开了试炼之地,有了白天那番失败的讲话,苍行尊者也没了再多话的兴致,长老们叮嘱了注意事项,并发给每人一块木牌。   “坚持不住的,可以提前捏碎木牌出来。”   交代完,便放众人进去。   进入试炼之地,立刻有罡风迎面刮来,众人忙用灵力抵挡,顾云起将谢兰亭从肩头拿下,抱进了怀里。   试炼之地多枯石黄沙,地貌贫瘠,常年罡风不断,必须不停用灵力抵御,否则风刮过皮肤,会有刀割般的疼痛。   玄机阁的人都穿着斗篷,谢兰亭在顾云起怀里拱了拱,从斗篷里挤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旁边女弟子们见了,更是萌得心口都要化了。   因为不是秘境夺宝,不用担心身边人随时下阴手,已经有人开始搭伴儿,准备一起闯阵了。   试炼之地共有七大阵,谢兰亭听见有人问殊道准备先闯什么阵。   殊道笑笑:“我自然要先去剑阵看看。”   他也有意和玄机阁打好关系,加上站位离玄机阁的人近,顺势朝他们开口:“玄机阁以情报为营生,想来是什么阵都要看看,是吧?”   可惜玄机阁众人冷冰冰的,没人回话。   被无视,殊道也不恼,仿佛早有所料,顺口一提,没效果就算了,作为优质绿茶,他这点忍耐度还是有的。   大家定好了自己的目标,陆陆续续离开了入口旁,玄机阁的大乘修士放出神识,开始搜索试炼之地。   整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乘期的神识能把其完全覆盖,是个圆形山谷,神识扫过,没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云起听了后道:“看来还是得闯阵,七大阵我们都去探探。”   他低头看向怀里竖着两只耳朵的小狐狸:“仙君想去什么阵?”   其余人都走远了,谢兰亭才敢开口说话,狐狸耳朵抖了抖:“要我选,也是剑阵。”   他练剑爱剑,跟剑有关且没见过的都好奇,首选肯定是剑阵。   顾云起了然笑笑:“嗯,那剑阵交给我们。”   他负责剑阵,剩下的其他人分,顾云起带着狐狸走了一段,灵力防御,刮过来的风连谢兰亭一点毛发也吹不乱,谢兰亭窝在他怀里,舒舒服服抵达了剑阵入口。   前面还有人排队在进,修真界内用剑的占大多数,剑阵还是很受欢迎的。   不过虽然队伍长,但速度很快,因为只要一人上前按下手印,就会立刻根据按印人的修为打开一个相应难度的剑阵,他和同伴一起进去后,从里面再按一下,属于他的剑阵就关了,剩下的人就能接着开自己的。   大家各历练各的,互不干扰。   不过排队的人还没完全进去,就已经有人被打出来了。   “哎不会吧,这人我看着进去的,才半盏茶不到啊!”   “哈哈哈丢人!”   半盏茶,也就是几分钟就被打出来了,这人弹在地上滚了两圈,因为没能及时用灵力防御,罡风抽打在他脸上,立刻起了红印。   他手忙脚乱防御好,不服地排到队伍最末:“再来!”   心境倒是可以。   很快轮到顾云起,他进入剑阵后,刚按下手印封上入口,立刻就有六道剑气迅速袭来,真是一点也不给人留下喘息机会。   谢兰亭从他怀中一蹦跃上肩头,重新当围脖,顾云起抽剑,因为隐匿身份,所以用的不是藏月,但也是上品仙剑。   “从乾坤六枢剑法改动而来。”谢兰亭睁着狐狸竖瞳,眼神发亮,“有趣。”   “不过威力差点意思……但对付元婴期倒是合适。”谢兰亭眼中晃过剑光,用尾巴尖儿在顾云起眼角勾了勾,“破阵的关键我看出来了,怎样,要不要前辈告诉你?”   顾云起没被剑阵怎样,但差点被那小尾巴勾走心神,一个跃身避开剑气后,嘴角轻轻拉起一个弧度。   “仙君都这么说了,那我更要自己破阵,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些时日的指点?”   谢兰亭乐了,他都能想象面具底下顾云起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他就喜欢少年人快意的模样。   “来,露两手我瞧瞧。”   剑阵一共六重,顾云起琢磨片刻后,再度出手,迅速破了第一重、第二重,谢兰亭看招式就知道他找对了方向,不吝夸奖。   而后顾云起破阵,他就专心观察起整个剑阵的灵力走向来。   试炼之地要维持数量庞大的历练阵法,光靠此地灵气浓郁不够,还得将灵流梳理,流向适合之处,必然得有一个核心,那肯定就是构造试炼之地的法器所在。   这里光是维持阵法的符文就令人眼花缭乱,更加上剑气四溢,要判断灵力走向还真不容易,特别是顾云起还在破剑阵,少不了走位,小狐狸差点被晃得头晕眼花。   太晃了,他不由扒紧顾云起外袍,身体也在他脖颈上圈得更结实了些,顾云起整个脖颈都被圈得暖乎乎的,一想到是仙君的体温,他面具底下的耳根不禁有点热。   “哎等等,你破慢一点,不然还没看出来,就得出去重新排队了。”   进入试炼阵法后,除去捏碎木牌,只有两条路可以离开,一条是破阵,另一条就是失败后被阵法打出去,跟方才那位仁兄一样。   谢兰亭是知道顾云起完全掌握了破除此阵的要点,才敢这么说。   顾云起闻言果真放慢了速度,谢兰亭微微眯眼,片刻后抬起爪子朝某个方向一点:“这边来一剑。”   顾云起毫不犹豫一剑挥去。   再指:“这边。”   两剑挥出后,顾云起立刻明白了谢兰亭要做什么。   这里有些符文分明就是用来掩盖灵力流动的障眼法,把那些带着干扰性的东西排除一下,才能看得更清。   只是方才顾云起专心破阵,并没有余地观察别的,所以还是得谢兰亭指挥,一连二十多剑出去后,谢兰亭终于看准了灵力方向。   他爪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准确契合灵力流,他满意地收回爪子,在顾云起肩膀前按了按:“可以了,破阵吧。”   顾云起提剑,一口气破了最后的两重,而后被安稳地传了出去。   他回到了试炼之地入口处,等着其他人探完后过来,约莫等了三个时辰,进入阵法的所有人才都探寻完毕,出来了。   来这里是闯关的,除了他们也没别的人往入口处聚集,众人围过来,将七个试炼大阵的灵力流向在地上画出。   七条线交织成一个点,顾云起捏着画图的木棍停在中心点上:“去看看。”   他们来到灵力交汇之地,一片黄沙漫漫,周围依然什么都没有,维持试炼之地的法器既然在此地,却不见踪影,那就说明地底可能有猫腻。   大乘期的人蹲下,抬手覆在地面,认认真真探过后道:“地面下层有防御阵法,非常牢固,凭我一个人绝对破不了。”   地底既然有空间,可以放法器,没准也能收纳别的东西,比如翻遍整个苍行山都不见踪影的凶兽。   顾云起:“需要怎样的实力,多少人?”   大乘期道:“起码十二个大乘中期同时发力。”   可他们玄机阁此次进入秘境的大乘期只有一人。   就在众人眉头紧锁的时候,谢小狐狸悠悠道:“大乘期,这试炼之地不是有吗?”   众人一愣。   “虽然修为达到大乘的只有十个,但我没记错的话有五个大乘后期吧,而且还有那么多元婴、金丹,加起来威力肯定抵得上十二个大乘中期。”   初二真诚发问:“虽然但是,他们凭什么来帮我们?”   谢兰亭轻轻笑了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化形狐狸的原因,众人总觉得他这笑跟人声不太一样,怎么说呢,配着他那团毛茸茸的身子,听得人耳朵跟心里一颤颤的,发酥。   要不是知道他真身是谁,大家伙儿都忍不住想上手揉一把了。   可惜不敢!   顾云起总是第一个跟上谢兰亭脑回路的人,他在谢兰亭笑声后抬起手,放出了识海中的水灵。   “那就拜托大家来帮我们就行了。”   众人瞧着水灵,终于都悟了:这个拜托方式,可能有点硬核。   *   众人在进入试炼之地十二个时辰后,迎来了第一波休息时间,这段时间内,七大试炼阵法会暂时关闭半个时辰,试炼之地中央一块地方的罡风会相对减轻,大家伙儿都聚集到了那里。   才过去十二个时辰,即便有人不停失败,但也没人好意思捏碎木牌离开,都准备再搏一搏。   大乘期的各位开启的阵法自然威力最强,但形容都不是特别狼狈,有些人甚至非常轻松,发丝都不曾乱。   殊道进了两次剑阵,每次的阵法不同,第二个阵法有九重,他只破到六重就被打了出来,准备之后阵法开了,再去试试。   打坐调息时,他忽然睁开了眼。   不只是他,其余大乘期也都皱起了眉头。   “好像哪里不对劲。”   可他们神识扫出去,也没发现什么东西,就在此时,殊道感觉右脸一股劲风扫来,他脑袋猛地朝左边一动,本以为顺利躲开,可就听“啪”的一声,他左脸留下了一个红印,被打个正着。   居然是声东击西!   殊道捂着脸,不可思议:“什么东西!?”   所有人登时警惕起来,这可是连大乘期都没发现的东西!   秽古捏住了手中的刀柄,他一只眼珠子左挪右挪,什么都没瞧见,然后清脆的一声巴掌就响在了他耳边,把他打得脑袋一歪。   秽古睁大仅剩的眼睛,抬手碰了碰火辣辣的脸颊,感觉脸颊上有点湿润。   湿润?   不等他细想,接二连三有人叫了起来,但只有个别人挨了巴掌,其余有的人被挠了咯吱窝,有的人被抽走了头上的发簪,看着都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但未知情况下,大家也都很惊慌。   殊道咬着牙关,凭什么他就是被扇巴掌!?   而这时候,空气中终于有一道身影出现,大家伙儿定睛一看:“负气小妖?”   负气小妖长着两扇如同翅膀的耳朵,是十分低级的妖兽,喜欢恶作剧,被惹的人越恼怒他们就越开心,杀伤力不高,作死力很强。   当然,那得是原版负气小妖,而这一只,是披着皮的水灵。   顾云起有了御水决二重的功力,他也连带有了二重功力,加上他不是普通生灵,既没有灵力波动,也没有生命气息,但这些大乘期捕捉不到他的更大原因是因为顾云起。   他身上叠着两层幻术,一层是化形,一层是隐匿,当觉得实在躲不开探查时,他就“啪”地一下,直接原地缩回顾云起识海里。   缩回识海里,你还想怎么找?   玄机阁的人没有被骚扰,但各个都演出了被骚扰的样子,跟大家同仇敌忾。   殊道:“普通负气小妖怎么可能能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没错,这不对劲!”   陈竹书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只被撩拨了下发丝,觉得无所谓:“还好吧?”   有人道:“确实只是小恶作剧。”   话音落下,负气小妖的身形再度消失,而殊道脸颊一痛,“啪”的一声,挨了第二个巴掌。   左右对称,非常工整。   殊道气得抽剑凌空一斩,气势很足,剑法不错,可惜——无事发生。   对他这种要面子的人来说,打他巴掌,哪怕力道不大,他都能气得火辣辣地疼。   负气小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他那双眼睛笑得眯起,仿佛在嘲笑这群人。   殊道立刻就追了出去。   挨了巴掌的秽古也几乎同时提刀跟上。   其余人没挨巴掌,但也都遇上了小恶作剧,部分脾气本来就比较躁的已经冲出去,有几个想一探究竟的大乘期跟了上去,剩下的人想,这负气小妖摆明了有问题,这种情况还是抱团安全。   于是进入试炼之地的所有人一路跟着负气小妖,浩浩荡荡朝前飞。   水灵在空中欢快地想,换了个地方我还是引路人嘛!   不好要追上我了——骗你的~   看我回到识海大法!   水灵就这样一会儿现身一会儿闪,玩得不亦乐乎,在开心的气氛中,将众人带到了试炼之地的核心处。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准地面一头扎了下去,消失不见。   殊道两边脸颊红彤彤的,抬手往地上一按,攻击立刻触碰到了底下的阵法,地底发出轰轰响声。   “下面有东西!”   “等等,这里是试炼之地,万一是苍行山的布置……”   殊道咬牙切齿:“他们会布置一个小妖来专门扇人巴掌吗?”   ……有道理。   这次进来的人里就没有苍行山的弟子,不会有谁真的替他们心疼。   而刚好在大家稍微有点动摇时候,那可恶的小妖似乎笃定他们拿他没办法,又从地底探了半个头出来,负气小妖天生一张笑脸,还是十分欠抽的那种嘲讽脸。   他对着众人,笑得更开心了。   然后又消失不见。   硬了,拳头硬了。   “砸!今天就要把那只小妖揪出来,让他看看我们的厉害!”   众人纷纷表示支持!   外面的苍行尊者眼皮莫名跳了跳:好像有种不妙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我努力更新的份上大家尽量经常来看看嘛,别养肥等太久哇好不好QAQ 第40章 揽月仙君不会要给自己道侣戴绿帽吧?   试炼之地中, 此时空气正不停激荡,连罡风都因为强大的灵力流而被抵消得差点成微风。   玄机阁的大乘期悄悄给自己人传音:“防护还有两层。”   核心地面的黄沙早已经因为大家的攻击被掀开,余下的防护罩闪着光摇摇欲坠, 谢兰亭对进度十分满意, 惬意地拿爪子抹了抹脸。   抹到一半,他爪子顿住, 又赶紧缩了回来。   鲛人泪这幻术中化形法的可怕之处在于, 自己很容易染上化形生物的习性, 毕竟修得越好就越会朝“真”靠拢,狐狸的抖耳朵摇尾巴也是一样。   不妙不妙, 还是得注意形象。   殊道脸上的痕迹已经消了,可他心里的火还没有,只要想想那两巴掌, 就恨不得把“负气小妖”拖出来千刀万剐, 若是拿武器来偷袭他, 殊道都不可能愤怒成这样。   只能说斗嘴这么多年, 谢兰亭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防护终于被完全破开, 露出一个通道来,通道后有阶梯,斜着向下, 往更深的地底延伸。   有些人其实都已经没火气了, 但费了好大劲总算达成一件事时, 总会有成就感,破都破开了, 怎么能不进去瞧瞧?   殊道第一个跳了下去, 众人紧跟其后, 走出一段后,底部的空气突然变得浑浊起来。   陈竹书捂了捂鼻子,面色变了:“负气小妖只恶作剧不害命,可这里的兽味儿闻着太臭了,不杀个百来人,哪能有这么污秽的气息?”   “百来人!?”   修为较低的修士们脑袋彻底冷静了,咽了口唾沫,已经有人生出了退缩之意……可现在退上去,就一定更安全吗?   犹豫间,他们已经跟到了通道尽头,这里有间不大的地窖,玄机阁的人已经上前,在面前这个不大的地方敲敲打打,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顾云起手上带着微光,仔细扫过,在一处墙面停下,抬手一按,部分区域有松动。   顾云起:“有暗门。”   大乘们全部凑了上来,门倒是比想象中的更好开,当石门完全被推开后,宽阔的地底空间终于朝众人开放,伴随而来的,是浓厚的血腥气和浊气。   看清前面的东西后,有人惊叫一声:“这、这是凶兽!?”   本来只是找负气小妖,结果地底下居然藏着一群凶兽!?   只见地底居然被挖空了十几里,里面没有城池没有金银财宝,有的只是一只只体型巨大的凶兽,戾气横生危险至极。   殊道也愕然站在原地,可只需稍微一想,他脑子立刻转过弯来:什么变异的负气小妖,引他们到这儿来才是最终目的吧?   “别慌!”有个大乘期喊道,“看仔细了,它们都被拴着!”   试炼之地地底少说有二十只百年以上的凶兽,体型巨大,他们不仅四肢被缚,身上更是层层叠叠绕着玄铁链,铁链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只凶兽脚下也叠着累加的束阵,把它们压得动弹不得。   可这广阔的地方,除了巨大的凶兽,还有一些渺小的身影也被束缚着,就在每只凶兽的不远处。   那是活生生的人。   顾云起神色沉了沉,往前踏出一步,却被一把刀拦住去路,秽古横刀挡住,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看向他:“你要干什么?”   尽管凶兽看起来被栓得死紧,但胆小的人已经喘不过气,还有些跑回了刚才的地方,剩下的人也怕惊动凶兽,闻言所有目光都落在了顾云起身上。   顾云起的表情隐藏在面具底下,他平铺直叙道:“救人。”   “救人?”秽古道,“底下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下去,如果惊动这一窝凶兽,我们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人声,底下躺着的百来人里,有人撑着一口气睁开眼,望向入口处,灰暗的眼睛中亮起了一点光,费劲全身力气抬手,朝他们道:“救……命……”   声音很弱,但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陈竹书也道:“还活着!”   “凶兽要食活人血肉,他们大概都还没死。”顾云起道,“至于你说的惊扰,你难道没有发现,这里的凶兽从一开始就全部醒着吗?”   秽古一惊,猛地转身,就见方才分明全部闭着眼的凶兽缓缓睁眼,嗓子里发出了低低的咆哮。   这群狡猾的家伙,难不成在等着有人靠近查看它们的情况,好直接张嘴吃掉?   “困住那些人的是活阵。”有大乘期已经看了出来,“时间一到,阵法消失,最后的力量会将他们弹到凶兽嘴边。”   自动喂食,所以苍行山的人根本不需要天天来看,抓一批人可以歇好久,难怪玄机阁人等了那么多天,都没等到试炼之地开启一次。   顾云并指成刀,把秽古的刀往下一砍,纵身跳了下去。   秽古:“喂!”   “救个人而已,又不是把凶兽放出来。”有大乘期的人下去之前嘲了他一句,“腿软了就老实呆着吧。”   秽古恨恨咬牙,但到底没有下去,他惜命,也没有什么烂好心,这些人死活关他屁事。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掉头就走,是知道凭眼前骇人的景象,可以预计,水要浑了。   而浑水正是摸鱼捡漏的好时候。   大概是觉得被困的人绝不可能逃出去,困人的阵法倒是不难解,凶兽们眼睁睁看着食物被带走,嘴里发出的咆哮声更重,所有铁链疯狂响动,仿佛随时能扑上来将他们撕碎。   敢下场救人的修士没有被惊到,反而是留在上面的被吓得不轻。   他们很快将人都带了上来,这些人全部奄奄一息,大多昏厥,连自尽也做不到,而且仔细一探,有许多分明是修士,却已经被废了,丹田筋脉惧碎。   谢兰亭围在顾云起脖颈上,睁着眼,一瞬不瞬看着,扒在顾云起肩上的爪子不由收紧,弄皱了他的外袍。   终于有人不可置信地开了口:“苍行山这是在豢养凶兽?”   殊道转了转眼珠子,笑了,这时候已经没人去在意负气小妖的事了,无论是谁把他们引过来,都没有眼下的事来的重要。   殊道抬手指了指对面,在穿过凶兽囚场的最里处,立着一块金光闪闪的石碑,石碑周围有庞大的法阵,萦绕着不散的黑气,而黑气的来源,就是凶兽。   “苍行山后山固然灵力充沛,但千百年下来,要维持试炼之地也不容易,光靠法阵和法器不够了,他们便养凶兽聚灵。”殊道放下手,话都让他说完了,他才补上一句,“我们现在看到的情况就是这样吧?各位觉得呢?”   最初的惊惧消失后,涌上来的便是怒火。   “简直丧心病狂!苍行山是不把人当人看!”   “养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人?这是拿别人的命来填他们的山啊!”   “邪魔外道!枉他们还称自己大道无私匡扶仁义,我呸!”   而在义愤填膺的谩骂声中,却已经有人打起了别的主意。   秽古眼中闪过精光,他舔了舔唇:“我们如果拿这事儿去威胁苍行山……”   能得到多少好处?   而殊道等几个心怀鬼胎却出身大派的人怜悯地瞧了他一眼。   先不说会不会被灭口,哪怕他们所有人一起去威胁,证据不在眼前,人家不会立刻收拾掉吗?   还有,直接让整件事大白于天下,再联合其他门派逼迫苍行山,对他们这些有门有派的人来说得到的东西更多。   有心肠很直的人不可置信瞪着秽古:“你还是人吗?不想着惩戒恶徒,想着自己能捞什么好处?”   秽古翻了个白眼:“行,就我最小人,你们都是君子,那你说,这事儿要怎么办,把苍行山的人抓来地底按着磕头吗?”   他道:“别忘了,我们出去后可就进不来了。”   没错,要苍行山各个长老和山主令牌都在才行。   谢兰亭用爪子扒了扒顾云起,传音道:“云起。”   他声音低沉,含着愠怒,顾云起将手放在小狐狸的爪子上:“仙君放心。”   除去以前为了演戏而在人前亲昵地称呼,这还是第一次,不是为了给外人看,只有他能听到的“云起”。   顾云起抬手拢住自己的小狐狸,声音穿过面具:“诸位,我辈修士修身立命,当除恶扶弱无愧天地,这件事,应该让它大白于天下,给被害的人一个交代。”   殊道顺势附和,鼓了鼓掌:“英雄所见略同,只可惜用什么方法,大家一起想想。”   秽古“嗤”了一声,将刀插到泥土里,倒要看看这群伪君子能想什么办法。   顾云起:“办法,殊道真人方才不是已经给了?”   殊道不明所以:“什么?”   他怎么不知道。   顾云起也伸手指向那块金光闪闪的石碑:“你也说了,那是维持试炼之地的根本,我们拆了它,这地方不就能重见天日了?”   “哐当!”   秽古的刀和下巴一起砸在了地上。   *   试炼之地中七天,外面一天,不能进去的大家当然得找点事打发时间,好等论剑大会之后的重头戏。   本来试炼之地外除了苍行山的弟子,没几个人愿意过来,可晓清风来了,他不仅来了,还带着数不清的话本来了。   晓清风居然直接在试炼之地外撑了个摊子,搭了个临时书摊:“各位,东阳书局最新印制的话本啊!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还是跌宕起伏的修真秘闻?总有一款你会喜欢!走过路过不容错过!”   没一会儿,书摊面前就排起了长队。   “揽月仙君的话本还有吗!香艳一点的,不艳不看!”   “白家主傲世录第五卷 出了没!”   “仙子踩我第二部 来了嗷嗷嗷!”   苍行山众人目瞪口呆,居然有人进论剑大会来做生意!?   可无聊的修士们对话本显然很感兴趣,他们也不好让人把摊子撤了。   算了算了,话本而已,随他去……   晓清风看着书摊前聚集的人,当脚下地动时,他打开折扇,掩住了自己弯起的嘴角。   来了——   平静的山峰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山石震颤,林中惊鸟四起,众人正觉诧异,却发现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烈,简直要有山崩地裂的架势!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试炼之地外的众人纷纷腾空,震动的源头分明就在眼前。   “发生什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苍行山的长老和苍行尊者刚刚赶到,就见他们家试炼之地轰然垮塌,大门碎了个四分五裂,轰隆声不断,尘埃激起数丈高,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苍行山的试炼之地——炸了。   苍行山大长老当场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险些从空中跌落下去,还好有人拉了他一把。   他转头,跟另一个长老对上视线,他们眼中是相同的惊恐。   毕竟试炼之地里面有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等遮天蔽日的尘埃终于缓缓散去,露出了试炼之地的完整面貌,众人本来就瞪圆的眼珠子这回差点睁脱眶。   “凶兽!?”   二十头凶兽被束缚在山谷深处,地势稍高的地方,是此次进入秘境的弟子们和……上百个鲜血淋漓,倒地不起的人。   恶臭的味道从山谷涌出,发酸发臭的味道差点把许多人直接熏吐,大家已经纷纷祭出武器,遥遥对着凶兽。   “究竟怎么回事!?”   殊道也飞升至半空,声音带着灵力,在空中郎朗响起:“苍行山私养凶兽,残害人命,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谢兰亭趁乱从坑底溜了出去,找个地方化回人身,又跟着其余人一起赶到试炼之地旁边。   大长老稳了稳心神,并不松口:“此事从何说起?试炼之地下居然有凶兽,我们也很吃惊。”   “还想狡辩。”   殊道慢悠悠将苍行山塑造试炼之地的法器石碑扔出:“此处灵力早已不足以支撑试炼之地,你们养着凶兽,化灵而用。不信验验看,这上面是不是沾着戾气,还有地下那些法阵,你们还想说不知道?”   石碑是苍行山的东西,当年还在书卷有记载,其余人立刻上前验了验:“果真有凶兽戾气!”   整个苍行山,苍行尊者为大,他是化神,别人或许怕他,可白千叶不会,白家此次有他坐镇论剑大会。   白千叶无视苍行山的长老,只看着苍行尊者一人:“你有什么想说的?”   苍行尊者那张刻板的脸黑云压顶,但眼神却没有丝毫慌乱,当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面对白千叶的质问,苍行尊者终于开了口。   他缓缓道:“此事我不知情。”   苍行山的诸位长老不可置信睁大眼,可苍行尊者并没有看向他们。   周围鸦雀无声。   谢兰亭冷冷看着这出闹剧:苍行尊者是准备弃车保帅。   忽的,他感到芥子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谢兰亭赶紧查探,神识扫过,发现是某个盒子中一块黑色的石头在颤,而这块石头,是当初从死去的剥皮郎身上掉下的。   谢兰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倏地扭头望去,山谷中,那原本被困住的二十头凶兽里,忽然有一头张开嘴,森白的牙齿中流出了大量的黑雾。   跟那个古怪剥皮郎操控的黑雾一样!   谢兰亭:“小心!”   顾云起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立刻扔出一件法器,砸向了凶兽,法器落地形成屏障,黑雾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声响,如流水一般,绕开屏障继续流淌。   似雾非雾,似水非水,翻滚流淌,黏腻恶心。   顾云起果断道:“快将伤者带上去,都躲开!”   众人也瞧见了情况不对,这世上既有秽古这样的小人,也有心存善念之人,不少人纷纷落下谷底,帮着搬运伤员。   尽管伤员有百人,可参加论剑大会的人更多,愿意伸出援手的人也比想象中多。   黑雾弥漫得很快,宛如要将整个低谷填满,如涨潮般迅速升了上来,其余凶兽在黑雾中发出了惨烈的叫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谢兰亭自然也来帮忙搬运伤员,当他手里还剩最后一个伤员时,黑雾已经漫到他脚下了。   雾里有股浓烈的气息,谢兰亭突然感觉脑中猛地一痛,宛如有钢针直直扎了进来,他眼前一黑,踉跄着朝雾里摔去。   不过在他摔倒时,他抬手把最后一个人扔了上去。   “仙君!”   刚把人运上去的陈竹书见了,急忙要下去救人,可有人比他更快——   在黑雾彻底淹没整个谷底前,一道人影捞起谢兰亭,稳稳停在了安全的地面。   谢兰亭按着额头,被顾云起抱在怀里。   “仙君!”   顾云起忙着关心谢兰亭的情况,可在外人看来就很古怪了——   因为在他们眼中,此刻的谢兰亭是被玄机阁人抱着的,还是公主抱。   救人非得公主抱吗?不,哪怕人晕了,你还可以提,可以拿胳膊架,还可以抗,全看你想用什么姿势。   这位玄机阁的人不仅公主抱了谢兰亭,落地了都还不撒手,抱得很紧。   陈竹书目瞪口呆。   其余人:今天的瓜好多!   前有苍行山养凶兽,后有玄机阁英雄救美,问题是这个美人,他名草有主了。   揽月仙君不会要给自己道侣戴绿帽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我绿我自己? 第41章 最初的最初,躺在那里的不是你   谢兰亭按着刺痛的脑袋, 拍了拍顾云起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陈竹书忙凑上来:“仙君没事吧?”   “嗯。”谢兰亭扶着额头提醒他们,“别沾黑雾。”   殊道不会放过每一个能挖苦他的机会, 见缝插针:“没想到师兄还认识玄机阁的人, 可这是不是亲密过头了?”   “救人的时候还那么多讲究?”谢兰亭头疼也不耽误他回嘴,“你心里想得多, 才看什么都不对劲吧?”   同样想多了的其他人视线望回黑雾上, 不敢吭声。   谢兰亭和殊道常年斗嘴, 这么两句简直不疼不痒,都没戳到心窝上, 殊道故意看了看他身边:“那怎么不是你家道侣来救,他人呢?”   谢兰亭:“太危险,我没让他过来。”   殊道闻言笑了。   “也对, 这种大场面是不太适合他, 师兄啊, 好不容易有个道侣, 关键时候却靠不上,唉。”   说得他好像真心实意为谢兰亭难过似的。   谢兰亭却也笑了:“他还年轻, 未来有数不清的可能,和某些人没有可比性,你说是吧, 我快两百岁的小师弟?”   这句话稳准狠戳中心头, 殊道眼角一抽, 袖袍底下的手死死攥紧了衣料。   他入门最晚,年纪却比谢兰亭大, 本来是个散修, 自行修炼过许久, 才被御剑宗前宗主收到门下。   年龄不是他的雷区,可如果是谢兰亭提他年龄,那就是疯狂踩雷。   把人火气点起来,赶在这雷爆发以前,谢兰亭又一盆水泼下去,时候拿捏得刚好:“还有心思管我私事呢御剑宗的四长老,分分轻重吧。”   谢兰亭指了指把山谷填成平地的雾。   殊道恨恨瞪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打住了话头,的确,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黑雾宛若水,将山谷填平后便不再上涌,二十头凶兽全部泡在黑雾里,困住他们的阵法不停被腐蚀,除了吐出黑雾的那头凶兽,其余都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白千叶试探着从空中挥了一刀,刻意避开了那些凶兽身边的阵法,只斩黑雾,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放出黑雾的凶兽没怎样,但被斩开的黑雾翻滚挣扎起来,黏腻地疯狂摆动,似乎它们是有生命的。   不少人都给恶心坏了:“什么玩意儿?”   刀光将黑雾劈断,露出地面来,但很快又被黑雾蠕动着淹没,不知是不是白千叶攻击激怒了它,凶兽低吼一声,数条带状黑雾突然爆射而出,眨眼就企及了空中飞着的人。   众人纷纷避让,有人衣角被擦过,直接被腐蚀出了窟窿。   谢兰亭和顾云起确认了,果然跟当时剥皮郎的黑雾一模一样。   白千叶低喝一声,振刀将所有黑雾撞了下去,他敲了敲自己的刀:“苍行,今天要有一只凶兽跑出去,那都是你们……”   他话没说完,其余十九只哀嚎的凶兽眼睁睁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被泡成了白骨,关键都成骨头架子了,居然还能动!   连白千叶都睁大了眼:“你们养了一群什么玩意儿!?”   苍行尊者皱着眉,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   这回他是真的不知道。   抓来的凶兽是什么品种他们清清楚楚,没哪个凶兽能有这种特性,苍行尊者也断然出手,不说别的,决不能让这黑雾在苍行山肆虐开。   有修士道:“是不是跟魔修他们的气息有点像?”   魔修怒了:“瞎说什么,我们灵力黑是黑了点,有这么恶心吗!?”   十九具凶兽白骨架子裹上了黑雾从坑底弹了出来,但两大化神都在这儿,众人心还是定的,白千叶要跟苍行山理论,那也是在之后。   上面骨头架子被劈得渣滓乱飞,谢兰亭往外退了退,他头疼还没好,眼前画面时不时有点花,因为踩在地上,所以对脚下的感觉更敏锐,这土……是不是过分松软了一点?   不对!   谢兰亭定了定神,抽/出听雪往脚下一斩,本来厚实的土壤居然只剩下薄薄一层,一剑下去直接切开,露出底下隐藏的黑雾来。   “都腾空!”谢兰亭厉声道,“地下已经被蛀空了!”   顾云起和玄机阁人立刻腾空,陈竹书怕来不及,直接现出翅膀扑腾上天,而黑雾似乎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干脆不装了,“噗噗”刺破土壤袭击地面上躲避慢了的修士,一时间惊呼四起,人仰马翻。   苍行山长老惊叫:“地下空了!?空了多少!?”   这可是他们家的主峰啊!长老们肝胆俱裂:“尊者!!”   苍行尊者皱眉,他凌空聚力,直接对着吐黑雾的凶兽使出了苍行剑决最后一式,杀机毕现,化神大能毫不留情的一击,直接洞穿凶兽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时,砸得整座山又颤了颤。   苍行弟子们心也跟着颤,这动静……地底下还剩多少土壤?   然而看似元凶的兽类已经化成了白骨,黑雾却依旧没有散,与剥皮郎那次不同,铺满整个试炼之地的黑雾还在不停攻击修士。   “怎么还没停?”   白千叶再断一截黑雾,作为化神,黑雾伤不到他,苍行山怎么样他也无所谓,但任由这东西出去绝对不行,他烦躁道:“苍行,你家捅出来的篓子!”   苍行尊者神色也终于出现了波动:他家的主峰!   就在此时,天边传来一声清越的鸟鸣,陈竹书眼睛一亮:“爹!”   若说方才的凶兽们各个体型巨大慑人,远处飞来的这只朱雀展开双翼却足以遮天蔽日,不可同日而语。   朱雀淡淡道:“都闪开。”   修士们能腾空的都腾空了,地面上方才被困住的,也被其他人带了上来,朱雀脖颈一俯,喷出烈焰,炽热的火光砸进黑雾中,将黑雾潮水烧成了一片火海。   黑雾厉害,朱雀火就不厉害吗?苍行大长老抽搐着翻了白眼。   试炼之地变成了岩浆池,而黑雾在其中翻滚,有人甚至觉得好像听到惨叫,雾气还能惨叫的?   片刻后,朱雀化成人形,挥手灭火,火焰消失,只剩土地焦黑的余烬,黑雾终于是连渣都不剩。   同样的红衣,穿在陈竹书身上是朝气蓬勃,在妖王身上则是明艳瑰丽,他接住了扑过来的陈竹书,嗔道:“行了,多大的人了。”   语气中尽是宠溺。   眼见黑雾散尽,谢兰亭脑中刺痛更盛,他终于撑不住,彻底晕过去,顾云起一直留心着,自然能立刻接住他,趁其他人还没注意,顾云起抱着人消失在原地。   这里的事有玄机阁和暗卫看着,之后会一五一十汇报给他,要紧的是谢兰亭的身体情况。   初七也被他叫上一起走了,顾云起想了想,还是抱着谢兰亭朝给他们安排的客居走去,他们住的地方在第二峰,由于两人是道侣,所以只给分了一间屋子。   按理说,今日是论剑大会,加上主峰发生了那样大的事,就凭方才可怕的动静,所有人都该出去了,此时客居里按理来说没人在,但当顾云起落地时,客居院里居然迎面走出一群人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各个惊呆站原地。   “……揽月仙君?”   “揽月仙君跟他道侣就住这屋啊!”   “他,你、你们……”   顾云起:“……”   他本是为了不让主峰那群人再胡思乱想,才趁人不备赶紧走,可万万没想到,客居里居然还有人!   顾云起冷静道:“他受伤了,我只是送他回来。”   几人看了看顾云起,又看了看初七,两个玄机阁人护送,还是公主抱,怎么看都不对劲!   但好在有人脑子里还装着正事:“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本来在休息,听到好大动静。”   主峰整个山都在颤,你们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顾云起明白,这种时候要转移吃瓜人士的注意,只有给他们更大的瓜。   “苍行山豢养凶兽,主峰出了点事,不过已经安全了,之后大概要对苍行山进行审问。”   几人果然精神一振:“嚯!走走走,赶紧去看看!”   几人立马飞身离开,顾云起松了口气,初七上前打开房门,在踏入房门时,顾云起听到远方飘来了几人的声音。   “就算仙君真受伤了,他道侣呢,那房里没别人的气息吧?”   “我觉得他们之间不对劲。”   “我也!”   顾云起无奈,深感这风言风语大概是止不住了,他将谢兰亭抱进屋,放在床榻上。   初七忙上来把脉,可左探右探也没发现毛病,没外伤,也不像旧伤发作,顾云起摸出传讯玉牌,正要问问晓清风在哪儿,紧闭的门被敲响了。   顾云起警惕地打开门,却发现门外正是晓清风。   多番下来,顾云起再见他已经不觉得奇怪,侧身让他进屋:“仙君突然晕厥,我们找不出问题。”   晓清风接了初七的位置,探了探脉,而后对顾云起道:“我看过了,没事,睡一觉就好。”   顾云起不放心:“晕倒的原因呢?需要我的血吗?”   “不用不用。”晓清风摇摇扇子,老神在在,“原因比较复杂,这么说吧,这次晕倒不是坏事,他睡上一回,醒来后还能得到好处。”   顾云起又亲自捏着谢兰亭手腕,让自己的灵力在他筋脉中走了一遍,确认真的没什么问题后,便坐着等。   奇怪的是,以往晓清风办完事就会走人,今天却优哉游哉也坐在屋里,自己倒了杯茶,还摸出话本,显然是要打发时间。   他也要等仙君醒来?   顾云起倒是没说什么,晓清风的行为难用常理揣测,而且之后等谢兰亭醒来,或许医修们还得帮忙看看。   谢兰亭只晕了一会儿,就悠悠转醒。   时间只过了半个时辰,但对谢兰亭来说,仿佛过了一生那么长。   察觉到他气息改变时,顾云起就凑到了床榻边,谢兰亭眼睫颤了颤,睁眼后眼神中有片刻的迷茫,缓了缓,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顾云起不由放轻了声音:“仙君。”   谢兰亭茫然的视线停在他面具上,竟是不由自主朝着他面具伸出手来,可惜到了半空,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收了回去。   谢兰亭眼神终于完全清明,不再蒙着雾,不知是不是错觉,顾云起总觉得谢兰亭看向自己的视线与以往不大一样。   “仙君方才突然晕倒,没能查出问题,你感觉如何?”   谢兰亭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笑了笑,嗓子莫名发哑:“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你呢,没受伤吧?”   顾云起摇摇头:“没有。”   晓清风主动揽活儿,走上前:“我来给你诊诊脉。”   谢兰亭瞧了晓清风两眼,忽对顾云起道:“修真界各家肯定已经开始审问苍行山了,苍行尊者与你有血海深仇,你不在不行,去吧,我这里没事,休息一会儿就过来找你。”   顾云起默然一息后才低声道:“好。仙君好好休息。”   他不仅依言离开,还把初七也带走了,晓清风坐在床边,手中折扇簌簌扇风,感慨道:“他明知你故意支走他,还是答应了,也只有在你面前才这么老实。”   谢兰亭默认,一声不吭和晓清风对上视线,二人瞳孔沉沉,晓清风弯弯嘴角:“说吧,想起了多少?”   谢兰亭不答反问:“你算不到?”   神棍难得说:“总有些东西不能未卜先知。”   谢兰亭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那现在你可以现场算。”   “好吧,好吧。”   晓清风收了折扇,撩起谢兰亭一缕发丝捏在指尖,另一只手掐着算决,片刻后他放谢兰亭发丝从指尖滑落,重新握住搁在膝头的折扇敲了敲,有些懊恼。   “原来只想起了一小段啊,唉。不过这段很重要,总比只念起风花雪月强,你想起这件事,我就能跟你坦白说了。”   晓清风把自己说服了,重新望向谢兰亭:“看来你终于想起,最初的最初,死的人不是你,而是他了。”   谢兰亭沉默,无声也是种默认。   晓清风说的没错,他方才做的梦……准确来说,那是记忆。   在雷雨夜死去的不是揽月仙君谢兰亭,而是顾云起。   陷入梦中的谢兰亭仿若一个旁观者,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他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自己嗓子里溢出破碎的呜咽。   “别……云起,云起!”   是我在出声?这是哪儿,为什么……为什么顾云起会鲜血淋漓躺在我怀里?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顾云起凉透的身子被他抱在怀里,心脏早就不跳了,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雷鸣盖过他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死死搂着顾云起,可再大的声音也叫不醒怀中的人。   救他,救救他!   谢兰亭茫然,要怎么救?   他没有对身体发出任何指令,但片刻后,察觉心口一疼,紧接着,从丹田出发,浑身筋脉都仿佛被生生撕扯了出去,比他至今体验过的任何一次伤痛都来得惨烈,他觉得自己被活剖了。   谢兰亭低头一看,他看到自己的手扎进自己胸膛,沾满了滚烫的血退出,捏着一团闪闪发光的东西。   这是……道心!   它凝聚在心脏,比丹田更重要,因为不仅承载着修行者毕生的修为,还包括他的天赋、气运,一切的一切,是血肉是灵力,是他的全部。   除非自己放弃,否则没有人能剖出别人的道心,要取出来,得挖开自己的心脏。   谢兰亭与这具身体感同身受的痛苦着,明明已经没了生命之源,浑身灵力都在迅速枯竭,他居然愣是凭着血液中剩的最后一点灵力,撑着一口气,把道心按入了顾云起的心口。   二人双双倒地,谢兰亭脑袋枕在顾云起心口上,死咬着牙关不肯咽气,直到他听到耳畔清晰的一声“咚”。   那是心脏的鼓动,是生的证明。   震耳欲聋,天籁之音。   雨水和眼泪从谢兰亭眼角滑落,他费力抓过顾云起的手,发现原本冰凉的手已经迅速温暖起来,如春风破冰。   可他自己已经走进了风雪里。   谢兰亭终于失了力气,最后的最后,他枕在顾云起心口上,安静地闭了眼,留下一声惊雷中谁也听不到的呢喃。   “云起,若有来日……”   梦里的谢兰亭闭上眼,现实里的谢兰亭从梦里醒来,直到这时,他身体似乎都还残留着梦里的疼痛。   生挖道心,无异于剥皮抽筋,把自小陪着自己的灵力血肉硬生生从身体里挖出来,谢兰亭按住被子中不停发抖的手,这手上……几乎都还有触感。   他在现代社会看的那本小说,以顾云起为主角的龙傲天故事,可原来在书中故事开始前,顾云起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是谢兰亭挖了自己道心,把他救活了。   情绪控制上,谢兰亭倒是炉火纯青,他可不愿在外人面前失态,他稳住了自己的声线:“死的也不是我,是揽月仙君。”   他是从现代社会穿过来的,为顾云起挖心的那个人不可能是他!   晓清风叹了口气:“你自己心里其实有答案了,也不必再试探我,你知道,你就是货真价实的揽月仙君。”   这一次,屋子里迎来了比之前更久的沉默,双方都没有说话,久到仿佛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后,谢兰亭死死盯着他,终于开了口:“那你又是什么?”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在原著中压根就没有的人物。   晓清风一点点拉开自己的折扇,低头看了看上面的画:“我的出现跟你和顾云起有关,我是什么,我想想,嗯……从那个雷雨夜开始说起吧,你知道自己死后,顾云起如何了吗?”   晓清风轻轻道:“仙君,他疯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关于兰亭的来历好多看官之前都已经猜到了,不过,最初其实死的不是他,没想到吧! 第42章 人人都爱顾云起,可他爱的人呢?   “他疯了”三个字砸在谢兰亭心口上, 他抬手覆上胸膛,觉得梦里残留的疼痛还在。   之所以他在梦中宛若旁观者,那是因为他只想起了这一段记忆, 却没有从前的感情, 也没有前因后果,可当时的撕心裂肺和剧痛都切身体会, 记忆犹新。   没有后续, 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死后顾云起如何了。   “他醒来, 几乎立刻就要把道心剖出来还你,手指都在胸口上扎出五个血窟窿了。”   谢兰亭心头一紧:“他怎——他忘了身体里已经是我的道心吗!?”   被主人主动放弃的道心, 是不可能再度回到主人身上的。   也就是说顾云起即便挖出来,也不可能再还给他。   “是啊。”晓清风轻叹,“所以我说他疯了啊。”   最疯的时候, 哪还能记得什么常识?   或许在彻底挖出道心前他能停下, 但没人敢赌啊, 于是当手指刚扎进胸口的时候, 顾云起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   “快住手!这是他的道心,还不回去的!”   顾云起手指顿住, 厉声道:“谁!?”   “我的时间不多,我告诉你,谢兰亭是本方气运之子, 因为他将所有东西渡给你, 你才能短暂的听到我的声音!”   “我是天道。”   天道!   顾云起眼睛一亮:“那你能救他, 你能救他对不对!?”   可惜那个声音最后一句话便是那四个字,之后再没有回音。   谢兰亭愣了愣:“我才是气运之子, 天道还出现了?”   “没错, 你修为被废是其中一劫, 后来重新找到了修炼方法,各种秘境运气也好到不行,本该青云直上,却被你自己掐死了。”   晓清风头疼道:“气运之子历劫归历劫,但真没人会半路夭折的,你还是第一个,连天道都惊呆了。”   谢兰亭眼神沉沉地盯着他,晓清风一拍折扇,终于坦白:“嗯,对,如今你看到的我,就是天道意志的化身。”   天道,难怪。   前有顾云起暴毙在先,谢兰亭沉在雨夜一场梦里,已经没有余力为这个事实惊讶了。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晓清风卜算精准:别人算命,越难的事准备的仪式越多,他倒好,基本就是象征性掐几下。   晓清风看着他古井不波的眸子:“你不吃惊?”   谢兰亭睨了他一眼:“我所有的吃惊,都在刚刚吃回肚子里了。”   天道如今化身现人间,只能证明后来大概又出了什么事,谢兰亭定了定心神:“再后来?”   “应该是我留下的最后话语刺激了他,他觉得天道定然有办法救你。”   打那之后,顾云起报仇结束后,从此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他甚至不敢自戕,因为那是谢兰亭给他的道心给他的命。   和天道的对话成了他最后的希望,顾云起脑子里只剩下找到天道,化神巅峰后,他凭着气运之子的身份,终于再得到机会和天道沟通。   “怕只有修为不配沟通天道,他还注重功德,那些年做了不少善事,除恶安良,好事做尽,就跟你在书中看到的那样,顾家年轻的家主很快声名鹊起,赞誉有加。”   “人人都爱顾云起……可他爱的人却不在了。”   谢兰亭眼眶泛红,手指搅得死紧,骨节泛白。   晓清风道:“他把气运养得非常好,功德金光雄厚,与我沟通后,我告诉他,如果愿意将气运还于天地,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可以实现他一个愿望。”   谢兰亭听了个稀奇话,可在眼下的气氛中,他实在笑不出来,发红的眼眶和哽得难受的嗓子,他能稳住声线已经不容易了。   “你还有做不到的事?”   “天道也得讲规则。”晓清风无奈一摊手,“不然事情搞那么麻烦做什么,我啥事都干完不就好了?”   顾云起许的第一个事晓清风就没能做到,顾云起最初的愿望,是复活他父母和谢兰亭。   “死者凭空复生有违不能碰的规则,要想复活人,只能选择整个世界时光逆流,但那时候离他父母去世已经太久了,超出了逆转能到达的最远时间点。”   谢兰亭喃喃:“所以他的愿望不得不变成只复活我……”   晓清风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可在逆转时光复生你的时候,又出现了一点意外。”   谢兰亭:“什么?”   “最初你以为自己修为恢复无望,研究了魂魄方面的法术,以为自己失败了,谁能知道其实你不算完全失败,你身体死了,道心却还活着,加上魂法,居然硬生生在世界上强留了一缕魂识,就在道心里。”   谢兰亭愣住。   这个世界是没有鬼魂的,他做了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做的那些梦:站在湖水中央,遥望着一个人影对月独酌,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只是难过,可没人看得见他没人知道他,他是孤独的,被他守着的人也是孤独的。   “不愧是前气运之子,连我也瞒过去了。”晓清风鼓了鼓掌,“也就是那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你一直看着他。”   原来我害怕雷雨夜,因为眼睁睁看着顾云起死在自己怀里;原来我害怕鬼怪故事,因为我作为魂魄体会了最可怕的孤独与痛苦。   挚爱就在眼前,相望却不相见。   晓清风瞧了瞧他的神色,觉得大概一时半会儿谢兰亭也缓不过来,干脆继续:“可这就出现了问题,你道心里的残魂太脆弱了,承不住逆流时光,我不得不将你这一缕残魂送去别处修养。”   天道将他的残魂送出,逆转此方世界的时光,回到了谢兰亭活着的时候。准备等他残魂修养好,再将魂接回来,让他恢复成完整的谢兰亭。   这就是谢兰亭一直以为自己是从现代穿越到书中的原因,他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去往现代的,只是一丝残魂。   他与生俱来就带着牢固的执念,怕雷雨夜怕鬼,无亲无故,极度颜控却没法爱上谁,因为这颗心早就许出去了。   天道送出残魂时,顾云起再度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谢兰亭从他心口飘出,身上带着虚幻的光。   已经是大陆巅峰的尊者看着自己的爱人,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哭什么。”   谢兰亭抬手碰他,可惜残魂依旧触碰不到人,手放在脸侧,没有触感没有温度,只是空气。   顾云起固执的抬起手,他手掌穿过谢兰亭的手掌,重叠着,仿佛这就碰上了。   “兰亭……”顾云起流着泪笑,“可是你也哭了。”   “胡说。”谢兰亭也笑,“魂魄是没有泪的。”   他能感觉到一股力量在拉扯自己,他俯身,在顾云起额头上印下一个虚无的吻:“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顾云起想拉住他,想拥抱他,他泪如雨下,最后却给了谢兰亭一个好看的笑:“我等你,这次我们谁也别把对方丢下,好不好。”   魂魄确实没有眼泪,但谢兰亭眼睛里全是泪意,他哽咽道:“好,说好了。”   自化为残魂,日夜看着顾云起的模样,心如刀割,他只道不敢了,再也不敢留他一个人了。   天边浮云流转,日月颠倒,逆流之术开始,他们在浩瀚星辰与日月辉光中告了别,等待下一次重逢。   谢兰亭听完,不知不觉,眼角也已经有泪水滑落。   他迷茫地抬手,指尖碰到眼泪:“我……我还没有回忆起那些过往,也还没有找回对他的感情,我还没有……”   我还没有爱上他。   可为什么身体这么难过。   晓清风抬手拂去他的眼泪:“所以我说你归乡的路应在他身上。”   此心安处是吾乡,顾云起就是谢兰亭的家。   谢兰亭握着晓清风手腕把他手拿开,眼角通红,一边控制不住掉眼泪,一边死死瞧着晓清风:“你实现了他愿望,事做完了,现在为什么又化身来人间?”   晓清风那张一直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脸,莫名出现了一点心虚:“额,你确定要现在跟我说这个,不先为你们的爱情感动一下?”   “我感动我的,不影响你说正事。”谢兰亭把他手腕按下,直觉不对劲,“说,赶紧的。”   晓清风垂了垂头,抬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段距离:“施术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谢兰亭看着他比出的一小段距离:“小问题?”   “咳!”晓清风道,“有道时空裂缝没来得及及时堵上,居然有了自己的意识,简单来说你可以理解为,裂缝成精了。”   这年头,一条缝也能成精??   但谢兰亭不愧是谢兰亭,很快反应过来:“虚空的裂缝,从造物规则上来说,它若成精,该不会和你是一种概念吧?”   晓清风“啪”的把折扇拍在手心:“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啊!”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黑石头,跟剥皮郎掉下那块一模一样:“他散出气息覆在已死之物上,把他们变成了非生非死的东西,操控着,连我也能瞒过。裂缝藏起了自己的所在,要想找到他,得集齐一些这样的黑石,再由我推演下落。”   晓清风手里的是凶兽身上掉落的黑石,他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捞出来的。   “放任裂缝成长的话,他会毁了整个世界,但好在我还有你们。”   晓清风殷殷切切看着他:“裂缝想要杀死你和顾云起,因此绝不会停止操控各种东西来杀你们,只要你们不停战斗,迟早获得充足的黑石。”   谢兰亭眼泪已经停了,只眼眶依然红着,疑道:“为什么?”   晓清风神色慈祥:“逆转时光后,负责选气运之子的那部分法则选出了新人,就是你俩。”   谢兰亭:“……”   “本来按理来说应该还是你一人,但是作为当初和天道定誓的凭证,顾云起现在心脏里装着的,还是你那颗道心,法则就把你俩都挑中了。”   “气运之子反哺天地,杀了你们削弱我,就能给裂缝更好的成长环境,因此放心,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我不放心,”谢兰亭真诚的发问:“气运我们能现在还吗,不许愿,直接还你。”   “气运不是说给就给说还就还的,不在合适的时机没法操作。”晓清风搭上他的手,情真意切,“我就靠你们了啊!”   谢兰亭已经松开晓清风的手腕,只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我们不可靠啊!”   “谁说的,谁敢这么说我第一个不同意!”晓清风大声道,“世界的未来就在你们手中,我知道你们一定行!”   谢兰亭使了大力气,硬是没把手收回来,他仰天叹了口气,咸鱼似地往后一靠,也不知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良久后,才无力地抖了抖手腕:“松手。”   晓清风这回立刻松开手,拉开折扇给谢兰亭殷勤扇风:“信息量可能有点大,没事你慢慢消化,我看好你。”   谢兰亭摆手让他停下浮夸的风:“此事因时光逆转而起,确实是我们的因果,我会帮忙的。”   晓清风一顿夸已经到了嘴边,还没说出口,就被谢兰亭打断了:“顾……云起他也能恢复记忆吗?”   “可能性很低。”晓清风道,“你是因为残魂分割,情况不同。他可是完整在本方世界经历了一次时光倒流。”   谢兰亭按了按嗓子:“但他还留着我的道心。”   所以顾云起的血对他的伤有效,因为同源。道心或许也是最后一点能让他忆起从前的机会。   不过么……忘了也好,那些伤痛不必再经历一遍,至于那些感情……   没能回忆起全部感情的自己,又该拿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如今的他们呢?   *   顾云起重新回到主峰时,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   清理完凶兽,就该算账了。   面对众人的质问,苍行尊者咬死了不知情,但苍行山的罪已确凿,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顾云起站到玄机阁人群中,十五凑到他身边,跟他说:“苍行大长老认罪了,把事情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不意外。”顾云起冷冷看着场中的苍行尊者,“我没指望他会死在这件事里。”   豢养凶兽死了那么多人,光有个顶罪的人还难消众怒,几大门派和世家道,还应该有赔偿。   赔偿谁呢?那些葬身凶兽腹部的人连骨头渣子都没剩,身份不明,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赔偿整个修真界,其实不过是浑水摸鱼,趁机捞好处。   殊道下手宰人完全没客气:“苍行山失德,我提议他们的弟子撤出第五、六七这三座山峰,开放为所有修士都能使用的道场,御剑宗不才,愿代为管理,方便大家使用。”   妖王弹了弹指甲:“既然不才就别开口了,当别人看不出来你想吞三座峰?把人当傻子呢?”   殊道微微一笑:“这次发现凶兽之地,我可是出了不少力,同行的诸位都可以作证。”   硬生生挨了那不知名的玩意儿两巴掌呢。   “我对别人家兴趣不大,但全让你一人代管那也不可能。”白千叶道,“你确实想多了。”   殊道依然面不改色,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口气拿下三峰,只是要跻身其中不退让,无论如何要分一杯羹。   苍行尊者面色沉沉看着他们:“讨论谁管的问题?你们就没想过,我要是不给呢?”   “只死一个大长老,确实不能服众。”顾云起这时候出声了,“你们必须给修真界一个交代,不然让苍行山剩下的其余人挨个发誓,说自己不知道门派豢养凶兽的事,把撒谎的都让雷劈了,我想也是个办法。”   白千叶点头:“好主意啊。”他嘲讽地看着苍行尊者:“你敢吗?”   苍行尊者默:他不敢。   他不敢,其余几个长老也不敢,这种默认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今日无论如何,苍行山声誉将一落千丈,从此为整个修真界不耻。赔偿并不能挽回名誉,但不给,这些人怕是要直接打着讨伐恶徒的名号,就地开战。   同为化神,妖王成化神的时间比他长得多,一打二没有胜算。何况若是惹来整个修真界的讨伐,他的对手就不止两个化神了。   苍行尊者闭了闭眼,不再开口。   二长老只觉大势已去,他站出来,应下了:“那三座山峰我们让出……至于如何管理,诸位自行决定。”   他话音刚落,认罪的大长老头颅离身,已被白千叶直接斩下,鲜血飞溅在二长老衣袍上,他浑身哆嗦,不敢回头。   “拿去你们山门口挂着,警示一下吧,诸位有没有做亏心事,自个清楚。”白千叶挥去刀上的血,“善恶终有报啊。”   顾云起视线落在苍行尊者脖颈上,面具底下的神情有点贪婪,他也想这么一刀切断苍行尊者的脖颈,那声音……一定很好听。   杀他爹娘的,他要挨个收掉他们的命。   有些什么力也没出还妄图分一杯羹的修士,继续留着吵吵,不过这里就没顾云起他们什么事了。   嘱咐玄机阁的人记得录好最后结果,回头加进资料库里,顾云起带着自己人往外走。   初二随口问:“仙君怎么样了?”   “没事了。我去换衣服,你们照例。”   顾云起找地方换掉了玄机阁的行头,恢复自己的样子,他若是再穿着玄机阁衣服去客居找谢兰亭,谣言估计又能更新一版。   他也没急着回去,毕竟谢兰亭故意支走他,这点他还是能看得出来。   于是他干脆找地方修炼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摸出传讯玉牌,告诉谢兰亭,自己往回走了。   也不知道晓清风都说了些什么。   顾云起慢慢走回客居,却发现谢兰亭站在门口等他。   “仙君。”他忙走上前,“身体完全没事了吗?”   “嗯。”谢兰亭道,“也算一点旧疾,睡一觉就舒服了,不碍事。”   顾云起松了口气:“那就好。”   “仙君晚间吃过东西了吗,我芥子里都有,仙君还想吃什么?”   顾云起走到桌边,谢兰亭在他回身后,眼神变了变,神情复杂地看向他。   原本以为只是个书里的人物,迟早要分道扬镳,结果他们之间的因缘,远不止那么简单。   “仙君?”   顾云起在灯火里回头,撞进他眼中。   谢兰亭心头微微一动。   “我想想……烤鸭和蛋羹还有吗,再来几个清口的……”   他收起复杂的眼神,若无其事走到桌边,跟往常一样与顾云起相处。   光是那一段记忆、还有从晓清风那儿听来的东西是不够的,有些东西还得等自己全部想起,才不枉他们的过去。   而在自己记忆还没全部恢复,顾云起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他也好好看着如今的这个人。   方不辜负他们换回的今生。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点不好意思! 第43章 花式钓人,愿者上钩   食物都被顾云起用术法保存在芥子里, 不用担心变质,拿出来依旧香气扑鼻,除了谢兰亭点的菜, 顾云起还拿出几只红彤彤的醉蟹来。   他自己只尝了半只, 而后就把剩下的螃蟹拆到谢兰亭盘子里。   醉蟹肉质清甜,膏肥黄厚, 谢兰亭舀了一勺蟹黄, 入口抿化, 陈年花雕和蟹黄浓厚的香气漫开,好吃得连舌头都醉掉。   顾云起拆蟹其实不熟练, 因为辟谷的他们基本不吃这东西,还是谢兰亭给他演示了一遍拆蟹的方法,他才摸清螃蟹的构造。   谢兰亭看着认认真真跟蟹肉做斗争的顾云起, 轻声开口:“晓清风找我说了些话, 我好像知道家乡在哪儿了。”   顾云起手一滑, 将一块蟹肉挑飞到了桌上。   谢兰亭先前有意保持着两人的距离, 不敢过分亲近,这会儿心态不同, 入眼的东西自然也变了。   他瞧着顾云起动作,忍不住逗了他一句:“怎么,舍不得我啊?”   顾云起张了张嘴, 没能立刻把话说出来。   说什么好呢?自然舍不得, 可以他如今和谢兰亭的关系, 说得太过亲近似乎逾矩;若说舍得,那是在骗自己。   顾云起动了动唇, 准备按照以往一贯的模样, 用知礼来掩饰复杂心绪, 却听得谢兰亭笑出声。   “哈哈行了,不逗你。我说过找到线索第一个告诉你,”谢兰亭道,“那地方离你家还挺近的,我们经常可以见面,而且说好在你身边待一年报恩,不至于提前跑了。”   “很近?”顾云起心头一动,“也在南林?”   之前谢兰亭谈起归乡时过于郑重,甚至隐隐带着点遥不可及的意味,一度让顾云起惴惴不安,结果如今看来,居然就在近处?   谢兰亭卖了个关子:“嗯……可以这么说,反正只要你乐意,天天来找我都行。”   顾云起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他生怕谢兰亭反悔似的:“自然乐意,仙君别嫌弃我常来拜访就行。”   谢兰亭忍笑:“不嫌弃。”   因为那也是你家。   按照晓清风的说法,谢兰亭接下来会陆陆续续恢复记忆,而他在现代看的那本小说,即是一个让他回到这里的媒介,也是天道的一点售后。   “看完那本小说,即便分隔两个世界,你也不会对他感到陌生。”晓清风自信,“怎样,故事写得还不错吧,有没有喜欢上书里的主角?”   喜欢主角倒是真的有。   但更多的是欣赏,毕竟墙壁太厚,谁能想到书中人有朝一日真能走到自己面前呢?   谢兰亭吃着东西,听顾云起将主峰发生的事。   苍行山大长老死了,让了三座山峰。   苍行一共才七座峰,三座基本是他们一半的地盘,整个门派不仅名声一落千丈,还元气大伤,再也担不起名门大派的名头。   谢兰亭:“苍行尊者呢?”   顾云起半嘲道:“他自闭了。”   苍行尊者眼见大势已去,放话闭关去了。   谢兰亭叼着根蟹腿笑了笑,但笑意不及眼底,他把蟹腿和思绪一点点嚼了,慢慢咽进肚子里。   苍行尊者于顾云起有血海深仇,光是吃瘪还不够。   顾云起说他不知道当时究竟有多少人联手杀了他父母,谢兰亭却是知道的。   以顾薄为主,剩下的人是苍行尊者和一个妖修。   无论哪一个,从修为上来说,都不是目前他们能轻松杀掉的人。   晓清风给他在现代社会写的那本小说,其实把能交代的都尽量交代了,规则之下,即便是天道也有很多东西不能直接说出口:   比如说,顾云起是怎么死的,谁干的。   谢兰亭真是恨不能立刻恢复记忆,好把控局面。   如此算来,仇人名单上的人,如果能碰上,只要有机会,有一个算一个,最好都不要放跑,避免养虎为患。   谢兰亭嚼完一根蟹腿,优雅地擦了擦嘴,而后开口道:“其实,这次论剑大会里碰上了个想杀我的仇人。”   顾云起清脆地掰开一整个蟹壳,眼神变了:“谁?”   “元婴擂台前十的人之一,秽古。”   虽然顾云起没有与他交上手,但观过赛,对他还有印象:“那个刀法狠辣,只剩一只眼的人?”   “嗯。”谢兰亭端起茶喝了一口,“那只眼就是我废的。”   谢兰亭和顾云起说了说废掉秽古眼睛的原因,又道:“他和我对上眼神时杀气四溢,当然人家也可能只是想想,并不打算真的杀我,所以我决定给他个机会证明一下。”   顾云起:“什么机会?”   “一个看起来能很容易杀掉我的机会。”谢兰亭放下杯子,“如果他不来,就当我想多了,没事自然最好;如果他把握机会要来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云起眼神中的戾气沉了沉,点头:“是个好方法。”   若无害人之心,自然不会前来,若有,那就是自寻死路。   他“唰唰”将蟹腿卸下,谢兰亭对着摆盘夸道:“哟,拆过几只就这么熟练了?”   壳是壳肉是肉的,码得整整齐齐,非常美观。   这是最后一只了,顾云起将盘子推到谢兰亭面前,用御水决聚起水洗手:“仙君想怎么做?”   “那些人想争苍行三峰,估计还得吵几天,秽古应该也不会走。我们去演一演,要表现得我重伤孱弱,虚得不行,再制造个我身边无人的状况,愿上钩的自然就来了。”   顾云起点头:“不过光演一次,只怕不容易让人信服。”   “这时候就要散播消息了,怎么合适怎么编,让晓清风去,他不是擅长编故事吗?”   谢兰亭想到什么,嘴角勾了勾:“对了,以后东阳书局售卖我俩的话本时,会把红利分我们五成,我们又有一笔资金来源了。”   他先前跟晓清风聊完世界的救赎与毁灭这种大事后,回归本真,说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你当初做什么写我跟你的话本?”   晓清风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我其实就是方便坐稳自己身份,吸引你俩的注意嘛,尤其对顾云起,这招绝对好使。”   谢兰亭不吃这套:“扇子拿下来说话。”   晓清风依旧挡着脸扇风。   谢兰亭见他不动,直视他的眼睛:“你敢说你没有抱着‘这样还挺好玩’的想法在里面?”   晓清风:“呃……”   晓清风刚发出一个音,谢兰亭就截断他的话头:“天道化身应该不会说假话吧?”   “……”晓清风狂摇扇子,闭嘴了。   谢兰亭哼笑一声,宣告胜利,懒洋洋道:“五成红利。”   “这也太多了!”晓清风忙挪开扇子,“你知道东阳书局的话本远销魔域覆盖整个大陆吗?每年的进账都能让人看花眼,五成!够养一座城了!”   “你畅销话本中排在前列的故事,我总是主角之一,”谢兰亭道,“而且你是天道啊,肯定没有我们这种世俗的欲/望,应该视金钱如刍狗,你应该也不会一直留在人间吧?放心,什么时候你归天了,书局放心交给我,我替你烦恼。”   晓清风:“……虽然我回去从动词上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归天,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趁机占我口头上的便宜。”   谢兰亭最终还是替他和顾云起拿到了五成的红利,毕竟是拿他俩为原型写话本么,晓清风呼呼直摇扇:“回头我就让他们加印!多编点离谱的情节!”   谢兰亭无所畏惧:“加,多印多赚,至于情节你更不用顾虑,随便写。”他甚至非常体贴,“狗血梗有吗,没有我给你几个,越离谱我越爱看。”   这一段“商讨”过程就不必复述给顾云起听了,他知道结果就成。   至于他们的钓人计划,除了放出消息,还得清空身边明面上的人。   秽古之所以不敢对谢兰亭动手,是因为谢兰亭看起来是妖族的客人,居所也离一些妖修近,妖修里高手太多,他可不敢招惹。   所以他们还得拜托一下陈竹书,帮忙配合。   陈竹书一听,立刻答应,不就是把离这屋子比较近的妖修们都带去听人吵架吗,不费事,只有一点——   他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亮晶晶看向顾云起:“听他们斗嘴没关系,能来点干果吗?”   听人吵架本来无聊,但是一旦嗑上瓜子花生和各色坚果,那气氛瞬间就不一样了,妖修众人在短时间内爱上了这种感觉,只要还有嗑的,让他们从早听到晚都可以!   顾云起爽快摸出干果:“成交。”   一点食物就成,再也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商量好后,第二天顾云起和谢兰亭去主峰晃了一圈,主峰校场上临时打了个地方,供这些人争吵三峰归属问题,秽古虽是个散修,也不甘心地想看能不能捞点好处,果然没走。   顾云起和谢兰亭只待了一会儿,谢兰亭就虚弱得不行,由顾云起扶着他赶紧走了。   两人匆匆离去,在茫茫人群中,“恰好”从秽古身旁擦肩而过,秽古眉梢一挑,在两人离开后,悄悄扭头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谢兰亭看着伤得不轻?   那天被黑雾伤到的人其实不少,虽然大多是轻伤,就是不赶紧抹药伤口立马就能痊愈的那种,可总有一两个倒霉的,需要包个绷带。   谢兰亭对着黑雾似乎是第一个出岔子的,是不是他伤得最重?   想法在他心底种下了种子,挥之不去,人一旦特别关注一件事时,就会感觉走到哪儿都能听到这事。   两个时辰后,他听到有人说:“吵了这么久,其实我更想听听那黑雾究竟是什么东西,听说揽月仙君第一个遇袭,伤得不轻!”   秽古心底的种子动了动。   又过半个时辰,他听到:“那黑雾没准有意识,能伤人神识,听说揽月仙君好不容易提升的修为差点又被打得跌落!”   秽古心底的种子抖一抖,发了芽。   再过半个时辰,又有人道:“我刚从第二峰路过,碰到揽月仙君他道侣了,说揽月仙君又晕了,他急得不行呢!”   秽古握住刀柄,飞快朝场中确认了一番。   妖族此番前来的高手都在这儿,正跟妖王一起嗑瓜子,嗑得很欢;玄机阁的所有人也都在,正兢兢业业记录消息。   谢兰亭伤重,身边没别人,天时地利人和,秽古心中那罪恶的小苗毫不客气地茁壮成长起来,他离开了主峰,直奔第二峰客居而去。   殊不知玄机阁的人只是看起来人数齐全,五十人齐齐整整,可秽古有没有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某些玄机阁的暗桩是独自混进苍行山的,没有跟着本阁大部队,而是穿着便装打扮成普通修士,一旦有需要,就可以穿起斗篷戴上面具,跟自己人站在一起呢?   因此哪怕顾云起和几个暗卫不在,他们依然可以凑齐五十人的面具大队。   秽古其实早就打听过谢兰亭住哪儿,此时摸过来是轻车熟路,他先谨慎地在外感受了一下屋子里的气息,发现只有两人,一个金丹一个筑基。   金丹就是谢兰亭,至于筑基,应该是他那废物道侣。   筑基而已,一根手指头就能按趴下。   秽古悄无声息翻上房顶,掀开了一片瓦,往屋里瞧去。   谢兰亭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他那道侣在旁边捣鼓什么草药,神色着急。   秽古眼中露出精光,心跳如擂鼓:天助我也!   为了防止他们有机会通风报信,先杀顾云起,再解决昏迷的谢兰亭,杀完就走,神不知鬼不觉!   秽古按了按自己瞎掉的那只眼,嘴角止不住咧出大大的弧度,多少年了,他终于可以报仇了!   可见这些年他完全没反省自己,不觉得把无辜幼童的眼睛戳瞎有错,只怪谢兰亭多管闲事,记恨在心,无药可救。   他抽/出自己的长刀,瞬间就从屋顶冲进屋子,快准狠一刀朝顾云起斩去!   顾云起惊愕地瞪大眼,血花四溅,他居然在倒地前还能硬生生喊出一句话:“仙君……跑!”   秽古回身,发现谢兰亭还真醒了,可是他手脚无力,连爬都爬不起来,满眼惊惧:“你、你是!?”   “哈哈哈!”面对恨了多年的仇人,秽古到底是没忍住,多了些废话,“没想到吧谢兰亭,你也有今天!当初你为化神,是何等的威风和高高在上,我这只眼,全是拜你所赐!”   他笑得停不下来:“你废我一只眼,我要你一条命,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绝望!”   “哈哈哈哈哈!”   整个屋子都是他的笑声,终于手刃仇人后,他心满意足离去,甚至还切下了谢兰亭一缕染血的头发,当做自己的战利品。   可他跃上半空,却“嘭”地一下撞上了透明的墙。   秽古:“?”   他警惕的落地,朝四下望去,这一望,却让他心惊!   本来被他砸出一个洞的屋顶,居然完好无损!   他惊恐折身返回,一脚踹开屋门,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没有仇人的尸体,甚至连一滴血也没有。   秽古不可思议瞪大眼,寒毛直立!   他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到可恶的声音:“在找我?”   谢兰亭!   秽古已明白自己中了陷阱,他回身不管不顾对着谢兰亭就是一刀,谢兰亭根本不躲,眼看要得逞,这一刀却在半空中止住了。   不知从哪儿出现的顾云起用藏月架住了他的刀。   谢兰亭眼睛里映着刀剑光影:“你若不想杀我,今天不来,就不会死在这儿,机会给过你了,可惜。”   秽古快到元婴后期,他感受到顾云起身上的元婴修为,咬牙切齿:“你是装的!?”   他借着交锋的力道往后退开,脑子里闪过应对方式,心说没关系,顾云起只是个元婴前期,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刚这么想,顾云起的身影忽然就凭空消失了。   谢兰亭则在消失前朝他笑笑:“第一次捏全套的幻境,业务不熟,多担待。”   居然是幻境!?   他还以为顶多不过房间里用了幻象,竟然是整个幻境?面积多大,从哪儿开始?他到底从哪一步起就踏入了幻境里?   可惜他到死也没能想明白。   身处谢兰亭的幻境,顾云起在其中还可以完美隐藏身形和气息,即便是站到秽古面前,他都看不到也察觉不了。   当顾云起的剑穿过他胸口,朝右边挥刀的秽古才知道自己砍了个寂寞。   “你们……呃!”   顾云起抽剑,将血洒向一旁,秽古倒下后,一缕沾血的发丝从他袖口飘出来,顾云起抬手接了,轻轻一捏,让幻象做出的发丝碎成光点。   “就凭你,也配碰仙君一根头发?”   这是秽古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死后,顾云起收起藏月,气息再度变成筑基,谢兰亭打了个响指,解除了幻境。   他感受了下自己丹田:维持幻境需要消耗大量灵力,凭他如今的修为,顶多把元婴期的困个一时半会儿。   这不行,得抓紧时间提升修为。   修炼时必要的,除此之外还有……谢兰亭看向顾云起,舌尖不禁滑过齿列,他又饿了。   要顾云起的血才能喂饱的那种。   别看他此刻外表看起来没事,实际上这几日累加着,消耗是真不小,头回捏幻境,灵力都差点被抽空。   在记忆恢复以前,他大概会觉得不好意思,可现在嘛——   “云起。”   谢兰亭走上前:“好了,他都死了,就别跟他计较了。我有事想让你帮忙。”   顾云起眨眼间就收起了浑身戾气,谢兰亭看他变脸如翻书,只觉得有趣。   “仙君要让我帮什么?”   谢兰亭:“难受,要点血。”   顾云起二话不说就要划破指尖给血,谢兰亭却一把拽住他的手:“哎等等,指尖伤口要攒足血量,得花不少时间。”   顾云起也是个实诚人,准备拉袖子在手臂上来,谢兰亭哭笑不得叫停,凑近了:“不用那么麻烦。”   顾云起今天穿着一身靛青银丝绣竹衣,还是谢兰亭亲自给挑的,领子不算高,谢兰亭凑近,用手指将他的领口稍微挑开了一点。   顾云起:“……”   太近了,顾云起已经僵得一动不敢动了。   他不禁想起了仙君那晚失控的时候,一口咬在自己脖颈上的触感。   清醒时候的谢兰亭,要温柔得多。   即便咬脖子,他也不可能一口咬破顾云起大动脉,那出血量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只是在顾云起脖颈处划了一条很浅的口子,随即张口覆了上去。   顾云起还没来得及感觉疼,就觉得那温热一贴上,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这种口子,只要抬手一抹就能痊愈,半点疤都不会留下,那么问题来了,横竖只开这么小一条口子,又不是为了吸大动脉,那为非得开在脖子上?   手臂上不行吗?   而且顾云起本来是想拿杯子接血的,他是真没想过谢兰亭在清醒的时候,还愿意直接这么喝。   问就是仙君他故意的。   他攀着顾云起的肩膀,顾云起从最初的手足僵硬,到后来手不受自己控制抬起,等他回过神来时,双手都放在了谢兰亭腰上。   他耳根发热,手收回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骑虎难下。   不过仙君的腰……是真的可堪一握。   偏偏这个时候,谢兰亭还不知死活嘬了口。   顾云起:“……”   喝血不是问题,但这过程也太折磨人了,主要是消磨他坚定的心智。   他嗓子有些发干,哑着声音开了口:“仙——”   刚出了一个字,旁边突然传来“哇”的一声。   是陈竹书来了。   谢兰亭顿了顿,终于放过顾云起,抬起头,用手抹过他伤口,让伤痊愈,替他拉好了衣领。   顾云起见他嘴角还带着一点血迹,指了指唇角,提醒谢兰亭擦掉。   谁知道谢兰亭居然探出舌尖,直接舔干净了。   “……”   顾云起觉得今天的仙君,莫名在对自己设置考验。   陈竹书双手张开大大的缝隙放在脸上,从缝隙里露出大大的眼睛:“我什么也没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钓人来杀,钓人来吃,愿者上钩 第44章 仿佛回想起了当年被谢兰亭支配的恐惧   陈竹书要是把眼闭上或者手捂紧, 可能还有点说服力。   谢兰亭把嘴里的甜味儿都咽干净了,味道是真不错。   他刚想起雷雨夜那段惨烈的记忆时,确实纠结过该怎么面对顾云起, 但是他很快想开了。   之前就说过, 顾云起各方面都是他的菜,如果不是横着世界上的差异, 他肯定是要追一追的。   跟有没有恢复记忆无关, 哪怕记不起从前的顾云起, 也不妨碍他对现在这个人有好感。   既然最大的隔阂没了,又有好感, 那为什么不试试?想要脱单还得自己把握啊。   不过前提得是顾云起对他也有那种心思。   谢兰亭隔着袖子捏了捏手腕上的红绳,心说点点滴滴来吧,这一世他们一定好好把握, 做到真正的来日方长。   陈竹书收回手, 似乎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的秽古:“咦, 这谁?”   谢兰亭:“偷袭想杀我的, 被我们反杀了。”   陈竹书:“那就是他自找的。”   他似乎半点也不奇怪谢兰亭和顾云起是怎么干掉一个元婴期的,在他看来, 仙君无所不能!   顾云起隔着衣服按了按脖子——按的是谢兰亭方才舔……咬的地方。   他神情已经非常正常,淡定得跟无事发生似的,只是急速的心跳和海啸过境的脑子才是他状况的真实反映。   仙君他究竟有没有意识到, 方才那样也太亲近了。   虽然挺好的, 他不介意多多益善。   谢兰亭朝陈竹书道:“借你的火用用?也不能一直把这人留在门口啊。”   陈竹书大方地弹出火苗, 朱雀火落到秽古身上,很快烧起来, 烧完后甚至不需要风来扬灰, 因为连渣都不会剩。   趁着火烧的功夫, 谢兰亭问:“那些人吵完了?”   陈竹书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来问问顾道友,干果还有吗?”   干果都快吃完了,这些人还没聊完,毅力也是非常好了。   顾云起存货多,管够,看着秽古被烧完后,谢兰亭道:“走,我们也去听听戏。”   三个人来到主峰,果然争论得热火朝天,但魔修和妖修的画风就很不一样,魔修们都正翻着话本,妖修们不仅看着话本,还嗑着干果,非常休闲。   他们还真就是来当个消遣的。   苍行山离妖域和魔域都太远,他们没必要争,但是落入哪些人手里还是要知道的,因此耐着性子待在这儿还没打道回府。   谢兰亭到场时,不少视线落在他身上,而后是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不是传他重伤卧床了吗?”   “对啊,我听到的版本里已经连动根手指头都费劲了!”   “等下,这都是谁说的?”   甲说乙告诉我的,乙说丙讲的,丙忙道别瞎说啊分明是那谁谁讲的。   结果到头来,根本说不清源头。   编故事的源头晓清风正在清点这次话本赚了多少,想到这里的钱还要分出去一半,就不禁感慨,他真是有个好气运之子。   谢兰亭和顾云起到了妖修的席位里坐下,因为贴着陈竹书,所以离妖王也很近,鸟兽大多爱美也臭美,妖王炎辰简直力求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他对谢兰亭还挺和气。   “我听竹书说你对他颇有照顾,多谢了。”   谢兰亭:“妖王客气了。”   “不久后就是妖族的百神祭,仙君若无他事,此番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去妖族参加祭典?”炎辰道,“当然,是带着你的道侣一起。”   陈竹书眼睛亮晶晶,显然很希望谢兰亭过去跟他们一块儿热闹。   谢兰亭则看向了顾云起。   此番苍行山的事了结后,顾云起也能空出些日子,以往他都是独自修炼度过的,如今……和仙君出去散散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点点头。   谢兰亭这才回复:“那就多谢妖王盛情了。”   炎辰的眼神在他俩身上意味深长地滑过,在谢兰亭不解的眼神中,炎辰手一翻,朝谢兰亭露出他手中话本的书名:《云掩月容醉花间》。   东阳书局最新出品。   谢兰亭发现大意了,这本他还没看过,早知该让晓清风留下新书。   同样是十八禁的话本,但谢兰亭面色不变,炎辰笑了笑:“御剑宗与顾家做戏,留了心的都能看出来。我以为仙君身不由己,大概也过得并不如意,如今看来,却是我想差了。”   这是在说他和顾云起关系不错。   类似的话谢兰亭在外从不反驳,不过以前只是为了掩饰,如今不反驳却别有意味在里头,可惜顾云起暂时看不出来,只当做一如既往。   他又忍不住按了按脖颈……其实每次谢兰亭不反驳,他都挺开心的。   有顾云起带着干果来补货,妖修们又愉快地嗑了起来,场中争论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顾家这次有顾薄带队,也参与到了三峰的争夺里,他和苍行尊者还是所谓的朋友,因此他是这么跟苍行山的人解释的。   “既然三峰出让已成定局,苍行山不可能再有管理权,那么就由我出面争夺,苍行山是我盟友,在我手里其实依然相当于在你们手里。”   说得好听,真到他手里的,还能让苍行山捞着好处?   御剑宗和顾家虽然如今没有化神坐镇,但门派和家族底蕴丰厚,当得起大派,他们是一定能从中获利的,只是看究竟分得多少。   殊道舌灿莲花说了一阵,也有些口渴,端起茶杯正要喝一口,方才吵得太忘我了没注意,此时看到杯中倒影才忽然发觉,天色是不是有些阴了?   他一抬头,却发现哪里只是有些阴,分明是非常阴,因为有大片的乌云迅速聚拢,压在了主峰顶上。   不止殊道,这样的异象其余人也都发现了,纷纷抬头,待到云中出现一点旋涡,并且酝酿起闷雷来,众人才恍然——   “谁的雷劫?”   大家伙儿左看看右看看,谢兰亭嘴里咬着桃酥,看着天上的雷云也愣了愣,他把桃酥咽下后,才后知后觉道:“不好意思,好像是我的。”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谢兰亭身上。   谢兰亭拍了拍手上的桃酥残渣,淡定起身:“好久没渡劫,一时没发现,惭愧惭愧。”   这回不是做戏,他是真的没发现。   伤得太久,也在金丹期待得太久了,这种灵力充沛暖洋洋的感觉,他还以为是喝完血造成的,真忘了还有个可能性,那就是他要突破了。   众人立刻齐齐退开,顷刻间给他空出一大片地方,方才还热热闹闹吵架,座椅板凳全在,此时方圆三百米就剩了谢兰亭一人,成了个真空圈。   他要渡劫,即便是顾云起也得让开来,毕竟修士渡劫第一准则那就是不可扰,上次顾云起渡劫若不是在水中,谢兰亭也该离得远远的。   好在只是元婴雷,空出个方圆三百米就差不多了,所有人在此范围外围成圈,殊道不可置信:“你还说你没找到恢复成化神的法子?!”   有人回过味儿来:“对啊,他不是前几天才到金丹后期?”   感谢修士耳聪目明,谢兰亭可以远远回答不费劲:“小师弟,我真没找到一口气恢复化神的法子,但你们如果问恢复修为,我只能说,别放弃修炼。”   前世他恢复修为那真是重新修起来的,不过死的时候也还没恢复到化神,如今有顾云起心脏里那颗道心帮忙,自己修起来肯定会比前世更快。   众人听了忍不住道:“废话,不放弃就行了?”   “不放弃不一定行,”谢兰亭淡淡道,“但放弃了就全完了,这么多年我不也撑过来了?”   大伙儿沉默片刻,这回再发问,大部分人语气好了不少:“那你进阶怎么这么快?”   因为有道侣。   谢兰亭:“还快吗?诸位,我以前可是化神啊。”   众人默。   片刻后,有跟谢兰亭同辈的人看着天上滚滚雷云叹气:“我仿佛又想起了当年被谢兰亭支配的日子。”   他身旁有人立刻道:“怎么说?”   “你知道吗,他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当你辛辛苦苦修炼,却隔三差五听到‘谢兰亭晋阶了’‘谢兰亭又晋阶了’,”他想起了痛苦的回忆,“长辈的就揪着你耳朵道,学学人家!”   那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你长辈过分了,这是能学来的吗?”   能学来早就个个飞升化神了!   天上的雷劫还在酝酿,谢兰亭拿出千鳞软甲穿上——顾云起自秘境后塞给他的,这里即便有当日同去过秘境的人,也认不出软甲,所以放心穿。   他手执听雪,抬头望着天空,面色平静,心里其实有点兴奋。   他确实太久都没渡雷劫了。   这意味着他将重新突破,修为成长,连化神期那种九死一生的雷劫都扛过的人,如今面对元婴的雷,居然跃跃欲试。   在顾云起那儿补充够了,无所畏惧。   第一道雷劫落下,谢兰亭挥剑斩出。   有一瞬间,众人觉得简直产生错觉,仿佛谢兰亭的剑光比雷光还亮,可他那一剑看着分明没用多大力气啊?   第二道、第三道……众人渐渐睁大了眼睛,谢兰亭的剑招越来越精妙,灵力越使越重,更绝的是,每一道雷都被一剑抵消!   白千叶抱着手臂,看得眼里起了战意,吹了声口哨:“没见过的剑法,不会是现创的吧?”   还真是他现场自创的。   自身的来历、饱含回忆的过去以及新的开始,谢兰亭在破境中若有所悟,他的剑法本来一直就讲个超脱潇洒,在这样的顿悟中创新剑招简直信手拈来。   不破不立,既已逆天改命,又还有何所惧!   第八道雷时,谢兰亭虽然也是一剑斩断,但嘴角已经渗了血,他眼中眸光却越发敞亮,将全身剩下的灵力尽数调动,飞身而起,于半空中悍然撞上最后一道雷劫!   “轰!”   雷鸣与灵力爆炸声夹在在一起,银紫的电光炸开,过于刺眼,不少人纷纷眯眼,没闭上的,也几乎看不见谢兰亭在雷光中的身影,只有顾云起死死盯着,拳头攥得很紧。   不消片刻,乌云散去,天光乍现,谢兰亭从空中翩然落地,他顺手挽了个剑花,将听雪收了起来。   方才那套剑法看得许多人都还没能回过神,有些人只看懂了一点儿,忙拉着旁人询问。   白千叶哈哈大笑:“精彩!”   成功度过雷劫后,身体会被淬炼,雷劫中劈出的伤都会痊愈,谢兰亭抬手揩过嘴角的血,第一时间看向顾云起,朝他笑了笑。   顾云起见他全须全尾,才松了口气。   场中桌椅板凳都已经被劈没了,争论的大会若要继续,还得再搬新的桌椅出来,不过好在这不费事,大家伙儿重新朝中间圈子靠拢。   “揽月仙君,”白千叶道,“祝你早日重回化神,到时候一定要与我切磋一番。”   刀与剑是最吃武式的,切磋有好处,谢兰亭答应:“如果真能回到化神的话。”   殊道差点撕烂自己的袖子。   没事,没事,他安慰自己,跟他还差着一个大阶呢!   要知道元婴之后,每走一步都很不容易!要知道即便谢兰亭当年还是天之骄子时,从元婴到大乘也用了两年半!   没错,足足两年半!   他好像忘记了大部分人从元婴跨到大乘要用几十年,包括他自己。   不过谢兰亭这场渡劫,倒是真给了一些人希望。   某些人自打修为跌落后,时间一长若仍无进步,难免心灰意冷自暴自弃,觉得人生就此只能摆烂,但谢兰亭有句话说得对:如果放弃了,那就是真完了。   为了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不再努力试试呢。   他一场渡劫,送了他们剑术观摩,也还给某些人打了鸡血。   这次论剑大会,锻炼了、瓜吃了、末了还有这种收获,来得不亏啊!   按照以往,此刻他们再看谢兰亭身边的顾云起,会变得更同情昔日的第一剑修,但最近几日晓清风的话本畅销,不仅巩固了老读者,还发展了新读者。   于是众人再看谢兰亭和他的筑基道侣,就变成了感慨:“不离不弃,真情可贵!”   有人忍不住质疑:“可顾家那废物看着就是个除了脸外没什么用的小白脸啊。”   立刻有人反击:“郎才郎貌,轮得到你瞎叨叨!”   “就是,只要人家互相喜欢,修为境界是问题吗,不是!”   顾薄在等着椅子重新入座前,走过顾云起身边,说了这次来论剑大会后叔侄之间第一句话:“云起,大会后没事就回顾家吧,景平想你了,和他练练剑,开导一下他。”   想我,练剑?顾云起心中冷笑,怕不是想着也废了我手臂,好跟他共苦,这么个开导方式吧?   谢兰亭替顾云起回答了:“抱歉了顾家主,妖王有请,我们之后会去妖域做客,顾景平要是真的想他,那就——”   那就?   谢兰亭:“那就多想想,思念总是越沉越香。”   顾薄:“……”   “练剑的话顾家弟子精英众多,不缺云起一个。”谢兰亭看向跟在顾薄身后的顾安,微笑道,“顾安师兄就不错,是吧?”   顾安:……不错个大头鬼。   谁想这种时候去理随时可能发疯的顾景平,找虐吗?   顾薄将视线从谢兰亭身上缓缓移到顾云起身上:“云起,你自己觉得呢?”   顾云起垂下眼眸:“我听仙君的。”   他在顾薄面前一直是这么副乖顺模样,可如今顾薄却觉得,他似乎没那么乖了。   当年,他杀死顾云起父母三天后,顾云起生了一场大病,烧得神志不清,那时他翻遍顾家上下都没能找到秘法传承,便不敢让顾云起死了,给他用的都是好药,把人救了回来。   不过年纪太小又病得太重,顾云起居然直接烧坏了根基,从一个修炼天才变成了小废物。   从此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唯唯诺诺,跟个一掐就没的小白兔一样,长大后倒是会藏起一点心绪了,但是在他面前仍一直不怎么敢抬头。   他最初怕顾云起演戏,一直观察着,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放心了,可秘法下落不明,他也就一直留着顾云起。   反正是个废物,无所谓,别说他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仇人,即便知道,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可他身边现在有了个谢兰亭。   跟御剑宗的合作他不后悔,但他也是真的不理解殊道那种心理,非得让谢兰亭活着。   当初信誓旦旦保证谢兰亭绝对废了,可如今呢?   谢兰亭都能重新修炼,那顾云起……会不会也找回几岁时那般的惊才绝艳?   如果顾云起可能成为威胁……   顾薄转身,眼中有淡淡的杀机闪过:如果真有威胁,那就不考虑秘法了,无非是再杀一个亲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的谢兰亭:晋阶晋阶、渡劫渡、好我飞升化神了   当年被长辈拎耳朵的同期:你不是人!! 第45章 他原来也是一个贪心的人   苍行山三座山峰的管理方式在吵了两天后终于定下, 还是被几个大门大派瓜分过去,要说谁都完全满意那不可能,只是拿出个折中方式罢了。   毕竟这些人想完全满意的话, 那得是三峰全握自己手里。   殊道后面其实争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满脑子都还想着谢兰亭渡劫的画面,以至于交锋的时候多少被人下了套, 等他回神时, 只能尽力找补, 没法完全钻出来。   他一边提醒自己谢兰亭不过就是个元婴,无所谓;一边又忍不住想, 万一他真能东山再起呢?   三峰的事尘埃落定后,他本想立刻找到谢兰亭,结果抬头四处找不着, 纳闷:人呢?   顾薄想跟他单独商量下后续事宜, 一看他动作:“找人?”   殊道:“找我家的好师兄啊。”   这个“好”字就说得很有韵味。   顾薄:“你家好师兄带着我家好侄儿, 跟妖修一起去妖域了。”   殊道:“……原来如此。”   难怪不见人影。   说起妖域, 妖族的百神祭是不是就在最近?   妖族百神祭,一年一次, 算是妖族一个节日,当天整个妖域都会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百神祭的祭坛处有一株万年神木, 神木有灵, 会在百神祭当天放出考验题目, 每年第一个通关者会得到神木祝福,算是祭典里最大的彩头。   而且无论男女老少, 无论种族, 都可以参加, 妖修可以,人修也可以。   谢兰亭应该是去百神祭上玩吧?   殊道想了想,做了个决定。   谢兰亭和顾云起受邀,确实已经跟着妖修走了,不过他们不止两人,身后还带着童儿,以及换了衣服的初一初二、初七还有十五。   顾云起:“他们是我的朋友,可以一起吗?”   陈竹书觉得人越多越热闹,大手一挥:“当然可以!”   要上妖族的飞舟,暗卫们想要在暗处一直跟着太不容易,船上不知名防御阵法颇多,还有妖王这个化神坐镇,他们若想扒飞舟,没准还没靠近就被射成筛子了。   所以不如换身份直接跟,反正不在顾家,远离顾薄,连空气都自由了。   妖族来的人多,飞舟不止一艘,全部升空时,数十艘飞舟簇拥着中间的王船。   王船身漆红,雕纹以鸟兽为主,船尾更是有鎏金飞羽刻饰,张扬又漂亮,谢兰亭他们作为小殿下尊贵的客人,也在王船上。   坐玄机阁的飞舟,那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到别人这儿就不一样了,童儿乖巧懂事,感谢陈竹书和炎辰的招待,拿出自己做的再改版熏香。   “多谢妖王和殿下,这是我自己做的香,安神清心,一点小礼物——唔!”   谢兰亭一手捂住童儿的嘴一手揽住童儿的人,初七眼疾手快把香收回,重新塞了正常的香料到童儿抬起的手里。   童儿:“……”   陈竹书:“?”   炎辰挑眉。   “这孩子做的东西时常出人意料。”谢兰亭面带微笑,“既然是答谢妖王,还是用精细的东西更为稳妥。”   初七换上的是正常且精贵的香料,炎辰看了看,抬手从被捂嘴的童儿手里接过了:“那我就收下了。”   谢兰亭和初七同时松了口气。   童儿扁扁嘴,把谢兰亭的手扒拉下来,开口说话:“仙君,真的那么不好用?这是又改良的版本。”   “不是好不好用的问题……”谢兰亭道,“不然你别盯着香料霍霍了,做点别的,如果不是毒或者带攻击性的药,你尽量把东西做普通点。”   童儿只听进去了半截话:“好吧,我不研香了,做点别的。”   至于普通……反正是不可能照搬书本方子的。   顾云起不明所以,从初七手上捻了一点童儿做的香闻了闻,根据味道细细分辨出材料……似乎都挺正常的?   陈竹书已经给他们讲起了百神祭。   说到神木的考验和祝福,陈竹书道:“每年考验都不同,大多挺好玩,给予的祝福深度也不同,即便得了第一,祝福能有多少也得看运气。”   如果固定会给强力祝福,那百神祭早就该是整个大陆趋之若鹜的节日,实际上正因为不确定性,所以祭典才会相对和平,欢庆过节的更多。   “而且考验有时候并不是修为高就一定能得第一,所有人都能参加,仙君和顾道友到时候一起来玩玩啊。”   谢兰亭点点头,本来这次就是来散散心的,人都来了,自然要玩。   到了夜间,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在玄机阁船上时,谢兰亭和顾云起分房,不过在这儿,陈竹书自然是要给两人安排一个房间的。   房中只有一张床铺,但同样有休息用的榻,他俩老规矩,谢兰亭睡床,顾云起打坐,之前在苍行山的客居里也是如此。   与顾家的小屋不同之处在于,他们之间没再横着屏风。   即便是房间里没有,谢兰亭的芥子中其实也有,但是他没提,顾云起也没提。   到了谢兰亭睡觉的点,屋子里熄了灯,顾云起打坐……修着修着,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丹田燥热,肝火旺盛。   顾云起讶异地在黑暗中睁开眼。   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童儿的加强改良版熏香,顾云起不过是捏着仔细闻了闻,居然也有效果!   顾云起自然没想到造成眼下局面的是香料,他只觉得奇怪,虽说有欲念是人之常情,但他好好的打坐,神思清明,脑子里一心修炼没想别的,身体为什么会有反应?   飞舟在云层上穿梭,月光透亮,从窗户洒进来,能让顾云起清晰看见对面床铺上的人影。   以往谢兰亭喜欢背对着他躺,不知何时起,变成了面对他躺着。   柔和的月光里,他能看见谢兰亭安静的面容。   这样恬淡的睡颜,他之前是越看越平静,岁月静好,此时却是越看越热,火气直冒。   顾云起深吸口气,准备悄悄下床,去解决一下问题。   他从前能轻手轻脚不被发现,那是修为问题,而谢兰亭也重新来到元婴,顾云起只来得及挪动两步,谢兰亭就醒了。   谢兰亭睡意未消,眼睛半阖,想要抬手点亮灯火,顾云起忙道:“先别点灯!”   谢兰亭:“?”   顾云起不确定自己现在面上是不是被肝火烧出了颜色,他站到到月光没照到的角落里:“我……若有所悟,去练练剑。”   谢兰亭闻言躺了回去:“哦。”   顾云起松了口气,又走两步,谢兰亭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不是去浴池的方向?”   这里的屋子也都在后屋配有浴池,顾云起哑着嗓子冷静道:“嗯,我想先沐浴,再去练剑。”   正常不都该先练剑再沐浴吗?   但可能是谢兰亭真的没睡醒,他接受了顾云起的说法,没有再问,顾云起顺利进到后屋,抬手就布了一层隔音结界,这才宽衣下水。   池里有简单的灵力机关,有人沐浴就会开启,污水会流淌出去被火灵石直接蒸干,顾云起浑身滚烫,直接泡进冷水里。   水波晃荡,顾云起低低喘息,渐渐的,脑子里不可遏制冒出了谢兰亭的脸。   顾云起:“!”   先是一惊,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即便努力控制着不去想,却依然挥之不去:谢兰亭的一颦一笑,还有他咬上自己脖颈手指时的温热……   结果顾云起解决身体问题的时候,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谢兰亭。   末了顾云起将手洗净,叹了口气,上岸穿衣。   都成这样了,某些情感他即便不说,自己心里也该清楚。   一年……一年的时间,他努力一下,有没有可能让谢兰亭也转变对自己的感情,答应不和离?   仙君想回故乡,那就回去看看,想留在家乡也行,自己处理完事后空出来的时间,就去他故乡陪他。等报完仇,闲暇时间更多,一起去哪儿都行。   对着谢兰亭,他忍不住想要得更多一点。   顾云起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贪心人。   他穿好衣裳,撤了隔音结界,开门走出,却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对上了谢兰亭笑吟吟的眼。   顾云起:“……”   谢兰亭打量了一下他的面色,若有所指:“春意盎然。”   顾云起嗓子有点干,毕竟刚想着对方做了那种事,眨眼正主就来跟自己搭话,才想出的计划一二三全咽进了肚子里。   顾云起哑声道:“我……”   谢兰亭理解:“没事,人之常情。”   “不过我也是方想起,之前你闻过童儿的香,你有觉得这股热意来得古怪吗?”   “有。”顾云起肯定回答,他微微讶异,“你是说原因是他的香,只是闻了一阵……这么厉害?”   谢兰亭苦笑:“所以我说他天赋异禀。”   顾云起回过味儿来,反问:“仙君体验过了?”   谢兰亭:“……”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面前这位也不是外人,谢兰亭不轻不重点了点下巴:“之后用童儿的东西,一定要提前问问,慎重再慎重。”   顾云起有过一次经验,也深以为然。   他身体里的火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不过辉光里,谢兰亭只穿着睡衣,松松垮垮,可见半个胸膛,青丝如瀑垂下,抱着手臂懒洋洋靠在墙边,无论是发丝还是灯火里如雪的肌骨,都有种白日里没有的特殊之美。   跟个小钩子似的,似有若无勾着你,不重,但就是不松开。   顾云起不由移开视线,免得灭下去的火再复燃。   “我闻得也不多,没事了,仙君快去休息吧。”   谢兰亭点点头,走到床榻边,翻身上去,被子拉到一半,发现顾云起非常刻意地避开目光,完全不敢往这边看。   他心头一动,勾了勾嘴角:“云起。”   “嗯?”   准备熄灯的顾云起停下,但是目光依旧没挪过来。   谢兰亭确认了,这是真不敢盯着自己瞧啊。   方才顾云起在后屋里有没有想起谁,想的又是谁?   仙君心中那罪恶的小狐狸摆了摆尾巴。   “你我关系已是非常熟稔,虽认识时间不长,但一见如故,知心知己,又有约定,我既已称呼你‘云起’,你也不必一直唤我仙君,可以更亲近些。”   顾云起手指动了动:“……更亲近些?”   “直接叫我名字试试?”谢兰亭手把手教他,“省去姓氏,直接念名。”   兰亭。   顾云起只是把这两个字含到嘴里,脑子里又“轰”的一声炸了烟花,耳朵肉眼可见红了,他倏地抬手把灯一灭,这回是真匆匆往外走。   “我去练剑。”   谢兰亭笑倒在床上,乐不可支。   就在方才,他又回忆起一点自己跟顾云起曾经的画面,不过是顾少爷已经被他磨出来的时间点,两人之间是老夫老妻的意味。   哪像现在,逗一下还能红耳朵。哎呀,没恢复记忆也有没恢复记忆的好玩之处啊。   顾云起走到门边,顿住脚:“你早点休息……兰亭。”   最后两个字念得很轻,但很清晰,说完他就关上门,飞速不见了。   谢兰亭愣了愣,随即笑容更深了,只不过……他收紧手臂抱住被子,也悄悄红了耳朵。   名字从他嘴里叫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听呢?   顾云起也没练剑,他走到甲板边找了个位置,盯着远处的月亮看。   妖族在外巡逻的护卫记得这个给他们提供干果的人,有人路过他身边时搭话:“赏月呢?那边有桌椅有酒,去坐着看呗。”   顾云起婉拒了:“谢谢,不用了,我就透透气。”   妖修:“噢。”   等他吹够冷风进屋,谢兰亭已经又睡熟了。   离天亮也没剩多久,顾云起干脆坐着,就这么静静瞧了谢兰亭几个时辰。   *   从苍行山到妖域这一路,飞舟上倒是格外热闹,第三天的时候,童儿真做出了别的东西,这回是药酒,闻着实在太香了,好多妖修馋到不行,没有听谢兰亭等人的劝阻,部分妖修表示愿意尝试。   他们拍着胸脯道:“只要没毒,怕什么!”   炎辰也好酒,连他闻着酒味都忍不住动了动手指,但想到谢兰亭和顾云起见众人不听劝后那高深莫测的模样,又收回了手指。   那一晚,所有船上的人都没得到安静。   有些人是因为酒里的炽烈药性,有些人是因为隔壁声音太大,第二天众人见童儿再带着酒来时,纷纷惊恐避让。   童儿很不解:“我又失败了吗?”   谢兰亭在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就给童儿房间拍了静音结界,没有影响孩子纯洁的心灵,他也很不解:“为什么香和酒你都能做出那种效果?”   “啊?”童儿道,“就是补气养身的啊。”   谢兰亭:“童儿,要控制量,补品虽好,不能过头。”   “量我也是算过的。”童儿沮丧片刻后道,“唉,那我还是试试研毒吧,也给自己多些防身手段。”   “可以。”谢兰亭非常赞成,起码毒是给敌人使的,不会再拿他们来试了。   飞舟越过群山大川,从空中往下俯瞰,景色非常壮阔,在飞过一片广袤的海域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妖域。   妖域一共八十一城,妖王城于天枢位,路过一些城池上空时,可大致窥见一些城镇的特色。   妖修和魔修风俗大多开放,内敛的是少数,陈竹书指着一座五彩斑斓的城对谢兰亭道:“要说稀奇古怪鬼点子最多的地方,当属归一城,他们城主比我还爱玩,时不时就会出一些莫名条例,过段时间又删掉。”   “能在归一城安家的,都是勇士。”   谢兰亭感兴趣:“比如?”   “比如前段时间,城内居民每晚必须在门外放一杯水;再比如最近的新条例,有效期一个月,就是在城内的人必须都穿女装。”   谢兰亭:“……冒昧地问一下,城主是男是女,他自己也必须遵守?”   “男。”陈竹书,“必须遵守,所以他也得穿女装。”   谢兰亭:“城内居民果然是勇士,还有,城主不会是自己想穿,带得大家都跟他一起穿吧?”   陈竹书摸摸下巴:“我觉得很有可能!不过愿意在归一城安家的,也都习惯城主作妖了,反正最近这一个月我是不会去归一城了。”   谢兰亭本来还有兴趣去看看,听到新条例后只能遗憾表示下次再来。   到达妖王城后,炎辰本来想设宴款待谢兰亭等人,被谢兰亭婉拒了,表示不用这么大张旗鼓,于是就由陈竹书带着众人转转,葛闻自然也陪同。   这位妖族的小殿下是一点没有架子,表示王宫哪有王城好玩,先带着他们去城内逛。   妖修里也有修为低到没有辟谷的,有他们在,就意味着有美食,从前陈竹书玩是从不管美食的,如今有谢兰亭在,众人三步一停五步一顿,小吃抱了满怀。   陈竹书在自家发现了全新体验:“我以前没发现原来他们做的东西这么好吃!”   谢兰亭谈心得:“去一个人多的地方游玩呢,美食是不能错过的。”   陈竹书小鸡啄米疯狂点头。   谢兰亭咬下手里炸串上最后一个肉丸,余光扫过某处,视线顿住。   ……刚刚的身影怎么那么像殊道?   作者有话要说:   妖域来了~ 第46章 小师弟,这么巧也女装啊?   顾云起总是不会错过谢兰亭一点儿异常, 他抱着手里小吃走上前:“仙君,怎么了?”   “仿佛看到个熟人,不排除看花眼的可能性。”   谢兰亭将手里的竹签捏碎, 并不留下垃圾, 从顾云起身前的油纸包里再拿出一根热腾腾的炸串,对顾云起道:“肉丸好吃, 你尝尝。”   顾云起想挪挪手里的东西, 方便腾出一只手来接过炸串, 结果刚低头,炸串就凑到了他嘴边。   谢兰亭拎着炸串, 等顾云起张嘴。   顾云起胳膊紧了紧,在客气和接受谢兰亭投喂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顾云起张口, 咬住了谢兰亭送到他嘴边的食物。   肉丸外皮炸得松脆, 外酥里嫩, 焦香四溢, 确实好吃。   本来两口就能吃完的东西,顾云起愣是咬了三四口才把一个肉丸完全咬下来, 而谢兰亭也不催,抬着手等他吃。   “怎么样?”   顾云起点头:“好吃。”   谢兰亭高兴:“是吧。”   他拿过炸串,吃掉了第二个, 几人继续朝前走, 没走几步, 炸串又被递到顾云起眼前。   他偏头看了看,谢兰亭嘴里还嚼着东西, 腮帮子微圆, 用眼神朝他示意。   顾云起笑了笑, 又张嘴吃了。   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分完了炸串。   陈竹书和童儿:“哇~”   东西好吃,狗粮也很好吃。   葛闻很想离得远一点,奈何他还身具护卫职责,不行。   谢兰亭方才没有看错,那人确实是殊道,他来此找一个妖修,拿一样东西。   两人在一处客栈的房间碰面,妖修戴着黑斗笠,没有露出样貌,之前刘弃风给谢兰亭下的毒也是从此人手里得来的。   妖修听了殊道的要求:“废掉修为的药?”他不理解,“你不如直接把人丹田筋脉震碎来得更快。”   “跟他直接动手,打斗中容易激发人血性,我怕他鱼死网破,万一盛怒之下想自爆拉人陪葬呢?”殊道,“我要让他活着。”   妖修沉默片刻:“那你得等等。”   谢兰亭修为还不高,殊道等得起:“可以,有了后跟我联络。”   这妖修最初是顾薄介绍给刘弃风认识的,也是个大乘期,但总是黑纱遮面,看不清脸,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妖。   妖修说完就从房间里消失,不欲多待,殊道朝外看了看,四处张灯结彩,为了迎接两日后的百神祭。   百神祭,谢兰亭也要参加吗?   殊道看了看茶杯:横竖自己最近也没什么事……就留下来看看?   两日后,百神祭正式开始。   一大早,整个王城内就锣鼓喧天,王宫里也是清晨就热闹了起来,谢兰亭被迫起了个大早,他打着哈欠,慢悠悠收拾好,和顾云起等人一道出门。   空中有鸟雀衔来花枝,地上有妖修架着妖兽出行游街,大家热热闹闹朝神木处涌去。   人流量非常壮观,谢兰亭感慨之中发出疑问:“八十一城齐欢,神木广场又装不下所有人,难不成今日来妖王城还得筛选一番?”   陈竹书点头:“是会限制人流,不过八十一城内都可以得到神木的谕旨覆盖,考验出来的时候,都能参加。”   “原来如此。”   神木年岁究竟有几万年已经不可考,光有记载的就已经有五万,真实年纪只会更大,为表隆重,妖王会在神木前先祭祀天地,而后才是众人的欢庆。   第一支祷祝舞是由一群鸟类妖修集体献上的,女修男修都身披轻纱,双手化作翅膀,翩翩起舞,柔美与力量结合,非常漂亮,陈竹书还化出原形去其中飞了一圈,起了个“百鸟朝凤”的势头,他负责飞,别人负责舞。   飞完后,他直接落回谢兰亭和顾云起身边,谢兰亭鼓掌:“表演得不错。”   陈竹书羞涩一笑:“其实我就是造个势,主要是那些哥哥姐姐跳的好看。”   第三支舞蹈结束后,神木的叶子颤了颤,众人登时翘首以盼,陈竹书道:“神木要出题了!”   神木非常高大,一棵树宛若一座城,它的树叶齐齐颤抖,林海松涛,簌簌悦耳,一片片叶形的光点从空中降落,将八十一座城尽数覆盖,谁都可以接,数量很多。   没被人接住的光叶落地后便消失不见。   陈竹书抬手接住一片,谢兰亭也抬手,陈竹书道:“要等叶雨结束后,光叶上才会出现题目,哦对了,差点忘了说,虽然考验一般都很有趣,但是接受了就不能退出,否则会被神木当众吊起来打屁股。”   谢兰亭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陈竹书:“吊起来打屁股,真的。如果不想参加,可以趁叶雨结束前扔掉,等题目出现后,就不能弃权了。”   谢兰亭捏着叶子想了想,既然陈竹书都说过不难,连要命的秘境都过来了,这等考核,应该不在话下。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基本接了叶子的就没人扔。   过了一会儿,叶雨结束,愿意参加的手上都有了光叶,神木辉光一闪,所有人手上的叶子变成了字条,上面清晰写着本次考核的内容。   【以下十座城内,藏着十个特殊纹章,纹章样式如下图,请诸位按照顺序,依次进入十城寻找,亥时前来到神木处,提交纹章最多者获胜。】   【注:即便找不到,所有考核者也都必须按顺序将十城走一遍,否则也按弃权处理】   跟要命的考验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但有一个问题,谢兰亭盯着十城的名录,位于第一的赫然就是归一城。   归一城,近三十日内入城者必须穿女装。   很显然,在场其他修士也知道这点,女修们没关系,男修们就很有事了。   有人爆了声粗口,直接把纸条扔在地上:“老子才不去归一城,不去!”   扔掉纸条等于弃权,神木抖了抖,巨大的树冠上飞速垂下一根藤蔓,朝男子卷来,那人一惊,扭头就跑,可根本跑不过,眨眼就被藤蔓缠住了腿。   他惊骇地抽剑朝藤蔓砍去,然而树藤居然刀枪不入,上品仙剑之下愣是半点痕迹不留,大庭广众人山人海,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元婴期的男子被树藤吊上半空,头朝下。   头都朝下了,衣摆自然也要垂落,露出整个下半身来。   而后另一根树枝探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飞速朝男子屁股抽打。   “啪!啪!啪!”   整个神木广场登时鸦雀无声,只余下清脆地抽打声。   男子被吊上去时还在怒吼,这会儿也不吭声了,想来觉得没脸见人,闭了嘴。   堂堂一个成年人,他爹都没打过他,居然当着成千上万的人被打了屁股!还不如给他一刀!!   陈竹书感慨:“一看就不是妖修,仙君,这就是吊起来打屁股的现场,不是每年都有的,今天也算有个勇士了。连我爹都说,别惹神木不开心,没准它连化神都能吊起来打屁股。”   谢兰亭:“……受教了。”   众人再低头看手上的纸条,神色变得敬畏不少。   吊起来打屁股,还是女装?   谢兰亭缓缓扫过周围,女修们已经直奔归一城了,在场男修不少,谢兰亭道:“当大家都穿女装的时候,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顾云起捏着纸条神情来来回回变了好几次,最后手一紧,也选择了后者:“……嗯。”   都是成年人了,受不了打屁股这种刺激。   于是当天妖城各家成衣店顿时生意火爆,女装几乎一售而空,好些店门口还要排队,陈竹书为了节约时间,叫来王宫的侍女,让帮着准备。   侍女们动作飞快,很快就捧来了衣服,借了个附近的宅子,他们纷纷去宅子里换衣服。   童儿是最先出来的,他年纪小,侍女们甚至帮忙给他梳了个头发,非常可爱,其余大人磨磨蹭蹭,说好的节约时间,结果半天没能出门。   片刻后,一间屋子先打开,一只穿着绣鞋的小……额不好意思,大脚轻轻踏出,初一提着裙子,探头探脑。   初二在他身后一推:“行了出去吧赶紧的!”   他们几个暗卫平时在一起惯了,换衣服也不用避着,陈竹书和葛闻没成家,跟他们用了一间屋子,几人雄赳赳气昂昂出来,十五拉了拉裙摆,叹气:“好不习惯。”   衣裳都是漂亮衣裳,但有些人尺寸实在不合,要么腰勒得很紧,要么肩膀崩得要开,侍女们都还专门挑过衣服的尺寸,可惜来不及现做,终归没法完全合身。   有侍女娇笑:“好看,就是壮了点,要不要帮你们梳个头?”   陈竹书身材纤细,倒是合适,他最近不愿去归一城,自然也是因为不想穿女装,但既然现在穿都穿了,那就认真对待,他拎着火红的裙子转了个圈,还挺满意。   陈竹书:“好啊好啊,给我梳个头,就要姐姐你那样的,好看。”   侍女笑得更开心了:“殿下嘴真甜。”   而另一间屋子里只有成家的两个人,那就是谢兰亭和顾云起。   进屋后顾云起就把角落里折叠的屏风拉开,一副我很守礼的模样,谢兰亭心说可惜,不能趁机逗着玩了。   不过穿着穿着,他不禁眼花缭乱起来,等等,这是不是太复杂了?   顾云起这套还算简单,很快套好了,他没急着立刻出去,问屏风另一侧的谢兰亭:“仙君,你换好了吗?”   明明之前已经叫过一声“兰亭”,这会儿又变回了仙君。   不过谢兰亭暂时顾不上计较称呼的事,他正忙着分辨:“等等,腰带在哪儿?话说有腰带吗……这条是腰带?不像啊好长。”   没过一会儿,屏风那头传来苦笑:“我好像需要帮助。”   顾云起顿了顿,才道:“我来。”   他将屏风一点点收起,慢慢露出谢兰亭的模样来。   谢兰亭今日头发半束,在脑后用簪子挽起,两鬓垂着青丝,侍女们挑了一套和他日常服饰颜色很相近的女装,形制轻盈曼妙,谢兰亭身形颀长,除了身高比较突出以外,穿着竟是没有半点违和感。   漂亮是漂亮的,足以让人瞧得移不开眼——   然,谢兰亭穿着方式没对,这会儿正一手提着裙子避免滑下去,上衣也不工整,整个肩头都露在外面……   顾云起眼神里幽幽的东西闪过,立刻抬手,将上衣拢过,把谢兰亭肩头罩住了。   这回还真不是谢兰亭故意放钩子,只是因为姿势问题,穿成了这样。   这套各种带子确实多,好在顾云起曾见自己娘亲穿过类似的衣裳,于是将一些带子试了一遍,可算是把衣裳替谢兰亭穿好了。   谢兰亭松了口气,他瞧着顾云起穿的一身黑裙:“你这套看着就简单得多,怎么我这个如此复杂。”   顾云起替谢兰亭拂过一缕发丝,柔声道:“可你穿着很好看。”   从前是宛若游仙,这会儿是宛若仙子。   谢兰亭挑眉,瞧了瞧顾云起:“你也不错。美人,给我笑一个?”   顾云起大约也是连女装都穿了,接受度提高,还真冲他笑了一个。   谢兰亭:“……”   论一张完全长在你点上的脸,乖乖对你微笑时杀伤力有多大。   颜狗直呼遭不住!   逗人不成反被撩,谢兰亭推着他出门:“咳行了不逗你了,我们快走。”   两人出门,侍女们见到他俩打扮,眼睛皆是一亮。   “我就知道他们穿着一定好看!”   “好般配!不愧是我选的衣服!”   陈竹书做好了发型,蹦到他俩面前:“仙君顾道友,我宣布你们赢了!”   陈竹书连头发都做了全套,戴着珠翠,要不是他开口,谢兰亭差点没把他认出来。   “不,我觉得是你赢了。”   陈竹书强力推荐:“不然你们也梳个头发?”   遗憾的是,剩下的人全部拒绝。   一行人终于赶往归一城。   归一城外,有人试图不穿女装趁乱混进去,然而不管用飞的还是走的,都被城池护卫挨个打了下来,他们没看见的,还有傀儡防守。   就连傀儡身上都全部套着女装,一个糙汉护卫穿着快要撑破的衣服,冷笑道:“不遵守归一城规则的,都别想混进来!”   真是非常严格。   不过在所有男性都穿女装的情况下,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尴尬,起码被吊起来抽屁股好太多,看着周围各式各样的造型,众人的心纷纷感受到安慰。   城内很大,纹章不知大小,众人决定分开找,顾云起和谢兰亭自然是要一起的,不认识路,他们只好在空中飞着,先从城墙边扫。   找的人很多,周围入眼全是五花八门的裙摆,飞了一会南_风儿,谢兰亭迎面碰上一道青绿色身影。   两人一对视,皆是瞳孔剧震!   那青绿色身影反应更快,当机立断,扭头就跑!   谢兰亭一把拽住顾云起手腕追了上去,然而元婴期根本飞不过大乘期,谢兰亭使出绝招:“你再跑,我就在这儿喊出你的名字!”   青绿色身影顿时一停。   穿着女装再被人大喊真实姓名……   他咬牙切齿转过身来,身后,飞上来的谢兰亭笑脸落在他眼中,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小师弟,”谢兰亭笑得非常真心,“你也来体验女装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二十万字了耶,我最近的书基本都是二十几万字就写完了,这本我试试能不能多写一点吧头秃 第47章 那人是谁?   按理说穿了女装若实在不好意思, 可以戴个面纱面具什么的遮挡,可为什么没人戴呢?   因为神木的纸条不仅正面有内容,背面也有, 背面内容禁止了本次考验中用这些东西长时间遮挡面容。   有些人没发现纸条背面的字, 换好女装后面具一扣,结果纸条立刻飞出来, 化作光显示“你已经失去资格”。   穿都穿了才失去资格, 亏大了。   所以说, 审题要仔细。   谢兰亭笑吟吟看着殊道,殊道也强撑起笑着看向他:“师兄这身, 当真是国色天香。”   谢兰亭:“谢谢,我也觉得。”   殊道:……厚颜无耻。   谢兰亭深知,只要自己脸够厚不尴尬, 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说着摸出一块水镜来, 举到眼前:“来小师弟, 看这边。”   殊道一惊, 连忙将袖子抬高转过脸,牙根痒痒:“谢兰亭, 做人留一线。”   谢兰亭举着水镜:“别这么生疏,你可以继续叫我师兄。”   水镜是一种可以记录画面景象的法器,很昂贵, 但到了他们这种家底, 怎么着也是能拿出来的。   缺点大概就是镜子太大, 跟梳妆镜有的一比,不适合偷拍。   其实谢兰亭倒也可以用幻术把镜子掩住来拍, 但那还有什么意思呢?就是要正大光明怼到殊道脸前。   讲真殊道扮相还是不错的, 就是肩膀绷得太紧了, 完全不会放松,导致整个人很僵硬,谢兰亭边拍边道:“别害羞啊师弟,心态放平一点,这样更好看。”   殊道恨极,终于忍不住抬手,作势要一掌把水镜拍碎,谢兰亭适时提高声音:“小师弟,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突然记不清了,是不是叫——”   他故意拉长声音,作势要喊出他的名字,殊道手僵在原地,半晌后无力垂下,重新带上“我想咬死你的”微笑道:“师兄啊,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   确保完整记录了殊道女装的画面,谢兰亭终于舍得把水镜收了起来:“从前我不懂你为什么看着我吃瘪才会开心,现在我突然懂得了其中的乐趣,决定有机会就不要亏待自己,多看你两眼,我好开心开心。”   殊道转念一想,决定打不过就加入,他也摸出一面水镜,谁知道谢兰亭不要脸到了新高度,不闪不躲,甚至冲他抛了个媚眼:“把我拍得好看点。”   殊道:“……”   他把掏到一半的水镜又塞回去了。   “师兄,”殊道能屈能伸,笑容跟纹在脸上似的,僵硬无比,“你拍也拍了,我能走了吗?”   “可以,慢走不送。”谢兰亭并不拦路,“回头再想对我做点什么之前,记得我手上有记录你美丽画面的珍贵水镜。”   殊道没吭声,转身走了,他走后,谢兰亭朝顾云起道:“你来选个方向走。”   虽说晓清风说他俩现在都是气运之子,在找宝贝这块上两人运气应该都不差,但认路上谢兰亭嘴硬归嘴硬,心里很有自知之明,交给顾云起更好。   顾云起略作思考,选了一个方向,顺口问:“你担心他来妖域另有所图?”   “不担心,毕竟他可能随时都在有所图。”谢兰亭边走边道,“如我刚才说的,不错过任何抓他把柄的时机,没准有时候小把柄还能起大作用。”   顾云起点了点头,谢兰亭做事出招确实经常出其不意,效果绝佳。   陈竹书说过,神木以往也出过找东西的考验,根据经验,神木不会把东西藏在外人随意不可进出的屋子里,也就是说,不管是戒备森严的城主府,还是普通人家的宅院,都不用考虑。   纹章靠神识扫也找不到,果真不是修为高就一定能赢下考核。   谢兰亭他们很快将公共空间都瞧了一遍,这期间,他们看到了有人纡尊降贵扒下水沟、有人已经落地,开始挨个扒拉各种犄角旮旯了。   顾云起和谢兰亭也从空中落下,谢兰亭摸出纸条又看了一遍。   他们先前对着纸条给的信息分析线索,初一觉得有没有可能排列指方位、陈竹书觉得纹章花纹特殊呀,等等,做了不少猜测。   感觉谁都很有理,又谁都很牵强,这种时候,只能挨个试错。   谢兰亭和顾云起也做过猜测,既然肉眼可见的地方扫一遍暂时没发现,那不妨试试。   他俩的分析还挺一致的,入手角度是城池顺序:妖城八十一城,神木只选了十座城,并且还专门排了序。   在八十一城原本的排序中,归一城不是第一城,其余城的顺序也基本对不上号。   谢兰亭和顾云起想的是,从排序入手,比如在归一城内,就找与“一”相关的东西。   这个数量其实也不少,不说别的,计数的文字那可太常见了,但有个方向总不至于闷头满城乱窜,如果失败了,再想别的法子。   今日有些宅子是可以让人随意进出找东西,主人不愿让进的,神木也不会把纹章放那里,顾云起和谢兰亭走过名字里带“一”的地方,有客栈、酒楼还有庄园、小摊等等,而后来到了一座“归一楼”前。   店门大开,门口甚至专门立着牌子欢迎众人来店里探寻,谢兰亭和顾云起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人搜寻无果出来。   这似乎是座乐坊,中有高台,此刻还有人在上面弹奏,即便底下没客人停留,乐师也怡然自得,琴音舒缓,令人心神宁静。   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今儿来匆匆寻宝的人里,不少正着急,听到乐声后焦躁的情绪会抚平不少,有人欣赏他们,来日不就可能成为新客吗。   楼上还有不少房间,谢兰亭扫过某处时停了停,轻声朝顾云起道:“我们走这边。”   方才那拨寻宝的人出去后,此刻上楼寻找的暂时只有他们两人,谢兰亭带着顾云起径直来到一间窄厢内,盯着面前的桌子,抬手往前轻轻一挥——   却见空气中缓缓波动后,原本空空如也的桌上,竟出现了一把古琴。   而古琴的上方,正悬着枚金色纹章,其图案跟纸条上所画的样式一模一样。   谢兰亭:“找到了。”   有珠钗步摇晃动的清脆声伴着步伐声而来,女子走近窄厢,抬手垂下门帘,隔绝外面的空间,她瞧着两人笑道:“今儿看到纹章落入我家店铺,顺手给考验稍微加了些难度,布了道障眼法,你们还是第一个瞧出来的。”   当然,也因为来店里寻找的人暂时还不算多。   谢兰亭谦虚:“对幻术稍有研究罢了。道友是此地掌柜?没有参加考验吗?”   女子团扇轻摇:“是啊,生意为重,就不去凑热闹了。不过即便解了障眼法,要拿走东西,也还得问过这把琴。”   纹章悬浮在琴上,却被罩了一层结界,谢兰亭客客气气:“还请掌柜指点。”   “你上去拨动琴弦,它会提出三个问题,要是答案令它满意了,结界自然消解。”   谢兰亭和顾云起走上前,琴乃木制,着红漆,琴弦隐有灵力辉光,两人扫了眼,谢兰亭从脑海中思索出了琴的名字:“问心琴?”   问心琴可是宝贝,能助人问清内心,帮助修炼心性神识,既然问心琴在这儿,女子身份也很明显了。   谢兰亭:“原来是问心仙子,失敬。”   问心仙子,妖族三大化神之一。   问心眉眼弯弯:“揽月仙君不必客气。”   她确实只稍微加了点难度,不然以她的修为,障眼法大可做得更厉害。   她看了看谢兰亭和顾云起:“二位盛装来此,反而是令我这地方蓬荜生辉呢。”   谢兰亭就当她是在夸自己了,女装好看也是夸奖,没毛病。   他转身,拨动了一根琴弦。   琴音流出,谢兰亭和顾云起脑中同时响起了一个空灵的声音:“今早吃了什么?”   还以为会是什么古怪的问题,这也太简单了。   谢兰亭上下嘴唇一碰,流畅的声音滑出:“烧麦蒸饺,莲子羹黑米糕,特色彩色小圆子、翠叶糯米团凉拌三丝蒸鸡爪玉米汤甜豆花和咸豆花,还有……”   问心仙子目瞪口呆:这是开宴席报菜名呢?   谢兰亭细细数完一遍,朝顾云起确认:“就这些,没了吧?”   顾云起肯定:“对。”他的答案是,“我和他一样。”   问心仙子:“……你们两个人就吃了这么多?”   谢兰亭觉得不能让外人胡思乱想,解释道:“他基本都只尝了个味道,其余的都由我吃了,你不要误会。”   问心仙子:“……好的。”   问心琴感觉挺开心的,第二下不用谢兰亭拨弦了,它自己响了起来,一声琴音一个问题:“单身还是出入成双!”   一把琴居然还关心别人终身大事,谢兰亭和顾云起对视,两人拉起一点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红绳来。   即便换了衣服,他俩也都还戴着红绳。   “合籍为眷侣,姻缘牵红绳,我们一双人都在这儿呢。”   顾云起再次直接将答案搬过来:“嗯,我跟他一样。”   问心琴轻快响了两声,问心仙子笑:“它很开心。”   问心琴乐完后,矜持下来,慢悠悠发出最后一个低沉的音,这一回,两人脑子里响起最后一个问题:“行至此生,你遇上过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这个问题忽然就改变了画风,正经起来,也沉重了起来,顾云起神色也凝住了,不过他还是开口回答了:“父母仙逝。”   谢兰亭:“修为被废。”   谁料谢兰亭话音刚落,问心琴却七弦齐动,发出“噌”的一声嗡鸣,饶是对音律知道不多的谢兰亭不难听出:“它不高兴?”   问心仙子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因为你没有说实话。”   谢兰亭目光中透出几分无奈,他还以为能蒙混过关……   行至此生,便是从往昔走到如今,所经历过的都算,那就得算上两辈子。   顾云起有两件事都是心中最痛,一件是父母仙逝,一件是所爱亡故,但顾云起没有从前的记忆,所以只答得出父母的事,不算说谎。   毕竟他自己都不记得的事,当然说不出来。   可谢兰亭记得,所以回答修为被废就是假话。   他无奈叹息:“好吧,其实是……不得不与一人分别时。”   问心琴两根琴弦动了动,接受了这个答案,结界消失,纹章掉落在桌上,谢兰亭上前捡起了纹章。   顾云起站在原地,袖口下掩盖的手悄悄收紧了。   谢兰亭方才那声叹息清晰落在他耳中,还有回答时眼神中飞快闪过的复杂情绪,夹杂着眷恋无奈,还有哀伤……足以表示那分别让他有多不舍、多难过。   那人对他肯定很重要。   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你猜? 第48章 “算姻缘,可以吗?”   谢兰亭将纹章暂时收着:“到时候由你去交给神木……怎么了?”   谢兰亭忽的凑近:“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顾云起愣了愣, 这才意识到自己表情竟然没控制到位,他眉眼努力放松下来:“没事。”   看着可不像没事,谢兰亭:“是因为问心琴的问题?”   谢兰亭以为是最后一题又勾起他伤心事, 殊不知顾云起此刻想的却是他最后一问的答案, 想那个疑似情敌的人。   顾云起知道谢兰亭想岔了,只低低道:“嗯。”   谢兰亭叹气, 在他手臂上碰了碰:“总有一天能为他们报仇的。”   顾云起眼睫垂下, 点点头。   拿了纹章, 两人朝问心仙子告别,他俩从序号下手的猜想证明是可取的, 二人用传音玉牌将消息传给其他人,便出发往下一座城赶。   出了归一城后他们先找了个地方,将衣服换回来。   还是自己的衣服穿着舒服, 二人换好衣服走出, 谢兰亭发现眼前悠悠飘下一点白。   他抬手接住, 冰冰凉凉化在手心, 谢兰亭抬头看向天空:“下雪了。”   修士通常不畏寒暑,可他这副带着旧伤的身子除外, 那抹冰凉还没被他手心焐热,谢兰亭听到衣物展开的声音,还没扭头, 一件大氅就披了上来。   领口处带着一圈白软软的毛, 把他脸埋了起来。   谢兰亭感受着颊边软乎乎的毛, 微微抬起下巴,将脸露出来, 眉眼含笑:“怎么知道我怕冷?”   “带伤的人与旁人不同, 你……你的手也比较凉。”   好几次碰到谢兰亭的手, 都感觉温度低,明明触感微凉,却时常会有一股暖流烫进心口。   一想到这手可能被别人拢在手心里……   顾云起唇角又差点绷紧。   面前人悄悄打翻了陈年老醋坛,可惜谢兰亭还毫无所觉,他拉了拉大氅:“所以这个不会是专门给我准备的吧?”   顾云起本来想掩饰一下,规规矩矩说“恰好买上的”,但话到嘴边,瞧着谢兰亭的眼,他突然就不想藏着掖着了。   他听到自己回答:“嗯,对。”   怕天寒你冷着,专门买下的。   他看到谢兰亭眼中似有秋水涟漪:“多谢,费心了。”   显然,谢兰亭很开心。   顾云起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必须有所改变:他若希望一年后不和离,怎么能总是老老实实守着雷池不越一步?   得让谢兰亭明白,自己对他好,不是仅仅想跟他做知己,还想让他俩手腕上这红绳绑一辈子。   想要什么就去争取,这才是他的作风。   至于让谢兰亭如此牵挂的人究竟是谁、那人对谢兰亭来说是什么身份,他也肯定要弄清楚。   谢兰亭在大氅里暖好了手:“走吧,去下一城。”   气势不错,不过打头阵的还是顾云起,因为地图在他手上,认路。   要想收集到全部的纹章有难度,不过好在胜出条件是纹章获得最多者,谢兰亭和顾云起找到五个时,陈竹书也找到一个,只剩下四个纹章,即便全落一个人手里,也不会再高过他们。   亥时,到了提交纹章的时间,谢兰亭把纹章放到顾云起手心,让他去。   “别推辞了,”谢兰亭道,“我最困扰的是旧伤和修为,现在不是有你帮忙了吗,祝福什么的就不用了,你快去试试。”   顾云起捧着满手的纹章,眼神动了动:“困扰你的事除了旧伤,是不是还有……你不想与那人见面了吗?”   谢兰亭难得没能立刻跟上顾云起脑回路:“谁?”   顾云起:“就是问心琴第三问里,你不得不与之分别的那人。”   “哦,那人啊……”谢兰亭盯着顾云起笑了笑,“此事也不用祝福加成。”   因为已经重逢了。   “快去吧,别错过时间。”   谢兰亭轻轻将他推出,顾云起捧着满怀抱的纹章,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谢兰亭方才的笑是因为想到了那个人?   笑得那般柔和好看。   今日谁胜谁负一看纹章数就知道,陈竹书先把手中仅有的一枚纹章提交后就走下神木坛,顾云起是最后一个交上去的。   陈竹书在谢兰亭耳边开心地解说:“神木祝福因人而异,有时候当场是看不出效果的,得受赠者慢慢体会。赐福时,会以光团的形势,光团越多,说明神木越喜欢他。”   陈竹书道:“我曾经一次性得过三个,据说最高纪录是玄龟君,一次性十个——”   他话还没说完,就睁大眼睛戛然而止,周围也传来惊呼——   只见神圣无比矜持高贵敢于当众抽打修士屁股的神木跟喝了假酒似的,枝丫乱颤,藤蔓欢快舞动树叶沙沙作响,光团“哗啦啦”掉落,眨眼间就将顾云起整个埋了。   埋了还不够,光团不要钱似地继续,顾云起边吸收它边送,还让藤蔓托着光团递到他手边,直接把顾云起点亮成个“灯人”,闪瞎众人眼。   陈竹书不得不捂住自己睁大的眼睛,哇哇道:“新纪录!快!谁告诉我多少个了!”   “不知道啊!”周围的人也捂住眼,“数不清了!”   今日被吊着当众抽打的修士心态都崩了:都是人,凭什么区别对待这么大!!   片刻后,顾云起身上的光芒终于消失,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收了多少光团,但无疑如今已经稳坐神木好感度第一的位置,他带着或歆羡或嫉妒的眼光走到谢兰亭身边。   谢兰亭问:“感觉如何?”   以往从没有这么多的祝福,众人也很好奇,纷纷竖起耳朵。   顾云起实话实说:“除了身体很轻松外,暂时没有别的感觉。”   众人:嗐那不是和从前差不多?   陈竹书道:“祝福因人而异,神木从来没有让人心愿立刻达成的记录,但总是会有好处的。”   顾云起心态很好:“我会慢慢体会的。”   百神祭的祭典共持续三日,胜者已经决出,待会儿还有各种精彩表演,谢兰亭等人本也准备要好好欣赏,但是没过一会儿,有王宫的侍卫过来了。   “见过殿下和诸位贵客。”侍卫对顾云起道,“得知今日神木大悦,玄龟君希望请胜者前去一见,不知阁下是否愿意?”   妖修三大化神,谢兰亭和顾云起已经见了两个,就剩一位玄龟君没见过了。   见见倒也无妨。   侍卫要领路,陈竹书却摆摆手:“忙你的去吧,我带他们去就行了。”   侍卫应下。   陈竹书领路,竟就是回妖王宫的路。   陈竹书道:“玄龟君也住王宫,王宫北面的山林和池子就是他的居所。”   玄龟君此人主修卜算,规矩很多,修为越高人越宅,陈竹书感觉从自己记事以来,就没见玄龟君出过门。   众人很快回到王宫,越往北边走,景色越不同,王宫本是琼楼玉宇宫殿林立,到了最北边,却突然没了任何高大建筑,只剩几座小桥,连亭子都看不见,拐过九曲十八弯的石板路,可听到一阵潺潺流水声。   小溪汇入一汪活水池子里,池塘很宽,明明下着小雪,池子里却开着莲花,池边坐着一个人,他听到人声,缓缓起身,转过脸来。   玄龟君白发如雪,眼前覆着一条白绡,遮住了双眼,他身形似乎顿了顿,然后对着顾云起和谢兰亭,抬手拉下了蒙眼的白绡。   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特别之处在于澄澈无比。   陈竹书赤子之心,眼神也纯粹,但玄龟君的不同,他是看破红尘世事后依旧能保持波澜不惊的眼,望穿俗世,唯我心不染尘埃。   这样一双眼,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谢兰亭还没来得及感慨,却见玄龟君忽然眨了眨眼,而后飞速扭头。   谢兰亭:?   陈竹书也愣了愣:“玄龟君?”   还没开口打招呼就忽然转头,很容易被人误解为不礼貌,但玄龟君绝不是这样的人。   “抱歉,”玄龟君保持着转脸的姿势开口,“二位命数过于玄妙,我眼睛承受不住。”   玄龟君修了一双慧眼,在占卜中起很大作用,尤其是占人事上。   他没想到不过是瞧了二人一眼,居然就让眼睛如此难受,可是……还想看,千年难得一遇,真的好想看看。   就……再看一眼,一小眼。   玄龟君深呼吸,慢慢转过头来,努力睁着眼面对二人。   几个呼吸后——   陈竹书惊慌大叫:“啊啊啊玄龟君你眼睛流泪、不是,流血了啊!!!”   一阵兵荒马乱后,玄龟君洗去了面上的血水,重新用白绡蒙眼,这才正常跟谢兰亭还有顾云起面对面:“抱歉,失态了。”   谢兰亭想起他方才那流泪流血还硬要坚持看相的模样,唏嘘:“无妨。”   老实说,他自己身为剑修,如果他碰上精妙绝伦的剑招,就算眼疼,也要努力睁着多看一点,所以非常理解玄龟君的心态。   “我听说神木降下无数光辉,想必是遇上了有缘者,一时好奇,就请诸位来做客。”   玄龟君蒙着眼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一举一动跟寻常人无异,那条白绡或许只遮蔽了部分视线,他还是能视物的。   玄龟君给几人斟上茶:“二位的命数我平生罕见,即便是我,也难以推测。”   顾云起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晓清风,连被誉为当世第一神算的玄龟君都说难以推测,他却掐个手指头就能算,得是什么本事?   “神木曾给我指引过方向,我本想若与神木有缘,或许可以帮你推算一二,是我自大了。”   顾云起到目前为止对神木祝福没有什么实际感受,听玄龟君说起,虚心求教:“神木可以指引方向?”   玄龟君点点头:“它其实对许多人的祝福都是指引方向,有些人能看清,有些人看不清。我之所以坚定走卜算的路,也与神木有些关联。”   顾云起:“敢问如何领悟?”   “守心中所想,自有路引来。”   非常附和神棍身份的答案模板。   玄龟君此处的茶味道很淡,有种独特的芳香,谢兰亭细细品茗,听到玄龟君说:“二位命数玄妙无比,我无法主动为你们卜算,但若二位开口让我帮忙,有你们同意,或许我能试着看清一些。”   说是他俩让玄龟君帮忙,其实是他们帮玄龟君的忙,卜算一道上,也是要讲精进的。   玄龟君抬手:“如果二位不嫌弃,我可一试,当然,是我在请求两位。”玄龟君抬手,从池子里的莲花中飞出两颗明珠,他将明珠递上。   “此为连理明心珠,双修时使用,可助人修炼事半功倍。”   谢兰亭猝不及防被茶一口呛住:“噗!咳咳咳咳!”   顾云起忙拍打他的后背帮人顺气,忙他是愿意帮的,只是这珠子,真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玄龟君茫然:“我见二位亲密无间,抬手间腕上又有同结红绳……”   都成道侣了,提到双修还能这么大反应?   “我、咳咳——”   谢兰亭摆摆手,示意顾云起不用替他顺气了,也是哭笑不得:两辈子道侣了,他俩双修的片段自己是一点都还没想起来。   非要说的话估计就是童儿的熏香带来的那场梦,也不知道究竟是春意一梦,还是从前真有那般场景。   顾云起对着这个礼物,进退两难,谢兰亭小声地咳着,余光瞥到他的神色,无奈笑了笑,抬手接过玄龟君的礼物。   “那就、咳咳,多谢玄龟君了。咳咳,云起,你有什么想算的,试试吧。”   谢兰亭明明都惊得被水呛住了,他伸手接过连理明心珠的神色却又过于正常,正常到顾云起都没法继续在意,他只好先不去想珠子的用途,思考一下有什么想问的。   玄龟君道:“不能太复杂,最好是私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抱歉,以我之能,为你俩卜算只能从此入手。”   陈竹书重新给谢兰亭倒了杯水:“仙君嗓子咳疼没,要不再喝点润润嗓,千万小心别再呛着了。”   谢兰亭是把嗓子咳得有些疼,刚把杯子送到嘴边,就听顾云起道:“算姻缘,可以吗?”   谢兰亭:“……”   还好他还没把水喝进嘴里,不然又得呛住。   我就在你旁边,你还要算姻缘?   重活一回,他道侣不会真重活成他知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警觉: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49章 第一次的吻给了你,怎么办?   顾云起一句话震住了半场人, 只有玄龟君还非常淡定地在问:“具体是哪方面?是你们姻缘能维持的时间、牢固程度、还是别的?”   陈竹书嘴巴张得可以塞鸡蛋:“都成道侣了,还需要卜算时间吗?”   “殿下,你还小。”玄龟君嗓音跟表情一样淡, “须知世上还有个词叫‘和离’。”   谢兰亭立刻想起了他俩的一年之约。   ……等等, 顾云起是想算新姻缘,还是算他俩之间的?   如果是后者, 那不就意味着在顾云起眼里, 这段姻缘很是重要?   谢兰亭精神了, 等着听顾云起的回答。   这关系到他道侣究竟开没开窍,是个重大问题。   谁料顾云起居然摸出张纸条来, 写上文字,递给了玄龟君。   谢兰亭:“……”   可以,保密措施良好, 非常出其不意了。   玄龟君隔着白绡看了看, 收起字条, 点点头:“请给我一点时间, 近几日你都会留在妖域对吧?”   顾云起点头,玄龟君怕时间不够, 还是用传讯玉牌留了印,由于对谢兰亭的命数也好奇,跟谢兰亭也交换了传讯印。   谢兰亭有些心不在焉, 玄龟君道:“既然他问姻缘, 或许是你们哪里出了问题?道侣间的生活, 摩擦难免。”   谢兰亭无奈,他们之间还没擦出火花呢。   玄龟君想到方才两人对连理明心珠的反应, 以最普通的口吻说着最可怕的话:“房事和谐也是重要一环, 对了, 那珠子的用法……”   谢兰亭赶紧打断他的神通:“我在书上看到过!玄龟君不用特意说明了,谢谢。”   玄龟君从善如流:“好的。”   几人从玄龟君地盘出来时,陈竹书敏锐发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劲,他悄悄拉了拉谢兰亭的袖子:“仙君,你们……”   他欲言又止,谢兰亭安抚道:“放心,我俩之间没事。”   没事……是啊,顾云起垂眸想,我们之间一场联姻,有名无实,确实是“没事”。   陈竹书倒是好哄,也有可能是话本看太多,导致对他俩的感情深信不疑,被谢兰亭宽慰几句,心就落回肚子里,拉着他师兄去逛祭典了。   谢兰亭拉了拉身上的大氅,入夜后天气更冷,两人此刻心都想着事,倒是没了什么热热闹闹逛街的兴致,于是拒绝了陈竹书的邀请,两人就在王宫内慢慢走在回客房的路上。   先开口的是谢兰亭,他试探地问:“怎么突然想起问姻缘了?”   顾云起眼神盯着宫墙风景,虽然什么也没看进去:“玄龟君说私事,尽量牵扯的人少些,恩怨之事不好提,想了想,我就想到这个。”   “你是好奇未来会找个怎样的人?”谢兰亭悄悄扔出套话包,“最后还递纸条,这么神秘。”   顾云起手指轻轻捏了捏,面上镇定道:“也不是好奇,横竖想到了,就顺口问问。”   谢兰亭:嘴还挺严,套话没成功。   行到中途,有烟花升空炸开,璀璨的焰火照亮整个夜空,五彩缤纷,热闹盛大。   谢兰亭瞧着空中绚烂的焰火,忽而笑了笑。   烟花易逝,但有的人跨过岁月,再回首看去,其心依旧如初。   从前他死后,顾云起可是守着对他的心意过了一辈子,靠着个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愿望,一路爬上天穹,就为了再见他。   既然如今他已经跟顾云起碰上了,顾云起身边也只有他,近水楼台先得月,没道理会给顾云起移情别恋的机会。   而且这小子生性多疑,即便是自己要帮他,扒下这层马甲也废了不少功夫,有些人的心不容易走进去,一旦走进去,那可就稳稳住下了。   他应该自信点。   谢兰亭在烟花里弯弯嘴角:“其实即便你不问,我猜你的姻缘必然也是天作之合。”   顾云起眸子里映着焰火,转过来看谢兰亭的脸:“如何能这么肯定?”   “既然有个‘缘’字在其中,你这么好,换来的怎么能不是真心?”   顾云起喉头动了动,想说大约只有你觉得我好。   不管是当初所有人口中的修炼废物,还是如今扮猪吃虎的隐忍者,谢兰亭对他的态度真是至始至终都没变过,一如既往。   顾云起给玄龟君的纸条上写着:求问我与揽月仙君是否良缘可结一生。   这些字自然是不能念出来,而玄龟君大约是误会什么,以为他们之间有矛盾,还给谢兰亭说那些……他俩之间就连接吻都是为了救命,房事不合?不存在的,因为压根儿就没有。   顾云起抬手给谢兰亭理了理大氅:“我们早些回去吧,我芥子里有今天买的酒酿热圆子,等下给你盛一碗。”   吃的管够那还用逛什么街啊,谢兰亭道:“走走,赶紧回!”   祭典夜的烟花放了许久,吃完酒酿圆子,谢兰亭读了半本剑谱,顾云起修了会儿御水决,两人便熄灯休息。   谢兰亭今晚在梦里又想起了大段回忆,好巧的是其中一段正好也是看烟花。   不过没有百神祭的烟花如此盛大,两人似乎是办事途中路过某个城镇,暂时停下来歇脚时,碰巧遇上了放烟花的。   二人干脆拎着酒坛,翻上屋顶看。   之前在东阳书局他们也是一起在楼顶看夜色,不同的是,回忆里这一回看烟花,酒喝着喝着,谢兰亭脑袋就枕顾云起腿上去了。   他惬意地躺在顾云起腿上,一边感慨:“烟花易逝啊,再美的东西,眨眼间就没了。”   顾云起轻手拨开他的发丝:“它们生来就是要绽放的,另一种角度说,烟花一生都在绚烂。”   谢兰亭笑了:“也对,一生无悔了。”   谢兰亭突然道:“我那沉寂的丹田灵脉有松动了。”   顾云起手顿住:“真的!?”   他比谢兰亭还激动,谢兰亭笑一声,在他腿上翻身,仰视着顾云起,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之前怕空欢喜一场,确定了才告诉你,真的,我修为又能精进了。”   谢兰亭大笑:“开心吗!”   顾云起也笑:“开心。”   看见你好,我比什么都开心。   谢兰亭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来碰个杯……唔,我的喝完了。”   “我的还有。”   顾云起喝上一口,低头,两人唇对唇碰杯,分完了一口酒。   接下来就是腻腻乎乎的场面了,从房顶腻歪回屋子,然后十八禁的那种。   谢兰亭还回忆起不少日常两人腻歪的画面,其中汹涌的感情也随着记忆一点一点填回他心里,谢兰亭不禁想,这颗心简直都快装满了,可还有大段的回忆都还没想起来呢。   我可真是喜欢他啊。   两人老夫老妻的日常里,抱一抱或者亲一亲都是常事,最后他想起来的回忆里,连着好几个片段,都是早起时,他俩交换一个轻轻的吻。   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谢兰亭真的醒来时,还有点糊涂。   “仙君,仙君?”顾云起轻声唤他,“妖王那边有请,醒醒?”   看着谢兰亭的睡脸,他差点也不忍叫醒,所以声音很轻,顿了顿后,顾云起轻声道:“……兰亭,该起了?”   谢兰亭脑子里翻来覆去是新灌回来的记忆,加上没能完全清醒,以至于一时半会儿没有转过弯,他带着睡意慵懒地撑起身:“行……起了,又是什么事?”   顾云起:“是——”   他话没能说完,因为剩下的话被人堵了回去。   谢兰亭迷迷糊糊捧过他的脸,在嘴上亲了亲:“早……”   亲完,他打着呵欠下了床,开始摸衣服,等套好衣服穿好鞋子走出几步,他似乎终于清醒,身形猛地一顿。   他……他刚刚干了什么!?   居然把梦里人跟现实中的人搞混了。   谢兰亭倏地转身,却见顾云起已经僵在原地,维持着面朝床铺的姿势,半晌没动了。   谢兰亭脑子里疯狂转动,思考着应该如何应付,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顾云起终于动了动,转过身。   这回换谢兰亭怔忡:顾云起面上的表情,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既没有窘迫,也不是害羞,眼神深得可怕,压抑着狂风暴雨,阴鸷爬上脸,却偏偏又还有点……委屈?   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   顾云起嗓音干涩,他竭力压抑着,但还是没忍住,终于问出了口:“仙君,你把我当成了谁?”   谢兰亭茫然:“我没……”   等等——   谢兰亭瞧着他的反应,本来就在急速运转的思维飞快把这几天顾云起的不对劲全部联系起来,从问心琴到玄龟君问卦,这么一想,这小子不会是以为我心里装着别人,然后——   吃醋了吧?   吃醋,人只会为自己心爱的在意的人吃醋,若是不在乎,根本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谢兰亭彻底从清晨的懒散中完全清醒,精神了。   这即便没有完全开窍,那起码也在开窍的路上了!   谢兰亭心里乐了,就说他道侣不可能变成纯知己吧?   眼下这种情况,可算是有合适的应对方式了。   “什么把你当成谁?没这回事,我刚刚只是还没睡醒。”   谢兰亭含笑,手指从唇上擦过:“这可怎么办呢?先前在秘境为了救命,我们的接触可以不算,刚刚那个可不能不算。”   “云起啊,我第一次的吻被你拿走了,可让我以后怎么办呢?”   顾云起浑身的黑气被猝不及防的反问给打散了,什么阴鸷阴郁统统不见,脑子里来来回回就剩谢兰亭最后一句话。   ……第一次给了你,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迅速倒打一耙,快让我以身相许! 第50章 他要谢兰亭的现在和将来,让那不知名的某人永远成为过去。   谢兰亭这倒打一耙的功夫实在厉害, 时机也刚好,顾云起脑子好使吗?好使,但跟他呆愣当场冲突吗?不冲突。   人与人之间, 尤其是对着自己心悦的人, 遇事儿有时候真的没法靠智商解决。   明明是谢兰亭睡得迷迷糊糊亲上来,反而成了顾云起的不是?   但问题就出现在:被亲的这个, 他自己乐意。   只要不是把他当成了别的什么人, 一切好说。   顾云起抬手轻轻擦过嘴角:“……没有把我当成别的人?”   “除了你, 别人可没被我……我没被别人亲过。”谢兰亭差点说岔,坚定地圆回来, 总之要把顾云起拉下水,“这可怎么办?”   顾云起心说,自己第一次的吻也给了谢兰亭啊。   谢兰亭满面愁容:“听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一辈思想开化, 亲一亲什么的或许都不当回事了?可我还是个保守的……”   他说着, 表情非常到位, 以往含笑时那是秋水剪瞳, 此刻那是秋风凄凄,见者伤心, 非常伤心。   顾云起受不得这个,忙道:“我不会不当回事!”   谢兰亭轻轻抬眼看他。   顾云起抿抿唇:“……仙君觉得该如何?”   谢兰亭作出沉吟深思的模样,顾云起看似镇定, 实则紧张地等着, 片刻后, 谢兰亭道:“此事与我二人清白有关,既然我们暂时都没有别的心仪之人, 那不如……试着互相喜欢一下?”   谢兰亭说着还看向他:“你没别的心仪之人吧?”   顾云起摇头:没别的, 只有你。   殊不知谢兰亭也只有他, 没别人。   谢兰亭肩膀松了松:“那就好,不如我们试试,如果真能喜欢上,那一年后我们也不用和离了。”   顾云起:还有这种好事?   他立刻答应,生怕谢兰亭反悔:“好。”   雨过天晴,谢兰亭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他嘴里“不舍分别的人”要么不是情人关系,要么就算是,也已经成为了过去。   顾云起参与不了谢兰亭的过去,那他就要谢兰亭的现在和将来,让那不知名的某人永远成为过去。   顾云起满意:我会尽我努力,让你喜欢上我。   谢兰亭也满意:我迟早让我俩道侣身份名副其实。   双方就夺走初吻的问题达成了愉快共识,谢兰亭积极主动道:“既然如此,我们相处方式也该改变一南_风下,来来,你坐着,我帮你梳头。”   顾云起无奈:“我早就洗漱好了。”   早起是顾云起的习惯,他不仅天分高,论勤奋也从来不输任何人。   结果最终又是谢兰亭坐着,顾云起帮他梳头。   谢兰亭:“先前我没听全,之所以这么早把我叫起来,好像是因为有什么事?”   顾云起看了看高高挂起的太阳,没有反驳他“早起”的用词,手捧着青丝,梳子顺畅地梳到底:“妖王有请,似乎是有事相商。”   谢兰亭:“原来如此。”   顾云起放下木梳,指尖从谢兰亭鬓角划过,拢过一缕发丝到脑后,手指轻按过头皮,惹得谢兰亭浑身一激灵。   回忆里再多的接触也是过去,跟现实的感受果真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人拨弄着他的头发,半点也没觉得拉扯疼痛,只余下舒服惬意,谢兰亭在镜中瞧着:“你是要编发?”   之前顾云起也帮他梳过一回,不过比较简单,顾云起手指在他发丝间摆动,点了点头:“先前不合适……现在不是说要示好吗?”   谢兰亭轻轻笑了笑,在心中叹道:傻子,说好试着互相喜欢,用“示好”这个词,岂不是被对方拿捏住了?   幸亏是自己啊。   不过换句话说,不也因为是自己,那个杀伐果断的顾云起才心甘情愿卸下坚硬外壳,在自己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   今日谢兰亭可是换了个新发型,簪子和发饰都用得比平常多,虽说过程复杂,但总体而言并不花里胡哨,简洁中透着精致好看,非常符合他的审美。   “手艺真好。”谢兰亭对着镜子横瞧竖瞧,“这个我可不会,改天教教我吧,我也给你试试。”   顾云起自然答应。   当然,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为答应这件事而感到后悔。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两人收拾好后,来到王宫大殿,发现不仅是炎辰在,大殿里还有不少人,连玄龟君也在。   炎辰给他俩留了位置:“两位请坐。”   二人入座,炎辰说明了请他们前来的目的。   原来妖域北方有异宝现世,根据天地异象推算,很可能是万年飞羽果,这个十分好算,即便不是玄龟君,别的卜卦者也不难算出,如今看见异象的各方应该都在纠集人手了。   万年的好东西,飞羽果又对朱雀一族非常有用,炎辰看来是准备亲自出手抢了。   谢兰亭不解:“你希望我们帮忙?我和云起一个元婴一个筑基,在这样的大势力争夺战中,能起到多大作用?”   之前鲛人秘境里能搞事,那是因为秘境限制了修为上限,而这种外部的天材地宝争夺,连化神都可以直接出手,各势力的人聚起起来肯定都是成千上万,不是谢兰亭妄自菲薄,实在是以他俩如今的实力,必须认清事实。   哪怕顾云起真正修为是元婴也一样,两个元婴砸进去,泯然众人矣。   “我本不想劳烦两位,但是昨日神木赐福一事已经众所周知,”炎辰看向顾云起,“夺宝一事上,气运实在重要,神木在这种时候降福于我的贵客,未尝不是一种指引。”   如果神木就丢几个光团,其余人也不会注意,但它给的实在太多了,想不留意都难。   炎辰说完最后的理由:“而且师弟也说了,两位命格玄妙,应是有大运之人。”   他师弟就是玄龟君。   “你们不必担心安全问题,我会竭力保护你们,出头打架也有别人来。”炎辰说着,手一挥,排出一堆法器,“这里的东西尽管拿去护身,事成之后,我再送上百万珍灵石,你们还可挑选一些宝贝带走。”   简单来说,就是让他俩去当个吉祥物,有保镖有打手,他们就负责喊加油和观光。   即便玄羽果没拿到,光是这里的法器也都价值不菲。   谢兰亭和顾云起对视一眼,从双方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谢兰亭拿手肘轻轻碰了碰顾云起,示意他开口说话。   从前出来,因为谢兰亭表面上修为比顾云起高,因此外人大多只跟他对话,拿顾云起当个附属,可今天这回,既有神木加持在前,顾云起也该多在大能面前刷刷脸了。   顾云起明白他的意思,心头发暖,对炎辰道:“我们前来做客,如果有机会能帮上妖王的忙,自然不会推辞。”   这就是答应了,炎辰舒了口气:“妖族人手已经在集结,两位也可稍作准备,一炷香后我们就出发。”   不急不行,免得被抢先,毕竟北边离得近的还有魔域,他们也赶得及。   还有,人修那边大部队虽然是赶不上了,但是就在妖域和魔域附近的人马还是能来的,而且几个人修化神如果有意参加,裂个空也能赶上。   谢兰亭注意到玄龟君身侧浮着一颗闪烁着微光的珠子,他平静发问:“师兄,我能不去吗?”   “不行。”炎辰驳回他的诉求,“你都几十年没出过王宫大门了,多少走两步。”   玄龟君:“我修的道有讲究,不能……”   炎辰打断他:“你哄哄外人也就算了,对我不好使。”   玄龟君闭嘴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小珠子,被蒙着眼的脸仿佛有淡淡的忧伤。   顾云起觉得自己跟这珠子间似乎有种微妙的联系,他忍不住询问玄龟君这是何物,玄龟君道:“你要的答案正在里面进行最后的演算。”   知道顾云起对自己并非无意,那么无论他想算姻缘的哪方面,答案必然对他俩关系都是有利的,谢兰亭看着珠子,似乎很脆,万一打碎了怎么办?   谢兰亭忍不住替玄龟君朝炎辰争取一下:“玄龟君既还在演算,不然还是留下,清静的地方更好卜卦?”   玄龟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谁知炎辰对谢兰亭笑笑:“一旦进了珠子,就是最后的演算了,环境不影响。而且我这师弟虽然打斗不太行,但十分能抗,就是三个化神一起出手,短时间都打不碎他的防御。有他保你们,我更放心。”   谢兰亭迅速倒戈:“妖王安排得周全。”   玄龟君叹了口气,时也命也,他认了,出门而已,没关系,没关系。   炎辰此次召集了千人,千人军中,修为最低的也是元婴,问心仙子也在,妖族三大化神竟是齐了。   这阵仗有点大。   顾云起一个筑基,可谓是鹤立鸡群,非常引人注目,但在场大家都知道神木爱他,因此对他的同行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除了这千人外,陈竹书也在,他和顾云起还有谢兰亭一起跟在玄龟君身边。   陈竹书看着他爹清点人手,很是感动,悄悄告诉谢兰亭:“我爹都是为了我。”   谢兰亭:“哦?”   “万年飞羽果再好,对他也是用不上的。”陈竹书道,“我就不一样了,我爹把我抱回来的时候,就知道我先天有缺,要是没万年玄羽果,我大概迟早被自己的真火烧死,不知能活多久。”   谢兰亭一惊,陈竹书根骨极好,修为天赋虽然不及他和顾云起,但也很高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致命缺陷。   事关陈竹书的性命,飞羽果的意义瞬间就不同了,难怪炎辰排出这么大的阵仗。   看来之后若是战况激烈,他和顾云起就不能光顾着喊加油当吉祥物了,得帮陈竹书争取。   相处下来,顾云起对陈竹书感官也不错,如果能有机会,他不介意帮一把。   炎辰对陈竹书的宠,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父母,顾云起道:“妖王对你是真好。”   陈竹书点点头:“朱雀一族子嗣不易,可我先天有缺,亲生父母对我只有失望,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却是个指望不上的。只有我爹不同,他把我抱过来,真心实意待我好。”   陈竹书提起过去,眼中没有半点伤感,骄傲地昂首挺胸:“打那之后我就决定,我只有一个爹爹,那就是妖王。”   谢兰亭伸手揉了揉陈竹书的头,可惜这孩子抒情不过半刻,立即原形毕露:“当然,爹如果愿意给我再找个爹或者娘,我也是很愿意的,你说他都单身多久了,怎么就没人看得上呢?我之前还去给超美的妖娘推销我爹,吓得人赶紧把我请了出来。”   他真心实意犯愁,谢兰亭手一顿,拍了拍他脑袋:“炎辰没把你做成鸡毛掸子,对你是真的父子情深。”   合着看这么多情爱话本,最初目标是想把他单身多年的大龄老爹推销出去啊?   炎辰半点不知道他儿子还在替他操心终身大事,气势威严扫过齐齐整队的众人,一声令下:“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让那谁成为永远的过去!   陈竹书:我爹好帅可惜没人爱,嘤嘤嘤! 第51章 没事,你继续哭   那一炷香的准备时间内, 顾云起叫来了初一初二还有十五,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初七留下顾着童儿。   童儿往他们手中塞纸包:“这里是我最新研制的毒, 效果是吸入后会奇痒无比, 你们防身用!”   听起来终于是正常的药了,不管用不用得上, 总之他们心怀慰藉地收下了。   妖王此次召集的妖族人手, 除陈竹书外没有元婴期以下的, 因此葛闻也不能跟着去,他递给陈竹书一根羽毛, 可防身用,让他自己小心。   陈竹书接过羽毛,又感动又担心:“师兄, 你这羽毛是拔的还是掉的啊, 神鸟年纪轻轻就掉毛, 要不要去找医修看看?”   葛闻:“……”   他把难得想多说些的话咽了回去, 扳过人肩膀,把他往外一推, 赶人赶得十分明显。   在炎辰下令出发后,众人浩浩荡荡往出现天地异象的地方赶,天上的紫气祥云还没有散, 果真也碰到了其他人的队伍。   魔域的人来得不少, 不同于妖王在妖族的号召力, 魔域虽然有魔尊,但基本是宗门城池各自为政, 跟人修更像, 因此来得人虽多, 但实力参差不齐,比不上妖王此行的精英战力。   魔修的化神只来了一个,是名魔将,他看着妖域的架势,挑了挑眉,意识到今儿如果要硬抢,绝对是场硬仗。   不过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局面一旦乱起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如果他抢到东西,是有概率成功溜走的。   部分在魔域妖域的人修临时结盟,人数也有百来人,殊道在里头,因为御剑宗长老的身份,也是带队人之一,他轻易就在妖修的人马中找到了谢兰亭的身影。   不为别的,这人就贴着妖修三大化神站着,太明显了。   而且加上他的脸……谢兰亭今日的发型格外精致,从前他只对衣服讲究,因为喜欢舒适,头发都是随便一束,饶是殊道已经习惯他的颜值,今日见了谢兰亭新造型,不得不说,单从审美角度来讲,简直眼前一亮。   就像以为一枝花已经美到极致,此后等着的不是维持现状就是凋零,结果一转头,花仿佛喝了仙露,开得更漂亮了。   这样的人放在哪儿,都不可能泯然众人。   妖修来了三个化神……殊道眯了眯眼,谢兰亭果真还是通过陈竹书跟妖族搭上了,这么急着朝妖王示好?   如果东西能落入他手里,肯定能刺激刺激谢兰亭。   硬抢不好走,只能寄希望运气好些了。   众人赶到异象中心地带,那里草木旺盛,灵植丰富,百年千年的东西也不少,可神识往周围一扫,没能看到飞羽果的踪迹。   万年的灵植身边通常有异兽守着,一旦果子成熟可脱离土壤,异兽大概率会带着飞羽果跑掉。   炎辰转头看向玄龟君。   玄龟君:“从异象上看,离飞羽果完全成熟还有两个时辰左右。”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内他们必须找到果子,不然守果的异兽就会把彻底成熟的果子吃下去。   果子究竟往哪儿去了,玄龟君却没法立刻算出来。   异宝刚出世,还有那么点蒙蔽卜算的加成,玄龟君要算也得花上不少时间,于是众人殷切地将视线投到了顾云起身上。   尽管他只是个筑基,不妨碍大家将他当成尊贵的座上宾。   炎辰道:“顾道友,你选个方向吧。”   顾云起觉得这话真耳熟,跟谢兰亭出门找东西,基本也是他来点方向。   于是他熟练选好了方位:“我觉得像这边。”   炎辰用人不疑,信任得很干脆,一挥手,带着妖修往那边走。   只是没走多远,炎辰在半空刹车,他扭头朝后方道:“你们跟着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妖族大部队尾巴后不远处,其余修士也纷纷紧跟,尤其属魔修跟得最紧,魔修的化神大能魔罗笑了笑:“同路而已,怎么就成跟着了?”   炎辰冷笑:“行,那你们走前面。”   魔罗却并不动身。   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大家之所以跟着妖族,还不是因为他们一有玄龟君,二嘛……还有那个在百神祭上受到神木关照的人。   简直是把气运叠满,不跟着他们跟着谁?   僵持着不动也不是办法,时间拖不起,而还没见到宝物的身影就开打,对战力来说太不划算。   为了飞羽果……炎辰暂时忍了忍,任由他们跟着。   沿着顾云起指的方向飞了半个时辰,依旧半点宝物踪影没见,不过半个时辰内玄龟君成功卜算一次方位,确定是顾云起选的路没错。   炎辰看着时间流走,不免还是有些心急:“大概还有多久能追上?”   玄龟君平静:“那要重新再算。”   炎辰看上去很想给他性子温吞的师弟点把火,烧得稍微急切点。   顾云起不会卜算,却道:“我感觉快了。”   炎辰脸色立刻多云转晴:“还是顾道友靠谱。”   玄龟君:“……”   虽然师兄什么都没说,但莫名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又过一炷香,飞羽果的影子终于出现!   只见一条马面蛇身的异形蛇裹着飞羽果,飞快地在地面游动,它察觉有人逼近,而自己肯定跑不过时,终于停下,身体盘起,将果子圈住,看着逼近的众人嘶嘶吐出蛇信。   马头配蛇信的效果非常离谱,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很抽象,但见到马面蛇,众人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为别的,因为这蛇的鳞片表层也能分泌出腐蚀物质,它虽然不能说话,但现在的姿势明显在警告所有人:要是敢随便靠近,它就把飞羽果腐蚀了,谁也别想得到。   场面一时间僵持下来。   魔罗再沉吟片刻后,突然动手,直取马面蛇,马面蛇竖起蛇头,嘴已经因为警戒张到最大,但魔罗却在半路就被问心仙子拦住了。   仙子琴音一拨,魔罗停下,问心笑得温婉:“大将看不出来那蛇要鱼死网破吗?”   魔罗也笑:“看出来了,可不出手必定得不到。”   问心仙子轻轻拨动了下琴弦:“你在想,万年的飞羽果,于你们用途有限,如果实在得不到,也不要让妖修得到,毕竟对朱雀而言可是珍宝。”   魔罗叹口气:“不愧名为问心。”   仙子坚定地拦在他面前:“是你的心思太好猜了。”   “都听到了?”魔罗抬高声音,对着人心不齐的各个魔修势力道,“不想以后边界上只能被妖王压着打,今天就努把力,朱雀得到飞羽果,我倒是还能抗一抗,你们有几个耐揍的?”   他话音一落,其余魔修势力也带着自己人冲了上去。   妖修们也不是吃素的,立刻迎上,把人拦下。   马面蛇圈着果子,眼珠子转动,似乎很满意这些人打了起来,它本事不大,但对气息格外明显,分泌的腐蚀液体别的不说,化一个果子还是轻轻松松。   只要拖到果子完全成熟,它就一口吞了,若是能成功生翼,它日后蜕皮或许可以化蛟,甚至往上更进一步。   因此马面蛇警惕着所有人,它甚至凝出一点腐蚀液体,操控着就悬浮在果子上方。   玄龟君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也难得微微蹙眉,马面蛇感知太敏锐了,而且这种防御姿态,哪怕他裂空到马面蛇身边,成功杀了它,果子也容易被腐蚀掉。   一支明晃晃的箭正面朝马面蛇袭来,马面蛇不躲不闪,它聪明,只将腐蚀液体往下稍微挪了挪,就立刻有妖修把箭拦下来。   那箭眼熟,谢兰亭只看一眼,就顺着来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山头的殊道。   殊道跟他对上视线,笑了笑。   很显然,殊道也参与了搅浑水,同意了得不到飞羽果不如直接毁掉的做法,很大概率就为了跟自己较个劲。   可这是陈竹书救命的东西。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谢兰亭对快上火的炎辰道,“一定要整颗飞羽果才行吗?”   炎辰飞快道:“当然。”   等等……炎辰虽然正焦躁着,但到底是个当王的,脑子还清醒,虽然觉得说来用处不大,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严格来说,要用到的是整颗果子的汁水。”   要用整个果子的汁水,就必须拿到整个果子,通常逻辑来讲是这样没毛病。   但是他们有别的手段。   几乎是炎辰这么一说,谢兰亭和顾云起就对上了视线。   谨慎起见,谢兰亭问:“一定要飞羽果完全成熟后的汁水才有用吗?”   炎辰摇摇头:“对朱雀来说,只要果子从泥土中脱离就可以用。别的种族才需要等它完全成熟。”   他说完,便迎上去,打飞了几个摸到空隙的魔修。   谢兰亭朝顾云起传音入密:“御水决几重了?”   “三重。”顾云起看着果子,轻轻呼了口气,“可以一试。”   试什么?当然是试直接隔空把果汁取过来,御水御水,果汁也是水啊。   谈话间,有攻击不分彼此朝他们落了过来,玄龟君手都不用抬,只轻声念咒,攻击就砸在一个金色的光壳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兰亭眼睛一亮:不愧是最强守护!   “玄龟君,”谢兰亭朝他道,“我们要想办法取果子,能不能帮我们掩护一下,这段时间千万别让任何攻击落过来。”   玄龟君虽不知他们要用什么办法,但还是点了点头,本来他就答应过炎辰,要保护好他们。   他顺手拽住了想冲出去的陈竹书:“你也留在我身边。”   陈竹书有点着急:“可是——”   可是他爹看起来快要急疯了,冲出去拦了那么多魔修。   “他们打不过你爹,”玄龟君平铺直叙,“但是打得过你。”   让陈竹书直接跟过来,是怕枪果子的情况太激烈,若有必要,就让他当场吃掉果子,可目前看来是不行了。   有玄龟君在,顾云起闭眼,开始施展御水决,谢兰亭构了个幻术把顾云起的真实状况遮掩了,让人不会特地留意他们这边。   御水决控水,但直接夺走生灵的水很不易,哪怕只是植物,顾云起闭着眼,神识准确地锁定飞羽果,马面蛇警惕地动了动,把果子往盘起的蛇身里又收了收,只露出一点果蒂来。   这反而方便了顾云起。   顾云起平摊手掌,不敢有一点怠慢,对着飞羽果,全神贯注开始施展御水决。   片刻后,顾云起额上渗出薄汗,掌心上方有一点橙红色的水珠突然浮现在半空。   飞羽果的颜色!   谢兰亭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到顾云起,随着时间流逝,顾云起这边的果汁越来越多,但进度不算快,他不仅要从飞羽果这里抢水,还要跟马面蛇抢时间。   因为果子一旦完全成熟,马面蛇就要吞下。   当汁水凝聚到一定程度,顾云起冷汗连连,汁水波动,他似乎要撑不住了。   谢兰亭看着他脸色心疼,给自己也加了幻术,然后抬手给顾云起擦汗。   他身上清苦的药味擦过顾云起鼻尖,顾云起感觉到面上微凉的掌心拂过,眼睫轻轻颤了颤。   谢兰亭就看见他手中停滞不动的果汁团突然飞速涨大了一圈!   谢兰亭轻轻眨眼,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云起,”谢兰亭道,“还差一点,我相信你可以。”   果汁又大了一圈!   谢兰亭找到了最佳辅助方式,开启了夸夸模式。   “御水决而已,以你的资质,很快就能研究透。”   “万年飞羽果,对你不在话下。”   “重要的是,”谢兰亭替他擦掉面上的汗,柔声道,“你可是我看好的人。”   果汁飞速膨胀,迅速凝结起来!   顾云起睁眼,身形摇摇欲坠,顾不上喘气,先飞速摸出个瓶子把果汁灌了,才松了口气,身形晃了晃。   谢兰亭立刻撑住了他。   顾云起笑笑:“幸不辱命。”   全部果汁成功抽了过来!   他这样子实在招人,谢兰亭没忍住,在他额上亲了亲。   顾云起:“……”   方才的一番苦斗不要命,谢兰亭一个蜻蜓点水的触碰却简直要人命。   立下大功的人差点原地升天。   与此同时,飞羽果彻底成熟,马面蛇飞速探头,来不及看,张口把飞羽果连着叶子一起吞入腹中。   它不用嚼,只是感觉这个果子怎么有点瘪?   炎辰瞧见这一幕,目眦尽裂。   马面蛇吃下果子,感觉身体里有股能量膨胀,万年飞羽果即便没了汁水,剩下的东西也有不少力量,马面蛇趁着力量爆发,飞速脱离战场中心。   但它依旧低估了化神的厉害,即便仗着这股力量,它没能飞出多远,就被炎辰的灵气砸进了地里。   “孽畜。”   炎辰气红了眼,准备给它来个开膛破肚,身后一道飞剑袭来,他看也不看,抬手打歪,是魔罗越过问心仙子将一招丢了过来。   “马面蛇消化能力多强大家都知道,”魔罗在他身后远远道,“果子的灵力只怕早就化进他血里,开膛破肚有什么用呢?”   胃里消化了,血里肯定没有,那毕竟是万年果子的灵力,不可能这么快被完全吸收,怎么办,取血有用吗?   就在炎辰焦头烂额之际,谢兰亭的传音直接送到他耳边:“陛下,果子的汁水我们拿到了!”   炎辰手一顿,愕然睁大眼。   “还得麻烦陛下演一演,好让我们成功把汁水带走!”   炎辰不愧是妖王,手只顿了一瞬,就继续成爪落下,硬生生将马面蛇开膛破肚,血液四处飞溅。   魔罗远远瞧见眉梢一挑:哟,这是气疯了?   炎辰冷冷道:“破肚没用那就取血,今日之事,我记下了。”   魔罗看见马面蛇肚子里果然已经空空如也,拳头一抱:“我可什么也没做,罪魁祸首都让您给杀了,消消气。”   炎辰冷哼,表演十分到位。   谢兰亭给顾云起灌了不少补气的灵药,让他恢复,悄悄给炎辰竖了大拇指。   只有陈竹书这孩子,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所有人都停了手,玄龟君放开他,他就哭兮兮飞到炎辰身边,强颜欢笑。   “爹,没事,没了这次或许还有别的机会呢,您别为了我……我……”   只有陈竹书真情实感,炎辰顿了顿,用干净的手搂住他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我必将此蛇扒皮抽筋,我儿放心,爹一定救你。”   陈竹书眼泪出来了:“爹,呜呜呜……算了,它死都死了,扒皮也没用了……”   陈竹书其实也怕,没有万年飞羽果救命,谁知他能活到什么时候,当初玄龟君替他算过,他大概就这么一次机会。   也不知以后还能陪他们多久,自己爹爹、玄龟君、师兄等人,还有谢兰亭,自己还说要做他徒弟,呜呜呜……想想就很伤心,哭得真心实意。   炎辰嘴唇动了动,低头给他传音入密:“揽月仙君把果汁拿到了。”   眼泪刚哗哗流下的陈竹书:“……”   炎辰:“没事,你继续,显得更逼真。”   陈竹书……陈竹书哭得更伤心了。   他白伤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快要撑不住   谢兰亭摸脸:云起,我看好你!   顾云起:我又可以了。 第52章 心魔打不过道行,这怎么行?   陈竹书感情上头, 哭得停不下来,确认马面蛇肚子里没了果子后,魔罗立刻带着自己的属下溜之大吉。   其余魔修也纷纷撤走, 不会在这时候去触妖王霉头, 人修这边,殊道临走前多瞧了谢兰亭两眼。   但谢兰亭注意力似乎也盯着妖王, 没在意他。   殊道轻轻哼了一声, 不论如何, 谢兰亭想立刻做点大事来讨好妖王算是失败了。   所有人撤走后,炎辰拍了拍陈竹书的脑袋:“好了, 别哭了。”   陈竹书:“哭、哭过头了嗝!暂时停不下来呜呜哇哇!”   炎辰:“……”   谢兰亭已经给顾云起灌了不少灵丹妙药,虽然脸色还没全部恢复,但已经能自己站稳了。   其实顾云起巴不得多靠在谢兰亭身上赖一会儿, 但此时还是自己站直了更方便。   妖族众人怀着沉重的心情“铩羽而归”, 回到王宫, 关上门后, 包括问心仙子在内的几员大将正准备安慰一下妖王,就见炎辰精神抖擞, 眼神期待地看向谢兰亭。   众人:“?”   谢兰亭抬手,将一个瓶子用灵力托着,隔空送进炎辰手里, 炎辰拔开瓶塞轻轻闻了闻, 又用神识感受了一下里面的力量, 大笑出声:“好!”   其余人立刻反应过来,居然拿到了!?   问心仙子看向已经停止哭泣但还止不住打嗝的小殿下, 心情放松下来, 抿着嘴笑:“小殿下演技真好。”   陈竹书:“嗝!没有……我是, 真哭了,嗝!”   问心仙子:“……”   她看了看愉悦的炎辰,又看了看陈竹书还没消红的眼睛,感慨,虽然小殿下是抱养的,但炎辰这爹可当得是真不见外。   妖将们目光投向谢兰亭和顾云起,这会儿他们才注意到顾云起的脸色,但顾云起才筑基,总不能是他拿的吧?   可没人发问,毕竟人家有什么手段那是自己的事,当然没必要让你全数知道。   炎辰确认了东西,朝谢兰亭和顾云起拱手:“二位帮了我大忙,在原本承诺的报酬上,我再加五十万黄金,你们想要什么灵植或法器,现在就可以开单子。”   虽然帮陈竹书是出于好意,但妖王事先自己给了承诺,这时候客气那是不给妖王面子,谢兰亭笑笑:“那我们得回去好好列一下清单了。”   炎辰爽快:“好说。”   他叫来葛闻,把瓶子递给他:“马上给竹书进行药浴,方法我说给你,过程有点疼,你务必把人按住了。”   葛闻握着能救陈竹书命的瓶子,也是松了口气,毅然领命:“是。”   陈竹书则傻了眼:“啊?很疼吗?嗝!”   这个没人提前告诉他啊!   玄龟君轻轻在他肩膀上一按,安慰道:“只有一点点疼,忍忍就好,性命为大。”   陈竹书将信将疑,担心他们只是在安慰自己。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对的,片刻后,陈竹书寝宫传出杀猪般的嚎叫!   陈竹书眼泪又上来了:这哪叫一点疼,分明是亿点疼!   谢兰亭和顾云起的客居就在陈竹书宫殿群内,两人能清晰听到妖族小殿下的痛嚎,谢兰亭给顾云起梳理了一遍灵力,收息后问:“怎么样?”   顾云起本想回答“无事”,但对着已经说开的谢兰亭,他心底某些欲/念和想法无师自通往外冒,层出不穷,话到嘴边,被他咽了下去。   顾云起想,自己就是贪得无厌,卑劣伎俩多,那又怎么样?   于是他没说难受或者不难受,只瞧着谢兰亭,轻声道:“兰亭,我能在你肩膀上靠靠吗?”   谢兰亭:“哟,光梳理灵力还不够,得寸进尺啊。”   他到床榻边坐下,在大腿上拍了拍:“躺这吧,比靠肩膀更舒服。”   顾云起:“……”   他叫得寸进尺,那谢兰亭这叫什么?这已经不是给点微光了,这简直是非得要你阳光灿烂,捧着往你手里塞。   顾云起心跳加速面色镇定地躺下,动作一气呵成,谢兰亭身上清苦的味道绕在他鼻尖,顾云起忽然觉得,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他的心魔似乎打不过谢兰亭的道行。   那么是不是……他今后可以再大胆一点?   谢兰亭低头看着他的侧脸:“今日是我把飞羽果汁递了上去,不少人大约以为是我的功劳。”   顾云起不以为意:“妖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没准有人会跟其他人联系,我的本事不便外露,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   谢兰亭轻叹:“是。”   他知道顾云起不会误会,但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顾云起的本领迟早要暴露,可必须有个合适的时机,在大乘时显露是最好的,顾云起二十二岁就到了大乘,确实是天才。   但上辈子顾云起死的时候,也已经到大乘了。   也不知道如今有自己曾经的道心后,他能不能更早到大乘。   顾云起的死因他一日想不起来,一日没法安心,即便想起来了,能杀了大乘期顾云起的人必然也得很有本事,怎么应对也是个问题。   用陈竹书药浴嚎啕声当背景音,他俩间气氛倒是安宁,顾云起以前从没觉得躺下是这么舒服的事,全身心放松,懒洋洋的。   难得有想睡一睡的冲动。   谢兰亭看出他的困倦,用手轻轻勾了勾他发丝:“想睡会儿?”   顾云起点点头。   “睡吧,你今天消耗太大了,总不能一直靠着打坐休息,有机会就睡一睡,没关系。”   理智告诉顾云起,他应该起身到榻上去规矩躺好再睡,但不知怎么的,鼻尖清苦的药味勾得他根本起不了身,居然就这么枕着谢兰亭的腿睡着了。   “哎呀……”谢兰亭轻轻笑了笑,“可真是难得看到你睡着的模样。”   作为颜狗,自然要趁机好好欣赏一番。   比起谢兰亭这种起床困难户,顾云起难得睡一觉,也睡得并不久,一个时辰后就睁开眼,他睁眼时还有点混沌,手指动了动,感觉到手下触感,惊得一下弹了起来。   他居然还枕在谢兰亭腿上!   谢兰亭正捧着一卷话本看得津津有味,顾云起弹起动作过于迅速,他往后仰了仰,避免书被碰下来。   “醒的这么快,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   顾云起几次张嘴,最后什么话也吐不出来,谢兰亭还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润润嗓。”   修真人士被枕腿一个时辰而已,腿根本不会麻木,行动自如,顾云起接过水,也不知是为水还是为别的什么,最后只说:“谢谢。”   他喝完,把刚才的事儿翻了篇,赶紧说正事:“我好像得到神木的指引了。”   提到正事,谢兰亭也严肃起来:“说说?”   陈竹书的药浴还没泡完,不过那边只偶尔一声嚎啕,比最初好多了,这边说起正事来也不会被干扰。   “我方才做梦,梦里见到了苍行山,他们召集弟子,似乎正在说什么老祖传承,我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让我上苍行山修行。”   上苍行山修行?   苍行尊者是顾云起杀父杀母的仇人,认贼为师是不可能的,但是顾薄之前和苍行山联络过,愿意送一批顾家弟子到苍行山修行段时间。   原本顾薄也会挑一些稍微好点的苗子,但如今苍行山声誉大损,不复当初,如顾薄这种人,只会再维持下表面的样子,毕竟有承诺嘛,不派弟子说不过去,但是也不可能再派精英弟子。   多半就是选些打杂的,送过去意思意思。   顾云起如果想去,倒是有机会。   谢兰亭:“他要你得到苍行老祖的传承?”   苍行山老祖是当年正道鼻祖之一,为人无论修为还是品性都可堪宗师,一手创立苍行山,但他的传承至今没被谁继承过。   老实说,就以苍行山如今山主和长老的德行,苍行老祖如果在世,不抽死他们就算好的,还给传承?做梦!   这办法倒是之前没想过,但传承没法靠抢,因为是传承选人,得人家看得起你。   顾云起是顾家人,传承中肯定留有老祖的印记和限制,即便苍行尊者这些人不行,苍行山还有那么多弟子,不至于各个都是黑心肝,传承真的会放着苍行山弟子不要,跑来选一个外人?   顾云起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最后那个声音虽然空灵了点,但有点像晓清风。”   谢兰亭不犹豫了:“……好,你就去试试,看能不能得到传承。”   大概不是像晓清风,而真的就是他!   晓清风受规则限制,很多话不能明说,神木沟通天地,给了顾云起大量赐福,晓清风很可能是借着这股劲儿,在梦里赶紧引路,多说一点是一点。   顾云起:“是个办法,先前从没想到过,因为已经好几十年不见苍行山请传承了,如今山门落到这种地步,大概无论什么方法他们都想试试。”   他唯有一点不放心:“那声音让我想起晓清风,他对我们帮助越大,我越不知日后需要回馈他什么。”   既然是交易,却不知对方究竟要什么,确实值得担心。   谢兰亭:他要我们拯救世界。   这些话暂时就不说出来刺激没记忆的顾云起了。   “还记得当初剥皮郎死后出现的黑石头吗?”谢兰亭问。   顾云起当然记得。   谢兰亭:“那黑石头对他有用,以后杀了什么东西再掉的话,记得收起来,到时候给他。缠绕剥皮郎的那种黑雾消亡后,就会有黑石头出现。”   顾云起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另一个:“苍行山当时的凶兽也有黑雾。”   “对,”谢兰亭肯定,“当时也有黑石头,他偷偷拿走了。”   既然有切入点,顾云起记下了,正好他也觉得黑雾过于诡异,他和谢兰亭已经碰上两次了,冥冥之中,他总觉得未必是巧合。   不过只有两次,他还不敢肯定,以后可以再看看。   在陈竹书完成药浴彻底补好先天缺陷后,炎辰果然放出消息,说他们得到了飞羽果,治好了小殿下,本来以为空手而归的妖修们沸腾了,还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反转吗!?   妖王万万岁!   百神祭的祭典还没结束,受此影响,妖修们的狂欢更雀跃了!   还在妖域没走的殊道闻言捏碎个杯子,茶水滴滴答答洇了一桌。   而消息传到魔域去时,魔罗正在跟魔尊吹自己让妖王吃了多大的亏,他正吹得天花乱坠,属下匆忙来报。   魔罗吹嘘声戛然而止。   魔尊饶有兴致看了他一眼:“你让炎辰憋屈得无能狂怒?”   “这不可能!”   魔罗从魔尊宝座上的扶手跳下,把属下拎起来:“你确定他说的是拿到了飞羽果?”   属下道:“是,我也确认过多次。”   “我可是看着马面蛇把果子吃下去,消化得干干净净,肚子当场剖开,里面已经什么都没了!”   魔尊:“你们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可为什么果子还是到了炎辰手上?”   魔罗在大殿里打了几个转,他这次事先没告诉魔尊,带着自己的人手去抢东西,东西是没得到,但好歹让炎辰吃了亏,本来沾沾自喜来魔尊面前邀功,却反手被打了脸。   “应该是血,马面蛇吞下果子后,血里的药力还能用。”魔罗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炎辰对外却宣称拿到了果子,也是嘴硬说给我们听。”   魔尊不置可否:“他拿了万年飞羽果,却用给他儿子,修为没精进,倒是无所谓了。”   可魔罗觉得自己真扮了回小丑,跑一趟,好处半点没捞着。   魔尊朝他招招手:“行了,这事翻篇,之前不说看到疑似噬阴的人,人呢?”   “没影儿。”   魔罗重新坐回他扶手上,翘着个腿:“只说疑似,我还亲自跑了一趟,鬼影不见一个,这么多年还没把他逮住,妖族跟我们也够丢脸了。”   噬阴是妖族和魔修混血,他爹娘身份不低,因此自己在两族也算得上地位尊贵,但这小子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干了个票得罪两边的:打伤妖族药老人、抢了妖族珍贵医典,又偷了魔修医典,拍拍屁股跑了。   现在妖族跟魔修都在通缉他,赏金已经累到了两域通缉榜第一。   “他在研药上是个奇才,”魔尊眯了眯眼,“多年过去,也不知他做了多少玩意儿,最后会不会用在我们身上。”   “再奇才,也是个反骨。”魔罗手上捏出一把小刀转了转,“找到后,杀了完事儿。”   而这个同时背叛了妖族和魔族的混血,当年在人修界,还悄悄干过一件大事。   那就是杀了顾家前家主。   目前除了他当初的同伙,就只有谢兰亭知道:噬阴就是顾薄当年的最后一个帮凶,也是顾云起的最后一个仇家。   最危险,最滑头,也最棘手。   *   妖族这边,炎辰放完消息,神清气爽,顾云起已经完全休息好,谢兰亭和他一起去探望一下陈竹书。   陈竹书趴在床榻上,现了原形,一只小红鸟蔫了吧唧的,看见炎辰来了,慢慢挪动,只给他一个鸟屁股。   炎辰心情好,不跟逆子一般见识,伸手将他羽毛揉得乱七八糟,陈竹书没力气,木讷瞪着眼,任人宰割。   陈竹书没事,谢兰亭现在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   屋子里有个人,正激动地握着童儿的手:“鬼才,鬼才!小孩儿,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我教你,我把毕生所学都教你!”   童儿跟他似乎也相见恨晚:“呜呜呜终于有人能欣赏我的药理了!”   但拜师事关重大,他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来到了谢兰亭身边。   “仙君仙君,他说他叫药老人,想收我为徒。”   妖族大名鼎鼎的医修药老人?   谢兰亭闻言不由看向那人。   修士因为修为原因,容貌大多年轻,药老人却不一样,他似乎就爱花白头发和胡子的模样,皮肤皱褶不算多,但满脸都是慈祥。   药老人如果愿意收童儿为徒,那是天大的好事,而且谢兰亭看得出,童儿显然也是愿意的。   但知情人士想了想童儿的药,都不禁心肝一颤,心说真的没问题? 第53章 我这样,你还会喜欢吗?   药老人名声在外, 自从被噬阴打伤后,已经许久没收过徒了,他今日是炎辰请来给陈竹书诊治的, 遇见童儿后会动了收徒的心思, 实属出乎所有人预料。   也是刚好碰上,童儿见陈竹书蔫蔫, 便提了嘴自己研的药, 药老人一听也是个学医的, 来了兴致,跟小孩儿聊了几句。   结果越聊越来劲, 末了看了看童儿自己做的一些东西,赞不绝口。   赞不绝口?   童儿先前给他们的痒痒粉还没人用过,连药老人都盖章了, 看来效果应该不错。   谢兰亭揉了揉童儿脑袋:“你想拜师吗?”   童儿抿了抿唇, 握住谢兰亭的手。   他舍不得谢兰亭, 但他好歹也是个修士, 懂得修道最终得靠自己,一味黏在谢兰亭身边却不精进自我, 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而且谢兰亭肯定也不愿看到他那样,所以把他从御剑宗带出来后,有机会就在让初七教他。   “仙君从前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我不放心。”童儿说着, 视线从顾云起身上转过, 笑了笑,“不过现在也有人能看着你了。”   顾云起想了想, 伸手握住谢兰亭的另一只手。   这是他头回在大庭广众下如此大胆, 并不是为了做戏, 他想过,如果谢兰亭表现一点不耐,他就松开。   但谢兰亭没有拒绝他。   于是顾云起把手握得更紧了。   他朝童儿点点头,意思是有我在他身边呢。   童儿笑了。   “我舍不得仙君,但也想学点本事,以后能帮上你们的忙。”童儿郑重道,“我想拜师。”   谢兰亭把手放在他头顶,目光柔和:“好。”   “我身边给你留着屋子,你想什么时候回来看看都可以。”   童儿修炼资质不佳,当年进御剑宗本来就是打杂的,本来以为一辈子只能在外围干点粗活,即便进了修真界,也不过混着过活,没什么前途指望。   直到他被谢兰亭选到身边,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亦师亦友,如兄如父,虽不曾说,但他在心底是偷偷把谢兰亭当做家人的。   此刻听谢兰亭的话,禁不住鼻子一酸,明白即将分别很长时间,眼泪差点止不住。   “别哭,你也是个小男子汉了,有别也有聚,游历在外,念着家就行。”   谢兰亭从他眼角揩过,用神识在芥子中找到一个储物器,给童儿装了好些东西,然后把储物器从芥子中取出,递到童儿手里。   “拿着用,有事记得用传讯玉牌找我,在外行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童儿捏着储物器,红着眼点头。   谢兰亭把他轻轻推到药老人面前:“别愣着,去给你师父敬茶。”   童儿忙擦了擦眼睛,从旁边端过一碗茶,递到药老人面前,药老人笑眯眯接了,很是开心。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药老人的徒弟了,你叫童儿是吧,这是大名?”   童儿抿了抿唇:“我……”   “他全名谢童。”谢兰亭接过话,“他虽聪慧,但年纪尚小,若有不足之处,还请药老人多多担待,不过请放心,他心善,尊师重道的基本道理还是懂的。”   谢童,童儿听到这个名字,喜上眉梢。   他到谢兰亭身边时,因为断了俗世缘,也对俗家没什么挂念,因此无姓,谢兰亭不久后就对他说过,把自己的姓给他。   只是因为一直不需被人叫大名,童儿以为谢兰亭可能就是说说,没想到他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一个姓,是家人没错了!   童儿脆生生喊:“师父!”   药老人乐不可支:“好好!揽月仙君放心,我必定好好教导他,这孩子天赋少见,我断言,绝对能成才!”   谢兰亭:“那便多谢药老人了。”   陈竹书补上了先天缺陷,药老人收了徒,都是喜事,为此,谢兰亭和顾云起在妖域又多待了两天,陪童儿逛了逛。   顾云起和谢兰亭走在一起,看着童儿在前蹦蹦跳跳,顾云起道:“当年噬阴背叛妖魔两域,打伤药老人,据说是因为药老人不愿传授他绝学,所以怀恨在心。”   谢兰亭:“他自己狼子野心,不然怎么连魔域也掏?”   顾云起道:“如今有许多厉害的药,据传都与噬阴有关。当初你中的去时散,调查时,也有说法道最初的药方就是他流出来的。如果是真的,刘弃风等人应该跟他有来往。”   谢兰亭觉得大概率就是,因为顾薄跟噬阴有联系,刘弃风通过顾薄又从噬阴手里买药,拿来对付自己。   谢兰亭:“他是个危险人物。”各种意义上。   顾云起点点头,把这号人物也记下了。   百神祭完全结束后,大家还回味着庆典的热闹,谢兰亭和顾云起便朝众人告辞。   陈竹书这两天还没恢复人身,变成了小鸟模样,蹲在他师兄葛闻肩膀上,陪着其他人来给他们送行。   童儿拉着谢兰亭的手,到底没能达到“男子汉不流泪”标准,依依不舍,哭得稀里哗啦。   “呜呜,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冷了添衣,该吃的药别落下,没事少动武打架,牵扯到旧伤多疼啊,还有……”   谢兰亭哭笑不得,摸了摸他脑袋瓜:“行了,谁才是需要操心的小孩儿啊?好好学你的东西去,小小年纪,别上赶着给我当老妈子。”   童儿吸了吸鼻子,还是不放心,对顾云起道:“一定要注意他身体。”   顾云起面对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孩子,回答得却很郑重:“放心。”   陈竹书抬了抬翅膀:“啾啾!”   谢兰亭笑着捏了捏他翅膀尖儿:“你也保重。大家就送到这儿吧,来日再会。”   陈竹书:“啾啾!(等我恢复好了我就立刻出来找你们玩!)”   可惜鸟语谢兰亭等人听不懂,他俩带着暗卫,搭上了妖域往人界的商行飞舟。   暗卫们也很喜欢这几天的日子,毕竟回去后,为了避免被顾薄抓住把柄,他们又得隐匿回暗处,不能光明正大待在顾云起身边了。   顾云起和谢兰亭的容貌实在太显眼,两人在甲板上看风景时,不少人也在瞧他们,这里边,有人把谢兰亭跟修真界第一美人对上了身份,但总有人不认识,而且起了歹念。   谢兰亭看着飞舟下的浮云,身上披着顾云起给的大氅,头也不回,开口却道:“有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顾云起平静道:“要把他们眼珠子挖出来吗?”   “别显得自己跟个大反派似的啊,”谢兰亭扭头睨他,“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想试我能容忍到哪步?”   自打发现自己那一丁点心魔在谢兰亭道行面前不够看后,顾云起确实放肆了不少,包括言语,他好像急不可耐想让谢兰亭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自己狠毒又丑陋,谢兰亭会怎么样?   他曾经的那些压抑着、唾弃着自己的念头尽数冒了出来,这是在暗卫前都不曾展露过的一面。   因为暗卫是父母的旧部,他作为领头人,必须带着他们正大光明回到顾家,即便觉得自己小人下作,这些话也决不能在属下面前说,因为他是主心骨。   对着谢兰亭,他好像什么东西都能卸下,哪怕变本加厉。   谢兰亭想了想,俩字总结了顾云起的行为:撒娇。   就是普通人撒娇都是黏黏糊糊软萌可爱,他家这位,娇得比较硬核,动不动就要见血,狠话狠事不留手,偏还要他摸摸头。   顾云起靠近,甚至把下巴垫在了谢兰亭肩上,有大氅在,倒是软软的。   “我这样,兰亭还能喜欢我吗?”   然后他脑门上就挨了一手背。   这下打得还不算轻,起码是拍红了。   “正常点,我知道你不会真因为他们多看一眼,就非得挖人家眼珠子。”谢兰亭叹气,“你不想成为顾薄那样的人,所以约束着自己,复仇归复仇,染血归染血,你顾云起还是顾云起。”   顾云起眨了眨眼,没说话。   “不过你这占有欲我还挺喜欢的。”谢兰亭忽道,“谁乐意自己的人被别人觊觎呢?角落里那个,盯着你哈喇子都要流一尺长了。”   谢兰亭感觉肩膀上一颤,是顾云起笑了。   顾云起试探着抬手,起起落落两回后,他虚虚环住了谢兰亭,没敢太用力。   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他在心底叹息。   商行飞舟是做通行生意的,给钱就能上船,什么人都有,夜间,谢兰亭和顾云起同时睁开眼:有人摸到了他们房间来。   暗卫在暗处已经亮出了武器,那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抬头,就对上了谢兰亭和顾云起的眼。   是白天觊觎他们的其中一个。   顾云起冷冷道:“现在我是真想把他眼珠子挖出来了。”   谢兰亭不禁道:“色胆包天。”   那人瞪了眼:“迷香没用?”   顾云起抬手,灵力啪地一下关上了那人翻进来的窗户,谢兰亭顺手布下结界,那人也是能屈能伸,立马道:“误会!两位,我走错房了!”   谢兰亭似笑非笑:“投迷香,走错房,你接着编,我听。”   他转了转眼珠,思考着逃跑方向,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猝不及防就被谢兰亭灵压给压趴下了。   “一个金丹,试图用迷香灌晕元婴的我,勇气可嘉。”   谢兰亭摸出童儿之前给他的痒痒粉:“正好,我这也有点药,试试看会不会比你的迷香效果好。”   闯入者就是个靠迷香手段企图采花的人,在元婴威压下动弹不得,然后被顾云起捆了个结实,谢兰亭小心翼翼给他用了童儿的药——主要是怕自己沾上,然后把人扔到了角落里。   准确说来,是顾云起一脚踢过去的。   童儿的药药效非常快,那人刚滚到角落,就挣扎了起来。   “痒,好痒!”   他只觉得皮肤火辣辣,浑身瘙痒无比,可惜手被绑住,根本不能挠痒,本来一开始还能坚持坚持,但很快就发现根本忍不住,皮肤发红,他把背拼命往墙上蹭,企图止痒。   谢兰亭瞧了瞧他背部力道,眼皮跳了跳:这种蹭法,怕不是要蹭掉一层皮。   童儿说这药持续时间也就一个时辰,算是给此人教训了。   他们正想把人丢出去,却发现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那人皮肤泛红,不停喊痒,但是声音却越来越不对劲,从痛苦的嚎叫,带上了一点喘息。   谢兰亭顾云起,还有隐藏在房中的暗卫们震惊地看见那人身体出现明显的生理反应……成人方面的。   “啊!你们这……呃什么药啊……”   那人又痛苦又折磨,说话声音都不对劲了,带上了低吟,忙打着滚求饶:“我错了,美人!不,好汉!求求把解药给我吧,啊……”   浑身痒到恨不能扒掉一层皮,骨子里却又时不时酥酥麻麻加疼痛,简直折磨得人要疯了!   童儿为什么连个痒痒药都有这种效果啊!?   谢兰亭和顾云起纷纷朝对方确认:   “你刚才没碰上吧?”   “你刚才没闻吧?”   两人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童儿制药,恐怖如斯!   顾云起拉开门就要把人丢出去,他直接将人踹走,他这一脚踹得力道很大,可那人居然面上还露出了一点惬意爽到的表情,发出的惨叫末了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尾音。   顾云起:“……”   他要有阴影了。   暗卫们听着那声音,都忍不住抖了抖:可怕!   谢兰亭把童儿的药包外又里三层外三层多包了几层,受到的惊吓也不小。   顾云起关上房门,和谢兰亭对视,两人眼中皆是凝重。   谢兰亭:“……你说药老人是会把童儿这问题矫正过来,还是发扬光大?”   顾云起想起药老人一脸捡到宝的表情,突然也觉得未来堪忧,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但愿谢童前程无量,能朝着好的方面茁壮成长。   正在捣药的童儿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哎呀,该不会是仙君想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渐渐放肆   谢兰亭:小意思   童儿:即将起飞!   谢兰亭/顾云起:…… 第54章 给我一个吻吧   飞舟甲板上诡异的嚎叫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才消停, 修士们夜间并非全数休息,因此有不少人是看着采花贼从哪个房间被踢出来的。   因此第二日谢兰亭和顾云起再现身的时候,落在他们身上放肆的目光少了很多。   毕竟回想起昨晚那人的模样, 有贼心的都表示丢不起这个人, 实属杀鸡儆猴了。   趁着飞舟还没到目的地,两人在思考顾云起合理去苍行山的办法。   因为即便顾家会随便选一些人给苍行山, 也不代表必定挑中顾云起, 顾云起得“合情合理”、在不引起顾薄怀疑的情况下混进去。   留在顾家的暗卫传回消息, 苍行山让出的三座山峰中,顾家占了一块灵气充沛的地方, 给苍行山送人的时候,会另外选优秀的弟子去宝地修炼,这就是福利了。   说好的大家共同管理地界, 果然还是大门占的好处更多。   顾景平据说左手剑已经练起来, 此次去宝地修行少不了他的份儿, 顾云起想从他身上入手:“看来我得去他眼前晃一圈。”   三峰如今已经不属于苍行山, 与苍行山遥遥相望,顾景平占着宝地修行的时候, 顾云起却在声名狼藉的苍行山混日子,想必他的堂兄很乐意看到这一幕,会帮他一把。   办法是没错, 但谢兰亭皱着眉:“可以, 但你也要知道, 他如今见着你,没准想直接废你手臂, 就算去他面前找存在感, 我们也得找个合适的时间。”   谢兰亭晃了晃手中纸条, 根据暗卫递过来的消息,顾景平性格越发偏执,这些日子打伤了不少陪练的人,普通弟子对着他是苦不堪言,敢怒不敢说。   顾云起点头,虽然有很多方法可以保证自己不被伤,但谨慎总是好的:“起码顾薄不能在场。”   毕竟顾薄是个大乘期修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容易被看穿。   起码回到南林的当天是没空的,因为他们到达时已经是晚上,而且点儿背,遇上了个雷雨夜。   不夸张地说,谢兰亭是被顾云起拿大氅裹着一路抱着冲到了屋子里。   他们没回顾家,顾云起带着他直奔自己在南林城内的租屋——就是之前让童儿住过几天的屋子,顾云起还留着,没退租。   进了屋子,顾云起立刻抬起手臂就要划拉伤口,被谢兰亭抖着手拦住了:“别……不是旧伤……血没用。”   用灵力避开了雨水,因此两人外衣都保持干燥,但是谢兰亭冷汗涔涔,脸色白得跟冰水里泡过一遭似的,浑身都在颤。   顾云起心疼坏了。   他吩咐暗卫去烧热水,抬手给谢兰亭擦汗:“那是怎么回事,要吃什么药?”   谢兰亭抿了抿唇,这回终于不拿旧伤当借口,轻声道:“心病……”   正说着,外面一道雷劈下,谢兰亭浑身又是剧烈一抖,他猛地拽紧了顾云起的衣裳,力道很大,惊惧之下修真人士的手劲不一般,差点没把衣服直接撕破。   谢兰亭把脸埋在他怀里:“你陪陪我就行……”   心病。   顾云起神色沉了沉。   他抱着谢兰亭来到床榻坐下,将谢兰亭的腿搁在床上,上半身搂在自己怀里,谢兰亭抓着他的衣服,顾云起暂时也不想放开他,就这么抱着。   初七给屋子里点了安神的香,热水烧好,茶也准备了,初二先端来一盆,拧了帕子递给顾云起,他们退回暗处,没过多打扰。   顾云起用温热的帕子给谢兰亭擦拭额上冷汗,轻声问:“是雷雨夜发生了什么吗?”   这是第二次了,顾云起不至于半点猜不到。   心病还得心药医,得了解谢兰亭之前发生了什么,顾云起才能对症下药。   可惜谢兰亭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谢兰亭闭了闭眼,牙关咬得死紧,总不能说,我俩在雷雨夜挨个死了一遍。   从前没有记忆,在雷雨夜只有无措的恐慌,有了记忆后,尽管惊惧半点不减,好歹是找了个锚点。   他窝在顾云起怀里,脑袋靠在他胸口,可以听到顾云起结实有力的心跳,这是他上辈子临走前听到的,最安心放松的声音。   他听着顾云起的心跳,神智时而恍惚,喃喃道:“只要你在……”   他声音太轻,因为发着抖有些含糊,顾云起低下头:“什么?”   谢兰亭收紧手指,泛白的指尖狠狠拽着他:“只要你在,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顾云起愣了愣,抬手环紧了怀里的人。   “云起……”   “我在,兰亭,我就在这里。”   顾云起并非不在意谢兰亭的过去,但如果谢兰亭铁了心不肯让人深究,那他也不会逼迫着问,可怀里的人他不会放手了,现在和以后,都是他的。   他搂紧谢兰亭,窗外大雨瓢泼,他俩像极了寒冷的夜里,依偎着取暖的人。   人生漫长的旅途里,最需要暖着的是心。   顾云起曾经的无畏,是为着复仇一腔决绝。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可在听到谢兰亭方才的呢喃后,他心里一重一轻,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他荆棘满地的复仇路上,多了一片湖泊,微光粼粼,这不是要破坏的,而是要守护的。   为了你,我也可以什么都不怕。   恐惧的发作让谢兰亭时不时眼前就闪过前世雷雨夜那鲜血淋漓的画面,他靠着顾云起的心跳,勉力维持思绪不坠,告诉自己顾云起还活着,自己也还活着,那些事都过去了。   但神智偶尔还是会不清醒,他让顾云起说话,别不出声。   得反复确认顾云起活着,他才能安心,才能抵抗心病发作。   话到用时方恨少,顾云起说起正事来条理分明,但在谢兰亭给不了多少回应的情况下,让他单独闲聊说话,他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可谢兰亭似乎就是要听到他声音才安心,如果顾云起不出声,谢兰亭就得颤着嗓音,费劲儿地和他说话。   顾云起握着他的手,在脑子里搜了几圈,没找到什么有趣的事,在谢兰亭再度开口前终于找出一句:“你还记得紫竹海里,有一处碎掉的石碑吗?”   去紫竹海就专心看风景了,这个真没记住,谢兰亭摇了摇头,他意识到顾云起是终于找着话题,要准备开始长长的话头了。   “不起眼,你没记住也正常,上次我们路过那里,我也没特意指给你看。”   因为谢兰亭在意的并不是内容,而是顾云起的声音,因此顾云起放慢了语速,声音很柔和,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勾起了怀念的意味。   “如果把那堆石头扒拉开来看,或许还能在某几块上找到剑刻的图案,拼凑起来……是好多只乌龟。”   谢兰亭手还在抖,但是颤着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我刻的。”顾云起也笑,“我小时候刻的,我那时候可调皮了,仗着天分高,父母宠,修炼时常不用心,有一天偷懒被当日教习逮个正着,罚我去紫竹林练剑一百遍。”   谢兰亭不再开口,只打起精神听着,尽量只在意顾云起的声音,忽略屋外的骤雨雷鸣。   “我自然不高兴,觉得同龄小孩儿对练时也打不过我,那我怎么能叫偷懒呢?我分明学的不错。”   “于是那天我在紫竹海练了一百遍剑,顺便在石头上刻了个乌龟,发泄心中不满。”   “教习先生罚我,我爹娘是不拦的,我发现了刻乌龟的乐趣,后来他一罚我去紫竹海,我就刻乌龟,短短半年,我就把那个石碑刻满了。”   谢兰亭在他柔和的嗓音里闷笑,想象着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拎着剑边练边鼓着软乎乎的腮帮子,悄悄在石头上拿剑画画。   唉……顾云起如今这么好看,小时候肯定也很可爱。   “只是半年下来,我也长大了点儿,一看那石碑上的乌龟,顿觉幼稚,不堪回首,于是想毁灭证据,我就把石头砸了。本来可以直接碎成粉的,结果我爹出现了,笑着拦住我,说让这堆石头就留在这儿,以后我再长大时翻出来看看,他好笑话我。”   小云起自以为没人发现乌龟石碑,谁料都让他老爹看在眼里呢,他把顾云起抱起来,乐不可支,说要留着石头,当儿子的黑历史。   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石头还在,他却不能再抱着自己儿子笑了。   暗卫们听得心酸,心里直骂顾薄乌龟王八!   屋外雷声渐歇,谢兰亭熬过一回,筋疲力竭,抬手摸摸顾云起的脸,他看着顾云起,不是同情和怜悯,而是把这个人框在自己眼里,放在心坎里疼。   顾云起背负着血海深仇前行的时候,谢兰亭以为自己修为恢复无望的时候,他们的确是支撑着彼此,走过一段很难的路。   上一世他们便是这样逐渐靠近,如今即便没有记忆,也不会妨碍他们喜欢上彼此。   不是重新开始,而是从来不曾变过,谢兰亭和顾云起只要遇上,就分不开了。   离开妖域的时候,玄龟君将珠子递给顾云起,让他打开看看卜算结果。   他求问,问的是自己与谢兰亭的姻缘。   顾云起一个人打开看了。   珠子捏开,里面浮出四个字:一眼终生。   世间万缘,茫茫人海,有些人只要出现在你眼前,这一生就再也放不下了。   顾云起在谢兰亭的眼神中慢慢低头靠近,情之所至,他几乎是忘我地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在鼻息交错之际,他却停住,似乎终于清醒了点,斟酌着该不该再往前。   谢兰亭笑了笑,抬手揽住他的脖颈,轻轻道:“给我一个吻吧。”   是允许,还是要求?都不重要了。   一吻落下,两心相缠,拥彼此入怀。   业务能力极强的暗卫们在墙角缩了又缩,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应该留在屋内。   受到气氛影响,他们莫名连传音也不敢了,疯狂朝对方打手势,初一先比划:走还是不走!?   初七:万一还需要照顾怎么办?   初二:可万一继续下去我们总不能观看全程吧!!??   十五:冷静,我觉得他们做不成。   其余人视线唰唰向他投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又仿佛再问:你怎么知道?   十五朝那边偏偏头,示意他们自个儿看:仙君晕了。   众人偏头一看,还真是。   初一觉得有点刺激,终于忍不住还是动嘴传音入密:“不会是亲晕的吧,少主厉害了?”   十五:“应该不是,我全程没移开视线,仙君可能就是太累了,睡了。”   初二:“哦……”   有点小失望。   等等,他谴责道:“你居然全程没移开视线,怎么能这样呢!”   十五白了他一眼:“我这是负责,只要少主没让我们出去,视线就不用长时间移开,说得你们少看了多少一样。”   嗯,好吧,确实也就少看了一两眼而已。   十五摸出自己的小册子,在上面详细记录【某年某月某日,夜,雷雨,揽月仙君疑似心病触发,少主衣不解带贴身照料】   他阖上小本本,感慨着大约再过不久,“揽月仙君”就可以全面用“少夫人”替代了。 第55章 真是非常好用   谢兰亭这一觉睡到大天亮, 没事儿的时候顾云起也就放任他睡,并不打扰,能睡到自然醒可是美事一件。   谢兰亭舒服地伸了伸懒腰, 他外衣和鞋袜都被褪去了, 昨晚出了一身冷汗,里衣本不该这么干爽, 谢兰亭提了提衣领, 确认里衣没有换过, 那就是顾云起用灵力把水分去除了。   用灵力去水分,而不是趁他睡着把里面衣服也给换了, 正人君子啊。   屋门推开,顾云起将浴桶移了进来。   “昨晚用灵力将冷汗去了,到底没有水洗洗来得舒服, 热水在这里, 你用。”顾云起调好了水, “我去外面等你。”   谢兰亭是个惯会享受的, 能泡个澡自然不会错过,只是顾云起这出门速度也太快了……不会是在躲着他吧?   就因为昨晚那个动情至极的吻?   虽然谢兰亭当时浑身没什么力气了, 但亲得还挺舒服,比较遗憾的就是太累了,真是舒服着就睡过去了, 滋味还没细细咂摸呢。   和渡气还有之前迷糊间蜻蜓点水亲那一下不同, 这可是这辈子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 饱含情意的吻。   老是在回忆里想起两人以前亲密的模样,果然还是碰着真人, 实战更刺激。   谢兰亭褪去衣衫, 泡进浴桶里, 热气把白皙的脸蒸得微微泛红。   道侣之间做亲密的事再正常不过,随着记忆大量流回,昨晚亲上一亲,不仅没有止渴,反而把某些念想都给勾出来了。   而且……谢兰亭手指缓缓擦过嘴唇:哪怕只是亲,那也没亲够啊。   看来他还得加把劲,让顾云起意识到自己可以更大胆点。   谢兰亭换好衣裳出来,顾云起租下的屋子带着个风景还不错的院子,虽小,但很怡人,院子中有张石桌,顾云起正从食盒里将食物拿出来摆上。   谢兰亭坐下后故意盯着顾云起的眼睛看,发现这小子果然在躲他的视线,心里痒痒,没忍住又想逗逗他:“怎么不敢看我?”   顾云起视线游弋:“没……”   “还说没有,”谢兰亭故意道,“你不会亲了不认账吧,嗯?”   “不会。”   “那怎么不敢看我?”   谢兰亭故意尾音上扬,抬起视线去勾顾云起的眼,可惜还没对上视线,手里被直接塞了一碗鱼片粥。   顾云起把勺子递给他,眼神错开,轻声道:“怕再看,忍不住还想冒犯你。”   谢兰亭:“……咳。”   暗卫们:噫!   大白天的,知道暗卫还窝在院子里的情况下,谢兰亭也说不出“那你来啊”这种话,他耳根子热了热,捧起鱼片粥默默开吃。   还真有人能一本正经说这种话……看来自己是不用过分操心了,自家道侣无师自通,只要给点契机,老夫老妻的腻歪日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唉,忍不住怀念,又忍不住有点担心自己的腰,人啊,就是这么矛盾。   在租屋里休整够了,今天他们就得回顾家,从递出来的消息里得知,顾家已经要开始选去苍行山学习的人了,他们也不能再拖。   想去顾景平眼前刷存在感却比想象中更简单,两人大大方方从大门进入,知道他们回家,顾景平几乎是迫不及待就派人来找。   来找他们的弟子速度非常快,看样子急切地很:“顾云起,少主让你过去!”   不指望顾景平跟他的人用词能有什么客气,顾云起看了看这弟子衣服上被打烂的痕迹,什么也没说,跟着走了。   那弟子两条腿抡圆了,似乎恨不能把顾云起立马带到顾景平面前:这是被顾景平欺负狠了,迫不及待想找个人代替自己。   好像他们都知道有了顾云起吸引顾景平的怒气,他们日子就能舒服点。   当把顾云起带到时,校场好些陪练弟子都松了口气。   顾景平正将一个弟子打飞出去,看到顾云起来了,面上带着阴鸷的笑:“废物弟弟也会出门远行了,外面好玩吗?”   顾云起面色不变:“挺好的。”   “挺好,哈哈。”顾景平冷笑一声,抬剑指着他,“可堂兄我最近不太好。下场,陪我练剑。”   谢兰亭自然一路跟着过来的,他看了看周围,除了陪练弟子和远处的护卫外,没有别人在。   是他们能控场的机会。   “一个金丹要筑基陪练,”谢兰亭开口,“你这是太看得起他,还是太看不起自己?”   周围陪练的弟子都是金丹水平,但没谁敢跟顾景平动真格,因此才会被一个左手剑练得不成样的人压着打,都是敢怒不敢言。   他们怕,谢兰亭却是敢直说的。   “看不起自己”这种话放在顾景平身上无疑是踩雷,尤其如今他右手已废,他好像必须更加趾高气昂高高在上,才能掩饰住内心那小丑的模样。   他要所有人都知道顾景平依旧是人上人,不是什么右手使不了剑的废物。   顾景平不耐烦:“我们兄弟练练而已,你虽是他道侣,未免也管的太宽了。”   谢兰亭微微眯眼,酝酿的话到嘴边还没出口,被顾云起握住了手。   “我喜欢让他管着。”顾云起道,“他想让我怎样都行。”   谢兰亭瞬间被捋顺了毛,舒坦了。   顾景平:“你!”   他怒发冲冠,气到一半,突然觉得哪儿不对,他看了看顾云起,又瞧了瞧谢兰亭,好似终于发现了什么新奇模样,哈了一声:“等下,我说,顾云起,你这么服他,该不会是下面那个吧?”   他话一出口,忍不住大笑出声,自己笑还不够,还得让其他弟子跟着笑,在一片哈哈声里,谢兰亭和顾云起视线非常隐晦的、跟看傻子似地瞧着顾景平。   同性道侣之间,谁上谁下从来不是什么屈辱,两情相悦情之所至,自然是人家爱怎么来怎么来,有什么好笑的?   笑得那么大声,可右手废了都没人来心疼他。   顾云起平静道:“私事就不说给堂兄听了,我和兰亭挺好的。”   想通过嘲讽人得到乐趣,那也得对方有反应,顾云起古井不波的模样显然没有让顾景平得到乐趣,他笑声渐歇,再说一遍:“我以少主身份命令你,来跟我切磋!”   “既然是切磋,双方修为不等的情况下,应该只凭剑术,不用灵力。”谢兰亭适时插话,“还是说你不敢,非得用灵力才能打?”   “我有什么不敢的!”顾景平吼回去,“来!”   顾云起从校场边的武器架上随手抽了把剑,这样的比斗上,他还不想用藏月。   顾景平咧嘴笑笑,废顾云起哪只手好呢?不,或者可以两只全废?   周围的弟子们心道待会儿肯定要见血,看顾景平的疯劲儿,顾云起怕是得留下点什么,然而随着剑光碰撞,叮叮作响,打着打着,众人表情逐渐变了——   光凭剑法不用灵力的情况下,那个一直被视作废物的顾云起,居然能压着顾景平打!   顾云起的剑法他们熟悉得很,就是顾家剑招,每招每式他们都能叫出名,也是他们常用的招式。   可同样的剑招,为什么顾云起使出来就如此精妙?行云流水,利刃夺锋,跟他们平时使得仿佛不是一种剑法!   众人下巴砸在地上,全都不可置信。   谢兰亭将这些人神色尽收眼底,微微抬了抬下巴:顾云起一招一式的精妙,都是千锤百炼磨出来的,他下的功夫不比任何人少,别说顾景平现在只有左手能使剑,就算放在从前,他的剑法在顾云起面前也不值一提。   他们所有人觉得顾云起修为不行,就是废物,谁还会注意一个废物的剑法如何呢?   顾景平原本带着肆虐的心态,满脑子只想着待会儿让人跪地痛呼,却猝不及防被凌厉的剑法震住,越打越心惊,居然要招架不住!   怎么可能!?这怎么行!!   当顾景平的剑被顾云起一剑挑飞后,耳边传来众人不可思议的惊呼声,顾景平怒到极致,哪还管什么不能用灵力的规定,抬手聚起金丹的灵力,照着顾云起一掌拍下!   “去死!”   “轰!”   然而顾云起被他一掌毙命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灵力相撞的风扬起校场尘土,谢兰亭站到顾云起面前,抬手对上了这一掌。   护卫也被惊动了,急忙过来。   “说好不用灵力。”谢兰亭道,“仗着修为欺负人?”   那他就不得不用一下自己元婴期的修为了。   谢兰亭反手将顾景平拍出,护卫们忙将人接住,顾云起自然是半点损伤都没有,但谢兰亭立刻将人肩膀扣住,左看右看,很紧张的模样:“有没有伤到?”   顾云起手中的剑立刻脱手滑出,虚弱地朝谢兰亭怀里一靠:“……无事,咳咳!”   谢兰亭:“是不是他掌风扫到了你?别逞强!我这就带你去医治!”   谢兰亭说得很大声,周围弟子你看我我看你,嘀咕:“刚才顾景平掌风跟灵力扫到他了?”   有人摸摸下巴:“有可能……他剑法再好又怎样,修为就是个筑基,两人对掌,他近距离被波及完全有可能啊。”   这句话终于是让众人从方才的惊愕中回神:对啊,没有修为,剑法再好那也就是个武师,打不过的还是打不过,废物还是废物,谁在外打架只凭剑招不用灵力啊!   看看顾云起那样,被灵力扫个边就不行了,差点就被他的剑招架势给唬住了!   大家立刻松了口气:他们似乎还没意识到,在看到顾云起剑招后屏息到现在,本身就是个问题。   顾景平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身边的护卫,却发现眼前空了,怒道:“人呢!?顾云起和谢兰亭人呢!?”   “少主,顾云起受了伤,谢兰亭带着他匆匆走了。”   “受伤?”顾景平听得一愣,而后火冒三丈,“他挨打了吗他就受伤,啊!?”   “少主,您别忘了,他就是个筑基,”弟子们说服了自己,又来说服顾景平,“你用灵力一掌要是将他打实了,他没准当场就得交代在这儿,他那么弱,被灵力波动震得受伤不是很正常吗?”   顾景平皱了皱眉,仔细回忆方才出手时顾云起有没有被扫到,他那一掌出得很快,虽然谢兰亭接的也快,但是……好像真有可能还是波及到了顾云起?   好吧,若那一掌真拍实了,所有人看着他把顾云起打死,而顾薄还没得到顾家秘法,很可能会怪罪他一顿。   他也是气狠了,回神后也清醒了,暗地里弄死顾云起是一回事,哪能在众目睽睽下真动杀手呢,好歹顾云起还背着个顾家血脉的身份啊。   顾景平深吸口气,平复翻腾的丹田气海,忍不住想顾云起伤到哪种地步了,有没有被废?   想着想着,他觉得嘴里腥味压不下去,嗓子一动——   “少主!?快去请医师,少主吐血了!”   而被他惦记的顾云起,出了众人视线后就站直了,毫发无损。   “接下来你装伤几天,”谢兰亭道,“再扔几个话套,顾景平就能把你送进去苍行山的队伍里。”   顾云起点点头,感谢顾景平生成那般的脑子和脾气,真是非常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我受伤了,我装的   顾景平:吐血 第56章 这什么魔鬼道侣?   顾景平那掌是真想杀了顾云起, 只让他吐点血那是便宜他了,要不是所有人都在看着,谢兰亭下手肯定不止如此。   可惜不是时候。   顾安前脚刚听说顾云起回来, 还没来得及去看看, 接着就听说顾云起受伤了。   顾安听完前因后果,拿了点灵药就朝顾云起的住处去。   到了元婴期后, 对气息和神识的感知范围也要更宽些, 不用暗卫提醒, 顾安还没到院子,谢兰亭和顾云起就察觉到附近有人来了。   两人迅速把桌上剥到一半的莲蓬莲子收起, 顾云起擦了手翻身到床上躺下,谢兰亭则将嘴里的莲子咽干净了,毁尸灭迹。   顾安敲门, 谢兰亭将门打开, 嘴里还有莲子的清甜味儿。   “有事?”   顾安越过他朝屋内望了望:“听说云起受伤了, 我来看看。”   “我已经给他治了伤, 刚睡下,你来的不巧。”   谢兰亭站在门边没挪动脚步, 这是连让人进来喝杯茶的意思都没有。   顾安示意手中的药瓶:“睡着了也没关系,我看看他情况就走,仙君再厉害也不是医修, 如果有需要, 我还可以请医师来。”   “我的确不是医修, 但好在他受的伤我可以帮着调息,灵丹妙药也不少, 真需要医师的话, 我也能叫人来。”   谢兰亭倚着门框, 似笑非笑:“我替我家道侣谢谢你关心了。”   “我家道侣”四个字简直正刀顾安心口,他眼角抽了抽,听到谢兰亭这般说话,他反而愈加不想走了,两人不用刀光不见血地杠上了。   顾安:“你这样替他把朋友都拦在门外,他知道后该作何感想?受伤了,连探望也不准吗?”   谢兰亭慢悠悠道:“普通探望是欢迎的,按理来说,我还该请客人喝杯茶,可这杯茶,我实在没法昧着心来请你喝。”   顾安:“哦?”   谢兰亭瞧着他的眼睛,笑得别有深意:“没旁人在,我们就直说吧,云起年纪不大心思单纯,很多东西可能看不出来,但顾安,我还长着眼睛呢。”   心思单纯正闭眼听全程的顾云起:“……”   顾安手指紧了紧:“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每次看云起的时候,眼珠子恨不能黏他身上,你安的什么心还用说吗?”   顾安盯着谢兰亭的眼睛,片刻后,面上那虚伪的恭敬去了,他笑笑,仗着顾云起听不见,承认了:“是又如何?”   顾云起:“……”   暗卫们:哇,有瓜!   “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算下来,你才是后来者,”顾安说到这儿,神情也沉了沉,“如果没有你,他就该是我的。”   谢兰亭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瞧你说的,要这么算,顾家同辈的,都能算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难不成全是他的人?有情有意才叫青梅竹马,没情意充其量只算‘认识’。”   “你俩要真互相喜欢,这么多年有的是机会成婚,这不没成?”   谢兰亭一针见血毫不客气:“他对你没意思,而且你也不可能跟他成婚,即便没有我也不行。让我猜猜,你更想把他养成情人,明面上再找个门当户对的道侣,‘两全其美’对吧?”   顾安呼吸一紧,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没错,但可能承认吗,当然不能,他反驳:“胡说!我是准备等他慢慢开窍,然后表明心意,再求结为道侣!”   “哦,那你可以死心了,”谢兰亭道,“毕竟他有我了。”   顾云起在被窝底下的手指动了动。   “而且什么慢慢开窍啊,不是你的开不了,你看我跟他才认识多久,进展就是这么迅速。”谢兰亭指尖在手臂上搭了搭,似乎是回味起什么,眸光滟滟,“你不知道,他可行了,各种意义上。”   ……顾安要炸了。   他恼羞成怒:“只要云起还舍不得顾家,还留恋顾家,你们就只会留在顾家!你要明白顾家是谁在做主!是家主,是长老,你这样帮他树敌,对他有什么好处?”   顾安是大长老的儿子,这是在拿身份压人了,谢兰亭莫名其妙:“我帮他树什么敌了,你得不到他,我不就说个实话?”   “你!”顾安深呼吸,怒极反笑,“好,谢兰亭,我们看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他终于转身就走,谢兰亭在后面拉长调子:“慢走不送,云起需要静养,你没事别来了。”   静养,顾安眼神发沉,我要让你知道在顾家的地盘上,哪怕区区“静养”二字,也得你求着才能得到。   他走后,顾云起从床榻上支起身子,谢兰亭关上门坐到桌边,瞧着他打趣:“男颜祸水。”   顾云起默默从芥子里拿出剥了一半的莲蓬,剥出颗莲子来,去了芯,递到谢兰亭唇边。   谢兰亭低头咬住吃了,睫羽轻扇,眼神从下往上抬了抬,眸子里带着笑意,在心上拨弦:“一颗莲子就想打发我啊?”   莲子味道微甘,有的苦涩大于甜,顾云起并不青睐这个味道,但谢兰亭吃得津津有味。   顾云起忍不住想起谢兰亭方才跟顾安大放厥词,说自己各种方面都很行。   他迎着谢兰亭含笑的眼神,剥好一颗莲子,放进自己嘴里。   然后偏头,以唇相抵,换了种方式把莲子喂过去。   莲子味道本来就不重,白色的莲子在唇舌间来回翻滚,没一会儿表面味道就淡了,被汲取干净。   谢兰亭情不自禁抓住他肩膀,身体靠近,被压制得微微仰起脖颈,你来我往间,末了觉得舒服得快招架不住,舌头一卷,把莲子整个卷过来,停下了势头。   顾云起眼神里的锋芒勾了出来,颇有些意犹未尽。   他看着谢兰亭发红的耳根,抬手将一缕发丝理到他耳后:“这样够不够?”   谢兰亭低着头飞速把莲子嚼了咽了,轻轻嗓子:“……嗯,还可以。”   真遗憾,仙君要是说不够,他还可以再来,还有这么多莲子呢。   顾云起突然就理解了莲子的味道,果真不错。   这莲蓬还是从玄龟君池塘里产的土特产,灵气充沛,就被他俩当零嘴,慢慢剥着吃了。   要说顾家这群弟子,无论是顾景平还是顾安,都相当好用,顾安刚走没一会儿,就有弟子过来传令,顾云起无奈只得再度躺下装好。   “让顾云起两天后跟随其余九个筑基弟子一起启程,去苍行山旁修。”   传话的人就在院子里,他看了看身后的屋子,哼了一声才道:“顾安师兄说了,顾云起要是无论如何起不来,你可以去给他说一声,他能把顾云起从名单里剔除。”   “顾云起的名字可是少主加上去的,师兄要是帮他说情,那又得跟少主争上一回,顾安师兄干嘛对他这么好!”   谢兰亭白了他一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顾安如果真想着顾云起,在明知他受伤需要静养的情况下,早就去把顾云起名字摘出来了,还特意让人到他面前来说,不就是为了下马威吗?   说不准加顾云起名字这事儿他还和顾景平一起出了力。   谢兰亭:“嗯,知道了。”   传话弟子:“要带话给顾安师兄?”   “不用啊,”谢兰亭,“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弟子愣了愣:“我刚才说的你没听全吗,如果我不带话,你是见不到师兄的。”   “我见他干什么。”谢兰亭认真,“你放心,云起要是真爬不起来,我背也把他背上苍行山,不耽误大家旁修进度。”   传话弟子:“……”   这什么魔鬼道侣,顾云起也太惨了吧!?   谁说他俩看着很恩爱的?   谢兰亭目送传话弟子迈着风中凌乱的步伐离开,心说我们要的就是上苍行山,好不容易得逞,怎么可能上赶着去求人把名字摘出来?   两天后,谢兰亭扶着面色苍白的顾云起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今日除了去苍行山旁修的十个筑基弟子,还有要去三峰宝地修行的精英,他们出发日子都在今天。   顾云起靠谢兰亭扶着才站在筑基弟子里,顾景平在精英那拨队伍里瞧见,忍不住咧嘴笑,顾安面色变了几回,才从精英队伍里走出来,到顾云起面前关心他。   “云起,你伤还没好,需要静养,实在不适就别去了,我和长老说一声就行。”他视线有意无意扫过谢兰亭,“我早和揽月仙君说过,有难处来跟我讲讲,怎么能不顾着你的身子呢。”   谢兰亭心里发笑:茶味儿出来了,想挑拨离间呢?   顾云起面上虚弱,却坚定道:“无事,师兄放心,我不会给顾家丢脸,也不会给师兄添麻烦。”   顾安哑然:“……不麻烦,我就是担心你……”   顾云起明明看起来都快站不住了,半个身子都贴在谢兰亭身上,眼神却格外坚毅:“多谢师兄,但我辈修者,若遇上难事便退,那还如何称得上‘修行’二字?修身修心,我定会坚持,绝不退缩。”   同行的筑基弟子都知道这回去苍行山是走个过场,他们就是家里不被看好的,才会去干这份差事,闻言忍不住偷偷看向顾云起,突然觉得此人形象高大了起来——虽然他此刻还得靠着人才能站稳。   顾安……顾安无话可说。   他最后只能道:“我就在新峰,要是遇到困难,记得来找我。”   谢兰亭听完他的茶言茶语,也朝顾安露出个茶香四溢的笑:“旁修而已,应该没什么不顺的,如果真遇上,我肯定帮他解决,不给你添麻烦。”   顾安自以为在顾云起面前还有形象,因此没有直接甩袖而去,皮笑肉不笑回敬:“好,我拭目以待。”   谢兰亭笑容不变:那你就待着吧,这点段位,热身都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我要靠着仙君才能站稳,真的 第57章 顾云起搂着人,心情大好:学会了   苍行山名声一落千丈后, 外门弟子散了不少,内门弟子也人心浮躁,顾家筑基的弟子过来旁修一事, 果然不受重视。   他们到了主峰, 引路的弟子冷淡得很,公事公办把腰牌发给他们:“每天卯时到传经堂听书习剑, 未时到戌时会安排活计, 就是如此。没别的事我走了。”   眼看苍行山传话的弟子要走, 忙有人叫住他:“道友等等,传经堂怎么走啊?”   那人不耐:“你们到时候跟着其他人一起不就知道了。”   顾家筑基弟子住下的地方也有苍行山本门的低阶弟子, 每天也要走一遍类似流程,确实跟着就知道了。   卯时就要起,用现代时间来说就是早上五点, 这么早谢兰亭绝对起不来, 他琢磨着既然没人把顾家弟子旁修放在心上, 那逃个课应该也不会有人在乎?   苍行山兴盛还是衰落, 低阶弟子们过得好像都一样,反正不容易。有弟子对顾家来的人半分好奇也没有, 毕竟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了;也有人表现出了善意,跟他们打招呼。   谢兰亭先带着顾云起进屋了,因为顾云起还是“伤患”。   进屋后, 谢兰亭就拍了结界, 隔绝视线和声音。   谢兰亭:“请传承这等大事, 通常会聚起本派所有弟子,只要进了山, 不怕得不到消息。”   顾云起点点头, 他握着苍行山给的临时腰牌, 即便没这个,他手里还有高阶弟子的腰牌。   “也不知道还得等几天,我可做不到天天卯时起,”谢兰亭怂恿学霸顾云起放飞自我,“不然你逃学吧?”   顾云起哭笑不得。   苍行山内门的剑法他已经看过了全套,剑法讲究剑招与灵力走势相结合,光有招式那只是空架子,授课上是不可能给他们传授苍行山剑法的,而且他还在装伤,就算去学,也就听听书。   “我对他们的讲学其实有点兴趣。”顾云起道,“你不必跟着早起,就算外人问起,我也已经‘养伤’几天了,有你的灵丹妙药,独自行走然后坐着听听课还是没问题的。”   谢兰亭感慨:“好学啊,我自愧不如。那你去吧,有事玉牌联络,我是要睡到自然醒的。”   顾云起点头。   苍行山给他们一行人安排的住处是客居中最简陋的那种,不是大通铺就已经不错,但每个屋子只有一张床,配个桌椅。   谢兰亭和顾云起芥子里东西不少,若非要在屋子里再塞张床不是不行,顾云起看了看屋子布局,正要开口,谢兰亭抢先他一步说了话。   “这屋子挺小的。”   顾云起察觉到什么,不急着说话了,顺着他的话点头。   “床倒是可以睡两人。”谢兰亭走到床边,瞧了瞧,背对着顾云起道,“我们将就一下?”   谢兰亭察觉顾云起气息变了变,他没回头,等着顾云起回答。   顾云起回答不出他所料,一个字:“好。”   谢兰亭弯弯嘴角,转过身:“既然同塌,那你也得躺下来睡,可别我睡一半,你占着另外半块打坐。”   顾云起点头,他问:“你是想试试我们能不能习惯这般距离吗?”   谢兰亭正经回答:“对,你知道吗,有些人就是因为近距离接触后发现不合适,最后分开,既然我们要试着喜欢彼此,那么也得看看能不能在卸下防备时,允许对方靠近。”   顾云起知道自己肯定没问题,他看着谢兰亭含笑的眼,若有所思。   对于两人关系的推进,谢兰亭至今嘴上经常挂着的是“试试”,看着合情合理,但是……顾云起虽在情爱之事上没有经验,可看人看事上领悟和理解从来不差。   如果只是“试试”,谢兰亭本不该纵容自己到此。   至少于他而言,亲吻这种事,本就是要先喜欢,才会有。而不是我亲了你,再来看能不能喜欢你。   谢兰亭的诸多举动,若是撇开某些看似顺理成章的理由,会不会是欲擒故纵?   可若真心许,直接说开不是更好吗,掩饰着来故意撩拨他,又是为什么?。   顾云起盯着那张不算很宽敞的床铺,既然谢兰亭邀他同塌而眠,不如借此机会,他也来验证一下刚刚的想法。   顾家别的筑基弟子忙着探查新环境,毕竟他们还得在苍行山待一段时间,而顾云起和谢兰亭已经在小屋里开始修炼了,各练各的,不影响。   顾云起练着御水决,把水灵放了出来,谢兰亭先结束修行,朝水灵勾勾手指,给他化形玩,一会儿捏成蝴蝶,一会儿捏成兔子,水灵自己也觉得好玩,变成白兔时在屋里四处蹦跶,很是新奇。   直到顾云起睁开眼,看见水灵变成的兔子趴在谢兰亭腿上,正被谢兰亭抚摸顺毛。   “手感果然很真,”谢兰亭道,“鲛人幻术厉害,即便是我,之前也没想过幻型术也会被他们算在幻术里。”   谢兰亭正感慨,突然手底下一空,好好一只大白兔凭空消失,没了,他抬头,跟顾云起视线对了个正着。   顾云起一言不发将水灵收回识海空间,迎着谢兰亭的视线,镇定道:“我修炼也结束了。”   “哦,”谢兰亭声音轻轻飘过,“那该休息了。”   他不愿错过顾云起面上任何一个表情,因为每次看他为自己意动都太有意思了,得趁着自己道侣还没成为情场高手前多看看,毕竟青涩的反应和神情那是过时不候啊。   陈酿有陈酿的浓厚,新酒有新酒的热烈,无论哪一个他都喜欢,品起来都爱得不行。   不过谢兰亭这回却没在顾云起面上看到太大波动,顾云起径直起身:“你睡里面?”   谢兰亭:……嗯?   顾云起在他面前是藏不住的,哪怕有时故意掩饰意动或是羞赧,多少都有迹可循,不过这次谢兰亭仔细看过,确实没有破绽。   这就不会害羞了?别吧,心理成长这么快的吗?   而且眼神也太平静了,头回同塌,就算不害羞,居然一点期待的反应也没有?   谢兰亭不怀疑顾云起对自己的心意,他只莫名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带着疑惑在里侧躺了下来,顾云起也褪下外袍,熄了屋中灯火,在外侧躺下。   屋子里有被子和枕头,但此刻他们用的是自带寝具,每回出门,顾云起可是吃穿用度方方面面都准备得妥帖,整个把谢兰亭照顾得舒舒服服。   谢兰亭躺下后,大大方方面朝着顾云起,屋子里没灯火不影响修士视线,他知道顾云起肯定也能察觉自己目光。   顾云起仰面躺着,果然片刻后问道:“兰亭?”   “没事。”谢兰亭道,“少有与人同塌的经历,就想看看你。”   顾云起:“你与友人抵足而眠过吗?”   谢兰亭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没有,我也就小时候胆小,被师父哄睡几回,稍大些,就没有与人共枕的经历了。”   顾云起笑笑:“我小时候也缠过爹娘,但我爹说,男儿大丈夫,自己睡去。”   眼前场景与记忆重合,上辈子在两人交心后,他们夜谈可都是靠得极近,拥着对方的,谢兰亭忍不住轻声道:“你说话,怎么不转头看看我?”   他一直给两人找最合理的借口和相处方式,好让没有记忆的顾云起不会觉得自己的喜欢来得太过突然,可日日夜夜跟心上人相处,总是忍不住渴求更多的。   顾云起在黑暗中睁开眼,翻过身来,如他所愿,静静瞧着谢兰亭。   这么对视下来,最先招架不住的还是谢兰亭。   害羞是不可能害羞的,他只是怕再这么看下去,自己就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于是谢兰亭转过身,换后脑勺对着顾云起。   “咳,既然没什么聊的了,夜已深,快睡吧。”   顾云起验证了一个想法,谢兰亭方才让自己转头,就是在故意撩拨他,可怎么撩拨的人反而先撤了呢?   谢兰亭正准备闭眼,忽觉身后气息凑近,然后一只手搭在了他腰上。   谢兰亭腰一颤:“!”   “你……”   “你说有些人因为适应不了过近的距离分开,”顾云起道,“我觉得很有道理,我们要是隔得泾渭分明,那同塌也不能算拉近距离。现在这个距离,你想推开我吗,兰亭?”   不想。   但是,问题很大!   谢兰亭耳根红了,他故作镇定道:“还可以忍。”   顾云起声音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说着,手上稍微用力,又挪动着靠近些,谢兰亭一把按住他的手,声音压抑:“……手别乱动。”   他被顾云起圈着,整个人都要浸在顾云起的气息里了,触碰到一些地方,也太容易唤起熟悉的感觉了。   以前谢兰亭就架不住顾云起把着他的腰,这会儿隔着里衣,温热的手掌就贴在腰上,简直要命。   顾云起笑了笑:“好。”   谢兰亭按住了他的手,但却没把他手拿开,这叫什么?   他能感觉到谢兰亭之前颤了两颤,也能看见谢兰亭在夜里泛红的耳垂,此刻心情非常好,因为他发现了两件事。   一是,兰亭分明已经喜欢上他。   二是,装作不知道悄悄撩拨人再看他的反应,原来这么有趣。   难怪兰亭不开口,反而是时不时来勾着自己,必然是尝到了其中的乐趣,顾云起搂着人,心情大好:学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撩人真有意思   顾云起:学会了 第58章 确实比画更好看   其实有顾云起的气息环绕, 才该是谢兰亭最熟悉的入睡流程,可惜分隔太久,一朝唤起从前的感受, 心脏和神经过于亢奋, 搞得他半天睡不着。   但让他拉开距离他也舍不得。   在默念了数遍清心经后,向来睡眠质量不错的谢兰亭这才缓缓睡去。   顾云起没有睡觉的习惯, 他一直听着谢兰亭的呼吸声, 等谢兰亭睡着后, 他这才将另一只手也伸出去,从底下捞过谢兰亭的腰, 双手把人整个圈进怀里。   他从前不去思索他事,一心只想手刃仇人,把自己当个工具。工具嘛, 心不重要, 所以他人的冷嘲热讽不重要,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他只要演好一个“人”就可以了。   演得像个人,却不是真正的人, 所有一切都是为复仇服务,身体也是为复仇而活,这样真的算活着?   是谢兰亭给了他真正活着的感觉, 他从像人, 变回了真正的人。   他也有自己的脾气, 也有抓住不想放手的东西,复仇依旧是他的目标, 但不再是唯一的目标。   顾云起将额头轻轻靠上, 如同穷徒拥着自己难得的珍宝,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住的小院里就有钟被敲响,顾云起抬手捂住谢兰亭的耳朵,待响声过后,他才松开手。   谢兰亭最初听到声响时动了动,但之后应该是察觉到了耳边的温度,迷迷糊糊安心下来,接着睡。   顾云起将自己收拾好,在桌上放下食盒,食盒最底层放着灵石,可以给里面的东西保温保鲜,非常方便。   苍行山和顾家的筑基弟子们都陆续起来,因为昨天顾云起和谢兰亭一到地就进了屋,因此存在感不强,今天苍行山许多人才瞧见他。   顾云起用灵力把自己脸色逼得惨白了点,他生得好看,有苍行山弟子忍不住上前搭话:“你没事吧?”   顾云起:“多谢关心,无妨,一点小伤罢了。”   “你们是来旁修的,既然受了伤,可以申请休息啊。”   顾云起:“不了,我想听学。”   苍行山弟子:……学渣并不是很懂学霸的执着。   他有意套近乎:“一起走呗,昨天怎么没看见你?”   反正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走,顾云起也没拒绝,他道:“哦,昨日到时太累,我道侣扶我回房了。”   搞半天原来有主了啊?弟子深感遗憾,但他瞧了瞧:“你道侣怎么不和你一起走?”   “他不听学,此番是陪我来的,昨晚太累,不忍心叫醒他。”   苍行山弟子听到昨晚太累几个字,不可思议看了看顾云起,一个面色苍白的病号还有精神干那档子事?这位兄台该不会贯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精神吧?   弟子的目光瞬间带上了意味深长的钦佩。   顾云起看不懂,但是面带礼貌的微笑回应。   苍行山开山立派的时间算起来比顾家更久远,在门派上下大多浮躁之际,也还有人能沉下心,今日讲学的先生是个大器晚成者,他的见解很有深度,苍行山近日的气氛并没有影响他,讲书时不疾不徐。   不疾不徐的语气容易让人静心,也容易……让人犯困。   修士可以不睡觉,但是无聊的时候也会犯困。   顾家来的不少弟子在讲书声里昏昏欲睡,直到他们目光无意中扫过顾云起,发现顾云起正听得很认真。   从前在顾家,顾云起无论听学还是练剑都认真,哪怕所有人嘲他是个废物,他越认真,嘲讽声反而越大,虽然其中有不少是顾景平带头的功劳。   有个顾家弟子趴在桌上,他实在不懂顾云起怎么还能如此认真,认命后乖乖混吃等死不好吗,没准顾景平还不会三天两头来找他麻烦。   上午听学结束后,金丹以下的弟子们立刻被叫到别处,分派活计,包括顾家的,顾云起看着手上的单子,询问:“我有伤在身,可以申请免除杂务吗?”   管事的看他是顾家的,觉得无所谓,正要开口,旁边一个声音插入:“我顾家弟子岂能游手好闲,免什么免。”   顾云起无语转过身,看向追到这儿的顾景平,此人也是真闲,不在三峰宝地好好修炼,跑来主峰,就特地为看他一场笑话?   顾景平朝苍行山管事道:“我是顾家少主,我给他做主了,不免。”   管事的看出来了,这是顾家自己的事,于是他明智闭嘴,没吭声,把自己摘了出去。   顾云起和顾景平对视,末了点点头:“少主所言甚是。”   顾景平还没来得及得意洋洋,就见顾云起摸出钱袋:“哪位愿帮忙,我出雇金。”   顾景平:“……”   他恶狠狠扫过顾家其他筑基弟子:“我看谁敢!?”   顾家弟子们一缩脖子,眼馋地看着钱袋,可碍于顾景平已经发了话,确实不敢,但是他们不敢,有人敢啊。   苍行山的弟子们争先恐后:“我我我,我来!”   顾景平愣了愣,似乎这才意识到这儿不是顾家,不是什么都由他说了算,他对上顾云起似笑非笑的眼神,一阵恼怒。   “哈,差点忘了,你傍上个有钱的道侣,但是顾云起,谢兰亭是谢兰亭,你是你。”顾景平不肯落下风,换着角度继续维持自己面子,“你终究是个废物,我告诉你,近期我会在宝地渡劫冲击元婴,你个连丹都结不了的人,始终只能趴在地上仰望我!”   渡劫?顾云起闻言可算多看了顾景平几眼,顾景平终于扬眉吐气:“堂弟,待日后为兄登大道,你就好好看着吧。”   ——气息磅礴而杂,根基虚浮,顾云起审视完,明白顾景平这是用天材地宝把自己修为强行堆了起来,硬要冲击元婴。   大世家弟子,用宝贝堆修为谁不会呢,但是没多少人做必然是有原因的,根基不稳,前路不会好走,顾景平从前再冒进,也没走过这条路。   可现在他居然选了,是因为右手被废,让他焦躁?顾薄居然不拦,任由他走,这个父亲也够不上心的。   顾景平特地跑来他面前炫耀,也是情绪极其不稳的一个表现,顾云起听得心动,觉得是个机会。   一个杀了顾景平的好机会。   顾景平开完屏,心满意足走了,顾云起雇苍行山弟子接了活儿,慢慢走回住处,到了地方,却发现谢兰亭坐在大院中,面前排着十几个扎马步的苍行山弟子。   顾云起:?   谢兰亭老远就瞧见他,抬手招呼顾云起过来,顾云起到他身边坐下,疑惑道:“这是?”   “苍行山几个弟子,认出了我,让我指导一下修炼。”   这十几人连筑基都不到,只是练气,顾云起想到方才看到的杂活单子,问:“你们不用做杂务?”   有个弟子开了口:“要做,不过我们几个今天的活可以累积到晚上一起。”   谢兰亭端着杯茶:“他们是过来收拾筑基弟子们的衣服,带去洗,刚好碰见我出门。”   顾云起摸出包柿饼放在桌上:“他们怎么认出你的?”   谢兰亭的脸固然引人注目,但苍行山练气的弟子哪来的机会认识他?   提到这个,有弟子灵息一岔,谢兰亭抬手隔空拍上,给他续力:“专心。我来说。”   弟子红着脸点点头。   “我也问过他们,”谢兰亭道,“原来是东阳书局最新的话本里,配上了我俩的插图。”   顾云起:“……”   又有新书了,这么快?而且这次居然还是配图版!   谢兰亭点了点桌上的话本:“我直接从他们手上买了本。”   顾云起拿起来,看书名,略感不妙,粗略翻开,看过几张插图,双手合十,“啪”地阖上了书本。   人像插图只有几张,不多,没有直接上春宫图,而且说实话画得很漂亮,但问题就是画得太漂亮了。   是没有描绘露骨的春宫图册,可其中有一张谢兰亭的画像,眉眼含情,眼角特意用朱砂描了红,春水秋波,动情至极。   谢兰亭的这般模样怎么能被别人看去?画也不行。   顾云起起身,拉过谢兰亭的手腕就朝屋内走,谢兰亭朝那十几个弟子道:“运力方法就是我方才说的那样,你们练上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感觉到效果,我就先告辞了。”   房门关上,练气弟子们收了马步,既然谢兰亭不现场指点了,那他们还是回去再练吧。   几人都是话本爱好者,看到方才两人回屋的那幕,忍不住兴奋:“真人比画更养眼啊,这大白天的,怎么突然就进屋关门了呢?”   思想跟着话本走,大家对视一眼,都“嘿嘿”直笑。   顾云起进了屋子,立刻摸出传讯玉牌,找晓清风。   顾云起:“以后的话本不要配人像。”   晓清风在玉牌那头据理力争:“但是销量更好了。”   顾云起寸步不让:“原本销量也不低吧,足够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顾云起把玉牌印记放开,让谢兰亭也能听到玉牌那头的话,晓清风还待再开口,谢兰亭也说话了。   “确实足够,这次配图的话本,还没卖出的也别卖了,收回来吧,以后也别配图了。”   晓清风在那边叹了口气:“唉,既然你俩都这么说了,行,毕竟用你二人的名字写书,必须尊重你们意见。我能问句为什么吗,图我看过,都画的不错啊,我还特地吩咐不能配十八禁的图。”   谢兰亭拿起话本,翻到其中一张顾云起的插图上,轻叹:“就是因为画得太逼真,太好看了。”   晓清风:?   谢兰亭抬手抚过纸页:“所以不愿让别人看见。”他加了句,“这种心情你是不会懂的。”   天道你不懂爱。   晓清风:“……”   确实,尽管晓清风表现得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情绪丰富,但他本体毕竟不是人,看得世间百态,却未必知道其中冷暖感受。   就比方说配图这事儿,他觉得自己已经考虑周全了,不配十八禁就行,可如果事先算算,就能得出两人不会愿意放图的结论。   因为他俩的占有欲,注定两个都得吃醋。   晓清风:“……我去撤话本。”   谢兰亭:“给我留十本。”   顾云起:“我也要。”   一本翻看,剩下的全部用来收藏。   晓清风感慨人类的复杂:“行。”   结束传音,谢兰亭手一翻,带着话本避开了顾云起的手,他盯着顾云起笑:“我还没看过,看完再给你。”   顾云起:“到我手上的时候,书还是完整的吗?”   不会少几张图之类的?   谢兰亭狡黠地弯弯眉眼:“看来我俩又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就……更不能给你了。”   二人对视,眼中俱是笑意,只是手上动作没停,不用灵力,光用招式,居然在手上小范围地过起招来,目的就是争个话本。   两人你来我往,手上飞速拆了数招,谢兰亭突然将话本高高抛起,两只手朝顾云起脖颈上一勾,转了个身:“我本人在这儿,难道不比画好看?”   他满意看到顾云起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正要悄悄动手,却猝不及防被顾云起揽住腰,撞进他眼里。   谢兰亭:“你……唔!”   顾云起顺势亲了上去。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和经验,但仅凭着一腔情感,也足以每次将谢兰亭吻到腰软。   谢兰亭情动时眼角就容易泛红,仿佛真的抹了胭脂,桃花艳艳。   一吻毕,话本已经到了顾云起手上。   他轻笑着亲了亲谢兰亭眼角:“确实比画更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计,中招的是谁? 第59章 我还可以不说话   顾云起晃晃话本, 正要收起来,却被谢兰亭一把拽住了手腕。   谢兰亭眼角泛红,顺势直接坐到顾云起腿上, 仗着此刻的姿势占领高位, 抬手扣住顾云起后脑勺,直接把人的笑给堵了回去。   前面也说了, 顾云起亲吻凭的是满腔感情和气势, 暂时没什么技巧, 纯属无师自通。   但谢兰亭的技术可是拿上辈子的时间练过的。   顾云起瞳孔颤了颤,非常顺利就被勾着走:情绪上是, 舌头上也是。   谢兰亭坐他腿上,原本是居高临下,亲着亲着身子就慢慢往下滑, 骨头酥软, 顾云起不得不两只手都腾出来, 揽住他的腰。   桌子被两人碰得抖了抖, 杯盏磕出清脆的响声,谢兰亭往后仰撤开, 偏头呼吸新鲜空气,他得承认,这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但是——   谢兰亭搭在顾云起后背上的手动了动, 捏着话本拍拍他的背, 眼睛里还泛着薄雾水光, 笑起来勾人心魂:“我赢了。”   顾云起将人搂起来,在他肩上靠了靠, 承认自己失败:“嗯, 你赢了。”   两人都没敢再乱动, 因为如果继续升温,这火轻易怕是灭不下去,但谢兰亭依然坐在他怀里没打算挪窝,顾云起也没将手拿开。   似乎有一阵风吹过,桌上多了碗药,那是谢兰亭为了旧伤要按时吃的药,暗卫拿出了看家本领送完药就闪人,连个影子都不在主人家视线里多留,努力降低存在感。   毕竟,他们也还想近距离多看看真人话本。   谢兰亭缓了缓,就着这个姿势,干脆打开话本,读起最新的故事来。   顾云起端起药碗,用汤匙搅动给药水降温,语速和手上的汤匙一样缓慢:“顾景平要在宝地强行晋升元婴。”   谢兰亭正准备翻页的手停下:“难怪有六个元婴跟着,是专门来给他护法的?”   顾云起:“我猜是,我会让暗卫再去打探消息。”   “既然已经准备好要渡劫,还要占着宝地,应该会清场吧。”谢兰亭手指正好在话本上一行字上点了点,“是个机会。”   顾景平数次要杀顾云起的账正好一并算。   顾云起将手中的碗递给谢兰亭,谢兰亭喝药从不用汤匙,端过碗一饮而尽,苦味蔓延至口腔,他早就习惯,无所谓,不过一扭头,唇上就被放上了块蜜饯。   谢兰亭张嘴,让顾云起把蜜饯喂了进来。   很甜。   *   尽管顾景平专门来放了狠话,可打那之后过了好几天,宝地上空也没劫云聚拢,顾云起还特意又召来一些暗卫,避免人手不够,大家等啊等,忍不住抱怨顾景平怎么这么废物。   说好的突破呢,赶紧啊花都要谢了!   没等到顾景平突破,反而是苍行山请老祖传承的事抢先一步,终于来了。   请传承的事早在苍行山弟子间传得沸沸扬扬,上下大家都盼着,包括修为不高的弟子们,因为传承选人很随缘,所有人都有机会,如果只看修炼资质选人的话,当年早该有苍行尊者继承了,没别人什么事。   终于要再度请传承,也算是给跌落低谷的苍行山众人心里回回温,不管传承这次有没有选人,大家都能在重大的仪式里重新找回点希望和凝聚力。   顾家的弟子旁修,列在了弟子队伍的末尾,凑个数看热闹。   毕竟没人觉得苍行老祖的传承会选择外人。   一大早主峰上最大的钟就被撞响,苍行山众人齐聚主峰,山主长老们事先都有沐浴焚香,虔诚地主持着仪式。   仪式选在苍行山的石砌祭坛,中间是一座石台,台子上方空空如也,但因为刻有凹槽,显然本来是放着什么东西的。   这样的仪式虽漫长,但也有必要,表达了对老祖的敬重,谢兰亭懒懒地靠着顾云起,瞧着苍行尊者面色严肃地祭拜,心中不由嗤笑:若真的敬重,不如将苍行老祖良好的品行继承下来,再发扬光大。   苍行山如今落魄,全是他们咎由自取,养凶兽害人命,桩桩件件都是恶事,门庭衰落怨不得别人。   由苍行尊者来读老祖当年写下的训言,何其讽刺。   随着苍行尊者最后一拜,剩余长老齐声道:“请老祖传承——!”   声如洪钟,阵阵回荡,中间石台底部泛起光辉,一块裹着光芒的石牌凭空出现在石台凹槽处,这就是老祖留下的传承。   石牌虽小,但此刻所有灼热的视线都聚集在上面,可石牌只是泛着浅浅的光辉,安安静静待在那儿。   自老祖去后千年,传承不知被请出来过多少次,这回一如既往,没什么异象和动静出现,也就意味着传承又没挑人,二长老叹了口气,不过说不上多遗憾,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石牌这般模样。   请都请出来了,趁机还可以继续说点鼓舞人心的话,二长老清清嗓子,正要开口,石牌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光芒,照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大家都被刺得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石牌已经悬浮在半空中,周身又恢复了浅浅的光辉。   二长老在短暂的怔忡后惊喜道:“传承选人了!?”   根据记载,石牌内有空间,若是发现有合适的人,会把人吸纳进去,而后再进一步考核,可多年来别说通过考核了,压根儿就没选过人。   终于!   比起长老们欢喜老祖终于后继有人,苍行尊者看着石牌,却是久久无言。   很久之前,苍行山里就传言,说如果能得到老祖传承,或许就有希望成为化神期,苍行尊者一直以为自己是能得到传承的人,可等他都修炼到化神了,石牌也从没对他有反应。   他心情复杂,但老祖传承终于有望被人继承,对苍行山确实是好事,他没有将任何情绪写在脸上,只刻板吩咐:“今日到的弟子都写了名,把名册拿来,清点人员,看看哪些人被选进去了。”   大伙儿都清楚,以石牌千年未动的脾气,多半不可能选中很多人,没准就挑了一个。   可当长老们兴奋着把在场所有苍行山弟子挨个点完,却发现所有人都在,并没有少人。   苍行尊者皱了皱眉:“难道有人没留名?”   因为涉及传承,上来的弟子都有写下名字,这是规矩,逃脱这一环并没有意义,有谁疏忽忘了写?   二长老拿着名册也蹙眉,他看着手中的名册,视线移到最末尾,心头突然咯噔一声。   “……只剩旁修弟子没有清点人数了。”   此话一出,偌大的祭坛广场瞬间静了,弟子们齐齐回头,盯住了末尾的顾家弟子们。   顾家弟子们不敢吭声,因为刚才石碑爆发光芒后,他们身边确实少了人,还少了两个。   苍行山的人看他们反应,顿时觉得更不妙,二长老开始念起顾家弟子的名字,细听之下,居然发现嗓音都在抖。   “……顾之章。”   “在。”   “顾云起。”   “……”   没人作答。   二长老拔高声音再念:“顾云起!”   还是没有回音。   二长老捏着名册的手不住颤抖,心头拔凉:传承,老祖留下的传承,千年不吭声,一招出手,居然选了个外人!?   他两眼一翻,差点要晕过去,被苍行尊者一把按在肩上:“别晕。”   他面色也阴暗无比,但好歹沉住了气:“他还不一定会通过考核。”   二长老颤抖着点点头,他当然希望如此,虽然已经确认石牌选了谁,想了想,还是把顾家的名字都念完,反正也就还剩最后一个。   “谢兰亭。”   哦,揽月仙君,对了,他是顾云起道侣来着。   然而念完这个名字后,也没人应声。   苍行山众人:“……”   好吗,原来不止选了一个人,直接选了一对啊!?   石牌白光爆发时谢兰亭也闭了眼,再睁眼,他发现身边所有人都不见了,自己处在一个周围十分混沌的空间中,面前有三条路。   这是……自己被传承挑上了?   谢兰亭摸出传讯玉牌,发现不能使用,也不知道顾云起有没有被传承选上,没办法,他只好观察起面前的三条路来。   站在谢兰亭的位置,只能看见路口颜色:一条漆黑,一条光明,还有一条灰色。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看不出。   谢兰亭用神识扫了扫,发现无论从哪方面都没法甄别路径,只好随心选了一条。   他踏上了那条光明的路。   路面很宽敞,道路两旁有边界,但边界外白茫茫一片,看不清,走上这条路后,一个声音在白色的空间内响起。   “此乃证心之道,从此刻开始,你走在这条路上时,只能说实话。”   考验开始了?谢兰亭点头:“知道了。”   那个声音并没有说如果说假话会如何,它发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年岁几何?”   可谢兰亭只顾往前走,并没有说话。   空间:?   那声音没等到答案,再问一遍:“你年岁几何。”   谢兰亭还是沉默着往前。   问到第三遍时,整个空间颤了颤,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谢兰亭压根就没准备回答问题!   只能说实话意味着不能撒谎——可如果我不说话呢?   考核空间似乎惊呆了,按理说来的人就该老老实实接受考核,哪能这样!?   它立刻修改规则:“问题不能不回答!”   谢兰亭叹了口气:“还能临时修改规定的?好吧,一百岁有余,余几个月就暂时不算在内了。”   而进入考核空间的顾云起选了同样的路,只是他选路比谢兰亭晚了一点,踏上光明路时,他听到有声音道:   “此乃证心之道,从此刻开始,你走在这条路上时,只能说实话,面对提问必须回答,不能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云起总觉得最后的话里语气好像更重,仿佛在着重强调,让他务必记住。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点?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考核不易,仙君叹气。   考核空间:……我谢谢你 第60章 谢兰亭:惊不惊喜?   “下一个问题, 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谢兰亭思索着,没有立即开口,他停顿时间不过一眨眼, 空间就立刻警告:“记住, 必须回答问题。”   “你急什么。”谢兰亭道,“讨厌的人太多, 我只是在思考谁是那个‘最’。”   空间:“……哦。”   左思右想, 谢兰亭道:“果然还是顾薄。”   杀顾云起父母、养着顾云起就为得到顾家秘法, 跟他比起来,刘弃风和殊道等人暂时都能靠边站。   证心之道并不止是普通的提问, 从方才起,随着每个问题落下,周围白茫茫的空间就有发生变化, 会出现一些场景, 谢兰亭给出新的答案后, 左前方白色空间一变, 又有了新画面。   画面中,顾薄正面目狰狞, 拿着一根荆条,抽打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痛苦的哭泣,连连求饶, 面孔虽有些脏兮兮, 但不妨碍谢兰亭在上面找到顾云起的影子。   是顾薄在恶狠狠抽打小时候的顾云起。   空间声音缥缈:“心疼吗?”   谢兰亭:“心疼。”   “不去帮他?”   “不了。”   证心之道确实是有股力量直接牵连着内心, 在明知画面是虚假的情况下,情绪却抑制不住地激荡, 而且它要勾起的负面情绪不是惊慌一类, 就是要点燃愤怒、憎恨, 想让怒火吞噬理智。   在征心之道上每走一步,内心的焦躁愤怒就会增加一分,这才是这条道路真正的效果。   谢兰亭理智还在脑子里,他冷静道:“顾薄不会当着其余人的面直接抽打,他要面子。还有,云起哭的样子太假了,他即便装弱装哭,也不可能求饶。”   空间道:“你真冷静。先前也已经看过许多画面,按照主人预估,走出这么长的距离,心中怒意早该压不住了,你居然还能这么平静地说话。”   “我其实已经很烦躁了,别看我这样,我正在生气呢。”谢兰亭道,“你没发现我都没笑了吗?”   他用灵力凝了把匕首,抬手朝着顾薄脑袋一丢,正中眉心,画面晃动着消散,谢兰亭心口处萦绕的怒气似乎也散了点,舒服些了。   他想了想,把听雪握进了手心,继续朝前走。   空间道:“没什么危险,你握剑干什么?”   谢兰亭:“方便待会儿直接砍。”   空间:“……”   “你用特殊法子在人心内堆积负面情绪,愤怒和焦躁最容易让人失去判断,然后冲动做事。”谢兰亭用剑指了指白茫茫的一条路,“我猜能走出去的路只有一条,冲动之下只要踏错一步,应该就意味着失败。”   “你很聪明,但是聪明并不意味着能冷静走到最后。”   “你说得对。”谢兰亭承认,“比如我现在就特别不开心,你有形体吗,现身出来我砍砍?”   空间:“……”   它沉默着放谢兰亭安静走了几步后,这才又丢出下一个问题,来加深谢兰亭的烦躁程度。   谢兰亭庆幸自己选的是证心之道,他其实对自己能保持冷静走完很有信心,大部分人在愤怒的情况下确实容易冲动,但谢兰亭属于愤怒也不会丢掉脑子的人,只要知道正确的路在哪儿,他就不会容着自己走偏。   其他两条路如果也是对负面情绪的增大,没准哪条路上就可能是恐惧,那只要直接来个雷雨夜,哪怕知道是假的,谢兰亭也会直接走不动路,飞快失败。   ……只是不知顾云起若在,会选中哪条,虽然谢兰亭相信无论哪条他都能过,但对这个年轻人来说,哪一项都会是煎熬。   可能是受证心道的影响,想想谢兰亭觉得更气了。   空间又丢出几幅更过分的画面后,问了个闲话问题:“你为什么在笑?”   谢兰亭嘴角的笑很冰冷:“或许你听过怒极反笑这个词?”   所以当顾云起和顾安两人的身影牵着手在他面前一出现,还没来得及表演,就被谢兰亭一剑斩断。   这一剑气势非常,带着摧枯拉朽的架势,不仅打散了画面,连着周围都传来声响。   谢兰亭笑容愈加深邃:“你还想让他俩来给我表演节目?很有创意,如果我能通过考核,能把这空间拿来玩玩吗?”   空间直觉他说的“玩”绝对不是什么好词,气到这个份上还没失去理智,明确知道怒火目标该在哪儿,也是厉害。   当谢兰亭终于走完证心之道,踏出白色道路的一刹那,心头那股快要爆炸的火气突然消失,猛地一下获得轻松,沉重的步伐变得轻飘飘,谢兰亭停在原地缓了缓。   他面前站着一个人,穿着简单,开口道:“恭喜你通过证心之道。”   声音非常耳熟,正是问了他一路的那个,谢兰亭挑眉:“方才是你在发问?”   此人沉默片刻后才道:“我是按规矩办事。”   言下之意你不要迁怒我,有话好说别动手。   谢兰亭和煦地笑笑:“除我之外还有别的考核者吗?”   “有,”那人点头,“看样子也能通过第一道。”   谢兰亭闻言便站在一旁等待,他打量了下这个“人”,苍行老祖的传承已经千年没有吸纳过人进来,石牌的空间中却有看门人,仔细瞧了瞧灵力波动,谢兰亭道:“傀儡?”   傀儡点头:“我是主人毕生心血所成,被主人留在此处,替他看守传承,选继承人。”   “我不是苍行山的人,为什么会选我?”   出了证心之道,傀儡还挺好说话:“主人的条件里从来没有规定必须得是苍行山弟子。”   好吧,苍行老祖大爱,只是外面的人不这么想,尤其是苍行山的人,认定老祖只会选他们自己,结果多年下来,人家一个没看上。   谢兰亭站了片刻,也没听到傀儡开口对着远处提问,那想必三条道路空间有特殊的法子与他相连,空间里的提问不一定非得在此处开口。   傀儡也没有让谢兰亭立刻进行接下来考验的意思,过了片刻后,空气中传来波动,面色冰冷的顾云起也踏出了证心之道。   光看脸色谢兰亭就知道他已经在爆发边缘,然而从道路里出来,抬头又立刻看到了谢兰亭,于是谢兰亭就见顾云起眼里的阴云倏然散开,映着自己的身影,眸中晴空万里。   谢兰亭肩膀松了松,心头一暖。   顾云起快步走到谢兰亭身边,确认了谢兰亭无事,谢兰亭道:“你选的哪条路?”   顾云起:“证心之道。”   居然是同样的路。   顾云起视线这才落到傀儡上,傀儡也先道了声恭喜,顶着顾云起的视线,又加了句:“提问是我的职责所在,画面与我无关。”   求生欲极强。   顾云起也看出了他是个傀儡,而且修为气息一点没收敛,顾云起:“大乘期的傀儡?”   谢兰亭:“说是苍行老祖心血之作。”   从外形来看完全是个活人,惟妙惟肖,苍行老祖曾是炼器大家,留下不少宝贝,这个石牌空间还有傀儡也都是他的作品,为了传承留到现在。   傀儡继续做正事:“你们被选入石牌,也通过了考验,现在拥有了得到传承的资格。”   考验并不是从进入石牌空间后才开始的,能被选进来本身就已经通过了初步筛选,而且大部分都在这步被刷下来,根本无缘进行后面的考核。   傀儡道:“主人留下的传承有两样,一是心法,二是空间和我的归属权,但是你们现在有两个人。”   傀儡的目光缓缓移动:“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分配,或者杀到剩一个继承人,就不用纠结了。”   谢兰亭和顾云起的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挑拨离间?”   也是考验?   傀儡:“不是,我只是就现状提出合理的解决方法而已。”   谢兰亭:“如果继承空间和你,就是你的主人了对吧,主人说什么你都必须听从?”   傀儡:“是的。”   他对上谢兰亭的眼神,终于在傀儡生涯危机下学会了说人话:“请手下留情。”   而后就老老实实闭嘴了。   谢兰亭收回视线:早这么老实不就行了?   谢兰亭对顾云起说:“心法你拿着,你要抓紧时间晋升修为,心法对你帮助更大。”   顾云起没有拒绝,他也知道自己得快点变强,才能护着想护的:“那傀儡和空间留给你。”   谢兰亭也没有矫情,同意了。   二人快速商量好,傀儡先是递出一个光团,顾云起接触后,光团飞入他眉心,顾云起脚下踉跄两步,闭着眼昏了过去,好在谢兰亭眼疾手快捞住他,没让人摔在地上。   他用灵力探查一遍,确认顾云起身体没事,傀儡也道:“是心法传承中正常现象。”   而后他左手右手分别浮现出两颗核心,是他自己和空间的核心,上面属于苍行老祖的印记浮到半空,傀儡看着印记,一直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里波动了下,闪过一丝怀念。   谢兰亭扶着顾云起,不方便行礼,但他还是朝印记客气鞠躬:“多谢老祖赐福。”   印记轻轻晃了晃,就此完全消失,谢兰亭抬手,在两块核心上刻下了自己的印记。   印记成,傀儡收起核心,朝谢兰亭恭敬道:“主人。”   当与空间建立起联系后,信息直接流入谢兰亭脑海,让他明白了整个空间的构成,谢兰亭眼神动了动:“有意思。”   即便到了化神,要造一方空间也不容易,苍行老祖是炼器大师,才构建出了这么精妙的一处世界来。   把石牌带在身边,谢兰亭就能随时使用空间,既能用来当安全庇护,也能用来困住敌人。   那三条大道可以作考核,也可以用来攻击人。   除大道外,还有傀儡生活的一大片区域,竟然还有着山水花草、虫鱼走兽,这个世界能容纳活物长期生存。   这里的花草灵植都是千年的东西,傀儡展示给谢兰亭看:“没事干我就种种地,养养宠物。”   树上一只松鼠窜了出去,傀儡道:“松鼠的繁衍一直不是很好,它是这里最后一只了。”   谢兰亭从他古板的声音里听出了一分惆怅,傀儡虽然没有心,但苍行老祖做的这只的确优秀,想必也考虑了什么法子来模拟一点情绪,这只不知道第几代的松鼠,傀儡还挺上心。   “我们要出去了,你可以带着它。”   傀儡:“我也出去?”   谢兰亭:“对。待会儿你对着所有人宣布你是苍行老祖制作的傀儡,然后告诉他们,传承由我继承了。”   继承传承的分明还有顾云起,但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傀儡绝对听从:“是。”   他一招手,隔空把松鼠抓进怀里,松鼠应该也熟悉他,没有挣扎。   谢兰亭已经掌握了空间的使用方法,他心念一动,下一刻,几人就出了石牌空间,在苍行山众人的注视下凭空出现。   谢兰亭一手扶着顾云起,一手抓住了石牌。   苍行尊者和长老就在他三步远处,身后是乌泱泱的人群,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谢兰亭无畏地勾勾嘴角,他甚至将手里的石牌专门晃给苍行尊者看,吩咐傀儡:“说话。”   傀儡上前一步,撩起额前的发丝,运转灵力后,他额前出现一个刻印,这代表着他是苍行老祖的炼器作品,傀儡声音古井不波,带着灵力传遍整个山头。   “我乃苍行老祖留下的守护傀儡,领老祖命,为他寻找继承人,幸不辱命,终于寻到当之无愧的传人。”   傀儡说到这儿,转头看向谢兰亭:“主人,这里我最好念出你的名字。”   傀儡还不知道新主人叫什么呢。   谢兰亭目光落在苍行尊者身上,心情不错:“谢兰亭。”   “哦,好的。”   傀儡扭过头,朝着众人继续道:“我宣布,谢兰亭获得苍行老祖传承,众苍行弟子应深感欢喜,老祖后继有人。”   苍行尊者和其余苍行山人:“……”   不,我们一点都不欢喜!   傀儡说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在一片安静声中他恍然大悟,把松鼠放在自己脖颈上,然后抬起手掌,缓慢而有力地啪啪鼓掌。   谢兰亭捏着石牌笑了:“不错不错,突然觉得你顺眼了,我不会拿剑揍你了。”   傀儡鼓掌更用力了。   在傀儡孤独的掌声里,有弟子惊呼:“不好了!二长老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恭喜,我决定不生气了。   傀儡啪啪鼓掌:主人英明 第61章 顾云起:意不意外?   二长老被掐着人中醒来, 眼含热泪,捶胸顿足。   他们就指望传承能给苍行山注入新的力量,这下倒好, 千算万算, 没想到却便宜了外人。   老祖传承怎么回事,不选苍行山自己的弟子, 反而挑外人?   他们因为凶兽的事名声已经一落千丈, 现在连传承也没了, 即便还有苍行尊者这个化神在,整个山门的后继依旧堪忧。   有苍行山的弟子在傀儡的掌声里鬼使神差抬起手, 跟着鼓了鼓掌,刚拍了一下,就被旁边弟子捏住手腕, 小声提醒:“别跟着裹乱, 看看尊者他们的神色吧!”   苍行尊者一直以来留给弟子们的印象都是古板、严肃, 属于非常严厉的长辈类型, 站在他面前,哪怕苍行尊者不说话, 都能把南。风人吓得腿软,他似乎一直是同样的表情,很少改变。   但是今天, 谁都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重了几层。   苍行尊者视线从石牌挪到谢兰亭脸上:“揽月仙君拿了我苍行山的传承, 是准备加入我苍行山吗?”   谢兰亭虽然被刘弃风等人安排给嫁了出去, 但他御剑宗长老的身份是前代宗主临终前给的,只要他没犯什么大错, 就没人能摘掉他长老的身份, 因此从门派来算, 谢兰亭还是御剑宗的人。   “你话没说对,这是苍行老祖的传承,不是你苍行山的。”谢兰亭道,“老祖从来没说过只有苍行山的弟子才能得到传承。”   傀儡已经停下了鼓掌:“老祖遗训,苍行山弟子不可伤害他的继承人。”   苍行尊者知道,而且这一条包含在每个弟子入山的誓言之中,也就是说在场所有苍行山的弟子,包括他自己,如果想对谢兰亭动手,都得被誓言反噬。   二长老还没完全缓过气来,他颤颤巍巍:“可那是我们的希望……你总得给我们个交代吧?”   谢兰亭:“机缘巧合被老祖选中,我只能说非常荣幸,对于你们还真没什么好交代的。老祖把传承留在苍行山,是因为此处是他的起点,也是他的归宿。”   谢兰亭视线从苍行尊者还有众长老面上扫过:“豢养凶兽的事,虽然用一个长老的命和三峰来平息了,但在座诸位到底知不知情,想必你们自个儿心中有数,你们的作为,还对得起老祖吗?”   众人没有做声,谢兰亭也知道,光这么说说,他们是不可能放自己轻易离开苍行山的。   “我道侣还昏迷着,我要照顾他。”谢兰亭扶着顾云起,“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其余人对视,点了点头,他们正好抽时间商量个章程,二长老道:“好,如今你是我们的贵客,我给二位另安排住处。”   谢兰亭一摆手:“不用,现在那儿就行,我急着看看道侣状况,恕不奉陪了。麻烦暂时别来打扰我,如果影响到他养伤,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谢兰亭扶着顾云起和傀儡一道离开,他回了筑基弟子们待着的院子,此刻院里静悄悄的,因为苍行尊者和长老还没下令解散队伍,所以大家都不在。   只有顾家的弟子们也跟着谢兰亭溜了,毕竟再待在原处,面对其余苍行山弟子的眼神,简直让他们浑身不自在。   一群人默默看着谢兰亭带着人回屋,不知谁感慨了句:“唉,顾云起还真是找了个好道侣。”   “是啊,如今已经是元婴期的修为,而且还得到了苍行老祖的传承,揽月仙君没准迟早会回到化神期。”   “我看他对顾云起还挺上心的,就算顾云起很废,谢兰亭以后用灵丹妙药帮他堆一堆,多少也能提高点修为吧?”   “是啊,唉,不像我们……不过没准仙君可能会嫌弃顾云起,跟他和离呢?”   “你说我有没有机会被揽月仙君看上?”   “做梦呢你,”有弟子白了说这话的人一眼,“顾云起好歹还有张脸可以看,你有什么,凭你筑基的修为还是龌蹉的心思?”   谢兰亭揽了继承人的身份,把顾云起带到屋子里,刚想让他躺下,顾云起却睁开了眼。   谢兰亭便扶着他坐下:“云起,感觉如何?”   顾云起按了按额头,轻轻舒口气:“没事……心法很玄妙,我觉得可以与顾家流云剑法配合,不过还得细细琢磨。”   他缓了缓,这才坐直了:“而且随着心法一同来的还有大量灵力。”顾云起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初一的身影出现在房中:“少主,顾景平准备突破了!”   顾云起停下先前的话头,问:“清场了吗?”   “清了,只留下六个元婴护法。”   谢兰亭和顾云起对视一眼:机会来了。   谢兰亭:“你现在能行动吗?”   顾云起站起身,调整了一□□内澎湃灵力的流,点头:“可以,难得的机会,最好能让顾景平再也出不了宝地。”   谢兰亭叫上傀儡,这里修为算下来就属傀儡最高,大乘期的打手,不用白不用:“你和我们一起,把松鼠留下吧。”   傀儡把松鼠放下,松鼠在桌上转了一圈,谢兰亭把桌上没吃完的干果包打开,推到它面前,松鼠嗅了嗅,很快捧着果子嚼了起来。   谢兰亭在屋子外布了层结界,明晃晃的告诉别人“无事勿扰”,以他现在老祖继承人的身份,就算那些长老找过来,也得客客气气请他,而不是硬闯。   留下结界后,如果有人找来,他也能知道。   以他们的身法,快速飞出屋子,顾家那些筑基的弟子们根本察觉不了他们的身影,众人还在那里感慨人生,完全不知道谢兰亭等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   三峰宝地处,这里已经完全成为顾家的地盘,顾景平早早吩咐其余人不准靠近,只留下护法的人,好让他安心渡劫。   顾景平站在中间,看着头顶渐渐聚起的劫云,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他准备了不少法器,必定能安然渡过雷劫,成功晋升元婴。   虽然用天材地宝堆灵力强行拔高修为,容易形成根基不稳后续乏力的情况,但右手的伤耗尽了他的耐心,他急于证明一下自己。   六名元婴站好了自己的位置,给顾景平护法。   云层已经聚集,突破在即,看架势,第一道雷还要稍微酝酿一下,顾景平摸出件护甲套在身上,左手提剑,随时准备。   六名元婴本来聚精会神,然而突然间他们所有人眼神都恍惚了下——他们齐齐陷入了幻境之中,然而可怕的是自己并没有发现。   一口气把六个元婴全部拖入幻境里,对目前的谢兰亭来说也很费力,但只要争取到一瞬间的机会就够了,一瞬间,足够暗卫们和傀儡窜上去,悄无生气将六人立刻打晕。   “嘭!”“嘭!”   顾景平眼睁睁看见六名护法者瞬间倒地,大喝道:“什么人!?”   他手里已经摸出了传讯玉牌,然而他惊恐的发现传讯玉牌失效了!   周围肯定布下了阵法!   几个戴红莲面具的人出现,顾景平看清后咬牙切齿,:“玄机阁的杀手?我记得你们只接针对恶人的单子,我做过什么事?”   其中一人上前走几步,缓缓道:“七岁那年,你切磋时杀掉了两名弟子;一不顺心,就会残害贴身侍从,伤的伤、杀的杀,服侍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杀了何家主的儿子,却嫁祸给周家,导致两家反目成仇,大打出手,伤亡惨重;你如果想听,我这里还有很多。”   挑起何周两家反目,那是顾薄定下的计划,为此顾景平还跟何家少主成了朋友,结果反手背后就是一刀。   顾景平还没乱了阵脚,他必须得给自己争取一线机会:“你们接了何家还是周家的单子?无凭无据,玄机阁就这样查消息的?”   “证据当然是有的,就不用给你展示了。而且你在顾家里的所作所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只见那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要问为什么,因为我也在顾家。”   顾景平看到他的脸,不可置信,比起愤怒,一股寒意直冲他脑门儿,仿佛骨头被扔进冰天雪地,冻了个透心凉。   “顾云起!?怎么是你!!”   顾云起对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堂兄,我来亲自送你上路。”   他们之所以选择打晕而不是直接杀掉给顾云起护法的人,是因为这些人都在顾家点了心火,人若死则心火灭,心火堂每隔三个时辰就有人巡查,要是先杀了他们,本家那边就能猜到顾景平这边出了事。   “你!好啊,好啊!”顾景平一连说了几声,才指着他道,“你可真会装啊,这么多年,连我爹都信了你是个软脚虾!你居然还进入了玄机阁,出息了!”   他扫过顾云起身后几人,咧嘴笑了笑:“想凭他们杀了我?哈,渡劫期间你们没法对我动手,等我渡过雷劫,成了元婴,顾云起,我第一个杀了你!”   “你是觉得,哪怕有他们在,你起码也能拉我一个筑基陪葬。”顾云起轻轻笑了,而后在顾景平的注视下,让自己的气息恢复到真实水平。   顾景平睁大眼,感受到顾云起修为气息从筑基一路暴涨到元婴,他那可恶的堂弟对他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想直接拉他陪葬?做什么梦呢。   傀儡也出现了,他道:“我是大乘,杀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顾景平终于感受到了恐惧,他抖着手,在顾云起改变的气息中明白了什么:“秘法,你果然继承了顾家的秘法……”   “秘法传家主,我爹和我从来都没承认过顾薄的家主身份,顾景平,你又算什么呢?”   顾景平气血上涌,已经红了眼:“我早该杀了你,早该杀了你!”   “你做的恶还不止这些,”谢兰亭办完了自己的事,走到顾云起身边,“你暗地里瞒着顾薄对云起不是没有下过杀手,但都‘好运’地被他躲掉了。”   谢兰亭冷冷道:“你以为真的是他好运?”   每一次的“恰好”躲掉,都是顾云起费心谋划的结果,要保证自己不死,还不能让顾薄起疑心,有时避免不了会受伤。   人都是血肉之躯,受伤自然会疼,有好药也不敢明着用,顾云起都咬牙扛过来了。   从来不是好运,是他忍辱负重,努力活着过来。   顾景平往后退了两步:“你们、你们……”   谢兰亭:“还有一点,你不会以为你真能平安渡劫吧?”   生死之局,顾景平脑子里也在疯狂思考着对策,但全都是基于自己能顺利渡劫的前提,看着顾云起元婴期的修为,他心头的怒火已经到了极致,无论如何,他决不会输给这个废物!   顾景平冷笑:“渡劫时你们不能出手,我当然可以顺利渡劫,顾云起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胜过我!”   “渡劫时是不能出手,但是渡劫前可以啊。”谢兰亭擦了擦手指,“感受一下,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对劲?”   他们埋伏了半天,自然不是什么事都没做,赶在雷云聚集之前,他们不仅布置了阵法隔断传讯玉牌,还干了点别的。   比如说,拿出某些药包,用一用。   不舒服?顾景平愣了愣,伴随着第一道雷劫砸下,他突然觉得,周身皮肤好像有点痒。 第62章 嫁你不如养条狗   顾景平穿着护甲, 第一道天雷平安无事挺过,他觉得皮肤有些发痒,意识到自己大概沾上什么, 破口大骂:“卑鄙无耻!”   修为高的人其实对毒的抗性也要强些, 顾景平如今好歹是要冲元婴期的人了,但童儿这药跟普通的毒不太一样, 搞人心态非常合适。   肉眼可见的有效果。   渡劫本是逆天而行, 若意志不断被瓦解摧残, 本来能抗住的可能也就扛不住了。   顾云起之所以会在顾景平面前主动现身,也是抱着扰乱顾景平情绪的意思。   他一直知道顾景平看自己不顺眼, 自己越是能干厉害,越能戳他痛处,他作为元婴站在顾景平面前, 本身对他就是个巨大的打击。   顾景平很快发现, 除去皮肤瘙痒外, 还有哪里不对劲, 他忍住了抬手挠皮肤的冲动,但是身体里某种鲜明的感觉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从震怒变得不可置信, 手脚逐渐发起抖来:因为他发现谢兰亭方才不是在危言耸听,他们是真打算让他活不过雷劫。   顾景平眼神变得怨毒起来,他只看着顾云起一个人:“……卑鄙!”   顾云起淡淡道:“跟你比还是差远了。”   第二道雷已经再酝酿, 顾景平往嘴里塞了解毒的丹药, 皮肤瘙痒是好些了, 但另一种感觉还没下去,他喘了口气, 死死盯着顾云起。   “我其实想亲手杀你。”顾云起朝他道, “你努力一下, 撑过天雷的话,我给你个比试机会,不论输赢,只论生死。”   顾景平吼回去:“你也配!?”   第二道天雷落下,他左手举剑,使出了顾家的剑法,迎着天雷砍上。   渡劫之时,雷劫其实也会影响人的心境,想要成功渡劫,得稳住神识,但顾景平的神识明显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顾薄还不是家主,秋白蕊还没有被莫名关押起来,但顾薄并不让他叫秋白蕊娘亲,也不准他靠近。   顾景平不解,直到他偷偷听到一些仆人私底下咬舌根,说他可能不是秋白蕊生的。   他愤怒极了,将几个仆从打过一顿,有天趁顾薄不注意,偷偷溜进秋白蕊的院子。   明明是他亲娘,顾景平也坚信如此,但是大约是背着父亲做事,还有从没在私底下见过娘亲,顾景平忍不住紧张。   他鼓起勇气,敲了敲秋白蕊的门。   秋白蕊昔日的院子里没人伺候,屋里传来一声:“谁?”   顾景平怯生生道:“娘,是我。”   屋子里的声音很快把他的期待硬生生打碎了。   没有人来开门,屋里只传来淡淡的女声:“顾薄不会让你来,你走吧,记着,我不是你娘。”   顾景平整个人僵在了屋外。   他久久没能回过神来过来,直到他被人从身后抓住了肩膀,顾薄厉声呵责他:“谁让你过来的!?你见到她了?知不知道万一她拿你对付我怎么办,你身上可是留着我的骨血,她那些刁钻古怪的蛊——”   “把人带走,我没见他。”屋里是秋白蕊的声音,“我还不屑于对小孩儿动手。”   顾景平终于知道了自己家庭不对劲,但在顾薄的教育下,他很快接受了事实,不再把秋白蕊当回事,只是顾云起出生时,他看着被父母和仆从环绕的顾云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他的表情,除了他父亲。   所有人似乎都在欢喜,顾薄和他站在角落中,顾薄问:“羡慕吗?”   顾景平顺从本心点了点头。   “因为他是顾家少主,所以被众星捧月。”顾薄道,“不过很快你也可以,想要什么就去抢。”   顾景平一开始不懂,后来他爹用顾云起父母的命给他上了一课,顾云起没了爹娘,而他顾景平摇身一变,成了顾家少主。   看着周围人对他讨好的脸,于是他懂了。   顾景平大笑,他把灵堂里的顾云起拖了出来,扯着他的头发,将顾云起脑袋按进冰冷的湖水里。   “天之骄子?顾家少主?哈哈哈顾云起,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看着年幼的顾云起在自己手底下挣扎,实在过于快乐,他差点把顾云起直接溺死,好在记得他爹的话,把人留了一口气提上来,那之后顾云起生了一场病,医师说他烧坏根基,成了一个彻底的废物。   结果居然是装的。   第二道天雷后,顾景平身上的护甲没了用,他抖着手把护甲扒下来,又换了一件新的。   准备确实充分,可奈何体内的东西护甲帮不了他,结实的护甲在皮肤上摩擦时,他好悬忍不住跟着蹭蹭。   要把一个生机勃勃的年轻人气死并不容易,但如果这个年轻人站在天雷底下,那么概率就会成倍提高。   顾景平今天有两条路,一条是在天雷下被顾云起气到吐血,死于雷劫;一条是侥幸渡劫成功,然后被顾云起斩了。   顾云起也回忆了下过去:“你把我按进水里,踩进泥里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顾景平喘着粗气,他有一肚子脏话想说,但此刻怕出口声音不对,尽量忍住。   “我在想无论如何不能成为你这样真正的废物。”顾云起拿眼睨他,“除了家世,你还有什么能拿出手?善妒、无能又窝囊,顾薄也应该没指望你能成什么事。”   这句顾景平不能忍:“放屁!”   顾云起:“我说真的。你以为你羞辱我时我在生气、我在悲愤?都没有,我从来觉得你可怜又可悲,当然,你也是个该得到报应的可恶之人。”   第三道雷砸下,雷光中顾景平终于发出了痛呼,只是这呼声不对劲,一旦松了口,有些声音就控制不住,中间夹杂着抑扬顿挫的音调,听得所有人都抖了抖。   所有人再次感慨:童儿制药,恐怖如斯!   顾云起特地等雷光过去,才继续开口,避免雷声盖住自己的声音,他想说的话一定得让顾景平听进去。   “顾薄抱个孩子回来,大概率只是掩饰自己的婚姻,你右手废了,他说过心疼你的话吗?”   顾景平嘴角渗出血丝,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布满血丝,恶鬼一般瞪着顾云起,恨不能把他扒皮吃肉似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朝着顾云起冲上来:“想我死没那么容易,你来陪我一起渡劫吧!”   这是要拉着顾云起一起到雷劫下!   他速度奇快,只听“嘭”的一声,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整个人四肢摊开,拍在了上面。   谢兰亭:“哎呀,忘了告诉你,这里也有结界,只是我布了层幻术,你没看破啊?”   谢兰亭笑眯眯挥手撤掉幻术,顾景平整张脸贴在发光的结界上,谢兰亭贴心道:“没事,现在你可以看见了。”   顾景平手指跟野兽似地在结界上一抓,谢兰亭正想再损点什么,被拍在结界上的顾景平因为身体贴上了东西,没忍住,嘴里浪了一个音节出来。   谢兰亭:“……”   谢兰亭默默退了两步,傀儡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只道:“主人,这结界他破不了,很安全,你不必害怕。”   “……我害怕的不是这个。”谢兰亭拍拍他的肩,“多看,多学。”   顾云起瞧着顾景平的模样:“我突然想起,你之前看上某位姑娘,人家不理你,你纠缠不休,最后恼怒,想用强,结果被人打趴下了。”   谢兰亭配合地笑出声:“打得好!”   顾景平从结界上下来,想按按发疼的心口,又怕碰到皮肤会发生糟糕的事,连这么个小小的动作都很难办。   顾云起:“然后他怒了,说‘我乃顾家少主,你要什么我能给什么,还有什么不满意’。”   谢兰亭:“他真这么说?”   顾云起点点头,谢兰亭道:“难怪没人看得上他。”   “那姑娘当场手写一横幅——”顾云起抬手,暗卫们顿时齐声道:“嫁你不如养条狗!”   声音整齐,气势十足,非常静神!   顾景平皮肤发痒骨头发酥,内里已经被雷劈出了伤,阵阵作痛,在暗卫们的声音中手脚都在抖:软的、气的。   顾云起手再一放,两个暗卫捏着卷轴,一人一边“唰”地一下展开,白纸黑字,正是那位姑娘当年的墨宝,顾云起朝他笑笑:“我觉得她字写得不错,就买下来了,想着什么时候送你,今天就很合适。”   顾景平抬手,颤颤巍巍指着那幅字,嘴唇翕动,脸颊肌肉抽搐,终于“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第四道天雷准时落下。   这回惨叫声更激烈了,由于他几乎没有提剑抵抗,几乎全靠法宝撑着,第二件护甲迅速报废。   这次护甲直接被劈成了渣,碎片四溅,砸在结界上,没有伤到场外人分毫,谢兰亭看着形容狼狈的顾景平:“他还有什么糗事?”   顾云起拿出包剥好的松子递给谢兰亭:“我慢慢说给你听。”   顾景平抬眼看见谢兰亭拿自己的故事下零嘴,又吐出一口血来,他哆哆嗦嗦再摸出件护甲,连穿法器都穿得十分费劲了。   谢兰亭嚼着松子,顾云起朝十五伸手,十五会意,摸出一个册子来,这本册子是专门记顾景平相关事宜的。   顾云起翻开,照着念。   “去百香楼找花魁,花魁事后对外人评价,顾家顾景平,不太行。”   顾景平哇地一口大血。   “家族切磋,曾经拿身份压人,导致所有人不敢尽全力,他一直误以为自己多厉害。”   顾景平一边吐血一边穿护甲,甲只勉勉强强套了一半。   “某次秘境争斗,中了秋家的毒,脑袋肿得像猪头,双手胖得似猪蹄,过了三天才消肿,大家不敢当面笑,但一旦顾景平转过身,就必定有人忍不住笑出来。”   “哐当”!顾景平被护甲带着跪在地上,左手的剑也已经脱手而出。   谢兰亭听得津津有味,朝顾景平点点头:“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   顾景平又是一口老血,这地上的血几乎都是他吐的。   第五道天雷砸下,这回雷里没多少声音了,雷光过后,顾景平躺在地上,已经是半死不活。   顾云起阖上了册子,静静瞧了瞧顾景平,顾景平胸口剧烈起伏,那是他拼命呼吸的缘故,他挣扎着扭过头,跟顾云起对上视线。   他躺着,顾云起站着。   不要俯视我……不准俯视我!   顾景平嗓子里滚出沙哑不似人声的嘶吼,冲着顾云起露出血淋淋的牙齿,他半边身子皮开肉绽,整个人仿佛从灰烬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爹曾经告诉我,要兄友弟恭。”顾云起看着他,“可我称呼你作‘哥哥’时,我发现你厌恶我。”   那时候的小云起还不明白人心的复杂,但小孩儿对人的情绪总是很敏锐,他发现了堂兄并不喜欢自己。   而兄友弟恭,无论是顾薄跟自己的父亲,还是顾景平和自己,都是一场笑话。   虽然根本令人笑不出声。   “你想抢夺属于别人的东西,却从来没正视过自己,顾景平,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者。”   顾景平在地上动了动,似乎还想将自己撑起来,他嘴里泄出声音:“我……杀……你……”   第六道天雷酝酿完成,顾云起在结界上开了条口子,将记着他事情的那本册子扔了过去。   平生作恶多端,到头苍天不恕,天雷和册子几乎同时落到了顾景平身上。   顾云起:“我知你不会悔过,黄泉路上,冤魂血债,该偿了。”   雷声轰鸣,顾家心火堂内属于顾景平的心火无风自动,晃了两晃后,悄无声息熄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景平卒,死因:外有雷,内有毒,再加把火,成功气死。 第63章 这话是关起房门后再说的   第六道天雷后, 顾景平不动了,天上的雷云散去了一些,谨慎起见, 大家等了等, 确认没有雷再落下,这才上前查看。   顾景平这回的护甲只来得及套上一部分, 他右手已经被彻底劈没了, 身上有大片焦黑痕迹, 毕竟死在雷劫下,或多或少都会留下天雷造成的伤痕。   确认顾景平死亡, 暗卫们手起刀落,干掉了还晕着的护法。   谢兰亭轻轻叹气:“要是我幻术更强点,我们能做得更加高明。”   如果他的幻术能一直牵制给顾景平护法的六人, 那他们可以全身而退, 让本家那边以为顾景平就是单纯死在了渡劫中。   顾云起捏捏他的手:“仙君已经很厉害了。”   他们自然不用给顾景平收尸, 谢兰亭正想说我们是不是该撤了, 却发现不对劲,他抬头看着天空, 方才感觉正在散去的雷云半天没散干净,他仔细瞧了瞧,惊讶地发现, 与其说没散干净, 不如说在重新聚集。   重新聚集?   除了谢兰亭, 其余人显然全都发现了异象,众暗卫纷纷举手表示自己清白无辜, 不存在渡劫的情况。   傀儡从来不会渡劫, 跟他们一块儿举起了手。   那么——谢兰亭的目光落到了最后一人, 顾云起的身上。   顾云起:“我之前想说的就是这个,老祖的心法里还有灵力,消化掉部分后,我又要晋阶了。”   暗卫们倒吸一口凉气:“又要晋阶了!?”   离他升到元婴才多久?居然连跳一个大阶直接蹦到大乘!?   二十岁的大乘期!这绝对是前无古人!连谢兰亭当年成为同辈修士们头顶大山时都没有这么恐怖的速度!   如果雷云没有聚集,还能努力压一压修为,拖延晋阶时间,可雷云一旦形成,就意味着渡劫之事不可避免了。   大乘期的雷劫。   谢兰亭赶紧从芥子里多摸出一些法器塞给顾云起,这还真是搞了个措手不及。   “顾家的心火堂三个时辰一巡视,顾景平和这些人没了,心火会灭,我们祈祷一下,希望他们刚看过,要三个时辰后才会发现这些人死了。”   十五朝远处望了望:“顾景平清了场,但渡劫的异象远处是能看见的,第六道雷劫后雷云消散后重新聚拢,怎么看都不对劲。”   谢兰亭:“不过顾景平事先也吩咐了不准打扰,碍于顾景平寻常的做派,这些人真有可能置之不理,或者等雷劫结束再过来。”他果断道,“我们往宝地深处再移动下,即便出现最坏的情况,也不能让他们发现是云起在渡劫。”   顾云起点点头,他一走,雷云也跟着他挪动位置,顾景平渡劫地方选的不错,是宝地里灵气最充裕之处,但过于开阔,不适合顾云起现在的状况。   他们往深处去,找了一个地方停下,其余人散开在外围避免被雷劫波及,同时负责警戒。   谢兰亭在路上快速跟顾云起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撤开之前,抬手拍了拍顾云起的心口,他曾经的道心正在此处与顾云起的心脏一同跳动。   “别紧张,过了这个雷劫,你就是整片大陆中最年轻的大乘期。”谢兰亭眨眨眼,“从前我觉得自己也不错,但除了膈应一些人的时候,我不会自夸,因为觉得自己吹嘘很没劲。”   “可以后出去,我就能光明正大地炫耀了。”谢兰亭收起手指,只余一根指尖隔空点在顾云起心口,“让他们都知道,我找了个多么棒的道侣。”   顾云起只觉自己心跳如擂鼓,即便先前有几分紧张,此刻都化作了昂扬的战意,他握住谢兰亭的手指,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虔诚又温柔。   谢兰亭:“我就在这里,等你过来。”   他足尖一点,朝后退去,虽是在后撤,但始终面向着顾云起,两人的视线黏黏糊糊,就没分开。   顾云起将藏月握在手中,遥遥朝着谢兰亭承诺:“好,你等我。”   云层中已经有雷光涌动,第一道雷光即将落下,暗卫们比顾云起还紧张,在座诸位只有谢兰亭渡过大乘的劫,初一忍不住问:“仙君,渡大乘期的劫有什么讲究吗?”   “重要的我告诉他了,”谢兰亭道,“威力更大这个大家都清楚,还有就是第七道雷时心魔劫。”   初一点头:“论威力是最后一道雷更强,但似乎大乘的诸位都认为第七道最难抗。”   谢兰亭笑了笑:“其实有个能让自己轻松点的小窍门。”   他这么一说,离他稍微远些的人都纷纷竖起耳朵,想听听是什么窍门。   “第六道雷后,渡劫者身心都已经很疲惫了,第七道天雷下来,把内心深处搅个天翻地覆,各种欲念渴求都被无限放大,但其实并不是所有深埋的情绪都是坏的,我们可以想点轻松的事。”   谢兰亭:“道理都懂,一个人渡劫时却依然难做到,不过若是旁边有别人帮忙护法,那就不同了。”   说话间,第一道天雷来势汹汹,当头劈下。   大乘期雷劫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如果说平时常见的雷堪比树枝或者银蛇,渡劫时的雷便宛若白龙银蛟,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   撑过第四道雷时,顾云起已经祭了十来件上品法器,他握剑的手已血肉模糊,掌心的皮肉几乎和剑柄焊在一起,光是手指动一动,便是血肉撕扯的疼痛。   第五道雷时,他身上皮开肉绽,伤痕看着比顾景平的尸身还惨,但不同的是顾景平已经躺下了,而他还站着。   谢兰亭抱着手臂,目光一错不错地瞧着那人,面上没什么表情,惯常的笑没有了,却也看不出紧张,只有泛白的指节没有说谎,替他展现着主人的担心。   第六道雷,顾云起用藏月将剑光舞得密不透风,他张嘴,任由内伤造成的血流出来,没有时间低头,血顺着他的下巴脖颈流下,给身前漆黑破烂的衣物再添几抹红。   撑过第六道雷时,顾云起单膝跪地,将藏月插在地上,握着剑来撑起自己的身体。   还没结束,他必须还得站起来。   顾云起心跳如擂鼓,砸得自己耳膜生疼,他此刻面貌已经不能叫灰头土脸了,应该说形貌狰狞,黑漆漆的扑了满身满脸,除了明亮的眼睛,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他绑发的发带本也是件法器,方才已经被劈没了,此时披头散发,合着浑身的凄惨样,简直狼狈。   第七道雷砸下,顾云起深吸口气,拔起藏月,迎上雷光。   雷电侵蚀着他的皮肉,剑光将雷劈开,拧成一股的雷电被打散,其中一道正中他心口,顾云起喷出口血,精神恍惚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不少画面,顾薄那可恶的面庞在画面中挥之不去。   复仇、杀,杀了他杀了他!   心魔雷劫作祟,顾云起双眼猩红布满血丝,脑海里不断被杀意和戾气充斥着,飞速跃动的心脏仿佛也在提醒他的愤恨。   你只想杀人,那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应该转头去杀人,剑尖不该对着苍天,放下来,去朝向那人的心口。   他耳边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每一个字都充满恶意,每一个字都叫嚣着杀戮,除了……除了一个模糊的声音,遥远,似乎又近在身边,但是好吵啊,听不清……   云……   他的心脏声不知为何更剧烈敲击着耳朵,似乎正努力把那些嘈杂的声音都盖下去,拼命的想要帮他。   在心脏擂鼓声的不懈努力下,那模糊的声音终于在他耳边清晰炸开,振聋发聩!   “云起!”   谢兰亭大喊:“想想你真正要抓住的!你的人生不该只有杀戮和仇恨,想要什么就说出来!”   想要什么?   我想要复仇,还想要……你。   顾云起眼神重新聚焦,挥剑挡住了袭向自己心口的又一道雷电,他状态不能叫清醒,眼里的猩红虽然没有占满整个眼球,但目光却更加狂热了,心魔劫的影响没散,可却阻止不了他带着悍然的心迎战天雷。   因为他还有想要的。   他还想要谢兰亭!   “滚。”顾云起目光炽热,他笑得有些疯,流云剑法本多变灵活,却被他使出了霸道的架势,这人咧嘴笑着让天雷滚,全然不觉得自己有多不可理喻。   “他就在那里。”顾云起与雷光相撞,“谁也不能阻止我抓住他!”   暗卫们看着原本力竭地顾云起猛地爆发出比先前更强的力道,听着雷光里传出的笑声,咽了咽唾沫,颤颤巍巍道:“仙、仙君,少主状态是不是不太对?”   “是不对,正疯着呢,但是没问题了。”谢兰亭舒出一口气,“他能撑过去了。你们看,我总结的小窍门好用吧,以后熟悉的人渡大乘雷劫,第七道时如果看着撑得艰难,记得从旁边刺激一下,或许有奇效。”   奇效啊……暗卫们看了看疯劲上头的顾云起,只能说确实是奇效。   顾云起就带着疯魔的力道扛住了接下来两道天雷,九道雷劫结束,雷云中透出金光,金光照耀,顾云起身上所有的伤口尽数恢复,被击碎的骨头都重新相连,经过雷劫洗髓伐筋,更加坚韧。   顾云起气息拔高,成功晋阶大乘。   暗卫们热泪盈眶,吱哇乱叫,谢兰亭立刻赶到顾云起身边,从芥子中摸出件衣裳,给顾云起披上。   毕竟劫后金光可以修复他的伤口,但不负责补衣服。   顾云起觉得浑身轻飘飘,说不清地舒坦,但方才神智消耗过度,以至于还有点不清醒,不然不会在谢兰亭给他拉紧衣服时,一把抓住他的手,下意识脱口而出——   “兰亭,我想要你。”   此言一出,抱头喜极而泣的暗卫们瞬间静了。   而顾云起脑中一跳,也彻底清醒了。   ……他在说什么!?   谢兰亭手顿了顿,随即道:“光天化日的,说什么呢?”   顾云起尽管知道是自己情绪激荡下说了傻话,但乍听谢兰亭的话,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苦涩,他苦笑着,强行拉了拉嘴角,正准备道个歉,就听谢兰亭慢悠悠道:   “这种话是关起房门后再说的。”   顾云起:“……”   暗卫们不哭了,疯狂咳嗽:那你俩倒是关起房门再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本章前三十八条评论均可获得红包! 第64章 鸳鸯共枕时   其余话先不提, 不管是敞开说还是关起门私聊,他们得先离开此处。   顾云起运气不错,顾景平的心火熄灭时, 本家那边真是刚好巡视过一轮心火堂, 因此尽管顾景平和给他护法的六人心火都灭了,也暂时没人发现。   三个时辰巡逻一回, 也就是六个小时, 真等他们靠心火发现不对劲的话, 顾景平那被雷劈熟的尸身都凉得可以直接埋了。   当然,也等不了那么久。   因为雷劫结束后, 在三峰修行的其余顾家人终于朝宝地靠拢。   顾景平先前清场,把大家伙儿都赶了出去,他们远远看到天雷中间停顿后再聚, 谁都知道不对劲, 但愣是没人出声说来看看, 全部都等到雷劫结束后才行动。   可见顾景平素来作威作福, 虽然一声令下没多少人敢反抗,但没什么人心, 大家当着他的面是一套,背地里又是另外一套,明知他出了岔子, 反正事不关己, 一个凑热闹的都没有。   这次领命要保护他的是那六个元婴, 就算顾景平出了问题,也是他们背锅。   不过这次问题可能有点大。   第一次雷云落了六道雷, 第二次九道, 而且第二回 雷云的范围还有电光的强度, 怎么看都不是元婴期的雷劫。   给顾景平护法的元婴里有人渡大乘期了?   顾安和其余人到了宝地,面前却没有站着的人,护法躺了一地,从出血量来看是没救了,顾安瞳孔一缩,三步做两步,立刻到远处那具孤零零的人身边。   虽然半边身子凄惨到看不出样貌,但好歹脸没有全焦,有顾景平的样子。   死了……   护法们都是被一击毙命,干净利落,顾景平绝不可能是单纯死于渡劫。   “顾安师兄!这、少主这……”   “别慌。”顾安摸出传讯玉牌,“抖什么,此事与我们无关,家住无论如何也怪罪不到你们头上。”   那弟子定了定神:“师兄说得对。”   本家终于知道了顾景平死讯,去心火堂确认后,一时间炸开锅,怎么说也是死了个少主,意义不同。   而谢兰亭和顾云起已经回到了苍行山住处,院子里溜达的筑基弟子们依然没人发现他们动静,结界没被人碰过,看来苍行山那群人还在讨论该拿老祖继承人谢兰亭怎么办。   谢兰亭去院中打了桶热水,用灵力托着浴桶进屋,关门落锁,把浴桶放在屋中,让顾云起洗洗。   顾云起身上穿着的还是玄机阁的袍子,已经破破烂烂,没几块好地方,一扯就能全碎,没法再穿,他捏住衣服的一角,等谢兰亭拉开屏风。   平日里他们沐浴,互相确实都有用屏风隔开,给对方空间,今日谢兰亭却没急着动手。   谢兰亭没动,顾云起却非常自觉地走过来帮忙,拉开了屏风。   谢兰亭:“……”   屏风带起的风撩起谢兰亭发丝,谢兰亭眉毛扬了扬,站在屏风前没动。   他抱着手臂,手指在手臂上富有节奏性地轻轻敲击,直到屏风那头传来下水的声音后,谢兰亭才开口说话了。   “展屏风做什么?”   顾云起正用御水决控着一团水擦洗面部,闻言不解:“嗯?”   “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说想要我,结果回屋洗个澡还要用屏风隔着。”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自己耳朵里,“你就准备这么要?”   “哗啦!”   谢兰亭听到巨大的水声,愉悦地笑出声:“哎呀,你该不会脚滑了?”   “我……”顾云起手搭上浴桶边缘,艰难道,“我当时神智还有些不清醒。”   “唔,理解。”谢兰亭十分宽容地点点头,“现在清醒了?”   顾云起:“嗯。”   谢兰亭好整以暇:“那我在你清醒时问问,想要我这句话是真心的吗?”   这回屏风那头没有大动静了,没水声也没人声,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才传出一声:“……是。”   “好,我知道了。”   谢兰亭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你先洗着。”   顾云起忙不迭清洗,他也不知该失落还是如何,等跨出浴桶时,谢兰亭应该根据水声判断他洗好了,来了句:“你不用着急穿戴齐整,先穿件里衣凑活下吧,我有话要立刻跟你说。”   有什么话现在也能说,但顾云起没有问,他将发丝上的水分去掉,穿上里衣后就收起了屏风,动作很快,完全没有让谢兰亭多等。   只是他刚拉开屏风,迎面猝不及防被人搂住脖颈,谢兰亭没说话,但动了嘴。   他嘴里还有刚含进的花茶,给了顾云起一个清香四溢的吻,顾云起喉头动了动,咽下一口茶水,别说嘴唇了,连心底都跟着润了。   花茶喝完,谢兰亭稍稍退开,手却没有松:“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云起,我心悦你。”   顾云起眼睛微微睁大。   他一把拽过谢兰亭的手,呼吸似乎都停滞了,心脏跳到嗓子眼,声音低沉:“你再说一遍?”   “我心悦你。”   “要撬开你心门可不容易,你这人啊,最容易多想,”谢兰亭另一只手从脖颈后沿着侧边滑到他脸上,轻轻摩挲了下,“负重前行,坚强又脆弱,考虑到你的接受能力,我可是忍了很久才说出来的。”   “云起,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我敢说,比你以为的更早,也比你以为的更深。”   谢兰亭眸中笑意清浅却情深,两世的沉淀,并肩走过的时光,都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从来是缘,情所起,一往而深,透过他的眼和言,细细说给顾云起听。   “我心悦你,要我说几遍都行——唔!”   若说方才谢兰亭的吻似水温柔,顾云起此刻就没这么客气,他把谢兰亭的话和气息全部吞了下去,急切、强势、还有喜悦淹没了他,而他的情绪又用这个吻全部送给了谢兰亭。   谢兰亭被逼的脑袋不得不后仰,却被这人用手锢住,脑袋动不了,腿还是自由的,屋子本来就不大,踉跄间,两人摔到了床榻上。   顾云起抵开谢兰亭的手掌,用力地与他十指相扣,谢兰亭费劲地呼吸,强烈地压制感没有让他不适,因为他感受到了顾云起对他的渴望。   顾云起等得太久了,他也等得太久了。   他觉得自己抱着个火炉,烫得人都要化了,可惜舍不得松手,热度可以再高一点,再烈一点也没有关系,让他拥抱眼前的人吧,这是他的另一半灵魂啊。   “我也心悦你……”顾云起喘着,声音不稳,似乎有点哽咽,“仙君,兰亭,我不想放手,你是天上仙,可我想把你锢在我身边,生生世世都不放你走。”   谢兰亭收紧自己的手指,力道很大,哪怕顾云起此刻松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也会紧紧锁住。   “那就不要放,你以为自己很可怕?”谢兰亭眼角泛着红,眼里含着桃花,轻喘着笑,眼中桃花潭水跟着颤,“我告诉你,招惹了我,即便你想放手,我也不准。”   谢兰亭陷在软软的床榻里,仰视着顾云起,语气是不容置喙:“顾云起,我要你。”   顾云起抬手摆了个手势,暗卫们纷纷悄无声息撤出屋子,在院子里找地方藏身,十五记录写了一半,不得不提前省略收尾。   “总之,”他阖上册子道,“记得改口叫少夫人。”   其余暗卫纷纷点头,这点事情他们还是知道的!   顾云起先前穿上里衣时,顺手拿发带束了下头发,谢兰亭抬手将他发带取下:“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别急着穿戴整齐吗?”   顾云起眼睛里的光灼灼逼人:“现在知道了。”   因为方便。   谢兰亭弯弯嘴角:“知音。”   他将发带咬进嘴里,朝顾云起勾勾手指,他的眼睛可以说话,嘴上便不必再重复。   顾云起看得明白,谢兰亭再吩咐他:过来。   于是他依言靠近,将这个心心念念的人纳入怀里。   虽无红烛,亦有春色,情到浓处花作吟,心有君来怀有玉,软香且是意中人,正是美景无边,一双鸳鸯共衾枕。   作者有话要说:   关门来了   感谢大家留评上章评论我都送了红包哒! 第65章 谢兰亭:真是不消停   修士的体力自然比普通人强, 但巫山云雨的事并不是光看体力,毕竟带来的刺激是直击心灵和身体深处,还要考虑一下精神上的承受, 体力再好, 也不能没完没了。   谢兰亭初时还能引导一下,后来很快舒服得四肢发软, 尽数交给顾云起, 任他来了。   不是梦境不是回忆, 他可算再度拥住这个人了。   在他俩大白天的就卿卿我我时,远在顾家的顾薄黑着脸踏上了飞舟, 启程前来苍行山。   顾云起有句话说得对,顾薄发现顾景平资质普通后,对他确实没抱多少期望, 当初去外面与别人生个孩子抱回家, 只是伪装掩饰, 不想引人探究, 免得被人发现自己跟秋白蕊间的大问题。   即便是他最初也没想到,哪怕是互相利用, 可娶的老婆根本不敢碰,秋白蕊这么狠,实属在他意料之外。   修士生命漫长, 他并不急着让人来继承自己的位置。顾云起出生后, 对比之下, 顾景平的资质更是让他看不上,顾薄好歹还能跟自己兄弟比一比, 顾景平却被顾云起远远甩在身后。   他并不疼爱顾景平, 但是杀了顾景平那就是在打他的脸。   所以他要亲自往三峰走一趟。   根据在三峰修行的弟子们判断, 在杀了顾景平后,凶手、或者是凶手们中的某一个还晋升了大乘,宝地清场给顾景平晋阶,结果却为他人做嫁衣,便宜了别人。   飞舟速度是可以控制的,不着急时慢慢飞,以观光速度,需要三天才能从顾家到苍行山,但此刻顾家的飞舟快得在天上只留残影,短短几个时辰就抵达了目的地。   得亏顾薄身边带上的几人全是大乘,能适应这等速度,不然肯定有人晕飞舟。   顾安让人用结界罩住了案发地,没破坏现场,那些人死时周围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大长老也跟着顾薄来了,众人见到顾景平的尸体,顾薄眼泪都没流一滴,怒意大于悲伤,于是其余人也就象征性的道一声“节哀”,就算劝过了。   此时已经天黑,周围的人举着符咒或夜明珠照明,现场痕迹也能看得清楚,顾景平身上没有灵力或利刃带来的外伤,看着就是雷劈死的;几个元婴的尸体伤口都在脖颈上,一刀封喉,很是干净利落。   像杀手的手段。   医修上前查验起尸身,顾景平生前虽然中了毒,但第六道天雷劈坏了他的筋骨血肉,医修只能大致判断他有中毒,可没法再查验具体成分。   下毒、一击毙命,大长老道:“多半是专门接单的杀手了。”   是杀手的话就不好查,毕竟杀手组织太多,而且即便查到是哪家杀手,为了信誉和生意,人家也不会出卖雇主,   顾薄冷冷环视众人:“三峰外也安排了各家护卫,宝地不远也有顾家侍卫巡逻,杀手溜进来,你们就一个都没发现?”   护卫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各个噤若寒蝉,末了护卫队长硬着头皮开口:“少主提前清场,我们人手安排得太远,不慎出现疏漏,还请家主责罚。”   顾薄语气冰凉:“自然要罚。”   他让人先把顾景平和几人的尸体收敛,如果三峰还属于苍行山,那么顾景平的死苍行山怎么也得派个人来过问一下,可现在三峰被他们瓜分了,顾景平死在这儿,苍行山根本不会管。   当初苍行山的小弟子死在顾家,如今顾景平死在三峰,如果两者是有关联的,那么顾家和苍行山吃瘪,谁会开心?   顾薄想了一圈,不得不承认,会开心的人选还挺多。   而且苍行山倒霉的还不止于此,最严重的当属凶兽一事,整个苍行山迅速走了下坡路,门派凋零。顾薄皱眉,抬头看了看月色朦胧的夜空,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召所有弟子回顾家,”顾薄朝大长老道,“参加少主葬礼。”   顾云起收到传讯时,人还在床榻上,这个时间不是谢兰亭平日里睡觉的点,但谢兰亭此刻躺在他身边,正睡得香甜。   造成谢兰亭早睡的原因实在明显,毕竟他俩终于做了成婚那天晚上该做的事,同盖一床被子不再是纯聊天。   顾云起搂着谢兰亭,心满意足,以前还隔着一层衣裳,现在什么阻拦也没了,两人贴在一块儿,体温都被彼此抹匀了。   顾云起听完传讯便将玉牌放到一边,屋外很快传来其他顾家筑基弟子们的讨论声,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即刻出发。   有人来敲了他的门,介于之前众人是看着昏迷的他被谢兰亭扶进屋,所以门外顾家弟子道:“仙君,我们是顾家弟子,有事相商。”   回去的最好办法当然还是坐飞舟,顾家不会管他们,他们得自己去商行坐,而他们这群人里,属顾云起和谢兰亭最有钱。   顾云起开口:“仙君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听到他的声音,弟子道:“你醒了?你也收到传讯了吧,我们准备立刻出发。”   顾云起:“慢走。”   门外弟子不止一个,另一人忍不住道:“少主身亡这等大事,怎么好耽搁?”   “我堂兄本就不待见我,未必乐意在棺材里看我参拜,再说,仙君和苍行山的人还有话说,我陪他。”   谢兰亭现在可是明面上苍行老祖的传人,这事儿他们也知道,两弟子对视,发现说服不了顾云起,只得把消息带给其他人。   筑基弟子们算了算搭乘快速飞舟要用的钱,觉得非常心疼。   等还是立即出发?   有人思索片刻后叹口气:“我们还是先走吧。顾景平一死,即便顾云起再不受待见,也成了顾家本家这辈的独苗,他地位会不会变不知道,但我们如果迟了,肯定是要遭殃的。”   大伙儿想了想,觉得有理,连夜下山找商行搭飞舟去了。   顾家弟子离开的消息传到了苍行尊者和长老耳朵里,他们怕顾云起和谢兰亭也跟着走了,二长老急急忙忙来到他们房门外,叩门问声。   顾云起皱了皱眉,开口说了先前同样的话,让他们明天再来。   二长老不放心:“今晚你们真的不走?”   “暂时没这打算。”顾云起,“要是怕我们偷跑,你就亲自守在门外吧。”   二长老想了想,还真带着人就守在门外了。   顾云起感到自己腰上的手动了动,闭着眼的谢兰亭用慵懒嗓音吐字:“真是睡个觉也不安稳……”   顾云起摩挲了一下他的手,看向谢兰亭的眼神温柔得能出水:“把他们赶走?”   谢兰亭懒懒打了个呵欠:“狗皮膏药,赶不走的,而且我总觉得还没完……”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又有些人落下,谢兰亭倏地睁开双眼:还真被他说中了。   二长老的声音传来:“顾家主?”   顾薄居然亲自来了。   谢兰亭和顾云起对视一眼,不用多言,轻轻颔首后同时起身。   顾薄之所以过来,当然不是因为儿子死了就来跟侄子上演什么叔侄情深,是因为听到了谢兰亭继承苍行老祖传承的消息。   苍行老祖的传承千年无人可继,一招花落,居然选了他废物侄子的道侣。   谢兰亭这人,即便从化神期落下来,也真一刻不消停。   顾安也跟在顾薄身后,顾薄简明扼要说明来意:“犬子亡故,我来接侄子同回顾家,祭奠血亲。”   谢兰亭成继承人的消息传到了三峰,顾景平死了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主峰,二长老道:“节哀,顾云起回去祭奠堂兄是应该,只是揽月仙君恐怕要稍作停留。”   “我和云起自然要同在一处,诸位大可不必替我们决定。”   一道声音加入他们的对话,房门打开,顾云起和谢兰亭施施然走出,谢兰亭眼角还含着未退的红晕,整个人举手投足间的慵懒带着酥软与春风,情意太重,想忽视都不行。   都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方才两人在屋子里干了什么。   顾安愣了片刻后握紧拳头,视线不甘地扫过顾云起和谢兰亭,在谢兰亭身上停留得尤其久,可惜谢兰亭压根儿没工夫搭理他。   二长老急了:“仙君这话什么意思?”   “我本来想好好睡一觉,有什么明天再说,但你们一个接一个,实在扰人清净。”谢兰亭不疾不徐道,“睡不好,只能起来处理事情了,不过我心情不好,劳烦你多担待。”   正好,二长老把他们今天商量的法子说了出来:“我们商量后,觉得下面这种方法对你和苍行山都有好处,那就是你加入苍行山做长老,御剑宗那边不必退,我们不介意。成为长老后,该享有的东西我们不会少了你,你就留在苍行山,教教弟子们就行。”   谢兰亭听得笑弯了腰,靠在顾云起胳膊上,顾云起一手揽住他的腰,让人可以笑个够且不至于滑下去。   谢兰亭笑够了,这才道:“哄傻子玩呢?我有什么好处?苍行山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谁不知道,长老位送出去都没人要。反而是我,入门就要发誓吧,让我给苍行山效力,没门儿。”   二长老被奚落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让他们就这么放老祖的传人离去绝不可能,他们不甘心啊!   “你不能就这样走,仙君,我们以礼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哟,还想强留?”谢兰亭嗤笑一声,“确实,虽然不能伤害我,软禁还是能做到,但是——”   谢兰亭摸出一块羽状的令牌来:“只要我捏碎这块牌子,妖王立刻就能撕裂空间过来,你们想用强的,试试?”   与此同时,脖子上圈着松鼠的傀儡闪身到谢兰亭面前,有他在,即便打起来,谢兰亭也绝对有捏碎一块牌子的时间。   二长老一窒,意识到谢兰亭如今不再是个被御剑宗抛弃、形单影只的落魄天骄,从前他不经营人脉,如今出去结交朋友,动不动就是妖王这样的大人物。   苍行山只有一个化神,妖族可有三个,他们刚丢了三峰,已经没能力再跟大势力硬碰了。   苍行尊者和别的长老也到了,众长老闻言面色灰败,苍行尊者那古板脸又沉了沉,黑成了锅底。   谢兰亭手指间把玩着羽牌:“选二十个年轻弟子过来,我替他们点一点筋脉,今后修行苍行山的心法会更加顺利。”   谢兰亭突然松口,让苍行山的人都愣了愣。   “这就是我的回馈,除此之外多了没有,别跟我谈条件,我不接受。”谢兰亭手上的动作停了,眸色深邃,“这是对老祖的感谢,与你们无关。苍行山是他的心血,可惜被你们这群人糟蹋至此,若是日后山主长老都换了些有心肝的人,我可能会再多帮一些。”   山主就是苍行尊者,苍行尊者对上谢兰亭的视线,二人目光如刀刃,无言地交锋片刻后,苍行尊者开口:“去找二十个根骨上品的弟子过来。”   这就是同意了。   谢兰亭收回视线,心说老祖你放心,我一定多帮帮,等他和顾云起都到了化神,杀了苍行尊者和这群作恶多端的长老,给上面换换血,苍行山不是没有再起的可能。   他方才那句话可是认真的。   反正苍行尊者这个仇人已经在名单上,顺手帮苍行山一把,也算是报答了老祖的传承。   没有继承老祖心法的谢兰亭本不会知道怎么给弟子梳理筋脉才能让他们更好适应如今苍行山的修行法,但顾云起知道,并且方才在屋中穿戴时已经告诉了谢兰亭。   谢兰亭和苍行山定下结论的过程中,顾薄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出声:“那便等仙君处理好,和云起一同随我们返回顾家。”   他这种语气……谢兰亭和顾云起心头都升起了警惕:此人面上越和煦,越有可能憋着坏。   顾云起垂下眸子,声音真诚:“堂兄的事……请您节哀。”   说得他真有多伤心似的,是飙演技的时候了。   顾薄长长叹气:“他是个好孩子,此番不知是何原因遭此劫难,若是有人想挑衅顾家,那你们这些小辈在外也要多多小心。”   顾薄走过来,抬手拍拍顾云起肩膀,意味深长:“本家第七十代的血脉可就剩你一条了啊。”   谢兰亭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上辈子顾薄产生怀疑后,派人来试探刺杀顾云起,他眸子暗了暗,心里骂了句:老东西。   既然顾云起如今已经到了大乘,那也是时候集合手上的力量,把顾家拿回来了。   他踏过顾云起爹娘的尸体,抢走的东西,顾云起也要踩着他的鲜血,把东西拿回来。 第66章 盛装出席   介于谢兰亭明显不愿意多等, 苍行山选人倒是选得很快,二十个年轻的弟子没花多少时间就被带了过来。   谢兰亭按照顾云起之前告诉过自己的法子,给二十人梳理了脉络, 弟子们确实觉得浑身灵力忽地更顺畅, 身心也轻松不少。   谢兰亭收回手:“好了。”   苍行山众人心情复杂,谢兰亭也不需要他们感谢, 并不在意他们的态度。   顾薄见事情办完了, 开口道:“那便启程吧。”   免费的飞舟, 不坐白不坐,他们原本打算休息一晚再说, 谁让这些人一个个的都等不及呢?   暗卫们在暗中见此情形,纷纷退去,少主如今是大乘, 自保手段很多, 即便稍作离开, 他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暗卫们要去准备自己的方式, 跟上顾家飞舟。   顾安盯着自己的视线太明显,仿佛要用目光给自己烧个洞似的, 谢兰亭在这样的目光中,越发大胆跟顾云起贴住,他根本看也不去看顾安, 只用行动展示:这人是我的。   顾安几乎咬碎一口牙。   这简直比谢兰亭用眼神挑衅他更让人生气。   有外人在时, 顾薄对着顾云起会维持一个长辈形象, 但他究竟对顾云起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纵容顾景平为难顾云起就是铁证。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明着唱黑脸的顾景平不在了, 众人居然觉得顾薄对顾云起的态度好了不少。   到了飞舟上, 谢兰亭打着呵欠,表示要去休息,顾薄本来想说什么,被谢兰亭的呵欠打断,只好客气道:“请。”   不过谢兰亭很快就知道为什么顾薄干脆地放他直接去休息了,因为——压根儿就睡不着。   飞舟速度快得离谱,而且可能故意关了一些法阵,导致乘坐体验极差,别说睡了,光是待着就不爽,还得自己运转灵力来让身体舒服些。   谢兰亭在房间中重重搁下茶杯:“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顾云起点点头:“他对你的态度有变,我能感觉到。”   其余人觉得顾薄对他的态度有变化,顾云起却能肯定地说,原因在谢兰亭身上。   “知道我得了苍行老祖的传承,觉得我不再是废子了,没准可以利用?”谢兰亭冷哼一声,“他想找我说话,也得看我听不听。”   以为在房间里不能休息,他就会识时务出门,跟早就等着的顾薄“偶遇”,然后顺势聊聊?   谢兰亭端起茶杯重新饮了一口:“我就不去。”   顾薄在甲板上吹了会儿风,没有等到谢兰亭出来,他想了想,走过去准备敲门,他借口都想好了,毕竟离登船已经过了一会儿,他完全可以说已经给了谢兰亭时间休息。   只是他走到房间外,托修士耳聪目明的福,听到屋子里传来不可描述的低吟。   顾薄:“……”   苍行山客居里这两人就明显做了,现在还来?   他满头黑线,甩袖离去。   在顾家的飞舟上,周围都是顾薄的人,顾云起和谢兰亭自然不会在这样的环境下放松身心,两人衣衫工整,根本就没干那档子事,纯粹是谢兰亭故意发出声音,膈应顾薄。   察觉到顾薄离去,谢兰亭弯弯嘴角,心情愉悦,他被人从身后抱住,顾云起将脑袋埋在他肩上,谢兰亭抬手碰碰他发丝:“嗯?”   顾云起:“兰亭……你再发出那等声音,我怕我就忍不住了。”   谢兰亭乐呵着抬起他的脸,摩挲人的下巴,轻轻吐息:“考验你意志的时候到了。”   这可真是格外考验意志,顾云起叹气,却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确认顾薄已经离开,谢兰亭也不用再装,按照飞舟的速度,天亮后他们就能赶回顾家,谢兰亭道:“如今你已经是大乘,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突破秋白蕊院外的防守,去见她一面了。”   顾云起点头:“正有此意。”   他想知道秋白蕊能不能联手,若能,又可以做到哪一步。   见到秋白蕊却比他们想象中简单,因为顾薄为了面子,让人去带秋白蕊出来参加顾景平的葬礼。   没想到顾景平的死还能带来这等好处。   一行人回到顾家时天边正好露出鱼肚白,顾薄立刻着人布置灵堂,拉起了白布,也给别的门派去了消息,跟顾薄来往密切地都派了人过来。   因为是参加葬礼,来的人速度都很快,大伙儿都坐着快速飞舟,为了避免修为不济的人晕船,远方来的人都还是些叫得出名的人物。   御剑宗这边刘弃风和殊道亲自跑了一趟。   宾客都来了许多,顾薄想了想,还是让人去请秋白蕊。   秋白蕊今日本来穿着一身简装,怎么方便活动怎么来,面颊没有上妆,头发也只用一根簪子随意挽了,她在院中捣药,一剂药还没有成,顾薄派的人就到了。   那人捧着一身素服:“请夫人前去参加少主葬礼。”   秋白蕊捣药的手停了半晌,没吭声。   那人知道这对夫妻之间十分诡异,有传言说顾景平不是秋白蕊亲子,但就算他已经是顾薄心腹,也从没听顾薄承认过这件事,他害怕秋白蕊不肯去,又重复了一遍。   末了,他还是干巴巴补充一句:“节哀。”   秋白蕊霍然起身,却是展颜笑了:“错了,难得终于能出去,你应该恭喜我,哪有什么哀。”   秋白蕊朝他抛了个媚眼:“等着。”   她说着便搁下药臼风风火火冲进屋,“嘭”地一下关上门,她的东西这些人不敢乱碰——因为怕碰着什么带毒的,自己倒霉。   传话人不得不来到房门外提醒:“夫人,衣服还在我手上。”   屋子里秋白蕊道:“不穿那个,你等着就行。”   传话人倒是没有等太久,但等房门打开,他看见秋白蕊的装束,还是没忍住张大嘴。   原本随意的秋白蕊换上了一身艳丽长裙,裙摆及地,如同绽开的花,她给自己上了妆,口脂是浓烈的红,头上一整套的发饰在走动间叮铃作响,整个人美得霸道张扬。   “好久不上妆,生疏了,不然我还能更快的。”秋白蕊抚了抚耳坠,“走吧。”   “夫人等等!”传话人拔高声音,“你就这样去!?”   秋白蕊神色不变,已然踏出一步:“顾薄只让你带我过去,没说我只能穿什么吧,他既然没吩咐,你怕什么。”   是没吩咐,但素服都准备了,而且哪个当娘的会穿成这样去参加儿子的葬礼啊!   传话人风中凌乱,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穿得鲜艳的亲戚还不止这一个,顾景平他堂弟和堂弟媳妇,也打扮得光鲜亮丽来了灵堂。   谢兰亭平日里喜欢穿月白,今日特地挑了件水蓝色衣服,顾云起随他,也穿了同样的颜色,顾家弟子们都换上了素服,一片白里他俩如同两滴蔚蓝的海水,格外显眼。   而且虽然两人衣服款式不同,但走在一起,色泽又很接近,一晃眼看过去,还以为他俩穿的同样的衣服。   灵魂在现代社会晃过一圈的谢兰亭可以告诉他们:这叫情侣装。   夫夫二人和盛装的秋白蕊在大院门口相遇了。   确认过眼神,都是讨厌顾薄的人。   秋白蕊给他俩递过去一个欣赏的眼神。   可惜她修为被顾薄封印大半,身边前后左右都站着侍卫,根本没其他人能靠近,不然她很乐意跟同道中人多说说话。   人群中看见三人的打扮都窃窃私语,顾薄则是眼角抽动。   秋白蕊踏入灵堂走上前,顾薄在她三步远处:“你这是做什么?”   秋白蕊艳红的唇勾起笑:“出来透口气。”   她连指甲也染了色,意思意思伸手捏了几炷香点燃,插到香炉里。   秋白蕊对着棺材道:“托你的福,我好歹能出门透气,你死都死了,那些年故意给我使绊子的事就不提了,我大度,不跟死人计较。”   顾薄不准小时候的顾景平接触秋白蕊,等他大了,想法也固定了,顾薄有时候来秋白蕊院子里试验解除蛊虫的方法时会带着顾景平。   顾景平厌恶秋白蕊,不是他的娘却占着家主夫人的位置,但由于顾薄跟秋白蕊被蛊虫绑着,所以他不敢像对付顾云起那样下狠手,只能使点不入流的小手段,让秋白蕊不痛快。   秋白蕊在升起的烟柱中淡淡道:“你命不好,做了顾薄的儿子,下辈子投胎长点心吧。”   顾薄忍了又忍,他发誓等到蛊虫解开,必定让秋白蕊生不如死,可他现在确实拿这人没办法,本来是为了颜面让人出来一次,他此刻却后悔了。   还不如关着秋白蕊让那些人继续猜去,好过被当场看笑话。   他深吸口气,带着威压转向顾云起和谢兰亭:“云起,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谢兰亭冷笑一声:“云起受他诸多‘照顾’,小时候险些在水里溺死,救回来后却病得坏了根基,从此修行不顺,都是拜顾景平所赐,我俩实在哭不出来,也不想装,毕竟人要诚实。”   谢兰亭学了秋白蕊的话:“我们也大度,不跟死人计较了。”   顾云起还是端着一幅君子的脸,对顾薄道:“堂兄不喜我,我就不上香碍他的眼了。”   说得多为顾景平着想似的。   秋白蕊装模作样抬袖一哽咽:“唉,他如此行事,都是爹娘没教好啊。”   反正她不是娘,怪不着她头上。   顾薄青筋直跳,拿出毕生伪君子的功力,才把那个“滚”字咽回肚子里,被三人哽得不轻。   作者有话要说:   秋白蕊:真吃席 第67章 桌子底下不安分的脚   顾薄确实有改变注意把谢兰亭拉入阵营的想法, 因此他暂时没对谢兰亭和顾云起发作,朝秋白蕊身边的侍卫道:“夫人累了,带她回去休息吧。”   “我确实累了, 就让我在外面坐会儿吧。”秋白蕊含笑, “我身体不好,让我歇一歇再走, 体贴的夫君肯定不会拒绝我吧?”   顾薄把秋白蕊关起来不见人, 对外借口就是夫人身体不好, 需要静养,家里不少仆从都是第一次见她。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据说顾家主的夫人身体不好, 可看着气色不错啊?”   “嘘。”有人道,“有些事可不兴提啊。”   来的人里除了知道顾薄秉性的,自然也有被他伪君子皮囊骗了从而与他交好的, 顾薄听着一些人的低语, 皱了皱眉, 端出一副关心夫人的模样:“好, 那夫人去外面稍坐。”   灵堂内是没有座椅的,外面有给宾客搭的休息棚子, 侍卫们带着秋白蕊坐下,里里外外护得严实,但凡有人想上前打招呼, 都被不冷不热地劝退了。   几番下来, 其余人也看出秋白蕊身边没法接近, 不再去自讨没趣。   秋白蕊端着茶看了看天,悠悠道:“天气真不错。”   虽然她喜爱待在合适的环境里炼药炼蛊, 但主动留在一个院子和被迫被圈在一个地方是不同的, 空气里虽有纸钱和香烛的气味, 但她不仅不厌恶,还很享受,毕竟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能有机会出来。   顾薄这些年在想办法解除蛊虫,她也没闲着,在想办法把蛊炼得更妙,只是掌握的东西还是太少了,秋家本家的学识若能让她多看看,或许她能更上一层楼。   她出身秋家旁支,能获得的修炼资源有限,她能混出名头全靠自己努力,修士即便天赋再好,少了知识、必要的天材地宝或者修炼宝地等,力量终究是有限。   哪怕是顾云起这等天赋,丢去一丝灵力也无的地方,他照样修不出来。   秋白蕊对别的事都没兴趣,她只是合理利用身边能用的,想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而已。   她不停锤炼种在心口的蛊虫,如今除了自己死时能给顾薄找不痛快外,其实已经可以操控着蛊虫给顾薄带去更多麻烦了,她瞒着这点,连顾薄都还不知道。   主要是单纯让顾薄难受没什么用,除非她还有帮手。   秋白蕊端着茶,视线悠悠扫过院内,由于身边这些顾薄安排的侍卫,已经没人能靠近她了,这些人身上带了符阵,隔绝灵力,别人即便想给她传音入密也不行。   因为传音入密是需要两人灵力接触在一块儿,平时传音,在空气中也可以接触灵力,可惜顾薄防她防得太紧,不可能留下这等漏洞。   看来这回出来也找不到帮手啊……秋白蕊感慨着,低头正要再品一口茶,忽的顿了顿。   因为杯中的水面波动,茶水居然勾勒出了文字。   哎呀……秋白蕊弯弯嘴角,不动声色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她的灵力跟某人连上了。   有话语传音进了她耳朵里:“秋道友。”   她举起杯子,用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唇瓣在动,传音回去:“我喜欢这个称呼,阁下是?”   “恕我目前不方便透露身份,但我与顾薄有私怨,秋道友与其说是被顾薄保护,我看着更像被禁锢,不如与我联手如何?”   秋白蕊:“你想做什么?”   “让顾薄血债血偿。”   帮手来了。   秋白蕊眼神发亮:“可以。”   杀了顾薄她就自由了,而且现在还是顾家家主夫人,多少能捞点东西,为自己以后的修行铺路。   “我在他体内下了蛊,由我控制,可以给他带去疼痛和灵力滞塞,不过灵力滞塞维持不了太久。”   秋白蕊不会轻易说出杀了自己能给顾薄造成重创这个事实,毕竟她要活,可不会做出牺牲自己来给别人创造机会的事。   谢兰亭倒是知道,不过他没说,毕竟秋白蕊跟他们无冤无仇,即便要杀顾薄,也用不着她的命。   那个声音又道:“不愧是秋道友,能造成灵力滞塞已经不简单了。”   如果顾薄正在跟人打架的时候出现这种情况,那么杀了他的胜算又会再高一点。   秋白蕊显然也知道蛊虫什么时候用最合适,她端着茶杯:“今日来吊唁顾景平的人多,你应该不会在今天下手吧?”   “对,我会选一个时机。”   秋白蕊:“可我立刻又要被关回去,怎么联系你?”   那人道:“你将这杯茶带走,留着这杯茶水,我随时都能跟你传音。”   秋白蕊看了看被她喝了一半的茶:“我要是现在往杯子里加水,有影响吗?”   “没有。”   那就好,毕竟茶没剩多少了,可以的话还是多加点水,令人安心。   秋白蕊抬起袖子,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迅速将杯中水转移到自己取出的瓶中,而后扔回芥子空间,一气呵成。   她在棚里坐了片刻,侍卫们便应顾薄要求,要将她带回院子,这回无论她说什么,顾薄也得把她塞回去。   不过秋白蕊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不再纠缠,随着侍卫们回了芳院。   只可惜先前那两个穿水蓝色衣服的人看着挺有趣,都没能说说话,可惜。   秋白蕊不知道的是,她已经跟其中一人说上话了,方才用茶水跟她接触灵力,进行传音入密的不是别人,就是顾云起。   顾云起和谢兰亭连香也没上,顾云起用“我就不在这儿碍着堂兄的眼了”这样的理由离开灵堂,在院中随意挑了个地方,反正顾云起用御水决控制茶水也没人能发现,借此跟秋白蕊搭上了话。   秋白蕊走后,两人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关门落锁,顾云起将传音入密的内容告诉了谢兰亭。   谢兰亭听完后点点头:“我目前更倾向于让顾薄死于‘意外’,而不是直接打着为父母报仇的名义跟他直接对上。”   顾云起知道谢兰亭为何会有此等打算:“如今他盟友太多,正面完全开战,未必能赢;而且这之中还有苍行尊者和当时另外的帮凶,他们绝对不会放过知道真相的我。”   即便苍行尊者发现顾云起也是苍行老祖的传人,但只要明白顾云起非得杀他报仇,那么就是拼着誓言反噬,苍行尊者也肯定会动手。   可顾薄若是死于其他原因,暗杀也好、争斗也罢,起码不会引起他们警惕。   先杀了他,日后再公布顾薄的所作所为也来得及。   “下手的时候通知秋白蕊,让她催动蛊虫,就能加大胜算。”谢兰亭沉吟,“剩下的就是时机了。”   如同送顾景平上路那样,他们得选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干掉顾薄。   关于时间这种事,遇事不决,可问神棍,谢兰亭摸出传讯玉牌,朝他们的盟友天道问好。   晓清风算上一卦,而后自信一笑:“别急,不出三天,他会亲自把机会送到你们手上。”   有晓清风这么说,谢兰亭就放心了,熄灭传讯玉牌前,晓清风问:“黑石收集得如何了?”   关乎整个世界,晓清风担心得不行,但谢兰亭很遗憾:“最近没什么进展,你说裂缝会主动来找我们,可继上次凶兽后,还真没碰上。”   跟裂缝相关,晓清风没法掐算,他叹了口气,嘱咐谢兰亭:“你们多留意,也小心点。”   谢兰亭:“嗯。”   顾家前院里上上下下似乎都沉浸在悲伤中,即便不伤心,众人也要装模作样一下,表示对于少主逝去的沉痛,而顾云起和谢兰亭只去露过一次面就算完事,什么亲戚旁支要给顾景平守灵之类的,不关顾云起的事。   顾薄作为一家之主,在儿子的葬礼上走不开,顾云起难得又落了清闲,边消化苍行老祖传的心法,休息时间,就不规矩地对谢兰亭动手动脚。   起初可能本来只想吻一吻,但年轻人火气旺盛,而且食髓知味,摸着摸着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天雷勾地火,很快就黏糊到一块儿。   暗卫们突然发现,自己可以随时留在房中的时间被大大缩短,而且未来可能会成为常态。   众人在小院里角落中蹲着唏嘘感慨,你看我我看你,摸出零嘴来一起分了,在这沧桑的世界,也就剩下同行情谊还能抱团取暖。   由于有晓清风的卜算,第三天时两人停下了过于亲密的行为,让暗卫们提前撤到院中暗处,等着所谓的机会上门。   晓清风料得不错,还真有人来了,而且跟以往不同,不是谁来传话,说什么家主召见,而是顾薄本人亲自来了。   他还穿着一身素,精神不错,反正看不出丧子之痛,踏足了这个最初由他兄弟搭建的小院。   谢兰亭和顾云起打起精神,等着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人可一点不把自己当客人,拎起桌上茶壶,亲自给三人斟茶,他先朝顾云起道:“我对景平溺爱纵容,以至于他性子太傲,对你做了些不好的事,是叔叔我管教不严,云起,看在景平已经仙逝的份上,你便不要怪他了。”   “咱们这两辈,就剩你和我,云起啊,以后我们叔侄二人就得相依为命了。”   顾云起什么神色都深藏在眸子中,不显露,他似乎情绪有些激荡,哽咽道:“二叔……”   顾薄要打感情牌,他就张嘴把感情牌吃下去,好似真的被唤醒了对亲情的渴望,还记得面前这人是他剩下的唯一血亲。   顾薄拍了拍他的肩膀,环视屋子:“也别住在这小屋子了,我让人给你们收拾院落,改天搬过去吧。”   顾云起感激地望着他:“多谢二叔替我着想,可这院子留着爹娘的回忆,我不忍它荒废,也住惯了,就不给家里添麻烦了。”   顾薄装模作样:“哎,怎么能说麻烦呢?”   谢兰亭嗤笑一声:“怎么当初布置新房的时候,就没想过找个好院子呢?”   顾薄不动声色:“那时景平闹着,我怕他又去找云起麻烦。”   谢兰亭:“嚯,您可真养了个好儿子。”   把什么事都往死人身上一推,自己就干干净净清白无比?好一个顾薄家主啊。   “仙君,大家都是一家人,家里人相处,难免有摩擦,误会什么的,说开了就好。”顾薄抬手再给谢兰亭添了些茶,“仙君得了苍行老祖传承,你师兄弟他们或许不会太开心。”   谢兰亭心道来了,他眼皮一掀:“你想说什么?”   “我却是真心为你高兴,云起找了个好道侣,我想我们应该携手并进,御剑宗弃你,我却愿意以诚相待,让长老们也多多重视云起在家族中的地位,你看如何。”   谢兰亭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条件呢?”   顾薄露出个伪善的笑:“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仙君应该知道,幽天秘境每五十年开启一次,很快就要到它再度开启的日子了。”   谢兰亭心中一动:“知道。”   “我有想在秘境里拿到的东西,只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以后你就是我顾家座上宾,云起的地位我也保证会提高。”   幽天大秘境,三界所有门派必参与的秘境,大能们也都会亲自下场,顾薄这样的大乘也会前去,混乱、争斗,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谢兰亭露出个真诚的笑,心里定下结论,但面上没有立刻答应,只道:“我想想。”   顾薄意味深长:“机会难得,云起毕竟是顾家人,仙君若喜欢他,可得为他多多考虑。”   在外人眼里,显然都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是谢兰亭说了算,都是顾云起这些年演得好啊。   谢兰亭露出严肃思考的表情,顾云起也配合着表现得紧张和惴惴不安,然而他知道,谢兰亭此刻心情非常不错。   因为桌子底下,某个慎重思索的仙君,正悄悄用脚踝贴着他的腿轻轻摩挲,还有闲工夫跟他调情。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68章 谢兰亭脚踩在他腿上,笑着告状:“痒。”   桌子底下, 谢兰亭用脚尖和脚踝摩挲着顾云起的腿,不急不慢滑上滑下,顾云起忍不住动了动脚, 谢兰亭便直接勾住他的腿。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而这两人面上表情完全没变, 演戏功夫可谓绝佳。   顾景平的头七还没过,顾薄就已经开始准备别的事了, 可见他真没把儿子放心上, 葬礼只是走个过场, 但凶手还是要找的,害他损失颜面, 他有要把凶手碎尸万段的心。   顾薄喝完一杯茶后,才道:“仙君考虑得如何。”   谢兰亭:“你想要什么东西?”   他这么问,显然是松口的意思。   “幽天大秘境上一次开启时, 出现了能解百毒的万年白虫草, 可惜大家在争斗过程中虫草溜走, 谁也没得到。”   谢兰亭知道, 因为当时他正在不远的地方争另一件东西,等他拿到后路过, 就听到这边的诸位各个正骂晦气,说争了半天,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马上就要到秘境关闭的时间了。   万年的白虫草有寄生虫共存, 草有万年, 但虫没有,是最初那些虫的后代, 体型不大, 几只抱团, 没什么有效的攻击手段,因此大家没将它们当回事,谁料居然被抓住空子,白虫顶着草跑了。   根据记载,白虫草对大部分蛊虫也有效,顾薄的目的是去除自己身体内的蛊虫。   顾薄道:“苍行老祖传承千年不曾挑出继任者,如今选了仙君,说明仙君运势近来极佳。”   哦,又是想借运势,如同妖王当初找飞羽果那样,带着人当吉祥物导航的。   谢兰亭同意了:“可以。”   顾薄满意地笑笑:“仙君是个聪慧人,那我们便立誓吧,为表诚意,我先来。若你全力协助我得到白虫草,我会提升顾云起在顾家的地位,给你挂名长老的待遇。”   谢兰亭也道:“进入幽天秘境后,有机会我就帮你寻找白虫草。”   两人的誓言里都有漏洞,他们分明听了出来,但什么都没说,只相视一笑。   顾薄用的是“全力、得到”,谢兰亭用的是“有机会、寻找”,两人有的是办法绕开誓言不违约,发了跟没发一样。   都是各自打着鬼主意,互相利用的关系,何必直接说破呢?不过顾薄猜错一点,这边不是想利用,而是想创造机会要他命。   事情谈完,顾薄没有多待的意思,起身走了,外人没了,谢兰亭放松下来,偷偷勾腿变得明目张胆,他干脆踢掉了一只鞋,白皙的脚趾头沿着顾云起裤腿滑上,而后被顾云起一把拽住了脚踝。   谢兰亭装模作样嗔怪道:“做什么呢?”   顾云起用手指在他脚踝处薄薄的皮肤上摩挲:“仙君问我?”   谢兰亭用脚趾头轻点,若即若离点火,勾得人心痒痒,从小腿一路来到大腿,顾云起再不做点什么,下一步恐怕就得被挑弄危险的地方了。   谢兰亭微微屈膝,一脚踩在顾云起大腿上,笑着告状:“痒。”   那个被他一逗就面红耳赤的顾云起在短时间内飞速成长,比如现在,虽然红着耳根,但再也不会手足无措,他握着谢兰亭细细的脚踝:“你方才蹭我时,我也不好受。”   心痒。   谢兰亭将胳膊支在桌上,单手撑住脸,头微歪,脚在顾云起大腿上一点一点:“机会果真来了,幽天大秘境下次开启的时间,若我没记错,是一个月后,你可以用玄机阁的身份参加。”   顾云起点头:“我会多召集一些人。”   对大乘期来说,并不是所有秘境都值得前往,顾薄难得亲自前去,而顾云起如今也有了大乘实力,无论是群殴还是单挑都有了底气,是难得的机会。   “我修为如今也长得不慢。”谢兰亭作妖的脚停下,“可见只要我内伤好了,完全能赶超从前的修炼进度。”   但是他内伤还没有好全,多年的调理加上用过顾云起的血后,状况好多了,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必定能痊愈,然后重回化神。   顾云起看到谢兰亭眼中的跃跃欲试,明白了谢兰亭的意思:“你想试试一个月内能不能突破到大乘?”   谢兰亭赞赏地看向他:“你懂我,而且不是没可能。”   他自己修炼,加上如今大乘期顾云起的血,还可以……谢兰亭摸出当初玄龟君给的连理明心珠,两颗明珠在手中泛着柔和的白光。   谢兰亭有理有据:“我们还可以双修。”   顾云起不捏谢兰亭脚踝了,他直接将人整个拉进怀里:“说得对。”   他圈着谢兰亭的腰,两人交换了吻,就在顾云起手放在谢兰亭腰带上时,被谢兰亭叫停了:“等等,双修的心法你看过吗?”   顾云起手停下:“没有。”   他补课只来得及跟着话本和暗卫给的某些图册学习如何好好疼爱枕边人,双修的心法都没来得及看。   谢兰亭顶着被亲得水润泛红的唇,轻轻喘息,坐在顾云起怀里,摸出一本双修心法打开。   “没事,我们现在看吧。”   顾云起:“……”   劲都上来了,道侣却坐在我腿上翻开书,让我认真学习。   饶是学霸如顾云起,都没遇到过这般令人难捱的学习场面。   但既然要正儿八经双修,不看也不行。   他灌了两杯凉茶,狠狠深呼吸,拿出自己专心学习的精神,这才跟谢兰亭一起看起手中的书来。   双修的灵力走向不难,关键是耐心和细磨,该忍住时要忍住,两人都是学习能力强,修炼之事一点就通的人,谢兰亭手中这本双修方法很快就被他们看完了。   连理明心珠在水中使用效果最好,于是二人在屋中放下一桶水。   这浴桶虽能容下两人,但等两个大男人都泡在里面后,难免还是拥挤,谢兰亭不禁怀念起飞舟上的浴池来,等顾云起拿回顾家,他们还是换个屋子住吧。   承载着他爹娘回忆的不仅是这间山中小屋,还有他们曾经的宅院,只可惜顾云起暂时拿不回来而已。   两颗明心珠在水中悬浮着,贴在二人身上游动,没一会儿,水声越来越大,桶中时不时也有水花溅出,打湿了周围的地板。   空间太小了,逃都没地方去,是真正随着水波起伏,谢兰亭忽地扒住浴桶边缘,惊了一声。   “等、等等!这珠子在往哪里……啊!”   顾云起笑着吻了吻谢兰亭的耳朵,笑音吹进他耳朵里:“兰亭,还没到时候,你可得忍住啊。”   谢兰亭把手探进水里去抓乱游的珠子:“先不用珠子了……呃!”   眼看他正要抓到一颗,某人坏心眼带着他往后仰,珠子从他指尖溜走,游到了别处,而他也下意识攀住某人的背,指尖留下了不痛微痒的抓痕。   “珠子挺好的,”顾云起气息也很重,“留着吧。”   一场双修结束,修为确实有点长进,但谢兰亭是被人从浴桶里抱出来的,他已经被磨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了。   顾云起本来觉得运转心法双修可能会束手束脚,但他现在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   疾风骤雨有酣畅淋漓的爽利,细嚼慢咽有缱绻厮磨的滋味,换着来也实在不错。   还能看到谢兰亭更多的表情,实在惬意。   顾云起给谢兰亭套上衣服,谢兰亭沾到床铺就朝里一滚,跟被子一起被卷成个长条,只留个后脑勺对着顾云起。   “……留着珠子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把它送进来。”谢兰亭嗓音还带着余韵,“罚你去打坐,今晚别上床了。”   顾云起摸摸鼻子,实在是因为珠子贴在某块皮肤周围时谢兰亭表情太动人,他真的是在气氛使然之下,顺手把珠子放了进去。   过于刺激,谢兰亭被搞得头皮发麻……虽然是舒服就对了。   顾云起自知有错,乖乖听话,久违地单独打坐起来,他就在床榻边的地板席地而坐,没有让自己的气息离谢兰亭太远。   谢兰亭一觉还没睡醒,顾云起就结束了打坐,早早睁开眼,天边已然微亮,暗卫们取了早餐放进屋中,同时落下声音:“少主,院外有人。”   顾云起点头:“我察觉到了。”   院外站着两个人,光明正大,没有隐藏气息的打算,两个元婴。   顾云起收拾整齐,出门去会会两人。   拉开院门,那二人就等在门口,看见顾云起后恭敬道:“云起少爷,我们是家主派来伺候你的,之后若有需要,请尽管吩咐。”   顾薄似乎是要让新盟友谢兰亭看看自己的诚意,昨晚结盟,今早就送人过来照顾起居。   伺候是仆从干的活儿,但是让两个元婴来跟着他,究竟是要服侍还是监视?   况且虽然话语内容恭敬,但语气并无半分尊敬,他们主子依旧是顾薄,不是顾云起,也知道自己来这小院是做什么的。   可惜就算是洗碗烧水,顾云起也用不着他们:入口的和贴身的,怎么可能让不信任的人碰。   “多谢二叔的好意,”顾云起道,“但如你们所见,我和兰亭的小院不大,容不下你们贴身伺候,你们回去吧,我会亲自和二叔道谢的。”   可他们并没有挪脚,一个元婴道:“家主有令,我们就这么回去实在失职,还请少爷留下我们,做点什么都好。”   这是得了顾薄的吩咐,铁了心不走了。   顾云起心头冷笑,有了主意,面上从容道:“那就麻烦两位看守院门吧。”   两人愣了愣:“看守院门?”   “对,就你们现在站的位置往旁边点,一人一边,挺好,白天看门,夜间想走就走,”顾云起,“既然是看门人,就得坚守岗位寸步不离,二位想尽职,想必能做到?”   寻常看门人还有轮换呢,他们就两人,白天必须站在门口寸步不离?开玩笑,他们可是要监视谢兰亭的!   两人面上虚假的笑都要端不住了。   “我们还能做点别的,可以护卫,您看……”   顾云起客客气气:“多谢,不需要。”   其中一人转转眼珠子:“是否问问仙君,看他需不需要我俩做点什么?”   顾云起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是了,应该问问,但仙君还在休息,等他休息好再说吧,别去打扰他。”   两人应下,于是就在院门外等着,谢兰亭昨日双修所获不错,实在餍足,一觉直接睡到中午才睁眼。   院外两人见房门终于打开,精神一振,以为终于能见见谢兰亭,谁料谢兰亭压根不踏出屋子,他吃着桌上的菜肴,听顾云起说过后,嗓音从屋中传出,传到两人耳朵里。   谢兰亭确实有需要他俩做的事。   “我需要你俩滚,你们照做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连理明心珠:我们虽然对双修有益,但我们是正经法器,特别用法属于个人行为,与我们无关 第69章 顾云起收紧手臂,告诉自己他就在这里   在滚蛋和看门之间, 顾薄派来的两人选择了后者,老老实实站在院外当起了看门人。   谢兰亭一觉睡醒,精神很不错, 他吃着食盒里的东西, 用汤匙舀了一勺甜粥,听雪突然被他唤出浮在半空, 谢兰亭没动手, 用御剑之术, 让听雪朝外飞出一剑。   听雪直直朝着院子一角落飞去,扎进土里, 而后往上一挑,溅起的尘土下是张符咒被挖了出来,听雪剑“唰唰”两下就把符咒切成了碎片。   谢兰亭放下粥碗擦擦嘴, 将听雪剑召回握在手里, 他拎着剑踏出屋子, 姿势随意, 用一种谈论天气真好的懒洋洋口吻问道:“谁做的?”   门口两个元婴冷汗“唰”地下来。   他们早早过来,当然不是一直老实等在院门口, 悄悄藏匿了气息然后翻进院子,埋下了符咒,他们本来以为没有被发现, 孰料这么快就被翻了出来。   他们藏匿气息的本事跟暗卫们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做了些什么其实也被暗卫看在眼里, 已经跟谢兰亭和顾云起汇报过了。   “说是家主派来伺候的,结果一来就忙着在主子院里埋符咒, 这种仆从我可不敢要。”谢兰亭, “不说的话就都滚吧。”   符咒是两个人一起埋的, 也不是什么伤害性的咒,主要起的也是偷听作用,谢兰亭如今也只有元婴,没想到居然这么敏锐,是两人小瞧了他。   先前他们还可以赖着不走,但符咒被翻出来,站在主子的角度,只赶走都算轻的。   可如果就这么回去,跟顾薄也不好交代,半天就被人抓住把柄直接赶了出来?其中一人咬咬牙,把同伴卖了:“是他,是他做的,与我无关!”   被卖的那个惊讶地看向他,他还传音入密:“我们不能两个都被赶回去……”   他同伴怒道:“只有我一个回去,家主看我无能,以后还能有什么好差事?”   被卖的这人自然不干,他无视另一人接下来的传音,朝谢兰亭大喊冤枉:“分明是他恶人先告状,那符咒都是他写的,居然怪到我头上!”   两人完全没有配合,谁也不甘谁也不让,谢兰亭没有兴趣看狗咬狗,抬手扫了一剑,剑风把两人砸退,滑出好几步后两人才停住。   “去顾薄面前吵,顺便告诉他不必再送人过来,若再送些只想着对主子不利的蠢货,我就替他清理门户了。”   这一剑只有风冲着他们,是警告,谢兰亭眼神冰冷,很显然,若他们还试图找什么借口,谢兰亭接下来招呼他们的就不是语言,而是见血的剑了。   两人对视喃,咬咬牙,即便再不甘心,他们也已经失败了,只得离开。   确认二人离开后,谢兰亭才将听雪收起来,顾云起把屋子里餐盘收好,谢兰亭看了看院子,转身朝顾云起道:“我想找个地方闭关,你有可以用的地方吗?”   他能闭关的地方在御剑宗,目前是没法安心使用的。   顾云起把屋子收拾好洗过手,点头道:“有。”   他在顾家没有,但在玄机阁是有的。   谢兰亭走到门边瞧着他:“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不麻烦。”顾云起走过来捏捏他的手,“闭关能带我一起吗?”   “可以。”谢兰亭在他手心画了个圈,“双修要两个人才能完成不是?”   在顾云起捉住他的手指以前,谢兰亭早就料到他的动作,飞快把手收了回来,不让人碰:“不过能玩什么花样你得听我的,不准再搞突然袭击。”   顾云起眼睛亮了亮:“不突然袭击,提前说就可以?”   谢兰亭嘴角抽了抽:“……要我同意才行。”   顾云起眨眨眼,轻轻看着他,谢兰亭忍了忍,而后忍无可忍,抬手一把盖住他的眼睛:“禁止美人计。”   顾云起大概已经发现自己很喜欢他的脸,运用起自己的容貌优势是越发得心应手,顾云起在谢兰亭手指上点了点:“兰亭教得好。”   谢兰亭手往下滑,放过了他的眼睛,捂着他的嘴,笑吟吟凑近了些,用鼻尖蹭了蹭他鼻尖,而后退开,维持在一个呼吸缠绕却又碰不到的距离。   他狡黠道:“我教你什么了,嗯?”   被捂着嘴不能说话,顾云起眼中溢满笑意,唇瓣动了动,谢兰亭只觉得掌心一热,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舔过,他手一抖,正要松开,顾云起反而按住他的手,又在掌心亲了亲。   他用眼神和行动告诉谢兰亭,都学到了些什么。   谢兰亭手指颤了颤:“我可没教过你这个……”想要顾云起松开自己手掌的方法自然是有的,谢兰亭并不挣扎,只用另一只手点点自己的唇。   “要吻的话也该吻这儿啊。”   一句话,令他的手恢复了自由,不过这次被夺取的就成了唇瓣。   暗卫们咂舌,他俩就在屋子门口,大大方方的亲,即便暗卫们躲在院子里,也看得一清二楚。   初一初二非常满足,初七觉得有必要提醒下注意节制,十五提笔在册子上写得飞快,自从他们待在屋子的时间少了,他的记录绝不允许自己浪费任何多看一眼的机会。   好在昨晚十分满足,他们只是亲了亲,没有接着关门,初七欣慰:还是懂得节制的嘛。   两人当天就动身去到玄机阁,还是从百香楼后门的暗道进去,到了阁楼内,顾云起将自己的修为气息恢复到大乘,阁主鸳衾见了,提着烟管,上上下下把顾云起打量了好几轮。   “师父。”顾云起无奈道,“怎么这般看我?”   “我虽然知道你天赋高,但没想到这么高。可以啊,小子,二十岁的大乘,古来第一人。”   鸳衾捏着镀金的烟管,深深吸了口,缓缓吐出一道烟雾,将叹息藏在烟雾中,眼神悠远:“你娘若是能瞧见,必定很欣慰。”   她烟杆在桌上磕了磕:“这次终于有可以除掉顾薄的机会,你们要多少人?”   “幽天大秘境内的争斗基本没有不见血的,”她既然用“你们”二字,那么谢兰亭就开口了,“最好有百人,修为不能低于元婴。”   “可以。”鸳衾自己也是大乘,“我也走一趟。”   主营情报的组织,按理说阁主最好不要轻易涉险,毕竟组织与世家门派都不大一样,没了主心骨就极其容易崩塌,鸳衾也是许久没去凑过热闹了。   谢兰亭道:“没问题吗?”   鸳衾笑着晃晃烟杆:“没问题,我好歹也是个大乘,能揍人,我或许没法亲眼看着所有凶手死,但至少顾薄这玩意儿,我想看着他完蛋。”   毕竟顾薄才是主谋,其余人是帮凶,若是没有顾薄提议,她师妹本该和丈夫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只有顾薄,她想看着他死。   鸳衾对顾薄的恨意已经刻到骨子里,只有这人的尸体能化解心中的阴影。   她抽了口烟,摆摆手:“你俩要闭关是吧,抓紧时间去,我给你们腾两个地方。”   顾云起道:“一个地方就行了。”   鸳衾不解蹙眉:“闭关自然是清静最好,你俩就算黏糊,也要看场合。”   夫夫二人私下怎么调情都没问题,但鸳衾算个长辈,要正儿八经解释只要一处地方的理由,谢兰亭觉得还是委婉一点,暗示下她应该就能懂,但顾云起在他之前开了口。   “因为要双修。”   “啪嗒。”   鸳衾手中的烟杆砸在了桌子上。   鸳衾,貌美如花,一阁之主,再怎么老神在在,也改变不了单身多年的事实。   谢兰亭一拉顾云起的袖子,朝鸳衾露出个抱歉的笑:“抱歉阁主,他说得直接了点,不过……理由是这样没错。”   鸳衾抓起烟杆,深吸两口,平复了心情,眼不见为净:“知道了,赶紧走!”   谢兰亭拉着人赶紧溜了。   谢兰亭和顾云起离开顾家时说走就走,顾薄听了两个手下的汇报后,也没再过问谢兰亭他们行踪,可见盟友之情十分单薄,脆得还不如纸。   谢兰亭和顾云起闭关,鸳衾早早定好了去幽天大秘境的人选,详细做好准备工作。   二十多天后,谢兰亭和顾云起闭关地的上空出现了雷云,南阳的修士们看着雷云的阵仗,心想这又是哪家即将出个大乘。   谢兰亭渡劫可谓是相当有经验了,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别的不说,渡劫次数他绝对是当世第一,顾云起也比不上他。   毕竟他还有修为被废掉大半的经历。   他心态良好,反而是护法的顾云起更紧张,一瞬不瞬盯着渡劫的人,哪怕雷光刺眼,他也要睁着眼睛看清。   与谢兰亭一起闭关这二十多天,顾云起觉得自己有些奇怪,闭眼休息的时候,分明没有睡着,但脑子里却仿佛做梦一般,会闪过一些不在记忆里的画面。   太快了,他想看清都不行,一闪而过,但他隐隐觉得,画面都跟谢兰亭有关。   这让他莫名有点不安。   第七道心魔雷劫时,谢兰亭不用顾云起出声就顺利渡过,九道雷落完,谢兰亭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长舒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顾云起进入大乘的关系,谢兰亭这些日子来只喝了一次他的血,内伤就完全好了,照他如今的架势,别说大乘,重回化神也绝对不是问题。   谢兰亭正要和顾云起分享一下渡劫成功的喜悦,猝不及防被冲上来的顾云起抱住了,力道之大,撞得他踉跄两步。   谢兰亭抬手抱住他:“我知道你替我高兴,但也不用……嗯?云起?”   谢兰亭立刻发现了不对,因为顾云起的手在抖。   他渡劫如此顺利,顾云起不该是这般模样啊?   “云起,”谢兰亭抱住他,“怎么了?”   “没事,我担心过头了……一会儿就好。”   顾云起没说,他方才脑子里又闪过破碎的画面,照例没看清,可却让他产生了会失去谢兰亭的错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兰亭好好的,此刻就在他怀里。   顾云起收紧手臂,对自己道,我不会失去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不好意思!! 第70章 这一回手臂没有穿过去,他确确实实抱住了人。   出关的日子比预想的还要早, 他俩回到玄机阁内,还有时间可以腻歪一下。   根据他们的计划,顾云起暂时就留在这边不回顾家, 届时直接扣上面具穿着袍子, 跟玄机阁的人一起进入幽天大秘境,而谢兰亭与顾薄同行, 也方便掌握顾薄行踪。   二人云雨结束后躺在床上, 手叠在一块儿, 正好都是系着红绳的那只手,谢兰亭侧面躺着, 另一只手在两人的红绳上用灵力勾画符文,发光的符文很快隐没进红绳中,外表什么也看不出来。   “好了。”完工, 谢兰亭满意地捏起顾云起手腕看, “幽天大秘境部分区域用不了传讯玉牌, 如果联系不上, 只要催动符文,就能感受到对方在哪儿。”   顾云起手指动了动, 与谢兰亭十指相扣,把谢兰亭的手带到自己唇边吻了吻:“嗯。”   “我说……”谢兰亭顺势捏了捏他的脸,“你这两天精神不太好, 怎么?”   那些一闪而过的破碎画面很奇怪, 而且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 自己都没搞明白的东西,即便想要解释都无从说起, 顾云起道:“是有点心神不宁, 可能是终于有机会能杀了顾薄, 我也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吧。”   二人侧躺着,谢兰亭凑近了些,让两人额头相抵:“没事,我们这次尽力找机会,哪怕实在没等到好时机,他侥幸逃过,我们以后也还有机会。”   “事在人为,因果报应,他的所作所为,终有一天会把他推向断头台。”   顾云起在极近的距离看着他,眼中除了谢兰亭装不下其他:“我曾经觉得,为了报仇,哪怕付出性命也所谓。”   谢兰亭额头和他碰了碰,眼中是了然,但他就要听顾云起亲口说:“现在呢?”   “现在知道我错了。”顾云起笑笑,“属于我和爹娘之间的感情,若是我没了,那就什么也不剩了,我应该带着过去的回忆往前走,过自己的人生。”   他笃定道:“和你一起。”   谢兰亭满意:“你知道就好。”   他打了个呵欠,抬手搂住顾云起:“睡了睡了,明天我就出发去顾家,又得看见顾薄那张脸,唉。”   顾云起用灵力将灯熄灭,抱着谢兰亭,即将分开两三天,他本是不想睡,就想这么多看看谢兰亭的,但不知是不是被谢兰亭的睡意传染了,没过一会儿,他居然也合上眼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湖边喝酒,桌上堆满了酒壶,脚边还有酒坛,数不清喝了多少,顾云起端着酒杯愣了愣,这个湖他很熟,是前家主院落后的明月湖,他小时候经常在湖边玩耍。   不过还真没在湖边亭中喝过酒,因为爹娘死后院落就被顾薄封了起来,那时他还不到喝酒的年纪。   我是来这儿祭奠父母的?   顾云起在梦中如此想着,自己的身体不怎么受控制,又低头饮了一口,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酒水入口凛冽冰凉,如高山雪水,有冬梅清香。   雪梅酒?   和雪梅酒,自然就会想到最初酿制他的人,顾云起看向桌边位置,空空如也,忍不住想,兰亭呢?是我说要独自思念爹娘,所以他体贴地放我一个人?   有清风一吹,顾云起莫名抬头看向湖中心,可那里除了一轮明月的倒影,什么也没有。   顾云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梦中的身体并不完全由他控制,他看着自己的手又拍开一坛,这回直接对坛喝,杯子也不要了。   酒液合着夜风,简直让人从里到外冷到骨子里。   有侍从走来,低声道:“家主,明日有大宴,您还是提前休息……”   “知道了,”顾云起放下酒坛,“让兰亭——”   他的话顿在半途,被凉风卷着语音飘远,迎着侍从担忧又不忍的眼神,顾云起听到自己喃喃道:“……啊,兰亭不在。”   顾云起觉得自己脑袋瞬间炸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独饮,为什么用那种语气说“兰亭不在”?仿佛谢兰亭不是出门,而是不在这世上,这种口吻让顾云起瞬间暴躁如雷。   他恨不能抓住梦里的自己问个清楚,可他也在这副身体里,他抬手揪住自己的心口,想要开口问个明白,但张嘴,只听到又哭又笑的悲鸣,他觉得这具身体不能称为人了,就是一只见过光明,却又失去所有的可悲野兽。   顾云起猛地睁开眼,急促喘息,他怀里还躺着实实在在的人,顾云起本想用力将他抱紧,又怕打扰谢兰亭休息,最终只是小心翼翼伸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搂得更近了些。   谢兰亭此刻也正做着不算美妙的梦,依旧是他的一段回忆,而且还是……他留在道心里的那部分残魂看到的东西。   作为世上唯一一只鬼,没人能看到他,没人能触碰他,即便他一直跟在顾云起身边,却连给顾云起一个拥抱都做不到。   顾云起痛苦也好、买醉也罢,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顾云起昨晚在明月湖边喝了大半夜的酒,一大早把自己的情绪和酒意全部收拾掉,来主持大宴。   今日来了不少与与他交好,或者互帮互助的人,顾云起作为最年轻的化神,想要巴结如今顾家的人可不少,只是心怀鬼胎的连门也进不了,可别以为顾云起年轻只知修炼,他可见过太多东西了。   血海中走出的人,即便装得再好,也掩不住自己漆黑的灵魂,但是……   顾云起抬手抚了抚自己心口,现在这里还有谢兰亭的道心,兰亭的心自然是温暖光明的,与他不同。   谢兰亭站在门口,看着顾云起戴上笑容,把什么都深藏起来,直到众人落座,顾云起的身边却空着一个位置。   谢兰亭沉默片刻,而后飘到顾云起身边,在空位上坐了下来——他知道这是顾云起留给他的位置。   酒过三巡,有人喝高了,迷迷糊糊朝着顾云起举杯:“顾家主,顾家的厨子手艺可真不错,我这种多年不碰食物的,都没忍住多吃了点。”   顾云起客气道:“多谢夸赞。”   那人喝得酩酊大醉,舌头都不直了,口不择言说着醉话:“你身边怎么老是多着一个空位啊?上面还摆着那么多点心……嗝!咦老弟,你拉我做什么,哈哈我没醉啦!”   他弟弟一把将醉鬼按下,连忙道歉:“顾家主抱歉,他喝多了,我带他下去休息。”   醉鬼哥哥一拍桌子:“我没醉!”   “你疯了!?”他弟弟咬牙切齿,低声道,“谁不知道顾家主一直惦念着那位,他身边的位置,除了那人,还可能留给谁?”   顾云起和谢兰亭的事人尽皆知,早在有人想与顾云起联姻时,顾云起就直言,他今生的道侣只有一个,那就是谢兰亭,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众人感慨他的痴情,也注意到某些细节,就比如说他在自己身边留下的空位,不是给谢兰亭的还能有谁?即便顾云起从没明说,但大家也都默认了,不问那是不去戳他伤疤。   毕竟谢兰亭已经没了。   那醉鬼道:“我就是好奇,唔!”   白千叶捏起一块点心隔空砸进那人嘴里:“喝醉了就少说胡话。”   顾云起坐在高位上,忽而笑了笑,他抬起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他回答了醉鬼的问题:“这是留给兰亭的位置。”   谢兰亭只觉得心口被揪紧了,低头看顾云起放在桌上的手,顾云起手下并非空空如也,他方才伸手过来时,不偏不倚,盖住了谢兰亭的手。   可惜谁也看不见,除了他谁也看不见。   “云起,云起,我在这儿呢。”   谢兰亭飘到顾云起身后,抬手环住他,鬼魂原来也是会疼的,心口疼得他死去活来,做鬼太痛苦了,太痛苦了,为什么他连死都死不干净呢?   可他又舍不得,他是真的舍不得顾云起,他可以做一只不看不听的鬼,这样就不会寂寞,但他宁愿顶着这样的痛,也要跟在顾云起身边。   因为谢兰亭知道,顾云起的痛不比他少半分。   那醉鬼被弟弟灌了半壶茶,终于清醒了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道歉。   顾云起彬彬有礼:“没关系。”   别笑了。   谢兰亭忍不住收紧手臂,可一旦他收拢,手臂就从顾云起身体里穿了过去,什么也碰不到。   谢兰亭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臂,不可遏制颤抖起来。   “……兰亭,兰亭!”   谢兰亭颤了颤,猛地睁开眼,窗外透进晨光,他视线还有些模糊,但耳边的声音已经很清晰了,他从梦中醒了过来。   顾云起替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我看你睡得不安稳,做噩梦,还是哪里不舒服?”   谢兰亭没有立刻开口回答,他一把搂住顾云起,这一回手臂没有穿过去,他确确实实抱住了人。   谢兰亭长舒一口气,平复着过于剧烈的心跳。   “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他缓缓道,“不过没事,梦而已。”   他从怀里抬头,亲了亲顾云起,顾云起在他额上也吻了吻:“嗯,梦而已。”   不知道是说给谢兰亭听,还是也在劝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兰亭雷雨夜PTSD和怕鬼,都是因为他经历过,在本来没有鬼魂的世界,陪在顾云起身边的,是世上唯一的鬼魂 第71章 各怀鬼胎,看谁能笑到最后   谢兰亭洗漱收拾, 玄机阁和顾家都在南林,不用急着赶路,他跟顾云起待了一天, 吃过晚饭后, 才朝顾家去。   磨蹭到晚间才走,一是自己舍不得分开, 二是谢兰亭觉得顾云起状态不太对。   顾云起说自己是战前紧张, 产生这种情绪完全有可能, 但按照这个说法,他的表现应该是再检查自己的筹备有无差错, 或者争分夺秒再多修炼,以上表现,顾云起一个没有。   虽然他有掩饰, 但谢兰亭觉得顾云起紧张的点在自己身上。   谢兰亭明白顾云起有多爱自己, 可最近顾云起一些小动作和不经意间的神情, 搞得仿佛自己要抛下他一般。   可顾云起没有上辈子的记忆, 按理也不该有患得患失的情感,好比今日, 明明梦见不痛快事情的是自己,可顾云起抱着自己时,与其说顾云起是在安慰谢兰亭, 不如更像是顾云起自己也做了什么噩梦。   奇了怪了。   谢兰亭一路走一路想, 自言自语:“不该啊, 好像是闭关开始的,闭关期间我也没做什么会引起误会的事吧?”   他身后一步处跟着傀儡, 先前他俩闭关, 傀儡就在闭关地外待命, 其实谢兰亭完全可以把他收回石牌空间中,但傀儡都在里面待了上千年了,谢兰亭觉得还是体恤一下,放他在外面多看看。   虽不知道情绪淡漠的傀儡需不需要这样的体恤。   傀儡有试着把松鼠放生,但也不知那松鼠是不是适应不了外面物种丰富的环境,放生均以失败告终,是以它终于成了傀儡的宠物,此刻就蹲在傀儡肩上,抱着个果子啃啃啃。   听到谢兰亭自言自语,傀儡道:“人若在自省时无论怎么反思都发现不了过错,却又觉得必然存在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旁人,有句话叫‘旁观者’清。”   “老祖把你教得很好。”谢兰亭夸了他,“不过我正想的事就不必说给旁人了。”   因为闭关期间生活其实非常简单,二人都抓紧时间修炼,除了某些简单的对话,就剩双修时各种撩拨,实在不是能随便聊给他人听的内容。   说完这句时,已经能看到顾家的大门了。   谢兰亭一出现,门口守卫愣了愣,赶紧将门打开,并朝他道:“仙君,家主说一旦你回来,就请去见见他,家主恭候多时了。此刻家主应在偏厅,我带你前去。”   守卫低着头,态度十分恭敬,不是装的,他低头前脸上的惊讶被谢兰亭尽收眼底,因为谢兰亭身上的气息怎么看都高过了元婴。   比元婴高的只有大乘或者化神。   守卫惊疑不定,谢兰亭这是要恢复了?   谢兰亭颔首:“带路吧。”   守卫一路将他带到偏厅,顾薄在此处理家中事务,待感受到谢兰亭的修为气息时,也是一愣,而后快速收拾起表情,开口的语气非常真诚:“恭喜仙君晋升大乘。”   他从案后起身:“先前大家还在猜测南林谁家又出了大乘,原来是仙君。”   谢兰亭笑了笑:“多谢,受伤后这么多年的坚持总算有了回报,希望能顺利到化神,甚至更上一层楼吧。”   化神对许多大能来说都是终身无法越过的一道天堑,比如顾薄就知道,若无重要机缘,凭他自己的本事大约一生也到不了化神,但听谢兰亭这么说,他面上神色完全没变。   他看着谢兰亭身边只跟了傀儡,不忘问问他侄子:“云起呢,怎么没与你一同回家?”   “我把云起暂时托付给一个友人,让他指导云起修炼。”谢兰亭道,“反正以云起的修为,也去不了幽天大秘境,我不在身边监督,也不能让他落下修行。”   “哈哈,仙君真乃严师,不过说得对,修行不可懈怠,云起定能明白你心意。”“你到了大乘,在秘境中也就多了竞争力,天色不早,仙君快去休息吧,明日我们便出发。”   谢兰亭点点头,他转身出去后,顾薄带笑的嘴角拉平了,他原本是想借谢兰亭的运势找东西没错,但现在看来……他最好让谢兰亭永远留在秘境里。   顾云起的道侣可以是元婴,但绝不能是大乘。   当年他杀了自己兄弟后,族里一些老东西就还想着顾云起依然可以跟顾景平平起平坐,不管是同情也好,想把顾云起当棋子用也好,顾云起的存在本来就碍眼。   留着顾云起,不过是为了至今下落不明的顾家秘法。   顾云起必须完全在他的掌控之类,谢兰亭如果是元婴,顾薄还能放心,但他成了大乘,作为顾云起如今最亲近的人,很可能带着顾云起跳出自己手掌心。   顾薄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顾薄重新坐到桌案前,灯火微晃,却照不明他阴沉的脸色。   谢兰亭走在回小屋的路上,忽而笑了笑:“顾薄现在应该改主意了,他想我最好能给他找到白虫草,然后再被他杀了。”   傀儡摸着松鼠的毛,刻板地开口评价:“确实泄了一丝杀气。”   “他藏得也算不错了,不过我比较敏锐。”谢兰亭嘘道,“不过我们也想杀了他,这一点上扯平了。”   谢兰亭回到他和顾云起住的小院,推开院门时本要开口说话,在意识到屋内并没有顾云起在等着时,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谢兰亭无奈地笑笑:“都养成习惯了。”   最初荒芜又杂草丛生的小院,如今充满了闲情,小院有限的地方被合理布置上花草,不同时节有不同的花绽放,虽不是名胜,但花香也沁人心脾,各处都被静心打理,日出日落时,这里也是绝佳的观景点。   顾云起的父母当初会在此处修建一所小屋,就是想找一块清静幽雅的地方,闲暇时两人待在此处,坐看云卷云舒,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时光。   随着他们亡故而凋零的风景,如今被他和顾云起重新拾起,故人不忘,新酒再酿。   谢兰亭的袖子扫过一片花丛,袖摆似乎都染上了花香,他走到屋前,却没急着打开门,盯着门板看了片刻,仿佛门板上开出花似的。   片刻后,他转身走到小院中间,摸出了传讯玉牌。   顾云起不知道谢兰亭到顾家的确切时间点,之后又会跟顾薄谈多久,因此只能等着谢兰亭联系,谢兰亭点亮传讯玉牌,那头是一直正等着的顾云起。   “我到了。”谢兰亭道,“难得回家你不在,还挺不习惯的。”   顾云起的声音从玉牌中传出:“细算起来我们分开明明还不到一个时辰。”   谢兰亭接过他的话:“就已经很想我了?”   谢兰亭看不见顾云起此刻温柔的眼神,却能听到他的嗓音:“想。”   谢兰亭手指滑过玉牌,笑了笑:“这么舍不得我啊?”   他在笑声的尾音上咽下了轻叹:“其实我也想你。”   两人握着玉牌,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但并不会因为没话就觉得尴尬,都知道玉牌那头的道侣定然在脑海里描绘着彼此的容貌——因为他们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片刻后谢兰亭开口:“今晚不睡了。”   修士几晚不睡不是问题,但对谢兰亭这种钟爱睡眠的人来说,不睡觉可是非常难得,他道:“我觉得现在的心境正适合练剑,不该错过。”   顾云起道:“我陪你。”   二人就这么把玉牌放在一边,谁也没断开传音,谢兰亭握住听雪,顾云起握住藏月,沐浴着同样的月光,在剑刃的冷风中挥出自己的剑招。   傀儡捧着已经睡着的松鼠翻身上了屋顶,在屋顶看着谢兰亭的招式,鸳衾路过顾云起在玄机阁的院落,瞧了一阵,悄悄走开了。   这小子的剑倒是懂得内敛了,鸳衾想,剑意同心境,她虽是师父,可让顾云起圆融剑道的却不是她,人啊,果然得经历才会有变化。   风霜雨雪可磨人心,阳春甘露可圆人意,鸳衾无声笑了笑,人生在世,还是有点念想才好。   二人练了一晚的剑,直到朝阳升起,谢兰亭先前闭关时想了几个新剑招,昨晚正好试试与其他剑法的衔接度,他刚收剑,院外就来了顾薄的传话人,请谢兰亭与他们一道出发。   谢兰亭拿起玉牌,让那人等等,自己去换身衣裳。   他在屋中对玉牌道:“回头见。”   顾云起:“嗯。”   玉牌的光暗下去,顾云起看了片刻后才收起来,他也得做出发准备了。   顾家和玄机阁的飞舟照样同时在南林升起,别的不说,就连谢兰亭也觉得玄机阁那别致的飞舟外壳实在让人没法靠近,欣赏不来。   在靠近幽天大秘境的上空,能看到各门各家五花八门的飞舟,有的十分显眼,有的格外低调,大家都早早到了,落地后等着秘境开启。   顾云起扣上面具,和鸳衾一起站在玄机阁前方,鸳衾倒是没有用面具,只是她半张脸上画上了张扬的红莲图案,玄机阁的标志十分明显。   妖修领头的是问心仙子,看来妖族只来了她一个化神,陈竹书跟在她身边,托万年飞羽果的福,这孩子不仅成功补好了先天不足,能继续活下去,还很快进一步突破,已经是元婴前期了。   陈竹书一落地,就摸出了传讯玉牌,谢兰亭拿出玉牌来:陈竹书在给他传讯。   谢兰亭捏着玉牌,朝顾薄道:“我去跟熟人打个招呼。”   他只是知会一声,不是顾薄下属,不需要他同意。   因为顾家和玄机阁是一个地方来的,所以两方算靠的比较近,谢兰亭视线刚才有意无意都在玄机阁这边,更准确说是在顾云起身上,但不敢看得太明目张胆,以免被发现,他这会儿才寻找起妖族的位置来。   妖族一行人很显眼,倒是不难找,谢兰亭走上前,陈竹书欣喜道:“仙君,你恢复到大乘啦!?”   谢兰亭点点头,问心仙子也道:“恭喜。”   “顾道友怎么不在……哦,差点忘了,幽天大秘境的话他修为应该不够,唉,只能之后有机会再聚了。”   陈竹书说完,从芥子里摸出一箱东西来,明明用箱子装得好好的,但还是能看出他捧着箱子的小心翼翼。   “仙君,这是童儿让我带给你的,里面都是他做的药,用途全部都写在瓶身或者纸包上了。”陈竹书打开箱子让谢兰亭看了看,不放心道,“你如果要使用,用前一定仔细阅读说明,一定要仔细阅读!”   接连重复,透过陈竹书的敬畏,谢兰亭心想他们如今大概也已经见过或者感受过童儿的厉害之处了,证据就是如葛闻那般面瘫,看到箱子里的瓶瓶罐罐时都忍不住抽了抽眼角,而后撇过头去。   出于礼貌,谢兰亭就不问童儿给诸位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了。   他接过东西小心地在芥子中放好,陈竹书热情道:“仙君要不要与我们一起?也可以互相照应。”   妖族承了他的情,如今他是妖王座上宾,加上陈竹书和问心仙子在这儿,怎么看都比跟着顾家待遇好。   不过谢兰亭有事要做,婉拒了:“多谢,不过我此番进入秘境也有想办的事,跟着顾家更方便。”   “哦,那就没办法了。”邀请被拒,陈竹书也没失落,“如果能在秘境内碰上,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仙君尽管提。”   谢兰亭道:“如果真能遇上,可以互帮互助,我虽然此刻是一个人,能干的事还是不少的。”   陈竹书眼睛亮晶晶:“那是,因为仙君很厉害!”   谢兰亭对着少年真诚的眼神忍俊不禁,跟顾薄等虚伪的人打交道久了,还是得看看这种表情,相信一下世间的真善美。   而顾薄此刻也在跟熟人打招呼——带队御剑宗的刘弃风。   刘弃风对谢兰亭恢复大乘的事反应很大,他方才远远瞧见谢兰亭时就不淡定了,此刻急着过来,跟顾薄一谈,才稍微安心了点。   二人谈话时用的是传音入密,旁人都没听到,顾薄的意思是先利用谢兰亭找东西,然后杀了他。   刘弃风对谢兰亭做的那些事,没指望谢兰亭能放过自己,因此杀了他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这次殊道不在,不用听他脑子有病的发言。刘弃风当初听过殊道一回,觉得让谢兰亭活着受罪也不错,结果呢?看看,人家都重登大乘了!   此时再不动手,难道等谢兰亭回到化神,把他们全杀了?   跟顾薄达成共识后,刘弃风远远地瞧了一眼正在跟妖修聊天的谢兰亭,心道师弟,你可别怪我心狠。   谢兰亭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却没有回头。   闲聊期间,幽天大秘境门口波动,入口终于开启。   谢兰亭回到了顾家阵营,顾薄依然端着表情:“仙君,请了。”   谢兰亭:“好说。”   动身时,他视线悄悄掠过顾云起,而顾云起隔着面具,几不可查地朝他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都各怀鬼胎,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童儿:我身不能至,但装备还是要给的! 第72章 谢兰亭:请交保护费   幽天大秘境每五十年开启一次, 因此与其他进门后就抓瞎的地方不同,幽天大秘境是有地图的。   不过因为大秘境中或许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空间、暗室等等,谁也不敢保证地图是完整的, 现有的地图中, 玄机阁的地图是公认最完善的版本。   因此在大秘境开启前一段时间,玄机阁卖地图又赚了一大笔。   顾薄点了点地图上一处:“这是上回白虫草消失的地方, 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上次趁众人打得火热, 寄生白虫带着草溜了, 没人看清到底往哪个方向走,肯定不可能留在原地, 但于秘境而言,五十年不过弹指一挥,现在去看看, 也许还能找着点蛛丝马迹。   赶路的过程中, 谢兰亭把童儿给的药都看了一遍。   他不必拿出来, 大家用操控芥子空间用的是神识, 因此药物放在芥子里,他用神识看就行了。   在药老人的指导下童儿进步神速, 做事也规矩许多,起码这回制的药,说明都写得挺详细, 不像之前, 塞来东西就只有一句话。   有对付人用的, 也有伤药补药,但直觉告诉谢兰亭, 童儿的伤药补药还是别乱用得好。   顾薄这回把顾家约一半的大乘都带了出来, 在化神之下大乘为最, 一个门派或家族内若有十个以上的大乘坐镇那便是大门户,过了这个数的,就有资格跻身名门世家。   顾家没有出过化神,之所以能有较高的地位,就在于组内大乘人数众多,共三十二人,算是人修门里最多的。   当然,因为顾云起藏得好好的,所以顾家大乘里没算上他。   顾薄带了十四个,算上他一共十五个大乘,谢兰亭看了看跟顾家选择同个方向的刘弃风,再加上御剑宗的帮手,十分麻烦。   就算不能完全让顾薄落单,也要大量减少一下他身边的人数。   根据地图的路线,众人很快到了白虫草当年消失的地方,趁着下属寻找痕迹,谢兰亭打开地图,仔细研究。   他虽然看着地图,但一直警戒着周围,因此察觉刘弃风朝他靠近,离自己还幽五步远时谢兰亭开口了:“不必再近了,我们关系没到这步。”   傀儡一直站在谢兰亭身边,早在刘弃风靠近时,他就已经转向了这个人。   刘弃风站住脚:“我还没恭喜你晋升大乘。”   “我受伤后咱们都吵了几年了,现在装没意思。”谢兰亭收起地图,无所谓道,“你无非是怕我回归化神后把你收拾了,放心,只要你们别对掌门师兄太过分,我不至于赶尽杀绝。”   假的。   当初谢兰亭还是化神时,刘弃风和殊道不敢太张扬,他修为一跌,这两人就图穷匕见,既然原形都露了,怎么还可能回到从前呢。   要是有机会,谢兰亭不介意在这儿把刘弃风一起收拾掉。   除了顾家和御剑宗,周围还有其他人,都是来找白虫草痕迹的,玄机阁的人在此便不显得突兀。   顾云起作为鸳衾的弟子,与别的玄机阁人衣装颜色稍有不同,面具上的红莲纹也要多一瓣,他站在离谢兰亭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人察觉不到二人的关系。   有些人寻了一会儿没见到痕迹就走了,顾薄也派了一些人分散开,不过跟在他身边的大乘依然有十个。   谢兰亭跟着他朝前挪,从白虫草消失地往前行了大约十里,有一处断崖,崖下风起,威压十足,明显只有大乘期的人才能下去。   “根据地图标注,这处崖下曾有人得到过万年灵植,”谢兰亭道,“白虫草有没有可能去了底下?”   顾薄盯着崖底雾气看了看:“仙君想下去探查?”   谢兰亭点点头:“正有此意,顾家主来吗?”   顾薄却道:“确实值得一探,只是我本想往另个方向走走。”   谢兰亭站到崖边,略一颔首,仿佛压根儿不在意顾薄的决定:“那你请便,我更想去崖底看看。”   谢兰亭说着就径直跳下,往崖底飞去。   刘弃风来到顾薄身边:“怎么说?”   顾薄瞧了瞧自己选的方向,又看了看崖底,缓缓道:“跟上。”   谢兰亭最近运势不错,先前在顾家两人立誓时,顾薄当然听得出来谢兰亭的意思:谢兰亭会帮他寻找,可没说找到后一定给他。谢兰亭即便收到自己腰包里,也绝对不会被誓言反噬。   不管是为了找白虫草还是杀谢兰亭,最好他们都得跟着。   顾薄又点了五个大乘期,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找,自己则往下跳,确认他跟上谢兰亭后,顾云起和鸳衾也才从崖上跳下,身边还带着三个玄机阁的大乘。   飞到崖底后,谢兰亭带着傀儡不急不慢朝前走,崖底光线十分黯淡,有薄雾笼罩,周遭环境在雾中若隐若现,十分方便偷袭。   谢兰亭刚这么一想,左边就有阵劲风扫来,不过在他动手前,傀儡一拳就将袭击他的东西打断,那是一只妖兽,被傀儡断了触角,雾气里响起嘶鸣,飞速逃掉了。   他走得慢,也方便其余人追上,顾薄到了后还问:“如何,仙君有什么发现吗?”   谢兰亭:“我也是刚下来啊,除了偷袭的野兽,还什么都没发现。”   鸳衾跟玄机阁的人缓步跟上,鸳衾提着烟杆吸了口,吐出的烟和雾混在一起,她道:“绘制这一片的地图时,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分析,崖底很可能别有洞天,若是诸位能帮我们一起找找,下次来买消息,我可以打个折哟。”   别有洞天?   顾薄心说那谢兰亭运气确实不错,哪怕没找到白虫草,没被发现过的新洞天中肯定有什么宝物,不亏。   一行人在雾中行了两个时辰,基本是跟着谢兰亭走,在这里行走跟路痴与否无关,反正也没人认路,全凭感觉,起码根据留标记的情况可以判断他们没有原地打转。   只是越往后走,袭击他们的东西越少,渐渐减少到一只都没有,而后连声音也消失了。   谢兰亭顿住脚步:“不对劲。”   即便他不说,其余人也发现了,周围一丝声音都没,静得仿佛死地。   刘弃风抬剑驱散了点周围的雾气,能见度提高了几米,花花草草看着倒没什么问题,可当他们所有大乘都感到毛骨悚然,绝对不是错觉。   大伙儿纷纷捏紧自己的武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后,浓雾中传来了一点风,他们顺着这缕微风转头,突然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以及耳边终于重新响起声音。   只是这声音与其说逐渐嘈杂,不如说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雷霆之势。   一只两只?不,不对,这是——   跟在刘弃风身后的御剑宗大乘惊呼出声:“成千上百的气息!这是兽潮!?”   谢兰亭果断道:“走!”   众人起身飞行,却发现不能飞得过高,而兽潮的先遣部队已经有几十只赶了上来,各个体型庞大,地上跑的空中飞的,应有尽有。   谢兰亭朝身后丢出一件法器炸开,将五六只鸟兽击落,他再摸出一件法器托在手心,这个法器有避兽的效果,还是当初刘弃风放到嫁妆里的东西。   刘弃风看见避兽法器的光,心头就是一哽:我的家底!   因为谢兰亭拿走嫁妆聘礼太多东西,他当初重新把给顾家的东西补上后,现在可以说非常穷!   谢兰亭朝鸳衾道:“阁主,我这件宝物可助周围人避开大部分兽类,我带你们一程,以后去玄机阁买消息能不能再加折扣?”   鸳衾立刻招呼玄机阁的人朝谢兰亭靠拢,她抛了个媚眼:“给你免费。”   顾云起无声飞到两人中间,隔开了她跟谢兰亭,鸳衾心道:哟,瞧这占有劲儿。   避兽法器方圆五米内自动有效,顾薄和刘弃风等人也厚颜无耻贴了上来。   顾薄:“跟仙君做盟友真是真确的选择。”   刘弃风:“师弟你怎么说也是御剑宗的人,那还是我的东西,怎么不想着先护自家人?”   “不好意思,东西早就是我的了。”谢兰亭道,“玄机阁阁主用免费的消息换保护,你们拿什么换?”   顾薄和刘弃风沉默,谢兰亭替他们想了合适的价钱:“这样,每人十万珍灵石,不算太贵,拿不出来的,麻烦往边上挪挪,毕竟防护空间有限,大家或许也觉得挤?”   谢兰亭和傀儡两个,玄机阁五人,顾薄和属下共六个,御剑宗三个,十六个人,在五米的安全范围内,确实很挤。   十万珍灵石对外纯属狮子大开口,但对这些大能来说,比天材地宝便宜多了,顾薄爽快把他和属下的钱全掏了,而御剑宗两个大乘也交了自己的钱。   刘弃风:“……”   如果谢兰亭开口要什么法器,他还能从本来准的东西里忍痛割一两件,但要珍灵石……他已经穷到掏不起了。   他怀疑谢兰亭故意的。   刘弃风默默看向御剑宗另外两个大乘,孰料那两位也没准备多少。   其中一人道:“大长老,不是我不想替你给,我就剩一万了,也不够啊。”   另一人声音更低:“我还剩五百……”   凑不齐。   刘弃风深吸口气:“师弟——”   谢兰亭打断他:“别叫我师弟,你可以跟从前一样,叫我蠢货、落泥凤凰或者冤种。”他捏着避兽法器笑容和煦,“我不介意。”   刘弃风咬咬牙:“能用别的抵吗?”   “不能。我这会儿就只想要珍灵石,没有就麻烦你靠边吧。”谢兰亭道,“我很仁慈了,没让你出去,但大家进来都是出了钱的,你没钱就出点力吧。”   避兽法器能让大部分兽类避开,但有一小部分不行,有一只就正好直直朝他们这边撞来。   “喏,”谢兰亭道,“避不开的就交给你了,大长老,你难道好意思吃白饭?”   鸳衾嚯地一笑:“应该不会吧?”   有人打工为什么不要,顾薄可是出了钱的,他道:“刘长老必不是这样的人。”   刘弃风抬剑把袭来的妖兽击落,他怕自己现在出口只想骂人,于是闭嘴了。   十几人就围着谢兰亭,快速朝前飞,刘弃风剑法逐渐暴躁,用力也有几回过猛,要不是理智强把情绪压下去,他都想连着谢兰亭直接砍了。   等待会儿找到宝贝,哪怕不是白虫草,刘弃风心说也不必再拖,直接动手。   在兽潮完全赶上他们之前,谢兰亭眯了眯眼,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光点,光点处传来微弱的空间波动。   鸳衾道:“不会就是那里吧?”   横竖也没有别的路线,再纠结就被兽潮赶上了,于是大家一头扎进光点中,还真的穿了过去,来到了幽天大秘境内尚未被发现的地方。   只是此处威压更重,他们刚才还能离地飞个十米高,一进此处,在空中仿佛被泰山砸中,全部往下一坠,压力过猛,有些人直接被砸到了地上,打着滚滚了下去。   有些人在离地两三米处稳住了,但这点高度,与其说能飞起来,不如说能蹦跶。   而且所有人视线都是一暗一明,再睁眼时,他们发现身边的人数少了。   顾薄的手下又少了两个,刘弃风少了一个,而玄机阁这边,只剩鸳衾和顾云起,剩下三个人都不见了。   看来即便同时从光点处穿过,也未必落在一起。   但关键是……谢兰亭傀儡还在,但他本人居然不见了。   顾薄环视四周,这里是个幽暗的洞窟,但穹顶非常高,也很宽阔,视线昏暗,他们落脚的地方长着一些发光的花草,虽长在幽深环境里,却别有美感。   灵力也很充沛。   顾薄道:“看来大家走散了。”   鸳衾看了看两方的人数,嘴上道:“我是无所谓,玄机阁的人能收集到情报就行。”   顾薄倒是谨慎,他自认和玄机阁从前没什么冲突,在找到宝贝前可以暂时相安无事:“未知意味着危险,我们可以暂时合作。”   鸳衾在阴影处笑了:“好啊。”   顾薄瞧向她身边那人,他早就发现了此人面具与别的人不一样,多一瓣红莲,意味着这人身份在玄机阁内不低,不过可能有鸳衾开口就够了,这人一直没说过话。   然后他就看到此人袍子动了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拱了拱。   顾薄警惕:“你……”   那袍子终于被拱开,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   顾薄挑眉:原来是只白狐狸,这人一直把自己灵兽圈在袍子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狐狸上线 第73章 狐狸在空中灵活打转,将什么东西精准砸了出去   刚落入此方空间时, 确实是所有人都眼前一黑,但谢兰亭发现自己比旁人缓得更早,他趁此机会立刻变成小狐狸, 呲溜钻进顾云起怀里。   为了避免顾云起因为应激反应把他丢出去, 谢兰亭不忘提前传音:“是我。”   于是顾云起眼前还看不清东西时,手里就被塞进个温热的狐狸团, 他顺手带着狐狸进自己的怀里, 玄机阁宽大的袍子底下塞只小动物, 完全可以看不出来。   谢兰亭有此一招,是发现进来后部分人与他们走散了, 但总体人数上顾薄刘弃风阵营还是比他们多。   顾薄和刘弃风特别防着自己,但对玄机阁的态度要好些,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 若不是要争抢宝贝, 应该与玄机阁没什么冲突。   谢兰亭果断判断局势, 借此机会从顾薄和刘弃风眼前“消失”, 降低一点他们的警惕,没准还能把他们的人手再想办法支开一些。   傀儡认主子靠的不是视觉, 而是跟主人之间的契约,他当然认得从顾云起怀里探头的那只狐狸是自己主人,不过再他多看几眼前, 谢兰亭也跟他传音。   “别把视线过多落在我身上。”   傀儡不愧是老祖最高作品, 很有灵性, 立刻不着痕迹收回视线。   倒是顾薄问了傀儡一句:“不去找你的主人?”   虽然他们在躲避兽潮,但是跟着谢兰亭才找到此处的, 足以证明谢兰亭运气发挥得很好, 跟着他确实有宝贝可以找。   无论是要杀他还是要继续找宝贝, 谢兰亭最好都得在他顾薄视线里。   傀儡听着耳边谢兰亭的传音,开口学舌:“主人说,若在秘境里分散,那就顺其自然。”   鸳衾摸出传讯玉牌看了看:“此方空间里用不了玉牌。”   顾薄:“那便先走走看吧。”   小狐狸似乎是在怀里待久了觉得闷,踩着顾云起手心一蹦,跳到顾云起肩上,把他脖颈环了一圈,可惜顾云起脸上戴着面具,并不能感受被毛茸茸舒服包围的快乐。   于是他抬手摸了摸。   谢兰亭本来是由着他摸的,但在顾云起爱不释手揉得完全停不下来时,他用尾巴在顾云起手上轻轻拍了拍,无声道:可以了啊。   顾云起顺势又把尾巴揉了揉,才依依不舍收回手。   手感太好,感觉自己手心完全被松软的绒毛黏住似的,根本不想放开。   石窟中除了会发光的奇异花草,还有类似萤火虫的小光点,用神识扫出去暂时没发现什么危险,而且此地不好说是不是封闭的,因为很大,大乘期的神识都查不完。   往后走,他们路过一片区域,周围有嶙峋的石柱遮蔽了视线,在穿过这片石柱区后,眼前顿时霍然开朗,开满了成片的小白花,看得众人皆是一惊。   刘弃风倒吸一口凉气:“全是万年白虫草!?”   顾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忙蹲下来,随手拔起一株白虫草,捏在手上看了看,狂喜的心情立刻被浇灭了。   “不对,是假的。”   鸳衾也捏起一株:“这是与白虫草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虫花。”她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花海,“厉害了,该不会是白虫藏起了虫草的气息,隐匿在了花海里?”   当初逃跑的白虫五十年就干了这?种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花海来藏身?   不得不说,虽然对来者没有杀伤力,但令人窒息地有用,因为如果要把真的白虫草找出来,只能一根根看过去。   如果要烧掉花海来逼出白虫,没准白虫觉得上了绝路,宁死不动,就跟着真正的白虫草一起被烧掉。   鸳衾手一翻,让掌心里的白花落下:“我对白虫草没兴趣,就不奉陪了,这条消息我会记下。”   她说着就要无视面前的东西继续走,却被顾薄叫住了:“阁主稍等!”   顾薄是必须得到白虫草的,哪怕把这里全部翻一遍也要,事关他性命,不能舍弃,奈何此时身边人手不够,帮手能多一个是一个。   “阁主是生意人,不如与我做笔生意,帮我找到白虫草,我卖你一个人情,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都可提要求。”   鸳衾脚步蹲下,朝顾薄嫣然一笑:“顾家主的人情可不好得,这生意我接了。”   花海太大了,如同真正的海洋般,完全看不到边际,顾薄把身边的属下也散了出去,从不同的方向去辨认。   顾薄没将属下全散完,身边还留了一个,刘弃风和御剑宗另一人都跟着顾薄,四人在相邻范围找。   他们散出去的属下渐渐走远了,有人顺着花海走到泉水底下,有人进了另一个小洞中,直到看不见身影。   花海简直大得离谱。   顾薄刘弃风还有一个顾家大乘先朝正前方飞出百米远后才落地,四人分了地方,一点点推进着找,而鸳衾和顾云起先飞过了他们似乎是准备到更前方后再划区域找。   不知到花海多大,只能把找过的地方都打上标记,约莫一炷香后,顾薄等人跟鸳衾撞见了。   顾薄还以为鸳衾他们只是搜到这一片,正要开口,却见小狐狸踩着人的肩膀突然腾空转圈,将一个什么东西朝他砸了过来。   顾薄反射性立刻后撤,不料那东西居然有极大的吸引力,顾薄没能及时退出范围,被吸了进去。   谢兰亭扔出来的不是别的,就是苍行老祖的传承石牌,石牌有空间,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把敌人抓进来。   还没完,趁着刘弃风正在查看白花没能立刻转身看到,谢兰亭用狐狸灵活的身躯窜出去,尾巴一拍,把石牌砸向了刘弃风。   等刘弃风想跑,也已经来不及了。   将他俩收进去后,谢兰亭和顾云起也都飞进石牌中,不知在哪儿的傀儡突然冒了出来,把石牌抓入手心里。   连抓两人,剩下的顾家和御剑宗两个人自然反应过来,他们立刻抬手袭向傀儡,其中一人猛地察觉到杀气,在剑尖即将挨上傀儡时硬生生转身,用剑挡住了袭向他的法器。   那法器居然是一颗骰子,滴溜溜打着转飞回了鸳衾手心。   “小哥,来赌一把呀。”鸳衾手指灵活玩着骰子,笑不见眼底,“赌注就是你的命。”   石牌外二对二,石牌里也是二对二。   刘弃风和顾薄落入石牌空间,他俩都是大乘中期,顾云起和谢兰亭才大乘前期,但在石牌空间内,可以稍微弥补些。   毕竟这里是谢兰亭的地盘。   谢兰亭调动空间中的试炼大道,将顾薄和刘弃风两人隔开,他站到了刘弃风面前,两人所处的地方周围都是灰色。   “谢-兰-亭!”   刘弃风咬牙,一字一顿念出他的名字,恨不能咬碎,虽不知谢兰亭从哪儿冒出来的,但眼下看来是不能善了。   先前还说只要不为难掌门就不赶尽杀绝的谢兰亭,此时如此大费周章,总不能为了跟他谈心?   刘弃风:“我就知道你鬼话连篇,终于忍不住要取我性命了?”   “你们如果同当年一般收敛,我是真不至于杀人的。”谢兰亭指腹擦过剑身,屈指一敲,“黄泉路下,去给师父磕头吧。”   “哈,你不过刚恢复大乘,以为就肯定能杀了我?”刘弃风抬起剑,“这话应该我说,要不是殊道非得想看你活受罪,我早就送你去见师父他老人家了。”   谢兰亭笑了笑:“对了,跟你说件事,我俩踩的这地儿叫‘随心大道’,你随便想什么东西,都会被无限放大,打斗时注意了,别说我没提醒你。”   刘弃风:“我呸!”   他就是故意的!谢兰亭这么一说,刘弃风就更容易乱想,而谢兰亭如今是空间主人,此处对他不会有半点影响。   用随心大道来配合幻术简直不能更好用,他晋升大乘后,幻术也只差一点就能到九重了。   刘弃风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杀掉谢兰亭,两人起手都是御剑宗剑法,在打过百招后,刘弃风一剑刺穿了谢兰亭肩膀。   他立刻乘胜追击,下一剑却挥了个空,面前这个受伤的“谢兰亭”消失了。   而谢兰亭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说了,你想什么都会被无限放大,原来你这么想杀了我。”   两道剑气从空中同时袭来,刘弃风立刻阻挡,被其中一道刮破了点脸颊。   毫发无损的谢兰亭再度出现,他带着令刘弃风厌恶的笑,对他说:“好巧,我也是。”   另一边,顾薄发现自己置身一个光亮的空间,脚底是光明的路,四周也是茫茫一片,亮得晃眼。   有声音响起:“在这里不能说假话,若不说话,则视为默认。”   顾薄冷冷道:“藏头露尾不敢出面?”   那声音没理他,开始了提问:“淮安徐家被你灭门,是否因为你觊觎人家秘宝?”   顾薄放开神识寻找破绽,声音冰冷:“世人皆知,徐家害死我兄长,我为他报了仇。”   整个空间似乎都颤了颤,有威压从头顶降下,顾薄同样释放威压相撞,白色的光辉似乎都扭曲了一点。   那声音下了评语:“假话。”   “大乘期的威压。”顾薄道,“玄机阁的人,是你吧?你趁我不备将我拖入此方空间,目的为何?还是说你是徐家余孽,报仇来了?”   顾云起从光中缓步走出,顾薄注意到他那只狐狸不在,他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别看那狐狸小,动作却灵活至极,居然成功把他拉进此地。   要防着那只狐狸是不是藏在哪里准备偷袭。   而在顾云起亮出剑后,顾薄眼神变了,这剑他认得!   顾云起的藏月!   顾薄:“你——!?”   顾云起在他面前摘下了面具,脸上再没有惧怕或者畏缩,也没有对着最后亲人的眷恋憧憬,面庞线条俊美又锋利,退去一切的伪装,他终于站到了顾薄面前。   “下一个问题。”顾云起剑尖斜指地面,“顾家前任家主,究竟死于谁之手?” 第74章 “你给爹娘报仇了,云起。”   顾薄那惊讶的眼神在顾云起问出这句话后慢慢沉淀下来:“原来如此。”   顾薄冷冷道:“顾家秘法果然在你这里。”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顾云起道, “我爹娘死在谁手上?”   顾薄从嗓子里笑出声:“把秘法交出来,我或许会告诉你,那是顾家的东西, 你总不能让它断在你手里。”   顾薄说完, 却发现空间里威压更重了,除了大乘期的威压, 还有另一股力道, 他皱了皱眉, 在这里不能说假话,可他没回答顾云起的问题后, 威压更重了,所以这是针对他?   他正想着,顾云起已经提剑挥砍过来, 而顾云起身后光影波动, 居然出现了他那已死兄长和嫂子的影子。   顾薄很快发现, 顾云起比他想象中藏得更深, 两人的剑撞在一起,他仿佛才记起, 他这个侄子才二十岁,二十岁的大乘啊,可以说前无古人, 后未必有来者。   他监视这小子许多年, 从他爹娘死后开始, 看着他失怙后无助,崩溃的小孩儿成长得愈发平庸, 他从那么小就开始装了?   那么除非顾云起一早就知道父母死亡的真相, 而不是在长大后有谁告诉他。   顾云起的剑招招致命, 带着恨,带着杀气,破绽是不好找,但是顾薄到底已经在大乘中期多年,哪怕顾云起没有破绽,他也能直接硬碰着逼他的剑停下。   在制造出一个空隙后,顾薄毫不犹豫对着要害刺出,却从八个方向同时有攻击出现,他不得不后退,才发现不是他预想中的狐狸,而是一团蓝色的水球在空中打转。   “水?”   空中那团球不是别的,就是水灵。   说话的时候,他和顾云起几乎同时扔出件法器,法器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爆炸。   他俩动了杀手,谁下手都没留情,扔的法器都是上品,撞在一起威力足以炸平整座山,却都没能撼动这个空间。   顾薄连退数步后皱眉,在这个特殊的空间里,他的剑比平日里沉重数倍,原本以为无伤大雅,可跟顾云起打起来才发现,不能小瞧了他。   只要说真话身上压力就能消失?   还有……   顾薄脚一踏,传出的威力震碎了身后朝他扑来的虚影。补完了方才心中所想:还有碍眼的亡灵旧影。   顾薄道:“你爹娘确实死在我手里。”   他说完这句,身上压力骤然减轻,看来说真话果真有用,顾云起咬着牙:“谁是帮凶?”   顾薄皱眉,为什么他连有帮凶都知道?他不禁起疑:“你看见了?”   当初周围要是藏了个小毛孩儿,他们不可能没发现啊。   两人的灵力再度相碰,互不相让,顾云起喉头一甜,他咽下一口血,嘴角咧出了笑:“是啊,我看见了——”   那日,他跟爹玩捉迷藏,爹说不欺负小孩子,给了他一样法器。   那个法器是一枚符咒和一面镜子,成套,将符咒戴在某人身上,拿着镜子的人可以透过符咒,看到佩戴者身边的情况。   “你可以用三次。”他爹摸摸他的头,“只能用三次哦,不然算你输。”   小云起点点头,抱着镜子就开始找藏身地。   他先藏好,等了等,用了两回镜子,镜子里映照的范围其实有限,但熟悉顾家的顾云起也从从蛛丝马迹判断究竟是哪儿,发现他爹可能朝他藏身处靠近,顾云起果断转移地方再藏。   镜子只剩最后一次机会能用,但这次他等了好久好久,小云起觉得自己找了个好地方,没忍住想看看他爹找到哪里去了。   可打开镜子,他却看到了毕生难忘的画面。   血,血染红了他娘亲的罗裙,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前有剑,他在镜中有限的范围内看到了他爹伸出的手,画面一晃,有人将剑从她娘亲身前拔起。   是顾薄。   苍行尊者的脸也在镜中出现片刻,除此之外还有一双鞋子在走动,但看不到上身。   顾薄嘴唇在动,应该是对着他爹说了什么,而后朝他爹举起了剑。   画面到此伴随着顾云起的尖叫戛然而止。   他确实找了个好地方藏身,好到即便撕心裂肺叫出声,除了跟着保护他的暗卫外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是他父亲濒死之前伸手捏碎了那枚与镜子配套的符咒,所以画面才会消失,而事后顾薄他们即便收身,也不会发现可疑的地方,不会知道有人看到了他们的行凶画面。   那一日提出玩捉迷藏的其实是顾父,顾云起这时候已经颇有人小鬼大的做派,说捉迷藏那是小孩子玩的,可他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但能和爹一起玩玩,他是很开心的,所以最后依旧答应了。   如果不是那场捉迷藏,他也不会知道爹娘死亡的真相,没准他还会为了寻找所谓的凶手奋发图强,以他真正的天赋,若勤奋努力,让顾薄察觉不能掌控,恐怕早就死了。   既然顾云起一早就知道真相,顾薄是没法从他手里得到秘法了,居然被这小子骗了多年,比起他那心软的爹,可真是青出于蓝。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察觉到身上又出现压力,顾薄说出了关于帮凶的答案,“苍行尊者和噬阴。”   回答完后身上压力骤然一空,顾薄这次出剑砍中了顾云起胳膊,而顾云起御水决两支水箭削掉了顾薄腿上的肉,两人溅起的血在地上交织成残忍的图,本是同源,奈何相煎。   而谢兰亭这边却比顾云起轻松些,刘弃风心头杂念太多,随心大道将他情绪无限放大,交织着影响他,谢兰亭虽然修为低他一阶,但刘弃风的修为本就有些虚浮,谢兰亭的基底夯实,两次的锤炼不是刘弃风能比的。   刘弃风看着眼前幻境中出现了师父,没有惧怕之心,反而怒从心起:“从前开始就是这样,师父看好你,谁都看好你,你高高在上无人能及,可我才是大弟子,我才是!”   “你确实是,师父待你也不薄。”谢兰亭抬手挥出了御剑宗极具代表性的一剑,刘弃风用同样的招数对上,却差他三分,震得手腕剧痛。   谢兰亭游刃有余:“天赋之事每个人本就不同,我如果借此贬低或者打压你和殊道,性格恶劣,那你们记恨我算我活该。可我对你俩态度都挺好的,想来想去,果然还是你俩脑回路有问题,与我无关。”   “态度?”刘弃风冷笑一声,“你的存在就够碍眼了,还需要什么态度。”   看吧,谢兰亭心道,我就说是他脑子有毛病。   刘弃风深吸口气,他身家没剩多少,但要来秘境,保命的法器还是有准备的,他抬手丢出两件,趁机想歇一下,脸颊的伤口却猛地一疼。   刘弃风愣了愣,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伤口是谢兰亭方才用剑给他擦出来的,不大,以大乘期的愈合力来说,此点小伤,早该好了,现在不仅没好,居然变本加厉疼起来,不对劲。   糟了!   身上其余伤口同时剧痛,有些伤他小到甚至没能注意,此时却疼得他弯下腰,刘弃风连忙往嘴里塞了些灵药,有治伤的有解毒的,一口吞下,同时他险险避开了谢兰亭穿过法器递来的剑气。   刚才那剑要是没躲开,他会直接被劈成两半。   谢兰亭被法器阻挡,瞧着他吞药的动作:“现在才吃药,晚了。”   “你居然下毒,什么时候——不对,是剑上?”   “没办法,谁让我们我们修为差了一截,”谢兰亭眨眨眼,“都要杀你了,不会还非得让我什么只能靠剑法取胜吧?”   揽月仙君曾是剑修第一人,但谁规定他打架就只能用剑了?   再说,只用剑也是他赢,他不过是为了更快解决掉面前的人,多用了点手段,在剑上抹了童儿的药。   童儿目前的药对大乘期的人作用很慢,可一点破绽就够了,谢兰亭涂的还是放大痛感的毒。   “而且我这个人,真的很怕疼,你当初给我下的毒,加上我旧伤,让我疼到生不如死。”谢兰亭雪亮的剑身上晃过他那双漂亮的眼,剑光如芒,劈碎了挡在刘弃风身前的法器。   刘弃风把药胡乱往身上的伤口一拍,眨眼间,谢兰亭的身影从远处来到咫尺:“可能不如你施加给我的十分之一,但你死前也让我出口气吧。”   “轰——”   白光一片的证心之道上两个人影同时倒飞而出,砸在空间墙上,顾薄咬着牙:“你框我。”   他先前回答了顾云起问题后,发现身上没了多余的压力,还以为真的只要说实话就行,可很快,他就发现那股压力回来了,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片空间能被顾云起控制!他就是想让我亲口说出杀他爹娘的人都有谁!   他哼笑一声:“知道又有什么用,反正你要死在这里。”   顾云起从墙上落下,偏头吐出一口血:“死的会是你。”   二人都遍体鳞伤,顾薄抬手划出剑阵,庞大的灵力随剑锋一起朝顾云起压来,周围灵气激荡,将水灵掀飞老远,顾云起同样用剑阵迎上,却是防御性的。   “怎么?”顾薄毫不留情释放灵力,“只有防御的份了吗!”   顾云起没有因为他的话动摇,他专注防御,灵力也疯狂涌动,他嘴角鲜血越流越多,但不等滴落就因灵力撞击的劲风被吹飞,顾薄腿上的鲜血也是如此,都没机会落到地上。   但是某个时刻,顾薄腿上流出的血却顿了顿,这一点顾薄自己都没能察觉到。   等他察觉到时,他腿上流出的血却突然变成一只血箭,扎穿了他执剑的手。   顾薄瞳孔骤缩:“什——”   御水决可御水,血里也有很多水。   要控制修士身体内的血液太难了,反正现在的顾云起做不到,如果能做到,早就杀人于无形,但流出来的血液失去活力,他勉强能控制得住。   饶是顾薄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血液攻击。   顾云起立刻转守为攻,破掉了他的剑阵,加上方才的御水决,代价是自己内伤也加重。   顾薄果然老练,即便手被扎穿,也没有因痛就让剑脱手,而顾云起也拼着一口劲,哪怕丹田识海被碾碎般疼,他也没停下。   “顾云起——!”   顾薄用扎穿的手死死握紧本命剑,今天他绝对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毙命于剑下!   顾云起腾出一只手,隔空把水灵抓进手里,灵力震荡,朝秋白蕊传音:“催动顾薄体内的蛊虫!”   秋白蕊为了避免错过消息,随时都将注入灵力的水带在身边,闻言立刻催动蛊虫,她自己闷哼一声弯下腰:“可以了!”   二人搏命一击,电光火石间,顾薄浑身僵住,他身体蛊虫疯狂窜动,疼且另说,要命的是,他灵力滞塞了。   只是一眨眼,顾云起的剑就没入他胸膛。   谢兰亭拎着刘弃风的尸体过来,刚好就看到这一幕。   顾云起的剑从顾薄前胸穿过后背,鲜红的血液顺着被染红的剑身滴落,顾薄喷出一口血来,他没有立刻死去,眼中光芒未散,颤抖着手抬剑,居然想同归于尽。   只是他这剑自然没能劈下去,谢兰亭听雪剑一动,就将他整条胳膊连着剑一起卸了下来。   顾云起狠厉地一搅,搅碎他的心脏,抽剑时自己也没了力气,顾薄倒下,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还没完,趁顾薄还有口气在,顾云起抓起他的脑袋,朝地上砸去。   “我说过要让你朝我爹娘磕头……咳咳!”顾云起咳出几口血,他知道顾薄的尸身是没法带出去了,带不到爹娘墓前,那就在这里,朝着面前的幻影磕头。   谢兰亭没阻止他,用了灵力,让顾云起爹娘的幻影更真实。   顾薄被顾云起抓着头发抬起头,他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眼中被迫映着面前两道人影。   他脑中跑过走马灯,想起了那天他和他兄长最后的对话。   “我既没有嫉妒你,也没有憎恨你。”顾薄对他道,“我只是想要家主的位置,而你当了我的路。”   他那个哥哥却什么也没说,顾薄记得他最后那眼,有妻子亡故的悲伤与愤怒,有嘲意,还有悲凉。   面前这两道幻影的眼里,没有那么多的神情。   他的头又被顾云起再度砸下,磕在地面,发出“咚”地响声。   “爹、娘。”顾云起手和声音都在抖,“孩儿不孝,如今才手刃仇人,我、我……”   他又吐出口血来,抬起顾薄的头再度按下,三个响头磕完,顾云起道:“还有两个,我也会尽快送他们上路。”   顾云起还想再抬起顾薄的头,半路手一滑,顾薄脑袋落下,眼睛还张着,但人已经完全没了生气,死透了。   顾云起的手已经脱力到抓不住东西,任他发泄的谢兰亭终于走上前,用力抱住了他。   “你给爹娘报仇了,云起。” 第75章 找个地方,坐下来看戏?   顾云起死死搂住谢兰亭, 说不出话来。   谢兰亭让幻影消散,他捏过顾云起一只手腕,用灵力探查他体内伤势情况, 他似乎这才从空茫的状态脱离一点, 动了动手,低声问谢兰亭有没有受伤。   脑子都乱成糊了, 还记得关心谢兰亭。   “我好着呢, 全须全尾。”谢兰亭释放灵力, “你别动。”   外伤有一处非常深,但不致命, 内伤比较麻烦,得养个三五天才能痊愈,谢兰亭探查完, 用灵力给他治治内伤, 双修后他二人的灵力流已经完美融合, 在彼此体内运转起来畅通无阻。   顾云起单手搂着谢兰亭, 安安静静靠着他,任谢兰亭灵力抚平自己的伤口, 谁也没说话。   片刻后,谢兰亭感觉自己脖颈处有滚烫的水滴落下,浸湿了自己的衣衫。   是顾云起在无声地流泪。   谢兰亭任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等灵力运转一会儿后, 他摸出治伤的药物来, 给顾云起的外伤涂了药,包扎一番, 又摸出喝的药, 先含到自己嘴里, 再喂给顾云起。   顾云起从他口中将药水喝得干干净净,直到将谢兰亭舌尖的药味完全卷走,才舍得放开。   “知道你不喜欢药的苦味。”谢兰亭在他嘴角亲了亲,“这么喂药就没怨言了吧?”   顾云起摩挲着谢兰亭的脸,眼神已经静了下来:“嗯。”   谢兰亭又亲了亲他眼角,尝到一点留下的泪花,咸的。   “出去后你将拿回顾家家主的位置。”谢兰亭把他带血的袍子褪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跟爹娘上柱香。”   谢兰亭很小就被师父带上御剑宗,没有关于自己亲人的记忆,顾云起对自己的父母有着深厚感情,谢兰亭称呼起“我们爹娘”来完全不含糊。   秘境内外时间流速不同,幽天大秘境内七天等于外面一个时辰,外面的人得三个时辰后才会发现顾薄和刘弃风的心火灭了,有这时间,顾云起内伤都能在秘境内痊愈了。   顾云起身上这件袍子染了血又破了,没法穿,好在他芥子里还放着很多玄机阁衣服,有备无患,他换衣服时,谢兰亭摸出个能点火的法器,把他的破衣服和刘弃风还有顾薄尸身一块儿烧了。   烧得非常随意,两个在大宗门位高权重,在修真界搅弄风云的人,就这么变成了灰,由于找不到东西装,谢兰亭还临时干掉了一盒油酥饼,把他俩的灰凑合扫进了油乎乎的盒子里。   就装一盒,也分不清谁是谁,里面还夹杂着衣服的灰。   谢兰亭托着盒子,顾云起捡起刘弃风和顾薄的本命剑,谢兰亭心念一动后,两人出了石牌空间。   外面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以鸳衾和傀儡的胜利告终,看到他俩出来,鸳衾忙上前:“顾薄呢?”   谢兰亭把那个油乎乎的盒子递到她眼前:“在这儿,占了二分之一的空间。”   鸳衾看了看那个盒子,又看了看顾云起,顾云起已经重新戴上面具,神情都被掩盖,所以他只能朝鸳衾点点头,表示顾薄真的在里头。   鸳衾只好盯着盒子和灰烬看了又看,上下左右瞧了个遍,最后终于笑出声,只是她捂着脸,笑音听着有些奇怪,顾云起自己已经情绪下去了,他怕鸳衾分魂后遗症是不是又要犯,忙上前。   “师父。”   “哈,我没事。”   鸳衾放下手,仰天长舒一口气:“我就是觉得荒唐,无论是顾薄做下的事,还是他现在这副模样。”   一生行恶,荒唐一书,到头来也不过只余一抔灰,不比任何人高贵。   鸳衾指了指那盒子:“你要带到你爹娘墓前去吗?”   顾云起摇摇头:“已经让他给爹娘磕过头了,剩这点东西,就不带去碍他们的眼了。”   谢兰亭将食盒朝前一扔,用灵力将盒子震成粉末,顾薄和刘弃风的骨灰也落下,洒进了土里。   谢兰亭擦擦手:“他们这辈子最大的贡献,兴许就是做花肥吧。”   没了主人后本命法器会灵力尽失变成凡铁,顾云起将顾薄和刘弃风的剑轻易震碎,鸳衾道:“走吧,趁顾家和御剑宗的人都没看见,离这儿远些。”   被鸳衾和傀儡杀死的人尸体就留在那,几人继续往前走,不像是来寻宝的,更像是来散步,鸳衾和顾云起多少都还有点恍惚,此行最大目的已经达到,宝物什么的都随缘吧。   离杀人地点走出一段,没碰上御剑宗和顾家其他人,顾云起身上还有伤,谢兰亭道:“在此处休息一会儿吧。”   与方才一片平地的花海不同,此处有嶙峋的石头,虽然也到处都布满了花,但更有层次感,几人挑了块地席地而坐,风一吹,正片花海摇曳起白浪,煞是好看。   顾云起打坐调息,鸳衾在花海中感慨:“风景不错,但这里如果只有白虫草,情报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毕竟要在这么大的花海里找出一朵真白虫草,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海捞针,可能性很低。   谢兰亭:“起码玄机阁能在地图上再描一笔,又详细不少。”   鸳衾乐:“倒也是。”   两人虽是在聊天,但也一直警戒着周围,算是给顾云起护法,风本来一直很舒服惬意,直到某一刻,风中夹杂了别样的气息。   傀儡倏地起身,而顾云起也停下调息,睁开了眼。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传来的声音却有些奇怪,能察觉靠近的速度很快,却不够清晰,像蒙着一层松软又阻隔的东西,不过花草被割开的动静倒是很清晰。   当来者气息还有百米远时,谢兰亭脚往下一踏,灵力以他为中心散开,朝前撞去,也是他这招终于逼得来者显露出真面目。   只见一只约有三层楼高的巨虫破土而出,带起的土壤扑簌簌落地,简直下了一阵泥石雨,它有着白色的坚硬的外壳,脑袋扁扁,张嘴不仅有嘶鸣,还吐出了黑色的雾气。   黑色的、粘稠的雾。   时隔许久,终于又让他们碰上了被裂缝力量附身的东西!   只要杀了这只虫制住它身上的黑雾,就可以掉落黑石。   虽然顾云起此刻身上带伤,但还有谢兰亭鸳衾和傀儡三个大乘在,问题应该不大。   本该如此,可是……这只巨大的白虫居然只是个领头的,它身后的土壤不停翻动,窸窸窣窣声音不断,神识一扫,居然是密密麻麻堪比花海范围的白虫朝此处进发!   谢兰亭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若是有密集恐惧症患者在这儿,绝对已经犯病了!   外面兽潮,里面虫潮!   谢兰亭:“走!”   鸳衾和顾云起不必他提醒就已经动身,只有傀儡听到主人命令后才行动,在这里他们飞行高度只能离地面两三米,好在没有影响速度,而且那些虫似乎飞不起来。   原本漂亮又雪白的花海快速被白色的虫潮吞噬,地面、墙壁到处都是,小虫速度很快,而那领头的大个子速度也不慢,即便被扔出的法器炸死一片,很快又会被同类将空隙填满。   鸳衾没忍住,说了句粗话。   顾云起肩上被剑贯穿的伤又渗出一点血,他没有吭声,但谢兰亭看到血印有浸出来,谢兰亭道:“这样不行。”   鸳衾往后又扔了数个防御法器:“有什么主意?”   “这片空间探秘到此为止,我们掉头,从来时的入口出去。”   鸳衾:“可外面兽潮不一定停了……等等,你难道想——”   她突然猜到了谢兰亭的想法,谢兰亭点点头:“带出去我们不管是跑还是打胜算都大些,如果兽潮还没停那就更好了。”   当虫潮和兽潮撞在一起,究竟哪个更厉害?   万幸这些白虫不能飞,因此他们即便掉头也不会被虫子淹没,低空穿过,开了防护屏障,随手扔法器,避免一些虫子想蹦跶到他们身上来。   他们顶着压力一路冲过去,虫潮紧追不舍,终于看到了来时的地方,光点波动处就是出入口,几人没有犹豫,穿了过去。   同样处在秘境内,白花石窟空间和外面的大秘境居然还存在时差,谢兰亭他们等人在石窟内已经待了许久,而进来前差点就追上他们的兽潮大部队,此时此刻才出现在光点外。   一出石窟,身上压力骤然减轻,几人立刻飞高,而虫潮跟着他们从光点处倾泻而出,迎头就跟兽潮撞了个正着。   两边都发了疯,狭路相逢,都是挡我者死,立刻绞杀在了一起,而空中的鸟兽被虫类吸引,也呼啸着纷纷落地,朝白虫扑去。   空中的谢兰亭长舒一口气,可算是赶上了。   他正想招呼几人离开,余光却扫到正在大杀特杀的巨大白虫的腿,他一条虫腿和背部壳子的夹缝处,正夹着一朵雪白的花。   在先前的石窟里,所有白花都没有灵力波动,万年白虫草也被遮掩了灵力藏起来,可现在在外,巨型白虫腿上那朵小白花,正不断往外散发着气息,盖也盖不住。   谢兰亭惊疑不定:“万年白虫草!?”   鸳衾也瞧见了,倒吸一口气:“我觉得是。”   顾云起按着肩膀,提出合理建议:“找个地方,看它们打完。”   因为兽潮的关系,根本没有修士靠近此处,他们飞到不远处山壁上,顾云起坐下调息,在打坐之前,他从芥子中摸出一块布铺在地面,拎出一大堆瓜果零食,不仅如此,还离谱地摆出茶具。   没见过这种阵仗的鸳衾目瞪口呆,他徒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擅长照顾人了?   谢兰亭心疼他肩膀上的伤,给他又上了一次药,让人赶紧打坐,而后他用顾云起拿出的茶具茶叶泡好茶,递了杯给鸳衾。   鸳衾木然地接过茶,看了看打坐疗伤的顾云起和惬意喝茶的谢兰亭,再低头看看下方虫兽争霸,打得昏天黑地波澜壮阔,突然觉得不知今夕何夕,她究竟在哪里。   ……是不是不太对劲?   而傀儡也得到一杯茶,淡定地喝了口,他没味觉,却一本正经点头:“好茶。”   鸳衾:……连傀儡都如此淡定,难道她才是不对劲的?   沉默片刻后,她终于喝了第一口茶,在下方惨烈的厮杀中真心实意道:“……确实是好茶。”   作者有话要说:   虫兽相争,谢顾得利   鸳衾:渐渐被同化 第76章 谢兰亭:“……我可以解释。”   看着下方震撼级画面的打斗, 鸳衾内心在茶香中逐渐淡定,她品了口茶,用岁月静好的语调询问:“你怎么肯定虫子会追着我们出来?”   她这话不是质问, 还带了点笑意, 庆幸虫潮真的跟出来了,不然外面兽潮还是够他们喝一壶的。   谢兰亭道:“领头那只大白虫用的那个黑雾我和云起都不是第一次见了, 每次碰上都要追着我俩跑, 看来这次也不例外。”   诡异黑雾现世后, 玄机阁也有了它的情报,最为人所知那回便是苍行山凶兽案时, 当时虽然有人以为黑雾和凶兽是一起的,但也有许多大能看出了端倪,格外留心了黑雾。   东阳紫花镇的剥皮郎黑雾现场由于有顾云起在, 所以玄机阁也有情报, 但追着谢兰亭和顾云起的事鸳衾还是头回听说。   有一有二还有三, 绝对不会是巧合, 她皱了皱眉:“你有什么头绪吗?”   谢兰亭当然有头绪,但解释起来过于复杂, 也还不到对外人说明的时机,世界裂缝这种事,若是找不到实证, 要么会被人认为异想天开, 要么会私下乱传引起恐慌。   谢兰亭盯着白虫道:“有一点, 不过还需要证实。”   白虫原本被裂缝黑雾寄生后是要对付谢兰亭跟顾云起的,结果居然被兽潮拦下前路, 大量的黑雾从它嘴里涌现, 腐蚀捕杀着兽类。   若是正常情况, 碰上打不过的,兽类凭直觉也该跑了,但偏偏兽潮期间都在发疯,战意高昂,宁死不退,冲就完事儿,那可怕的黑雾被层层猛兽撞上、践踏、撕咬,硬生生把粘稠的黑雾撕开缺口,成功攻击到了白虫本体。   而那些小虫一些被踩死,一些仗着体型小数量大直接爬到猛兽身上啃食,将其啃得剩骨架,但它们也会被别的猛兽和鸟类吞噬,比的就是谁更疯还有谁的数量更多。   不过显然,兽潮数量更多也更猛。   使用黑雾的白虫终于被撞飞,黑雾被兽潮生生踏出一块可以往前的大口子,白虫飞起的时候,谢兰亭趁机扔出一个丝线法器,将白虫草从它虫壳的夹缝里勾了出来。   白虫遍体鳞伤砸回地面,被继续往前的兽潮踏过去,黑雾也偃旗息鼓,卷起的烟尘淹没了地面的情况,虫子肯定是被踏成泥了,谢兰亭有点担心这么大阵仗,黑石不会被一起踏碎了吧?   与虫潮相撞还是死了不少兽类,大规模兽潮变成了小规模,余下的这一片踏过去后,此处只剩残躯和血腥味。   谢兰亭从看戏的地方飞下,白虫已经被踏成了浆,跟其余的泥和血和在一起,什么都看不出了,万幸的是它死后落下的黑石居然比想象中坚硬,没碎。   谢兰亭捡起黑石回到顾云起身边,用茶水将石头冲洗了下,才放进芥子中,和之前的黑石放在一处。   至于万年白虫草,谢兰亭询问鸳衾:“你有需要吗?”   鸳衾摆摆手,让他俩自己留着。   等顾云起打坐调息好,鸳衾起身:“我去别处走走,看看这回能多收集些什么情报,你俩也去碰碰运气吧,要打群架的时候记得联系人。”   顾薄的死让她心满意足,心头大石头落地,以后就该好好朝前走了,玄机阁的工作还是要做的,鸳衾走后,就剩他俩加一个傀儡了。   谢兰亭是来过大秘境的人,他道:“大秘境内究竟有多少宝贝至今也没人能说出准数,有几块区域天材地宝丰富,去了就有人打架,也有三块试炼地很锻炼人,但失败也要命。”   虽说此行最大目的是杀死顾薄,但幽天大秘境五十年一开,来都来了,过于咸鱼的话也太浪费机会了。   “你受着伤,我建议我们就随便走走,哪怕遇不到极品的宝贝,能找些千百年的灵植啊或者其余东西也不错。”   顾云起点点头:“大秘境开启,内部时间十天后才会将人送出去,我的伤两天就能痊愈。”   谢兰亭:“养伤这两天就轻松点,两天后令做规划。”   他拿出地图点了点几处地方:“这几处是公认的没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危险,想歇口气的话是首选。”   顾云起:“有风景好的吗?”   谢兰亭会心一笑:“那就这里,清辉崖。”   谢兰亭的路感说来很神奇,如果目标有什么宝物或者奇遇的时候,他闭着眼也能撞过去,但普普通通走路,就很快成为一个摸不着方向的路痴,不过只要地图够详细,寻路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既然顾云起在,就用不着他操心。   说来也是,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能抗,可当身边出现能倾心相付的那个人,某些小事上就忍不住多依赖一下对方。   两人互相信任,彼此扶持,我的肩膀可以给你,你的手也能给我,谢兰亭走在顾云起身边,抬头望着秘境中晴朗的天,没忍住轻松地笑了一声。   顾云起转过头来看他,虽然戴着面具,但不妨碍谢兰亭猜测他面具下的表情。   “没事,”谢兰亭眨眨眼,“就是觉得放松,忍不住笑了笑。”   顾云起的情绪大起大伏,杀完顾薄后就连着逃窜,精神高度紧张,此刻也终于完全平复了心境,终于也弯了弯嘴角。   谢兰亭:“我猜你也笑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周围没人,也没察觉到别的什么气息,忍不住凑近了顾云起的面具,想要做点什么,顾云起本来也会意,顺着靠近,还隔着一段距离时两人突然同时后退分开,恢复到了普通人的社交距离。   因为他们察觉有气息靠近。   对神识范围探查很广的大乘来说,未见其人先觉其息,等靠近的人身影进入他们视线后,才发觉是熟人。   为首那人不是陈竹书又是谁?   “啊是仙君!”   陈竹书发现谢兰亭,愉快地挥舞手臂,立刻小跑上前,他身后跟着五六个妖修,葛闻也在,他也已经是元婴了。   “仙君!”   谢兰亭回应了陈竹书的热情:“又见面了。”   有外人在,顾云起便不能以顾云起的身份做事,他只站在谢兰亭身边,一声不吭,装作并不熟的模样,符合玄机阁身份。   陈竹书瞧见顾云起和傀儡:“咦,他们俩是?”   “我在路上碰见了这位玄机阁的人,我俩一起应付了难关,算朋友了,他是——”谢兰亭当场编出假名,“闻人云。”   顾云起失笑,当初他在东阳镇时取名“闻人云”,谢兰亭直接拿来用了,也是方便。   谢兰亭:“另一个是我的傀儡。”   “哦哦!”陈竹书朝顾云起打招呼,“你好你好,我是陈竹书。”   顾云起:“你好。”   玄机阁的面具都能改变声线,再熟悉的人保准也听不出本音,陈竹书他们没发现什么问题,他向来是嘴上停不住的:“再往前走就是清辉崖,仙君你们是过来休息的,还是路过这边?”   谢兰亭:“过来休息一下。”   陈竹书:“巧了,我们也是!正好可以一起呀!”   谢兰亭点点头,清辉崖这些地方虽然没有秘境带来的危险,但若是过来歇会儿的人多,有人的地方就有随时爆发危险的可能。   毕竟有些仇人可能会碰上,还有些沉不住气的拿出刚得的东西显摆,很容易被人杀人越货。   清辉崖不愧是谢兰亭盖章风景极佳的地方,崖上有平坦高地,可以容纳许多人休息,从清辉崖看出去,可见远处云海翻涌,宛若仙境,高瞻远瞩最是令人心胸开阔,心旷神怡。   来此处休息的还有别人,走走停停,夜间时,有几十人留下过夜,有伙伴的抱团,没伙伴的就离其他人远远的,各自警惕。   白日可观云海,夜间可览月色,不知是秘境原因还是清辉崖过高的缘故,此处明月看着格外大,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顾云起瞧了瞧头顶的明月,又看了看身边人,若不是周围有人,他很想碰一碰谢兰亭的手。   他无需仰慕九天之月,因为他的明月就在他身边,可以捧进手心里。   他们围着一堆篝火,有人打坐有人放哨,谢兰亭朝他传音:“你受了伤,睡一下会更好。”   修士平日可以长时间不睡,但受伤后睡眠有助于恢复。   顾云起于是靠在身后的石头上闭眼睡了。   他前半段睡得很安稳,但到半夜时,奇怪的画面又塞进他脑子里,而且这回不再是一闪而过快得他看不清,他终于看清了一些画面。   但是……这怎么可能!?   梦?不,不对,不是梦,心底有个声音在诉说,他看到的都不是梦——   “云、闻人?”   顾云起睡了,谢兰亭便没有睡,他就坐在顾云起身边,没一会儿,原本靠着石头睡姿非常标准的顾云起脑袋一偏,落在他肩膀上,随即而来的是面具下传出的低吟,听着很不安稳。   谢兰亭忙试着叫醒他,差点顺嘴喊出“云起”,好在及时打住。   “阿云,阿云?”   他晃晃顾云起,陈竹书听着谢兰亭的称呼,觉得谢兰亭跟此人关系真不错,都叫得这么亲了。   顾云起终于惊醒,他呼吸粗重,在谢兰亭给他拍背时猛地扭过身来,一把捧过谢兰亭的脸。   谢兰亭立刻顿住,而顾云起只是摩挲了下,察觉到他手底下的皮肤温热,谢兰亭确确实实在这里,才长舒一口气,却没有收回手,而是顺势抱住了谢兰亭。   他语气仿佛劫后余生:“还好,还好……”   虽然不知道顾云起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但谢兰亭不得不提醒一下他现在的情况。   不过还没等他出口,“啪嗒”一声,陈竹书手中拨弄篝火的木棍掉落在地。   听到这个声音,顾云起和谢兰亭缓缓转头。   顾云起似乎终于发现自己身处何方,浑身一僵,随后缓慢地松开谢兰亭,拉开距离。   但陈竹书的嘴巴已经能塞下一个鹅蛋了。   陈竹书:“你、你们——”   谢兰亭:“……我可以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给我两秒钟让我现场瞎编! 第77章 谢谢你到我身边,我也如约去见你   “你收一收表情吧, 不用这么惊讶。”谢兰亭镇定道,“很显然,闻人方才应该做了噩梦神智不太清醒, 可能把我误认成谁了。”   谢兰亭用轻松的语气把现场气氛调转过来:“你惊讶的表情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看,本来没什么。”   顾云起顺着谢兰亭的话点头:“抱歉, 是我没完全清醒。”   陈竹书不愧是饱读话本的有学之士, 在某些方面格外敏锐, 分析得有理有据,他目光如炬看向顾云起:“你方才盯着仙君看了好久, 看那么长时间都还没清醒?”   编都编了,当然要演全套,顾云起态度良好:“是我睡糊涂了。”   陈竹书眼中的狐疑却没有完全消散, 有方才一遭, 他突然想起点别的事。   因为玄机阁的人都是戴面具穿袍子, 看着都是一个样, 所以陈竹书之前也没特别注意过玄机阁的人,但仔细想想, 之前在苍行山也有个玄机阁的人跟谢兰亭传出了绯闻,公主抱的事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当时陈竹书觉得救命要紧,肩抗还是公主抱都不重要, 但如果真的是一个人, 苍行山公主抱, 再算上刚才对着仙君又是摸脸又是抱的……   有问题!   闻人云说不定在觊觎仙君,而且仙君看起来完全没发现的样子!   陈竹书觉得自己已经接近真相, 不过可以再观察一下, 毕竟轻易下结论太草率了, 如果是误会那也太不礼貌,但是适当的警惕和提醒是有必要的,他嗑的流云揽明月必不能被搅局!   陈竹书于是站起来,边和谢兰亭说话,边趁机坐到谢兰亭和顾云起中间,看得两人眼角都是一抽,可惜顾云起现在披着马甲,此情此景,他们只能认了。   顾云起靠回冷冰冰的石头上,石块自然没有谢兰亭靠着舒服,而且他觉得四肢发软,提不上劲,眼前是篝火窜动,温度很高,放在平时这点热度根本无所谓,但渐渐的,顾云起发现篝火扑过来的热气太烫了。   他忍不住往石块上再贴了贴,冰凉的正好。   谢兰亭被陈竹书缠着说话,但余光有留心顾云起,见到顾云起的动作,忙给他传音:“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云起本想说没事,但看着谢兰亭被陈竹书挤得离自己越来越远,脑子思维也迟钝了,心头莫名发空,结果脱口而出:“嗯,有一点。”   谢兰亭立刻直接转头朝他看来。   陈竹书警惕极了:“仙君?”   谢兰亭起身,越过陈竹书走到顾云起身边蹲下,解释:“他之前和我并肩作战时受了点伤,这会儿似乎不舒服,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一起战斗的伙伴要是受了伤,那确实不能不管,合乎情理,谢兰亭伸手去捏顾云起手腕,他们不是医修并不懂脉象,只是可以用灵力简单探寻一下内伤情况,结果刚碰到顾云起的皮肤,就发现很烫。   谢兰亭一惊:“好烫!”   他立刻抬起手,用宽大的袖袍挡在顾云起面前,遮住他的脸,不仅如此,还加了层幻术,保证别人绝对不会看到顾云起的脸,这才用另一只手摘下顾云起的面具。   谢兰亭手背在顾云起额头上一贴,蹙眉:“你在发烧。”   顾云起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肩:“伤口你替我处理得很好,应该不是感染。”   难得,除了某些时候装弱装病外,他都多少年没生过病了。   “或许是内伤引起的。”谢兰亭用灵力探了探他内伤情况,“在好转。”   顾云起:“那就不管,睡一觉就好了。”   “再喝点药吧。”   他们身边没有可信任的医修,伤势只能自己用经验判断,谢兰亭从芥子中又摸出个药瓶,顾云起没拒绝,伸手拿了过去,打开瓶盖,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药水闻着苦涩好几倍。   把他人视线都隔绝在外,谢兰亭倒是能清楚看到顾云起皱了皱眉。   他余光往外看了看,确认自己宽大的袖袍足够遮住两人的脸,迅速凑过去在顾云起唇上亲了亲。   顾云起愣了愣:“别传染给你。”   谢兰亭无所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传音道:“我现在旧伤好全了身体强着呢,连舌头都没伸不会传染的。能喝下药了?”   顾云起弯弯眉眼:“能。”   他一口将瓶中药液喝完,而后扣上了面具,谢兰亭这才将袖子放下幻术解除。   陈竹书等人也知道玄机阁除他们阁主外,大部分人不会乐意让别人看到摘下面具的样子,因此没有上前偷看,等谢兰亭放下衣袖,陈竹书才凑上前:“他怎么样?”   “在发烧。”谢兰亭道,“服了药睡一觉再看看情况。”   陈竹书:“哦哦!”   人受着伤又生着病,陈竹书即便要防着,也觉得这会儿不是时候,但他万万没想到,此人虚弱的时候才是最需要防范的。   因为生起病来的人,通常情绪也会任性一点,理智会大打折扣,可能会不讲道理来点大动作。   就听他用虚弱的声音朝谢兰亭道:“仙君,石头靠着不好睡,我——”   我能不能借借你肩膀?   可惜他的话没能说完。   陈竹书警铃一级作响,不等谢兰亭开口,他大声插话:“是的!怎么能让病人靠着石头睡觉呢!”   他打了个响指,身后妖修立刻有人从芥子中摸出布料铺在地上,而后放上枕头,手上还挂着一张毯子,就等人躺下后盖上,服务非常到位。   试图借着伤病光明正大作妖一下的顾云起:“……”   猜到顾云起试图做什么的谢兰亭:“……”   陈竹书打断施法速度太快,导致谢兰亭想配合都接不上,陈竹书伸手拍了拍枕头,让他们看清枕头有多么松软多么舒服:“来,快躺下休息!”   “或者你更喜欢硬枕?”陈竹书道,“我们也有。”   手臂搭着毯子的妖修立刻排出一排枕头:“香木枕、暖玉枕,还有这些,请随意使用。”   这人应该是妖修王宫里专门伺候人的,装备也太齐全了。   顾云起甘拜下风,他因高烧乏力,脑子里一团浆糊搅着,没有太多心劲来撑,顺着躺倒在铺好的布料上,顺便一提,用的是软枕。   妖侍给他搭上毯子,谢兰亭抬手给他掖了掖被脚,在他身边坐下,长长的袖摆落在毯子边上,没一会儿,非常“不小心”地勾了一点进去。   真的只有一点,就连打起精神防御的陈竹书都没注意到。   顾云起在毯子下捏着谢兰亭衣角,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他看到了谢兰亭与自己相处的画面,与自己现实经历并不完全相同,但感觉是相似的。   即便画面不同,感情却是一样的,他们眼中溢满了深情,这些画面不难想象。   ……除去他们死亡的画面。   他被人杀死在一个雷雨夜。   濒死前顾云起最后留下的念想是,谢兰亭如果看到他的尸身,该如何是好。   说好要带仙君看遍五湖四海名胜美景,他却食言了。   他是真的不想死,他还要给爹娘报仇,还要用余生去陪着他的道侣。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顾云起脑子里只剩谢兰亭的脸和无法说出口的三个字:对不起。   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还能活,但是再睁眼,就是躺在自己身上,身体被雨水浸得冰凉的谢兰亭。   顾云起当时疯了,真的疯了,惊雷撕裂他痛苦的悲鸣,他们的血水和眼泪被雨水冲刷,可他抱着谢兰亭,却再也暖不了他的身子。   ——这些残酷的画面在方才小睡时顾云起其实已经看过一遍,只是此刻看得更加清晰,而且更加感同身受。   他想从这个噩梦里醒来,却无论如何醒不过来,他仿佛被推着往前走,时间快速流逝,寒来暑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他达到化神巅峰成功沟通天道后,他终于再度见到了谢兰亭。   原来谢兰亭的残魂一直在他身边,原来他有时觉得仿佛是谢兰亭在看着他并不是错觉,他真的在,一直都在。   明明相伴,却彼此孤独。   一人一魂相见,皆是泪湿衣襟。   他听到自己许了愿,然后——故事重新开始了。   顾云起沉在识海中,体会着过去的悲欢,任由记忆和感情冲刷自己,他在识海中沉浮,终于意识到这些全部都是自己的记忆。   上一世的记忆。   原来他已经死过一次,又被谢兰亭拉了回来,而后舍了一世运势,换了两人的重逢。   与君初相识,原是故人归。   朝阳从云海中破出,金色的光辉照亮天际,层云浮动,新日初始。   顾云起在初升的圆日中缓缓睁开眼睛,谢兰亭若有所感,回头看他。   顾云起捏着被中的衣角,在心中轻轻道:谢谢你到我身边,我也如约去见你了,兰亭。   此生也没有错过,真好。 第78章 有兴趣来我们阁内发展吗?   顾云起醒来的动静被谢兰亭捕捉到:“醒了, 感觉怎么样?”   顾云起直起身来,感受了一下:“嗯,好多了。”   谢兰亭在他手腕上搭了搭, 起码身上皮肤温度已经正常, 烧应该退了,内伤好了大半, 再给一天时间就能痊愈。   他起身后毯子自然是要滑落的, 他一只手还压着谢兰亭衣角, 毯子下滑后就没法打掩护,被陈竹书看到了。   本来只是件小事, 但陈竹书正在疯狂警惕期,立刻大叫一声过来,把谢兰亭袖子往回一拉:“你压到他袖子了!”   顾云起:“……不好意思, 我没注意。”   衣袖在他手里捏了一晚上捏习惯了, 没能第一时间放开确实是他没注意。   陈竹书不为难伤患, 但既然顾云起醒了没事了, 就立刻把人赶到一边,总之必须严防死守。   清辉崖的风景确实不错, 无论是夜里的皓月还是晨起的日出,都令人流连忘返。   歇过一夜,陈竹书问谢兰亭接下来准备往哪走。   不料谢兰亭道:“我不急, 他伤还没好全, 或许我们会再停留半天。”   “我们”两个字让陈竹书一愣:“仙君接下来还打算和他一起?”   谢兰亭顶着陈竹书的眼神, 立刻道:“至少在他痊愈之前吧,反正我跟顾家的走散了, 也不是很想立刻找他们。”   陈竹书:“那我也跟你一起!”   谢兰亭试图争取一下二人空间:“没关系吗?难得来幽天大秘境, 有不少事可以做, 我俩慢吞吞的可能会拖慢你。”   陈竹书听后蹙起眉:也是,他还是第一回 来幽天大秘境,他爹为了避免儿子咸鱼躺平,还给了他分配了任务,他目标还没达成呢。   陈竹书算了算时间,觉得自己至少还能匀出半天空闲,于是道:“那就再跟半天,许久不见,我也十分想念仙君!”   他要用这半天把该说的话说掉!   半天时间还是等得起的,谢兰亭:“好。”   顾云起正好也需要点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记忆回来大半后,他越发觉得某人不对劲,那就是晓清风。   此人占卜的本事另说,拿到上一世记忆后再回头看,从东阳相遇开始,他们似乎在被这个人引导,顾云起本来疑心就重,更不会喜欢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看来出去后他得找机会再试探一下这个人。   还有不知何时才能拿回全部记忆,他得想起自己是被谁杀了的。   陈竹书坐在那儿,觉得自己一定要让“闻人云”知难而退,于是他对谢兰亭道:“仙君,这一片区域可以用传讯玉牌,我试过的。”   谢兰亭还当他是在说正事聊情报,头点到一半,陈竹书眼神亮晶晶:“你要不要跟顾道友传讯?”   谢兰亭/顾云起:“……”   传讯是不可能传讯的,毕竟对象就坐在旁边,有话开口就行。谢兰亭面带微笑:“我来幽天大秘境,他闭关加油修炼,闭的是严关,不会用传讯玉牌。”   陈竹书遗憾:“……这样啊。”   谢兰亭:“不过我见过的风景经历过的事,也一定会让他知道的。”   顾云起在面具下弯弯嘴角,毕竟他们一路同行,自然能知道。   陈竹书趁机夸赞:“是会说给他听吧,出行也一直惦念对方,你们是真的很恩爱!”   他边说边拿余光扫顾云起,抬高声音:“有家室的就是不一样!”   陈竹书好像终于逮住了直接跟“闻人云”说话的机会,朝他道:“你是玄机阁人,都说你们搜罗天下事,那你知道仙君和他道侣有多恩爱吗?”   知道,还知道他们恩爱了两辈子。   顾云起:“只知揽月仙君与道侣琴瑟和鸣,具体程度就不清楚了。”   除非是刻意去调查谁,否则玄机阁也不可能把谁的感□□迹事无巨细写下来,合情合理。   陈竹书挺起胸膛,骄傲道:“总之就是很恩爱!”   流云揽明月最棒!   谢兰亭也忍俊不禁,陈竹书为了体现自己说的话没有半分虚假,他想了想,脑袋瓜灵机一动:“连理明心珠听过吧,双修用的,据说越恩爱效果越好,仙君和他道侣来妖族的时候——”   “咳咳!”谢兰亭立刻打断他的话,“竹书,过于私密的话题就不用提了。”   他一点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回忆连理明心珠在顾云起手中的妙用。   顾云起则顺着陈竹书的话想那珠子他只随心用过一次……总之就是很好用。   陈竹书于是打住这个话题,又换了个说法,他倒是想拉着葛闻当个捧哏,奈何葛闻惜字如金,不能指望他捧场。   陈竹书变着花样说话,谢兰亭和顾云起都听懂他的意思,无非是提醒“闻人云”谢兰亭是有主的,你不要痴心妄想。   妖族小殿下是真心为他俩好,他认真的样子让谢兰亭难得摸了摸自己的良心,可惜顾云起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揭穿,于是谢兰亭给了他一包松子糖——顾云起买的。   陈竹书接过糖,葛闻出声提醒他,到时间该出发了。   陈竹书闻言,先是警惕地看了顾云起一眼,看向谢兰亭时眼神只剩依依不舍:“仙君,那我走了,出秘境后我又能玩一段时间,能跟你一起吗?”   最后他还不忘补一句:“也想去看看顾道友。”   随时随地提醒“闻人云”人家有道侣!   出秘境后他们还有的忙,不过招呼一下客人的余地还是有的,谢兰亭点头应下:“好。”   得到回答后陈竹书开心地离开,谢兰亭和顾云起总算可以自由一点,不过由于清辉崖处还有别的人也在,过于亲密的行为还是禁止的,谢兰亭拉郎的话本够多了,真没必要再多一个“身份不明人士”。   顾云起用衣袖挡脸,又喝了一次药水,谢兰亭捏过他手腕,渡了灵力过去,顾云起用两人的灵力一起疗伤。   当灵力流过心脉时,顾云起听到心脏的鼓动,他不禁有个大胆的猜测,他和谢兰亭的灵力之所以这么合拍、还有谢兰亭能用他血治愈内伤,没准是因为他心脏处还有谢兰亭的道心在。   毕竟上一世为了好好养着谢兰亭的道心,他做了不少努力,如今记忆回来后,心口处那股熟悉的感觉也终于找到了原因。   安心的同时不禁觉得晓清风更可疑了,连血这种事都能被他知道,那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疗伤间,顾云起察觉到灵力波动,从怀里摸出块铜牌,此刻铜牌上正在显现文字。   这是他们玄机阁人记录消息用的特殊铜牌,当在上面写下消息时,阁内拥有铜牌的所有人都能看到。   顾云起将消息看完,对谢兰亭道:“玄机阁发现一处新的试炼地,首关无危险,与剑法有关,目前还没人能破开关卡,你想去看看吗?”   谢兰亭听到剑法就技痒:“行,去看看。”   两人于是收了调息,往那处试炼地赶去。   说是新发掘的地方,结果到后才发现聚集的人已经过百,几个玄机阁的人落到他们面前,领头那人朝着顾云起道:“师兄,你来了。”   此人的面具与顾云起一样,与玄机阁普通弟子面具的红莲纹相比,都要多一瓣花瓣,他是鸳衾的二徒弟。   鸳衾一共收过两个弟子,一是顾云起,二是徐家遗孤徐柳玉,对,就是被顾薄扣上罪名然后灭门的那个徐家。   要不是因为他目前只是元婴,否则也要跟着鸳衾顾云起一起正面跟顾薄对上的,知道顾薄终于死了,他对顾云起是愈发感激崇敬。   顾云起迟早要回顾家,因此徐柳玉才是鸳衾培养的玄机阁继承人。   顾云起看了看前方聚集的人:“已经有这么多人来了,是你们卖消息了?”   之前既然没有被发现,证明此处相对隐蔽,通常不会被一大群人集体发现,徐柳玉点点头,他是个会赚钱的:“当时我们五个发现此处,都试着拆解剑招,发现解不开,就把消息传给阁内众人,让大家把消息卖出去。”   既然解不开,那不如卖消息赚钱,其余得到情报的玄机阁人立刻将消息卖给身边人,因此很快这里就聚集了百人。   毕竟玄机阁的消息准确度大家都很认可。   一座大山前站着一道发光的虚影,手持一把同样虚幻的剑,山侧立着石碑,上面写了冗长的文字,精简一下大意就是:   此处记载有幽天剑法,将虚影剑术全部拆解开的人可带五十人继续往前。   徐柳玉道:“有人想强行飞过山峰,然后——”   “啊!!!”   他话没说完,有个试图飞跃山峰的人在山顶上遇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直接被撞飞,力道很大,直接飞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徐柳玉在尖叫声中补完:“然后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明明已经聚了百人,此刻却没有人再上前挑战虚影,谢兰亭若有所思:“还没有一个人通过?”   徐柳玉点点头:“是的嫂子,进入虚影攻击范围后不能用灵力,只能纯用武学,目前还没有一个人成功。”   谢兰亭被他对自己的称呼给噎住,他看向顾云起,顾云起忙摇头以示清白。   “徐……道友,我觉得你对我可以换个称呼。”   徐柳玉恍然大悟:“是了,在外人多耳杂,要避免师兄身份暴露,我应该注意。”   谢兰亭木然:“都是自己人时也换个称呼吧。”   徐柳玉偏头看向顾云起,顾云起朝他点头,徐柳玉思索一下:“明白了,只有自己人时就称你‘谢师兄’,在这里还是叫仙君,你看如何?”   师兄的道侣,若是不称“嫂子”,那也称呼成师兄应该是最合适的。   谢兰亭满意了:“妥。”   顾云起轻咳一声:“把虚影的情报详细说说。”   徐柳玉道:“每个人的挑战次数不限,只要有一招没有拆解就算失败,会被弹出那条线内,因此至今都没能看到全套剑招,不过它不伤人性命。”   徐柳玉指了指虚影身前一条线,想必进入那里就默认开始挑战:“没法多人同时挑战,只能一个个来,我虽然不是剑修,但也不得不承认,虚影的剑法精妙无比,光用招式我胜不了。”   谢兰亭沉吟:“条件很苛刻,必须要拆解全部剑招,那就不能只守不攻。”   “目前拆解最高记录是十五招。”   哪怕见过那十五招的拆解方式,其余人也未必立刻学得来,聚在这里的百人都看过一遍了,因此现在所有人都在讨论虚影的招式,猜测它之后会用到的连招,暂时没人再上前。   徐柳玉早就用水镜将虚影目前打过的招数记录下来,他拿出水镜,放给谢兰亭和顾云起看,谢兰亭看完虚影十五招后,眼睛亮了,隐有赞赏之意:“原来如此。”   徐柳玉精神一震:“嫂、仙君有办法破解?”   看在他及时改口的份上,谢兰亭决定不和他计较,点点头:“我已经能猜到它接下来的出招了,确实很有意思,不过我可以破招。”   这样好的对手,还绝对不会伤人,可真是难得,谢兰亭唤出听雪,朝着虚影走去,他一出列,正在讨论的人目光顿时聚集在他身上,有人看着他的脸,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揽月仙君!”   “他就是谢兰亭?果真好看,不愧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呆子!他从前还是第一剑修啊!他会不会能成功?”   谢兰亭能成功吗,他当然可以,就见他毫不犹豫踏过山前的线,几乎同时,虚影身影一闪就来到他眼前,眨眼间剑便送到了。   先前大家费了老大劲,最多也就拆到十五招,可谢兰亭进去后,两道身影出招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后来已经有不少人根本连他们出剑都看不清,更不用说计算已经过了多少招。   徐柳玉一直数到第三十招,但与北相对再往后他也看不清了。   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而且完全没使用灵力,常人难以想象的情形,谢兰亭却偏偏做到了。   顾云起被二人精彩的过招吸引,根本移不开眼,他在心里默数,第四十五招、第四十六招……每一招每一式,他都看得很清楚。   当谢兰亭拆了第五十招后,虚影停下动作后退,它停下攻击,谢兰亭便也收了剑。   只见虚影退到山前,朝谢兰亭做了个“请”的手势。   全场登时哗然!   “他成功了!?”   “我都没看清他们怎么出的招!”   谢兰亭却没有急着过去,也没有得意洋洋朝众人显摆,他只是回头朝围观的人道:“大家也看到石牌上写的了,成功的人可以带五十人继续前进,不知诸位当中是否有人愿意与我同行?”   热闹的人群一时间噤声,不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就听谢兰亭道:“同行条件嘛,五万珍灵石加一株千年灵植就行。”   其余人目瞪口呆,只有顾云起淡定非常。   谢兰亭:“我猜有人拿水镜记录了,一定有人在想,没准我多看几遍就学会了呢?我不否认或许某些人真的可以,不过我猜也有人一时半会儿学不会。”   别说一时半会儿了,有人一辈子也不一定学得会。   谢兰亭面带微笑:“玄机阁的人已经和我说好,买去六个名额,剩下的名额先到先得。”   玄机阁都从他手上买名额!   立刻有人从芥子中把东西拿出来:“我要买!”   “我也要!”   “闪开是我先来的!”   “一边去揽月仙君看我,我的灵植绝对是好品相!”   若说方才还有些人犹豫,此刻所有人都争先恐后要往谢兰亭面前挤,被内定好不用担心名额的玄机阁几人站在人群后,看着前面鸡飞狗跳的情形,觉得真是涨了见识。   “师兄,嫂、额不是,”徐柳玉真心实意感慨,“仙君他好会挣钱啊,以后考虑来玄机阁发展吗?”   作者有话要说:   徐柳玉:居然有人比我还会赚钱! 第79章 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顾云起作为玄机阁阁主的徒弟, 开口只向着自家道侣:“不来。”   他想了想,补充道:“除非他想去玩。”   非常严谨了,徐柳玉笑笑, 无论是他还是师父, 都很欢迎顾云起跟谢兰亭常去。   五十个名额很快满员,谢兰亭收好东西, 在大家激烈竞争的情况下他收到了不错的灵植, 血赚。   他走到虚影前, 虚影抬手飞出个光点在他身边,谢兰亭成功带着其他人飞过高山, 来到了一个湖边。   湖边也有一道虚影和石碑,这是第二个关卡,需要用剑打败虚影才能继续前进。   徐柳玉看着自己手里的法器折扇沉默了, 看来这幽天剑法是想找个懂剑的继承人, 他从芥子中翻翻找找摸出一把剑, 来都来了, 还是要试一试。   其余人也都是这么想的,而且这一回石碑上写了, 打赢一个过一个,不能再跟首关那样带人过了。   他们交了珍灵石和灵植才买来的名额!若是过不去第二关,那也得让虚影当陪练回本!   这些抢到名额的也大多是剑修, 众人把目光落在谢兰亭身上, 想让谢兰亭第一个上去试试水, 谢兰亭收了钱也很好说话:“那我就先替各位试试。”   他提剑上前,发现依旧不能使用灵力, 但问题不大, 十招之类谢兰亭就将虚影抹了脖子打散, 看起来轻轻松松。   散去的虚影重新凝实,又一个光球飞到谢兰亭身边,表示合格。   看到谢兰亭这么轻松,剩下的人跃跃欲试,挨个上前,再跟砍瓜切菜一样被打败,灰头土脸滚了出去。   本来想让谢兰亭给他们试试招,观察一下虚影的招数,孰料虚影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用的剑招不止一套,让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好在虚影依旧没要人性命,多跟它切磋还真能有长进。   在好不容易有五个人通过后,顾云起也终于走上前。   为了隐藏身份,他用的并不是藏月,而是另外的仙剑,在第十五招的时候刺穿虚影胸口,成功通过。   他是继谢兰亭之后第二个看起来格外轻松的,本来气势已经低迷的人群重新找回一点自信,还没试过的人觉得自己又行了。   徐柳玉不是剑修,用起剑来不习惯,败在了虚影手上,他叹口气:“师兄先过去吧。”   只要有玄机阁的人能过去探到情报就可以,不一定非得是他,顾云起点点头,他和谢兰亭不再等,转身飞过了湖面。   第三处,也是最后一个地方,是个剑冢,这回没有虚影了,只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只要让剑冢中所有的剑认同,即可得到《幽天剑法》。   粗略一看,剑冢内起码扎着千百来把剑,要让所有剑都认同?   谢兰亭和顾云起因为等了一下徐柳玉,因此耽搁片刻,有人先他们一步到了此地,谢兰亭还在沉吟的时候,有人飞到剑冢上空,舞起了剑法。   顾云起抬头看着:“想用剑术来得到剑的认同,是个方法。”   谢兰亭点点头:“不过其实是个随缘的法子,各类剑轻重长短不一,拿着不同的剑即便用同一套剑法,也得稍作修改,要用一种剑法讨所有剑欢心,有难度。”   谢兰亭分析得不错,此人一套剑法使完,剑冢中有数把剑发出轻微嗡鸣,其余剑却依然沉寂如初,而后一柄剑从冢内飞到了那人手中。   谢兰亭眨眨眼:“安慰奖?”   的确,而且不仅是安慰奖,那人刚把剑捏到手里,就发现根本松不开,这柄剑气势汹汹地拖着人直接出了剑冢,宛若一道流星划过天际,速度很快,除了空中惊叫声,什么也没留下。   看来是没有第二次才艺展示的机会了。   有了此招,剩下的人都谨慎许多。   可万一被人抢先拿走剑法怎么办,因此再谨慎,大家也还是要抓紧时间上的。   第二个上前打了一套,剑法太烂,没有剑为他转身,直接被一块石头送了出去,连个安慰奖都没有。   大家伙绞尽脑汁,也只想着怎么让自己剑法展示得更好看。   谢兰亭和顾云起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一个人说实话剑法很不错,有大半的剑都在嗡鸣,但他得到两柄剑后,仍旧被客客气气送了出去。   现在剑冢面前只剩下他们二人外加一个玄机阁记录员。   这位玄机阁弟子很务实,他知道自己剑法不如方才最后一人,连那人都不行,那他更不可能打动剑冢中所有剑,希望只能寄托在身边两人身上。   在谢兰亭说过那番话,又看了这么多人失败后,顾云起也思索许久:“或许有别的什么方法。”   可还有什么办法呢?他又把石碑上的内容读了一遍,发现比起之前的石碑,最后的石碑上没有限制每次上前人数。   顾云起:“一人舞剑不够,那两人过招能不能行?”   “或许可以,不过……”谢兰亭又仔细看了看剑冢中的剑,其中不乏上品好剑,但是常年在这剑冢中,各个身上都是灰扑扑脏兮兮的,宝剑蒙尘,别说上不了战场了,连个清洗保养都没有。   谢兰亭缓缓道:“我有个想法,不一定成,我去试试,要是不行,你俩就来个双人过招吧。”   顾云起和玄机阁弟子就看到谢兰亭飞到剑冢上空,他将双手背到身后,完全没有拔剑演示剑法的打算。   正常玄机阁弟子无比好奇谢兰亭会怎么做之时,谢兰亭周身灵力浮动,“唰唰”几下,顿时有百来柄剑凭空出现,被谢兰亭的灵力托着浮在他身边。   玄机阁弟子:?   这些剑都是谢兰亭用灵识操控,从他的芥子空间中取出来的,谢兰亭低头看着剑冢中灰扑扑的剑,开口道:“这些都是我的藏品。”   “他们有些在精细打造的武器架上。”   一句话,剑冢里居然已经有剑发出了小声的嗡鸣。   玄机阁弟子:???   这也可以!!??   谢兰亭话还没说完:“有些躺在铺着上好养器石的剑匣中。”   又有剑给了反应。   “我曾有第一剑修名号,时常拿好剑或练武或杀敌,绝不辱没名剑。”   这回嗡鸣的剑更多了。   谢兰亭盯着剑冢的剑,说完了最后一句:“并且在我手上,所有剑都好好保养,绝没有蒙尘扑灰,它们所有都是自己最美的样子。”   谢兰亭藏品剑在他周身漂浮,果然把把都光鲜亮丽,一看就是有人疼的模样,跟灰头土脸的剑冢之剑完全不一样!   “嗡——!”   整个剑冢发出剧烈嗡鸣,所有的剑都震颤起来,灰扑扑的它们望着干净漂亮的宝剑,疯狂心动!!!   玄机阁弟子目瞪口呆:“这都能行!??”   他突然觉得之前一心给剑冢表演剑法的诸位好可怜,而一本正经却想不出办法的自己也很可怜。   不过揽月仙君这脑回路也太清奇了!   “云少爷。”他咽了口唾沫,“您平日与他相处,步调能完全跟得上?”   顾云起在剑冢振奋的嗡鸣声中感慨:“仙君厉害,我自愧不如,还得加油。”   比方说刚才他就没想到这种方式。   玄机阁弟子默:倒也不必朝着这种方向努力。   剑冢正中地面在嗡鸣声中发出亮光,一本书飞到了谢兰亭手上,正是《幽天剑法》,他刚要把自己的藏品都收起来,却见剑冢中剩下的剑齐刷刷飞出,争先恐后挤到他眼前。   有的剑甚至为了抢正中的位置,还跟别的剑打了起来。   如果它们有嘴,大概已经喊了出来:选我,选我!   别的安慰奖都是强买强卖,到了谢兰亭这里它们居然还要争!   “哎哎别打。”谢兰亭得到了剑法,方才说了那么多优点,这会儿终于肯说一句缺点,“想跟我走的,我事先申明,跟我出去打架,也有可能被折断。”   顾云起想起了谢兰亭在东阳对上剥皮郎时被损坏的剑。   然而这些剑根本不怕,与其在剑冢里扎一辈子,它们宁愿轰轰烈烈逗上一场,粉身碎骨也无妨。   见这些剑热情的模样,谢兰亭笑眯眯道:“那你们就跟我走吧,我先让你们到芥子中暂放,回头再清洗你们,多打造一些武器架跟剑匣。”   所有剑看起来都欢天喜地,于是谢兰亭大手一挥,把它们全部收进芥子中,他落地后朝着顾云起道:“一下多了这么多藏品,这趟真是没白来。”   剑冢里的剑他方才看过,虽然质量有高有低,但没有一把是下品,都是好剑,宝剑藏库一下增加这么多,谢兰亭眼神都在发亮。   顾云起抬手替他将一缕发丝顺到耳后,柔声道:“你开心就好。”   谢兰亭忽而觉得,顾云起先前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好像消失了,只是顾云起在秘境中戴着面具,没法把他所有反应都收在眼底,难不成之前真的只是大战前紧张,顾薄死后他就恢复平静了?   拿到剑法后,他们离开剑冢,往另一条路出去了,这时候原路返回可不是好选择,在某处停下后,谢兰亭立刻拿出剑法查看,顾云起则给徐柳玉传讯。   等徐柳玉带着人过来时,谢兰亭已经将整本剑法看完了。   他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一看就是勿扰的状态,徐柳玉便只和顾云起说话,剑冢已经被掏空,再进去也没什么意思,没能得到更多有用消息,徐柳玉深感遗憾。   片刻后谢兰亭眼神动了动,终于从玄妙状态走出来,他将宝贵的剑法就这么递给了顾云起:“放你这儿,抽空可以练练。”   顾云起将书接过来:“看来仙君已经全部记下了。”   徐柳玉闻言吃惊:“这么快?”   此等天赋,难怪是一代人中的天之骄子,曾经第一剑修,想必再过段日子,“曾经”这两个字就会去掉,谢兰亭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人们再提起谢兰亭时,不仅会说他是修真界第一美人,还会说他是如今第一剑修。   谢兰亭点点头:“剑法不错,有些招式我能跟自己的相融,算有收获。”   但他方才冥想片刻,并不是完全因为剑法,而是他终于想起了最后一段记忆,补全了前世所有的拼图。   并不是一定得睡觉做梦才会让记忆恢复,谢兰亭平日也有断断续续想起一些,就在方才冥思剑法时,他最后的记忆也回来了。   他想起了前世顾云起死在谁手上。   杀死顾云起的不是别人,就是苍行尊者。   而苍行尊者之所以会动手,还跟顾家某些人有关,顾安就是其中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剑冢之剑:选我选我!   谢兰亭:不用挤,我全都要 第80章 “我在地狱里,他们凭什么在人间?”   上一世他们杀死顾薄的情形与如今不同, 这辈子顾云起二十岁就能到大乘是因为有谢兰亭的道心,上辈子他是二十二才到的大乘,幽天大秘境开启的时候顾云起还是元婴。   谢兰亭也没有得到苍行老祖传承, 他和鸳衾没有在秘境内等到动手杀人的机会, 但也妨碍了顾薄,没让他拿到白虫草。   顾薄想在秘境里杀了谢兰亭, 可也没成功, 出秘境后他再想暗中动手, 却发现顾云起似乎被谢兰亭藏了起来,找不到踪迹了。   他要杀谢兰亭是因为不允许侄子脱离掌控, 顾云起人都找不着了,那么杀谢兰亭就变成费时费力还会失去顾云起下落的不讨好活计。   他们就此展开了拉锯战,两年间, 顾云起跟部分顾家人互相利用, 其中就包括大长老一脉, 本来就算顾安出卖了他也无伤大雅, 毕竟互相利用谁谈真心呢,要命的事都不会交出去。   在顾安他们的认知里, 顾云起本来还是一个废物,只不过被谢兰亭庇护着,也能让他们利用一下, 坏就坏在顾安某次撞上了尚未伪装的顾云起去到玄机阁的情形。   上一世气运之子只有谢兰亭一人, 顾云起修炼天赋不错, 但气运可没那么棒,尽管只被顾安看到一个背影, 但对他来说, 只要“疑似顾云起”就够了。   顾安自己还存有怀疑, 觉得只是有可能,但回头对着顾薄就是:“顾云起被谢兰亭藏在玄机阁。”   用的肯定句。   顾云起的母亲和鸳衾由同一个师父带大,鸳衾半道加入玄机阁,一路做到阁主,上任阁主定下难题太多,为了不妨碍到鸳衾争位,她俩是同门的事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   顾薄想挖谢兰亭和玄机阁的关系,却挖出了鸳衾和顾云起娘亲是师姐妹的实情,他立刻判定顾云起留不得,找来了苍行尊者和噬阴。   此时拉锯两年,顾云起刚过大乘。   他们决定兵分两路,截杀谢兰亭和顾云起,顾薄等人坚信,苍行尊者作为一个化神,由他猎杀的对象肯定必死无疑,那么苍行尊者先去杀谁好呢?   顾薄只略作思考就道:“顾云起。”   谢兰亭毕竟曾是化神,在他们眼里,谢兰亭绝对比顾云起难对付,由别的人先拖住谢兰亭,苍行尊者杀死顾云起后肯定还留有余力,到时候再与他们汇合,一起杀死谢兰亭。   当然,如果谢兰亭死在他们的围攻中,那就更好了。   结果那一战谢兰亭重伤顾薄和噬阴,还外加许多顾家人,意识到被调虎离山,他立刻朝顾云起的地方赶。   苍行尊者本以为他的对手会是玄机阁大能,但万万没想到顾云起居然也到了大乘,而且他一个大乘前期,居然给苍行尊者造成了不小伤害。   事情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而且顾云起已经与白千叶联手,死前成功给白千叶递了消息,白千叶当时所在位置不好,没法直接裂空赶来,但苍行尊者杀死顾云起后果断离开,他不能带着不轻的伤跟白千叶打,那是找死。   谢兰亭赶到的时候,只余顾云起的尸身。   而等白千叶终于裂空到来时,看到的是顾云起抱着没了呼吸的谢兰亭。   大雨冲刷着浑身是血的两人,白千叶沉默着用灵力替他俩隔开雨幕,这时候他说不出任何话,“抱歉来晚了”在此刻没有意义。   此事实在不怪他,化神期有裂空的本事,但也要看看位置,他当时在的地方空间乱流太重,白千叶收到信息后是真尽力赶过来了。   顾云起仿佛成了雕塑,在黑夜里冰冷又可怖,连呼吸都轻不可闻,良久后,他才沙哑着出声:“如果没有遇见我,兰亭就不会死。”   “他该是天上月,画中仙,他会恢复化神,甚至走到巅峰,受世人敬仰,万人爱慕。”   顾云起抬手,轻轻抚摸过谢兰亭的脸,他终于舍得动了动灵力,将谢兰亭身上的雨水蒸干,他将谢兰亭脸上的发丝拂开,白千叶看着他的动作,未出一声。   顾云起将谢兰亭打横抱起,他在雨夜中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本以为得到了光,却再度失去,变得一无所有。   顾云起对着白千叶笑了起来,笑意不达眼底,或者说可能再没什么东西能进他眼里了。   顾云起笑得发抖:“我在地狱里,他们凭什么在人间?”   不过此刻谢兰亭的道心刚转移,残魂也没醒,所以在谢兰亭的记忆中不会存在这一段,他以残魂姿态见过顾云起后来无数痛苦的模样,但没有看到最初的最初,顾云起心脏化成死灰的瞬间。   谢兰亭拿回最后的记忆,拼图完整,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辈子他们和妖族有着良好关系、得到苍行老祖传承,提早杀了顾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定不会重蹈覆辙的。   顾云起收起了《幽天剑法》,发现谢兰亭还有些没回过神:“要找个地方让你冥思一会儿吗?”   顾云起以为谢兰亭是还沉浸在剑法里,没消化完,所以神识没能抽开,谢兰亭却摇摇头:“没事。”   在秘境剩下这几天里,顾云起养好了内伤,他们又去别的试炼之地锤炼过自己,得了几件不错的东西后,等来了幽天大秘境关闭。   时辰一到,秘境波动,不管是在遛弯的还是打架的,通通被秘境丢了出去。   大伙儿各找各家,分开的走散的都开始扎堆,谢兰亭和顾云起分开,他走到顾家人群中,发现众人各个神色凝重。   幽天大秘境内部分区域是可以使用传讯玉牌的,他们肯定发现联络不上家主,秘境排斥人会将所有人立刻吐出,更准确来说是所有活人,死人就永远留在秘境内了。   顾家弟子们此刻却没有看到家主。   他们再度用传讯玉牌联络家主,无果后,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咽了咽唾沫,最后一个大乘期站出来发话:“联络本家,查验心火堂吧。”   谢兰亭远远看了一眼,发现御剑宗那边诸位的表情跟顾家众人此时很像,一个丢了家主,一个丢了掌权大长老。   很快,他们得到了自家人传来的消息,顾薄/刘弃风心火灭了。   某些心腹和追随者不可置信,但某些人心里已经打起了自己的算盘,掌权的人一死,门内定然会出现动荡,尤其是顾家,死的可是上任后说一不二的顾薄。   这么一来,本家嫡传就剩顾云起一个了,可顾云起那本事大家伙都清楚,那么接下来上位的会是大长老还是分家人?   总觉得可能会有一片腥风血雨。   所有人火急火燎赶回顾家,一众人里,只有谢兰亭画风最不一样,看着轻松悠闲,仿佛是来郊游的。   飞舟在顾家落地后,高阶弟子们听诏令赶去议事,分家的代表人也都到了,此时压根没人顾及谢兰亭,谢兰亭于是大大方方走出门,去把在外“闭关”的顾云起接回来。   两人回到顾家,跟其余人争着去看热闹不同,他们第一时间来到了秋白蕊所在的芳园。   顾薄已死的消息传遍整个顾家,他安排在芳园的人听到死讯后也都撤了,秋白蕊按理来说已经恢复自由,她却依旧待在芳园没走,甚至明明渴望了许久外界,却能忍着不去呼吸新鲜空气。   她在等人。   不过即便是秋白蕊也没料到,来的会是顾云起和谢兰亭。   她看到这两人时,先是怔愣,随即笑出声:“哈哈哈,哎呀,这可真是……没想到我的合作者会是你们。”   三人相视一笑,顾云起没有挑明自己就是通过水跟她传音入密的人,秋白蕊也不必直问,在这里见面就能说明问题,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云起此刻依旧收敛了气息,伪装成筑基,但秋白蕊却看着他道:“我还能做什么?”   “以顾薄遗孀的身份,支持我登上家主位。”   秋白蕊抿唇笑:“可以,我要修炼资源,最好能帮我弄到秋家本家内门弟子才能阅览的毒虫内经。”   这是一场明摆的交易,顾云起:“修炼资源上,你可以享受顾家长老的待遇,秋家那边我还不能保证,能不能跟他们友善来往还是未知数。”   秋白蕊叹了口气:“也是。”   谢兰亭道:“之后你是想留在顾家还是想离去都随你。”   “能享受长老待遇,我自然要留在顾家,我就想修炼本事,证明我不比任何人差,你们能给我环境,我为什么不留?”秋白蕊伸出手,“交易成立,替我解开顾薄留的封印吧。”   顾薄封了秋白蕊的灵力,谢兰亭抬掌破掉封印,替她疏开筋脉,久违的灵力灌注全身,让秋白蕊惬意眯起眼睛。   她回身到屋里换好了艳丽衣裳,顾云起道:“请多指教了,秋道友。”   “好说。”秋白蕊涂得朱红的嘴唇轻起,“待会儿到了外人前,记得叫我婶娘。”   她被顾薄关了这么多年,也从没享受过家主夫人待遇,但在顾薄死后,若能借着这个名头做点什么,秋白蕊是相当乐意,不用白不用。   顾云起也会在人前为他叔叔“伤心”一场。   他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不服?那也没事,顾薄灰都扬了,能奈他们几何?   作者有话要说:   顾薄要掀棺材板了!哦不好意思,他做不到,因为棺材板里只有衣服没有人! 第81章 “他疼我,真的。”   陈竹书和葛闻在南林城内闲逛, 出秘境后谢兰亭答应了要带着他们一起玩,不过他说先要去办点事,让陈竹书他们暂且在南林城内住下。   南林城内能看的东西不少, 陈竹书到一个地方后总会图新鲜, 路过某处时,他听到有人在议论。   “听说了吗, 顾家家主好像没了!”   “咦, 真的假的!我记得他儿子前不久才死了。”   “嚯, 那他们本家嫡传岂不就剩一个废物少爷了?有意思,之后顾家谁能上位啊?”   陈竹书听得停下脚步, 他嘴里嚼着谢兰亭推荐的南林糕点——谢兰亭还真是把吃东西这个习惯带给了身边人,陈竹书道:“仙君要处理的就是这件事?”   他皱了皱眉:“顾道友能继承顾家吗?”   “难。”葛闻难得多说了点话,“修为不够, 没法服众。”   一个筑基来当大世家的家主确实太儿戏了, 陈竹书叹气, 感觉仙君他们和顾家其余人本来关系就不好, 顾薄没了,他们在顾家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如果谢兰亭和顾云起愿意来妖族, 他第一个鼓掌欢迎,只要他们愿意,大门随时敞开。   当初顾景平死的时候, 顾薄让人立马扯了白布挂了灯笼, 灵堂设置得很快, 面子功夫做足,现在顾薄死了, 别说白布了, 连个假哭的人都没有, 议事厅讨论声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在为自己争取利益。   家主之位谁来坐?   本家几个长老、分家家主们谁也不让步,不过在他们的推荐人里,完全没有顾云起的事就对了。   谢兰亭顾云起还有秋白蕊到场时,大长老正跟一个分家家主吹胡子瞪眼,原来诸位平日自矜的人吵起架来,也不比菜市场的声音好到哪儿去。   他们到场时,争吵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大长老瞧着他们,让人添座,他对秋白蕊和顾云起道:“我们打算商量出结果再去请你们来一同见证,若你们想看就看吧。”   一个废物少爷,一个八百年没参加过家务事的夫人,谁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们会在家主继承人的选取上有说话权。   他们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凭着身份在这场家主之位更迭中做个见证人,当好吉祥物。   所以大长老的态度没人觉得不对。   等侍从添了座椅,秋白蕊施施然坐下后,她才笑着开口:“大长老这语气,我还以为顾家如今已经是你当家做主了。”   一个分家家主立刻道:“没错,大长老这是把其余人置于何地!再说你当年也是分家出身,嫡系如今后继无人,大长老觉得自己可以继任家主,那我们分家也该有资格!”   今日大概是看着诸位火气比较大,侍从泡的都是降火灵茶,没什么滋味,谢兰亭喝了一口就放到旁边,慢条斯理道:“当着我的面说嫡系后继无人,不合适吧?”   他这话一出,众人立刻静了下来,许多目光在顾云起身上扫过,但最后都停在谢兰亭身上。   没人发笑,大长老沉声道:“揽月仙君是想插手我顾家事务?”   他们不会让一个筑基成为家主,但听谢兰亭的话,是想利用顾云起,让他当个傀儡家主,自己好暗地里掌控顾家,挟天子令诸侯?   想得美!   谢兰亭笑笑:“不想,我喜欢悠闲,但我道侣是正经的顾家嫡系,你们说的话我不能当没听见。”   二长老看着顾云起,他对家主位没兴趣,只愁顾家未来发展,他真心实意叹了口气:“云起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如果他当年根基没坏,如今修为能够服众,我们也不至于……”   他说着,又是重重一叹,愁得头发都要掉了。   谢兰亭转头朝顾云起道:“听到了吗,他们要你修为能服众。”   其余人本来不明白谢兰亭来这么句话是何意,挖苦顾云起?两口子要吵架关门去吵啊,现在说家主人选呢添什么乱——   还不等有人开口抱怨,一股灵力波动突然以顾云起为中心散开,他们眼睁睁感受着顾云起修为从筑基一路拔高,平地直冲云霄!   筑基、金丹、元婴——!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诸位长老和分家主已经目瞪口呆,然而还没完,顾云起修为气息还在攀升,直到达到大乘!   有人手上的杯子直直坠在地上,砸成碎片,然而这等动静都没能让其余人回神,全场鸦雀无声,就连侍从们都被惊傻了,忘了立刻上来收拾碎片。   二十岁的大乘!   前无古人,后未必有来者,世间难得一遇的真正天才,居然就是他们家公认的废物!?   顾云起目光淡淡扫过他们:“修为够了吗?”   秋白蕊也吃了一惊,但她记得自己角色定位,用袖子挡住变化的脸色,再放下时,已经面色如常。   众人在顾云起嗓音里终于回过神,有人霍然起身,撞翻了桌椅:“怎么可能!?”   顾安站在大长老身后,他觉得自己一定还在做梦,他可是那个顾云起,那个能被低阶弟子打得不能还手的顾云起!大乘!?一定有哪里搞错了!   二长老在震惊后也倏地起身,他神色激动,却是喜悦的神情,他声音都在颤抖:“是我顾家秘法,是也不是?”   其余人也终于想到这茬,顾家秘法其中某个效果就是可以隐藏修为,其法玄妙,单说这个效果,能在筑基期就瞒过化神!尽管不是攻击手段,但也无与伦比。   顾云起坦然承认了:“对,是顾家秘法。”   当初顾云起的爹死得突然,顾薄没能找到顾家秘法,这也成了大家一块心病,万万没想到顾薄没找到的,顾云起却有。   “你这么多年全在演戏!?”大长老飞速冷静下来,横眉冷对,“秘法只传家主,你私藏秘法不交出,安的什么心!”   他这话说得好,立刻挑出了能够指责顾云起的地方,不仅如此,他还要把高度上升:“家主一去,你就站了出来,既然你骗过了所有人,心机深沉,家主的死不会也与你有关吧?”   “对啊,他既然是大乘,也能进入幽天大秘境。”   “之前他也不在顾家,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不少人顺着大长老的话窃窃私语,顾云起却笑了:“我没有瞒过所有人。”   他道:“秘法就是叔叔给我的。”   已经化成灰的顾薄没干过这事儿,真的没干过!   二长老在顾云起亮出修为后整个心立刻就偏了,忙道:“这是怎么回事,顾薄家主当年的确告诉大家秘法没有找到。”   他给顾云起台阶,顾云起踩着就上去了:“叔叔也修过秘法,只是你们都不知道,他将秘法给了我,还让我装弱,是因为他怀疑长老中某些人心怀不轨。”   所有长老都是一惊,然后……大家下意识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气得一拍桌:“都看我干什么!?”   “这、这不对!”顾安受刺激不小,他大声道,“照你这么说,顾薄应该很疼你,可顾景平好几次差点弄死你,他也从来没阻止过!”   “叔叔将心法传我不传顾景平,其实就是因为对他失望。从没阻止他欺压我,是教导我应苦心志,劳体肤。”顾云起淡定反驳,“你也说了差点,但我还活得好好的。”   谢兰亭补充:“况且其实家主都派了暗卫在暗处盯着,以防云起真的出事,他作为叔叔,是很疼他的。”   谢兰亭打了个响指,初一和初二应声出现,他们在顾云起和谢兰亭面前单膝跪地,二长老看到他俩腰间上刀柄的花纹,激动道:“是直属家主的暗卫营没错!”   顾家都知道顾薄把秋白蕊藏着掖着,比起保护更像是软禁,但顾薄不能把蛊虫的事透出来,哪怕他心腹都不知道顾薄关住秋白蕊的理由,秋白蕊抹了抹眼角,似是真情流露:   “我可以作证,他真的最疼云起。顾景平?唉,不过是立着的靶子,他要防着长老中的某人呢,不能让他注意到云起。”秋白蕊殷殷切切,“他把我保护得严严实实也是担心我,我可怜的夫君啊。”   秋白蕊眼角有湿意,谢兰亭看得真切,她分明是拿手指蘸了茶水,手指在眼角上一抹,可不就湿了么?   谢兰亭再丢下一个铁证:“顾薄家主将我选为云起的道侣,也是相信我修为定能恢复,加上御剑宗长老的身份,将来能助云起一臂之力。”   顾薄对顾云起受难的无视、选个当时修为被废的人给他当道侣,桩桩件件都表明顾薄对自己侄子冷漠的事,硬生生被这三个人扭曲,俨然成了段亲情佳话——   叔侄忍辱负重,只为家族稳定。   何等高瞻远瞩,何等感人肺腑!这就是亲人吗!   至于顾景平?好像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有传言他不是秋白蕊生的,如今看来,既然他是顾薄立的靶子,只为给顾云起挡箭,那没准顾景平压根就不是顾薄的儿子呢!也有可能啊!   那顾云起可是大家伙儿看着出生的,几个长老还抱过他呢!   “那还争什么争!”二长老激动道,“云起的父亲和叔叔都是家主,他从前本来就是少主,如今是嫡系唯一血脉,又是二十岁的大乘,这份资质谁能比?家主位置于情于理都该传到他手上!”   话是没错,除大长老外,剩下的长老也都已经偏心顾云起,只有分家的人还想再试试,在他们看来,顾云起毕竟还年轻,没准也能给机会让他们钻空子。   顾云起从前扮猪吃虎,在顾家中,他软弱没脾气、好欺负的样子深入人心,即便知道他是大乘,听到他这么多年都是装的,依然有许多人觉得不真实。   顾云起坐的位置能将这些人目光尽收眼底,如今虽说为了下一步的复仇暂时不能把顾薄真面目撕破,但是他的性格脾气,终于不用再装了。   他抬手,又有暗卫出现,十五和初七捧着高高两摞纸现身,谢兰亭随意将顶上那张抽过来看,念出声:“今日大长老巡视浣溪驻地,却有被关押在驻地的作恶修士逃脱,另失踪三名弟子,怀疑与大长老有关,物证留于北库房。”   谢兰亭故作惊讶:“这是顾薄家主的字啊,难不成这两摞纸全是记载的此类事情?”   顾云起双手搭在椅子上,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半点软弱无能的影子,一夕之间,所有顾家人认识的那个少年不见了,他坐在那里,仿佛就是他们的领导者。   “大长老。”顾云起目光直指,“解释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秋白蕊:顾薄疼他,做了很多保护他的事。   顾云起:叔叔疼我,传我秘法,认真教导我   谢兰亭:顾薄疼他,千挑万选让我做了云起道侣,是最好的证明   顾薄:我没有!!! 第82章 从此这里也会是他们的家   大长老方才拍在桌上, 虽说表情愤怒,但实则没怎么用力,这回他动作不大, 但手底下桌子直接化为齑粉,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的怒火已经在沉默中到达顶峰。   “没做过的事, 要我解释什么?”   “叔叔要我防着的人就是你。”顾云起从谢兰亭手里捏过纸张, 顺着又念了几行, “还有私动药田、打着家族名号招募修士,却并不纳入门内等等。”   谢兰亭啧啧摇头:“顾薄家主明明捏着证据却不发作, 恐怕还惦念着你早年为家族做过事,与他多少有些情分。但如今你还想占家主位,再多的情分也都尽了。”   其余人终于发现, 顾云起是打定主意要把大长老处置了, 大长老干的不少事其实明目张胆, 众人都心知肚明, 顾薄在部分事上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顾云起一来就不打算留人。   有些人默默闭了嘴, 准备看事情会朝哪边发展,谁能料到半路杀出顾云起,原本最有可能上位的大长老一下却成了讨伐对象, 局势瞬息就变了。   大长老瞧着这些人, 冷哼一声:“怎么, 你这就以为自己是家主,要质问我了?”   情势不利, 他也还算沉得住气, 此刻都不忘挑拨, 试图扳回一城。   但顾云起不会给他机会。   “我还不是。”顾云起道,“询问你的事与身份无关,以你做下的事,足以被卸去长老位了。”   顾云起目光扫过还等着看戏的部分人:“不过若是我做了家主,有一条我愿意改改,从前秘法规定只传家主,我父遭遇祸患,若不是提前将秘法给过叔叔,顾家秘法确实容易失传。”   “我倒觉得,除家主外,可在族内再选取五人,让他们也有资格修炼秘法。”   此言一出,不管是长老们还是各位分家家主都是精神一振,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顾家秘法现在就在顾云起手里,怎么做的确是他说了算。   方才还在犹豫想要捞好处的也立刻倒戈:“别的不说,家主之位我看不用讨论了,非云起少爷莫属!”   “对对,无论是血脉还是天赋,他都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所有人都站到了顾云起这边,大长老曾与顾薄分明也有过互相利用和部分合作,所以他还能一直坐在长老位上,他不懂,就算顾云起要做家主,为什么迫不及待就要对付他?   顾薄真要鸟尽弓藏,让顾云起上位时别留下他?   大长老眼珠动了动,抬手就冲着那两摞纸张去,暗卫们只是元婴,挡不住他,但纸张资料没有被劲风吹散,因为顾云起的剑拦在了他们身前。   谢兰亭没急着帮忙,顾云起既然要做家主,趁此机会正好让这些人明明白白看清:顾云起修为真的是大乘,没有虚假。   把大长老一脉打压下去,不仅清除隐患,正好还可以立威。   不动手帮忙,但可以动嘴,谢兰亭:“恼羞成怒想销毁证据了?”   大长老跟顾云起对峙,他道:“我不过是想看看真伪,焉知是不是你们造假!”   “我也曾为顾家鞠躬尽瘁,你想当家主,却要对我动手,是你在逼我!”   顾云起寸步不让,手中剑亦不曾被撼动半分:“你仗着长老位做了许多龌蹉事,没人逼你,是你贪婪过头,这个位置你本就不配。”   他俩动了手,其余人也都纷纷起身,顾云起低喝一声,灵力爆发,大长老一时没抵住,被灵力震得飞出门去,脚步在地上划拉出深深的痕迹,在离门好几米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顾云起也踏出议事厅,他剑尖斜指地面:“我原本只想废除你长老的位置,如今看来,这个惩罚还是轻了。”   事到如今,大长老反而笑出了声:“哈哈哈,好,好啊,这么多年竟然看走眼,顾云起,无论你是谁教出来的,可真是个好苗子,道貌岸然四个字你发挥得比顾薄好!”   “只废我长老的位置,然后放我走?你会放心吗,你自己信吗?”   当然……不信。所以要废的不止是位置,还有大长老的修为。   墙倒众人推,之前有人依附大长老,那也是有利可图,大长老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不曾拿真心与人去换,他身边也不会有真心人,利益一丢,所谓效忠他的人自然也就散了。   此时顾云起手握顾家秘法,声势上已经完全占据上风,到头来还肯站到大长老身边的,只剩他的儿子顾安。   顾安从前看着本家的嫡系孩子:一个心胸狭窄成不了大器的顾景平,一个修为废物顾云起,他会想,若他出生在本家,哪能轮得到顾景平做大少爷。他和他爹都对家主的位置有想法。   若是大长老失势,那他也就什么都没了。   “云起!”   议事厅的众人都跟着追出大厅,在室外开阔的地方,其余人停下脚步,只有顾安还继续冲上前,他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爹一心为家族着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长老位说夺便夺,是不是太儿戏了!?”   他想径直冲到顾云起身边,跟从前一样让顾云起必须看着他说话,可惜他没能成功,离顾云起还有五步远时,谢兰亭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抬袖轻轻一拂,顾安的脚步就被硬生生逼停了。   他明明只是轻飘飘动了动袖子,这就是境界的差距吗?顾安咬咬牙,大喊道:“云起!”   顾云起没有回头。   只是几步远的距离,顾安在这沉默中不禁战栗起来,他感到了强烈的恐慌,不明白为什么眼看胜券在握,却突然变成了这样。   好不容易等到顾薄死了,明明、明明他爹能成为家主,他立刻能跃身为少主的!   他神色恍惚间,谢兰亭已经抬手按在了他丹田上。   只是一下,非常快,顾安就感受到体内有什么破碎,而从记事以来就伴随着他的灵力突然空空如也,筋脉里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除了疼痛。   顾安修为被谢兰亭干脆利落的废了。   在顾安的惨叫声里,顾云起和大长老再度交手。   大长老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企图能够逃离顾家,只要留得命与修为在,总能有办法,可跟顾云起真正交手后,他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哪怕其余人都不出手帮顾云起,他也打不过。   顾景平和顾薄都死了,顾云起的御水决也没必要藏了,大长老在数招之后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靠疯狂丢出各种法器来苟延残喘。   谢兰亭抬头看了看:“都是好东西啊……”   可惜都认了主,除了破坏掉没别的办法。   当大长老黔驴技穷,再无计可施后,焦急之下,他居然转身就跑,可惜还没能翻过顾家院墙,就被顾云起一剑从身后穿透。   “啊!”   顾云起避开了他的要害,剑身带着灵力从伤口处为引,在大长老身体内炸开,碎了他的丹田筋脉,让他彻底成了个废人。   大长老张张嘴,连痛呼都没来得及出口,直接晕死过去,砸在地上。   藏月是好剑,血水会从剑身上慢慢滴落,不染血色,顾云起转身,血液在他身边的地面划出花纹,顾家再没人会认为这个拎着剑的人是当初谁都可以揉捏的废物。   二长老上前,朝他行了大礼,甘心臣服:“恭喜家主。”   其余人也纷纷效仿,对顾云起弯下了腰,议事厅前顾家众人声音郎朗,齐声高呼:“恭喜家主!”   顾云起面上神色平平,无惊无喜,泰然自若,他收起剑,朝谢兰亭伸手,谢兰亭笑笑,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块儿。   “多谢诸位,都请起。以后家族之事还要仰仗各位,顾家家训,同袍相助,齐家济世。”   众人这才直起身,虽然还没有举行家主继任仪式,但从这一刻开始,顾云起毫无疑问已经成为顾家家主,从一个曾经的顾家废物,成为了家族领头人。   着人将大长老和顾安带出去,逐出顾家,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事,家主继任仪式、顾云起承诺的秘法传承等等,还包括顾薄的葬礼。   按照规矩,肯定是要先给顾薄举行葬礼,再有家主继任仪式,顾云起将剩下的长老位置重排,都往前挪了一个,之前的二长老顺利晋升大长老,沾了新家主喜气,可谓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正好分家的诸位也都没走,要祭拜顾薄和参加家主上任仪式都方便,二长老……哦不,现在的信任大长老对顾云起道:“家主,既然事情已了,你看是不是可以准备前家主的葬礼了?”   顾云起不咸不淡点点头:“有劳你费费心,操办一番,将他身前的衣物放到棺材里,下葬时立个衣冠冢就行了。”   “对了,叔叔喜静,坟冢挑位置时,离其余先辈都稍远些吧。”   这是方便将真相公布后去挖顾薄的坟时,不至于惊扰到顾家祖坟中葬着的其他人。   新任大长老做内务是一把好手,忙应下:“是。”   众人终于不用全部挤在议事厅,各自散开,虽然他们都更关注顾云起说的秘法传承,但大家族里有自己的规矩,只能等到顾薄葬礼结束再说。   把顾薄身亡的消息传出去,必然有外人来吊唁,借此机会也可以让他们重新认识一下新的顾家家主,顾云起。   顾云起既然已经是家主,就不用再委屈地窝在山坳小屋中,他执着谢兰亭的手,终于能光明正大来到爹娘曾经的住所,推开被尘封的大门。   随着吱呀一声,被岁月裹挟的光景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   小桥回廊下的活水没有干涸,只是没了人饲养,其中再无活蹦乱跳的鱼,穿过九曲回廊,苍翠的古木依旧傲然而立,院中的石桌布满尘埃,花架上搭着蜘蛛网,已无艳丽的花朵。   谢兰亭看到旁边有一架秋千,绳上绕着藤蔓,一些干枯的枝丫探出,不难想象以前就连秋千上都缠着花朵,这本该是个生机勃勃,充满欢声笑语的院子。   顾云起轻轻抚了抚秋千:“这是我爹给娘做的,小的时候我想玩,还得我娘抱着我,我爹才肯让我蹭一蹭。”   顾云起还记得他爹捏着他的小脸:“我疼自己媳妇儿,这是给她的,你想玩啊,长大了自己做去!”   四处寥寥,烟尘遍布,常年无人的院落总是透着冷意,但这里曾经是他的家,最熟悉不过的地方,随便哪一处都能在记忆中寻到影子。   谢兰亭握紧顾云起的手,顾云起轻轻吐出一口气,他与谢兰亭站在庭中央,朝着除他们外空无一人的地方道:“我们回来了。”   从此这里也会是他们的家。   古木的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送走过往,迎来了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   落魄穷苦少爷翻身,终于可以带着仙君住大屋子了!励志! 第83章 谢兰亭也手执听雪:“来。”   两人先是在宅院里缅怀了一会儿, 才让侍从进来打扫。   顾云起的爹曾经也是家主,住的地方自然不小,除主体建筑外, 还有四重院落, 亭台楼阁花园小筑样样齐全,重新打扫起来要废些时间。   侍从们干活也很利索, 先把石桌清了, 让顾云起和谢兰亭好歹有个地方坐, 而后先清扫主卧,速度快的话今天他俩就能入住。   侍从不忘给他俩端上好茶, 这回不是降火茶了,谢兰亭端起茶杯悠悠品茶,顾云起则动手给他剥杏仁。   傀儡和几个暗卫坐在另一边石桌上, 暗卫们好久没过光明正大喝茶遛弯的悠闲日子了, 几人端着茶, 感慨岁月沧桑, 想当年他们兼职补衣洗衣打扫卫生,可谓十项全能, 如今终于能安安心心只干本职工作了!   想想真是一把辛酸泪。   傀儡不懂,他只觉得自己的宠物松鼠看着另一桌的干果要馋哭了。   谢兰亭端着茶杯,用茶盖撇去上面的浮沫:“顾薄的灵堂搭起来后, 你真要给他戴孝?”   “不。”顾云起捏开杏仁壳, 把碎屑去得干干净净, 只留完好杏仁,“新任家主事务繁多, 抽不开身, 我一心为顾家, 想必叔叔泉下有知定然很欣慰,不会怪我。”   有空给道侣剥干果,没空去给叔叔上个香,可以,这很顾云起。   谢兰亭失笑,他放下茶杯:“陆续会有人前来吊唁,还有顾家秘法传承的事,你确实有的忙,我本来该帮帮你,但我要去御剑宗一趟。”   顾家这边给顾薄扯了白布,御剑宗里也得给刘弃风立个衣冠冢,掌门木慈已经联络过谢兰亭,谢兰亭本来也准备去露个面。   他不是去吊唁刘弃风的,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顾云起捏壳的手停了停,不等他开口,谢兰亭道:“你暂时脱不开身,等我一两天,我快去快回。”   顾云起目前确实不方便离开顾家,他隐约猜到谢兰亭要回御剑宗做什么,他眉头刚蹙起,谢兰亭的手指就点在了他眉心。   “我也舍不得跟你分开,但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嗯?”   谢兰亭的手指在他眉心轻轻揉了揉,顾云起将手洗干净后才碰上谢兰亭手指,放在掌心之中。   虽然顾云起还没想起自己当初怎么死的,但是不妨碍他猜想,毕竟最大的敌手们就摆在那儿:顾薄死了,这辈子因为两人都拿到了苍行老祖的传承,面对苍行尊者的时候他们也占到了优势,而且如今苍行尊者应该会先来吊唁顾薄才对,不必担心谢兰亭去御剑宗路上会碰见他。   至于噬阴,此人如同阴沟里的老鼠,狡诈至极,顾云起上辈子跟妖魔两界一起逮他,都花了不少时间,他应是不会主动露面的。   谢兰亭用手指勾勾他的掌心,顾云起收拢手指,拥有上辈子记忆的事情没法说,他只能道:“那你把初二和十五带上,或许他俩还能打打下手,我就在家里等你,早去早回。”   他并不知道上辈子发现自己尸体时谢兰亭是什么表情,但绝望与心痛不难想象,因为他亲身经历过,更何况谢兰亭还拿道心救了自己。   以及再见天道时,谢兰亭的残魂从道心中飞出,原来那些年他一直在自己身边,可没人看得见他,没人听得见他的声音,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孤独啊?   过去的记忆谢兰亭记不住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他要谢兰亭这辈子都快快乐乐的,比什么都强。   谢兰亭凑上去亲了亲他:“好。”   他把顾云起剥好的杏仁吃完,抬手招呼傀儡过来,准备出发,顾云起一路送他到商行,包了一架快速飞舟,等谢兰亭离开后,顾云起找到了商行老板。   南林城内的人还不知道顾云起已经成了顾家家主,但已经知道他很有钱,态度很好,听完顾云起的要求后点点头:“您的要求我知道了,不过飞舟向来紧俏,我得回头去商行里查查,才能知道有没有符合您要求的。”   顾云起理解,跟他签了合约付了定金,老板忍不住多聊两句:“若是为了方便少数人出行,我这儿还有单人或者双人飞舟,您要看看吗?这个立刻就能有货,款式造型多种多样!”   “不了。”顾云起不上钩,他道,“兰亭就喜欢大点的。”   谢兰亭之前提过买飞舟的事,要够宽敞,但又不必过于夸张,后来他们一直在忙,结果至今也没还没买上飞舟。   原来是买来送道侣的啊,老板悟了。不过……他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你用的也是你道侣的钱吧?容纳五十人的飞舟可不便宜,是绝对的大单子,花道侣的钱买豪礼,他道侣真的会开心?   不过同时他也想,傍上有钱的道侣真好,少奋斗几十年啊。   谢兰亭等人搭乘快速飞舟,一两个时辰就到了御剑宗,御剑宗关于刘弃风的讣告比顾家顾薄快多了,因此此刻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到来。   而这些人里,有的人吊唁完刘弃风,之后还得赶场顾薄的葬礼。   谢兰亭上山时,守山弟子立刻认出了他:“谢师叔!”   谢兰亭修为被废后确实被刘弃风和殊道压制,过得很难受,但除了跟他俩一派的人外,其余御剑宗弟子还是记得谢兰亭的好。   当年谢兰亭要不是为了在空间乱流里保住御剑宗弟子,也不至于受那么重的伤。   不过高层长老们的勾心斗角,下面的弟子们未必完全知道,直到现在,都有无知的以为当初谢兰亭跟顾云起成婚是因为爱情,而不是被打包当成棋子推了出去。   谢兰亭朝他颔首,守山弟子道:“刘师叔的灵堂设在静思居,掌门也在。”他就属于单纯的那类,真心地叹息,“没想到刘师叔会遭遇不测……谢师叔,您别太伤心了。”   听说几位师叔感情很好,谢师叔肯定很难过!   谢兰亭最大的尊重就是不当着纯真小孩儿戳穿真相,他拍拍守山弟子的肩:“多谢告知,辛苦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傀儡才出声:“你杀了他,为什么还让你别伤心?”   “因为他们不知道。”谢兰亭十分感慨,“唉,别问了,再问我怕我越想越觉得可乐,在刘弃风灵堂前笑个不停怎么办?”   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谢兰亭路上遇到不少前去吊唁刘弃风的人,他与这些人不熟,但这些人凭着脸都能认出谢兰亭,有人与他打招呼,谢兰亭还是客客气气回应,从没与他接触过的人被他笑容晃了眼,心说揽月仙君也不高冷啊。   而且一看就没把刘弃风的死放在心上。   不过人有亲疏远近,哪怕是师兄弟也未必就亲近,众人见怪不怪。   静思居是刘弃风身前住所,可惜他毕生也没做到静思宁远,木慈和殊道都在,木慈看着忧心忡忡,殊道倒是憔悴不少,见到他来,二人反应也各不相同。   木慈与其他人道了声稍等,便忙拉着谢兰亭的手离开,到了个僻静角落后,他才用传音道:“你在这个时候回来,是想……”   木慈虽告诉了谢兰亭刘弃风的死讯,但其实没想过谢兰亭会回来吊唁他,以谢兰亭和刘弃风的关系,他不在刘弃风坟前即兴创作阴阳大诗就算好的,特意回来,绝不是为了给刘弃风上香。   “大师兄。”谢兰亭道,“当初师父走后,我也以为只要有我这个化神在,他俩不至于过分放肆,你也心软,留着就留着,如今变成这样,他们回不了头,我们呢?还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吗?”   木慈狠狠闭眼,师兄弟里就属他最心软,他叹了口气:“如果当初师父选你做掌门……”   “哎,可别。”谢兰亭笑了笑,“我自由随性,想一出是一出,不适合当掌门,师父慧眼,知道你才是最合适的。”   师父替他们想得很多,他没能将刘弃风和殊道的心思好好矫正,只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众人能维持住基本的平和,只是谁也没料到谢兰亭后来修为会被废,打破了原本的平衡。   殊道面容憔悴,是因为伤心刘弃风的死吗?不是,他只是想,谢兰亭恢复大乘,如今刘弃风又没了,下一个恐怕就轮到他了。   但是他没走,就在御剑宗内,该说他有胆识呢,还是他仍有什么准备呢?   谢兰亭转身,木慈叫住他,犹豫片刻后才终于下定决心:“要惩罚殊道的话我和你一起吧,怎么说我也是大师兄,不能让你全担。”   “没事,我来就行。”谢兰亭道,“而且我不打算杀了他,已经给他量身定做了惩罚方式。”   木慈略感意外,但不用真的杀死师弟他还是很开心的,作为大师兄,他总是拿其余师弟当弟弟看——虽然某些师弟未必乐意。   那要怎么做,废掉修为?逐出师门?木慈猜了很多方式,可惜到了最后,他才发现自己一个没猜对。   即便谢兰亭是他看着长大的,要跟上他的思维可真不容易啊……   谢兰亭从灵堂里把殊道叫了出来,殊道面色平静,很简单就跟着他出了门,谢兰亭让傀儡和暗卫都隐到了暗处,两人一路走,将人群抛在身后,最后来到了师父的墓前。   殊道咧咧嘴角:“要在师父墓前一决生死?”   谢兰亭拜过师父:“你这么干脆就跟我出来,想来也做好准备了。”   殊道曾经联系噬阴,想要得到彻底废除修为的药,药还没做成,谢兰亭先回到了大乘,再转眼,刘弃风也没了。   “从前我不如你,如今我们都是大乘,就来看看,谁更厉害。”殊道唤出本命剑,“由师父做个见证,谢兰亭,我们终于有此一战。”   谢兰亭也手执听雪:“来。”   两人同宗同源的剑决撞在一起,飞沙走石,御剑宗前宗主墓前的香颤了颤,见证着两人的打斗。   作者有话要说:   殊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谢兰亭:我肯定能活,你也不用死,来,师兄给你看个好东西——   殊道:???你不要过来啊你还是杀了我吧啊啊啊! 第84章 “没关系,他的心也在我这里。”   在打架的本事上殊道还不如刘弃风, 他早年是散修,而且学得很杂,身上留了许多不好的修炼习惯, 本身根骨不错, 都给浪费了。   直到上了御剑宗,他其实很上进, 改掉了不少修炼方式, 把自己一点点磨圆, 可惜早年留下的影响仍在,他能达到的高度终归有限。   师父在对待徒弟上已经尽量不偏心了, 但想要绝对的公平实在太难,而且谢兰亭这样的好苗子实在出类拔萃,哪怕教授的东西一样, 他的成长也会不同, 大家也会多看他几眼, 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兄弟。   殊道明白自己对谢兰亭是嫉妒, 他最初嫉妒谢兰亭让师父目光长期停留,后来嫉妒他的一切。   怎么会有这样顺风顺水的人生呢, 要什么有什么,修为第一,面貌第一, 天之骄子就是给他量身打造的词, 跟他一比, 殊道只觉得自己可怜。   听说谢兰亭伤到损害修为时,他整个人精神顿时处在非常玄妙的状态, 一边觉得不可思议, 一边喜悦到恍惚, 搞得人都有点魔怔。   他终于可以超越谢兰亭,终于可以将他踩在脚下!   他要看到谢兰亭过得痛苦,最好能给他点反应,无论是羡慕还是嫉妒,甚至憎恨都可以。   他要谢兰亭活着品味人生的苦难,天骄曾经没尝过的,最好都来一遍,但谢兰亭日子一朝从云端跌落,明明过得那样不如意,可哪怕身染尘埃,他整个人站在那里,依旧干净如初。   为什么脊椎还能那么笔直?为什么姿态还能那么高傲?你不肯折腰的话,不就显得我更像小丑了吗!?   “锵——!”   殊道的本命剑被谢兰亭悍然折断,巨大的冲击让他直接喷出一口血来,下意识捏碎令牌,等他回过神来,属下已经应声赶来了。   “殊长老!——啊,谢长老?!”   谢兰亭对突然赶来的人没什么特别表情,他只看着殊道似笑非笑:“我以为你要单挑?”   殊道自己都愣了愣,而后带着满嘴血腥味笑出了声:“看来我骨子里已经习惯卑劣……谢兰亭,凭什么你就可以纤尘不染呢?”   “那你可高看我了,我不过凡夫俗子一个,也喜欢红尘热闹,从来没自诩为高洁之人,”谢兰亭道,“做人么,无愧本心。让他们退下?”   反正人都叫来了,殊道破罐子破摔:“不,我就叫人群殴,活命要紧,我不要脸了。”   谢兰亭赞同能屈能伸活命要紧,但是吧,他还是想兵不血刃劝退几人,他从芥子中摸出水镜来,殊道不明所以,直到谢兰亭开口——   “我欣赏你不要脸的勇气,那诸位,你们见过我小师弟女装吗?来来,我这里有——”   “谢兰亭!!!”   殊道暴怒着扑上来,他都忘了这一茬了!   谢兰亭一个旋身轻松躲开:“不是不要脸了?”   殊道吼回去:“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是心理素质太弱,要是换成谢兰亭,别说放个水镜,绝境之下如果当场穿女装就能得救,他就敢大方穿女装给你欣赏,甚至可以挑款式。   尽管年龄其实比自己大,但还是太嫩啊。   殊道盛怒之下破绽百出,剑也没了,刚才还说要命不要脸,这会儿用掌相对,显然气得把话吃了回去,只想不管不顾把谢兰亭撕了。   他这样子,属下就算想帮忙也不好动手,特别容易误伤,而且跟刘弃风及属下公开和谢兰亭撕破脸不同,殊道平时绿茶惯了,还真有人误以为他和谢兰亭关系不错,是御剑双璧呢。   这就让赶来的属下们本身也在犹豫。   如此一来,游刃有余的谢兰亭最后轻松将手扣在了殊道脑袋上。   众人就见殊道浑身一震,瞳孔逐渐涣散,而后闭上眼,一头栽了下去。   “殊长老!”   下属忙上前接住他,检查了下,发现殊道还活着,有人颤颤巍巍开口:“仙君,这是?”   木慈也出现,谢兰亭不让他插手,他其实已经旁观一会儿,此刻他站出来,谢兰亭道:“我给他织了个幻境,直接锁住识海,如果他能勘破幻境醒来,大概也不会再跟我们做对了。”   木慈看着殊道:“如果勘不破呢?”   谢兰亭:“那就会一辈子沉在幻境里,直到生命消亡,再也不会醒来。”   殊道是做过很多蠢事,不过也因为他想看自己活受罪,在御剑宗养伤期间,谢兰亭才没有被刘弃风趁机直接杀死,这是谢兰亭给殊道最后的机会,在那幻境中,若他能脱胎换骨,就有新生的机会。   木慈深深叹了口气,他转身朝师父的墓鞠了一躬,而后对扶着殊道的弟子道:“御剑宗长老殊道,残害同门,触犯门规,今按律处置,打入后山石牢,直至其醒悟悔过!”   属下们对视一眼,有人是真的不明所以,眼中充满震惊,有的眼珠子却滴溜溜打转,没有吭声,谢兰亭看在眼里,心头冷笑,吩咐:“你们带上他,师兄,召集所有弟子,把殊道的处置当着所有人宣布,给他们一个说法。”   因为门派弟子们都收到了召回令,所以召集所有弟子很简单,而且还有外人旁观,听完对殊道的处置后大伙儿的反应就是方才殊道属下那几种反应,差不离。   谢兰亭之所以让木慈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是因为还没完。   他站在高台,抬手一挥,数名弟子头上突然出现悬空利剑,仙剑猝不及防落下,有些人来不及惨叫就当场毙命,有些人则还能过上两招,但最后也被刺死在校场上。   白石铺就的校场瞬间血溅三尺,变故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想到谢兰亭说动手就动手,一时惊呼四起,众人哗啦散开,离尸体老远。   其中一个就是方才赶到打斗现场的殊道手下,心怀鬼胎的那种。   谢兰亭扬声道:“此几人助纣为虐,狐假虎威,借着声势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沾了很多无辜人命,诸位来我御剑宗,修身也要修心,伤天害理者,便是这般下场。”   众弟子一时静默,皆不敢啃声,不过比起惧怕,他们眼中更多的是肃穆,若是为人行得正那自然不怕。   谢兰亭从前少与外人深交,但给御剑宗做了多少事,大家有目共睹,每当去更有挑战、危险性更大的地方历练时,谢兰亭身影时常就在,带队完他回头又去雪梅居窝着,不邀功,也不说自己多辛苦。   大伙儿嘴上不说,但有这样一个化神坐镇宗门,怎能让人不安心?   “希望大家勤省自身,引以为鉴。以剑入道,以义入世,此身立命于天地,御剑纵横不负心。”   是御剑宗的训言,入门时所有人都会诵读,可等岁月流转,能不负初心的又能有多少人?   再度听到当初高声诵读的训言,众人心中感慨万分,有豪气、有愧疚,有怀念、有自豪,弟子们纷纷抱拳,齐声道:“此身立命于天地,御剑纵横不负心!”   谢兰亭满意点点头,敲打已经够了,有他杀鸡儆猴在先,木慈再出手整顿,被殊道和刘弃风搞得乌烟瘴气的风向也该变了。   师父的差事可真不好做,谢兰亭舒口气,不过还好,他也找到了自己的生活。   其余门派的人见识了谢兰亭雷厉风行的手段,心中也重新评估起御剑宗来,木慈在这时候站出来,数了一遍刘弃风的罪行,然后道:“他衣冠冢不葬入宗门内,将于别处安坟。”   这话说完,下面又是一片哗然,木慈神色没有动摇,谢兰亭轻轻看了他一眼,木慈道:“有些事,本就该掌门承担。”   大师兄心慈是好事,不过确实该有个度,经此一回,他这个掌门也该认清事实,朝前迈步了。   有木慈一番话,刘弃风的灵堂很快清冷不少,外人懒得多待,部分人直接赶顾家去了,门内弟子唏嘘,不过还是有人轮班守灵,木慈还是准备给他停满七天,算是对同门最后一点情谊。   刘弃风和殊道都没了,善后的工作还有一大堆,谢兰亭留了一晚,跟木慈讨论了许多事务,不过即便定下方案,实施起来也得花时间,谢兰亭自己把全局事务理完一遍后,都觉得有够费劲的。   他皱了皱眉,二人在书房坐了一夜,整夜处理文务和整夜修炼又是两码事,起码对谢兰亭来说前者更费神,更何况他本来是睡眠派,一晚上加班下来,整个精神都消了下去。   他看着规划出来一大堆待解决的事,比他原本预想的还麻烦,心说是不是该再多留几天?   他摸出玉牌,想跟顾云起传讯,木慈却让他不急,反而个谢兰亭聊起天来:“顾道友此番没和你一起前来,是因为他修为不够,你不放心?”   “没,是因为他忙。”谢兰亭道,“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出来,其实云起是大乘,还是下任顾家家主。”   木慈这段时间确实没理外界事,顾家的消息还没传过来,他吃惊不小:“二十岁的大乘!”   “是啊,”谢兰亭弯着眉眼,神色中显然很骄傲,“破了我的记录。”   木慈看着谢兰亭自豪的表情,没有虚假,发自内心,显然谢兰亭是把顾云起放在心上的,他笑了:“看来你跟他在一起过得很好。”   原本他只是想确认谢兰亭是不是真心喜欢顾云起,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谢兰亭不仅满意这段姻缘,顾云起也不是无能之人,和他很般配。   一个人的喜悦与幸福是藏不住的,会从眼睛流露出来,谢兰亭直言:“对,我和他很好。”   “那我放心了。”木慈将他手中的纸张轻轻拿出,牵过他的手拍了拍,“兰亭,你为御剑宗做的够多了,去过你想要的日子吧,这里的事我来就好。”   “你想回来看看随时可以,雪梅居我会让人定期打扫,师父的恩已报,但师门情还在,你记着,御剑宗永远是你的家,师兄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也会尽力守好能让大家回来的地方。”   他会在这里等着谢兰亭偶尔回来看看,也许还会带着道侣;也会等着石牢中的殊道哪天睁开眼,放下扭曲的执念,再叫他们一声师兄。   谢兰亭心头一暖:“……好,我记下了,师兄。”   “若遇上麻烦,也别忘了叫我,我还是御剑宗的人,别的不说,打架还行,等着,很快我就能回到化神。”   谢兰亭收起传讯玉牌,起身伸了个懒腰,而后眨眨眼:“那我就走了?家里人正等我。”   才分开多久,看来是真的心心念念,木慈失笑:“去吧,你哎,可真是一颗心都交出去了。”   “没事,”谢兰亭胸有成竹,“他的心也在我这儿呢。”   谢兰亭起身告辞:“改天带他来见你。”   谢兰亭没有跟顾云起传讯,抓紧时间又赶回顾家,顾云起此刻倒是用上了传讯玉牌,跟晓清风说话。   不过晓清风得到传讯后就说他要来顾家一趟,届时面谈。   顾云起觉得合适,有些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当面谈最好,和晓清风的传讯结束后,他本来想再用玉牌跟谢兰亭传讯,关心一下他家道侣,侍卫却来报:“家主,苍行尊者和苍行山的人到了。”   顾云起眼神一凛,收起玉牌:“知道了,我这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不是药,是幻境哦! 第85章 有茶吗,我想看戏   一个大世家大门派要养众多弟子, 花的钱跟资源是不能少的,有些门派业务比较固定,如玄机阁以情报为主, 秋家靠毒和药;有些业务比较宽泛, 通常会顺便跟弟子历练捆绑,锻炼人才和挣钱一举两得。   顾家和御剑宗都属于后者。   除开弟子们的任务, 还有丹房炼器房出品的东西, 顾家在南林的产业也不少, 拍卖行、商行都有投资,分家在各自的地盘上还有得赚, 得是很多的积累才能撑起底蕴十足的世家。   苍行尊者支持顾薄后,得了不少好处,就钱这方面, 哪怕是三峰没割裂时的苍行山, 都比不过顾家。   顾薄显然也是挑了人的, 他知道苍行尊者不会拒绝, 后面翻不翻脸是另外的事,起码当时他许的东西都给了, 非常丰厚。   听到顾薄死了,苍行尊者只是眉梢一动,在听到顾云起成家主后, 他面色才真的变了。   苍行尊者怎么说也是化神, 顾云起还是要出面打个招呼的, 他穿着一身靛色长袍,客客气气道:“尊者。”   苍行尊者身后的弟子们堆了一肚子话, 没好直接吭声, 苍行尊者瞧着他:“引路的顾家守卫说, 顾薄将顾家秘法传给了你。”   顾云起:“是的,叔叔对我给予了厚望。”   ——撒谎。   作为帮凶之一,苍行尊者无论如何不可能相信顾薄会把顾家秘法给顾云起,哪怕他儿子不争气,大不了以后再生一个,无论如何轮不到顾云起,顾薄可是亲手杀了他爹娘的人!   这小子……他们所有人都看走了眼,能忍辱负重者可成大事,如今顾薄在秘境里死得不明不白,顾云起成了家主,那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爹娘死亡的真相?   苍行尊者不肯放过顾云起面上任何一点变化:“顾薄不传自己儿子却传你?”   “虽然直说不太好,但堂兄的修为确实普通,”顾云起站在仇人面前,没让自己表情泄露出半点破绽,“叔叔总说爹娘不在,他就是我最值得信赖的亲人,他待我如亲子,这点我是知道的。”   待他如亲子?苍行尊者皱了皱眉:他确实帮顾薄杀了人,也知道他是个道貌岸然伪君子,但除了交易外,并不是对顾薄事事都清楚。   杀了小孩儿的爹娘,再把小孩儿培养得跟他亲近,顾薄也不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灵堂在这边。”   顾云起亲自给他带路,苍行尊者冷冷道:“你叔叔既然对你如此好,你竟连孝服也不给他穿?”   顾云起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是婶娘不让。”   秋白蕊和顾薄之间的事顾家人都不清楚详情,外人更不可能知道,苍行尊者疑道:“婶娘?”   老实讲顾薄道侣在外是真的没存在感,时间长了,甚至有些人都快忘了他道侣姓甚名谁。   “对,婶娘说叔叔不会喜欢处处死气沉沉的风格,所以当时堂兄的棚子撤得也很快,这回所有守灵弟子都不用戴孝。”   苍行尊者眼角动了动:“如此无视规矩礼仪!”   顾云起一副温良模样:“死者为大,若真是叔叔喜欢,这么做就是尊重他,不是吗?”   但凡顾薄能剩点尸骨,听到这番话都能直接掀开棺材板了,还尊重他?简直胡扯!   “我昨日看账务,叔叔跟您在产业上有不少合作。”顾云起将香递给苍行尊者,“都是互惠互利,我觉得苍行山和顾家可以继续作为盟友。”   苍行尊者想听的就是这个,如今苍行山失去三峰,老祖传承也被外人拿走,不少从前的来往都断了,苍行山暂时经不起别的大风大浪了。   哪怕顾云起不知道真相,但他既然不是个废物,稳妥起见苍行尊者都可以暗地里杀了他,可以苍行山目前的状况,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他真没法保证下任顾家家主还肯跟他们合作。   如果顾云起还愿意保住顾家目前和苍行山的来往……   苍行尊者沉默一瞬,抬手从顾云起手中接过了香。   “那我就代表苍行山,多谢顾家主了。”   到了顾家这么久,他可算是松口,承认了顾云起的家主身份,顾云起笑笑:“不必客气。族内事务众多,我没法久留,有什么需要尽管朝侍从吩咐,照顾不周之处多有担待。”   顾云起把客套话说完,面带礼貌的微笑转身离开,谁都挑不出毛病,可转过身,没人瞧见的时候,他面上神情立刻冷了下来。   画阑苑原本是他爹娘的居所,如今是他和谢兰亭住的地方,卧房和书房都已经收拾好,其余地方还正在打扫,顾云起从院门进来,有些侍从本想趁机讨好,远远瞧见他的脸色,都把脖子缩了回去。   平心而论,顾云起并不会随意对侍从发火,比顾薄好伺候,但这位新主也不是没脾气的,他不需要人曲意讨好,同时也就意味着没法轻松接近。   想想吧,他在顾家受过那么多窝囊气,有些人换位思考,都觉得自己铁定忍不下来,顾云起却颇有大度风范,很快让那些战战兢兢的人安心下来。   当然也有人没法安心,就是真正做过亏心事的,顾云起要整肃家风,总会清理到他们头上。   顾云起方才拿起香递给苍行尊者,两人的手绝对没有碰到,但顾云起还是用御水决唤出一团水把手指洗净,又用帕子擦了好几遍,他叫来一个侍从端上弃物盘,将帕子丢进去。   “扔了。”顾云起说。   “是。”侍从周全地问道,“要准备新的手帕吗?”   顾云起摆摆手,侍从便退下了。   他打开书房的门,看着书桌上堆积成山的公文,轻轻叹了口气,要收拾顾薄留下来的摊子,真是个脑力活儿……想仙君了。   看文字看花眼时,若抬起眼就能看看谢兰亭的脸,那是多么惬意的事。   顾云起正想着,一阵熟悉的气息传来,他还没有回头,就被人从后面靠近,来人搂住他脖颈,挂在他背上,手指从下巴上划过:“打劫。”   顾云起抓住他的手:“劫财劫色?”   “小孩子才做选择,”那人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我全都要。”   “我的钱都是你的,我的人——”顾云起转过脸,在人唇上亲了亲,才补完自己的话,“也是你的。”   谢兰亭搂着他脖颈笑了:“那我真是赚大了。”   路过的侍从们想看又不敢多看,步履匆匆,赶紧去做自己的事,这方面他们就不如暗卫了,离得远一点,蹲屋顶或者树梢上,光明正大地看。   十五的下笔如飞,纸上上飞快的落下字迹,记录着一幕幕。   谢兰亭跟着他一起进书房:“这么没防备,被我扑了个正着。”   “因为知道是你。”顾云起带他过来,“书房暂时是这样,最近事务太多,桌面有些乱,布置上你有什么想改的吗?”   谢兰亭走了一圈,点点头:“不错,布置得很有品味。”   之前放在山坳小屋里的东西也移过来了,谢兰亭抬手抚了抚:“没什么要改的了。”   他转身:“我回来了。”   顾云起抱了抱他:“欢迎回来。”   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   待处理的事务确实太多,虽然各个长老也忙起来,家主暂时也没法轻松,顾云起在书桌后坐下来,谢兰亭随手拿过一张还没批过的公务看,顾云起提着笔,一心二用:“事情办得还顺利?”   “嗯。”谢兰亭点头,“把殊道关起来了,震慑了一些人,后续门派打理落在掌门师兄身上,他几个弟子还不错,都在帮衬。”   顾云起:“苍行尊者来了。”   谢兰亭眼神一暗:“如何?”   虽然上辈子是顾薄、苍行尊者还有噬阴联合对付他俩,但直接杀死顾云起的就是苍行尊者。   顾云起把自己与苍行尊者的交锋一说:“即便他觉得我有问题,眼下只要我能答应给苍行山支持,他暂时就不会动我。”   谢兰亭点点头:“就算他真要动手,你也是老祖传人的事足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苍行尊者如今修为是化神,对他们来说很棘手,有入门誓言在,若苍行尊者先对顾云起下杀手,就会被誓言反噬,虽不至死,但折损肯定不小,顾云起的传人身份也是他们一个筹码。   感谢苍行老祖,感谢苍行山的入门誓言,顾云起对苍行山的资助,就当孝敬老祖了。   谢兰亭放下文书打了个呵欠:“我昨晚都没睡。”   “要睡会儿吗?”   顾云起将腿放平,与桌前空出段距离,谢兰亭笑着凑过去躺下,枕着他的腿:“恭敬不如从命。”   虽没有床榻舒适,但有令人安心的温度,他感受着顾云起的体温,很快就睡着了。   顾云起一手轻轻抚着他的发丝,一手拎着公文看,书页轻声响,房间笔墨香,连透进来的光线都是静谧的。   不过没一会儿,这个静谧就让人打破了。   有人从窗户跳了进来,他都落地了,暗卫们才反应过来,个个齐刷刷出现,如临大敌,初二刀子摸在手里,一看来人,不禁脱口而出——   “怎么又是你!?”   晓清风展开折扇,不见外地跟他们打招呼:“各位好啊,正是在下。”   别说暗卫了,顾云起和谢兰亭都大乘了,都没察觉到他气息,顾云起皱了皱眉,谢兰亭已经被吵醒了,揉着眉心起身:“我才刚睡下……你们先出去吧。”   顾云起早已和暗卫说过,谢兰亭的命令等同于自己的命令,于是他们恭敬退下,给主人留出空间。   谢兰亭正想问晓清风来意,就见他折扇一收,朝着顾云起笑道:“恭喜啊,你也恢复记忆了。”   一句话,让两个人都顿住。   谢兰亭:“恢复记忆?”   顾云起抓住关键字:“也?”   二人面面相觑,晓清风勾起嘴角,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呀,你们还没跟对方说过?”   故意,语气就非常故意,谢兰亭和顾云起多聪明,立刻明白过来,微微睁大眼。   晓清风盘腿坐下:“虽然不是待客室……但是有茶吗,我想看戏。”   作者有话要说:   晓清风:耶! 第86章 我很想你   晓清风没有得到一杯茶, 他被“请”了出去。   他展开折扇扇了扇风,看着紧闭的门板唏嘘,说什么稍后再接待他——这个稍后是多久, 恐怕得取决于他们要做些什么事。   暗卫们把他带到院中坐下, 初二道:“说真的,清风仙君您到底什么修为, 每次来神出鬼没, 连我们主子都没发现你靠近。”   谢兰亭和顾云起都大乘了!   晓清风没在屋子里得到茶, 在外面得到了,他端起茶杯尝了口, 神情狡黠:“秘密。”   屋子里,谢兰亭和顾云起面面相觑,一大堆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片刻后, 还是谢兰亭先开了口:“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我是说……上一世的事。”   果然, 晓清风那个“也”字不是胡说, 谢兰亭也有上辈子的记忆。   顾云起闭了闭眼:“前不久……还没完全想起来,你呢?”   “不算零碎的片段, 第一次认识到那是从前的记忆是在苍行山凶兽案。”谢兰亭呼出口气,“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顾云起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哽,他艰涩道:“包括……后来吗?”   他不愿说那几个字, 谢兰亭垂下眼眸, 轻声应下:“嗯, 包括残魂时期,所有的记忆。”   顾云起一把抱住了他。   “没事, 没事。”谢兰亭说给他听, “我们现在都好好的, 我也能触碰你,跟你说话。”   他说着说着,眼眶也渐渐湿润,抬手抱住顾云起:“都过去了。”   顾云起却没让自己过去:   谢兰亭因为分离了残魂,因此识海中一直藏着那些刻骨铭心的痕迹,给一点刺激就能迸发出不自知的情感,如同他看到小说便喜欢顾云起这个角色,遇上雷雨夜就肝胆俱颤。   跟原本把所有忘得一干二净的顾云起不同。   顾云起紧紧抱着他:“所以你怕雷雨夜。”   他不是在挖谢兰亭伤口,他是在自虐:“所以你怕鬼魂之说。”   是因为谢兰亭都还记得,当这些记忆全部重新回来的时候,无疑是再体验一遍痛楚,顾云起本来想,自己一个人记得就行了,但是——   谢兰亭比他更早想起来。   如果谢兰亭没有告诉他一样,顾云起找回记忆时也没准备告诉谢兰亭,他们默契地想到一块儿去了,都觉得过去的伤痛自己来担就行。   “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了。想起来也不是坏事,”谢兰亭嗓音也不太稳,他眼眶湿润,嘴角却含笑,“除了那些痛苦,我们曾经一起携手度过的日子不是也回来了吗?”   那些被他反复品味过无数遍的甘醇,也完完整整,一同回来了。   有吻落在谢兰亭眼睛上,大约是人的温度太烫,他眸子里原本那一丁点湿润在滚烫中化成泪水滴下,砸在了心坎上。   他们上辈子最后见面匆匆,有很多话都来不及说,有些话迟到了就没有意义,但有些话跨过岁月长河,依然值得说给最爱的人听。   顾云起:“我很想你。”   失去你的日子里,皎皎月光、雪梅酒香,哪里都没有你的身影,可哪里都是你的模样。   谢兰亭抚摸他的眉眼,他的面庞:“我想跟你说话,拥抱你,让你别那么累。”   作为残魂,他既在顾云起身边,却又不在,碰不到摸不着,说的话都只能自己听。   那样痛苦的日子,还好他们都撑过来了。   他们远离了书案,免得成山的公文之后还得再整理,谢兰亭靠在架子边,眼尾泛红,眸子跟四肢一样柔得化成水,他转过身来面对顾云起,把人装进桃花潭水里。   谢兰亭:“我要看着你来。”   顾云起对他温柔极了:“好。”   耳鬓厮磨,不外乎此。   又有公文送到时,在院子里就被暗卫拦下来了:“先放这里吧。”   递文书的道:“也是紧要公务。”   十五寸步不让:“家主此刻有别的要事,不见他人,等下我们会送到他手上。”   书房被都被下了隔音结界了,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晓清风出来时跟他们透露,如果这俩接下来不吵架,很可能就会“打架”。   哦,打架,在书房。   暗卫们秒懂,说什么这时候也不能放人过去啊。   送文书的弟子也发现了隔音结界,以为家主是真有什么正事要处理,只好放下文书离开,他作为文职,也已经忙得脚不沾地,还得立刻赶回长老处帮忙。   等隔音结界消失的时候,晓清风已经喝茶喝到饱了。   两人从屋里出来,衣衫工整,面带春光,一看就有“打架”,没再让他进书房,屏退他人后,就在院子里聊了起来。   顾云起也终于知道晓清风来历,可算是把事情都串在了一起。   谢兰亭拿出至今为止收集到的黑石,晓清风试了试,因为还差一块,果然占卜不出裂缝方向。   但由于白虫掉落的那块黑石很大,晓清风拿起来:“里面的灵力比预估的多,所以不用再凑一块石头了,有这三块,只要裂缝再用灵力附身任何东西,我就能推算出它的位置。”   “那石头就放你这儿。”谢兰亭将石头推过去,“书局的账本带来了吗?”   晓清风收下石头,牙疼地将账本递过去,谢兰亭抬手翻了翻:“销量不错啊。”   提到这个,晓清风对自己的书局很是得意:“是不错,如今顾云起上任家主的消息传出去,你俩的话本销量还能再暴增一波,而且也有新的题材能吃了。”   谢兰亭:“我的分红,一半划去御剑宗钱庄,一半划给顾家钱庄。”   顾云起也是有分红的:“我的也是。”   顾薄没了,以前有些来往势必要断,正是用钱的时候,书局的分红用在这上面刚好。   晓清风点头:“行,回头我就让账房去办。”   晓清风这回没急着走,留下来参加了顾云起的家主继任典礼,顾薄头还七没过,秋白蕊就以遗孀的身份做主把灵堂提前撤了,装着衣服的棺材一埋,顾家上下立刻换了个装扮,喜气洋洋恭迎他们的新家主上任。   顾云起穿着仪式用的繁杂礼服,谢兰亭全程陪着他,上辈子顾云起坐上家主位时谢兰亭已经是个残魂了,不过这一次——   他伸出的手被顾云起接住了。   真好,他想。   给顾薄办白事的时候陈竹书和葛闻不必来,但顾云起上任是喜事,他俩被谢兰亭请到顾家,一起给顾云起庆贺。   顾家新任家主是个二十岁大乘的事很快传遍整个修真界,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对顾家的关注又多了几分,连白千叶都特地跑了趟顾家,恭喜顾云起。   虽然众人都觉得他这是看到了个好苗子,觉得未来有架能打。   确实,二十岁的大乘,破了整个修真界的记录,没准还能破化神的记录?顾家原本就是个底蕴丰厚的大家,如果再出个化神……等等,差点忘了,谢兰亭现在也算半个顾家人。   如果谢兰亭也恢复化神,那顾家岂不是两个化神坐镇了!?那到时候必然能成为人修中的第一大家啊!   关于他俩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简直有人觉得明天二人就能双双化神,远在妖族的童儿也把各路消息听了一遍,他发现,原来真的有比“揽月仙君很高冷”这种谣言还离谱的说法。   童儿撇了撇嘴,他准备把手里的茶喝完就出茶楼,但在端起茶杯时倏地顿住,他眯了眯眼,将茶杯放下了。   童儿拉拉身边护卫的袖子:“我茶里被人下毒了。”   童儿修为不行,出门时药老人有派护卫跟着,护卫大惊,立刻封了茶楼,要找下毒的人。   先前童儿把茶水喝了一半,那时候里面没有毒,之后才出现的毒药……可护卫们完全没发现谁经过童儿身边时动了手。   护卫盘问起茶楼里的人,童儿已经研究起杯子里的毒,他仔细分辨后惊奇道:“咦,这药的成分……是在百曲散的方子上改的?”   他说完,端起茶喝了一口,咂咂嘴,开心道:“果然是!”   护卫被他的举动骇得惊呼,童儿却摆摆手:“哎放心,百曲散加强版而已,我不会有事。”   其余人观察片刻,发现童儿真的没事,才松口气,心道药老人真是收了个不得了的小徒弟,穿肠毒药百曲散,居然真的没毒倒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得白水。   已经到了对面楼里的噬阴看到这一幕,压了压斗笠,嘴里咧出一个笑:有意思。   也是,一下就死了那也太没劲了,就让他来看看,师父新收的徒弟和他比起来,究竟谁用药的本事才是一流。 第87章 话不可以乱说   噬阴的逃窜功夫果真是一流的, 护卫们根本没找到他的踪迹,童儿之前从没接触过他,所以对给自己用毒的人也毫无头绪。   药老人虽然平生以救人为主, 广结善缘, 但是免不了也会有敌人,童儿年纪小, 基本没结过仇, 大家都猜对他动手的多半是因为跟药老人有过节。   至于为什么不猜冲着谢兰亭去, 因为修真界都知道揽月仙君,但未必知道曾经给他洒扫屋子的童儿, 但如今不一样了,以谢童的本事,他迟早会让自己的名号在修真界打响。   这回童儿出来是在去顾家的路上, 顾家和御剑宗的事尘埃落定后谢兰亭才告知了他, 虽然赶不上家主继任当天, 但童儿还是要去顾家道个喜的。   谢兰亭也是等顾家环境安全了才通知他, 是为自己好,童儿都知道。   不过去顾家的路上童儿遇上了不止一次被下毒, 用的药越来越过分,除去放在茶水里,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洗手的水、莫名出现的毒花、还有直接散在空气中的药粉。   散在空气中的药粉除了童儿外, 身边人都中了招, 还是童儿把他们全都救了过来, 听说此事的谢兰亭带着人亲自来接他。   因为被救的人中有人暂时还不能动弹,他们在离南林还有几十里的城里下榻, 谢兰亭来的时候, 童儿立刻扑过去抱住了他。   这孩子什么都没说, 但手一直在不停发抖。   谢兰亭抱着他,抚摸头顶:“没事了,童儿,乖。”他一边安抚童儿,一边让随行的医修去看看还躺着的人情况如何。   医修们查看后禀报:“毒已经完全解了,再过一两时辰就能完全恢复。”   护卫童儿的人倒下大半,剩下的人其实也是强撑着,若他们全部动弹不得,只剩童儿一个小孩儿,怎么能让人放心,看到谢兰亭等人来了后才松口气,瘫倒在地,他们也需要再休息一下。   童儿没有哇哇大哭,只是死咬嘴唇掉眼泪,谢兰亭拿出帕子替他擦拭眼角:“你救了他们,了不起。”   童儿闻言眼泪却掉的更厉害了。   “最开始,只是给我一个人下毒,呜,但是最近护卫们中招的更多。”童儿边哭边断断续续道,“我不怕毒,没关系,但是他们,他们倒下的时候,我好害怕,呜呜!”   童儿从前跟着自己,虽然是个敏锐聪慧的小孩儿,连大人许多心思都能看透一二,但确确实实没见过杀人的场面,更何况现在他以为周围人是受他连累才会中毒。   自己遇到危险时不怕,但旁人被自己牵连进来时他恐慌不已,也终于对暗中下毒者感到愤怒。   “什么人啊!”   童儿气得眼泪根本停不下来,谢兰亭道:“把路上的事详细和我说说?”   童儿说得很慢,加上哭声偶尔含糊,谢兰亭也不催他,耐心慢慢听,童儿和他说着,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不再哭泣。   “你是说很多法子都像是基于妖族《药典》做出来的?”谢兰亭,“药老人把《药典》传给你了?”   童儿点点头,谢兰亭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问题所在:“还有谁知道?”   “传承时候有个简单仪式,大家应该都知道了。”童儿如是说。   《药典》当年被噬阴偷走,是药老人又默了出来,噬阴此人虽然自负,但平生最大的不甘就是药老人不肯传他《药典》。   而如今药老人却终于将绝学传承下来,稍微想一想,都能知道噬阴得到消息时的暴跳如雷。   越是自负,便越不能容忍别人看轻,药老人不选他却选了童儿……   谢兰亭眼神动了动,难不成对童儿下手的会是噬阴?   上辈子与妖族交往不深,童儿也没遇见药老人,噬阴躲躲藏藏,抓他很是费功夫,如今若真的是他主动对童儿下手,那老鼠尾巴就好抓多了。   谢兰亭此次来是带了人手的,等童儿休息得差不多,他就让人把妖族护卫们搬上飞舟,带着童儿回到顾家。   家主继任仪式已经结束,但有些人多留了几天,一家之主换了人,交际关系也会换,比如曾经跟顾薄不对付的秋家本家也来了人,跟顾云起见面后相谈甚欢,还同意破格让秋白蕊接触本家才能修行的东西。   秋白蕊自然很高兴,她这个挂名长老也不用管别的事,修炼就行,她捧着秋家人留下的书籍,回芳苑前朝顾云起道:“为表感谢,以后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可以开口,我会考虑帮忙的,好侄儿。”   顾云起:“恭敬不如从命,婶娘。”   在干掉顾薄的事情上,他们可算是共犯。   晓清风也没急着回东阳,陈竹书前两天来的时候听说此人居然就是晓清风,不由大吃一惊,他看着坐在桌边的谢兰亭顾云起还有晓清风三人,仿佛看到一个大大的三角形。   但晓清风落落大方,看起来确实对谢兰亭没什么特别心思,陈竹书放心了,虽然他曾经为“清风拂明月”着迷过,但如今是坚定拥护“流云揽明月”!   不过喜欢仙君的还真不少啊,但谁让仙君那么有魅力呢,长得好看修为厉害,人还非常有趣,轻易就能把人迷住。   陈竹书觉得有必要提醒下顾云起:“你要谨防有心怀不轨的人接近仙君。”   顾云起:“当然,而且兰亭很聪明,不会让人有机可趁。”   陈竹书明白他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仙君当然聪慧,但是某些事上未必看得清,就是、就是说——”   他忍了又忍,迎着顾云起疑惑的眼神,终于忍不住还是要专门点拨他一下:“有些人可能趁机占便宜,比如说……你知道玄机阁里的‘闻人云’吗?”   顾云起:“……知道。”   就在你面前。   他也明白陈竹书想表达什么了,但闻人云占便宜真的没关系,毕竟两情相悦不是?   “仙君把他当好友,但是凭我的直觉,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陈竹书胸有成竹,顾云起叹了口气:“我也认识他,你可能真的误会了,闻人云有道侣的,而且两人很相爱。”   “啊?”陈竹书愣住,“是吗?”   真的假疯的,陈竹书头一回对自己在感情方面的直觉产生了怀疑,难不成真是他话本看多了会乱想?   “啊这,真是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   陈竹书扭头,就见谢兰亭回来了:“仙君!”   谢兰亭朝他点头示意,顾云起道:“说到闻人云有道侣。”   谢兰亭接收到他的视线,弯了弯嘴角:“是有道侣……说正事,晓清风在哪儿?”   “去了紫竹海,说要近距离用眼睛欣赏风景。”   谢兰亭招招手:“找他一趟,有正事。童儿你先和竹书他们待在一块儿吧。”   童儿和陈竹书在妖族的时候很玩得来,两人已经是朋友,童儿点点头,跟陈竹书他们一起留下。   谢兰亭和顾云起在紫竹海找到晓清风,这人正照着竹林画扇面,天道可真是全才,医术占卜样样精通,写书画画门门在行。   谢兰亭看了看他的扇面,画得还真不错。   最后一笔落完,晓清风拿起扇子:“找我有什么事?”   谢兰亭和顾云起到他身边时他刚好画完,时机刚好,二人瞧了他一眼,晓清风道:“真的是巧合,不是算出来的,虽然卜算很简单,但既然难得来人间,我也会试一试普通人的日子,不会随时都掐算嘛。”   谢兰亭:“童儿在来顾家的路上被人频繁下毒,帮忙算一下,下手的人是噬阴吗?”   晓清风用灵力让扇面立刻干透,用新扇子扇了扇风,肯定点头:“是。”   顾云起:“能算算他下落吗?”   晓清风这回却摇摇头:“不可。”   不是不能,而是不可,谢兰亭点头:“明白,谢谢你了。”   晓清风作为天道,是不能跟普通人牵扯太深的,谢兰亭和顾云起这两个气运之子不算在内。   对童儿下黑手的人是噬阴这件事,即便晓清风不说,很快也能得到验证,轨迹上没什么变化,所以他可以讲,但如果直接说出噬阴的下落,谢兰亭和顾云起冲过去直接把人宰了,这人的死就跟晓清风挂钩了,乃是大忌。   但凡晓清风不能提的,谢兰亭和顾云起不会逼问,做人不容易,做天道也不轻松啊。   晓清风又拿出空白扇面,还要在此地画画,谢兰亭和顾云起往回走,顾云起道:“把童儿护在顾家,噬阴还会露面吗?”   在外面动手和潜入一个大家族动手是截然不同的,谢兰亭沉吟片刻:“他既然已经盯上了童儿,没道理简单罢手,他将药物和人命都当做玩物,难得有能攻击他自尊心的地方,必然要跟童儿竞到底的。”   童儿把他在路上的经历尽数说给了谢兰亭听,谢兰亭觉得与其说那人想立刻杀死童儿,不如说他仿佛乐在其中,包括给童儿身边的人下毒也是,简直是在挑衅,仿佛在隔空对童儿道:怎样,他们身上的毒你能解吗?   他最大的乐趣是在安全的地方知道别人因为自己的药或痛苦或死亡,童儿的出现让他终于找到个敌手,药老人这些长辈都不行,得是同样年轻且天才的人,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谢兰亭:“从前抓他费时费力,现在终于能直接把他拽出来了,我们也不用跟他玩捉迷藏。”   顾云起点点头,他也是同感。   一天后,南林城内各个地方都贴出一则告示,说是药老人的小弟子要向叛出师门的噬阴发起挑战,以毒做比,众人看到告示时都很惊讶:“噬阴在南林!?”   此人虽然臭名昭著,但名声有多臭,他用毒的本事就有多响,知道他在,不少人还是挺害怕的。   再说——   普通人都会这么想:“噬阴常年行踪不定,这个挑战告示隔空喊话,怎么看都觉得是陷阱啊,噬阴不可能出现吧?”   混在人群里的噬阴一路尾随童儿,当然知道他进了顾家,嗤笑一声,没错,怎么看都是陷阱,明目张胆的阳谋啊。   呵,虽然比拼很有意思,但他可是个谨慎的人。   而后周围讨论声就进了他耳朵里。   “就算不是陷阱,他也不会出现吧,我听说药老人的关门弟子可不得了,《药典》都传给他了!”   “嚯,就是那个噬阴得不到只好强抢的药典?!”   “没错,药老人不肯教他,却教了新弟子,高下立见嘛!”   “对!而且此人狡诈阴险,如今在三界内面都不敢露,不用比了,赢得绝对是新弟子!”   “这个新弟子好像出身御剑宗啊,谢童,也姓谢,会不会跟揽月仙君有什么关系?”   “我宣布他出身也赢了!”   好似他们已经全然忘记了噬阴原本出身尊贵,在妖族魔族都可以横着走的那种。   听完全程的噬阴:“……”   他压低帽檐转身离开了。   谢兰亭在府中喝茶,初一来报:“仙君,都按你的吩咐做了,南林城中安插了我们的人手,专门编排噬阴。”   谢兰亭点点头:“辛苦。”   对这种执拗的疯子,攻心是最好的方式,如果他不出来,谢兰亭还准备了别的方式。   三天后,在定下的酒楼内,童儿端坐桌前,桌上有六个空杯,在他等得想起身离开时,窗户一开,某个穿的严严实实戴着斗笠的人忽然出现,在他对面坐下了。   童儿登时坐好不乱动了:“噬阴?”   对面那人开口:“对,是我。”   听了三天的议论,他憋了一肚子火:乱编什么都可以,但是绝不能说他用毒不如一个小鬼!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要让这些人知道,谁才是当世第一毒师!   作者有话要说:   话不可以乱说,比如:   陈竹书:闻人云占仙君便宜!   顾云起:好我知道了   扮成路人的弟子们:噬阴不如谢童!   噬阴:胡言乱语! 第88章 踏碎涟漪鱼龙舞,实乃人间美事,快哉快哉   童儿深深吸了口气, 他还是紧张的,噬阴摘下斗笠:“屏风后面那位出来吧,根本没隐藏气息不是吗?”   一只素白的手抬手推开屏风, 谢兰亭走到童儿身边坐下:“知道还敢来, 看来是做足准备了。”   噬阴饶有兴致瞧了他一眼,随即抬起下巴:“没错, 两个时辰后我要是出不去, 在南林城内布置的三件法器就会爆/炸, 里面的毒会殃及周围百姓,而且我花钱收买的人会散布消息, 说那些人是因为你们而死。”   噬阴咧嘴笑笑:“我无所谓,但是你们在乎吧?名门正道?”   “我们比拼时间顶多只有两个时辰哦,小师弟。”   “小师弟”这个称呼让童儿非常反感, 但他忍住了, 说话这方面还是谢兰亭在行, 他得保证今天进展顺利, 不能添乱。   “那还比什么?”谢兰亭睨了他一眼,“今日过来就是比毒, 你捏着别人来威胁,童儿都不敢毒死你。”   噬阴:“就凭他?”   谢兰亭:“就凭他。”   噬阴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个信封:“上面是法器布置的地址, 赢了就归你们。”   他只拿出来一晃便缩了回去:“让其余房间的人都别动, 但凡察觉一点不对, 就别想得到它。”   噬阴怎么说也是个大乘,只要给他一点功夫, 毁个信封还是轻而易举, 除这间屋子外, 隔壁、上下分明都有人,没丝毫准备他怎么敢来。   谢兰亭:“你发誓,地址是真的。”   噬阴干脆立誓,没有天雷劈过来,证明他所言非虚,他放下手:“行了,赶快进入正题,别说我欺负小孩儿,你们想怎么比,?”   童儿呼出口气,将三个杯子拿到自己面前:“每人三个杯子,往里面放毒,然后给对方喝,三次机会,死了或者残了废了就算输,反之则赢。”   谢兰亭施施然补充:“童儿还小,修为也不够,对某些毒抗性有限,为了公平起见,我来替他喝,他解毒就行。”   噬阴拿过三个杯子:“可以,但是——”他手指在谢兰亭和童儿之间一划,手指停在童儿的位置,“输了之后,你也得死。”   童儿手指握紧,声线有力:“可以!”   噬阴拍拍手:“很好,那我们开始吧。”   往三个杯子里放毒是很快的过程,毒又不是现场制的,都是备好的,童儿倒是都先往三个杯子里倒了水,再放药,噬阴只在两个杯中倒了水,剩下那个杯子里,他是直接摸出个瓶子,将液体直接倒了一杯。   纯黑的,明晃晃一杯,别的不说,那卖相真是看得谢兰亭皱了皱眉。   噬阴还用汤匙在里面搅了搅:“用于暗杀的毒最好无色无味,但机会难得,不用硬灌就有人要喝,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务必尝尝。”   谢兰亭突然觉得计划还是欠妥了点,毕竟之前关注点都在毒的效果上,忘了就算是毒吃进嘴里也是有味道的。   谢兰亭嫌弃地看了看杯子:“做不到无色无味,不该想怎么做得好吃吗?不然怎么让别人不经意间吃下?”   噬阴:“是条思路,我以后可以试试。”   谢兰亭手指从杯沿划过:“就怕你没以后了。”   三个杯子推到谢兰亭面前,三个杯子推到噬阴面前,噬阴先举起一杯,童儿拿过一杯闻了闻,将解药放进杯中,才递给谢兰亭。   谢兰亭端起杯子:“请。”   第一杯被一饮而尽,噬阴感慨:“连枯水都做得出来,你确实不错。”   童儿则紧张地看着谢兰亭,第一杯毒下去,谢兰亭跟噬阴面色如常,都没什么变化。   比毒若要当场分出胜负,自然用的都是烈毒,能当场将人毙命那种,不会留到几个时辰后发作。   谢兰亭跟着喝下黑乎乎的第二杯,噬阴也干了一杯,还问:“味道怎么样?”   谢兰亭放下杯子,不答话,只呵了一声。   噬阴拿起第三杯时,稍微皱了皱眉,这杯水里的药他嗅了出来,但是怎么看都不是有毒的模样,而且其中的成分也不像是能呼应前面两杯的毒素,难不成前两杯里有什么他忽略的东西?   他那三杯药,是真正的环环相扣,每一杯都能单独毒死人,而合在一起更是剧毒,毒这种东西,有的哪怕能解开,都会有些药物效果留在血液里,再来一点外部刺激,就又能成为新的毒。   噬阴做的三杯药就是这类安排,下一杯的解药也能成为上一杯的毒,他很自信,觉得童儿必不可能解开这个死结。   若是童儿跟他想法一样要做成连环毒,这第三杯大概有深意,偏偏噬阴怎么看也没看出问题所在。   对面谢兰亭已经将三杯喝完,他看到噬阴捏着最后的杯子犹豫不决,将喝干的杯子倒转给他看:“怎么,不敢了?”   噬阴哼了一声,在杯中放下自己的药,仰头喝干净了。   二人静坐了片刻,直到一炷香烧完,谢兰亭和噬阴都好好的,没什么事。   噬阴觉得不可思议:“平手?”   他跟这个小鬼居然打成了平手!?   他看向童儿的眼神几变,如此年纪就能跟他打平,若是放任他长大……童儿被他杀气震得缩了缩脖子,但一想到被噬阴下毒放倒的妖族护卫,他眼神又定了定,努力挺直身板,毫不退缩。   “平手?不对吧。”谢兰亭手指朝他一点,“你没发现你哪里不对劲?”   “我哪有——”噬阴刚要反驳,却倏地顿住,他感觉鼻下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滚落出来,抬手一摸,居然是血!   “这不可能,什么时候!?”   噬阴连忙抬手捂住鼻子,但鼻血完全停不住,他瞳孔震颤,完全慌了手脚,起身时打翻了桌上的杯子。   谢兰亭还好端端坐在那里,他却开始流血,用毒的比拼是他输了?这不可能,不可能!   而就在他阵脚大乱的时候,身体忽然也麻痹得无法动弹,虽然时间很短,但足够谢兰亭瞬间到他身前,摸出了那个信封,并且用剑气彻底将他筋脉封死,用不了任何灵力。   噬阴一头栽倒在地,他目次欲裂,看向童儿:“最后一杯是什么毒,是什么!?”   前两杯毒他都轻松认了出来,只有最后一杯不明所以,童儿躲在谢兰亭身后,探出个脑袋,抿了抿唇,一副不愿意说的模样。   “告诉我……”噬阴手脚不能动,肌肉在禁锢中挣扎,青筋暴起,他只想知道哪里不对,咆哮道:“告诉我!!”   谢兰亭已经看完地址,抬手唤来暗卫,暗卫们接过信,立刻去处理三个法器。   隔壁屋子的人也走了进来,陈竹书只是瞧了瞧,没打算靠近,顾云起和魔族的魔罗走到噬阴身边,魔罗抬脚踢了踢。   魔罗:“嚯,还真被你们抓住了。”   谢兰亭抬手拍了拍童儿的背:“童儿,我们先出去吧。”   “等等!”噬阴面上不仅有鼻血,嘴角也因为自己的用力渗出了血,“是什么毒!!”   童儿摸了摸头发,终于是回头冲他道:“不是毒啦,是补药。”   噬阴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所以说,加强版补药。”童儿冲他做了个鬼脸。   如果是普通补药,药性其实也可以用别的来中和,但是童儿特制补药不是盖的,就连大乘也会受到影响,的确,噬阴虽然鼻血横流,但除了身体发热,最初没别的症状……   “不可能,”噬阴吼道,“补药怎么可能有麻痹身体的效果!?”   顾云起抬手弹了弹水壶:“因为你喝下去的水才是重点啊。”   水壶中是被顾云起灌注了灵力的水,今日说是比毒,但童儿阅历尚浅,用药方面即便再天才,其实现在也胜不了噬阴,因此毒不是重点,水才是。   “水里本来有毒?不对,我根本没……”   御水决的事就不用解释给他听了,魔罗笑嘻嘻道:“顾家主,我跟他有仇,能把这人留给我吗?”   顾云起:“不巧,我跟他也有仇。”   “这样,”魔罗亮出自己的弯刀,“那一起?”   “我说句话就走。”陈竹书作为妖族见证人,没有上前的打算,遥遥朝着噬□□,“我替药老人带句话,就三个字:你错了。”   噬阴瞪大眼,他看着陈竹书离开的背影,嘶吼道:“我没错,没有!”   谢兰亭带着童儿先出门,将房门关上,把惨叫声留在房内,之后的画面就不必让童儿看了,谢兰亭让陈竹书和童儿先去别处,童儿却紧张地替他又把了把脉,生怕谢兰亭有什么差错。   “仙君,确定完全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谢兰亭:“嗯,没有,放心,我不是服用过万年白虫草了吗,而且我相信那些杯子里的毒本来就被你解开了,真没事。”   之前幽天大秘境带出来的万年白虫草终于派上用场,今天说是童儿跟噬阴的挑战,实则彻头彻尾是个局,御水决下的水,白虫草御百毒,精心准备,只是为了宰人而已。   陈竹书和童儿走后,谢兰亭听着屋里的惨叫声,心情愉悦,不过之后顾云起这边,大概还得哄哄。   关于谁来喝药这件事,他们两人之间是有争论的,虽然有万年白虫草在手,但风险不是完全没有。   顾云起说自己有御水决,到时候可以控水不必真喝,谢兰亭说那我还会幻术,直接让他看到幻觉以为我喝了不就行了?   可实际上他们知道,噬阴此人也有大乘修为,根据情报,神识敏锐度也很高,不然怎么能逃到现在,连魔罗这个化神都没揪住他。面对面时但凡被他察觉一点儿不对劲,可能就丢下决斗马上跑了。   因此无论是用御水决操控药水,还是幻觉,为了保证能抓住他,面对面时都不是使用的好时机。   谢兰亭和顾云起自然都是要抢着做喝药的人,他俩甚至用剑比斗了一番,当然,打着打着就去了床上,最后谢兰亭成功拿到名额,跟童儿一起直面噬阴。   不过要说顾云起完全心甘情愿,那是不可能的。   屋子里惨叫声终于停了,魔罗走出来伸了个懒腰:“啊,神清气爽。”   他转过头:“所以说你跟那家伙什么仇?”   顾云起将剑收起,慢慢走出:“一言难尽,就不提了,我们抓住了噬阴,阁下先前答应的东西呢?”   噬阴被妖族和魔族两方通缉,最后却死在人界,魔罗感慨:“早知如此,让药老人快点收个徒弟,没准早解决了,根本不用拖到今天。”   他边说,边将一块令牌丢给顾云起,倒也爽快,他目光从顾云起和谢兰亭身上扫过:“人修中出了你俩这样的人物,倒是有趣多了。”   不仅修炼资质是三界数一数二的天骄,关键还在于行事,做事手段是真漂亮,尤其是谢兰亭,脑袋里的法子明明比魔罗还偏,但行的又都是正道之事,这种人要是成为对手,是最麻烦的那种。   魔罗一摆手:“交易达成,有缘再见吧两位,我回去朝魔尊汇报了。”   外人走了个干净,顾云起让人去把里面尸体收拾了,他拉着谢兰亭的手离开,谢兰亭道:“还在生气?”   顾云起摇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不转头看我?”   顾云起脚步顿了顿,呼出口气来,这才转过头,看向谢兰亭。   “我不会生你的气,我只是——”   “生自己的气更不行。”谢兰亭捧过他的脸,“我们说好了不是吗?”   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无论谁承担风险,到头来其实都是一样的,因为他们早就融为一体了,谢兰亭和顾云起是独立的两个人,却又同心同体,早就分不开了。   顾云起轻轻靠在他额头上,搂过人的腰,低声道:“嗯。”   他知道,尽管知道,但担忧也控制不住,心神都会跟着牵动,谁让他喜欢呢……   谢兰亭抬手环住他,在他耳边道:“从这里出去能看到南林湖,我在湖上定了船,你最近一直忙于公务,也该稍微放松下了。”   谢兰亭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和我一起。”   这都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顾云起眼神也深邃起来:“好。”   游湖泛舟,波光翻涌,踏碎涟漪鱼龙舞,实乃人间美事,快哉快哉。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兰亭:来一场决斗吧!   噬阴:哈哈我有人质   谢兰亭:我出老千   噬阴:猝 第89章 你才是红尘万丈之后,我的无穷无尽。   谢兰亭租下的画舫很大, 也招呼其他人上船来玩,原本他们预计在船上玩个两天,但中途计划出了岔子, 谢兰亭不得不提前离开。   是这样的, 两人在屋里亲密了几回后,顺便正儿八经双修了下, 用上灵力的那种, 然后……然后谢兰亭的灵力就过头了。   按照他自己的感觉, 他起码得在一个月后才可能重新冲击化神,没想到顾云起帮他提前撞破了这个门槛。   于是两人不得不飞快离开画舫, 找地方渡劫。   好在顾家家大地大,今天也没别人渡劫,问道场可以清空给谢兰亭一人, 众人远远看到头顶聚集的雷云, 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光看声势就很吓人。   这可是化神期的劫!   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化神期渡劫场面, 因此除去护法的,远远也有很多人围观, 陈竹书被他爹抱回去的时候,他爹都化神好多年了,因此他也是头一回见, 被黑压压的雷云压得紧张万分。   不光是他, 有些修为低的本来想凑凑热闹, 最后顶不住灵压,不得不躲得更远, 但化神雷劫的架势, 方圆百里内都内看见, 晴朗的天空唯有一处黑云压城,乌云翻滚在空中形成了旋涡,光看一眼,就觉得要被吸进万丈深渊。   最轻松的反而是当事人谢兰亭自己,不如说他等好久了,终于可以再度回到化神。   “没事,”他对身边人说,“一回生二回熟。”   去问道场中央前他在顾云起脸上亲了亲:“你迟早也要渡化神劫的,今日看看,没准能有什么心得体会。”   顾云起把大量东西塞给他,面色平静道:“嗯。”   谢兰亭走到中央后,陈竹书在顾云起身边道:“还是顾道友你心态好,在你身边站着我也没那么紧张了。”   孰料顾云起苦笑一声:“其实我也紧张。”   陈竹书讶异地看向他,左看右看,不得不承认:“真的完全没看出来!”   “兰亭要渡劫,要有迎战天地的勇气,这是他的战斗,我起码不能让自己的不安影响他。”   顾云起轻轻呼出口气:“我心思挂在他身上,难免关切,但我相信他绝对没问题。”   陈竹书眨了眨眼,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粮,但他吃得非常开心,要不是时候不对,他还想拉着顾云起多聊聊,多啃几口美美的粮食。   谢兰亭站住脚步,抬头看向因为酝着雷光而发紫的云层,眼中战意昂然。   当第一道雷劈下,刚到半空,谢兰亭就迫不及待迎了上去。   谢兰亭曾经在修炼上虽然也用功,但从来不曾死板照本宣科,他选上了独属自己的修炼方式,一点点将自己打磨。   虽然师门有刘弃风和殊道这等人在,但并不妨碍谢兰亭幼年过得温馨,少年则意气风发。   第二道雷——   他的脸曾经其实给他带来过不小的麻烦,具体在出门历练的时候,总容易招来奇奇怪怪的人,少年时还没法凭借一把剑畅行无阻,大能不在身边时,索性就把面具戴上。   也因此对情情爱爱没什么兴趣,别人春心萌动的年纪,他宣布他最爱的是剑。   当时的大师兄对此表示无限担忧,师父却道:“没关系,修士寿命本就很长,兰亭在修道上或许能比我们走得都远,总有一天,会遇上那么一个人。”   老实说,谢兰亭当时真想象不出来什么样一个陌生人站到他面前,他会爱他超过一切,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第四道雷——   他修成化神,在师父仙逝后照看御剑宗,年少时他其实戴着面具出宗门玩过不少花样,但师父走后,他就成了御剑宗的揽月仙君。   少时轻狂都被收起来,放在了心底的箱子里,他为御剑宗排除危机,领着弟子历练、保护他们,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连出去交个朋友都没工夫。   对谢兰亭来说,为报师父恩情,一生都给御剑宗好像也不错,反正出了御剑宗,他也没什么特别想停留的地方。   第五道雷——   天之骄子一朝跌落,修为从化神被废到金丹,谢兰亭完全昏迷的时间有七天,而痛到恨不能干脆一了百了的时间他却记不清了,对最讨厌疼痛的他来说简直是地狱。   他受了这辈子以来最严重的伤,偏偏筋脉当时损得不敢乱用药,有痛只能硬生生挨着,或者让人把他打晕,好容易撑过最难捱的日子,医师却告诉他修为不能再恢复的消息。   谢兰亭面色沉了下去——   他相信自己不会就此倒下,哪怕在泥里挣扎,他也一定能爬起来,但是自己修为一跌,御剑宗里某些人恐怕就压不住了。   果不其然,刘弃风跟殊道两根棒槌,终于翻身做主,敢跟他当面叫板吵架了,不但如此,没有选择直接杀了他,而是把他当做棋子,推出去联姻。   跟顾家的废物小少爷,空有个名头,实则什么也不行的人。   没想到这个人,却让他在世间停留的理由多了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顾云起。   第六道雷落下,谢兰亭笑着擦掉了嘴边的血,甚至有空分出余光朝外瞧了一眼,隔得太远,雷光密布,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那一眼看的正是顾云起的方向。   顾云起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若不是朝夕相处,很容易被他欺骗,那小子演戏太逼真了,看得谢兰亭都自叹弗如。   最初还真以为是只可怜兮兮的小奶狗,结果是只藏起爪牙的狼崽子。   撞破他秘密的时候,谢兰亭看着指着自己的剑:“怎么,要杀了我?”   顾云起眼神浮浮沉沉,他死死看着谢兰亭,头一回维持不住自己的面具,眼里的变化和挣扎都让谢兰亭看在眼里,很显然,他在做决定。   啊……谢兰亭也在做决定,他在心中默默想,如果顾云起无法对自己挥剑,那么——   “仙君。”他看见顾云起放下手中的剑,“我不想跟你为敌。”   ——那么,自己就陪他走一程。   第七道天雷轰然砸下!   道侣是什么,是隆重的典礼?是手腕的红绳?还是……形影不离的那个人?   他原本只想陪顾云起走一段,谁知道脚步踏出去,就完全不想分开了。   渐渐的,他能明白顾云起看自己的眼神中藏着爱意,渐渐的,他也明白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人。   谢兰亭把手递给他,把心交出去:“我陪你走一辈子,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顾云起的热烈的拥抱,真切的誓言,谢兰亭想,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情,师父,我好像懂了。   确实存在某个人,让我心甘情愿停在他身边。   只是他们那时都没想到,两人陪伴的日子会那么短,又那么长。   第八道雷——   二人能共处的日子那么短,是因为谢兰亭死在他怀里;二人共处的时间那么长,是因为他化作残魂,一直跟着顾云起。   看他痛、跟他一起痛,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因为自己变得不再是他,谢兰亭突然觉得当初修为刚被废的那段日子不算什么了,他怕痛,可原来比起身体,他更怕心上的痛。   得到后再失去原来是这么残忍的事情,他连一个拥抱也给不了,他跟顾云起说的话除自己外没有人能听到,顾云起独饮的时候,其实谢兰亭就在他身边,轻声的,一声声呼着云起。   顾云起叫他名字时,他也有答应,哪怕没人听见,他也不厌其烦地回应。   “兰亭……”   “嗯。”   “仙君。”   “我在呢。”   “新酒又出坛了,用的雪梅居的梅花。”   “嗯,我闻不到,但看着就好香。”   “我好想你。”   “……我也爱你。”   无数个这样的日夜过去,顾云起撑下来了没有疯,谢兰亭的残魂也没有疯,当顾云起踏上九天,上一辈子的他们终于重逢。   时光倒转,重新分隔。   第九道雷,最后的雷落下,谢兰亭的剑光竟有盖过雷光的声势,刺目耀眼,简直连云层也要跟着破开——   然后如今,他们重逢了。   不完全一样的相遇、奇奇怪怪的认知,一个回到了原点,一个以为自己是异世的人,饶是如此,他们依然走到了一起。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哪怕忘记前尘,忘掉约定,不记得自己跟人说好了要再见,他们还是会遇见彼此,系紧手中的红绳。   与你的命运,从来是主动握在手里,拼尽一切也要抓住,抓住了,就绝不可能放开。   上一世,谢兰亭发现自己修为刚恢复时,调侃过顾云起一句,等恢复化神,以后什么事仙君都能帮你摆平,顾云起那时却摇摇头,他说——   “你越过红尘来我身边,该我护你。”   在谢兰亭早早离去后,是当初那个满身戾气的小子,登顶九天、跨过生死,重新抓住了他的手。   你才是红尘万丈之后,我的无穷无尽。   九道雷劫已过,雷云散——揽月仙君,化神已成。   作者有话要说:   仙君渡劫时候出现的回忆,是他俩上辈子的相遇,如果大家有兴趣,或许可以在番外里写一写,让大伙儿看看那时候的他们 第90章 都乱了才好   谢兰亭重登化神, 旁观了渡劫的人自然免不了要上前恭喜,顾云起摸出一件衣袍,先披在谢兰亭身上, 其余人刚凑近了些许, 就见谢兰亭一把拽过顾云起衣襟,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   顾云起只愣了一下, 立刻就顺着亲回去。   众人脚步一顿, 人群中有惊呼的, 有吹口哨的,还有捂眼的, 陈竹书自然很兴奋,现场真人比话本刺激多了!   在外呢,两人也没有过火, 只是狠狠一亲, 没干别的。   谢兰亭意犹未尽退开, 他刚渡劫, 又重新将道与人生悟了一遍,正好又进入化神, 这会儿正是思绪翻涌,身上又有劲儿没地方使的时候,看向顾云起的眼神太明显了, 随便落哪儿都能点火。   顾云起将披在谢兰亭肩头的衣服往上一拉, 将他整个人罩住, 不让他的视线往外露半点。   大庭广众,顾云起将谢兰亭抱了起来, 面色端庄道:“兰亭累了, 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累了?在场修士们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是个修仙的都知道, 只要渡劫成功,过后必定生龙活虎,没见过谁走不动路还需要抱的,更何况那是化神,屈指可数的化神!   但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捏着鼻子捂着嘴,与其吃狗粮,不如好好回味先前观看渡劫得到的领悟。   谢兰亭和顾云起回了卧房,刚到屋子,谢兰亭就掀了随手披上的袍子,两人一路踉踉跄跄,从前屋吻到后屋池水中,清澈的池水漫上腰际,及腰的长发浸在水中,氤氲了一池雾气。   谢兰亭抱着顾云起,顾云起在他耳边轻声问:“在想什么?”   往事观花过,去留在心田,他此生、不,谢兰亭两生以来最大的慰藉,就是眼前人。   谢兰亭闭着眼靠在他肩头:“在想你。”   这话说了可是要负责的。   清水起珠落玉盘,莺鸣浅吟指尖弹,云雾蒸腾覆倩影,曲径深处暗香盈,涟漪声声泛,鸳鸯阵阵欢。   一条胳膊搭在池边石台上,十指白皙如玉,慢慢蜷缩着收紧,顾云起将他的手捞了上来,搭在自己肩头。   “别抓地面,伤手,抓我吧。”   谢兰亭轻哼一声后抓紧,如他所愿。   白日里渡劫,回屋一闹就闹到晚上,被拒之门外的暗卫们终于有了机会进屋,朝主子汇报消息。   谢兰亭穿着睡衣,懒懒坐在顾云起怀里,捏着他发丝玩,顾云起一手处理要紧公务,一手把人抱得稳稳当当,初一初二进门看见,闹了个红脸。   不同的是初一看一眼又低头、然后悄悄咪咪紧紧张张再抬头看一眼;而初二直接大大方方看,如此美妙的画面,不看白不看。   顾云起盯着公务都没空抬头:“如何,苍行山有动静吗?”   顾薄死了,噬阴也死了,虽然这两人的死因在明面上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但当初的共犯就剩苍行尊者一个,不排除他有起疑的可能性。   “苍行山其余人正常在苍行尊者住处来往,暂时没看出不妥。”   苍行尊者毕竟是化神,想直接完全监视他难度太大,只能通过苍行山其余人的反应来猜测。   谢兰亭放过顾云起的头发,伸手摸过一本公务帮他处理起来:“我既然已经重回化神,未免夜长梦多,也不给他们在背后阴人的时机,我建议直接打上门去。”   正面出击,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真相揭开,说完后就把人宰掉,不给他布置的时机。   上辈子顾薄那一手逐个击破之所以能成功,就在于战力悬殊,谢兰亭没能恢复到化神,只要挑白千叶不方便裂空赶到的时机动手,他们就能成功。   按照顾薄的算盘,顾云起和谢兰亭两人都该毙命,谁能料到顾云起竟然生生将苍行尊者拖住。   如今顾薄和噬阴皆死,苍行山没落,没多少人能配合苍行尊者了,谢兰亭也绝不会给他机会。   谢兰亭旧伤痊愈,底子在那,能很快恢复化神,顾云起再天才,想冲击化神也得再好好修炼一段时日,时间是多久还待定,如果非要等到顾云起也化神,中间没准还会有变数。   带着一堆人杀上去,顾云起也在自己身边,把顾薄三人杀人真相公布出来,苍行山的其余人也不敢动手,那对面就苍行尊者一个,杀起来岂不是很方便。   谢兰亭觉得合适,帮顾云起批完一本公务,下意识想伸个懒腰,因为半窝在人怀里,腿也跟着往上抬了抬,顾云起放下手里公务,另一只手抱过来,用宽大的袖袍给谢兰亭做了遮掩,避免只穿着件睡服的人走光,被他人瞧见。   顾云起对初一初二道:“你们先下去吧。”   暗卫们应声退下,顾云起将谢兰亭抱起,来到床榻边:“我也觉得尽快动手为好,但你重回化神,是不是还得巩固一下?”   谢兰亭点头:“给我两天。”   他喜欢柔软的床铺,顾云起本来是个硬床派,毕竟方便打坐,但跟谢兰亭在一起后,寝具织物都按软乎的来,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谢兰亭被他放下,一沾着被褥就不想起来了。   “两天,我知道了。”顾云起在他额上亲了亲,“不早了,你先休息。”   谢兰亭:“不一起?”   “下午闹久了,精神正好,把公务都处理了,既然两天后要动手,总得把时间腾出来。”   顾云起之间划过他发丝:“不然这时候跟你一起,你就别想睡了。”   谢兰亭本人是不介意昏天黑地的玩,反正他也有好好享受,不过刺激太大时精神是真有承受上限,跟体力无关,单纯就是过头后稍微被撩拨一下就能手脚发软,从心口处开始塌,化得没法动的那种。   谢兰亭于是拉起被子:“我睡了。”   顾云起从嗓子里笑出声,替谢兰亭掖好被角,就在床边守着,等谢兰亭睡熟后,才重新坐回桌案前,开始处理公务。   长夜将尽,总会迎来黎明。   苍行山,山主正居内,苍行尊者板着他那张雷打不动的脸,看着面前一团黏腻诡异的黑雾:“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黑雾曾经出现在他们藏在地下的凶兽身上,也给苍行山主峰融出一个大坑,此刻它出现,这玩意儿没嘴巴不能言,但传递的信息竟然能直接递到苍行尊者脑子里。   它说顾云起知道苍行尊者也是他的仇人,如今谢兰亭重回化神,他们要来找他报仇了。   黑雾劝他先下手为强,去把顾云起做掉。   黑雾动了动,苍行尊者古板的脸被屋子里黯淡的灯火添上阴影:“如果真如你所说,谢兰亭肯定会守在顾云起身边。”   化神要裂空,目的地必须得有自己灵力痕迹,他在顾家内是有,但在顾云起身上没有,不可能直接裂空到顾云起身边。   再说裂空会有灵力波动,当年谢兰亭感知也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如今恢复了,他要是裂空到顾家,从缝隙里踏出去,恐怕迎面就是谢兰亭的剑。   黑雾似有不甘,它暂时也没办法把谢兰亭从顾云起身边引开,而且就算把他俩分开了,顾云起手上现在还有妖王和白家主的印信,还要保证这两人都正好不能立刻裂空赶来,实在有难度。   苍行尊者:“暗处我奈何不了他们,而如果他们手上有证据,我哪怕人逃了,名声也会一落千丈,不能再回到此地,苍行山没了我,就真成小门小户了。”   他看着那微弱的烛火,仿佛看到了苍行山摇摇欲坠的前景。   他一辈子都想将苍行山的声望立于修真界之顶,为此什么事都做尽了,可结果老祖的传承没有选他,自己也被逼到了如此境地。   何等讽刺。   谢兰亭有老祖传承,苍行尊者不能对他先动手,否则会被入门誓言反噬,也就是说明知对方要打他,他也得等对方出手,才能打回去。   苍行尊者不打算逃:“那就让他来。”   黑雾气得扭成一团,它气急败坏在苍行尊者脑海里骂了不少难听的话,苍行尊者只淡漠地看着它:“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黑雾见说不动,在他脑海里冷笑一声,随即消失不见。   苍行尊者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够如此轻易入侵,但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他在劫难逃,苍行山将跌入尘埃,那他还管别人做什么,最好这玩意儿能在修真界掀起大麻烦,拉更多的人陪葬,都乱了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章了,好久没写超过九十章的文了! 第91章 但是他们之间已是不死不休   谢兰亭花了两天时间来调整自己, 如今重新回到化神,锤炼过两次的筋脉比从前更加强韧,别看他刚过化神劫, 但跟那些在化神期待久的人打起来, 胜负可未知。   顾云起这两日更是勤勤恳恳处理公务,事儿都办得不错, 长老们一把鼻涕一把泪, 觉得终于迎来个靠谱的家主, 不过也有人嗅到味道,因为有些事赶得急, 仿佛在挑选什么时机。   新任的大长老看过文书后委婉道:“家主,勤勉是好事,但你也不用过于劳累, 也要顾惜身体。”   毕竟上司太勤快, 他们做属下的也不好偷懒, 这两日是真的忙, 如果老这样忙成轱辘轴,还是让人吃不消。   顾云起将手里一本批好的公务递给他:“明日要外出, 你也准备一下,届时一起去。”   原来是在腾时间,大长老放心了, 总算不用担心余生在加班中度过, 他顺口道:“是要去往哪里?”   顾云起将笔搁下, 只道:“一座山,会一个人。”   竟然还要提前保密吗?大长老识趣地不再发问。   要去苍行山, 谢兰亭和顾云起决定把陈竹书也带上, 他是妖族殿下, 也算是多一方势力见证,童儿没能待多久,已经被药老人叫回去抓紧学习了,谢兰亭又在修行,陈竹书正愁没人一起玩,听说要跟着出门,也很乐意。   “要看一场戏?”   陈竹书虽是赤子之心,但不傻,知道谢兰亭和顾云起看样子又准备搞什么事,不过碍于之前的事都很精彩,他本人对能近距离欣赏毫无意见,葛闻只要能保证陈竹书的安全,其余的他也没意见。   谢兰亭在顾家挑了块地,闭关两天,出来时幻术也练到了最高阶,自诩打个苍行尊者没问题了,众人做好准备,连夜出发,乘坐快速飞舟,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苍行山。   登门不递拜帖,不是关系很好就是来砸场子,守山弟子看到顾家的家主亲自来,一边带路一边忙去通报。   弟子们的意思是将人引到会客厅稍等,但路过校场时顾云起却停下了:“不必了,就在这儿等吧。”   带路弟子一愣。   谢兰亭道:“今日是来见苍行尊者的,在宽敞的地方更好。”   他语气和善,面带好看的笑,人长得好是有优势的,比如杀气腾腾能搞得春风化雨,除非真到出手之际,否则让人看不出来。   明明都选在校场见,一看就不是普通谈话,但就因着谢兰亭的笑,带路弟子又忍不住怀疑,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苍行山的长老们先出现,自从他们大长老伏诛后,后面的长老不知为什么,排位没有变动,二长老代表其余人上前一步,他扫过顾家身后的人,三十有余,心生警惕,但面上不敢表现,礼貌开场。   “不知顾家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外面风大,还是屋里坐吧。”   顾云起和其余人脚步都没动:“苍行呢?”   他虽成了家主,但无论修为还是辈分都低于苍行尊者,而且以两家目前明面上交好的关系,他对苍行尊者的称呼已经让二长老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果真来者不善!   又是哪里惹到他们了?最近所有人都很收敛,也没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苍行山二长老疯狂回忆间,身边空间一阵细微波动,别人可能感觉不到,但谢兰亭立刻站到前方,盯住了那里。   很快,虚空中裂开一条缝隙,苍行尊者从其中走出,他出现的地方,连空气都要古板几个度,他淡淡地扫过面前众人:“顾家找我,有何贵干?”   顾云起摸出一面水镜来,今日跟他一起到苍行山的有三个长老,和部分顾家弟子,他捏着水镜,开口就是:“顾薄是我杀的。”   顾家众人愣了愣,随即哗然。   苍行山众人则一头雾水,就算是你杀的吧,你们自己家务事与我们何干,还特地跑来苍行山说?   只有苍行尊者面沉如枯木,表情不动。   顾云起丢下惊起一片的开场白,然后不等他们缓缓,也不等谁提问,就将水镜浮上半空,让所有人看见了里面记录的东西。   原来当初把顾薄和刘弃风拖入苍行老祖的石牌中,特意让顾薄在证心之道上说真话,为的就是拿下证据,谢兰亭早在那方空间内藏好了水镜,就等着把顾薄的话记录下来。   于是今天,所有人都看到当时顾薄处在一个只能说真话的空间内,说出了杀害顾云起父母的真凶。   一惊未平,一惊再起!   合着顾家这两任家主都是弑亲上位!不过显然,顾云起铁定是为了复仇,血海深仇啊,不可能不报。   顾家如今的大长老看了看顾云起,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时顾云起说顾薄下葬时,在祖坟边上选块地就行了。   原来是准备等真相公布后好给顾薄迁坟,选在边上,挖坟时就不用惊动祖坟中其余坟茔了啊!   所以没有什么叔侄关爱,有的是他一个人扛着仇恨屈辱,步步走到了今天。   大长老叹了口气,他端着手,他虽看着顾云起长大,但如今这位已然是一家之主,不是什么需要安慰的孩子了,他要做的,并不是上前对顾云起嘘寒问暖,而是站好自己的位置,说对自己的话。   “顾薄杀兄弑嫂,理应血债血偿,”大长老声音铿锵有力,“敢问苍行尊者,此事又当作何解释!?”   陈竹书看完水镜也是目瞪口呆,一想其中的关系,又想起看过的部分话本上,里面给顾云起的身份是落魄少爷,写得很是悲惨,如今想想,难不成很大一部分是据实创作?   他本想上前说什么,却被葛闻拉住手,摇摇头。   “他不需要你可怜。”   陈竹书看着立在最前方顾云起和谢兰亭的背影,抿抿唇,把迈出的步子收回去了。   陈竹书:“你说得对。”   顾云起走到今天,凭的不是谁对他的可怜,父母鲜血浸染下,年幼的他早早就不是个可以撒娇的孩子了,况且如今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谢兰亭,他的软弱他的缺憾,肯定只会在一个人面前毫无遮掩。   苍行尊者看着那面水镜,谢兰亭道:“我还以为你会出手打碎它。”   苍行尊者将视线移下:“你会让我得手吗?”   谢兰亭:“不会。你如果对水镜出手,我们就可以直接开打了,现在么,走个流程。”   谢兰亭清清嗓子,用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苍行尊者,你敢对天立誓没有帮助顾薄杀死顾云起的父母吗?”   他刻意用上了灵力,声音随着灵力在山间震荡传开,远处的苍行山弟子们也都听到了,纷纷往此处赶,苍行山的几个长老们已经抖若筛糠,眼前发黑,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苍行尊者名声若完,如今的苍行山也算完了。   什么名门大派再也跟他们沾不上边,野心抱负通通泡汤。   二长老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他抓住苍行尊者的衣袖:“山主、你,你是清白的对吧,不就发个誓……”   苍行尊者却将袖子从他手中抽了出来,他当然不能发誓,因为是他做的。   二长老往后一踉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兰亭唤出听雪:“流程走完了,你不打过来吗——哦,你要是先对我动手,还会引起誓言反噬。”   作为苍行山的弟子,不能率先对老祖传人动手,除非传人先出招要攻击他,那倒是可以自卫,苍行尊者早就将剑握在袖袍之中,此时道:“的确不能先对你动手,但是——”   他猛地挥出一剑,劈向了同样站在前方的顾云起,这一剑非常快,而且距离很近,若无谢兰亭在,凭顾云起大乘的修为,不死也要受点伤。   但谢兰亭比他更快,抬手就挡了下来。   他想起了曾经拼命赶过去,却看到顾云起倒在雨里的尸体,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苍行尊者那一剑带着报复意味,事到如今,他名声已坏,就算死,最后也只想留在苍行山,如果能杀掉顾云起或者给他带点伤也是好的,可惜谢兰亭不愧是第一剑修啊……   苍行尊者忽然觉得筋脉剧痛,口中猛地喷出一口血来,他差点连剑也握不稳,险之又险躲过谢兰亭一剑,不可思议抬头:“你们做了什么?!”   为什么……丹田也在不停躁动,连灵力都不稳了,因为刚才那一剑?不对啊,那一剑本不是冲着谢兰亭去的,谢兰亭自己要拦,应该不会引起誓言反噬,除非——   他惊愕地看向顾云起:“你才是老祖传人!?”   他们都被骗了!   但顾云起并不想与他多话,谢兰亭的攻击已经到了,苍行尊者应该为他那负气的一剑后悔,因为还没和谢兰亭交手,他就已经因为誓言反噬受伤了。   “别的事你不用多问了,”谢兰亭冷冷道,“因为今天你就会死在这儿。”   苍行山不少人情绪已然崩溃,二长老跪在地上半晌后,闭了闭眼,想起身说点什么,张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种时候,哪怕撇清苍行尊者和苍行山的关系,意义也不大,无论苍行尊者今日后是死是活,他都无法再留在苍行山,他们注定要失去这个化神。   他捂住脸,全完了……   苍行尊者的大弟子咽了咽唾沫,他眼珠动了动,转身想跑,一道剑气从他背后袭来,他连忙回身阻挡,凭他的功力却没法完全挡住,撞在石块上,吐出大口血来。   顾云起淡淡道:“想跑?”   大弟子咧了咧嘴,忙道:“不敢不敢,我就是——”   顾云起握着剑走过来,“你当初到顾家,见顾景平欺辱我,觉得好玩,还给他支招出主意,将我吊在悬崖边晒了两天的点子就是你出的。”   大弟子看着他步步走近,如今他的修为比不过顾云起,连忙求饶:“我就是随口一说,顾家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大度是要分人的。”顾云起道,“我记仇。”   大弟子自知敌不过,又慌慌张张朝苍行山的人求饶:“长老!师弟,救我!”   但众人或是直接躲开,或有犹豫,并没有人上前。   顾云起杀了他师弟,如今嘛……“到你了。”   苍行尊者和谢兰亭已经打上了半空,两人同为剑修,苍行尊者比谢兰亭大上不少,在谢兰亭横空出世之前,提到剑修,所有人第一个都会想起他。   而后谢兰亭名声打响,渐渐的,大家并不是心中默念,而是真的把“第一剑修”这个名号戴在了谢兰亭头上。   苍行山的名声也被御剑宗压过一头。   他所做的一切,修炼也罢,跟顾薄联手也好,都是为了苍行山。   可老祖为什么不选他?   鲜血飞溅,他被谢兰亭找准机会,砍下了一条胳膊。   苍行尊者动作丝毫不停,穿过血雾一剑刺出,在谢兰亭腰身也留下了道口子。   谢兰亭得承认,苍行尊者剑法不错,虽然跟他人一样毫无生气又刻板,但是已然发挥到了极致。   若不是敌人,倒是个很好的剑术切磋对手。   但是——   谢兰亭旋身,剑光如弯月,漂亮又凶狠地劈下——但是他们之间已是不死不休!   两大化神的打斗,若不在高空,地面很容易受到波及,苍行尊者别的可以不管,但显然没打算让苍行山的人跟着一起陪葬——门人就剩如今这点了,再死就没了。   苍行山在他手上没落,可不能在他手上灭门。   二人穿过云雾后,打斗便没法直接看见了,只能感受到灵压阵阵冲击波动,空中发出巨响,大家都紧张地等待结果。   终于,一声闷响后,威压终于消失,两道人影从云上落下。   谢兰亭轻盈落地,而苍行尊者砸了下来。   他左手没了,剑也落在地上,嘴里不停冒血,显然内伤也很重,瞳孔已经不能很好聚焦,看样子只剩半口气了。   顾云起和其余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谢兰亭腰部的血也渗开一大片,但只是不深的皮肉伤,都快愈合了,他抹过嘴角的血迹,走过去想给苍行尊者最后一击。   可就在他剑尖刚到,苍行尊者身下突然冒出一大片黑雾,眨眼就将苍行尊者整个吞了。   谢兰亭一剑过去,没刺中苍行尊者,刺中了黑雾。   “什!?——”   谢兰亭匆忙退开,视线盯着黑雾不敢移动,生怕它暴起,嘴里高声道:“晓清风!”   晓清风:“来了来了!”   看了半天戏的晓清风拨开人群,冲到前端,只一看,他也惊讶:“这是在吞噬?糟了,裂缝的能力增强了!” 第92章 “你是个什么妖孽!?”   “吞噬?”   晓清风:“它之前只能摆弄死的东西, 现在看来,半死不活的东西也能用了。”   这次黑雾给人的感觉比前几次还强,顾云起朝自己带来的人道:“大乘以下的退开, 都回飞舟上去!”   众人得令, 走得干脆,修为太低的知道自己留下也是添乱, 葛闻拽着陈竹书飞走, 顾云起看着苍行山的几个长老:“让你们凑热闹的弟子也散了吧。”   苍行山就剩这些人了, 长老们再怎么绝望,也不会拿剩下的苗子开玩笑, 凶兽那日黑雾有多可怕大伙儿都见识过了,如今突然出现的黑雾气势更狠,他们费劲起身, 忙招呼着弟子们散开。   二长老转身前深深看了地面不断蠕动的黑雾……苍行尊者躯体已经被完全覆盖, 看不见了。   苍行山的辉煌终究是过去了。   谢兰亭没闲着, 朝黑雾挥出几道剑气, 可惜黑雾即便被斩开一点却又立刻很快拢起,根本不痛不痒。   谢兰亭:“晓清风!”   晓清风已经拿出了之前谢兰亭收集到的黑石, 头一回见他终于正儿八经掐着手指,而且掐得飞快:“在算了在算了!”   他之前说过,有几块石头在, 只要世界裂缝的力量再度附身在什么东西上, 他就能算出裂缝的位置, 黑雾就是裂缝分出的力量,但现在它能吞噬附身还没死透的苍行尊者, 显然也给晓清风的卜算带去一点麻烦。   裹成一团的黑雾终于分开, 原本已经倒下的苍行尊者站了起来, 他失去的手臂变成了黑雾,双目血红,不好说还是不是个人。   他的本命在一旁震颤,大约是在为主人悲鸣,但最终还是被苍行尊者拔起,重新握到了手里。   不死不活的……   谢兰亭摸出瓶灵药喝了,他身上的伤口已痊愈,之前因为苍行尊者自作聪明朝顾云起出手,被誓言反噬,因此谢兰亭跟他这一战消耗不算大,还能打下一轮。   晓清风缩到一边掐算去了,黑雾有了附身,力量大增,不仅铺到脚下,将地面腐蚀成黑泥坑,还在苍行尊者身后形成了八条触手,八爪鱼一般,跟着苍行尊者一同发起进攻。   很快,谢兰亭就发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顾云起没有离开,还有其余部分大乘也在,但他们都纷纷腾空,饶是如此,地面上的黑雾都能窜起八丈高,追着他们打,尤其对顾云起更是穷追不舍。   跟从前不同,这次的黑雾对大乘的压制太大,顾云起防身法器已经用了许多,黑雾附身在化神期身上,也能发挥出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的实力。   苍行尊者那只剩半口气的命当然扛不住黑雾这么造,他手中本命剑的光芒很快黯淡下去,预示着主人已经死亡,但躯体依旧被黑雾操控着战斗,动作丝毫没有迟疑,如果不是血肉正渐渐崩坏,真如同还活着一般。   黑雾要的只是这个身体,死了照样用,好不容易缠上个化神期的,一定要赶在躯壳崩坏成片之前杀了这俩气运之子!   至于天道意志在人间的化身?反正戳过去也不可能伤得了他,等气运之子没了,天地灵力重创,它就可以趁机疯狂扩张,然后真正将天地吞噬。   谢兰亭被一道黑雾擦过脸颊,黑雾留下的伤口即便很浅也不能轻松痊愈,他从怀里摸出羽令,果断捏碎。   顾云起见状,也捏碎了白千叶留下的令牌,这是作为继任顾家家主的贺礼,白千叶送他的。   有灵力作为坐标,化神期的大能就能直接裂空赶过来,虚空中传来波动,两道裂缝出现,妖王炎辰和白千叶几乎同时出现,一出现,用不着开口问,就能明白对手是什么东西。   炎辰看着黏腻的黑雾皱眉:“怎么又是这玩意儿?”   白千叶也记得:“嚯,上次是苍行山豢养的凶兽冒黑雾,这回是苍行尊者本人?”   谢兰亭召出数十把剑,一人起了个大剑阵压下,头也不回:“苍行死了,这玩意儿已经不能说是他了。”   炎辰已经将朱雀真火捏在手里:“我看也是。”   他们一出现,黑雾就杀了过来,显然是不管不顾,要把在场所有人都杀干净。   三个化神聚集于此,同时动手,居然跟黑雾打了个平手。   有他们三个拖着浑身黑雾缠绕的苍行尊者和大部分攻击,对其余人的攻击倒是减缓下来,大家趁机想清理地面的黑雾,却发现自己招式很难管用。   即便将一大片黑雾全部化成灰,它又能补足,区别只是快慢,而且已经有大乘期被打成重伤,差点从天上一头栽下去,还好被旁边的人捞住了。   凭黑雾的腐蚀能力,这要是下去,只怕就惨了。   这样下去不行。   顾云起深吸口气,让其余人全数撤退。   大长老手里拎着伤员,也觉得吃不消,他看了看远处三个化神,建议道:“家主,一起走吧,这里就交给仙君他们。”   顾云起摇摇头:“打成平手不行,虽然苍行尊者身体正在慢慢被腐蚀,但谁也说不好究竟哪边撑得更久。”   “我有办法,你们先走。”   顾家人只好领命离开,但谢兰亭带来的傀儡没有走,跟凡胎□□不同,他算是里面最能打的一个。   苍行山的大乘期也没有完全离开,留下了两三个,他们宗门已到如今地步,若是放任黑雾把主峰全毁掉,那就是真的什么也没了。   顾云起请傀儡替自己护法。   顾云起往嘴里塞了颗丹药,这丹药短时间内能让人修为提升,但是还不够,得是能媲美化神的修为才行,先前苍行老祖留下的修为其实还没消化完,本来想慢慢来,好不出差错,如今看来得一口气全吞了。   还有……顾云起缓缓按上自己的心口,还有谢兰亭留下的道心。   按理说世界重置,谢兰亭上辈子留给他的道心也该消失,但不知为何留了下来,里面还存着谢兰亭曾经的修为,悄无声息帮助着顾云起修炼。   自从恢复记忆后,顾云起停下了对谢兰亭道心的消耗,他想让其一直保存在心口处,与自己道心相依,他曾在失去谢兰亭的日子里,无数次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告诉自己兰亭的一部分还和自己同在,还活在自己心里。   直至如今,他也舍不得,但是……顾云起看着正在与黑雾搏斗的谢兰亭,轻轻呼出口气,眼前的人更重要。   他铭记曾经,如今绝对不要再失去。   顾云起又扔出几件法器形成屏障,将自己保护起来,傀儡也在外,阻拦了部分黑雾的攻击,顾云起手放在心脏处,闭上了眼。   丹药效力上来、再加速将苍行老祖的修为消化,他没有时间,消化得太快,经脉难免不好受,但他一声不吭,最后就是心脏处,谢兰亭曾经的道心——   说来也怪,明明丹田经脉被突然磅礴的灵力冲刷得刺痛,但谢兰亭道心的灵力流出来,却如同甘露一般,抚平了他不少伤痛,灵力从他心口温柔地淌出来,汇入他全身。   温柔地让人想流泪。   兰亭……   顾云起低吼一声,倏地睁开眼,那头谢兰亭惊愕地看过来,顾云起的气息在短时间内暴涨到了化神!   通常强行拔高自己灵力都是非常手段,但顾云起已经冲了过来,与他们三个化神站到一处,白千叶明显也不赞同:“你这是做什么,当心丹药用多毁了根基。”   他还期待未来切磋的好对手能多一个呢。   谢兰亭一手执剑,一手抓住顾云起手腕,用灵力一探,只觉他体内此刻果然灵力汹涌澎湃,但不像完全是丹药的效果,经脉有负担,可还在合理范围内,除了难受点,没别的毛病。   顾云起:“不会,我有数,而且这个局面要打破。”   这话是说给谢兰亭听的,察觉到顾云起没大问题,谢兰亭才松了口气,而且顾云起的判断是对的,难缠啊,他们三个化神才堪堪打平。   苍行尊者半个身子已经全变成白骨,只有一半还挂着血肉,被黑雾驱使着上前,察觉敌人也变强了,苍行尊者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地面的黑雾冲天而起,搅和成旋涡朝他们直接冲来!   白千叶的刀劈得半边黑雾恢复极慢,炎辰趁着空隙抬手凝出一个巨大的火球,远看宛若烈日,随时准备砸下,谢兰亭笑道:“说来我们还没一同结过剑阵。”   顾云起也笑了:“愿与仙君一试。”   二人以灵力御本命剑,伴随着金色的符文在半空勾勒,以听雪和藏月为中心,无数糅合了灵力和剑气的虚影出现,等白千叶和炎辰发招打得黑雾暂时无法凝结的时候,谢兰亭和顾云起操控剑阵,俯冲而下!   没有交流,没有沟通,但他们同时动了,时机也刚好,是最佳的选择。   火光与剑光同时冲天而起,苍行尊者的身体血肉彻底崩坏,骨头架子晃了晃,而后跪地,顷刻间就化成了齑粉。   黑雾失去凭依,发出诡异地咆哮,挣扎而起的黑雾简直要把天空也染成凄惨的颜色,但不过是垂死挣扎,终于被光芒盖了下去,消失不见,天空啪嗒啪嗒掉下了一堆黑色石头。   众人终于落地,地面已经寸草不生,被腐蚀下了好几层,炎辰和白千叶警惕地试探黑石,想琢磨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刚想回头问问谢兰亭,却发现谢兰亭根本顾不上他们。   “云起,云起!”   顾云起半跪在地上,死死掐着自己胳膊,额上冷汗连连,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没事……”   话还没说完,众人纷纷抬头,却发现天上居然聚集起了渡劫的雷云。   众人抬头看雷云,又低头看顾云起,面上皆是震撼,再抬头看看雷云,再低头看顾云起——   炎辰倒吸一口冷气:“你是个什么妖孽!?”   白千叶也不淡定了:“谁家短时间提升修为的丹药能吃出雷劫来!?”   雷云中心旋涡就是冲着顾云起来的,化神的雷云,二十岁的化神!离了大谱!   谢兰亭心头却一沉,让顾云起用这种样子渡劫,也太危险了!   把苍行老祖和谢兰亭道心的灵力都化掉后,不仅让他短时间内拔高灵力,更是直接把雷劫堆了出来,顾云起苦笑一下,说实话,这个连他也没料到。   他在谢兰亭唇上亲了亲,站起身:“既然来了,那就渡,兰亭,你等等我。”   那么难的路都走了过来,他绝不会折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炎辰/白千叶:震惊我全门! 第93章 我在九天之上赢回了我的爱人   谢兰亭抓紧时间留下一堆法器, 末了把听雪也放进他手中:“我就在旁边等你。”   说是旁边,其实也是雷劫范围外,距离还挺远的, 顾云起把听雪握住了:“好。”   渡劫外人不能干涉, 但只要谢兰亭不用灵力驱动听雪,就不算自己插手, 他把本命剑留在了顾云起身边, 算是替自己在雷劫中心陪着他。   毕竟如果本命剑折了, 对修士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预估的。   顾云起的经脉暂时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灵力了,他将一颗药丸含在嘴里, 温和的药性能有巩固经脉作用,在天雷落下前,他抓紧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   炎辰和白千叶停在谢兰亭身边, 炎辰道:“我本来以为你的天资已经是千年一遇, 没想到你家道侣更过分, 不过他这状态不妙, 我们渡化神劫都是精心准备再迎战,他这也太仓促了。”   白千叶摸摸下巴:“要说精心准备也不至于, 我是跟一堆人打着打着有所领悟,才终于突破了,但起码全须全尾, 也没受伤。”   “不过这时候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我们多说无益, 聊点别的吧。”炎辰手里托起一块黑石,他没直接触碰, 拿火隔着, “关于奇怪的黑雾, 仙君是不是了解什么?”   谢兰亭朝晓清风的方向看了一眼,此人周身正悬着复杂的咒文,闭着眼,一看就还在掐算,没空搭理其他事。从方才的战力看,世界裂缝不是简单能搞定的,帮手多点好,于是谢兰亭一边关注着顾云起,一边挑能说的说。   简单来说,世界裂了条缝,放着不管大家都得完蛋。   顾云起将听雪佩在腰间,第一道天雷落下时,睁开眼,身上套好了护甲法器,握紧了藏月。   他幼时是个真锦衣玉食的少爷,爹娘和周围人都爱护他,但从不骄纵他,顾云起小时候或许也有顽皮,但做的事都在一个方圆内,张弛有度是他从小就学会的东西。   爹娘埋在他心中的善念救了他,以至于虽后来走在复仇的路上,也没有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他的童年破碎得太快了,幼年的时光宛若一场美梦,猝不及防跌进深渊。   第一道天雷过后,顾云起身上的两件上品护甲直接破碎,他擦了擦唇边的血渍,心道真不愧是化神雷,第一道的威力就堪比大乘第五道了。   所以至今修真界化神也只是凤毛麟角,要想招来化神劫云本就不容易,好不容易等来了,才是难关开始。   但谢兰亭已经扛过一遍又一遍,那么他也一定可以。   顾云起毫不心疼扔出几十件法器,这回要直接布个阵,来抵第二道。   “轰隆!”   天雷又到了,撕裂天空的雷光刺得顾云起眯了眯眼,他没有后退,也不能后退。   ——尽管很长一段时间,他走在泥潭里,不断地厌弃自己,要在顾家活下来,他不得不在仇人面前唯唯诺诺,那不是什么好体验。   哪怕面上已经习惯已经麻木,对着仇人绝不会轻易从表情泄露半分破绽,但越是如此,越显得他可悲。   顾云起都怕自己迟早哪天要疯,然后他遇到了谢兰亭。   第三道雷轰然落下,正在给炎辰和白千叶说话的谢兰亭有些紧张地顿住话头,而旁边两人正听到关键,顺势就问了:“然后?”   雷光很亮,但于顾云起来说,世间恐怕任何光芒都比不过谢兰亭为他带来的,温暖柔和,将他从黑暗里带了出来。   传闻揽月仙君高冷如雪,简直是除了御剑宗谁都不爱,但顾云起遇见他的第一回 ,这人就顺路管了凡人的事。   冷心冷情的人绝对做不出来。   他觉得谢兰亭很有趣。   再后来,二人于顾家成婚,达成一年内和离协议,却被谢兰亭撞破了他的真面目。   谢兰亭当时站在他面前没有逃,神色冷静,问自己是不是要杀了他。   顾云起提着剑,片刻后,缓缓放下了。   他不想伤害这个人。   第四道雷——   谢兰亭算是真正走近他生活里,他也渐渐坦露越来越多的真实,某天,他听到有人吟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相思……他忽的惊觉,自己对谢兰亭的情谊已经不能单纯用朋友或者知己来形容了。   明明说好之后要和离,但他却舍不得了,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是吧,就是喜欢。   第五道雷——   他担心将谢兰亭吓跑,有意藏着自己的心思,准备在最合适的时候再说,但喜欢一个人是很难藏住的,更别提那人与他朝夕相处。   同样的,他也发现,谢兰亭对自己似乎也有点……可万一是自己会错意了怎么办?   两人就这么你猜我猜过着日子,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约定好和离的那天,却谁也没出声。   直到太阳落山,明月高悬,子时已过,他们都没提和离的事。   谢兰亭也一直没睡着,过了子时,顾云起和他同时翻身而起,黑暗中,二人的目光终于不再遮遮掩掩,撞到了一起。   君心似我心,原来早已注定。   第六道雷下,顾云起直接花掉几十件法器布开大阵,同时在藏月中注满灵力,朝着雷光斩出惊鸿一剑。   他们在虚伪的环境中度过了最真实的日子,身在顾家,尔虞我诈,但只有在谢兰亭面前,他什么也不必装,什么都可以剖给他看,好的不好的,谢兰亭会对他说:“这些都是你。”   谢兰亭接受了他的全部。   他在黑夜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光明,他捧着、护着,但光终究还是熄灭了。   第七道雷,顾云起神智有些恍惚了。   送谢兰亭走的那天,他看着土壤一点点将棺木盖上,神情麻木,他想,不如自己也跳下去,一起被埋了吧。   但心脏的跳动仿佛是谢兰亭再拽着他,让他四肢动弹不得。   对,他不能死,他还要复仇,还要努力修炼去问问天道,问问上苍能不能把珍视之人还给自己。   第八道雷——   他不知道自己在人前是什么表情,但世人都说顾家主君子端方,与人和善,虽然不爱说话,但面上总是带着笑。   顾云起轻轻想,原来我是笑着的。   可暗卫们看向他的眼神却一天比一天忧愁,他还见过初一初二抹泪。   他勤加修炼,为了积攒功德做了数不清的善事,终于,他成功了,他见到了谢兰亭,朝天道许下了愿望。   第九道雷,顾云起身上已经没几处好皮肉了,鲜血在他脚底汇成一滩,滴滴答答,远处谢兰亭焦急的声音已经传不进他耳朵里,他耳旁嗡鸣一片,形貌十分凄惨。   这个渺小的人类似乎站也站不稳了,身形在广阔的天地间摇摇欲坠,仿佛就要陨落在最后一道雷霆之光下。   但是——   但是我曾走过了世人都认为不可能存在的路,最深的绝望与痛苦都没有将我压垮,我成了举世无双的神尊,我成了真正的天下第一,我在九天之上赢回了我的爱人!   我如今要见他,再没有什么能阻拦我!   世人不行,天地也不行!   顾云起猛地拔/出听雪,他将自己所剩的最后灵力全部灌入听雪和藏月中,以双剑悍然对上了最后的雷劫!   谢兰亭完全不敢眨眼,是成是败,就要分出来了!   九天雷劫完完整整的落下,而后在无惧天地的剑光中慢慢熄灭,终于消失不见。   半空中,一道人影闭着眼,握着两把仙剑,久久未动。   但是他身上的伤在快速愈合,混乱的灵力在逐渐平复,不同于之前强行拔高后的波动,这一次在慢慢平稳,直至稳在了化神。   化神已成。   二十岁的化神,真让他做到了!   顾云起睁开眼时,便是谢兰亭朝他伸出双臂,将人狠狠搂住了。   谢兰亭飞过来时压根儿没减缓速度,这一下把顾云起撞得往后退了退,但他松开手里的剑,牢牢接住了怀里的人。   藏月和听雪漂浮在两人身边,灵光微动。   谢兰亭怕自己一开口说话声音会抖,所以好一阵没出声,天知道看到第八道天雷后顾云起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时谢兰亭是什么心态,还好,还好……   顾云起抱着他:“我成功了。”   他说了话,谢兰亭才终于稳住自己,他笑:“恭喜。”   担忧的话不必提,顾云起必然心知肚明,因为啊,他们两人的心是绑在一块儿的。   他们从空中飞下,和谢兰亭渡劫时候一样,顾云起衣服也破破烂烂了,不如说比谢兰亭还要狼狈,谢兰亭也摸出件袍子给他披上。   炎辰和白千叶已经贴心地为他们留出方才的时间了,但目前有件天大的事,是没法继续放着小两口卿卿我我了。   炎辰和白千叶上前,先对顾云起道了恭喜,明明面对前无古人后未必有来者的天才,却没空多感慨,白千叶:“世界裂缝的事想来顾家主也清楚。”   谢兰亭没法说世界逆转过一回的事实,这属于天机不可泄露,无论裂缝产生是什么原因,当务之急是如何修补好。   顾云起点点头,炎辰看向还在掐算的晓清风:“他真能算出来,不然我让玄龟君来?”   谢兰亭决定还是抬一抬晓清风的身份,毕竟得让旁人相信晓清风说的话,于是他道:“玄龟君曾说过,无法算我和云起的命数,光是窥探就险些折损他道行,但是晓清风可以,而且算得很准,至今没有出过任何错。”   炎辰愣了愣,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起晓清风来。   要知道当世众人都以为玄龟君才是第一神算,炎辰也知道自家师弟因为想算谢兰亭和顾云起反而搞到眼睛流血的事,这人什么来头,卜算居然比玄龟君还强?   说起来,自己竟是看不穿他修为,是秘法,还是他比自己修为高?   正琢磨着,晓清风终于停下掐诀掐出残影的手,睁开了眼。   “位置算出来了!”   众人异口同声:“在哪儿?”   晓清风将折扇拍在手心,面色是难得的肃穆:“风暴海。”   一听是此地,众人都沉默了。   风暴海没有海,是片寸草不生的荒漠,夹在魔域与妖域边缘处,要说特产,就是每年某些时节会出现灵力乱流,可形成大规模风暴。   当初谢兰亭就是在风暴海内为了护着御剑宗弟子,导致自己重伤,修为大跌。   换而言之,在其余地方都能横着走的化神,到了那儿也不敢掉以轻心。   谢兰亭冷冷弯了弯嘴角:“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顾云起拉着衣袍:“要怎么修补好裂缝?”   “裂缝裂缝,封上后没了口子,自然也就修好了,我有一法阵,可行。”晓清风摸出张纸片,上面画着图案,“但是位置在风暴海,只有两人怕是很难。”   因为好巧不巧,最近就是风暴海马上要进入乱流期的时间。   其余几人对凤视一眼,想到的办法比较直接:   看来最好让所有化神聚集,一起出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云起渡劫这里和之前谢兰亭的描述对应,都是上一世和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九天上赢回而不是迎回,因为他孤注一掷,接触天道是他最后的希望,然后他赢了,换来了重逢的机会。   本文确实快完结啦,我已经在琢磨番外了 第94章 延伸出的红线把两人连在一起   原本九大化神, 苍行尊者没了,多了谢兰亭和顾云起,整好凑够十个, 而且妖族管事的就在这儿, 要把妖修化神都叫齐不过一句话的事。   人修中剩下那位化神紫檀仙子是白千叶好友,也好说, 魔修之前因为噬阴的事在谢兰亭和顾云起头上算了一个情, 也能联系上。   见面好说, 关键是能不能一起去封上裂缝。   “先把事情告诉他们吧。”   顾云起索性将完好的衣服暂时随意穿在外面,摸出了传讯玉牌联系魔罗, 将玉牌变为可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到声音,白千叶和炎辰也用同样方式联络人,玉牌亮起。   紫檀仙子听完后柔声道:“若真有此存在, 定然是要去探一探的。”   魔罗正好和魔尊在一起, 他们魔族里还有个化神不在场, 两人听完对视一眼, 没有急着说话。   谢兰亭发现玉牌对面沉默,也能猜到他们在担心什么:“裂缝之事我可以立誓, 绝不是虚假。”   魔尊将手放在王座上:“揽月仙君想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只是所有化神齐聚,诸位之间的交情若有一潭水, 我与诸位怕只当茶一杯, 魔族一共就三个化神, 诸位可是有……哦,方才又有人渡劫成功了对吧, 你们可有七个。”   他站在魔族的立场, 这么考虑无妨, 炎辰冷笑一声:“那大家都立个誓,起码这回彼此之间和平共处,如何?”   他和魔尊几乎是从小打到大,哪怕说话在理,对着彼此都未必有什么好口气,从毛头小子到一族之尊,这个毛病好像从没改过。   魔尊:“是有必要,见着你欠揍的模样我只要想想誓言,好歹能管住手。”   魔罗懒得听两人吵:“我们化神全部要去,总得让别人知道原因。”   确实,白千叶摸了摸下巴:“最好是能让人直接看到我们的情况。”   他们身上背的担子都重,既然摆明了要去危险地方,也总得让在外等着的安个心。   众人纷纷用神识扫过芥子空间,翻找有没有能派上用场的法器,顾云起只是一转念,便想到了能用的东西。   他开口道:“诸位,我这里有一件法器,能让旁人直接看见我们的情形。”   他一说,谢兰亭立刻明白顾云起指的什么。   正是当年顾云起父亲留给他的法器“千里镜”,由镜子和符箓组成,只要将符箓带在身上,拿着镜子的人就能看见他周边的情况,当初顾云起正是透过千里镜看到了杀害自己爹娘真正的凶手。   现在那块镜子被他俩当做纪念物和梳妆镜,搁在房间里。   顾云起把功能一说,其余人纷纷表示能行,顾云起将符箓拿出来,分与众人,若是多人同时携带符箓,届时可催动灵力让镜面变大,画面会切割成数块,把所有人视角都显示在上。   “镜子既然在顾家,便让其余人都到顾家去看吧。”白千叶摸出传讯玉牌,“我跟白家的人说一声。”   顾云起的玉牌正被占用,谢兰亭的玉牌早就给他开了权限,便把自己的玉牌给他用,顾云起联络已经退到飞舟上的大长老,炎辰问谢兰亭:“竹书是在顾家做客对吧?”   谢兰亭点点头:“正好也在飞舟上,你要见他吗?”   炎辰摇头:“不用了,那妖族这边就让他和身边的人过去,我也省的派其他人。”   魔罗打了个响指:“我去看看有哪些魔修刚好在南林附近。”   事情宜早不宜迟,趁着风暴海的乱流还没开始,当然是尽早动身的好,魔族选人也选就近的,节约安排时间。   “你让留在顾家中的五长老把千里镜从我房间中搬出来,带去议事厅,一应事务让他先张罗着,你现在就带着飞舟上其他人回去。”   顾云起吩咐着,大长老尽数应下,不敢怠慢。   就连论剑大会这种整个修真界的盛事上都很久没见过所有化神都露面了,光是听到他们所有人要齐聚一堂,大家都忍不住热血沸腾,但随之而来的也是担忧。   世界裂缝之事从前闻所未闻,关系到所有人生死存亡,大家自然都紧张万分。   顾云起这边先将事情吩咐完,谢兰亭见其余人都还有事要吩咐:“诸位先忙着,我和云起去换件衣服。”   他身上那件沾了血,顾云起的更是直接报废,既然还有点时间,能打理下最好。   炎辰那头也已经说完事儿,点点头:“换件衣服的时间总归还是有。”   他们在苍行山借了间屋子,没时间好好泡个澡享受下了,用灵力清洁了身体,而后拿出衣服换上。   谢兰亭的情况比顾云起好,因此先收拾完,大大方方在旁边看着顾云起换衣裳,一边欣赏他身材,一边问:“怎么不穿我挑的衣裳?”   顾云起如今大多衣服都是谢兰亭选好样式布料,让人给做的,只有少部分是暗卫或者顾云起自己买来,因此是不是谢兰亭挑的衣裳,他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云起手顿了顿,才继续整理:“闲时再穿。”   他将碎掉的衣裳收起来,这件样式很好看,但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也是谢兰亭挑的,就这么不能穿了,顾云起觉得颇为可惜。   接下来要去找裂缝,摆明了要干体力活儿,所以顾云起换了自己买的衣裳,就算再划破也不心疼。   谢兰亭看出来了,上前替他整理衣服:“舍不得弄坏我挑的衣服啊?”   顾云起垂眸看着谢兰亭葱白的手指勾过自己衣衫布料,轻声道:“嗯。”   谢兰亭喜欢花时间打扮他,还会亲自画些衣服的图样,顾云起很能理解这种心情:将自己的挚爱锦衣玉食养着,花团锦簇拥着,看他在自己身边含笑惬意的模样,你就会觉得自己也是一等一幸福。   谢兰亭变着花样给他挑衣服,他寻着各类美食投喂谢兰亭,都是一样的。   日子要细水长流地过,人要一点一滴的疼,无论轰轰烈烈还是平平淡淡,能把人捧在手心一辈子,方敢说此生不负。   谢兰亭将一块玉佩悬在顾云起腰间,将玉佩位置调好,而后把手顺势搂过去:“那我把你所有衣服都变成我挑的,这样即便你舍不得,也得穿。”   顾云起:“又想到新样式了?”   谢兰亭:“瞧着你的脸,总是能有灵感。”   没有泡澡的时间,但接个吻的时间总是有的。   两人离得近,缱绻温柔吻了一会儿,分开时眼中尽是浓情厚意。   如今苍行尊者已经不能算活着,顾云起血海深仇已报,谢兰亭也回到化神替御剑宗扫平障碍,他们好不容易续上的缘分,一定要长长久久。   谢兰亭和顾云起虽没明说,但眸中之意胜过千万言语。   他俩换好衣裳,出门跟其余人汇合,众人都把事情吩咐完毕,也交换了一下灵力印,如此一来,在风暴海附近留了印记的人可以立刻裂空过去,剩下的人也能顺着灵力印跟上。   片刻后,十个化神都出现在风暴海边缘。   顾家的人听从命令,早已把千里镜从顾云起房中搬到议事大厅,施展法力后让镜面变大,悬在厅中,化神们已经激活了身上带着的符箓,画面被切割成十块,但照样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之所以只有十块,是因为没算晓清风的份儿,他的视角或许也不方便让所有人看得清楚,考虑到这点,才没有给他符箓,而且他的安危也算是最令人放心的。   按照顾云起的吩咐,也请来了玄机阁的人记录消息,徐柳玉亲自带着人过来,此时不仅事关重大,还涉及师兄,他自然要来看一看的。   顾家大厅陆陆续续聚集起从各方赶来的人,众人或有交谈都是低声进行,人虽然多,但不喧闹。   风暴海入目荒芜,但盛产适合锻造的矿石,平日里也有人会来开采,快到乱流期时大家就会全部撤出去,而且开采一般都在外围,很少有人深入查探。   此番除了十个化神,自然还有晓清风,其余人不知他来历,玄龟君隔着白绡瞧了他一眼,惊为天人,当即要拉下白绡睁眼看个清楚,只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   “怪哉。”玄龟君将白绡重新蒙回眼上,“即便是揽月仙君和顾家主,我也能多少摸到点门道,但唯独你,什么也看不清。”   晓清风摇摇扇子,笑而不语,要不是他自己使了个障眼法,妄图给他算命的玄龟君岂止是看不清,怕不是要当场眼瞎。   众人循着晓清风算出的方向一路过去,大规模乱流风暴还没有开始,但是已经能遇上小股罡风,这就是为什么只让化神来的原因,如果遇上风暴,修为低的很难自己抵抗。   许多人都没有深入风暴海的经历,因此千里镜那边大家也看得仔细,玄机阁记录消息的人笔杆已经舞到飞起,要是能顺便弄一幅风暴海深处的地图就好了。   即便有乱流,空中也只是夹着部分黑色沙尘,但一个时辰后,流动的沙尘中带上了红色,与黑色夹在一块儿,不算明显,也不容忽视。   谢兰亭避开一处乱流:“和黑雾的颜色有点像了。”   炎辰朝前方看去:“越往前面越浓。”   晓清风:“诸位注意一下,快到了,裂缝短时间内不能移动位置,它应该要发起攻击,阻止各位接近了。”   其余人点点头,其实即便没他提醒,大家就早已打起十二分的注意。   又往前飞了一炷香,乱流变得更加密集,不,与其说是乱流,不如说正是裂缝释放的诡异黑雾裹在乱流中,一起攻击他们。   炎辰袖袍一挥,朱雀真火卷着风烧出去,风中火焰正旺,烧乱流不行,但烧黑雾好使,那些黑雾发着古怪的声音从乱流中蹦出来,如虫子般逃窜开。   魔尊睨了眼:“你火还挺好用。”   炎辰:“呵,那是比你强。”他回完嘴,面上却没有得意之色,“苍行山凶兽时,我的火将黑雾烧了个干净,但附身苍行尊者的,我的火就没那么有效了。”   居然好好跟他说话谈正事,魔尊听懂了他的意思,眼前的只是先遣军,厉害的还在后面。   “小心!”晓清风道,“乱流风暴来了!”   谢兰亭曾直面过乱流风暴,疯狂的龙卷飞沙走石,直连天地,混沌的旋涡张开大口,要把卷进其中的一切都撕碎,摧枯拉朽,连空间也可以扭曲,他以为自己从前见过的已是骇人,没想到还可以更恐怖。   黑红的旋涡竟横有数十丈宽,人在其面前多么渺小,沧海一粟、蚍蜉撼大树,都可以用上,在这样的环境下躲开风暴,正因为他们反射神经都很好,所以众人才不可能全朝一个方向。   谢兰亭和顾云起立马给手腕的红绳注入灵力,一条灵力构建的红绳将他二人连在一起,他们俩同时往一处退开。   “之后再汇合!”白千叶灌注灵力的声音在风暴撕扯声中也变得含糊,他喊道一半,惊骂了句,“周围空间也在大片扭曲!”   要么说叫空间乱流呢,众人全速狂退,千里镜外众人看得屏住呼吸,简直比身处其中的人还要惊恐。   原本按他们的速度退到安全范围应该不成问题,但某个瞬间,众人似乎都听到了一声极细的咔擦声。   明明连灌注灵力的嗓音都变得模糊,为什么这么细碎的声音反而会如此清晰?   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而后千里镜外的众人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化神们眼前的世界突然如玻璃般骤然破碎,什么天空大地,荒石狂风,整个裂成了一片片,尽数崩坏,蛛网裂纹爬满视线,冲击性太强,看着千里镜的人中有人忍不住惊叫出声。   而顾家大长老和陈竹书他们才刚赶回来,看到眼前一幕,都愣在原地。   这是空间被风暴活生生撕裂了。   黑雾夹在在风暴中要趁机把他们全部绞碎,在空间崩坏时用裂空很不明智,但事已至此,几乎所有化神立刻动手裂空,有些人刚好在一块儿,便合力一起开了道缝,而后果断穿过缝隙。   赌一把总比在原地无为要好。   从缝隙穿过,面前是光影飞速后退,但由于此方外部空间动荡,所以裂空出来的通道也在不停震颤,仿佛随时要垮塌,瞧得外人是心惊胆战,唯独这些化神一头扎进去,就没打算回头。   等众人落地时,千里镜外瞧着的人们才长舒一口气,觉得方才简直要窒息。   谢兰亭一抬手腕,顾云起就在他身边,白千叶和炎辰也跟他们在一处,几人环视四周,发现在一片陌生的林子里。   谢兰亭和顾云起都不认识地,一问白千叶和炎辰,也不认识。   既然都不认识,只有一个结论,谢兰亭道:“这么说,此处不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人留过灵力印记的地方。”   裂空本来只能裂去他们去过的地方,这里四个人都不认识,只能是由于之前空间崩坏造成的。   顾云起抬手,再度试图裂空,却发现他切开的缝隙飞速合拢,压根就没法让人穿过去。   其余人愣了愣,纷纷尝试裂空,发现都是一样的结果。   白千叶环视四周,看着没什么奇怪之处,但是——   “这里真是普通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咯! 第95章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里的空气居然使将智   绿草如茵, 山高水长,众人纷纷放开神识去扫,没有发现什么危险东西, 但当神识扫到约百里范围处, 仿佛碰上了什么无形障壁,被挡住了。   众人直接飞过去, 发现神识碰到的边缘仿佛一面镜子, 身前的景色完全是背后景色的复制, 不过他们几个人身影自然不在其中,白千叶拿刀戳了戳, 没感受到什么巨大的排斥力,但反正戳不动。   谢兰亭若有所思:“除了花草树木,连个活着的虫也没有, 有虚无边缘拦路, 此处更像是一方独立空间。”   炎辰看了看生长的植物, 辨认了下种类, 与外界常见的都不同。   “传说风暴海万年前也是山清水秀,后来被空间乱流风化成如今的模样。”炎辰道, “乱流既然能扭曲和切割空间,此方空间也有可能是扭曲后留下来的产物。”   好好的空间被乱流给切了片,形成特殊存在, 难怪除了植被外在此处没有动物, 因为活不下去, 方才还不觉得,待上一会儿就觉得这空气不对劲, 得尽快想办法出去。   传讯玉牌还可以用, 其余几人也分散到了别的空间里, 目前看来大家伙儿被分成了四拨,晓清风单独在一处。   实际上晓清风的声音在谢兰亭跟顾云起脑海里响起,说他自己压根儿就没裂空,而是散形藏起来了。   就知道,当初没给他符箓是对的,不然千里镜那边众人看见他的情况不得吓一跳。   “任何小空间要稳固都得有核心,”谢兰亭道,“找找吧。”   作为最重要的存在,空间当然会把核心藏得严严实实,光靠神识扫是不行的,还得肉眼找。   介于这一片空间里的东西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本不存在的死物,花非花树非树,因此掘地找也没什么阻碍。   稳妥起见,四人没有散得太开,谢兰亭和顾云起手腕上的红线也还连着,约莫半个时辰后,四人同时落地,彼此神情严肃起来。   白千叶:“你们有没有觉得脑袋好像变沉了?”   炎辰面色不太好看:“有。”   顾云起也点了点头,谢兰亭抬起自己手掌看了看:“比起发晕不如说是发懵,迟钝、阻碍思考……待久了该不会会变成傻子吧?”   “变成傻子”四个字简直是会心一击,炎辰和白千叶瞬间一个激灵,顾云起:“世界裂缝听起来就很可能跟空间之力挂钩,它应该是借着黑雾风暴操控,看似是我们自己逃开,但实则是故意把我们丢过来的吧?”   “这可糟了,”白千叶捏捏眉心,“即便要用脑子思考核心最可能在哪里,也先得把这里详细了解一遍,偏偏时间越长我们脑子会越发迟钝。”   要是过了很长时间都找不到,他们全部变成傻子,那就完蛋了。   堂堂化神,如果被傻死了,算是什么死法!?   谢兰亭运起灵力,觉得要舒服些:“灵力抵抗还是有用的,呼吸频率也减少一点吧,先抓紧时间再探探,都别分开了。”   还不知道脑袋继续沉下去会是什么症状,此时分开行动很不理智。   千里镜外面的人替他们捏把汗,谢兰亭他们这边是迟钝变傻,有的人那边是脾气变得暴躁,顾云起的话点醒了各位,他们大概就是被裂缝扔过去的,能操控空间,让这么多化神同时中招……   如果是他们去了,只怕早就渣都不剩了。   外面的人着急,里面的人也急,大家争分夺秒,疯狂寻找空间的核心,大家都没留手,地毯式搜索,用灵力直接将所过之处地面直接掀个底朝天,真正的掘地三尺。   而某一刻,炎辰随手丢了个火球下去。   不仅是他,就连其他三人也都愣了愣,才赶紧用灵力将火球打散。   炎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抱歉。”   到处都是植物,在这儿点一把火,朱雀真火要是烧旺了可不好灭啊。   几人心情愈加沉重,明显是因为症状更深了,炎辰才会丢火球,放在平时他不会犯这样的错,而其余几人反应的时间也加长了,这么下去很危险。   炎辰捏了捏眉心,随便挑了本书默背起来,白千叶也开始在脑子中演练他家刀法基础入门:“给头脑一点刺激,一直疯狂思考,应该会好点。”   谢兰亭点点头:“我也觉得。”   然后他一把拽过顾云起衣领,亲了一口。   炎辰书/白千叶:“……”   千里镜外热众人:“!”   书背两行刀法刚舞个起手,就这么被硬生生打断了。   谢兰亭只蜻蜓点水一吻,放开顾云起领子:“刺激够了吗?”   顾云起点点头:“暂且够了。”   炎辰倒吸一口冷气:“我也觉得够了……被你俩吓清醒了。”   白千叶同样:“并不是很想知道你俩脑子里装什么来刺激自己。”   谢兰亭:“有用就行,还能帮到你们简直是意外收获。”   另外两个单身狗不是很想说话。   于是过一会儿他们亲一下、过一会儿他们亲一下,并且接吻时间和黏糊程度都逐渐提升,从先前的蜻蜓点水发展到厮磨,空气吸得越多,吻得越发深沉。   这就是所谓的加重刺激。   别说白千叶和炎辰了,在顾家的诸位已经有大部分人忍不住把视线投到记录他俩视角的那块镜面上,有些人是看得面红耳赤。   陈竹书一边担心一边看得脸蛋红扑扑,觉得整个人简直要分裂,他其实已经忍了好久了,这回终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舌头,是不是伸出来了啊啊啊!”   ……是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他们还记得大家都能看见吗?”   “……不知道啊不说他们那边的空气影响脑子运转吗可能忘了吧。”   “也有可能是真的不在乎?”   顾家大长老干咳一声,义正言辞:“不过是刺激头脑的手段,你们看,四个人都维持了清醒,仙君说得对,好用就行!”   怎么听都有强行帮自己家主和夫人说话的嫌疑。   但如此亲法,其实也说明他们现在并不好过。   谢兰亭和顾云起这回再分开后,炎辰掐着自己胳膊,阻止因为头脑迟钝想变回鸟身的冲动,白千叶已经把刀法从入门背到出师,他眼神也时不时开始飘忽,带着茫然。   他狠狠甩了甩脑袋,咬咬舌尖让自己清醒:“咬舌尖还挺管用的,你们试试。”   谢兰亭擦擦嘴:“刚咬过了,确实不错。”   白千叶:“……我一时竟不知道我会先因为空气变傻,还是直接被你俩刺激麻木。”   顾云起把刚才咬破嘴皮的一点血迹咽下去:“翻到这种地步,就剩那条河了吧?”   水面很宽敞,是条大河,几人没打算下水巡查了,抽干来看不是更快?   而且有顾云起御水决在,一条河而已。   顾云起抬手,直接将整条河流的水控制住,流动的水仿佛进了一个透明模具,被他慢慢抬了起来。   水位出奇地沈,大约离河岸三丈高时,顾云起忽然手一抖,然后河水轰然砸下,溅起的水花朝他们兜头浇下,把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四个化神,居然没有一个想起来躲。   顾云起:“抱歉……”   炎辰和白千叶摇摇头:“没事没事……等等,我们要干什么来着?”   “对啊我们怎么站在河边?”谢兰亭也茫然一瞬,随即他一个激灵醒了醒神,“不是,我们来看河里有没有空间核心!”   白千叶一拍脑门:“哦对对对!嘶,我们的状况好像不太对劲啊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还要想半天?”   看着千里镜的众人纷纷吸口冷气:糟了,肉眼可见地变傻了!   谢兰亭在混沌的脑子中翻腾半天,努力将前因后果捋顺了,指尖聚起灵力,在空中用灵力写下文字:“……不行,我得记一记,我们是受空间影响,脑子迟钝了,现在找核心,疑似在眼前这条河里……”   写下文字,只要还没傻到不认字,等下看一眼起码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顾云起方才之所以手会抖,就是因为差点忘记御水决的灵力运转,他忙把水灵放出来,水灵是不需要呼吸空气的,干脆由水灵来操控御水决。   顾云起对水灵道:“你要,要……”要做什么来着?顾云起狠狠一咬舌尖,一句命令说得相当不容易,“把这条河里的水都控制起来,我们要找东西,东西是……空间核心!”   通讯玉牌既然可以用,他们也把玉牌打开,起码还有人能提醒一下,谢兰亭联系了晓清风,这个正事上绝对靠谱的,炎辰联络了玄龟君,他那向来淡然的师弟声音压得极低,仿佛隐忍着什么。   炎辰皱了皱眉:“……我觉得你说话哪里有点奇怪,但是我形容不出来。”   “师兄,因为我这边是使人心情暴躁,但我修身养性时间长,所以目前还好。”   确实,看看魔罗,跟他在一方空间,已经躁得双眼发红,没事还往旁边乱砍几下了。   比起自己,玄龟君更替炎辰担心:“师兄,你可别傻到听不懂我的话,不然到时候提醒也没用了。”   “不会,一定能在那之前解决……解决什么来着?哦!”炎辰一看谢兰亭写在空中的字,“找到核心出去,对。”   玄龟君看了看自己这边,突然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要知道千里镜外大家都看着,师兄他们不知道有没有干什么傻事,不然等出去后指不定怎么后悔。   谢兰亭将字写完,长舒一口气,按了按额头:“啊好累,云起,来。”   顾云起走近,两人抱在一块儿,顺利亲到一起,只是这回更过火,连手也不安分起来,抚摸动作相当大胆,还从嗓子里滚出了声音。   “啊啊啊啊!”   陈竹书惊叫起来,他虽然喜欢看两人亲密,但是看他俩这种不对劲的状态,压根高兴不起来,掉入空气令人降智空间的四人没准真的已经忘了千里镜这回事了!!   有人都跟着傻了:“他们刚才险些连目的都记不住了,怎么还记得住用亲吻来保持理智?”   徐柳玉戴着面具,没人看见他面具下精彩的表情,他难得与旁人搭话,一脸惨不忍睹:“不……正是因为他们在逐渐迟钝,可能自己都忘了为什么要亲吻,只是剩下本能,想跟彼此亲近,你懂吗?”   那人狠狠一抖,艰难道:“他们再找不到核心的话,顾家主和揽月仙君难不成——”   还会给我们上演个现场版全套?   徐柳玉一眼看穿这人没说出口的话,扫了他一眼:“那不会。”   毕竟彻底傻掉的人,应该是连那事儿要怎么做都想不起来的,搂搂抱抱,摸摸和亲一会儿就已经是智商极限了。   想看现场版?想得美!不过啊师兄啊……虽然戴着面具,徐柳玉也很想掩面,他恨不能现在直接冲进去把人隔开,冲他吼道:快收手别摸了清醒后你会后悔的!!   本来,先前蜻蜓点水的吻确实可以刺激,但是吻久了人是会缺氧的,人缺氧就会大口呼吸,又已知,空气里充满了降智物质。   都亲到闷哼了,晓清风在传讯玉牌里大叫:“快停下想想你们的目的!!!”   谢兰亭和顾云起顿了顿,睁开眼,谢兰亭眼角都泛红了,两人缓缓分开,好像是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谢兰亭面色带着红晕,顾云起看了看他醉人的面孔,突然从芥子中摸出一件衣服,兜头把谢兰亭裹住了。   谢兰亭:?   顾云起抿抿唇:“不想给别人看。”   千里镜外的众人振奋:顾家主你终于想起还有我们这些围观群众了吗!!!   他搂住谢兰亭,眼神掠过白千叶和炎辰:“他们还在。”   千里镜外的众人:……平,原来说的是妖王和白家主,看来是真把我们忘了。   要知道千里镜显示的是符箓佩戴者周围的情况,方才顾云起那块画面中,谢兰亭柔情泛桃花的面孔让众人看得可清楚,同理,谢兰亭这边也完美展示顾云起的脸,就他俩脸庞的杀伤力——   方才大部分人按心口的原因找到了。   怎么有人能生得这么好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型社死现场。   落在其余地方的人:本来觉得倒霉,现在突然就觉得挺幸运的,真的。   ps:上一章最后跟谢顾白落到一起的我错写成魔罗了不好意思!已经改了,是炎辰 第96章 “我好痛啊,兰亭。”   谢兰亭拉了拉罩在脑袋上的衣服, 他本来正仔细思考究竟哪里不对,被顾云起一抱一打岔,反应迟钝的脑子立刻走偏, 不愿意思考了, 他仰起头:“再亲一下?”   顾云起立刻就想遵照执行,可惜玉牌里传来晓清风的大嗓门:“还亲什么亲!干正事啊两位!!!”   这个声音吼得他俩激灵一下, 偏头看看旁边的字, 终于用极大的意志力松开手, 潜意识催促着他们赶紧办正事。   先前两人接吻还能刺激另外两个单身狗,但现在对他们已经不起作用了, 炎辰道:“没人要看,我自己也很好看。”   他按着胳膊,背后终于不受控制, “刷拉”一下张开大翅膀, 翅膀骤然出现时炎辰还吓了一跳:“我为什么有翅膀!?”   愣了片刻他才偏了偏头:“哦, 我本来就不是人。”   白千叶:“嗯嗯, 你不是人。”   陈竹书在外捂住脸,惨不忍睹, 他爹一世英名啊……陈竹书扭头对自己身后其他妖修道:“不然你们先去大厅外逛逛?”   给他爹在族人面前再留点面子吧!   白千叶亮出自己的法器双刀,舞了舞:“知道吗,这刀是我爹传我的, 好像还有谁也想要来着?哦对, 我弟!我和他打一场, 赢了刀就归谁,然后我把他打哭了哈哈哈哈哈他哭了哈哈哈哈!”   白家众人在水镜外, 看着领头的, 直冒冷气的白千叶他弟, 咽了咽嗓子:“二爷……”   白二爷冷冷道:“闭嘴。”   有什么都等那人出来再算账。   只有水灵兢兢业业,听从主人的命令,把河水全部抬了起来,哗啦作响的水声终于把四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谢兰亭之前就想到随着时间推移若是逐渐变傻,自己行为难免会出岔子,因此趁着脑子还灵光时,他在自己身上设下了能应变催动的法术,比如现在,一根灵力线从他手指尖飞出去,虽然他已经不记得这东西怎么使的,但线飞出去后,他脑子里的感觉还知道:哦,线是在找东西。   他们之前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空间核心足见藏的好,而且它真的在河里,泥沙之下,不仅如此,还会逃窜。   只是它也受到限制,似乎无论如何无法离开河流。   如果空气不使人降智,它已经被抓住了,这就是时间拉锯战。   谢兰亭指尖的灵力似乎终于找到目标,线条猛地扎进河底沙石里,飞速朝前钻,而核心也跟个掘地鼠似的,在底下疯狂打洞飞快逃跑。   由于底下泥沙也有水分,水灵似乎察觉到什么,将泥沙中的水分操控起来,把底下搅了个天翻地覆,让灵力线条更快朝核心逼近,比正在逐渐愚蠢化的人类靠谱多了。   终于,谢兰亭的灵力线条成功拴住核心,往回收,猛地将它从地底下拽了出来。   然而四人盯着核心半天没动静,谢兰亭拨了拨手里的线:“……那东西,干嘛的?”   顾云起:“奇形怪状。”   炎辰扑着翅膀:“管它干嘛的……看我飞起来了!”   白千叶:“很好砍的样子,我来砍!”   白千叶说着提起双刀,本能灌注灵力,猛地朝空间核心砍去,“噼啪”一声,核心碎了。   同时碎开的还有此方空间,四人身边周遭环境骤然变回了光秃秃的荒漠,是风暴海没错了。   没了降智的空气,正常空气一入胸腔,四个人纷纷清醒过来。   一时间,四人都僵在原地,没人动弹,没人说话。   千里镜外的众人长出一口气:总算出来了!   差不多同时,其余空间的人也破开空间出来,他们分开时进入了不同裂缝,落地后距离倒很近。   魔罗面色臭烘烘的,暗骂一声晦气,觉得脸都丢光了,他平日里虽然随性,但无论杀人还是打架都游刃有余,哪有那么暴躁,简直一番丑态,而后他看见这边四人,奇怪道:“你们怎么不说话?”   晓清风也不知从哪个旮旯钻了出来,玄龟君走到自家师兄身边,识趣地没有出声。   炎辰将翅膀收起,白千叶擦着刀看天,谢兰亭将脑门上的衣服取下,顾云起则默默把谢兰亭有些乱的衣衫理整齐——这都是他方才失了智时给揉乱的。   他们才是丢脸丢大了!   顾家主、御剑宗长老、妖王还有白家主就在方才,当着千里镜的面,给大家贡献了足够回味几百年的乐子!   炎辰摸了摸袖子里跟千里镜配套的符箓:“我现在把它撕了还来得及吗?”   谢兰亭叹气:“来不及了。”   顾云起对着千里镜那边的人说道:“没人拿水镜录吧?不准录。”   众人听闻,这才恍然大悟,这会儿暂时不用担心,大家松了口气后纷纷扼腕,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录下来!   徐柳玉默默收起了录了全程的水镜。   不是他有什么想法,主要是玄机阁收集资料必定是专业的,十位化神齐聚风暴海探查这种大事,录下来分析不是更严谨吗,没毛病。   众人再度集齐,周围虽然依然有小股的乱流风暴,但再没有方才那种声势浩大毁天灭地的了,晓清风:“毁灭大片空间的力量不是随时能动用的,我们赶快过去。”   黏腻的黑雾虽然孜孜不倦袭来,但十人的攻击即便不能全灭它们,开路却足够了,一路顶着打上前,不过几里路,以化神的功夫平日里眨眼便到,却足足花了两个时辰,他们才终于来到晓清风算出的目的地。   别说千里镜外的人,就连谢兰亭他们也全都被眼前景象给震惊了。   只见半空中浮着一条约十丈宽,二十丈长的大裂缝,宛若一只诡异的大眼睛,虽无瞳孔,但仿佛有什么幽深的东西从裂缝的黑暗中窥伺着万物,黑红的色彩在其中形成了旋涡,又仿佛随时能化成血盆大口,能将一切吞噬。   而这样巨大的怪物面前,立着一个渺小的人影。   真的只能称为影而不是人,因为它是黑雾凝结成的人形而已,空有形却没有貌,只是顾云起看着它,突然若有所感,浑身一震。   谢兰亭敏锐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   晓清风也略睁大眼:“那是——”   已经到了裂缝跟前,黑雾自然是疯狂反扑,然而它们正要聚起砸下,却突然全部僵硬,而后发出古怪的声音,如同先前被消灭一样,就这么炸开了。   可分明不是在场任何一人动的手。   此时那个漆黑的人影动了,它随手抓住一条黑雾,吸收进了自己体内,可黑雾挣扎着似乎要逃离,这是先前都没遇见过的,怎么,黑雾还能窝里反?   那黑影没有嘴,却开口说话了:“凭你们也配伤他?”   炎辰:“声音有点耳熟?”   谢兰亭猛地扭头看向顾云起,那是顾云起的嗓音,他绝不会认错!   顾云起则死死盯着黑影,没有吭声。   谢兰亭察觉不对,离顾云起又近了些,而后他们眼睁睁看着其余黑雾全部匍匐趴地,那黑影慢慢朝前走,身上逐渐有了人的真正容貌,宛如一个人褪去壳子,从黑雾里走了出来——   那人有着和顾云起一模一样的脸。   他穿着一身黑衣,冷冰冰地站在那里,死气沉沉,视线却在触及谢兰亭时冰雪消融,看得谢兰亭心头一紧。   ……太像了,像极了上辈子他死后,顾云起心如死灰的模样。   那人扯了扯嘴角,可能是想笑,但面部肌肉只是微动,不太成功:“你来了。”   他按了按自己嘴角,也意识到自己表情没做好:“抱歉,太久没笑了,我都快忘该怎么笑了。”   幻术?不,谢兰亭以自己的幻术造诣保证绝对不是,那眼前的究竟是什么!?裂缝逸散的黑雾有过操控某些不在的人或物的力量,但是顾云起就在他身边,眼前这个又是什么!   谢兰亭的手不由攥紧,只是指甲还没掐进手心里,顾云起就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顾云起眸光沉沉,终于开口道:“他是我的……心魔。”   在所有人都在想黑色影子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顾云起就感觉到了,那是他的心魔,准确来说,是上辈子被他割裂出去的心魔。   心魔一旦被割裂,就是主人赢了,早该灰飞烟灭的,没想到裂缝居然把他拽了回来,应该是作为最大的底牌。   但是顾云起看了看裂缝周边明显施加多次又修补多次的各种法阵,还有黑雾被心魔压得动弹不得的景象,很显然,这张底牌不怎么配合。   晓清风给谢兰亭传音:“是神尊的心魔。”   他这么说,谢兰亭就明白是上辈子的事,但不可能啊,在他的记忆里——   慢着,心魔诞生后,仅主人一人可见,哪怕他是窝在道心里的残魂,也看不见顾云起的心魔。   只是顾云起从来没有走火入魔的样子,也不会对着心魔说瞎话,所以就没人发现过他生了心魔。   如顾云起这般道心坚定的人,若非万念俱灭,怎至走火入魔。   心魔在那个雨夜就诞生了。   在准备见天道前,顾云起才终于对心魔动了手,因当时明心静神,谢兰亭的残魂不得不飞回道心里窝着,就不知道顾云起做了什么。   “我以为我灰飞烟灭了,结果一睁眼,居然还在。”心魔道,“裂缝说你们还活着,要我杀你,怎么可能呢?”   谁都可以死,兰亭不行,他不会杀,也不会让裂缝杀,于是裂缝好容易找来的大杀器反吞黑雾力量,居然在这里牵制住了裂缝。   “我其实想把顾云起杀了,然后取而代之。但是这么做你会伤心。”心魔叹了口气,“我舍不得你伤心,所以也不行。”   心魔乃是执念,谢兰亭就是顾云起最深的执念。每个心魔的本能就是杀死主人取而代之,但对顾云起的心魔来说,什么都得给谢兰亭让道,他绝不会伤害谢兰亭,也不要让谢兰亭伤心,谢兰亭不愿,他就不做。   本能?心魔的本能算什么,他可是顾云起的心魔啊。   “兰亭,仙君,我终于见到你了。”   谢兰亭嗓子里仿佛生吞了铁,哽得眼眶发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魔费力拉了拉嘴角,露出个比方才明显一点笑,他张开双臂,像引颈受戮,又像是寻求一个拥抱。   “我好痛啊,兰亭,让我解脱好不好?” 第97章 此生不负。(正文完)   谢兰亭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 有人快他一步,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冲上前, 一剑干净利落的捅进心魔胸口。   是顾云起。   没有血, 心魔似乎也完全不觉得痛,他面无表情, 出现这么久, 终于给了顾云起一个眼神:“光凭这样是杀不了我的。”   看样子的确, 但顾云起没有收剑,反而把剑更推进几分, 从心魔前胸透到后背。   心魔冷冷道:“你挡着我看他了,让开。”   顾云起面色阴沉:“你想死就找个地方自己了断,来碍他的眼算什么?”   顾云起身上穿的虽不是谢兰亭选的衣服, 但整体色泽也很鲜亮, 中衣是件织锦蓝服, 外罩一件金丝滚边白衫, 因为谢兰亭爱看他穿出玉树临风的模样。   顾云起的衣服和心魔一身黑衣形成鲜明对比。   其余人面面相觑,面前这人自称是顾云起的心魔, 但其余所有人都能看见,而且那心魔明显能用黑雾的力量,是裂缝控制了顾云起的心魔?   顾云起已经断开了千里镜的符箓, 谢兰亭也默默把催动符箓的灵力熄了, 千里镜那边失去了他俩的视角, 晓清风叹口气,朝其余人道:“趁他压制着黑雾, 先布阵吧, 他俩最后站位挑活整个阵就行了。”   比起一个心魔, 确实能够吞噬世界的裂缝更让人担心,其余化神纷纷落到相应位置上,开始结阵。   地面的黑雾又涌动了下,这回心魔顾云起眼神一凛,脚往下一踏,黑雾中传来刺耳地嚎啕,快速缩回了裂缝之中,那诡异如眼的裂缝似乎都扭曲了下,若它真是嘴,大概恨不能将该死的心魔直接吃了。   其余人已经去布阵,离得很远,因为风暴海的乱流空气,他们底下的说话声是传不过去的,谢兰亭上前,心魔偏过头来看他。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心魔捏不出一个完整的笑,但他眼睛在看到谢兰亭时,欣喜、温柔、渴求与期盼点亮了那双黑漆漆的瞳孔,但凡被这双眼睛看到的人,都会想:   他什么都没了,只剩我了。   可谢兰亭是顾云起的,从上一世到现在,心魔还是第一次跟他见面。   所以他其实什么也没有。   如同曾经失去一切的顾云起。   谢兰亭走到顾云起身边,握住他的手,顾云起嘴唇动了动,可惜什么也没说出,顺着谢兰亭的力道,一点点将剑抽了回来。   谢兰亭挡在顾云起身前:虽然目前看起来心魔没有杀心,但本来就是心魔,又混合了黑雾,他不能拿顾云起安危冒险,因此站到了顾云起跟前。   心魔跟着顾云起到了神尊时期,那么修为应与当时的顾云起相当,黑雾吞了苍行尊者都能强化到一对三个化神,如果心魔要出手,这里怕没人能拦下他。   谢兰亭嗓子发堵,却对心魔笑笑,努力维持自己声音不颤,柔和着问心魔:“你在此处多长时间了?”   心魔对着顾云起一副“你太碍眼赶紧消失”,却很高兴和谢兰亭说话:“不知道,睁眼就在这儿了,没记时间。”   “裂缝想杀你,我就在这儿跟它耗,不过我试了多种方法都封不住它,也放跑了一些黑雾。”心魔道,“你没事就好。”   谢兰亭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里,心魔似乎是想抬手碰碰他,谢兰亭没有躲,顾云起本来已经抬起剑,谁知心魔手伸到一半自己缩回去了,而且后退了两步。   心魔顾云起深吸口气:“兰亭,裂缝想操控我,这些年我神智也损耗很多,几次差点被它成功,让我解脱吧,我不想伤你。”   他双眼里时不时有红色闪过,显然也一直在忍耐,谢兰亭掌心里的血滴在地上,砸在心里,他深吸口气:“世界裂缝把你招了回来,等将其封印,你应该也会散去。”   心魔又后退两步:“嗯。”   其余八人布阵已完,裂缝察觉到危险,黑雾再度反扑出来,心魔站在裂缝前,抬手撑开猩红的灵场,把它们尽数压制在裂缝口处,任其嘶鸣咆哮,冷声道:“本尊说了,滚!”   谢兰亭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顾云起拉住手腕。   “兰亭。”顾云起道,“我们也该到对应的位置上去了。”   谢兰亭狠狠闭了闭眼,这才回头:“好。”   要让心魔解脱,只有封印裂缝这一个办法。   谢兰亭和顾云起的站位在一处,他们需要二人合理将整个阵法的力量汇聚盘活,裂缝边缘扭曲得更厉害,诡异地咆哮声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连千里镜那边不少人都被搅得恶心发晕,不敢再听。   这是它不甘地反扑。   心魔眼中红色与黑色的变化更明显了,耳边的嘈杂和脑子的混乱也加剧,那声音在他耳边咆哮:去杀了他啊,杀了顾云起啊!   裂缝已经不指望立马说动他杀谢兰亭了,杀顾云起也行,能杀一个是一个。   看到谢兰亭了吗,他那么好,就在那里,杀了顾云起,他就是你的了,他本来就该是你的!   我的、我的……   谢兰亭不是你的人吗?不是吗?   兰亭……是我的!   心魔双眼一红,本来挡在缝隙跟前的他突然身影一闪,下一秒就出现在顾云起面前,抬手一掌劈下。   而顾云起毫不意外,反应也非常快,反手也是一掌拍出。   “云起!”   谢兰亭惊骇,居然跟神尊心魔对掌!   两人一掌对实,心魔眼神动了动,似乎清醒了些,立刻后撤,按住了自己的手。   顾云起和谢兰亭已在结阵,脚下不能出阵圈,顾云起咽下嘴里的血,朝谢兰亭道:“我没事。”   心魔中途收了力,顾云起跟他对上就能感觉到。   而心魔站在不远处,按着自己手腕,和顾云起同样俊美的脸上却爬上了狰狞,他眼瞳中染了红,终于朝着顾云起吼了出来。   “废物,废物!凭什么你能站在他身边!?”心魔按住自己想抬起来的手,整个身体都在挣扎中颤抖,“要不是怕他伤心,我就该杀了你,杀了你!”   其余人看得是捏一把汗,炎辰冲谢兰亭跟顾云起道:“大阵就快成了,撑住啊!”   金色的光芒流转,庞大繁复的法阵还在快速勾勒和补充,光芒随着符文增加愈发旺盛,若说裂缝是深渊巨眼,那么法阵就如同神明刺目,正在徐徐展开。   “你护不住任何人,爹娘兰亭,哪一个你留住了!?”心魔眼瞳中淌出黑红的液体,像极了血泪,“你明明是因为他们才能活,却什么也守护不了,顾云起!你就不该活在这世界上!”   心魔大叫着手臂一挥,一道罡风从顾云起身边擦过,在他脸上擦出了一道血痕,却将远处一座砂石堆成的荒丘炸了个粉碎,心魔痛苦地抱住脑袋,嘴里只重复着让他去死,别的什么也听不清了。   顾云起冷漠地看着他,无动于衷——毕竟这些话,在心魔诞生后他听过无数遍了。   脚下是他和谢兰亭源源不断供给出去的灵力,手上是谢兰亭的热度,谢兰亭死死拽着他手腕拉过,逼顾云起和他对视,谢兰亭面颊绷得死紧,字字句句几乎是艰难地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这就是那些年,你对自己说的话?”   明明知道自己生了心魔,却放着不管,为什么,为了听心魔给自己说话?心魔都说了些什么话?   世人奉他为尊,友人劝他慰藉,属下安分听话,没有人怪他,没有人骂他,但他觉得自己不配,于是他留着心魔,自己骂自己。   骂这个无能的废物,什么都没做到,还要爱人牺牲生命来救,你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死的不该是兰亭,该是你。   好想死,可是兰亭拿命换的我,还要去见见天道,万一还有办法呢?所以不能死。   我好痛啊,兰亭。   从前顾云起没能说出口的话,借着心魔之口,终于传进了谢兰亭耳朵里。   谢兰亭拽着顾云起的手腕,两人骨头都喀喀作响,顾云起抬手捧过谢兰亭的脸:“兰亭,不用理他,别看他,我在这里,那不是我。”   “他不仅是你的心魔,还是过去的你。”谢兰亭眼眶发红,“你跟自己和解了吗?”   顾云起沉默了。   心魔那边理智已经濒临极限,即便是神尊心魔,他到底是因为裂缝才能出现,知道裂缝要杀谢兰亭后,他不仅要抵抗裂缝的控制,还获得力量使裂缝没法让自己轻易消失,因为只有留在这里,他才能帮谢兰亭。   “兰亭……顾云起、杀、杀……”   猩红爬上他的眼睛,他咬着牙喘着粗气朝谢兰亭和顾云起看来,脚步稍微往前又挣扎着顿住,自己跟自己抗衡。   谢兰亭深吸口气,抖着手放开了顾云起,他霍然转身,朝心魔抬手:“过来。”   心魔得了他这么一句,倏地睁大眼,而后一下扑了过来。   顾云起:“兰亭!”   谢兰亭:“别动!”   金色的阵法布了半个天空,一道黑色的身影扎进来,谢兰亭抬手接住心魔,然心魔神态疯癫,手上用尽太狠,死死扣着谢兰亭的背,他手滑过,腐蚀的黑雾蔓在指尖,在谢兰亭肩胛上留下了五道血痕。   “看看你在做什么!”顾云起的剑横在心魔手上,要削掉他胳膊,“放手,你伤了他!”   谢兰亭却抱着心魔,没有因为肩胛的伤痛呼,只道:“云起,别。”   他一句话说停了两个人,不仅顾云起,心魔也顿了顿,他眼中光芒明明灭灭,扣着谢兰亭的肩膀,微微退开些,看着他。   “谁说顾云起不配活在世上的?”谢兰亭看着心魔的眼睛,话说给两个人听,“谢兰亭对他寄托着什么心意,你真的懂?”   顾云起手颤抖着放下剑,心魔指尖动了动。   “他是世上独一无二,是我心中万古不变,他应该得到最美好的赞誉,体会最幸福的日子。”谢兰亭抚了抚心魔的脸,“若他觉得不配活在世上,那是在糟蹋我的心。”   心魔眼中红光散了些,他摇头:“不,不让你伤心,我……”   顾云起握剑的手一直没止住发颤,他嗓音哽咽:“可他无能,本来仙君就该遨游高天,被他扯下来不说,还让仙君以命相换,顾云起怎么配替仙君活在世上。”   “仙君本在红尘里,不是被扯下来的。”谢兰亭抬起一只手,搂过顾云起的头,让他轻轻靠过来,“是顾云起,让他在红尘里找到了可以归去的地方。”   顾云起嗓子里滚出一声不明沙哑,抬手抱住了谢兰亭。   “从来不是你的错,我对你很重要,可我让你好痛苦啊,不要让心悦我成了你的噩梦,好不好?”   心魔呜咽着摇头:“不是噩梦,不是!”   顾云起眼中流着泪:“我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心悦于你,兰亭,你是我的可遇不可求,好不容易求到了,怎么可能是噩梦?”   谢兰亭抬手搂过两个人,顾云起此刻心神剧震,灵力供给减弱了也没有发现,谢兰亭暗自加大了自己灵力的释放,他抬眼看着马上要成型的法阵,也已是泪流满面。   他轻轻将顾云起和心魔的头靠过来:“我回来了,你成功了,云起,睁眼看看我,然后听我说,你做得很好了。”   “你是我此生铭刻于心的骄傲。”   灵力倾泻,金光大盛,法阵成——   裂缝周围的空间发出猛烈震颤,它疯狂卷动乱流想要砸碎大阵,但无济于事,阵法温柔又强硬地收拢,慈母怀善,要将它镇压。   心魔体内的黑雾咆哮着被拽走,他眼神恢复清明,神情恢复平静,与此同时,身影也逐渐变得虚幻。   他抱了抱谢兰亭,然后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微笑,这次笑得很自然,很好看。   心魔替谢兰亭擦了擦眼泪,最后看向顾云起:“我原谅你了。”   心魔道:“因为他回来了。”   是你把他救回来的。   谢兰亭耗损的灵力太多,脚下一软,顾云起抬手接住了他,他抱着谢兰亭,轻声道:“对不起。”   谢兰亭有气无力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是该罚。”   心魔看着两人,合着法阵的金光,终于化作点点光尘,消失不见。   大阵封缄,骇人的裂缝于虚空之中被抹平,天空光滑如初,仿佛世界的裂痕从没有出现过,除了耳畔的风声,一切归于宁静。   顾云起脸上泪痕未干:“我想和你一起活着,罚我什么都可以。”   谢兰亭:“……那就罚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顾云起将头跟谢兰亭靠在一起,于众人大战得胜后的热切中郑重而温柔地承诺:“好。”   *   世界出现裂缝这件事,最初只有部分人知晓,后来玄机阁把消息放了出去,大家才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发生了这么惊险刺激的事。   十化神守护此方的故事很快被传了许多版本,为人津津乐道,什么你说去的有十一个人?那人谁啊,记不清了啊。   谢兰亭消耗太多灵力,回来躺了两天,陈竹书一天来看一回,想凑着热闹玩。   不过三天后,谢兰亭就完全恢复了。   这天,陈竹书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两人。   陈竹书招手:“仙君,顾家主!”   “哎,正要去找你。”   谢兰亭笑着对他道:“我们准备出趟远门,你若是还想留在南林玩,顾家的客房也还给你留着,有什么吩咐他们就是。”   陈竹书眼睛一亮:“若是不留,能跟你们一起去?”   谢兰亭和顾云起相视一笑,顾云起道:“抱歉,这回不行。”   陈竹书垂头丧气:“唉,这样啊……”   谢兰亭揉了揉他脑袋:“因为这回我们决定只两个人出行。”   陈竹书瞬间领会精神:“我知道了,二人世界啊!”   顾云起和谢兰亭没有答,只笑着朝他告别,一路朝前走去。   要同你携手踏遍五湖四海,三山六景,一言既出——   ——此生不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本章下送五十个红包!   好久没有写这么长的文了,是有大家一路陪伴,灵感才能汇聚成故事!真的很感谢!这两年我换过不少文风,这本让我找回了一些不知不觉丢失的感觉,果然我还是喜欢写出来的文能博大家一乐,诸位抽空来看,如果我的文能让你感到一点开心,那就太好了。之后会有番外,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告诉我哦,或许我就会写出来!   那么接下来是新坑预告,喜欢可以先收藏等更新哦么么!感谢!   【现代小甜饼】《替身受就要造作[穿书]》   文案: 轻松甜饼   萧疏朗穿成了个替身受,他要跟主角攻结婚,替攻的白月光挡下各种腥风血雨,在时机成熟时默默身退,让白月光平稳上位。   萧疏朗看完剧本自信一笑:简单!   为了早点完成任务,萧疏朗决定合理作死,让主角秦霜提前踹了他。   跟秦霜一起上恋综,在白月光面前他疯狂营业,务必让白月光陈醋抱坛喝,好给秦霜吹枕头风,让他和自己分手;   在秦霜朋友面前大秀演技,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居心叵测,对秦霜别有所图;   而跟秦霜独处时,秦霜往南他往北,秦霜吃甜他吃咸,怎么反着怎么来。   感觉作得差不多了,萧疏朗自信满满验收成果——   结果秦母对他万分满意:“疏朗啊,你跟秦霜要好好的。”   秦霜朋友们热情围堵:“以前是我们眼拙,你俩简直天造地设必须是一对!”   白月光眼含热泪握住他的手:“你们是真爱,千万别分开!”   而本来该跟白月光相亲相爱的秦霜朝他伸出手:“疏朗,回家了。”   萧疏朗懵了: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跟想的完全不一样!?   1v1he,秦霜X萧疏朗,甜爽完事儿   【古代修真小甜饼】《仙君穿成渣男后》   文案: 欢乐小甜饼。   池玉舟一觉醒来,穿到了渣男身体里,此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渣遍三界,声名远扬,连各路大佬都没能逃过。   池玉舟:……我一生行善积德,怎会如此!   剑尊对他深情款款:“跟我在一起,我待你好。”   妖王抓着他的手笑得很疯:“你喜欢什么款式的镣铐,我都给你找来,栓住你,除了我谁也不能见。”   魔尊冷笑一声非常霸道:“跟我成婚或者死,你只能二选一。”   池玉舟:救命!   他逃,他们追,他插翅难飞!   魂穿的事不敢说,池玉舟试图编故事:“各位且慢,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众大佬:“这句话你说过五次了。”   池玉舟改口:“……那其实我有道侣!”   众大佬:“这个借口你也说过三次了。”   众人一副我静静看着你还能怎么瞎编的模样。   池玉舟:……身体原主这么狗!?   但是他真的有道侣,只不过他选择性失忆,记不起道侣名字和脸了!   池玉舟被迫跟众人周旋,整个修真界,一半馋他身子,一半要他狗命。   直到一天,隐匿千年的龙君暴躁出世,修真界如临大敌,暂时顾不上他了。   池玉舟难得轻松:感谢兴风作浪的龙君!   龙君却红着眼一把抓住他,厉声质问:“你居然离家出走!?”   池玉舟:“等等,你如果也被他渣了,请拿号排队;如果你找的是我本人,请证明我是谁,你又是我的谁。”   龙君:“……???”   他怀疑自己道侣睡傻了,但是没关系,他是一条有耐心的龙,可以让他全身心回忆自己究竟是他的谁。   1V1he,天下老婆第一我第二霸霸攻X倒霉仙君受   (文案都有存图,请勿挖梗) 第098章 番外一   谢兰亭喜欢湖光山色, 也喜欢人间烟火,所以他和顾云起外出云游时并不拘泥于地方,世外桃源去得, 山村小家也别有一番体验, 这天,他们假装凡人, 混在一个商队里, 跟着出行。   路过某座山头时, 有山匪跳了出来。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当然,这话也就是走个过场,因为光给钱这些人是不可能满足的, 绑了人还可以继续索要赎金, 更何况老爷身边跟着几个如花美眷,怎么着也不能放过。   商队里护卫数量跟山匪人数差距太大,打是打不过的, 山匪们拎着刀要所有人下车,最后一辆车上没动静, 山匪凶神恶煞拿刀去掀帘子,看着轻飘飘的帘子碰上锋利的刀,却居然把刀给拦住了, 戳不动。   山匪愣了愣,转头朝商队老爷吼:“这辆车上是人是货?”   老爷抱着女眷, 战战兢兢答话:“是两个游人, 跟我们同行一段。”   “是人, 那还不赶紧下来!”   虽然刀戳不进去有古怪,但他们人多势众,没完全放在心上,正准备一起上的时候,帘子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给撩开了。   是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俊逸非凡,无论是不是好男风的,看到他的脸都愣了愣。   等他怀里那个月白衣衫的男子打着呵欠抬起头时,众人纷纷瞪圆了眼珠,这回是哪怕不好男风的,都觉得自己心脏里有弦被拨了拨,全给看呆了。   什么叫惊为天人?这就是!   顾云起打着车帘,视线从所有匪徒身上扫过,心头冷笑,谢兰亭睡醒了,一看外面架势,登时精神了:“什么,有人打劫?”   商队众人本来心惊胆战凄凄惨惨,一听他语气觉得不对啊,明明都是被打劫的,怎么他语气听着还觉得有点惊喜?   顾云起和谢兰亭从马车上下来,山匪们打眼一扫两人穿着,确认是有钱人,有钱又有颜,肥美的打劫对象。   谢兰亭看了下山匪人数,三十来人,个个身强体壮,一看就过得不错,他被山匪拿刀对着,神情自若,居然还跟人聊起天来。   “我看诸位威风凛凛,想必是有门有户的大人物?”   山匪们劫财害命,凌虐人凌虐多了,喜欢的就是高高在上的感觉,听到谢兰亭这话,一人抬起下巴,骄傲得很:“那是,我们黑虎山寨的名头谁不知道!”   有山寨,有老巢,山寨里没准还关着其余人,适合一窝端,谢兰亭和顾云起对视,点了点头。   一行人被全部押回黑虎寨,谢兰亭和顾云起看似被绑着手,实际上两人一人手上拿着油纸包,一人负责动手吃,手腕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没错,谢兰亭用了幻术,两人自在着呢。   顾云起抬头看了看队伍,弯弯嘴角:“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谢兰亭闻言也笑了:“的确记忆犹新。你差点成了别人压寨夫人呢,小美人。”   顾云起神情自若:“不是还有你这个大美人陪着我吗?”   二人对视,在幻术的掩饰下明目张胆笑出声,说起两人的初见,的确是想忘也忘不掉。   那还是上辈子的事了,当时同样是逃婚出行,也相聚在一个茶摊,不过谢兰亭没有碰上陈竹书,顾云起的暗卫们正在周围踩点,也没有跟他坐在一桌。   顾云起照样凭借谢兰亭头上的流云簪一眼看穿他身份,谢兰亭那张掩饰身份的面具对他来说是没用了,不过难得碰上,顾云起还是想知道谢兰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小二上了壶茶,他端起茶杯就发现了不对,在修士面前,普通凡人的蒙汗药可以说无所遁形。   周围人接二连三倒下去,顾云起视线扫过谢兰亭,就发现这人分明半口水没喝,但跟周围人一样装着中招,趴倒在了桌上。   顾云起:“……”   几乎铺满整张桌的菜,谢兰亭就这么趴下去,可别说仙气飘飘的衣袖了,愣是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沾上半点油或水,晕得非常有水平。   暗卫们正要出来,却见顾云起给他们打了个手势,然后……顾云起也假装晕了。   一众暗卫:“……”   算了,少主总有些想法是他们无法揣摩的。   这时候一桌人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小二也一扯头巾,把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嘴里堵着布料的人拖出来,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店小二,匪徒被他绑了而后假装身份,在酒水菜肴里都下了蒙汗药,来坑路过的行人。   此处不是官道,是条小路,不算人来人往,但今日还是凑齐了十来个客人,匪徒里有人立马想去搜身摸荷包,但带头的人道:“先绑回山寨里再说。”   能把人直接药倒绑走是最方便的,万一等下有人路过看见,就算他们能提刀把人绑走,那也很麻烦,还是安静不会反抗的最好。   顾云起当时穿得一般,匪徒们给他捆绳时都吸了口气:“这人长得真他娘好看!”   捆谢兰亭时他们又吸口气:“这人绝对很有钱!”   于是扔车上带走时,他们把谢兰亭跟顾云起放一块儿了。   十来个人,匪徒们却只找了两架不大的马车把人全装了,然后装作普通马车拉走,可以说很拥挤了,顾云起长得好看,得到一个相对宽松可以靠边的位置,其余人有的甚至叠罗汉,姿势看着就很难受。   车门一关,顾云起就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同样“苏醒”的谢兰亭。   “这位道友,”谢兰亭开口了,“你也想深入匪窝为民除害吗?”   彼时顾云起用秘法伪装了修为,正因为装得弱,所以能被金丹期的谢兰亭察觉。   顾云起心道:不是,我其实想看你要做什么。   他嘴上道:“是的。”   谢兰亭夸他:“不错,我辈修士,自应心怀大义。”   顾云起知道自己担不起:“前辈经常这么做?”   在“谢兰亭能看穿他修为但他却看不穿谢兰亭”的前提下,叫前辈没毛病。   “那倒没有,”谢兰亭实话实说,“主要是现在比较闲。”   反正逃婚嘛,没有目的地,也没别的事干,既然碰上了,能帮就帮啊。   行驶的车辆停下时,两人又立刻装晕。   本来,按照谢兰亭的计划,到了匪徒老巢后,先把其余关押的人放了,就能立刻把他们一窝端,一路打过去就行了,谁知在被带到牢房的过程中,他们在众匪徒的聊天过程中得到了一个消息——   他们家老大居然还是个修士。   被抓来的人关到牢房中,其余人醒了之后要么愤怒要么害怕,只有谢兰亭和顾云起很淡定,坐在那里分析。   谢兰亭:“两种可能,一是那修士本身没什么本事,修为稀松,来山匪的窝当老大。”   顾云起:“还可能是他心术不正,走了邪门歪道,抓凡人有别的用处。”   谢兰亭给了他一个“你很聪明”的眼神:“如果全是普通人,我们这就可以打出去了,但居然有个修士……就算他是前者,再没本事,我们与旁人动手时也会打草惊蛇。”   总之得想个办法见见这个匪徒头子,再依情况而动,不过要怎么办呢……   就在他们思索办法的时候,牢房的门被人打开了,几个匪徒走进来,径直走到顾云起面前。   “就是他?不错,果然长得好看。”几人朝着顾云起笑得下流猥琐,“小子,能伺候我们头儿是你的荣幸,以你这张脸,没准能留下做压寨夫人,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哈哈哈!”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见他们老大的方式这不就来了?不过谢兰亭可不能让小筑基一个人去,他当即装作慌张的模样:“你们要带我弟弟去哪里!”   匪徒把视线落到他身上:“弟弟?”   尽管带着半截面具,完全不影响谢兰亭发挥,他嗓音情真意切,听起来可怜极了:“求你们放过他吧。”   莫名多出个哥哥的顾云起有被他充沛的情感震撼到。   顾云起自己算是个很会演的,在顾家装弱卖傻功夫那是一等一,传闻揽月仙君高冷胜雪,百闻不如一见,如今一见,方知传闻都在瞎编。   哪家高冷仙人是这种款式?   匪徒们这才注意到谢兰亭不仅穿着很好,身段看着也不错,露出的半张脸肤白如雪,轮廓分明,是美人的骨相。   于是一人伸手去摘他面具,捏着面具边缘往外拉——没拉动。   那人懵了:“怎么回事?”   谢兰亭作出害怕的样子缩了缩:“我这面具可是仙人赐的,说是有缘人才能摘下。”   旁边有人道:“身段看着也行,既然是亲兄弟,应该长得也不差,那面具老大应该有办法,就一起带过去吧。”   “也好。”   于是两人都被拉了起来,威胁着往前走,顾云起忍不住想,他是逃婚出来的,结果不仅遇上了自己未婚夫,还被一起绑了要给别人当压寨夫人,这可真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可惜谢兰亭现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也只有他一个人感慨。   不过短短时间,他算是对谢兰亭多了些了解:会路见不平,费功夫来救这些无辜人;还会护着自己,不让自己单独去面对危险,即便他们都不认识。   若非心善,是做不出这些举动的。而且谢兰亭这个人,比他想象中有意思。   到了地方才发现所谓的老大是他们预判中的前一种情况,这人就是个练气修为,在修士中算入门,连筑基都不是,面相也显老,估计知道自己这辈子作为修士得不到什么成就,就干脆回到凡人中。   回到凡人中没什么不好,但仗着自己比普通人多几分本事就行凶作恶,那就很有问题了。   于是他刚盯着顾云起的脸咽了咽口水,就被顾云起一脚踹了出去。   匪徒们瞬间惊了:“老大!”   谢兰亭手上微微一动,绳子就断了,既然只是个练气的,那么这位筑基期的后辈完全可以解决,于是他摆摆手:“道友,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把其余人放出来。”   顾云起点点头,其余匪徒不怕死地抡起刀朝谢兰亭砍来:“想走!?”   谢兰亭都不用出剑,他仿佛只是正常又普通地继续往前走,却不知那里来了罡风,不仅把他们手中的刀全部震了个粉碎,还把所有人都拍了出去,撞在墙上,骨头咔咔声不绝于耳,听着就很疼。   谢兰亭闲庭信步走出去:“我要走,你们能奈我何?”   匪徒的头儿吐着血从地上抬起头,知道自己这是碰到了硬茬,赶紧想溜,可惜还没爬起来,就被顾云起一脚踩了回去。   “想走?”   匪徒们方才朝谢兰亭说了同样的话,而且横眉怒目架势十足,结果一眨眼就被谢兰亭打了个七零八落,这会儿顾云起说同样的话,声音不大,但成功冷得匪徒头子打颤。   “道友!不,大人饶命啊!”   解决一个练气根本不用费劲,但顾云起装成筑基嘛,也不能打得太快,等他算好时间出来,谢兰亭已经把全部关押的人放出,顺便把其余匪徒都给解决掉了。   一些人因为被关久了,身体有损,走路很慢,众人都对两人千恩万谢,谢兰亭和顾云起自然是说不必,顾云起看着谢兰亭的身影,走上前:“还未请教前辈大名。”   谢兰亭:“曲流觞,你呢?”   好,是假名。   顾云起:“闻人云。”   很好,也是假名。   这才是他们最初的相遇,谁能知道用假名互相忽悠的两个人,日后朝彼此许下山盟海誓,永不分离呢?   那时的遭遇,与今天这一遭果真异曲同工,都是被绑,不同的是到了匪窝后他俩立马就把人一锅端了,别说一窝山匪全是普通人,就是有修士在,那他们也能直接莽。   毕竟都是化神了,完全可以横着走。   商队一行人对他俩自然感激万分,连忙拿出金银珠宝,谢兰亭和顾云起当然不用,老爷子是个人精,见识了谢兰亭用瓜子壳把整个山寨打得人仰马翻,这会儿还从顾云起手里的干果包里捏东西吃,看来是个喜欢吃食的。   他立刻换了个感谢方式:“我家厨子师承名厨,做得一手好菜,北州八绝他都会做,恩人若不嫌弃,可来鄙人家中做客,我让府中备上好菜,尽心招待两位。”   不得不说他聪明,真押对了,什么金银珠宝,还真不如好吃的吸引谢兰亭。   谢兰亭:“去试试?”   顾云起:“好。”   谢兰亭捏起一颗杏仁喂进顾云起嘴里,莞尔道:“行,那就决定了。”   如今对他们来说,出门游历,沿途的风景也好、下一处地点也罢,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人。   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不是日更,还有几篇,很快会陆续更完 第099章 番外二   晓清风散了化形回天上去, 临走前给谢兰亭和顾云起留了礼物,说是他俩一定会喜欢。   天道没留下什么神兵利器,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而是本书。   这本书不是用来看的, 是用来体验的。   翻开书本,只要将神识分出一缕探进去, 就能作为角色沉浸式体验书中世界, 书中背景有古代现代和架空时代, 故事线主要以两个角色的感情线为主,也就是说——   这本书最大的用途, 就是给谢兰亭和顾云起夫夫二人提供各种花样。   想玩刺激点的,还可以在分出神识的时候操控一下,让神识不带着记忆进去,如此一来, 角色扮演算是发挥到极致。   某天两人得闲, 又翻开了书,用神识的时候事先商量好,今天是顾云起的神识不带记忆。   神识进入书中, 金光散去后,谢兰亭瞧了瞧这次的“布景”, 脑子里得到了故事背景。   这一次是个架空古朝,他这个角色为南国小王爷,在皇家不得宠, 但日子过得也还成,没吃过苦, 而顾云起则是北国六皇子, 将会被送到南国和亲。   当然, 和亲对象是谢兰亭。   敌对国的皇子被迫成亲啊,谢兰亭精神一振,有点带感!加上顾云起进来的神识不带记忆,他会认为自己真的就是北国六皇子,谢兰亭已经期待起顾云起的表现来。   他看了看自己今日一身火红的喜服,明白这是去接亲的日子,他翻身上马,迫不及待领着迎亲队伍接人去。   从北国一路而来,离南国都城还有几里地时,顾云起从马车里出来,选择了骑马。   对着送亲队伍前行,都城大门渐渐占满视线,顾云起仰头望着,捏紧了手中缰绳。   他母家涉嫌谋逆,一干皇子中皇帝看他最不顺眼,和亲这种事也落到他头上,顺理成章把他逐出皇城,眼不见为净。   但是……顾云起在心底冷笑一声,他迟早会回到北国都城,要踩过那些人高贵的头颅,登上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也想当个闲散的皇子王孙,是这些人步步逼他至此,传闻那南国的王爷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是个一等一的纨绔,自己被嫁给这种人,还不知道会受多少折辱,今日他所受种种,来日必将——   还没等他想完,一匹骏马朝送亲队伍飞驰而来,马上人红衣似火,华服翻飞,在众人惊呼声中冲到他面前,勒紧缰绳时马蹄高高扬起,鸣声铿锵。   马上人有世上最美的面孔,最动人的眼,红衣艳艳只衬得他灼灼其华,那人瞧着他笑:“你就是我的小夫君?”   小夫君……   顾云起耳根腾地一下红了个透。   他上一刻还在想着谢兰亭得是怎样一朵人间奇葩,自己在他手上会有多惨,自己以后报复北国那群人时顺便也得让他好看……结果他现在心里就剩一个念头:这人生得可真好看。   笑起来更好看。   “王、王爷,于礼不合啊!”   南国的礼官们骑着马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他们一众文官,被谢兰亭策马甩了八条街,急急忙忙赶上来,缺乏运动的胳膊腿儿感觉都要散架。   谢兰亭拉着马:“我来接他,过几门、走哪道都是规规矩矩来的,怎么就于礼不合了?”   礼官们语塞,今日迎亲,皇城内已经清出道路,可以策马,好像谢兰亭除了跑得快点,确实没别的毛病。   顾云起正悄悄打量谢兰亭,谢兰亭跟礼官们回完嘴,一转头,顾云起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谢兰亭就跟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顾云起猝不及防,这时候再移开视线也不合适,只得硬着头皮看回去。   孰料纨绔王爷冲着他又是个勾魂夺魄的笑:“我好看吗?”   顾云起:“……”   还不等他回答,谢兰亭又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以前不懂其中真意,见了你就懂了。”   “小夫君,你长得可真好看。”   ……他小夫君已经要熟透了。   该世界设定顾云起目前二十,谢兰亭二十六,谢仙君可算又年轻了一回,又碰上外表和心里年龄都还年轻的顾云起,这撩拨的心情和撩拨的嘴一时就收不住了。   顾云起脸上发烧,垂下眼眸不敢再跟此人对视,同时他心想,不愧是风流纨绔的王爷,一个照面就打得自己猝不及防,无论从神色到语言,都仿佛在描述这个人真心喜欢你——   也不知他这身风流功夫是拿多少人练成的,想到这里,顾云起总算冷静了点。   他在马上规规矩矩抬手行了个礼:“见过王爷。”   谢兰亭看着他发红的耳朵和面颊,乐不可支,拉着自己的马凑近:“我们同乘一匹马进去可好?”   显然,旁边礼官的大呼小叫谢兰亭是听不进去的,他见顾云起没开口,似乎准备要翻身到顾云起马上,顾云起也不知怎么想的,抢先一步翻身到谢兰亭马上,并且抬手拉住了缰绳。   如此一来,谢兰亭就被他圈在了怀里。   动作一气呵成完成后,顾云起才稍微懊恼,暗说自己心性还不够,居然被谢兰亭激起了莫名的脾气。   好在谢兰亭并不介意被人圈怀里,就放心把缰绳交给顾云起,二人骑着高头大马,在百姓夹道的热闹中一路行回王府。   在书里,有些不想体验的剧情是可以快进的,谢兰亭快进了王府宴席环节,直接来到天黑,洞房花烛夜。   算来他们二人两辈子成婚的时候,新婚当晚都什么也没干,倒是在书中体验剧情在对的时间把该做的都做了。   谢兰亭吻上来时,顾云起没有排斥没有拒绝,只是手搭在膝上收紧成拳,成婚么,肯定是要走到这一步的,忍忍就好了……而且不得不说,虽然他心中带着忍辱负重的情绪踏入新房,但吻着吻着就有点变味儿了。   ……倒也不是想开了或者随遇而安,实在是被亲得有点舒服。   简直像在品尝一块温热的蜜糖,化在口中,轻易就把他吸引过去,温度跟甜味儿都正好,他握成拳的手松开,不知不觉就被带着压住了人,谢兰亭显然不满足:“愣着干什么,替我宽衣啊。”   顾云起看了看被自己压制住的谢兰亭,有点意外,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被……   谢兰亭将他一缕头发丝捏在手里把玩:“伺候好了有赏。”   他的手突然被握住,顾云起明知自己如今处境微妙,不该冒犯眼前的人,但此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敢以下犯上,质问起王爷来。   “您跟其他人在一起时……也都是如此?”   风流多情四处撩拨,还喜欢在下位。   明明跟他穿着喜服入新房的人是自己,只要一想到这人实则不知被多少人碰过,顾云起心里就莫名不舒服。   吃醋?   谢兰亭笑吟吟拉过顾云起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带着他手指来勾衣裳:“你来验验不就知道了?”   顾云起想,别的先不说,起码自己在风月上是比不过这个纨绔王爷的。   没有现实中的记忆,好像北国皇子这个人设也是不通风月,连个话本都没看过,因此他真是格外青涩,谢兰亭在大汗淋漓中喃喃说了实话:“……技巧不如他啊。”   不如重生后顾云起的第一回 ,好歹人家也是看过话本图册事先学习过的!这位北国王子除了莽根本没技术啊!   顾云起听闻此言,咬了咬牙:“那还真是抱歉。”   新婚之夜还想着别人?   谢兰亭:“没关系……哎!轻点,轻点!啊!”   感时花溅泪,芙蓉泣香露,别拿青涩不当回事,狠起来是真带劲儿,架空的时代身体素质不如修仙,谢兰亭分在书里的这缕神识生生给晃晕了,居然半途晕了!完成了他们在现实中都没有做到的事!   谢兰亭晕过去前想,刺、刺激……   第二天一大早他醒来时,顾云起已经穿戴整齐,恭恭敬敬站在床边,见他醒来,望过来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紧张,开口就是为昨晚的失态道歉。   这孩子戏精的毛病是治不好了,谢兰亭呼出口气,往枕头上一趴,指了指腰,颐气指使:“过来给我揉揉。”   顾云起从善如流,一边揉一边道:“不用进宫请安吗?”   谢兰亭:“不用。我跋扈惯了,不去请安我那皇兄肯定觉得更省事。”   顾云起盯着他的背,手不敢乱动,脑子里全是昨晚的画面,他鬼使神差道:“王爷,昨晚若是我伺候得不好……我可以学。”   谢兰亭闻言笑了,扭头朝他挑挑眉:“拿我学?”   “不敢。”顾云起道,“是向您学。”   可真会说话,谢兰亭心情大好:“准了。”   接下来几天的剧情没什么特别重要的,谢兰亭跳过大部分,剩下的那部分主要就是新婚燕尔跟顾云起腻歪,他要将北国皇子的心勾过来,逗人也太有意思了,不过等出去后,下一回估计又该轮到自己的神识不带记忆了。   在顾云起看来,就是这几天王爷虽然没事干,但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了,也没有别的时间出去花天酒地,不管怎么说,他在南国本没有靠山,若是能利用王爷站稳脚跟也不错。   不过他一遍遍提醒自己,千万别被谢兰亭这几日的表现欺骗,他是花花公子,如今对自己好不过是得了新人尝个鲜,谁知道哪天就会扭头去找别人,所以不能把心交出去。   新婚第五天时,一个公子哥儿找上府来,也不去客人待的地方,径直闯到后院,王府里的人居然也不拦,顾云起本来在院子里自奕研究棋谱,那人直直走到他面前,不客气地用目光将人打量起来。   “你就是顾云起?”   从鼻孔里哼出来的语气,来者不善,顾云起心里有了谱:“阁下是?”   “我乃当朝尚书家嫡次子,你还不配知道我名字,你只需要知道,我和王爷从小就有婚约,王君的位置本来是我的!”   “原来如此。”顾云起,“不好意思,如今王君反倒成了我。”   尚书公子怒道:“别得意,我们婚约还在,我迟早还是要过府的!”   顾云起袖子底下的手指收紧,面上毫无破绽:“可如今你尚未过府,就直闯王府后宅,于礼不合,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过府了,那也只能是侧君,侧君无通传不能来正房,尚书公子要不要提前学学规矩?”   “你!”   尚书公子被他气得暴跳如雷,竟扬手就要打人,可惜他抬高的手还没挥下,一片树叶破风而来,直接将他手背擦出道血迹,尚书公子惊叫一声捂住手:“谁!?”   “在我的府里朝我的人发火,公子好大脾气。”   顾云起和尚书公子顺着视线看去,就见院中大树枝干上坐着一个人,不是谢兰亭又是谁。   尚书公子立刻慌了:“王爷,我不是……”   “我都看着呢,尚书公子擅闯王府,更言行无状,冲撞王君,我会如实禀报皇上,婚约肯定作废,你还是回家多念念书,让尚书好好管教一番吧。”   尚书公子当即跪地求饶,泣不成声,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偏偏谢兰亭睁眼说瞎话:“看看你,说话过分,王君温良,哪儿说得过你,都快哭了。”   尚书公子不可置信,啪嗒嗒掉着眼泪扭头看顾云起,顾云起眼珠转了转,抬袖遮住脸,眼神随着谢兰亭的话语一变,似乎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人畜无害得紧。   刚被堵得说不出话的尚书公子:“……”   谢兰亭看着顾云起的样子,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他抬手让人赶紧把炮灰弄走:“还不送尚书公子回府?”   王府下人这才拉着尚书公子就走,他不起来就直接拖出去,哀嚎声拖出老远。   顾云起心情复杂走到树下,仰头看谢兰亭:“王爷——”   他话没说完,听得谢兰亭“啊”了一声,居然没坐稳,从树上掉了下来!   ——当然,谢兰亭是故意的。   顾云起只觉得自己心脏重重一顿,他慌忙抬手,行动快过脑子,扑上去接住了谢兰亭。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牢牢把谢兰亭抱在怀里,心跳也因为紧张和担忧加快跳动,他差点就直接呵责谢兰亭怎么如此不小心,但空白后的脑子里想的全是“还好他没事”。   谢兰亭手搭在他肩上,在怀中扬起脸来,天光下尽是滚烫芳华,他吐气如兰:“吃醋了?”   “放心,本王就要你一个。”   顾云起听到自己心脏雀跃的跳动声,看着谢兰亭的脸,完全移不开眼。   明明说好决不能动心的……顾云起低头闭眼,带着点狠劲吻住了这可恶的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天道送出的道具书一本!他俩能玩出花来 第100章 番外三   在书中, 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不同的,有的是时间可以玩,除了直接酱酱酿酿, 剧情起伏和角色设定给两人带来的情感体验才是最大乐趣, 顺便还能欣赏下不同世界的风景,权当旅行。   因此接下来这段剧情, 谢兰亭决定不快进。   他作为过来人, 从北国王子顾云起的反应来看, 可以打包票,这小子绝对已经对他动心了, 但是碍着北国王子的身份,还跟他装呢,这种时候剧情上当然要来点刺激啦,完善主线又推动感情, 合情合理。   于是到了剧情点, 谢王爷这天烹茶听琴,听到一半,对顾云起道:“此人琴音虽不错, 但是没有倚翠楼的花魁弹得好听。”   顾云起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就听谢兰亭施施然继续:“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去过了, 甚是想念,今日就去看看吧。”   “咔!”   一声轻微的脆响,谢兰亭故意道:“咦, 什么声音?”   顾云起手上青筋暴起,把茶杯捏出裂纹, 他费了好大劲才控制自己没有当场把茶杯捏碎, 甚至挤出个笑来:“臣不知。”   谁前些日子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只要你一个, 倚翠楼这种地方,去了难道是喝茶看戏的吗!   根据书里的设定,王爷的伴侣若是男子,则封王君,自称臣,但顾云起这三个字吐出来可真没多少恭敬意味,笑得再好看,也掩不住酸醋味。   谢兰亭忍俊不禁,他摸过手边的折扇探出去,抬起了顾云起的下巴:“倚翠楼是好地方,你来南国这么久,也不能整日闷在府中,机会难得,我带你一起去。”   带着结发夫君逛秦楼楚馆!顾云起深吸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笑容崩掉,把本该咬牙切齿的话回答得春风化雨:“承蒙王爷厚爱,荣幸之至。”   他倒要看看,这人能玩得多荒唐!   谢兰亭:“好,先去换件衣裳,本王带你玩去!”   两人分别换了衣服,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打扮,谢兰亭手里还拿了把折扇,好不风流倜傥,顾云起一身石青锦服,自然也是英俊非凡,只可惜这位美男子哪怕面上带着笑,眼神细看却是怎么看怎么冷。   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心情不好。   说来现实中虽然他们两人曾从花楼借道悄悄去玄机阁,但那也是走的后门,而且基本是在非迎客时间,当夜幕降临,花楼门前客来客往热热闹闹,而他们从大门直接进去,这还是头一遭。   老鸨一看就是王爷熟人,见了谢兰亭眼珠子都亮了,热情地摇着帕子上来:“哎哟王爷!好久不曾赏光,楼里大家都念着您呢!”   谢兰亭:“还是那个房间,今日多叫几个人过来伺候,让柳哥儿和莺莺都过来弹曲儿。”   “遵命。”老鸨视线落在顾云起身上,生面孔,但既然来玩就有可能成为熟客,还是要关照的,“王爷带来的朋友可都是一表人才,这位公子想必也是哪家勋贵?”   谢兰亭笑出声,拉过顾云起的手:“北国殿下,我的王君,带他来见识下南国的风月乡,今晚你可得叫人都好好表现。”   “哎哟!”老鸨嗔笑一声,尾音几转,“王爷您可真会玩。”   顾云起自踏进此地开始就一言不发,他看谢兰亭根本就不需要引路的,轻车熟路得很,到了房间,伺候的人很快涌入,王爷排场大,说是弹曲儿,可除了弹琴的外,还有琵琶、笛子等等,简直要凑个乐坊出来,共来了十多个人,有男有女,热闹得很。   如果自己没爱上他,那就随他去,可自己动心了,那属于自己的人就绝不允许他人染指,顾云起看着面前的热闹,眼神愈发深沉。   谢兰亭……他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带着咀嚼的滋味,他抓住的,怎么可能再送出去?   谢兰亭和顾云起并桌而坐,立刻有人贴上来倒酒,当看到谢兰亭似乎要抬手去揽住某个小倌时,顾云起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拽住了谢兰亭的手。   谢兰亭本来就没想碰别人,他就像看看顾云起究竟要憋到什么时候,所以完全不气恼,而是一挑眉:“终于看不下去了?”   顾云起:“王爷是何意?”   谢兰亭将手指一根根嵌进顾云起指缝里,跟他十指相扣,脸也慢慢凑上去,轻声道:“那王君这么拽着我的手,又是何意呢?”   “我、”顾云起顿了顿才道,“我只是想劝王爷自重。”   谢兰亭环视一圈:“来这里谈自重?”   其余人也随着他的声音轻笑出声,谢兰亭道:“不过你可以用别的话来劝我。”   顾云起觉得必然不可能是什么礼仪章典,果然,谢兰亭松开他的手,扬声道:“诸位来帮我评评理,自打成婚,我对我们家这位啊,倾慕之话说尽,拳拳之心可表,爱意言语都是发自肺腑,可他半句甜言也不给我,该是不该?”   众人自然帮着他,莺莺燕燕欢笑:“自然不该!”   顾云起头回碰上这种场面,在一片起哄声中蜷了蜷手指,难得升起无措的感觉,脑子里是想到什么就扒来说什么:“新婚当天我就说过,臣为王君,当与王爷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难道不是?”   “既已接发为夫妻,相敬如宾是应当应分,我俩成婚前不相识,没有交集没有情感,可我见了你,一颗心都挂你身上了,你对我如果只有‘敬’,只念着和亲的职责,那可不够。”   谢兰亭懒懒往旁边歪了歪身子,托着下巴抬眼瞧他:“说点别的,我想听的。”   饶是顾云起,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他心跳如擂鼓,一时间脑海中闪过千头万绪,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思绪纷杂极了,最多的还是惊疑:   谢兰亭什么意思?他真的只喜欢我一个?可人又在倚翠楼里,他之后还要跟别人卿卿我我怎么办?到底——   谢兰亭见他久久不说话,弯弯嘴角:“你们教教他。”   弹琴的那人一笑,琴弦信手一拨,琴音流出,其余人也跟着他奏乐,众人随着乐声开口,唱起了《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铮铮乐鸣,袅袅歌声,谢兰亭在咫尺间动了动唇,以唇形无声地问他:君-不-知?   金银酒杯叮当坠地,绫罗锦衫扫面而来,回过神时,顾云起已经吻在了谢兰亭的唇上,比乐声比美酒都要醉人。   顾云起情不自禁,谢兰亭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将头朝后仰了仰,竖起一根指头,抵在顾云起唇上,拦在他们之间:“真心话呢?”   顾云起轻吻过他的手,将他手指拿开,放在自己手心里,终于能开口说话:“我心悦你。”   谢兰亭笑了,他搂住顾云起,在他耳边道:“去屏风后。”   顾云起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绕到屏风后,却发现屏风后竟然还有一扇门,此门打开,竟连着另一个房间。   外面的乐声没有停,屋子里的人对客官的离去丝毫不奇怪,也没多的反应,关上门后,那乐声便显得很远了,谢兰亭窝在他怀里,这才道:“我若不是个闲散只爱玩的王爷,宫里那位便会觉得自己位置坐得不安稳,总是要传出点名声,好让他安心。”   顾云起从惊讶到慢慢平静,他抱着怀里人:“所以说……你从前种种也都是装样子,并没有日日花天酒地,温柔乡里不可自拔?”   “我不是说了么?”谢兰亭笑着抚过他的发丝,“我就要你一个。”   轻罗软帐一放,三千青丝铺好梦,琵琶古琴合着红木吱呀,醉人歌声掩着婉转吟哦,非是流水送落花,而是心悦君兮君亦知。   外人只道王爷玩得愈发过分,都敢带着正室去烟花之地一起找刺激,殊不知玩是玩了,刺激也有,但终究只是两个人的事,与旁人无关。   谢兰亭趴在软被里,日上三竿,醒是醒了,但即便没有圈着自己这个人,他也起不来,腰酸腿软,完全不想动弹。   姓顾的醋坛子被他灌了满坛陈醋,还没彻底炸开,突然又被换成甘甜蜜酿,瞬间溺得人糖里冒泡,如此撩拨法,换谁都得神志不清,所以即便顾云起卯足了劲停不下来,那也不能怪他。   谁点的火谁负责不是?   腰酸了腿疼了,谢兰亭还笑得出来:看某人吃醋张皇,还真挺好玩的。   顾云起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亲他耳朵:“笑什么?”   谢兰亭答非所问:“你会唱越人歌吗?”   顾云起还没回答,谢兰亭突然变了话头:“啊,时间到了?”   顾云起愣了愣:“什么时间?”   谢兰亭莞尔:“回家的时间。”   他话音刚落,书中神识就被主人收了回去,一缕分神在外并不影响主体做其他事,但二人这玩法经历着实容易让人分心,因此他们只在闲暇时才翻开此书,并且在此期间不做别的,此刻收回神识,是有正事要去处理了。   神识回归,谢兰亭阖上书本:“下次继续,把这个故事走完吧。”   顾云起点点头,将书收起来,他道:“报来的事处理之后,我唱歌给你听。”   谢兰亭转过头去:“嗯?”   顾云起笑答:“越人歌。” 第101章 番外四   顾云起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 不仅仅表现在修炼一道上,还体现在多方多面,基本上很多东西一学就会, 文武双全, 剑能定山河笔下可吟诗,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会是个全能天才的时候, 顾云起踏入了此前从未涉猎过的厨房。   小小厨房, 终结了顾家主不败的传说。   童儿看着面前快堆满一桌的失败品, 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步骤都是按照我说的来,为什么做出来的东西差这么多?”   他好容易回来一次, 今儿时间基本都花在厨房里,教顾云起做饭了。   别看童儿做药容易产生稀奇古怪的产品,但他厨艺非常好,做菜一流, 味道是得到了谢兰亭认可的。   童儿看了看桌上的不明物体, 老成叹气:“云起哥,我看还是算了,太难的不适合你, 你就煲个汤吧,把我说的东西准备好, 丢进锅里等着就行,即便煲不出特别好喝的,做到能入口应该不难。”   时至今日, 顾云起才知道自己原来在做饭上完全不行,他看了看手里一杯黑漆漆的液体, 叹口气:“奶茶是饮, 我也没做好, 汤能行吗?”   说到为什么会有现代奶茶的配方,也得提起晓清风留下的书,他们某次去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世界,据谢兰亭说跟他灵魂曾待的地方很像,那次双方神识都没有封闭记忆,谢兰亭带着顾云起好好玩了一圈。   顾云起也见识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在吃食上,他发现谢兰亭尤其偏爱叫奶茶的饮品,而且这算是统称,其下种类繁多,顾云起特地记了一些配方,带了回来。   童儿也见过奶茶的配方,还做成功了,他道:“要想掌握好奶茶的味道很是讲究,你也试过了,看着简单,做着大有学问,融糖啊备料啊这些火候要一直在旁掌握着,但你煲个简单的汤就不一样了。”   “复杂的汤我觉得你今天起码是学不会了,但是把简单材料往水里一丢的汤,我觉得你还是可以的。”   顾云起点点头:“那就试试。”   顾云起把排骨洗净切开,别的不说,他刀工肯定是一等一的,切的大小正合适,焯水后和童儿点好的香料一起丢进锅里,就等煮熟完事儿。   不得不说,这可比之前那些菜的做法简单多了。   “其余的菜就交给我吧,汤好后,还能用汤打底,做碗长寿面。”童儿伸伸懒腰,“大部分修真之人二十之后就不庆生辰了,我跟在仙君身边多年,其实连他生辰是哪天都不知,云起哥,怎么突然想给仙君庆生呀?”   修仙之人寿数大多比常人长,境界越高越多,如他们这般化神境,只要没意外,余生将会很长,所以大家基本在二十后就不会特意庆祝生辰,几乎是约定俗成。   顾云起将盖子盖上,把水蒸起的热气都拦在了锅子里:“我二十的时候,仙君将藏月送我,作为生辰礼物,我想,至少也该给他过一次,也没什么特殊理由,不过是——我想着他而已。”   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心心念念,无时无刻都想对他好,有什么奇怪吗?   童儿边收拾桌子,边嘿嘿笑道:“我虽然还没心悦过谁,但是看着你俩,就觉得这必然是件幸福的事,真好,我以后也要找这么个人,不求别的,但求同心相守。”   童儿如今也长高了一截,谢童这个名字在外的名声也渐渐传开,孩子总是在眨眼间就会变成大人,成长为意想不到的模样。   顾云起也在一起收拾,毕竟没法吃的东西都出自他的手,他点头:“会遇上的。”   两人收拾完,等着汤炖好,谢兰亭今日被支开了,虽然他可能猜到什么,但很识趣的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并且非常配合地出了门,这会儿不在家。   离汤好还有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拐到了大家年少的时光上。   童儿现在从孩子成了半大少年,童年好像也没几件趣事,而顾云起的童年割裂性太强,少年时忍辱负重,谈起来话题容易带向沉重方向,童儿脑筋一转弯:“哎,云起哥知道仙君少年时的事吗?”   顾云起:“听他提过几件,不算多。”   也都是平日里顺其自然聊到时就说一说,那些时光对谢兰亭来说已经很远了,许多事情模糊在了岁月里,只留下一些浓墨重彩的痕迹,偶尔还能被提及。   童儿摇头晃脑:“我听宗主提过,他说过不少呢!”   顾云起闻言:“哦?那你说说?”   掌门说的是御剑宗掌门木慈,当年师父把在襁褓中的谢兰亭带回来,木慈也是亲手照顾过他的,可以说亲眼看着谢兰亭长大,对他来说如兄,对他那点事儿自然也清楚得很。   “外面不是传仙君性子冷清吗,据掌门说啊,仙君从前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不爱说话性格内敛,外面找他的,基本是比武,输给仙君后又没什么交谈,在外人看来可不是清冷高傲嘛!”   外人看来是这样,但是在师父和大师兄眼里,他们只觉得谢兰亭是不善于表达,绝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看不起人。   谢兰亭十岁时在同辈中的名声就已经很响亮了,不为别的,就是太强,某天又有谁家来拜访御剑宗,带了小孩儿,小孩儿指名道姓要跟谢兰亭比一场。   比了,输了,哭了,谢兰亭又赢了。   要往后推个几年,也不用太远,就说十六七岁的谢兰亭,都能知道该怎么哄人,或者说些适合的场面话,但十岁的他没那世俗想法,那小孩儿把剑一扔,在校场上撒泼打滚地哭,谢兰亭就站在旁边冷静看着,直到这哭声把所有人都引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   小孩儿见家里长辈来了,扑进家人怀里继续嗷嗷大哭:“他欺负我呜呜呜!”   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谢兰亭,小谢兰亭只淡淡道:“比武输了也算欺负?”   本来准备兴师问罪的人噎住,他们忙检查一下,发现自家小孩儿是没受伤,衣服上沾的灰没准还是自己在地上打滚弄的,赖不到谢兰亭头上。   不管关起门来是不是要数落小孩儿,但比武输了还哭得这么丢人,他们家大人觉得失了脸面,总想找回一点场子,想来想去,搬出个通用借口:“我儿年幼,你怎么好以大欺小?”   小谢兰亭面上没笑,冰雪漂亮一个人,说话语气也没带任何嘲讽,就古井无波实话实说:“今天是我十岁生辰,他贵庚?”   可见虽然谢兰亭这个时候面上情绪比较内敛,但说话噎死人不偿命的功力自小就有,区别大概在于,小时候他说得面无表情,长大后他笑着损人。   但正因为小谢兰亭看着冷冷清清,这话杀伤力才更大。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小孩儿十二了,比谢兰亭大。   木慈忙带着和蔼的笑来打圆场:“小孩子比试,只要没受伤,比完就过,孩子间的事嘛,闹一闹,或许还会多个玩伴呢,你们看是吗?”   木慈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好顺着台阶下,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面上起码和和气气,拎着小孩儿走了。   木慈无奈摇摇头,发现自己袖口被人捏住了,他低头,就是谢兰亭正捏着他袖子。   “兰亭啊,怎么了?”   小孩儿生的玉雪漂亮,又是这么个性子,真像雪做的一般,他抿了抿唇,看着不远处结伴走过的弟子二三,就这么拉着木慈的袖子,一言不发。   木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些打闹玩笑的小弟子,心领神会,对谢兰亭道:“想跟他们一起玩吗?”   谢兰亭闻言收紧了手上力道,将木慈袖子都拽住了褶皱,最后却还是摇摇头。   木慈耐心问:“怎么?”   “我非傲慢,”谢兰亭终于开了口,稚气未脱,说出的话却已入世,“可他们总仰我敬我,又擅自惧我恨我,我……”   谢兰亭听下话头,用一双眼睛看着木慈,木慈叹口气,摸摸他的头:“非你之过,是他们非你同行人。”   小谢兰亭问道:“同行人在何处?”   “师父师兄可与你同行,日后你也会遇上真正能结交的好友,还有……”还有心上人。   木慈笑了笑,“你年纪小,剩下这位,等你长大便知,那是可以陪你同行此生的人,你们会相知相守,与旁人都不同,独一无二,不离不弃。”   谢兰亭心头一动:“与旁人都不同,与师父师兄也不同?”   木慈:“对,不同。”   谢兰亭默默记下。   “走,师兄陪你庆生辰。”   “好。”   顾云起听了阵谢兰亭小时候的事,锅子里的汤好了,这回总算没焦没糊没成一锅不明物,他尝了一口,是可以喝的。   汤做好,顾云起揉面,切出一根长寿面条,童儿用汤打底,煮了一碗长寿面,又备了几个小菜,拿出雪梅酒。   准备齐全,顾云起给谢兰亭传讯,谢兰亭直接裂空回来,一出来就闻到香味儿:“哟,一桌大餐啊!”   童儿笑嘻嘻道了句生辰快乐,然后拎着多余的奶茶一溜烟走了,美其名曰不打扰二人世界。   顾云起将长寿面端到谢兰亭面前,谢兰亭拿起筷子:“你做的?”   “我只做了汤,揉了面,长寿面是童儿煮的,我厨艺不行。”   谢兰亭放下筷子转而拿起汤匙:“那我可得先尝一口汤。”   谢兰亭喝了汤,眉眼弯弯:“不错。”   顾云起自己尝过,知道汤不过如此,谢兰亭夸的是他不是汤。   “我很久没过生辰了,只是你今天支我出去的意图太明显。”谢兰亭道,“我思来想去,最后才发现,大约是你想给我过生辰。”   顾云起从芥子中摸出一根簪子,走到谢兰亭身后,轻轻将他头上发簪取下,而后将自己手上的簪子推入发髻中。   当初那根由顾母留下的流云簪算得上他俩定情信物,顾云起手上这根簪子末尾也有流云,不同的是流云间还有圆月。   “是我自己雕的。”顾云起给他束好发,回到座位,给两人都倒上酒,举杯邀饮,“生辰快乐。”   谢兰亭与他碰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长寿面下肚,谢兰亭又来了碗汤,顾云起道:“我以后再练练。”   谢兰亭给他充分的自信心:“那我可等着你成厨神了。”   味不仅在舌尖,更在心里,心意的醇香自然也是能品的,端看两人之间是否相通,谢兰亭将汤水熨帖的温度里难得回忆起从前:“我想起我十岁生辰时,许过一个愿望。”   小谢兰亭满含期待:愿那最特别的同行者可早日出现,与自己相知相伴,不离不弃。   等他再大点,才明白木慈当年说的那最后一类正是心上人。   亭中二人,清风徐来,天地自有美景,眼中只有眼前人,顾云起眸子中都是谢兰亭的笑,他问:“今日生辰,仙君再许个愿吧。”   谢兰亭把顾云起装在眼里放在心上,眉目舒展:“好——”   便许往后余年,你我相伴,年年岁岁,执子之手,相守永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啦,感谢各位的支持,我们下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