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县令搞基建》作者:秋叶辞柯   文案:   唐子盛一觉醒来,成了正要赴任的县令   原本以为后半生衣食无忧了,结果这县令是买的   到了上任的地方,发现县令不好当   因为这苍耳县穷的叮当响   他又摸了摸腰上的钱袋子,也已经空空如也   不行,为了吃好喝好,他要大力谋发展   许倾城名俗,因为他阿爹寄予厚望,希望养出个倾城的哥儿   结果倾城是倾城了,却又性子跳脱   某天许倾城上山砍柴,救了位俏公子   顿时芳心暗许,就差拉去成亲,但没想到对方是个官老爷   许倾城心里苦,这当官的不好威胁   于是只能装乖慢慢套路   内容标签:生子 种田文 励志人生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子盛,许倾城┃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种田,养家,娶媳妇   立意:贫穷也不要心灰意冷,发展才是硬道理 第001章 草包县令   “吁——”赶驴的车夫拉住了栓驴的绳,停在了半山腰上。   唐默因为惯性撞在了驴板车上,见车夫停下立刻摇醒在一旁睡得死死的少爷,“少爷,醒醒,到地方了。”   “嗯?嗯。”唐子盛脑子还是一片浆糊,隔了一会才彻底清醒从板车上撑起来,打了哈欠,一路上颠颠簸簸,可算是到地方了。   不过唐子盛一抬眼看周围,还是荒山野岭,到个鬼的地方。   “少爷,前面驴车过不去了,得自己走。”唐默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练到家了,一看自己少爷眼睛珠子一转,就知道在想什么事,赶紧解释。   “到苍耳县还要走多久?”唐子盛转头问赶驴的车夫。   “两个时辰就能走到,这去苍耳县的路只有一条,老爷你也不怕走错。”车夫帮着把唐子盛的东西搬下来,搓了搓手,“老爷,这工钱”   唐子盛也不是赖账的人,摸了摸腰带子上的钱袋,去了两钱银子给车夫。   车夫见着两块银块子,也不介意脏不脏的,直接拿在嘴里咬了咬,见上面留了牙印才放下心,“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显然这年岁里能照着最开始给的价拿钱的爷没几个,在车夫连连道谢下,唐子盛摆摆手让他走了之后,自个儿蹲在看着满地的东西。   虽然这有两个人,但就唐默那个还没他高的小身板,也拿不了多少东西。   “少爷你等等,我去拔点杂草编个草绳,把这些东西串在一块。”   “算了吧,等你编好草绳天都黑了。”唐子盛提起两个最重的包袱,留了两个小的,“两个时辰不走快点,天黑都到不了,这荒山野岭喂狼都没人知道。”   提起狼,唐默打了一个寒颤,显然是怕的,也不顾少爷拿的东西多,赶紧捡起两个小包袱就跟上少爷的步伐,深怕落下一步就要喂了山里的狼。   山路崎岖,道也窄,唐子盛虽然不是吃不得苦的人,但是他穿过来的时候,这身体就是一副酒囊饭袋,几天时间也不能把一个弱鸡变成一个肌肉猛男。   “少爷,还是把这两个大包袱给我拿吧。”唐默走在唐子盛身后,看到唐子盛的走路的姿势不太稳当,深怕少爷连人带包袱给落到山下去了。   “闭嘴,省点力气走路。”   好歹是个男人,也是个成年人,再怎么酒囊饭袋也比十三四岁的未成年力气大,真要给了唐默,费了这么大劲运过来的东西肯定保不住。   唐默听到少爷以命令的语气说话,他也不敢再多言,稳稳的抱着怀里的包袱,小心走在山路上。   正是下午,暑气最大的时候,山上光秃秃的,唯有的几棵树也不见叶子,看着也是命不久矣。   天热,烫的脚底的路都是热的,大滴大滴的汗水从唐子盛额头落了下来。   这知道是去上任,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去逃难。   他穿过来的时候,原身该是死了,死在去赴任县令的路上,具体是怎么死的唐子盛摸不清楚。但他也没听唐默说原身得了什么重病,大概是过劳死。   反正让他捡了个便宜借尸还魂,虽然到了古代,但他不光活下来还不用苦读寒窗直接做官,那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只是有个前提,这官要是原身自己考上的。不过显然这副被酒肉掏空的身体就不像是个读书的料。   所以这官是原身在他爹娘死后,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   买官一事,就算他是理工生也知道肯定不合法,没编制还行,这上了编制,肯定要完,不然士农工商,商人有钱不都花钱去做官了,还用的着地位居末吗?   而且根据原身的记忆,买官在现在的律法里的确是重罪。只不过如今世道乱,皇帝昏庸,臣子不作为,更别说这些地方官,自然是怎么来钱怎么来。   卖个偏僻一点的官,赚上一大笔钱,上面真要是追查那也是猴年马月去了。   既然上面不管,唐子盛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赴任。   如今世道乱,手上还是要有点权力才有自保之力,而且原身把钱全拿去买官了,现在身上剩下的银子等到了苍耳县,也就所剩无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想到他唐子盛还有朝五斗米折腰的时候。   不对,现在县令一月的俸禄有五斗米吗?   “少、少爷。”唐默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唐子盛转头看着这小孩满脸通红,八成是中暑了,好在走了一个多时辰,周围也比之前要好上一些了。   “先到树底下躺着。”唐子盛把包袱放在地下,把唐默给扶到树底下,解开了唐默的外衣,拿出随身带着的水壶,先给唐默喂了几口,又抹了些水在唐默的颈后。   “少爷,我没事,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喝了水,唐默感觉好些了,不想耽误时间。   “歇着吧,你要是在路上倒下了,我可搬不动了。”唐子盛也坐在树底下歇歇凉。   唐默自幼跟在原身身边,原本是家里给原身准备的书童,谁知道原身不是个读书的料,整日里和外府那些纨绔喝花酒,唐默也就从书童成了贴身小厮。   好在醒来身边还有个知情人,不然他就算是要上任那也是两眼一抹黑。   他们已经进入苍耳县地界了,这山上看着就像是有人活动的痕迹,不过县里离这儿还有大半个时辰。   现在天色还算早,歇半个时辰再走也来得及。   就是不知道这穷乡僻壤的会不会有山匪,现在山匪可是一个赚钱的行当,官府没人管,对那些过路人是一抢一个准。   唐子盛抬手摘了一片大树叶用来扇风,听说苍耳县是西州最穷的一个县,也不知道到底穷成什么样,他这个县令去了不会成了个光杆司令吧。   歇了半个时辰,太阳还在半山腰上挂着。但好歹没有那么刺眼,眼见着树叶多了起来,走在路上能松口气。   只是唐子盛只觉得手上拎着的东西越来越沉,《左传?庄公十年》里说的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路上歇了半个时辰,他已经开始衰了,接下来他是不能再停了,不然三而竭就彻底没了。   “少爷,我看见山下有村子,要不我们去问问有没有牛车?”唐默眼睛机灵,这树一层遮一层的,竟然能瞧见从小烟囱里冒出来的青烟。   刚说不能在停的唐子盛瞬间做了决定,“下山。”   前头驴车不能过的一段他已经走完了,总不能村子去苍耳县也走不动车吧。   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难,唐子盛顺着下山的路走,哪知走了一半,路没了。   现在他和唐默两个人就跟两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结果连原来的路都找不回去了。   唐子盛看着又绕回他做标记的树前时,干脆放弃继续走下去,已经失去方向感了,还不如停下来休息休息。   “少爷,咱们还是在找找吧,这太阳快落山了,万一这树林子里有狼,那我们”显然这小家伙还被唐子盛那句被狼吃了吓得不轻。   “走不动了。”   他说有狼那也是随口一说,不过仔细一想,古代没有野生动物保护区,这里没准还真有狼,而且不光有狼还可能有老虎和熊瞎子。   唐子盛对上唐默的眼睛,别看,他也怕,遇到猛兽他俩都是白给的料,差别在于一个死的快些,一个死的慢些。   但还是别继续吓唬小孩,于是唐子盛安慰道,“如果找不到下山的路,在山上找个山洞将就一晚吧。”   想想也只能这样,这山下有村子,山上又有动物,总是有那么一两个猎户要进山抓猎物的。   山这么大,万一什么时候没来得及回去,肯定也是要在山上歇脚的,估计有些山洞里还能有猎户放的防身的家伙。   唐默是个没主意的,自然是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他们这还没歇多久呢,就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唐子盛喝水的手停下,他运气没那么差吧,说什么来什么。   “少、少爷,怎,怎么办?”唐默扯着唐子盛的袖子,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   怎么办?唐子盛抬头,这树林子里这么多树,遇到猛兽跑不掉那就只能挑一颗粗壮一点的爬上去等死了。   不过随着悉索的声音越近,唐子盛反而放下心,这声音不像是觅食的猛兽,倒像是人。   唐默看着自家少爷起身往猛兽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想喊又怕惊扰了猛兽,急的在原地转了两圈,还是跟了上去。   许倾城拿着砍刀正在劈柴,其实家里柴火够用,就是下午的时候阿爹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相看的事,听得烦了就干脆上了山。   原本他打算今晚都不回去的,但家里就阿爹一个人在,他又不放心,现在他是能拖延晚一会回去,那就晚一会回去。不然耳朵肯定要被阿爹唠叨的起茧子。   他正把劈好的柴火捆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树林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许倾城有些纳闷,这都快晚上了还上山不怕被山上的熊瞎子给吃了。   唐子盛拨开眼前的树枝,总算是看清了人的模样,只是一眼,倒是把他给看呆了。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生的这么好看的男人。虽然粗布麻衣,手里正拿着柴刀,但配上这张白璧无瑕的脸,完全不像是山里的人,更像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公子。   “少爷。”唐默看着少爷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哥儿看,赶紧出言提醒,这少爷不会是老毛病又犯了吧,看见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   被唐默这么一喊,唐子盛回过神,这时候才注意到对面男子的打扮,这是个哥儿。   他穿越过来的时代除了男女,还有这么一种性别,样貌若同男子,却又和女子一样能够为男子生儿育女,称为哥儿。   所以在这个男女大防的时代,他这么看一个哥儿显然是失礼之极,不知道会不会被当做流氓。   而此刻的许倾城一动不动的站着,看起来像是吓呆了。   但唐子盛要是有读心术的话,此刻一定能够听到许倾城心里所想——这么好看的公子,他能抢回去做夫君吗? 第002章 借宿留观   唐子盛见着小哥儿被他吓得一动不动。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瞧着人好看多看了两眼,再说原身这皮囊也不差,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啊。   好在对面的哥儿缓了过来,先开口问,“你们是谁?”   清脆的声音听在唐子盛的耳朵里像是羽毛轻轻挠过心底,有点痒。   “这位小哥儿,我和少爷打算去县里,不过在山上迷了路,能不能劳烦小哥儿带我们下山。”   唐默回了小哥儿的话,他就怕少爷出言说些什么孟浪话,把现在唯一的带路人给吓跑了。   许倾城眨了眨眼睛,去县里?   “这儿离县里还有半个时辰的脚程,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你们先跟我下山去村里歇一晚再走吧。”   “如此就谢谢这位小哥儿了。”唐子盛拱手道谢。   “我叫许倾城,叫我许哥儿就行。”许倾城摆摆手,小哥儿小哥儿的叫他,他都不好意思答应。   小哥儿这都是叫十四五岁以下哥儿的,他都十七了,村里头的人就差当面叫他老哥儿。   “好,许哥儿。”唐子盛依言改口,“许哥儿能否在这儿等我们片刻,我们还有东西放在不远的地方,等我把东西搬过来我们在下山。”   “当然可以。”许倾城是个看脸的,唐子盛生的这么俊,别说让他等一会,就是等一个时辰也行,“东西多吗?我也可以帮忙的。”   “不用,许哥儿在这等着就是。”唐子盛拒绝了,先不说许倾城哥儿的身份,就是看许倾城那纤细的身形,比唐默还不如,还是得自己来。   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等唐子盛和唐默重新抗了东西过来,许倾城也把柴火捆好了。   唐子盛见一个这么瘦弱好看的哥儿背着这么大一捆柴,眼看着对方身子都要被压塌下去,他便想也没想的说出口,“许哥儿,要不我来帮你拿柴火吧。”   许倾城看了一眼唐子盛两手的东西,眼睛露出了弯弯的笑意,“公子不必客气,打柴的活计我是做惯了的,能背的动。”   唐子盛也尴尬的笑了笑,好像他的确也没有空手,“不必公子公子的叫我,我姓唐名子盛,叫我唐子盛就好。”   “我叫唐默。”唐默适时介绍完自己,就知道少爷完了,每次少爷看上别人的时候就是这个状态,眼前的这个小哥儿生的比南州的娇娘还好看,还真当得起倾城二字。   许倾城自然是想叫的亲近些,但他一个还没有说亲的哥儿,这般亲昵的叫一个男子,要是让村里喜欢嚼舌根的姑娘哥儿听了去,怕是又要一阵风言风语笑话他。   为了他和爹爹之后的日子能安生些,还是唐公子叫着来的舒服。   有人领着下山势必要比他们两个无头苍蝇来的快,赶在天擦黑之前,许倾城将两人从山上带了下来。   不过打从山上下来之后,唐子盛发现许倾城离他和唐默便有些远了,该是在避嫌,于是他自个儿也少放慢了些脚步。   古时候,名声二字,还是真是重若千金。   许倾城回到家门口,没有急着开门,而是走向了隔壁人家,隔着门喊,“莫婶子,可在家?”   清清脆脆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唐子盛正蹲在地上歇气,看来哪怕是活在古代也逃不开要健身的命运。   “在。”听到声音,那屋子里出来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妇人,“许哥儿,有啥事?”   许倾城指了指他家门前蹲着的两位公子,把事给莫婶子说清楚了,“婶子你也知道,我家就我和爹爹,都是哥儿,怕是不好收留他们,所以就过来劳烦婶子。”   “这是说的什么话,睡一晚上觉哪里谈得上劳烦不劳烦的。”莫婶子摆手,就朝唐子盛和唐默喊,“两位后生,天色不早了,快进来歇息。”   唐子盛被招呼的猝不及防,猛地一起身就提着包袱叫上唐默过去了。   “唐公子,你安心在莫婶子家歇息,明天一早村里就有去县里的牛车,到时候我来叫你。”许倾城放下背后的柴火,“莫婶子,这柴你就拿去烧吧。”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婶子我还能占你这点便宜。”莫婶子连连摆手,这许哥儿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欠着人情。   “莫婶子你就收下吧,我昨日打的柴够家里烧三天的了,明日我还要上山,到时候柴火多了,我爹爹指不定又要说我成日不干正事呢。”   莫婶子笑着摇摇头,这哥儿贴心的很,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不收不成。   “那好,你快写回去吃饭,你爹爹下午过来的时候还跟我念叨晚上做了你喜欢吃的鱼。要是你回去晚了,不定就剩鱼骨头了。”   “诶,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倾城说罢,朝着唐子盛点点头,就轻快的跑走了,留的唐子盛和唐默堵在门口面面相觑。   “两位后生你们站着干嘛,进屋啊,昨日下了雨,今早婶子我才进山摘了野菌子,正好招待你们两位客人。”莫婶子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去,唐子盛行了谢礼就带着唐默进去了。   唐子盛进门之后眼睛就落在了这农家小院上细细打量,此处已经到了苍耳县地界。若是他没想差,这里也该是苍耳县管辖的村子。   来之前他还不知道这苍耳县的情况究竟如何,不过就凭之前那连驴车都进不来的道路,只怕是封闭贫穷之地。   而入目的土胚房也应了唐子盛的猜想。虽然他知道古代农家盖一座青砖瓦房不是件容易事。但这也不该是如此土胚墙壁都开裂的模样。   方才许哥儿将他们托到这家婶子手里,想必这家婶子的日子还算好过,连日子好过的人家住的房子都是如此,只怕苍耳县已经是特困县级别了。   “当家的,家里来了客人,你来招呼招呼。”莫婶子进了屋就喊。   “来了。”   另一道浑厚的男音是从院后传来的,唐子盛跟着望过去,一个赤着上半身的汉子朝他们走了过来,嘴里还叼着一根长烟斗,眼见着也谨慎的很。   “后生打哪儿来啊?”这莫婶子的男人过来双眼就犀利的打量着唐子盛和唐默。   苍耳县穷,他们白河村就更穷了,这都快有十来年不见有生人入村,现在一来来两个,皮相还这样的好,总是不得不防着的。   “嘿,让你出来招待客人,可没说让你跟县衙门里的捕快似的见人就审。”   莫婶子板起脸来,然后又笑着脸转回来看着唐子盛和唐默,“两位后生别见怪,他就是这个脾气。”   唐子盛自然是知道这位大叔只是疑心重,这个年月里疑心重些是好事,“婶子收留我们已经是帮了我们许多了,哪里有见怪,再说莫叔问的对,遇见生人是该多问问。”   一直待在唐子盛身后的唐默也在唐子盛说完话的时候接上,“我和公子是南边来的,到这里投靠亲戚,不是坏人。”   许是唐默年纪小,说话看着实诚,莫婶的男人也不再咄咄逼人,“进屋歇着吧。”   “对,该进屋歇歇,看你们这满头汗是从石子路那头走过来的吧,那路不好走,这天气也正热,可别惹了暑气。”莫婶子边说着边去厨房盛了两碗水给他们润润嗓。   “多谢婶子了。”唐子盛坐在矮凳子上,虽然他和唐默带着水袋,但苍耳县他俩也不曾来过,也不知道到底要走多久才能到县里。   所以那袋子水喝的极省,这会可以敞开了喝,着急着两三口就咕嘟的咽了下去。   “哪有什么谢不谢的,你们先歇着,这饭菜就要好了,等会尝尝婶子的手艺。”莫婶子热情,说着就去了厨房。   唐子盛瞥了一眼唐默,估摸着是指望不上这小子搭话了,还是得自己开口,“莫叔,我们刚来苍耳县,也不晓得苍耳县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能不能请莫叔同我们说说。”   正在抽旱烟的莫叔将烟斗取下,在鞋底敲了敲,道,“也没什么说头,苍耳县就是一个穷字,你们从南边来,只怕过不惯这里的生活。”   穷,真是应了唐子盛的猜测,原身要是还活着,知道自己花了大价钱买的这个县令官位是这么个情况,只怕还得要气死一回。   “南边也没那么好,乱的很。”唐子盛隐隐约约从原身的记忆力窥探,南州那边有钱人多,可悍匪也多。   地方官员只管自己吃饱喝足,不管百姓死活,说是比西州这方的人过得好。但也分阶级,没权没势的百姓实则也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莫叔听到这般说,赞同的点头,“这倒是,咱们苍耳县虽然穷,但好在通往外界的路就那么一条,山匪进不来,也还算安定。”   唐子盛了然,安定就好,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又穷又乱。若是没有铁血手腕只怕是平不定这一方安稳。   ——   许倾城拿着打柴用的柴刀和绳子回来,就瞧着自家爹爹坐在门前,听见他回来的动静连眼皮子都不见抬一下。   许倾城晓得是自己听不耐烦爹爹的话上了山,惹了爹爹生气。于是蹑手蹑脚的放好了柴刀和绳子,走到爹爹跟前就是一阵晃着他爹爹的袖子。   “好爹爹,倾城饿了,听莫婶说今晚爹爹做了鱼,就知道爹爹最疼我。”   许映乐被自家哥儿这么缠着,再大的火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只是这气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了。不然他这本来就心大的哥儿往后行事定然更加肆无忌惮。   “说你两句就跑上山,是不是日后我要是打你,你还得逃家去了。”   许倾城听到爹爹这么说,就知道爹爹只是嘴硬心软,“才没有,爹爹才舍不得打我。”   “哼,刚刚去你莫婶子家干什么去了?”许映乐也不继续揪着不放,他们家和莫婶家距离不远,就是他坐在家门口,都听见他家哥儿在外面喊人。   许倾城如实说了,“方才在山上撞见了两个迷路的人,我把他们领了下来,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就让他们去莫婶家歇一晚了。”   许映乐没好气道,“尽会给你莫婶子添麻烦。” 第003章 苍耳县城   许倾城不反驳,因为他爹爹说的对,如今村子里,收留两个人住一晚可不是一顿饭的事。毕竟白河村里也没几家是能够吃饱饭的人家。   “去把锅里的鱼分一半给你莫婶送过去。”许映乐指着正放在锅里热着的菜,今日村里让无事的小子去捞鱼,有捞多了的就被他便宜买了一条小的回来。   这也是难得有个沾点荤腥的时候。   “好。”许倾城动作麻利的从锅里分了一半的鱼肉出来,端着盘子就去了隔壁。   ……   唐子盛一直和莫叔在聊苍耳县的事,途中莫叔的两个儿子也从外头回来了,莫婶见人回来完了,就立刻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开饭。   菜刚上桌不久,外面的门又被敲响,开门的是莫婶,唐子盛只凭借着良好的视力,远远的看见了门外人的一点衣服的样式,好像就是方才领他们下山的许哥儿。   他们在门口也没有交谈多久,莫婶子就端着一盘东西进屋,脸上挂着笑比之前还要盛。   “来来来,这是隔壁许哥儿送过来的鱼肉,今日咱们家还是沾了两位后生的光。”   莫婶子将鱼肉放在中间,她是故意说这话的,就是让自家两个小子别见着肉就不管不顾。   唐子盛是没想到许哥儿还送了菜过来,这下是欠了人情债,等到了县里交接上任之后,怕是需要想想怎么还这份人情才好。   ——   卯时初。   唐子盛和唐默挤在一张床上睡得还正香,没成想门口就响起了巴掌拍门的声音,唐子盛因为睡前心里装了事,觉浅,便早一步醒了。   他起身开门的时候,唐默也迷糊的爬起来。这个时辰,以前在唐家若不是需要值夜的下人,都还睡得正熟呢。   “莫婶子,是村里的牛车要走了吗?”唐子盛看着微微泛亮的天色,也就是夏日天明的早,要是冬天,只怕是还摸着黑都看不见路。   “是勒,许哥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两位后生赶紧收拾一下,不然待会牛车拉满了就要走了。”   莫婶子是掐好时间喊人的,村里花钱做牛车去县里的人不多。但一旦花了钱,那就是得搬上好几袋东西上车。   等东西架满了牛车的空档,可就不是人挤挤还能多出几个空位的。   “诶,多谢婶子了。”唐子盛立刻收拾好东西,莫婶子也将洗脸用的水备好了。   唐子盛用手舀了木盆里的水就把脸给洗了,接着又接过唐默递过来的柳条,粗粗的和着水把牙给刷了,就带着和唐默带着包袱往门外走去。   和唐子盛和唐默略带倦意的脸庞相比,许倾城就是起惯了的,这时候过来别提多精神了。   “许哥儿,劳烦你早上还来一趟。”   “哪里的话,谁出门在外都有个难处,而且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唐公子别记挂在心上。”许倾城说着就要从唐默手里帮着拿东西。   “许哥儿,这东西我拿的动,你不用管我。”唐默将手里的东西拢紧了。   “嗯,许哥儿你给我带路就行,重的东西我都提着,不用麻烦。”唐子盛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袱,昨天走了这么一路其实还有些腰酸腿软的。但走到村头想必也没多少距离,又何必在劳烦别人。   许倾城见如此便也作罢,然后走在前头给两人带路,白河村算不上什么大村子,从许倾城家走到村口便是半盏茶的功夫都不要。   这时候村口,专门在农闲时候用自家牛车做拉人生意的老汉早就等着了,今天运道不好,去县里的人一个都还没来。   “张叔,这两位公子要去县里,你给算的便宜些。”许倾城在村子里除了名声有些不得人心外,平日里大家相处都还算和睦。   赶车的张老汉原看着两个生人上车,还想敲一棒子的竹杠的。但许家哥儿这样说,张老汉便歇了敲竹杠的心思,“行,看在许哥儿的面子上,一人算两文钱。”   四文走半个时辰的路程,唐子盛掏的爽快,过惯了交通工具发达的日子,只要不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还不心疼坐车的钱。   “许哥儿不去?”张老汉收到了钱,脸上的褶子都笑的更深了些,平日里去县里都是要卖粮食的人家,一车收不到几个子就被粮食口袋堆满了,今天这不拉粮食拉人,想必这老牛在路上都要走的快些。   许倾城摆摆手,他要去县里哪会坐车啊,“最近也没什么事需要去县上办的,就是过来送送这两位公子。”   张老汉借着泛亮的天光看了两眼坐上他牛车的两个后生,其中年龄大些的生的是真的俊,一看就不是地里刨食的人家。   许哥儿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唐公子,我就不送你们到县里了,待会张叔就会赶车往县里去,我就先回去了。”   许倾城知道他是不能在这里多待的,趁着现在村里还没有人过来撞见他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徒生是非。   “嗯,在下就在此谢过许哥儿了,若是以后有困难,可到县里找我。”   唐子盛原想说去衙门找他的,但这会泄露他的身份怕也不好,“到时候许哥儿去县里打听我的名字,该就知道去哪儿找我。”   许倾城觉得唐公子这话好生奇怪,但他对上唐子盛认真的眼神,又觉得这话不像是推脱骗人之言,心中信了,“好,日后有需要,倾城一定不会客气。”   唐子盛看着许哥儿离开,视线还没收回来就听见坐在前面的张老汉开口,“后生可是看上我们许哥儿了?”   “我家公子和许哥儿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要胡说。”唐默护主,而且知道这样的闲话要是被眼前的老汉传回村子方才的哥儿怕是有一番麻烦,便先他家公子一步否认。   张老汉笑了笑,“我可不是村里嚼舌根的人,只是想提醒后生一句,许家哥儿脾性傲气,我看后生家境不俗,要是看上了许哥儿也别起娶他为妾的心思,人家断不可能答应的。”   “多谢提醒。”   唐子盛叹了口气,这古代除了礼数尊卑外,婚事门当户对也是头顶大事,这位老汉是怕他看上了许哥儿,又觉得许哥儿的身份不配做他的妻子,拐着弯提醒他呢。   但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急色的模样吧,不过是见了两面就要谈嫁娶,未免过于儿戏。   这时候陆陆续续有人走了过来,张老汉也就不与车上的两位后生继续谈话,要是让人听了去,总是不好的。   而唐子盛和唐默,在等车上的人上齐之后,张老汉赶着车往县里去时,他们就跟被当做杂耍的猴子一样看着。   这一车人该都是白河村的人,他们两个生面孔混入其中多半是让人好奇的。   不过好在唐子盛和唐默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这些人只敢偷偷打量,没人同他们搭话。   牛车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唐子盛仔细瞧着这隶属于苍耳县的环境,也不知道他这肚子里还剩的那点知识,能不能让苍耳县日后好过一些。   半个时辰后。   唐子盛一眼就看见城墙上写着牌匾的三个大字,苍耳县。   县里比起唐子盛沿途经过的镇上要大气磅礴的多,外头的城墙虽然比不上南州的许多县城,但好歹也有一堵可以隔绝战火的地方。   日后苍耳县要是真的遇上战乱,这城墙也可以作为一道屏障挡一挡。   过了城门口的搜查,张老汉把车停在城角处,就给村里的人说了一声什么时辰回去便自个儿坐在搬空了东西的牛车板上睡觉。   唐子盛和唐默拎着包袱下了车,朝人打听了县衙的位置,就急匆匆的往县衙赶去。   “少爷,杜大人是不是骗了我们,他明明说卖给少爷的官位是好去处。但我瞧着这里好像比南州那边差多了。”唐默满脸担忧,想必这话在路上就憋了好久。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咱们还用的着从南州过来吗?”唐子盛笑唐默年轻,这是经典的画大饼行为,一个涉世未深的纨绔子弟当然被忽悠的找不着北,“不过也还好,这里虽然穷了些,但无山匪之患,民风也淳朴,要是后半辈子在这里落脚着实也是个好去处。”   唐默似懂非懂的点头,其他的唐默不懂。但是匪患一词他们唐家是在清楚不过了。   老爷和夫人就是因为南州的匪患没的。若非如此,他家少爷也用不着变卖家产买官离开南州了。   从城门到衙门处,唐子盛也没花多少功夫,县衙门的模样和他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差不太多,或许是公家财产,这处的衙门是唐子盛进了苍耳县后见到最好的建筑。   “诶诶诶,干什么的,县衙是官府重地,平明百姓不得随意靠近。”   唐子盛这往前走的台阶都没上完,就被在衙门口值守的捕快呵斥。   唐默自然是不能忍,“我家少爷是”   “我是来报官的。”唐子盛大声掩盖了唐默的话,好歹他也是要坐上县令的位置,如今这班底如何他还要测一测。   “报官?报哪门子官,如今新的县太老爷还没上任,一应案件都须得押后在。若不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就先请回吧。”   捕快显然是处理惯了这类报官人的,三言两语就堵了唐子盛报官的由头。   “那若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呢?”唐子盛接着问。   捕快没想到这人还要继续纠缠,立刻平了两道眉毛,“哪个地方死了人,怎么死的,若是我等去了查出来不是被害了性命,你小子可也是有个欺骗官老爷的罪名,想好了再说。”   唐子盛淡定的看了一眼以后的手下,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唐默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任命书送到少爷手里。   “欺骗官老爷的确是大罪,最近的确没有命案发生。”   捕快听唐子盛这么说,原本怒视的脸浮现出了笑意,还算这小子懂事,“既然无事那就赶紧走,这地方可不是你们平民白姓该带的地方。”   “方才报官的话是假,但此次来县衙的确是有要紧事要办。”唐子盛见着捕快又要开口,便也不停顿的继续说了,“我不是来报官的,我是来上任的。” 第004章 入职县衙   上任二字一出口,门口守着的两个捕快脸色立刻大变。   “这是县令的任命书,还请将如今县衙门管事的人请出来核查一番。”唐子盛右手捏着任命书,眼中闪过一丝犀利。   “敢问可是唐子盛唐大人。”方才没有开口的捕快上前行礼,上头早有交代说是最近县令会来任职让他们注意点,但没想到今日被他们给撞上了。   “嗯。”唐子盛将手放下,“现在可以带路了吗?”   “可以,可以,县丞大人在收到大人的要来赴任的消息时早就通知我们这些皂隶在门口看值的时候注意些,我们等了半月有余可算是把大人等来了。”   唐子盛只点了一下头,现在可不是露出和善脸色的时候,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这个空降的县令官位上是比这些没有品级的人高,但是真正到手的权利可就说不好。   说话的捕快见先来的县老爷面色不佳,就知道是刚才那个愣头青说的话惹了县老爷不快。   于是也不再耽搁时间,瞪了一眼一旁缩成鹌鹑的小子,就带着笑的将唐子盛和唐默往衙门里面去。   唐子盛边走边看苍耳县衙内部的设置,他对历史官吏什么的所知不多,就连科考要经历哪些考试都不知道。   路上还是套了唐默的话才算是明白了些目前的境况,这县令算起来是正七品的官职,手底下还有正八品、正九品的芝麻小官,也算是个小头目了。   “如今县衙有多少人?”唐子盛见县衙这般大,只怕是里面养的人不少。   “回大人的话,如今县衙里除开大人外,只有六十七人。”捕快回话时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深怕哪点惹了这位新老爷的不快,成了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要点的火。   “六十七人?有些少。”唐子盛呢喃里一遍,他记得南州那边的县衙门一般都有百十来号人,除开有品级的几位,余下的都是胥吏。   虽然没品级但有编制,此外衙门还养着一群差役,苍耳县才六十七人,有些少。   “是,咱们苍耳县人口不多,比不上南州富饶的县。所以为了节省开销,县丞大人就只招了如今这些人。”   “如今苍耳县有多少人?”   “约莫五千人。”   五千,唐子盛沉思,此地偏僻闭塞,又正值天下不安,人口自然不可能多。但是一个县只有五千人,也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大人,到了。”捕快先唐子盛一步敲了门,里头正在办事的人被扰,抬起头时就看到门外站着的王捕快和两个陌生人。   “县丞大人,县令唐大人到了。”王捕快立即把来人的身份禀告,新来的县老爷可不是省油的灯,为了避免县丞大人也被县老爷试探,他还是先开口的要好。   坐在位置上的县丞大人自然也是猜到了,立刻起身从桌后走了出来,“下官拜见唐大人。”   唐子盛眼里闪过诧异,他原以为县丞怎么也该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但现在一见,只怕他和差不多大,棘手。   “县丞大人不必多礼,你尚且还没看过我的任命书,这样草率就下拜了。要是我是骗人的,岂非是白占了县丞大人的便宜。”唐子盛双手托住县丞的双臂,将人扶起来。   “大人说笑了,任命书在大人入职时是必须要拿出来归进衙门的档案的。若是大人当真是骗子,只怕是性命不保。”   在唐子盛打量他的时候,县丞也在打量唐子盛。虽然早就收到消息来苍耳县上任的县令年纪轻,但不成想还未及冠。   唐子盛心中微定,其实他这买官也没比冒充朝廷命官好到哪儿去。   “现在尚且没有上任,县丞大人只需唤我名字就是,不必大人大人的叫。”   唐子盛也不想一来就给这里的人来个下马威,他还没有摸清如今苍耳县里的局势,还是温和些的好。   “那下官就冒犯称大人一句唐兄。”县丞也不客气,“唐兄想必一路过来舟车劳顿,衙内后邸早就备好了房间,可供唐兄以随从休息。”   “那就劳烦县丞带路了。”唐子盛跟在这位县丞大人身后,想着这位年轻的县丞大人该是有几分本事的,对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应该是不知道他这官位是买来的。   县衙的后邸比之前堂要小上许多,不过县令居住的地方也算不上差,唐子盛被带到了房间,安置好东西之后,就叫了唐默过来。   “少爷,有什么事吩咐?”唐默有些惴惴不安,怕少爷到了县衙就不要他了。   “你五岁就跟在我身边了,如今我家道中落到了这处险地,日后的生活怎样也说不好,你若是想另谋出路我且可以给你卖身契离开。”   唐子盛这是一早就打算好的,不管怎样,唐默是伺候原身的人,年时间对一个人的了解可以说很深,放唐默离开自然也是有私心。   谁知唐默听到这话不光不答应,还一下跪在了地上哀求,“少爷,我是从小跟你的,还请少爷不要赶小人离开。”   “你这是干什么?”唐子盛原先以为给了这些卖身的人卖身契定然不会有人不愿意。   毕竟为奴为婢,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那不是每日都得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吗?   但这小孩倔强的很,眼瞧着不答应就不起,唐子盛也不能说当真把人扫地出门,“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不过看在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卖身契还是得还给你,到时候你去县衙那边登个记,可作为长随跟在我身边。”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唐默一连要磕好几个头,不过唐子盛也没有喜欢让人拜的癖好,在唐默还要继续拜的时候把人给揪了起来。   “先下去吧。”唐子盛身心俱疲,在唐默出去带上门之后,一下倒在了床铺上。   没能让唐默离开,他就要小心一些,不要在唐默面前漏了破绽,好在长随和家奴还是有些区别,虽也算是奴才,但是雇佣关系,做的是有关传话、执贴、呈词等这样的公务,如此生活方面唐默便注意不到这么多。   唐默走了没多久,门口又来了人。   “大人可在休息?”门外站着的人敲了门,听声音是方才领路的王捕快。   “未曾,进来吧。”唐子盛说着从床上起身,走向桌边坐下。   “唐大人,这是县丞大人叫小人送的东西。”王捕快将一本厚厚的书册放在了唐子盛的手边,解释道,“这些都是记录如今县衙的情况的册子。”   “替我多谢县丞大人。”唐子盛眼睛接触这些书册,脑袋都要开始头疼起来,他理科生啊。   “是。”王捕快见唐子盛没有其他吩咐,就行礼退下了。   这时候天色尚早,唐子盛翻开其中一本登记如今县衙人员名单的书册,一个正八品的县丞、一个正九品的主簿,都是替县令分管如今县衙事物的,此外还有一个正八品的教谕和从九品的典史和巡查,其他的便是六房里没有品级的编制。   细细将这些人的名字牢记心中,若是他料的不错,今日午后县衙内但凡是有点官职的人都会过来拜访。   到时候也方便他记个人脸。   ——   许倾城早上从山里回来,背篓里采了不少野菌子和野菜,放下背篓的时候,隔壁的莫婶子急匆匆找了过来。   “莫婶子,怎么了?”许倾城一抹额头上的汗水,山路艰难,这么不停气的走下来还是累人的很。   “许哥儿,昨日在我家留宿的后生落了样东西在屋里,今早我去打扫的时候捡着了。”莫婶子说话间就从衣袖把她藏的好好的东西取给许倾城看。   许倾城只一眼就被这东西给吓着了,这是一块通体碧玉的玉佩。虽然他们都是土里刨食的人家,却也能看出来这枚玉佩定然是好东西。   “这”许倾城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心里只想唐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若是住在村里其他人家,保不齐这玉佩就要被人私心昧下,拿去典当换银子了。   “这玉佩是好东西,我就给偷偷收了起来,怕被我家两个小子看到一时犯了糊涂,我和你莫叔商量了,这玉佩定然是要物归原主的,只是我也不曾听说那唐姓后生去县里寻的亲人住在哪儿?便只能过来问一问许哥儿你了。”   “我也不知。”许倾城回想起早晨唐子盛那句要是有困难在县里打听他的名号就能找到人,必然去的是个大户人家,“这样,婶子信得过我,就将玉佩交给我,明日我去县里问一问,应该是能够找到唐公子的。”   “我自然是信的过你,这玉佩的事就劳烦许哥儿了。”莫婶子将玉佩交于许倾城手里,算是松了口气,这名贵东西留在手里就是在考验人心。   若是他们日子好过些,一枚玉佩和良心那肯定是良心要紧。但他们的日子难过,这玉佩留久了,良心自然也就没了。   “有什么劳烦的,若是找到了唐公子,他还得多谢婶子呢。”   莫婶子听到这句话,眼睛一时眯了起来,“倾城,你告诉婶子一句,是不是看上那唐姓后生了。”   许倾城被婶子这么一猜,没忍住笑了出来,“婶子这是哪里的话,虽然唐公子相貌是俊俏的很,比村里的小子都要好看许多倍。但我也能从衣着知道人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农家哥儿的,可不会做那等白日梦。”   虽然山林初见的时候他的确是起了点其他心思,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你知道就好,你是个好孩子,总是能够找到良配的。不过你也多听听你爹爹的话,离哥儿官配的年纪可就只有三年了,再拖下去便就不行了。”莫婶子劝诫。   “我省的。”许倾城目光低垂,村里的哥儿一般十五岁就出嫁了,少有到了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定亲的。   莫婶子见许倾城神色有些低落,叹了口气,也不再提及许哥儿的伤心事,又嘱咐了两句便要下田去干活了。   许倾城收好了莫婶子递给他的玉佩,看向满篓子的野生菌子,今日还需在采上一些,明日可以一便拿到县里去卖了。 第005章 菜场再遇   翌日。   唐子盛昨日见了县衙内几个管事的头目以及有正经品级的几位,从那时起脸色就不是一般的差。   虽然他昨日那位在门口看守的捕快言语中就能够确认县衙内只怕情况会糟糕些,但还是不免有些期许的。   结果不曾想,除了他最开始见到的苍耳县县丞周南川有几分为官的骨气外,其他人多是趋炎附势之徒。   而且他们的话里明里暗里都透露着让他这个做县令的和苍耳县里的一些乡绅多来往,必然是少不得好处。   这小小的一处苍耳县,只怕水也深得很。   “唐默。”唐子盛一早起来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趁现在他还没有坐上那县令的位置,偷偷去外面打探一下百姓对县衙的说法。   “少爷,怎么了?”如今县衙内还没来及添置下人,虽然唐子盛让唐默拿着卖身契去县衙吏房处登记成长随,但平日里的一些小事还得劳烦唐默。   “我要出去一趟,待会有人来找就说我这半个月舟车劳顿,还没睡醒。”   唐子盛将钱袋子揣好,贫瘠之地治安总是要差一点的,他可不想路上被人一撞,接着就身无分文了。   唐默不放心,“少爷怎么能一个人出门,你还是带着唐默一起吧,要是有什么”   “你和我一起不见了,县衙里那些长了眼睛的自然是知道我们溜出去了,你就安心留在这里,要是有事去找周县丞,我会在午时回来。”   唐子盛说着就从屋里出去,昨日在被那些人拜见过之后他就自己一个人摸清楚了后邸的布局。   因为此处是他这个县令住的地方,其他人也不敢随意安排人,上一任县令走后,带走了当时跟随在身边的长随和家奴。   所以如今后邸除了他和唐默,再无其他人,也方便了让他偷溜出去。   出了县衙,唐子盛的目光就在苍耳县的百姓身上流连,昨日从城门口到县衙也算是见识过了苍耳县内的景色,只是可惜,那个时候他只是想着就任的事,也没有心思多看看居住在苍耳县的百姓是何光景。   ……   “卖糖葫芦咯,一文钱一串,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卖烧饼,吃一个抵一天”   “卖香包……”   街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的传到唐子盛的耳朵里,不过唐子盛都没有停下,而是一路慢慢走着,五千人左右的县城,县内大约只能住下两千人,还剩三千人都分布在苍耳县周围的村落里。   “卖包子咯,皮薄馅多的包子。”   “老板,这包子怎么卖?”唐子盛早上起来的确是没吃东西,闻着蒸在笼屉里包子的香气,就停了下来。   “菜包子一文钱两个,肉包子两文钱一个,馒头也是一文钱一个,都用的料实诚,顶饱。”   卖包子的摊贩瞧着这买主身上的衣服,就知道对方不差钱,说话的声音都掺杂了几分笑意。   “来两个肉包两个素包,在加一碗汤。”唐子盛看到了笼屉里包子的大小,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胃口,四个包子下肚正合适。   “好勒,客官去旁边坐等着,这肉包刚蒸上,还得要一会功夫才能全熟,我先给你上素包,你先吃着。”   摊贩主嘴里说这话,手上的功夫也麻利的很,很快就把包子带盘的放到了唐子盛面前。   唐子盛抽了竹筒里的木筷子,一边吃一边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苍耳县城内一看人没有想象中的稀疏。但多是面黄肌瘦,不见几个富态的人家,看来住在县城里的人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等两个包子全吃完,卖包子的老板又给他续上了肉包。   “客官,请慢用。”   “等等,老板这会不忙吧。”唐子盛摸出十文钱,递给老板,虽然他也想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找人打听消息豪掷二两银子。但奈何囊中羞涩,给出十文已经让他肉痛的不行。   好在这卖包子的老板不嫌弃,收了十文钱,对唐子盛就更加热情了。   “客官想要问点什么?”卖包子的老板很上道,他们这在外面支个摊儿做生意的人家,收的顾客都是去不起酒楼的,自然也是没人给小费,一般给了他们多余银子的总是有所求。   “我刚来苍耳县打算做点小生意,但老板你也知道,这做生意的最怕当地的地方官贪心不足。所以在下想问一问你这苍耳县的县衙门可是需要怎么打点。”   卖包子的老板听见这客人问县衙门的事,先是面色紧张的望了望周围,没发现巡街的捕快,才小声和唐子盛说道。   “客官你有所不知,咱们这苍耳县庙小妖风大,那县衙门里头除了县丞周大人没一个好货,你要是想做生意就去南边,那里可比咱这儿好的多。”   包子铺老板的话倒是应了唐子盛的猜测,“既然县丞大人是个好人,为何不管一管这些手下?”   包子铺老板摇头,“难啊,苍耳县上一任县令走了,新县令还没到,如今周大人本来是县衙门里头最大的官。但好些人都不听他的话,因为这衙门里头做官的都是县里乡绅的人。”   又是乡绅,看起来要把苍耳县衙内清理一番,只怕是要从这些乡绅入手才是。   “多谢老板了。”   “哪的话,客官还是听我的,早日离开这个是非地,生意哪不能做,可别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嗯。”   唐子盛匆匆吃完了剩下的包子,继续在大街上走着,也许是因为晃神,等他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不是宽阔的大街,而是各种搭了棚子的小摊。   是附近农家人过来卖菜的地儿。   来往此地都是些妇人哥儿,唐子盛这么个生的俊俏的小子进了此方地方,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唐子盛被盯的一顿,这种如芒背刺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在开会的时候走神,被老板提溜起来作报告。   此地不宜久留。   “唐公子?”   唐子盛正要走,就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这声音他可耳熟的很,是许哥儿。   “许哥儿。”唐子盛转过身,就看到背着背篓的小哥儿。   “真的是你,原本我还打算卖完东西去打听唐公子你住在哪儿呢?”许倾城才从白河村过来,背篓里还装着他昨日采的野菌子。   唐子盛闻言皱眉,他才离开不久许哥儿就要找他。难不成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但在这儿可没法谈事,“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那边的茶摊说吧。”   许倾城也察觉到周围盯着他们的目光,然后一副懂了的模样点头,唐公子生的好,估摸着被县里这些做媒的给看上了。   两人来到茶摊,唐子盛要了一壶茶,给许倾城倒了一杯,推到了许倾城面前,“润润嗓子。”   “多谢。”许倾城的确是有些渴了,他也学不来富贵人家对茶细品,对他这种粗人来说还是牛饮更合适一些。   唐子盛浅笑的看着许倾城,许哥儿的做派和他此前见过的哥儿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许哥儿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只要己所能及,我定然会全力相助。”唐子盛这么说的时候心里还多了两分心虚。   因为他觉得许哥儿就算是要找他,也还需要些时候,再过些日子县里的人肯定是知道他这个新老爷上任,随意一打听肯定能打听到。   但没想到许哥儿找他比他预计的要快些。若非是在菜场碰到,只怕是许哥儿打听不到他要把他当做是骗子了。   “唐公子误会了。”许倾城听唐子盛这么说,就知道唐子盛误会了,连忙从袖子里掏出那枚玉佩,“你前日在莫婶子家歇息落了一块玉佩,昨日莫婶子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莫婶子来找我我便就来县里问一问。”   玉佩,唐子盛瞧着这枚眼熟至极的玉佩,一拍脑门,这是原身打出生起就带着的玉佩。哪怕是日子在艰难也没有打过要典当它的主意。   他来到这具身体之后,虽然有原身的记忆,却无原身的感情,平日他也没有带过什么饰品,因此总是会忘记这枚玉佩。   就像现在,明明是昨日就丢了,但是到了今早,若非许哥儿送过来他肯定还没发现。   “多谢许哥儿,劳烦你为了玉佩还要跑一趟。”唐子盛这么说心底的愧疚其实更甚,因为玉佩的事让人家差点白跑一趟,可比许哥儿有事求他白跑一趟来的不好意思的多。   “没有的事,正好今日我来县里卖野菌子,顺手。”许倾城拍了怕一旁的背篓,里头可都是稀罕的山货。   听到许哥儿是来卖东西的,唐子盛心里便起了主意,“野菌子?长什么样,我还不曾见过野菌子没下锅的样子。”   唐子盛以前是乡下长大的,山里雨后采菌子的事他其实没少干过,这么说只是引到许哥儿将背篓的野菌子给他看,这样他好顺理成章的买下来。   “背篓里的野菌子都是我见着能吃就采下来的,唐公子要是想看看便是了。”   许倾城掀了背篓上方的那块布料,露出里面尚且带泥的野菌,一个个都新鲜的很。   “许哥儿这一背篓的野菌子须得多少钱才能买下?”唐子盛挑了一个似鹅蛋的野菌,他小时候吃过的野菌子种类很多。   但有一种叫做鹅蛋菌的菌子他只听奶奶说过,还不曾吃到过,现下手上这枚就像是他奶奶说的鹅蛋菌。   “啊?”许倾城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唐子盛想要买下他这背篓里的东西,但这……   “刚到家,我和唐默都还没有生火,这菌子买回去,正好中午炒了。”唐子盛将手里的菌子放下,“许哥儿可别说要送给我,原本我就欠了许哥儿的人情,要是许哥儿在送我这辛苦采摘卖钱的菌子,那唐某就真的受之有愧了。”   许倾城被猜中了心思,一时间有些恼。但唐子盛说的不错,他只好低声道,“给个三五文就好。” 第006章 走马上任   午时。   唐子盛一手提着背篓回了县衙,后门处唐默早就候着了,见到唐子盛跨门进来,脸上苦着的表情才算是松快下来,“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一大早来找我的人很多?”唐子盛见唐默一副见着救世主的模样,出言调侃。   “也不算多,但都难缠的很,我说了少爷在休息,他们还非得守在门外,直到周大人派人来请才离开。”   唐默虽然生长在唐家,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但是和官府打交道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一个伺候的小厮。   所以,少爷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可不是让他手忙脚乱,万一出了差错他还真没法交代。   “嗯,这一筐野菌子拿去炒了当做中午添的菜。”唐子盛就知道没好日子过,不过这个周县丞,“我去会一会周县丞。”   ……   白河村。   许倾城打县里回来,整个人神采都不大一样,时不时把手里捏着的钱袋子拿出来晃了晃。   “倾城。”许映乐正在打理院里的小菜,他身体不好,做不得重活,他家哥儿如今让他碰的也就是院子里这些活计了。   “爹爹,怎么了?”许倾城收好钱袋子,立刻跑了过去,他还以为爹爹又犯病头晕了。   “从县里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直盯着那只打了两个补丁的钱袋,是在县里遇到了哪家的小子,看对眼了?”许映乐作为过来人,还不知道自家哥儿那点小心思。   “没有的事。”许倾城一口否定,“只是在县里遇到了一个好人,他把我的野菌子连篓子一同买了去。”   唐公子原本是打算塞给他一钱银子的。但野菌子采摘也就是费点人力功夫的事,哪里卖的出那么贵的价钱,好说歹说最后还是被硬塞了二十文。   “你卖了多少?”一筐菌子不值钱,在街市上能够卖到十文便是好的了。   “二十文。”   许映乐一副不信的样子,那点野菌子值二十文?这是哪个冤大头这么糟践银子。   “那人长相如何?年纪如何?”   许倾城一听他爹爹这么问,心里跟明镜似的,“爹爹放心,敢打我主意的人还没出生呢,这人就是前天我从山上带下来的那位公子,我今日去卖菌子正好送了唐公子落在莫婶子那里的玉佩,人家估计是过意不去所以才将我采的菌子连篓子一起买了去。”   许映乐皱眉,他没见着倾城带回村子的那位唐公子长什么样。但依他家哥儿喜欢好看的性子,八成是差不了。   “爹爹且放心,我还不至于如此昏了头脑。”许倾城有点无奈,他的确喜欢生的好看的人家。   但这怪谁,还不得怪他爹爹把他生的太好看了以至于他瞧着别人比不上他,就有些犯嘀咕。   就跟之前那桩亲事一样,虽然那人生的还不错,只是比其他来还是差了不少,原本打算这么将就着过了也就算了,但不曾想对方先一步退了他的婚事。   许映乐知道自家哥儿知道分寸,便也不在纠缠,“地里的草拔了,我去做饭。”   “诶。”   ——   唐子盛来到周南川办公的地方,周县丞正同昨日一样,正在写文书,县令不在任,县衙里如今所有的事都需要县丞暂代。   “周县丞,有空聊聊吗?”唐子盛敲了敲门。   周南川眼中有些惊异,“我还以为唐知县走了一趟苍耳县城,会选择和他们共事。”   “据我所知,周县丞你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最应该想的不该是我这个县令站在你这一边,这样你在县衙的日子才好过些吗?”   唐子盛其实有些纳闷,他这长得也不像贪官啊。   “唐知县是与不是现在已然得出结论,又何必再讨论假设之言。”周南川从桌案处过来倒了一杯茶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唐子盛入座细聊。   “苍耳县虽然人少贫瘠,但乡绅也有那么几位,他们仗着之前那位县令的关系,在苍耳县行事就有几分霸道。   上任县令被调走之后,他们就打算从我这儿得到新的庇佑,只可惜我家不缺银子。所以他们现在就将希望寄托在你这位新来的县令身上。”   周南川几句话算是把如今苍耳县的形式梳理给唐子盛听了,只是周县丞的话和包子铺老板的有些差异。   “我听闻,县衙里有不少乡绅的人?”唐子盛所担忧的是这县衙里的人把他这个县令的权利架空,这样他不过也就是一个名头上的县令,毫无作用。   “不错。”周南川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本小册子,“这上面记录着县衙如今和乡绅有牵扯的人的名单。至于要怎么处理,就看知县大人你的本事了。”   唐子盛扯扯嘴角,他怎么感觉周南川这是在这等着他呢,“那就先谢过周县丞了。”   ……   唐默做好了午饭,就看着少爷拿着一本册子,神色有些古怪的走了进来。但做惯了伺候少爷的小厮,他自然是没有多问。   “唐默,下午去外面雇几个人回来吧。”唐子盛收好册子,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饭菜,觉得如今还是招个厨娘解决完他们的温饱问题最为要紧。   唐默也觉着不好意思,挠了挠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原本跟在少爷身边,做的都是端茶倒水的事,进厨房做饭还是头一回,就是可惜了少爷带回来的野菌子。   “好,少爷要招几个人?”在招人上面唐默还是有些心得,以前管家给唐府添新人的时候他也跟过去帮过忙,便从管家那儿偷学了些个辨人的本事。   “你看着招吧。”唐子盛对于这些屋里需要哪些人还真那不明白,不过好在他有钱啊。   虽然原本家产买了官之后所剩无几,但马上上任之后他就能够发俸禄了,刚刚他问过周南川了,县令的俸禄还算是丰厚,一年有四十五纹银再加上二十担粮食。   粮食折了银子差不多就是一年六十两,分两次发,现在就任正好赶上了七月那次发俸禄的时候。   六十两,他这个地方官不送礼不走亲戚,就算招七八个人回来也养的起。   “是,少爷。”唐默心底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县衙里伺候的人不必多,做饭婆子一个,看门的门房一个。   县衙的后邸不算大,可每日要是洒扫的话也得要两个人,再加上平日里要伺候少爷起居,粗粗算下来得要五六个人才行。   唐子盛勉强吃完了午饭,回了房翻看周南川给他的册子,昨日才记了一遍如今县衙有哪些人,现在看册子上的名字也都还算有印象。   甚至因为好几位都是昨日拜访过他的,还能对上脸。   乡绅是他上任后第一个要解决的事,可更重要的是,他来这苍耳县为的是世道在乱下去有所依仗。   天下合久必分,盛世也早过去两个年号,他虽非什么有远见的人才,但学过历史,知道盛极必衰,若朝廷继续这么不管不顾,任由官吏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之后天下必然会爆发战乱。   谁输谁赢他不在意,只是一旦起了战乱就算是苍耳县地处偏僻也不得安宁。更何况苍耳县位于西州和北州的交接处。   西北方向一直有外邦虎视眈眈,若是起了内乱,外邦必然会趁机攻打过来。   若是不想在乱世做他人的垫脚石,就要想想办法怎么能够安居一方。   安居一方的办法说得再多,也不过是实力二字。所谓实力也不过是手里有人,能够在别人杀进来时有还手之力。   此地地理位置不错,天高皇帝远,他若要在乱起来之前培养起一股能够自保的军队,就能够应付接下来的各种情况。   但谁知道苍耳县不光穷,人还少,要建军队,五千人便远远不够,除去老弱病残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怕不多,为此他得想想怎么才能让苍耳县的人变得多起来。   而要想人多其实也不难,只要这里能够满足那些乱世中无处安家者的衣食住行,那便就能够吸引周遭县里食不果腹的百姓。   可要实现这样的想法,钱和粮食都不能少,可偏偏他如今都没有。   唐子盛思来想去,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什么事也并非一蹴而就。   粮食的事他目前没有头绪,但钱,马上要办的乡绅们或许能够解决一部分燃眉之急。   一夜无眠。   唐子盛打着哈欠起床,今天算是他正式上任的第一天,任职的书稿也都交入了县衙的档案里头。   昨日唐默去外面招了人,昨晚就已经安置妥当,今日一早前来送洗漱水的就不是唐默,而是牙行里挑出来的哥儿。   洗漱完,又吃了早饭,唐子盛才慢悠悠的走进了前堂县令办公的屋子。因为今日算是唐子盛这个县令头一天上任。   如今整个县衙里在职的人都在门外依照品级候着,唐子盛一眼过去,多多少少的将这些的脸面记在了心里。   “各位同僚,今日是我上任的日子,日后大家共事,须得同心尽力,才能治理好苍耳县。”   唐子盛努力回忆以前老板每次来新人的时候说的屁话,在稍微润色一下就算是自己的上任宣言了。   “唐大人放心,我等定会尽心竭力帮助唐大人,绝对不会徇私枉法。”周南川先一步回了唐子盛的话。 第007章 恩威并施   有周南川这个县衙之前的老大带头说话,下面的人自然也只能跟着周南川的话说下去,唐子盛站在台阶上,看到场面里有几个说着脸都青了的,只怕平日里和周县丞关系不大好。   “那就散了吧,之前我来县衙时,见因为我未曾到任,衙门忙不过来便闭门不受理案子,想必如今该是堆积了不少,若是待会有人过来击鼓,别再阻拦。   之前的事本官可以既往不咎,若是在被本官发现有谁玩忽职守,阳奉阴违,就小心板子会不会落到你们身上。”   一番恩威并施的话让站在下面的皂隶班子里的王捕快和赵捕快都流了冷汗,这县令大人是在提醒他们。   “是。”   唐子盛听到整整齐齐的回答之后,便满意的点点头,再要进屋的时候又补了一句,“胥吏六房的书吏待会都过来一趟,我有事要吩咐。”   一句话让原本站着的几位书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新县令是要拿他们开刀。   唐子盛坐在案几前,目光扫视站在他面前的六个人,六房的胥吏他都认得,其中有三位是明确像他示过好,是给乡绅搭线的。   “大人不知道找我等有什么事?”户房书吏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唐子盛点了点案几上的一册卷宗,“只是前两日本官在熟悉县衙公务流程时翻到了一宗命案卷宗,觉得有些蹊跷,就想着来问一问你们。”   “大人说笑了,苍耳县已经近三年没有发生过人命官司了。”户书说这话时底气不大足,因为他知道唐知县说的就是三年前的那桩命案。   “的确,这案子发生在三年前,我看案宗上结案呈词是如今刑房的书吏写的,所以打算问上一问。”唐子盛说话时一直盯着刑房书吏。   这书吏姓吴,是苍耳县衙里的老油子了,在苍耳县掌六房刑房之职,其间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任县令,算是在苍耳县有些根基。   “禀大人,大人应该说的是三年前清河村一民女投水之事。”吴刑书面色不变,他在这苍耳县扎根这么久,自然是不怕一个刚来的县令。   “不是。”唐子盛收起之前吊儿郎当的坐姿,将那本卷宗扔到吴刑书面前,“我说的是苍耳县乡绅女子,县衙却毫无作为最后让那女子不得已投水明志一案。”   县令发火,在场的六个人立刻跪下,他们心里明白,县令说的事就是那投水女子的事,只是在唐知县这里,已经把这件事定了性,由不得他们辩解。   “我只翻阅了不到十本卷宗,其中三本的供词证据都不足就结了案。偏偏巧合的是,这三桩案子牵扯的都是苍耳县有名的人物,你们说这案子我是翻还是不翻?”   “大人息怒,这案子结案已久就算大人心存有疑,只怕也很难找出证据。”   吏书接了话茬,不过这意思再明确不过,希望唐子盛不要多管闲事。   唐子盛不受威胁,苍耳县衙内看似个个都勾搭成奸,实则一盘散沙。   若是他们从一开始铁了心要架空他这事还难办。但现在他们各自都有不和,只需要轻微一点,就能让这团散沙散的更厉害。   “吏、兵、户、礼、刑、工这六房设立是为了帮一县县令分担事物,只是因为不入品级。所以朝廷自然也不会发放奉银,每月领着微薄的工食银日子过得很艰难吧。”   六位书吏听到唐子盛话头一转,心中立刻打了个突突,这意思在明显不过。若是不去查旧案,那就只能查旧人了。   偏巧他们,经不起查。   “大人言重了,能够为朝廷分忧,是我等的幸事。”   “既然是幸事,现在就去重查我说的案子。若是案子最后的结果不合我意,那便是诸位能力欠缺不能为朝廷分忧,依本官看还是早些辞了这职务回家务农,免得占了县衙的编制还干不出事实。”唐子盛下了命令就甩袖出了门。   六房的书吏一个看一个,最后只能悻悻的起身离开。   唐知县是要拿苍耳县这些年来作威作福的乡绅开刀,现在他们就是唐知县手中的刀。若是不随着唐知县的想法挥动,只怕是要折了他们重铸新刀。   出了房门的唐子盛就走到了周县丞处,将方才的事和周南川说了个明白。   听完唐子盛所言,周南川对于唐子盛这样直言不讳的做法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唯有简单粗暴四个字能够形容。   难怪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是在逼县衙里这些年和乡绅勾结的胥吏们做选择。   “你一来就动苍耳县的乡绅,不怕他们狗急跳墙?”周南川能够在苍耳县稳坐钓鱼台,那是因为家里有那么些关系。   所以这县衙里的人虽然多是不听他的话,却也不敢轻易招惹他,可唐子盛嘛……   “狗急跳墙无非就是要取我性命,但我这官位是南州郡守保的。若我出现分毫损伤,别说苍耳县,就是整个西州都要被严查。”   唐子盛满口胡诌,虽然这官位的确是从南州郡守手里买下来的,但是南州郡守一年能卖出那么多官位,谁还记得他唐子盛是谁,没准收到他死了的消息,南州的郡守还高兴又腾出一个可以倒卖的官位。   “我不信。”周南川知道唐子盛突然成了苍耳县县令背后必然是有一棵大树的。   但若真的是南州郡守,又怎么会把唐子盛扔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信不信不重要,他们相信就行了。”唐子盛眯着眼睛。   早在昨日他差遣唐默去买人的时候,就让他去散布一些有关他背后站着一棵大树的流言,三人成虎,哪头能够保命他相信这些在苍耳县衙里呆了十好几年的胥吏心里都清楚。   “近日你还是多带些人在身边吧。”周南川并没有唐子盛看起来那么乐观,看样子是对县衙里的这些胥吏做事不甚放心。   “早就安排好了。”唐子盛还是惜命的,可不想重活一回,还没活出个什么新意呢,就被人乱刀砍死。   那可比上辈子死的惨多了。   “对了,我看了看之前衙门里的税收情况,上面的账目可有做手脚。”唐子盛看过衙门公帐,少的可怜。   “做了,但不多。”税收的确是个肥差,但凡在经手的时候偷偷摸摸东昧下一部分,西昧下一部分,都足够好几年的花销。   只是苍耳县连年产粮极低,多数人连税收都交不出,便是想在其中做手脚,也不见得能够吞下多少。   “税收赚不到银子,就打了孝敬的主意,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也算不得假话。”   不过这些人不巧,正好撞上了他缺银子,那就之前怎么拿的,现在就给他怎么吐出来。   ——   日子暂且按部就班的过着。   六房的书吏近几日频繁出入县衙唐子盛都收在眼底。尤其是这些书吏看待他的眼神越来越复杂的时候,唐子盛就知道这件事多半是成了。   苍耳县积压潦草结案的案子不知多少,他特意挑出这三件就是因为犯事者皆是沾了人命,按照当朝律令,案子当真重判,个个都是要抄家。   至于这抄家的银两归功,他才好招兵买马不是。   “少爷,周大人说今晚让你务必小心。”唐默打周南川那边回来,传了话。   “嗯。”唐子盛早有准备,那些书吏们应该是不会动手,但走投无路的乡绅们就不一定,“把屋里的灯都点燃之后,就和他们一起回房去,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是,少爷。”唐默收敛起神色里的复杂,也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个在南州成日寻欢作乐的纨绔少爷就跟变了人似的,让唐默觉着有些陌生。   但这样干正经事的少爷被在天之灵的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肯定很是欣慰。   夜深人静。   县衙门除了三班里的皂隶班子还有人在夜里当值,其他人都早早的睡下。   此时几道黑影子藏于暗处,像是一阵风吹过,绕过在外打盹的差役,偷偷翻了墙进屋去了。   唐子盛正坐在屋内,钱暂时能够解决一部分,剩下的就是粮食了。   苍耳县连年粮食产量低,因为如今的作物都不是什么能够大量产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够找到一些产量高的作物引进,这样就能够完美解决粮食的问题。   只是如今这个时代并非他之前所在的历史时期,这些粮食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个时代找到。   现在他能够推断出的,大概只有大豫本土境内应该是没有这些东西,西州和北州地域辽阔,但生活在此两州的人多是食不果腹。   要是大豫境内有这种能吃的作物,早就该被发现了,现在既然依旧饿殍遍地,可见这些作物的确不在此地生长。   出海寻这些种子其实也是个办法,但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还不如上山找找看有没有其他作物能够暂代土豆番薯来的有用。   “有刺客,保护大人。”   唐子盛的思绪被门外的叫喊声打断,紧接着外面就是一阵嘈杂声,听起来约有七八人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   在经过了一阵兵兵砰砰的声音之后,外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唐子盛才从旁边毫无灯火的屋子里出来,看向隔壁屋子,“刺客有几人?”   “禀大人,一共抓获三人。”王捕快虽然是个在县衙里混日子的,但谁让他被新知县盯上了,这不他和小赵两人已经在县令后邸埋伏了好几天,为的就是抓住这些要来行刺的刺客,重新获得县令的好感,这样他们日后的日子也不至于难过。   “送到刑房去审讯吧,告诉吴刑书,若是审不出幕后主使,他这刑书的日子也就坐到头了。”唐子盛视线在三个刺客上滑动。   都是身强体壮之人,和他想象中的刺客有些不符。但又想到苍耳县贫瘠,能够找到刺客都不易,哪有那么多的要求。   “是,大人。” 第008章 再临白河   王捕快和赵捕快离开,唐子盛依旧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要是他,玩刺杀只有一波人肯定不够,以防万一,同时也是让刺杀的人放松警惕,在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唐子盛对暗处打了个手势,就继续回来之前的屋子,这次是真的要休息了。   接下来要是有人再来,那他还要高看这几位乡绅一眼。若是没人来,便是蠢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   “少爷,吴刑书过来了。”唐默走进房,看着唐子盛在练他那一手不怎么能见人的字。   “让他进来吧。”唐子盛将练废的纸张扔进背篓里,原身的字也不大好,现在他来掌控这具身体,字就更不大好。   凡事参加过科举的,首要一条就是字迹端正。不然就是童试都过不了,他的官位虽然是买来的,但这事只能心照不宣,这字须得尽快练出来。   “大人。”吴刑书一进门就跪地,一手把昨晚连夜审讯出来的供词递了出来,唐默有眼力见的从吴刑书手里将供词拿给了唐子盛。   “他们招了是谁指使的吗?”唐子盛看了看供词,这刺客只怕也是粗人,说的话都是白话,应该是镇上的地痞流氓。   “招了,就是县里那几位。”吴刑书卖人卖的快,想必就是这些刺客不说话,也能被他给伪造出一份供词来保全他自己的位置。   “那我让你们查的案子也查出来了吗?”唐子盛故意没给他们查案的期限,就是想要他们提心吊胆,尽快将案子查出来。   “查出来了,大人目光如炬,的确是那三人犯了事。若非大人想着要翻案,只怕我们就冤枉了好人。”   唐子盛还是第一次见脸皮如此之厚的人,颠倒黑白有一手。但现在也的确不是动他们的时候,等他在县衙招募到了自己的人手,再找他们算账也不迟。   “既然案子查清楚了,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唐子盛将供词扔了回去。   “是。”   吴刑书小心的从唐知县的屋子里出来,眉头高皱,若不是他托人打听过这位唐知县背后有南州的大人做靠山,动了他只怕会牵扯更大的人物过来,他早就和乡绅里应外合杀了这个愣头青了。   不过现在,为了明哲保身,就不得不牺牲这些除了银钱就只会惹事的家伙了,有唐子盛在,之后他们这些县衙里的人日子定然不及之前好过,这回抄家或许是他们最后一个能贪墨大笔银钱的机会。   他得回去同这些同僚们好好商量商量。   唐子盛在吴刑书离开之后,取下旁边没有沾墨的毛笔转了转,“唐默,你去把巡检叫过来。”   “是,少爷。”   县衙如今有品级除了他和周南川,就剩一个教谕和一个巡检。因为苍耳县人口稀疏,典史和主簿之责就都落在县丞身上。   抄家之事需要捕班快手门去做,三班差役皆受兵房管辖。而抄到的家产需要户房查收清点,为了不让他们两人相互打配合中饱私囊,这巡检就是一步重要的棋。   “大人找下官是有何事?”巡检面上没有什么情绪,但心里却有几分纳闷。   他一个长年在苍耳县关隘处巡查的小官,平日莫说要贪墨银钱,就是有机会多回回家都不成,总不能这还被唐知县找麻烦吧。   “今明两日衙门有些忙,你带些人手留下帮忙。”   唐子盛一副笑相的吩咐,看的巡检头皮发麻,他只是个粗人,不懂县令和胥吏之间的交锋,昨日他被县令叫回来带人守着县衙,本就觉得事情不简单,结果还抓到了几个要行刺县令的刺客。   现在县令又要让他带人留下,铁定没好事。   “咳,大人,我们看守关隘的人手本就不够,许多士兵一年到头都不见得有休假的功夫,昨日我已经耽搁一日了,怕是在耽搁底下的人就要颇有微词了。”   唐子盛端详着巡检,他还以为这个浓眉大眼没什么心机。但没想到脑子反应还不错,这是看出来他要托付的事不好办啊。   “缪巡检,我当然知道在关隘巡查的人手不足。所以特地要你留下了,今明两日兵房会派捕班快手去抄家,抄的是县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只是本官不放心他们。若是中途他们昧下银两,那本官拿什么继续招人。”   缪巡检一下明白唐知县的意思,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唐大人可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想必你也知道县衙里的人多是与本官不同心的,本官为了能够在县衙立足,怎么也还是要培养自己的人,你说对吗?”   “对,正该是如此,今明两日我会带着手下帮兵房抄家,同时也会帮户房清点银钱,到时候再给唐大人你复命。”缪巡检这回是高兴的结了任务。   “嗯。”唐子盛点了头,就让缪巡检出去了。   这两日,只怕六房里没人待见他,还是借此机会去山上看看的好。   ——   白河村。   唐子盛坐在马车上掀起帘子,要上山自然得带一个熟识此地的人,只是可惜许哥儿是哥儿。   要是这么光明正大的让一个哥儿带着他们两个外男去山上,之后只怕流言不断。   “少爷,到了。”唐默从马车上跳下来,比起一般小厮,他还得经常在老爷夫人面前替少爷打掩护,日积月累下来,这赶马车的伙计自是不在话下。   就是县衙里的马车看着破旧了些,马儿也看着病恹恹的,不知道是不是马夫没有照料好。   唐子盛从马车上掀帘子跳下来,才发现马车后面跟着了好几个人,看着像是白河村的村民。   “两位是要来村里找什么人啊?”一位老汉从人群中走出来,看衣料虽与其他人不差,但浑身上下也不见补丁,且他开口时其他人都噤声,应该在村里是有些威望的。   “老人家,我是拜访人的,之前在山上迷路被白河村的许哥儿救了,再由莫叔莫婶收留一夜,如今寻到了亲人,这次便是来感谢他们的。”   唐子盛没有托出自己的身份,他这番动作也不必要传到别人耳朵里。   “原来是这样。”老汉像是松了口气,“我是白河村的村长,突然见村子来了马车还以为是官家来了,扰了后生你的清静了。”   “无妨。”唐子盛不欲与其他人多交谈,于是对老汉行了个礼,就带着唐默去了莫婶子家里。   而白河村的村长,觉得这年轻人只怕是来头不小,许哥儿和莫老头家算是有福气了。   “村长,那后生生的这样好看,你看咱们村里有几个”   “不要胡言。”不等这妇人说完,村长就出言训斥,“那等人物可不是我们村的姑娘哥儿高攀的上的,趁早给我歇了心思。”   说话的妇人讪讪道,“那不是就这么一说吗?”   “噗嗤,王家嫂子,就算人家不嫌弃我们这家境。但前头可还是有许哥儿排着的,许哥儿还帮了人家,真要娶那也是娶许哥儿,可跟你家的姑娘哥儿没什么关系。”   “哼,就他一个被退过婚的老哥儿,保不齐以后就只能去县里给人当妾室。”   “别闹了,一天天只知道嚼舌根,现在人也走了,你们赶紧该干嘛干嘛,别堵在路上。”村长最是听不得这些妇人们之间的你言我语。   每每闹到不可开交,这些人总是想着要找他来主持公道,好好的一个村长硬是被迫听这些家长里短,扰人心烦。   “哼。”   村长发话,这些原本在田里做事的看够了热闹自然是要继续回去干活,几乎是一下就轰散开来,留的村长一个人站在原地叹气。   唐子盛走到了许哥儿家,先是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声“来了”,就是一阵脚步声,不过这声音不像是许哥儿,大约是许哥儿的爹爹。   门被打开,许映乐见着外面站着两个生人,捏着门边的手不自觉的合小了门缝,“你们找谁?”   “想必您就是许哥儿爹爹吧,我是许哥儿之前在山上救下来的人,这次有事来白河村,顺便过来拜访。”唐子盛先表明了身份来意,企图降低些对方的防备心。   不然见许哥儿爹爹的模样,要是他一句说不对,就得闭门羹伺候。   “原来是你啊。”许映乐略微放下心,但一想起他二十文买倾城那一篓子野菌子的事,他这警惕心又没完全放下,“今日你们来的不巧,倾城还在山上,若是不嫌弃,请进屋来喝杯茶吧。”   “不必麻烦,此次过来我们还有要事,本来只是经过此地,来探望一下许哥儿,许哥儿不在我们也就不多留了。”唐子盛背在身后的手给唐默示意了一下。   唐默很有眼力见的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给拿了递到许映乐面前,“许夫郞,这是我家公子的谢礼,请您务必收下。”   许映乐摆手,“不是什么值当道谢的事,唐公子之前还买了倾城的东西,已经是换了恩情,我哪还能在收这些东西。”   虽然几包东西都是被油纸包着的,但一看就是些他们受不起的谢礼,哪能够这么收下。   “许叔叔还是收下吧,我也给莫叔莫婶他们准备了。若是许叔叔不收下,只怕莫叔莫婶定然也不会收下。”唐子盛一言让许映乐迟疑了。   的确他们是没做什么,但莫嫂他们可是收留了人的。   “这些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些零嘴,我想许叔叔和许哥儿都是哥儿,该是喜欢的。”唐子盛趁热打铁,果真让许映乐成功的动摇,收下了东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子盛听到这句话,眼里闪过些许诧异,眼前这位哥儿,只怕不单单是农家哥儿这么简单。 第009章 山林遇险   从许家离开,唐子盛又去了莫家,莫叔莫婶都在家,送了东西,唐子盛便被热情邀请进去略微坐了会。   “所以唐后生你这次是要上山找东西?”莫叔依旧抽着旱烟,听明白唐子盛此次来意之后问。   “正是,只是山上的路不好找,之前我和唐默若不是有许哥儿带路,只怕是要在山上耗一整晚,没准早成了大虫和狼果腹的食物。”   唐子盛也不得不叹自己运气好,毕竟古代又没有什么自然保护区,遇到一些危险的野生生物是再正常不过了。   “是这个理,不过我们白河村背靠的那座山上,只有野猪和熊瞎子,没有大虫和狼。而且它们平日在山林深处活动,只要不过于深入,便无大碍。”   莫叔说的轻松,但站在一旁听他们谈话的唐默额头却一直在冒冷汗,他原以为那个候少爷是骗人的,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野兽。   野猪听说一只大的有两三百斤,不比大虫和狼好到哪儿去,熊瞎子更不要说。   “那莫叔熟悉上山的路吗?若是不行莫叔给我们推荐几个猎户也行,不会让他们白干的。”   唐子盛没被野猪和熊瞎子吓住,山里人自然是有法子对付这些野物的。   不然要是哪天不注意,这野猪和熊瞎子出来,伤了上山打柴或者挖野菜的姑娘哥儿,那可就是追悔莫及。   “不必要旁的人,我就能带你上山,我们莫家之前也是打猎为生,只是到了我这儿,为了求两个孩子安稳,就没教他们上山。”   莫叔说着转身就从屋里取了一张弓,看着也有些年头了。但被保存的很好,可见当初使用它的人是极为爱护的。   “如此,就麻烦莫叔了。”有人带自然是好的,他其实也不算是完全没有自保能力,以前为了能在人前装一装,没事的时候去健身房也和教武术的教练学过几手。   只是打打没什么武力值的平常人还行,真遇上练家子就只有被收拾的份。   “这有什么麻烦的,许久不上山,我这骨头都要松了,今日正好活动活动。”莫叔收拾起东西,看样子是打算马上就走。   “唐默,你回去马车那边看着吧,别叫人偷了我们的马车。”唐子盛今日知道要上山,是换了合适上山的衣物的,不过这次他是不打算带唐默。   一则危险,带上这么个半大的少年也没什么实际用处,二则,他们这次驾马车过来,马车被算在村口,他还是不太放心,正好让唐默去看马车,一举两得。   唐默动了动嘴唇,最后只点头答应了。   现在少爷的主意不是说说就能够改的。而且他去也的确帮不上忙,没准还要给少爷添乱,头一次这么有自知之明的唐默先一步回了村口。   莫叔拿好上山用的东西,又同莫婶说了几句话,便朝着唐子盛走过来,“唐后生,我们走吧。”   “嗯。”   ……   白河村前靠河后靠青山,西州地形复杂,多山地丘陵,苍耳县又困于大山之中,山脉更是绵长高耸。   和石子路那头的荒山不同,白河县的山上树木茂盛,野物也是多不胜数,但山里的猎户能够捉到的不多。   唐子盛跟在莫叔身后,学着样子拿了一根长木棍敲打着周围,看是否藏有蛇或者猎户留下的陷阱。   “唐后生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样子,你说说看,我在这山上也是走了有些年头了,这附近有什么东西我都熟。”莫叔在前面发话。   白河村背后的山那可就大了,从山里走,都能去到苍耳县其他的村子,所以要是找东西还得有目标。   “我找几种长在土里的作物,一种像是藤草,一种杆茎生的细长。但它们连藤拔起,底下都有一大串果子。”   土豆和番薯他认识,小时候奶奶家里专门种的有,农忙的时候他还帮忙收过。   只是如今这山上就不一定有了,毕竟这东西都是从外面传来的,他这也是闲来无事上山撞撞运气。   果真,唐子盛说完,莫叔就摇头道,“山里长的东西我都清楚,没见过你说的这两种,只怕今日是要无功而返。”   “我也只是来撞撞运气,找不到便算了。”唐子盛暗自擦了擦额头的汗,明明这段时日他每日都有做运动。   但这体力还是不如常年上山的莫叔好啊,“对了,莫叔,如今田地里的粮食产量如何?”   “连年天旱,需要从河里运水浇灌,但村子的人少,能够侍弄地里粮食的人也少,能吃饱就不错了。”   “那怎么不修一条可以灌溉的水渠呢?”人少唐子盛知道,虽然有句话说,越穷越能生,但真的穷到一定地步,只怕孩子生出来也是养不活的。   如今这个时代可是允许人口贩卖的,养不活孩子的人家就只能把孩子卖了换口粮。   “哈哈。”莫叔被唐子盛的话给问笑了,“后生是在南州待惯了吧,我们这里的地和南州那边不一样,都比河水要高,就算是修了水渠,水还能倒流上去不成。”   是了,丘陵地带多是梯田,蓄水得降雨多,或者是在山上造蓄水池,如今连年大旱,天上掉水是不指望了。   “山里也没有其他水源吗?”除开天上的水,就只有地上的水,山泉也是灌溉的一条出路。   莫叔叹气,“应该是有的,只是这山不好进,山泉多半藏于深山。若非十来个有经验的猎户结伴进山,极容易折了寿命。”   但人哪有是那么好集结的,每个村子有两三个猎户已经不得了,要集齐十来个人,总是要和其他村子搭伙的,只是有些村子情况好些,不需要冒险进山找水源,自然就办不成这事。   要是在村里找十来个汉子其实也行,但这没有上过山,哪怕身强体壮总是不如猎户来的有经验。尤其是那些娶了人家的,也是不肯家里的顶梁柱出来冒险的。   这日子就只有这么过着了。   “这事应该可以找县衙帮忙吧。”   县衙里六房之中过得工房可就是专门掌管实业,负责屯田、水利、工程修造,不过唐子盛又一想,就凭如今县里的工房,人少先不说,就管着工房的工书怕也是不乐意接这档子麻烦事的。   “县里,他们不多征收徭役赋税便是好的了,还指望他们帮忙,县里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子盛咧了咧牙,虽然他知道莫叔是说之前苍耳县衙里办事的诸位。但现在他也是苍耳县当官的,膝盖莫名的中了一枪。   “莫叔,也别这么说,现在苍耳县换了新县令,你让村长去县里走一趟,事情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唐子盛努力为自己洗白,他日后可是还要在县里做大动作的,不得民心后果可就跟他预想的不大一样了。   谁知道莫叔摇摇头,“苍耳县这十数年换了好几任县令,前两次村长还走过。但结果唐后生你也可想而知,与其在县里费工夫,不如多去其他村里劝劝。毕竟在旱下去,其他村日子怕也不好过。”   ……唐子盛没想到县衙的公信力已经丧失至此,想要把这份公信力捡回来,可能要花上不少时间。   之后莫叔领着唐子盛在深山外围又走了一圈。除了发现几颗板栗树外,再无其他收获。   好在唐子盛早就有心里准备,这样一来他就只能派人出去找找,看能不能够找到远渡重洋而来的商人,万一从他们手里买到了这些东西呢。   “莫叔,算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唐子盛走的也累了,他也得早点回县衙给缪巡检撑撑场子。   “行。”莫叔的确也不能在带人深入了,不然不要说唐后生,就是他都有可能折在里头。   上山容易下山难,唐子盛撑着手里的木棍,双腿有些微微颤抖的往下走,看来明日是不能上山了,身体实在撑不住。   “等等。”莫叔突然警惕起来,别在腰间的柴刀被他拿到手上,神情紧张的听着动静,“山里的野猪可能出来了,我们绕开走。”   唐子盛心头一梗,他这是什么运气,多久不见外出的野猪就偏巧在他上山的时候遇见了?   只是就在他要跟着莫叔离开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接着就是极响的碰撞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树上。   “不好,有人遇着野猪了。”莫叔神情一凛,握紧柴刀的手又是一紧,“唐后生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人。”   唐子盛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见莫叔几个步子消失在树林里,这个时候还在山里的应该就是白河村的人,莫叔这是怕村里人遇险所以才去的。   而唐子盛一心想着帮忙,但他这尚且不粗壮的胳膊和腿,要是去了就是给野猪送菜的。   但要他在此地干等着,也实在焦灼,就在唐子盛要无计可施的时候,看到了莫叔走时撂在地上的麻绳。   这麻绳是用来困野物的,粗壮又结实,野猪喜欢横冲直撞,这绳子倒是对付野猪的一个好法子。   ——   许倾城这时候正抱着树干,心底暗道倒霉,他在这白河村生活了十七年。   除了莫叔有一年猎到过一头野猪见着了野猪的模样,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山里撞见。   打远处就看到野猪冲着他过来,许倾城就记着莫叔同他说过的,遇见野猪跑是跑不过的,就往粗壮的树上爬,然后点一把火去吓它。   只是今日许倾城出来没带打火石,只能挑着最粗壮的树爬上来紧紧抱着。   但这野猪似乎不打算放过他,已经往树上撞了好几次了,要是在撞下去,这树该是要被撞到了。   “畜生,看过来。” 第010章 满载而归   许倾城循声望去,是莫叔,原本悬着的心稍微松下了些,他还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有了莫叔吸引火力,野猪也立刻转移了对象,朝着莫叔奔了过去,好在莫叔是在山上和这些危险的野物打过交道的,身手也还算灵活。   “许哥儿,我把野猪引开,你往我来的方向走,唐后生在那边,遇上了就赶紧下山去。”莫叔在地上一个翻滚,野猪一下没刹住车,撞在了对面的树上。   但这一撞也没耐野猪何,反而挑起了野猪的怒火,更是急红了眼的要去顶翻莫叔。   许倾城看着莫叔和野猪缠斗,一时间冷静下来,迅速从树上下来,他知道这会留下必然会成为莫叔的累赘,得赶紧找人过来。   这时候山上该还是有其他人的,他得尽快找人。   唐子盛布置好了陷阱,就往莫叔刚刚走的地方去,远远的就看见许哥儿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那一瞬间唐子盛反应过来,遇见野猪的就是许哥儿。   “唐、唐公子,我们得去找人来。”许倾城神色慌乱,遇见唐子盛就像是遇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莫叔万一出了事,那他要怎么和莫婶交代啊。   唐子盛见到这情况,也知道莫叔的情形定然危机,便也不说废话,“许哥儿前面我用绳子布置了陷阱,待会我去把野猪引过来,你就在那边守着,等野猪过来的时候把绳子拉起来。”   交代完这话,唐子盛就急急忙忙的跑走了,许倾城听了吩咐,就立刻又跑去找唐子盛说的陷阱。   莫叔跟野猪缠斗了几个回合,手肘和胳膊也刮了几道伤口。但野猪也不好受,身上被莫叔的柴刀砍了好几刀。但野猪皮厚,这点伤短时间内奈何不得它。   又是一个直撞,莫叔翻了个跟头,可这身体实在是比不上年轻的时候,和野猪拖体力已经拖不过了。   啪、啪——就在莫叔以为这回是躲不过的时候,两道细微的声音吸引了走了野猪的注意力。   “畜生,这边来。”唐子盛手里拿了好几块石头,准头不错的都往野猪身上砸了去,见野猪被他吸引之后,就迅速丢了石子往陷阱的地方跑。   野猪的速度可是比人类跑的最快的人博尔特都要快,很有自知之明的唐子盛要把野猪吸引到陷阱的地方,只能比野猪先跑。   听到身后急速的追击声,唐子盛靠预感的蛇形走位躲开野猪的每一次蓄力进攻,好在这里距离当时布置陷阱的地方不远,不然多来几次,只怕是没命这么闹。   许倾城紧拉着绳子的一头,呼吸到现在还不曾调过来。但心里的担忧半分没有落下,若是在等片刻唐公子没过来,他就得过去看看了。   “许哥儿。”唐子盛大喊提醒,让胡思乱想的许倾城霎时间集中了精神,唐公子过来了。   野猪跑的快,这绳子得拉的恰到好处才能把野猪给绊倒然后滚到前面的斜坡,许倾城又将绳子在手上缠了两转,他还必须得把绳子拉紧。   不然以野猪奔跑的力道拉不紧就得把他拖着走,到时候唐公子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唐子盛越过绳子,知道地形的他早就做了准备在落地之后就转了弯,也就在唐子盛过去之后的瞬间许倾城立刻将落在地上的绳子拉高并翻身背在背上,整个人抵在一颗树上。   一道巨力绊倒在绳子上时,许倾城更是死死拽着绳子,就怕他一松手,唐公子的法子就功亏一篑了。   唐子盛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看着野猪因为绊倒绳子而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途中撞了几根树干之后卡死在坡底的石头上,看那有气出没气进的样子多半是要死了。   飙升的肾上腺素缓慢的回调,唐子盛看见许哥儿还拉着绳子,就知道他还没能反应过来,便走了过去拍了拍许哥儿的肩膀。   “野猪已经没法动了,没事了。”唐子盛将绳头从许哥儿手里拿出来,这麻绳糙的很,这般用力死拉,只怕手心和肩膀少不得要留下伤痕。   许倾城被抽出了绳子,一下子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了上来,“唐公子,谢谢你。”   “这没什么,咱们去找莫叔吧。”唐子盛搀着许哥儿的肩膀把人扶起来,其实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种现实生活中玩身法游戏他还是头一回,幸好成功了。   “嗯。”许倾城也不敢耽搁,莫叔方才和野猪也缠斗了半天,只怕也是受伤了。   谁知他们两人才走两步,他们侧面就出来了两个看着年轻的汉子,“许哥儿,这是在山上会情郎啊。”   唐子盛皱了一下眉,默默将手收了回去,这个时代又非他的时代,这么搀着人家哥儿的确是容易被说闲话。   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还是要顾念人家哥儿的名声。   “王大,你们嘴巴放干净些。”许倾城扶着树,没成想在山上遇见了这两个混账东西。   “诶,许哥儿,你这话就没道理了,你自个儿在山上和野男人见面,还拉拉扯扯的,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王二不客气的回嘴,眼睛在唐子盛身上打量了一下,接着就是一副不怀好意的看着许倾城。   “我和许哥儿是做了什么过界的事,由得你们这么浑说,当朝律令,造谣生事者处以死刑,所以两位还是谨慎言辞的好。”唐子盛对于这些明摆着就不讲道理的人可没什么好话。   “死刑?哈哈哈,你去县里告一告,看看官老爷到底管不管你这破烂事。”   王大王二显然是没有被这话给吓着,他们在县上也是有狐朋狗友的,自然是知道县里当官的莫说管你这点屁事,就是死了人也不见得愿意走一趟浪费自己的功夫。   “那你们大可以试试。”唐子盛语气平淡,要是苍耳县现在的县令不是他,还真可能会像这两人说的,可惜现在县令是他,在加上诽谤官员,就是罪加一等。   “哼,我们才没有功夫管你们的龌龊事,过来只是说一声,那野猪是我们兄弟二人引出来的猎物,你们不经允许就弄死了我们就不怪罪了,你们可以走了。”   “你无耻。”许倾城被气得说不出话。   “我无耻,我还没骂你这个勾三搭四的哥儿无耻呢,要走赶紧走,不然等会来人了,我们兄弟两可不保证不把你的奸情捅出去。”   “就是你们两个小子进山把野猪引出来。”就在王大和王二正嚣张的时候,莫叔从后面走过来。   王大王二两个人被莫叔一盯,后脖颈一阵凉意,怎么遇上了这个煞神。   “我说现在也不是冬天,野猪这段时间在山里可不缺吃的,怎么会出山攻击人,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子干的好事,怎么把野猪引出来自己对付不了,就躲在一旁看着,现在野猪死了又要出来捡现成的,你们娘可真是教的好儿子啊。”   莫叔手里还握着柴刀,身上带血,再加上平日里就不苟言笑的脸在村子里一向是不好惹的人家,想要占便宜的王大和王二自然是怂了。   “莫叔,话也不能这么说,这野猪要不是我兄弟二人引出来,现在死了也不能白得这么多肉啊,我们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要不这野猪我们和莫叔你对半分。”王二开口。   这话听得唐子盛挑眉,这是把他和许哥儿的排除在外,柿子在挑软的捏。   “哼,这野猪是唐后生和许哥儿弄死的,就算你娘来闹也没你们两个的份,在胡搅蛮缠下去,我就把你们引野猪出山的事告诉村长,让他来评评理。”莫叔对付这些混子自然是有一手的,胡搅蛮缠对他可没用。   果然一听村长,王大和王二就不敢说话,他们不讲道理可不是不明白道理,把野猪引出来差点害死了许哥儿和莫叔这事只要传出去,他们家在村里可就是要遭唾弃的,更严重些要是被村长和族里长老请了祠堂,那他们更是在村里抬不起头。   就这么在莫叔的怒视下,王大和王二低着头朝山下走了,只是许倾城注意到王二瞧他们的眼神,只怕这件事没这么善了。   唐子盛当然也看到了王二的眼神,要是对方不继续闹事的话最好。要是他们继续胡来,他总是能够教他们做人的。   “莫叔,没事吧。”   “没事,还得多亏唐后生你,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就要交代在山上了。”莫叔感叹,人啊不得不服老,“许哥儿你没事吧。”   许倾城摇摇头,他这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但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唐公子和莫叔怎么上山来了。”   “这事我们回去再细说,现在天色不早了,把野猪绑了抬回去,免得野猪身上的血腥气被山里其他野物盯上了。”   “嗯。”唐子盛动手将绑在树上的绳子解了下来,当时只绑了一头,就是怕绑低了绊不住野猪,绑高了又怕把自己绊住了,这才不得不让人拉着另外一头。   卡在石头上的野猪已然断气,许倾城拿过麻绳在野猪的四只脚上绑上了合扣,莫叔拿了柴刀砍了一根大小合适的树来当担子,穿过了许哥儿系的合扣。   然后唐子盛和莫叔一前一后的架在肩膀上,把野猪往山下抬。   这只野猪看着也不轻,两百来斤还是有的,这重量对于两个成年男子来说是有些超负荷的,更不要说唐子盛还没摆脱弱鸡的身体。   许倾城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唐子盛额头渗出的汗珠,几次想要帮忙的,但都被唐子盛给拒绝了。   这东西太重,许哥儿其中一个肩膀还受了伤,不像他可以换着来。   就这么一行人回了村里,这么抬着野猪路过农田的时候,可是造成了好大的震动。   “莫老哥,这是又在山上打到了野猪。”   “没有,这是前面的后生打到的,我就是搭把手抬回来。”莫叔不居功,但被迫担了打死野猪名声的唐子盛却是心虚的很。   他这样的看着可不像是能够打死野猪的,像是被野猪顶死的。 第011章 坦白身份   野猪被抬回了莫叔家,这猪得尽快杀了,如今天气大,丢久了肉臭了就可惜了。   而这么一头野猪被抬回来,自然也是吓坏了莫婶,她家男人已经好些年没打过野猪,尤其是现在上了年纪,更是身手不如从前,今天竟然扛了一头野猪回来,也不晓得身上口口过境是不是受了伤。   “兰花,烧热水,趁着天还看得见,我把这猪给分了。”莫叔还没把肩上的树干放下,就进门吆喝,他也是有些年没杀过野猪了,就算不是他打回来的,也是手痒的想要动刀子。   “诶。”莫婶瞧着当家的眼睛明亮,身上虽然破了几处衣服,但行走无异,便知道没事,把原本悬着的心放下来之后就笑着进屋去烧了热水,她也好些年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野物了。   唐子盛可没有莫叔那个精神头,从山上扛了这么重的东西下来,他现在只想坐在地上歇着,便是连进屋找个凳子坐着的力气都是没有了。   “唐公子,地上有暑气,还是坐在凳子上吧。”许倾城搬了一条凳子过来,唐公子那身衣裳看着就要花好些银子,这么大咧咧的坐在地上沾染泥土实在让人心疼。   “多谢许哥儿了。”别人的好意唐子盛自然不是个不领情的人,动了动疲惫的身体,移到凳子上之后,就瞧见许哥儿手上的伤,“许哥儿,手上的伤口还是处理一下,天热要是发了炎可就不好了。”   “不打紧的。”许倾城缩了缩手,比起莫叔和唐公子直接去跟野猪面对面,他这才是哪到哪啊,些许小伤口回去拿草木灰抹一抹就是。   唐子盛神色不太赞同,但他也知道只怕村里人受伤都是这样,该是没钱去医馆拿些治伤的药膏的,土法子虽然管用,但有些时候也难免留下疤痕。   还是明日去县里替许哥儿买一罐药膏送过来为好。   打定主意,唐子盛也不多劝解,而是让许哥儿也坐下歇歇,刚才经历那么惊险一幕,只怕许哥儿这会也还没缓过来呢。   谁知许倾城摇摇头,“这野猪须得快快处理了,这样唐公子才好带走,也不会坏了,我去叫爹爹过来帮忙。”   “诶——”唐子盛看着许哥儿跑出去,整个人有些懵,这野猪被弄死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怎么这一个二个的都想着把整只猪塞给他啊。   唐子盛想起自己那小马车,真要是把这野猪的猪肉都搬上去,只怕他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这肉得三人平分。   许倾城一溜烟的跑回家,他爹爹正担忧的在门口等着,往日这个时候他都早早的回来了,今日遇到了野猪,耽误了些许时间,怕是让爹爹久等了。   “爹爹,我回来了。”   “倾城,你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许映乐见着人总算是放了心。   “在山上遇到了点事,莫叔这会正要人帮忙,爹爹先跟我过去,我边走边告诉你。”   许倾城原是不想说给爹爹听,怕吓着爹爹,但是这事王大王二估计还要做文章,与其等爹爹之后从旁人嘴里知道些假消息,不若现在坦白了。   虽然可能惹得爹爹担心一阵,但他如今平安无事,庆幸更多于后怕。   ……   唐子盛歇够了,想起唐默还在村口守着,这边估计还要些时候,还是让唐默过来呆着为好,“莫叔莫婶,我去村口叫一下唐默,等会回来。”   “好,快去快回。”回应唐默的是莫婶,大约莫婶是从莫叔那里知道今天唐子盛救了她家当家的,这会对唐子盛更是热情的不得了。   “诶。”唐子盛出了莫叔家的门,就往村口去,其实上午他上山的时候该让唐默回县衙的,这样热的天就算是呆在马车上也不见得有多凉快。   不过一想起现在县衙那一摊污糟事,只怕让唐默回去唐默也是不肯的,六房几位书吏肯定因为他用巡检震慑他们正憋着气,他不在唐默就得成为书吏们的受气包。   现下晚风袭来,解了白日的热意,唐子盛走到村口,就看着唐默正蹲在树底下和村里的孩童讲故事。   马车也被牵到树荫里,马儿正无聊的打哈欠。   “少爷。”唐默看到唐子盛立马起身,而周围的孩童见着另外一位生人,个个都躲到了唐默身后。不过有几个胆大的正冒着头偷看唐子盛。   “嗯,今日辛苦了,今晚我们可能走不了了,把马车牵到莫叔家门口吧。”   唐子盛眼睛对上那几个偷看的孩子,笑了笑,就去车上取了些糕点分给了这些孩子,“天已经晚了,再不回家可是要被打屁股了。”   得了糕点,这些孩子也不计较唐子盛说他们要挨打的事,一个个狼吞虎咽的塞完糕点就跑着回家去了。   唐子盛感叹,“白河村的孩子倒没有穷苦人家的样子。”   在后面牵着马的唐默听不懂,他以前是被老爷和夫人派到少爷身边做书童的,自然也是读过书,以前的少爷总是流连红尘街巷,唐默不懂那青楼到底有什么好的。   现在少爷开始办正事了,唐默又不懂少爷说话做事的含义,难怪以前夫子说他天生驽钝,要开窍很难。   两人往莫叔家走,只是还没走到莫叔家里,就听见一妇人的声音,虽然距离还算远,但也刺耳的很。   偏巧走近后,那妇人的声音就是从莫叔家传来的,唐子盛加快了脚步,细细听了那妇人说的话,面色一冷。   他还道那两人就算急着出昏招怎么也要些时候,结果这么迫不及待。如果他没记错莫叔训斥那二人时提到过他们的娘。   如此一联系,现在在莫叔家撒泼的妇人便是那二人的娘了。   “王家的,你在胡说八道我就那扫帚赶人了,你们家两个儿子今天进山引野猪差点害死我们当家的和许哥儿,如今竟然还有脸来说野猪是你们家打的,这事就是告到县老爷那儿也是我们占理。”   由得王家嫂子骂骂咧咧了许久,莫婶子在村里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论治撒泼也是有一手。   尤其是在得知自家男人是因为对方两个泼皮儿子差点丧命,更是火力全开。要不是有人拉着,手里扫帚早就扫在王家嫂子的脸上了。   “我呸,你们当然这么说,但除了你们谁看见野猪就是你们弄死的,你们说的那个后生谁不晓得今天是来找你们和许家的,我看就是你们看到我两个儿子有本事弄死野猪,一时间心存歹念,又仗着人多,窜出来的供词。   我把话撂在在这里,你们要是今天不把野猪交出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这一架闹的大,村口早就有听到动静的人过来围观,不过大多都是看个热闹,想也知道王家那两个连斧头都不愿意拎的儿子有打野猪的本事,也不至于到今天也说不上亲。   但大家相信也没用,撒泼的人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要是给不出王家嫂子走的理由,怕还有的闹。   唐子盛走到门前,眼睛扫在了人堆后面两个极为显眼的汉子,王大和王二。   自己没有本事打到野猪,就让亲娘出马,也说不好到底是做父母的没教好,还是自己本性就是如此。   屋子里许倾城护着自己爹爹不让王家嫂子这个泼妇伤着爹爹,他们家和王家是有过过节的。   许倾城被退亲之后王家来人说过要求娶。但村里但凡是心疼孩子的都不会把人往王家的火坑推,更不要说许映乐,当时媒人还没上门就被许映乐拿着棍子个撵了出去。   为此王家嫂子就记恨上了许家,总是明里暗里的说些混账话,许倾城在村里不好的流言有一半得是王家嫂子的功劳。   “这位婶子,你说我们诓骗你,野猪是你家两个儿子打回来的,那我且要问一问,你家两个儿子身上可有和野猪搏斗过得伤痕,这样身强体壮的野猪,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下来的吧。”   唐子盛从正门进来,见着许倾城他们没事,略微松了口气,看来他们也是知道怎么应付不讲道理的人。   王家嫂子一见唐子盛进来,眼睛提溜的打了个转,唐子盛是坐马车过来,县里能够坐的起马车的可没几个,想必这样的人身后定然有钱有势,他们平常人家开罪不起。   但她心底又起了早上的念头,这样好的小子没道理便宜了许家,“后生哪里的话,这野猪是我家儿子用计谋引着让它滚到了山底,哪里会有什么伤。婶子知道你只是一时被那许家的狐狸精迷昏了头。但你可能不知道,这许家的哥儿在我们村里的风评可不大好,我”   “王家的,再敢编造我家哥儿的谣言,我就去县里击鸣冤鼓了。”许映乐自然是不会让人欺负他家哥儿,平日里他没抓到王家嫂子的错处便不好发作。但是今天这人撞在他手里,定然不会是草草了事。   “那你去告啊,我等着官府的人来抓我。”王家嫂子也不怕。   “你”   “婶子,造谣生事者最重可判死刑,我想大家是一个村的,要真是弄得非死即伤只怕传出去也不大好吧。”唐子盛打算在给这位婶子一次机会。   “后生,你也别吓唬我,婶子我在白河村活了这么多年吃的盐可比你吃的饭多,今日说什么这野猪也得归我们王家,谁来也不好使。”   王家嫂子暗鸣得意,他们王家在县衙里也是有亲戚的,旁人可比不上。   唐子盛摇摇头,原本是没打算暴露身份的。但这位婶子既然在质疑如今县衙的威望,那就趁此机会正好给白河村的百姓重新认识苍耳县衙的机会。   “看来婶子是不肯罢休了,那趁着现在天还没黑,我们就去县里吧,正好到了苍耳县这么久,我还不曾审过案子,今日既然撞见了人证物证聚在的冤案,本官不理只怕又要被人说苍耳县衙里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了。”   唐子盛说的慢悠悠的,不过说话时的眼睛出现一道厉光,紧盯着王家嫂子。   “你、你说什么?”王家嫂子被吓得口齿不清,她方才听到这个后生说本官。   “我说,本官就是苍耳县新任县令,如今要审一审白河村污蔑朝廷命官的案子。”   恰巧,这句话落在刚刚赶到的白河村村长耳朵里。   这位年迈的村长瞬间如被晴天霹雳一般,愣在原地,那一刻他心底就只有一个声音,他们白河村完了。 第012章 恐吓手段   因为唐子盛一句话,原本吵闹的院子里霎时间安静下来。   门口的村长知道这时候可不能在由着村里人胡闹,赶紧先一步下跪,“拜见县老爷。”   有了村长先跪,原本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跟着跪了下去,就连屋里的许家父子和莫家也都跪了下去。   只剩下王家嫂子一人还站在原地,愣愣的不知所措。   唐子盛看着跪到了一片的人,极为头疼,虽然知道古代见官叩拜是常事,但真的遇上一群乌泱泱的人朝你下跪,还是不适应的很,“不必多礼,起来吧。”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县令,村长莫要被他骗了,他不可能是县令的,新来的县令在县衙里就没出过门,怎么可能来白河村。”王家嫂子咬死不信,指着唐子盛的鼻子说他是骗子。   “这位婶子若是不信,跟我走一趟县衙就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质问,可是罪加一等。”   唐子盛其实有的是办法自证,县令的官印他可是随身携带着的。但拿出官印这事就不那么好解决了,就凭这婶子的话,按律不进牢里呆上一阵子,只怕是不行的。   “王家的,你给我闭嘴,要是再敢胡言,我就让栓子休了你,赶出白河村去。”   村长平日不计较这些妇人哥儿之间的把戏。但今天面对的县太爷,要是惹得县老爷一个不高兴,他们整个白河村都完了。   “我”王家嫂子慌了,她想起在衙门里做差役的亲戚说过,新来的县太爷看着年轻。但本事不小,这眼前的后生不就和那县老爷对上了吗。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民妇有眼不识泰山,没把县老爷认出来,求县老爷开恩,饶了民妇一次。”   唐子盛冷眼旁观的看着,他真正想惩治的不是这个靠口舌来胡闹的妇人。   所以在看到这妇人磕了几个头之后便把视线投到了人群之后,王大和王二已经不在了。   “起来吧。”   “谢大人,谢大人。”王家嫂子被吓得不轻,方才那番求饶的做派在众人面前做出来,也不怕丢人了,脸面在性命面前算得了什么。   “这野猪是你家两个儿子从深山里引出来的。但他们引出来却没本事降服,结果差点害了同样在山里的许哥儿。   若非莫叔听见动静,以命相搏的出手相救,只怕你们家如今已经背负了一条人命。   以前苍耳县如何我管不着,但现在我坐在县令的位置上,查出有人谋害他人性命,定会依法办事,以命偿命。”   唐子盛这话说的重,就差当面说王家嫂子的两个儿子杀人未遂,这事若是村里人自己知道,大约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现在闹在县太爷面前,随随便便揭过是不可能的。   一听要抵命,王家嫂子吓得坐在了地上,她就两个儿子,这要是被送进牢里,哪还有活路啊。   “县令大人”村长也是想求情的,但又怕惹恼了唐子盛。   “今日出门我也不曾带差役捕快,这两人如何处置就交给村长了。”唐子盛看了一眼村长。   村长立刻明白了县老爷的想法,“大人放心,我定然会和族老们商议一番开祠堂让王家的两个小子好好吃个教训。”   “如此最好,散了吧。”唐子盛也不像被别人当个猴子看,今日这肉看样子是拿不走了,等人散了他还是速速回县衙为妙。   “好好,大家都散了。”村长招呼人,又给村里几个婆子打眼色,让她们把王家嫂子拉走。   几个呼吸,这人就散的差不多了,唐子盛略微松懈了一下,走到许家父子和莫叔莫婶面前,“莫叔,许哥儿,天色不早了,今晚县衙还有事只怕是等不到你们弄好野猪,要先走一步了。”   唐子盛这么说也是考量过的,今晚这么突然的坦白身份,怕是吓到了这几位,还是给一个晚上过渡为好。   “唐公、不,唐大人是不要这野猪了吗?”许倾城突然问了一句。   “当然是要的,只是这猪肉在下得明日来取,不过希望明日取猪肉时是分好三份,这样我就方便只拿其中的一份。”   唐子盛朝着许倾城眨眼,示意许哥儿可别因为他的身份就多给他了。   许倾城愣愣的点头,回了一句,“好。”   见人答应了,唐子盛也就无负担的带走唐默走了,出了莫叔家的门。   虽然还见着了好些村民在外面游走,但真当唐子盛看过去的时候,一个个又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赶紧跑了。   “诶,唐公子,怎么要走了,不在家继续坐坐。”莫叔家的两个儿子这个时候才扛着锄头回家,就看到门口站着之前来借宿的两位,眼看着要走,就顺口招呼。   “多谢,不过家中还有是要处理,须得先走一步,下一次唐某再来拜访的时候定然和两位兄台继续畅聊。”唐子盛笑着抱拳行了个礼,就上了马车。   唐默也向二位点了点头,坐到了车门的板子上,架着马离开了。   唐子盛一走,莫叔家的两个儿子进屋之后就看见隔壁的许叔和许哥儿也在家,不过家里看着有些凌乱,这是发生了啥事啊。   苍耳县衙。   吴刑书在后堂入口处走来走去,原本他撺掇着户书同他一起再干最后一票,没想到这新县令要赶尽杀绝,竟然让缪巡检那个粗人来盯着他们。   缪巡检手底下有兵,虽然人数不多,但是监督他和户书是绰绰有余。   可惜兵书的胆子小,如果当时兵书答应他一起做这一票,他还用忌惮一个巡检不成。   “唐大人还没回来?”吴刑书在问门口候着的县令家奴。   “没有。”回话的是唐默花银子买来的家奴,用来做院里洒扫些个重活,一共买了两人,都是挑的吃一吃就能撑起场面的人,平日里除了做杂活顺便还能当护卫用。   吴刑书为此又走了几个来回,最后一甩袖子离去,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新县令是铁了心要治他们。   “走了?”这时候一个小哥儿冒出头。   “走了。”   “走了便好,这人真是难缠,幸好大人真的躲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男子点头,谁说不是呢。   唐子盛回到苍耳县的时候已经擦黑了,城门口今早是得了吩咐的,守门的士兵要多值守一会,让唐子盛得以进了城。   路过城门口的时候,唐默很有眼力劲的给几个看守的士兵塞了银角子。在马车入城之后,城门是彻底关上了。   回到县衙,唐子盛吩咐厨娘做了饭,中午就只吃了带的干粮,也都好几个时辰了,早就饿了。   结果还没等唐子盛把饭吃完,唐默就带着缪巡检过来了。   “唐大人,吃着呢。”缪巡检一店没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反正今日有了唐大人给他撑腰,平日里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两个书吏,这会正气的吃不下饭呢。   唐子盛嚼了嚼嘴里的米饭,咽了下去,“缪巡检吃了吗?”   “吃了吃了,唐大人不用招呼我。”缪巡检招手让唐大人不必客气。   “吃了就好,这厨娘做的饭是按照我的食量来的。要是缪巡检没吃怕是要饿着肚子看着我吃了。”唐子盛淡定的说完又塞了一口米饭。   缪巡检被噎的不轻,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唐子盛这是嫌他来的不是时候,这新县令气量也太小了些。   “今日收获如何?”   谈起银子,缪巡检就不在计较唐子盛方才堵他的话,整个人都高兴的几分,“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我跟着刑书去了两家,回来和户书他们对了抄家的银两,足有五万两银子,还不加那些库里的好东西。   这些乡绅平日里也看不出有这么有钱。但一抄家,就是我这辈子都赚不到如此多的家业。”   五万两,有点少啊,唐子盛想想以前看到的抄家,都是黄金几十万两,看来苍耳县这些乡绅就是有钱,也有限。   这点银子养兵还差的远,不过到时候可以到时候找一块地方,能够让这些士兵自给自足的话,也算是解决创业初期的一点办法。   “大人?”缪巡检见唐子盛不为他的话所动,一时不知道唐知县是觉得这银子多了还是少了。   “没事,明天不是还有一家,继续跟着,要是有人中途闹事,直接关进大牢,等我回来再审。”   “啊?大人你明天还要走啊?”缪巡检叫苦,今天他虽然是有唐子盛在后面撑腰,但心底还是虚的,要是唐子盛在县衙他底气才足啊。   “我不走,等六房的书吏过来,只怕你这监督也就做到头了。”唐子盛似笑非笑的点拨,“我走了,县里还有周县丞,要是遇到什么事,就让周县丞去解决,一天到晚只领俸禄可不成,还得干点实事才行。”   阿嚏——周南川打了个喷嚏,他少有风寒,而且今天也没感觉身体哪里不爽利,这怕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他呢。   白河村。   唐子盛一走,村长就上了莫叔家的门打听情况。毕竟县令是和莫家还有许哥儿有交情的,肯定能打探出什么消息。   “县老爷真的说明日还会过来?”村长心底焦急,要真是这样,王大和王二的事今晚就必须办妥了。不然明日县令过来问起,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岂不是失职。   “嗯,这野猪有县令一份,他说好了明日过来取。”莫叔提到唐子盛的时候言辞还有些别扭,想想在山上的时候他还骂了县里当官的不是东西,这么一回想起来,难怪那时候唐后生的脸色微变。   “多谢莫老哥提醒,我这就去办县老爷交代的事,明日见到县老爷的时候莫老哥记得提一句,让县老爷对我们白河村改改观。”   村长再三嘱托,出了门就往王家的族老那边走去,今晚不让王家那俩个泼皮受点罪,这事没法善了。 第013章 不介意吗?   和莫家一样,许家在知道唐子盛身份之后,也恍惚了许久,尤其是许倾城,难怪当时唐公子说。要是有事找他帮忙去县里打听一下他名字就能找到。   那时他还以为唐公子是富户,不曾想竟然是县令。   “倾城、倾城?”   “嗯,爹爹,怎么了?”许倾城被叫清醒过来。   “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从莫家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可是因为那位县令。”许映乐一语点破。   “算是吧,没想到唐公子竟然是咱们县新来的县令,往后县里的日子要好过起来了。”许倾城喃喃叹息。   能够在危急时刻舍命相救的人,品行自然是极好的,他们苍耳县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与县衙那群不作为的官老爷有很大的关系,如今换了唐公子定然是不一样的。   许映乐点头,就凭这位官老爷处置王家的两个小子不是凭自己喜好做事,而是真正考虑了白河村人的处境,就知道是个周全的人。   “明日唐大人还要过来,到时请唐大人过来吃一顿粗饭,也算是感谢他今日冒险救你。”   许映乐这么说,心里却是叹气,他们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招待这位唐大人。   就连家里的那份野猪肉,也是多亏了唐大人的帮忙。   “嗯。”许倾城点头,目光垂落在手上的青豆上,无声的叹了口气。   ——   “唐大人,召下官过来有何事?”工房的书吏进了屋,给唐大人行了礼之后,心里正忐忑着,他一大早刚进门都还没来得及去六房坐职就被唐大人身边的长随给请了过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唐大人找他准没好事。   “昨日我去了周边的村子考察,听闻如今许多村子因为近些年雨水不丰所以粮食产量一降再降,再加上如今苍耳县的人口着实不多,田地里也忙不过来,这个情况工书可知道?”   唐子盛细细算了算,六房,他目前才找了刑房和户房的麻烦,还有四房撂在一边也不是个事,万事讲究个雨露均沾,刚巧昨天查到了工房的疏漏,今天就把工房的书吏拉了过来敲打敲打。   工书心头一紧,昨日县令不在他也知道,原以为是骗刑书和户书的,没想到真的出去了,而且出门还是去苍耳县周围的村子考察。   “这,是下官失职。”工书没像刑书和户书一开始还狡辩,有刑书和户书的后果摆在那儿,他还是识时务者的好。   “我说过,以前怎样本官管不着,但是以后要是犯了错,本官可不会轻赎,之后怎么办我想工书应该清楚。”   “知道知道,下官这就回去安排工房的人跟着下官一起去各个村子走一遍,定会帮这些村子解决田地里的问题。”   “工书也不必这么早下承诺,要是到时候情况棘手一时解决不了,工书岂不是白担罪责。”   “是是是,下官若是遇到是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来向大人你寻求帮助。”   “嗯,早去早回。”唐子盛笑着送走了工书,身后伸了一个懒腰,“唐默,马车备好了吗?”   “好了。”   “那咱们走吧。”唐子盛从桌边取今早差人去医馆买的两小罐膏药,便有出门了。   但这次唐子盛出门就不止带一个唐默了,还从缪巡检手里要了两个身手不错的下手跟着。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昨天的事吴刑书只怕还怀恨在心,咽不下这口气。   万一狗急跳墙,想来个鱼死网破,那位远在天边的南州郡守的名头可就没有威慑力了,当一个人不怕死的时候,就要拉高自己的警惕心了。   白河村。   村长家里正坐着几位在白河村颇有威望的族老,为了完成昨夜县令交代的事,他们这把年纪还一整宿都没睡,就是到了现在,他们也没一个人敢放下心来。   “已经快到晌午了,县令怎么还没来?”其中一位族老有些着急,他是王家的族老,昨日两个不肖子孙竟然敢做出冤枉县令之事。虽然已经连夜请了祠堂,挨了板子,但还是放心不下。   “县令每日事情都多,昨日差不多耽误了一日,今日大约来的会晚些。”村长心里也着急,但他不能在这些族老面前表现出来。   “也不知道县令来了之后会不会满意我们的处置,要是不满,怕我们白河村就要闹笑话了。”   “哼,要我说打死这两个东西都不为过,平日里在村子里做些鸡鸣狗盗的事,我们看在王家是白河村的大族面子上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把我们白河村好好的一份前程都给毁了。”   “张老哥,消消气,消消气,虽然王家那两个小子惹了县令不快,但莫家和许家对县令是有恩的,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昨夜恐怕县令也是考虑到这一层关系,才没把王家的两个小子带回县衙处置。”   村长安慰,他比这些没在场的族老们知道的多,就凭昨夜处事,他就知道这新县令是个好的,只要这次的事他们处理得当,定不会让新县令厌恶他们白河村。   “但愿如此吧。”   “父亲,县令来了。”村长的儿子一路从村口跑回来,连口气都没喘匀,就把最要紧的消息先说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村长拍了拍自己大腿,“那县令是往莫家和许家去了对不对?”   “这,我只看到昨日的车架就跑了回来。至于是不是去莫家和许家我没看着啊。”村长儿子挠头,他哪里顾及的到那么多。   “嘿,真是平日里让你办件事你办的漂亮,怎么正到了要紧关头掉链子。”村长气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而村长儿子被教训,是有苦说不出,只敢心底暗暗反驳,这不是父亲你让我在村口见到了县老爷的马车就赶紧回来汇报的吗?   “诶,你在去看看,要是他们去了莫家,莫老哥要是把昨夜我们办的事一说,县令定然会来叫我们,我们先在此地等着,就不要去惹县老爷不快。”   “诶。”村长儿子得了吩咐,又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莫家。   今日莫家四口难得白日里还整整齐齐待在家,等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时,莫叔莫婶就带着两个儿子下跪行礼,“参见大人。”   唐子盛一愣,赶紧过去扶住莫叔莫婶的胳膊,将人拉起来,随即笑道,“莫叔,莫婶怎么今日以这么厚重的礼迎接。若是以后见面都要这般行大礼的话,只怕在下是不能在拜访莫叔莫婶了。”   这话一说,原本还在迟疑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唐子盛的莫叔莫婶心下一松,“唐后生既然这么说,那我们就托大了。”   “怎么能算是托大。”唐子盛从袖间取出一罐伤药,“这是县里杜家医馆买来的药,正好治擦伤,莫婶一日早晚两次给莫叔抹在伤处,不日便能好。”   “我们这些人家用不着这么好的药,唐后生还是收起来。”莫婶推辞,那杜家医馆是县里最好的医馆,里面的药自然是不便宜的,他们哪好意思收。   “莫婶还是收下吧,这本来就是给莫叔买的。要是莫叔莫婶不收,只怕是嫌弃我给的东西了。”   莫婶看着被硬塞进手里的药罐,一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看了看当家的意思,还是收下了。   “唐后生今日来可是还要上山,如果要去的话,我现在就能走,今日在带上我两个儿子,就算是遇到了熊瞎子也能打过。”   莫叔指了指两个儿子,不过要说他们几个人能打的过熊瞎子,也是有水分的。   他这两个小子看着还是有一把蛮力的。但也没上过山,要是进了深山,遇到一只熊瞎子还好,要是遇到一群野猪,就只有交代的份。   “不用了,莫叔,昨日没找到估摸着山上应该是没有,今日过来为的只是昨日的约定,待会县里还有人要过来,勘探田地的情况,好定一定去深山找水源的事。”   “好好好,县里有人管就好,县衙门的人要进山找人带路,唐后生只管闹找我就是,这十里八村的猎户,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莫叔这会说话就跟喝了酒似的,把一众旁的人看到一愣一愣的。   莫婶为了阻止当家的继续这么跟喝了胡酒一样,立刻出声,“唐后生只有考量,需要你来教着做事。”   教训完莫叔,莫婶又笑迎看过去,“唐后生要是有事我们绝不多耽误,不过昨日的野猪肉是一定要拿走的,昨日我们家乱了些,唐后生你的那份野猪肉就交给许哥儿料理了,只怕现在许哥儿已经在门口等着唐后生了。”   唐子盛点头,他正好要过去送药,“多谢莫婶子提醒,那我现在就去找许哥儿。”   “诶。”   眼见着唐子盛离开,莫叔才反应过来,“昨日我就想问了,咱们家又不是料理不好唐后生那份野猪肉,怎么你还要劳烦许哥儿。”   莫婶瞥了一眼,“女人哥儿的事你少管。”   “不管就不管。”莫叔嘟囔了一句,然后一拍脑门,他忘了给唐后生提村长交代的事了。   出了莫家门,唐子盛当真见到了许哥儿,眼瞧着许哥儿见到他之后也要跪,唐子盛赶紧走过去阻止,“许哥儿,怎么连你也要行这个大礼。”   “你是县老爷,我是你管辖里的百姓,百姓见官当然是要拜的。”许倾城回的话带了些俏皮,他知道,唐公子是不在意这些虚礼的。   “百姓和官都是人,而我们这些人做官之前也是百姓,不过是度了层身份又有何不同?”   “那也不一样,士农工商,总是不同的。”   “士农工商在我看来也无什么不同,与人交往看的是秉性,可不是阶级。”   许倾城听到唐子盛这话略略放下心,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唐公子当真不介意吗?”   “当真。” 第014章 整治工房   “倾城果然没有看错人。”许倾城露出笑意。   唐子盛也跟着笑,只是余光瞥见许倾城手上的伤时,微皱起了眉头,“伤口还没处理?”   许倾城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昨晚都顾着思索唐公子身份的事,半点也没记起他手上这道被绳子磨伤的伤痕,“不要紧的。”   “怎么会不要紧。”唐子盛摸出另外一罐药,递过去,“这是我从县里带回来的药,每日早晚擦在伤处,很快能好,你的左肩上只怕也有擦伤,不可马虎。”   “既然是唐公子好意,倾城就收下了。”许倾城接过小药罐,原是该推拒的,但是这药是唐子盛为他买的,却又不想不收,“唐公子午间有空吗?爹爹说想要请你吃一顿便饭,感谢你昨日救了我。”   “有空是有空,只是昨日我那算不得救人,许哥儿你也是出了力的,手上的伤就是制服野猪留下的证据。”   “唐公子既然都答应来吃饭了,自然是说什么是什么。”许倾城见唐子盛答应,也就顺着唐子盛的话说下去。   原本两人就要往许家走时,莫叔突然从屋里追出来,“诶,唐后生,我还漏了一件事。”   唐子盛回望着急忙慌追出来的莫叔,问,“莫叔,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就是昨晚王家的两个小子,村长已经惩治了,让我今日见到你记得同你说一声。”   莫叔昨夜可是听到王家两个小子挨板子的惨叫声,只希望这次的教训能让这两个泼皮安分一段时日。   “嗯,劳烦莫叔告诉村长,就说我知晓了,此事揭过,希望村长好好管理村子,不要在发生类似的事情。”   “好。”莫叔点头,目送唐子盛和许哥儿离开,便背着手往村长家去。   ——   许映乐听到开门声的时候,正在灶台上忙活,他这些年不做重活之后,就把心思都用在了轻巧的活计上。   平日里的缝缝补补和烧茶做饭也是练出了好手艺。既然是请人吃饭,怎么也不能太寒颤,没有好菜好饭怎么着也得有一份好手艺才是。   “唐公子且坐,我去倒水。”许倾城端了小板凳,进厨房舀了一碗水出来。   “多谢。”唐子盛接过喝了一口水,上次在莫婶家喝的时候因为渴的厉害,基本都是囫囵吞枣的灌进嘴里,现在细细品尝起来,这水质当真不错,“这是村里的井水?”   “嗯,那口井有些年月了,白河村的祖祖辈辈都是靠它过来的,就连这些年天旱,井里的水也不曾少过。”   唐子盛点点头,看来苍耳县附近的地下水源还是丰厚的。   “对了,唐公子,昨日听莫叔说你上山是找东西,是什么样的东西,我经常去山里,可以帮唐公子你留意留意。”   “呵呵,不怕再在山里遇见野猪了。”   “我不进深山,这山脉里外山就很大了,我平日会去外山找些草药,去的范围要广一些。”   “草药?许哥儿你会医术吗?”   许倾城连忙摇头,“医术在苍耳县都是看家的本事,我哪有本事会那些,只是爹爹给铺子送绣品的时候认识了县里一家小医馆的夫人,那位夫人好心,便让她丈夫教我认了几株草药,使我能够在山上挖到一些有用的药材送到医馆赚点铜子。”   “原来是这样。”唐子盛了解之后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沙土上比划了几下,把番薯和土豆的样子的大约画了出来,“我要找的就是这两种东西,就劳烦许哥儿之后多留心了。”   许倾城牢牢将这两种东西记下来,才不好意思的回话,“顺手的事,不劳烦的。”   村口。   郑工书带着手底几个工房的下属一路赶到白河村。既然要在县令面前好好表现,那自然是要打听昨天县令是去了哪里发现他们的疏漏。   好在他手底下几个是机灵的,在唐知县出府之后跟着了一半的路程就判断出唐知县去的地方是白河村。   郑工书二话不说带着人就往白河村赶,原本手底下的人还打算让他坐马车过来,他给拒绝了。   这不是害他吗?现在县衙里,除了县令本人谁还敢说出行用马车的,就是周县丞家中富裕,自个掏了银子买了私用的马车。   但人家那县丞是什么官位,他又是什么官位,坐马车去白河村不但献不成殷勤,还把他自个儿架在火上烤,简直是蠢货行为。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郑工书这养尊处优的身体差点交代在路上,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这还没到白河村村口,就远远的看见县令的马车,还有站在一旁的默长随。   “默长随,大人现在可在村中啊。”郑工书拿着身上携带的手帕擦了擦汗,这日头可是够烈,拍马屁还是要点能耐。   “郑大人,在的。”唐默和缪巡检的两个手下在村口已经恭候多时了,就是等着郑工书自投罗网。   “在就好,在就好,那我就不多打扰,这就去找白河村的村长了解了解情况。”   郑工书确定了消息,就挥了挥手,让几个小的跟上,他作为六房中工房的书吏,再怎么不干实事也还是知道苍耳县周围几个村子的布局的。   更何况他手底下还有人,好几个都是从乡里选拔上来的,此次来白河村他自然是带上了一个知道白河村底细的人。   有熟人领路,郑工书也没有花费打听的时间,就到了白河村村长家,巧的是,这这村长家不光有村长,村子里好几个说的上话的人都在,要不是郑工书知道自己临时决定,还以为白河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要过来。   “可是张村长?”   郑工书语气亲和,把往日去一趟县衙就要受一回气的张村长给问楞了,原来这些当官的是会说人话的啊。   “正是,只是不知道您是?”张村长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县里能说的上话的大官了。   除了在穿着上能够辨别出来人在县里是个人物外,其他的便看不出来了。   “我是苍耳县衙门里六房中工房的书吏,也就是管事,今日过来是因为我们新来的县老爷说各方村子都有困难,便派我我过来查看,替你们想想办法。”   郑工书说话的模样像是个好脾气的,只是早知道县里当官的是个什么性子的张村长觉着事情不对,“当真是唐大人吩咐的?”   他们白河村昨日才得罪了新县令,虽然方才莫老哥过来传了话,说县令不在计较了。   但哪有这么快就给他们白河村安排了解决问题的人,莫不是诓他的。   “自然是真的,我这一大早就得了唐大人的吩咐,你们村是我走访的第一个村子,赶紧找人带我去看看田地,我们还要赶着去其他村子呢。”郑工书语气稍显强硬,这些个乡里人,就是事多。   “诶,好好好,我这就带大人去。”张村长立即起身,然后招呼各位村里的族老们离开,“几位今日辛苦了,我这还有事,咱们就暂且散了吧。”   “好,村子去忙事吧,不用管我们。”   “没错,这昨晚没休息,正好这会回去睡一觉。”   ……   许家。   许倾城正在刷碗,留的唐子盛和许映乐坐在门檐边上说话。   “听许叔言辞是读过书吗?”唐子盛觉得许映乐不像是他在白河村接触的其他人,能够让哥儿念书的人家,不说是大富大贵,也该是家底殷实,怎么会沦落到此地。   许映乐被问及这事,面色有些叹息,“我以前在大户人家里做过奴才,就跟着主人家学过些东西,后来犯了事被赶了出来,当时跟了个商队,他们途径这个地方,我便就留下来了。”   唐子盛咂舌,怎么一问就问到别人伤心处了,他记得以前也没这技能啊,“那许叔留下是因为在此地遇到了许哥儿的父亲吗?”   许映乐苦笑着摇摇头,但也不开口解释。   完蛋,又踩雷,他什么时候运气这么差了,“咳,我还是去厨房看看许哥儿要不要帮忙,许叔你坐着。”   许映乐看着这个年轻后生面色尴尬的逃进厨房,原本被提及伤心处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这后生的话,怎么说的像他才是客人。   “唐公子怎么进来了,厨房油烟气大,别被熏着了。”许倾城已经把碗刷好了,将双手上的水在系在腰间的围布上一擦,就解开围布准备出来了。   “哪里的话,我吃的东西都是在这屋子里做出来的,哪能嫌弃。”唐子盛暂时不想单独面对许哥儿的父亲,他还是没有练就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技能。   许倾城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踮起脚偷看了外面的爹爹一眼,才收回视线笑问,“唐公子和爹爹说了什么,这般逃了似的进来。”   唐子盛摸了一下鼻子,这是被看出来了,“是我不好,问了些不好的问题,该是触及了你爹爹的伤心事。”   许倾城一下就明白唐公子问了什么,毕竟还能让他爹爹觉得伤心的就只有那个他未曾谋面的父亲了。   “唐公子不必介怀,我爹爹他只是”   “是我说错了话,许哥儿要是还安慰我没错可就是助纣为虐了。”唐子盛打断许哥儿的话,想着还是过一会去找许叔道个歉。   许倾城又被唐子盛的话逗笑,唐公子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第015章 计划筹备   白日在许家一遭,让唐子盛也不便久留,在知道工书没有偷懒是真的去了田地查看之后,就让唐默赶着马车回了县里。   如今钱到手了,可是管钱的人还不是他的人,要挪用这笔钱还要细细筹备一下,至少得把六房中有异心的都给拔出。   “大人,周县丞派人过来找。”书棋早在门口等着,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告诉唐大人周县丞派人过来传的话。   “嗯。”唐子盛从后邸进入前堂,这些时日他整治六房的书吏,周南川就在一旁看戏,今儿个找他,只怕是没什么好事,“唐默,你待会去看看缪巡检他们忙完没有,要是忙完了让缪巡检到我办公的地方等着。”   “是。”   ……   “听说你找我?”唐子盛走进周南川办公的屋子,看着桌面上那一摞文书,有些头疼,苍耳县人丁稀疏,周南川一人任三职,好像是要比他这个甩手掌柜要忙多了。   “自然是要找你的,之前苍耳县县令位置悬空,我身为县丞暂代县令之责责无旁贷。但现在唐大人你既然已经上任,县令要做的事下官也是时候归还了。”周南川这话里虽听不出喜悦,但眉梢微翘,只怕心里高兴的很。   “多谢提醒,近些时日只想着该怎么统御县里的几个不听话的刺头,倒是忽视了这事。”   唐子盛拿起一本文书翻看了一下,他也不是皇帝,每天要看一堆国家大事,手底下还有一堆人帮着忙,每日要处理的事其实不多,只是这桌上的文书数量只怕是好大一段时机的积累。   “这些文书是我在前任县令走之后处理过的重要事件,如今已经全部整理算是交接。”   办事滴水不漏,周南川或许比他想的还有心思深些。虽然在县衙里他们目前不是敌人,但他要做的事暂时得瞒住这个人。   “好,周县丞待会让人送到我的屋子,我会尽快看完。”唐子盛合上文书,“现在周县丞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下官就不耽误大人的时间了。”周县丞行了送客的礼,唐子盛自然不会继续赖着不走。   他办公的地方和周南川里的不远,唐默在门外守着,看样子缪巡检已经过来了。   “唐大人,你今日回来这么早,是不是收到了什么好消息。”缪巡检心眼实诚,知道唐子盛不是个古板的人,行事便也不拘束,颇有一股下一秒就要拉着唐子盛痛饮三大碗酒的豪气。   “好消息?今日抄的那家比昨日的多?”   “正是,唐大人你果然知道,昨天那两家抄出那么多银子我以为就够多了。但没到大头在今天这家,那库房里直接放了好几箱金锭子,开箱的时候可把我们兄弟几个乐坏了。”   缪巡检一想到当时看到金子的时候,这心里的话就滔滔不绝的要继续说下去。   “嗯,缪巡检在苍耳县衙门呆了几年了?”唐子盛对于银子暂时不感兴趣,因为他现在也中饱私囊不了,顶多是能够招一些县衙里明面上的人手。   “我?不瞒大人,我在苍耳县衙里也有十好几年了,不说我吹,整个县衙门里除了我,就是跟在我手底下的兵以及兵房三班里有些人和我呆的时间一样长,算的上是元老人物了。”   缪巡检也不是自夸,只是这一点他也的确是自豪,能够熬走了这么多任县令也是没有谁了。   “那你知道周县丞的来历吗?”唐子盛只打听到周南川家世不错,但具体是哪家的却没有消息。   他要做的事现在能瞒着周南川日后定然是瞒不住,这样局面就很清楚了,要么拉拢周南川到他的阵营,要么将周南川赶出苍耳县。   而周南川是去是留,取决于周南川背后是否有什么人,要是周南川身后站着朝廷的人,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留这个人的。   “周县丞啊。”缪巡检咂了咂嘴,似乎有些不好说的样子。   “怎么?周县丞有问题?”唐子盛还是难得看见缪巡检这副样子。   “那倒没什么问题,就是他这个人不怎么和县里其他人结交,起初我还以为他是个好官,可他上任后也不制止衙门里其他人为恶,所以我不大看的起他。”   缪巡检有话直说,当然他还是有脑子的,这样的话在唐子盛面前说说也就算了。   要是传到周南川耳朵里,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不是等着被收拾吗。   “那你知道他的身份背景吗?”唐子盛没说周南川之所以无所作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所以缪巡检看不起周南川的地方,正是唐子盛觉得周南川可以收为己用的理由,要是周南川真的背后有人,一个小小的苍耳县还怕收拾不了吗?   而且从最初周南川给他的一些东西来看,此人未必没有想干一番大事业的雄心壮志,只是苦于身后的人给不出帮助,也没有他这个胆子,敢兵行险招。   “身份?”缪巡检抓着脑门想了想,“好像知道一些,但我这也是有一次回衙门办事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六房几个书吏闲聊,说是周县丞家里很有钱,只是周县丞的身份不太好,好像是外室生的,后头被接回本家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这么说周县丞不是本地人?”唐子盛觉得奇怪,毕竟他没听说苍耳县有富户姓商,且县令不是本地人是因为朝廷有规章制度。   但是县丞只是个芝麻小官,一般由举人、恩贡、拔贡副贡考取除授职衔,因此一般县丞都是有本县的人担任。   “不是,周县丞和唐大人你一样都是南州人,南州多富商,唐大人你想我们这西州穷苦,哪养的起外室。”   “那可说不一定。”养外室这种东西那是跟地方有关系吗?顶多说南州富人多,所以花花心思的人也多,但要说西州没有,他可不信,“行了,这次的事情办妥了,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也是要兑现的,你多少人。”   本质上来说,一个万人大县衙门需要一百人左右,苍耳县人少六十八人也够了,只是唐子盛现在还没找到机会动县衙原本的人,便只能从招人中做手脚了。   “大人当真要我说。”缪巡检怕自己得寸进尺的态度让唐大人厌恶,所以先一步给唐大人打预防针。   “你先说说看。”唐子盛心里有数,缪巡检就是在大胆说的人数也绝对超不过五十人,再多就超了县衙的人数,就算缪巡检看着憨也不会这般行事。   但是缪巡检现在可以算是他培养的第一批人,能多招一点手下,他日后面对县衙的管控能力也就越强。   兵力是他的底气,而不是像现在,折了六房的羽翼都费了老大劲。   “二十人。”缪巡检伸手比了个二,说完还闭上了眼睛,怕唐大人生气。   “可以。”唐子盛点头,才二十人,比他预期的五十人还少了一大半,老缪你这格局还不够大啊。   “大人当真答应了。”缪巡检看唐大人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还反思自个是不是说少了。   “嗯,不过招人的事你先隐秘去做,等人招齐了再去户房说这事。”   “先斩后奏?”   “户房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还先斩后奏,当他这个县令不存在的吗。   “害,就那意思嘛,大人你也知道我是个大老粗不懂那些。”缪巡检憨笑,企图猛混过关。   “你也可以试试先去和户房说,到时候户书到我这儿按照规矩说这事办不成,我看你别说二十人了,十个人都招不到手里来。”   “是是是,唐大人思虑周全,我一定先悄悄办好了这事再去和户房说。”   “嗯,选人记得眼睛挑亮些,我可不想到时候招来的人都是些个偷奸耍滑之辈。”   “这大人你放心,我老缪以性命做保,肯定都是挑好的。”   “这二十人算是我在县衙里的第一批心腹了,等你训出来,我的人生安全可就得交给你们了。”   缪巡检眼睛眨巴眨巴的,唐大人这意思是他也算是唐大人的心腹了?这老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他老缪辛苦十多年终于是攀上高枝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唐子盛瞧着缪巡检不语,还以为自己哪里没说清楚。   “没,只是老缪我以前总是在县令面前讨不得好,我还以为唐大人你也和他们一样,科考出来的文人看不起我们这些武夫,没想到是我误会了。”   “呃……”其实我不是科考出来的,是花钱买官来的,“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没必要为此比来比去。虽然朝廷现在不重武官,但武官也是士,所以文武并无不同。”   “是唐大人说的这个理,唐大人放心你交代的事老缪好肯定给你办的又快又好。”缪巡检拍了拍胸脯做保证。   啧啧,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吧,“行,没事就下去办事吧。”   “诶,我这就走。”   缪巡检来去如风,很快就离开县衙门走了。而这时候后院照顾唐子盛起居的另一位小哥儿书墨送了茶过来。   “大人。”   “事情有眉目了吗?”唐子盛现在的消息来源,都是靠唐默买来的几人出府买东西的时候打探来的。   不得不说,唐默在选人方面还是不错的。无论是两个守院的洒扫还是两个接替着来的哥儿,都是聪明办事牢靠的,让唐子盛省了很多心。   “有,每年七月总有一队商队固定会来苍耳县走一趟,听以前和那些商队打过交道的老板说,这些商队一年到头都在跑商,经常往返南州和西州,见过人很多,卖的东西也都很独特,或许会有大人你想要的东西。”   “七月,那不是就这个月?”唐子盛心想这不是巧了吗?他这个月发俸禄。   “嗯,有老板还说他们到了我们这里下一站就是西北州交界的地方,会和很多外邦人做生意,也能换一些奇怪的玩意。”   唐子盛点头,那看起来他要从商队买到土豆和番薯还是大有可为的嘛。 第016章 贪得无厌   招兵的事须得秘密进行,时间不会太快。而这段时间,唐子盛就把目光放到了六房,乡绅抄家是对六房的一个警告,也是一个逼反六房中几个不服气书吏的手段。   或许旁人看来他的手段太急,一下子把这些人的利益全部砍掉了,是把自己置于炭火上烤。   但唐子盛知道,若是不速战速决,只怕在天下大乱之前完不成自保的部署。   ——   “吴兄要我说咱们还是干一票大的,之前我们几个打听这唐子盛是南州郡守的人。但现在一想也可能是我们当是被吓着了乱了分寸,现在回想起来,要是唐子盛真的是南州郡守的人,直接派人跟过来把不服管教的拉出去砍了就是,又何必这么费周折。”   “哼,事后诸葛亮,再说无风不起浪的,你怎么就确定唐子盛真的和南州郡守没有关系。”吴刑书是莽撞,但也不是个随意被拿来当枪使的。   “那我们且就赌一把,你看唐子盛如今的作为,定然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早晚要拿我们开刀,可万一唐子盛不是南州郡守的人,我们要是暗地里弄死他,那如今县衙库房里的银两可不就是我们的。”   有钱使得鬼推磨,要是没有抄家那些银两,孙户书还不会如此大胆行事。   但亲眼见过那些后半辈子都赚不来的银子,贪欲一起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你说的有道理,但别忘了我们如今现在这个下场不就是六房的书吏都各自看不惯,要是当初唐子盛责问的时候我们一条心,也不至于被拿捏住了。”吴刑书想起兵书那个胆小鬼就来气。   他们之中,唯有兵书手底下人最多,只要当是兵书愿意和他们合作,弄倒唐子盛也不是不可能,可惜……   “那是之前,他们那些职位又没有我们俩的油水多,平日也和乡绅们勾搭不上,自然是嫉妒,可现在不同,只要我们保证事成之后和他们平分银两,就不怕他们不答应。”   孙户书打的一手好算盘,看样子是在见着银子的时候心底就起了别样的心思。   吴刑书听得意动,在原地走了两个回合,觉得这事能办,但关键还有一人,“如今唐子盛收拢了缪巡检那个硬茬子。要是他从中作梗此事只怕没那么好做。”   缪巡检比他们这些不入流的虚职可要强多了,又因为镇守关隘,平日里除了俸禄也没什么油水,只能靠士兵去山里打猎物维持生计。   所以手底下的兵可比兵房三班的人强的多,这要是真动起手来,被缪巡检抓住,可就是功亏一篑。   “缪巡检已然离开了,我派人跟着他们去过,人数齐了的,现在留在唐子盛身边除了他们后邸的两个家奴看着有些本事外,其他人都不值一提。”   “如此就再好不过,我今夜就去兵书家说这个事,此事宜早不宜迟,周南川我们动不了,这个还不确定真的是否有背景的唐子盛,我们就赌一把。”   成了后半生无忧,不成,吴刑书想到这个可能,捏住椅把,不成也得成,只要把唐子盛身边的人都杀干净,又有谁能够去给南州的郡守告密呢。   ……   “阿嚏——”唐子盛揉着鼻子起来,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人砍了,那些人为了掩盖证据,分尸之后还扔到荒郊喂了野狗。   虽然梦里感觉不到疼,但是那场面一想起来还是让人忍不住打了个颤,他这才穿越多久,就要死要活的,看来当官还真是个高危职业。   “少爷,起了吗?”唐默一早就在门口守着了,因为最近几日派去在兵书门口监视的成树今早带了大消息回来。   “起了,进来吧。”唐子盛从床上坐起来,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精神些,心底不断暗示自己梦都是反的,“这么着急,是成树那边有消息了?”   “嗯,昨夜三更天,吴刑书带着人上了杜兵书的门,直到天微亮才出来。”   “忍不住了啊,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唐子盛想当初他要夺权都没让这几位书吏铤而走险,现在抄了家,手里多了一笔银子就让他们起了歹心,可见这金钱着实迷人。   “那现在要派人去通知缪巡检吗?”唐默跟着少爷这段时间学了不少东西,现在知道有人要杀他们,也立刻想了办法,仔细想,好像现在县衙里能够救他们的只有缪巡检。   “不能。”唐子盛漱了口,“你若要干会掉脑袋的事会不小心谨慎吗?明知道缪巡检是我手里唯一能够救命的路子,还不会在城门口检查的时候让人仔细留意是否有缪巡检的手下进城?”   就算是巡检手里的兵再不怎么起眼,但也是在县里呆了十几年,六房的书吏或许认不完。但六房的书吏手底下的人一定是全部记住了的。   唐默不解,“少爷既然知道他们会这样做,怎么让缪巡检带着人这么轻易走了。”   “缪巡检不走,他们哪有机会能起杀人的心思呢。”唐子盛提点了唐默之后,整个人心情舒畅了很多,他这两天一直担心着这件事,就是怕六房的人不动。   要是忍了这一手,他就还要花费一段时间周旋,等到缪巡检手里的兵凑齐之后强攻,费时费力并不讨好。   唐默低着头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可现在他们怎么办?连吴刑书都知道缪巡检是他们手里唯一能够帮忙的人手,现在被断了,他们又去找谁帮忙呢。   成树、成石两兄弟虽然看着能打,但也扛不住兵房的人多。   “月娘早饭做好了吗?”唐子盛打了个哈欠,早上还是有些犯困,要一个沉迷熬夜的人早起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不是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他晚上只能靠练字和看杂记打发时间,得巳时才会醒。   “好了。”一句话就把唐默原本冒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少爷这是想让他自己想。   “嗯,开饭吧。”唐子盛眯着眼睛盯着唐默因为他的话离去的背影。   如今他身边无人可用,唐默是原身留下最为忠诚的人,也是他现在可以信任的人。   日后他要做的事只会越来越大,也会越来越危险,现在培养唐默也是在为未来做打算,而唐默看起来也的确是可造之材。   “所以,什么时候才能捡到一个受了重伤或者没钱的武林高手愿意留下给我当护卫啊。”   ——   周南川看了看桌上的文书,又看了看拿着文书过来的唐默,好一阵无语,“这是什么意思?”   他任务不都交接了吗?怎么今日送到县令那里的公务又给他送回来了。   “少爷说最近偶感风寒,一看文书就头疼,可能还需要周大人再暂代一段时间。”   唐默以前是帮少爷在老爷夫人面前打掩护打了习惯了的,这会用少爷蹩脚的借口也一点看不出心虚。   倒让周南川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一茬,“他昨日不都还出了县城,今日就偶感风寒?”   “就是因为昨日出了县城,所以路上见了风才病了。”   周南川被气笑了,外头这么大的日头,还能因为见风风寒,要是编一个因为这两日在烈日底下活动中了暑,唬人的程度还高些。   “唐大人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周南川咬牙切齿的问。   “这,病的事只怕说不好。”唐默和周南川周旋。   “好,你回去告诉唐大人,若是真的病的无法做事,还是早早的辞官回家享福的好。”周南川嘲讽完,就赶让人赶走了唐默。   经过六房一役,他还以为唐子盛是有能力的人,还想着若是对方当真要将这苍耳县变一个天,他定会鼎力支持。但这才多少时日就原形毕露了,可见也还是权势的奴隶。   唐默这边拿着文书被周县丞赶出去的事不到片刻功夫,六房的几个书吏就收到了消息。   孙户书和吴刑书对了一眼,眼里都不自觉的露出笑意,没了缪巡检,他们还以为唐子盛若是个聪明人的话,就该和周南川打好关系。不然整个苍耳县能够保证他性命安全的能有几人。   如今还把这剩下的半点希望自己给掐灭了,可见也是个蠢货。   吴刑书给杜兵书使了个眼色,原本还稳坐在位置上没有表现的杜兵书收到暗示,可有可无的点了一下头。   “少爷,周县丞当真会派人过来帮忙吗?”唐默送完文书,有些不确定的问。   “如果他不想继续当个在县衙里的摆设,就只有答应我。”唐子盛看着手里的字,到了苍耳县快一个月时间,手上的字渐渐的已经恢复到原身的水准,肌肉记忆还是有用的。   但还远远不够,这手字若是被周南川看去定然会起疑。所以连刚刚传递的消息都是让唐默代笔写的。   唐默见少爷又投入专心练字之中,便自己思考,少爷说过周县丞是个有抱负和野心的人,只是之前的苍耳县里都是同流合污者,便架空了周县丞的权利。   现在少爷成了县令,慢慢夺了回来苍耳县的控制权,那么周县丞若是不想继续跟个傀儡似的呆在县衙,最好的方式就是投靠少爷。   毕竟周县丞也无法保证,少爷若真的死了,下一任苍耳县的县令会是个什么样品行的人物。   捋顺这个关系,唐默心里开心了几分。但也越发崇拜少爷,这都是少爷在南州的时候不曾展现过得的手段,实在是厉害至极。   “唐默,你觉得我现在的字好看还是以前的字好看。”唐子盛停下笔,这些天他练废的纸都是自己偷偷烧了的,不曾被唐默看到,现在好不容易练到了原身水准,自然是要让唐默知道自己在开始练字了。   “现在好看。”其实看不出什么区别的唐默凭借本能反应脱口而出,这样说应该没有问题吧。   “嗯,我也觉得。”唐子盛放下心,看来是没有被发现破绽。   ——   白河村山脉。   许倾城自打唐子盛走后,每日呆在山里的时日都比以往要来的长。可惜他走遍了之前所有熟悉的山头都没有看到唐公子画的那两种植物。   难不成真的在这山里找不到吗?   就在许倾城有些气馁的时候,远远的好像传来一阵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滚落了山坡。   这附近离深山还比较远,平日里他也是在一些地方做了些小陷阱做警示。所以他不担心是野猪和熊瞎子这类的大野物。   但是山里的动物,无论大小,总归还是要小心,遇上毒虫和蛇也是要人命的。   就在许倾城用小棍子敲敲打打走到了声响传过来的地方,一眼就看到和周围环境不一样的颜色。   一团黑色,再往近一步,许倾城看清了那是个人。   那人不知是死是活,许倾城也没有立马上前,而是观察了一小会才走过去,先是用小棍子戳了戳对方,见对方没有反应才蹲下来。   还活着,就是血腥味有点重,看来是受了不轻的伤,若是放着不管,只怕是活不过今晚。   看此人打扮像是个小子,但相貌又过分的艳丽,让许倾城一时间辨别不出此人的身份。   “抱歉。”许倾城伸手拉开了对方肩头的衣物,看到了肩胛处的花纹,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便将对方的衣服拉好。   今日他没有捡柴,背人也是有空手的,只是在将人挪开之后,许倾城看到有些叶子上沾了血。于是立刻检查了对方身上出血的地方。   是腰上的一处伤口,许倾城撕了自己的内衬,将对方的伤口缠好,又将带血的树叶埋进土里,在填上,最后又推了些树叶掩住。   见看不出痕迹,才赶紧背着人离开,一路上他走的很快。但也时不时回头看是否泄露了什么痕迹。   幸好是做惯了重活的,背个人下山也还不算困难。等他完全下山之后,天色也暗了下来,田里的人也都回去吃晚饭了。   直到回家,许倾城都没见碰到什么人,也是运气不错。   许映乐习惯了这几日他家哥儿晚回家的时间点,这时候听到门口响动也不意外,只是当他抬头看到倾城背后还背着一个人的时候,面色一变。   “这是怎么了?”许映乐过去关好门,又扶住倾城背后的人,进了侧屋。   “我在山上遇见的,身上有伤,好像是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被树给卡着了,我见他伤势严重。要是放任不管可能会没命就把他给带回来了。”许倾城微喘的解释,人还是要比一背柴要重一些的。   “是个哥儿?”   “嗯。”若不是个哥儿,他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人带回来,顶多是先把人给背到下山口处的山洞里,让莫叔来帮忙。   “路上可有留下什么痕迹?”许映乐看这个哥儿的打扮,只怕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像是大户人家养的暗卫。   “没有,这个哥儿看着就像是话本子里说的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要是他被人追杀我这么大咧咧的带回来,不是害了整个村子吗?爹爹可是小瞧我了。”许倾城小声嘀咕。   “知道这人危险还往家里带。”   “这么好看的哥儿死掉很可惜。”许倾城碰了碰对方的脸,“而且很少能够碰到长得和我差不多好看的哥儿,不救不行。”   许倾城承认,他就是个颜控。   “自恋鬼。”许映乐好笑的敲了敲倾城的头。 第017章 瓮中捉鳖   夜半三更。   整个县衙除了后邸县令住的地方,就只有前堂留了几个捕快值夜,只是到了夜半,人总是难免犯困的。所以说是值夜,也不过是换了个不舒服的地方继续睡觉。   更何况白日里兵书已经给他们打点过了,让他们这些值夜的皂隶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装作看不见,上头有吩咐,他们自然是不敢不照做的。   偏巧这时候,一个影子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县衙的后门,缩着的脑袋不断的四处张望。直到再三确定没有人在附近才谨慎的敲了县衙后门。   “谁啊。”看门的门房是个快五十岁的小老头,看着精神气还不错。   但也是最近在县令这儿吃喝不断的养出来的,以前在牙行可看着有六七十了。   “我是县衙里的捕快,有要事要告知县令,你快让我进去。”   这人说话很着急,门房是有吩咐的,今晚不能开门,“有要事也得明天说,已经晚了大人都睡了。”   门房平日住在门口的小屋,比不上另外几个人能知道的消息多。但他也是上了岁数的老人精,看出来今晚是有大事要发生。   县令说今晚只要他不开门,呆在屋里就行,那他自然是要说到做到。   “不行,就得现在说,你快开门,有人要杀唐大人,我得去告诉大人,不然再晚就来不及了。”门外的人着急,怕门房不开门,道出了厉害关系。   门房被这话吓得有些慌神,结合县令今晚的吩咐,外面的人十有八九说的是真的,但……   “怎么了?”唐默睡不着,只好在后邸走走,等今晚的大事,听到门口有动静,也就过来看看。   “外头来了个人,说是有要是要告诉大人。”门房说到这处,又压低了几分声线,“他说今晚有人要来杀大人。”   唐默没想到有人过来告密,出声问,“你是谁?”   “我是那日县令刚到县衙遇见的赵捕快,默长随你快开门,这真的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门外的人语气又焦急了几分,就怕再拖延下去兵书就带着人杀过来了。   赵捕快,唐默有些印象,就是当初那个被大人诈出县衙不干实事的小捕快,“把门打开放他进来吧。”   门房得了命令,抽了木栓,打开了仅容一人进入的门缝,在赵捕快进屋之后又赶紧下了木栓。   “跟我过来吧。”唐默准备把人带到唐子盛面前去。   而一旁的门房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唐默知道门房听到这个消息怕少爷顾及不过来他们,成了替死鬼。   “少爷让你呆在屋内必然是做好了准备的,无需害怕。”   赵捕快看着唐默说完就走,心里默念了几遍刚刚默长随和门房的话。顿时心中一紧,这意思是唐大人知道今晚会有事发生。   顺着长廊回到主院,唐默敲了敲门,屋内的灯火还亮着,今夜整个县衙后邸怕是没人睡得着。   “少爷,赵捕快有事要告知你,我把他带过来了。”   正在看杂记的唐子盛先是想了一下这个赵捕快是谁,才开口,“让他进来吧。”   赵捕快颤颤巍巍的走进屋,心底却是庆幸,如果唐大人真的知道兵书他们要做的事,今晚来告密就是救了自己一命。   “你有什么事要说?”唐子盛看向赵捕快,心中大概是有猜测的。不过这人竟然选择背叛兵书来投靠他,是他没想到的。   “今夜杜兵书要带人过来刺杀大人您,如今应该已经再往县衙的路上。所以小人过来是想告诉大人这个消息,让大人您赶紧离开县衙。”   赵捕快说话的声音打着颤,现在来看,比起杜兵书,唐大人才是可怕的那个。   唐子盛听到回话心中没有起任何波澜,而是了然的点点头,“那你为何来告诉我,不怕杜兵书发现之后找你麻烦?更何况我刚来县衙那天,诈你的事该是让你有些提心吊胆才对,我死了不是对你有好处吗?”   赵捕快听完立刻摇头,“大人,那日的事我不曾记恨你,而且你也给了我将功折罪的机会,想必在大人已经揭过了我的事。至于我为何要过来,”赵捕快眼神一下坚定起来,“我是清河村人,大人替我们清河村翻了一桩旧案,现在又让工书替我们解决农田之事,我知道大人你是个好官,所以我不想你死。”   唐子盛没想到还有这一桩事,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要是他在笨上一点,没准今晚的刺杀也能躲过去。   “那些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并没有什么值得感谢的地方。但你今晚为此冒险过来提醒我,我也记下了。”   唐子盛还想要是把六房里的人一网打尽了,连个老人也不留下再招人只怕会手忙脚乱。   但峰回路转,人生总是要有些意料之外才能算是惊喜,“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小人姓赵名海。”   “看你平日应该也是在六房混的很熟,该是分的出哪些人是书吏的人。”   “小人分得清。”   “等会你出去,将这些人的名字报给唐默,此事若是办好,明日起你就是县衙里的捕头。”   赵海喜上眉梢,任谁抱着必死的决心做事最后不光不用死,还得了莫大的好处都会喜形于色。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在赵海磕了两下还要继续磕下去的时候唐子盛无奈的摆了摆手,“先下去吧。”   “好的,大人。”   赵海出去还带上了唐子盛的房门,留的唐子盛一个人看着桌面上的游记,三更天过去了,外面还没有动静,周南川该是动手了。   ——   “大人,血迹到这里就断了。”一行人身着黑衣,站在树林间查探痕迹。   “看来是有人救走。”被叫做大人的黑衣人神色不明,“这附近是苍耳县境内,周围应该是有村子的。”   “回大人,这附近距离最近的村子都需要走上大半个时辰。要是他真的被村民救了,不可能不留痕迹。”   山民心善是有的,只是这些人多是愚蠢,怕是想不到这么多。   “你的意思是他被将军的人救走了?”他们一路从南州追杀到西州,就算行径在隐秘也的确可能泄露了踪迹,被将军的人反应过来接应那个小子也不是不可能。   回话的下属被头领的质问,硬着头皮继续说,“是有这个可能。”   林子里一时安静下来,他们在西州耽误的时间够久了,要是在不返回南州,只怕事情会有新的变化,现在是去是留就要看头领的意思。   黑衣人头领思考了一会,做出了决断,“你说的不错,所有人沿着血迹往外搜查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没有发现痕迹就立刻回到此处,准备回南州。”   要是那个人真的被救走了他们继续找下去只会是浪费时间。   “是,大人。”回完话的黑衣人立刻失散开。   ……   此时,县衙外,一行人正走到了县衙。虽然近些年宵禁被废除,可习惯了夜间不出门的百姓一般都是不出门的,难得夜里听见这么大的动静,几个住在县衙附近胆大的开了门缝偷看,发现外面好些人都穿着县衙内的衣服,个个又给吓了回去。   周南川挥手,让人着手推开县衙的门,他身后是将近五六十号人,其中一半都是被押解过来的。   “去叫唐大人过来。”周南川吩咐贴身跟着的人去后邸叫人,白日里误会了唐子盛,现下见面会有些许尴尬。   不过他都替唐子盛解决完了六房这些狼子野心的人了,再怎么样唐子盛也该是感激他的才对。   得了吩咐的下人匆匆往后邸赶去,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原本值夜的皂隶们都纷纷清醒,一眼就看到县丞大人身后押解着杜兵书、吴刑书还有孙户书,这他们可就不能当做没看到了。   “周大人,你这是?”王捕快过来问。   周南川不理会他们,招手让人搬了个椅子过来坐着,他们县衙里审案用的大堂已经好久不曾动用过了,不想今日新县令动用的第一案,就有这般的派头。   唐子盛不紧不慢的从后邸赶过来,身上穿着官服,六品一下着绿袍,唐子盛便是万般不喜这绿色的官服颜色,也得每天穿上。   “周县丞,这么晚叫本官过来有和要事?”唐子盛坐在官位上,望着下面堵满了大堂的人,只怕牢房关不下。   “回大人,今夜我家进了贼,于是就召集了家丁出府追贼,谁料我府上的家丁们在追到县衙附近的时候,撞见了一队人正往县衙里去,而且个个手里都拿着武器,下官想起大人刚到苍耳县时遇到过一次刺杀,就多留了个心眼。   但奈何人太多,便只好差下人去县里武馆招来了十几个会把式的武术师父一起盯着他们。   直到下官确认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县衙,才让家丁和武馆里的师傅一起上,擒住了这伙贼人,不曾想”   周南川说到此便停了下来,不曾想什么也不用多说,大家心知肚明。   唐子盛点头,“吴刑书,事情真如周大人所说你要下手对付本官?”   “大人冤枉,我等只是觉得县衙人少,想着多派些人手过来保护大人你,并无其他想法,这一切都是周大人臆想,还请大人明鉴。”   吴刑书面色苍白,从他被周南川抓住他就想着要怎么脱罪,现在等到唐子盛问,他自然是把早就准备好的托词说了出来。   “保护我,也用的着户书、刑书和兵书大半夜的不睡觉一起过来?”唐子盛一变脸色,玩味的问。   吴刑书难掩眼中惊惧,又左右看了一遭,发现孙户书和杜兵书都垂头不言,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唐子盛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周县丞,此事关系重大,谋害朝廷命官按律当斩,问斩之事还是要禀报给知府,要是没有物证可不好定罪。”   唐子盛本就没打算审问他们,只要找齐了人证物证,他们不认也得认。   “回大人话,之前杜兵书和孙户书以及吴刑书关系并不好,如今竟然合伙要谋害大人你,肯定是签了契书,互相为凭证,只要大人派人去他们几家搜查定然是能够找到物证的。”   周南川表明恭敬的回话,心底却翻起来白眼,他就不信唐子盛想不到这一处。   “如此,那就将他们先关押,等找到物证再审。”唐子盛看着堂下三十来号人,“顺便劳烦周县丞明日一早通知缪巡检回来,如今县衙怕是缺人手的很。” 第018章 拉拢人心   卯时刚过,苍耳县城内已然全部苏醒,昨夜周县丞擒住吴刑书一伙进县衙的事虽然是深更半夜做的,但这么大的动静还是闹醒了周边的一些百姓,被几个胆大的瞧了去。   尽管这些人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也堵不住他们在茶余饭后给其他不知情人说道说道。毕竟那被抓的和抓人的,只要县里呆上过几年,都是认得的。   不过好在县里的这档子事暂且传不到县外的各个村子里。所以许倾城现在的烦恼不是担忧唐子盛如何了,而是该如何处理和他面面相觑的哥儿。   昨日他将人带回来之后,就用村里的土法子帮这个哥儿止了血。但伤口太深,肯定还是要去县里找大夫治一治的。   于是今日一早他就想着要是对方没醒就去县里走一趟。但谁知道一进门就对上对方满含怒火的眼神。   “松开。”床上躺着的哥儿说话声语气虚弱,可其中不乏有威胁之意,不过任谁醒来发现自己双手被绑着,都会生气。   许倾城摇头,他就是怕这人醒来暴起伤害他和爹爹。所以才找了绳子捆了对方的手,他是救了人,但也不代表他救的就一定是好人,保险起见他不得不这么做。   吕熠然气结,他现在身上没力气,腰间的伤口也疼的直冒汗,现在落在信王府的人手里,最好的结局就只有一个。   “别动,家里没有药,你的伤口要是再裂开,这草药便止不住血了。”   许倾城见对方要动,立刻过来按住,他给伤口上敷的草药,是山上采的小蓟草,是味野菜,虽然也有止血良效,但是这伤口这么深,药效也有限。   “呵,你们信王府的走狗什么时候还关心俘虏的死活了?”沈熠然出言嘲讽。   “信王?那是谁?”许倾城见伤口没事,才注意到对方的言语间提到的人,“是追杀你的人吗?那你大概是误会了,我昨日上山采药,撞见了你从山坡上滚下来,见你伤势不轻就把你带回来了,并不是你说的什么信王。”   许倾城说的认真,但沈熠然却不信,哪有这么巧合,西州算是将军的故土。所以他们这些跟在将军身边的人都对西州了解颇多。   这次他从南州逃到这里,也是因为此地山势复杂人烟稀少,他失去意识的地方更是离有人烟的地方尚有一段距离。   “信与不信都由你,我绑了你的手只是怕你醒来伤了我爹爹。”许倾城看出对方双眼中的不信任,也不多言,“你先休息吧,我等会上县里一趟,去找大夫过来给你看看伤口。不过县里的大夫来村里看病,还得给腿脚费,我昨日帮你换衣服的时候没看见你有钱袋,以后记得要还我。”   许倾城嘱咐完,就转身出去了,而沈熠然抿着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   缪巡检带人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整个县衙比平日空荡的多,见此缪巡检又高兴了几分。   他这才离开几天,唐大人就把几个书吏给收拾了,难怪唐大人说要等他招齐人手再给户房汇报。   原来是知道这户书要搞事,等这几天收拾了新的户书上任,自然是方便的多。   “缪巡检。”唐默被差遣在县衙门口等着缪巡检过来,就是为了安排缪巡检带过来的人去牢房接管那群犯人。   “默长随啊,我听了大人吩咐,留了几人守着关隘,其他人我都带回来了。”缪巡检客气的和唐默招呼。   “缪大人去少爷办公的地方吧,其他人我来安排。”   “行,你们几个得听默长随安排,别生事,不然小心回去我让你们去山里猎野猪。”   缪巡检怕底下的人不服气,还特意说了几句看似警告实则提醒的话,就怕他手底下这些大老粗犯傻。   十多年他们才苦尽甘来,可别刚尝到甜头就给作没了。   “知道了,老缪,咱们过来就是为县令大人分忧的,哪能添乱啊。”好在这些个兵也都是有脑子的,经过缪巡检提点,也知道眼前这个看似下人的少年身份肯定不简单,他们也不是谁都不服气,肯定有分寸的。   “那就好,我去找唐大人了,你们麻溜的去干事。”   缪巡检说完对唐默示了个意,就跟个甩手掌柜一样往唐子盛那边去了。   “诸位跟我来吧,如今县衙的人大部分都被关进牢里。所以监狱看守和街上巡查这两块就得劳烦你们暂时顶上。”唐默边走边说,目前最紧要的就是这两点。   而唐子盛这边在缪巡检没回来之前也没闲着,这时候他屋里正坐着一个周县丞,站着一个吕教谕。   “这些名单是下官这几日仔细思量之后暂时能够补上县衙六房空缺的人,大人是否需要去县学里过一过目。”   吕教谕平日住在县学,多年不参与县里各个派别之间的争斗,一心只管教书育人,就连唐子盛当初上任的时候他都不曾回来,估摸着是已经习惯了苍耳县县令个个都是歪瓜裂枣,无可救药。   但也就在几日前,吕教谕收到了这位新县令的一封信,让他在如今县学里挑一挑能够在县衙六房任职的人,还要越快越好。   结果不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今天就被叫了过来,还被告知如今苍耳县的蛀虫都被一网打尽了。   幸好他平日教书育人,对整个苍耳县的有识之士都了然于胸。不然如今县令让他拿名单出来,他拿不出来,只怕是要落得一个敷衍怠慢上级的罪名。   “其中可有武学的人?”刑书、兵书都需要有魄力有文采的武将来做,唐子盛虽然对吕教谕的人品信得过,但重文轻武是这个世界的大势所趋,还是问一问的好。   “有的,商曜和周还之便是武学出身,且他们在文学上表现也不差,是可用的人才。”   吕教谕教书多年,早就看淡了文武之争,比起一般人可谓是胸襟宽广。   “如此,就辛苦吕教谕了,之后我会派人查探这些人的身份品行,如果当真同吕教谕说的一样,不日便能到县衙任职。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吕教谕不要提前透露才是。”   “下官领命。”   “唐大人,老缪我来了。”缪巡检从门外进来,看着屋里热闹的场面,挠了挠头,“这,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不,正是时候。”安排完了如今县衙六房招人的人,唐子盛才能腾出空来和周南川聊一聊,“吕教谕可以先回去了。”   “那唐大人,下官就告辞了。”吕教谕知道接下来的事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便随了唐子盛的愿,先一步离开,毕竟每日县学还都需要他看着。   吕教谕一走,缪巡检就按捺不住性子,问,“唐大人,你找那个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老小子来干什么?”   “若我没记错,吕教谕官居正八品,缪巡检你是从九品。”唐子盛语气没什么变化的说出这句话,但潜意思也表现的很明白。   “是倒是,但”那老小子就是个教谕,能有什么本事。   唐子盛不意外缪巡检看不起吕教谕,但日后缪巡检若是继续这般自大下去,是祸非福,“无论他官居何职,但位分比你高,方才的话说出去,一个不敬上级的罪名你就吃不消。   更何况,之前你说文人看不起武将,那你这副样子又何尝不是武将轻文人,这一点你便比不上吕教谕,刚刚我要他给出县里能够担任六房职务的名单,他可没有重文轻武。”   缪巡检起初被唐子盛为吕教谕教训还有些不忿。但听到后面的话,缪巡检又被堵得反驳不得,武人思维一向直来直往,若真如县令所说,他还的确是不如吕教谕心胸宽广,而吕教谕也值得他老缪尊重。   “唐大人,我知道了,之后我不会再这般说吕教谕了。”   见缪巡检真心认错,唐子盛还没反应,周南川先开口了,“你的确御下有方,不过我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也不单单是为了看你怎么收拢下属的人心,想必唐大人你现在应该是有空来谈一谈昨夜的事。”   “周县丞又何必着急,本官在县衙里有跑不了,怎么都是有空和周县丞你谈一谈的。”唐子盛知道周南川是等不住了,等不住好,先手易输嘛。   “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唐大人究竟想要干什么?昨日你让你的手下给我传的字条上说,事成之后有大事相商,这个大事又是指什么?”周南川其实心中隐隐有猜想,但他不敢确信。   既然都明人不说暗话了,唐子盛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出了一个让周南川验证了自己猜想的问题,“周县丞觉得天下还能太平多久?”   一句话,让屋里的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这话要是让外人听去,就是大不敬,定然是要被砍脑袋的。   “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谋反?”周南川没想打唐子盛真的如此大胆。   “谋反?错。”他可没有要做皇帝一统天下的报复,那样可太累了,“天下现在已经不太平了,最多两年必起战乱,南州如今几方势力都虎视眈眈的望着皇城里的那个位置。而我,只是想在战乱起来的时候有自保之力,不至于沦落到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地步。”   “仅凭苍耳县这五千人?”   “苍耳县五千人,除去老弱病残,再除去女子哥儿和文弱书生,剩余壮丁大约不足千人,就算我把这千人培养成铁骑兵马,以一敌百,也不过万人军队,比之战乱中动辄几十万兵马,还不够他人塞牙缝。”   周南川从这话里听出了唐子盛的意思,苍耳县的人不够,他自然会去其他地方找人,几十万兵马,他们两年之内不可能凑够,不过若是自保,也不必那么多人马。   “你要养军队,钱和粮草缺一不可,如今县衙里的银子除了不久前你抄家得来的,便再无更多,苍耳县粮食也贫瘠,你要如何养兵。”   被问到点上,唐子盛也不慌,而是傲然回应,“的确现在我既缺银子也缺粮食,但事在人为,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在为这方面做准备了呢。” 第019章 计划起步   “看来你早有准备,或者说你来苍耳县的目的就是为了招兵买马。”周南川神色复杂的看着唐子盛,步步为营,这个人可谓是把事情都算计好了的。   唐子盛听到后心中古怪了一瞬,他才没那么高瞻远瞩,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要不是穿越过来身上银子全都投进县令的位置上,估莫着他早就带着钱跑到深山老林去过隐居生活了。   “那周兄听完我所谋,不知意下如何?”唐子盛笑着问话,不过两个人都清楚,这事只有一个答案。不然周南川今日只怕是走不出县衙的门。   “我别无选择,但不得不说,你的提议我很心动,能在乱世之中雄踞一方须得极大的魄力和本事,你既然敢做我自然也愿意一试。”   谋这样的大事,只是不曾忠于朝廷,又心有抱负者都会答应,而周南川就两者都满足。   “如此,周兄合作愉快。”现在县衙除他外有官职的三人都可以说是为他所用,其余人也都即将要更新换代,只要让县衙在短时间内恢复正轨,他就可以开始进一步计划了。   “你也切莫放心太早,你自己也说两年之内会起内乱,那你又要如何在这两年间筹备起一只队伍,这才是我们头等要关注的事。”   周南川既然要向唐子盛效力,自然是要干实事的,如果要练兵,最好在今年之内筹备出一只军队,人数可以先不多,但必须要有。   “这个我已经有计划了,等第一批人招齐,我在再为周兄你揭晓谜底,至于现在,我需要周兄去做一件事。”   唐子盛将方才吕教谕写出来的名单推向周南川的方向,“县衙现在急需人手,这些人就劳烦周兄你去考察一番。若是没有问题,就让他们尽快来县衙任职。”   周南川眯着眼睛,将名单拿到手上,“让我去挑选县衙新人,不怕我暗中使手段让我的人插入其中?”   唐子盛究竟是太放心他,还是说自觉能够拿捏住他,而有恃无恐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唐子盛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想的是,这些年在苍耳县周南川要是能够插人进县衙,也不会处处受到制约。这样一看,只能说明周南川不是不想插人,而是无人可用。   周南川也的确是逞一时嘴舌之快,既然唐子盛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必要畏手畏脚,“我会尽快办好,也希望唐大人你能尽快练出第一批兵马。”   言毕,周南川甩着袖子离开了。   缪巡检在周南川出门之后,眼睛珠子才开始转动,他这是听到了什么样的谈话,老天爷啊,这不是要人命吗?   “缪巡检。”   “诶,大人,你有啥吩咐?”缪巡检知道,他是上了贼船了,要想下去是不可能的,只能跟着唐大人一条路走到黑。   “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有什么想说的吗?”唐子盛之前也没有透露过一星半点的消息给缪巡检,就怕他走漏风声,这会也不知道这个大老粗能不能接受。   “我没啥好说的,大人你要怎么做,老缪我听吩咐就是了。”   “听了我的话,没有想撂挑子不干的心思?”唐子盛虽然根据缪巡检的性格判断,知道真相后多半是答应的。   但凡事有个万一,若是缪巡检迫于权势答应,可就不是他想要的了。   “大人,老缪也不瞒你,刚开始听到确实是有点想撂挑子跑路。但我在苍耳县干巡检已经干了十几年了,真要是跑路了,也不知道能去哪。   而且大人你还说,之后外面会乱起来。既然这样,那还不如留在大人你手里,肯定能保证老缪我吃穿不愁。”   缪巡检一番话说的真诚,是人都会怕战争,若无自保之力,什么时候死在人家的刀剑下那都是说不准的事。   “你能这么想正好,现在我就给你一件事,在苍耳县内找一处适合练兵的地方,并且秘密找到五百人,做为第一批兵马开始训练。”   “啊,大人,你这前一个要求还好说,后一个要求,苍耳县人本来就少,还要秘密找,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了。”缪巡检叫苦不迭,他本事也有限,大人不是为难他吗?   “我让你秘密找到五百人,可没有让你只在苍耳县找人,顺河府一共有十来个县,都是西州穷困之地,乞丐流民不少,这么说你懂了吗?”唐子盛提点。   “诶,大人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缪巡检脑子转过了这道弯,之后又殷切道,“咳,大人,你以后要是吩咐老缪我办事,还是要说清楚些,老缪我这人脑子不太会转弯。”   “嗯,看出来了。”唐子盛煞有其事的点头。   “呃……”缪巡检砸吧了嘴,这话听着心里怎么有股不舒服的劲呢。   “对了,其他县寻人的时候记得找一找以前上过战场退役的老兵。如果他们有什么困难尽可能的帮忙,由这些人练兵事半功倍,但记得一点,不要泄露身份。”   “是,大人且放心。”   “那你可以行动了。”唐子盛挥手让人出去,兵已经开始招了,粮也要尽快安排上,他手里的钱去南州买粮是最合算的,只是从南州回来的路上可能遇到盗匪,要真是被盗匪抢了粮,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西州,粮价只高不低,要买该从哪里下手呢?   唐子盛一边想一边翻看周南川派人在三位书吏家搜刮到的罪证,这三人家中银子自然比不上他抄的三家乡绅多。但也算是小户之家,蚊子再小也是肉。   而这些银子的来源,除了中饱私囊就是——   唐子盛看到账本上的记录,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孙户书管县衙账目,自然税收过来的粮食也都在他名下管着。   这账目上有许多条孙户书卖了税收过来的好粮,再买以次等粮充数,西州连年天旱,朝廷前两年免了这边的税收之后,孙户书就干脆连次等粮也不买,每年依旧征税,再倒卖出去,牟取暴利。   既然苍耳县有人做,自然顺河府的其他县也没几个是干净的,只要去打听一下哪些县这两年还在征收税款,就能打他们手里粮食的主意。   合上账本,唐子盛心里已经有了筹划。   ——   许倾城从县里请了大夫回来,这大夫是许倾城卖药的那家,算是旧识,所以对方在看到床上被绑着手的哥儿时,只是眉心起了些诧异,并没有多问。   “年大夫,这伤要怎么治?”许倾城皱着眉盯着对方的伤口,小蓟草的止血效果对这么大的伤口果然还是不行。   “这伤口太深,得缝起来才行。”年大夫叹气,这么好看的一个哥儿身上要留一个丑疤,以后怕是不好嫁人。   “那能我来缝吗?”许倾城想着缝伤口总是要接触皮肤的,好歹这也是哥儿,他来或许要好些。   “当然可以,你爹爹绣活这么好,你肯定也不差,能够替这哥儿缝的好看些,日后留的疤也规整些。”虽然大差不差,但总是聊胜于无的。   沈熠然在一旁闭着眼,听到给他治病的大夫三言两语就把他这伤口让给那哥儿来缝,心里其实有几分信了那哥儿的话。   要他真是被信王府的人抓了,依照信王府里个个心狠手辣的性格,可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来骗他。   “年大夫,我就这么直接缝吗?”许倾城见年大夫穿针引线,又把针在火上烤了烤就递给他,第一次在人身上穿针他还是有些手不稳的。   “哈哈,当然不行,还得用麻沸散,不然只怕这哥儿挺不住。”年大夫又从药箱里拿了一包药,和一小瓶酒,“小哥儿,和着酒把这麻沸散吃了,很快就不疼了。”   沈熠然睁开眼,“不用,直接缝吧。”   麻沸散这东西他知道,喝了的确能够避免疼痛。但也会失去意识,作为暗探,他最要做的就是保持清醒,这药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喝。   “这?”年大夫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倔的病人,怎么会有宁可挨疼也不喝药的人。   但年大夫还没感叹完,就看到他的药被许哥儿接了过去,直接捏住那哥儿的下巴,把药和酒一起灌了进去,“你不喝,我也不好下手,放心,除了帮你缝伤口不会多做其他的事。”   沈熠然被灌了药,猛地咳嗽了几下,震到了伤口,整个人又气又疼。但还不等缓过这阵疼,药劲就起了,不多时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许倾城满意的看到对方晕过去,“年大夫,我动手了。”   “啊、嗯嗯。”年大夫摸了摸胡子,这许家哥儿性子还是这么跳脱。   许哥儿和年大夫在屋里治病,许映乐在外面忙活,时不时往屋子那边看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他觉得救了那哥儿,总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但已经过去一夜,村里也不见什么生人,应该是没被人察觉才对。   砰、砰砰——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许映乐的顾虑,但也让许映乐警惕起来。   这个时候,谁会来他们家,他们是外来户,十几年来和村里人深交不多,唯一关系好一些的莫家,现在应该都在地里,那来人……   “许叔,在家吗?”门口唐子盛好似听到了院里是有动静的。但他记得许家屋里的构造,听到敲门声后也不必这么久都没走到门前。   而就在他出声之后,这门立刻被打开,露出许映乐疑惑的脸,“唐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许叔,叨扰了,今日本来是打算过来找莫叔的。但莫叔家好像没人,我就只能厚着脸皮上许叔家来讨杯水喝。”唐子盛说话还算是会讨人欢心。   许映乐听了,笑了出来,“哪里的话,唐大人你到我们家来,才是让我们家蓬荜生辉,唐大人别在外面站着了,里面请。”   “许叔客气了,叫我小唐就行,现在又非在县衙,就无须将那么多礼数。” 第020章 高手来了   唐子盛跟着许映乐进屋,没见许哥儿,问了一句,“许叔,许哥儿又上山了吗?”   “没,在屋里。”许映乐迟疑了一瞬,便决定将救人的事告诉唐子盛,“昨日倾城在山上救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哥儿,现在正和大夫一起在里面给那哥儿看病。”   “重伤,外来人?”不然怎么会住在许家。   “嗯,我看那哥儿的打扮像是大户人家养的暗卫,身份只怕不简单。”许映乐担忧道。   唐子盛面色也凝重起来,荒山野岭救了一个打扮不寻常的哥儿,这怎么看都不见得是好事,只怕这哥儿是在被人追杀。   “救人时的痕迹可处理了?”唐子盛追问,要是没有事情就棘手了。   “处理了,不然我也不放心倾城把人放在家里。”这点许映乐还是欣慰的。   “那许叔,这人是否清醒,有透露什么来历消息吗?”   许映乐想了想道,“我只听倾城说过一句,那个哥儿最初醒来以为他被仇人抓住了,言辞间说了一个信王府。”   信王,唐子盛顿时头疼起来,如今南州算是三雄对立,信王就是其中一人,能够被信王府追杀的,就只有剩余的两家。   一个将军,一个怀王,但无论是哪家这人都会带来巨大的危险。况且被人追杀肯定是这个哥儿身上有什么信王要的东西,“许叔,这人不能留在村里。”   许映乐被唐子盛严肃的表情给吓到了,“这人很危险?”   “嗯,那屋里的人若真是信王要的人,肯定对信王极为重要,就算一时没被找到,日后也会继续派人过来找。”如此这个哥儿留在此地一天,白河村整个村子都会多一分危险。   屋内。   许倾城用剪子剪断了线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伤口是缝好了。   “嗯,许哥儿,这是膏药,你给他敷上,在用纱布缠好,之后每日换一次药就行。”   “好,多谢年大夫你了。”   “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该做的,哪有什么谢不谢的。不过这个哥儿腰上受的是刀伤,我也就不问你他从哪儿来,今日只当是我来为你爹爹治病的。但你们也须得小心,救人是好事,但救的人身份有异,就未必能够招致好结果。”   年大夫语重心长的说完,就拎好药箱,准备走了。   “诶,年大夫等等,要钱还没给呢。”许倾城将钱袋子塞到年大夫手里,他身上的钱也不多,希望够这次年大夫的出诊费。   “不用了,这钱就记在药草上面,下两回送的药草就不给你结钱了。”年大夫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就开门出去了。   许倾城药还没给那哥儿上,自然是不能追出去。不过年大夫不要银子而是用草药抵也算既顾全了他的面子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看来下次他得多弄些草药再送过去。   年大夫出门不久,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爹爹,直接进来就好。”许倾城为沈熠然拉好衣服,又在人身上搭了一块薄被,但这么半天却不见他爹爹进屋。   带着一头雾水,许倾城推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的唐子盛,疑惑的眼眸里立刻变成了惊喜,“唐公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我若是不过来,还不知道许哥儿你竟然干了这么胆大的事。”唐子盛无奈的看着许倾城。   “是屋里的哥儿的事吗?”许倾城有些紧张,比爹爹和年大夫之前说他都还要紧张。   “嗯,虽然许叔说你将痕迹都抹除了,但对方若真是重要的人物,追杀的人就是找遍整个苍耳县也是要把人找出来的。”   “我”许倾城面色苍白,他的确是没有过多顾虑,“是我思虑不周,唐公子,那现在怎么办?”   “也别太害怕,等会把人给我带走,大隐隐于市,就算是真的有人追查过来,也无从下手。之后要是在村里遇见生人,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救过人,只当没见过对方,方才的大夫我也叮嘱过了。信王府这次行动应该是绝密,你们若真不知情他们也不会节外生枝。”   “嗯,我记下了。”许倾城认真记下。   唐子盛见许倾城当真放在心上之后算是放下心,便从袖间拿出一本书,“这次来的匆忙,就没有买什么礼物,你常上山采药,我想着你该是喜欢药理的。”   “是草药记本。”许倾城见书册的名字,双眼放着光彩,可见是真心喜欢。   “嗯,这书上记录常规草药名字、作用、形态以及炮制方法,日后上山按照这书上找草药,会方便些。”   上次他和许哥儿聊起草药的事,他就觉得许哥儿应该是对草药感兴趣的。但苦于没有路子,所以这次他就带了一本记录草药的书过来。   “这礼物很贵重。”许倾城没有先接过,书在苍耳县堪比金银,一本开蒙的书至少要二两银子,更别提记录草药的书本,更是价值不菲。   “这书是上任县令走时留下的,若放在我哪只怕是除了积灰也毫无用处,还不如给更需要它的人,才能体现它的价值不是吗?”唐子盛早就猜到许倾城不肯收,理由早就想好了。   而且他说的也不是假话,上任县令留了不少杂记书本,也不知怎么里面夹杂了一本草药记本在里面,杂记他看看还能了解风土人情,打发时间,这草药记本对他来说就跟天书差不多。   “唐公子对谁都这么好吗?”许倾城低垂着头,手背在身后绞着,他心中的心思并不纯正。若是一次次收了唐公子的好意,只怕会陷的更深。   “非也,许哥儿看我像是散财童子吗?”   许倾城摇头,但心里却想的是唐公子像极了话本子一掷千金的富家公子,这么一看好像和散财童子也没差。   “那就对了,我送东西至少也得看对方顺眼,不然岂非自找麻烦。”   许倾城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于他是好还是不好,不过至少确定他在唐公子那里不是讨厌的人,“看来倾城在唐公子眼里是顺眼的。”   “噗嗤。”唐子盛笑了笑,“许哥儿的相貌,只要不是瞎的,都该是顺眼的。”   “唐公子生的也不差。”许倾城小声辩驳,也许初见就是这副好皮囊在他心中留下了好印象,再加上上回山里的救命之举,才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这个外来的公子。   “我们就不必相互吹捧了,书不要吗?”唐子盛听得夸奖的话还是高兴的,但继续夸下去他就要不好意思了。   “要。”许倾城接过书,才想起他好像没有和唐公子说过他识字。   “因为许叔识字,我想许叔定然会教你的。”唐子盛见许倾城的纠结劲就知道许倾城在想什么,不由得笑着回答。   许倾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只会认字,不太会写字。”   笔墨纸砚样样都贵,他也就是靠爹爹用树枝在沙子上一笔一划的教他认字写字,自然也是比不上真正读过书的。   “那正巧了,我也不太会写字。”虽然练了也一月有余,但纸上的字告诉他这是个持久战。   许倾城不信,然后两人就在院里的沙土上比划了几个字,最后他们得出结论,不是他们字不好看,而是毛笔不听他们使唤。   “唐后生,听许老弟说你找我。”莫叔从地里赶回来,身后还跟着许映乐,方才他送完了年大夫,就顺道去了地里把莫大哥给叫了回来。   不然等莫大哥回家可得晚上去了,唐大人可就要一阵好等了。   “嗯,莫叔,我的确是有点小事过来找你帮忙。”唐子盛放下手里的树枝,该来谈一谈此行的目的了。   “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快给你办好。”   “我是想问一问顺河府其他县税收……”   ……   “唐后生你放心,这事我能办妥,虽然咱们顺河府有十几个县,但咱们苍耳县辖下的村子里既有嫁到其他县的哥儿和姑娘,也有娶到其他县姑娘和哥儿的,我以前打猎也常在山上走动,和其他村里人都认识,这事好打听。”莫叔保证。   “如此就先谢过莫叔了。”如今县里没人,他也怕生人去了其他县打听这些事被人察觉,左思右想还是从人际关系入手最佳,于是便走了这一趟白河村。   “哪有什么谢不谢的,等我打探好了我就直接去县里给你说,用不着你再走一趟。”   “劳烦莫叔了。”   “哪里的话,我这就先去忙活了,下次有空在招待后生你啊。”莫叔来的快去的也快,还不等唐子盛在要说什么,人就没影了。   不过事情办妥,他也是要回县衙了,对了,还要带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哥儿。   唐子盛让唐默把马车赶的离许家门口近些。然后就迅速和许哥儿将那位昏迷不醒的哥儿搬上马车。   回到县衙,唐子盛把那人交给了书棋去照顾,唐默也给院里的人都下了通知说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只是唐默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他怀疑少爷看上了那个哥儿。毕竟少爷沾花惹草的形象已经很深入他的心了。   ——   沈熠然苏醒的时候,麻沸散带来的后遗症让他的脑子还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他换了地方躺着。但这样的不清醒也只是片刻,他这是……   “醒了。”唐子盛从门外进来,屋内一有动静书棋就跑过来通知他了,正好赶上在对方意识较弱的时候交谈。   “你是谁?救我的人呢?”沈熠然才确定救他的哥儿不是信王府的人就在另外的地方清醒,他怕那个哥儿被灭口了。   “许哥儿自然在他家,我想你也知道你留在他家除了带来危险外其他什么好处也没有。”   唐子盛坐在凳子上,这个哥儿生的好看是好看。但眉眼太凌厉,一看就不好惹,同样是美人,果然还是许哥儿那样的美人看起来更为赏心悦目。   沈熠然自然是知道,“这是哪儿?”   “你不必担忧我是抓你的人,现在你在苍耳县县衙。而我是苍耳县的县令,你暂时可以在此地养伤,等你伤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第021章 两年护卫   苍耳县县令,沈熠然不认识,但听闻西州百姓日子过得不好。因为当地许多官员都不干实事,贪墨良多,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   “有什么需求叫书棋,不过你在这儿的每一分花销都是要记账的,走的时候记得结。”唐子盛现在没钱,当然是连苍蝇腿也不能放过的。   “你倒是和那哥儿天生一对。”沈熠然气笑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暗探,今日竟被两个人追着要银子,他看起来就像是欠钱不还的人吗?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想你与许哥儿同样是哥儿,应该知道这名声问题对于哥儿来说是大忌。”   唐子盛语气重了一分,虽然知道沈熠然没有那意思,但祸从口出,还是需要注意些。   “呃……”   “行了,你歇着吧,我还有事要忙。”唐子盛知道这类人都不是好相处的,还是留着他自己玩去吧。   沈熠然等人走了之后,摸上了腰侧的伤口,麻沸散的药效散去,那处已经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要养好这道伤至少需要半个月,可那东西等不到半个月了。   ——   粮食、兵马、人才,这三样最先到的是吕教谕推荐的人才,周南川办事效率也很高,不消两日,就将这些人查了个底朝天。   剔除了两个读书把脑子读坏了的,剩余的人唐子盛全部接收了。   这天大的好消息自然是让县学热闹了好一阵,他们这些学子在县学里读书,哪个不是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无奈科考是举国上下一起,西州也没有南州的文气盛,自然大都折在了路上,多数人都想着要么就回乡在县衙门谋个一官半职,可惜苍耳县衙里都是些蛀虫,就算进了县衙门也是郁郁不得志。   他们原以为这辈子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不想苍耳县新来的县令这般雷厉风行,抓乡绅、斩书吏,看来是要肃清这苍耳县衙,他们一腔报复也有了地方施展。   “商兄,恭喜恭喜,以后你可就是咱们苍耳县的兵书了。”同窗来贺喜是一波接着一波。   商曜起初还能跟着笑一笑,到了后面,脸都笑僵了,他不过是武学出身的生员,论本事也没多大。不然也不至于留在苍耳县,早就去皇城闯出一番天地了。   如今能够被县令赏识,只怕还有恩师的举荐。所以在等人都散去之后,商曜匆匆赶到了县学里老师们的住所,敲了吕教谕的门。   等商曜被召进门时,里头已经有两人,是周还之和方木元。   “你们一个二个不去和同窗庆祝,来我这个糟老头子这儿干嘛。”吕教谕嘴上不饶人,但眼底还是笑意盎然。   “先生,我们知道这次若非先生举荐,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去六房做事。”   吕教谕摆手,“这你们就错了,本身你们就是这些学子里拔尖的,没有我举荐也不过是让唐大人多费心些,现在你们既然成了六房新的书吏,就要恪尽职守。不然现在空出来的位置就是你们的下场。”   “是,先生。”三人抱拳行礼,此事他们定然是会铭记于心的。   “嗯,明日你们就要去县衙上任,也不必胆怯,这位新县令我虽然接触不多,但从细节处能够看出他胸怀大志,你们只需像平日书院的表现就好。”   吕教谕虽然没有和唐子盛多接触,但他见识了这么多学子,也算是有些心得。   若是他料的不错,日后这些学生都会大有出息。   县衙。   郑工书和海礼书正在县令办公的地方等着,一下三个同僚都下了大狱,剩下他们三人都诚惶诚恐,就怕县令什么时候就要把他们给办了。   “郑工书,你说王吏书怎么不跟咱们过来,现在他还端着架子,不怕唐大人也一起给他送进监狱里?”   海礼书算是六房书吏里胆子较小的,所以平日里最多也就敢捞些小油水。   而且他管着的礼房也没什么大权利,县令要拿六房的人开刀,他其实还是能继续留下混日子的。   遖可以沨“哪能啊,你忘了之前王吏书初见县令时的嘴脸了,他这会是被吓得不敢出门,要我说自个儿从吏书的位置上滚下去,没准唐大人还放他一马。”   郑工书语气颇为得意,他除了在其位不谋其政外,其他的都是甩手掌柜。   前些日子又得了唐大人吩咐,去关心各个村里粮食的情况,不日前他招了些人去深山了寻到了地下水源,引到了各村,解决了各村农田用水的问题。   这事他办的漂亮,也得到了唐大人的赞许,自然是不怕被唐大人赶出县衙的。   “两位书吏,大人请你们进去。”唐默出来把两人引进去。   唐子盛正在看户房的账目,从几家乡绅家抄来的古玩珍品对他来说不如银子来的好使,等商队过来,看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卖出去换成银子。   “参见大人。”郑工书和海礼书麻溜的参拜。   “嗯,你们有什么事?”唐子盛想他都没找这两人的麻烦,怎么还专门送到他面前,是觉得这位置坐稳当了?   “唐大人,明日不是六房会有新人过来吗,我和礼书商量要不要办一场宴会,算是欢迎这些同僚。”   “宴会?”唐子盛把目光移到郑工书头上,似笑非笑的问,“本官上任都不见你们这么积极要办宴会,他们来你们倒是积极。”   这话顿时把郑工书和海礼书吓得跪下,他们这不是想着办场宴会和日后的同僚打好关系,以后在县衙的日子也好过些。但没想到这一下子拍到了马腿上,惹得县令生了气。   “大人”   “行了,户房没那么多银子给你们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多干点实事比举办这些有的没的要强。”   唐子盛现在都恨不得一块银子掰成两块用,还开宴会,他看这两人是要上天。   “是是是,大人说的对,是下官们莽撞了,我们这就告退。”海礼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等等。”唐子盛突然叫住他们。   “大人还有什么事?”郑工书和海礼书心里一个咯噔,暗叫不好,但面上还是要微笑的回应唐大人,深怕被唐大人看出他们有一点不满。   “王吏书吗?他没跟你们来?”唐子盛想了想那个当初他想查案结果还被威胁的小老头。   虽然他没参与刺杀他的事件里,但根据他手里的消息,这位王吏书手里也不多干净。   就算现在找不到证据把他办了,也不能继续留在县衙里,只是他还没有想好打发他的由头。   “王吏书近些日子病了,好些天没来县衙了。”郑工书战战兢兢的说,来了来了,果然要对付王吏书了。   “病了?”倒是个好理由,“那你下衙后去他家走一趟,告诉他这病要是严重还是早点辞了书吏的位置回家休养为好。”   “是是,大人,我等一定转达。”   在确定唐子盛没有事情找他们之后,郑工书和海礼书像两只老鼠似的,一溜烟就消失在了长廊。   “我看着很吓人吗?”唐子盛见这两人跑的这么快,问了问一旁的唐默。   “没有。”不过就凭少爷之前的手段,两位书吏被吓到好像也正常。   那问题就在他们,不在我,唐子盛继续核查账目,再过几天他的俸禄就要发下来了,商队也该到县内了,希望这支商队能够给他带来惊喜。   ——   沈熠然在县衙后邸躺了三两日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现在失踪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将军耳朵里了。但现在南州时局紧迫,将军应该是没有抽调人手来找他。   “把你们家大人叫过来。”沈熠然站在门口,看着这几日照顾他的哥儿,这位苍耳县县令除了第一日接他回来露过面之后,便再也没来过,看来的确是不想沾染信王和将军这趟浑水。   “你找我?”唐子盛还以为这位看着就不好惹的哥儿会等伤好了自己偷摸离开。   “嗯。”沈熠然解开腰间的令牌放到桌子上,“这是将军府的令牌,有此令牌者可得将军一个承诺。”   唐子盛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将军一诺是个好东西,但要拿到这个令牌只怕是不简单,“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送一件东西去西北。”沈熠然又拿出一个木盒,木盒极小,又方方正正,如果唐子盛猜得不错,应该是兵符。   兵符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去西北应该是要让西北守城的士兵不受皇家制约,必要时候可由持戒兵符发号施令。   “这东西应该就是你被追杀的原因,既然这么有分量你敢让我送,不怕我中途自己昧下了吗?”   “这东西在你手里没有用,如果你如约送到,我不光承诺你将军府的令牌,还能保你后半生无忧。当然如果你送不到,后果我想你应该清楚。”沈熠然似乎笃定唐子盛会答应。   可惜,唐子盛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别人威胁,“我可没答应要替你送兵符,你自己不去估计也猜到了中途追杀你的人会选择在西北安插人手截获这枚兵符。   现在将兵符转手给棋局之外的人为的就是混淆视听。无论成功与否,信王府的人都会顺藤摸瓜找上我,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沈熠然的打算被猜的八九不离十,面色黑如墨,要不是他现在身受重伤,只怕是要和唐子盛打过一场。   “不过嘛,这事我也不是不能做,只是要求得换一个。”唐子盛重新打起了主意。   他日思夜想着希望天上掉下个高手帮忙保护的安全,现在这人出现了,当然是不能放过。   “什么要求?”   “简单,留下做我两年的护卫即可。” 第022章 走马商队   “不行,两年时间太久了。”沈熠然回绝。   将军那边形式紧迫,现在他不便回南州,留在此地一段时间保护这个县令没问题。   但是两年,以现在信王、怀王和将军之间的对持情况,战事定然是起了。   “那就一年。”唐子盛讨价还价,有一段时间算一段时间,反正怎么他都不吃亏。   “三个月。”   “半年。”   “成交。”半年时间也算久,但多留在此地几个月也能和西北大军互通有无,不让将军和西北之间的联系断了,“可你想好,我若保护你,被怀王和信王追查到,你必死无疑。”   “若没有手段避开送兵符时信王的追查,我也必死无疑。”同样的,只要能够避开这一条,兵符送到西北大军手里,信王的关注点也不会再这个哥儿身上。   谈到此处,门外书棋敲了门,“大人,后门处有一个小哥儿说是来找大人。”   “可有说姓什么?”唐子盛认识的哥儿不多,除了书棋书墨,就两位,一个就在面前谈交易,另一个自然容易猜到。   “姓许。”   “带他过来。”唐子盛想许哥儿来估摸着是为了莫叔的事来的,而这个哥儿,“既然以后要共事半年,我至今还不知道阁下的名字,现在能否告知?”   “沈熠然。”   “嗯,好名字,我们先说好,你给我作护卫,我自然是要给工钱的。不过你现在伤还未好没法上任,我们就从你伤好那日算起,除开衣食住行外,每月我再给你一吊钱,之前许哥儿替你请大夫还有到你上任前的花销我就先从你的工钱里扣。”   唐子盛这一串话,除了前头一句是夸,后面的还真是尽显一个生意人的本质,半点便宜也不让人捞着,说完便走,也不给沈熠然说话的机会。   沈熠然听完被气的伤口疼,若不是现在有求于人,形式也不对,他一定立刻回南州取了自己的钱砸在唐子盛的脸上。   ——   许倾城被书棋请进会客的堂屋,并给他倒了一杯茶,尚且没有遇到过这般待遇的许倾城,举止有些拘谨。   “许哥儿。”唐子盛从门外进来,笑着招呼。   “唐公子。”许倾城从位置上起来,见到熟悉的人才稍微放开了些,“莫叔让我过来带话,所以唐突上门了,希望唐公子不会觉得麻烦。”   “怎么是麻烦,你是我府上第一个前来拜访的客人,我没有出门迎接才是失礼。”   唐子盛这话不作假,他这后邸前前后后除了自己人,也来过许多生人。但都是想要杀他的,论做客,许哥儿还是第一人。   许倾城摇头,唐公子本就繁忙,哪里会有失礼,他也不多说杂话,口齿伶俐的把莫叔打听到的消息全然说给了唐子盛听。   顺河府十来个县,和苍耳县相邻的有那么三四个,不过说是相邻,其实也有些距离,走官道都得驾马出行两三日,也就东临县稍微近些。   东临县位于苍耳县下端,用竹筏走水路近些,只需一个上午。但河水湍急,能够顺流而下却不好上来,回来时就需要走官道才行。   “这三个县和之前的苍耳县一样,都在征税,其中东临县的赋税比咱们之前还重。”   “如此说来,这个东临县里的衙门或许比咱们县还要荒唐。”   唐子盛知道西州因地势原因多穷乡僻壤,而且越是这种没人管的县,当官的日子越好过,天高皇帝远,这里最是能体现这句话。   “具体倾城不清楚,但村里有一家娶了夫郞就是东临县一个村子的,听那位夫郞说,他们村子的日子远比我们白河村要难过许多。”   唐子盛叹气,以小见大,白河村的情况已经够难了,那东临县村子竟然比白河村还要苦难。除了食不果腹,再难便只有衣不蔽体。   不过这样对他来说算是难事中的好事,东临县赋税苛刻,乞丐流民定然不少,到时候让缪巡检去东临县走一趟,想必能够招来不少人手。   “我知道情况了,辛苦许哥儿走一趟。”唐子盛说着掏出了一吊钱出来。   许倾城见钱神色有些白,他过来送消息又非讨钱的。不过这钱也可能是给莫叔的,没准是他自作多情了。   唐子盛见许哥儿变了脸色,知道这是许哥儿误会了,赶紧解释,“这是上次许哥儿救下的沈哥儿还你的要钱,今日你过来我正好给你。”   他知道许哥儿定然不会收他的银子,莫叔也一样,上次找莫叔帮忙想要私底下给些银子,差点让莫叔发火。   为此他可不敢在用银子寻他们帮忙。   “这样啊。”许倾城知道误会松了口气,但也没有接过钱,“那日看病要不了这么多钱,而且我替那位哥儿换衣服时见他身上除了一块令牌和一个小木盒子再没有其他东西,这银子是唐公子替他给的吗?”   许倾城问这话时还有些许忐忑,他知道大户人家的公子不光娶妻还要纳妾,他救下的哥儿生的那般好看,唐公子万一看上的话好像也是可能的。   “嗯,他现在暂时被我雇佣,这一吊钱算是他预支的工钱,许哥儿安心收下就是,你是救了他的性命的,他给多少银子你都该收下。”   千金难买一条命,更不要说沈熠然的那条命如此值钱。若非许哥儿救命,沈熠然如今要么死在山里被山里的野物吃了,要么被信王府的人抓住既丢了兵符,也丢了性命,一吊钱买命在唐子盛看来,还是沈熠然赚到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有唐公子说的这样严重,而且唐公子都说这是他预支的工钱,那那位哥儿身上肯定没钱,药钱的事还是等他做过一段时日工,慢慢攒些钱再还我也是一样的。”   许倾城执意不收,他知道哥儿的日子艰难,现在这个世道一个哥儿最好还是要存些钱傍身的,他又非穷途末路,还是能够与人方便。   唐子盛也不执拗下去,“好,这钱我就先发给沈哥儿,等他日后凑够了再还你。”   “嗯,莫叔交代给我的话我都说与唐公子听了,如此倾城该告辞了。”   许倾城不好继续打扰,今日过来的早,他先是去了医馆送了药才到县衙后邸,这会也该回去了。   “先不急,我可能还有一件事要麻烦许哥儿?”唐子盛想起昨日书墨说商队到了,今日正好去看看。   许倾城疑惑的看过去,他一无是处,好像没什么能够提供给唐公子帮助的。   “许哥儿,你会砍价吗?”   ——   从县衙后邸出来,许倾城时不时偷笑一下,似乎被之前唐子盛在县衙的一番话逗乐之后还没反应过来。   “当真有这么好笑吗?”唐子盛虽然也跟着在笑,但想想他的确是没在街上买东西砍过价,也不知道如今很多东西的物价。   倒还真的符合他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身份,是个有钱人家养出来的纨绔,不知民间疾苦。   “没有,只是难以想象唐公子要去砍价的模样。”许倾城正经回答,之前他就是因为脑补这个画面,让自己没能憋住笑。   “那在许哥儿心里我该是怎么样的?”唐子盛还真想听听看他在许哥儿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许倾城略微思索了一会,真诚的说,“唐公子就像是以前茶楼里说书人嘴里说的富家公子,知对错,明是非,有才能又心善,还”   唐子盛在许哥儿每夸一句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一分,到最后实在撑不住许哥儿的夸耀,他赶紧喊停,“许哥儿再说下去,我都要觉得我自个儿是个没有出错的完人了,受之有愧。”   不怕别人夸你,就怕别人认真的夸你。   “我说的是实话。”许倾城不让唐子盛谦虚,不过唐公子问了他,他好像回问一下他在唐公子心里是怎么样的,也没问题吧,“方才我说了唐公子在我心中是怎样的,现在唐公子能说说倾城在唐公子眼里如何吗?”   生的好看,这是唐子盛想到的第一条。但这话不能说出去,不然有调戏之嫌,“聪明、善良、勇敢也很有能力,好像刚刚许哥儿用来形容的我话都能用来形容许哥儿你。”   许倾城虽然面上不太好意思,但心中却是渐增喜悦,或许他也不是太差劲,“到了。”   唐子盛随着许哥儿的话望过去,此地是菜场,但一早上过去,人已经寥寥无几。   因此常年过来的商队已经在此地摆好了东西,等着往年的熟客过来买东西。   据唐子盛观察,这些商队的商人皮肤很黝黑,这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标志,走商比起做正经生意的商人,的确辛苦很多。   “两位客人,可想看看新鲜玩意,我们这刚从南边过来,那里可是有很多咱们西州没有的好东西。”走商也不看人下碟,有过来看看的念头那都是生意。   买或不买也许就在他们的一阵招呼上呢。   “你们从南边来,我听说南边有海外来的商人,你们可见过?”唐子盛拿着走商摆出来的玩意,看着都不怎么稀奇。   不过一些首饰倒是比西州这边精巧,一只木簪都能够雕出花来。   “那自然是见过的,他们这些外来客其实也就是和我们差不多,只是我们只需要走路,他们还得坐船扬帆远航,海上那么大,可比我们在陆地上要危险多了。”   “那你们有和这些外来客做买卖吗?”唐子盛从木簪中选了一支款式简单,但又瞧着好看的,等着走商回话。   “有是有,不过那些外来客也精的很,就算最开始听不懂我们说话,也知道把他们的好东西留给富贵人买卖,余下些不起眼的东西再卖给我们,我们也就图个新鲜,收了些没见过的东西。但我们没见过其他人也没见过,都留在仓底压着。” 第023章 功夫不负   “这支簪子多少钱?”唐子盛话头一转,倒是一时让正说的喋喋不休的走商一愣。   这走商还以为两位客人是对那些外来客的东西感兴趣呢,“公子好眼力,这簪子是南州有名的首饰楼十三阁进的,除开本钱,再给些跑脚费,三十文,正和你身边的小夫郎戴。”   “三十文,老板你不如去抢?”许倾城听到三十文就已经觉得离谱,所以也没注意老板后一句说的小夫郎。   “诶,这位小夫郎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十三阁可是南州有名的首饰楼,里头的东西都不便宜,你看着木簪的样式,是不是没在咱西州见过?”   许倾城对于这种老板习惯敲竹杠的事门清,立刻从老板的话里找出漏洞,“老板你也说十三阁的东西贵重,我看老板摊子上的首饰也不少,要都是从十三阁进的货,只怕这支木簪卖三十文老板还要倒贴本钱才是。   而且木簪卖的贵,看的是料子和手艺,老板你卖的木簪我看都是山上的普通料子。至于手艺,三十文是哪家大师都不会如此贱卖才对。”   一通乱怼,走商便说不出话来,他也就是看着公子衣料上乘,西州这样的人家都是喜欢南州那边的东西,稍微沾点贵重的老牌铺子,便有的是人买账。反正这事也不会专门有人查到,不想今日撞见了个计较的。   “小夫郎说的是,这簪子原来是不值这个价。但看在这也是南州那边流行的花样子,也可怜我们一路风程仆仆,二十文可否?”   “我和同行的公子只是朋友,你不要乱说。”许倾城这回是听见了小夫郎三个字,一时间气焰都弱了两分。   走商左看看又看看,瞬间明悟,那就是还没成亲,以后会成亲嘛,是不能叫小夫郎,“那小哥儿,我们就说好二十文了。”   “谁说好了,贵了,这木头簪子在西州也就几文钱就能买到,样式新鲜也不过是一时,你这会卖明日隔壁卖首饰的摊位上也就有了,看在你辛苦一场的份上,最多十文。”许倾城一下把价给到了走商的底线。   要卖是有几文赚头,可他们一路过来开销也不小。若是所有东西都只有几文赚头,那他们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不行不行,小哥儿,你这也杀的太厉害了,我在让一些,十五文,真的不能再低了,再低我可就白跑了。”   “十二文。”许倾城又给了两文余地。   “这,”走商为难,一下子又把矛头转向了在一旁看戏的唐子盛,“这位公子,你买这簪子想必是送心上人的,要是心上人知道你为了几文钱斤斤计较,岂非失了风范。”   唐子盛笑着回应,“我听这位哥儿的。”   走商见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做出一副痛心的模样,“看在你们是我今日的第一单生意上,十二文就十二文吧,算是结个善缘。”   这模样可骗不到许倾城,只见他小声嘀咕,“果然还是该只要十文的。”   让在一旁收钱的走商差点没捂住心脏走了。   “除了簪子,摊子上好像也没有其他有趣的玩意,之前你说你们从那些洋人手里收了些东西,可有什么看着有趣的东西。”   唐子盛笑过之后,把话又给引回了正题。   “看着有趣的东西?这小老儿可说不准,我们从那些外来客手里收到的东西很多。但大多也看不出有什么用,要是公子不嫌弃,可以跟小老儿走一趟,到时候公子有看上的东西,我便宜算给你。”   走商说这话的时候还瞧了许倾城一眼,有这么个会杀价的哥儿在,他就是给卖贵了,也能杀回去。   “行,麻烦老板带路。”   “好。”走商说着招呼一声隔壁买东西的汉子,“老刘看着摊子,我带客人去看东西,待会回来。”   “诶,马哥,放心去吧。”   ——   三人从菜场走回歇脚的地方。   唐子盛看过如今苍耳县的地图,现今县内开客栈的只有三家。而这家好像不在地图上,应该不是正经给人住的。   “两位走这边,那些外来客的东西我们都留在马车上了,准备到了西北交界的地方和胡人交换,东西有些多,但都没什么大用处,就是有我们这些没读过多少书的也不晓得该如何用,看公子是个读书人,若有有认识的可给小老儿说说。”   走商说着就走到了所谓的马车边,马是瘦马,看着精神不大好,车是板车,和之前在白河村坐的牛车大差不差。   车上的东西都是用麻袋装的,唐子盛看走商解开几个麻袋,心不由的悬了起来,这要是没有他要的东西,那就只有派人去南州一趟,看看能不能从那些洋人手里找到了。   “就是这些,公子尽管看。”   “这些东西看着都不怎么好看,老板你们怎么也买下来了。”许倾城和老板搭话,怕这里头有唐公子要的东西,被走商发现,到时候狮子大开口就不好了。   “谁说不是呢,但这都是漂洋过海来的,咱们大豫也不见的有,算是独一份,万一遇上识货的,我们也能赚上一笔大的。不然我们也不能费时费力的把这些东西从南州拉到西州,早扔路上了。”   走商说到难处,就和许哥儿吐吐苦水,两人就此聊开,都没看见唐子盛突然闪过喜悦的眼睛。   “我看好了,这些东西好像都没什么有趣的。”唐子盛摇摇头,似乎很遗憾。   而走商都把人带到这里来了,自然是想让人买走东西的,听到这位公子不感兴趣,立刻着急道,“公子要不然再看看,有些东西要上过手才知道。”   “这样吧,老板你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   “这,”走商看了看唐子盛,又看了看许倾城,比了一根指头出来。   “一两?”这是唐子盛猜的。   “一钱?”这是许倾城猜的。   “正是这个小哥儿说的,一钱银子。”走商暗笑这公子不知钱珍贵,一两买这些东西,岂非是个傻子,有那钱多买两斤肉和家人开个荤岂不更美。   唐子盛有些想捂脸,这就是信息差吗,要不是许哥儿说了一钱,他估计走商得顺着他的一两下去了。   “那我花两钱把这些东西都买下来,你们也算是赚了一钱,但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这一招也不算是空手套白狼,但也是一箭双雕。   “行行行,公子你要问什么,只要小老儿知道的,我都知无不言。”走商明显听见不赔本能甩掉这些东西,甚至还能赚一钱的时候就已经是满心欢喜了。   莫要说问消息,就是再送两三只簪子都是使得的。   “听闻你们商队都是满大豫跑,肯定对如今大豫各地的情况都知道的清楚,我就是想听听如今大豫各地的事。”   ——   回到县衙。   唐子盛和许倾城手里都各自拎着东西,三大袋子东西都是扎扎实实的,不过也能看出这些东西没什么用。不然和富贵人家做过生意的洋人也不会如此贱卖这些东西。   “唐公子,这里面有你要找的东西吗?”许倾城见回到县衙,才敢把心底的疑惑问出来。   “有。”唐子盛从其中一袋里拿出了几个发了芽还带泥的东西,看着还有些发绿。   “这个是唐公子要找的那个土豆吗?”许倾城记得唐公子上回画的两种植物,其中一个的果实有点像唐公子现在手里拿的,叫做土豆。   “嗯。”唐子盛点头,也算是运气好。   “这个是干什么用的?”许倾城判定不出这个果实的用处,要说能吃,看起来也不像。   “能吃,而且产量很高,就是贫瘠的土地亩产也能到两千斤左右,一年能种两季,有了它,苍耳县缺粮的问题在一两年内就能改善。”   “亩产两千斤?”许倾城显然被这个数字给吓着了,他没听错吧。   “嗯,要是土地好,产量再翻一番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才这么着急的要找它。”   土豆学名又叫马铃薯,可是他那个时代除了小麦和玉米外,第三大主要粮食。   “可是”它要是真的能够产量那么高,为什么会没有人发现呢?   “因为,南州不缺粮,还记得走商说过那些洋人不通语言。所以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大豫除了南州和东州外,其他地方都缺粮。   所以才会便宜了那些走商,而那些走商走南闯北自然不会种地,这东西就算他们发现能吃,也不会想着说要种下去试试,而且看着袋子里还剩了这么多,估计是有走商吃过腹泻,才能留到现在。”   “这个吃了会腹泻?”许倾城这心随着唐子盛的话一上一下的,若真是吃了要腹泻,只怕亩产再高也是没人种的。   “现在吃了会腹泻,严重些还要命,因为它现在算是坏了,正常的土豆吃起来是没事的,就和小麦大米一样。”   “那坏了还能种吗?”   “自然是能的,你看它都发芽了,只要将这些有芽的土豆分块种进土里,半年就能收获,就像是种姜,种下母姜便能收获很多新姜。”   唐子盛这么解释许倾城就懂了,同时看着这袋子里的东西,眼睛都是亮亮的。   若是这东西产量真的如此之高,他们日后就再也不用饥一顿饱一顿了。   “不过这些土豆数量很少,至少要种过两到三茬才能有足够的种子。”   最初的几茬就交给缪巡检去折腾,士兵训练得吃饱饭,土豆可暂解燃眉之急。   “我们等得起,哪怕要十年二十年,我们都等得起。” 第024章 一场豪赌?   唐子盛知道这东西对如今食不果腹的百姓来说有多重要。所以对于许哥儿这句话也深有感受,但本是得了好东西,怎么能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呢,于是出言安慰道,“哪里需要十几二十年,等明年夏天,就能让苍耳县的一些百姓先种上。”   “嗯。”许倾城相信唐子盛说的,不过,“唐公子,东西已经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唐子盛无奈,“许哥儿到我家做客,怎么一直想着告辞,看来还是在下招待不周。”   “没有的事,只是天色不早,现在回去正好赶上爹爹的午饭。”许倾城鼓了一下腮,怎么唐公子老是取笑他,他是真的要赶回去吃饭,不是推辞之言,“如此,那我是不好多留,但许哥儿陪我一趟,还专程送了消息,可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归。”   唐子盛朝书墨打了个眼色,早在他出门的时候就吩咐了书墨告诉月娘一声,让她做些拿手的糕点,等会要送人。   “唐”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家中自己做的一些糕点,到时候还要劳烦许哥儿替我送一份到莫叔家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倾城在推拒就有些不识好歹了,毕竟唐公子已经为他们诸多考虑,“那谢过唐公子。”   “唔,对了,还有这支簪子,是哥儿用的东西,我也用不上,许哥儿收下吧。”   “啊?”许倾城不敢接,他还记得那老板对唐公子说着簪子是送给心上人的,唐公子可不见反驳,现在送给他,岂不是又要让他胡思乱想,“现在唐公子院里是有可以送的人的,倾城就不好收了。”   “许哥儿说的是沈熠然?他可看不上这些东西,而且我送他簪子他不是要当我别有居心,只怕日后更不会给我好脸色看了。”   唐子盛连连摇头,这东西要是拿给沈熠然,不消片刻定然就尸骨无存。   “那唐公子送我,就不怕我误会?”许倾城俏皮的眨了下眼睛,问的自然,就怕郑重问出两个人都尴尬。   “说的也是,那要不然许哥儿把这簪子带回去给许叔吧,就说是小辈我孝敬他的。”唐子盛也跟着开玩笑。   不过这个玩笑把许倾城吓得不轻,吞吞吐吐的说,“唐公子你不会是想”   当我后父吧。   “许哥儿想到哪里去了。”唐子盛摸了摸鼻子,玩笑开过了,“这簪子还是许哥儿收下吧,我去厨房看看他们怎么还没把糕点拿出来。”   许倾城看着唐子盛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才收回视线打量手中的木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刚刚也是开个玩笑而已。   怎么唐公子这么不禁逗啊。   ——   “商人?你要干什么?”周南川下午刚到县衙,就被唐子盛拉了过来。   唐子盛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才慢慢解释,“要些背景干净,且不会引人注意的商人去西北走一趟。”   “西北?西北穷苦,能做的生意不多,你是作何打算。”   周南川想了想西北方向他们好像没有需要的,唯一需要的马匹那也不是商人就能买回来的。   “商人只为掩人耳目,至于主要目的,是送这东西去西北将军府。”唐子盛把小木盒拿出来,由着周南川打开。   “兵符,你怎么有这东西?”周南川也算是有见识,西北大军的兵符现在应该在南州的将军手中,怎么会出现在苍耳县,难不成……   “你的人没告诉你,我院子里多出了一个人?”唐子盛没有隐瞒,日后沈熠然伤好了自然是要跟在他身边的,到时候身份肯定也瞒不住周南川。   “你院子里的事我打听那么清楚干什么?”周南川神色不太自然,显然是知道的。   “那就是知道有个人,只不过他的身份你猜错了,以为那为哥儿是我金屋藏娇的娇是吧。”唐子盛说的风轻云淡。   可话听在周南川耳朵里,那就颇具威胁,“这能怪我猜错?”   唐子盛府邸多了个不露面的哥儿,再加上唐子盛南州的盛名,他可不就误会了。   “看来你手底下还真有人。”   “你诈我?”周南川抽了抽嘴角。   “兵不厌诈,你能从南州周家到苍耳县避世,我可不信你没有自己的势力,只是那些人多半是被你留在南州注意周家的一举一动,现在和我合作,才慢慢将人转移到西州。”不过这人来的比他想象的要快,应该还留了一些人在南州。   “没错,而且他们此次过来还给我带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南州有一富商姓唐,他们家还有一个纨绔公子叫唐子盛,不过就在三月前,唐家遭了难,为此整个唐府都被遣散,那位唐家的公子也至此消失不见。”   唐子盛诈他,他也有唐子盛的把柄在手,一个纨绔商户家的二世祖可没有科举功名,这县令的官职只怕来的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你再往深查一些,便是连我家祖坟在哪儿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没有说要瞒这事,但是这么快掉马还是猝不及防的。   “看来是真的了,起初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毕竟大人你也不看着不像是纨绔公子。”   “你都猜我金屋藏娇了,就算不信占七分,也有三分是信的。不过我在南州的名声是荒唐了些,也就是父母过世后才幡然醒悟,不然现在可能还在南州流连烟柳。”   唐子盛也没有编什么特别的理由,反正也没人能看出他就不是原主。   “不过是常人思维,毕竟我也猜不到这娇还能带着兵符出现,是将军府的人?”   “嗯,被信王府追杀到苍耳县,不巧被我友人救了下来,为了他们的安全之后由我接手照顾,他同我谈了一桩生意。   只要我将兵符成功送到西北将军府,那么我们就能得到将军府的一个承诺,外加一个能护我半年安危的高手,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的确稳赚不赔,但风险也极高,“看样子你已经有了打算,方才你问我手里是否有走商,是打算利用走商送兵符。”   “不错,你我现在皆是局外人,送兵符到西北将军府不难,难只难在如何在兵符送出去之后,不被信王的人查到是我们送的。”   “走商的确是一步好棋,若我没记错现在苍耳县就有一队要去西北的走商,你的意思是让我的人混进去。”   “嗯,他们每年都要走着一遭,是最好的人选。而且我也问了那队走商,他们因为每年要去西北城外和胡人做交易。   所以需要西北军帮忙护送,这就是最好交接的点,这样就算是西北将军府上有信王的人,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西北再怎么样也是将军府的地盘,信王的人能够打探消息的手段也有限,等他们的人跟着商队离开去了北州,再从北州返回,信王府的人可就抓不到把柄。   “那么你冒这么大风险为的是什么?乱世在两年之内必起,南州必是乱世的开端之地。将军府到时候也会被迫参与战乱,你留将军府的人保护你半年,那么这半年苍耳县的一切自然也瞒不住,你就不怕将军知道了先一步来找我们的麻烦。”   周南川不是唐子盛肚子里的蛔虫,但从唐子盛向几个书吏夺权就能知道,这个人胆子很大,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可他偏偏又几次三番的都躲开了危险。   所以到现在,他都确定不了,这人究竟是胸有成竹什么都算计在心里,还是运气使然。   “本来也瞒不住。”唐子盛拿出另外那块将军令牌,“我们要练兵,钱粮是必备,粮的事我已经解决了,现在就剩钱,而练兵要钱,除了给士兵发放补贴外,就是买兵马。”   周南川听到兵马,便明白唐子盛的用意,兵是兵器,如今金银铁矿全部都国家掌管,私人不得开采。所以兵器也都是国有,他们要兵器只能从当官的手里想办法。   马是战马,大豫养马的地界不多,如今流到民间的马都是战马负伤淘汰下来的,他们要买,就只能把主意打到西北塞外的外邦人身上。   “看起来我们无论怎么样都会暴露在将军府眼里,那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将军此人,我想周家比我清楚,他手握重权,但已是盛年却没有成亲,膝下也无子嗣,所以京城那位才放心放他离开京城。   可那位也没有完全放心,没有把人放回西北而是把人送到了南州,南州已经有了信王和怀王,在加上一个将军三足鼎立,为的就是相互制约。”   帝王多猜忌,不过多疑那也是因为自己本事不够,现在惦记那位置的人,可多了去了。   “不错,将军此人忠心于大豫,有他,信王和怀王在南州才不至于如此猖狂。”   周南川自小也是听这位大人的传说长大的,心中钦佩不会因为立场而改变。   “正是如此,他不愿反,所以现在朝局还能维持短暂的稳定。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信王和怀王的行事会越来越过分,将军也会有忍不下去的时候,乱世起就在将军的一念间,而兵符送到西北也就是将军已经动摇了。”   “将军要起兵造反,那就更不会容忍一个新的势力参与乱世夺权,你还要向他买兵马,只怕不会成功还会招致祸患。”   周南川按照唐子盛说的想下去,怎么将军都不像是会帮他的样子。   “理是这个理,可是将军无后,他造反只是因为信王和怀王逼迫。而且整个西北都知道将军不喜战乱,是因为战乱起百姓必流离失所,想必将军真的起兵,也不愿看到百姓无家可归。   而这时候要是有一个可收纳战火中无家可归的之处出现,你说将军会不会乐意它的存在。”   “你在赌。”周南川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就算将军乐意,但你要练的兵可不止一星半点,到时候你手里的兵力要是威胁到了将军,你猜他又如何?” 第025章 波澜壮阔   “我猜他要谢我。”唐子盛这话说的极为自负,“南州战事起,西北大军必然会秘密被调回南州,而西北军一撤,西北城外虎视眈眈的外邦人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说将军是想要打完怀王和信王再回头来打西北,还是想要在他和怀王信王交手时有人替他守住西北。”   周南川听完,虽然知道唐子盛说的不错,可此事还是过于冒险。   “还有一点,你不要忘了,南州三足鼎立不代表在乱世夺权的就只有这三方势力,京城里还有做了十多年的太子,我想他可比谁都更想登上皇位。   将军一人可对付怀王和信王,但那也是极限了,这时候要是太子突袭,将军必败,我的出现既是帮了他,也让他因为此处能护住百姓,对挑起战乱少一些愧疚。”   时局分析,周南川想他的确是比唐子盛弱了很多,“这样子算,我们就不能弱,甚至要比之前计划的更强才能入得了将军的眼,让他和我们合作,那你有这个本事让将军入眼吗?”   “入眼?不,我要的是平等合作,区区入眼和受制于人有和区别?等战事平定,我们可就是他人刀下的鱼肉,任人宰割。”   有战乱自然也就有恢复和平的时候,天下古往今来,都是分必合,合必分,如今暂时太平若只考虑在战乱中怎么生存,等到战乱结束,又该如何自处?   “你想分天下这一杯羹?”周南川知唐子盛有野心,但是就凭唐子盛在县衙当县令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就算拿下了天下估摸着也管不好。   “羹是要分的,但也不一定是为了争夺皇位,西州多贫瘠,如果日后此地出一座城池可掌西州百姓衣食住行,也能为西州蒙受不白之冤者击鸣冤鼓,岂不是也很好。”   “好是好,可那也得看看这新上位的皇帝乐不乐意。”周南川觉着自己是不能和唐子盛继续谈下去了。不然他这颗勉强还能抑制住激动的心就要失控了。   据天下一隅为城,好气魄,好胆识。   “这新皇帝是谁坐我们还得等着看,现在先把兵符送到西北将军府的人手里,拿到将军的承诺才是最要紧的。”   “我会尽快安排人。”   唐子盛也恢复正常的状态,天下争霸、逐鹿中原,此等乱世群雄争权的事在看东汉末年和隋唐之间的史记时,又有几人没有想过若是自己参与其中该是何等波澜壮阔的样子。   如今大豫虽不是他记忆中的任何朝代,但正逢乱世未显露,他偏巧要谋一安稳地,那他就当一当搅浑这塘池水的棍子,试试自己本事。   ——   沈熠然在上次和唐子盛谈过之后,又休养了五六日,便打算正式上护卫的岗。   不然这么拖下去,除了回南州时间会延长,每日剧增的银子也让他觉得憋屈。   “你这是在干什么?”沈熠然抱着一把剑,这是他上任时要求配备的武器,此剑不算好,但剑锋还算利,打造此剑的铁匠也是用了心的。   “自然是在做大事。”唐子盛正在买来的三只大缸里撒草木灰,这是用来种他那寥寥无几的土豆用的。   幼年在乡下的时候,他和奶奶一起种过,对于种土豆的事还是比较得心应手。   “以前听闻西州当官的多是不干实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沈熠然想唐子盛这样还不如当个种田的,白拿俸禄不干实事。   “此言有理。”但他除外,不过现在也不是将土豆这事坦白给沈熠然的时候,所以唐子盛选择不解释。   “你要我留下保护你半年,如果你之后的日子都是同今天一样,我看就不必如此浪费人力了,你院里的两个护卫足以。”   唐子盛将切好的土豆块埋进土里,埋的时候确保每个土豆块上都有两到三个芽之后才盖上土,“你说的有道理,既然现在没有人暗杀我,你这工钱也不能白领,没事的时候就教教我两个护卫一些把式,我要有空也来学学。”   “呃……”   “对了,你的伤口我记得是缝线,这都快十日了应该能拆了吧。”唐子盛突然提了一句。   “我”   “下午我们去一趟白河村,让许哥儿帮你把线拆了吧。”顺便送几个土豆过去。   沈熠然看着自顾自回答的唐子盛,他的线早就自己拆了,还用的别人帮忙,再说只是拆线,就是书棋和书墨也不是做不得,还得要走一趟白河村,什么居心他都懂。   不过好歹唐子盛现在是他雇主,这点面子他还是没有驳。   “大人,缪巡检找你有事。”书棋匆匆从前堂过来。   之前县令的公务交给周南川处理,现在六房新来的几个书吏又因为自己得到了赏识,干事一个比一个勤快,导致唐子盛无事可做,只能在后院种土豆。   于是留了书棋在前堂,要是有人找他就过来通报一声便是。   “好,让他等等。”什么事也得等他把土豆种完再说,“对了,沈护卫,你现在就可以帮我训练成树和成石了。”   沈熠然撇了撇嘴,抱着剑就看着正在洒扫院子的兄弟俩,抬了抬下颚示意他们跟他走。   打上次给缪巡检吩咐找一处能练兵的地方和五百人的任务后,唐子盛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看见缪巡检了,前不久发放俸禄缪巡检都只是让手底下的人过来帮他领的,可见的确是忙的脚不沾地。   “唐大人。”缪巡检瞧着唐子盛踏进屋,脸上的喜气就没停过,看来事情办的不错。   “都办成了?”   “诶,正是都办成了,练兵的地方我和周县丞商量了一下,选在了苍耳县关隘后山的一处地方,那里地势正合适,既有树林掩人耳目,又有大量的空地供练兵使用,就是几千人也够用了。”   西州山势虽然复杂,但是人少地方大,苍耳县尤甚,找一个能够练兵之地在容易不过。   “那就好,既然选好了位置,就差工房的人先去那里建些房子,供以后士兵使用。”   “啊?还要建房子,那得什么时候去了,要我说就买些帐篷岂不是更好。”   缪巡检想不通,那处地方他考察过,地势好,不怕山林滚石,也位居高处,也无洪灾之险,帐篷一搭岂不是方便。   “到了冬日呢?”行军打仗用帐篷是不得已,如今能够提供稍微好一点的条件也更能让人心信服。   “可是若要建房子,只怕要花销不少钱。”缪巡检还是替唐大人考虑的,他们本就不富裕,现在养兵,每日粮食消耗就不得已,还是能省则省。   “又不是建青砖瓦房,这点银子我还是出的起的,房子具体要何种形式我已经给了工房说了大概了,工房明日就能把最终的设计图赶出来,到时候工房会带着木匠去练兵的地方,建房子的时候让你招到的士兵也去帮忙,很快就能建好。”   唐子盛这么说,心里其实还有点为工房感到默哀,他上辈子也不是学建筑的,给工房说要求的时候,就只是大概用树枝按照学生宿舍的样子画了画。至于要怎么建才能满足他这个要求,就要看工房的人本事了。   不过这种房子以木头搭建应该不算太难。毕竟古时候的木匠师父榫卯用的溜,但不得不说这种做甲方的快乐是真的无与伦比。   “行,说到招人,唐大人五百人我已经找齐了,甚至还超额了。”缪巡检高兴,他按照唐大人的意思去了其他几个县,尤其是东临县,几乎是没花多少功夫人就齐了,现在他把人安置在关隘附近的供人休息的山洞处,就等唐大人安排。   “老兵招到了吗?”五百人招齐在他的意料之内。   “招到了,好些个老兵退役后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所以我试着打听了几个偷偷联系上,他们都愿意过来,只是他们这有的拖家带口,实在是不方便住在军营里。”   唐子盛一瞧缪巡检说拖家带口不适合住军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浓眉大眼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看来事情不止这一个难处,“你还想说什么?”   “果然瞒不过大人,就是我在招人的时候,好些人也都是拖家带口。但是我们只要小子的话,那些老人小孩还有姑娘哥儿只怕是不好安置。”   “你把人一道带回来了?”唐子盛是听出了缪巡检的意思。   “嗯,我也不好让人家骨肉分离。”缪巡检招这五百人是很小心,但哪里能够有五百个独身的小子,多是拖家带不下去成了流民和乞丐,那他总不能说把其他人都扔了吧。   “是我考虑不周,这的确是个问题。”唐子盛边说边从后面书架里抽出了一张苍耳县的地形图,然后在图上点了点,“我记得此地原本好像是有一个村子,但是因为后来村子人数越来越少,便和清河村整顿到一块去了。”   “没错,这地我以前还去过,不过也是十多年的事了,前几任县令把这个村子的人移走之后,那地方就空下来了。”   “先把这些安顿在这里吧,那些老房子虽然不能住人,但也算是个容身之处,你带人过去把这里清理出来。”   十多年没人住,房子多半是不行了,但地基尚在,修补修补还是可以住人的。   以后这些人算是在苍耳县安家,上了户之后,不光能开荒种粮,也可以接一些军营里洗衣、缝补的活计,养活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   “好,唐大人我这就去安排。”缪巡检得了吩咐就风风火火的走了,唐子盛刚要说没钱可以去户房要的话都没来的及。   “算了,到时候遇到问题缪巡检应该知道怎么办。”   唐子盛低头又看到了地图,上面苍耳县城池的模样极为显眼。但还不够,于是他拿起一旁的毛笔在苍耳县城的位置外画了一个大圈。   现在的县城还是有点小了,日后还得在修个大些的城池。   不过慢慢来,不着急。 第026章 似是故人   小道上,驾车的还是唐默,不过这次马车里就不止唐子盛一人,还有沈熠然。   和一上车就闭目养神的沈熠然不同,唐子盛一直在摸着下巴想怎么处理县衙里现在半退休的两个书吏。   王吏书上回被他警告之后,很识时务的自己递了辞呈说要回家养老,而海礼书和郑工书他也是不打算留的,这两人虽无大错,但也没本事,若是他不干大事,留着两人在县衙里养着也不是不行。   偏偏现在非常时期,这两人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肯定是不行的。更何况看着他们胆子也不够大,要是知道他现在在做无异于谋逆的事,只怕要去顺河府的府尹那里告发他。   “你能悄声无息的帮我送两封信到别人府邸吗?”唐子盛思来想去,还是恐吓的办法最好用。   至于这两位书吏的空缺,想必吕教谕早就给他备好了,只等他把人一个个从县衙里弄走,再给他提供新人。   “你要干什么?”沈熠然瞧着唐子盛眼底的不怀好意,就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是好事,你帮我送两封血书,地方嘛等回了县衙再告诉你。”   “可以。”沈熠然不多问,反正看唐子盛这样问了也不会多说。   “少爷,到了。”唐默将马车停稳。   唐子盛拎着一个小麻袋从车上跳下来,沈熠然抱剑跟着,唐默留在马车上看马车,分工明确。   不过今日进村,唐子盛还遇到了熟人,就是当日想要贪赃野猪的王大王二两兄弟。   这两人上次因为唐子盛的缘故被拉进祠堂挨了板子,现在见了唐子盛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匆匆跑走。   “你得罪过他们?”沈熠然,挑了一下眉,刚刚他可是瞧见了那两人其中一人的眼神。虽然对方低头很快,但那股子恨意可不简单。   “应该是他们得罪过我。”唐子盛自然也瞧见了,“死性不改,还真是好言难劝该死鬼。”   “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急着招护卫了。”连一个小小的山村都有仇人,可见唐子盛这个县令当的还挺招人恨的,保不齐哪一天就在梦里被人拿刀砍死了,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唐子盛但笑不语,他要护卫可不是为了这等人,日后有的是追杀让沈熠然明白这个道理。   砰,砰砰——   木门被敲响,这回开门的是许倾城,见门外是唐子盛,眉眼弯弯的打趣,“唐公子,可是又找莫叔被拒之门外了?”   “总共也就只有一回,许哥儿怎么就偏巧记得这么牢。”唐子盛顺着许倾城的话说下去。   “这么说来唐公子今日是找我的。”总共一回,那就是还没有第二回 。   “正是。”唐子盛晃了晃手上的麻袋,又眨了眨眼睛示意许倾城身后还有人,不要说出土豆的事。   许倾城了然,踮了踮脚看向唐子盛身后,是他救的那个哥儿,之前还在床上躺着的人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自然是为沈哥儿感到高兴的,“你的伤好了。”   “嗯,救命之恩我记下了,半年内要是有麻烦,去县衙找我。”沈熠然习惯直来直往,也不会说些漂亮话,只能以实际行动证明。   “那半年之后呢?”唐子盛跟着问了一句。   “半年之后,有麻烦就找唐子盛。”他回南州,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不信唐子盛会不管。   “你们报恩怎么都习惯这么说,我一个农家哥儿,应该是遇不到什么天大的麻烦。”   许倾城觉着沈熠然很有意思,明明是个长相艳丽的哥儿。但行事作风却和个小子似的,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一定很有趣,“就不要在门外站着了,进屋坐。”   晌午刚过,他们许家没有什么田地,许倾城也就不用顶着烈日去侍弄,等到夕阳西下去做一两个时辰,也就完事了。   他们家的主要收入,还是他上山找药材和爹爹的绣活。自从上次唐子盛送了他一本药草记本,在上山识得的草药品种就越来越多,能够送去医馆的也越多。   “爹爹,唐公子和沈哥儿过来了。”许倾城一进门就喊,在把人带到堂屋,自己去端了两碗水过来。   许映乐在屋内绣东西,听到自家哥儿一喊,便放下针线盒子,出门去打招呼。   “许叔,又来打扰了。”唐子盛听见门的动静,就先一步招呼。   许映乐也笑着同唐子盛搭话,“哪里的话,平日家里也不见客人上门,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不过许映乐说着视线一瞥,看见了那位倾城救下的哥儿时,突然怔住,那双眼睛……   “许叔?”   “诶,这是上回受伤的那位哥儿吧,伤可是好了?”许映月微怔不过瞬间,又将所有心思全部收敛,原本在他家时,那位哥儿一直昏迷着,后头清醒他也没来及看见就因为治伤又晕过去了。   这会儿能够清醒的跟在唐子盛身边,应该是伤好了。   “在下沈熠然,已经无事,多谢。”沈熠然自然是将对方的异常看在眼里。   但也没有当场问出来,对方及时收敛情绪只怕是不愿当场被人揭穿。   “如此便好,只是那伤口有些深,现在应该是结痂了,最好用些能够祛疤的药膏。”许映乐叮嘱。   “好。”虽然沈熠然不在意这伤疤,但他人好意也不会推拒。   “水来了。”许倾城稳稳的将两碗水端至唐子盛和沈熠然面前,又寻了凳子坐在爹爹旁边,唐公子来找他,定然是有要事的。   ——   缪巡检此时正带着一伙人从山上走,他们这行人得隐蔽行踪,好在他们守关隘的,经常在山林里走,认得路。   此行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石头村,石头村以前也算是个大村子,只是遭过一次天灾后人就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十几户人家。   而石头村的位置也和苍耳县其他村离的有些远,当时的县令还算有些良心,怕这十几户人家这么独过着万一遇上点什么事没人知道,就给移到了清河村。   “这里就是咱们县令给招兵家属安置的地方,原来也是个村子,只是人都搬走了。”缪巡检在前面介绍,身后跟着的一行人都眼睛冒光。   流民之所以被称为流民,那就是无家可归,没有当地县令的命令,他们就没法落户在此,每日只能睡大街或者破庙,吃野菜和乞讨来的食物。   所以他们这些人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一间可以安生的屋子,能够不再四处漂泊稳定过日子。   现在,这个心愿马上就要达到了,哪怕这里的屋子大多已经看着没法住人。但是他们大街都睡过,又怎么会嫌弃这里。   “咱们县令说,先让入伍的士兵把这里收拾出来,等你们都安顿好了我再把人带走,之后会有人专门过来给你们落户,这里的荒地你们也能开垦。   近年天旱,朝廷那边免了我们这里的赋税。所以你们也就不用交税,不过咱们村子里都是老人小孩姑娘哥儿的,侍弄田地上有困难我们也清楚,为此县令安排了以后军营里缝补浆洗的活,也能拿钱。”   缪巡检说的激动,他走的匆忙,唐大人还专门让唐默赶上他告诉他这些事,可见是安排的极好。   “唐大人真是个好人,缪大人记得替我们去多谢唐大人。”   “没错,唐大人这样的大好人,我们时时刻刻都记在心里。”   队伍里夸赞之声甚多,缪巡检听着也舒心,“那是,对了,等之后来人落户的时候,你们要是谁有什么手艺也要记得说,之后唐大人还会根据你们的本事安排更多挣银子的事。”   “什么本事都行吗?”   “绣花、做饭,木匠瓦匠,啥本事都行,有你就说,至于有没有用就看唐大人。不过我得再重复一次,你们现在进了苍耳县境内,短时间内都别离开这里。不然唐大人不好交代一下多了那么多生人。”   缪巡检人高马大,但心思玲珑,这些人虽然都心向唐大人,但万一哪个说漏嘴了练兵的事,就是个大麻烦。   唐大人把人安排在这里,就是为的暂时不让人发现他们。   “我们省的,好不容易有安身之处,我们肯定安分呆在村子里。”   “嗯,缪大人,你放一百个心,我们都会看住对方,不会乱跑的,等唐大人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出门我们再出门。”   看到这些人这么懂事,缪巡检就放心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几个人守在这里,要买什么东西你们告诉他们一声,他们会帮你们带回来,现在咱们先动手把住的地方收拾出来,争取今晚别睡在外头。”   “好,这个修缮房子我们都是拿手的,几位官爷都不用动手,让我们自己来。”   “就是,我们来,吃了两顿饱饭,我们现在有的是力气。”   缪巡检也没有真不动手,能够早一日收拾完,他们练兵的计划也能早些开始。   ——   “你想说什么?”唐子盛已经坐回了回县衙的马车上,几次抬头都看见沈熠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他问出口。   “方才许哥儿的爹爹看我时,神色有些不对劲。”沈熠然也说不好是个怎么不对劲,他在许家待过,要说有异常也早就发现了才对,怎么会等到今日。   唐子盛自然是知道的,那样的神情多半是遇到了相识的人,可按照年纪推算不对,沈熠然和许哥儿的年纪相仿。要是许叔认识,许哥儿大约也是认识才对。   而且许叔是见过沈熠然的脸,那时候都不惊讶,现在惊讶,那就只有可能是——眼睛。   一双像故人的眼睛。 第027章 开源节流   “你在许家清醒的时候应该没见过许叔吧。”唐子盛捋出了思路,就反口一问。   沈熠然想了想摇头,的确是没有,他总共也就清醒了没多久就被许哥儿给灌了麻沸散晕了,今日不是去许家,他或许都不知道许家还有一个人。   “那约莫是你的眼睛看着像故人,所以许叔才会有异常吧。”   沈熠然听到眼睛的时候,微皱起眉心,以前也有人说过他的眼睛像是故人。   这故人是同一个人吗?可是将军又怎么会和一个农家夫郞认识一样的人,也许是他想多了。   ——   “爹爹,怎么魂不守舍的?”许倾城搬来小板凳,坐下开始收拾一早上山采的草药。   “没事。”许映乐神情恍惚,这么像的一双眼睛,又姓沈,当真是巧合还是什么,“你知道那位沈哥儿的底细吗?”   “沈哥儿?我只听唐公子说过,他是将军府的人。”   将军府,难怪,许映乐冷笑了一声,便打算回屋,可正待他要走,就看到自家这个傻哥儿弄混药材的举动。   “想问什么就问,这么低着头毁药材干什么?”   “其实也不是很想问,就是有一点点好奇而已。”许倾城得了爹爹的准许,立刻露出超想知道的表情,看着可不止一点点好奇,“爹爹认识将军?”   “大豫这么多将军,你说哪一个?”许映乐没好气的回答。   “当然是那个十几年前以一力平了西北之乱的景将军。”不然还能是哪个,朝廷里除了皇帝他谁也不认识啊。   许映乐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认识倒是认识,就是关系不大好。   “哦。”爹爹竟然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总感觉是在骗人呢。   “你爹爹我还轮不到骗你个小傻子,不是告诉你我以前是大户人家做工的,这个大户人家在京城也有几分薄面,同景将军家交好,认识景将军有什么奇怪的。”   “这也是。”他应该问爹爹,景将军认不认识他的,失算了。   “不顺便问问你父亲是谁?”许映乐又搭了一句话,他家哥儿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别人家哥儿要是自幼不见父亲,就是从小追问到大,偏巧他家哥儿问过一次之后再没提过,反而搞得他这个做爹爹不适应。   “不问,我知道父亲肯定没死,最开始我问还以为是父亲他辜负了你。但现在长大了回想爹爹你的表情,感觉是你辜负了他,我要是细问,得知了爹爹你是个负心哥儿,只怕你家哥儿对你的爱就要变质了。”   许倾城打死不问,除非他爹爹自己愿意说。   “呃……”虽然你说的是有点道理的,但是他那也不算是辜负吧,“我回屋绣东西去了。”   许倾城等他爹爹进屋,才松了口气,还让他问他父亲,每次不要说问,就是别人提他家爹爹都是一副怔忪的模样,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还是老老实实学着唐公子教的法子种土豆,等几个月土豆长出来也不负唐公子对他的信任。   ——   唐子盛回到县衙,让沈熠然送了两封恐吓信到郑工书和海礼书府邸,用的是以前他们得罪过的人口吻,想必要不了几日,这两位书吏就得自动请辞。   “大人。”方木元作为新上任的户书,还是很得唐子盛的心,至少在他花银子没解释的时候,这小伙子也没多问。   “东临县的粮买到了吗?”手里有钱,唐子盛便拿了一部分银子出来买粮,之后的粮食只会越来也贵,早些屯粮对他来说只有益处。   “买到了,我伪装成商客,和东临县的米商套过近乎后,就被举荐给了东临县的户书,东临县因为赋税征收的多。所以不缺粮食,对比了粮价,我便把手中所有的钱全部买了粮。”   方木元走的这一趟也算是历练,好在东临县的县令是个蠢货,手底下的人也不聪明。   虽然做这种倒卖税粮的事,可卖的不贵,他们做这种事也不敢大张旗鼓,顶多是卖给当地米商,给的价要是高了,米商自然不愿意买。   不过这赋税朝廷不收,他们不管卖多少都是空手套白狼,亏不了,也算是让他捡了个便宜。   “看来东临县屯的粮食不少。”唐子盛可知道方木元是带了多少银两出门的,收购的价钱还远低于市面上米粮的价位,可见对方手里还有东西。   “没错,虽然米粮卖出去不多,但东临县赋税一直未降。所以他们的粮仓里应该还有一批,大人,要属下去买下来吗?”   方木元知道买税粮违法,日后被查出来少不了要进牢房。但他同样也知道,眼前的唐大人既然要他卖粮,只怕用意更大。   “暂时先不用,这钱我还有用,而且一次性掏空了东临县的粮仓,只怕那里百姓的日子会更加难过。”粮,他日后会有的,而且两年之内便能够不缺。   现在他缺钱啊,兵器,马匹,他一样都还没弄到手,解决完粮食,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是,大人。”方木元想想账目上剩下的银两,是他几辈子都没见过的多。但看唐大人的意思这些银钱还不够,花的颇为捉襟见肘。   “西州如今最富裕的府是哪一个?”唐子盛没钱,自然是要赚钱,不然等到和将军府做生意的时候,将军愿意给他提供兵马,他却没钱买,那可就闹笑话了。   “是开云府,虽然西州在东西南北四州中最为贫瘠,但开云府位置靠于四州交界的地方,算是西州最接近南州繁华的地方。”方木元如实回答。   “我知道了,此次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唐子盛打起了开云府的主意。   “是,下官告退。”方木元出了屋子,就被门口守着的唐默塞给他了一个银角子。   “大人给的,说是辛苦费。”唐默知道这钱是走的少爷私账,大约少爷知道自己除了俸禄外还有多了一份养廉银,足足是一年俸禄的十倍,打赏人也看不出小气。   方木元捏着银子,书吏一年的俸禄也就那么多,勉强养活一家。但也比他在别人手里当账房给的多,现在又给赏银,可见这位大人并不苛待下属。   他们来了没多久,王吏书就走了,听吕教谕的意思,郑工书和海礼书也不会多留,那么空出来的位置需要能人居之,他正好认识一位适合在工房做事的人。   也许这样的大人,能够让那位兄台来此效力。   “替我多谢大人。”   唐默点了头,见人走了之后就听到少爷说要找周县丞的吩咐,便去了周县丞处。   ……   “开云府做生意?你打算做什么生意?”周南川最近也清闲的很,六房里除了海礼书和郑工书,一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让他这个县丞都解放了双手。   要不是他的府邸不在县衙,只怕每日也和唐子盛一样,多半是在院子里躲清闲。   “民以食为先,自然是做吃食生意。”他还能做什么生意,除了一些新鲜的吃食能够弄出来,最多再搞块肥皂,其他的就是想做,也要时间实验。   现在他只恨当年没学好,不然早就有无数新奇的点子让他赚个盆满钵满。   “不是我打击你,开云府能够在西州这个贫瘠地有南州的盛景,除开地理位置,就是各种新鲜的吃食,你要说其他的生意我还能支持支持,但吃食生意嘛,八成要赔。”   周家是南州富商,算不得南州首富,但在南州也是有一席之地的,比起唐子盛的唐家更是如庞然大物,周南川不说自己有多说做生意的天赋。但耳融目染之下,眼光还是足够毒辣。   “那不还有两分吗?”新鲜吃食多,但不一定花样多,别的不说,就是螺蛳粉,他赌整个大豫都没有。   周南川见说不通,还是改问源头,“你怎么突然想起做生意了?才发了俸禄不至于缺钱才是。”   “那点银子你觉得除了日常花销,可够我日后向将军府买兵马?”现在苍耳县府邸的银子都是靠抄家来的,总不能到时候缺银子,再抄几个乡绅的家吧。   再说哪有那么多犯事的乡绅够他抄的。   “之前我还想问你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这就是你的解决之道?”   “开源节流,我们也没有流可节,自然只有开源,而要说做什么来钱快,自然是做生意来钱快。”   “但生意的路子这么多,你怎么选到了要做吃食生意的?你的银子应该也不够在开云府买下一座酒楼,如果只是开个小馆子,只怕也是杯水车薪。”   “其他生意多是需要门路,如今你我手中职权也不高,要做大只怕人家还不买账,更何况我没有银子,你没有吗?”   唐子盛说的很自然,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南川因为这句话看他的目光都变了几分。   “您要脸吗?”周南川没想到唐子盛这家伙竟然敢打他的主意,他有钱那也不是随意霍霍的,要是把这点银子也赔了,更别提买兵马之事。   “我出技术,你出钱,这难道不公平?”就凭他这技术,只有周南川躺赢的份。   “怎么,我还不知道唐大人在南州除了是个风流纨绔,还是个能进包厨的大师傅?”   不是周南川不信,而是唐子盛这浑身上下也没有哪点让人相信他是个能做菜的。   “那今晚就给你露一手,要是你承认好吃,在开云府开酒楼的钱就由你全出。”别的唐子盛还能输,但是吃食,他肯定是怎么也输不了的。   “拭目以待。”周南川看到唐子盛这么自信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多半要输。   但是输人不输阵,他都要花出去几千两银子买酒楼,还不兴他提前吃一吃这酒楼里卖的吃食究竟有多少吃吗?   “吃的了辣吗?”唐子盛的笑暗藏玄机,辣椒这东西也是被洋人带过来的,比其他苦苦寻找的土豆和番薯,辣椒已经早一步在大豫扎根了,吃辣已经不是新鲜事。   但是怎么吃辣,唐子盛可有的是想法。   周南川没有察觉的点点头,只是怎么背后有股凉飕飕的风吹过,有点冷,可现在外面还是大太阳,不应该啊。 第028章 真香定律   既然是要露一手,唐子盛当然是要用心准备的,吃食这东西新鲜吃法最吸引人,而辣嘛,自然要属火锅吃的最爽利。   现在虽然没有天然气这种随时能够燃火的桌子,但碳炉也可行。若是觉着碳炉危险,还有吃铜火锅的锅子,只要火锅底料能够配好,其他的皆好说。   “大人,你确定这能吃吗?”月娘看着基本不进厨房的唐子盛动手弄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配料放进锅里炒。尤其是火红的干辣椒,更是跟不要命似的往锅里加。   这东西就是西州人,也吃不得这么狠的辣子。   “能吃,月娘你不是能吃辣吗?会喜欢的。”他这水平,让他做开水白菜这样的国宴大菜没戏。但让他知道调料配比做一个火锅底料还是没问题的。   月娘忍住脸色难堪,她是能吃辣,但是唐大人这一锅辣子下去,她怕是没命吃第二顿了。   “高汤坐上了吗?”唐子盛忍着咳嗽,虽然这厨房窗户也都是四通八达的,但加了辣椒炒,免不了会刺激的人想要流泪咳嗽。   “坐上了,大人要不剩下的我来吧。”月娘家世代都是厨子,到了她这儿也还是把祖上的手艺学了七八分,做的菜也是不错的。   要不是家里的馆子因为别人陷害,入了狱,她也不至于沦落到牙行。   “可以,再炒一会就能捞起来了,我去看看唐默他们把桌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唐子盛没有勉强自己,从厨房逃生,就看着院子里成树成石两兄弟正在对桌子大打出手。   “大人,你看着这样可以吗?”成石比了比在桌子上开的口子,好像行了。   “差不多,锅能放上去贴着炉子就行,炉子记得低一些。不然万一溅出火星子,这木头容易引燃。”   现在时间不够,造不出铜火锅那样的锅子,勉强先用炉子凑合。但三伏天用碳炉,估摸着还是周南川头一回见。   “那还差点。”成树比了比,这炉子也不高,现在开的洞放炉子,炉子底下得垫着砖头,要是倒了伤了大人就不好了。   “你这么费劲折腾就是为了一顿饭,要是让外头的百姓的知道,你的名声只怕要不好听了。”   沈熠然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没看出来劳心费力弄这么一顿饭的意义在何处。   “也不尽然,这顿饭可是决定了日后这苍耳县百姓生活是否安定,就算他们知道了也要感谢我。”   “你这人还真是难看透。”沈熠然能够答应在唐子盛身边做护卫,也是察觉到了这家伙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简单,不简单的人他自是要盯着,万一日后对将军的局势有影响,也好早些发现。   “若是被你看透了,那我岂非人人都能看透,这样只怕是要活不长了。”   沈熠然狠咬了一下后槽牙,唐子盛这家伙是在说他不聪明。若非他是个讲信用的人,迟早得因为忍不住脾气把唐子盛弄死。   “书墨去买菜还没回来?”因为是临时决定要吃火锅,府里的菜备的不够,不得不着书墨再跑一趟。   “大人,还没有,要不我出去找找看。”书棋道。   “嗯,我要他买的东西有些多,可能不太方便拿回来,你去一趟也好。”   唐子盛点头,为了一顿饭,还真是整个府里的人都在被折腾。要是周南川到时候没在开云府好位置开一座酒楼,都对不起他这县令府邸的一番忙碌。   “东西送到了吗?”沈熠然算了算时间,要是他的脚程,从唐子盛答应那天算起应该是到西北了。但他知道唐子盛的人肯定是没能这么快到的。   “还远着呢。”就走商队伍的速度,没个半月时间是到不了西北的,“不过东西肯定会送到,我们也不至于贪了你那指头大的东西。”   兵符这东西看着能统御西北军,可其实西北军更看重还是景奂这个将军,如果景奂站在皇家这边,西北军还能说是为皇家效命。   但是有一天景奂要是和皇家成了对立面,西北军也自然是要站在景奂身后的。   “只是担心你的人送不到西北,也担心你的人在西北泄露了行踪。”沈熠然现在想想自己也是胆大,竟然敢和唐子盛做这样的交易。   “现在才担心岂不是晚了。”唐子盛不戳穿沈熠然想打听的心思,交易关系,就还是要保留些距离,不然迟早要崩。   “呃……”   ——   周南川来赴约的时候,身边就带了一个小厮,卸了平日里那身官服,看着倒有几分富家公子的意思。   而这位富家公子在看到沈熠然的时候,眼睛闪烁了一下,这就是唐子盛藏的那位将军府的娇,此前没有听说过将军身边的暗探有这么一位。但能够替将军许诺,只怕在将军府的地位不低。   “周兄,一进屋就盯着我护卫看,可是失礼的很。”唐子盛当然知道周南川在观察沈熠然的身份。   但也不妨碍他出言反击,这些日子被周南川戏谑原身南州风流韵事的话他可记着。   周南川收回视线,将左手拿着的扇子打在右手手心,“比不得唐兄,身边佳人不断,我记得还有一位许姓哥儿也堪称绝色容貌,和唐兄也是熟人。”   “周兄若是嫉妒我认识的美人多,该天我给你介绍几位我南州的以前的相好?”   “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看唐兄咱们还是回到吃食生意上吧,一进屋我就闻到辣劲香气,还不知道唐兄准备什么好吃食,准备让我折服丢去几千两银子。”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周南川早有领教唐子盛这人心眼小和不要脸,继续说下去吃亏的一定是他。   “东西备好了,周兄可入座。”唐子盛指了指那边露天摆着的东西,那方桌子也不大,一口锅占去桌子一半的面积,剩下的菜碟只能挤作一堆。   好半晌,周南川才道,“造型挺别致。”   周南川想要不是唐子盛请他吃这一顿,平常在酒楼见了,只怕是要甩手走人的。   虽然他图个新鲜,但这也未免太新鲜了,一点也不符合他富家公子的身份。   “准备的匆忙,日后在酒楼里肯定不会如此,特制的锅子要铁匠做出来,总要耗费些功夫。”   唐子盛当然知道这些富家公子的毛病,有些新鲜一旦突破了他们身份,那就是在新奇也难得有人愿意自降身份去尝试。   酒楼既然要赚钱,自然目标对准那些有钱花的,目标人群定下,就得把他们的偏好也纳入经营考虑的范围。   “如此就好。”周南川入座,唐子盛也跟着坐下,同时招呼沈熠然过来。   虽沈熠然如今受雇于他,但怎么也是将军府的人,可不能真的当做家仆,“月娘在厨房的吃食也备好,你们也去吃饭吧。”   里头自然是吃不成火锅的,所以唐子盛让月娘直接把菜全放进去煮了,火锅吃不了,还可以吃冒菜。   “你也跟着去吧。”周南川看唐子盛都不留人伺候,那他也不能苛待自己家的小厮,就也吩咐他下去。   “是,少爷。”   “要吃什么自己往锅里下。”唐子盛想着煮开的锅和放在盘里生的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该怎么吃,用不着人教。   但是周南川看着唐子盛碗里还堆了些东西,“你这碗里是什么?”   “蘸碟,料在你手边,想吃什么自己加。”这话本没错,但是唐子盛是低估了周南川不识五谷杂粮的程度,姜蒜还好,但是其他东西就算是一概没见过。   既然不认识,周南川也不为难自己,“你这主人家便是这么待客的?”   “怎么,人沈护卫也都是第一次吃,可都没要帮忙,你还要我手把手的伺候?”唐子盛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南川。   “唐兄,若是我这吃的不好,只怕开云府的酒楼难开。”   “呃……”受制于人,唐子盛再一次体验到了这句话的后果,不得已动手给周南川调了一个蘸料,再将碗放到周南川面前时,嘴上还是没忍住,“上一次享受这待遇的,还是我五岁的侄子,周兄可是捡到便宜了。”   周南川像是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坦然接受了手里的蘸料,指了指那一盘子看着像是白色的草似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牛肚。”唐子盛好心介绍,这牛肉在大豫可是金贵东西。因为牛平日是不准随意杀害的,虽然牛肚被人嫌弃,但因为牛肉都吃不上,牛肚更是难得。   书墨今日去买东西,也是得了唐子盛的吩咐,专门去县里卖肉的地方转了一圈,巧合遇上莲花村那边有头牛摔死了,肉都被抢了个干净就剩下些牛肚之内的内脏没人要,可算是捡到便宜了。   “呃……”   “呃……”听到这是牛肚,桌上的另外两个人皆被噎的说不出话。尤其是已经动了筷子准备夹牛肚下锅一试的沈熠然。   “唐兄你认真的?”牛肚,他打出生起就还没吃过这些内脏玩意,想想就不怎么干净。   “自然是认真的,现在嫌弃它,吃了之后可别真香。”唐子盛率先夹了一筷子放进了正在冒泡的红汤锅里,七上八下,一共十五秒,这东西就熟透了。   “真香是何物?”周南川看着唐子盛夹了牛肚进碗里的蘸碟,然后送入口中,半点没有不适之处,这东西有这么好吃,他记得唐子盛以前在南州也还是富贵人家出生,怎么会喜欢吃这玩意。   “你吃了便懂了。”唐子盛终于吃到了火锅,心里别提多畅快,要不是为了开云府的酒楼,就那几个盘子的毛肚和千层肚他都能给霍霍了,“沈护卫你也试试,不好吃你之前欠我的银子就不用还了。”   沈熠然一听不用还银子,便狠了心一试,他毕竟是暗探出身,接受能力可比周南川强多了,不过也是可怜,这才在唐子盛这里呆了多久,他已经被同化的对银子这般看重。   学着唐子盛的方法煮熟了千层肚,沈熠然放进自己调的蘸碟一试,入口之后,只答了两个字,“好吃。”   唐子盛向周南川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就是真香,周兄要试试吗?” 第029章 可用之人   周南川几经挣扎,最后还是决定一试,没道理唐子盛和这位小哥儿都吃得,他吃不得。   唐子盛瞧着周南川夹着牛肚视死如归的模样,只是摇摇头,兄弟这就认知浅薄了不是。   “沈护卫也试试其他的菜色,反正连牛肚你都试过了,其他的想必我就不用介绍了。”不然反而坏了兴致,有时候无知是福,不过他是无所谓了。   沈熠然觉得有道理,人活在世,衣食住行,食排第二可见其地位。所以也就不管那么多,看着好的就开吃。   而这头,周南川吃了爽脆的千层肚,虽然心中抵触内脏玩意,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是好吃的,同时也彻底明白了唐子盛那句真香是个什么意思,其中道理约莫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好吧,我真香了。”   “这不就对了,如今牛稀罕,牛肉非皇亲贵族也不是能够随时吃到的,这牛肚就更甚,日后这碟牛肚在酒楼里可得是招牌,卖的贵点。”唐子盛已经打起了算盘。   不吃,以后还不一定吃的着呢。   “这东西好吃是好吃,但听到名字只怕许多人就要劝退,根本不会尝试,素有酒香不怕巷子深。但要是巷子过深了,再香的酒也无济于事。”   “改个名字再卖,我想到了周兄这个层次的富人,也没几个能够认出这是牛肚。”想想古往今来,也有不少这样的东西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唬人。   尤其是中药,什么五灵脂、夜明砂,听着好听,但真正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估摸着没几个人会吃那玩意。   “有理。”周南川也不觉得自己被骗,反正他们这些吃的是个新鲜,不知情最好,“这在桌上还有其他牛内脏?”   唐子盛点头,然后又摇头,“我认为你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安心吃就是。”   桌上不光有牛内脏,还有猪内脏和鸡鸭的杂碎,知道多了,心里压力容易剧增。   酒足饭饱。   周南川除了最开始咬牙才吃了的牛肚,其他肉菜在唐子盛的劝说下不刨根问底之后,那吃的叫一个畅快,就是到了后头,这锅里的辣意更甚。   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南州人,就算在西州过了几年日子,也还是受不住,到了后头,更是边吃边灌水,却也舍不得丢手。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辣了,开云府外来人居多,尤其是南州那边的,只怕是吃不消你这个。”   周南川是体味到了为什么唐子盛问他一句能不能吃辣,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他是还能吃些辣都成了这样,那些半点辣都沾不得的,岂非吃不得。   “吃不得辣就换个锅底,清汤锅底正合适那些不能吃辣的,而且西州你别忘了还有一味特产,野菌子,这东西做汤底鲜的不得了,不吃辣的想必也极为喜欢。”   就是可惜,现在番茄不曾在大豫出现,不然番茄锅底也算是一个招牌。   “既然你已经安排清楚,那不日我就差人去办,你那特殊的锅子也得尽早弄出来,我们好早些开业。”   周南川是服了唐子盛,有这脑袋,不要说做官,就是做生意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不错,到时候你把招的厨子弄到我这儿来学一学配方,不算难,所以你得选个可靠些的人。不然等开业被人见了眼红,偷偷卖了方子,咱们可就亏大了。”   其实火锅底料也是能够保存的,将这些调料弄着成粉放进锅里,就算再厉害的师傅也得要些时候才能弄出来配方来。   而且各自的比例还得不断调试,但粉料吃起来怎么也没有原汁原味来的好。   如此想想,唐子盛还是觉得算了。   “这你放心,做生意方面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信心胜你一筹,周家虽不待见我,但做生意这事也没避讳我,所以此事放心交给我便是。”   “那就再好不过了。”唐子盛没空任何事都亲力亲为,尤其是做生意,生意场有时候可不比官场轻松,还得有经验的人来负责。   不过这会他们酒楼的事宜敲定,唐子盛就念起沈熠然下午的问题,问了问兵符之事的进展,“对了,上次混入走商队伍的人如今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周南川被问起这个事时,余光瞧了一眼沈熠然,估摸着是沈熠然想问。   “我嘱咐过他们,在进入西北境内前会送一封消息回来,昨日刚收到,说是一切太平。到了西北,那里人多眼杂怕是不能传递消息。所以新的消息只有等他们从北州返回来才知道。”   “那就好,沈护卫可放心了。”   沈熠然因为先前的问话仔细瞧了瞧周南川,他原以为唐子盛会自己秘密办了此事,现在却托付与他人,想必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放心。”   周南川,南州周家如今掌权人的私生子,现在却在西州听从一个小小的县令吩咐,看起来这西州也是卧虎藏龙之地。   ——   县衙。   县衙六房,已经折了四位老书吏,连带着原本县衙里头的人也多半是去了。   而剩下的两位书吏,方木元仔细瞧着,怕是今日便也要走。   郑工书和海礼书胆子原先是六房里最小的,前几日他俩都收到了一封血书,纷纷吓得不轻。   他们是没有像吴刑书他们办什么天大的坏事。但也不代表他们手里有多干净,原打算之后的日子办事勤恳些,让县令挑不出他们的错,能够在县衙待到退休。   但这回两封血书又把他们打回原形。   上头说他们要是不主动请辞,就去县令那儿把他们这些年犯的事全部捅出去,就如今县令眼底揉不得沙子的模样,真要是捅到县令那儿去,别说颐养天年,没有牢狱之灾都是好的。   只是他们左想右想也没想通,明明他们干的事尾巴扫的很干净,没留下半点罪证,怎么还有人知道。   可血书都送到家里了,他们又不得不放在心上,两人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最后还是决定向县令请辞。   有了吴刑书的事,就已经给他们提了个醒,做人不可太贪,而且前不久发放了俸禄,现在走也不算吃亏。   于是六房书吏又空了两处。   书吏出现空缺,总是要有人提拔上来的,礼书的位置尚且不提,工书可是个干实事的位置。   若是在工书位置上的人没本事,苦的就是百姓。   “方兄,这工书的位置你是否心中有想法。”常吏书是晚了几日入县衙的,但和方木元、商曜和周还之都是同窗,自然相互认识。   “自然是有的,你我皆清楚,言生兄之才于工房都算是大材小用。如今我们也猜到唐大人私底下的谋算极大。若是能让言生兄来县衙,便是再好不过。”   方木元心中一直惦念这位胸有大才的朋友,可惜对方科考几次不得考官青睐,名落孙山,之后便负气离开了县学,成日买醉度日。   无论是他还是吕教谕都道一句可惜。   “言生兄的确有能力,如今县令成了唐大人,我们未尝不可邀请言生兄前来一试,工书和礼书的位置都空缺,正是时候。”常柏自然也是惋惜的。   陌言生,那可是他们苍耳县当时最有希望考上进士的人,以前书院的时候哪个先生不是对陌言生赞不绝口,只盼将来陌言生能够考出成绩,为苍耳县在天下人耳里搏一搏名声。   可惜陌言生志在为民,为人也不愿委婉,几次考试都因落笔的文章惹了考官不喜,最后被考官给抽了考卷不能再进一步。   “吕教谕也说可以一试,但我怕言生兄到时候也不知轻重,得罪了唐大人便是不好了,所以我打算先去找一趟他。”   方木元可知道这位友人的脾性,早对苍耳县内的龌龊看不惯,还得细细调解一番才是。   “有理,若是方兄不介意,到时我可于方兄同去。”常柏也希望陌言生能够来县里为唐大人效力,也愿去做那个和解之人。   “那就多谢常兄了。”   六房的人有什么动静,唐子盛还是能够收到消息的。毕竟有赵海这个在前堂直隶于他的下手。   “陌言生?”唐子盛不曾在吕教谕为他推荐的人才上看见这个名字。于是差了唐默把苍耳县近些年考中秀才的名单给拿了过来。   苍耳县文气不盛,自然考中秀才的人也不见多少,就算十几年来的人数加在一起,一本册子也不及半指头厚。   所以唐子盛便也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陌言生的名字,此人年纪也才二十三,已经是举人的身份。若不是苍耳县原本不堪,县丞一职也是能够做的。   而且此人中举之时不过十八,此后考进士便一直落榜。除了每三年一次的会试,近年朝廷还开过一次恩考,也就是考了三次,没中便从县学离开。   和六房其他书吏只有个秀才身份不同,举人身份可见陌言生的本事是要比他们大些,难怪他的六房新书吏们提及此人如此推崇。   既然善工房,屯田、水利、工程修造与他而言也极为有用。   最重要的是,善农业的话,改造如今稻米产量问题也就不用一抹黑。   土豆产量再高,但大米才是如今百姓主食。若是能够让如今稻米的产量达到他那个世界的规模,估摸着会比推出土豆更受人欢迎。   只是水稻产量问题,非几年便能解决,想现代能够有那样的规模产量也是经历了多少人的花费了几十年的不懈努力才成功。   所以这样的人才,越早能够到他手里,他的想法也能越早实现。   “唐默,我们走一趟莲花村。” 第030章 天掉馅饼   莲花村。   方木元和常柏散了衙就匆匆从县里往陌言生家赶去,既然要劝,自然是越快越好。   莲花村是苍耳县里头的大村子,所以多数学子都是从莲花村里头出来的,方木元本家便在莲花村。   不过之前在县学读书,现在又在县衙做事,来往不便利,就在县里和几个友人合租了一个小院,也是好些天没回家了。   夜里城门要关城门,今晚他们二人多半是赶不回去。所以常柏早就准备好要在方家歇上一宿。   铛铛铛,方木元用门上铁环敲着,陌家在莲花村日子还算过得去,所以才能由得言生兄成日买醉。   “来了。”开门的是位年轻女子,头发尚未盘起,是陌言生的妹妹。   “柳儿姑娘好,我们是言生兄的同窗,今日冒昧过来,是寻言生兄有要事相商。”方木元和常柏拜了一礼。   “是方大哥啊。”陌柳儿认得这位兄长的同窗,只是,“两位来的不巧,我家兄长下午饮了烈酒这会正睡着呢。”   “那言生兄晚间可能起来?”   “能是能,只是多半醒了又要喝酒,没个清醒的时候。”陌柳儿叹气,她家兄长失了志气,成日这般浑噩度日,便是连爹娘的话都难以听进去,只怕这二位同窗见了面,也是难得清醒。   “如此,劳烦姑娘在言生兄清醒的时候给他带个话,就说方木元和常柏受了吕教谕之托前来拜访,想必言生兄看在吕教谕的面子上还是能见一见我们的。”   “好,兄长若是醒了我定然转告。”   “如此,我和常兄就先回家等着了。”方木元心中有些气馁,虽然之前知道言生兄的情况,但已经过去两年了,还没缓过来,事情只怕难办。   “言生兄如此荒废时日,也不知听了我们带来的消息,能不能一减消沉。”常柏来之前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现在一见,难啊。   “试试才知道,若是言生兄能够重拾志气,也是好事。”   而就在两人离开之后,唐子盛的马车悠悠驶到了莲花村,说起来他这个做县令的还是有些失职,除了白河村其他村子他都还没来过。   所以将马车停在莲花村村口,唐子盛便和唐默跳下车往村里走,这次留在马车上的成了沈熠然。   “老人家。”唐子盛端的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问住了一个刚从田里回来的老汉。   “公子可有事?”这老汉也不怵,毕竟他们村子里读书人多,有些和县里的有钱公子哥交上了朋友,也是能够经常在村子里看见他们来往的。   更何况现在他们村子里方家可是出了一个在县里办事的小官,也算是县里有人了,宵小之辈怕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过来。   “我向老人家问一个人,陌言生陌家住在哪里?”   “陌家啊。”老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摇摇头,指了一个方向,“往前走十户人家便是了。”   “多谢老人家。”   唐子盛顺着老人家指的方向走去,不过看方才那位老汉眼底涌现的可惜之色,想必陌言生如今破罐子破摔度日的可能性极大。   唐默上前敲了门,就退到唐子盛身后候着。   陌柳儿前脚离开没多久,便又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一位生人,“请问,你找谁?”   瞧着才走了兄长的同窗,又来了一个穿着打扮像是县里公子的人物,她似乎不记得兄长相熟的朋友里有这一号人物。   “这里可是陌言生家?”   “你也是来找我兄长的同窗?”陌柳儿奇怪,怎么今日是捅了兄长同窗的窝了,平日不见人,一来来了三个。   “找我之前还有人找陌言生吗?”唐子盛问出口后又瞬间想到答案了,他记得方木元家似乎也在莲花村,想必此前来的人便是方木元他们。   “嗯,我家兄长这会醉酒不识人,公子若要找须得等一等。”陌柳儿好言道。   “等一等自然可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进屋去等?”唐子盛不想来回跑,既然陌言生是个人才,他等一等也没什么关系。   “可以,公子进来吧。”陌柳儿开了门,此时屋里父母都在,她也不算是和外男共处一室。   “如此,多谢。”唐子盛行了一个拱手礼,就跟着陌柳儿进了屋。   打唐子盛进莲花村,他的目光就有意无意的放在莲花村的房子上,现在进了陌家,也是一番打量,同时也不由的和许家莫家的房子做了对比。   不过一旦对比起来,才会发现两村之间差距甚大,看来白河村在苍耳县是贫困户里的贫困户了。   此时陌言生的父母也出门迎客,几人攀谈起来,聊的倒是畅快。   所以等方木元和常柏晚上再过来的时候,看见县令也在陌家,都纷纷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瞧错了。   “唐”   “方兄、常兄,之前柳儿姑娘说有人在我前面来寻了陌兄,我猜便是二位,今日可真是赶巧了。”唐子盛熟络的打招呼,把方木元和常柏要说的话给堵在喉咙里。   他们也反应过来,这是不让他们泄露唐大人的身份,只当是个县里读书的学子。   “正是,我也没想到唐兄会过来。”方木元反应快,把唐大人换成了唐兄。   但整个人姿态僵硬的很,若是眼尖的不难发现唐子盛的身份有问题。   “二位请坐。”陌柳儿拿了凳子过来,虽不知这三位来找她兄长是为了什么,但看三人面相,不是坏人,总不会比现在还差了。   “陌兄可醒了?”方木元问了一句,他们也不知道县令是何时过来的,陌兄醉酒让他们等一等没事,让县令等一等,只怕是要出大事。   “屋内还没动静,不过往日这会应该是醒了,我去屋里看看。”陌柳儿也不好继续让客人等着,便去了她兄长屋里,不管醒没醒,都得把人给摇起来。   “唐大、唐兄来了多久?”方木元见陌柳儿离开,才敢轻言问。   “也没多久,大约是你们刚走的时候我就来了。”唐子盛如实回答。   方木元和常柏闻言对视,这还没多久,半个时辰怕是有了,他们可都把晚食给吃了,算上从县里过来的时间,只怕大人还不曾吃晚食。   “唐兄可吃晚食了?”常柏怕唐大人饿了肚子,想着要不要现在就和方木元回去给唐大人带点东西过来。   唐子盛摇摇头,这会还不怎么饿,以前他可是个标准的现代青年,晚饭那不得等到天黑之后再吃能叫晚饭。   “那我和方兄”   “不用麻烦,谈完事情待会还得赶回县里。”   这时,方才陌柳儿进去的房门被打开,一个身形看着略微有些邋遢的男子从屋里出来,行走间还有些踉跄,这酒怕是还没来的及醒完就被叫了起来。   “方木元、常柏?你们来找我干什么?”陌言生打着哈欠,也没去拿凳子直接就坐在了地上,举动看起来颇为狂放。   “咳咳,言生兄,我们此次前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方木元瞧着友人这副德行,要是他是县令别说让陌言生做官了,没有治他个不敬之罪都是好的。   “要事?什么要事?你还搬出来吕教谕,是如今县学因为县里的贪官也要办不下去了?”   陌言生的猜测还是很有道理的,如果没有唐子盛来,苍耳县的县学八成是要办不下去了。   “咳咳咳咳。”方木元咳嗽的更重了些,意在提醒陌言生不要乱说话,可惜陌言生看不懂。   “怎么,方兄生病了?虽然近来天气热,但也容易中暑,方兄还是要小心些才是。”陌言生一番摸不着头脑的关心看的方木元和常柏心绞痛。   算了,如今陌言生就是个榆木脑袋,要不明说,谁知道他们面前坐着的就是县令,“言生兄,此次过来,是受了吕教谕之托,问你是否愿意去县衙任工房书吏一职。”   “工房书吏?”陌言生念叨了一遍,便大笑出来,“怎么,吕教谕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抗住入了那污潭,前几日听闻你也进了县衙做书吏,还没道恭喜。”   方木元听见此言,先是看了看唐大人面色,见不曾变才松了口气回,“如今苍耳县换了新县令,大人公正廉明,将原先县衙里那些蛀虫抓的抓,赶得赶,现在县衙已然换了景象,与往日大不相同。”   “那挺好。”陌言生又打了一个哈欠,对于方木元所明之言并不怎么感兴趣。   “言生兄什么意思?”方木元有些不知所措,他原以为告诉言生兄如今县令的作为,定能让言生兄改变主意,但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没什么意思,新县令公正廉明是对苍耳县的好事,但又与我何干?我不过是落榜三次的无名举子,可入不得这位县令的眼。”陌言生冷眼说着。   “可,言生兄你”   “方兄,常兄,我是对整个大豫官场失了兴趣。所以在公正廉明也不过是大豫手底下的走狗,无甚两样,既然大豫瞧不上我,我可不会自讨没趣。”   陌言生从地上起来,抖了抖衣衫上的沙土,“柳儿,把酒拿来,今夜我和方兄还有常兄不醉不归。”   “你若对大豫的官场失了兴趣,为何每日还要以酒浇愁?”唐子盛在一旁听了这一番话,突然出声问。   陌言生被诘问,皱着眉头望过去,“你又是哪位?”   “借酒浇愁无非是郁郁不得志,既不得志为何不想方设法去寻一寻伯乐,日日在家纵酒可不见得天上会掉馅饼。”   唐子盛对这种人见多了,你既然摆出了躺平的架势,就别成日一副谁都欠你的模样。若是不想躺平,就要自己努力找机会。   现实世界又非是各路小说,可没有主角光环在家给你送机遇。   “呃……”陌言生面色难堪了两分,似乎是因为被戳中痛处。但转眼又恢复了,眯着眼睛打量这位到他家中的不速之客,心中已有猜测,扬声道,“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不是掉了吗?” 第031章 婚约对象   唐子盛挑眉,这是猜出他的身份了,看来的确不是沽名钓誉之辈,“这馅饼可不是无缘无故掉的,而且你若不接那便是掉了也无用。”   “我还不知道我这小小举子能请得动苍耳县新县令走这一趟莲花村,还真是令在下受宠若惊。”话是这么说,但陌言生的脸上不见半点喜色。   “我刚登上县令的位置,手底下缺人,自然求贤若渴。”唐子盛打着官腔,似乎并不介意方才陌言生话里的讽意。   陌言生突然自嘲般的笑了一声,“求贤若渴?好一个求贤若渴,只不过我非贤,怕是让大人白跑一趟了。”   “白不白跑这一趟,关键在我不在你。”唐子盛悠然自得的继续坐着,似乎笃定能够把这位他人称赞的人才收归己用。   “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两年前已经立誓不入大豫做官,身为读书人唯诚信二字我还算说到做到,就请大人不要为难。”   “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既然你无意,今日来访算是唐突,唐某此刻便离开。”唐子盛面上丝毫不见生气,反而笑容更甚。   只是这笑把方木元和常柏吓得不轻,眼看着唐子盛离开,他们自然也不好多留,尤其是方木元,对陌言生叹了口气,才和常柏匆匆的往唐大人身后赶去。   希望大人没有生陌言生的气。   等人皆散了,陌柳儿才拿着一壶酒从屋里出来,“兄长为何要拒绝?”   陌柳儿想不明白,既然方才那位公子是县令,由一县之令来请兄长去县衙任职,算是给足了兄长面子,平日里兄长虽然有些恃才傲物,但也不会如此无礼。   “我只是拒绝了去当工书。”陌言生心情不错,拿起陌柳儿手中的酒,灌入喉中,舒服,“晚饭好了吗?”   “啊?”陌柳儿还没想通兄长之前那句话,就被问起晚饭之事,眉宇间敛去方才的不解,道,“约是好了,我去厨房看看。”   ……   “大人,唐大人。”方木元和常柏跑着过来,准备谢罪。   “你们还有何事?”唐子盛看着从陌家房门追出来的两人,有些奇怪。   “大人,言生兄性子傲,方才之言若是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方木元替陌言生赔罪。   “无碍,人各有志,既然他不愿做工书,明日你找吕教谕把新名单拟好给我便是,现下已经晚了,明早你们还要上衙,早些回去歇息吧。”   方木元和常柏见此,行了礼等唐子盛走了,才摸不着头脑的回了家。   而唐子盛回到马车上,也没看见沈熠然等的满脸不爽,兴致颇高的说,“明日你来这儿一趟,帮我送封信。”   “今日事情没办完?”沈熠然靠在车厢上,竟然还有唐子盛失手的时候。   “倒也不算没有办完,只是计划有变。”不愿做工书,他手里自然还有其他位置能够给陌言生一展抱负,“唐默,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回县里怕是赶不上城门,转去白河村留宿一宿。”   “是,少爷。”   ——   翌日。   唐子盛没着急赶回县衙,所以一早从莫家起身之后就来许家帮许哥儿做些事。   “这些药材看着都很新鲜,又是一大早起来去采的?”唐子盛看着许多药材根上还带湿泥,就知道许倾城又是起了个大早。   早起对于他这个有志青年来说,真的是太难了。   “早上天气凉,正合适采药。”许倾城不乐意顶着大日头做事,“早起时我还瞧见了沈哥儿,那么匆忙可是有什么要事?”   “没什么,着他帮忙去莲花村送一封信。”唐子盛学着许倾城的样子,替许倾城清理药材。   “莲花村?唐公子在莲花村也交了新朋友?”许倾城觉着新鲜,因为唐公子在县衙少有出门的时候,怎么还认识了莲花村的人。   “不算朋友,但是个有意思的人,他原先在县里名声挺大,许哥儿你该是听过。”唐子盛卖了个关子,打算让许倾城追问下去。   “我听过?是哪个?”县里人尽皆知的,除了以前苍耳县里几个名声大的书吏,就是一些有钱人家的老爷,可这些人看着都不像是住在莲花村的。   “陌言生,近几年”唐子盛话说一半便消了声,许哥儿听到这个名字时的情态不太对劲,甚至连原本拿在手里的药材都落地了,可见此人与许哥儿怕是有过节。   “可是此人欺负过你?”   许倾城摇头,重新捡起药材,闷声回了唐子盛,“他没欺负过我。”   都成了这副样子,还说没欺负过,唐子盛面色严肃了些,“我想让他替我做事,若是他真是品行不好,就是再有才华我也是不会要的,你且说说,他怎么得罪你了。”   许倾城被一再追问,也不好再隐瞒,毕竟这事出门问一句,谁都能告诉唐公子,“也没什么,只是他之前同我定过亲,两年前又退了这门亲事。”   定亲本也是两家长辈的口头之言,连婚书都不曾写过,后头人家登门前来道歉退婚也是拿出了诚意。   两家不算为此结仇,但此事引发的诸多后续,也让两家断了往来。   唐子盛愣住,他是知道许哥儿曾经有一门亲事。但不想这么巧竟然是陌言生,可是他记得陌言生都二十三了,许哥儿才十七,两人足足差了六岁,这家伙老牛吃嫩草还敢退婚,不对,幸好是退婚了。不然许哥儿就得嫁比他大六岁的老男人了。   “他为何要退婚?”   许哥儿的相貌在整个苍耳县可以说是找不出第二个能比的上的人,现在竟然还被嫌弃,陌言生此人可能眼瞎。   当然眼瞎的好,不然许哥儿和陌言生成了亲才知道陌言生眼瞎就来不及了。   “没考上进士,不娶亲。”许倾城要说生气也就是生气在这点,既然没考上进士不娶亲,那为何当初还要定下婚事。   难不成一辈子考不上便一辈子都不成亲吗?世上只怕没有哪个痴心的哥儿和姑娘愿意这么等着。   唐子盛皱眉,这算是什么理由,许哥儿在白河村流言加身,其中关键就是因为被退了亲事,如此看来这个陌言生对待感情之事有些儿戏了。   “他知晓因为此事让你身上有诸多非议吗?”   许倾城摇头,“退婚之后我们两家就断了来往,莲花村离白河村也有些远,想必是不知道的。”   “陌言生落榜之后成日买醉度日,连我去莲花村问路的老翁都道可惜,他既然这般不在乎名声,当初要毁这门亲事也该许哥儿你去退亲,想来他也不介意非议缠身再多加一条。”   许倾城被唐子盛的话逗乐,“唐公子说笑,他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哪里会愿意被我一个哥儿退婚,听闻他这个人心高气傲,若真被我上门退了亲事,只怕是要一病不起的。”   总归哥儿姑娘和男子的地位不同,凡有退亲之事,不见几个是哥儿姑娘上门退的。   “我可没说笑,读书人就更该知道名节重要,他这般行事丝毫不考虑你的难处,可见也是迂腐之人。”   许倾城见唐子盛说的认真,一时间头脑空白,想不出该如何回应唐子盛这一片好意,最后想了半天,只认真道了一句,“唐公子,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此事我会找陌言生好好谈谈。既然事出之因是他,一份道歉还是该给你的。”   若是陌言生当真是个迂腐之人,唐子盛也就不开口说这句话,日后定然是要避着他和许哥儿见面的。   可昨日接触下来,发现陌言生此人明明行事狂放,不拘小节,偏偏在此事上糊涂,那他自然是要插手的。   “不过,他若现在反悔求娶,你可不能再答应。”   这桩婚事于许哥儿带来的都是不好的事,陌言生看着也非良配,不能让许哥儿在投入火坑之中。   许倾城淡笑点头,“此事唐公子便是不说我也不会答应的,不是老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人家都退亲了,我还上赶着,岂非是毫无尊严。”   说到此,许倾城突然想起唐公子今年好像也二十了,二十及冠,男子一般这个时候都成亲了,最少也该是身有婚约,“唐公子呢?”   “我?”   “嗯,我见唐公子身边不曾有人,但这个年纪也该是定了亲才对。”许倾城问的自然,心里却忐忑,他怕唐子盛说是,那样的话他们之间怕是再无可能。   爹爹从小教他,宁为穷莫做富人妾,妻妾两字,天差地别。   唐子盛摇头,“我以前性子糊涂,也爱胡闹,不愿那么早成亲被束缚,父母为此纵着我,便没有谈及婚事。后来他们遇了难,我便带着唐默只身来了苍耳县,算是孑然一身。”   “抱歉。”许倾城不想这么一问,触及到了唐公子伤心事,只怪自己嘴笨,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抱歉的。”原身的情绪并没有传达给他,所以他说这些话除了叹息原身的遭遇,也没什么伤心处。   不过经许哥儿提醒,他也的确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虽然这个世界他才二十,但谁让他上辈子已经在奔三的边缘上晃悠了。   ——   “唐大人让你来的?”陌言生看着院子里的不速之客,也不害怕,对方手中拿剑却没有出鞘,可见没有动手杀他的打算。   沈熠然点头,将夹在两指间的信封以一个劲风投掷到了陌言生面前,“唐子盛如今在白河村许家,要去趁早。”   “许家,哪个许家?”陌言生拿信的手顿住,白河村他认识的人不多,姓许也只认识一户,可……   “许倾城家,不认识进村自己打听。”沈熠然不管陌言生情态,信已送到,他还得赶回去吃早食。   “呃……”陌言生一瞬间想通许多关键,神色微顿,不会刚应聘的职位就要没了吧。 第032章 荒村古道   “少爷,陌公子在村外等着你。”唐默早起没事干就去了村口喂马,之后便留在村口陪村子里的小孩儿玩耍了一会。   就撞见了昨日他们见过面的陌言生,为此带了话过来。   “不敢过来?”唐子盛眯着眼睛想陌言生此人,这般做派,也不知道是真的玲珑心思还是觉得有愧于人。   “陌公子说他对许哥儿有愧,这般上门失了分寸,还是在村外等着就是。”唐默将陌言生的话复述一边,引得院子里的几人都望了过去。   “如此看来,不用我同陌言生说说道理,过不了多久也会上门来给许哥儿你赔罪。”唐子盛差不多猜到陌言生为什么会如此。   “那还得感谢唐公子才是。”许倾城对于陌言生会不会上门赔罪并不关心,他与陌言生早在两年前就桥归桥路归路,再见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若不是唐公子早上提起,他都要忘了这号人了。   “好,我等着许哥儿的谢礼。”唐子盛也不多留,就往村口去。   陌言生还是昨日那副打扮,模样虽然俊朗,但看着却少了几分读书人的文气。   “大人。”陌言生行了礼,只是目光依旧灼灼。   “看了信,如何?”唐子盛示意陌言生上马,堵在别人村口谈事怕是不合适。   “我要实地看了才能给大人答复。”陌言生没有立即答应。   “那好,唐默,去石头村。”唐子盛吩咐完,似随口问,“不去许家,当真是因为有愧,还是觉得我同许哥儿相识,觉得我们关系匪浅,去了怕我给你难堪?”   “我若说都有,唐大人信吗?”   “信一半。”若之前真是有愧,也不会时至今日才说要登门道歉的话。   但同样,在得知他在许家的时候,陌言生定然事先打探过许哥儿的事才从莲花村过来,而愧也是从那个时候才有的。   “唐大人既然猜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有关许哥儿的事当初我的确是处理的糊涂,只想着我既如此无能便不能耽误人家,没有想到登门退亲之事给许哥儿增添了困扰。”   此话是真,陌言生当初和许哥儿定亲的时候已经是举人的身份,他并非嫌贫爱富之人,只是可惜原本打算他若成为进士,再风光娶亲,不想,最后功名利禄和娇妻美眷都成了空。   “既然你明白,那我也不必多言。你消沉的两年,除了许哥儿,对不起的人只怕还有许多,不过有一点你要清楚,我愿意给你机会,只是因为我现在的确无人可用。”唐子盛一句话表明了他对陌言生的态度。   就像陌言生说,天上的确是给他掉了一块馅饼,这样的好处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有这样的气运都抓不住,合该这份馅饼要到别人的手里。   陌言生垂目,的确,从昨晚唐大人在他家呆了那么久来看,便是早就将他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从县里也有消息传回来,这位唐大人行事雷厉风行,眼底揉不得沙子。   若非当真无人可用,而他犯的又不是大是大非的错,现在该是不会有石头村一行。   石头村。   缪巡检带着人已经将石头村的房子给修缮好了,按照房屋大小,也一一分配给了要留在村子的人。   正是午时,炊烟袅袅,有唐大人支援县里原本粮仓里的次粮,这些人也是能够吃顿饱饭的。   “缪头,有人过来了。”来人报信的是守在村口的士兵。   “什么人?没事跑到这寸草不生的地方来干什么?”缪巡检放下手中碗筷,拎起一旁的就要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结果刚走两步,就听到马车轱辘的声音,这如今县里用的起马车,还会往山里跑的,好像就他们大人一位。   也就这会功夫,马车近了,缪巡检看着架着马车的唐默就更确定来人是唐大人,只是唐默身旁坐着那个哥儿相貌的人他好像不曾见过。但只凭眼神,他就确定对方不是善茬,至少手里可是沾过血的。   “唐大人。”缪巡检放下枪,大声招呼,这一招呼可不得了,村口近的人家一听是让他们有安身之处的唐大人过来,纷纷从屋子里出来,这一传十,十传百的。   还不等唐子盛的马车停下,村口就堵满了人,为的就是见一见这位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唐大人。   “大人,我们下去吗?”唐默咽了口口水,他上次见着场面,还是从南州到西洲时,途径一个县遇到的一群流民,那场景吓人的很,就跟现在一样。   唐子盛撩了车帘,看了一眼,“下去,本就是过来看看这些安置在此处的人,不下去岂非是本末倒置。”   说着,唐子盛就跳下来马车,沈熠然皱着眉跟在唐子盛身后,这里是哪儿他不清楚,也不曾在唐子盛身边听闻过。   但看情形只怕是藏了一个大秘密,而唐子盛让他跟着,就是在摊牌准备谈判。   “唐大人,你怎么过来了?这些百姓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我还说等明日回县衙向你禀报之后,就带着五百人去军营开始训练了。”   缪巡检自然是高兴唐子盛能来,顺道也给唐大人表明了自个儿可没偷懒。   “不急,此次过来我是带了一个人,之后石头村的事就由他接手。”唐子盛此言后,陌言生站了出来,向缪巡检行礼。   “他,也是吕教谕推荐的?”不是缪巡检质疑,而是读书人多是纸上谈兵,这个村子日后还会不断来人,人一多便不好管教,这书生看着结实,可那也不能以一敌百,要他管石头村还不如他手底下派几个兵管用。   “不,我找来的。”唐子盛堵了缪巡检的话,“他若管不好,自己只怕也没有颜面待下去,老缪你不必担心。”   “既然唐大人这么说,那我就信,原本我还说要是我带着人都走了,只留下两个兵看着,开始还够,到后头肯定是不行,没想到唐大人高瞻远瞩,这就把人给找来了,实在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缪巡检拍马屁的功夫是谁都比不上的。   “行了,让人带他去了解了解如今石头村的情况。至于士兵,明日你直接带着去营地就是,工房的人已经动工,周南川去瞧过,没什么问题。”   “好的,大人。”缪巡检应下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双双泛着亮光的眼睛,又硬着头皮转过来,“那什么,大人你看他们现在都安顿下来了,一个个都想感谢您,现在您来了,要不和他们去说说话。”   “我本来就是为了看看石头村安置的村民,走吧,不是正好吃午饭了吗?我是饿着肚子过来的。”   “哈哈,那大人正好,今天我在山上猎了两头大野猪,说是晚上和大伙烤着吃,现在大人你来了,我们就中午吃,正好加餐。”   “随意。”不过这荒山野岭,倒是一个适合养野猪的地方,之后可以和缪巡检商量商量,圈一片林子,专门用来养野猪。   野猪繁殖能力强,日后也能是一个肉食进项。   沈熠然没同唐子盛过去,他看着唐子盛跟着走进那堆人群里,捏着剑的手有些泛白。   在听到练兵那一刻起,他好像猜到了唐子盛的种种打算。但也就是因为猜到,整个人神色都有些不妙。   “唐子盛要招兵买马?准备谋反吗?”沈熠然问起了同在马车边上的唐默。   “沈护卫还请不要开玩笑,这可是灭九族的罪名。”唐默回答的很平静,他现在也在少爷手底下得了不少历练,沈熠然想要诈他没那么容易。   “是吗?朝廷可没有哪条规定说县令能养兵,看这个村子的人数,能充兵的五百只怕是有了,此事要捅到朝廷那里,你们也是灭九族的罪名。”沈熠然冷笑。   “沈护卫既然清楚有何必问我,我不过在少爷手下听吩咐,不曾知道少爷到底想的是什么,不过少爷既然将沈护卫带到此处,自会有解释。”   唐子盛没有给唐默吩咐,唐默自然什么都不会说。   沈熠然不再开口,信王府追杀,兵符令牌相送,护卫半年,若不是前两条确确实实与唐子盛无关,他都要觉得是唐子盛故意将他引诱至此,好骗取将军府的承诺。   让他留在此地半年,现在来看,唐子盛的打算可不光是让他保护周全,沈熠然用拇指顶着剑柄,他确信唐子盛身边没有高手,却这么有恃无恐的让他知道真相。   那他倒是要看看唐子盛让他这么早发现,究竟是要做什么。   ——   许倾城背着藤框在山林里走着,一手拿着草药记本,一手用木棍探路。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没有打猎的本事,就只能靠山里的草药,只是今日奇怪的很,他一路走来路上都很干净。   这类干净是有人已经在路上走过,可是这山里不常来人,他已经换了好几个方向都是一样的,只能说明此处不光来过人,而且人还不少。   昨日他来都不是这样,恐怕这些人是昨晚行动的。既然是可能是晚上行动,许倾城换了一个方向,那一处是荆棘丛生的地方。   夜色容易干扰人的视线,这般在山里行走。若是不熟识环境,是容易留下些东西的,走到荆棘笼,许倾城放下木棍,小心翼翼的沿着荆棘细细看过去。   不过片刻果然在人腰高的地方看到牵扯在笼刺上的一缕细布,呈黑色。   许倾城将黑布取下,又走了一会,直到发现了三四缕黑布之后便不再往前,都是黑色,还是夜里行动,此地又离当初他救沈哥儿的地方不远。   这行人可能与沈哥儿有关,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收好这几缕黑布,许倾城也不在山上停留,此事他需要尽早告诉唐公子。   若是敌,人数如此之多,就不能让沈哥儿被他们发现,也让唐公子早做准备。 第033章 算计人心   石头村里,唐子盛一直呆到下午才抽身,陌言生也在缪巡检手底下的人带领下完成了对此地的勘察,等他在出现在唐子盛面前时,神色满含自信,看样子有把握完成唐子盛交代他的事情。   “如何?”   “大人既然信我,我自然不会让大人失望。”陌言生应下了,他于兵法上不通,所以军营的事唐大人也不会让他插手。   但此地应该算是唐大人第二处需要掩盖的地方,这里除了是军营家属的安置地,也将会是未来很多不能明目张胆做事的隐藏地。   “这里安置的百姓都是流民和乞丐出身,多数是能够听话的。但只要有人,便会有不服众,我会让老缪给你派两个过来协助你管理此地。   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打听清楚他们各自的本事,并且做出合我心意的安排,日后此地会发展成和模样,就在你现在的一念之间。”   唐子盛拿石头村来验证陌言生的本事,算是给了极大的诚意。   “我会尽快拿出成果向大人证明我的价值。”陌言生经过之前的敲打已经比之前稳重许多,此时许诺自然是足够慎重。   “嗯,今日是去是留就看你自己,我现在得回县衙,不便送你了。”   陌言生行礼送唐子盛离开,然后将整个人的目光投入到这小小的山村,石头村的位置选的好,荒村古道,若非外来人迷路基本不可能有人会来此处。但苍耳县少有外人来,唐大人是已经给他解决了很大的困难。   不过凡事只怕万一,还需得在这附近设下了些机关,若真有人无意间闯入这里,他们好早做准备。   ——   回程小小的马车上,唐子盛和沈熠然坐在马车里都很安静,双方似乎都不打算第一个说出口,似乎都在等另一个人先失去耐心。   不巧的是,沈熠然的耐心没有唐子盛好,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先开口问,“唐大人,不先解释解释今日带我来这一趟的目的吗?”   “我在等你开口问。”唐子盛深谙一个道理,先手必输,高手博弈,讲究的是个气势,现在沈熠然先开口,主动权就在他手里。   沈熠然冷哼了一声,盯着唐子盛的目光都变得有几分凌厉。   “要你做我半年护卫,这些事情本就瞒不住,尤其是军营,我总是要去看着的,一次将你支开可行。   但两次三次总有你怀疑的时候,与其到时候等你跟踪我发现这件事,不若现在坦白,这样咱们的合作会显得更加开诚布公。”   “合作?看起来你早就盯上了将军府。”沈熠然不傻,唐子盛所说的合作绝对不会是他一个暗探,他看中的定然是他背后的将军府。   “这个早就要看沈护卫你说的是多早了,当初许哥儿救你我不知情,将你带入县衙也是为了保护许哥儿的安全。   但偏偏我的运气不错,沈护卫你主动提出做交易,如果说那个时候起谋划算早,那我也就认了。”   和将军府搭线,算是他被动,没有将军府他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搭上西州总兵或者寻找私矿自己铸造铁器都是办法,就是耗时耗力。   “你在筹兵。”沈熠然不多问,只一点,他要弄清楚唐子盛筹兵究竟是为了什么。   “南州和皇城的局势我想沈护卫你在将军府比我知道的清楚,如今天下表面太平,其实已经隐隐有乱世之象,若无实力,一个小小的县令在乱世中可不一定保得住性命。”   “为自保,我看不尽然,若你当真想得到庇佑,势力这么多,以你的才智不难在这些人手里谋一席之地。   我记得你是南州人,南州那方足足有三个你可以投靠的势力。但你偏偏离了南州来了西州,若只是自保,岂不是舍本逐末。”   这些时日也不是白相处的,至少在沈熠然心里大约是对唐子盛有个认知的,唐子盛这人本事不小,就是自荐将军府,将军也会礼遇待之。   唐子盛轻笑,“沈护卫说的自保,依旧是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而我要的是让他人左右不得我的性命。   如此一来,在乱世前筹备起一直队伍,守住一方太平,等着乱世结束,这才是我要的自保。”   “守一方太平,那等到天下太平,你又如何之处,我想无论谁做皇帝都不会允许有一地方,控军自守。”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且人心易变,若是有一天唐子盛贪心不足想要取皇位挥兵北上,不又是一场乱世的开端。   这个道理他知道,唐子盛不可能不知道。   “那就得到那时再说了,毕竟现在谁能坐稳皇位都未可知,太子、怀王、信王和将军,不同的人在皇位上我自然有不同的应对之策。”   “你只列出四人,难不成你就没有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我想你该知道,只要你拥兵自重。除了坐上帝位,就再无其他解决之道。”   这事,他们是过来人,将军无意夺位,却又因为种种皇权争斗被迫自保。若是皇帝信将军,他也不会来这一遭。   “我无意于天下,而且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新皇帝对我能不能有容人之量呢。”   唐子盛不与沈熠然争辩这个,毕竟此事须得真真正正的做出来,别人才敢信,今日一遭主要目的还是要说服沈熠然和将军府搭线,“将军要帝位吗?”   沈熠然不答,但他们都知道答案是什么。一旦战乱起,如果将军不登上帝位,皇家就会要了将军的命,也会要了西北军的命。   为了跟随将军府的人,也为了西北军,将军必然是要登位称帝,将大豫重改国号。   以此为结局,唐子盛重推局势,“将军要称帝,信王怀王不足为惧,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是将军在和信王怀王交手的时候,太子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只怕你们的布局也将功亏一篑。   这一点将军府的谋士应该早就想到了,只是到如今也不见应对之策,再有西北军若要去南州,就算行动再隐秘却也架不住人数多,在西北城池的外邦探子肯定会察觉,他们要是趁此机会入关攻打西州和北州,将军想救也是分身乏术。”   唐子盛每说一句,就看到沈熠然的神色凝重一分,说明他说的也是目前将军府的主要问题,现在的局势看似将军手握重兵,能够轻易攻破皇城。   但实则重兵也是牵制,畏首畏尾,将军府现在很是被动。   “说这么多,你的目的。”沈熠然不去费心神和唐子盛说些弯弯绕绕的话。   “我的目的自然是在乱世之前,养出一支精兵,能够护西州周全,同样西北外邦进攻西州时,如今的大豫不至于被轻易攻破,现在百姓也不至于沦为外邦人的俘虏。说到此,沈护卫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要将军府帮你养兵。”   沈熠然言语中难掩惊讶,他若猜得不错,唐子盛手里应该连兵马都还没有,先前他还想唐子盛能与将军府有什么可合作的,现在一看,不知该说唐子盛胆大妄为,还是该说他异想天开。   “嗯哼,我现在的确什么都没有,但是现在不也还没到乱世吗?两年时间若有将军帮忙,一支军队我想还是能够养出来的。”   “那你岂非是空手套白狼,倒是打的好主意。但将军又凭什么给你兵马,难不成是为了日后天下平定再给自己增添一位对手吗?”   沈熠然甚觉好笑,唐子盛此人算盘打的太好,可也不是人人都是傻子。   “我可没说要将军资助,我只要将军给我提供一条门路,可买兵马就好,价钱好商量,而且将军也不是在养对手,是在养帮手。我想沈护卫也不得不承认,这战局中加一个我,对将军有利大于有害。”   所谓合作,看的不过都是利益罢了,唐子盛自信他能给出将军府想要的东西,那现在将军为他开方便之门,不过是提前投资。   “出钱,你可知养一堆兵马需要多少银两,不谈兵器和马匹,就是军队的粮食只怕你都很难供应起。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在开云府的一家酒楼就可以养起一支军队吗?”沈熠然现在明白唐子盛在开云府开酒楼是个什么打算,但还不够。   “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我既然敢这般自信同你做交易,自然是有筹码的。而这份筹码亦是底牌,沈护卫该是清楚,底牌自不会轻易示人。现在就看沈护卫愿不愿搭线让将军做决断。”   沈熠然紧皱眉心思考,唐子盛要的只是门路。若是他真的能够出的起价钱,这军队不靠将军府唐子盛也能养起来。   西北军日子过得凄苦,朝廷给西北军准备的粮食补给永远都到不了将士们手里。所以这些年西北军都是靠将军一人接济。   将军手下的谋士为此愁白了头发,如若唐子盛真的有钱,与其便宜了其他人还不如给将军府。   最重要的,唐子盛这人算的好,酒楼一事没有避开他,就是在告诉他,就算现在他唐子盛没钱,但是不代表日后他赚不到钱。   这一条也是唐子盛要求合作的另一条筹码,将军府缺钱。   “此事等你成功将兵符送到了西北军手里,我会履约告诉将军。”沈熠然没有一口答应,他现在也要看看唐子盛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拿到将军府的承诺。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你的大胆,这么毫不设防的告诉我这些。若是我此刻为了避免将军日后会多出一位对手将你杀了,你的自保就是场空谈。”   唐子盛摇头,“若是合作对象是怀王、信王我还有这个担忧。但是将军,我有这个自信不会对我怎么样。毕竟我说了,西北军一走,西州和北州就是他人眼中的鱼肉,除了我可没人会替这份鱼肉挡刀俎。   而沈护卫你,既然能够替将军府向我许诺,只怕身份也不低,能够跟在将军身边的人,自然能够清楚其中厉害,在我抛出这段话时,你就不会杀我,也不能杀我。”   唐子盛的确胆大,但他这番举动可不是沈熠然以为的在赌。毕竟再有把握的赌局也有输掉的概率,而输掉的后果就是他的性命。   他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为此,今日的这场谈判全在他的算计之中,人心难算,但也不是不能算。 第034章 危险危险   许倾城在县衙后邸等了半个时辰了,眼看天色都要黑了还不见唐子盛回来,心中越发有些着急。   “许公子,吃些点心吧,大人昨日离开的时候说了今日会回来,现在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书棋看出许倾城的焦急,去了厨房拿了月娘新做的点心过来,劝慰道。   “嗯。”许倾城接过书棋的好意,但却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唐公子这么久还没回来,万一路上遇到了他想的那伙人,只有沈哥儿一个人,怕是危险的很。   “回来了,回来了,大人回来了。”书墨在后门看到唐大人的车驾,便立刻跑回前堂报信,就是怕许哥儿等的久了。   许倾城听到这话,提着的心松快了下来,没事就好,这时又把手摸到了腰间的荷包,里头是他下午在山里捡到的碎布,就等着唐子盛过来交给他。   唐子盛下了马车,难得离开县衙这么久,也不晓得这期间县衙是不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但他还没踏进后门,门房小步跑了过来,“大人,家里来客了。”   “来客?哪位客人?”他这个县令后邸除了许哥儿和周南川拜访过,可不见县里其他客人过来。   “是前几日来过的许哥儿,今日酉时刚过来的,看着神色有些匆忙,书墨和书棋就请人到了前堂坐着了。”门房说的仔细。   酉时刚过,现在戌时都过半了,岂非是等了他半个时辰,唐子盛听到此处,赶紧往前堂走去。   上午他才从白河村离开,许哥儿都酉时还找到县衙来,只怕下午的时候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   到了前堂,果然看到站在门口等他的许哥儿,唐子盛又快了两步过去,担忧的问,“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许倾城也不多话,将刚刚从腰间取下的荷包打开,递给了唐子盛,“这是我下午上山的时候在山里找到的,那处离当初我救沈哥儿的位置不远,我觉着可能会和沈哥儿有关,所以便想着过来告诉唐公子你。”   唐子盛依言打开荷包,看见里面的几缕碎布,用手摸了摸,神色便严肃起来,这布料材质不似农家穿的粗布麻衣,且都是黑色,发现的地点又近沈熠然当初被救下的位置,这些加在一块,得出的结论只怕不好。   “沈护卫,你觉得呢?”唐子盛将碎布递过去,是敌是友,得沈熠然这个知情人判断,他们都是局外人。   沈熠然细细捻了碎布,从衣料上他自然是分不出来者到底是他的同僚还是他的敌人,不过这事也不难判断。   因为他的同僚最多知道他是在苍耳县断了联系,不可能知道他在苍耳县山林里哪处失了行踪。   而这些衣料是在他当初昏倒的附近找到的,那来人是谁也就很清楚了。   “我被救之后,苍耳县并没有什么异动,我想当初追杀我的信王府人估计是被调了回去。   现在这伙人出现在山林,还是当初我失去踪迹的地方,应该是在西北监视的人发现兵符还没有送到。   所以断定我没有和西北将军府的人接头,为此信王府又派了一队人马过来,打算从我失踪的地方开始搜查。”   是敌非友,这四个字便断定了如今时局的糟糕。   许倾城听到后,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将他今日在山上寻到布料的过程全部细说给唐子盛听,“这碎布是在荆棘的笼刺上发现的,数量还这么多,他们应该是晚上搜的山,夜间视力不好,才会留下这么多的痕迹。”   “嗯,许哥儿你救沈护卫的事,除了许叔村子没人知道,现在沈护卫是跟在我身边,他们要找人也没有那么容易,只是近来沈护卫你最好呆在县衙不要出去。”   沈熠然的行踪在山林里就彻底断了,就算信王府的人再厉害,没有人给他们提供消息指路,要在苍耳县找人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何况他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按照时间推算,再有三日,走商的队伍就该和西北军接触,只要西北将军府拿到兵符稍有异动,那么信王府自然会主动放弃在苍耳县浪费时间。   “这我清楚,可要是他们拿我的画像在村里找人呢?”沈熠然知道信王府的人的手段,他最近和唐子盛出入了三个村子。   莲花村还好,他留在车上,并无人瞧见他,石头村也暂且不提。但是白河村,看见他的可不止一人,最重要的,那日他去白河村还撞见了和唐子盛有过节的人。   经沈熠然提醒,唐子盛立刻想到了王大王二,神色不自主的阴翳,若真如此,莫家和许家可能会有危险。   许倾城不知其中还有王大王二的事,但是他知村里人见过沈哥儿不少,要真是有人在村里那沈哥儿的画像问,肯定是瞒不住的。   要是再有人说他们家和唐公子熟识,这些人在去他家,那他爹爹现在一个人在家岂不是有危险,“唐公子,我得先回”   “别着急,今晚不会有事。”唐子盛伸手拦住要回白河村的许倾城,“你来时已经是酉时,若是村子有生人拿画像来问,肯定村里人早就传开了。现在没有,说明他们暂时还没有找到白河村来,且他们若真要行动问话,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也会是在白日伪装身份,放心。”   “真的吗?”许倾城刚刚惊出一身冷汗,怕他爹爹在家出事。   “自然是真的,从他们搜山都是晚上进行就能知道这些人不想节外生枝。若是他们当真打算拿画像进村子里问线索,肯定也会编造一番说辞,让村里人不会怀疑。”   唐子盛说的有理有据,略微平复了许倾城心中的忧虑,今夜不会有事就好。   “现在已经晚了,城门也已经关了,许哥儿今日你且在县衙住下,一路过来肯定还未吃晚食,等吃了晚食,我们在细细商量该如何应对,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出事的。”唐子盛拍了拍许倾城的肩膀,轻声细语的宽慰。   许倾城点头,他信唐子盛能够保护他和爹爹平安。   “书墨,让月娘开饭,书棋,去收拾一间客房。”   “好的,大人。”   ……   晚饭后,唐子盛差不多想到了解决之策,便在将许哥儿送到客房之后,同许哥儿说了如何应对。   “直接告诉他们,可是这样他们不是就会到县衙来找唐公子你的麻烦。”许倾城不愿这么出卖唐公子。   “无事,他们过来我自会有办法应对,王大王二撞见过沈护卫跟着我,要是当真有人来问肯定也瞒不住,我只怕到时候王大和王二到时候不光会卖我,还会将你和莫叔也牵扯在内。”   他现在也不能完全判断那群人在打听到沈熠然的消息后会如何行动。   但以己度人,若是知道沈熠然现在跟在苍耳县县令身边,情况就比原先的要复杂。   “可是”   “没有可是,听我的,到时候当真有外人上门,你就假做不认识沈护卫,只说在我身边见过。若是他们向你打听起我,就表现的不耐烦些。”   “啊?”许倾城不解。   “我们关系不好,你才好推脱,万一他们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抓了你,岂不是害你了,你只当做我是个时不时上门骚扰你的登徒子就是。”   白河村的人都知道许哥儿救了他,自然是能够打听出他和许哥儿关系好。   若是让那群人起了以许哥儿性命作为威胁他的想法,情况就危急了。   “这样唐公子你的名声岂不是?”许倾城懂了唐子盛的意思,可要被传扬出去,唐公子在苍耳县的名声就要尽毁了。   唐子盛笑着摇头,这事许哥儿才是应该担心名声的那个,他的名声借原身的光,早就没有了,“他们不会传扬出去的,你这样说,他们也会以为我救沈护卫也是贪图他的相貌,若能以此降低他们对我的防备心,也是好事不是吗?”   性命和名声哪个重要,许倾城自然是希望唐子盛选性命的,“那,你要保证这样做你没事。”   “我保证。”   “好,我会照做的。”许倾城虽然应下但是心里却没有底,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将此事做好。   “近来也不要去山上了,在村子里他们或许会有顾忌,可一旦你一个人在山里遇见了,他们只怕会杀人灭口。”   唐子盛想想也是后怕,若是今日许哥儿上山就遇见了信王府的人,多半这些人为了不暴露行踪杀了许哥儿,再伪装成许哥儿在深山遇野物身死。   “我晓得的,这些天我都会呆在家里陪爹爹,等唐公子上门之后我再去山上。”   许倾城知道轻重,当初救下沈哥儿的时候,他就有几日不曾去深山,都是在山坡附近找的草药。   现在情况这么危机,他肯定也不会在私自往山上跑,他很惜命的。   “那就好。”唐子盛说着目光落到了许倾城的发后,“怎么不见戴那支簪子,可是不喜欢。”   原本好好谈着要命的紧急事,唐子盛突然一转话头,许倾城还一时没反应过来,簪子,手不自然的将耳边的碎发往后拨弄了一下。   “没有不喜欢,只是我没有带过簪子,又成日在山上行走,怕不小心弄丢了。”   他的头发一直都是用不要的衣物撕成布条绑着的,簪子这种固发的饰品用起来不安心,要是在山里弄丢了,他可就要难过死了。   “原来是这样,是我考虑不周,该买发带的。”唐子盛只想着哥儿能用的饰品不多,又碰巧看见了那支木簪造型别样,还以为送的很合许哥儿心意。   “没有的事,我很喜欢发簪的,近来不用上山,下次唐公子来我家我就戴给唐公子看。”   许倾城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他不会用发簪固发,真要戴发簪还得让爹爹教教他。   “好,那簪子许哥儿戴上一定很好看。”唐子盛应下,不过事情已经谈完在和许哥儿单独呆在一处,便是不合礼数了,“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夜里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书棋。”   许倾城点点头,目送唐子盛离开扣上房门,背靠在门上,捂着自己渐渐发红的脸蹲下去,刚刚他都说了些什么呀。   戴簪子给人看什么的,简直太……   不过唐公子答应了,应该没有觉得他言语失礼吧。 第035章 谋事在人   一大早许哥儿匆匆起身离开了县衙,甚至连和唐子盛道别都没得及。   唐子盛也起的早,只是难得没有洗漱而是坐在床边思考,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全权掌控苍耳县他也是经历过风浪了。   或许把这事说给上辈子还活着的自己听,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只是现在哪怕已经站稳脚跟,依旧还是无法得心应手的对付各种意外,他还是不够强啊。   “起了吗?”沈熠然难得敲门过来。   “马上。”唐子盛穿好衣物,用房内的冷水洗漱之后,才打开门。   沈熠然来的正好,他也的确有事要找他。   “你就这么放许哥儿回去,不怕信王府的人借他威胁你。”沈熠然不赞同让许哥儿离开,若是许哥儿在县衙呆着,他不说一定能够保住许哥儿的安全,但还有唐子盛在,许哥儿定然无事。   “许叔还在村子,他不会留下。”   “那就把他爹爹一起接过来。”   “许家走了,村子里和我有关系的还有莫家,就算我把莫家也安排好,那与莫家有牵连的人呢?”   而且若他们当真如此做,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信王府的人他们已经暴露了。   如今敌暗我明,总是要做些迷惑之举。   “那你就不怕许哥儿出事?”沈熠然不喜唐子盛事事都觉得能够掌控在自己手中,要知道天下之大,意外横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唐子盛太自负了。   “我不会让他出事的。”唐子盛当然知道如今的办法还有危险。但他既然把许哥儿放走就说明自己也不会干看着。   沈熠然闭上眼睛,他终究不是唐子盛,现在这个情况于他而言也想不出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是他过于激动了。   “你想的办法是什么?说吧。”   “信王府的人现在会如何做,我们都不清楚,如今就按最坏的情况考虑,他们用了你说的以画像寻人的法子,恰好问的人中有王大王二。   那么,信王府的人是会选择自己来苍耳县衙找我,还是从和我有关系的许家莫家下手,进而用他们威胁我交出你。”   “后者,你是县令,再怎么样也是官,我近日也曾听闻苍耳县流传你与南州郡守有关系,南州郡守在南州,却是皇上的势力。所以不论流言真假,他们不会直接动你。”   唐子盛点头,没想到当日散播的流言现在还能成为他保命的符咒,“那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一条我们演一场戏骗过信王府的人。让他们觉得我留你在县衙只是为了贪图你的美色,并不知你的身份,到时候他们上门,你直接当着他们的面逃走,让他们相信我没有私藏,但这样会留有隐患。”   这个过程中只要他有一点异常都会引起信王府的追查,当然就算他表演的天衣无缝,也架不住信王就是怀疑他,就是要细查他,那到时候苍耳县的一切也瞒不住。   “另一条呢?”   沈熠然想起唐子盛在苍耳县布置的种种,若真是引起了信王府人的注意,只怕唐子盛真是要创业未始就崩殂了。   更何况唐子盛活对将军有益,唐子盛死还留下一摊子麻烦。若是信王以此为借口,将苍耳县养兵之事栽赃到将军身上,去皇帝那里告一状,战争怕是要比想象中来的要早。   “将此次信王府派来苍耳县搜查你的人全部灭口。”唐子盛想了一个早上,下定决心要选第二条路,不能开口的人,才是对他来说最安全的。   “好想法,但先别说就我一人,肯定打不过对方十数人,就算是你用计将他们都杀了,信王知道他们派到苍耳县的人全部折了,难道不会再派一堆人马过来调查吗?你能杀光一次,还能杀光第二次,第三次不成。”   “自然不能,所以我们就要不留祸根,直接让信王知道他的人为什么会全部折了,祸水东引。”   出现意外当然是会引来第二波第三波搜查。但是若对方清楚灭口的人是谁,又何必在大费周章呢。   “你想将这件事引到将军府身上?”沈熠然快速从几个唐子盛能够选择的目标判断出是谁,以将军府和信王府之间的恩怨来说,这事的确可能。   “你在此地失去行踪,西北将军府又迟迟没有收到兵符。若是此时将信王府的来调查你行踪的人一网打尽,而西北那边又传来兵符被交接的事,你觉得信王会有何猜测?”   “信王会觉得我在此地失踪是个局,为的就是顺手折掉信王的一只翼,报之前追杀我之仇。”   沈熠然不得不承认,这事,的确是他的作风。   “如此,我就能够置身事外,至于替我背锅的将军也无损失,当然我会提供补偿。”唐子盛又在开空头支票,但沈熠然不得不接下。   沈熠然对此早就习惯,不为别的,就凭唐子盛替他把兵符送到西北,还有许哥儿的救命之恩,他都不会放任不管。   第二条路,是他必选之路,“信王府派遣追杀我的暗探应该还是之前那一批,除开我知道的九人,肯定还有信王新安排的人手。   论武功,我最多以一敌三,这三人里还必须没有他们的头领。如今我们不知道对手人数,也没有正面抗敌的实力,第二条路,也成了死路。”   更何况,他们也不知道信王府的人什么时候会到,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哪怕加上唐子盛手里的周南川,也逃不过的。   “你不是说他们会因为流言而不对我出手吗?”唐子盛想到之前提到的点。   “我说的是不会要你的命,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对你做其他的事。更何况若是之后他们知道流言是假,你也活不成的。”   “暂时不会杀我就足够了,还有谁说我手底没有人的,暗探再厉害也不是万人敌,我手里可有不少上过战场杀敌的老兵,他们以数量补足身手上的差距如何?”   人海战术虽然差点意思,但也是不得已之法,现在时间紧迫他们也没有办法去找高手压阵。   “勉强。”老兵见过血,能从战场退役的大多数身手都不错,以数量压制赢面还是有的。   “看来还不够,那我就再多找一些人来,杀他们不难,难的是我们要如何确定他们的到底多少人。否则这些人若是逃出去一个便是后患无穷。”   除开老兵,缪巡检手底下的人身手也不差,还有上次帮他搞定吴刑书一行人的武馆师父,以及周南川手中的人。   这些加在一起,提前布局,十几名暗探能杀。   “这点你不用担心,只要能够集齐人杀死他们,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沈熠然出身将军府,是将军手里得力的暗探之一,或许玩心机布局比不上唐子盛。但论对付和他们一直交手不断的信王府暗探还是有些心得。   而且,还有一点他现在不能确认,这些日子因为怕泄露自己行踪他没有和南州联系,信王如今在派人走一遭西州,将军大概率也会派人找他。   但此事没有定数,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目前按照唐子盛说的走下去,是最好的法子。   “现在就开始行动吧。”   ——   许倾城回到白河村时,正是村里人起来去田里干活的时候,避开了几个眼杂的时间段,他才偷偷摸摸的回了家。   只是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因为在村口时,他万般小心还感觉被人瞧见了,但瞧见的是谁他却没能寻到。   “倾城,怎么这会才回来。”不光许倾城担心许映乐,许映乐也担心了一夜许倾城的安危。昨夜他几乎没有睡着,现在见到自家哥儿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   “在县里遇到了点事,便没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来,让爹爹担心了。”   许倾城满腹心事但又不想爹爹担心,表面看着似乎没事,可又怎么瞒得过看着自家哥儿长大的许映乐。   “是有危险对吗?”许映乐知道昨日倾城急急忙忙去县里为的是什么,现在从倾城的表情来看,那碎布的主人应该是信王府一伙的。   许倾城面色白了一分,果真是瞒不住爹爹,在爹爹的注视下,他迟疑了一小会,最后还是点了头。   “把去县里发生的事细细说给我听。”许映乐一向不喜欢坐以待毙,他要知道全部过程,知道的消息越多,他才能够替他的哥儿谋划出更多的生路,他绝对不会让倾城出事。   “我昨日……”   ——   南州,将军府。   名震天下的景将军这时候正坐在府中的书房,神色凝重,已经年近四十的景奂看着却和三十多岁的盛年没什么两样,就是现在让他提刀上马战西北,也能打的外邦苟延残喘退居西北城外上百里。   “还是没有熠然的消息?”   “没有,但信王府那边又派了一队人去西州,我们猜测是当时没有寻到小公子,而西北那边也没有动静,现在打算在去西州寻到小公子的踪迹。”   景奂手握成拳,皇家,夺走了他一生挚爱,现在连他的义子也因为信王害得下落不明,看来真是觉得他景奂好欺负。   “将军,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小公子深的将军真传,不会轻易着了信王的道,之前信王追杀小公子的人马回来现在又被召离,就更说明小公子目前没有落到信王府的手里。”   谋士为不希望景奂现在沉不住气,时局还没到非兵刃交接的地步,必须得等到信王或者怀王先出兵,这样他们将军在出兵,便能为日后登上皇位扫去篡位的非议。   “忍,我忍了十七年了。”景奂的目光看着略远的方向,那里是皇城,“再派人手去西州,务必平安寻回熠然,至于信王府的人,杀。”   “是。” 第036章 等人前来   两日后。   唐子盛、周南川还有沈熠然已经在县衙后邸守了两日,县衙外的布局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就等着人来。   但整两日也不见有任何信王府暗探的消息,着实让他们难得焦灼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今日商队的人应该抵达西北城内,兵符大约会在明日或者后日送到西北将军府的人手里,他们再不出手,我们这布置可就白搭了。”   周南川摇着他手里的扇子,他可是期待了两天,要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可对不起这两日他熬的黑眼圈。   “没那么快,就算明日兵符送到西北将军府手中,从西北城传消息回到南州,再从南州传回苍耳县,怎么几天时间也是要的。”唐子盛还想有这么好的运气。   “但是这都两日了,为什么他们还没动静,就是夜里一家一家的搜,那附近的村子也就那么多。”   周南川不解,不过这么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分析敌人,意外太多,总是没个准数的。   “说的不错,所以再过两日还没有动静,那我们应该放放鞭炮,没准这信王府的人失了耐心,去苍耳县附近的县城找人。”   “也不是不可能。”沈熠然认同唐子盛这个猜测,但是几率很小。   “嘶,怎么就我一个人急的火烧房子,你们这当事人反而冷静的不得了,唐大人你就不怕许哥儿这两日出事吗?”   周南川气不过,他本来在家睡觉睡得好好的,被唐子盛找上门,放了一个惊天的炸弹,现在心情还没平缓过来,结果唐子盛倒好,该吃吃该喝喝,半点没有一步踏错就要进棺材的觉悟。   “我已经安排人回了白河村,要是有异动自然会前来给我传消息。”   “呃……”算了,周南川重新坐下,喝了一口凉茶,降火气。   有同样担忧的不止唐子盛他们,许家这两日过得也是提心吊胆。   许映乐原本是想让倾城暂时离开白河村,去其他地方避一避,但这孩子死心眼不走,还让他走。   最后谁也没说服谁,搁自己屋里生闷气。   “做做准备吧,今日那伙人可能会上门。”许映乐还气着,但也不好拿自家哥儿的性命赌气。   许倾城手里的活计一下顿住,“爹爹怎么知道?”   “昨夜村里有几户养狗的人家半夜都听见狗叫,多半夜里有人来过。”   许映乐身体不好,夜里浅眠,白河村也不大,养狗的几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夜里那么安静他自然都是听到了的。   若是一家狗叫还能说山里有东西跑下来了。但家家都开始狗叫,还都叫了一阵就没了声音,估摸是被人给打晕了。   许倾城明白爹爹说的意思了,两日时间,从当初他救沈哥儿的地方算,位于附近的村子也就五六个。   若都是半夜进村寻人,到现在也该寻完了。   只是有一点许倾城想不明白,“爹爹,明明这会离救下沈哥儿都过去好些日子了,为什么他们寻人还要从这里找起,不怕沈哥儿伤好走了白忙活一场吗?”   “西州这么大,就算沈哥儿走了,他们也只能从这里找起。不然他们也没有其他获得线索的路子。”许映乐是不知道暗探做事,但换位思考,他也会这么做。   顶头上司给了命令,这些手下只能竭尽可能去完成。   正说着,门口响起了几下敲门声,但却没人问声。   许倾城和许映乐的神色立刻沉了下来,随后许倾城放下站起来,喊了一句,“谁啊?”   砰砰砰——回应许倾城的还是三声敲门声,是外人。   许倾城缓步走到门口,手在门栓上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木栓去了下来,外面的人若真是信王府的人,他这门就是不开对方也能进来。   打开一道小门缝,许倾城看了外面站着的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心中有几分害怕,面色也如此表现,“你们是谁啊?”   其中一个汉子眉目凌厉,但眼睛看着开门的是个生的漂亮的哥儿,立刻轻佻起来,“我们是东临县的,过来问点事,小哥儿”   谁知这个汉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汉子给打断了,“我听你们村里人说你认识上面的人,向你来打听打听。”   许倾城瞟了一眼汉子举在手里的画像,上的人无疑是沈哥儿,果然就是这伙人。   “你们和上面的人什么关系?”许倾城没明摆说认识,只是表情犹疑不定,看着像是害怕的紧。   “这是我未婚夫郞,但前不久要办喜事的时候跑了,我们兄弟俩就沿路追到了苍耳县,问了周围好几个村子的人,今天才在这儿问到。若是他在你们家,就赶紧交出来,我们两家父母还等人回去拜堂成亲。”   开始说话的汉子似乎被另外那个汉子给提醒了,知道这会不是贪图美色的时候,语气也开始恶劣起来。   许倾城听着对方编的像模像样的谎话,心头觉得要是沈哥儿知道对方说是他的未婚夫君,只怕是要动手收拾人了。   “我不认识。”许倾城没有先说他认识,他觉得这两人刚刚的问话有问题。   若是知道沈哥儿是在唐公子手底下做事,怎么半句不见提唐公子,反而让他把人交出来。   “不认识?小哥儿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事,我问过你们村的人了,他们说这个哥儿你一定认识。若是不交人就别怪我把你拉去给我拜堂。”   说话的人脸上显现出凶狠,一看就是平日里做惯了这些威胁人的事。   许倾城假作皱眉。“我的确不认识这上面的人,只是见过面,光天化日的,你们随意上门也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说要我交人,在乱来我可要告官了。”   这两人听见告官神色也不变一下,显然是有恃无恐,“你见过他,在哪儿见的面?”   这一问让许倾城更确定这两人压根不知道沈哥儿现在跟着唐公子,看来给这两个人泄露消息的人怕得罪唐公子,只说了他认识沈哥儿。   “家里。”   “戏耍我们好玩,都在家里见过面了还说不认识。”对方一把推在门上,似乎打算闯进去找人。   但许倾城的力气也不小,没让这人得逞,“谁戏耍你们了,这位哥儿只是同人到我家做过客见过一次,我连姓名都不知道,你们要是再动手动脚,我可要喊村里人过来了。”   两个汉子对眼看了一下,刚刚推门的那个把手从门上松开,态度依旧不好的问,“跟谁过来的?”   许倾城表现的迟疑了一下,最后嘟囔的说出口,“县令。”   “县令?你不是蒙我们兄弟俩吧,你一个山里的哥儿能见着县令?”显然对方不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这里没人。”许倾城说完一把把门给关上了,而门外的两个人没有继续敲门,等了好一会儿门外没了动静,许倾城趴在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外头已经没人了,他们走了。   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   “走了?”许映乐先前也在屋里听着,来人举止行为看着和街上的小地痞没什么两样,或许是真的地痞流氓。   “嗯,但是他们走的也太快了,我还以为他们要纠缠几下呢。”许倾城想不通,“不过这两人看着凶,但和沈哥儿给我的感觉不一样,爹爹,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是那伙人。”   “他们说的官话里带着西州口音,虽然不明显但只要是西州待久了的也能听出来,这两人是西州本地人,不是信王府的人。”许映乐清楚来人约是那伙人随意找来的。   “爹爹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被那伙人雇佣过来问话的?”难怪知道了沈哥儿在县令身边就不再追问下去,看来是得了消息要回去汇报。   “应该是。”不过这两人活不长,等他们把沈哥儿的消息带回给那伙人,只怕会被杀人灭口。   “那我得赶紧把消息告诉给唐公子,让他那边早做准备。”许倾城匆匆进屋,把上次唐子盛送他的木簪取出来从屋里的墙壁土洞里塞到对面莫家。   他早就好莫叔说好了,要是他塞了簪子到隔壁,就让莫叔往县衙跑一趟,唐公子收到簪子就知道意思。   ——   唐子盛盯着桌上的木簪,几经辗转又到了他手里,许哥儿在向他传递消息。   “他们收到沈熠然在县衙的消息,你说他们几时会行动。”周南川也看着桌上的木簪,等了两日还不见人来,他的耐心都快要磨没了。   “不管几时,他们总是要先混进城。”唐子盛将木簪收好,让唐默给缪巡检带了消息。   先前派去守城门的人要密切注意进程的人,如果有任何异常都要留意。   “沈护卫你不去看看?”   “你们打算瓮中捉鳖,我要是提前泄露了身份,岂不是让你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沈熠然没理会周南川的话,他现在在等,在等除了信王府外的同僚。   按照将军手底下人的办事效率,信王府的人要是真的进城来,他们肯定也会跟着进来,他已经在暗处留了标记,只要将军手里的人看到,自然会来寻他。   “次次都用这个法子,总会有失灵的时候,要我说还是让人把这些人都分开,在逐个击破来的爽利。”   周南川想着唐子盛每次抓人,都龟缩在县衙的府邸。要是他们准备的人手不够,瓮里的鳖怕是要换人。   “敌暗我明,这个方法不适应,下次要是有敌明我暗的时候,你可以试试。”唐子盛不理会周南川的突发奇想。   “还是不要有下次了,老话讲究一个闷声发大财,等我们手里的人马充足,再有人来犯,直接出兵围剿,哪还用的着像现在一样以身犯险。”   唐子盛点头,前期弱小的时候苟一苟,等到后期发展起来再大杀四方才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现在县衙人马已齐,就等鱼儿自投罗网。 第037章 意外之喜   城门。   苍耳县是个小县,外面修葺的城墙也不高,城门看着便有些寒颤。以前县令在位的时候,看门的士兵都懒懒散散,基本都是不干实事。   唐子盛处理了六房事宜之后,就着缪巡检给手城门的士兵下了令,换了之前守关隘的老兵,这些老兵以前都是在边塞守过城门的,早就练就了一双识人辨异的眼睛。   “上头给了令,让咱们看紧点。”一个士兵从城内的墙上下来,给在附近看人的几个悄悄传了话。   “知道了。”几个老兵没有大幅度的走动,也没有上前一个个去检查来往的行人。   对他们来说在看紧点,就是每个人重新换了合适的位置,一人盯行人身上的一个细节。   听缪头说是南州来的人,本事不小,可这类人隐匿功夫在行,但扮作贩夫走卒还差点意思。   就说行走的姿势、手上不同部位的老茧和看人的眼神,那都是大有不同,对方人数还不少,看来肯定不会一起进城。   这不,刚警戒没多久,就看着两人担着菜往城里走,他们低着头避免和守门的士兵对视,背虽然躬着,但和那些干久了重活的驼背却不一样,压塌的背脊和主动躬着的背脊只要见得多了,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差别。   靠在城墙上的士兵朝身后比了一个二字,城里自然是有人注意这些人之后的动向。   ——   县衙一条接一条的消息不断传过来,唐子盛撑着头看着人数,是不是太多了些。   “我出去一趟。”沈熠然在看到唐子盛手里得来的消息后,突然抱着剑要出门。   “现在?”唐子盛奇怪的看了一眼沈熠然。   “嗯,不会让他们发现,现在白日他们也不敢进县衙来查看。”看数量,进城的人可能不止信王府的暗探了。   若是将军府来人,他要早些接应,这样灭杀信王府的人时,他们才能抢占先机。   “那你小心。”   沈熠然点了头,便从屋里离开,而一旁的周南川目光追着沈熠然离开之后,才移回唐子盛身上,“他去找帮手?”   “应该。”唐子盛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要真是如此,他们这几日准备是白费了。但危险却能立刻解除,就是不知道沈熠然会不会趁机敲诈他啊。   “你也真是放心,若是他一去不回,可就剩咱两孤家寡人守在县衙等死了。”   周南川对沈熠然可没有唐子盛那么信任,他一直怀疑唐子盛这么相信沈熠然,更沈熠然那生的如此艳丽的脸有莫大的关系。   “没有沈熠然,我们的人手不说稳赢,但也不会输的难堪。更何况你敢有恃无恐的坐在这里,保命的东西肯定也带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你也猜得到?”周南川觉得唐子盛这人八成是会读心术。不然怎么把他的行为看的一干二净,就连底裤都要被扒了。   “用的着猜,你的表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那就不说我,我有底牌有恃无恐,你唐大人又有什么底牌,敢这个时候放走沈熠然,可别说你良心发现。”在周南川看来唐子盛这人就没有良心。   “底牌暴露了还能叫底牌吗?”唐子盛的确有底牌,而且底牌就在这间屋子里。   但是他不希望到时候会用到,因为用了这张底牌,后果不会比他被信王府的暗探杀了好到哪里去。   “也是,只盼今晚我们都没有用到的时候。”   ……   沈熠然离开县衙后,就戴了一张面具往他当时留下标记的地方赶去。虽然有面具,但他也不曾大张旗鼓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走。   苍耳县实在太小,若是街上多出来一个戴面具的人,信王的人都不用多想就能猜到他的身份,就是猜错了也无事,不过是他们刀下又多了一个亡魂。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是信王的行事准则。   好在当初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一路过来,沈熠然都没有遇见人,走到标记处,木柱下端那枚不明显的海棠花印记上多了两条划痕,是有人来过。   “出来。”沈熠然取下面具。   闻声风动,两个粗布麻衣打扮的人出现在沈熠然身后,同时向露出容貌的沈熠然行礼,“小公子。”   “过来了多少人?”沈熠然心底松了口气。   “二十人。”   “怎么会这么多?”将军手里的暗探都大有用处,派二十人来找他是不是太浪费人手,信王府派人来找他都才十来号人。   “第一批只有十二人,两日前将军又派了八人过来,要我们务必找到小公子你的消息,同时要求信王府此次派遣的暗探不留活口。”   两日,后来这八人应该是将军留在西州的人手,不然也没法这么快赶过来,“信王府这次派了多少人,你们准备何时截杀?”   “信王府此次一共有十三人,原本我们打算等信王府的人在西州寻到小公子的线索后我们就动手。”也就是今夜,但没想到一进城就先找到了小公子。   “通知人下去早些动手,务必把尾巴处理干净,完成之后去苍耳县衙找我。”沈熠然说完又戴上了面具,转身离开。   余下两人也在顷刻间失去了踪迹,连同木柱上的海棠花,都像是从不曾出现过。   ——   “沈护卫回来了。”周南川有些激动,沈熠然一走,他面前的棋都没人陪他下,这么无聊干坐着,简直要命。   “事情解决了。”沈熠然语出惊人。   “解决?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沈熠然点头,“将军也派人来寻我了,信王府那边人手伸的太长,将军已经下了令灭口,不用天黑这事就能了了。”   “沈护卫你早说啊,害的我们提心吊胆准备这么久。”他还想着要交手,现在一看白激动了。   “我也不确定将军派人是否能及时赶到,与其提前给你们期望到时候却不见人失望,不如现在确定了给你们一个惊喜。”   沈熠然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想开玩笑,但是可能沈哥儿就没有幽默天分,这话听在周南川耳朵里,有惊无喜。   “意外之喜,原本还想着用信王手里的人来检查一下我的人实力。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不过也好,不费兵刃也就无人伤亡,我欠你们将军府一个人情。”唐子盛从沈熠然离开就猜到了个大概。   他也不知道这次将军府出手,对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信王府的人本就是冲我来的,你们不过连带,这次解决信王府的人本来是我们该做的。”   沈熠然没有趁火打劫,在他看来,这事本就因他而起,是该他解决。   “也不能这么说,我留你在苍耳县做护卫,那么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风险,人情我送出去了。若是日后将军有我要帮忙的地方,定然义不容辞。”   “随你,不过明日我可能要离开此地一段时日。”解决完信王府,他总是要回南州见将军一面的,原本他打算等兵符送到将军府再走,但现在看还是越快越好。   “回将军府?”   “嗯,你的事我会转告给将军,如果不出意外,二十天内,我会回来。”   将军府到苍耳县来回,这个时间已经是极限,他既然答应半年自不会爽约,到时候告诉将军这边的事,将军肯定也会派人过来和唐子盛详谈。   “也好,你先去收拾东西吧,我现在写一封信,到时你帮我转交即可。”   “好。”   沈熠然走后,周南川从位置上过来,“兵符还没确定消息送到西北将军府,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你是不信任你的人,还是不信任沈熠然的人品。”就算兵符没送到,沈熠然也会答应送这封信。   “我都信,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日的事也给了我警醒,我们费尽心力才能对付的信王府追杀,而将军派来的人短短片刻就能解决,由此可见我们之间力量悬殊,如此,你还有信心让将军帮你吗?”   周南川的话不假,这次较量也的确让唐子盛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可那也有诸多制约才会如此束手束脚。   “信心我一直都有,至于将军答不答应那我便不能左右,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开始练兵,等五百人安置妥当之后,就让老缪再跑一趟,五百的起点有些低了,人数该加至一千。”   “看来你还是受了刺激,那我正好有一个好消息,开云府的酒楼事宜我已经安排妥当,你弄得奇特锅子也都准备好了,等手底下的人确定使用不会出意外,也就在这几天酒楼就要开张了。”   周南川办事讲究效率,当初替唐子盛审核来六房的官员如此,现在开酒楼也是一样。   “那就尽快择个黄道吉日把酒楼开起来吧,你说开张的时候我们要不要走一趟开云府去瞧一瞧。”   一直憋屈在苍耳县,总共五千来人,从里面抽调出些能干的人已经很吃力了。但日后要是发展起来,只会更缺人手。   要是能够在开云府寻到一些有能力的人,他就可以开始重新规划苍耳县的新布局,准备在苍耳县外建新的城墙。   “去也不是不行,县里如今事情不多,只是沈护卫不在,要是再外遇上危险,可别怪我的人实力不够。”   周南川想开酒楼他们走一趟也是可以的。毕竟这酒楼要是能赚的银子多,就可以在四州多开几家。   吃食生意的利润可不是小数,多开些酒楼,军队的花销也就能解决。   “我又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达官显贵,离了沈护卫,哪里又会有人专门来找我的麻烦。”   唐子盛笑周南川神经过敏,他得罪都是些小虾米。而这些虾米行踪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翻不出什么风浪。   不过,这次事情应该是把许哥儿吓了一跳,也不知到时候邀请他去开云府看酒楼开张散心,他愿不愿意去。 第038章 新的流言   将军府的暗探执行力很强,在沈熠然通知他们速战速决后,便是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信王府的人手就被全部剿灭。   “小公子,任务已经完成。”   “嗯,吩咐下去,明日返程。”沈熠然抱着剑,现在他和将军府的人回去,到了南州信王府肯定会收到消息,也不知道信王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会气成什么模样。   唐子盛写好书信,不过可惜他练字时间还短,那手拿不出手的字只能将就着送给将军面看了。   “你这字将军见了怕是要摇头。”周南川知道唐子盛先前什么身份,有这一手字也不奇怪。但那些有权有势者总是喜欢借物观人。   唐子盛的字算是将军接触唐子盛第一份东西,以字观人,很难留下一个好印象。   “将军不是武夫?他一手字也不见得比我好到哪儿去。”唐子盛并不示弱,他这不就是吃了时间的亏。要是他从小到大都练毛笔,字也差不到哪儿去。   要他写的一手好字,再怎么样也得明年去了。   “那你就错了,景将军文武双全的事早些年可是传的沸沸扬扬,要不是当初西北外邦来犯的时候朝廷无人,这会景将军可就不是将军,而是一国之相。”周南川自小听景奂的传说长大,可容不得唐子盛这家伙随便污蔑。   “行,天纵奇才,文武双全,今儿我是遇着了。”唐子盛不得不佩服,可惜这样的人才大豫不懂珍惜。   “要是在皇城,你还能见着一位,世间全才罕有,偏偏大豫同一时段出了两位,只是生不逢时,要是现在在位的是个明君,大豫早就太平盛世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   周南川感叹,古往今来,从不乏惊世之才,只是多数人才都不见的能够一展抱负。   “那位不会是现在大豫的丞相晏或吧。”好歹唐子盛还是有原主人的记忆,对如今大豫格局也了解一二。   坊间也有顺口溜,说什么武有景奂能定国,文有晏或可,但这话也是早几年前便不说了,就是有景奂和晏或又怎么样,如今大豫百姓的日子过得还是水深火热。   “正是,要是将军真要谋反,朝廷那边多半会派晏或出征。”   “晏或做了文臣有二十载了,真要上战场怕不是将军的对手。”再厉害的武将,若是没上过战场都是纸上谈兵,总归还是有所欠缺的。   “那也总比没有的好,如今朝廷里打压武将打压的厉害,中用的没几个,还不如让晏或上战场。”   “晏或不会上战场。”沈熠然推门进来,一口否定周南川的猜测。   “喔,其间有什么隐秘?”周南川好奇,沈熠然可是将军府的知情人,知道的肯定是比他们多。   “晏丞相和将军是自小长大的朋友,若真朝廷要出兵,晏丞相不会接手。”   “那也不一定,君要臣去臣不得不去,更不要论晏丞相一家都在皇城,若是抗旨可是要灭九族的。”只是朋友,有一日家人和朋友之间做抉择,结果说不好。   “其中自然还有别的原因,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沈熠然面色平静回答。   “有道理,但我可以自己查。”他们盟友的关系还没缔结就想要知道人家的隐秘,的确不厚道,但要是他能查到,就另当别论了。   “随你。”查的到,算他输。   “要不开盘赌局,我赌周南川查不到,压五十两。”唐子盛封好信,开着玩笑。   “呵,唐大人,这赌局开了盘口只有你一人参加,有什么意思?”周南川皮笑肉不笑的道。   “试一试运气。”不论输赢,这银子左右还是他的,“信我已经写好了,到时候劳烦沈护卫你把此信交给将军。”   沈熠然接过这厚厚的一封书信,掂量了一下,“你这是一个时辰写了一本书?”   “他倒是想,这是字迹不佳,为了不让将军连信上的字都认不出,就写的大了些。”周南川抓住机会,无情嘲讽。   但这点话在唐子盛听来跟挠痒痒没什么差别,只是耸了耸肩,“字迹不好只能如此,反正能看懂就行。”   “行,信我收下了,信王府的人也都解决了,等我和同僚回到南州,信王府便不会再来苍耳县找你的麻烦。”   “这我知道,只是有一事我和周兄都还有疑问,想沈护卫你帮忙解答一下。”   “什么事?”   “我想知道沈护卫你在将军府究竟是何身份?虽然当初你让我帮忙送兵符时,拿出了一块能够向将军府要承诺的令牌,我便知你的身份不低。   但现在将军府和信王府接二连三的派人寻你,看起来你的身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一些。”   沈熠然不意外他们的猜测,也没隐瞒,“将军是我义父,但在外面执行任务时我只有将军府暗探一个身份。”   义子,唐子盛还是略微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沈熠然顶多在将军府身居暗探的要职,没想到竟然是将军的义子。   “若无其他事,我就先离开县衙和我的人集合了。无论这次合作成与不成,我都会回来完成约定,不必担心我毁约。”   沈熠然说着便招手出去。   沈熠然一走,周南川似笑非笑的看着唐子盛笑言,“唐大人,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住,要是能够娶到将军府的义子,日后没准还能混一个继承大统的资格。”   “你有这个心思怎么不自己去?周兄品学相貌不见得比我差。”唐子盛对于皇位什么的敬谢不敏。   更何况沈熠然作为将军义子,定然能够选择自己的生活,衣食无忧做个富家哥儿,到了年纪在择一良配嫁人生子。   但现在沈熠然选择的是做一名暗探,这样心性的哥儿可不会随意被人左右。   他们不合适。   周南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是想起唐子盛南州风流韵事那么一说,要真成了将军的乘龙快婿,那日子也不见的快活,“此等美人我可无福消受,看来和将军攀关系这条路走不通了啊。”   “你周家现在可不必和任何人攀关系,没准到时候将军府还要和周家攀关系。”   三文钱难道英雄汉,有钱在乱世前要是找好靠山,日后的日子定然也不差。   “那是周家,与我有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周南川听到周家时神色就淡了,“方才不是说要去开云府看酒楼开张,现在我就回去着人准备,明日就出发,从苍耳县到开云府也还要几天功夫,去得晚了就赶不上黄道吉日。”   “明日不行,后日再走。”明日他得走一趟白河村,把许哥儿的事给解决了。   “也行,左右只晚一日,但要不要我提前在行程里多算一个人。不然到时候你突然说要加人,可会手忙脚乱。”   周南川猜到了唐子盛要去干嘛,毕竟手里的簪子都还握着,是人都能猜到。   “有道理,你准备吧,也不一定是一个人,可能是两个人。”许哥儿要走还得担忧家中的爹爹,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一起带走。   “两个人?你什么时候还认识其他貌美的哥儿要带在身边的?”   “我认识的貌美哥儿多了去了,还得都告诉你?”唐子盛不解释。   许叔年纪也才三十多,只是常年辛劳看着有些疲态。但也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明艳动人的哥儿,说一句貌美也不是假话。   “那我就等着看好了,反正也可能同行不是。”   “嗯,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吃惊。”唐子盛恶趣味的说。   ——   许家。   许倾城早上从外面回来,面色沉的都能够滴水。   “打听到了?”许映乐瞧着许倾城气的抿嘴,就知道结果是他们猜的那样。   “嗯,昨日来的那两兄弟在村里问了好些人,有几个见过沈哥儿跟在唐公子身边。但都没告诉那两个人,后头有人告诉我看见王二跟那个两个汉子说过话。”许倾城回应的恹恹的。   “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怎么还这么生气?”村里人有几个敢乱说唐县令的坏话的,就是他们猜的王二,也只敢说他们许家和沈哥儿认识,连唐县令的身份都不曾透露,惹得那群人上门来找他们。   许倾城当然不是为这件事生气,他气的是这几日没出门,村里人又传了些不中听的话,“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几个婶子看我的神情都不大对,后头我躲远了才听见她们说,我前几日晚上去了县里一早才回来,是去、去”   去什么许倾城是气的说不出口了,他就说当时感觉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但是没想这两日不出门就传成这个样子了。   “哪个传的?”许映乐听到这话,面色也沉了下来,把手里头的东西一扔,往日村里那些长舌的家伙说他哥儿被退婚的事都是捕风捉影的,他没听着这事专门上门去闹也是他们难堪,便就算了。   但是今日,今日有人敢这么在背后编排人,是不是当真觉得他们好欺负。   许倾城摇头,“爹爹,你先别气,这事我托莫婶子帮忙去打听了,等找到了是谁传出来的,我再去找人说理。”   “你一个未婚哥儿能说的过那些传谣言的吗?也别麻烦你莫婶子了,我这就去找那几个喜欢说闲话的,看看她们到底是从哪儿听来就胡乱说的。”许映乐气的不轻,直接从厨房拿了擀面杖就准备出门。   许倾城自然不能让他爹爹这么出去,他爹爹身体不好,可打不过村里做惯了粗活的人。但这会许映乐在气头上,谁劝也不好使。   两人这么挣扎着到了门口,许映乐一把把木栓拉开,就要气势汹汹出门的时候,恰好撞见了举手敲门的唐子盛。   唐子盛眼神从许映乐的脸上移到手上,那根比手长的擀面杖离他不过十公分,一见面就这么大的礼,引得唐子盛心中有几分忐忑,“呃,许叔,许哥儿,早、早上好啊。” 第039章 主动出击   “咳、唐公子,早上好。”许倾城讪讪的松开抱住他爹爹腰的手,神色不太自然,怎么就叫唐公子撞上了这一幕。   “是遇着什么事了,把许叔气出了这么大的火气。”唐子盛缓过神来,知道这擀面杖肯定不是冲他来的。   “没、没什么事。”许倾城动手拉了拉许映乐,有唐公子在,他信他爹爹可不会冲动出门。   许映乐的确是一口气被堵了回去,深呼吸了两下,觉得头有些晕,这时候出门找人麻烦定然要吃亏,还是等他养精蓄锐完,在去战村里那几个长舌怪。   “是我冲动了,唐大人屋里坐吧。”许映乐身为长辈方才的举动的确是不大端庄,这会只想接着放擀面杖的时机赶紧躲进屋,所以客气了一句就匆匆离开。   许倾城松了口气,要是没有唐公子这一打扰,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拦着爹爹呢,“唐公子,事情解决了吗?”   “嗯,解决了,不然我也不能这么毫不掩饰的上你家门。”唐子盛替许倾城关了门,“刚刚究竟是什么事惹着了许叔,我之前见许叔都是好脾气的,这会都拿擀面杖出门看来是气的不轻。”   “爹爹脾气才不好呢。”许倾城小声嘀咕,从小到大他可再清楚不过他爹爹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只是因为不与村里人多交往,没人招惹他,才渐渐养出了一个表面看着温和的模样,“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能解决的。”   “我自然是信你能解决,但作为朋友我总是有关心朋友的权利。要是我能帮上什么忙让事情变得更简单些,却因为不知情而让你费力劳神,我可要过意不去。”唐子盛换了个许哥儿无从拒绝的说法。   他熟知许哥儿的脾性,不到真的万不得已的时候,许哥儿是不会开口帮忙的,这大约也和许叔有关,许家虽然落根于白河村十几年,但却并没有真正融入到这里。   “这……”许倾城绞着衣角,又看了一眼唐子盛满怀关心的眼睛,最后妥协,“就是前几日我晚上没回村子住被人撞见了,村里人就传了些不中听的流言。”   唐子盛当即皱眉,怕不只是不中听,“这事我去和村长说说,连事情真相都不清楚就妄加猜忌,若不给个教训日后定然更加放肆。”   若真是空穴来风也就罢了,可许哥儿只是去出村一趟,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随便议论,岂非是损人名誉。   “不用找村长的。”许倾城早就打算好了,等莫婶顺藤摸瓜的找到那个传流言的人,他就要上门好好和这些人说道说道。   擀面杖这事上,他和爹爹想法是一致的。   “你上门去问总是弱势的一方,要是传闲话的人在随意嚷嚷一些不好的言论,不管事情真假,总还是对你不好的。   而且这种事村长是该要管的,一个村子的形象是和整个村的人都有干系,要是不管日后助长这种歪风,也会有损白河村的名声。”   怎么说唐公子都有理,许倾城只能乖乖点头,看样子擀面杖是用不上了。   “对了,簪子。”唐子盛将木簪从袖子里拿了出来。   许倾城接过的时候把头埋的很低,他可没忘记当初说的那句“等唐公子过来戴给他看的话”。   “物归原主,许哥儿要戴上试试吗?”显然唐子盛也记得。   许倾城面色微红,他这两日都提心吊胆等人上门哪里有时间去找爹爹练习簪子固发的事,这会让他戴发簪,定然要闹笑话的。   “唐公子下次来我在戴,可以吗?”   唐子盛低笑,也不为难许倾城了,略微靠近一步,将许倾城绑在头上的布条解开,“倾城,可相信我的手艺。”   许倾城闷不做声,他刚刚都没反应过来,头发就已经被唐子盛解开了,这会披头散发的,肯定不好看。   更何况,唐公子怎么突然改了称呼,之前不都是叫他许哥儿的吗?现在怎么突然叫倾城这么亲密,除了莫婶和爹爹,还没人这么叫过他。   许倾城不作答,唐子盛就当是默认,他不会哥儿用发簪弄的头饰,只能用自己平日固发的手法试试,不过倾城相貌极好,哪种样式的头发都是撑的住的。   以手为梳,几下唐子盛就熟练的为许倾城戴好了发簪,简单的样式比起用布条扎起来更衬得人好看。   “好了。”唐子盛后退,瞧着换了个发型就跟加了貌美BUFF一样的许倾城,眼睛里满是喜悦。   许倾城不自在的动了动头发,别再后面的发簪按理说不做大动作是不会散架的。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是感觉自己脑袋稍微一动就要破坏唐公子细心为他弄得头发。   “好、好看吗?”许倾城难得结巴,这副样子的自己他都没见过,在心上人面前,总会有很多的小心思。   “好看。”唐子盛两辈子加起来见过很多美人,说来应该很难觉得惊艳。但初见许哥儿的时候,那份连心脏都慢半拍的惊艳还是头一次。   现在,是第二次。   谁知听到这个回答的许倾城直接捂住脸蹲了下去,他的脸因为这个回答一下爬满了嫣红,接着闷声问,“你、你知不知道这么说的意思。”   唐子盛被这个举动可爱到了,也跟着蹲下去,心里又来了些兴味,“倾城应该不知道我在南州的名声。”   名声,什么名声?许倾城微微抬起头,透过指缝打算看一看唐子盛要怎么说。   但是偏巧这一眼就对上了唐子盛的眼睛,接着他就只好又合拢指缝,不说话。   “风流成性,流连风月,佳人环绕且好色纨绔。”唐子盛说的坦荡,似乎这些词都不是在说自己,当然事实上也的确不是在说自己。   许倾城怔住,他的确没看出来唐公子以前是这种人。   “所以,已经知晓风月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刚才的意思。”   “那你是把我也当烟柳之地的倌妓戏弄吗?”许倾城放下手,要真是如此,他就、他就,好像他也不能把唐子盛怎么样。   “怎么会这么想,我以为这些时日相处倾城你已经知晓我得秉性,来了苍耳县我可在没踏足过青楼一步。”唐子盛自爆原身的种种,就是怕日后被埋着的炸弹背刺。   “我又没有时时盯着你,怎么知道你没有去过青楼。更何况你要是真的没去,我怎么能够判断你不是嫌弃苍耳县里的美人不及南州的美人好看。”   许倾城胆子大了些,气鼓鼓的回答。   “也有道理,我去没去过青楼这个好证实。至于我是不是嫌弃苍耳县的青楼里美人不及南州的不好看我才没去,这个话就不对了。”   “怎么不对?”   “因为最好看的美人已经在眼前了,无论是南州还是苍耳县,再也找不到比倾城好看的美人。”   唐子盛此言有些轻浮,但说的认真,倒把里面的轻浮之感抹了大半。   突然被这么夸赞,许倾城愣了一下,然后懊恼,不能被花言巧语打乱思路,脑海中一闪找到了唐子盛言语中的破绽,“谁说的,沈哥儿也很好看。”   “沈哥儿的确美艳。”唐子盛承认的快,“但有倾城之名的美人可就只有一个,现下已经分了胜负。”   “名字是爹爹取的。”又不是他自恋,这样的名字他还觉得更适合姑娘家。   “你担得起。”   许倾城可不会被夸的就忘了之前的话,替他戴簪,可是喜欢他的意思?   “你,把话说清楚。”   这么弯弯绕绕,连句实在话都没有,日后要是问起,连个对证都没有。   唐子盛把人拉起来,这么蹲着,脚容易麻,“我心悦你,这个意思可清楚。”   清楚,这话在清楚不过,只是许倾城没想到唐子盛会这么突然说出来,他也不是个傻子,之前相处种种,他也能隐约感觉到唐子盛的心意。不然他也不会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上门。   但心意太浅,他还以为要好久之后唐子盛才会说,甚至有可能不会说。   “我”   “成亲的事现在谈会不会太早?”唐子盛跟扔炸弹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把许倾城给吓得不轻。   “什么?”怎么就到了成亲。   “我想这些日子没有感觉错你的心意,近来也的确有成家的打算,便想着要如何对你说这件事。   但我们相处的时日甚少,又怕吓着你,所以要是觉得我太急了,等我们在相处一段时日在说婚事也行。”   初见时的心动不假,但时日尚浅,他一直没有动静就是在确定自己的心意,前不久做了决定又遇到了信王府一事耽搁了时候,这回过来就是要彻底定下这件事的。   “成亲,太快了。”许倾城这个年纪成亲算是晚了,可他总觉得唐子盛对他还不够喜欢。   要是日后那丁点的喜欢被消磨干净了成了守活寡的哥儿,那还不如现在算了。   “好。”时间还很长,而且接下来他们会有一段相处的时候,“明日我要离开苍耳县,去开云府几日,你想去吗?”   “就我们两人?”虽然刚刚是说了要相处的,但也不必要这么快就独处,还是去别的地界。   唐子盛摇摇头,“还有周县丞,我们在开云府合伙开了一间酒楼,过几日开张就想去凑凑热闹。”   “这样啊。”如此和唐子盛去一趟开云府也不是不行,长这么大他还没有离开过苍耳县呢,只是开云府离顺河府好远,他要是走了,爹爹一个人在家他可不放心。   唐子盛早就料到许倾城的担忧,出言建议,“带许叔一起去吧,在家闷着也不大好,就当是去散散心。”   许倾城别过头看着厨房,终究还是想去的心思占了大多数,“那我去问问。” 第040章 准备上路   许倾城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厨房,瞧着爹爹正在和面,便小跑的过去抱着爹爹撒娇。   许映乐最吃这一套不过,“说吧,什么事?”   “爹爹想出门走走吗?”许倾城没有立刻说出目的,这么多年他已经熟练的掌握该怎么让他亲爱的爹爹妥协。   许映乐放下面团,往屋外看了一眼,唐子盛正站在外面朝着他们笑,他又看了看自家哥儿头上那支簪子,心下了然。   “你这是说了?”许映乐可不瞎,就那次在山上唐子盛救了他家哥儿又表明县令身份之后他家哥儿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就明白倾城是看上唐子盛了。   只是他们终究身份悬殊,就是他有心让倾城试一试。但想想他自己,又歇了心思,不过他也没有阻止,有时候顺其自然可比再三阻挠更有用处。   许倾城眨眨眼,明白他爹爹问的什么,算是他说的吗?好像都是唐子盛一个人把事情说完了,所以他摇头又点头。   “说人话。”许映乐可不是他哥儿肚子里的蛔虫,这摇头又点头,谁能猜明白。   “唐公子说心悦我。”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爹爹,哪里有这么快成亲的。”许倾城不乐意,明明爹爹以前和他说过,要成亲一定要和喜欢自己的,自己也喜欢的。   现在他们才刚刚说通了心意,就要谈婚论嫁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你不是喜欢他喜欢的厉害,这些日子下来我也看清楚了唐子盛的为人,不是喜新厌旧之徒,现在他也说喜欢你,早日成亲不是好事?”   许映乐自然是舍不得的,但既然喜欢早些定下来才好,以免像他徒生变故。   “我和唐公子说好了,要再相处一段时日才说成亲的事,爹爹你就不要这么着急嘛,这会我们讨论的是爹爹你要不要出门走走散心,成亲的事以后再说。”   许倾城避重就轻,怎么样也得等这次开云府回来再说这件事。   许映乐点了点许倾城的额头,然后继续揉面团,“不去。”   “啊?爹爹当真不去吗?我都还没有说要去哪里?”许倾城扒拉许映乐的袖子。   “去哪里也是你和你未来夫婿的事,我这个当爹爹的就不掺合了。”   “可是”   “我也不是七老八十,现在身体是不比年轻的时候。但也不是一个人在家就活不下去,用不着担心,只是你一个未婚哥儿要跟着唐子盛出了这一趟门,也就代表你们之间的关系算是锁定了,可想好了?”   “我没想好,所以才想要爹爹跟着一起去,如果爹爹不去,那我也就不去了。”   许映乐浅笑,“你要是想去就去,我看唐公子也是要做大事的人,你跟着去见识见识也好,不必担心我。”   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虽然不知道过了十几年盯着他的人还在不在,但他不想拿他和倾城的性命去赌这个可能。   当初的约定只说他不会踏出苍耳县一步,并没有提及倾城,总归他还是不想他的哥儿困死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林。   “爹爹,你不去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对吗?”许倾城敏锐的察觉到他爹爹情绪上的变化。   “有,想知道?”许映乐一直瞒着许倾城很多事,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告诉清楚,结果思考来思考去也没得出结论。   想着说了徒增烦忧,不说又让哥儿被蒙在鼓里,过得糊涂。   “想,但是爹爹你肯定不会说。”就和他那个还活着的父亲一样,都是他爹爹不愿意说的禁忌。   “想知道也不是不行,等你这次出门回来就告诉你原因。”许映乐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促使他下这份决心的还是唐子盛。   若是倾城日后嫁一个平常人家,那他定然希望倾城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平凡的过完一生。   可现在倾城喜欢的人并不平凡,他虽然不知道唐子盛究竟在做什么,但从沈哥儿留下做他的护卫就能看出唐子盛不简单。   沈熠然,既然姓沈又有那么一双眼睛,在将军府的地位不会低的。   “别待在厨房碍事,我要揉面,出去。”许映乐也不多说,就要赶着许倾城出门,“什么时候走你问好,我还给你准备行礼。”   “哦。”许倾城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出来。   “怎么了?许叔没有答应?”唐子盛看着进门和出门时倾城神色上的变化,大概是猜到了结果。   “嗯。”   “那你呢?许叔不去你要去吗?”唐子盛也不能忤逆长辈的意思,可是许叔不去,倾城也难答应要去啊。   “我,去吧。”许倾城还是想知道爹爹说的原因,这事已经困扰了他好久了。   嗯?唐子盛心底有些诧异,但没有多问,“那我去莫叔家说一声,我们走了拜托他们帮我们照顾许叔。”   “我去说就好了。”   “一起?”早晚他得让倾城改了这个推让来推让去的习惯。   许倾城还真没想到这个选项,不过一起去的话,会被莫婶看出什么的吧。但是他们又不是偷情,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好。”   两人离开,躲在屋里的许映乐怔怔的看了看外面,他家哥儿的眼光很好,这也算是继承了他的优点吧。   ——   翌日。   此次去开云府的人马不多,唐子盛就带了唐默、书墨和成石,这次的马车是周南川准备的,和县衙里唐子盛用的看着要散架的旧马车比只能说是天壤之别。   “周兄,以前我只知道你有钱,但没想到你这么有钱。”唐子盛差点留下了羡慕的泪水,和周南川一比,他就是个穷逼。   “也就仅剩这点资产了,要是开的酒楼不赚钱,咱们就只有去喝西北风了。”   周南川的银子来的也不容易,周家主家多是看不上他这个外室生的儿子。   “你是在看不起自己的品味,还是觉得我的火锅有问题?”唐子盛自信能够打出第一炮,民以食为天,没道理这个席卷未来的吃食在大豫卖不动,除非大豫都是穷人。   但穷人不也吃的起青菜素食,蝇头小利也是利,这些都是他们日后发展的本金。   “世事无绝对,做人要谦虚。”周南川一副自己很谦逊的模样。   ……   “不与你贫了,我得先去一趟白河村接倾城,你在主路上等着吧。”   这架马车足够大,他和倾城再加上书墨坐下都还能在坐两三人,车驾外面成石和唐默坐着也不挤,也不知道周南川这次带了多少人上路。   “这就叫上人家名字了,可见唐大人你昨日去了一趟白河村干了件大事,我想酒楼须得快些挣银子,不然我可给不起新婚贺礼了。”周南川调笑。   唐子盛心里翻了个白眼,这都还没影的事,“那我就等着,唐默,走吧。”   这就是人和人不能相处的太熟,不然本性就容易暴露,亏得他初见周南川时,还觉得这是个冷静自持的人。   但没想到相处下来,发现这人在外人面前的确是能够装的冷静自持,可惜混熟了,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不过也不得不说,这样的性子相处起来的确要更舒服些,像是陌言生那样的,他便是相处不来,做个上下级就是极限了。   换了新车驾,马儿也被养的膘肥体壮,半点不像是在战场上淘汰下来的瘦马。所以今日往白河村去,都比往日快上了许多。   刚到村口,唐子盛撩起帘子的时候就见着背着包袱的许倾城等在大树下。   而且今日的倾城也换了身装扮,虽然还是粗布麻衣,但能看出来不是做活穿的。   “倾城。”唐子盛走过去替许倾城背包袱,眼睛注意到倾城脑后别着的发簪,“今日的发式?”   这发式当然是他爹爹弄得,昨日唐子盛走后,他就缠着爹爹学了好久的该如何用发簪固发。不过用的不太熟练,为此一早起来就由他爹爹亲自操手为他弄得。   “不好看吗?”   “好看的,比我昨日弄得好看多了。”所以说很多发式流传至今不是没有道理,倾城今日的发式再适合他不过。   许倾城得了夸奖,脸上微微发热,便轻轻推了一下唐子盛,“走吧,在不走又要被人撞见了。”   “好,你怎么自己先过来了,我还想着去你家接你的。”   “那太麻烦了,马车在村口停着还好,要是赶进村,少不得又有很多人来围观。”   他主要怕又被人给撞见,虽然唐子盛已经给村子说过了要管一管村里的流言。但终究嘴长在别人身上,是堵不完的。   这要是在他走后,又有哪家坏心眼的说了他的坏话,爹爹肯定是忍不住的。如今他离开,到时候爹爹打架的时候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也是。”唐子盛踏上马车,伸手一把把许倾城拉了上来,这些时日和沈哥儿学了几手把式还是有些作用,至少身体素质是升上来了。   “许公子。”   “书墨好。”许倾城见马车里还有人,顿时轻松了许多,昨日才说了些过界的话,现在单独和唐子盛相处还有些不自在的。   书墨比书棋活泼,性子也不刻板,见许倾城和他打招呼,他也耐不住性子和许倾城说话,“之前就觉得许公子生的极好,但现在许公子稍微一打扮,就是苍耳县也在难找出比许公子还俏的哥儿。”   许倾城被这么一夸,还真不好意思接话,黝黑的眼珠转了一下,最后落在唐子盛身上,示意唐子盛帮他解围。   唐子盛收到了消息,朝着许倾城眨了一下眼睛,嘴里的话却不似许倾城期待的那样,“书墨说错了一点,不只是苍耳县,就是西州都难以找到。” 第041章 开云之行   周南川在主道等着唐子盛一行人,顺河府和开云府离得不近不远,若是走官道,须得五六日才能到。   但酒楼开业在四日后,所以他们此次前往开云府,须得走小道,西州穷困,山匪当然不少,走小道就得小心遇到山匪打劫。   所以周南川为了此行顺利,还找了武馆的师傅护送,一行人站在主道口,看着就不好惹。   等了大半个时辰,唐子盛的马车可算是出现在主道上。   “抱歉,来迟了。”唐子盛也没下马车,撩开马车的布帘说话。   “你会佳人,这点时间我们还是给的起的,我们这边也准备好了,现在就出发吧。”   周南川也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汤汤的离开,只留下了被马蹄扬起的尘土。   ——   开云府,是西州最大的州府,临近四州交界,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唐子盛一行人这一路出奇的顺利,莫说山匪,就是雨天都没遇到,比原计划还要快半日到开云府。   马车入府,自然不能再像赶路一样疾驰狂奔,如此慢悠悠的在路上行走,让这几日习惯了颠簸的许倾城还有些不适应。   但这些不适应在他随着马车进入开云府之后,立刻就被抛却的一干二净。   “这就是开云府吗?”许倾城透过马车车窗开的半道缝隙,将开云府人来人往的繁华之景收入眼中。   原本在他眼里,最繁华也不过是苍耳县那样。但现在一看开云府,顿时觉得这就是云泥之别,是他眼界浅了。   “嗯,从南州过来赴任的时候我走的另外一条路,倒是错过了这片繁华景色。”   唐子盛的见识都是上辈子积累的,要说对这里的盛景觉得多稀罕是没有,可现代建筑和古代建筑参观时的惊艳总还是不同的。   “那比起南州如何?”许倾城是想象不出,一直都压在三州之上的南州又是何等软红十丈的景象。   “南州大多数城池差不多也就是开云府如今的模样,大差不差。”   南州最繁华的州府是景将军的封地,苏行府,那处比之皇城也不遑多让。若是日后天下太平了,他定然是要带倾城一同去看一看的。   “肯定还是不一样的。”许倾城心生向往,这也是难怪的,人在开阔了眼界之后总是想着看到更绝美的风景,是本性也是贪心。   “你若是想,日后我们可以去皇城游玩。”不过那得等战乱之后,短时间内应该去不了。   许倾城偏过头,一路上来,唐子盛越发熟稔的态度总是让他难以招架。但比起原先只能装作哑巴,现在他好歹还能回上两句,“好啊。”   唐子盛听到回答,把这事记下,这些记下的事等日后他们可以慢慢去完成。   马车进城走了好一段停了下来,周南川已经先一步跳下马车,和唐子盛他们打招呼下来。   唐子盛拉着许倾城下马车,见马车停的地方不是客栈而是宅子,眉头一挑的看向周南川。   “这宅子是我置办的,三进的大院。”开云府的住宅比南州要便宜些,但这三进的宅子算下来也得几百两银子,这还是拖了关系才能得的价。   “你这宅子是新置办的,还是和酒楼一起买的。”唐子盛借着这处地方往四周眺望,很容易就看见了不远处被宅子围墙挡了一半的八角楼,这里的八角楼并非指特殊建筑,而是一种建筑造型。   八角楼以塔型的木建分了八角得名,正适合做酒楼用。   “当然是一块买的,不然我在开云府置办这么一出地产是为了我日后在此地养老用吗?”他的钱也不是烧的荒。   “那看样子周兄之前的言论是在骗人,还有银子置办这么大的宅子,可不像是捉襟见肘的模样。”   边说着,他们就往屋里走去。   “之前是没有,但是置办完此处的宅子,就真到了这步田地。”   周南川走在前头,为随行过来的人安置居所,唐子盛身边带着的人和他带来贴身伺候的人就住正房,正房两边各自还有耳房,安排人住下绰绰有余。   至于这次随行过来的武馆师父全都被安排在了东西厢房,原本院子里的两个粗活的仆役暂时搬到了倒座房里居住。   “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就好生歇息,明日酒楼开业,可不兴迟到。”周南川是个文人,不似练过身体的唐子盛和做惯粗活的许倾城,这一路过来他是最受不了的,现在恨不得倒在床上睡上个一天一夜。   “周兄你先睡吧,我和倾城待会上街上走走,晚饭不用管我们的。”唐子盛早就看出许倾城想出门的心思,便和周南川说了一声。   “行。”周南川打着哈欠,这是人家未婚夫夫出门,他也不瞎掺和了。   唐子盛没有立刻出门,一路风尘仆仆,也没个好休息的地方洗去满身的灰尘,这会到了住处还是先洗个澡再出门。不然让外人闻着一股酸臭气有损形象。   许倾城自然也是如此想的,只是待他洗漱完,却和手里的簪子较上了劲,这个天气湿发在外面走一趟,基本上干了大半。但是弄乱了爹爹替他打理的发型,自己上手怎么也弄不好。   果然还是用布条绑着最省事。   “许公子,我来吧。”书墨替许倾城挽发,他以前在乡绅家做过事,这些手艺学的不错,日后要是许公子嫁进来,他还能给许公子做不同的打扮呢。   书墨手艺熟练,在许倾城手里不听话的头发被书墨治的服服帖帖,透过屋里不清晰的黄铜镜也能看出书墨的手艺极好。   “谢谢你,书墨。”许倾城略微不好意思,等他在多练练一定能够自己挽发的。   “才不用谢,大人估计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许公子快去吧。”书墨也是个非常有眼力见的哥儿,说着就把许哥儿推出了门。   唐子盛的确是在外面等着,原身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做的。所以新换的这身衣服也把唐子盛衬的更加丰神俊朗,此刻要是去街上走一走,少不得有大胆的哥儿或者姑娘递荷包。   “我们现在往哪儿去?”许倾城没出过远门,就算他在苍耳县能够信誓旦旦的带着唐子盛四处乱逛,这会肯定是不行。   “这会正是午食时间,我们去尝尝开云的特色。”唐子盛早就打定主意了,周南川睡觉去了,午食看样子是不会吃了。   但他们两个还是清醒着,等到这边厨房弄出饭菜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还不如趁着这会功夫去尝一尝开云府都有哪些吃食特色,也算是打探敌情了。   “好啊,不过我更想试试你说的火锅。”许倾城还没来得及尝试唐子盛做的这一菜色。但也不着急,明日酒楼开着,再怎么样他是能够吃到的。   “要是想吃晚上着人带东西过来,也不麻烦。”   “还是不麻烦了,反正明日都能吃到,好饭不怕晚嘛。”   “嗯,也是。”唐子盛笑应了,就带着人往街上去。   和苍耳县只有丁点大的地方不同,开云府可是好几个苍耳县大,就是坐马车绕完整个州府,都需要花费好些个时间。   这会他们两个人出行,虽然有周南川友情赠送的地图,但再怎么样还是比不过未来的电子导航方便。所以唐子盛出门难得认真的记下了他们走的每一条道。   这处宅子的位置不错,一出门就是热闹的街道,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能看出开云府城内人数的确不少。   许倾城满怀好奇的扫过路边的摊贩,只是多看了几家之后,他的神色却郁闷起来,“那走商骗人,当初簪子钱还是给高了。”   唐子盛闻言顺着许倾城看去的方向望过去,便知道许倾城的意思,不由笑出声,“也不算骗,木簪的样式当时苍耳县的确是没有,不过想想也是,一枚木簪哪里需要如此大张旗鼓的从南州带过来,就当是吃个教训。”   许倾城点头,但还是好气啊,明明木簪顶多是从开云府进的货,他一个杀价小能手,没想到在这上面摔了跟头。   见许倾城还没气过,唐子盛只好搬出他们占的便宜,“我们从他们手里买到的土豆不算亏,要是让他们知道土豆有如此产量,才是要真的气死。”   许倾城想起家里菜园被他精心侍弄的土豆,心情一下又平静下来了,土豆的价值可比木簪不知贵重多少倍,算起来还是他们占了便宜,“唐公子说的对。”   “怎么还称呼我为唐公子,我不是都叫你倾城了吗?”唐子盛不客气的要纠正倾城的称呼,不说叫他子盛这样亲密的称呼,但也不能还称呼公子。   “子盛?”许倾城改口并不难,他想唐子盛大概不知道他在心底已经叫了无数次这样的称呼,只是此前从不敢泄露半句。   唐子盛因为这个称呼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浅笑,“嗯。”   已经午时过半,两人也不再纠结,选了一间看着热闹的酒楼就进去了。   落座后,唐子盛和许倾城都打量了一番包厢内的布景,这样的酒楼是万万在苍耳县找不到的。   单单一个吃饭的地方弄出如此多的花样子,可叫人觉得浪费又奢靡。   “这样的布置,便是不吃饭在里面坐坐都得花好些银子呢。”许倾城是不太能明白这样奢侈的生活的,和这些吃一顿饭动辄几百两银子都去了相比,更多的人连饭都吃不上。   “人在满足了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之后,若有余力,总是希望有更好的享受,等日后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饭,有能力来这里吃饭的人会越来越多。”   许倾城被勘破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只是初见到这样的场景心中难免失衡,能够来享受这样服务的人,只要银子来路清白,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他人也没资格评价。”   他一向不觉得别人有钱,他没钱,别人就该施舍,刚刚感叹也是因为巨大的落差有感而发。   “可来这里的人,却没有几个当真手里干净。”唐子盛透过木窗往楼下的大堂看去,商人本贪,能够真正坚守本性的不足一二。 第042章 江湖中人   “客官,菜上齐了,请慢用,要是待会有其他吩咐你朝外面喊一声就成,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送菜的小二是个机灵的,一看是为公子带着哥儿来用餐,那关系定然不一般,他便不留下扰人静。   许倾城盯着满桌子的菜,看着的确赏心悦目,只不过在他眼里就有些美中不足,“这些菜看着还没有爹爹做的好看。”   “嗯?许叔也会做这些?”唐子盛在许家吃过几次便饭,虽然许叔做的饭菜的确比得上大厨手艺,但摆盘这项隐藏技能却是没见着。   “会,不过爹爹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会弄些花样。”   小时候他还不懂事,每次爹爹弄出这些精致的菜色,他还觉得华而不实,因为要饿着肚子等好久才能吃上。   “那下次我再去,定要瞧瞧许叔这手艺。”唐子盛越发觉得许映乐的身份不简单,至少不像是普通农家哥儿。   许倾城微微点头,若是未来女婿上门,便不是过节,爹爹怕也要费尽心力弄上一桌子。   “小二,来一壶冷酒。”楼底下突然传来一声粗犷的吼声,让原本喧闹的酒楼寂静了片刻,引得酒楼里的人都往发声处看去。   唐子盛和许倾城也不例外,借着木窗,唐子盛看清来人的模样,是个近中年的大汉,生的虎背熊腰,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嘴上的络腮胡都汇拢到一处,像极了唐子盛印象中的李逵和张飞。   不过对方身形虽重,但行走间却极为扎实,这大约是就是沈熠然说过的下盘极稳,是个连横功夫的练家子。   再加上腰间别着的一把大刀,不是武夫就是常年在江湖行走的人。   “这人看着好凶。”许倾城注意到对方狠瞪了大堂那些偷偷打量的人,身上还带他不曾见过的戾气,一看就不好招惹。   “这类武夫脾气大多都不太好。”练横功夫的性子多是如此,虽然有些刻板印象,但底下这人还真是完完全全符合的。   就在他们以为这人不过是吃饭的插曲时,客栈又进来了两人,这次来的两位身着白衣,看样式是成套的,手里还拿着剑,多半是那个门派之类的弟子。   这二人进门,也不管小二的招呼,其中的女子更是直接一剑出鞘,刺向方才进来的汉子。   见有人动兵刃,楼下的人都纷纷躲开,场景瞬间混乱起来。   唐子盛听着下面打的乒乒乓乓的声响,一边想电视剧里酒楼多闹事果然诚不欺他。   许倾城听见动静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哪里见过这样的打架的场景,以前村里的婶子们打架,也不过是拎个扫帚什么的,可没有拿过柴刀和菜刀干架的。   “此前还以为大豫律令管的厉害,没有什么武林中人,现在一看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唐子盛见下面打的厉害,感叹道。   “他们这样打架,会招来官府的人吧。”许是唐子盛过于镇定,许倾城渐渐的也没那么怕底下的人,甚至学着唐子盛抬眼下去打量。   “开云府是西州的首府,官府要比其他地方看管的严厉些。纵使这三人是江湖恩怨,但在酒楼动刀吓到了百姓,肯定是少不了要去府衙走一趟,不过”   唐子盛看他们的手里的功夫,出府府衙出动的人手足够。不然就凭他们三人脚上的功夫肯定是抓不住的。   “不过什么?”许倾城不懂江湖事,今日一来就见着这么爆裂的场面,对于江湖更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动不动就动刀动枪的,让他们这些普通人怎么过活。   “不过我们得把窗户关上了,不然待会要殃及池鱼。”唐子盛站起来,一手关上了木窗,挡住了底下的混乱,这人都踩着桌子都快要打上二楼了,在开窗一个不小心有什么东西利器顺着窗户进来,他们不就惨了。   许倾城见没有热闹看,又回过头看满桌子都没动几口的佳肴,“看来今日不宜出门,现在菜都冷了。”   “祸兮福所倚,虽然被人打扰了吃饭,但收获也不小。”单单一场江湖追杀就能看出,开云府的确是苍耳县那块小地方比不了的。   许倾城不明白唐子盛的意思,略带疑惑的看过去。   唐子盛也不瞒着,细细将他这次要来开云府准备做的事都说了,看酒楼开业只是其次,主要还是想在开云府找些人才。   “如此说来也对,苍耳县人才凋敝,好些个读书人都读了一辈子也不见考中秀才,最后将整个家都拖垮了。”   这样的人许倾城见得太多了,就是他们白河村都有那么一两位整天除了之乎者也什么也不干的穷酸。   他们只过了童试的第一场,连个穷酸秀才的名头都没混上。   “寒窗苦读,真正能读出来的少之又少。”这是教育资源偏差的问题,就是到了他的时代,也还是有这样的问题,只是程度减轻了许多,“待会吃完饭,我们去书店逛逛吧,你不是对草药感兴趣,待会再买几本书带回去如何?”   苍耳县的书店里只有读书人要的书,医术这些科考不考的根本卖不出去,也就是医馆里一脉相承的传下来几本,现在到了开云府,这样大的府城,医书书店还是有卖的。   许倾城有些纠结,他买自然是想买的,可是现在囊中羞涩,哪里能够买的起书,更何况还是医书。   子盛肯定也想到了,定然是准备给他付钱的。但他们现在都没有定亲他就花对方的银子,岂不是有贪图富贵之嫌。   “不必纠结,你若真是有学医的天赋,现在的银子当是我的投资,等到了日后你学有所成,不也是便宜我吗?”唐子盛夹了一块鱼肉放入许倾城的碗里。   许倾城微微偏头,虽然感觉说的有道理,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对了,他这个看书最多学一点药理知识的半吊子,哪里能够和看病救人的大夫相提并论,差点被绕进去了。   正当许倾城要再开口时,他们包厢的门猛地被人推开,是方才楼底见到的那位虎背熊腰的汉子。   “阁下有事?”唐子盛见对方满身戾气,起身挡在许倾城面前,来者不善。   “嘿,不做什么,就是楼底下马上要来几位差爷,这会要抓我,借地方躲躲。”   大汉撸了袖子,目光从唐子盛的脸上滑到许倾城的脸上,眼中立刻闪烁了几分光芒,说是躲一躲,但其实只是因为跑不掉需要抓个人质。   唐子盛注意到这人身上的几处血迹,想必是被方才用剑的两人伤的不轻,楼下的客人多半是因为方才的动静闹的实在过于凶悍,都逃走了,所以这人才选择上楼打算抓个人在手中用来威胁前来抓人的官差。   想清楚关键,唐子盛不能反应过来抓了桌上的筷子做武器挡住这汉子探过来的手。   可惜此人练得一身横功,木制不过长七寸多的筷子挡住不住对方凶狠的一击。   筷子断裂,唐子盛也被力道打的后退两步。直到撞在身后摆满吃食的桌子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而这汉子的目标也很明显,比起唐子盛这个小子肯定还是那个一看就没练过的哥儿更适合做人质。   更何况那哥儿生的这么漂亮,等他带着人顺利出了开云府,还能好生享乐一番,一举两得。   可不巧,正当他要靠近许倾城的时候,唐子盛又出手抵挡,比起习武之人,唐子盛身手肯定是要差些。   但上辈子的拳脚功夫也不是白练的,再说对方这人还身受重伤,怎么也能交上两招。   大汉见拳头过来也不躲,就这些花架子的拳头砸在他身上也不过是挠痒痒,可这次他失算了。   唐子盛右拳只是幌子,左拳才是真正带了力道直击大汉的太阳穴,人体脆弱的地方很多。   但唐子盛看着这位大汉的身形就知道打腰和胃肯定没有脑袋上的穴道来的厉害。   果然一拳下去,大汉被打歪了身形,甚至连退两步,只是穴位没有打准,这大汉只摇了摇头,就又攻了过来。   唐子盛知道他硬抗不过对方一拳,最好还是靠身形灵活躲开为上,然后在找机会攻击。   但现在包厢里的位置极为狭小,他若让开只怕这汉子就能轻而易举的抓住倾城。   电光火石之间,他反应过来,一脚勾起凳子抛向空中,再双手接过狠砸过去,木制的圆凳做工精巧,但不够牢固。   一个凳子砸在大汉的身上,那大汉连痛都没呼一声,就四分五裂开来,不过好在在挣得了片刻机会,唐子盛转身拉住许倾城的手就移到桌子对面。   “好小子,你真是惹恼你爷爷我了,今日不把你打死在这儿,我就不姓陆。”   大汉气极反笑,一把抓住桌子边沿,就直接把桌子给掀到,桌上的饭菜全都倾泻到了地上。   满屋子都是瓷器被砸碎的声响,唐子盛护着许倾城躲在角落里,避免了波及,“待会我与他缠斗,你就趁机从屋里离开。”   下面官差应该到了,他只需在坚持片刻不被这家伙擒拿住,就能等到支援。   许倾城点点头,但他也竭尽可能的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人,那人一看就不好对付,先前几招也能看出子盛不是对手,不能坐以待毙。   大汉扑了过来,唐子盛一把将许倾城推出大汉攻击的范围,单拳迎了上去。但在力道上的差距一个对拳就让唐子盛脸色惨白起来。   最怕遇上这种靠蛮力功夫的人,只怕就是沈熠然来了也要头疼。   就在唐子盛被力道推到墙上准备在迎接一拳的时候,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即将要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半道上垂落,这大汉整个人像是一座大山似的轰然倒塌。   而他的身后,是双手高举,正喘着粗气的许倾城。   他刚刚用包厢角落的景观花盆砸在了大汉的脑后。 第043章 嫌疑人唐   花盆应声碎落满地,久等不来的官差也巧合在此刻赶到。   唐子盛现在没心情管眼前的情况,跨过不知生死大汉直奔许倾城而去,把人搂进怀里,不用看他都知道清楚是怕吓住了。   几位官差见此场景也知情识趣,进来之后第一时间查看倒地的大汉,其中一人探了对方的鼻息给领头的汇报,“头,还有气。”   “那就送医馆,滋扰寻事,杖五十,别让他这么痛快的死了。”被叫头的捕快踢了一脚大汉的身体,才把目光投到唐子盛和许倾城身上,抱拳行礼,“二位受惊了。”   “无事,不过这人敢在酒楼行凶,只怕底子不干净,还请几位务必好好查看。”   若就是这么简单的放了,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虽然他身上除了刚刚对拳的左手微微颤抖,其他无事,但被他搂在怀里的倾城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事我们会去核对,若是当真是通缉犯,两位也算有功,到时候可到府衙领赏钱,我看二位也受了惊扰,要不就同我们去医馆看看。”   捕头做事缜密,若真是被这家伙伤了个好歹,有医馆的证词,定罪也有迹可循。   唐子盛不打算去,倾城这会被吓到了,还是早些回去为好,谁知一个“不”字才开口,就让怀里的人打断了。   “去。”许倾城缓过劲,小声在唐子盛的耳边说,他能感觉到子盛的左手肯定受伤了,必须要去看看。   “劳烦带路。”唐子盛应下,他手的确是疼的厉害,八成骨裂了,去医馆让人固定一下也好,不过当真是应了倾城之前那句话,今日不宜出门。   从楼梯下来,映入眼帘的大堂已经乱成一团,完全没法看,可见当时在底下打架的情形很危险,好在包厢只毁了一间,其他的都完好,也是唐子盛和许倾城倒霉,要了靠楼梯的那间包厢,被歹人以就近原则选中了。   酒楼掌柜这会也不敢上前,先前恶人闹事,他遣了小二去报官,自个儿躲在了后厨,算是逃过一劫,这会楼上的客人为此出了事,没找他赔就不错了,哪还敢上前要饭钱。   不过他也是倒霉,开云府酒楼这么多,就他家遇上了个蛮不讲理的家伙,损失了的客人先不谈,就是被砸乱七八糟的大堂,也得收拾一段时间才能重新接客,其间也不知道要损失多少生意。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   开云府的医馆多,府衙的捕快带他们去的是自家仵作家开的,治活人的本事多高他们不清楚。但是府衙里看死人的仵作是挺厉害的。   先前他们已经送了两个被打的半死的侠客过来先治伤,这会抬着犯人进门,医馆里的药徒纷纷过来搭手。   一个个瞧着那大汉后脑勺上的伤口,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说这人多半是活不成了。   许倾城在一旁听着,原本就惨白的面色更添一份紧张,他虽然憎恶这家伙,但是可没想着要杀人,要是这人真的死了,他……   “没事,就算他真的死了也是为民除害,别怕。”杀人的事不要说许倾城一个农家哥儿,就是唐子盛要知道自己手沾人命也是怕的。   虽然此前他下过杀人的决心,但也没想过自己沾手,到底是常人,害怕正常。   “这位公子跟我过来吧。”药徒见那边的大夫腾出手,就过来叫人,酒楼的事他们也都听说了,平白无故遭了这么一趟子事,只能说运道不好。   唐子盛和许倾城依言过去,在大夫为他们看诊的时候,唐子盛的目光无意识的瞟到了隔壁那两个昏迷的侠士身上。   “他们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唐子盛无意间打听。   “青山派的,这年头的年轻人以为会两手把式就能为民除害,这不把自己给搭上了。”   老大夫治病治的就多了,这样的侠士也见到的不少,也不是说这些侠士做的是错事。但跟个愣头青似的在江湖上行走,混不过几年就连尸骨都不保。   青山派,不曾听说过,不过老大夫都知道,应该有些名声在外。   “你这伤我给你上药固定好了,之后要少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年轻人可得重视起来。”   老大夫说话的功夫将唐子盛的伤包扎好了,有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哥儿,“小哥儿你也把手伸出来我给把把脉。”   许倾城把手递过去,他其实没事,就是被吓着了。   “嗯,没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一副稳定心神的药,吃两天也就没事了。”   老大夫收回手,拿起笔架上的笔刷刷几下就开好了药方,让一旁候着的药徒去抓药了。   既然看完了病,两人便跟着药徒走了。   至于大堂里摆着的那位只有气出没有气进的大汉,着实让医馆的大夫为难了一番。   “不能治?”穿着捕快服的捕头环抱着手,其实这大汉要真死了,那边那两位还有点麻烦事,就算这大汉闹事但当街把人打死了也是犯事。   “治是能治,但得花不少银子养着。”老大夫没说因为这人是犯人就见死不救,给人止了血,但后脑勺的伤就严重了。   再厉害的人,练得身体铜墙铁壁不怕斧钺刀叉。但脑袋不一样,听说这还是酒楼里的花盆砸的。   酒楼里花盆什么样,他心里有数,那不是个有力气的搬起来都困难,这一砸没把人给砸死都是命大,真要救回来须得花大功夫。   “那先治着,最好在我查明身份之前别让他死了。不然我就得让你儿子剖了他找线索了。”   “臭小子,赶紧滚蛋,等人处理好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老大夫脾气一下上来了,谁让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行。”捕头见老大夫接下,也没有麻溜的走开,而是往药柜那边去了,“二位情况怎么样?”   “大夫看过,没什么事,多谢这位捕头关心。”唐子盛身份敏感,一个顺河府县城的县令到开云府来,让当地的府尹知道,是个麻烦事,所以他也不想和开云府衙役有过多的联系。   “那就好,还没请教二位姓名,等几日我查清楚此人身份,没准还要送一份赏金到两位手里,所以还请留个地址。”   “不必,我们只是途径开云府,过两日就要离开,若真有赏金,还是留给几个差爷买酒用。”   “这样啊,不管是不是,我先替兄弟们谢过了,我叫秦昶垣,要是这几日有事可以去府衙报我的名号。”秦昶垣说完就招手,让几个在医馆守着的捕快跟着离开。   不过他走出医馆的时候,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唐子盛和许倾城,吩咐了手底下的人,“留两个人跟着他们看看。”   “头,这两人也犯事了?”   “没有,只是感觉不大对,也可能是我想错了。不过这几日府内接二连三的出事,小心些没错,你们跟着他们回去,要是没发现异常就回来。”   秦昶垣年纪虽然轻,但是办案那是开云府里的一把好手。所以一般感觉有问题的人总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而他手底下的几个也早就习惯了他们头这莫名其妙的感觉论,也不再追问原因,其中两个人留了下来躲在了暗处,等着里头的男子带着哥儿出来,他们就悄悄跟了上去。   “本来还说今日带你去书店买医书的,不想现在直接去了医馆。”唐子盛无奈的笑了一下,要是回去被周南川看见,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他。   “无妄之灾谁也预料不到,今天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许倾城今日的经历可比他前十七年都要精彩。   “嗯。”唐子盛走着,眼神似有似无的看了一样别处,紧接着微皱了没有,怎么他一个良民遇到了恶人,还要被官府的人跟踪,他看起来像坏人吗?   ——   周南川一觉起来,天色已经黑了。   原本缺少人烟的院子也在下午被书墨带着人整理出来,厨房里也由周南川带了厨子做好了晚饭。   “嗯?”周南川看着隔壁门开着,想着唐子盛不是说晚饭不在家里吃吗?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结果他刚到门口,就看着青天黑日的,许哥儿正端着碗,在喂唐子盛喝东西,“咳咳,开着门呢。”   “若是羡慕你也可以开着门让我们瞧一瞧。”唐子盛波澜不惊的回答。   “周公子。”许倾城见到外人,也没把碗放下,反正只有两口就喂完了。   “许哥儿,你们还没成亲就这么惯着他,等他娶了你,岂不是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   周南川左右都看见了,也就走进屋里,不想才多走了两步,就看见唐子盛左手打的包扎,“你这是?”   “时运不济,出门一趟被人打了。”   “开云府的治安已经算不错了,你在哪儿被人打的?”周南川有些诧异,唐子盛这一身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不长眼的可知道自己招惹不起。不过,周南川又把目光放在了许倾城身上,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是不是遇上哪家草包公子调戏许哥儿,冲冠一发为蓝颜了。”   “若真是个草包,我还至于伤成这个样子?”不过唐子盛没有否认有人觊觎许倾城,那位不知名大汉看倾城的眼光他可记在心里。   若非他当真打不过,也不至于那么容易放过他,不过倾城一花盆砸过去也算是报仇了。   “那我可要听听,你这出门一趟到底是经历了怎么精彩的事。”   ……   “你说你被开云府的官差盯上了?”周南川听完来龙去脉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意见,就听到他们被开云府府衙的人盯上了。   “回来时有两道目光一直盯着,若是猜的不错该是那位秦捕头安排的。”   “秦昶垣是吧,我听说过此人,在开云府有些名气,他侦查能力不错,之前西州有一批官银被劫就是他找回来的。”这事当初传遍了西州,周南川那时也是县丞。   “这么说起来秦捕头是把我当嫌犯了。”   “大有可能,我听说最近开云府不太平,你被当成潜在的犯罪分子完全有可能。”   唐子盛不计较周南川的玩笑之言,而是注意到了那句开云府不太平,“怎么个不太平法?” 第044章 酒楼开业   “来的路上我留在开云府的人手给我传过信,算上你这起,开云府已经有四五起闹事的。只不过那些闹事的人都是开云府平日里就名声不怎好的人,也追查不到案底,要不是短时间内发生了多起,还看不出来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四五起?”在开云府闹事为了什么呢?制造恐慌,还是别的目的。   “幕后是谁在操守我暂时没有头绪,但开云府是西州和其他三州的一个关隘。若是守住了这里,西州要和其他州联系就要绕远路。”   周南川点出其中的厉害关系,唐子盛瞬间明白了,这人具体是谁可能不好猜,可怀疑目标无非是和将军作对的几人中的一人。   “看来我们是刚脱虎口又入狼窝啊。”唐子盛没有想象中的为难,反而心底有一种兴奋,现在轮到他在暗,敌将明。   “狼窝和虎口哪个危险?”许倾城安静在一旁听了许久,唐子盛说的很多弯弯道道他因为不知情也无法怎么揣测,他唯一担心的是唐子盛的安慰。   “虎口。”狼窝里不一定有狼,但是张嘴的老虎是已经准备要吃人的,“安心,这次事情不是冲我们来的,我们顶多是被殃及的池鱼。”   看来还是之前的事要惊险一些,许倾城略略放松。但又有些气馁,好像自己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周南川也不在许倾城面前揭穿唐子盛的把戏,反正唐子盛如今心里有数就好。   至于给许哥儿坦不坦白他们要做的事,那是人家小两口的事,他就不必瞎掺和了。   “看你们的样子晚饭应该是不吃了,我早上就塞了两个馒头垫肚子,这会饿的厉害便不和你们多聊了。”   周南川是个富家少爷,吃什么都吃不得苦,还是先把自己填饱最重要。   唐子盛等周南川出门,起身把门给关了,回头柔声问,“有心事?”   “一点。”许倾城承认,爹爹说以后要是遇上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最好是要说出来,“我觉得我们的世界差的好大,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嫁人要嫁门当户对,我还觉得不对,但现在看来好像是这样的。”   按照现在情况来看,他怕他们成亲之后连和唐子盛说话都说不到一块,他的世界只有一点点大,完全比不上唐子盛世界的波澜壮阔。   唐子盛没想到倾城竟然想到了这一处,他不得不承认这话是有道理。   但前提是两个人都不愿意了解各自的世界,“那你想了解我的世界吗?”   “当然是想的。”许倾城知道自己的眼界很浅,比起唐子盛差的远,可他也相信只要自己能学就没什么天大的困难挡在他面前。   “如此就慢慢来,先从明日的酒楼了解,等回到苍耳县我再带你了解其他东西。反正我们还没有定下婚期,有很多时间去慢慢了解对方的生活。”   唐子盛做的一切本来也没打算瞒住亲近的人,不要说倾城,就是等他们成亲之后,许叔肯定都会是知情人。   只是他怕一口气全部说完,直接把人给吓跑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许倾城点头,垂在空中的拳头暗自握紧并在心底立下决心,他一定会努力学习的,不做在家坐吃等死的米虫。   ——   第二日一早,火锅店开业,取名欢庆楼的牌匾上挂着红绸,街道两边放响了鞭炮,引得一堆人合伙围观。   开云府都多少年没有大酒楼开业了,老牌子的酒楼能打,口碑也尚佳,新酒楼开张要是做不到比老酒楼有特色,人是不稀罕来的。   这样就导致了许多家外来准备开酒楼做吃食生意的都倒在了开业后的两个月里,抢不过老酒楼,这吃食生意也就在开云府没什么市场了。   现在能有这么一家酒楼在开云府开张,可是不得了的新鲜事。   “来瞧一瞧看一看,新店开张大酬宾,前三天所有客人消费都打五折,不容错过。”   酒楼底下一个伙计憋足了气喊了好几遍。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话容易露怯,不过好在效果不错,听到打折,尽管现在不是饭点,进酒楼的客人是一波接一波,眼瞧着今天的生意一定客满。   “你这法子挺好用,就是那些老牌子的店铺估摸着不愿意降身价,让人在外面这么喊。”   周南川明白唐子盛是要让来酒楼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名气才好打出去。   虽然这几日来的客人不一定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但人多也就起了免费的宣传作用,就看现在一楼和二楼,都快坐满了人,如果不是小二都提前训练过,只怕会手忙脚乱。   “都是老牌子,也不需要这么做就有稳定的客源。”不过有些店铺搞一搞促销降价这一套也是能行的。但那也得等日后其他商铺开起来再说。   “人总是贪心的,想赚更多银子,就得多使使手段才行。”周南川感觉自己受到了启发,他南州那边的私产可以试试。   相比唐子盛和周南川看大堂的人来人往,许倾城的目光都多是看那些进来的人的面相,许是昨日的事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现在还怕酒楼里又来一个闹事的大汉。   “子盛,你看。”许倾城突然见着昨日的熟人,趴在窗口拉着一旁唐子盛的袖子。   “秦昶垣。”唐子盛看过去,这不是昨日那位捕头吗。   “那个盯上你们的秦捕头?”周南川也跟着看过去,来人还是公门中的打扮,“上衙时间来酒楼吃喝,胆子挺大。”   “你待会下去招呼招呼他。”唐子盛突然笑起来。   “嗯?”周南川不知道唐子盛又在打什么主意。   “好歹我们欢庆楼日后要在开云府混下去,你这个做老板的不和当官的打好招呼,要是我们酒楼出事可没人罩着。”   话虽如此,但周南川不信唐子盛当真打的这个主意,“随我发挥?”   “随意发挥。”   许倾城见周南川带着满腹疑惑的出去,好奇的看着唐子盛,“有什么说法吗?”   “自然是有的,这位秦捕头来酒楼一半是因为我们,一半是因为新开的酒楼,让周南川下去招呼招呼,消一消他的疑心。”唐子盛解释完,就拉着许倾城坐到桌前,“不说他们了,不是想试试火锅吗?这会水开了,可以烫菜了。”   果然这么一说许倾城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眼前的锅子上,和家里的大铁锅不一样,这锅子造型奇特,中间像是一个大烟囱似的杵着,里头也冒着烟,和外面水煮冒的热气混成一股,一点也不呛人。   “里头放的什么?”许倾城学着唐子盛的动作把桌上码的整整齐齐的菜放进水里,没有火锅也沸着,应该是放的炭。   “炭,火锅的精髓就是一直煮着,明火不太好控制,酒楼又全是木材建的,就用炭代替了。”安全和便捷是他们最需要考虑的问题。   “可炭怎么一点也不呛人,要是烧的好炭,成本不是太高了?”冬日里他也烧过炭,但都不是什么好炭,闻着里头的烟能把眼泪都给呛出来。   “木炭制起来,除开木材外就是手艺,要想控制成本只需要自己有人能够烧出合用的炭就行。”   手艺人在古时候都是看家本事,学会一门代代相处都不怕吃不饱饭。   但在现代已经遭受过各种知识浸淫的唐子盛,很多东西的制作方法都了解一二,就算是自己弄不出来,只要给出方向再交给有经验的人,肯定是能够做出来的。   可惜他不是过目不忘,不然以前看过诸多的古代相关物品制作的流程这会要是拿出来,也是生财有道了。   许倾城咂咂舌,感叹唐子盛会的好多啊。   “试试看。”唐子盛将煮好的菜品放到许倾城的碗里,碗里的蘸碟是唐子盛按照倾城的口味事先调好的。   许倾城吃了一口长相奇怪的东西,脆滑爽口,再加上蘸碟和锅子里的辛辣搭配,让味蕾迸发出了不一样的快感。   “唔,好吃。”许倾城还没见过这是什么东西呢,不过眼前的盘子上都放的有小木牌介绍,他看了一眼,“千叶?好奇怪的名字,是什么叶子吗?”   “不是,至于是什么我得先卖个关子,再来试试这个。”牛千叶渠道不好搞,酒楼每日都有限定,今儿这桌是老板的席面。所以多匀出了几份,不然还不够他们三人一人一筷子的。   许倾城见唐子盛奇奇怪怪的,按捺住自己心中一时的好奇,又看向桌上其他菜名,“青龙卧雪、蝶海飘香、燕草碧丝……”   名字一个比一个奇怪,但都有一个特点,除开素菜,荤菜里他听名字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有几样菜看模样,有些像他吃过的动物杂碎。据他所知,酒楼可没几个把动物杂碎专门拿出买的,应该是他想错了。   楼下的周南川也面临难处,他下楼和秦昶垣打招呼,谁知道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非把他留下一同吃喝,他还是想念楼上的几盘千叶呢,不知道唐子盛那家伙会不会给他留。   “周老板,你这酒楼卖的东西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是哪里的吃食,这么新鲜。”   秦昶垣并非独身过来,还带了几个兄弟一起。但这几个没出息的在吃了欢庆楼的东西,一个个就像是饿死鬼投胎,连脑袋都没抬起来一下。   “是东州一处小地方吃食的做法,我见这样的锅子加辣椒别有一番风味就想着来要是开酒楼最合适的地方莫过于开云了,如此便过来了。”   “原来如此,要说吃辣,还真当属我们西州最合适。”秦昶垣吃了一筷子菜,似乎有无意的提醒了一下,“对了,最近开云府有几伙闹事的人,昨日才有一起毁了隔壁的满客楼,周老板今日开店,可也得小心一些才是。”   周南川皮笑肉不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昨天满客楼出事,今天欢庆楼开业,这是怀疑他派人去找茬啊。   “是吗?昨日我一直在家中歇息还没听说这事,之前听闻开云府治安极好,没想到还会出现这种事,那我得雇几个人手在酒楼看着,新开的店可经不起人闹事。”   “也不用如此,因为最近不太平我们几个兄弟加派了巡逻人手,真要是有人闹事,周老板你派人上街就能找到我们。”   秦昶垣被反将一军,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要真是让欢庆楼自己请人看护,不就是侧面说明他们开云府府衙没本事吗。 第045章 想要挖人   唐子盛乐得享受投喂未来夫郞的快乐,渐渐的一桌子菜全都进了许倾城的肚子里,等周南川上来的时候就只有满桌子的残羹剩菜。   “嘶,你就把几盘千叶全给吃了?”周南川语气中破有些不敢置信。   “又没有多少,见你这么久不上来,自然是要早些吃的,不然就不新鲜了。”唐子盛笑的恶劣,“我说咱们包厢里是自己人吃饭,千叶数量就不必还像给客人摆盘那样稀疏几根,要吃在叫一些过来就是。”   “我倒是想无限供应,但我去哪儿找那么多头牛。”周南川心头梗梗的,方才楼底下他也让小二多给秦昶垣桌上多上了一碟千叶。   但桌子上的那几个都是牲口,他一口也没捞着,还想着回来能期盼一下唐子盛的良知,现在来看是他想多了。   “牛?千叶是牛身上的东西吗?”许倾城已经憋了半天了,牛是金贵的东西,就是他们县里的乡绅也不是想吃就吃的,只有更有钱的人家圈了自家的庄子,才能每个月都吃着。   “你还没告诉许哥儿呢?”周南川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嗯,千叶是牛肚,你吃的那个像草一样的还有黑块都是。”唐子盛半点不担忧,倾城可不是周南川和沈熠然这样富贵出生,乡里人有肉就不错了,谁还在意那玩意是不是内脏,猪下水做菜只要不难吃,人也绝对不会嫌弃。   “看来我没猜错,桌上我也见着好些都是鸡鸭和猪的内脏,这些东西放在酒楼里卖,会不会?”许倾城担忧的问,虽然很好吃,可他是知道这些东西有多遭嫌弃。   “有这个可能,所以这桌上没有一个名字你是能看出它原本是什么。”   唐子盛这么一说,许倾城就明白了其中的用,很聪明的做法,“原来如此。”   “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周兄,我们还是得尽快在开云府外圈一个自己的庄子供应酒楼的食材。不然等这个秘密被揭穿之后,牛千叶的来源可能就要没了。”   同行是冤家,他们酒楼生意眼见着是要火爆的,那原本在开云府开酒楼的人少了生意自然是要想法子的。至于法子阴不阴损端看对方的能力到底有多大了。   其他的好说,周南川也是生意世家出来的,一些小手段陷害肯定是能够预防。但偏偏要是被人切了货源,可就要好一阵头疼。   “这个我晓得,已经在物色了。”周南川也不是傻得。   “钱不够可以同我说,我从户房的账目上给你支出一笔。”   “呵,你这样做了要是朝廷那天心血来潮派个巡查过来,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相信方户书的本事才是。”唐子盛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又说了几条关于酒楼需要改进的地方。   首要一条就是冰饮,吃辣配冰虽然容易闹肚子,但那股爽利劲再让人上瘾不过了,冰饮做起来也不难,只是需要在客人享用的时候提醒肠胃弱的人不要轻易尝试。要是不说人家回去吃了闹肚子还以为是他们酒楼的东西不干净。   周南川再次感叹道,“你这脑子不去做生意真是白费了。”   “先去办吧,最好能在我们离开前办好。”   如果不是现在火锅店才开业,周南川这边估计分身乏术,他还能再开一家烤肉店,炭火烤肉。   “成。”   “那你叫人再给收拾一个锅子出来,我和倾城吃饱了要去街上逛逛。等酒楼关门之后,早点回府,我有点事找你商量。”   “你还敢出门,不怕今日又遇到歹徒?”周南川一想起昨日二人的遭遇就憋不住笑,都这样了还要出门浪,当真是不怕挨揍。   “周公子,哪有还没出门就先说不吉利的话的。”许倾城气鼓鼓的回问,昨天的事最好这辈子他们都不要遇到了。   “许哥儿别生气,我这不也是担心你们吗?”   “今日我带了成石一块。”有了那么糟心的一次经历,他肯定是有所准备的。   毕竟成石那身强体壮的样子摆在那儿,要是昨日也带了成石,他俩也不至于那么狼狈,现在手还夹着板子呢。   “那行,早去早回啊。”   ——   两人出了欢庆楼,往昨日说好的书店走去。   “我记得昨日周公子说,开云府出了四五起闹事的,都是原先府内的地痞流氓,昨日我们遇到的恶人却不像,那人闹事也是受人指使的吗?”   当街,许倾城问起了昨日他后来想到的疑问。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唐子盛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究竟是不是他还真不好说,得等那两位青山派的侠客醒了,问一问他们来龙去脉才好下定论。   “只是昨夜想到了这个事,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就记挂着。”说好要努力学的,当然尽快开始的好。   “现在我也给不出答案。”按照行为逻辑,那位大汉应该不是主动闹事,事后还想抓人质逃跑。   但也不能排除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在稍加引导,让他在毫无察觉中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既然背后寻衅滋事的人是为了开云府,他要做的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才对。”闹事顶多是给开云府的衙役增加负担,好像也没有其他突破口。   “自然,但是闹事是起源,如果开云府的治安长时间都出现状况,这位管理治安的秦捕头可是要背责任的,再如果,在此期间有哪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在开云府出了事,连开云府的府尹位置都有可能不保。”   “这样等位置腾出来之后,就能够安排自己的人上马,进而掌控开云府对吗?”   “对,倾城当真聪明。”一点就通。   “可,为什么不直接闹出大事,让开云府府尹下位就好,现在小打小闹造成开云府混乱日后他们的人手上马,岂不反而留了祸患吗?”   “因为一个州府和一个县城不同,何况县令都能被底下的人架空权利,更不要说州府的府尹。”   许倾城跟着唐子盛的话想下去,大概是明白了,对方是想把原本在开云府有地位和根基却又不能听从他们管教的一网打尽。   “这么说秦捕头岂不是危险了?”听周公子说,秦昶垣名声很大,虽然对方名义上是个捕头,但实权却是掌握整个开云府的治安。   平日里和百姓接触的也多,在百姓口中口碑定也不错。而且他一定还是一个正直的人,这样的人就算是换了府尹也不是能够轻易掌控,更不要说这些幕后的人还心怀鬼胎。   “嗯,是挺危险的,但对秦昶垣来说,敌暗我明,他再怎么样厉害也只是个小小捕快,这官位是丢定了。”   幕后之人用这种小心翼翼的计谋就是怕人抓住把柄,如若不然对付秦昶垣,刺杀是最省事的方法。   许倾城皱着眉头,他虽然不知道开云府被幕后之人掌控会对唐子盛有什么影响。   但从子盛和周公子的只言片语中能够拼凑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肯定不是好事。   所以他们必须阻止,可是要怎么做呢?   “到书店了。”唐子盛一手扶住差点撞过来的倾城,“等选完书在想。”   许倾城见唐子盛如此气定神闲的模样,立刻明白了,“你想好怎么解决了。”   肯定句,唐子盛微合下颚,表示认同。   “那还是先选书好了。”许倾城还是想自己想想看。   ——   戌时过半。   原本热闹的开云府街道已经人烟稀少,夏日宵禁时间短,但这会也该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周南川也是这个时候才回府的,今日客栈里的人只能说是络绎不绝,很多时候都不是饭点,也依旧座无虚席。   原本准备卖三天的东西,今天一天就已经卖光了,照着速度下去,一个月时间都不用他就能回本。   但那也只是想想,等头三天折扣过去,酒楼的热度是消不下去,不过收入也不会像今日这么多就是了。   回到院子,周南川想起唐子盛要说事,就先去唐子盛的屋里,难得这会屋里不见许哥儿。   “有什么事是在酒楼没法说的?”周南川不客气的坐下倒茶,都是老板,他这个老板在酒楼呆了一整日看顾情况,而唐子盛这个老板却带着美人闲逛,真是人比人要气死人。   “酒楼人多眼杂,我要说的事还是回到院子细说为好。”   “是有关开云府的事?这事我们插不了手,神仙打架,我们这些有问题的小鬼还是不要主动凑上去了。”   “我们当然不能凑上去白给,顶多给将军府那边通给信,算是未来盟友的诚意。”   “那你要说什么?”   “开云府接下来要有一场争夺战,而如今开云府在位的官员都有可能是牺牲品,所以我想捡个漏。”唐子盛坦白自己的想法。   “捡漏?你看上秦昶垣想把他拉回苍耳县?”这点不难猜,只是,“秦昶垣就是成了牺牲品,不做捕快了也不至于到苍耳县任职吧,再说苍耳县这等小地方也不适合秦昶垣施展身手啊。”   面对周南川就差没说苍耳县老破小别人看不上的情况,唐子盛掏出了一张图,指了指他画的地方,“现在是没有,但未雨绸缪,我这是为以后做准备。” 第046章 才智野心   “苍耳县地图?”周南川仔细打量,见地图标注苍耳县那一块外面被画了一个更大的圆圈,“你别说你要在外面画的这一圈上再建一座城池。”   “嗯,我是打算继续扩建,如今的苍耳县太小,容纳的人也不过两千,日后既然要以此地为城池,怎么也不能寒颤不是?”   以县为城,太小了,西州别的不多,就是地方大,而苍耳县位置处的极好,正好周边被群山隔断,有得天独厚的位置优势。   “我们哪来的银子建城,光是练兵就已经让我们挖空心思了,要再加上建城,就是十个周家也支持不过来。”周南川想要摇醒唐子盛。   苍耳县如今的城池的确是破旧不堪,但建一座新城,那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做到的,人力、物力、财力缺一不可。   而他们,偏偏就三样都缺,三缺三,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我也没说是现在,不过要真有十个周家这样的巨富支持,我们建城的事可以立刻去办了。”毕竟巨富除了能够拿出大量的流动资金,还有就是资产庞大。   周家在怎么也是在南州排得上名号的,他们比不上。   周南川沉默半晌,才再开口,“原本以为你最近一年只打算小打小闹,没想到都想到了这一步,可有些事光想是不够的。”   “自然,但我也不是毫无准备。”土豆一年才能普及,还是太慢了,开云府这么大的府城,来往商队肯定也不少,之后几日他得多到这些地方多走动走动。   “看来你还有底牌没交代啊。”周南川眯起眼睛,他就知道唐子盛这人习惯藏拙。   “快了。”唐子盛合上地图,“沈熠然走的时候说要是我们在他离开的时候想要联系将军府,就去找带海棠花的产业,开云府有什么是以海棠出名的。”   “海棠?”周南川面色古怪起来,“你当真不知道?”   “我又没来过开云府,去哪儿知道?”唐子盛也觉得周南川奇怪。   “呵,行吧,开云府最有名的海棠是春风楼现在的花魁,就以海棠为名,你要去吗?”   周南川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说了这句话,他倒想看看唐子盛到时候真要上春风楼怎么和许哥儿解释。   “这样,那你明日去一趟。”   “嗯?”周南川瞪眼看唐子盛,“我明日还要盯着欢庆楼,卸磨杀驴可不是这么用的,你最好重新组织一下措辞。”   “开个玩笑罢了,明晚我会亲自去拜访这位花魁海棠。”不过是逛青楼,要是倾城不放心,就让倾城扮作男子装扮和他一起去就是了,“兵符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既然要找将军府的人,除了传递如今开云府的情况,兵符的事还是最为重要。   虽然以将军府的人脉兵符送到至今应该是收到消息了,但此事他们负责,要有始有终。   “送到了,西北城现在暗潮汹涌,但没人知道兵符已经送到西北将军府,如今只能盯着西北军,看他们是否有悄悄转移的情况。”   “西北军这么多人,就是真的转移走了一部分,他们这么盯着也是发现不了的。”将军府在西北城盘踞这么多年,还会连一条密道都没准备就怪了。   “也是,但算日子,你这消息给出去或许沈哥儿都还没到将军府,到时候将军府的人可不一定认识我们是谁。”   “有道理,那就再等几日,沈哥儿从苍耳县到将军府最快要八日,现在才过了五天,三日后我再上春风楼。”   “属下就先祝唐大人此行玩的开心。”周南川不怀好意的笑着。   如此幸灾乐祸,唐子盛心里记下了周南川这一笔,等日后周南川娶亲再还给他。   至于这几日,希望开云府的商队不会让他失望。   ——   将军府。   沈熠然从苍耳县回来,日夜兼程只用了七日,中途换了三匹马,才堪堪赶回来,也顾不得收拾身上的狼狈就往将军的住处赶去。   “进来。”景奂感应到屋外有人,知道是熠然回来了。   “将军,属下回来迟了,请处罚。”沈熠然一回来便请罪,把原本高兴的景奂气的不轻。   但谁让沈熠然是他膝下唯一的孩子,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可那双和棣棠像极了的眼睛,都足以让他把沈熠然当亲生孩子疼爱。   “处罚,若真的是处罚,该罚的不是你回来迟了,而是之前的任务失败。”   景奂无奈的把沈熠然扶起来,这孩子太倔,性子和棣棠其实不像,倒是像另外一位故人。   “我……”沈熠然抿嘴,的确,他护送兵符到西北城虽然让唐子盛接手了,可到底不是他亲手送到的,这点该罚。   景奂拍了拍沈熠然的肩膀,“回了府,就不要再把自己当成外出任务的暗探。而是我景奂的儿子,将军府的小公子。要是我在听到你提处罚二字,明日我就让钱先生安排你去和南州几家公子相看。”   沈熠然也很无奈,父亲每次都能抓住他的软肋,现在是非常时期他才不会考虑儿女情长,为此只好改口,“知道了,父亲。”   知道熠然不在跟他对着来,景奂就招手让熠然和他去屋里另一边的棋桌坐着,问起了沈熠然失踪后的细节,“听先前派去苍耳县找你的人说,你一直藏匿在苍耳县内,为何不和将军府联系,这样我也能尽快派人去接你。”   “兵符未送到西北城,我的行踪就一天不能被泄露。要是那个时候传消息回南州,难保信王不会收到消息。”   “但也不能把自己置于险地,还有那个苍耳县县令是怎么回事?”   “是此次遇险结识到的朋友,要是没有他和许哥儿,只怕我已经落入信王府手中。”   沈熠然解释的很正经,主要他怕他父亲想到不正经的地方,“之后,孩儿和他做了一笔交易,兵符现在应该送到西北城了。”   “西北城那边传来密信的确是送到了,但你与那位县令做了什么交易?”   景奂眼睛里冒着危险的光,要是那小子敢占他哥儿一点便宜,他能把那小子的腿打断。   “我以将军府小公子的令牌许诺了一个将军府的承诺。”至于半年护卫的事,沈熠然想了想还是没说,就怕父亲多想,“我回来之前唐子盛已经把令牌归还,至于他要的东西,还需要父亲看过之后在做主。”   “喔?”景奂看着熠然递过来的一个厚信封,连熠然都做不了主,这位苍耳县县令要的东西不小啊。   若是狮子大开口,他可要让对方知道将军府不是慈善堂,就算有恩也不是让这小子挟恩要偿的理由。   厚厚的信封被打开,景奂入眼第一行字时,心底只有两个字,“真丑”。   但随着景奂渐渐读下去,原本轻视的心逐渐消失,待到最后一个字读完,景奂看着双手的信纸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会要挟的小子,是看准了我的软肋。”景奂是只老狐狸,一眼看穿唐子盛的意图不是难事,而且唐子盛此人也猜到了这点,干脆在信里说的坦坦荡荡,野心和才智全都不曾隐瞒。   “我之前和唐子盛商谈的时候,似乎他还有什么底牌没有拿出来,看他神情,若是我们不答应,这份底牌也能使我们改变主意。”沈熠然实话实说,并没有要帮唐子盛的意思。   将军府的前途和唐子盛的救命之恩比起来,他自然是站在将军府这边的。   但他好奇唐子盛的底牌是什么,为什么那么笃定这份底牌一定是他们拒绝不了的。   这么久相处他知道唐子盛这人虽然工于心计,却不故弄玄虚,这般吊人胃口一定是有真材实料的东西。   “是吗?”景奂在脑海中细思唐子盛此人,兵马的渠道他有,提供给唐子盛也不是难事,正好给将军府囤积一笔银子用于日后备战。   可让给小辈牵着鼻子走,他还真不乐意。但这封信里唐子盛似乎早有预料的还提到一点。若是南州战事起,西北外邦可交由唐子盛来保卫。   这点他无法拒绝,虽然打完信王怀王和太子再回头去打下西北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可西北要是被外邦人侵占,那居住在西北的百姓日子定然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是。”   “这是件大事,我需要亲自见见这位唐子盛才能下定论。”他人之言只能作参考,只有他亲眼见过才能确认这个人的真实目的。   信上所言只想自保,但要这话是托词,为的是掩盖自己的野心,那就是在为自己培养敌人,这样的后果他可不乐意看见。   “父亲,你想让唐子盛回南州?”沈熠然不确定父亲这话的意思。   “不,是我去苍耳县。”   “可是父亲你一旦离开南州,这边的局势”   沈熠然声音越说越弱,但是眼中的担忧不减半分。   “你没回来之前,我和钱先生已经商量了一计,西北那边被信王怀王时时盯着,需要一件事转移他们的视线。而在没有我出事能够让信王和怀王失分寸。”   “但这也不用你离开南州。”   “当将军府的戒备越森严,我出事才越可信,这段时间也正好让我离开南州去皇城一趟,顺道可以见见这位胆大包天的年轻人。”景奂早就计划好了的,不过要去见唐子盛是临时决定的。   皇城在东州,苍耳县在西州,东西两个方向可一点也不顺路,沈熠然难得吐槽父亲的借口,“父亲去皇城是要找晏丞相吗?”   景奂点头,南州这边的布局已经多年,现在该轮到皇城了。 第047章 长夜漫漫   春风楼。   春宵一度百千万,开云府的这座春风楼就是整个西州最有名的销金窟,里面的美人不同于南州的呢哝多情、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更多的是性子泼辣,醉人心脾的陈酿。   今日春风楼里来了两位客人,少有的引得楼里姑娘哥儿争相抢夺,想必是平日里伺候惯了富态臃肿的贵人,难得一见两位芝兰玉树的公子,个个都跟吃了楼里催情的药似的,只想求个快活。   唐子盛手打折扇,将一只要伸在许倾城肩头的手给打住,在微笑柔声道,“姑娘,我家弟弟第一次来这种场所,他性子腼腆,怕是经不住这般热情。”   许倾城更是往唐子盛身后躲了躲,他一时头脑发热就跟唐子盛过来了这种风流的地方,这会被楼里的姑娘哥儿纠缠,只是想躲开,万万不能让人发现了他的身份。   “爷说笑了,来这里不就是找乐子的,要是这位爷不好意思,您尽管交给我们,保证过了今夜,还你一个尝过人间滋味的弟弟。”   西州的姑娘性子爽利,就是做了青楼的人,也多是不会软着性子哄人。   至于言辞更是大胆,要不是唐子盛脑子里有原身的记忆,只怕他也招架不住。   “不了,今日我带弟弟来是打算找楼里的海棠公子,日后要是有空,再找姑娘作陪。”   唐子盛三言两语后拉着许倾城从人堆里出来,给了春风楼一位小厮一锭银子,让他带着他们去找鸨母。   海棠公子是花魁,夜里多是有贵人来找,唐子盛来的早,就是不想多花冤枉钱去跟别的富贵公子挣人。   许倾城亦趋亦步的跟在唐子盛身后,左手还紧紧的拽着唐子盛的衣角,他见唐子盛这么轻车熟路的在青楼里找人,心头有些难受。   看来之前唐子盛同他说的都是真的,在南州只怕去过不少青楼寻欢作乐。果然他跟过来的决定没有错,必须要把他盯得紧一点才行。   “这就是海棠的房间,两位公子进去就是。”鸨母拿了一锭银子,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所以把人带到了海棠的屋里之后,就识趣的走开。   不过就是见惯了有钱人家公子们的各种奇怪爱好之后,她这还是头一回遇到兄弟两人找一个的。   海棠是他们楼里的招牌,要不是银子给的多,她才不乐意让海棠见两个人,这要伤着了,每日不知要损失多少银子。   唐子盛推开门,里头的人正在弹琴,若是来客愿意附庸风雅,这琴声倒是吸引人。可惜他和倾城都是一介熟人,听不懂这般高雅的艺术。   不过唐子盛也没有打断,而是拉着倾城坐到了茶位上,等着屏风后的人自个儿出来。   许倾城好奇的打量整间屋子,他以前莫说青楼,就是赌场这类的场所都不曾涉及,现在他扮作男子进入青楼,自然是对眼前这座据说是能够勾的夫君不归家的地方好奇的很。   “两位公子,方才海棠的琴声可能入耳?”一位身着白衫的男子从后面的屏风处出来。   虽然不知道今日楼里的妈妈怎么要他一同伺候两个人,但人都进来了他也不能把人往外撵。   “海棠公子的琴声极妙,比的上我听过的许多名家。”唐子盛恭维的话都不用细想就说出口。   但是他作为半点艺术细胞都没有的工科生,弹琴?弹琴有打游戏好玩?   “多谢公子赞誉,只是今夜来了两位公子,不知道我该伺候哪一位?”海棠眼睛从唐子盛的面容上移到许倾城的脸上。   只一眼,海棠立刻分辨出眼前坐着的两位,其中一个是个哥儿,这倒有意思了,带个哥儿来花楼,难不成玩的把戏是另外一种。   但是哪个良家哥儿会用答应和他这样身份的人一起伺候,这么乱来的事想必这位俏郎君也做不出来。   那来找他是做什么的?   许倾城被盯得脸热,海棠公子生的煞是好看,这样媚眼如丝的哥儿却取了海棠的名字,好像有些不搭。   唐子盛摇摇头,“不必伺候,我此次过来只是想找海棠公子说会话。”   说话?海棠心里一凛,他的身份可不单单是春风楼的花魁,这两人来是发现了他的身份?还是……   “海棠公子可认识这个人?”唐子盛用手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一个熠字,“是他同我说要是想找人就寻海棠即可。”   熠,这个字不常见,而海棠知道名字中带熠字的,只有一位,就是他的小主子。   “公子可姓唐?”海棠了然,小公子几日前才和他见过,不过当时见面匆匆,小公子只交代了一个名字就离开了。   “姓唐名子盛,这是我的未婚夫,许倾城。”唐子盛没有瞒着,既然海棠能在这屋子里这么说话,屋子的隐蔽性还不错,是个能谈事的地方。   “如此,就没错了。”海棠向许倾城点头示意了一下,再问,“不知道唐公子可要找我传递什么消息?”   “消息有两个,一个是给沈熠然,告诉他兵符已经送至西北将军府,我们之间的交易我这一方算是正式完成。   另一个是给将军,开云府近日会有一件大事要发生,如果将军不想日后被人扼住命脉,最好早做准备。”   海棠一一记下,但说到开云府近日有大事,他好奇的看了一眼唐子盛,“不知唐公子说的大事是怎样的大事?”   这是不知道开云府最近发生的事?唐子盛从海棠的反应里猜到了两分,“开云府改朝换代的大事。”   “唐公子是知道了什么消息?”海棠是将军府在开云府布局的统令人,一般开云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传到他这里,再由他决定这些消息用不用传回南州。   可唐子盛方才说的种种,他此前没有收到任何在开云府里的人传过来。   “开云府出了六起恶性伤人事件,这事海棠公子不知道吗?”   海棠面色巨变,他不知道。   “这消息并不隐蔽,若是有心稍微打探就能知道。”   周南川都知道,没道理将军府派遣在开云府的人查不到,原本他还觉得这事多此一举,只是想赚个诚意。但没想到将军府这边出了这么一个大岔子。   “我知道了,这事事关重大,还请二位公子今夜留宿在我房中,我现在就去核对。”   海棠也想明白了,他这里收不到消息,无非是手底下的人要么不尽心偷懒了,要么就是叛变了,但不管是哪种他都要尽快验证。   “海棠公子尽管去,我和倾城会留在此地为你打掩护的。”唐子盛自然不会拒绝给将军府帮忙的机会。   “多谢二位。”海棠说完就匆匆打开屋内的一间密室,离开了房间。   原本纱幔轻扬的屋子里又只剩下唐子盛和许倾城,让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的许倾城颇为不自在,只好装作无所事事然后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水要饮。   “别喝。”唐子盛将茶水从倾城手里夺下来,这里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为什么?”许倾城想茶杯里不至于装了毒药吧。   “这里是寻欢作乐的场所,为了让来客尽兴,这里无论是茶水还是吃食都下了微量能够催情的药。虽然吃点无妨,但现在不是冬日,喝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许倾城面色一下绯红起来,这里怎么这么、这么——哼,想不到形容词的许倾城只好瞪了一眼唐子盛。   “不是都说了那是以前的事吗?倾城现在要和我清算不成?”唐子盛含笑的将茶杯放回桌上。   今日唐子盛是一个要来青楼游戏的嫖客,身上的打扮也比往常花哨一些,尤其是为了更像是过来享乐的纨绔,他还特意找周南川借了一柄折扇。   如此,这么一副花孔雀似的装扮把唐子盛更衬得俊朗,再加上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的许倾城怎么也生不起气来了。   许倾城心里暗自懊恼,许倾城啊许倾城,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看到美色就动摇了。   虽然你是个颜控,但是你必须要端正自己的态度,唐子盛之前可是经常光临青楼,现在必须要让他作保证日后不能再来了!   “以前的事是以前的事,但是以后你不许在来了。”   “这是自然,今日过来是为了正事。”还有为了倾城的好奇心,唐子盛可注意到了当时倾城听到说要带他一块去的时候,那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可半点做不得假的。   答应的也太简单了,许倾城也不知道自己该选择相信还是该选择不信。   唐子盛轻轻为许倾城别发,“是真的,今生既然已得倾城,其他人可再也入不了我的眼。”   许倾城不得不承认,要是没有当初山上救他那一遭,就凭唐子盛这副相貌和与人相处的手段,他早晚还是要沦陷的,现下只能愣愣的回答,“信的。”   唐子盛轻轻碰了碰倾城的脸颊,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定亲,更过分的事他可不能做,“今夜我们须得在此呆一个晚上,现下也不早了,困得话去塌上睡一会,我守着就是。”   “不困的,长夜漫漫一个人呆着也太无趣了,还是我陪着你吧。”许倾城信得过唐子盛的品行,就是他不太好意思被唐子盛看着睡觉。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唐子盛视线一瞥,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去了,男人真是一种难以自控的生物。   “那倾城说,我们能够做什么? 第048章 下五子棋   原本没什么的,经唐子盛这么一说,许倾城也不期然的想歪了,他是个正经哥儿,不清楚成亲洞房具体的事。但往日和村里的哥儿一起做事的时候。   少不了有未婚的哥儿和新婚哥儿聊到此处,晚上会做什么他们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说。但言辞间还是会有几分惹人脸红的话,许倾城听过几回。   也就是这几回的经验,让许倾城纵使知道的不多,可听到唐子盛这么说他心跳就没慢下来过,脸上的红晕怕是今晚都下不来。   可谁叫唐子盛还满含笑意的等着他回答,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示弱,许倾城只好小声的说,“看书。”   “是个好主意。”唐子盛似乎很满意的点头,海棠公子打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所以屋里书架上自然也是有书的,不过唐子盛没有动手去拿,这里可不见得有什么好书。   显然许倾城在说完之后也想到了这事,到底是再也开不了口,只能闷闷的低下头。   “要不,我们下棋吧。”唐子盛也不占人便宜,小倾城羞涩的模样他已经收入眼底了,要是再说下去,怕是连话都不愿意和他说。   下棋,许倾城抬头迷茫的看着唐子盛,他不会下棋。   屋里琴棋书画都有地儿能做,这些活动里也就只有下棋勉强能够让唐子盛搭个边,黑白子的围棋他是不会,但是黑白子的五子棋那他可是高手。   规则也简单,就是倾城不会也能很快上手,这就是他们这些菜鸡玩家的福音。   “我们来下五子棋怎么样?”   许倾城更加疑惑,五子棋?这也是围棋中的一种吗?   ——   海棠从密道离开青楼,来到了将军府在开云府设置的据点,这个时间也晚了,除开几位守夜的人其他人早早的就入睡了。   海棠悄无声息的进入据点,此处的据点是他看着建起来的,里面的布局就连当初施工的工匠也未必比他记得周全。   既然这里的人存在叛变的可能,海棠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出现质问,他现在只需要去到据点的几个藏书阁,那里存着他们在开云府收集的各地消息。   消息几乎每日都有更新,只要他去看看这些人是否将此事记录在案,就知道如今的情况。   不过比起叛变,许倾城更想这些人只是懈怠。不然将军府在开云府安插的暗棋除开他,就都废掉了,甚至许多西州的事宜也会被他人知晓。   这样的情况对于将军府来说极为不利。   此地据点之外。   周南川坐在马车上,敲着手里的折扇,晚上唐子盛去春风楼找海棠,他自然也没有闲着。   从他要在开云府准备开酒楼之后,他就对开云府如今的布局粗粗查看了一番。   各个势力的人隐藏身份隐藏的极好,若不是沈熠然提醒“海棠”和将军府有联系,他也推测不出春风楼的海棠公子竟然会是将军府的属下。   这些大势力要培养自己的人,可真是见缝插针,而今晚他到这里,就是通过筛选和海棠接触的人,找到了将军府在开云府的据点。   “公子,我们要在此地等什么?”跟随周南川的人见他家公子在此地等了很久也不见动,在晚一些便要到宵禁了,他们这么一辆马车走在街上,就算是开云府的官兵没胆子抓他们,也少不了要罚钱。   周南川撩开马车上的帘布,面色平静的回道,“等一个机会。”   将军府的人手在开云府可能出事是他昨日收到的消息,据点也是今日才找出来,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和唐子盛互通消息。   今夜那位海棠公子得了消息应该会过来验证据点的人,他们在外面等着,既是观察据点是否真的出事,也是想赚一个人情机会。   至于能不能等到,就看运气了。   ……   半个时辰后,据点内突然传出一阵骚动,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墙壁飞身出来,恰巧落在了马车附近。   运气不错,周南川让手下打开车门,“是友非敌,海棠公子还是快上来吧。”   海棠神色一凛,却也来不及多想,比起马车里未知的身份还是身后追他的人更危险些。于是海棠几乎没有思考就跃进了马车。   车夫把握时间也极为准确,马车门刚关上,马儿就跑了起来,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原本的巷子里。   海棠靠在车壁上喘着气,胸膛因为呼吸频率的不断起伏也让人看的出他这会疲惫的状态,是友非敌?他在开云府可没有朋友。   这友是什么友?   “喝杯水缓缓气。”周南川的神色略微冷淡,像极了当初唐子盛刚见到周南川时的模样。   “你究竟是谁?”海棠带有审视的看着周南川,他掌握整个开云府所有排得上名号人物的信息,这个人却不曾见过。   “欢庆楼的老板。”周南川并未和盘托出自己的身份。   欢庆楼,这个新开业的酒楼他略有耳闻。不过几日,就因为独特的吃食生意在开云府被传了个遍,很多来春风楼有小情人的客人,都纷纷表示要带他们去欢庆楼尝鲜。   原本他就觉得欢庆楼背后肯定是有自己的势力。但究竟是哪方势力他没能查出来,这会真人就在他面前,“不知欢庆楼和我是什么友?”   “非欢庆楼和海棠公子是友。”周南川以及冷着脸,“是将军府和唐子盛之间的盟友。”   “你是唐公子的人?”海棠有些诧异,前不久唐子盛才在青楼告诉他手底下的人可能出事,这会他在据点差点被人围攻就有唐子盛的人相救。   这是早就算好了,专门等着他,还是说只是巧合?   “算是。”周南川没有反对,他和唐子盛之间多数像是朋友关系。但在苍耳县他们还是上下级的关系,可在海棠面前就不必透露这么多了。   海棠松懈了一分,唐子盛是小公子说过可信之人。既然眼前的人和唐子盛有关系,那他暂且能够信他。   “多谢相救,但如今开云府形式比较危险,可能暂时无法报答公子的救命恩情,还请公子见谅。”   海棠知道自己今夜在据点泄露了行踪,那些背叛将军府的人估计也不想和他在维持表面关系,他必须尽快将消息送出去。   “无妨,现在送你回春风楼?”   “嗯。”海棠平复好呼吸,春风楼里还有唐子盛他们在为他打掩护,必须要回去,但是明日他就得立刻离开。   ——   “又输了。”许倾城气愤自己怎么能够这么笨,明明那么明显的三子就摆在眼前,却完全没看到反而还在为自己能够凑够三子沾沾自喜。   “承让。”唐子盛收下一子,又把许倾城接下来的路给堵死了,这样的行为虽然看着注孤生,但唐子盛肯定他要是让了倾城,后果只会更严重。   他家倾城别的都好,就是不愿他人相让,输赢必须堂堂正正的才行。   果然,方才还觉得自己输了不开心的许倾城在自己的布局被堵死了之后,又重拾信心,颇有一股越挫越勇的架势,“五子棋和围棋哪个更难啊?”   “围棋。”吧,唐子盛没学过围棋,但看过围棋相关的动画,记得当时他年纪还小,看那部动画时可被里面的主角给帅瞎了。   中二之魂熊熊燃烧,希望自己以后也能成为一名厉害的围棋高手,可惜天不遂人愿,或者说他中二时期许下的梦想太多了。   结果没一个实现的,最后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那以后我们还是下五子棋好吗?”许倾城难得不思进取,没办法五子棋他都下不过唐子盛,在棋盘上每落一个子都要挖空心思。   “就是倾城想下其他的,可能也得找一个会下棋的教一教我们才行。”   五子棋是他能用围棋唯一玩的转的,下棋除了象棋,他最多还会玩飞行棋罢了。   许倾城正要表示惊讶的时候,原本半掩着的窗户突然跃进来一个人,正是离开时还是一身白衣回来时就是一身黑衣的海棠。   海棠关好窗户,就过来为向唐子盛行了一礼,“今夜多谢唐公子出手相救。”   “嗯?”唐子盛双指夹着黑子,他怎么听不懂海棠在说什么,他不过是和倾城在屋内下了几局五子棋算是帮海棠公子打掩护了,怎么也谈不上相救二字。   “不过海棠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若是唐公子听完觉得海棠唐突了,算是海棠失言,唐公子当做没听过就是。”   春风楼他是待不下去了,他作为将军府在开云府安插的暗探的头,知道他身份的其实不多,可叛变中只要有一人知道他身份之前的苦心经营都会白费。   继续呆在春风楼只会被这些人想办法控制住,他必须隐于开云府,等到将军府再派人手过来。   “海棠公子想要我们替你赎身,明日带你离开这里是吗?”唐子盛虽然还不知道所有情况,但稍加推理他就知道海棠要说什么,带走海棠不是难事,可难就难在要不留痕迹。   要是为此把饿狼引到他们身上,可就得不偿失。   “正是,赎身的钱唐公子不必担心,只需明日唐公子带我离开即可。”   “也不是不行,不过明日一早怕是不行,我需要在安排一下。”他的身份不行,就需要安排一个其他身份来做手脚。 第049章 开云事变   五更天,正是寅时。   一夜未睡的唐子盛带着困倦不已的许倾城先一步离开了春风楼,这时候春风楼除了几个洒扫的小厮在厅里收尾,其他人多是在楼上温柔乡里睡着。   回到院子的时候正房其中一个卧室里灯火还燃着。这个时间,不该是醒了,多半和他们一样一宿未眠。   唐子盛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思,送倾城回了房间,又敲响了周安川的房间门。   “进。”周南川从屋里传出来的声音听着很精神,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   那么海棠说的救命之恩,就和大晚上不睡觉的周南川有关。   唐子盛进门第一句话就问,“昨夜你去做什么了?”   “去了将军府在开云的据点,本来是想打探一些消息,没想到救了一位美人。”   周南川没有瞒着,以唐子盛的脑子,海棠回去之后但凡提及他一点存在的可能,都能被唐子盛摸着猜透。   “这位美人想必叫做海棠。”唐子盛自顾自的倒了杯茶,自打到了这个世界他少有熬夜的时候,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大亮,就是一个通宵。   “唐大人已经猜到了始末,我就不必多解释了。”周南川将话头挑到别处,“昨夜开云府很是热闹。”   “热闹?我在的春风楼也算是夜里最热闹的地方了,都没有听见有什么大动静,昨夜是哪家达官显贵没了?”   他们在开云府待的几日,每日都有闹事者。而且闹事的频率越发的频繁,所以他们早就有准备幕后的人要忍不住了。   春风楼终究是风尘地,开云府里有钱有势者可不会自降身份住在这些地方附近,如果昨晚有热闹,而春风楼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就只能是热闹发生的地点太远。   “没错,前不久帝师告老还乡,这个乡就是开云府,大约是半个时辰前死的。”   “你是想说海棠身份暴露,所以幕后的人为了不让将军有时间做准备,提前实施了计划?”   “正是。”不然对方不会这么着急,原本根据他们的推测,马上要遭殃的该是秦捕头,可帝师一死,开云府追查不到凶手,遭殃的就是秦捕头和开云府尹。   虽然办法看着是一箭双雕,实则风险要比诸葛急迫要大的多。   “这个计谋比先前的要险,秦捕头原先最多是被革职,这会估计有性命之危。”周南川想到唐子盛还说要收秦昶垣为己用,现在一看只怕是难。   “如今形式已经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做什么,静观其变为好。现在我们该想的是如何在将军府来人之前把海棠保下来。”   今夜海棠知道了这么大的消息,定然一刻也不可能耽误的要把消息传到南州。   两日内将军府会收到消息,可要让将军府派人过来,却不会那么快,他们如果不保海棠,就是海棠的本事在大,双拳也难敌四手,跑不掉的。   “海棠身份泄露,现在不论是谁去为他赎身都会惹火上身,你想怎么保?”   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昨夜海棠不回春风楼,这样海棠就能神隐在开云府。   但当时唐子盛和许倾城两人留在了春风楼给海棠打掩护,要是海棠不回去,追查的人肯定是会找到他们头上的。   这也就是周南川和唐子盛没有互通消息导致的情况生变,现在暗地里要把海棠偷渡出来是不可能了。   春风楼外必然有很多双眼睛盯着,甚至有人会直接在明日为海棠赎身,带走海棠。   “偷渡不行,那就索性做的明目张胆些。”   唐子盛说的轻描淡写,却叫周南川好一阵想,明目张胆,这个法子简单也简单,可这里是开云府不是皇城,没有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供他们利用,他们也没这个本事能够——周南川突然想通了。   “秦昶垣。”   唐子盛微笑的点头,常人不行,那就不是常人便行了,反正秦昶垣也是幕后之人要对付的目标,让他带走海棠是在合适不过的。   “可秦昶垣没道理会帮我们?”   “有的,只要海棠是秦昶垣需要的人。”唐子盛说着往门外看了一眼天色,“我们还有半个时辰。”   周南川站起来,半个时辰不长,除开想办法还要时间实施。   “有开云府的地图吗?”唐子盛有了个新的想法,原先在答应海棠之后他想的是让海棠和这几日闹事者扯上关系,这样秦昶垣就有理由带走海棠。   可现在回来收到了命案的消息,比起闹事者,如今府衙的人手多半全部投入到调查帝师之死上。   要是海棠曾经见过杀死帝师的凶手,作为证人,秦昶垣必会好好保护。   周南川取下地图,询问唐子盛要怎么处理计划里的漏洞,“昨夜按道理海棠应该和你们待在一块,他要是见证了凶手你们也脱不了干系。而且帝师住的区域和春风楼相隔甚远,并不好编合适的证词。”   唐子盛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回答,“之前不好说,可现在有不少人都盯着海棠,一个春风楼的花魁无缘无故的被这么多人盯上,总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我们把它引向是因为海棠无意间在春风楼见证了杀死帝师的凶手。所以现在要被凶手杀人灭口,就能够说的通了。”   反正无论是真正的凶手还是想要抓海棠的人都不可能跳出来说他们撒谎,只要操作得当,一切就由他们说了算。   说完,唐子盛专心在开云府的地图上比划路线,杀完人凶手在开云府里逃窜是正常的事。   春风楼里海棠的房间窗外对应的是一个破旧的小巷,这也是当时海棠为什么敢这么从窗户那边翻进屋的原因。   “帝师住所到春风楼一路都有小巷,现在帝师附近我们去不了,就只能在春风楼附近布置一些假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在海棠房间的窗户下布置能够引秦昶垣查到海棠头上的证据。”   “我送海棠回到春风楼时途径过此地,你说的事好办,我这就差人去。”周南川也不耽误功夫,就离开房间。   而唐子盛还在研究开云府的地图,将军府有据点,那幕后操控之人也肯定是有据点的,他们现在肯定还在开云府,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有些难推。   “不知道将军收到消息之后来不来得及阻止对方的这一盘棋。”唐子盛终究还是放弃了,他只是正常脑子,没有办法做复杂的推断,还是先回去睡一个时辰再起来做事。   ——   秦昶垣是半夜被人叫起来的,最近几天因为开云府不太平他每日来衙门都很早,离开也很晚,难得晚上有个清净时间也被突然起来的凶杀案给破坏了。   可职责所在,秦昶垣只有任劳任怨的起来办事。   才告老还乡不久的帝师在开云府被杀害,要是在朝廷那边收到消息之前没什么调查方向,整个开云府的官员都要乌纱帽不保。   “头儿,附近太干净了。”一个捕快为难的汇报,能够在帝师府杀人,对方功夫肯定不弱,一击毙命哪还会逗留。   “周围的人问过了吗?”秦昶垣也知道他们现在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再难也得查。   帝师府他已经看过了,杀人的应该专门被人培养出来的杀手,屋顶上的瓦片有被挪动的痕迹,这人不是装扮成府里的人进府的,身手这么厉害,在江湖上都排的上号。   可要真的是江湖人,事情才棘手,帝师在朝廷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应该与江湖没什么联系,要是江湖人下的手,就只有是。   江湖里的杀手楼罔顾王法,做这种生意朝廷基本是不管的。但现在落到了朝廷命官身上,最后查出来当真是杀手楼接的生意,他们可不是一句不管就能逃开责任。   “问过了,都说那个时间太晚,没看到人。”   预料之中,夜深人静,除开赌坊和青楼,开云府其他人家基本都睡的正熟。   “继续扩大范围,马上天要亮了,给守城的士兵下令,全城戒严,所有出城的人都需要严查。”   “是,头。”春风楼。   海棠已经将开云府如今的情况送了出去,现在就要解决自身的安全问题。   方才他透过窗缝已经能够感觉到周围有还几个人都在盯着他的房间,之前和唐公子商量的那个法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为了以防万一,海棠从床头的暗阁里取了一枚药丸,要是计划失败,以他的身手是很难从那么多人的围捕中逃离的。   与其到时候落到对将军对头的手里,还不如现在他就自行了断,但愿他没有使用这枚药丸的机会。   天色渐亮,开云府也渐渐复苏,清冷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这个时候新开的酒楼还没开门。   似乎是开云府的老板做的决定,说是早上吃店里的吃食对身体不好,所以开业都在午时前后。   上午不开门,便是便宜了开云府其他酒楼。   唐子盛睡了一个时辰就起床了,除开刚醒时让人有些恼火外,洗漱完精神头却不错,这就是年轻身体好。   “事情办妥了。”周南川打了个哈欠,“你今日打算去哪儿?”   “你办事我放心,等会我要在去开云府商队那边看看。”昨日和一个商队人搭话,知道他们手里有不少洋人那里淘来的东西,不过当时那些商人卖东西分身乏术,为此说好了今日他们把东西带过来给他瞧瞧。   “你一连几日都在商队那边逛,到底要买什么东西?”   “买到了你自会知晓。”唐子盛伸了懒腰,昨日倾城睡得晚,就让他多睡会,这趟商队他自己去就行了。 第050章 变故来了   唐子盛走在街上,眼睛稍微看过几眼街上的行人就摸清楚了其中必然是有公门的人混在街上戒备。   帝师府离他们这处也有些距离,为了避嫌唐子盛自然是不会往那边去,现在的他还没有和这些人博弈的资格,小命要紧。   “唐公子,这儿。”   唐子盛刚踏入昨日商队的地界,约好的走商就热情的向他招呼,“江小哥,这么早就过来了。”   “做生意自然要赶早,你昨日要的东西我今早都从住处拉过来了,唐公子要是有喜欢的我给你算便宜些。”   姓江的走商嘴皮子麻利手上的活也不慢,带着唐子盛到了他马拉车前,把一个大麻袋拎出来,解开了上面的绳子。   唐子盛眼睛在打开的麻袋里扫视,果然瞧见了他想要的东西,而且还有意外之喜,“江小哥,你这袋子里的东西这么杂,怎么不分个类,这样有人来瞧也好卖出去。”   “我也是想,但是洋人带过来的东西我都认不得,只知道是些奇怪的玩意,买下来就是给喜欢新鲜玩意的客人瞧的,还是一块放着的好。”   “也是。”唐子盛现在有些烦恼,他要是把这一袋东西都买回去,该怎么运回府里呢。   “怎么样?唐公子有瞧的上的吗?”江走商眼睛里带着希冀,没办法喜欢稀罕玩意的客人不多,遇到一个可不得好好推销推销。   “自然是有的,我自幼对很多新奇玩意都感兴趣,我看江小哥这一袋子东西挺多,光看可看不出什么。要不然江小哥给个价,我把这些东西都买回去,到时候拿回去慢慢研究。”   唐子盛的话让走商眼睛又亮了几分,“自然是可以,唐公子,看你全买我给你个实诚价,五两银子全都打包给你。”   五两,上次在苍耳县他才花了一钱,这就翻了五十倍,唐子盛有心想讨价还价一番,可袋子里的东西比之前还要有用,五两就五两吧。毕竟这儿是开云府,物价高些也是应当的。   “可以,不过这东西这么多,我一个人拿不回去,能不能麻烦江小哥给我送到府上,当然银钱不会少的。”   “没问题。”江走商一见唐子盛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富贵人家,这大袋子东西他背着都吃力的很,更别提唐公子了,不过走之前,江走商突然想起袋子里那些土疙瘩,一拍脑门。   “唐公子,你等等啊,这袋子里有些东西我得拿出来,那玩意有毒,之前那些洋人玩意还说是能吃的,谁知道我们几个兄弟试着水煮了,吃了之后都腹泻不止。”江走商说着就要把土豆挑出来。   之前没把有毒的土疙瘩扔了就是怕有些饿极了的难民捡着拿去吃了,本来流离失所日子就够苦了,别再因为吃了他们扔的东西没了性命,那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呃……”唐子盛是专门为这个东西来的,自然是不可能让走商把东西拿出去,“有毒?我还不曾见过洋人那边的有毒的东西,江小哥还是留下,正好让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这样啊,也行,唐公子拿去处理可能比我们有路子。”江走商挠了挠后脑,反正他已经把利害关系给唐公子说明白了,正常人哪会在知道这东西有毒的情况下还要吃的。   “不急,江小哥知道还有哪些走商从洋人手里买了东西吗?我都能收下。”   唐子盛可不满足这一个麻袋,多多益善才好。而且他发现见到的越多,给他的惊喜就越多。   这不,现在的麻袋里除了土豆他还瞧见了苞米,只是苞米看着焉了吧唧的,本来比起番薯和土豆苞米就还要金贵些,不知道拿回去能不能发芽。   江走商听见这话,自然是是开心的,来了瞌睡送枕头,唐公子可真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行,唐公子跟我来。”   唐子盛乐呵呵的跟着走商去寻其他人手底的东西,半点不管开云府暗地里的波涛汹涌。   不过唐子盛不在意,却也不代表他真的没有插手,至少昨夜和周南川商量的那个计划,这会是成功了。   “头,摸清楚了,附近至少有七个人盯梢春风楼那间屋子。”   秦昶垣和手下的人一路追查,好不容易在离了帝师府较远的地方查到了点线索,把他们指引到了春风楼附近,他就发现这附近的氛围很诡异。   “那间屋子里是谁?”秦昶垣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哪里有些奇怪,可现在的情况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春风楼的花魁,海棠公子。”   秦昶垣比划了一下窗户和巷子的位置,“走,我们上去问问。”   一行身着捕快服的人进了春风楼,各自在春风楼暗处盯梢的人眉头都高皱起来,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横插一杠子。   这事麻烦了。   ——   “若是再不动手,我可又要赢了。”唐子盛拿着黑子,笑着看对面快把自己脸挤成一个川字的倾城,只好出言提醒。   “快了,不要着急。”许倾城这会正眼花缭乱,围棋盘上的棋子下的太多了。   若不看个仔细,很容易疏漏某个快要成五的点,到时候他就又要输了。   他哪里着急了,唐子盛半撑着下巴,有心想要提点一下倾城落子的位置,又怕人生气,只好拉紧嘴巴上的拉链。   “找到了。”许倾城高兴的声音打断了唐子盛的思考,瞧着白子落下,把他苦心经营的一条路给堵死,半点着急都没有,因为狡兔三窟,他还有第二条路。   啪嗒——黑子落下,五子连线,又可以收棋子了。   “呃……”许倾城高兴早了,既然阻止不了唐子盛,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接着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听见黑白落子在围棋上啪嗒的声音越来越快,如果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二人是棋道高手,下的如此你来我往。   “你们二人当真雅兴,人家诗里说偷得浮生半日闲,你们已经偷了好几日清闲,是打算一直窝在此地到什么时候。”   周南川看着围棋盘上惨不忍睹的战局,忍不住批评两个不像话的年轻人。   “自然是到开云府解封,如今开云府时局太乱,还是早些回苍耳县的好。”   唐子盛想已经把倾城拐来开云府十来日,要是再不回去,估摸着上门就只能吃岳父的一击擀面杖。   “难得你提及苍耳县,你不是说等到将军府的人过来之后再说要回去的话吗?如今不等了?”   “等不住了,陌言生前日来了一封信,石头村那边又来了一批人。”   人又来了一批,就说明老缪那边也多了一批新兵,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到军营走动过,回去苍耳县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这里一趟。   “差点忘了他们。”周南川最近忙的晕头转向,终于是把欢庆楼的事安排妥当,现在他在开云府外买的庄子也定了,每日酒楼所需的菜品和肉食自家庄子基本都是能够满足的。   许倾城最近已经习惯了唐子盛在他面前谈论的一些言论,心里大约是猜到了一些东西。   不过没有最终确认他还是表现的不动声色,“之前伤我们的那个恶人身份还没调查清楚,我们走之前不解决吗?”   “要的。”唐子盛自然是没有打算放过那个横人,他都差点没命,倾城也差点遇到这么大的危险,他可没那么好心让那大汉好过。   虽然现在开云府人手没空,但恶人不也还躺着没清醒吗?青山派两个剑客已经醒了,唐子盛也从那两位剑客口中了解了那大汉的身份,听闻在江湖上有几分名头,不过都是恶名,也算是铲奸除恶。   “你打算怎么解决?”周南川一眼瞟到唐子盛似笑非笑的脸,就知道唐子盛这人憋着坏。   “从青山派得来消息,这人练的功夫阳刚,需要阳气撑着。既然他这么喜欢仗着武功为非作歹,我自是打蛇打七寸。”   周南川背后一凉,唐子盛这人太狠,以后他可万万不能得罪这家伙。   有人秒懂,有人不懂,许倾城思考了一会没想出来唐子盛的话外话,还是直接问出来口,“子盛你的意思是要废掉他的武功,可这又和阳气有什么关系?”   唐子盛被问的有些纠结,尤其是周南川那家伙还在旁边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让唐子盛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该在倾城面前提这些污糟事的。   于是唐子盛只好悄悄凑到倾城的耳旁,解释了一通他刚刚的话。   解释完,许倾城面色刷的红了起来,又有外人在,他可不好意思再开口,只好迅速起身,撂下一句他去厨房帮忙,就跑的不见身影。   “你还当真说了?”   “又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话。”   “呃……”算了他不计较这个,“海棠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已经暗地里帮了海棠很多忙,让秦昶垣深信不疑海棠的确是在那晚因为开窗透风,看到了逃过来的凶手。   “算算时间,将军府的人应该快到了,到时候海棠的安全自然会得到保障。”能够做到海棠这个位置,想必不是轻易能被放弃的暗棋。   “那我们可以提前做准备了,不出三日,开云府必然会解禁。”   “三日?朝廷那边下圣旨了?”开云府府尹无能,要不是有秦昶垣这个捕头撑着,现在情况肯定更糟。   “不错,只是秦昶垣和开云府尹要大难临头了。”   唐子盛正在收围棋子,听到这话心里头却没什么可惜的,世事无常,将军府也不是死的,出现变数的可能性很大。   而被唐子盛称为变数的将军府一派,正由一个人架着马车,悠悠的走在官道上。   随着目标距离越来越近,他们的目的地也清晰的出现在府城的牌匾上——开云府。 第051章 重返苍耳   沈熠然抱剑站在门外,将军称病出南州,本来要北上去东州找晏或晏丞相的。但还没出南州的地界他们就收到了开云府出事的消息。   消息虽然是由海棠传出来的,但消息上提及的人却引得景将军的注意,又是唐子盛。   原本还打算等去了东州皇城之后再掉过头西州苍耳县走一遭,现在计划不得不改变,所以他们径直来了开云府。   幸好消息收到的早,他们到时开云府虽然乱起来了,但收到消息之后就着手开始安排,情况并不多危机,只是开云府原先的班子是保不住的。   “熠然。”屋里传来声音。   “属下在。”   ……身份切换的倒快,“你去找唐子盛一趟,先跟着他,估计再过不久他就要返回苍耳县,我和张先生要留在此地收尾,等办妥我再去寻你们。”   “是。”沈熠然不多问,消失在院子里,唐子盛的住所他们到了开云府之后就着人打听到了,要找并不难。   “将军如此看重这位叫唐子盛的年轻人?”张谋士摸着自己的小羊胡子,把一直当儿子看待的小公子派过去,难不成有召婿的心思。   “尚未接触就给我留下了这么大的印象,唯他一人,若是他品行皆端又有何不可?”反正他膝下无子,熠然的性子也不是能在那个位置坐得住的。   张谋士仔细一想,也明白了将军的顾虑,“也是。”   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包办婚姻的沈熠然到院子悄声无息的站在在角落,院里的三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东西已经清点完毕,明日就可出发,不过你真的不打算管秦昶垣了?”   周南川想起唐子盛那一番建城的话,秦昶垣若真是能收为己用,他们可要轻松许多。   “原先可以,现在不行。”唐子盛没那么大本事,虽然损失了这么一位人才他觉得可惜,但世间诸多事情都不得圆满,不能强求。   “你若要保下那人也并不是难事。”沈熠然从暗处现身。   “沈护卫?”唐子盛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开云府之事将军让你来处理?”   那开云府不是要完蛋。   “不是,将军亲自过来,将军嘱咐我过来,等开云事了他会去一趟苍耳县见你。”沈熠然觉得唐子盛方才话里有话。   “原来是这样。”但是小小的一个开云府就要出动将军,是不是太大题小做了?   不过将军既然要见他,到时候交谈中定能知道更多事情,现在他不必打听的如此清楚,估计沈熠然也不会说。   “既然如此,我们今天下午就走吧。”唐子盛改了主意,将军此刻已经到了开云,他得回去准备准备接待这位大人。   “我无所谓,东西准备好了,现在走都都行。”周南川耸肩。   “如今天气开始散热了,下午走也合适。”许倾城早就想家了,也不知这十几日爹爹一个人在家怎么样了。   “那你们准备,把你们要保的人告诉我,我给将军去一封消息。”沈熠然不忘之前听得的消息。   “如此,谢过沈护卫了。”   ——   苍耳县,军营。   缪巡检正在和方户书商议用度之事,“一千人每日粮食消耗都不是个小数目,不知县衙储备可还够?”   方户书点头,粮仓的粮食还算充足,除开之前他去买的那一批,县衙粮仓原本还有一批粮,品质是次等,但数目是不少的。   这还得多谢上一任户书胆子小,怕上面突然过来搜查,他可就要掉脑袋。   “兵房修建可还需银两?”方户书望着军营一角建的一排排小独栋的房子,都是以木头作为材料,修建者还是上一批来的新兵,按理说其实花销不大。   “暂时不用,唐大人让人过来修建的屋子一间就能住下好些人,多来了五百人也不过是多修几栋屋子罢了,不花费什么钱。”   缪巡检摆手,他也知道如今县衙的账面上钱不多,还是留着日后给将士们安排伙食的好。   “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方户书还得去一趟石头村,那边的村民安顿也需要县里给些银子。   “方户书走好。”缪巡检送人出去,返回训练场,一千人就军队而言不算多。   但是想想他们苍耳县也不过五千人左右,这里几乎占了苍耳县的五分之一。   幸好当时选的地方偏僻的很,不然就这些士兵每日训练的响动保不齐就要让人发现。   “缪头,你啥时候给县令说说给这些新兵蛋子们配把武器,每天拿木棍训练也不是个事。”   其中一个百夫长过来,他以前是上过战场的,手里见过外邦人的血,现在为了生计重操旧业也算是得心应手。   但招来的这些以前也没有什么底子,就是他们把军营里练兵的那一套拿出来,效果肯定也不够好。   “这事不急,买兵器总是要花钱的,你也知道咱们县令现在养着这一千来号人呢,买了兵器这每日的粮食就紧不上了,不过也不用担心,石头村那边有好些个会打铁的已经聚集起来了,只要在咱们这地界找到铁矿,那兵器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那倒是,就是这铁矿可不好找,顺河府里我记得就只有两个铁矿,都有重兵把守。”   “是这个理,不过大人总是能解决的,要实在觉得这些兵训练不到位,之后咱们加一条,让他们分组去山里打野猪,我以前身手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缪巡检原先也就学过几手,现在能打那完全是为了和底下的人解馋,打野猪练出来的。   “能行是能行,可山里的野猪经不住我们这么杀,好歹一千号人呢。”五个人一组,就是要猎杀两百头野猪。   野猪繁衍的能力再强,也赶不上他们消灭的速度。更何况漫山遍野的,野猪也不光在他们这一处晃悠,有时候上山一整日都可能找不到这些畜生。   “山里还有狼、大虫和熊瞎子,这些都是能练手的,靠山吃山,这点道理你还要问我。”   深山里的野物可多了去了,而且野性难训,可正是练手的好去处,“不过他们还得在练练,现在去山里给熊瞎子打架,只有被熊瞎子一巴掌拍死的份。”   “短短数日,你们就已经在讨论要去山里打熊瞎子了,我这是错过了些什么?”   缪巡检和百夫长突然听到陌生的声音,一个转头,缪巡检就激动起来,“唐大人,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去开云府了吗?”   “回来了,顺道过来看看。”唐子盛一样望过去,此地开阔,又被修整出来确实像模像样的,“可是因为兵器的事在烦恼。”   “呵呵。”缪巡检抓了一把头发,不吭声,是归是,但他们哪能说出来。   “兵器的事要解决不是一朝一夕,不过这样训练的确不够。”   唐子盛心底早有一套训练计划,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拿出来是知道这些流民饿久了,许多人身体底子都不大好,还得吃一段时间饱饭把底子补回来在加大训练力度,为此他放任了些日子,这会儿他过来正是因为时机到了。   “那,大人的意思?”缪巡检小心的询问。   “没有兵器,就先把体能练出来,人也不是时时手里有武器的,能够练到赤手空拳对阵到时候在加上武器才叫做如虎添翼。”   而体能训练,唐子盛脑子里的项目可不少——负重拉练,俯卧撑,蛙跳,以及障碍越野等。   “大人说的有道理,那之后去山里打野猪训练的事?”   “也可以规划到训练的一部分,野猪繁殖能力强,你们最好是圈一块山脉将它们养起来,不过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去山里打野猪的机会,每月定一两个日子,将一千人每五人成一队,在训练台上一队一队打过,只给十只队伍的名额。   胜出的前十组就能去山里挑战野猪,要是能够打回野猪,一队每个人就能额外获得野猪肉十斤。”   有奖励才有动力,十斤野猪肉看似不多。但是如今这个时代肉可金贵着,就是他们不吃,也能送回到石头村给家人吃。   “这个主意好,只是军营里少不了有些老油子不愿意努力,就凑一口别人打来的野猪肉,要不排在后面的十只队伍,就吃不着野猪肉怎么样?”缪巡检迅速发现这个计划的漏洞,并做好了解决办法。   “可以先这么安排试试,不过分组的时候切忌强强联合,队伍的实力最好平均些。不然一直是那几个获胜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而且队伍里有强者,有些想偷奸耍滑的可就没那么容易。   “成,就这么办。”   唐子盛安排完,就往军营里面走,边走边说起如今军营不完善之处,“之后还是安排些人在附近巡逻,军营是重地,防止旁的人进来。”   缪巡检点头,原本周围是有巡逻的人的,就是跟在他手里的几个兵。   但今天他让人上山去打野猪去了,没想到这会功夫就被大人抓住了,可见这种事是真的一点都懈怠不得。   “屋子还住的习惯吗?”唐子盛瞧着那一排排的屋子,他根据学生宿舍得来的灵感,安排下一千人不在话下。   “习惯,这可是一人一张床,以前行军的时候我们都是十几个人挤一个帐篷,睡觉都要打架的。”跟在一旁的百夫长终于开了口。   现在一间屋子睡八个人,还带桌子和柜子,可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   虽然日后行军的时候肯定还是住帐篷,但那是没办法的事,安定下来能有这么个去处,日子再苦也有甜的时候。   “带我到屋子里看看。”唐子盛是男人,更是了解男人,一屋八个人,而且每日还有训练,估摸着宿舍里头怕是见不得人。   但既然是以军队的要求来,那个人卫生也得达标。   百夫长和缪巡检迟疑了一下,缪巡检砸巴了一下嘴,小声说,“咳,唐大人,这屋子就别进去了,都是大老爷们挤一个屋,那味道可不怎么好闻。”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瞧瞧到底有多邋遢。”唐子盛示意缪巡检开门,缪巡检又给了百夫长一个眼神,百夫长左看右看没看见供他指使的人,只能硬着头皮去开。   唐子盛没进屋,就在门口看了一眼,屋里的乱是可预见的,味道也是可预见的,所以唐子盛面无表情看向了缪巡检。   “那啥,大人你也知道我们这个粗人不像哥儿,而且每日训练辛苦哪里还有时间搞这些,实在忍不了了他们自个儿也会收拾的。”缪巡检为底下的人说好话。   “我要的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不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人,之前就算了,但是从今天起立了规矩之后谁要是没有按时做到,就罚休息的时候继续操练,屡教不改者赶出军营。”   “这,大人,不至于这么严重。”缪巡检听到要赶人出去立刻瞪大了眼睛,这人要是赶走了到外面去泄露了他们的秘密,岂不是……   唐子盛斜瞟了一眼两人,语气严肃道,“军营人口聚集,我想你也清楚流民群聚在一起为什么极容易滋生疾病,一传十十传百,就是日后我有心能够替他们治病。但人数太多的时候,你猜我会不会用朝廷治此病的办法。”   大豫律令,重疫无救者,杀之。   缪巡检动了动嘴唇,却也发现无从反驳,唐大人这么要求也是为他们好。   “你们既为长官,自要以身作则,同时你告诉他们,他们换洗的衣物和被褥都会送到石头村,每一次都会给工钱,要是想让自家日子好过些,最好按我要求的做,谁有异议军法处置。”   唐子盛转身离开,去了缪巡检在此地设立办公的地方。既然要立规矩,正好把军纪定下,此前他给足了时间放养,可不会代表之后会一直放养。   “缪头,这,你不是说唐大人脾气好吗?这看起来可比我以前的上级还厉害,刚刚唐大人说话我都不敢吭声。”百夫长悄悄靠近缪巡检说话。   “那我也是头一次见唐大人发这么大火,不过大人说的对,就现在那些兵住人的屋子还能叫屋子吗?叫猪窝都是抬举,要是让外人进来,谁信这是一只军队。   吃着大人给的白饭,过着大人给的安定生活,大人还把他们家里人都给安顿好了,不付出些辛苦还真以为天上掉馅饼呢。”   “我这也是怕一下子军纪太严,有人起了反心可就不好了。”   “若真如此,那更是留不得,为了这些事就要反了,可见是忘恩负义之徒,这样的人留在军营祸害无穷,而且唐大人也说了,换的勤些也是给家里人提供赚钱的机会,可不要不识好歹。”   缪巡检已经消化完了唐子盛说的种种,的确是有道理,这样下去军营真出现什么疫病他们可管不了。   更何况历史上有名的军队哪支不是纪律严明,真要是散漫无度,可打不赢胜仗。   “也对,有我哥几个压着,这些家伙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我看唐大人这么做也是存了想要考较我们的这些老兵的心思,这事我们铁定办好。”   “行了,先去训练场把其他几个百夫长都给叫过来,待会唐大人把军纪定好了,咱们就直接当面应下。不过你提前给他们透个底,不然到了唐大人面前再说,就等着挨军棍吧。”   “诶,我这就去,我们几个百夫长那都是当过兵的,可比那些新兵蛋子承受能力强,别的不说,只要是军令,我们自然是无条件服从的。”   “行。”   缪巡检在外面商量完了之后,在门外徘徊了几步,才敢进屋。   他屋里有军务,自然也有写字的案几。虽然武将出身,但也要求识文断字,就是他那手字不怎么能够拿的出手。   唐子盛已经研磨开始着笔,军纪条例自然不少。但首要一条,就是服从上级命令,他未曾领兵打仗过,所知一切不过都是各种娱乐方式得来的,之后条例肯定还要和在军队里带过的老兵商议。   “如今掌一千人,感觉如何?”唐子盛边写边说。   缪巡检被这么一问,原本的忐忑突然消失了,之前需要斟酌的回答到了这个问题上却没有了丝毫的迟疑,“再好不过,但也仅限于此。”   他不是什么做将军的料,顶多当个小头目,这还是他闲来无事在关隘守着的时候没事翻翻从前考武科时的兵书才有现在的积累,他知道唐大人要做的是大事,无能者须得看清自己的实力,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我短时间内不会在招兵,这一千人我要你训练成精兵,能做到吗?”   天下未乱,他需要养兵蓄锐,可头一批兵马都没管理好,再招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幸好还有时日让他消磨一阵,半年内他都不打算有大动作。   “能。”   “能就好,我手底下暂时没有能够胜任将军的人,这样的将才可遇不可求,你就在军队多留意留。”领兵打仗,老道是一回事,天赋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人,这个老缪我可就先留意到了,现在一千人里,有八九个在训练的时候都被几个老兵私底下称赞过。尤其是其中一个小子,看着跟个瘦竹竿似的,但在台子上打架那可是个手狠的。”   唐子盛落笔的动作不变,这也是预料之中,一千人,再怎么样也能撞出一个有点天赋的人,“能打不一定能带兵。”   万人敌和将军,可不是一回事。   “那是大人你有所不知,那小子之所以打架这么狠,就是因为长了一副哥儿模样,看着不像个小子,训练下来有些嘴上没把门,言语间就得罪了那小子,结果倒好,那小子把所有说过他的人都给记了下来,到了平日里要上台子打架的时候,一个一个都给点出来揍了一顿,结果现在人家几个又成了兄弟。”   缪巡检可是探得此人有手腕,也有能力,而且年纪还轻,好好培养,日后不说成为统帅一方的将军,但肯定也是将领。   唐子盛眉心一皱,随后又抚平,其实在军营里有这样的歧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这事不好管,最好的办法就是狠狠的打回去,不然私底下的排挤也插不了手。   这是军营的生存法则。   “他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叫阿信,没姓,孤儿出生,我在城里捡到的时候是个乞丐模样的打扮。但是有时候行为举止又有点像富贵人家养出来的,估摸着是此前也是个少爷,家中突生变故才成立这副德行。”   “先把几个百夫长叫进来,军纪的事还要在讨论讨论。至于你说的阿信,等新的训练计划定好,再考察考察,若当真是良才,再提拔吧。”   “是,大人。”   ——   “许公子,白河村到了,你是要在这里下车还是我们送到门口。”唐默在门外问话。   “到这里就行了,多谢相送。”许倾城从马车上跳下来,他还是头一次离开白河村这么久,现在回来,好生亲近。   唐默几人守在村口,见完全看不到许公子的身影之后才重新架着马车往军营去。   许倾城走的很快,路上遇见一个两个村里人他也没停下。直到走到自家门口,才快步跑了过去,敲响了门。   不过片刻功夫,门就被打开,露出了许映乐略带苍白的脸色。   “爹爹,可是病又犯了。”许倾城一见他爹爹面色不对,赶紧进门,一手扶住许映乐,往屋里去。   “不打紧,就是前几日着了风寒,现在还没好利索。”许映乐轻摇头,“怎么,此次一去十几日,在开云府玩闹现在才回来可是忘了我这个爹爹。”   “没有的事,就是开云府那边出了点事。所以我不得不多留了些时日,而且我可没有忘记爹爹,喏,这是我在开云府见着的簪子,看到的时候就觉得适合爹爹。”   许倾城和唐子盛在开云府也是逛了些时日,这簪子就是那时候买下来的,簪子造型复杂,钗钿极好看,花去了他小金库里的小半存款才拿下的。   许映乐在看到簪子的时候神色愣了一下,发簪的样式很眼熟。若是他没记错和他多年前丢掉的那支极相似,就是用材不一样。   那支簪子是金钗,这支是银钗还掺杂了些其他东西。   所以不愧是父子俩吗?审美都这么相似。   “爹爹喜欢吗?”许倾城见爹爹半天不接过手,心中有几分忐忑,总感觉这会的爹爹心情不大好。   “喜欢的,我哥儿送我的我都喜欢。”许映乐接过手牢牢握住,多年前的那支他没本事保住,这次他哥儿给的,他一定会牢牢抓住。   许倾城压下心中的疑惑,这时候可不是追问下去的时候,爹爹这会神色极为憔悴,还是把人哄去睡觉才是。   “爹爹快进屋休息,家里的活计我来做,休息了十几日我早就手痒了。”许倾城推着人进屋。   偶感风寒,爹爹肯定没去找大夫,就是连治风寒的药都不曾喝过,待会他就去山脚那边挖点板蓝根回来,爹爹身体本就弱,生病不吃药可怎么行。   许映乐被推到床前,无奈的笑着说,“我已经休息够了,当初不是答应过你你去开云府我就告诉你之前一直瞒着你的事,现在不想听吗?”   “那事日后有的是机会听,现在还是爹爹身体重要。”许倾城不答应。   “今日不听日后我可是要心情好再说,想好了?”许映乐敲了一下倾城的头。   “想好了,反正也是陈年旧事,我就算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现在的爹爹要紧些。”许倾城执拗。   许映乐只好答应下来,躺上了床,他和倾城父亲的性格里都执拗的不行,倾城更是把这点继承了个十成十。但索性现在有人喜欢倾城的这份执拗。   对了,忘记问倾城他和唐子盛的事怎么样了。 第052章 安排妥当   清晨。   周南川拿着石头村整理的名单过来,敲了敲唐子盛办公的门,便直奔主题的道,“石头村那边人员名单已经登记造册,只是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光是安排种田怕是难以养活这么多人。”   招兵一千,虽然都是从流民中选拔,但当初也是承诺给这些士兵的家人一个安身之所,一千士兵,只有少许人家家中无人,其他人家至少都有两三个甚至四五个老弱者。   要不是当初选的地方是石头村,还真是难以安排下这么多人,现在石头村少说也有一千五百左右的人口,村里的房屋虽然能修缮的差不多都修缮出来了,但也是几家人挤在一处。   这样长久下去不是个办法。   “先把名单给我看看。”唐子盛当然知道这么个情况,苍耳县五千人,他光是招兵就直接让苍耳县增加了两千五百人,近乎一半的人数。若不是陌言生在石头村安排调度,现在多半会乱成一锅粥。   周南川等唐子盛接过名单之后,又开始说起了石头村可用之人,“之前你让陌言生统计有用之人的名单也交上来了,会做饭的几个老汉已经送到了军营那边负责将士们的伙食,其他人要怎么安排。”   “自然是各司其职,发挥他们最大的用处即可。”唐子盛顺着名单浏览,有一技之长者并不多。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都是靠一门传家本事吃饭。要是真有看家本事哪里还会成为食不果腹的流民。   “各司其职,这里头有人说他以前是茶楼里说书的,你让他司职,难不成还得给他开一座茶楼供他。”   周南川笑唐子盛不提前看手里的文书,上面记录的本事有些可是古怪的很。   什么以前是江湖卖艺的,表演胸口碎大石,还有以前是训猴的,这些可不见得县衙能给他们安排上。   “现在安排不上,日后说不一定有用。”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等苍耳县的百姓摆脱粮食的困扰,自然就有闲钱看些杂耍,听些志怪说书。   “呃……”   “铁匠陌言生已经安排上了,日后要为兵营打兵器。至于木匠和泥瓦匠,等外城开始修建的时候,能够用的上,浆洗缝补的哥儿和姑娘正好军营需用。至于其他人就先安排种菜,为军营提供一些吃食。”   “外城不是说不着急吗,怎么就先把泥瓦匠和木匠拎出来了。”   “之前不着急,但现在机会来了,开云府出事,牵连甚广,又有一批家要抄了。”唐子盛意味深长的看着周南川。   “抄家去的也是将军的人,听沈哥儿说,将军府也缺钱,将军可不会这么简单让利给你。”   “这次的事虽然是我卖好,不求回报,但将军不可能不报答。更何况将军既然然要见我,说明我之前说的事将军早已同意大半,如今过来不过考察我的品行,看我是否能够担得起盟友二字,总不会什么都不表示的。”   “若是将军不打算送钱报恩呢?”   “那就换其他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   “说不过你。”周南川伸了个懒腰,这趟从苍耳县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忙的脚不沾地,现在是偷了几分空闲,“欢庆楼那边日进斗金,如果我们能够解决将士们粮草的问题,这建城需用的钱也就出来了。”   要不说吃食生意是暴利,更何况欢庆楼对准的目标就是开云府那些贵人富商,包厢一顿饭,少说得要上百两,这些钱于他们而言是大钱,但在富商眼中不过尔尔。   建城是个长期工程,欢庆楼的钱看着不够,但应付一时还是能行。   “那笔钱是我打算向将军买马匹用的。”一匹良驹也不便宜,更何况他一下子就要上千匹。   周南川叹气,忘了还有这茬,当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不说这些烦人的。   “你也有几日没去白河村看许哥儿了,怎么,去了一趟开云府你们之间的关系还变僵了不成。”   “不着急,媒人我已经找好了,就等之后意头好的日子一到就能登门拜访。”   唐子盛早在从开云府回来的路上就打定了主意,上门提亲先将名分定下来,日后再接倾城过来,外人也说不得什么闲话。   周南川表情有些纳闷,“你回来之后不也一刻也不得闲,怎么有空找媒人的?”   “时间就像海绵里水,挤挤总是有的,况且我没有时间外出寻媒人,不代表我不能派身边的人去寻。”唐子盛头也不抬的回答。   就周南川这个状态,估计一辈子都是找不到对象的,一个不能平衡工作和家庭的男人,日后总会有一方受委屈。   “有理。”   嗒嗒嗒——门口又想起来敲门声,这回进来的是沈熠然,近来唐子盛不出县衙,沈熠然护卫的身份就没多大作用,为此他就在院子里训练成树和成石,现在过来也是接到了将军的消息。   “将军说明日从开云府出发,不出四五日就能到。”   “开云府那边这么快就了事了?”周南川见那阵仗还想着将军亲至,至少半个月内都过不来。   “将军此行主要是安排开云府暗探的事,至于帝师的事有人接手。”帝师之死将军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插手,还是需要从朝廷将军府一党派人过来处理。   “那我便有时间去提亲了,明日是个黄道吉日,之前怕将军来的太早到时候错过,如今正好。”   “你也不必这么着急吧。”周南川想着唐子盛大概也没多少时间准备提亲的事,就是聘礼估摸着都没准备好,明日去难道岳家那边就不有失礼数了吗?   “三书六礼,聘书已备好,纳采的礼物也已经准备好,我和倾城的也算是初议好了现在直接由媒人带我备的纳采礼去就是。”   古礼用雁为聘,还要用成对的活雁,就是唐子盛有心想准备。但这个时节西州不见雁归来,只能以官礼准备。   他位居七品,首饰、绸缎和食物都限八品,欢庆楼赚了些小钱的唐子盛,还是有这个能力备好这些东西。   周南川听得哑口无言,他还真不知唐子盛做了这么多准备,现在看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喝喜酒了。   “我记得乡里人习俗没这么讲究,为何你和许哥儿办婚事不从简些,你能给的这么高的聘礼。   但许哥儿未必拿的出如此多的嫁妆,高嫁在权势人家来看是好事。但是在许哥儿这样的处境看,会以为是许叔在卖哥儿。”   沈熠然倒是为许哥儿考虑,流言蜚语是无形的利刃,若真如此行事,日后许叔一个人在白河村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我又何惧流言,若是因为流言让一辈子只一次的婚事草草了事,那才追悔莫及。”   唐子盛不在意这些,至于许叔,等倾城嫁过来,肯定是要接过来住的。   不说许叔身体不好,就是身体康健,估摸着倾城也不放心许叔一人住在村里,他正好也无长辈,接过来孝敬也是应该的。   “你当真不同于其他男子。”沈熠然赞肯的点点头,富贵人家中哥儿是比不上姑娘家受欢迎的,多数人都不愿意为一个哥儿费心思,唐子盛当初看上许哥儿时,他还为许哥儿担心过,现在看是他多虑了。   “我其实与天下间的男子没什么不同。”食色性也,他喜欢上倾城,和倾城生的好看有极大的关系。   若不是初见时就起了色心,之后又怎么会频频接触,让他日渐发现倾城品行上的好,慢慢这份喜欢就越来越浓厚,以至于现在到了谈婚论嫁。   所以要说他与天下男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不太贪婪,有喜欢的人就只想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而不是跟集手办似的往府里增添一个又一个的美人。   “咳咳,沈护卫,我其实与天下其他三妻四妾的男子也是不同的。”作为在场唯二的男子,周南川表示自己也需要证明一下他也非人渣。   “这话是实话,因为周兄至今未娶,可不是比别人三妻四妾的男子要好。”   唐子盛在一旁开口笑话,古代男子这个年纪不娶亲也是少有,原身是因为没玩够。但是周南川至今孤身,多半是因为幼年的经历。   “我这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若非我所爱,勉强在一起岂非是怨偶,你找到了共度一生的人,现在确定是有资格笑话我这个孤家寡人。”   周南川无奈的回答,他母亲是现任周家家主养的外室,幼时他都是在一处外宅度过的,之后母亲病亡,他才被接回周家。   在周家度过的那段日子,他可是见识到了各种妖魔鬼怪的手段,自那时候起他就觉得日后娶一个妻子就够了,两人相互扶持走到暮年,可比中年离心再闹的鸡飞狗跳家宅不宁的好。   “这样的人太少了,我自幼在将军身边长大,见识过将军十几年如一日爱着一个人,那时我以为天下男子都是这样。但等我长大成为暗探之后,才知道这样的人不过在少数。”   “沈护卫今日不就遇见了两位,人以群聚,没准日后沈护卫会在唐大人身边见识越来越多这样的人。”   周南川不得不说他在唐子盛手下工作,还是有几分志同道合的原因。   “但愿。”   唐子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望向窗外,日后的苍耳县会是如此的。   ……   许倾城正在煎药,突然心跳快了一拍。然后他抬头看向苍耳县的方面,是那里有人在思念他吗? 第053章 上门提亲   九月授衣。   原本炎热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许倾城近些日子都没出门,在家摆弄唐子盛托付给他的种子,这些都是在开云府新买来的,苍耳县衙里也没处种,种子也不多,拿到石头村也不够分,所以唐子盛就全都交给倾城处理。   说起种地许倾城还是有几分心得,家中田地不多,除开他和爹爹的口粮就全都上税了,今年气候也不成,地里的东西收成不好,幸好换了新县令,通知了朝廷的法令,从今年起暂时不用交税,等到日后朝廷下令他们再说征税的事。   不过这税银,之后很长时间都不会再缴纳。   “外面怎么这般热闹?”许映乐在门口做荷包,听到围墙外面渐渐嘈杂起来,皱起了眉头。   乡里这样闹起来,无非是喜事和闹事,近来也没听说哪家说亲,只怕又是哪家和哪家吵起来了。   “我出去看看。”许倾城并非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可听着声都要到自家门口了,还是要出去看看的。   谁知他刚走到门口,一开门,就看见一位头上簪花的婶子,瞧着打扮该是苍耳县城里的媒人。   而跟在婶子身后的,正是几日未曾登门的唐子盛,唐子盛身后还有成树成石两兄弟担着两箱子东西放在脚边,这是——提亲来了。   “可是许倾城许哥儿?”媒人接了这笔县衙门的生意可是早就打听妥当,这许家就只有许氏父子二人。   看着模样年纪,就是她此次过来要为县令说亲的对象,她说媒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俊俏的哥儿,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乡下还有这么好看的哥儿。   要不是这哥儿被县太爷看上了,她给县城里一些乡绅家的儿子说去,也是使得的。   就是身份有些低,怕只能做个侧室。   “是。”许倾城有些傻楞,似乎还没从媒人上门反应过来。   “家中爹爹可在?”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县令父母已然亡故,就由县令自己做主。   但是许哥儿爹爹尚在,她前来说婚事,就是要和许哥儿的爹爹商量的。   “我在。”许映乐这时候也走了过来,眼睛一扫就知道眼前是怎么回事,“有事请进屋说,就别站在门口了。”   大门外除开唐子盛一行人,村里人也都远远围成一堆看着,几个相熟的婶子时不时低头凑在一块嘀嘀咕咕,想必也没什么好话,好在他们知道唐子盛的身份,不敢靠过来。   “诶诶,正是要进屋说这喜事才对。”媒人知道让人进屋这事基本都是定了的,尤其是县令直接担了采纳礼过来,等进屋说和一番,六礼的采纳就过了,采纳一过,之后的事再好办不过。   唐子盛知道自己不会被打发在门外,便跟着媒人进屋,采纳礼也担了进来。   堂屋待客,许映乐坐在上位,许倾城拿了家里的水壶过来,给媒人和唐子盛倒水,就规规矩矩的坐在了许映乐身边。   “许夫郞,我登门的目的你想必也清楚,县令有意同你家哥儿结秦晋之好,我看着二位相貌也极为登对,你瞧着怎么样?”   这媒人眼睛可利的很,就只看一眼许哥儿瞧唐县令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是有意的。   “我瞧着也好。”许映乐可没打算棒打鸳鸯,“但唐小子,作为倾城的爹爹,我想问一问你,让媒人上门是走的六礼中的一礼,那你的意思就是娶我家哥儿为正夫,日后你可还要给家中再添姬妾。”   媒人张张嘴,正想说那不是自然,县令跟乡下可不一样,谁料唐子盛先开了口。   “入乡随俗,白河村没有多娶的习惯,我自然是遵守的。”   “若是日后你反悔了又该如何?”许映乐信得过唐子盛的人品,但人心易变,有些事他总是要在哥儿还没嫁出去前安排好。   “若是我反悔再娶,就放倾城自由,唐家家产悉数给倾城。”出轨离婚净身出户,“这话可立字据,由倾城保管。”   许倾城悄悄扯了扯爹爹的衣袖,哪里需要这么严重,唐子盛能如此保证他就信。   “字据就不用了,但今日在场的媒人和我都是见证。若是日后你有负倾城,事情就这么办,当然若是日后倾城有负于你,亦然。”   许映乐这一席话把媒人给听傻了,哪有这么强势的岳家,而且对象还是县太爷,这要是县太爷一个不满意甩手走人,这哥儿生的再水灵也没人敢要。   “多谢许叔。”唐子盛满眼含笑的看向倾城,“纳采礼,倾城可要接。”   “接。”许倾城回应的声音不大,有些羞窘的往爹爹身上靠了靠,这事怎么问的是他,不是该问爹爹吗?   “既如此,你们俩就先出去吧,我和这位媒人商量之后的事宜。”许映乐拍了拍自家哥儿的背后,几日不见,他家哥儿都要神思不属了,这会到了要是还不给两人见面说说话,怕是憋得难受。   唐子盛应下,就带着许倾城离开堂屋,在院子里走动。   “怎么突然就来提亲了?”许倾城绞着衣角,他之前说要和唐子盛在相处一段时日,可没想到去了开云府十几日回来,就要定亲,这是不是太快了些。   “日思夜念,思之如狂,想要早些和倾城你定下名分,这样别人就抢不走了。”   唐子盛不说他在路上下决定就是听周南川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陌言生专程上门道歉在白河村好多人看来,是许家打算和陌家重新把这门亲事给定下。   原本这事是他促成的,现在一看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又不是金银玛瑙,哪里有那么多人喜欢我。”许倾城心虚的想,其实唐子盛才是那个会被抢走的人,早些定下名分是便宜了他。   “有,还记得我们在开云府游玩时,我只稍微离开了一小会,就有人来同你攀谈,可见倾城是极受欢迎的。”   唐子盛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当时回到倾城身边时,好一记眼神杀送给了那位前来搭讪的家伙。   可一路上也有好些哥儿姑娘给你掷荷包呢,许倾城在心里小声道,不过继续纠缠这些便没什么意思。   “不说这些了,我带你看看种在院子里的东西,一个月前种下的土豆已经发芽了,那片绿油油的就是,这边正在育苗的是这回带回来的番薯。   但你说最好是八月上旬育苗,现在已经九月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我就留了一点种子,苞米你说时候不对,我就没有种下。”   “是要留一些的,这个时节不适合种苞米,只能等明年翻春再说。”唐子盛也非什么种植高手,只是浅浅的记得幼时奶奶种地的一些知识。   番薯冬日收获,现在育苗种植虽然晚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收获,苞米一般都是七八月份收获,冬日里没见过种苞米的,所以苞米的种子现在不能动。   若是陌言生那边能够研究出大棚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接着两人就种东西聊了好久,直到堂屋许映乐都把媒人送了出来,他们都还没说罢。   但今日提亲,媒人离开唐子盛不好多留,便只能起身告辞,等许倾城把人送走,许映乐正好有话问倾城。   “之前不是说还要看些日子才做决定吗?怎么今日就直接来提亲了,也不让我好好准备准备。”许映乐点了点许倾城的额头,这个不靠谱的哥儿。   “那我也不知道子盛今天会来嘛,但来都来了,我们也不能把人往外赶不是。”许倾城撒娇。   “我自不会把人往外赶,我家哥儿都跟着人跑了十几天才回来,心早就撂在姓唐的小子身上了。”许映乐微摇头。   “才不是,我的心还有一半在爹爹身上,之前我和子盛商量过,等日后成亲了,是要把爹爹也接过去同我们一起住的。”   许映乐被逗笑,“你啊,整个村子你见过谁成亲还把岳父接过去的。虽然唐小子父母早亡,我也不能去给你们添乱,留我一个人在村子里生活挺好,正好清净。”   “我知道,但是我放心不下爹爹。”   许映乐对上许倾城的眼睛,到底没有把话说绝,只是赶着人去忙活,他得好好想想。   唐子盛回到县衙,一面春风得意,整个县衙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他们县里去提亲的大日子,这会这副表情,不用多问就知道是成了。   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喝喜酒了。   ——   “将军,苍耳县快到了。”驾车的车夫给马车里的两人传信,苍耳县实在偏僻,进苍耳县地界的路过不了马车,他们就只有走小公子之前提到的险路。   那条路是走商从在山里踩出来的,有些道宽堪堪通过马车,要是来个驾车技术不好的,就是当场翻过去也不见的有什么奇怪的。   “来见这位年轻人,可算是把我这把老骨头给颠簸散了,希望他当真如将军想的那般优秀。”   张谋士是文人,不善武,平日里都是在府里处理各种消息来源并给将军出谋划策,可没受过这种罪。   “我当年就说过,张谋士你们也该上练兵场多走走。如今也不至于做个马车都如此的难捱。”   景奂轻笑,他少年时期就在西北边关驰骋,现在距离知天命还有那么几年,身体正是盛年,这点颠簸还不如快马走山涧来的痛快。   “文人和武人可不能一概而论。”张谋士硬着脾气推脱,他都这把年纪了还去练兵场,是怕死的不够快吗?   景奂知道嘴上功夫和这些谋士差的远,点到为止就不在多说,从官道进城,马车也渐渐趋于平缓,车夫也不耽误功夫就直接驶向了县衙门。   县衙后邸,早就收到消息的沈熠然已经抱剑候着了。 第054章 我定亲了   县衙后邸。   书墨和书棋给新来的两位客人送了茶水之后就从房中退出去了。   屋里只剩唐子盛、将军和张谋士,就是沈熠然都只是在门外候着。   “少年英才,原先我以为给我写下如此邀约之人也该二十七八了,如今一看还是低估了唐县令。”景奂打量完这位年轻人,豪气的称赞。   “将军过誉了。”唐子盛假笑,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他打赌在景将军收到他的信件之后,一定是派人在调查过他。   只不过南州得来的消息偏偏和他的行径不符,景将军怕是怀疑他是假冒的。   “过没过誉取决于我,我说你当得上便就当得上。”   “如此,那在下就不客气了,之前信件送到南州,将军尚且还没给回信,不知我所说之言,将军现在可能给我答复了?”   景奂闷笑一声,看似年轻人沉不住气,实则是想掌握主动权,这唐子盛不是个受制于人的性子,“答复我有了,但是我现在想问上一问。若是这个答案不是你心中所想,你又打算如何?”   “既然是合作,不成就找下一个对象,虽然将军是最优人选,但也不是没有备用的。”   唐子盛把自己准备备胎的事说的如此明目张胆,在一旁的张谋士听得眉头一挑,心道一句好胆。   “那除开我,你打算选谁?”景奂不生气,而是准备刨根问底。   “请景将军赎罪,这人选是谁我不能说。”一出口就让他亮底牌,景奂这人非莽夫,也善人心操控之术。   “如此倒是我过界了,那我便不再问,现在我作为你即将要合作的盟友,有及格问题想要问一问,两年时间你有什么本事能够做到护西北一方安稳?”   “乱世中护一方安稳,无非是兵力,两年内只要我拥兵五万,便可护西北太平。”   “五万?”景奂摇头,“你可知现在西北城内有多少西北军?五万人可护不住西北城。”   “那我也想问问信王怀王和太子手里又有多少人?”在唐子盛看来,十几万西北军不可能会全部调回南州。   景奂明白唐子盛的意思,觉得有趣,“信王手中有七万人马,怀王亦然,太子手中明面上只有皇城禁军,将将五万,战争若起,我不将西北十几万大军都南调,只怕打不赢这胜仗。”   “太子信王和怀王不可能联手不是吗?位置只有一个,他们三人都想要坐,就算他们的目标最先是将军。   但他们合作也会相互猜忌,毕竟将军兵马十几万,要打赢,他们损失也不小,我想他们三人都会想让其他人损失惨重些,这样等平了将军之乱谁保存的实力强悍,谁就能够坐上皇位。”   “但万一他们势必要先拿下我呢?”兄弟间内斗是内斗,但他们也明白如果不联手是不可能对付的过他。   “将军的谋士也不是吃白饭的,他们之间必不可能出现牢不可破的信任,只要将军一方挑拨离间做的不动声色,猜忌一起,联合便会不攻自破。”   “说得好。”景奂一拍桌子,“你既然猜到我不会将全部兵马调回南州,拥兵五万我想你也是算过,那我再问你,你如何能够在两年时间里凑够五万人马还不被发现?”   “西州人少,凑齐五万兵马不是易事,但南州乱起来之后,只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过来,这是一个契机,还有一个,那就是西州总兵手里也有兵马,只要我能够在战乱起之前将这部分兵马收归己用,五万兵马不是难事。”   “西州总兵效忠朝廷,你又要如何让他手底下的人听命于你?”   “粮,西州因为几年天旱,粮食收成不好,南州如今也内忧外患,西州总兵就是有钱也难以买到粮,我想将军也清楚朝廷运粮到西州和西北城从来都是人到粮不到,等到西州总兵再无法养活手底下的士兵,那就是我出手的时机。”   西州总兵其实也是唐子盛准备的第二个合作人选。但那是中选,上选还是将军,选择了将军西州总兵就要解决,吞并是不二之选。   “熠然说你手中有底牌,看来粮食就是你的底牌,西州总兵手底下的士兵也是常年经战,直接吞并连训练的步骤都省了,可直接驱兵上战场,好算计。”   唐子盛原以为将军还要再问他哪来的粮食,结果直接就猜中了粮食是他的底牌,将军此人完全不能小觑。   “将军谬赞了。”   “你的盟约我答应了,不过我需要你也答应我一件事。等战乱平定之后,我不光保你无后顾之忧,还能让你如今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不知将军有什么条件?”唐子盛心中有个不大妙的猜测。   “我要你娶了熠然。”景奂语气波澜不惊,似乎早有此打算,但是事关的两个人可就淡定不了。   门外沈熠然直接吓得剑掉了地,门内唐子盛抽着嘴角,眼神外散,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抱歉将军,我已经定亲了,况且前不久媒人上门时,我的未来岳父同我说好了,日后我若除了倾城再娶他人,就要净身出户。”唐子盛拒绝的干脆。   景奂没想到唐子盛已经定亲,之前的消息可没说定亲,想必是近来发生的,他自己就是个被棒打鸳鸯的,明白其中的苦楚,自不会做这等恶人。但是这事倒是可以拿来试探试探唐子盛的人品。   于是景奂表情严肃起来,“你可知你拒绝此事损失的是什么?若是不知,我给你提个醒,我膝下只有熠然一个养子,等我百年,现在打下的天下你觉得该归谁?”   “自然是将军的孩子。”归谁也不可能归他。   “现在只要你娶了熠然便唾手可得天下,难道你不心动吗?”   “我已经定亲。”天下,唐子盛心底想,他要是真有这个想法现在可不会心平气和的和将军坐在一起,没准就已经计划着该怎么在鹬蚌相争时他这个渔人得利。   “你是觉得我现在在放空话?熠然并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而我也不放心把位置交给其他人,你我很欣赏,要是不信我也可以现在写下一道密令,等到日后我得胜时再昭告天下。”   “我已经定亲。”   ……   景奂眉毛皱的都快要连在一起了,虽然回答他很满意,但是未免有些敷衍了,“你就只会这一句话?”   “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帝王之位责任重大,我自幼散漫,担不起黎民百姓的期望。更何况我喜欢的人是我未过门的夫郞,就是为了那个位置答应将军娶沈公子,将军只怕也会当场反悔,甚至连盟友也做不得了,所以还请将军不必试探。”   唐子盛算计人心的确厉害,可不代表他喜欢算计人心,现在这个情况是不得不如此,等天下太平,他还是觉得做个闲散城主就很好了。   “好,很好,先前我还有所疑虑,现在看来你的确是个有担当的人。既然你现在在我面前承诺你喜欢的只有你未婚夫郞,日后也不再娶,我记下了,要是此后你没有做到,到时候我可要唯你是问。”   景奂深情,自然也是喜欢深情的人,唐子盛此人的印象在景奂这里又加重了几分。   “那劳烦将军监督了。”唐子盛并不害怕这些,但是他有一点还是想说,“不过,将军请恕在下冒昧,你要给沈公子指婚,我想还是要沈公子自己愿意才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军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在教训他不顾熠然的意愿?景奂笑着摇头,“我自然是要尊重熠然的意愿,方才就算你答应了,熠然要是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你老人家在给我开空头支票呢?   唐子盛心道好险,幸好他没什么大志向。不然这不就被景将军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吗?   “熠然,进来。”景奂将外面吓掉了剑的养子叫进来,之前没有和熠然商量,刚刚的事熠然怕是要吓一跳。   “父亲。”沈熠然已经恢复平常,虽然他父亲对他的婚姻大事关心的不得了,却也的确没有强迫过他,只是他无心于风月,比起男子,还是兵器更讨他欢喜一些。   “嗯。”景奂又好好打量了一下熠然的相貌,除开性子板了些,容貌可以说是顶尖,这样的身份地位都没让唐子盛动摇,他倒是突然对唐子盛喜欢的哥儿有几分好奇,他家哥儿哪儿输了,“唐小子,你未婚夫郞可有我家哥儿好看?”   “有。”唐子盛想也没想就回到了,别的不好说,相貌,倾城不输任何人。   情人眼里出西施?   “论相貌我的确比不过许哥儿。”沈熠然实诚的说完,怕父亲又乱说话,便添了一句,“当初在山林落难就是许哥儿将我救下,不然我现在也不能在见到父亲了。”   “还有这一层关系,这么一看这位哥儿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那我身为父亲还是要去拜访一番,好好谢谢人家。”   景奂弄清楚其中关系,既然都来了苍耳县,熠然的救命恩人他还是要去拜访一趟的。   沈熠然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行,当时他身无分文,也没什么报答许哥儿的,这恩情就一直欠着,“可以,父亲想什么时候去?”   “明日吧,今日怎么也得去准备准备谢礼,救命之恩,须得备大礼。”   唐子盛无奈站在一旁当背景板,去他未婚夫郞那儿都不用问问他的意见吗?这合理吗?   算了,等会出去还是派人给倾城送个信。不然到时候将军上门要是吓住了倾城就不好了。   ——   “阿嚏——”许映乐打了一个喷嚏,他抬头看天色,九月份虽然不说艳阳高照,但也不似冬日那般毫无温度,他坐在外间怎么还能着凉的?   “爹爹,可是又被风吹着了,我就说让你进屋去的。”许倾城放下手里的小锄头,赶忙过去。   “没有的事,大概是被虫子扰了鼻子。”许映乐说着说着,心底似一股不太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055章 故人重逢   唐子盛随着景将军的马车往白河村驶去,昨日说要给倾城通风报信却被景将军拦下,说是他来苍耳县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此次过去仅以熠然父亲的身份过去送谢礼,不必提前通知。   因此,唐子盛只好盼着倾城到时候不会被吓一跳。毕竟他给倾城说过沈熠然的身份,倾城冰雪聪明,定然是能够猜到的。   马车进入白河村,白河村的村民已经不觉得好奇了,多半是县令过来找许哥儿的。   听许家传来的消息,许哥儿已经和县令过了纳采礼,日后是要嫁给县令做正夫的,那可是官老爷的正夫,他们私底下再说些什么万一被许哥儿记在心底,日后算账他们可没地儿哭去。   马车在许家门口停下,唐子盛带着景将军和沈熠然下车,驾马的车夫极有眼力劲的将马车上准备的厚礼担了过来。   许倾城听到敲门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唐子盛过来了,满心欢喜的开门之后看到唐子盛身后还跟着沈哥儿和两个生人,一时疑惑的看向唐子盛。   “进屋说。”唐子盛眨眼示意,许倾城就没有追问。   可下马之后的景奂在看到许倾城的相貌时,表情微滞,这相貌太像了。   “父亲?”沈熠然见父亲站定不动,出言提醒,父亲这样失态,总不能许哥儿还和父亲心爱之人生的相似,而且就算相似这也是唐子盛的未婚夫郞,父亲这样不好,“无事。”景奂垂目,在踏进门之前,问了熠然一句,“你可知这位许哥儿的爹爹叫什么名字?”   沈熠然摇摇头,“我不曾打听过,只知道姓许,许哥儿约莫是随许叔姓的。”   姓许,那就是了,许映乐,他未曾想还有再见到这位“已故”故人的时候。   ……   许映乐从昨日起就感觉不大对,今日也恍惚了小半日被倾城硬推着进屋休息,听见外面动静知道是唐子盛过来,也强打起精神出门打算招呼一番,却不想他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看到了一个极为面熟的人——景奂。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位长辈失态,院里的三个小辈都看在眼里,唐子盛和许倾城目光交错,就明白他们有一样的猜想,景将军不会就是倾城/我未曾谋面的父亲吧。   而另一个小辈,沈熠然却觉得奇怪,他虽然未曾见过将军深爱之人,但他知道那人叫做沈棣棠,更何况他的眼睛也不像许叔的眼睛。   不对,之前许叔见到他的眼睛时神情也是微愣,那时候唐子盛曾说或许是他的眼睛生的像许叔的故人。   现在看来许叔的故人和将军的故人是同一人,这样许叔和将军认识也就说的通了。   只是……   “故人重逢,真是难得。”景奂语气平静,但在外人听来却有一股子不悦,听得三个小辈更是觉得两人关系匪浅。   “的确难得,只是不想大名鼎鼎的景将军不在南州守好你的一亩三分地,竟然来了西州,倒是新鲜。”许映乐也毫不客气的还话。   这番言语交锋,让唐子盛和许倾城听得不知所然,两人话里听着不像是故人,像是仇人,仇人见面,火药味甚浓。   “咳,倾城,好久不曾拜访莫叔莫婶了,我看现在走一趟正合适。”唐子盛有预感,留下绝对不是好事,还是早些带倾城走的妙。   “好啊。”许倾城欣然同意,走之前还问了沈哥儿的意见,“莫叔莫婶待人热情好客,沈哥儿可要和我们一同去?”   “嗯。”求之不得。   三个小辈跟脚上按了风火轮似的,迅速离开院子,车夫也退居门外,守着马车,院子里就剩下对持的两位长辈。   “我们也快二十年没见面了,先前在皇城得知你死了的消息,某人还悲痛欲绝,不想你却活的好好的。”   景奂语气有些冲,许映乐还活着,那他们曾经的担忧,悔恨又算什么?   “不及将军,晚了三日归京,错失心中所爱。”许映乐并不怕景奂,要说他们现在沦落至此,景奂有很大的责任。若是当初景奂按原本说好的时候归京,他们又何至于此。   三日,景奂一生难以提及的禁忌,要是旁人说景奂定会发怒。但是说的人是许映乐,他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同伴,同样是当年那件事的受害者,他这火怎么也发不出。但许映乐还活着,看来当年的事他们还没有全部挖出来。   “当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沈家说你已经死了现在你却活的好好的,还有那个哥儿,和晏或八成相似的相貌,是晏或的孩子对吗?”   许映乐在听到景奂提及晏或时,手不自然的发抖。自从皇城离开,他就再也没有提过那个人的名字,现在听到,心痛却不减丝毫。   “陈年旧事既然发生了再提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倾城,的确是那个人的孩子。”   “没什么好说的,棣棠待你如亲弟,晏或爱你至深,他们当初出事你却说没什么好说的。”景奂气急。   “亏欠公子的人是你,至于晏或,他既然当我死了,我自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此生两不见,对他、对公子还有对我都好。”许映乐原本就打算老死山林,不与故人见,便不与故人念。   十几年过去了,他若在晏或那里死而复生,晏或怕是要恨死他的。   “那怕是不能如你愿,此次出行,我原本打算先去皇城,却不料收到唐子盛的消息转道来了开云,又因为倾城是我家哥儿的救命恩人我便走了这一趟,这是老天都要我在见到晏或和棣棠之前见到你,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帮你隐瞒?”   景奂淡然回看许映乐,现在想想此前种种真是阴差阳错。若是他先去了皇城在来苍耳县,只怕是见到了许映乐也没有机会告诉棣棠和晏或。   “凭你不愿伤了公子和家人的情分,若是我没死的消息传到晏或耳朵里,你觉得他会不着手调查当年之事。   而我的死讯就是从沈家传出来的,原本公子与沈家的关系因为那桩婚事就岌岌可危,现在你说了,只会加剧公子仇视他的父亲。”   许映乐知道景奂的软肋在哪里,事关公子,就是晏或这个自幼兄弟都得排在第二位。   “沈家,看来当年你突然失踪,后又传来死讯,是沈家作祟。”景奂在见到许映乐还活着的时候就知道沈家一定不无辜,原本他们以为的受害者,现在一看可能还是帮凶,沈家、晏家他到皇城会去查看一番的。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公子和晏或也已经结为夫妻十数载,你难不成还要再横插一杠吗?”   许映乐是怨的,怨景奂晚归,导致公子被迫出嫁,怨景奂心高气傲,要是当初走时就和公子定下亲事,而不是许诺什么狗屁功成名就之时,再十里红妆相迎,让公子风光大嫁,也不会让皇家钻了空子,让沈家和晏家结亲,制衡景奂。   “那你认为棣棠和晏或成了亲,他们就会当真成一对恩爱夫夫吗?”   景奂的反问,许映乐不难答,公子长情、晏或长情、景奂长情,至于他……   只是公子和晏或纵使不是恩爱夫夫,却也能够相敬如宾,晏家和沈家也会相安无事,帝王猜忌,世家不过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此去皇城,我为的是与晏或联手,皇家当年如此对我们,蛰伏十数年,该轮到我们反击了。”景奂不逼许映乐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出来此行的目的。   “若是你真坐到了那个位置,公子也还心属于你,只盼你莫要在辜负了。当年你外出领兵,公子怕你出事日日在佛堂抄经书护你平安,公子待你的这份情谊除开我,只有夫人知晓。但你回来之时公子已嫁,恐怕也无人告知你此事。”   公子深情,许映乐作为旁观者自然是希望景奂全都知道,好叫他切莫再辜负公子第二次。   “棣棠待我的好我自然铭记心中,那晏或呢?晏或待你的好,你就要忘了吗?若事成,你就不愿把这一切告诉晏或吗?”   “呃……”许映乐不语,他想的,只是当初在沈夫人的见证下发下的那个毒誓,让他不敢生出其他念想,他不敢拿倾城的性命去赌,就算他不信神佛,也不愿倾城有丝毫可能会受到伤害。   现在倾城已经找到了托付终身的人,他也算是了解一桩心事,唯一的牵挂没了这熬了十多年的身体也就没几年活头,何必再给那人徒增烦扰。   “你当真不愿晏或知道你还活着?”景奂平复情绪,再次开口问。   院子里安静的很,躲在隔壁的三个小辈都靠墙贴着耳朵偷听,许倾城心情复杂,没想到有一天他知道自己身世不是因为爹爹亲口对他说,而是在墙角根下偷听到的,可是爹爹一定还是喜欢父亲的,为什么要如此迟疑。   “不愿。”两个字却像是耗尽了许映乐所有的力气,许久不犯的头晕之阵也如跗骨之蛆般再次黏上来。   在他眼前有重影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院子里没有响动,许倾城着实担忧的不行,唐子盛见此就有把人给带了回去,等他们再回到院子时,却发现院子里站着的两个人都不见了。   景奂这时候从屋里出来,“你爹爹有头晕之症?”   “是,爹爹是不是又犯晕了。”许倾城忧心忡忡的跑进屋,见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的爹爹,立刻要去县里找年大夫来看病。   “我去吧,轻功来反快些。”沈熠然自告奋勇,说完就消失在院子里。   许倾城又返回屋里照顾许映乐,留得唐子盛和景奂对上。   “景将军,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我有一言要说,许叔曾向我说过倾城父亲的事,那时他说是他对不起倾城父亲,可说话时的神情我能够看出许叔还是喜欢倾城父亲的。”   景奂沉默半晌才开口,“我知道,若是他不喜欢晏或,也不会生下晏或的孩子,他们此前只互表过心意,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若是不喜欢晏或,直接打掉这个孩子,以他的才学再嫁给好人家也不难,更何况他还给那个孩子取名倾城。”   晏或要是知道映月如此,不知要有多心疼。   唐子盛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却因为将军的话正如海浪翻滚一样不能平静,好家伙,岳父大人竟然如此新潮,这不是他那个时代耳熟能详的带球跑吗? 第056章 开云来人   沈熠然来去很快,年大夫几乎是被他抗过来的,可怜年大夫也将将上了年纪,脚刚沾地,就被许倾城拉着进屋给许映乐瞧病。   “大夫,我爹爹怎么样了?”许倾城声音有些颤抖,爹爹以前犯病虽然也吓人,但哪里像今天一样一睡不起。   “许哥儿别急,许夫郞这是老毛病,你先去按照以前我开的方子熬副药,我给你爹爹施两针,等会他醒来正好服用。”年大夫这十来年都一直在帮许映乐看病,自然是知道情况的。   “去吧,许叔这里我看着。”唐子盛轻声说。   “嗯。”   等许倾城走了,年大夫却没施针,而是看向唐子盛,“听闻你给许哥儿下了纳采礼了。”   “是,所以许叔要是有什么事你觉得倾城接受不了,同我说也是一样的。”唐子盛行了一礼,他知道许叔的情况怕是不太好。   “那行,许夫郞的情况我也不瞒着你,他这是当初生许哥儿时落下的病根,之后又一个人带大许哥儿没有好生休养,全靠一口气撑着。   现在大约是看许哥儿已经找到好的归宿了,这口气也就要慢慢散去了,心气散了,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年大夫摇头,不是不救,而是他救不了。   “那若以好的药材温养,可能延长寿数?”之前散了,但是现在遇见景将军,总还是有念头在心底的。   “可以是可以,但这样救命的药材千金难求。”年大夫叹了口气,“可能也是我学艺不精,要是去大些的府城找些更厉害的大夫看看,没准还有其他办法。”   “我知晓了,劳烦年大夫先替许叔救治,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唐子盛退出房门,景将军和沈护卫站在门口,以习武之人的听力来说,方才屋里的对话肯定是听到了。   “药材我手中有不少,不日就给你送过来,至于大夫”景奂只认识军医,要治这样病症的大夫最好还是宫里的御医,“到时候我、找到了给你送过来。”   将军话中的停顿,唐子盛自然是明白其中的意思,将军定然是要去找倾城的父亲帮忙,“多谢将军了。”   虽然有将军承诺,但唐子盛并不想光等着。毕竟要从皇城送大夫过来,可不是几日的功夫,而且说起大夫,他心中有一位人选,就是当日他和倾城去开云府医馆看病的老大夫。   那位大夫医术也极为精湛,明日他的派人去开云问问这位大夫愿不愿意就诊,不行就得带许叔先去一趟开云。   ——   “大人,外面有人求见。”   “有说是谁吗?”周南川从公文里抬起头,求见不是击鼓鸣冤,这时候有谁会来县衙。   “是个叫做海棠的小哥儿,他说他认识周大人你。”前来禀报的捕快说话时低着头,这不他也怕这是周大人的相好找上门吗。不然他也不是是个人要见大人都会进来一趟。   “海棠?”周南川撑着下巴,海棠不是在开云府府衙呆着吗?怎么来苍耳县了,“把人带进来吧。”   “是。”   捕快的速度快,不过片刻功夫就把海棠给带了过来。然后贴心的帮县丞大人把门给关上了。   一路从开云赶过来的海棠看着虽然有些狼狈,但这般风尘仆仆过来,也为美人增添了几分凌乱美感,“周大人,好久不见。”   周南川心中却怀有疑惑,“海棠公子不留在开云府替将军办事,来苍耳县做什么?”   “自然是来投靠周大人的,海棠现在的身份暴露,开云府已经没有海棠的容身之所,所以大人能不能发发善心收留海棠?”   海棠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要是面前换个色迷心窍的公子哥只怕是要赶忙点头答应,可惜周南川和狐狸精打的交道可不少,不可能轻易被迷惑。   “不是还有将军吗?”周南川整个人往身后的椅靠一倒,他是想明白了,现在将军在苍耳县,这位海棠公子估计是来找将军的。   “开云府的事是海棠办事不利,将军已经弃了海棠,可海棠身上掌握了好些将军的秘密。若是海棠不找一个可以庇佑之所,只怕是性命不保。”海棠见周南川不为所动,加大力度输出。   “海棠公子,这话要是被将军听见了,你可要真的遭殃了。”这和上次在马车里见面时一点都不一样,难怪能够在开云府做到暗探头子的位置,演戏的功夫真是不差。   果然这么一说,海棠收敛住表演,落落大方的笑出来,“周大人怎么这么不经逗,我这次来是给你们送消息的,不过要周大人收留可不是假话,这是将军给的任务。”   “嗯?”景将军还能安排的这么细致。   “我在开云府的身份已经泄露,自然不能继续留在开云府。所以将军让我之后就留在苍耳县,做唐公子和将军之间的传线人。既然是传线人,总得要一个合理的身份。”   周南川无言,因为传线人的身份不必再像开云府时需要时时打探消息,青楼妓子的身份也就不合适了,“为何要我收留?唐子盛不是才是将军的合作人,我只是他的下属,海棠公子怕是舍近求远了。”   “可是唐公子身边已有心上人,我若去只怕那位小哥儿要吃醋,而周公子,来之前我已经打探清楚了,身边连个暖床人都没有。所以收留海棠在合适不过,周公子要是担心日后未来夫人吃醋,海棠到时候在离开就是。”   “呃……”好话坏话就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随你,你刚刚说给我们带消息,是带什么消息?”   “唐公子不是托小公子传话,让将军保下秦昶垣,现在已经办妥,不日秦昶垣就会拖家带口的来苍耳县。”   “秦昶垣怎么会这么爽快的答应?”周南川还以为秦昶垣就算被他们救下,也不会轻易效忠,越有本事的人可越不好折服。   “秦捕头是聪明人,也是识时务的人,将军保下他们性命,他自然也是能够想通开云这次事件背后隐藏的关节,我只是稍微透露了唐公子的恩情,他思考一夜就答应了。”   其实没有唐子盛所托,秦昶垣也不会死,当时他留在府衙受秦昶垣保护,将军知情也不会不还这个恩情。   “他们?”   “嗯,府衙这次大换血,秦昶垣和他亲近的手下都遭了难,将军见就一个是救,救一堆也是救,便全都保下了,法不责众嘛。”   周南川开始头疼起来,这一下来这么多人,要是外城不开始修建,还真没处安排,“他们什么时候到?”   海棠想想他走的时候秦昶垣还在做准备,现在应该踏上来苍耳县的路上了,“再过三五日。”   ——   夜色渐晚,唐子盛一行人摸着夜色的边沿赶回了府里,本来他是打算留下的,但倾城劝他回来。   仔细想想也是,他留下倾城还要分心过来照顾,不若今晚回来明早在去一趟就是。   不过他这一回来,就收到周南川传过来的消息,也有些头疼,要不马匹的事先放放,把外城先给建起来?   “在想什么事?”景奂拎了一坛子酒走过来。   “将军这么晚不睡,还有喝酒的雅兴?”唐子盛瞧着酒坛,不会找他喝酒吧?   “白日见了许久未见的故人,晚上一时间睡不着,就出来走走。”景奂不客气的坐在唐子盛对面的石凳上,“对了,之前不想我们还有这层关系在,现在你手里缺什么。尽管开口,到时候我去了皇城折了银子向晏或要就是了。”   “哈哈,我还以为景将军会说你自己让利,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我这个便宜岳丈付钱。”   唐子盛可没想过占这个便宜,现不说许叔这会不愿意让便宜岳丈知道他还活着,就是倾城,他们尚未成亲,他就打着旗号利用这一层关系,只怕日后那老丈人见面就得揍他一顿。   “我可没这么大方,晏或这十几年在皇城盘踞,也没什么大的花销,以他赚钱的本事现在手里的资产定不少,让他支持你这个女婿,可比我支持名头来的正。”   “将军或许没有听过,岳丈和女婿之间是天生不大对付,要是便宜岳丈知道我娶了他未曾谋面的哥儿,别说给我出银子,没有直接纵马过来打死我都算脾气好。”唐子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景将军这么怂恿他就是打算看戏。   “这倒是,晏或这家伙长相最能欺骗人。但脾气比我还烈,要不是当年他身后还有晏家,也许去西北平乱还轮不到我。”   唐子盛点头,这他是听过的,晏丞相和景将军当年是文武双全的奇才,无人能出其右,现在一人成了名震天下的将军,一人坐上了一人之下的丞相之位,更能说明这两人的确是天纵奇才。   “你要听听我们的旧事吗?我建议你听听,晏或的好些丢人事我都知道,日后等你们见面,你抓到这个把柄,可就不怕晏或找你麻烦了。”   不,我要是知道了便宜岳丈的丢人事,还拿这个威胁的话,明天的太阳都很难见到,“洗耳恭听。”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胆子大,也有手腕,晏或那家伙也老了,要是到时候他找你麻烦,你就给映月还有倾城告状,保证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的。”   嗯,他又知道便宜岳丈是个妻管严和孩子奴。   “爹爹你醒了?”许倾城一直守在床边,总算是等到爹爹醒过来。   “他们走了?”许映乐沙哑着声音问。   “嗯,景将军他们走了,子盛我也让他回去了。”   “今日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许映乐肯定的说,不过他也没有给倾城开口的机会又自顾自的说下去,“之前答应要告诉你之前的事,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一些了,那我现在正好全部告诉你,免得你胡思乱想。”   许倾城捏着爹爹的手,点头。 第057章 陈年旧事   事情真正的起源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许映乐是沈家的家生子,他的母亲是沈家嫡子的奶娘,幼时他一直被养在母亲屋里,待到他六岁才被母亲送到沈公子的身边伺候。   那时沈公子年纪比他长两岁,又因为也是哥儿的缘故,两人很快成了朋友,此后十年时间他们都一直待在一块,看似主仆其实情分上更像是手足。   在许映乐十三岁那年,沈府为公子办了一场及笄宴,宴请了当时皇城好些适龄的未婚公子过来,就是为了从中挑选一个好女婿。   而许映乐也就是在这一场宴会上认识了十五岁的晏或,那时候他在府里的路上遇见了因为衣服被茶水弄湿的晏或,当时许映乐还不曾听闻皇城中晏或的名声。   所以也是胆子极大的把晏或当成了哪家偷扮成小子的哥儿,最后还带着人换了哥儿的衣服,闹了一通笑话。   好在晏或并不计较他的错处,直到下次见面许映乐才知道当时他干的蠢事。   前院的公子也和景奂结识,景家是朝中几朝元老。但一直子嗣单薄,现在就剩下景家祖孙两人,沈家见嫡子对景奂另眼相待,便也就默许了景奂常常前来拜访的举动,有意结秦晋之好。   也就是这段时日,他们四人场常常在皇城玩乐。若是没有后来的战事,景奂大约已经是和公子结亲了。   至于他,当时尚不懂情爱,可也得晏或一直庇护,再过两年晏或定然是要上门提亲的。   在身份上许映乐是万万配不上晏家的。但奈何晏或喜欢,沈家因为公子也护着他,要是晏或真的愿意顶住晏国公夫妇的压力,沈家也是愿意收他为养子,以沈府公子的身份嫁过去,和晏国公再攀一门亲事。   可惜在他十四岁那年,西北战事起,朝中派去的平乱的将军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大豫连失边塞三座城池,朝中氛围渐如寒冰。   而当时还年少的晏或和景奂盛名皇城,景家祖上也是马背上挣来的功绩,皇帝权衡再三,派去了景奂前往西北平乱。   晏或因为晏国公夫妇的哀求留在了皇城,景奂离皇城时,对公子许下了大胜归来时迎娶的承诺。   此后三年景奂都不曾返京,直到西北战事大胜,少年将军景奂的名声从西北传到皇城,就在他们以为事情终了时。   皇上在大军即将返京时下了一道圣旨,为晏国公的小公爷和沈府的嫡子赐了婚事,这婚事来的猝不及防。   但也不难猜测这是帝王怕景奂归来,和沈家结亲之后,既手握西北的兵权,又能控制朝中户部。   若是如此,沈家和景家一旦有反心,皇家根本阻止不了,而晏国公与皇家有亲,将沈家嫡子嫁给晏国公长子,既能提醒沈家,也能让晏家在皇城里更上几分,让晏家站牢皇党派。   这是一步险棋,但天子降旨,臣子抗旨便是要掉脑袋的,晏家和沈家权衡再三,认了皇上的安排,可偏偏晏或和公子不愿。   “所以最后还是没有反抗成功吗?”许倾城咬着嘴唇,有些难过。   “君臣有别,晏国公为了让阿或答应此事,与晏国公夫人上了沈府的门求我劝他。不然整个晏家都要为此事陪葬,同时还向我许诺,只要我答应此事,等公子与阿或成亲后,就以侧夫郞的名分让我进晏府。”   许映乐轻描淡写的说着当日他接见晏国公夫妇时动魄的场景,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七岁,在沈家过得日子太过天真,自然是招架不住。   “爹爹没有答应。”许倾城肯定。   许映乐微笑的点头,“嗯,那时候阿或、公子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拖延婚事,等景奂回来,我又怎么能够背叛他们答应。”   景奂是功臣,只要在婚事没有举办前回来,再以功勋换公子,皇家不答应也得答应,可惜要真是这样做,沈家必然是要受到拖累,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来。   沈家老爷为官几十载,为的就是在朝中站稳,不可能为了一个哥儿的婚事就让他丢了户部的官位,怎么抉择在明显不过。   “之后呢?”   之后,许映乐闭上眼睛回忆,之后晏府为了让晏或妥协,无所不用其极,就连给自己亲生儿子下药这种伤心病狂的举动都做出来,希望晏或破了非他不娶的誓言,偏巧那个时候他偷跑出沈府,误打误撞救下了晏或。   不过等他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却已经被人囚禁,他以为是晏家人做的。   但没想到囚禁他的是沈家,此后三个月外面发生的种种他都不得而知,只是后来被夫人发现他怀有身孕,保全了一条命。   沈大人留他这么久就是为了留一张可以威胁公子的底牌。等到无用之后,也不必多留,毕竟沈大人知道晏或喜欢他,要是等婚事后他活着出现,晏或定然会不顾一切要娶他。   沈大人不会乐意见嫡子嫁到夫家被他一个下人夺取恩宠,让沈家面上无光。   所以事成之后他必须要死,夫人可怜他还有他未出生的孩子,在沈大人要永绝后患之时拦了下来。   夫人说与其杀了他日后公子知道真相怨恨他们,还不如把他送的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能够回皇城,为此让他发下重誓,此生再也不能踏足皇城一步,否则他的子嗣就将永无安宁之日。   誓言许下,夫人就安排人送他出皇城,离开被囚禁三个月的沈府,他才得知阿或和公子已经完婚,而说好婚期之前回来的景奂也没有回京。   错局已经注定,他也无力回天,只能听命的让人将他送出皇城,途径苍耳县最后留在了此地。   “倾城,抱歉。”许映乐摸了摸自家哥儿的头,当初若是没有他,或许许映乐就真的在皇城“亡故”了。   “爹爹才不要对我说抱歉。”许倾城抱住爹爹,“明明爹爹才过得辛苦,从下到大一个人拉扯我长大,还落得一身病痛。”   “傻话。”许映乐轻缓一口气。   “爹爹上次不同我一起去开云府,是不是因为苍耳县附近有人盯着?”   许倾城听完往事,立刻就想到了先前爹爹为何如此坚定的拒绝去开云府。   沈夫人愿意放爹爹一条生路,但不代表她就什么都不做,要是当初爹爹不顾誓言在私自返回皇城,那沈府的打算就功亏一篑了。   许映乐点头,“夫人的确是派人在苍耳县盯着我,只是近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懈怠了还是说夫人终究是放心了,我很久不曾见到盯梢的人。”   但凡事怕万一,要是这些人还在,因为他离了苍耳县被皇城的夫人知道在派人过来,岂不是扰了唐小子的事。   “那,爹爹,其实父亲不知道那晚的事对不对?”   ——   “我迟归三日,晏或和棣棠在大婚时被绑着成了亲,成亲之后我就是有胆子夺回棣棠,也会让他为此受诸多非议,同样皇帝也会治我景家的抗旨和扰乱常纲之罪,那时我祖父尚在世,景家总不能因为遗臭万年,我便听祖父言,收敛住怒火,等到有朝一日,在找人算账。”   景奂说起当年之事,却还如昨日一般,一时间气血涌上心头,他也恨自己为什么要晚三日。   “将军为何迟归?”既然已经收到心爱之人即将要成亲的事,不可能会因为小事耽误,将军回皇城的路上想必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可能是皇帝派人过来阻拦。   “重伤。”景奂沉重的吐出两个字,原本西北和外邦最后一战中,他虽然大获全胜,却于他自己是险胜,那时候外邦首领的胡弓一箭射穿了他的胸膛。若不是他当时躲开一寸让箭矢射偏了,怕是活不成。   他受伤的事没有上报给朝廷,瞒的很死,就是怕皇帝在此上做文章,西北大军回京,路上接到皇城的消息时,他尚且不能离榻。   但为了棣棠,他还是撑着一口气私下纵马回皇城。不然晚的便不只三日,祖父熟知他的个性,早就在城门口派人候着,见到他就直接把他接回了府邸。   西北大军一日没有归京,他便一日不能出景府的门,为此回来十数日,他连棣棠和晏或的面都不曾见到。   唐子盛眼中流露出些许悲悯,为百姓死战的将军却被效忠的帝王这样算计,有这样的帝王大豫何尝不能够走向灭亡。   “在府中养伤的时候,我祖父将皇城发生的事情经过全都说与我听了,那时祖父就告诫我,这些仇恨可报。但不能在自己羽翼未丰之时就盲目报仇,为此我等这一个报仇的机会等了近十八年。”   唐子盛闻言,想起当初他猜测将军要反不过是帝王子孙这些年的压迫,不反等到新帝上位将军怕是再无容身之所,却不想身后还藏着这样一桩旧事。   “将军那日说许叔‘已故’又是怎么回事?”   “是沈府传出来的消息,就在棣棠和晏或婚事的第二天,沈府传出映月暴毙的事。映月消失三个月,沈府一直在着手找人。”   消失三个月,却偏偏在新婚第二天就找到了,还是死讯,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晏或在得知找到映月尸体时便上了沈府的门。但只得了沈夫人说映月的尸体已经不能见人,昨日便连夜下葬。   晏或不信,沈夫人拿出了一支晏或送给映月的簪子为证,那簪子是晏或送给映月的定情信物,以映月的性子除非死不然不可能丢了簪子。”   “所以你们信了?”唐子盛面色古怪,尸体都没见到,就这么信了?簪子是死物,要拿到并不难。   “沈大人和沈夫人待映月极好,映月当年出府失踪,沈大人和沈夫人一刻不停在皇城寻他的踪迹,婚事已定,他们也没有理由骗我们,不过现在来看,当真是人心难测。”   景奂面上带着苦涩的笑意,他们当时还是不够强大,连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能力都没有,晏或更甚,自得知映月死讯之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真的是极好,就不会在婚事前三个月都毫无音讯。”唐子盛想这件事除开四个当事人,没有一个无辜者。 第058章 协同合作   第二日一早,唐子盛遣人去了开云找大夫,就匆匆赶往白河村,倾城昨夜只怕是一夜未眠。   “许叔如何了?”唐子盛小声问倾城。   “爹爹昨夜醒了,我给他喂了药现在还睡着。”许倾城把人领进来,“将军没有跟来吧?”   “没有,将军昨日喝了酒,没那么快醒。”唐子盛知道倾城这是怕许叔再见到将军情绪激动,“昨夜,许叔同你”   “嗯,爹爹昨日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我听了。”许倾城表情没什么变化,就是难得嘴角上扬一抹苦涩的笑意,“我以前单知道爹爹一个人拉扯我长大辛苦,却不知道爹爹原来还装着这么一桩心事。”   “你出生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知情也是应当的,不必责怪自己。”唐子盛伸过手把倾城抱进怀里安慰。   “我只是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许倾城把头埋进唐子盛的衣襟,双手也紧紧抓住唐子盛双肩附近的衣服,想来昨夜的事知道了也不是那么好受。   唐子盛安慰的拍拍他的后背,言辞间带着几分轻缓的说,“也不是没有。”   许倾城抬头,一双眼睛带着希冀的对上唐子盛的眼睛,“做什么?”   唐子盛先是卖了一个关子,说起了许叔和晏丞相的事,“许叔不想见晏丞相,我猜一是因为当初发下的誓言,他此生不会在踏足皇城,怕你因为誓言受到伤害。但其实许叔不去,晏丞相也可以过来。   可偏偏许叔还是拒绝,那么第二个原因大约是许叔知道自己身体情况不好,怕再见到晏丞相也相守不了几年,反而再让晏丞相再度伤心,为此干脆狠心不见。”   许倾城的确是有此猜想,“那我能做的,是给爹爹找一个厉害的大夫?”   “小笨蛋。”唐子盛轻轻敲在许倾城的额头上,“大夫的本事再厉害也难救一个心死了大半的人。”   许倾城渐渐明白过来,唐子盛的意思是他要做的是爹爹之前散的气再聚回来,而聚会来,许倾城想到此古怪的看了唐子盛一眼,“定亲的事”   “不是这个办法。”唐子盛猜到倾城要说什么,哭笑不得的打断,“我可是过了许叔的考察的,你要是敢轻易的反悔,许叔可能会气的起来打你。”   “那样也好。”许倾城也知道自己的办法不靠谱,可除开这个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爹爹在担心他,定亲、成亲、孕——   “嗯,就是这个办法。”唐子盛瞧着倾城诧异的望过来的时候,满意的点头,果然倾城就是聪明。   许倾城被这个办法羞的揪了一下唐子盛的脸颊,“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定亲的事都还没有办完,怎么能这么快想到那里去,而且、而且”   孩子哪里是想有就有的,哥儿本来就在子嗣上困难些,就是他们在抓紧,那也不是能尽快出来的。   唐子盛任由倾城作弄,等倾城松手,他才在把人抱进怀里,“心情好些没?”   “就知道你刚刚是在逗我开心。”许倾城闷声的说,但是心情的确好些了。   “我刚刚的办法其实是真的,成亲之后我们努努力,孩子肯定会很快来的,就是这么要孩子,怕你没有做好准备。”   “你还胡说。”许倾城恶狠狠的用额头砸了一下唐子盛的肩头,好痛。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下次倾城还是用揪的吧。”唐子盛伸手在倾城发红的额头上揉了揉,才收敛住笑意,“我已经派人去府城寻大夫过来了,来去可能要日时间,但肯定比将军那边找人来的快。”   “是开云府的那位大夫?”   “嗯,上次我们去治病可是见过那间医馆人满为患,定然医术差不了,有我在,肯定能够让许叔未来带孙子孙女玩。”   许倾城虽然觉得现在谈孩子为时尚早,但是跟着子盛的畅想,他也难免跟着一同想想。若是日后的日子当真是这样,便再好不过。   ——   “我说头,咱们日后真的要在这里干事吗?”一个看着二十出头的愣头青正叉着腰站在城门底下,苍耳县三个字是刻在石头上的,这么多年风吹雨淋,看起来陈旧不已。   “苍耳县的县令与我们有救命之恩,光这一条再破烂的地方也不是我们该嫌弃的。”   秦昶垣拖拉着一群人到了苍耳县门口,他们一路走官道花了五日才赶到苍耳县。   这时候门口以为打扮小厮模样的少年走了过来,“可是秦捕头?”   唐默这两日都在城门口候着,就是得了县令的消息接人,苍耳县进城的人数都是零散着来的,这会堵在城门口黑压压的一群人,不难判断出是秦昶垣一行人。   “正是,阁下可是唐县令的人。”   “我是县令身边的长随,叫唐默,县令收到你们不日就要抵达苍耳的消息,早两日就让我在此地等候,诸位暂居的地方我们已经备好,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也辛苦了。”唐默待人处事有了几分管事的做派,见这么多人也不曾露怯。   “劳烦默长随了。”   唐默摇头,领着人往苍耳县内走,比起开云府的繁华,苍耳县只能用破落形容,唐子盛来了这几个月,都在忙着城外练兵和屯粮的事,内城的改造他都还没有时间摆弄。   不过等要开始扩建苍耳县的时候,内城也会一并改建,日后内城会是主城主要繁荣的地方,现在这样的缺砖漏瓦的模样肯定不行。   唐默将人带到了之前抄家的乡绅住宅,这宅子修的大,都快赶上苍耳县整个县衙门了,乡绅被抄家之后,此地房产也被封条封住算是充公。   这样沾了人命又如此贵重的地方,一般人家买不起也不敢买。所以留到了现在,正好用来安置秦昶垣一行人。   “此地就是大人为诸位安排的住所,要是有什么问题可同我说,最近我也会住在这边,若是没事诸位就请先收拾东西安置。”   “默长随,县令有说什么时候见我等吗?”   “有的,秦捕头请放心,近日县衙来了客人,身份比较尊贵,由大人招待,所以见秦捕头的事大人安排在了后日,到时候我会带秦捕头往县衙走一遭。”   “如此,多谢了。”秦昶垣行了礼,就开始着手安排人住下。   此次来苍耳县,他们这些人都是举家搬迁。所以来的人格外的多些,好在唐县令预料到了这个情况,这间大宅子安顿好他们完全绰绰有余,就是住所解决了,还得操心生计。   就比如跟着他过来的仵作一家,他们世代行医,就是从仵作这里起从看活人变成了看死人,现在到了苍耳县,治病救人的老本行是不可能改的。   就是不知道苍耳县的地价是什么样。   而此时唐子盛却不在县衙,带着将军去了兵营。   比起他第一次来时,兵营连看守的人都不见,这次过来,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看出缪巡检是费了心思这些新兵的。   “这地方练步兵尚且够,但骑兵就施展不开了。”景奂将这处地势收进眼底。   “的确,但是苍耳县附近都是高山,多丘陵,这样平坦的地界并不多见,能有一处隐秘练兵的场所,是不该挑剔的。”唐子盛还是很满意此地。   “你小子又糊弄我呢,我可是看过苍耳县的地图,在县城外一圈就有极好的平坦地,你总不能是因为怕被城中的百姓发现所以觉得那些地方不能用。”   “若是在苍耳县外练骑兵的确很容易被发现。但编个像样的借口搪塞过去也不难,可那处地方我还有别的用途,所以不能用来练兵。”   “什么用途?”   “建城。”   景奂诡异的沉默了片刻,就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小子在打什么主意,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建?”   “近来就有打算,只是手头有些紧。”唐子盛开始明示。   景奂也是老狐狸了,自然听明白了,“将军府也缺银子,我还要养活西北十几万人,你要是等得起,我去完皇城就让晏或给你送。”   “不必如此麻烦,将军只要允许我打欠条,之后再把要给将军府的银子补上就行。”   “让你找晏或你不肯,倒是找我借钱借的如此坦然,这事晏或要知道,你猜他生不生气。”   “我不了解晏丞相,所以将军这话问的我也不好回答。但我之所以不找晏丞相找将军,那是因为将军现在和我是盟友,有共同的利益,说的坦然些也是对彼此都好。”   “也是,你和我做生意又不和晏或做生意,你要从我手里买什么?”   “马匹。”   景奂闻言觉得不对,“你现在不是没找到练骑兵的地方,买马匹不如买兵器,练兵每日拿着兵器练才有效果。”   “兵器哪里都能拿到但马匹不一样,不从将军手里尽快买到我可不放心。”他找到铁矿的事能说给将军听吗?   明显是不能,粮食的底牌泄露,就算将军和他便宜岳丈有关系,也不能明牌。   景奂挑眉,臭小子果然有事还瞒着他,“可以,你要多少匹?”   “不多不少,一千匹”唐子盛说的不急不慢,“但我要的不急,将军分两次给也是可以的。”   两次?景奂这回是没有摸明白唐子盛的意思。但左右也不过是练兵,他不需要如此刨根问底。   “半个月之内,第一批马匹会送到苍耳县。既然你打欠条,那我可要把运送马匹过来的费用算在其中。”   “没问题。”比起买马的钱,人工费与他而言不过尔尔。   “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练的兵如何了吗?”景奂目光放在不远处的兵营入口。   唐子盛不似武将,也不知道能不能够练好兵。若是不行,他还得些人来帮补一番,不然等到日后西北外邦真的趁机发起战乱,他可不放心把西北交到唐子盛手里。   唐子盛知将军担忧,面上却不动声色,心中更是自信,他的军队不会让将军失望的,“将军请。” 第059章 外城计划   县衙。   秦昶垣正带着手底下的人侯在县令办公的门口,这会还早着,不到上衙的时候,如果不是县衙的皂隶班子有人值夜还没走,他们这一行人得在县衙门外候着。   不过他们来这么早也是有原因的,一是为了表自己的诚意,二是也想尽早接触接触这位县令,看看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唐子盛收拾妥当来到前堂,这两日他都是连轴转的带将军去了如今苍耳县布局之处,让将军临行前放心他这个盟友,一早将军又往白河村去了,说是与故人告别。   可惜今日他说好要见秦昶垣一行人,不然肯定要和将军一同走一趟。   毕竟正是热恋期,如果不是土豆和番薯还需要倾城照顾,他早就把人接过来了。   “秦捕头,开云府一别没想到再见竟然会是在这里。”   “我已经不是捕头了,唐大人不必这么称呼我,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秦昶垣神色复杂的盯着唐子盛,“先前在开云府我还怀疑过大人,不想最后还是大人出手相救,我秦昶垣欠你一条命。”   “秦捕头言重了,而且谁说秦捕头不是捕头了,我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但手里管辖的位置还是有捕头可以提供给秦捕头。”唐子盛要秦昶垣过来,就是看重了秦昶垣的能力。   秦昶垣早就猜到,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神色也并没有多开心,反而还多了一层担忧,“唐大人,此次跟我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些兄弟,他们之前也在开云府做捕快,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现在县衙还能接收多少人?”   重情重义之人要比薄情寡信之人更让唐子盛信任。所以得知秦昶垣的兄弟都跟着秦昶垣来了苍耳县,他也早做了准备,“多多益善。”   “大人此话何意?”秦昶垣因为这句话担忧起来,苍耳县只是一个县城,原本就有不少捕快,现在他们前来有几个位置空出来都是不错的,怎么会多多益善。   “我打算扩建苍耳县,不日就要动工,到时候扩建的外城需要你们帮忙维护,自然是多多益善的好。”   建外城,这,“唐大人恕我冒昧,这扩建外城的事是您的主意,还是顺河府拨款。”   “我想秦捕头在开云府工作这么久应该清楚西州各个府城的情况,苍耳县在顺河府是最贫困的县城,而顺河府在西州也是最贫困的府城。”   言下之意,顺河府哪有钱管他们。   “这就是大人的主意了,如此,我再问大人一个问题,以后这里还会叫苍耳县吗?”   秦昶垣内心有些忐忑,这个回答事关面前这位大人是否愿意将他的目的和盘托出,虽然问的莽撞,但不问他不安心。   唐子盛摇头,“以后这里会是一座城池,至于苍耳这个名字,或许会叫或许不会。”   “属下明白了。”   唐子盛笑着点头,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轻松,“如果不出问题,扩建外城的事半个月后就会开始,这是目前外城初步图纸,你们可以先去考察考察。”   秦昶垣收好图纸,满腹心事的离开了。   秦昶垣前脚刚走,周南川后脚就过来了,看来是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所以他一进门就问,“当真要这么快修建外城?”   “外城修建好,相当于一层屏障,要是真的等到战事起再修建,便来不及了。”不然他为什么给将军打欠条都要把这笔钱先给挪出来。   “那人手你是怎么打算的?”   “除开在苍耳县招工,周围县城的劳动力也不少。更何况你别忘了县衙大牢里可还关着一批人,每日在牢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可不会叫这群人改过自新。”   除开死刑犯,其他犯了些小错处的,都可以拉去修外城。   周南川不语,只是他心里想,在牢里每日几碗清粥,每日和老鼠想伴的日子说不上好吧。   不过对于唐子盛让这些犯事的人劳作赎罪,他还是赞成的,难怪唐子盛要秦昶垣这些人过来。如果没有他们,要真让这些犯人做事,只怕不好管。   “对了,外城修建的时候,把石头村的人都移到外城来,外城布局我大致已经画好,这一部分区域就交由石头村的人居住劳作。”   “你还打算在外城种地?”周南川仔仔细细把唐子盛画的地图看了看,外城唐子盛似乎没打算像内城一样全部安排成住所和商铺,种地的区域划分的极大。   “外城包含的范围不小,全部安置成住所很是浪费,而且城池有个致命弱点,被人围困就会断粮,要是在外城种植粮食,也可解这个弱点。”   更何况他也没有把外城范围全划去种地去了,除开种地的地方还有一些是劳作的作坊和一块像内城的商业居住区。   “我看你就是不想有那么多住进来,等战时起,这里只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想进来,你现在空闲空间大,等人多起来,又会觉得空间狭小,你将近乎一半的地方用来种地,日后想要住进来的人只怕是恨不得在这些田地上盖房子。”   “外城的房子是由工房的人出图纸同一建造,不会有极大的院子出售,等外城修建完毕,内城我也会重建,一座城容纳不下整个西州的人,当然要适可而止。”   “你想要将内外城分区?”   “不,定位划分不一样,外城现在能够吸引过去的就只有流民和苍耳县各个村落的人,他们需要的就是有安身立命之所。”   “反正我是跟不上你的思维了,但我得要一处日后繁华处的酒楼,咱们欢庆楼的生意之后肯定还是要在这里开起来的。”   “自然。”不光火锅店,之后他还会开其他店铺。   唐子盛细细梳理自己之后的规划,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先把修建外城招工的消息发布出去才是。   ——   午后,和将军一同去白河村的沈熠然独自回来了。   “将军走了?”唐子盛见沈熠然又回到院子里,想到沈熠然白日是和将军一起去的,现在只有沈熠然一个人回来,将军多半是离开了。   “嗯,皇城还有事等着,父亲他不能多留。”要不是在苍耳县遇见了故人,以父亲的性格多半是早就走了。   在一个地方停留的越久,越容易暴露。   “将军和许叔谈好了?”就上次两人见面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怀疑这次也可能是不欢而散。   “不知道。”父亲和许叔谈话的时候,他和许哥儿被留在门外,闲着无事他就帮着许哥儿在菜园子除草,也没心思偷听。   看来将军还真是小心谨慎,还是下次去找倾城的时候问问,说着唐子盛伸了个懒腰,一个上午忙的他脚不沾地,这会好不容易偷了个午休,需要在榻上歇歇。   “你让许哥儿种的是什么东西?”沈熠然突然发问。   “怎么问起了这个?”唐子盛闭着眼睛,这是发现土豆的秘密了?这父子俩,肯定是串通过消息了。   “我不曾在大豫境内见过那两样东西,以许哥儿那般小心对待的态度来看,这两样作物并不像看上去那般简单。”   “是吗?我院子里那几口缸里不也种的是那些,你见我管过吗?”唐子盛语气平缓,接着又带了些得意,“你说倾城这般上心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那是我送的,而不是作物贵重的原因。”   “呃……”沈熠然利落的出去,果然和唐子盛话不投机半句多。   “等等。”唐子盛坐起来,眼神忽然锐利起来,“沈护卫每日呆在县衙实在有些屈才,我这儿有项差事正适合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差事?”沈熠然按照约定继续留下来保护唐子盛。至于其他差事不喜欢他可不会听从安排。   “领兵。”   两个字从唐子盛口中说出,让沈熠然的瞳孔微缩,又似乎不确定的问,“你指的是去你的兵营领兵?”   “不然是哪里的兵?我想沈护卫自小跟将军长大,应该对领兵的事不陌生。”   “我是被当做暗探培养。”兵营重地,女子和哥儿从来都禁止入内,偏偏唐子盛奇怪,还主动要求他去领兵。   “究竟是不是只做暗探恐怕只有沈护卫你自己知道。但我现在提供给你一个机会,不知道沈护卫愿不愿意试一试。”   巾帼不让须眉,在唐子盛看来,不过是古时候的规矩将有才能的女子束缚住,才至于许多女子想出头困难。   但就算如此,他所知史实里也有许多女子有经韬纬略之才,名垂青史,换到如今这个世界,哥儿亦然。   沈熠然自小跟在将军身边,要是没有起什么心思,是不可能好好的将军府公子不做,去做什么暗探的,不过是因为领兵之事无望,退而求其次罢了。   “试当然可以,但是你不怕你手底下的士兵出事?”沈熠然眼中透着淡然,他不会假装成小子进兵营,要进兵营他也只会以哥儿的身份去。   想必唐子盛已经带兵有一段时间,知道兵营是个什么环境,他若是以哥儿身份领兵,只怕不会服众,打架他不怕,但是要是把唐子盛手里的人给打伤数位,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兵营既然信奉强者为尊,被打伤也就是自己实力不行,怪不得别人,只是沈护卫这么说,是觉得进兵营不是难事了?”   “一千人而已。”   “那唐某就静候沈护卫佳音了。”唐子盛站起身,“如果日后西北开战,我想我会需要一位能够领兵战西北外邦的将领。”   沈熠然听到唐子盛如此朗声道,眼中不期然的充满兴奋,方才的话是唐子盛的承诺,也是阳谋,偏偏等到父亲走了才对他说这件事,可见唐子盛是早有打算。   不过他不讨厌阳谋,若是唐子盛日后当真愿意提供这样一个让他上战场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等沈熠然离开,唐子盛又倒回榻上,心中畅快的同时又幸灾乐祸起来,希望日后将军知道他把他养子送上战场,脸色会好看些,至少不会想着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第060章 被秀到了   “咳,倾城啊,唐县令发布的那条招工令可是真的?当真去县里做事每日能得二十文工钱,还管饭?”   白河村的村子消息灵通,一早上从县里传来的消息,他就匆匆上了许家的门。   现在唐县令和许家那是姻亲关系,有些事问许家两父子,肯定比别的人知道的多。   “是真的,子盛还说前去修外城的工人日后还能比旁的人更早得到外城的居住权,要是村里有人想要搬到城里住,也能有个方便。”   “那都是虚的,城里没地哪是那么好安身立命的。”村子摆摆手,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农家就是去了城里,没地靠什么生活,还是一天二十文银子更吸引人些。   “外城划了种地的地方,先申请先得,而且日后还要从外城修到村子的路,就是地离得远些,来去也不用那么耗时间。”许倾城知道唐子盛意在把周边的村民都招收进城里。   外城多出来那么多地方,总是需要人进去住的。   “这样啊。”村子摸着下巴的小短胡子,要是在城里住还能种地,那去外城里住就是天大的好事,“行,你告诉县令,咱们白河村一定多出人手,现在农忙时节过了,村里多数的小子可还攒着一大把子力气。”   能拿银子可比往年没免除的徭役吸引人,等在落雪前攒一笔银子,今年过冬他们村里好些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我会的。”   “对了,王家的也来找过我,说是想让他家的两个儿子也跟去,我知道这两个臭小子是得罪过你和县令。   但我也请了族里的长老们治他,到底是一个村子,许哥儿你给村子我透个底。要是他们去了县令那边知道了会不会觉得生气。”   村长也是为村子里的人操碎了心,可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要是个个都闹的不可开交,这个村子岂不是永不宁日了。   许倾城想到王大王二两兄弟,上次透露沈哥儿的事只有他和子盛知道,没有同村里人说,不然这会村长可就不会想着问这个。   “上次的事已经揭过,子盛在苍耳县招工自然是整个苍耳县的人都能去,不过村长,有些话我得说明白,王家的两兄弟的性子你也清楚。要是他们做事的时候偷奸耍滑被管事的抓了,王家婶子可别去工地闹事。”   许倾城表现的大方,但他心里清楚就凭王大和王二两兄弟的作风,这去修外城肯定不会安分守己,这回犯了事可没人在替他们求情。   “这个自然,到时候我让我家小子领着咱们村的人去,让我家小子看着。要是他俩敢犯事,就让县令狠狠的罚就是了。”   村长也是个明事理的,领钱的差事那两个小子要是都不好好做,可没人救的了他们。   “嗯,村长,你近日把咱们村要去的人数统计一下,哥儿姑娘要是也想去,也一边统计上,到时候我给子盛送去。”   “成,就要劳烦许哥儿了。”村长笑的灿烂,以前看许哥儿只觉得这小哥儿独来独往,不受人喜欢,但现在一看那就是有大家风范,日后成了县令夫郞,肯定也是打理的一把好手,“你爹爹近来身体不好,我就不多留了,等名单统计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诶。”许倾城把村长送出去,进了厨房煎药,昨日唐子盛带着大夫过来一趟,替他爹爹重新开了药。   说来也是巧合,明明子盛专门派了成石走一趟开云府去请医馆的大夫过来,结果谁知道大夫跟着自家仵作儿子同秦昶垣一起过来苍耳县了。   许倾城见门口被挡了光,就知道爹爹又下了床,“爹爹,怎么起来了?”   “睡得骨头都酥了,还是起来走走的好。”许映乐气色好些了,但终究比不得从前,“近日辛苦了,唐小子昨日上门可是商议庚帖的事?”   “嗯。”许倾城点头。   “就一个‘嗯’字,庚帖换了,那就要是别人家的了。”许映乐替倾城别好耳边的一缕发,他自己是没走过这些礼节,遗憾总是有的。但看着他哥儿能像其他平常哥儿一样过礼,他心里还是开心的。   “没那么快的,我和子盛商量过,婚事等翻过年在办。”那时候地里的东西也熟透了,可以毫无牵挂的带着爹爹离开。   “翻过年。”许映乐算算时间,“翻过年你也十八了,我能不能在你十九的时候抱上孙子孙女?”   “爹爹。”许倾城羞恼的叫了一声,虽然村里十五六岁当爹爹、娘亲的一大把,但他想想这种事就有些觉得不自在,他可还没嫁呢。   “好好好,不催你,原先我还想我家哥儿要留在家里留成个老哥儿,心里一直着急,要是等二十要官配了,我家哥儿还没有个靠谱的心上人要怎么是好,没想到现在峰回路转,再有几个月你就要嫁人了。”   许映乐这一辈子,前十七年在皇城过得也算是如意,有朋友,有喜欢的人,但后十来年他就只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哥儿相依为命,总归是舍不得的。   “我说过,爹爹,嫁人之后我还是要把你接过去一起住的,我还有好多事要学,爹爹要是不去教我,万一我被子盛嫌弃笨怎么办?”   许倾城边说边在心里给唐子盛默默道歉,为了拐骗爹爹跟着走,只能让未来的夫君先背个锅。   “他敢。”许映乐语气凶狠了些,“你可是我和阿或的孩子,容貌继承了阿或,聪明才智可是继承你爹爹我,这样他还敢闲笨,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找出什么样的聪明人。”   ……许倾城无言,虽然他对于未曾谋面的父亲知之甚少,但也是听说过晏或大名,才智双全不是吹的,不是该他继承了父亲的聪明才智和爹爹的美貌才对吗?怎么反过来了。   许映乐自从话说开,也不避讳给倾城说些他父亲的事,“你父亲一点也不聪明,继承了他的智商我现在才要担心。”   “爹爹,不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吗?怎么你”是情人眼里出笨蛋。   “我都承认没有你父亲好看了,总还是要比他聪明的,不然岂不是一无是处。”   “可是父亲不是小子吗?我要是像父亲”那父亲的长相岂不是像哥儿?   “不然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倾城?”许映乐眉眼柔和下来,“倾城二字形容佳人,不巧皇城里你父亲就有这个诨号。”   许倾城欲言又止,爹爹给他取这个名字,父亲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不会,我生气的时候就喜欢叫他晏倾城。”许映乐小声嘀咕,说完又看向门外。   ……好像被爹爹秀到了,许倾城眨眼想,明明爹爹还是很喜欢父亲的,干嘛这么嘴硬。   许映乐没管自家哥儿的腹徘,而是想起前几日景奂走的时候说的话,景奂说不会瞒着晏或和公子关于他的存在,算算日子,也是再有十日左右晏或就该从景奂那里知道他还活着,知道倾城的存在。   许映乐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攥住,他已经不了解现在的晏或是什么性子了。   十几年前不告而别,到底还是有他的错处,晏或这个人少年时性子看似散漫。但真要是惹上了才会发现他脾气执拗,不易哄好。   他们少年时相处的那段日子现在想想也没那么好,或许等到埋入黄土,才是算这段关系最好的告别。   ——   外城。   唐子盛正在安排石头村过来的人,石头村这边的人是兵营家属,唐子盛特意划分了一块区域安置他们。   “大人,这里的房屋还没建起来,就开始安排人住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工书抹着额头上的汗,要说建城哪房最忙,肯定是工房,要是建城哪房心最痛,那肯定是户房。   而现在这两房的书吏跟在唐子盛身后,看着唐大人围着划好的地方走来走去,心情也跟着唐子盛的脚步凌乱起来。   “只叫了部分人过来,之后我们要管饭,这么多人,总是需要雇些做饭的人。而且来的除开做饭的,就是之前说好的木匠和泥瓦匠,都是建城要用的人才。”   方户书心头一紧,每日一人二十文就算了,还要管饭,这手里的钱支出就跟流水一样,要不是知道每日他们还是有进项,只怕精打细算也不够县令这么花的。   “大人,这哥儿和女子我们也按照每日二十文的工钱吗?”   方户书看到之前唐大人的招工榜,建外城都是需要大把子力气,小子做正合适,而外城圈起来的部分需要清理,这些活计姑娘哥儿是能做得。但是每日二十文和外面抬石头卖苦力的小子一样,容易引起纷争。   “知人善用,姑娘哥儿的力气本就小些,做这些活计是应当的。而且这些清理的活我要的是清理干净,比起小子们大手大脚干活,还是姑娘和哥儿心细些。”   方户书认同的点头,这倒是,一般田地里除草的活计都是交给姑娘和哥儿做的,比起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的确心更细。   “那要是有小子也想做除草的活怎么办?”都是一样的工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做外城里头清理的活计比搬石头建城要轻松些,有些偷奸耍滑的小子可是会想着法要过来。   “建外城干的是力气活,每日中午都是给大肉的,姑娘和哥儿这边吃食上虽然也有荤腥,但不及他们的碗里的肉来的实在。   另外你告诉他们,要是想跟着姑娘哥儿做,我不介意他们去医馆里找大夫扎一针。要是他们想这辈子都当个不能生育的哥儿,这事我也允了。”   两位书吏听完唐大人轻描淡写的安排,纷纷感到下半身一凉,这法子也太狠了。   唐子盛定了工钱的事,就开始想别的事,现在这路上还一眼望不到底。   但他站的地方日后会成为主城道,道路宽度他并没有设计太宽,现在交通工具也没有那么发达,最多是马车牛车用来赶路,而马车和牛车数量也不多。   如果不是考虑日后要不要在城里设立公共交通,他还会把路面设置的窄一点。   其实两个轮子的除开马车,自行车这种便利的交通工具要是能够设计出来也是极为吸引忍的,等木匠那边空下来,他就着人试试,不过估计没那么简单能搞定。   自行车链条是个麻烦事,现在的铁匠师傅先不说功夫够不够,就是能够打造出来,想必也极为耗时耗力,不能批量生产的话就只能给巡街的捕快们先用着。 第061章 再见一面   有了唐子盛的一张招工榜,苍耳县十几个村子只要家中有空闲劳动力的都纷纷在自家村子的村长那里报了名。   不光是小子,许多家中贫困的哥儿和姑娘也跟着出来劳作,过了农忙,一天二十文,那可是得绣好些个荷包才能挣到的工钱。   秦昶垣领着一帮兄弟,换好县衙门赶制出来的捕快服,带着一行人往施工的地方赶,建城要石料,苍耳县位居深山,别的不多,石料是不缺的,就是得耗费人力物力运过来。   好在动工之前将军答应的马匹已经送到了,唐子盛便挑了些过来押运石料,村里有牛车的也赶了过来,有这些生畜帮忙,倒是省了大半的力气。   哥儿和姑娘这边干活也需要个人管理,唐子盛思来想去,还是动用一下私权,让倾城过来帮忙,不过倾城一个人也不够,沈护卫正在兵营忙活也不好喊回来,最后还是周南川把海棠给推了过来,人才勉强够用。   好在许叔身体经过半个月调理已经不需要时时刻刻都让人看着,不然许倾城是不放心离开的。   城外如火如荼的干着事,城内许多人眼睛也盯着外面,县令要扩建城池,之后城内多出来的土地定然少不了,许多在城内租房住的人都眼热。   他们买不起城内的房子,要是等日后城外修建好了,肯定价钱比城内便宜,就是不知道县令什么时候才给外售的价格。   “等新的城池修好,大约能够容纳万多人,外面的土地你打算怎么卖?”   周南川和唐子盛站在内城的城门上,看着远远的地方像是蚂蚁大小的人在忙碌。   “有人找你打听了?”唐子盛不意外,苍耳县内还是有些有钱人的,他们既然能够在如此贫穷的苍耳县还过着富裕的生活,经商的头脑和嗅觉不可能少。   “你在外面的动静这么大,除开苍耳县内的一些商人,隔壁县的商人也动了心思。”消息都打探到他这里了,可见消息传播的范围也不小。   “不卖,等城池修好之后,商业区我会专门找人谈判的,地方可以免费给他们先使用,把商业区盘活了,再说买卖的事。”   土地唐子盛不会贱卖,要等这里有最大价值的时候再出售,才能把前期的投资收回来。   “外城修建好至少要一年时间,看来这些人是要干等一年了。”   “一年而已,现在外城看起来和荒郊野岭没什么区别,等日后修建好了,我们才有谈判的资本不是?”   这倒是,周南川想象了一下外城修好的模样,又道,“不过要把外城全起来的地方铺满石料,光苍耳县这边山里的只怕是不够,我们还得去其他县购买。”   “那就不用石料铺路。”   “你打算在城内也用土路?”周南川皱起眉,土路灰尘大,要是在街边做吃食生意只怕土路是不行的,而且一下雨土路便会变得泥泞不堪,行走都是问题。   “只是换种材料而已,比石料更节省些。”   “什么材料?青砖?”烧砖可都是大手笔,还得有专门的泥土,可不见的比石料简单。   “新材料,还在研制中,要是成功了,日后路面修建起来会更加平整方便。”   石料铺的地虽然看着也不差,但是总会有凹凸不平处,比不上水泥。   但是水泥的制作方法他却知道的不详细,只知道是用石头和土料混合。   所以在石头村集齐了泥瓦匠之后,他就安排陌言生让泥瓦匠们实验了,只是至今还没有很成功,幸好现在在修墙还不着急,慢慢来总是能够赶在修新城的时候弄出来。   “你到底是从哪儿知道这些奇怪的东西?我记得你本家唐家也就是个商贾之家。难不成说你们祖上还有什么特别有本事的能人异士?”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界这么大,你还能全都知道?光是大豫你我都不能说全然了解,除开大豫之外的其他国家也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所以我知道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他脑子里都是现代科学的结晶,得亏他还不是什么研究人员,化学学的也不够好,不然好些东西他都能够靠手搞出来。   很有问题,周南川只敢在心里想想。   “你回县衙看着吧,我下去走走。”唐子盛已经摸鱼好几天,不过最近县衙也的确是没什么事发生,光手下的六房就能处理完。   不过工房这几天忙的头秃,加班加点的在设计唐子盛要求的新房子,务必在外城清理完之后就可以动工修房子。   “我看走走是假,去见心上人才是真。”周南川吐槽一番,却也不想着跟过去。因为下头不光有许倾城,还有暂住在他家的海棠。   这段日子他算是领教了海棠的本事,有这么一个时时戏精附身的哥儿在身边,他真的是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想他周南川不说这近二十年一直行善积德。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叫他摊上了海棠这么个哥儿,如果可以他当初肯定是不可能出手相救的。   唐子盛暗笑周南川胆小,也就不多理会的往倾城身边去,算算日子,将军应该是到皇城了,也不知道见没见到倾城的父亲。   “怎么下来了?”许倾城见身边多了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唐子盛,他在这里干活,可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敢过来闹事,这会来上工的哪个不知道管着哥儿和姑娘这批人的是未来的县令夫人。   “你在辛勤劳作,我总不好当个甩手掌柜,正好许久没锻炼,现在过来养养身体。”   “我做事你可是给了工钱的,但是你自己跟着做事难不成你还要给自己发工钱?”许倾城笑唐子盛做亏本买卖。   “自然是不给钱的,但是我做事的目的是为了陪未来夫郞,所以我的工钱不该是夫郞你给吗?”而从工钱非彼工钱。   “别胡说。”许倾城声音小小的反驳,他们还没成亲了,才刚刚把庚帖换了,哪里是能张口闭口就叫夫郞的。   “他们离你远听不见,反正我们婚事都定下来,我提前喊喊就当是联系练习改口了。”   夫郞二字唐子盛念叨的极熟练,但看倾城这么害羞,只怕是要等婚后才能听到他喊一声夫君了。   想想那个场景,唐子盛脸上的笑就遮不住。   “惯会胡说。”许倾城红了耳根,却也不在揪着不放,“你回去吧,老是跟在我身边你的百姓该说你不务正业了。”   唐子盛低笑的看了看周围,许多姑娘和哥儿正在偷偷打量他和倾城,见他看过去又赶忙低下头,“倾城是怕我在这里待久了被别的姑娘和哥儿看上?”   “我才不怕,你答应过只娶我一个人的,我信你。”   “夫郞信我就好,我此后万不负夫郞的信任。”唐子盛低语完便不再闹倾城,安心的干着手里的事。   ——   皇城。   景奂已经很久没有回过皇城了,老皇帝忌惮他,在他镇守西北几年无事后将他赶去南州压住那两个蠢蠢欲动的皇子。   之后就连每年的国宴他都不曾从南州回来,说起来还是他胆小,怕自己见到棣棠会忍不住冲动,破坏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计划。   这十数年来,他和棣棠以及晏或的来信寥寥无几,就是怕被皇帝发现他们私下联系,这次前来皇城,也是他在动兵前最后一次过来,下一次或许就是兵破皇城。   “将军,晏丞相那边回信了。”张谋士拿着刚传过来的信件,将军府在皇城的产业不多。但都有几十年的底子,这些店铺还是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一手打造。   老爷子去了,由景奂接手,是皇城最安全的落脚点。   “他有说什么时候过来?”景奂捏紧座椅的把手,他甚至不敢多问一句晏或是否会带棣棠过来。   “晏丞相说明日会举家去皇城外的白马寺烧香,希望将军去老地方等他。”张谋士也知道将军牵挂之人就在其中,所以也不隐瞒全盘托出。   一家人,景奂松了口气,棣棠会来就好。至于棣棠愿不愿意见他是棣棠的意愿,他只要能够远远的看上棣棠一眼就好。   “将军,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将军正值盛年。等天下易主之后,何愁没有和沈公子相守的时间。”   景奂笑了一声,“行了,这话听了十几年来,耳朵都起茧子了,我心里清楚,而且现在我也不是十几岁莽撞的少年,知道分寸。”   “将军知道就好,这样也不负老爷子把将军临终时的嘱托了。”张谋士摸着胡子,他也是看着将军长大的,算是将军的长辈,现在将军身边已经无其他亲长,他总是要看顾些的。   “嗯,我知道。”   白马寺,原先也是有名的国寺,后头老皇帝又修了护国寺,皇城里的皇亲国戚们就都去护国寺上香了,现在来白马寺的客人都是一般的官宦人家。   不日前白马寺就收到了晏丞相一家要来参拜的消息,早就收拾好厢房候着。   要说晏丞相,那可是如今大豫除开皇帝外在民众里最有盛名的人,往年还有个将军。但是近些年将军在南州闭门不出,好些人就渐渐把将军给忘了。   只有当时经历过西北战乱的老人还记得将军这份救命的恩情,在他们心里将军可是皇上都比不过的存在。   晏家的马车停在白马寺门前,晏老爷和晏夫人先一步下马车,晏或从后面的马车里出来,跟在晏或身后的是如今的丞相夫郞,沈家的嫡子沈棣棠。   两人都过了而立之年,但岁月像是格外偏爱似的,并不见老色,反而光看面相如今皇城里的公子们都是比不过的。   只是这两人出来之后面色都冷淡的很,像是两块寒冰怎么也化不开。   “或儿,你带棣棠去拜拜送子娘娘,我和你父亲去正殿拜完要去找主持说说话。”晏夫人回头嘱咐。   “嗯,知道了。”晏或冷冰冰的回应。 第062章 好久不见   “你这孩子,在菩萨面前可不兴摆脸色。”晏夫人气不过,她知道晏或还在生气。但都十几年了,那哥儿也死了十几年,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算了,你管他这么多,这十多年他有过笑脸吗?我们是生他养他父母,又不是他的仇人,就跟我们亏欠他似的。”晏老爷气不过就拉着晏夫人离开。   晏夫人脸色在晏老爷说亏欠的时候微变几分,最后一声不吭的跟着晏老爷走了。   两位长辈走了,晏或更没什么心思,同沈棣棠说了一句“去后院的厢房”就领头先走了。   沈棣棠自然也不想去参拜什么送子娘娘,他们无子求神是求不来的。   白马寺晏家一年要来拜两回,早就熟悉寺庙里面的构造。所以没有僧人领着,晏或和沈棣棠也轻车熟路的走到了厢房。   伺候的丫鬟和小厮被留在门外,主子要休息他们自然是不敢惊扰的。   “发生了何事?今日这么着急回厢房。”沈棣棠知道晏或虽然对晏老爷和晏夫人心中有怨,但晏夫人说的话他一般还是会照做。   虽然拜了那送子娘娘他们也不会有孩子,但晏或也不会像今天一样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给晏夫人瞧。   “有故人来。”晏或捏着手里的茶杯,昨日收到景奂的消息时,他没有告诉沈棣棠,就是怕沈棣棠听到景奂的消息控制不住神情。   故人?沈棣棠神色微变,“是?”   “嗯。”景奂,这么多年你总算是要行动了,“我们走吧。”   白马寺的厢房是他们少年时期常来的地方,那时候他们精力旺盛总是喜欢鼓动捣西,多亏如此他们发现了白马寺除开表面上修建的屋子外,个个屋子里都还藏着机关,机关打开是一条错综复杂的密道,是通往寺外的。   约莫是修建时为皇家人准备的逃跑通道,不过现在白马寺皇亲国戚不来参拜,通道自然用不上了,现在整座寺庙里知道这个通道的人估计也不多了。   床板下陷,沈棣棠抑制住心中难控的情绪跟着晏或往下走去,密道常年无人,好在当时修建的时候留足了通风口,走在里面也不觉得难受。   密道的路不长,晏或停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室外的桃花林,这里是寺庙之外的一处隐秘之地,除开密道就没有路能通过来。   而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桃花林里已经站着一位身着劲装的男人。   景奂背对着他们,以他常年练武的身手,这些响动自然是逃不开他的耳朵,两个脚步声,除开晏或还有谁他在清楚不过。   但偏偏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又胆小起来,不敢转过身去。   “景奂。”   景奂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一僵,终究还是慢慢转了过来,哑着嗓子叫了已经很久不见的爱人,“棣棠。”   晏或抿住嘴唇,悄悄退后些,总是要留些空间给这两个久别重逢的人。   他靠在密道出口,望着天空,虽然沈棣棠嫁给了他,但好歹还活着,只要活着,景奂总会有办法让沈棣棠回到自己的身边。   而他,晏或苦笑,一直放在怀里的金钗这时候被他紧握在手心,他所求之人已经找不到了。   ——   “大人,你说的水泥我们配比了几次,好像是成功了。”   唐子盛正在调度之后整座城的设计,听到泥瓦匠那边传来的消息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已经在路面上试过了吗?”   水泥这东西说起来好调制也好调制,不需要现代什么特有工具的帮助,以这个时代的人力物力能做得出来。   但他没制作经验,到底什么比例调出来的水泥才更耐造些,就需要不断实验。   此前泥瓦匠那边也为此努力过,效果却不佳,现在猛地一听水泥研制成功,叫唐子盛都有些不敢置信。   “试过了,那小段路上我们按照大人你的吩咐抹匀之后等它干透,才让人上去踩踏,之后还让牛车拉货走过都不见裂痕。所以我们估摸着是成了,就来给大人你报信。”   泥瓦匠说这话时语气不由抬高,想必也是自豪自己能够做出这样的东西。   “成了就好,之后盖房子修路这水泥都大有用处。”唐子盛是打算用砖头和水泥建房子的,木头造的房子虽然也不差,但寿命上总还是差点,他现在也不用修什么高楼大厦,不用钢筋。   不过他还是要先过去瞧上一瞧才行。   ……   留在石头村人还很多,唐子盛过来的时候还稍带上了过来瞧个新鲜的周南川,两人站在面好的路段上,唐子盛虽然也激动但有限,毕竟以前是见惯了的。   周南川却难得兴奋的很,在这路面上已经走了好几个来回。   以前城里铺路要么是青砖,要么是石料,虽然也看着平整,可还是有缝隙。   这唐子盛说的水泥铺在路上不见缝隙,要是官道上都是以这种料子铺路,来往马车赶路都要快上许多,往后雨天也不怕车轮子陷在泥里走不动道了。   “你说水泥可用在建房修路上,那城墙修建岂不是也能用?”周南川是知道唐子盛吩咐人修城墙是用糯米水和泥做粘合剂的。   糯米那是粮食,唐子盛这样舍得可见是对外城城墙极为看重,不过现在水泥研究出来,换上水泥岂不是更好,还节约了粮食。   “不用,城墙还是用之前说的糯米水和泥做石料的粘合剂。”   水泥的确是个好东西,只是他却没那么放心。   比起水泥修建的建筑,还是糯米水和泥更让他来的放心。毕竟那是经过时间的检验,秦长城修建时就有一道糯米水和泥的工序,长城存在千年之久,可不比水泥更让人放心?   周南川若有所思的点头,“先不说城墙的事,那处铁矿你可有安排人去开采?”   “不来石头村,你估摸着是忘了还有铁矿一事。”唐子盛打趣,铁矿其实发现的不算早,也就是在将军来之前被缪巡检发现的。   兵营的士兵们正等着武器,开采铁矿的事自然事不宜迟,不过苍耳县境内的百姓都安顿修外城了。至于开采铁矿的人选,唐子盛就让缪巡检带着牢里的人过去了。   这些人都是要关上好些年的,不怕他们走漏风声。   “我这不是发现石头村少的人多了些吗?铁匠你也让他们去铁矿那边直接干事了?”   周南川也不是故意疏忽,最近修外城的事太过引人注意,这不就把铁矿的事给忘了吗。   “嗯,开采出来又何必在浪费人力物力运输,就地解决不好吗?”   “也是。”周南川点头。   “水泥你也看过了,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回吧。”唐子盛开口赶人。   “你这又是要去哪?”一同从苍耳县过来的,难不成这石头村唐子盛还藏了什么其他新鲜东西?   “兵营,沈护卫去了兵营好些日子里,缪巡检又去了监督着人开采铁矿,我要是再不去一趟,怕是兵营里的人被沈护卫打死完了我都不知道。”   “哈哈,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沈哥儿看着有轻重,再说我们不是招了一千号人吗?要真是被沈哥儿一个人全给打没了,那就不是沈哥儿有问题,而是我们招的人有问题。”   “顺便在军营先把水泥用起来。”周南川这家伙怎么老是听话听半截。   “呃……”周南川表情有些讪讪道,“那我跟你一块去吧,我还想看看水泥这东西大面积用了之后会是什么效果。”   ——   “再抱下去,时辰就要到了。”晏或瞧着景奂那副难舍难分的模样,颇为有些嫌弃,和少年时期没什么两样,一见到沈棣棠就完全失了分寸。   沈棣棠被说的略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此次出来也不能待太久,晏老爷和晏夫人虽然不会得到下午才有空,但是到了中午守在门外的丫鬟该叫他们去吃素斋,屋里要是没有一个人应答怕是要露馅。   “抱歉。”景奂说着松开了抱着的手,但下一刻却该抱为牵,经久不见,哪是那么容易分得开的。   “再有半个时辰就该有人叫我们了,阿奂你这次来皇城约我们出来见面,是打算起兵了吗?”沈棣棠分外担忧。   “没那么快,但京中传来消息说是老皇帝身体已经不大好了,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皇城的消息难传出来,老皇帝疑心病重,也不是第一次假借生病的名义想看看底下的人是否按捺不住要谋权篡位了。   “是真的,老皇帝近些年寻长生之术,被几个民间找来的道士喂了不少丹药,我派人取过那些丹药,里面含有朱砂,这么多年来老皇帝的身体内里差不多已经垮了。若是国泰民安,他约莫还能活三五年。”   晏或说着朝廷里的隐秘,这些都消息知道的人甚少,就是太子都被瞒的很死。   “三五年,他可能是没有三五年好活了,南州那边信王和怀王一直在蠢蠢欲动,最多再有两年他们就该按捺不住要挥兵北上。”   尤其是现在老皇帝身体不好,这个消息要是被信王和怀王知道只怕会提前起兵,赶在老皇帝驾崩前入皇城。不然等老皇帝死了,太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我说的是国泰民安他能活这么久,但是大豫气数约莫是到头了,钦天监监正前不久传来消息,南州大旱两年,不久要落雨。”   景奂眉色一凛,钦天监这么说,落雨只怕不是普通的落雨,久旱必涝,“南州会起水患?”   晏或点头,“我已着户部的人开始筹备银两,南州水患要是起,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毕竟南州这么大一处地方,他们也不知道水患会从哪里起,便是想提前预防也有心无力,不过钦天监毕竟只是观天象,时准时不准,若不是南州旱了太久,晏或也不会如此把此事放在心上。   “西州呢,西州可会受此次水患的影响。”若是西州也遇到水患,唐子盛那边怕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西州?你在西州又有什么布局?”晏或敏锐的察觉到景奂隐藏的担忧,虽然景奂祖上在西州,但搬至皇城已经有百年,再担忧西州祖地说不过去。 第063章 阴差阳错   景奂感叹于晏或的敏锐,不过西州不光有他的布局,还有你晏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我在西州结识了一位小友,不日前我与他结盟,得他承诺在战起时为我守住西北,不让外邦入侵。”   “西州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一号人物?”晏或难得不解,虽然他身处皇城,但大豫周边的消息他也不是浑然不知,可西州他不曾听到什么异动。   “西州开云府帝师被杀的事想必你在朝中应该有所耳闻。”   “这我知道,是背后有人在打开云府的主意,我派人查了,不是南州的那两位。”   本来最开始晏或怀疑的人是南州两位皇子。毕竟他们是最不想景奂调遣西北军入南州的,但没想到竟然不是。   “不是信王怀王就是太子,他们三人虽然不和,但对于想要除掉我的心思是一样的。”   景奂威名太盛,老皇帝没办法除掉他,就只有等新帝继位的时候找由头除他。   “但最后还是你的人立在了开云,太子千算万算没想到为你做了嫁衣。”   “那也是我运气好,如果不是那位小友刚好在开云,发现开云有异,寻了当时我留在开云的暗探将此事汇报给我,现在只怕我们还蒙在鼓里,为此我还专门去了一趟西州,待了些时日就是为了见这位小友,不然早在一月前我就到京都了。”   “一月,你离开南州这么久不怕信王和怀王起疑?”   “我此前经常在将军府几个月不露面,他们早该习惯。况且他们也没本事混进将军府打探消息,见过你和棣棠之后,我就要折返南州了,要是南州当真要起水患,我也要提前准备。”   “水患之后常起时疫,南州有过疫情的经历,你回南州之后还是多找些当年治过疫病的老大夫备着,要是疫病起,南州怕是要大乱。”   景奂明白晏或在提醒他时疫一起,信王和怀王或许就会抓住这次机会起兵,那时候他若还把心思放在百姓的疫情上,定然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我晓得,若真是起了战事,皇城这边还需要你牵制一二。”景奂这次过来就是想让晏或制住太子一方人马。   虽然他在南州打起来,太子大概率不会挥兵南下,只会在皇城坐收渔翁之利。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信王怀王他能对付,可要是在加一个太子,情况难免棘手。   “太子和我父亲来往密切,有什么异动我都会知晓,只是牵制并不难。”晏或向来没有站党之嫌。   可惜晏家又不止他一人,他父亲晏国公虽然挂的是闲职但同他父亲结交,在旁人看来也就是在同他结交,太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可惜太子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如此就要先谢过你了。”景奂谈完事,眼神中难免浮现出愧疚,晏或因为少年时期的兄弟情谊帮他良多,棣棠入了晏家,也是晏或在帮忙照顾,他却一直没什么能够帮晏或的。   好在此行去西州有意外收获,景奂从怀里掏出一张借条,递给了晏或,“原本这银子我不该找你要,但南州既然可能出水患那银子还是早些给我。至于到时候你找不找小友要这一笔钱,就是你的事了。”   晏或接过借条,他可不记得自己欠过景奂银子,“唐子盛?这是何人?我为什么要替他给你银子。”   “你未来女婿。”景奂其实也是不知该从何谈起,只能从唐子盛入手了,不然直接来一句“许映乐还活着,人在西州,还了你的孩子,马上准备要成亲了”,只怕晏或得当场炸晕过去,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我和棣棠未有过夫妻之实,哪里来的孩子?”晏或将借条甩回给景奂,他记得景奂是收养了一个哥儿,“我看是你的未来女婿才对。”   “熠然有喜欢的人了?”沈棣棠听到此忍不住问一句,他前些年收到景奂给他传的消息,说是收养了个哥儿,取名沈熠然。   “我倒是想撮合,但奈何那小子已经先一步定了亲事,我怎么好做棒打鸳鸯的事。”   景奂难得看上个小子配得上他家哥儿,却不想被晏或家的抢了先,不过唐子盛仔细想来也不是熠然喜欢的类型,是他乱点鸳鸯谱了。   “那你作何说他是晏或未来女婿?”沈棣棠怕景奂在开玩笑,他同晏或生活十几年,虽无爱情,但也是多年的朋友,知道晏或因为映乐,近些年性子大变。   若是景奂在此事上开玩笑,怕是朋友也难免要生气的。   晏或也因为沈棣棠的问话盯着景奂,若景奂当真是开玩笑,他们也好些年没动手了,今日趁着还有时间,不妨让他揍一顿好让景奂清醒清醒。   “我自然不是开玩笑,唐子盛的未婚哥儿,姓许,名倾城。”景奂说到许倾城的名字,停顿的恰到好处。   他知道,无论是姓氏还是名字,晏或听来都不会毫无反应。更何况这两样还叠加在一块,世上巧合千千万。   但景奂了解,就算只是一个巧合的名字晏或也会失态,许映乐对晏或来说是如同生命般重要的存在。   “什么意思?”晏或原本还冷淡着的脸猛然变色,连无神的眼睛也顷刻猩红,许倾城。   “就是你想的意思,许倾城的爹爹姓许,名映乐。”   “什么?”不待晏或反应沈棣棠先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映乐还活着?”   景奂面对沈棣棠总是多几分温柔,见棣棠似不信,又确认的同他说了一遍,“嗯,许映乐还活着,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西州顺河府苍耳县白河村,他还有一个孩子,取名许倾城,现在已经十七岁,马上要嫁人了。”   景奂这次说的清清楚楚,沈棣棠也听得明明白白,映乐还活着,映乐有孩子,甚至那孩子都要嫁人了,这些消息来的太突然,着实让反应不过来。   莫说晏或,就是沈棣棠都呆滞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   景奂不管还呆滞的两人,继续说道,“此去西州我本意是去结识唐子盛的,但不想无意间遇到了映乐,我才知道当年映乐并没有死,而是被人送到了西州。”   “是,谁送的?”沈棣棠紧握景奂的手,当年映乐的死讯是从沈府传出来的,现在映乐没死,只能是他父亲和母亲送走的。   那之前映乐失踪的三个月,是不是也是被他父母囚禁了。所以他和晏或几乎翻遍了整个皇城也没能找到映乐的丝毫踪迹。   景奂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缓慢的点了点头,总归是要让棣棠知道的,就算他不说,凭借当初沈府最后传出映乐的消息,棣棠也能猜到其中的问题关键。   沈棣棠惊得后退一步,他原本以为当初父亲母亲不过是皇命难为才迫不得已将他送到了晏家,但却没想到他们还插手了映乐的事。   这一下他全想通了,父亲母亲根本就不愿意他嫁给景奂,怕皇家会因为景奂舍了父亲的官位。   而他被送进晏家,成了晏家的主夫,自然不能有一个侧室压在他头上,所以抓走了映乐。   至于为何放映乐一条生路,只怕也是母亲心软。没想到,到头来当初他才是拆散了映乐和晏或的罪魁祸首。   “棣棠,此事与你无关,沈大人和沈夫人做的事你并不知情,映乐也不曾怪你,他还是把你当他的公子。”景奂抱着棣棠低声安慰,“我走时,映乐让我给你带个话,他说他对不起你。”   沈棣棠听到这三个字,对不起,映乐哪里对不起他过,是他对不起映乐才是。   若不是因为他,映乐本可以早早的入晏府。若是不是因为他,映乐又怎么会十几年杳无音讯,让他们彻底信了映乐死了的事。   景奂一下一下的拍着棣棠的肩膀,目光落到了晏或身上。自打他刚刚说完真相,晏或就跟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不做反应。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景奂不知道这会该不该说映乐寿命无几的事实,他怕晏或刚知道映乐还活着心中正高兴却又马上沉入谷底。   大喜大悲,最是伤人。   听到景奂的问话,晏或像是才大梦刚醒,整个人面色惨白,语气带有几分颓废和不安,“他,不曾跟你回来,是在怨我对吗?”   景奂苦笑,当真一对冤家,映乐觉得晏或会怨他,晏或又觉得映乐在怨他。   若是这时候两人能当面说个明白,又何必要他这个中间人传话,反而落得两人都患得患失。   “他怨不怨你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还是喜欢你的。不然他不会替你白养十几年的孩子,你也知道以他的才貌,在西州寻个好人家嫁了不难。”   “孩子,”晏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和映乐的孩子,他们怎么会有孩子,他——   不对,他的确和人欢好过,但那时候他中了药,从晏府逃了出去,等他醒来的时候欢好之人已然不在,醒来之时他只觉得自己背叛了映乐,甚至在那处多留一刻都没有。   景奂见晏或从满是疑惑到恍然大悟,猜到某种可能,“你别说你不知道孩子的事,我见过倾城,那哥儿和你至少八成相似,也就是眉眼随了映乐。”   “我不知道,我该知道的,我该知道……”他早该想到的,明明映乐就是在那天失去踪迹的,明明他梦里恍惚中看到的就是映乐,为何他不去细究,为何他要晚醒来一步,为何他醒来不多留意留意,映乐消失的匆忙,肯定会有痕迹的。   可他都没有,原来一切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错过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那孩子被映乐养的很好,只是映乐不大好。”   “映乐怎么了?”   几乎在同时,晏或和沈棣棠问了出来。   “映乐当年被送到西州无人照顾,他一个未出阁的哥儿大概也对生孩子的事知道的不多,一个人生下倾城,落下了病根。   我走时听西州的大夫说,映乐这病需要好生养着,从西州离开时我已经差人去寻药材,不日会送到唐子盛手里,但还是得要个好大夫看看。”   “我认识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只是他们年岁已高怕不愿出皇城走动,你知道映乐身体不好,为何此次不带他一起过来,现在我和晏或已经能在皇城护住他,绝对不会让他有事的。”   沈棣棠满腹担忧,映乐虽然在他身边伺候,但其实也比旁的公子小姐过得不差。   明明也是娇养出来的哥儿,一个人跋山涉水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还带着一个孩子,该是有多苦,那是他当弟弟疼的人啊。 第064章 我要见他   “我自然是劝过,但映乐不愿离开,我猜当年映乐离开的事没那么简单,定然还是有原因才会让映乐十几年来都不曾返回皇城。   至于现在,映乐就是能够回来他该也是不想的,倾城已经定亲了,不久就要和唐子盛成亲,唐子盛现在离不了西州,倾城自然也不会走,倾城不走,映乐又怎么会离开。”   景奂从大夫那里知道许映乐为何突然病重,就清楚倾城对映乐的重要性。   “映乐的孩子要成亲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对那孩子可好,值不值得托付?”沈棣棠听景奂这样说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十几年不见,当初在他怀里撒娇的弟弟都已经有了孩子,甚至孩子要出嫁了。可是他都没有见过那孩子一面,甚至那孩子成亲他都去不了。   说到此沈棣棠和景奂对视,连他都如此,晏或这个做父亲的心中又是个什么滋味呢。   晏或面上却比他们想象的要平静,除开刚听到“许倾城”三个字时神情浮动,现在已经恢复了这十多年来惯用的表情。   只是面上的表情可以伪装,心里的苦涩却分毫不减。身为人父十几年,刚刚才知道他和心爱之人有一个哥儿,那哥儿随他的相貌,定然生的不差,可他还没留倾城在身边一天或许见面时就是别人家的了。   晏或有太多想问,但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最后只是哑着嗓子的问了一句,“倾城可喜欢他?”   “喜欢。”这两人的情谊他看在眼底,自打知道倾城的身份他也是把倾城当做自己的半个孩子看待,唐子盛是他看好的人,品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自然不会委屈了倾城。   景奂想到此处,又怕棣棠和晏或还不放心,便说起了些松快话,“唐子盛原本可是我给熠然看好的夫君。但没想到我才说要将熠然许配给他,他就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说已经定亲了。   后头我以此事试他的人品,许诺他要是答应,日后我要是入了皇城,成了我唯一的女婿前途可是无量。   但没想到这小子不论我说什么他都是一句“我定亲了”把我给堵了回去。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倾城是映乐的孩子,自然在唐子盛眼中倾城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哥儿,如此人品你们可放心了。”   沈棣棠听完总算是带了一分笑,如此听来此人不是嫌贫爱富之辈,也是,能让映乐点头答应总不会是差的。   晏或不做声,让景奂也摸不清楚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你也别挑剔,那小子我是瞧过的,不差,只是他们已经在走六礼了,婚事我们怕是无缘去了。”   景奂说到此处,也是徒生遗憾,他同晏或说了映乐和倾城的事,让晏或知道真相却又让晏或只能暂且惦念着。   一国丞相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离京的,更何况老皇帝忌惮他,晏或又是他的朋友。纵使因为当初婚事十几年不怎么联络,也不会打消老皇帝的疑心。   若无大事发生,只怕晏或找不到合适的由头离京。   晏或神色微闪,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沈棣棠面色也冷下来,是差不多了,再留下容易坏事。   “嗯。”景奂也知如今情况不是任性的时候,此次来皇城能见棣棠一面他已经知足,只是映乐的事还没和晏或说出个所以然,不知晏或到底是何打算。   晏或已经先一步离开,沈棣棠也要跟着走时却被景奂拉住,塞了两封信,“映乐的事你要看着晏或,莫要让他冲动,这两封信,一封是有关映乐的,我已经事无巨细的全都写了下来,现在晏或脑子应该还没转动开,明日我要启程回南州。若是晏或还有什么想问便让他看个仔细就是。”   “另一封呢?”沈棣棠细心记下景奂的话。   另一封,景奂闷声的笑了,“是写给你的,看了便烧了,晏家虽然只有晏或一个儿子,但旁系不少,内宅事我也知道多是污糟不堪,不必要留下给人做把柄,给晏或的那封也是。”   沈棣棠紧紧攥住两封信,满目含泪的点头,十来年不见,匆匆两刻又怎么能够述尽情谊,“我知道,此回南州,万多珍重,我就在皇城等你来接我。”   “十八年前我没能接到,已经遗憾这么多年,这一次就是爬我也会爬回皇城,不负之前的约定。”景奂将沈棣棠紧紧抱住,不过两个呼吸又恋恋不舍的松开。   这次轮到景奂目送沈棣棠离开,桃花林无花无果,满山枯树,像极了他们现在的样子。   但等到之后的春天,四月花开,他们总是能把之前错过的时间一一补回来。   ……   沈棣棠追上晏或,将信封上写有晏或名字的信塞到晏或手里,低声言,“往常你劝我,只要人活着便还有希望,这回轮到我把此话送给你,映乐还等着你去见他。”   晏或垂目看着手中的信,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事关许多映乐的消息他都没有打听清楚就离开,不是他没有时间打听,而是不重要。   既然映乐在西州,那他就去西州找他,所有经他人口之言都不及他亲自去见映乐之后听他说。   等景奂入皇城太久了,他等不了那么久。   “想去西州吗?”   沈棣棠对于晏或这么一问并不诧异,比其他和景奂知对方平安只需承受分离之苦,晏或承受的远比他们要痛的多,现在知映乐还活着,晏或有怎么可能在忍上三五年。   “你有什么打算?”沈棣棠知道晏或肯定是从知道消息的时候就在打主意,但让老皇帝放晏或离京,太难了。   “水患。”南州大旱,西州也不见落雨,钦天监言明此次水患西州可能也不能避免,起了水患总是需要朝廷派人去治水的。   南州他去不得,但西州他就无所顾忌。   谈话间两人回到屋里,沈棣棠见晏或拨弄机关,便开始重新铺床。   水患的确是离京的好机会,“可要是钦天监此言是虚言呢?”   虚言,晏或目光变得狠厉,就算是虚言,那它也得变成真的。   ——   “沈护卫,他们可还听话?”唐子盛带了大队人马过来,为的就是在演兵场先弄出一块水泥地,日后训练也方便些。   “不算难管。”沈熠然也是在兵营见识过的,唐子盛招收的这一千人都是困苦之际被救下的流民,比起那些招收来的士兵少了几分锐气,就是有私底下不满他的,总还是好解决。   “那他们可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唐子盛还是掺了几分担忧,毕竟如今兵营除开煮饭的人里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哥儿,其他都是实打实的小子,就是沈熠然武力值高,却也防不住有些嘴巴不干净。   “有,但已经被教训过了。”沈熠然倒是不生气,他是知道兵营是个什么环境,一千人总是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这样的人你要给够他教训,之后便再不会胡言乱语。   “若是屡教不改,就军法处置吧,我记得我当初写下的军纪是有这一条的。”   “嗯,不过你的军纪的确算是治理有方,我记得在西北见过的士兵营地,留宿之地没几个像你这兵营一样整洁干净。   还有你的这套训练方法,也是以前我不曾见过。但用起来效果却出乎意料,若是日后的士兵都是如此训练,和外邦人交手也不惧。”   唐子盛轻笑,“听沈护卫的意思,没来兵营前你以为我的手底下的兵都是酒囊饭袋?”   “酒囊饭袋需要大量钱养着,我想你还不至于出这个财力当冤大头。”   “呃……”说的是实话,但是还是噎人的很,于是唐子盛索性转移话题,“我之前听缪巡检说,兵营里有个生的像哥儿的小子实力不差,你来这些日子可觉得他是可塑之才?”   “你说的是杨二狗?他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前不久已经打过兵营里的一位百夫长,我便提拔了他,你若要将这一千人练做精兵,他当的起这个统领。   我想在训练一些时日,就带些人准备去西州一些山匪窝灭匪,也让他们见见血,这样上了战场才不会露怯。”   沈熠然自顾自的说,丝毫没有看到唐子盛听到那生的跟哥儿似的男子叫杨二狗的复杂神情。   “你要见见他吗?”   “见见吧。”主要是好奇这名字的主人到底是怎么一副样貌。   “我去叫他。”   沈熠然往训练的队伍方向去,唐子盛在训练场扫视,大约是确认了谁是杨二狗,的确生的不错。虽然比起倾城和沈熠然来说还差了些,但也足够惊艳人。   可这么一个换身打扮就和读书人似的,叫这么一个名,唐子盛有些绷不住。   若是这杨二狗日后功绩平平无奇也就罢了。但要是真的成了将军,这个名字只怕会是他一辈子的黑历史,记在史书上的那种。   唐子盛已经预见到了日后这个时空未来杨二狗要是真出了名,后辈人会怎么铭记了,不是什么上阵杀敌的将军,而是那个叫杨二狗的将军。   “大人。”杨二狗被沈熠然带过来,行的是大户人家的礼数。   “我听缪巡检和沈公子都对你夸赞有佳。所以想见一见到底是何等人才能让他们都觉得好,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唐子盛夸赞的话想都不用想就跟倒豆子似的倒出来。   “大人客气了,我不过是以前学过几手防身的功夫,占了比旁的人起步早的便宜。”杨二狗不骄不躁,面上也的确什么得意。   “你比他们大多数人还要年少,都是活的一样的年纪能比旁人多学的东西可不是占便宜。毕竟人的一生无病无灾,也无意外差不多都是能活一样的岁数,他们在同样的年数比不过你,往后日子也难以再追上你。”   杨二狗闻言只抱了个拳,似乎不知道如何回应唐子盛的这一番话。   “所以,你能说说前年十几年,你还比别人多学了什么吗?杨公子。” 第065章 准备买房   杨二狗听到那声杨公子脸色白了两分,但看着还算镇定,沉着声回,“大人,我这样的哪里称的上什么公子,还请大人莫要折煞小子。”   “何必急着否认,我招收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你若在方才我问时坦白说是家道中落,我便问不下去。但你急急忙忙否认说明你的身份的确有大问题。”   唐子盛笑眯眯的解释刚刚那句欺诈的话,能文会武,礼数周全,就是寒门读书人也不见得几个能够做到如此。   但是偏偏他这兵营收的流民出了一个,且懂的收拢人心,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小子要不是哪家派来的细作,就是逃家出来的大少爷,前者概率不大。   毕竟他这兵营筹建也有两月多,要是细作背后的主子早就收到消息,必然不可能让他平安这么久。   “我……”杨二狗想要辩解,可发现怎么说好像都能被面前这位笑的正灿烂的大人看穿,多说多错。   “说吧,我听着。”唐子盛想想他这也是赚到了,要是这人底细打探清楚,和朝廷那边没什么牵扯,那可是白捡一个将才,要是有,那他就只能想想该怎么化为己用。   “我想参军,但家里不许,所以就瞒着爹娘跑出来了,谁知道现在整个大豫也就只有西北这边还在招兵。   所以我便来了西北,但没想到还没到西北城就被人抢了钱,之后、我就被缪大人捡回来了。”   杨二狗中间省略了一段,就是没钱之后日子过得真是艰难。   唐子盛点头,和他所料不差,“你真名叫什么?父母又是何人?”   逃家出来还想参军,连个户籍都没有,造假户籍等日后有些名声可是其他人巴不得抓住的把柄。   要不是他这里因为来人多是流民,没有户籍,也不会让这小子这么容易混进来。   “我真名叫杨满楼,家在皇城。”杨二狗、不对杨满楼说完低下头。   唐子盛听得眉头一挑,只说在皇城不说父母是何人?就皇城里扔块砖都砸到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只怕这位杨公子背后的人也不简单。   “那你来了这么久,应该也猜到了我是什么打算。若我猜得不错你父亲在朝廷里也有不小的官职,你跟着我,不怕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杨满楼神色的确迟疑,但是他这是已经入了贼窝,那是那么容易能出去的,“我若是想走,大人你放吗?”   “我也不是什么恶人,放自然是会放,但是什么时候放就说不准了。”放你回去告状?   唐子盛可没有那么心善,至多是把人困在西州,等尘埃落定之后再送回去。   “左右我都跳进坑了,也走不了,比起被大人你囚禁我更想上战场。反正我已经改了名字,只要不回皇城就没人认的出我。”杨满楼此话说的顺畅,想必是早就做了准备的。   “杨二狗?”   杨满楼有些羞耻的嗯了一声,他取这么个名字不就是想让自己看上去跟流民差不多吗?但现在被人拆穿在叫出来,真是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既如此,你便回去继续巡逻吧。”唐子盛不揪着人不放,不过不等杨二狗跑远,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故意开口,“你也不姓杨。”   这下杨二狗跑的更快,半点不敢留,顶头上司怎么比他父亲还厉害,把他瞒的东西全抖落出来了,看来是真的跑不了了。   “留下他有后患。”沈熠然不太赞同唐子盛的决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的身份我大概猜到了,与我们的计划无碍,继续培养便是,日后西北和外邦交战,虽只需要一个统帅,但一人可发号施令,却难控千军万马,你到底还是需要一些合用的下属。”   沈熠然松开皱着的眉头,这事既然唐子盛已经决定好了,他也就不多过问,“我知道了。”   唐子盛见完人,走到了正要抹水泥建训练场的地界,同一直蹲在一边看着的人说话,“水泥干的没有那么快,你要看成型后的样子,我建议过几日再来。”   “怎么,你现在准备回去了?”周南川听唐子盛这么说就明白话里的意思。   “嗯。”他本意也就是把泥瓦匠带过来,至于亲眼看训练场成型,那是大可不必。   “走吧。”虽然周南川还有些念念不舍,但是谁让这次他们是坐一驾马车过来的,唐子盛这家伙才不会把马车留下自己走路回去。   ——   苍耳县城。   如今城外几乎一天一个样,城内住着的人也时不时出城看个新鲜。毕竟修县城这样的事,几百年不见的能遇上一回。   “血止住了,可还疼的厉害?”许倾城帮不小心割到自己的哥儿处理伤势。   “不疼,我现在就能继续干活。”小哥儿惨白着一张脸,明显是在说逞强的话。   “干什么活,给我好好待在屋里养养,这可是好大一个口子,待会还是叫大夫过来给你瞧瞧。不然万一以后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许倾城给小哥儿裹上纱布,好在现在天冷了,要是在夏日里头,这样的伤口是容易要命的。   “倾城哥哥,我真的没事,留疤就留疤嘛。要是我以后嫁的人因为一道疤嫌弃我,那肯定也不是个贴心的人,我才不会嫁的。”小哥儿知道倾城哥哥是在担心他。   “我说的可不是你嫁人的事,又不是城里耍凶的混混,谁乐意在身上留个疤,你给我好好歇着。”就算是要赚钱也不能坏了身体。   “不行,歇一天就是二十文钱,我还想在入冬前给爹爹买件厚袄子,歇不得。”   “外面的活还多着呢,就是赶到冬日歇工都干不完,今日少挣些也能挣到你爹爹厚袄子,不然我可没法给你爹爹交代。”   许倾城知道小哥儿心里急着挣钱,这已经开工好些时候了,小哥儿每天领到了工钱就存到自己的荷包里,一文没花。   “那要我歇息也行,倾城哥哥你就不用给我请大夫了,请大夫要花好多钱的,倾城哥哥的手艺就很好,比城里的大夫还好。”   许倾城摇摇头,“要是割的浅一些就算了,这下割的这么深,小蓟草虽然能止血,但还是让大夫瞧瞧来的好,你这是在干活时伤的,看病当然是我们负责。”   子盛之前怕他刚上手不会做事,可是给他说了好些话,其中一条就有怎么处理在干活时受伤的工人。   “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哪里要哥哥你出钱。而且你给我免费请了大夫,指不定其他人也在做活的时候装病,到时候都要倾城哥哥请大夫,岂不是白白吃了亏。”   小哥儿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不是他说,倾城哥哥就是太好欺负了,他干活的时候可是听到好些个小心眼的话,都是嫉妒倾城哥哥的,所以必须要防着。   “谁吃亏了?”唐子盛从门外进来,刚下马车他本来准备找倾城,谁知道巡逻的捕快说有人受伤了,倾城在给人处理伤口,他便过来了。   许倾城见小哥儿因为唐子盛过来就跟个鹌鹑似的躲起来,可见是怕的,“刚刚我和木儿说笑话呢。”   “伤的严重吗?”对面的小哥儿看着也有十三四岁了,虽然在他眼底下还是个小屁孩,但这个时代再有一两年就能嫁人了,所以唐子盛也只站在门口处说话。   “有些严重,我让书墨去请大夫了。”   “哥哥”木儿微动嘴唇想拒绝。   唐子盛见这小哥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概是明白了,只是他看着就这么吓人,有他在这小哥儿都不敢和倾城说话了。   许倾城也是无奈,只好推了推唐子盛,示意出去说。   “木儿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不想看大夫。”   “他担心的不无道理,那倾城有想好怎么解决吗?”唐子盛没直接说解决办法,想听听倾城的意思。   许倾城迟疑的点了下头,“其实装病这事吃力不讨好,一旦生病就算我们给请大夫,他们也没办法继续上工赚钱。除了身上真的有病的人可能会借这个机会想占便宜,其他人应该不会冒险。要是真有人装病到时候被大夫查出来我们大可以辞退他。”   “那真遇上有病的人呢?”   “要是真的在干活的时候发病了,若是陈疾,我们让大夫抓两副药给病人,算是补偿,但是之后的工作他们肯定也不合适了。”许倾城说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这么做行不行,“这样处理可以吗?”   “当然可以。”唐子盛想要抱抱倾城的,但奈何这也不是家中,倾城脸皮薄,还是算了,“原先我还以为倾城你狠不下心呢。”   “真要是带病还要坚持过来做事的,估计家中的确困难。但要是因为一时怜悯让他留下,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要是对方真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对方的家人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近来辛苦了。”唐子盛有些心疼的,倾城过来做监督,白日干完又得匆匆赶回白河村,得回去照顾许叔和地里的东西。   要不是他怕现在把地里的苗弄出来移栽容易死一批,他早就把人接到县里来住了。   不过他们还没成亲,倾城肯定是不肯答应一直住在县衙。   “以前我每日也都是要上山找草药,我可是做惯了活的,而且现在天气正凉爽,一点也不辛苦。”许倾城又不是真的富贵堆里养出来的,苦他还是能吃的。   唐子盛敲了一下倾城的额头,这话是再说他这个不做活的少爷吃不得这个苦,才觉得辛苦咯。   “没有。”许倾城心虚的否认。   “姑且相信你,等我这段时间忙完,我也要开始慢慢筹备我们的事了。”   筹备什么事?他们的婚事不是年后再说吗?年后的话还有好几个月呢。   “当然是买房子的事,现在县衙后邸看着大。但日后等我们把岳父接过来,再添两个孩子,那里就小了,而且前堂就是县衙,总还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一直住在县衙他上班是比较方便,但是私生活什么的还是不够隐蔽,还是得买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   “可,买房子花销不小”许倾城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养兵、建城都要花银子的。   “倾城是在怀疑为夫的养家能力?” 第066章 拜师学艺   许倾城知道这是唐子盛同他开玩笑,所以眼睛提溜转了一圈之后,就用拇指和食指悄悄比了一小段距离,“稍微有一点。”   “那看来我还得继续努力,竟然让未来夫郞怀疑我的能力。”唐子盛一手握住倾城的手,笑着回应。   “咳咳,不是说有人受伤了吗?”门口过来的老大夫没忍住打断,不是说苍耳县这边小年轻不比府城开放吗?怎么他遇见的这对就不大一样,可比府城里的小年轻胆子大多了。   许倾城被人瞧着有些不好意思,倏地抽回手,引着大夫进门去给木哥儿看伤。“在、在屋里,劳烦大夫跟我来一趟。”   唐子盛无奈的站在外面,这个时代光天化日牵个手被人抓着就跟在偷情似的,这日后成亲了可是要怎么办。   不过倾城刚才的话他也需要好好想想,以后在县衙外安居的屋子肯定是要离县衙近一些的,只是日后苍耳县内城的房子价位可能不低,不过好歹他到时候也是一城之主,稍微动用一下私权在城内留一处地方给自己住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也幸好是这个时代,要是在他的时代,这么搞指定被检举就要进去蹲着了。   ……   “伤口处理的不错,小蓟草止血也是土法子了。但是有效,血止住了就好好养几日,刚结痂也别立刻去干活,不然伤口容易崩坏。”   “好。”木哥儿见大夫没开药松了口气,比起看大夫,药才是他们这些穷人买不起的东西。   许倾城带着老大夫出门,悄悄问了老大夫有没有祛疤效果好的药膏。   “有是有,但是一罐膏药银子可不少,你这做主家的,还管雇工身上留不留疤?”   老大夫好奇一问,虽然受伤的是个哥儿,但也就是心善的主家愿意请大夫,可顶多只是治伤,哪里管留疤这些小事。   “小哥儿就算不如姑娘家爱美,但也须得时刻注意着,要是因为在这里做事落了疤,岂不是耽误他一辈子。”   不过许倾城在听到老大夫说祛疤的药膏银子贵时,就另打起了主意,“老大夫能把祛疤的方子卖给我吗?”   有了药方,他自己都能做,成本也能省下来。   “你这小哥儿倒是不客气。”老大夫笑出声,“不过方子是祖传的,卖是不可能卖,你要想学,那得入我门下当我的徒弟。”   许倾城安静的眨眼,“您要收我当徒弟?”   之前在开云府的时候子盛也给他买了不少有关草药的书,他每日都会抽工夫出来学一学。   但是治病救人这样的手艺光看书肯定是不行的,还得需要有个师父做领路人。不然给人看病却含糊不定,岂非害人性命。   但县里的大夫可不会招小哥儿当徒弟,就是他有心想学,也没处学。   “自然,听县令说你自己跟着书上的草药学认的草药,也想学医术,我手底下还缺个能继承医术的弟子,你有底子跟着我过来学一学,但是老夫只收真正有天赋的徒弟。”   老大夫摸着胡子,他儿子就是个棒槌,好好的大夫不当去给人当仵作,结果遇上了朝廷里的人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遭殃,不得不背井离乡从开云府来了苍耳县。   结果这个棒槌还是个不开窍的,仗着男子官配的婚龄在二十五岁,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婚事,他就是想传孙子孙女医术,也苦于没人。   而以前他医馆里的学徒因为这事也跑的差不多了,来了苍耳县他就一直再找衣钵继承人。   但谁知道苍耳县里头除了读书人,少有识字的,这样的情况下想找个衣钵传人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我近日都在城外监工,怕是没那么快有时间去医馆。”许倾城心底自然是想学的,别的不说,学了医术以后家中人谁有个病灾,他也不至于只能在一旁干守着。但他才答应了子盛干了没多久就走,岂不是出尔反尔。   “也不必赶着日子来,先把草药杂记都给记全再说。”老大夫知道许哥儿还有大事要做,也不为难。   “草药杂记我都记下了。”许倾城虽然也想谦虚一点,但是实力不允许,草药杂记是子盛最早送他的礼物,都过去好几个月了,除开一些西州少有的药材,他都在山上见过,还挖回来处理过。   “真的?”老大夫眼冒金光,他这不会一出门就捡着好徒弟了吧。   许倾城点头,不光草药杂记,之前买过好些有关医术和草药的书他都记下了,理论知识还是有的,只是不曾学过把脉,也没经验所以不敢给人瞧病。   “那我得去给县令好生说说,你这样的天赋不能埋没了,监工哪个人上不是上,但是看病可不是人人都行。”老大夫激动,快了几步就往外头走,要给唐子盛商量这件事。   ……   “若是倾城当真有天赋,还请老大夫帮忙指导。”   “你既然答应了,明日就让许哥儿上我医馆,我眼光不会差的,不出三五年,许哥儿的医术肯定是能够超过我的。”   唐子盛听有人夸倾城,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他早就看出倾城对医术方面感兴趣。   所以在知道老大夫有意在苍耳县收徒的时候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提及倾城,现在也是得偿所愿。   老大夫没交代几句就走了,许倾城走过来,神色有几分焦虑,“我走了之后,海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最开始安排两人就是怕你刚上手不习惯,现在一切都步入正轨也有秦昶垣他们看着,不会出大问题的。”唐子盛知道倾城担忧,低声劝慰。   “那,好吧。”要是海棠忙不过来,他到时候也可以偷跑着过来,反正医馆就在内城。   ——   苍耳县近来风平浪静。   谁知海棠一大早收到将军那边的信鸽,破译出文字之后面色就不大好,匆匆从府里跑出去准备去县衙。但一个不注意就在周府的后门撞上了要去县衙的周南川。   周南川见海棠神色匆匆,问,“怎么了?”   “将军那边有消息,我要去县衙找唐大人。”来信上说的消息非同小可,须得尽快给唐子盛说清楚,不然情况怕是危急的很。   “我也去县衙,和我一起。”周南川带着人上了马车,虽然有心想问,但是海棠是将军留在苍耳县和唐子盛做消息交换的人。   想必海棠也只认唐子盛,他可以从唐子盛哪里得知将军传过来的消息,却不能从海棠这里得到回话,现在再着急也没什么用处。   周府离县衙不远,一大早街上人没多少,马车跑的很顺畅,到了后邸,唐子盛也才刚起来就被周南川和海棠着急上门的找他的样子弄得一愣。   将军府这次传来的消息不多,但寥寥数字去让唐子盛的心沉入谷底。   周南川见唐子盛脸色不好,心底也有些抓耳挠腮,最后忍不住问,“是将军府那边出什么事了?”   唐子盛摇头,把信件给了周南川,道,“若是消息属实,苍耳县也难逃此劫。”   “水患?”周南川一扫信件上的消息,整个人陷入焦急中,“苍耳县四周环山,周围也有分支的水流。若是真遇上水患,县城内只怕是保不住。”   “水过也不算什么,只是我们不知道水患是多大,会持续多久。”苍耳县如今近七千多人,要全部安顿也不是小事。   水灾也只能尽量安排人去高山上,等水退了才能下去。   “也不一定,水患一般是梅雨季和夏季,现在已经是深秋,应该下不了那么大的雨才对。”   “说不好。”唐子盛摇头,冬日洪灾也不是罕见事,至少他是知道有的。而且真要是冬日来水患可比夏日要困难的多。   冬日天气冷,本就是在家里都不一定熬得过去,现在进山洞只怕身体弱的老人多是熬不过去。   “不过好在我们提前知道这个消息,虽然信上只说水患可能在近期发生,但现在就要准备起来,给沈护卫那边传个信,让他带着士兵先在山上找一些合适的地方能够安顿百姓,我们这边需要将粮食和炭火现在转移到山上。”   许多粮食不能过水,要是苍耳县真的发了大水,粮食就只有打水漂了,最先转移的就该是粮仓的粮食。   “那要给苍耳县内的百姓提个醒吗?”这事是不是还没有定数,说了对他们日后撤离百姓的工作肯定是有帮助。但就怕百姓中有危言耸听的人,引发恐慌。   结果还不等水患是不是真的来,就有不少怕死的人逃离苍耳县。但就算逃走,整个西州这么大,到时候谁有说的上不会在其他地方遇上呢。   “先不说,我们先将避难的地方收拾出来,到时候给各个村里安排一两个人看守。要是真遇上大雨就让他们安排人就近去避难所。”唐子盛不欲危言耸听。   “那县里的百姓怎么办?”   “县城外面也有山势,而且落雨就算大,县城这边总是要比靠近河边的村子好一些,到时候能够逃命的时间也长一些。”   只是怕到时候手忙脚乱,还是得将县城分区,每个区找人看着,到时候也好组织一些。   “也只能如此了。”   “你等会去找方木元,告诉他去往周遭几个县,看还有没有县衙在私底下出售粮食,如果有就都买下来。”   水患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七千多人的口粮也是一个大问题,必须准备多一些。不然到时候为了粮食争抢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好,但我们要不要也通知几个临县的衙门。”周南川到底心怀怜悯,他们知道这个事早做准备,可西州其他几个县。   “不必,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也毫无作用,反而会起到反效果,消息既然来自钦天监想必朝廷也早就知晓,到时候自然会派人过来调度,我们现在连苍耳县的百姓都不一定能够安顿好在插手其他县城,有害无益。” 第067章 蓄势待发   唐子盛说的不无道理,周南川就是着急也知道天灾人祸的事不是靠一己之力能够度过的,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将眼前的事做好。   “朝廷调度可能会派人过来,到时候苍耳县的情况唐大人你要如何隐藏?”和唐子盛与周南川担心民生不同,海棠更注重苍耳县如今的情况。   不要说招兵买马的事,就是扩建外城真要是来了朝廷的使臣,他们也没有解释的余地。   本来如今的时局就极为紧张,要是唐子盛这边露馅,只要有心人想查肯定是能够查到将军身上。   到时候将军被迫起兵又遇上天灾人祸的时节,就算是打赢了最后也会落得不得民心的下场。   这事如果处理不好,于谁都没有好处。   “此事不必担心,将军此行去皇城既然见到了晏丞相,想必也说过我的事,有晏丞相在,朝廷自不会发现我们的异常。   而且苍耳县地处偏僻,虽然要是发了水患定然是西州的重灾区,但这些使臣只怕不会来这里,顺河府名下的十几个县城都是可能被淹,和其他地方比起来,苍耳县无足轻重。”   唐子盛是不怕暴露的,而且他有心一猜,如果晏丞相还对许叔心怀喜欢,没准会以此为借口来西州。   “如此是我多虑了。”海棠行礼致歉,到底还是他逾越了。   “海棠公子为的是将军,我为的是自己,何错之有。”唐子盛并不在意,“不过近日还是要多辛苦海棠公子了,倾城在城内医馆学医术,城外管理姑娘和哥儿的事就要海棠公子多费心了。”   “这等小事不用唐大人三番四次拜托,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去城外了。”海棠并不多留,神色匆匆的离开了县衙。   “他在你面前倒是乖觉。”周南川的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佳人作伴还一副愁眉苦相,这就有点不知好歹了。”唐子盛调笑道。   “我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对我有意偏偏点到为止,要是无意又时不时撩拨,好歹当初在开云府我也是出手帮过他,这般行事一点也不像是来报恩的。”   周南川也不是不知风月的人,可偏偏这个哥儿行事着实古怪的很,他看不明白。   “海棠公子在春风楼待的时日不短,性子跳脱些也是可能的。要是周兄当真招架不住,那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想海棠公子要真是无意,定然不会再撩拨下去。”   唐子盛看似支招,但眼底的笑意却隐藏的很深。   “那我姑且试试吧。”周南川皱着眉应下,比起如何应对哥儿,唐子盛的经验的确是比他足些。   “那就祝周兄好运了。”唐子盛说着要走。   周南川见唐子盛不是去前堂,“诶,你又要去哪儿?”   “自然是为了应对水患的事,此事不论真假总是该准备的先准备着。”   水患又不是只需要准备应急之地,更严重的是水患往往会伴随疫病。   虽然疫病多是因为死去的尸体没能及时处理导致的,但还是要时时备下药材。   好在冬日真要是有疫病还能因为天气阻挡一二。不然换成夏日,就是每日喷酒和醋疫病也是有空闲可钻的。   ——   “治疫病的方子?你问这个干什么?”老大夫眉心一跳,这县令每次来他医馆总是有事发生,这次还跟疫病扯上关系,着实不得不让他多想。   他是个大夫,或许别的事情他不敏锐。但是有关病情的事他可是再清楚不过,大规模的疫病不常出现,尤其是现在虽然世道还有些乱,但也不至于到举国上下民不聊生的地步。   所以疫病基本没怎么出现过,现在唐子盛这一问,不是得了哪里发了疫病的消息?   “自然是要治病用的,我查了大豫记载上的几场大规模疫病,严重的时候直接屠了一座城。所以便过来问问老大夫你有没有治疫病的方子。”   老大夫将信将疑,然后摇头,“你要说是以前疫病爆发后各地大夫奔走研究出的方子我是有。但是疫病每次爆发都不是一个样,以前的方子在治后来的病基本没什么大作用。”   这点唐子盛知道,可总归还是要把治疫病的常规药材囤一批在县衙里的,以防到时候要治病却连药材都拿不出来。   “那老大夫你能开些治疫病常用的药材吗?”   “能是能,但大人悄悄同我说一声,要是真有那些地方爆发了疫病,有什么症状,传染情况是怎样的,我好在治病的时候留几分心。不然到时候给你家的小夫郎染上了,你可就后悔去吧。”   唐子盛哭笑不得,“没有的事,要真有疫病爆发,我还不是戒严全县,岂不是拿整个县城的百姓性命玩闹吗?当真是想未雨绸缪,老大夫可别多想。”   老大夫见问不出什么,不过确认现在无疫病也让他放心,“行,我今明两天给你整理出来,到时候让许哥儿直接给你带回去就是。”   “如此,就多谢老大夫了。”   唐子盛从内间出来,瞧着倾城正在药柜那边认药,两人对视一眼也心照不宣的收回视线,大白天在被人的医馆里还是不好做些亲昵的举动。   可怜唐子盛已经好久没有抱抱自己的小夫郎充充电了。但现在不是沉湎于情爱的时候,他还要去苍耳县外考察几番。   一场钦天监算出来的预测,搅得大豫四周都不得安宁,但更让人心急的还是东州的皇城。   老皇帝病重,收到了大豫近来可能会发水患的事,整个人更是急火攻心,早早的安排太子调度国库筹集善款。   但这笔钱在没收到南州和西州有水患之际,是不可能从皇城出去的。所以沿途收到风声的官吏个个都盯着太子那边的举动。   每每到了这时候,赈灾的善款就像是一块上等的好肉,赈灾沿途的官吏就像是饿了百八十年的野兽,都恨不得争先恐后的在上面咬一口,最后到了受灾的地方,这块好肉也变成了肉糜,杯水车薪。   有人盼着水灾,有人不盼水灾。   可有了钦天监这则预言,无论是盼着还是不盼,每日度日也跟着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寝食难安。   皇城和南州的动静暂时传不到西州,苍耳县提前收到了可能会发水患的消息,唐子盛自然也已经准备妥当。   此后他还给将军府那边去了一封信,预防疫病的一些操作他都写给了将军,希望到时候能帮将军一把。   “在看什么?”许倾城洗完碗从屋里出来,最近子盛一直外出,多数时候都没有回县衙,都是就近找地方住下,今日正好落脚在白河村。   “夜观星象。”唐子盛天文学学的不太好,也没有卫星的本事能够实时监测天气状况,不过想想就是有未来高科技手段,也做不到完全预测到灾祸。   “那看出什么了?”许倾城不懂什么星象,但是头顶这一片天上满挂繁星,很让人喜欢。   “满目繁星,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唐子盛温和说着,但眼底却因为好天气有一丝阴霾。   “好天气不好吗?若是晴朗天便不会下雨。”   “就是太晴朗了,反而不妙。”唐子盛原本还觉得西州就是有水患也不会过于严重。但是现在却当真觉得西州这次水患可能不会小。   “为什么?是因为最近本该是雨季却不曾落雨?”天气异常也是灾祸发生的预兆   “嗯,最近天气太好,以往这个时节的太阳不会如此的晒人,最近却跟夏日一般,这样的日子长了只怕会迎来一场大雨。”久旱必涝,总是遵循自然规律的。   许倾城没有见过水患,但也听说过发大水是能够淹了满城百姓的,现在听唐子盛如此一说,这水只怕要来的八九不离十了。   “那我们要不要早些让村民去山上避一避。”   “暂时还不行,但我已经在每个村子里都安排了人手,到时候真要是开始下雨了,我会让他们带村民上山,上山的路已经清理好了。   若是到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记得带着许叔一定要跟着大部队一起上山,东西收拾一些衣物到时候带上,不要带太多的东西,不然反而成了累赘。”唐子盛嘱咐。   “嗯。”许倾城点头后又想起院子里种的东西,“土豆和番薯怎么办?”   要是发了大水,土豆和番薯岂不是也要被淹没了。   “土豆这几日就可以挖出来了,我让人送上山。至于番薯,把之前留下的种子带走就好,这些能不能留下就看命了。”   “这些番薯苗刚育好,正是移栽的时候,我把它们种到山上去吧。”许倾城不舍得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苗就这么留着被水冲走。   “也行,但是我怕到时候它们也长不大。”   “我会保护它们的,而且子盛你也送了粮食上去,村里人没见过这种植物一般不会随意摘了去吃的。”   “嗯。”唐子盛笑回应,“时候不早了,去睡觉吧。”   “你也快去,床铺已经铺好了,我还在上面多放了一床被子,夜间要是觉得冷记得加上。”   许家能住人的就两间屋子,唐子盛过来,自然许倾城只能把自己住的那间让给唐子盛。   好在他们这会亲事算是定下了,只等来年打春办喜事了。不然村里人知道唐子盛留宿,又要嚼好一阵舌根。 第068章 狂风骤雨   一旬将过,本该是入冬的时节,每日艳阳高照的太阳却晒得人心慌。   不说官府里的知情人,就是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纷纷察觉不对,往年这十一二月里,哪里会有这么晒人的太阳,还是一连好些时日。   这样反常的天气,不是将大旱就是要大涝,这样的传言流传的甚快,几乎小天整个苍耳县的人都有些猜忌。   不过还不等这些将信将疑者再多说什么,今早一起来天气就骤然下转,原本前几日的晴空万里这会已经乌云密布,让本该透亮的天空压抑的吓人。   不过这样的天气倒是给唐子盛提醒马上就要天变了。   水灾落雨有两种,一种先是小雨再循序渐进变成倾盆大雨,这种落雨就像是软刀子,看着不疼,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至于另一种落雨,便是从起开始就阴云堆砌,掉落时就不给人逃生的机会。   看如今天气,西州此次的水灾落雨是后者了,不过唐子盛早有吩咐。   一旦天气有异,原本守在村子里的人立刻通知村长带着人往山上去,一千兵马这会已经散布在各处找好的避难之所,等人上去也不怕乱了秩序。   而且这次乌云警示的早,村里人早就习惯天未亮就去田里做活,现在应该都得了消息再往山上去。   “县衙里的人也要开始疏通了吗?”周南川沉下眉,显然并不希望当初那则预言实现。   “嗯,已经派人去了。”唐子盛面色肃然,之前苍耳县传出有大灾的流言,他还暗地里推波助澜了一番,为的就是在变天的时候更好劝这些百姓离开。   事实也的确如此,今早天色一变,村里人也都人心惶惶,接着听到村长通知县令的安排,纷纷回家收拾东西要往山上去。   只是这家里的粮食却不好安排,他们这些乡里人,都循着钱财不外露的原则,他们钱银不多。但是自家的粮食有多少也都是藏的好好的。   这回要上山,这粮食要不要都带上,还是说在家里藏一部分,万一这雨下不大呢。   不过不管怎样的心思,随着天色越来越黑,连走路都要打火把才能看清前路的时候,上山的人就形成一道溪流,忙不迭失的往山上赶。   有些不舍得钱财的,便是锅碗瓢盆都要一起带上反而拖住了脚跟,人还在上山的路上,豆大的雨珠就纷纷落了下来,砸的人生疼。   许倾城早就做好准备,早早打包好了东西,他还给隔壁莫婶也悄悄通了信,两家人听到消息就带着东西举家往山上走。   不过许倾城没听唐子盛说轻装上阵,仗着背柴背出来的力气,除开衣物和粮食,还背了两床厚被子。   爹爹身体这般不好,石洞虽然能够避险却又不是个长久能待的去处,到时候水灾蔓延起来被困在山上,就要做好完全准备才是。   更何况他才在老大夫手底下学了几天,根本不能给人瞧病,比起病了在给人治还是提前预防来的好。   同样和许倾城考虑一样的人家大有人在,有些人家仗着劳力多,大包小包跟不要钱似的往山上般,像是要把整个家掏空一样。   但不管走的快还是走的慢,各个村里的人因为提前组织,都在大雨没落多久之后纷纷上到了山里准备的山洞。   山洞附近早就燃起了不小的火堆,为淋了雨上来的百姓烤干衣服用。   比起村子,县城里头撤离的动作要慢上几分,一个县里约莫两千号人。虽然唐子盛派遣的差役也不少但人数多管理起来没那么容易。   不过县里许多有钱人眼力劲可还不差,银子和好些不怕水又搬不走的死物都妥妥的安置到了地下的库房,就是大水真的冲了苍耳县,他们也损失不了什么。   而自己都是简装上阵,最早一批出县城的就是苍耳县几家有钱人。   “雨已经下大了,你跟海棠先一步去山上维持秩序,县城里的人数太多,只有士兵怕容易出岔子。”唐子盛撑着伞披着蓑,但这样的天气撑伞不过是聊胜于无。   落下的大雨就跟进度条一下拉满似的,噼里啪啦的倾盆而下,县城里好些地方都挤满了水,这样的雨不要说下几天,就是下几个时辰积下来的水都是够呛。   “那你呢,再不走只怕待会就要上山更难。”   “总是要留一个人指挥的,县城里应该只差最后一批人,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唐子盛好歹身上也是有点功夫的,周南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加上海棠一个哥儿,留下来也无济于事。   反正他们赶得早,县城里的人也该走的差不多了。   周南川不是莽夫,知道现在留下也是添乱,还不如上去安抚百姓还能起点作用,“那你快些。”   “嗯。”既然知道有水患,他还能把自己玩没,那他真是从小在海边浪大的了。   周南川带人走了,唐子盛便在城门口等最后一批人过来。   有钱的人家逃命总是也要快几分,留在后头的,都是在苍耳县居无定所的乞丐。   虽然全县的人都在撤离,可居无定所的人却总是最后得知消息,就算身无长物跑的也不比旁人满几分。   “大人,最后一批人都在此了,城中已经无人了。”赵捕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身后跟着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和老人,这都是城里破瓦房那边找到的。   唐子盛身边还有些准备的蓑衣和雨伞,让成树和成石分给了他们,“走吧。”   雨越下越大,但是谁也不敢说是等雨小些在走。因为没谁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小下来,万一没等到雨小却等来了上游下来的洪水,便是连性命都留不住。   好在唐子盛收到消息至今忙活的还是有用处,上山的路是收拾干净了,很多地方都是铺了石板,就是如此大雨只要小心些走着也是稳妥的。   等唐子盛一行人上到山上时,秩序已经维持好了,驻地的士兵还特意熬好了一锅姜汤,给冒雨上山的人去去寒气。   “赵捕头,带他们去火堆边烤一烤衣服,在领一碗姜汤,别染了风寒。”唐子盛取下蓑衣,站在石壁岩下吩咐。   “是,大人。”   “你也别光顾着他们,自个儿也去换身干的衣服。不然到时候你病倒了,事情就麻烦了。”   周南川顶着一头湿发,海棠也端了一碗姜汤过来示意唐子盛先喝了。   “多谢。”唐子盛接过碗,忍着气的喝完之后才回周南川的话,“我好歹日日都有锻炼身体,别的不说,淋一场雨还不至于让我起不来,不过周兄你只怕是悬了。”   不待周南川反驳,海棠先是笑了,“唐大人这般境遇还能开玩笑,当真是乐观通达。”   “他哪里是在开玩笑,明明是在说我身体素质差,嘲讽我。”周南川凉凉的开口,又指了指那边蠢蠢欲动的人群,提醒,“不过你要再不去,待会可就走不掉了。”   “好,这边就劳烦周兄看着了。”唐子盛当然不会硬撑,又撑开伞往山洞外面的木屋走去。   县里人数多,不像是一个村最多几百人,一时间找不到这么多安置的地方,唐子盛就着工部在这附近建了些简易的木屋,有石头村那边的木匠搭手,这样的屋子撑过落雨的这段时日还是没问题,总归只需要一个留宿的地方。   待换了衣服出来,唐子盛一眼就看见了守在洞口的老大夫,显然是特意等着的。   “大人先前向我打听治疫病的方子,可是跟此事有关?”老大夫反应快,这时候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唐大人那天也不算说谎话,的确是要方子来预防疫病。但谁知道唐大人瞒住的竟然是水灾这么大的事。   “许大夫既然猜出来了,又何必再问?”   “当然得问问清楚,接下来这雨约莫还要下多久。虽然大人这里准备的妥当,但终究不是个久居之地,这样的天气身子弱的人定然是招架不住的,我这个做大夫的也要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许大夫想他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没想到人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还能遇到这样的大事,总归他是个大夫,在天灾人祸面前还有几分本事治病救人,当然是要做到最好。   唐子盛摇头,“许大夫太看得起我了,知道可能会有水患是皇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就是观天象最厉害的钦天监都不知道这水患究竟会不会来,我又如何能够得知水患到底会持续多久?”   许大夫皱眉,“那岂不是雨不停,我们须得一直被困在山上?”   “嗯。”   ——   “许哥儿,你去给那些兵爷说说,跟我们回去一趟,上山上的急,牲畜还留在家里呢,这要是不管它们,真发了大水可不得被冲走了。”有人过来和许倾城套近乎,瞧着雨还没下多久想要在回去一趟。   “婶子若是想回去自己回去便是,这些兵爷只管我们在此地的吃喝拉撒,不限制我们回村的。”许倾城笑着回应,山上的村民要下山他们是不拦的。   “许哥儿,你知道婶子家除了一个哥儿在没其他劳动力,那牲畜可是我们活命的路子,你是县太爷的未来夫郞,那些兵爷肯定听你的话,让几个人和婶子走一趟,花不了太多功夫的。”说话的妇人红着眼眶,想必当真是有难处的。   但许倾城还是摇摇头,没有心软,“婶子,若是开了你这个头,之后其他人必然也会要求这些兵爷跟着回去拿东西,我们村子靠着河边,现在雨下的这么大,保不齐什么时候河边的水就淹过来了,到时候莫要说牲畜就是命都保不住。”   “可”   “可什么可,没听见许哥儿在这儿给我们摆架子吗?成了县令的未婚夫郞是不一样了,但现在还不是跟我们困在一块,可见县令也没把他放在心上。既然不愿意帮我们这个忙,我们自己回去就是。”   “张家的,一天天嘴巴要是不干净老天爷正好降了雨给你洗洗,要不是唐大人给我们准备这样的地方,我看你还有机会在这儿安稳的说话。”莫婶不客气冲这个老哥儿说话,一天天给惯得。   说话的老哥儿到底是知道现在他们还是得靠县令,狠狠的瞪了一眼就离开了。   “他们这牙尖嘴利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发水灾这样的事谁说的准,唐小子这会肯定也忙着安顾县里的人,等雨停了就来接你。”莫婶怕倾城多想,出言宽慰。   “我晓得的,莫婶。”许倾城一点也不生气,他留在白河村是他和子盛共同商量的意思。   县里有子盛看着,但大大小小的村子也还是需要人管着的,白河村这处山洞和周围几个村子的山洞离得不远,真要是有什么事发生管理那边村民的百夫长也会过来询问他的意思。   所以要真是被困在山上,这里也不至于群龙无首。 第069章 小心谨慎   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树上,听得久了也让人心中难免烦躁。   这已经是落雨第三日了,其间雨水只下小过一会,半点不见要停的迹象。   唐子盛这三日除开和城里的百姓说些安慰话,其他时候也没什么事可做,好在县城这边因为当官的都在,也不见有几个人心浮动。   只是不知倾城那边可会出事。   “大人可是在想许公子?”书棋端了清粥过来,瞧着唐大人在发呆就知道一定是在想许公子了。   “自然是想的,这样的情况我本该待在他身边陪他。但不想却是他因为我不得不独自一个人待着。”虽然那边他也安排了不少士兵,可总归还是不放心的。   书棋偷笑,明明许公子可是他爹爹待在一起的,怎么到了大人嘴里就成了孤身一人,不过作为大人身边伺候的人,可不敢这么明白的和大人玩笑,“苍耳县四山相连,大人若是当真担心许公子,等外面雨小些可派人去问问。”   唐子盛却摇头,现在雨还未减势,说不准什么时候小下去又大回来,下雨的时候山上也不安全,万一遇上泥石流和山体滑坡,岂不是白葬送性命。   “百姓那边每日清粥可有闹腾?”唐子盛粮食也不是没有,但要供七千多人吃饭,每日开销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为此不得不节省一些。   但他给的清粥也不像是村里做的水里不见几粒米那样清澈,每日三碗还是能够饱腹的。   “自然是有的,其实大人你就不该管他们,明明他们身上带的粮食不少。若是每日给的清粥吃不够吃自家的粮食就行,偏偏抠抠搜搜的不吃,就每日守着大人你给的粮食度日,就这样吃不饱还抱怨大人小气,连口饱饭都不给他们吃。”   书棋说话间有几分愤愤不平,若不是大人一切安排妥当,只怕刚遇见暴雨的时候。不管这些人他们连命都保不住,还轮得到现在有力气说些闲话。   “只要不闹事就不必管他们。”唐子盛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怕那些人家手里的身家也只有那些粮食了。   “大人。”洞口外一个披蓑衣的汉子冒雨过来,取下头上的斗笠正是缪巡检。   “山下情况如何?”   “上游冲过来的水已经淹到了县城这边,要是雨在继续下下去,水位还得再涨。”   缪巡检叹气,他们苍耳县是位于山坳的,就算没有上游过来的水,光是天上降下来的雨也是个为难事。   “嗯,这几日不用日日都到山下去瞧情况,我看天气,至少还要再下五六日的雨,等什么时候雨小些稳定了在往山腰去。”   县城估计是要被淹了,这样得情况也给唐子盛提了个醒,日后修建城池得把排水系统好好弄一弄。   说干就干,唐子盛喝了碗里的清粥就往工房那边去。反正近来无事不如把之后城池内部的构造图完善完善。   ——   皇城,晏家。   晏或看着从西州传来的消息,本就毫无表情的脸上更是徒生寒意,看的屋里听令的下属胆战心惊。   “西州的大雨之事可有人过来送消息。”晏或没想到南州没等到这场大雨反倒是西州先来了,而且还这般严重。   “西州开云府的府尹已经快马加鞭向皇城这边传递消息了,明日消息就能入皇城。”但这个消息什么时候到皇帝手里,就没人预料的到了。   “安排人伪装成开云府送消息的,我今日就要朝廷知道这个消息。”晏或捏紧拳头,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西州的地图,上面好大一片被画了圈,那是西州的降雨范围,不巧苍耳县稳稳的屹立其中。   “是,大人。”暗探得了吩咐就从屋内消失。   晏或如沟壑般的眉心却不曾舒展,但无论如何这次去西州赈灾的事他都必须拿到手,只是希望西州总兵能够聪明些,在他赶到西州之前维持好西州的局面。   不然这个总兵的位置,他也是当到头了。   ……   “阿嚏——”许倾城揉了揉鼻子,昨夜他未掀被子,怎么打喷嚏了。   “可是着凉了。”许映乐说着拿出一件厚衣服搭在许倾城的身上,山洞里日夜都燃着火。   但因为一直落雨,空气中总还是湿湿的,这样的气候最是容易病倒人。   这不才在山上不到五六日,好几个平日里不干活好吃懒做的就给病倒了。   “哪能啊,只是鼻子有点痒痒,可能是有虫子在晃悠。”许倾城没有拒绝爹爹给他的好意,把身上的衣服紧了紧,不论如何他是不能倒下的。   不过不等许倾城给他爹爹也加一件衣服,木哥儿就匆匆跑了进来,“倾城哥哥,你快去外面瞧瞧,村里的几个懒汉要和兵爷打架,手里都拿了刀嘞。”   许倾城一听拿刀,神色难堪的快步往外面走,外面吵闹的声音也越发大起来,似乎是几个不长眼的在骂些什么话。   “你们这些当兵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都是良民,你们不讲规矩就把人给抓起来,我要到县老爷那里去告你们。”   撕心裂肺的喊声听在人耳朵里当真是刺耳至极,而且喊得人还不止一个,许倾城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当兵的正按住了四五个伸着身轻体壮的汉子,一团人将他们围在正中间。   “怎么回事?”许倾城扫了一眼几个被按住的人,一见里面有王大和王二就知道这些人是个什么成分。   “许倾城,你快叫这些当兵的放了我儿子。”王家婶子见到许倾城更是和发了疯一样的扑过来,似乎只要许倾城不让放人她就要杀人了。   人疯起来力道都不差,更何况王家婶子一个箭步过来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只不过许倾城看到王大和王二的时候就早有堤防,在王家婶子扑过来的时候,双手灵活的摁住了王家婶子的肩井穴,顿时叫人动弹不得。   随后周围的士兵也反应过来,一把按住了王家婶子,道,“许公子,这几个人想要偷粮食,被我们抓住了想反抗动了刀伤了我们两个兄弟,这会我打算把他们捆起来,等雨停了在交给县令处理。”   周围的村民一听又是抢粮食又是动刀的,个个面色发白,他们村子里竟然有如此凶恶的人。   “既如此就按照你们的方法处理。”许倾城并不放任有人继续作乱,还叮嘱一句,“捆的紧些,每日只给他们一餐吃食,别让他们跑了。”   “是,许公子。”   这些士兵也是经过了几个月的训练,井然有序的把人抓走。至于关押犯人的地方,唐县令早就准备的有。   这人一压走,有些好管闲事的就同许倾城说,“倾城啊,他们几个好歹也是一个村里的人。虽然犯了大事但我们私底下处理就行了,闹到官府去可是整个村子的名声都没了,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是啊,他们犯了错我们开祠堂教训也就是了,没必要送到官府去,传出去说我们白河村出了几个下大狱的以后咱们村里头的年轻娃子说亲都不好说。”   许倾城看向村长,“村长觉得呢?”   张村长闷不做声,要说站他肯定是站在许倾城这边的,别的不说,敢对兵爷动刀子这事就不是他们村里祠堂该处理的。但是两个站出来说话的是村里的族老,他也不好得罪。   村长不说话,但村子里的人听了族老的话却动了心思,别的不好说,村子的名声是大事,关乎村里的每一个人,可得慎重些。   许倾城呼了口气,这事不能这么善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几个犯了国法自然是该交给县衙处理的,开祠堂的规矩是处理私事,几位族老要以公谋私?”   一顶帽子顶在几位族老头上,最后都纷纷不敢说话。   接着许倾城又道,“村里出了犯罪的那是他们自己做了错事,事情是有我们村里人自己检举的,我想就算传出去别的村子也只会认为我们村子是个明是非的地方,我想各位叔叔婶婶还是莫要多想,安心待在这里等雨停下山才是。”   两番话说完,许倾城也不多留,去了外头,唐子盛派到每个村子的士兵最少也有二十人。   虽然和一个村子里的人比起来不多,但这些个个都能打,管理起来也是绰绰有余。   “许公子。”看守粮食的两个士兵见许倾城过来行了礼。   “这几日是否经常有人在附近游荡?”   两个士兵看了一眼对方,实诚的点头,粮食这东西每日做饭的哥儿都会进来取,也瞒不住一洞子百姓,不久前还来了两个偷偷摸摸说是要上供的人,希望让他们给出些粮食呢。   “那游荡的人里可有今日没犯事的?”   “这记不大清了,来周围的人不少,有的只是好奇想瞧瞧这里还剩多少粮食,有的是在打粮食的主意,不过今日犯事的几个来的最勤,我们都有印象。”   许倾城点头表示知道了,“最近在安排一班人过来看守,尤其是晚上,待会我去和巡逻的人打个招呼,晚上的时候多到这边来瞧瞧。”   说罢,许倾城就怀着疑惑的离开,今日抓着的几个在村子里名声不大好,干出这样的事也不让人怀疑。   但是他们几个以前都是小偷小摸的做事,拿着刀子过来抢粮食他不大信光是这些就能做出来的。   至于王大王二是不是背后的撺掇者,还是另有其人,他都小心谨慎些。 第070章 皇城举动   西州发水患之事传入皇城不过一日,大大小小的世家就开始在心底盘算,老皇帝此前将这件事交给了太子筹备,现在水患起了,自然是要把筹备好的东西送到受灾的百姓手里。   老皇帝连夜请了晏或和几个商议大事的阁老入了御书房商议去西州赈灾的人选。   本来此次最该太子前去,老皇帝也知道自己没几年好活,这个时候选择放手给太子积威望,日后太子登上宝座也能得民心。   可惜他自己身体不大行,已经不能再殚精竭虑的处理朝政,钦天监又给了两卦,南州可是当时卦里说的水患重灾区,这个时候要是把太子派去西州,等南州那边要是也发了大水,整个皇城能走动去南州安抚的就只有晏或一人。   但他连晏或离京都不乐意,更不要说让晏或去南州。所以这次西州赈灾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能是太子。   “皇上,西州那边的雨还没停下,只怕这次死伤的百姓数量不少。”   “此前太子已经给西州送过消息,水灾来之前西州总兵已经知晓此事,会做手段防御的。”老皇帝现在考虑的不是西州百姓的问题,而是,“这次水患虽然钦天监有预测,但终究我们的重心还是放在了南州,西州有所欠缺,现在朝廷筹集的粮草也该往西州送去,众位卿家看谁最合适?”   “臣认为太子最合适,太子是陛下的嫡子,又位居东宫,这次西州出了如此大的灾情,百姓们肯定是受了惊,须得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前去调度,既能防止路上官员贪墨,也能安抚百姓,一举两得。”   老皇帝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翳,他的这位太子看样子是想尽快去收民心。   不然怎么会使出如此拙劣的手段,让自己人举荐,“秦爱卿说的不错,但是我如今病重,太子离去谁来监国,南州若是在太子离开之际也出了变故又该如何是好?”   “这,臣惶恐,是臣思虑不周。”秦大人退下,太子给他安排的事只怕是办不成了,皇帝根本就没有动过让太子前去西州的打算。   西州去不成,南州就更去不成,不说南州有哪几方势力,就单单一个景奂,老皇帝也不会冒险让太子去南州。   万一太子在南州和景奂勾搭上想要早一步登上皇位,老皇帝可真是会活活气死。   毕竟太子也在太子的位置上做了不下二十载,是个有野心的都该憋不住了。   “既然太子须得监国,臣认为晏丞相去西州调度此事在合适不过。”   老皇帝把目光移到晏或身上,这位在他手底下做了十来年事的丞相,一直以来不偏不倚,是难得的纯臣。   他倚重他,但也忌惮他,当年那桩婚事虽然办的糊涂但也让景家失了羽翼,算是有得有失。   “晏爱卿何意?”比起把人往南州送,西州他还放心两分,整个朝中除开晏或,也的确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   不是老的老,就是胆子小,既镇不住沿途的虾兵蟹将也安抚不了民心,本来这些年大豫民间对他的评价就不佳,此次事情若是不处理好,只怕百年之后书写他的史官会变着法的骂他。   “臣愿意前去。”晏或从始至终没有主动开口提过要去西州的事。因为他知道这群老小子里没有一个是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与其自己提出让皇帝生疑,不若等别人提议。   “如此甚好,晏爱卿回去准备准备,户部这边已经筹备好银钱、粮草和布匹,若是无事明日就上路吧。”他们等的,西州的百姓等不得。   “臣领旨。”晏或心里冷笑,老皇帝一开始就想好了此去西州的人选。   若不是正合他意他可还真是要推脱一番。毕竟他父亲这会还和东宫那边有几分关系。   他去,在某些人眼底那就是代表太子的意思。   “现在已经晚了,晏爱卿先回去准备吧,其间细节我和几位阁老在商议一番,若有其他安排明早我再差人送消息到你府邸。”   老皇帝催着人走,晏或自不会多留,独独支走他,老皇帝还要说什么,他心中还是有几分定数,不过现在不是想老皇帝的心思的时候,他要早做准备去西州才是。   待他赶回晏府时,已经快三更天,晏国公和晏夫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早早的入睡,底下的下人自然也不会不懂事去将人叫起来。   所以等晏或回来的时候,府里还亮着灯火的就只有沈棣棠的屋子。   “可有消息?”沈棣棠收到晏或传的消息,整个人浑噩了一阵,西州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知道映乐他们可否平安。   “皇上已经让我明日一早就带户部准备的粮草往西州赶去。”晏或早在收到西州出现水患的时候就已经着人准备好了他的行礼,只是当初他答应带沈棣棠一起去西州,现在过来也是问问沈棣棠是否要一同去。   “自然是要的,你多久未见映乐,我自然也是多久未见,这些年来我对他的思念不比你少,所以这次我一定要去。”沈棣棠说的坚决,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去自然是能去,只是借口难寻,晏或是去赈灾的,自然是不允许将自己夫郞带着一起,那样岂非不成体统。   不过晏或早习惯了未雨绸缪,就算是老皇帝安排的如此匆忙他也想到了办法,“先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你去和母亲辞行,说到庙里住一段时日,为我祈福。”   “若是母亲要一起去该如何是好?”他去白马寺可做幌子,但是白马寺就在城外,晏家想去也不过是一个上午的功夫。   “父亲和母亲这段时间不会踏出皇城半步,你安心去就是。”晏或眼神疏离,他离京,父母就是老皇帝威胁他的把柄,等他带着人离开皇城,宫里的娘娘就要隔三差五的下拜帖到晏国公府,为的就是请他母亲入宫。   “如此,我就先去收拾东西了。”沈棣棠匆匆赶往库房,他这趟过去不光是见映乐,还是要给映乐的孩子送新婚贺礼。   这次西州一见,再见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他总归是不能亏待映乐和那个孩子的。   若非这次出行不能太大张旗鼓,沈棣棠当真是恨不得把库房里价值连城的私藏全送到西州给映乐去。   不过他左挑右挑,最后还是选中了一对鸳鸯玉,上面还络着同心结,这对鸳鸯玉原本就是他要送给映乐的新婚礼物。但奈何兜兜转转留在了手里,放进这暗无天日的库房十几年。   好在现在不同了,这鸳鸯玉会有新的主人。   ……   卯时过半。   皇城外面要赶往西州的人就整装待发了,晏或多年在京中。虽然少有再同旁人一起骑射的机会,但骑在马上,也不减当年半分风采。   若不是十几年下来面色习惯了积寒成冰,或许同十几年前那个恣意风流的少年郎没什么区别。   “大人,已经整装完毕。”   “出发。”   一行人马离了皇城后不久,一辆样式华贵的马车也从皇城驶出,不过马车在皇城十里外的地方就停下了,坐在马车上的人穿的干练,一声白色的劲装看着像是个芝兰玉树的公子。   沈棣棠换上了晏或的马车,满怀期待的往西州去。   可惜景奂不能从南州过来,他们四人从当年景奂离京去西北之后就在不曾齐聚,算算日子二十载是有了。   一别经年,不知再见故人时,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   “将军,皇城那边传来消息,晏丞相已经前往西州去了。”   景奂听得来报,双手负背,是他想差了,晏或那家伙知道映乐还活着哪里会真的等到河清海晏之际才去西州找人。   晏或啊晏或,我原以为十几载过去你变了一个人,不想还是和当初一样冲动。   “棣棠呢?”晏或去西州,依棣棠的性子是万万不会留在皇城,肯定也是执拗的想去西州见映乐。   “沈公子说是去山上庙里礼佛,祈求晏丞相平安。”   “是个不错的理由。”景奂有些可惜,他现在身在南州,悬在头顶上的南州大涝没下来,他很难在有机会可以随意去西州走动。   若不然,他们四人倒是能够在月下喝一杯。   遥记当年,棣棠和映乐年岁都不大,又是哥儿,自然是不能跟着他们一样随意喝酒的。   不过和守规矩的棣棠不同,映乐是个不守规矩的哥儿,某一日晏或同映乐说了酒的滋味,勾的映乐想要尝尝,但又怕被沈夫人发现。   最后他和晏或只能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大半夜潜入沈府带了一壶不醉人的清酒给棣棠和映乐尝了尝。   “将军,小公子最近也没有传来消息,我们是不是要派人去西州寻一寻。”下面的人迟疑片刻才问。   小公子留在西州是他们人尽皆知的事。但是水患起之后他们在没收到西州的任何消息,若是小公子出事他们怕是赶不及。   “不用,熠然在唐子盛身边做事,之前我给唐子盛传过消息,以那小子的聪慧定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熠然不会出事。”   景奂信唐子盛有这个本事,他可是还是收到唐子盛叮嘱的预防疫病的手段,可见这人不会托大,但有些可惜。   他这人好热闹,却是见不到唐子盛见他这个便宜岳父的盛况了,也不晓得晏或到底会如何对待这个女婿。   如此,只能等棣棠之后口述给他了。 第071章 云雨初歇   唐子盛收到将军传来的消息已经是多日后了,这时候外面的大雨已经转小,再过三两日雨就要停了。   不过雨停也还不能下山,这次的水灾来的大,几乎把苍耳县给淹了个彻底,缪巡检前几日下山看情况,差不多淹到了山腰。   好在这几日雨小下来,水位看情况也在慢慢退下去,估计上游那边已经停雨了,不然水位也不会退的这样快。   而唐子盛等的也就是这个时候,这些日子被困在山上,也不知道倾城那边的情况如何。   虽然他留在村子里那边的士兵定然是能够保倾城安全,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现在雨小下来,他也能暂时脱身往白河村那边的避难之所走一趟,只是他不识山路,这样的情况走水路肯定也走不通,所以还得缪巡检带路和他走一趟。   “大人,其实你要是担心许哥儿,让我们几个走一趟就是,何必自己冒险。”   缪巡检是觉得唐大人这样富贵出生的人肯定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唐大人脑子灵活也不代表身体就好,这样冒险走山路万一有个好歹,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这些日子落雨,我在县里这边安抚县里的百姓。但是村子那边如何我却不知道,现在雨小了下来,该是要去瞧瞧的。”唐子盛这么做也是一举双得,虽然私心大了些。   “倒也是,县里的百姓这边有你做主心骨,就是连续下了好些日子雨也没几个闹事,村子那边估计是不行的,真要是有犯浑的肯定也被我手底下的人给抓到了,到时候全部拉去给我挖矿。”   穷乡僻壤出刁民,苍耳县是实打实的符合,这会又是遇见大雨被困在山里,有些人心浮动的要闹事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好在他练出来的兵肯定还是有几分本事。   “主意不错。”唐子盛原先安排牢里的人做活都是选择那些没犯过命案的,就是怕有些被判了死刑的破罐子破摔,做出些报复社会的事,上了一同做活的百姓。   好在现在出了挖矿的活,这些犯了事的就都能够过去劳作统一管理,若是表现好也能适当减刑。   “大人前面的路须得小心些,之前的水位估计是比咱们走的这段还要高些,可能有些地方被水泡松散了,时刻得警惕着脚下的路。”缪巡检踩着松软的土上,山林里都是树,能把土给抓牢。   但是土里浸了这么久的水,好些泥土都给泡发了,一脚踩下去没有之前牢实。若是一个不小心踩空了,在山里摔跤那就危险了。   “嗯,我省的。”唐子盛也走过雨后的山里,其实泥土还好,要是石头搭的路才更恼火,这么湿润的空气,石头上容易生青苔,这要是一个不注意踩上去可就是摔一个大跟头。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   从县里往白河村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但走山路就是抄近道,三刻钟左右就能到。   如果不是唐子盛他们因为还下着小雨,要小心着走,用时只会更快。   ——   “倾城,你这些日子一直愁着一张脸,到底是在为什么事发愁?”许映乐这些日子一直歇着,倾城带的两床厚棉被搭在晒干的稻草上睡着一点也不凉,所以他的病情也不曾恶化。   只是他家哥儿自打那次村子里有人和当兵的闹事之后,眉头一直不曾舒展,让他这个做爹爹的也跟着担心。   许倾城摇摇头,道,“没什么事,爹爹今日的要药可喝了,眼瞧着雨是要小下去了,想必过不了多久水就能退下去,到时候师父过来给你看诊发现我没照顾好你,那师父铁定要和我生气。”   “我要是病情恶化了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不是老天爷的安排,水患发了,住的地方就只有这个情况,如不是唐小子安排妥当我这会没准连命都没有。”许映乐气倾城搪塞他。   “爹爹,哪里的话。”许倾城知道惹了爹爹生气,抱着爹爹不松手,“我这不是没发现什么异常吗?自以为我自己想多了,又何必说出来让爹爹跟着一起担忧。”   “那你说说到底为了何事烦恼?”   许倾城见瞒不住,只好一五一十的把之前的事说了,说完还有些不确定的同爹爹商议,“只是有些猜测,也或许是我多想了,不然这么多日也不见有其他人在擅动。”   许映乐却摇头,“这样的事最好要多想想,王大王二虽然是个混不吝,但他们也没有真刀真枪的动过。更何况那些还是当兵的,王大和王二再怎么样也该还是怕当兵的才对。”   “所以爹爹也觉得他们那次动刀是有人撺掇?”   “自然。”许映乐说着突然想起,“之前你说王大王二被抓的时候有人拦着你说不让报官而是开祠堂解决,可有此事。”   许倾城点头,“是村里的两个族老,但是被我给堵了回去。”   “那你有没有想过就是这些族老撺掇的,旁的小子有几个有本事让王大王二听得进去话,更不要说除开王大王二还有村里的几个混小子。   他们未必不知道抢粮食的事失败会有什么惩罚。但是他们这般有恃无恐定然也是有人在背后为他们撑腰。”   许倾城听许映乐的一下话,一下茅塞顿开,难怪之前他让人去审这几个人,他们嘴巴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一口咬定了就是想吃口饱饭才犯得糊涂。   而那些族老虽然被他堵了回去,但是隔三差五的他就能够看到几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或许此事就与王大王二他们有关。   “可是族老就是面子再大也打不过官府,要是子盛当真要治他们的罪,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倾城你要知道一个道理,父告子,无论对错,子在他人眼里都有错。而子告父,莫说父的错,便是子告父这一条就是天大的错处。”   这样的道理也同样适用同村的长辈和晚辈。   许倾城明白了,无论族老们能不能救的了王大王二他们,王大王二都不能改口,一是撺掇他们拿不出证据,此事要真是一口咬上了族老,族老抵死不认,没准王大王二他们的罪行还要再添一条。   到时候他们得罪了族老,日后他们家里人在村子的日子也不好过,看来这些混混脑子也不是不聪明,但都没用在正途上。   “既如此我就只能先打听打听王大王二他们和那些族老接触过了。”无论有没有证据,能不能治罪,这人许倾城都得找出来。   “找可以,但不要被他们发现,不然这时候他们在想个阴毒的法子对付你,那就防不胜防。”宁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前人说的话总还是有些道理的。   “嗯,我会小心的,爹爹。”   “倾城哥哥,唐大人过来了。”木哥儿人都没进洞子,就扯着嗓子喊,看来也是知道许倾城这些日子对县令思念的紧。   许映乐见自家哥儿满面喜色,也不当绊脚石,轻轻推开抱着他的哥儿,“去吧,你们也好些日子没见了。”   许倾城低头试图掩住自己的笑意,但奈何喜色都要上眉梢了,哪里是能够掩的住的,只好低声说,“那爹爹我先出去了。”   “去吧。”许映乐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岂会不知相思的感受。   许倾城点了头,便小跑的出门,谁知不到门口就撞上了径直过来找他的唐子盛。   “怎么这么不小心,撞疼了没有?”唐子盛把着人的肩膀,低头关心看着倾城的脸。   这点力度当然是撞不疼,许倾城摇头一把抱住了唐子盛,好些时日不见,他好想这个人。   “抱歉,现在才过来,这些日子可有过得可好,没有人闹事吧。”唐子盛也轻抱住倾城,拍了拍倾城的后背。   “没有。”许倾城不愿他们一见面就说正事,他想在和子盛亲近亲近。   唐子盛暗笑,难得倾城孩子气,他也纵着倾城,就这么抱着不动,只是他们站在洞口,外面指不定有好些个看热闹的村民在瞧着,这会倾城埋在他肩上看不到,但等会只怕反应过来又要羞恼了。   “我们进去吧,我也很久没拜访许叔了,许叔最近身体可还好?”   经唐子盛一提醒,许倾城才想起自个儿站在哪儿的,立刻缩回了手拉着往屋里去,只要他看不到,外面就没人看到他。   掩耳盗铃许倾城是也。   “许叔。”唐子盛笑意盎然的被拉近洞里,山洞里燃着木柴,因为洞口没有封住,这样也不呛人。   “唐小子过来。”许映乐是越看唐子盛越满意,自家哥儿能够在这么个地方遇见这样好的人,也是一番造化。   唐子盛想起将军传的那封信,好歹他也是站在岳父这边的,岳丈过来了还是得知会岳父一声,免得岳父到时候在受惊吓。   “许叔,将军那边传了信过来,说是朝廷那边派晏丞相到西州为钦差大臣,不日就要到西州了。”   消息几经辗转,在路上耗费的时间就不少,更不要说现在苍耳县四面环水,要送个消息过来更是难上加难。   从皇城出发到西州,多则一旬,少则七八日,以岳丈这么快来西州的速度,定然是日夜兼程。   不过到了西州在到苍耳县过来这段路须得要些时间,路上沿途的受灾情况只怕不小。既然是来赈灾的,就没办法直奔苍耳县来。   许映乐乍一听这个消息,心跳不免慢了半拍,随后又作若无其事的状态,看似不甚在意的问,“他什么时候到?” 第072章 缜密安排   唐子盛听如此一问,暗道他这位未来岳父也是个脾性傲的人,明明想问的紧,却还是故作平淡。   但他这个做晚辈的可没法像逗倾城一样对长辈,自然还是恭敬的回了。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西州了,不过到了西州之后晏丞相定然也是要忙着安顿西州沿途受灾的百姓,什么时候到苍耳县便说不准了。”   许映乐听完什么话都没说,独自沉默一会之后略带面容略带苦涩的抬头,“你和倾城也好久没见了,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许倾城早知道他爹爹这副模样肯定还是装着事,这会一开口就要支开他,自然是不允的,但谁知他一声“爹爹”还没喊出口就被看穿了心思。   “若是你们执意要留下来也行,就陪我聊聊婚后你们何时打算给我弄个宝贝孙子孙女。”   “咳,那许叔先歇着,让倾城带我去外面看看。”唐子盛知道这事真要聊起来,最后还得是倾城败下阵。   所以也识趣的拉着倾城离开,这未来岳父明摆着是打算自己静一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嗯,去吧。”许映乐目送二人离开,自己空出手摸了摸放在枕头边上的簪子。   这是倾城从开云带回来的那支,当初离开沈府时他孑然一身,沈夫人给他拿了些银两。但也不多,怕给的多了他拿着银子跑回来。   连银子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多余的饰品,就是先前头上带的东西也都尽数典当了。   这会前脚景奂刚离开皇城不久,后脚晏或就算着时间来西州,就是许映乐不想自作多情,也不得不承认晏或这次来西州定然是打着幌子来见他的。   他不知道景奂是如何同晏或说他的事。但想必十几年前发生的种种,除开他自己和沈家夫妇是没人清楚的。   所以这次晏或过来,应该还带着很多疑惑,想要向他问个明白,只是他,许映乐看了看自己已经不覆从前的模样。   既然要见,他总不好以如此憔悴的样子面对喜欢的人,他好久不曾用簪子固过发。   ……   “爹爹刚刚肯定是有事瞒着我,这么随随便便把我们打发出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许倾城有些泄气,这一桩子旧事实在是为难的很。要是他当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哥儿就好了。   “许叔总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晏丞相既然是许叔喜欢的人,相隔十来年突然得知快要相见,心里多半是有些波澜。”   “这是肯定,不要说爹爹,就是我刚刚听到你说晏丞相要过来,我也紧张的。”   毕竟那是他另外一个生父,虽然这些年这位父亲都没有尽到责任,但也不能怪他,只是对于许倾城来说,除开那层血缘关系,终究还是一个陌生人。   他还没想好到时候要如何面对这位父亲。   “你紧张什么,该紧张的是我才对。”唐子盛说的实话,岳家背景这样高,那肯定眼光是挑剔的,尤其听说这位未谋面未来岳丈的性子,他百分之百的肯定自己会被找茬。   许倾城已经向外了,还不曾见到那位父亲就开始站在唐子盛这边,“要是他为难你,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过他也不一定认我,还是等见到了再说。”   “若是不认你,可不会千里迢迢从皇城赶过来,这次西州水患赈灾可不是个好差事,办的好了是理所当然,办的不好可是要被治玩忽职守的罪名。”   水患之事朝廷早有预料,既然早早有了应对之策前来赈灾的人都没做好,那便是无能,可做好了功劳也是太子一方的,所以说这份差事吃力不讨好。   以景将军告诉他这个便宜岳丈的性格来看,是万万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若是没有许叔和倾城,只怕这位丞相大人多半是要称病躲开这个差事。   许倾城听到这么说,面色一下变得紧张,“那,他会不会有事?”   “就是你未来夫君我有事,晏丞相也不会有事,都是千年的狐狸了,敢来自然是能保障万无一失的。”不然现在这个情况要是有什么闪失,可没有人承担的起后果。   “哪有把未来岳丈叫狐狸的,你也不怕他知道了之后记仇。”许倾城无奈。   “看来倾城是已经认下了这个父亲,只盼到时候倾城莫要被晏丞相花言巧语骗了去,不同我成亲而是被他领回皇城。”唐子盛得先给倾城打个预防针,这事发生的概率很大,不得不防。   “我们婚期已经定下,我可不是不守信的人。”许倾城闷闷回应,他才不要去什么皇城,那里一点都不好,光看爹爹这么狼狈的离开,他就觉得这辈子都不要踏足那个地方才好。   “婚期说不准的。”唐子盛故作神秘的摇头,未来岳丈都过来了,真等到翻春后在成亲估计晏丞相都要回京述职了。   若是倾城留下,他们的婚期大概会被改到晏丞相留在西州的这段时间内。   反正他要是晏丞相,错过了自家孩子十几年的成长,结婚这样的大事是万万不会在错过。   “那就不说这些,说正事。”许倾城将王大王二的事以及族老的事都说给唐子盛听了,他现在也没个章程,想听听唐子盛打算怎么办?   “福祸相依,看来有人已经看透了我的想法。幸好暴露的早,不然等他们揭发我的时候才知道,一切就晚了。”   “你的意思时族老撺掇王大王二他们是发现我们在养兵?”此事可大可小,要是个头脑不聪明的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行,但是这回遇到的显然是个精明的。   “嗯,应该是在山上的时候发现的,看管的士兵数目太多,就算是西州总兵也不可能调遣这么多兵马来苍耳县。更何况这回水患在百姓看来来的突然。   他们让王大王二去抢粮食,更多是想看看此地到底有多少粮食,也想试探这些士兵的忠诚于谁。”   现在看来是已经胸有成竹,只是不知道这些人知道后是打算敲诈他还是直接去顺河府揭发他。   前者目光短浅,却好解决,后者胆大妄为,却难办。   村子里百姓这么多,唐子盛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派人盯着所有人,而且出苍耳县的路不只一条。要是这些人铁了心要去顺河府告发,从山林间离开,他也没办法。   “那就必须要更快查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在更多人知道之前掐掉苗头。”   许倾城没想到这件事背后可能还有如此牵扯,到底是自己见识的不多,差点出大错。   “不用担心,这点我在发水患前就有想过,十几个村子在包括县里的百姓,总是有多数聪明人会发现这点的,要掐苗头是掐不完的。”   许倾城追问,“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是聪明人自然是懂的缄默,这些人要离开苍耳县都要向官府报备,不然连顺河府都进不去。   当然真要是有人冒死去揭发,顺河府那边也要将军布下的眼线,我已经通过海棠联系过他们。要是遇上自称苍耳县过来的百姓要见顺河府府尹,直接控制住就好。”   唐子盛把之前的种种安排都说给倾城听。虽然不到事无巨细和万无一失的程度,但是目前他能做到最好的情况。   “你有安排就好,但这些人我还是要查下去,不能因为有手段防着就不理会他们。”   “好。”就是倾城不说他也是要查的。   得到唐子盛的肯定,许倾城心里开心了几分,然后想起这人过来肯定还有其他事,又有几分不舍,“你是不是待会还要去其他村子看看情况。”   唐子盛点头,“白河村附近也有几个村子,不远,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看看的。”   “我和你一起。”许倾城不想才见到就分开。   “不行,现在外面还下着雨,山路也比平日里要难走,你乖乖呆在这里等我回来,今晚我会留宿在这边。”唐子盛不愿意倾城也同他们冒险在山里行走。   “不行,我要跟着,以前下雨的时候我也尝尝上山,比起子盛你,我才是在山里待惯了的人,而且去其他村子的路我也知道,不会出事的。”   见倾城这般黏人,唐子盛哪有不答应的,不过到底是还想在听听倾城冲他撒娇的话,所以故作为难的说,“我去其他村子是看看村子的情况顺便安抚百姓。”   “我作为你未来、正夫,以后苍耳县的县令夫郞,也有责任要一起去的。”   许倾城磕磕绊绊说着,为了跟着子盛一起去,他连这么大胆的话都说了,可见要去的决心异常坚定。   “好。”都让小夫郎说出这样的话了,唐子盛在不妥协可就要惹恼人了,“我的小夫郎有这样的觉悟我也不能打击,但一路上都得听我的。”   “嗯,你说东我绝对不会往西。”许倾城信誓旦旦的保证。   但是这话听在唐子盛耳朵里难免觉得像是一个FLAG。算了,路上把人看紧一点,这么多人,就算他自己出事也不会让倾城出事的。   ——   “晏大人,过了开云府就到了这次水灾的范围了,开云府的府尹来消息说西州总兵如今在顺河府那边,顺河府是这次水灾的重灾区,我们是直接去顺河府还是”   “去顺河府。”下面的官员话还没说完就被晏或打断,“其他水灾不严重的地方安排此行的几个户部的官员去调度,剩余的大部队都跟我去顺河府。”   “是,大人。”   晏或算着时间,到了顺河府那里的官员估计都在等着他,短时间内他需要现将灾民安顿好,不过好在他脱不得身可以现将沈棣棠送过去。   “你要让我先过去?”沈棣棠惊讶,他还以为依晏或的性子,定然到了西州第一时间就要去找映乐。   “我此次来西州的主要任务是救灾,这件事刻不容缓,我若因为去见映乐而让更多的人死去,映乐知道了会不高兴。”   十几年前的晏或倒是会这样不管不顾。可是现在的晏或在丞相位置上做的久了,更是清楚责任二字的重要性,他肩负的东西早就已经不能让他任性。   “这样也好,映乐若是先见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然他怕这两人因为都不愿拉下面子解释,最后闹的不欢而散,映乐的身体也遭受不住那样的刺激。   “呃……”晏或没有开口解释,虽然过去他和映乐相处时,每当吵起架来都是谁都不让谁。   但他们还能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就说明他们都适应这样的相处方式。   而且,他这次过来明明是寻夫郞和孩子的,怎么在沈棣棠眼里他还是过来吵架的,幼不幼稚! 第073章 搬来一起   从白河村的避难所到其他村子去,也没花费多少时间,挨着白河村的几个村子人数都和白河村差不多。   唐子盛到了之后也就问了问安排在避难所管事的百夫长。虽然也有几起小闹事,但最后都被镇压下去了,那些个闹事的也被捆了起来,只等雨停就把人送到山脚下,由缪巡检接管。   不过也不是每一处地方都是顺利的,有些村子唐子盛前脚去,后脚就有几个村里上了年纪的妇人和哥儿过来,哭丧着一张脸。   都不用听他们想干嘛,唐子盛就知道肯定是过来卖惨要赔偿的。   “大人,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我们几家都是靠牲口过日子的,现在一场大水过来,那些牲口肯定是被冲走了,甚至连地里种的粮食也都全没了,您要是不管我们,我们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一群人哭哭啼啼,唐子盛的确招架不住,只好出言道,“我知此次受灾你们家中都损失惨重,但朝廷那边已经筹了赈灾的银两在过来的路上,到时候你们的损失上报给村长,再由村长统一送到县衙,等着县衙这边处理核实之后会进行补偿。”   天灾人祸,有国家补偿很正常,若不是唐子盛实在囊中羞涩,朝廷不给这比钱他也要给的。   当然这次送银子过来的是他便宜岳丈,以晏丞相的手腕他还是相信这银子一定能够分毫不少的到受灾百姓的手里。   “大人此话当真,不会是诓我们的吧。”一听有银子补偿,这人也不哭了,都兴致冲冲的打探朝廷到底给赔多少银子。   “几位叔叔婶婶,银两的事要等朝廷的人来了我们才知道,现在你问我们我们不知道具体情况自然也不能给你胡乱说,到时候要是说的多了或者少了,岂不是白开心一场。”许倾城接过话头,对于应对村里的大叔大婶他还是有几分心得。   “是这个理,你们也别缠着大人了,大人还急着去下一个村子看情况呢,都安分的回去绣绣东西,到时候等水下去了,才好去县里卖了换些粮食,不至于饿肚子。”   这个村子的村长一直安静的在一旁听着,有了县令的一句话他心里也有底了,在问下去把人问恼了,到时候给他们村银子的时候穿小鞋了怎么办。   “村长这话说的,就像是这水只淹了我们村子似的,等水位下去了,县里的铺子肯定也开不了张。”   而且就是开张了,给的银子一定也不多,到时候白瞎一场功夫,还不如多歇两天,攒些力气等之后好做事。   后头村长还和这群喜欢聊话的妇人哥儿又说了些什么,不过唐子盛和许倾城已经先一步逃了出来。   “呼,这事以后还是让陌言生来做算了。”唐子盛头疼,和人打交道他不怕,他怕喜欢和胡搅蛮缠的人打交道。   “陌公子一个人管这么大一个村子,估计是没时间做这些事。”许倾城笑话唐子盛,原来子盛也不是万能的嘛。   “能者多劳,他之前不是荒废了两年光阴,现在就得多做点实事把以前欠下的补回来。”   唐子盛惯是个知人善用的,肯定还是要把手底下的人能力发挥到极致才行。   “有道理。”许倾城点头,虽然这样想陌公子有几分可怜,但是谁让这会陌公子栽在子盛手里了呢。   “再走一个村子我们就回白河村。”那时候天色就要晚了,还下着雨山里肯定危险,早些回去,剩余的村子明早在走。   “好。”许倾城倒也不累,只是山里的路过于泥泞,走的久了有些费鞋,“对了,沈哥儿是在莲花村看着吧,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莲花村可是大村子,比白河村里的人还要多一倍,人多总是容易出摩擦的,这么多人也没有县里当官的压着,情况到底如何也不清楚。   “嗯,村子这边我就安排了你和沈护卫处理,那边的士兵我也安排了近百人看着,不会出差池的。”   莲花村安排的人手是唐子盛除开县里外人手安插最多的一个地方,安全方面完全不必担心。   “这就好。”许倾城略略放心,同唐子盛又走在雨里,就是带着斗笠披着蓑,心底还是有几分压抑,“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太久没有见过太阳,整个人心情都沉闷的很。   “快了,最近几日的雨没有反反复复的下大,现在下的都算是毛毛细雨,最多再有几日的功夫雨就该停下了。”   雨停了水位应该也能完全退下去,只是村子里的屋子多数是黄泥建的,牢靠也牢靠,但被大水一冲,稻草建造的屋顶怕是没办法留下,县里情况应该好些。   “等雨停了,修建外城的事是要立刻恢复还是要过段时间在重新开始?”   这会受了灾,每家每户估计都想赚点钱,不说好过年,至少把住的地方给修缮了。   “这个得根据城内的受损情况决定,衣食住行,若是连吃饭和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开始继续修外城。”   “内城的房子都是青砖瓦房,情况肯定比村子里好些,不过村内好些人家可能是没地儿去。”   “那也只能和人挤挤,要不就继续住在山洞里。”县衙门怎么样唐子盛都还不知道,“你家屋顶我记得就是茅草加的顶,只怕回去是没法住人了。”   “你想让我和爹爹住到县里去?”许倾城一想就明白了唐子盛话里邀请的意思。   “自然,之前一直让你住在村里来回跑,就是因为土豆和番薯还需要人照顾,这会土豆已经收获了,番薯移栽但是这雨下的这么大,根可能都被泡烂了。既然没了土豆和番薯的因素,你和许叔住到县里来更方便些。”   许倾城是有些心动的,毕竟他不为自己考虑总是要为爹爹考虑的,村子里的房子没法住人,只是,“哪有没有成亲就先住到一起的。”   “以前是没有,现在就当是开了先河,等日后外城修缮完,我一定颁布新的法令,只要定亲就能住在一块,别人还说的不闲话。”   “说什么胡话,这样做万一定亲的男子始乱终弃,那姑娘或者哥儿岂不是很惨。”   赔了青春就算了,连名声也赔进去了,到时候谁还愿意在上门提亲。   “我开玩笑的。”唐子盛当然知道这么做非但不是帮这些姑娘和哥儿,而是害了人家,现在这个社会如此,就是要改变也只能循序渐进,“但是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倾城难不成也觉得我是个会始乱终弃的人。”   许倾城机灵的转了转眼珠,笑着回,“之前说不好,现在嘛,我父亲可是在来苍耳县的路上,你要敢对我始乱终弃,怕是要被打断两条腿。”   爹爹一根,父亲一根。   “这么残忍?”唐子盛想想一下,他要是真是个渣男,后果估计会比断两条腿严重,是断三条腿。   “嗯,就是这么残忍。”许倾城小凶的看着他,表示自己很残忍的。   “那我就更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必须要让倾城你和许叔都住到县衙来,先把你们都讨好了,到时候就算是岳丈大人要找我的茬,也有你们帮我。”   “唔。”许倾城假做迟疑,结果就遭到唐子盛辣手摧花,白白嫩嫩的脸上多了两指红印子,“好吧,如此看来为了未来夫君的性命安全我还是住过去的好。”   唐子盛听倾城这么说,只好无奈一笑,“你啊。”   两个人在后面走的慢,说话在旁人看来也亲昵的很,周身流露出一股打情骂俏的气氛,原本前面带路的士兵都不好意思回头,谁知缪巡检这个粗人可不管打不打扰唐子盛的好事,遇着事先干咳一声,把唐子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再如实回禀。   “大人,前面有动静,有可能是野猪,你和许哥儿现在这边等着,我带人去瞧瞧。”   “嗯。”唐子盛点头,他这运道不差,几次上山都能遇到野猪,也许当初他不当县令跟村里的师父学打猎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毕竟他进山野猪相遇BUFF可是有极大的加成。   “既然说定了,明日我回县里的时候你和许叔就跟我一起走吧。”反正村子屋里的东西也没法用了。   “不好吧,我走了,村子这边怎么办?”他还想在雨停之前把那几个背后打小九九的家伙给抓住呢。   唐子盛很想回个凉拌,但是想起倾城那会同他说要查这事时候闪闪发光的眼睛,终究是没做那个恶霸,“等雨停了我再过来接你。”   许倾城算算时间,再来两三日的功夫他肯定能把人找到,于是应下了。   ——   小雨如唐子盛预料的一般,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就彻底停了下来,近二十日不见的太阳的终于露了面,便是连空气都好闻了许多。   山腰的水也因为一日比一日小的降水早早的开始下降,等雨停了之后水位虽然还没有恢复正常,但县城里边的水都退了下去。   幸好这次的涨水和唐子盛记忆中的水灾还有几分区别。要是真像是一股大洪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淹过来,恐怕水位没这么快退下去。   前往县里探查的差役回来之后,县里山洞这边的人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唐子盛也跟着先回县衙一趟,之前许诺去接倾城,总归还是要把县衙后邸先收拾出来,万一看了之后发现没法住人,那不是白让人跑一趟。   “谢天谢地,我屋顶上的瓦片还在。”周南川的府邸距离城门比县衙要近,他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就是怕回县里之后屋子只剩个梁架。   “那还是带着你的家丁早些回去收拾,县衙这边可以暂时不必过来。”唐子盛好心给周南川放了个假。   “如此再好不过,但你回县里做好心里准备,就县衙那修了这么多年的老旧工程,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估计是不行了。”   唐子盛抽着嘴角,周南川这家伙怎么离开还送他一口毒奶。   而事实证明,有些时候的确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唐子盛看着县衙前堂垮塌的地方,也不知道该说庆幸自己住的地方还完好无损,还是该说周南川这张乌鸦嘴不去当神棍真是可惜了。 第074章 开始收拾   “大人,县衙前堂共计垮了两面,其中包含几位大人办公的屋子和卷房,不过之前所有的卷宗都送到了山上,除开里头的物件被砸毁,其他都还好。”   方木元将县衙的损失折算出来,比起县里有些损毁严重的屋子县衙这点损失其实不算什么。   “县衙的确老旧了,这次大水冲毁了前堂,干脆计划一下将县衙重新修葺一番。”   唐子盛想的是日后这也是城池的政治机构了,以前那个县衙的模样的确是不堪大用,现在修缮也省了日后在动功夫。   “后邸也要修缮吗?”   “自然是要的,不过先把前堂修好在考虑后邸的事。”要修当然是一起修,不过现在他还没找到落脚的屋子,还是先留着。   方木元听这么说,便心中有数,随后问了一句,“大人,这县衙修缮的构图还和从前一样吗?”   “不太一样,具体动工事宜我之后在和工房那边商议商议,现在外城没办法立刻恢复修缮,找工人的事应该不难。”   “的确不难,下官刚回县里,就有人过来问过下官外城修建的事什么时候恢复,想必许多百姓这次遭灾严重,急需银子。”   唐子盛摇头,“这也是急不来的,现在县里还剩多少粮食?”   “大人是想先给灾民送一些粮食吗?”方木元心底迅速计算手底下的人才汇报过来的粮食数目,“如此县里还能匀出来一些,但是不多,兵营那边每日耗量就极为严重,现在西州各地都受了水灾,粮价上涨,须得多留些。”   “能暂时匀出来一些你就安排一些人手去各个村里走一趟,探听的确是情况严重者先送过去解燃眉之急,不过务必要给各村村长商议一番。”不然到时候村民中有人知道这家有粮,那家没有,容易徒生事端。   患寡不患均,就是这个道理。   “是,大人。”   唐子盛有等方木元走后,又差了六房其他人,兵房那边跟着缪巡检去各村走一趟把水灾这段日子闹事的人都给逮回来了,至于后续处理就是刑房的事。   而工房这边最忙,水患退去,县城里头都是各个塌了房子的,就连县衙也没能幸免,这会唐子盛叫工房过来为的就是县衙修缮的事。   至于吏房和礼房,算是六房里最清闲的,只需要将原本杂乱抬走的书卷重新排序,暂时抬到了县衙后邸的空房子里放着。   “少爷,后邸已经收拾出来了,我们这要去接许公子吗?”唐默不愧是唐子盛身边的得力干将,虽然是个长随但这几个月时间的增长却是成倍的。   至少在唐子盛看来当初那个跟着他到苍耳县连重包袱都抬不动的少年这会子也算是长成了。   “你先去准备吧。”   虽然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他一件一件解决,但是一想到倾城要过来和他同住,心中的烦闷散去了大半。   ——   许倾城这边还留在山上,村子里的水位虽然也退下去了,但现在下山路滑,之前搭好的石板路也被水给冲散了大半石板。   对于山底房子如何他心中有数,所以与其冒险回去见被水给淹垮了的房子,还不如留在山上等路被太阳晒干之后直接去县衙来的便当。   只是第一批下山巡查的士兵回来了两位,匆匆来到了许倾城身边,神情有些肃穆,“许公子。”   “是山底有人发生争执了吗?”许倾城放下手中的事,百姓下山之前是先有士兵在村里巡查过后才让人进村的,这会士兵匆匆回来,多半是山下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是我们几个下山巡查的时候在村子里发现了两具尸体,已经泡发了,看样子是暴雨之前没赶得及上来的人。”   “怎么会?”村子有多少人可能大家只知道个概数。但是这里只有白河村的人,要是当时下暴雨的时候村子有人没能上来,村长肯定知道的。   可他从村长那里得到的消息,下雨这段时日白河村的村民一个没少。   “有可能是乞丐或者流民,不知道暴雨上山的消息。”   倒也不是不可能,就是子盛安排的再妥当那也只限于在村子和县里的人,要是生活在山野上只怕是没有办法的。   “你们查探的时候可与他们有身体接触。”许倾城这会最担忧的就是这点,水患伴疫病,这虽然还不是他所能涉及的情况,但有子盛提醒他也在许大夫那里学过有关的知识,这在水里泡发了的尸体,有可能就是疫病的根源,是万万不能随意触碰的,“没有,之前县令有过吩咐,说是等水灾过去后,要是巡查村子里有尸体都不让我们靠近,到时候会有人处理,只是”   说话的士兵吞吐了,一下,他们当兵的是严苛遵守军纪的。但是村子里的人便不懂这些,先前上面也没有命令,他们也不好开口危言耸听。   “是有人闹着要把尸体搬走?”   “嗯,有两具尸体死在一家农户的家里,他们这家人回去了,见着有尸体便打算把尸体给抬出去,但我们已经拦下来。”   “拦下就好,我同你们下山走一趟。”许倾城不放心,那处地方有尸体,就算尸体搬走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就能在住进去的,还需的用醋泼洒擦拭才行。   两个来报的士兵松了口气。   许映乐这时候也跟着出来,“我也跟着下去吧,你不是说唐小子雨停回来接我们吗?这会下去等着也不劳烦他上山一趟。”   “嗯,只是山路打滑,爹爹下去的时候可得注意着点。”许倾城将之前打包好的包袱背上,嘱咐他爹爹。   “我晓得。”   山路湿滑,但太阳出来也晒过几个时辰了,现在走来只需小心些还是不容易摔跤。   许倾城打山上下来,放了东西在村口的石磨上就跟着两个士兵去农家的尸体处。   等他到的时候原先那户农家倒也没怎么闹,远远的坐在门口,里头围着一圈士兵,不过可能也是闹过了没人理,这会累了歇歇。   “许哥儿,你来了,你快和这些兵爷说说,我们这房子也没啥东西,这会好不容易水停了,我们还等着把房子收拾出来住人呐。”   说话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估计好不容易等雨停还不能回家心里头着急。   “叔,今个儿你和婶子还有弟弟妹妹还是在山洞住一宿吧,这里暂时没法住人,里头死了人,这水灾过后有死人的地方容易闹瘟,到时候要是一个不注意给弟弟妹妹染上了,可不容易治好。”   许倾城把事情的厉害关系说了出来,这些话士兵是不会说的,一是上级没有命令他们怕说了危言耸听,二是他们当初也只是收到了不能接近尸体的命令,更多的也不清楚。   “瘟,许哥儿你这话说的可是真的?”老汉被吓了一跳,他们白河村没闹过瘟病。但是他这上了年纪还是见多识广听过的,瘟病染上可是要死人的。   “嗯,是真的,所以尸体要是搬走了,叔你家房子也还要些时候才能再住人。”   “不不、不”老汉连连摆手,但一望自己屋子也没法说他不要这房子了。   他们这些农户除开田地就是屋子最让他们安心,不管有没有口吃的,至少晚上有个住的地方也不至于风餐露宿,现在屋子有这样的事,住和不住都闹心。   “叔,没那么吓人,这屋子还能住人,等县里的人处理过,你在带着家人住进去就没事。”许倾城安慰。   “还能住人就好,还能住人就好。”老汉抹了眼角,又拉了一旁的东西,对身边的媳妇孩子说,“我们在上山住几天,等县里处理好了再回来。”   许倾城呼了口气,目送他们离开,山洞里这会士兵还没撤走,每日也还发放清粥,就是要打理自家屋子和田里上上下下的要耗费些时间。   “你们也站在外面来吧,在村子里发现的这几具尸体等会一起处理烧了,顺道再让人在村子附近继续看看,有没有别的尸体。”   许倾城怕有从上游冲下来的人,总归还是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才能让人放心。   唐子盛也就在一刻钟之后就赶了过来,安排人穿上用醋浸泡过的衣物,带好防护装备,就着人把尸体都给抬到村外焚烧了。至于尸体躺过的地方,也都用醋和烈酒好生擦拭洒扫。   一次还不行,至少得在洒扫个四五日。毕竟这会是古代也没个检测细菌的技术,杀毒消菌用的烈酒酒精浓度也不高,还是多来几遍,叫人放心些。   “其他村子只怕也有尸体。”许倾城担忧,他更怕现在河里也有尸体。   虽然他们饮用的都是井水,但平日里洗衣服都是用的河水,也不知道上游情况如何,万一取河水的时候在河里发现浮尸,情况怕是不乐观。   “正常的,除开其他县里的也总有不知道情况在外面破庙歇息没收到衙门人提醒的人,就是在县里我也遇到过两个在暴雨下了好几日后才上山的。”   还是因为古代人少,交通讯息也不发达导致。虽然知道水灾有肯定有伤亡,但是真实见到不免有些唏嘘。   许倾城情绪也低落下来,他们这边做了完全准备的地方都是如此,顺河府乃至西州其他地方只怕情况更严重。   唐子盛也不愿再说此事,便说起了族老的事,“倾城这两日可有发现?”   “有的,我让木哥儿朝几个族老家的孩子打听,问问这几位族老什么时候见过王大王二那帮人,问出来是村子里王姓的族老,正好是那日说要私了的那位,之后我又问过那位王姓族老和其他哪几位族老走得近,心中就有数了。”   “既然按确定了人选之后派人盯着些就是,不用在这上面费工夫了。”唐子盛牵着人的手,“这会忙碌了这么久,该回去了,许叔都在马车上等了我们好久了。”   “县衙那边收拾好了吗?”许倾城一路过来,可是见到了白河村的屋子,可没几个房子是能住的。   “好了,说起来我运气不错,县里好些房子都倒了,就是县衙也没有幸免,偏偏县衙这边的房子只倒了前堂的几间,后邸却完好无损,我让工人看过,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以继续住人。” 第075章 百废待兴   “能住人就好,不然我们今日只能风餐露宿在外面了。”   “倾城难不成还羡慕话本子里说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听得倾城的玩笑,唐子盛便顺着说下去。   “哪有,那都是行走江湖的大侠才喜欢的事。”许倾城否认,他还是比较喜欢有屋子有床,这样晚上睡觉就不会怕冷。   “行,若是倾城日后当真想尝试,我们夏日再说,现在已经入冬了,还是在被窝里睡着暖和。”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句被窝让许倾城红了耳根,不好意思的偏开头道,“爹爹在马车等久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好。”   ——   县衙后邸看起来不大,能住人的屋子却不少,唐子盛将倾城和未来岳父安排在了他卧房的旁边,也算是能够随时照应。   屋内都由书墨和书棋打扫擦拭过了,今日太阳也大,这些屋子朝阳,把这些日子泡着水的湿气都给晒干了。不然只怕这浸了水的屋子,也没法那么快住人。   “屋里也有醋味,是用醋洒扫的吗?”许倾城鼻子灵,还没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子醋酸味,他听唐子盛说过,醋和酒都是能够防一些病的。   “嗯,在暴雨前我就备好了大量的白醋,这样被水淹过的屋子,可能存在大量致病的东西,这白醋只是第一道工序,待会还得用之前许大夫给的方子进行熏蒸,等屋内水汽全散了夜里才好住进去。”之前准备的那批药材也有了用武之地。   “那屋内的家具肯定也需要清洗,我也来帮忙。”许倾城挽起袖子就要搭手,屋内的家具由成树和成石两兄弟都给搬了出来,就连雕花木床也都搬到了小院里,将这不大的院子挤的满满当当。   而书棋和书墨约莫是已经清扫完屋内,这会正在处理院子里的家具,厨房里头月娘也没闲着在烧着水,就是门老头也都在扫院子,便是许叔也上手帮忙。   这倒显得唐子盛一个闲人站着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默默跟着小夫郎一起干活。   因为雨停防疫病,这几日无论是县里还是村里,每日都燃着大量以雌黄、雄黄和丹砂等为主要原料的药材,屋里也是白醋烈酒交换着来,这样小心防护下倒是没听说哪里有发热的病人。   “大人,这样设计县衙可行?”工房的工书摸着额头上岌岌可危的头发,原本他还在县学里读书的时候,他的头发可谓是乌黑茂密,现在到了县衙上任,肉眼可见他的头发变得稀疏,他只怕再在县令手里干几年,都不用让老和尚帮忙剃度,就能跪在庙里的蒲团上念阿弥陀佛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这版设计是根据如今县里的建筑设计的,之后内城的建筑都要重新规划建造,到时候这样的样子怕是不大合适。”   唐子盛真不是鸡蛋里头挑骨头的人,他也是从乙方过来的,知道乙方的难处。   可是这样的设计的确还是不妥,让他昧着良心让过,日后弊端很容易就显现出来。   “那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干脆把内城的设计图一起出了,这样县衙建起来也更方便?”   工书毕恭毕敬的回答,虽然语气听着恭敬,但是听在人耳朵里还是少不了有些对上司的不满,俗称阴阳怪气。   “也不是不行。”唐子盛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呃……”工书闭上了嘴,他现在恨不得狠狠给自己的嘴来一巴掌,他这嘴怎么这么没把门。   要是真的再出内城的设计图,他和工房的人接下来一个月都不用睡了,“大人,如果你想尽快修缮县衙的话,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内城的设计图纸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搞出来,明年都不一定能把县衙门给修出来,这日后苍耳县哪里有冤情来报官升堂,看见垮塌的县衙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嗯,所以工书现在能将县衙的设计图再拿回去想想了吗?”   “下官回去努努力。”工书边走边摸着自己的额头,或许在干几个月,他就摸不到额头上的头发了。   “你这是在为难工房呢。”周南川从外面过来撞见神情恍惚的工书,心底不由同情起来,从唐子盛接手县令的位置之后,六房可以说就工房整日忙的脚不沾地。   什么给兵营建宿舍,给石头村修缮屋子,给外城修建出图,给百姓修缮避难所,这会又被要求重修县衙。若是工房的人跟蜈蚣似的能够有百足,这会应该是忙的过来。   “我从不为难人,但是在其位谋其职,身为工房的工书自然是要承担相应的职责的。”不然以为他给的加班费那么好拿。   “人家县衙门的工房可没有这么多事要做,你这工房的工书都快要看上南州府衙的工书了。”   “我给的俸禄也不比南州府衙的工书低到哪儿去。”只是他们这地儿穷,没有南州府衙那里好贪墨银子,要是比这点,他还是比不上的。   谈起银子,周南川一个商人出身的古代资本家,还是坚定的站在了唐子盛这边,瞬间放弃为工书鸣不平,给了这几日他辛勤的成果,“喏,这几日西州的消息。”   唐子盛从周南川手里接过厚厚的一叠书信,一边打开一边问,“开云府这次没有受到水灾影响,欢庆楼的情况可还好。”   开云府位于西州边缘,恰好处高山势,暴雨也下的没几日,算是西州少有没受到大波及的地带。   “水灾是没有影响,但是谁让开云府还在西州,其他地方受灾,开云府的物价还是有影响的。   欢庆楼的掌柜也是善于经营的,赚的银子倒是和从前无差,也按照你的吩咐,将这些日子赚到的银子都买了布匹粮草等需用品,不日就能运到苍耳县。”   这批东西是给唐子盛养的一千精兵的,和受灾的百姓比起来,这段时日辛苦的还是日夜兼巡的士兵。   “晏丞相呢?”   “晏丞相几日前已经达到顺河府,和西州总兵一直在安顿顺河府各个受灾情况严峻的地方,不过等他们来苍耳县,没准我们这边都已经安顿好了。”   周南川显然是对朝廷这次赈灾抱有的期望不大。若不是这次领旨过来的是他的偶像之一,这会早就开口嘲讽了。   “苍耳县本就与顺河府其他县隔绝,那时候水灾到处都要用人,选择放弃苍耳县这块遗落之地能够救更多人,两相比较取其轻,这是上位者惯用的思维,何必抱怨。”   唐子盛知道周南川这说的是暴雨这么久,西州总兵也不见派人来苍耳县查看一二。   “哼,最好西州总兵真的是救下了不少人。不然等晏丞相查到我们这块地儿被人放弃连看都没来看,这西州总兵难保不会吃不了兜着走。”   “事情总有两面性,西州总兵不来与我们也有好处。不然他们到了发现我提前做了准备,反倒是还要动一动脑筋想着要怎么瞒过去。”   唐子盛虽然计划日后会和西州总兵打交道,但是现在他手中筹码还没堆积起来,提早暴露自己不是良策。   “那你这脑筋还是要动一动的,比起其他县,我们苍耳县百姓几乎没有损失,你得想想要怎么给晏丞相解释,不然也是一桩麻烦事。”   “这就不必了,晏丞相会给我们提前想好解决之策的,我们只要顺其自然即可。”   “嗯?”周南川一个鲤鱼打挺从位置上起来,“你何时又和晏丞相结识了?”   “我”   “不对,我早该想到的,之前沈哥儿说过晏丞相会帮将军,之前将军又去过一次皇城,这会晏丞相过来该是帮将军的意思。所以他定然不会让人发现我们的异样。”   周南川这通自顾自的分析除开缺少他和倾城的关系外,其他也差不太多。   “你倒是回个话啊,我猜的对不对?”   “你把话都说完了,我还说个什么叫劲。”唐子盛安心坐着喝茶,想着要不要告诉周南川这晏丞相马上还要是他未来老丈人了。反正这个消息等晏丞相到了苍耳县也瞒不住。   “那看样子是真的了,前不久我才见了景将军,这会我又要见晏丞相,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苍耳县当真是人杰地灵的宝地,就喜欢吸引人杰过来。”   “你这话里有话,怎么夸了晏丞相还顺带也夸夸自己?”   “就不能是夸你?”   唐子盛不理会,反而看了一眼门口,道,“海棠怎么来了?”   “哪儿?”周南川听到这声海棠就跟耗子见着猫一样吓得一跳,谁知回头一看莫要说海棠,就连个人影都没有,气的要找唐子盛算账,“你在诈我?”   “周公子这是不想见到我?”周南川话头刚落海棠就从屋外进来,显然是把刚才的那番话给听到了。   周南川身形凝固,恢复对平日里对生人冷着脸的模样,否认道,“没有的事,工房那边忙的缺人手,我正要去看看,海棠你找唐大人肯定有要事,我就不打扰了。”   唐子盛好笑的看周南川狼狈的逃跑,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方才的确是在诈周南川,但没想到海棠来的如此恰到好处。   “海棠你这是做了什么事让周兄如此忌惮?”唐子盛没忍住八卦了一番。   “我做了何事我想大人应该知道的。”海棠打了个拉扯,话的意思既像是透露了又像是没透露。但总归有一个意思唐子盛懂的,那就是“别八卦”。   所以唐子盛恢复正常,谈论起正事,“海棠找我有何事?”   “得了顺河府那边线人的消息,有一辆马车即将要入苍耳县还得大人前去接一接。”   “马车?”唐子盛一时没猜到,晏丞相这会应该是抽不出空闲时间来苍耳县才对。   更何况晏丞相当真要来也该是带着人马过来,怎么会单做一驾马车过来。   可海棠既然要他去接,这人身份定然不简单,要么是将军这边的人,要么是晏丞相那边的人。   晏丞相的人,唐子盛灵机一动,“晏丞相的?”   海棠点头,“晏夫郞这次是悄悄跟着晏丞相过来的。所以晏丞相就将晏夫郞先安排到苍耳县来了。”   唐子盛听到海棠这个称呼,猜到海棠大概是不知道他口中的晏夫郞是将军的挚爱,便提点了一句,“海棠,我觉得你最好称呼这位晏夫郞为沈公子。” 第076章 我是舅舅   “沈公子?”海棠不明所以的看向唐子盛,想要一个解释。   “对,我想你家小公子听到你喊晏夫郞也会如此纠正你的。”唐子盛自觉做了好事,但具体原因就不容他置噱,“沈公子此刻到哪里了?”   海棠还没来得及再问就被唐子盛的话题给带跑了。当即也不想那么多,还是任务更为重要,“根据时辰推算快到苍耳县边界了,唐大人你在苍耳县各个出入口都安排了人看守,估计快要被拦下来了。”   “呵呵,没想到我安排的人马拦下的竟然并非是其他县流窜过来的人。”唐子盛道还真也算是有缘分,“那我即刻动身。”   这时候倾城在医馆,许叔在屋内养病休息,接人的事还是他自己来,正好也算是一个惊喜。   ——   沈棣棠一路舟车劳顿,一直在皇城娇养的身子是有些吃不消的,只是他一想到映乐这些年过得日子之后,便又觉得他这点辛苦算什么呢。   当年若不是他迟迟没能出嫁,映乐又何必拖着没能和晏或在一起,最后害的老皇帝做了手段,害的映乐和晏或跟着遭殃,是他和景奂欠映乐和晏或的。   但最后受伤最大的,却还是映乐和晏或。   “马车停下,哪里来的人?”守在险路的士兵拦下这辆马车,上面的命令是不让任何其他县的流民到苍耳县境内,就是怕其他县城有感染时疫的人过来,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苍耳县便是大难临头。   特殊时期马车被拦也是正常,车夫是晏丞相的人,行事稳妥,早早就找好了借口,“几位官爷,我们回苍耳县省亲,还请官爷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   “省亲?水灾才过,各地连自家都管不好还能抽工夫来省亲?”显然看守的士兵没有被糊弄,虽然看这马车上的架势也不像是流民,但还是谨防万一,“省的事哪家亲?”   “苍耳县白河村许家,许映乐,不知几位官爷可听说过。”沈棣棠听到外面的盘问掀起帘子,温声答了。   几个看守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不知道白河村许家是他们县令的未来岳家,而刚刚说话的哥儿。   虽然着劲装,但也是嫁过人的打扮,周身气度和容貌一看更是大户人家,这样的人家又如何和白河村的一户农户扯上关系。   “我们不曾听说许夫郞还有亲眷,你怎么证实你说的是真的?”   沈棣棠摇头,“暂无凭证,但要是能劳烦各位去寻一寻你们县令,他该是知道我的。”   其中第一个士兵点头,便折返离开,他们奉命在此地截断想要偷入苍耳县的人。但是来人是找他们县令的,自然是可以禀报一声。   “此地来去要些时候,还请这位夫郞耐心等一会。”领头的看守态度温和了些。   “无妨。”十几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会,沈棣棠放下帘子,坐在马车上手握那对鸳鸯玉,今日他便可以见到映乐和他的孩子了,只是心中却有几分忐忑。   原本说是要等上几个时辰的,不想半个时辰刚刚离开的小兵就带着另外一辆马车折返,这马车守在此地的士兵都认得,是县令的专用马车。   唐子盛赶得急,路遇过来通信的士兵更是加快了步子过来,和守在此地的士兵打了招呼,他便来到马车前,朗声问道,“可是沈公子?”   “是,你就是苍耳县县令?”沈棣棠带着几分打量看着唐子盛,容貌上佳,气度不凡,猜到他的身份也并不谄媚,的确是合了景奂说的模样,初见还算满意。   “正是,此前收到晏丞相那边的消息晚了些,让沈公子久等了。”   “劳烦唐县令走一趟,不知我现在可否入苍耳县?”他着急见映乐和倾城。   “自然,沈公子请。”唐子盛听得这位长辈声音里的急切,便也不耽误时间,让唐默驾着马车往苍耳县赶。   天色近黄昏。   许倾城从医馆回来,却不见往常在院子等他的人,便问起了书棋,“子盛什么时候出门的?怎么都要入夜了还没回来?”   “回许公子,大人是下午走的,他说要去关隘那边走一趟,算时间再有一两刻便该回来了。”   “关隘?难不成那边有流民偷入?”许倾城有些好奇的嘀咕,不然子盛怎么要亲自走一趟关隘呢。   不过此事等子盛回来再问也是一样的。所以他便回了爹爹的屋子,见爹爹又在熬着眼睛绣东西,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想着爹爹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喜欢和大夫唱反调,“师父说让爹爹歇一歇,怎么爹爹就是不肯呢?”   许映乐见自家哥儿回来就开始唠叨,瞪过去一样才解释,“我倒是想歇息,但是我家哥儿每日忙的连自己嫁衣都抽不出空绣,我这个做爹爹不帮着做只怕哥儿出嫁连个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嫁衣,许倾城愣了半晌,还真的没想起这一茬,到底是他理亏只好小声辩解,“我和子盛的婚事不是还早,爹爹这么早做嫁衣不怕我又长高、长胖了。”   “你若是不嫌弃自己再胖些的模样,我就是之后再多做一套又何妨?”   许映乐是深知他家哥儿是个颜控的事实,不光对别人控,也对自己控。   “子盛之前还说要把我在养胖一点的。”许倾城毫无底气的向爹爹反驳,但想想爹爹深知他的秉性肯定是不信得的。   和大豫女子以丰盈为美不同,哥儿最好是清瘦些才好。虽然也不至于要瘦到皮包骨那样渗人,但多数哥儿都还是一副清秀的身姿,他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状态。   许映乐不接话,他手里秀的还不是外衣,哥儿的嫁衣款式多是简单。   但他家哥儿要成亲,他给不出丰厚的嫁妆,只好在靠自己的一手绣活在嫁衣上做点功夫,等日后做出来定不会比女子的凤冠霞帔差。   “爹爹,嫁衣的事还是交给我自己做吧。”   “怎么,嫌弃我的手艺?”许映乐冷冷的瞥了一眼许倾城,希望自家哥儿有点自知之明,他那顶多能在衣裳上补个丁的手艺还是不要糟蹋布料了。   “不是,只是我想子盛到时候也穿我做的衣裳。所以还是我自己动手做的好,不过爹爹也不能闲着的,要在一旁指点指点我,不然我成亲的时候可拿不出手。”   他的绣活有多差他心里清楚,但是这辈子就成这么一次亲,嫁衣他想亲自绣。   “也不是不行,只是到时候绣的差了可别半途而废。”   “那我总不能连婚都不成了,这次肯定不会半途而废,我保证会绣好的。”   许映乐笑了笑,到底没在打击人,见外面天色也不早了,准备起身去厨房瞧瞧的时候,突然想起他家哥儿哪回回来不是在唐小子身边晃悠,今日怎么反常在他身边呆这么久。   “唐小子人呢?”   “子盛出门去了,待会就回,爹爹是不是饿了,饿了的话我让月娘先把饭食给你端过来。”许倾城说着就要动,但人还没走到门口呢,就听见外面有声音。   子盛回来了。   “子盛。”许倾城欢快的从屋内出来,谁知门口不光站着唐子盛,还有一位看着相貌温婉、举止端庄的哥儿。   许倾城一时不解,眼中盛满疑惑的望着唐子盛问,“这位是?”   那位相貌温婉的哥儿稍上前两步,面上带笑,让人更想亲近,“你可是倾城?”   许倾城点头,对方态度熟稔,该是熟人才对,为何他全然不曾记得见过对方,“您是?”   “我姓沈,名棣棠,按照辈分,你该称呼我一声舅舅。”   舅舅?许倾城脑子一时难以转过弯,沈棣棠这名字好熟悉,是爹爹的说过的人,但是怎么会称呼为舅舅呢,明明……   “咳咳,沈公子,这么直接倾城被你吓着了。”唐子盛不忍倾城呆呆愣愣的站着,过去自然的牵着倾城的手,站在倾城身边,余光瞧见屋内走出来的人,又将倾城拉到一旁靠门边上站着。   “公、公子?”许映乐在屋里听到刻入骨髓般熟悉的声音,他还以为听错了。   沈棣棠被这一声公子叫的百般情绪直涌心头,“映乐,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十八年,再见已是物是人非。   唐子盛见两人定然有许多话说,便拉着倾城偷偷的溜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见倾城还一副呆愣的莫言,伸手点了点倾城的鼻尖,“怎么还没反应过来?”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位、那位”许倾城那位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好的称呼。   “他既然叫你称呼他为舅舅,你就叫他舅舅就是。”   “可是,他和爹爹并无亲缘关系,现在还和晏丞相是夫夫关系,我这样叫他舅舅,好像有些奇怪。”   “并无奇怪,你叫他舅舅,日后见到将军就该称呼将军为舅父,只是估计许叔只乐意你叫沈公子舅舅,不乐意你叫将军舅父。”   唐子盛可是把四位长辈的心思摸透了,也知道倾城在别扭什么。无论如何这位沈公子现在是晏丞相的结发夫郞,就是毫无情意但在关系上是不可否认的。   “正经事,你在这样插科打诨下去,我可就要挠你痒痒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再说隔壁还有两位长辈,倾城要是乱来,丢了颜面可不能怪我。”唐子盛半点不怕威胁,还能反客为主的占领至高地。   “哼。”许倾城小声哼哼,表示不服气,然后又乖乖的趴在唐子盛怀里,“你说,爹爹和沈公子现在在说些什么呢?”   “叙旧,他们自小一同长大,亲如手足,十几年不见,当然是为了叙旧。”   “万一他们吵起来了呢?”许倾城担心的是十几年不见,谁要是突然变心,可不就容易吵起来。   “你这是不信沈公子还是不信你父亲?”   “说不好的,我见多了夫妻间相敬如宾,就是毫无爱情一起过了十几年也总会有其他情分,爹爹假死、将军被外逐,他们如果妥协了,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觉得他们会妥协吗?”唐子盛知道他的小夫郎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果然还是话本子看多了,之后要没收。   许倾城沉默片刻,靠在唐子盛脖颈处的脑袋轻轻摇了摇,“若是妥协了,沈公子就不会千里迢迢来西州找爹爹了。”   “既如此,就不要多想,这是几位长辈之间的事,我们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插手。十几年过去,他们总归是有自己的处理方式的。”   “嗯。”许倾城点头,还好他和子盛之间没有那么复杂的事情。 第077章 一份厚礼   隔壁的谈话正如唐子盛预料的那样,并无其他只是叙旧。   或许是二人都有了心理准备,再见时并没有突兀相见的震惊和痛哭流涕。   “十几年不见,映乐,你消瘦了许多。”沈棣棠一如十几年前还在沈家时那样,将映乐的手紧紧握在手心,眼睛仔细瞧着映乐面上的每一寸变化,这些年映乐该是吃了很多苦。   许映乐摇头,比起丢掉性命,这些苦算不上什么,“公子这些年过得可好?”   “不好。”沈棣棠缩紧握着的手,眼角浸润着泪光,“我疼爱的弟弟没了,我心爱的人远离故土不得见面。而我却占着我弟弟的位置苟活至今,这样的日子算的好吗?”   许映乐抿唇不语,他——   “但我知道有人比我过更辛苦,背井离乡,孤身产子,别鹤孤鸾,可是我却不知,让他白白受了十多年的罪。”   “哪里有公子说的那么差,孤身来此地是我的选择,生下倾城有人伴我这十多年,方才不显孤寂,这些年日子虽然穷苦了些,但比起多数吃不饱饭的人来说,我已经够幸运的了。”   许映乐早就看开了,他本就是沈家的家仆,是公子仁厚才让他享受比平常富家公子还要好的待遇才让他失了分寸,他本就该是吃苦的。   “你别说这样的话安慰我,当初的事是我和景奂对不起你和晏或,那时你本来都十七了。若不是因为我尚未出嫁,你早就可入晏府。要是我早些做主把你嫁到晏家,就算当时景奂出了事,必然不会牵扯到你们身上。”   许映乐摇头,怎么能怪公子呢,他当初要以正夫的身份入晏家就必须成为沈家的养子。但若真的收为养子,哪有兄长没有先出嫁自己就嫁出去的道理。   而且,“若不是皇帝将公子指给阿或,而是指给旁人,公子当真要成了他人的夫郞吗?”   那时候公子是不能死的,死了沈家也要跟着陪葬,可是除开晏或,整个皇城又有谁会容忍公子嫁人之后不行房,公子又怎么会愿意成为被别人的夫郞,如今这个情况已经够好了。   沈棣棠不言,事情的确如映乐所说,若是当初皇帝指的不是晏或而是旁人,他如今的日子只怕是生不如死,可这样的日子却让映乐承担后果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过去的愧疚。   “是我对不住你,也是我父母对不住你。”若不是他父母插手,映乐就是以侧夫郞的身份进晏府,晏或也会以正夫礼遇待之。而他和景奂不过是因为皇命分开一段时日,总是能够再在一起的。   “夫人待我也算是良善,若不是夫人心软,我只怕连皇城都出不了。至于沈老爷,他以沈家为先,我不过是沈家家仆,自然是不必多考虑。”   若是当初他入晏府,公子虽然占这正夫的名分却也名存实亡,沈府怕也无地自处。   只可惜沈老爷低估了公子和景奂之间的感情,以为公子只要嫁到晏家,拜堂成亲一切成为定局,日后定然会慢慢转变了想法。但是十数年如一日,公子还喜欢着将军。   “映乐啊。”沈棣棠无奈摸了摸映乐的头发,“这么多年我与晏或生活在一块,身为朋友,我再清楚不过你在晏或心中的地位,你可知晏或当初得知你的死讯,成日将自己灌的烂醉如泥。若不是为了晏家,恨不得跟你一起去了。”   许映乐心口一痛,晏或虽然能饮,却也并不喜喝醉的感觉,所以每次都只是浅尝即止,“他”   “他心里一直念着你,他烂醉度日,先是被我臭骂了一顿,接着又被景奂打了一顿才重新振作起来,只是自那之后他的性情就像是变了个人,跟我印象中那个喜笑懒散的少年已经大不同。”   许映乐闷闷的听着,他从来不知他们少年情谊竟对晏或来说如此重要,他以为他离开之后晏或顶多伤心一阵。   “好在前不久景奂带来了你的消息,这些时日他一直在筹划该如何能够不让老皇帝起疑的同时早早来西州见你,也就是这段时间,我瞧着他笑的次数比此前的十多年加起来都要多。”   沈棣棠将晏或的消息挑着能说的都给说了,他知道映乐心里也还念着这个人。   “我,对不住他。”许映乐想自己或许的确是做错了,这些年随着时间的变化,夫人安排看守他的人日渐松懈,他不是没有办法回皇城,只是他怕了,怕他当日被逼发下的那个誓言应验,也怕他回到皇城之后,发现晏或和公子也互生情意,扰了一桩喜事。   “你定然有你的难处,我知道的映乐不会如此绝情。只是,我想问一句,若是没有景奂在此地见到你,你会告诉晏或和我你还活着的消息吗?”沈棣棠颤抖着声音问。   许映乐安静良久,摇头,“若不是景奂发现我,或许我只会在行将朽木之际让倾城为我在此地寻一良地安葬。”   “便是倾城你也不愿意告诉他亲生父亲的真相吗?”沈棣棠心里刺痛,映乐对人对己都太狠心了。   若不是景奂误打误撞的撞见,或许他和晏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映乐其实还活着的真相。   “临死的时候要是还有力气,倾城也还想知道,我约莫会说,只是倾城知道真相也多半不会去皇城找阿或。”   许映乐说完见对面的公子面色惨白,心知自己这样怕是伤了对方的心,但却也无可奈何,“公子可还怪我。”   “怪,你都这样做了我怎能不怪,你可知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沈棣棠默默流了眼泪。   许映乐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拿着绣帕帮公子抹掉脸上的泪痕,他的确狠心。   ——   车夫在放好了马车之后,让唐默传了消息,说是有事要禀报,见到唐子盛后,将晏丞相交于他的信拿了出来,“唐大人,这是我们老爷给你的信,希望大人读完之后烧毁。”   “晏丞相的信?”唐子盛接过,看了一眼倾城,这未来岳丈肯定是知道他的身份的,怎么会好端端的给他写信而不是带信给许叔还有倾城。   “是,我们老爷说此信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中。”   “那晏丞相可还有其他的话交代。”唐子盛打开信,信封摸起来就很薄,里头也就一张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并无,老爷只是交代将此信送到大人手里,现在信已送到,小人就先下去了。”   唐子盛收回目光,点头放人之后,有些无语的看着倾城。   许倾城见唐子盛面色略带古怪,还以为是他这位未曾谋面的父亲专门写信骂人,“可是信上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你且自己看看。”唐子盛撇嘴,这未来老丈人可真是有意思,专程送这么一封信过来。   许倾城接过,薄薄的信纸上挥斥着十五个大字,“我未至苍耳前,你与倾城的婚事暂搁”。   “他不知道我们本来是打算翻春后在办婚事的吗?”许倾城思路清奇,看完想的竟然是他们的婚期本就定在很久之后。   “晏丞相身在皇城,在西州虽然布置的有眼线,但也不会在苍耳县这么个偏僻之所,同时为了避免暴露我的可能,他也不会专程派人苍耳县调查我们,我们之间的事他大概只听景将军提了几句。”   “那这上面的意思,是不是他要观礼。”   “说不准,也许是想来做恶人,发现我配上你,便打算棒打鸳鸯,然后带你回京另择良婿。”唐子盛说的煞有其事。   “不会,我们的婚事是经过爹爹的同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说好的,不能改。”   许倾城相信他父亲一定是个识时务的人,绝对不会如此,“而且,要论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你才对。”   纵然现在他身后有个当朝丞相的父亲。但他自小乡野长大,没有受过富贵人家的教育。   若不是他爹爹识文断字教他这些年,只怕他和乡野里长大见识浅短的哥儿也差不多。   论起学识气度,头脑手腕,他样样皆不如子盛,是他配不上才对。   “何来妄自菲薄,我家道中落说起来若无这一官半职,也还是个商户身份,士农工商,商为末,论地位就比不上倾城,再说南州那边我的名声极差,良家哥儿可都不屑嫁与我,若没有倾城舍身,只怕我得打一辈子光棍。”   “那南州的姑娘和哥儿眼光当真不好,你明明这般好。”   “那只是对你,若是对其他人,你且去问问周南川,看我究竟是不是一个好人。”   “哪有说自己不是好人的,而且之前我们不是在讨论晏丞相的事,怎么又拐到谁配谁上了。”许倾城想他和唐子盛聊天总是会莫名其妙跑偏。   “好,说回晏丞相。”唐子盛将刚刚的信放在屋内刚点燃的火烛上准备烧掉。   但不想这信在火上一烤,又逐渐显现出几行字,唐子盛赶紧把信从火苗上拿开,“怎么还带秘密传信的,要是我一个不小心扔进火盆里,岂不是见不着信上的其他内容了。”   “方才那名车夫说让你读完烧毁,信上那十五个字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却要烧毁,现在一看原来是提醒。”   “还是倾城聪慧。”唐子盛其实该想到的,只是信上那十五个字着实让他有些岔开了心思,这秘密传信估计也是那位便宜岳丈对他的考验。   要是没能发现信里潜藏的内容,只怕等这位晏丞相来了,他还真要担忧一番自己是否能够顺利迎娶倾城了。   “这次信上又写了什么?”许倾城见火烤后显现出来的字迹,都是些名字,而且他都不认识。   “是晏丞相在西州的线人名单。”唐子盛想这位晏丞相当真大方,这还没见面就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看来之后相处应该不会太糟糕。   “他的意思是西州的线人你也可用?”   “他是将西州的线人都送给我了。”若是发现了就是他的,若是没发现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078章 意料之外   “可上面并没写该如何联络,光是名字,便是派人去排查都要很多时候,这……”   许倾城皱着眉头,他怎么看晏丞相也不像是送礼,不然为何处处刁难子盛。   唐子盛轻笑,意外他往日聪慧的小夫郎在这事上转不开,“自然是考验,晏丞相既然把在西州苦心经营多年的眼线都送我,那自然也得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拿到,顺便也考察一些未来女婿是不是个蠢人,一箭双雕。”   若是蠢人,起兵造反这样的大事他掺和在里面,那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头来在牵扯到倾城身上。所以在探查到他的真实本事后,才好进行后续的安排。   “那你知道要怎么做吗?”许倾城跟着紧张。   “万事总有一线生机,晏丞相肯定也给我留了线索,只是这会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等晚上我在细细端详名单看看。”唐子盛找得一手好借口。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事,他可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学的专业也是理工科,很多思维上的想法很难和古人契合。尤其是这位还是当世排得上名号的聪明人。   “我帮你一起想。”许倾城秉承着多个人多份力的态度,一定能够想出晏丞相偷偷埋下的线索。   “要是我们都想不出来呢?”   “那只好拿出杀手锏。”许倾城面色故作严肃,“找爹爹帮忙。”   “这个主意甚好。”唐子盛也是这么想的,反正他要是猜不出来,到时候就找许叔帮忙看看。   三打一,他还能打输,那就是只能说明敌人段位已经和他不是一个维度的了!   咕咕——一声腹部发出的响声打断了他们继续聊下去的话,唐子盛微低头就看到倾城用手捂住肚子,“饿了?”   许倾城面色微红的点头,“嗯。”   今天在医馆学的东西多了些,回来也晚了一些,往日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开饭了,现在往后拖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了。   “我去厨房让月娘开饭,你去叫许叔他们,十几年没见要说的话肯定很多,不急于这一时半刻,许叔身体本就还在调理,不能乱了吃饭的时辰。”   “嗯。”   ——   “爹爹,沈公子,晚饭准备好了。”许倾城站在门口,敲了敲房门,屋内两个人同时转过头看向他,让他压力有点大。果然还是该叫子盛跟着一起过来叫人的。   “已经这个时辰了,的确是该吃饭了。”沈棣棠哭过一场,这会已经把情绪收敛住了,只是听到方才倾城对他的称呼,有些嗔怪的看着许映乐,“当初说好的,日后要是有孩子,让孩子称呼我为舅舅的。”   许映乐也反应过来,招手让倾城进来,“公子的确在我心中是兄长般的存在,倾城也的确要叫公子一声舅舅才是。”   许倾城被两位长辈盯着,顿时头大,但方才心中芥蒂已经被子盛说了个清楚明白,子盛也帮他解开了这个结,改口也没有开始那么难,“舅舅。”   “诶。”沈棣棠温和的笑了,从袖中取出一对鸳鸯玉,“这是我的见面礼,算是我给你添的嫁妆,此行西州,来的匆忙一路也须得隐蔽。所以好些东西都没带过来,等日后回了皇城,再让你父亲差人送一次。”   “这鸳鸯玉?”许映乐似乎在哪见过。   “难为你还记得,这本是我打算送给你和晏或的新婚贺礼,但”到底是没机会送出手,沈棣棠将鸳鸯玉送到倾城手中,“这鸳鸯玉本该由你爹爹传到你手中的,现在我就越俎代庖一回,我们没把握住的姻缘,希望到你手里,能牢牢抓住。”   许倾城手里握着鸳鸯玉,显得重若千金,“我会的。”   许映乐也神色复杂的很,是啊,这代表夫妻永结同心的鸳鸯玉他们都没把握住,现在到了倾城手里,也算是发挥了它的价值,“走吧,去饭堂,唐小子该等着急了。”   “嗯。”   唐子盛下午走的时候就吩咐了月娘,今晚家中还要再添一位客人。所以晚上的饭菜也是按照多一个人准备的。   苍耳县刚历经水灾,好些店铺都还没开门,更别说大水一淹,田地里的菜更是没法吃,现在饭桌上的吃食也就不怎么讲究,绿色的菜食更是少见。   也就是月娘有发豆芽的手艺,前几日发的,恰好今日发好,用来待客。   饭堂的菜上齐了之后,唐子盛坐在凳子上,听见外面说话声就知道倾城带人过来了,便走到门口等着。   等人齐了入座之后,沈棣棠又仔细瞧了唐子盛,“你和倾城的亲事是打算什么时候办?”   “原本定在翻春之后,但是听闻晏丞相过来,或许会提前。”唐子盛算算日子,离过年也没几天了,不过是因为水患的缘故,所有人都还没有缓过来,也没心思操心过年的事。   “翻春时节好,此次西州赈灾应该能留在此地一两个月,我也能瞧着你们成亲。”   唐子盛思衬着该如何接话的时候,许映乐便先开了话头,“如今县里水患还没缓过,不宜大张旗鼓的办婚事。”   “是这个道理,我从顺河府过来,一路见识了许多因为水灾没有成为流民的百姓,这次水患要真正的平息,还得要些日子。”   “沈公子,你可否细说说沿途过来的情景。”唐子盛先前得了周南川的消息,但都是县城里头的人给的,他现在就想知道沿途的百姓究竟是何境况。   “能是能,但倾城已经认我做了舅舅,你与倾城即将成亲,是否也该唤我一声舅舅才是。”沈棣棠双目含笑的望着唐子盛,显然已经是认了这个侄胥。   唐子盛有些诧异的看向倾城,刚刚聊天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倾城你怎么这么快就叛变了。   许倾城埋着头,那不是爹爹要求的嘛,和他没有关系。   “舅舅。”唐子盛没什么思想包袱,叫了也就叫了。   “嗯。”沈棣棠应了,但这次便没有精心准备的礼物,而是拿了一方锦盒出来,“改口费,我也先给你,望你日后好生待倾城,要是欺负倾城,我可饶不了你。”   “舅舅,他不会欺负的。”许倾城替唐子盛说话。   沈棣棠转头看向许映乐,“这还没出嫁呢。”   许映乐自然清楚他家哥儿一颗心早早的就给出去了,帮唐小子说话算什么。   “舅舅放心,我就是让自己委屈也不会让倾城委屈的。”唐子盛保证。   “那我姑且信你。”沈棣棠将锦盒给了唐子盛,便说起了西州如今沿途的景象。   和苍耳县准备周全不同,其他县衙门在大雨初降的时候完全没有采取措施,以为就是一场寻常降雨,谁知这雨一下三日都没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那时候各地的县衙门才发觉事大了,但西州小县城里当官的也没几个当真有实干的。   所以除了找府衙,其他的一概是做不了,后来水涨大了,甚至能够淹到县城里去,西州总兵才带了人过来。   只是一切准备匆匆,应对也不及时,到底是多数人被冲进了水里。   “我一路过来走的官道,但官道之前也是被水淹过的,路上遇到不少因为大水冲垮了房屋也没有粮食活不下去的人,他们在往府衙赶,想必是听闻了朝廷派人过来赈灾,去寻个活路。   还有些人家水患来时运气好,水患过后也能勉强度日,只是当时水患来得及,多数人都被水给冲散了,有些更是葬身水中,成了路上的一具尸体,有余力的活人也三五成群的在尸体堆里寻亲人,只是希望渺茫。”   “什么?”唐子盛听到尸体还摆在路上,甚至由活人去认尸的时候变了脸色。   “可有什么不对?”   “西州总兵既然派人到各县城帮忙,难道水患之后没有派人将水退后的尸体集中烧毁吗?”   水患历朝历代都有,更不要说前人留下了多少教训才终结的如何在水患之后处理,他不信西州总兵连这个都想不到。   “我一路过来,都是见许多百姓在各个尸体上翻找,大概是希望让家人入土为安,路上我也见到一些官兵打扮的人,他们是在收集尸体。但不是拉去烧毁,而是将尸体运回县里,看是否有亲人认领,其中有什么讲究?”   沈棣棠没有经历过水患,就算饱读过诗书也与农业天灾方面相差甚远。   所以不知其中内情,更何况如今讲究入土为安,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将亲人尸首烧毁。   “水里泡过的尸体时长可能带有病,水患后多时疫,就是有此原因。”唐子盛听得一肚子气,这是在入土为安吗?这是在助纣为虐。   “那岂不是?”沈棣棠听这么一说明白了其中厉害。   “倾城你们先吃,此事事关重大,我得先去处理。”唐子盛放下筷子就出了府,他相信晏丞相肯定还不知道此事,必须要尽快通知晏丞相。   现在能够联系到晏丞相的就只有海棠,他要往周南川府邸走一趟,如果沈公子所言不假,这些段日子里极有可能已经有人染了病。   现在各村基本上已经完全安定下来,原本镇守各村的士兵也都纷纷回了兵营,他需要在苍耳县各个关口在加派人手,同时还得在关口处备好防疫的草药熏香。   就算真的起了时疫,只要苍耳县没有传染源,他就能护此地太平。   ——   “海棠,这里传信给晏丞相,需要多久?”   “用信鸽一日就可。”   “最近用信鸽可安全?”如今许多人都吃不上饭,肯定会把注意打在山上的飞禽走兽上,信鸽大有可能被饿极了的人拆吃入腹。   “安全,苍耳县到顺河府训练的信鸽都是走的荒无人烟的道路,就算现在许多人都在山里活动,但深山应该还不敢进。”   “如此就好,我有一封急件需要送到晏丞相手里,越快越好。”   “我这就去取信鸽。”海棠虽不知道究竟是何要是,但劳烦唐大人这个时候都要走一趟,肯定事情不小。   “你家书房在哪?借我用用。”   周南川引着往书房去,“你这是又遇上什么事了,这么火急火燎?”   “再慢些,西州可能就要经历一场时疫了。” 第079章 时疫四起   笔墨文书挥斥于一纸,小小的信筒装不下多少东西,唐子盛也尽可能用小楷写的简短些,好在来了此方世界这么久,他这手字一直不曾停练过。   比起给将军书信时的张牙舞爪,如今也是收敛了许多,见字如见人,现在他这手字虽然不见得能够看出他这个人的真实底蕴,但也不至于让人一眼觉得他不行。   唐子盛待墨迹干了之后,将一小段信纸递给了海棠,“此信须得尽快送到晏丞相手中。”   “今夜星朗月明,不会落雨,以信鸽的速度,不到天亮就能送到晏丞相手里。”   海棠装好信,将信鸽放走,才抽出功夫问,“是出了什么要事?”   晏咳、沈公子才入苍耳,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情。更何况就算是沈公子出事,唐大人也不会如此着急动用将军的线联系晏丞相。   “暂时无事,但若消息迟些送到晏丞相手里,就有可能发生大事。”唐子盛捏了捏眉心。   “什么大事值得你如此匆忙?”周南川可还见着过唐子盛如此火急火燎的时候。   “我刚从沈公子那里得到消息,说他沿途过来许多水退后留下的尸体都不曾处理,还让活人前去认亲好入土为安,时下是冬日,比起夏日疫病来的没有那么迅猛,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水患中淹死的尸体都要集中火化销毁,这是处理水患书本上清清楚楚写着的,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周南川闻言也惊骇。   若说此前没有经历过水患,许多处理的步骤不知还情有可原。但是大豫建朝以来,至少经历过四次大水灾,再加上前朝的、前前朝、前前前朝的……   这么多经验都是白纸黑字成书在册的,凡是要考科举的学子,哪个不清楚明白,就是西州总兵手底下的人不识文墨,各县衙的县令县丞都是做什么吃的。   “我也想问,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问已经于事无补,还是想着怎么处理万一的可能,等事情过了在追责也不迟。”唐子盛吐了口气,“沈熠然可有回县里来?”   “小公子说明日会回来一趟。”   “如此就好,原本还想着等水患结束让沈熠然带兵去西州各处把匪患给平了,顺道可以在钦差大臣来苍耳县时掩人耳目,如今看来是不行了,等明日沈熠然回来,苍耳县所有出入口都需要重兵把手,不得随意进出。”   “不让进,可让出?”周南川怕没有上面的命令,他们自己决定或许容易起民怨。   “许出不许进,想要出去的人各方面的利害关系我们若都是清楚明白的说了,还要执意出去,那我们自然不能拦着。但是出去之后想要在进来,就是万万不可能的。”   “如今百姓流动性大,要是真起了时疫西州还要乱上好一阵子,只是不让进出,现在米粮一事都还需要从开云府那边继续采买,到时候县里米粮用尽该如何?”   “米粮之事是断不可能少的,只是现在西州历经水患的各地应该是要闹饥荒了,莫要说时疫,就是单单流民,粮食若无军队护送都得被抢劫一空。”   “既然你已经考虑到这点,是不是想出了解决之道?”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有那么多办法,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荒无人烟。”   “走人烟稀少之地的确是个办法,但荒无人烟也就意味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途中遇上山匪或者在山林间迷失岂不是白白送死。”   “这个办法不行那就只有等晏丞相亲自送来朝廷补给的粮食,同时让周围村子里的百姓继续开垦土地种地。”唐子盛说的头大,一场灾祸带来的连锁反应当真是不可小觑。   “要是时疫起了,晏丞相可没有那个功夫过来,我们还是想想如何搞到更多的粮食才是。”   现在不必给百姓每日发放清粥,但是他们手里一千士兵,石头村里的诸多百姓,都要靠县里给的粮食生活。   就算唐子盛之前囤积了不少粮食,但只进不出,还不是坐吃山空。   一旦时疫一起,不等大夫研究出如何治病是不可能结束的。至于大夫什么时候能够研究出治时疫的方子,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粮食的事不急,我们的余粮省着点吃,一个半月还是能够撑下来。”   他此前种的大批土豆也收获颇丰,只是这都是留的种子,等到翻春后在种下去,两三月后土豆的种子就足够在苍耳县推行种植了。   熬过一年,粮食将不会再是问题。   “我自然是不急,急的该是其他县里的当官的,要是当真时疫严重,屠城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周南川担忧的便是治疫病的法子迟迟研究不出来,最后只能用屠城的办法平息。   大豫四次水灾,其中两次都有奉命治水灾的钦差大臣对时疫束手无策,为不让更多的人感染,只要将重症者全都围于一城,最后放火将他们烧死。   “晏丞相不会做这种事。”唐子盛闭着眼睛,要真是到了需要屠城的地步,只怕苍耳县也不能幸免于难。   顺河府。   作为此次西州水患的重灾区,顺河府底下的十几个县可谓是无一幸免,晏或到了顺河府之后就着人安排接手顺河府的调度,开始对顺河府各个周边的县城进行救治和援助。   几日功夫下来,几乎已经在顺河府传开了朝廷准备了粮食救济他们,越来越多的流民从周边的县城里赶过来,人一多就容易起冲突,这些日子若不是安排了西州总兵手底下的人维持秩序,怕早就乱套了。   但今日天不亮,晏或就被手下的人吵醒,说是苍耳县那边有急报,苍耳县现在晏或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是重中之重,清醒之后只披了外衣就坐在案几前匆匆看完来信。   短短几句话,道尽了如今顺河府危机的情况,也看的晏或怒火中烧。若非涵养气度好,这会晏或就要骂人了,“消息几时送到的。”   “回大人,寅时末飞来的信鸽,信鸽绑着的信筒标了红,是急报,属下立刻就送了过来。”   “把西州总兵给我叫过来。”晏或将信纸放到一旁的烛火处,待信纸燃尽,才开始更衣。   这几日为了能够早些忙完,他也是睡得极少,昨日更是丑时过半才躺上床,这会寅时刚过,不过堪堪睡了一个半时辰。   原本以为这几日殚精竭虑的忙碌能够让他早日见到映乐,不想这未来女婿的一封信让他知道此后还有他要忙的。   西州总兵陈皓被手底下的人吵醒,听到是晏丞相急召,便是连衣冠都没来得及打理就忙着赶了过来。   “晏大人,不知是发生了何事?”陈皓额上冒冷汗,他这个西州总兵其实也是靠关系混上来的,比不得像是景将军那样在战场上一步一个血印拼的。   而且他这回在朝廷派人前负责预防西州水患的事他压根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这一个不放在心上,水患当真来了,他西州总兵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为此晏丞相这段时日在顺河府他都不怎么露面,只完成上面人吩咐的事情,像要做个透明人。但没想到这一下子把他叫过来,难不成是打算责问他的罪责。   “你派遣士兵去各个县城赈灾时可有吩咐过他们水患过后要如何做事?”   晏或目光冷冽,手指敲着桌子,听到轻微的敲击声,更是让陈皓后背起了一身冷汗。   “这个,下官吩咐了他们要一切配合当地县衙的调度,一切以百姓性命为首,不得擅离职守。”   “没了?”   晏或只问了两个字,但这两个字落在陈皓心里就跟一记重锤似的,砸的他不知所以,“没、没了。”   “我记得武举虽然不要求文采经韬纬略,但也需要背熟四书五经,你能坐上西州总兵,该是过了武举科考才对。”   “是,下官当年正是武举科考头榜。”陈皓为此还有些沾沾自喜,他当时能够考上武科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所以他凭关系坐在西州总兵的位置上一点也不心虚。   “既然是头榜,那怎么不清楚水患后,须得将所有尸首集中烧毁,预防时疫。”   晏或语气重了两分,质问的声更是把陈皓吓得一激灵,一下子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   “现在顺河府许多县城都不曾烧毁水泡过的尸首,更有甚至,你派去的士兵还将尸首都拉回县衙,让百姓前去认亲,你可知道这样做会是什么后果?”   “我……”陈皓被连环质问问懵了,他、他知道的,只是当初派遣官兵的时候太着急他根本没有想到这里。   “现在立刻派你手下其他士兵前去各个县衙门,将这些尸首集中烧毁,同时每一处都需要进行用药草熏烤,所有接触过尸首的人都给我集中起来,若是有人发热立刻隔离。”   晏或不打算继续责问陈皓,这事之后在算账,现在要怎么把时疫扼杀在摇篮才是。   “是,下官这就去做。”陈皓马不停蹄的离开,准备召集人马。   “你去盯着陈皓,若是他没有说预防时疫的步骤,告诉他补上。”晏或冷静的吩咐完手下。   “是,大人。”   待人离去,晏或又差人找了此行带过来的大夫,原本这几位大夫他是假借水患之名带给映乐治病的,现在一看原来这些大夫还真是有用武之地。   只是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   在给晏丞相送消息的三日里,唐子盛整日都提心吊胆,怕某一日收到的消息就是起了时疫。   虽然苍耳县暂时无法进出,但将军和周南川在西州各地的眼线还是源源不断的送了新的消息过来,这三日来的消息都显得风平浪静,却给唐子盛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现实恰恰如唐子盛猜测一般,今日周南川黑着脸进来,“东临县被封县了。”   “预料到了,看来就算是冬日时疫起来的概率也依旧不小。”唐子盛疲惫的松懈下来,这几日精神一直紧绷着。   尽管现在来的消息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也给出了结果,让他心里有了筹算的方向。   “东临县是苍耳县临近县衙,如今东临起了时疫,只怕东临县村子里的百姓都要往苍耳县跑。”   “我已经嘱咐给沈护卫加派人手巡逻,他们没那么容易过来。”   “但愿如此。” 第080章 鼎力相助   “我说徒弟,咱这儿是医馆,这里是熬药的地方,你用来炖肉是不是不大妥当。”   许大夫面色复杂的很,不是他说,这徒弟手艺实在是太好了,眼瞧着一罐子肉汤飘出的香气让整个医馆的人都无心做事,他这个当师父的还是要训斥两句。   当然这罐子里的汤要是有他一口,就让刚才的话是在放屁。   “最近医馆都没人,师父就不要小气,借我地方用一用。”许倾城专心看着火候,因为每日都得来医馆学习,也没有空闲时间替子盛做点什么。   自打三日前说可能起时疫,子盛就没睡好过,再这么下去身体熬垮了怎么办,索性最近都没几个来看病的,医馆平日里也清闲,他就买了一匹排骨带了过来,一边学习师父说的东西一边给子盛顿一锅汤待会带回去。   “嘿,谁说没人的,以前发过大水就属医馆最忙,这次是你未婚夫有些本事提前预防了,不然你还有这份闲工夫在这儿炖肉。”许大夫不服气。   “这肉就是给子盛顿的,也当是我替师父你谢谢子盛的帮忙了。”许倾城呵呵笑着回应。   “哼,小娃娃就是腻歪。”   唐子盛来时就恰好听见这番话,心底笑了笑,但还是正事要紧,“许大夫,倾城。”   “子盛,怎么过来了?”许倾城这几日都没有功夫好好瞧子盛,这会人过来了心里自当是高兴的很。   “有些事要拜托许大夫。”唐子盛虽然也很想说他是专程过来的,但这话说出口,便是连他自己都不信,下次再来专程探望倾城。   “找我什么事?”许大夫知道他们这位县令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他必然是有大事,上次是写治疫病的药材,这次又不知道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东临县那边封县了,可以确定东临县内有人感染了时疫,我就想问问许大夫你对这次时疫有没有想法。”   老话说医者父母心,但医者也是人,唐子盛过来也没有任何强制的意思,单纯问一问许大夫对这次时疫感不感兴趣。   若是感兴趣那治疗时疫研究方子便又多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要是不感兴趣,就当是给许大夫提醒,之后县里有治发热的病人,多留意几分。   “当真起了时疫?”许大夫这话问的复杂,话里既有他也能遇到如此危机病症的兴奋,又有时疫不知要祸害多少人性命的可惜。   “嗯,其他县里没有很好的处理那些过水的尸体,估计大水退下回家住的时候也没有用醋进行洒扫,起时疫的概率很大。”   “这些地方父母官,都是吃白饭的,这么重要的事都做不好。”许大夫骂了几句之后,沉思了片刻才又开口,“我倒是对治这病感兴趣,但是这病人还在其他县里,要怎么接触。”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现在他连染上时疫的患者究竟什么样都没见过,就要让他开始研究怎么治时疫的方子,那不是大腿上把脉——瞎搞吗。   “如果许大夫感兴趣,到时候我只会安排人,不过得劳烦许大夫走一趟,须得去苍耳县入口处诊治。”   从东临县逃到苍耳县的百姓里肯定也有感染上时疫的人。所以唐子盛已经安排人在各个出入口快速建几间木屋,到时候安排这些时疫患者。   “老夫还以为你要把我送到起时疫的地儿治病呢,不过是走一趟关隘口,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大夫摸着胡子,他虽然有些医痴,但还是没有那么大的奉献精神。   能够不入虎穴,最好还是在家里窝着舒坦。   “不过,我要去,肯定是要带着徒弟,这种多少年都难得一见的病情给这些小家伙们掌掌眼,以后治病可以说是受益无穷,就是不知道唐大人你舍不舍得。”   许大夫这段时日教许倾城这么久医术,是当真发现许倾城的聪明劲在学医上面极高。   他已经打算收许倾城为他的关门弟子。虽然倾城只是个哥儿,但他一身医术有人能够继承衣钵,他也就死而无憾了。   治时疫自然是大事,唐子盛就是连许大夫去都需要再三斟酌,更不要说倾城。   作为倾城的未婚夫他当然是不愿意倾城冒险,可比起他的意愿他更想让倾城跟着自己的意愿走。   “倾城想去吗?”唐子盛语气温和,其中不夹杂任何的情绪,只当是问了一句饿了吗?   许倾城毫不迟疑的点头,他既然学了医术,就不能因为危险而放弃,那样他这身医术学来又有何用,“我想去的,我也相信,你能够保护好我。”   “那就放心去,要是真遇上有时疫的患者,我会安排人每日都仔细的用药材和白醋,你也将防护做好。”   “我会的。”许倾城笑意更甚,子盛这般坚定的支持他,也是他下定决心的一个重要因素,他会保护好自己,子盛也会保护好他,这样他也能给子盛提供一些微薄的帮助。   “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我到时候就直接带人去了,不过唐大人你也放心。虽然老夫没有经历过时疫,但学医数十载,怎么保护好自己老夫还是知道的,就是当真遇到了重症时疫患者,老夫我也能保证不让倾城染上病。”   “如此,唐某就先在此谢过许大夫了。”唐子盛一拜。   “这一拜,老夫收下了,到时候定然还你个完整无缺的夫郞成婚。”许大夫乐呵呵的答应,目光又瞥到放在炉子上正煮着的锅子,“你们赶紧把这汤给解决了,不然等会别人进来还以为我们医馆改饭馆了。”   许倾城笑应了,正好子盛过来,不用把这锅汤带回去,趁热吃正合适。   两人从医馆后厨拿了碗筷过来,许倾城先给师父端了一碗过去,才偷偷和唐子盛蹲在医馆后面的院子里露天喝着汤。   “时疫起了,顺河府的情况就更加棘手,晏丞相那边情况如何?”许倾城这几日时不时从舅舅那里听得从前他父亲的丰功伟绩,原本只一个名字的人物渐渐在他心中有了形象,现在这位未谋面的父亲遇到这样的大事,想必情况也不好。   “着急是必然的,钦天监早早的给了预言,结果西州这次水患情况也没有得到改善,甚至连时疫都没预防住,传到朝廷里,许多言官可能要借机参晏丞相几本了。”   唐子盛先前就说过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但他这位岳丈为了见夫郞和孩子,就是烫手山芋也接了,可见是对夫郞孩子极为上心的。   “现在我们除了帮着研究时疫的方子还能做些其他什么吗?”许倾城目光望着碗里的汤,神情有些低落,在这种大事面前,他好像谁都帮不上忙。   “当然有,你还记得之前水患起之前我不是找许大夫要了治时疫的方子,为此准备了大量针对时疫用的药材,到时候要是顺河府缺药材,我们就能送过去解燃眉之急。”   许倾城闻言松了口气,他们现在能力不足,能够帮上忙的地方不多,能够帮上晏丞相一点他便心中踏实许多。   “马上要过年了,只是今年估计没有几个人有心思放在这上面。”   “过年本就是一年到头有个盼头的日子,现在百姓朝不保夕,自然没有心思在这上面放着。”唐子盛想许多人不要说过年,就是活下去都困难的很。   “朝廷那边说是对受灾百姓进行补偿,但是发放到苍耳县的补偿却迟迟不到,现在又起了时疫,恐怕又要推迟许久了。”   “不会的,粮食和补偿会按时送到的,而且我打算等过完年初二就开始动工修外面的城墙,有份工作能够提供吃喝,很多人就不会在沉湎于水患。”   原本唐子盛打算年前就复工的,但到底是没有晏丞相那边的消息,心中没底,他手中钱是有。   但是粮食急缺,所以在不确定下一批粮食什么时候有眉目之前,他没办法这么快下决定。   “这样也好,苍耳县现在许出不许进,很多想出去找出路的人都不敢擅动,家中有余粮的人不多,靠地里收成又不会那么快,能在这个时候有一份领工钱包吃的工作,也能让他们迅速从水灾中走出来。”   “嗯,没错。”唐子盛一口喝完手中晾凉温度正合适的肉汤。顿时感觉这几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原来回血是真的。   “你最近辛苦了,多喝一点,我的手艺虽然不及爹爹,但还是不错的。”许倾城又给唐子盛添了一碗。   “好。”   ——   晏或撑着眉心,听完下属的汇报,“除开东临县还有几个县发现了有大规模的发热病症的病人。”   “三个,余下的几个县县令都是将尸首集中处理了的,暂时还么有出现有热症的病人。”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让其他几个县都继续盯紧,已经有四个县出事,我不想这次时疫的范围在进一步扩大。”   “是,大人。”   “对了,苍耳县那边陈皓有派人过去吗?”   “苍耳县?”半跪在晏或前面的暗探显然也很疑惑,他不记得顺河府的几个县里还有个苍耳县。   “呵,好一个西州总兵。”晏或大概是知道了其中原由,苍耳县地处位置偏僻,是顺河府十几个县里最与顺河府不怎么接触的县城。   这位马虎的西州总兵,或许在水患开始时就没有派人去苍耳县帮忙。   “你吩咐人下去,派一队人马将我备下的那份粮草尽早送到苍耳县去。”   晏或知道苍耳县情况肯定是顺河府十几个县里损失最低的。但是现在起了时疫,苍耳县地处偏僻,从外面运送粮食肯定有些困难。   他现在分身乏术,没有办法过去,便只能先将他准备的粮草送过去。 第081章 除夕将过   腊月三十。   往日在这时节是苍耳县难得热闹的时候。但今年因为水灾却难得冷清,就是连大街上也不见有多少行人。   复工的消息唐子盛已经给各个村里传过去了,这次要来修城墙的工人预计会变之前要多,恐怕就连县里的许多人都要去外面做工挣钱。   但人多也就意味着原本计划的细水长流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子盛,年夜饭做好了。”许倾城走进书房叫人,腊三十还在忙事也就是这一遭了。   “马上来。”唐子盛合上书册,动了动因为持续一个动作太久而僵硬的脖颈,“听说晚饭是许叔操持的,我又有口福了。”   “那是,我爹爹做菜最是一绝,而且每到了过年的时候爹爹一定会做一桌子大餐,我小时候就一直期盼过年,想着过年有肉,还是能摆满一张桌子的肉。”   那时候家里就靠爹爹做些绣活挣钱过日子,平日里有个菜吃就不错了。   “小馋猫。”唐子盛带有些许宠溺的叫着,不过他知道这样的感受,幼时和奶奶一起住,平日里也极少有肉吃,但生活水平还是要比倾城好一些,“以后我保证你每日都有肉吃,还顿顿不重样。”   “都说了那是小时候,现在长大了我就没有那么馋肉了。”许倾城不想自己留个小馋猫的印象,等他慢慢能给家里挣钱之后,他们平日里也隔半月能吃上一点荤腥。虽然还是盼着过年,可也没有小时候的那种感觉了。   “你不馋我馋,今晚许叔做的菜我包圆了。”   “那可不行,按规矩桌上的鱼可不许吃完。”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到了饭堂,饭堂里两位长辈已经入座。   “往日府里过年都是些长辈和闹心的小辈,今日难得清净。”沈棣棠打心底里喜欢倾城和唐子盛,他无子嗣,映乐的孩子就跟他自己出的一样,就是,“可惜熠然这孩子不回来。”   沈棣棠早知道景奂收养了个哥儿,更何况熠然还姓沈,在他心里熠然也是他的孩子。   但来了苍耳县这几日,他也只在来此地的第二日匆匆见过熠然一面,连话也没说上几句,熠然就要领兵守着苍耳县。   “和手下的人一同过年,沈护卫也能更快的收服底下的人心,明日沈护卫应该会回来一趟,到时候舅舅便有机会和沈护卫叙旧。”   “那样就再好不过,只是哥儿领兵要吃许多苦,我却帮不上什么忙。”沈棣棠叹气,他这个做爹爹的有些没用。   “舅舅是同意沈哥儿领兵吗?”许倾城听沈棣棠话里的意思似乎只是担忧,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这般离经叛道的想法他还以为富贵人家教出来的规矩是不许的。   “为何不同意,哥儿比起男子,虽然天生条件差了些许,但和女子相较又好了不少。但就算身体条件不如男子和哥儿的女子,史书上也有巾帼不让须眉领兵打仗的壮举,轮到哥儿先天条件还要更好些,自然也能当得将军。”   “的确如此。”许倾城坚定的点头,就像他学医,多数大夫都不愿教哥儿。   但他学医的阻碍却没有当将军大,因为大豫史上还没有一个哥儿将军。   “世间多束缚,我们原是想逃脱其中却又沦陷其中。但好在我们现在有能力替你们铺路,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莫要等日后忆及此事时再后悔。”   “嗯。”许倾城应了,不过听舅舅这话的意思,他们年少时的梦想未曾实现,“那爹爹和舅舅年轻时是想做什么?”   许映乐接触到自家哥儿的目光,回忆起他少年时轻狂之举,想了想还是不要说出来,有些丢人。   “我年少时想要入朝为官,至于你爹爹”   沈棣棠话说一半,轻笑起来,这事还得映乐自己说。   “爹爹?”许倾城越发好奇,看舅舅的样子,想必这愿望定非比寻常。   “没什么。”许映乐对上倾城的眼睛,低声说,“只是想娶你父亲。”   “啊?”许倾城转头对上唐子盛的眼睛,但发现唐子盛并没有因为这句话产生任何震惊的神色,是他太大题小做了?   “嗯,当年你父亲生的比哥儿还好看,在世家子弟间有一诨号,名叫倾城,甚至许多初见不知道你父亲是男子的人,把你父亲当做哥儿说要提亲娶他,为此映乐当时就觉得他比你父亲更像男子,该他来娶你父亲才对。”   沈棣棠毫不留情的把许映乐的黑历史挖出来,言语间的笑意也是回忆起从前许映乐信誓旦旦说出这番话。   “那些说要娶晏丞相的人最后怎么了?”许倾城的关注点奇怪的偏移了,听爹爹说过他的相貌八分随了他父亲,他都生的这么闭月羞花了,他父亲肯定更好看,不过父亲身为男子顶着这样一副相貌,的确有些麻烦。   “被揍在床上躺了三月。”许映乐轻飘飘的说完,却让一直在听着的唐子盛打了个寒颤。   什么伤需要躺三个月,就当年晏丞相的年纪应该也不可能把人打成内伤,最多是皮肉伤,躺三个月之久,怕是伤筋动骨把人腿给打断了,未来岳丈的武力值很高啊,那他最近得在加紧练练。不然到时候未来岳丈说要比划比划,他岂不是成了挨揍的沙包。   “现在还有人不怕死向晏丞相这么说吗?”许倾城看向舅舅,如果父亲的颜值一直这么高。身为颜狗的他没准能当场认下这个父亲。   “没有,年少时期你父亲身量还没长成。所以被当成哥儿无可厚非,现在你父亲已过而立,身量在男子中都是鹤立鸡群,比之景奂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还有人有乱七八糟的心思,也得掂量一下。”   “那是子盛好看,还是晏丞相好看。”   “咳咳。”唐子盛轻咳,他这相貌虽然不是男子中的丰神俊朗,但也是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这么比好看,可能还是比不过晏丞相的。   “各有千秋。”沈棣棠很会说话,其实在他心里论起来的确是不分胜负。但在映乐心底只怕是唐小子要略输一筹了。   “这样一看,果然还是子盛更好看。”   唐子盛听在耳朵里,甜在心里,不过这话可不兴在晏丞相面前说,这会说说也就算了。   “吃饭吧,再不吃菜都要凉了。”许映乐敲了一下盘子,满桌子的菜都堵不住他家哥儿的嘴。   “好。”许倾城一声好拐了七八九个弯才停下,然后埋头苦吃,果然爹爹做的饭最好吃了。   ——   新年至,除开唐子盛这边还有点年味,晏丞相和景将军却过得没什么滋味。   西州时疫愈渐扩散,原本几个没事的县城也纷纷出现热症病人。但到此为止跟来的大夫也都对时疫束手无策。   而且这次时疫来势汹汹,便是连看病的大夫都有几个中了招,如今还躺在床上发着诨话。   沈熠然镇守苍耳县四处入口,纵使哥儿身份跟兵营里的人混久了,也都处成了兄弟。   毕竟沈熠然生的再漂亮,一个用力就能让稍有觊觎的家伙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这样高的武力值已经脱离这些士兵将沈熠然看做哥儿的阶段。   杨满楼现在被提拔成为沈熠然的副将,也在兵营里混的开,这不县令因为今日过年给还在辛苦巡查的士兵送了好些肉来。   寒冬腊月的,有一口热汤加肉,便是再好不过的吃食了。   “头儿,你怎么不回去和县令他们过年?”杨满楼年纪不过十六,在皇城里算也还是个孩子,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大的胆子逃家。   “你既然喊我头儿,我要是离开你觉得合适吗?”沈熠然对于这个朝廷官宦人家出生的小子还是心怀戒备。   “那的确不合适,不过今天过年,我竟然没有回家,不知道我父亲和母亲会不会着急?”   杨满楼叹气,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以前跑的再远也能被他父亲给逮回去,现在身陷这里,得猴年马月才能回去。   “既然担心,当初离家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   “这不是大丈夫建功立业嘛,能够早日上沙场为百姓请命,也不算白来这人间一遭。”杨满楼呵呵笑着。   “你家中有几个孩子?”沈熠然瞧着这小子如此没心没肺,估摸家中还有人替他担着责任。   “两个,我和我哥,我哥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四品侍郎的位置,比起往日的晏丞相也不遑多让,我自幼立志上战场,早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但父亲和母亲不舍得,所以我一直被拘在皇城。”   “为何想上战场?”   “好男儿志在四方,从我拿起弓箭和长矛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属于战场。”   杨满楼脸上还有几分稚气,信誓旦旦之言听得他人耳中,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信,“那头儿你呢?身为哥儿想要上战场是为了证明哥儿不输男子吗?”   “为何会这么想?”沈熠然奇怪的看了一眼杨满楼,“我上战场自然也是因为想要上战场,至于哥儿是否不输于男子,这种事非我一人之力可以扭转世人印象,我的志向也没有那么大。”   “哈哈,头儿,你都要想做将军了,志向还不高,那要什么样的才算高?”   “说不好。”沈熠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捡起一旁的石头往不远处的草堆扔去,躲在草堆的人应声而叫,霎时间原本在原地坐着休息的士兵团团将此地围了起来。   “什么人?出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是东临县附近的村民,过来逃命的。”说话的百姓是个干瘦的青年,他身后还有七八个男男女女站做一堆,这么多人应该是从山坳那边过来的。不然走大路早就被守在此地的士兵发现了。   “苍耳县现在不接收流民,逃命往顺河府走,那里有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能给你们粮食。”   “大人,行行好,现在通往顺河府那边的路上已经戒严了,我们不敢过去,过去是要被治罪的。”青年说着就跪下求饶。   杨满楼皱着眉厉声质问,“东临县也要求全县人都不得擅动,你们现在出现在这里,就不怕治罪了?” 第082章 都很艰难   几个东临县的村民听到这声质问,没一个敢说话,怕自然也是怕的。   但比起顺河府那边朝廷来的大人他们不知道根底,还是往苍耳县走被收留的概率更大些。   “东临县起了时疫,你们自东临县过来也有可能身带疫病,苍耳县内如今不进人,你们若是不想走可以留在附近,但不得靠近士兵活动的地方。”沈熠然下了决策,无论如何人是不可能放进去的。   “大人,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你们不让我们进县里,能不能给点吃的。”青年退而求其次。   沈熠然指了指稍远处的木屋,“那边你们暂时可以住,里面有粮食。”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村民连连道谢之后,就争先恐后的往木屋跑去,看着像是饿了许久没吃过饭一样。   围在一处的士兵瞧着,眼底带了几分怜悯,天灾人祸,苦的还是老百姓。   “头儿,那里不是县令大人说给有热病的人当隔离的地方,现在给他们用了之后怎么办?”杨满楼疑问。   “他们既然可能身带疫病,也算是符合监管条件。”到那地方住下,他们也能够随时观察情况,要是让这些人随意走动,保不齐他们会为了活路想尽办法要翻进山里,万一趁他们不注意从山里什么角落进了县里,后果不可估量。   “头儿你这么说也对。”杨满楼叉着腰看向那边,“就是怕县令留在那里的粮食不够他们吃的。”   “顺河府马上会有一批粮食到县里来,如今县里这点粮食还是出的起。”沈熠然话是这么说,但这些百姓从东临县过来。   东临县赈灾的粮食应该早就到了,当地的官员应该将这些粮食分发给百姓了才对,如果有粮食,这些村民逃命不可能不带,可刚才看他们的行囊的确是没有粮食的痕迹。   难不成,东临县县令连赈灾的粮食都私自昧下了?   沈熠然心底起了疑惑,便打算给晏丞相去一封信问问。   ——   年初二,苍耳县城外复工,顺河府运送的粮食在年初一那天送到的县里,时间算的恰到好处,给了各村各户的补偿后,这批粮食还剩下不少。   唐子盛知道,其中定然有他岳丈的手笔,除开西州的眼线,这是第二份厚礼,不光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也让苍耳县能够在顺河府一众祸事里置身事外。   连着两份厚礼,让唐子盛都有些受之有愧,他可还没给这位晏丞相送过什么东西,硬要算起来,大概送的只有当初给将军打下的欠条,这加一起就是三份厚礼了。   “唐大人。”秦昶垣正在巡逻,瞧着唐子盛过来便打了招呼。   “秦捕头无需多礼,我只是过来看看施工的情况。”   秦昶垣了然,也自发的给唐子盛说明如今的情况,“之前建造的城墙部分也遭了大水,今日复工,这些匠人正在检查之前建造的部分。”   “可有问题?”用了糯米水充作粘合剂,唐子盛信这次的水患还奈何不得此处的城墙,要不是当初建墙的时日尚短,这会唐子盛便是连这问话都不必说。   “到现在为止还没检查出问题。”   “如此就好。”唐子盛巡查完工地后就去了石头村一趟,说起来这经历水患的日子其他村民都在人心惶惶,唯有石头村这边唐子盛还给木匠和泥瓦匠师傅布置了任务。   外城建房子的事不急,唐子盛先前就有想过说要把自行车给弄出来,自行车的部分可分为车体、车把、脚蹬子、链条、车座儿、车轱辘和刹车几个部分。   车体车把脚蹬子这些用木头和竹子做原材料就行,车轱辘也没得挑。毕竟现在能够制成橡胶的树还在海外。   他现在连弄些海外产量高的食物种子都困难,更别说让人把树漂洋过海的带过来,而且橡胶就算弄到大豫来,也不是短时间能够成型的手艺,而且橡胶轮胎真弄出来还要弄打气的,种种麻烦困难聚在一块,这车轱辘也只能用竹子和木头。   这些手艺对于木匠来说也不算难,毕竟这时候马车早就出了不知多少年,难就难在链条和刹车。   驱动自行车的链条结构还精细的很,有齿轮有轴承,还要能够刹车,这层层叠叠的加在一块,能够让人思考好久。   原本想着他现在这样弄不出来电力系统,弄不出汽车,怎么还是能把低碳自行车弄出来,现在一看这自行车都不是那么简单能够搞定的东西,他这现代化发展真是眼见着从开始就结束了。   “大人,你给的图纸之前在山里避水的时候我们几个尝试做过。但关键还是得铁匠那边把运转的铁器给打出来,现在做出来的东西也就是个半成品,没什么作用。”   几个木匠说话间有些羞愧,之前瞧着泥瓦匠那边弄出了水泥,他们个个心里不服气,木头手艺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这手艺功夫可不比泥瓦匠他们差。   但是这些日子唐大人除了在建房子和一些需要木材搭构的奇怪家居需要他们帮忙外,其他的活一点没给他们派。   而那些活多是用榫卯灵巧变化,只要不是在木匠手艺上死脑筋的人,都能做出来,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没什么挑战性。   所以在得知唐大人给他们分配了一样制车的任务,看了设计图和简单理念的木匠一个个都是铆足了劲要证明给唐大人瞧的。   只是不管如何,以他们现在的手艺,用木头做驱动车轮的链条还有齿轮都有些勉强了,倒不是精细活做不到,而是木头磨损比铁要快的多。   而且木头的承受力也不比铁器好,真要是用了木头,这人上了车怕是骑不了多久就得开裂。   县令大人头一回交代办的事没办好,几个木匠心里头也不得劲。   “铁匠那边应该暂时空不出手艺去做这些。”唐子盛只安排了木匠没有安排铁匠,就是因为铁匠这段时日是没有空的,兵营里一千多号人都在等着兵器,在铁矿那边工作的铁匠们每日都忙的脚不沾地。   就是他有派了不少人过去帮忙也完全歇不下来,自行车这边可能是没空去研究。   “那我们私下在研究研究,也许不用到铁器也能做到双脚离地使用。”木匠也没穷追不舍,知道铁匠们现在在造兵器,刻不容缓。   不过自行车的研究他们也不会停,在听到唐大人描述这种自行车行径的模式时他们就知道若是真的能够造出来,那可比畜生拉车要快上许多。   再配上唐大人弄出的水泥路,这自行车就更加畅通无阻,就算制作工艺再难,只要能够制出来,在街上一摆,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富商一掷千金求一辆,他们也不算白吃县令这么久的俸禄。   “尽力即可,不必勉强,若是当真需要铁匠帮忙等铁匠那边忙完你们在去找他们,其间你们也可以先试着做我说的其他东西,总归日后都用的上,不急于一时。”   唐子盛算是知道这些木匠们的研究热情。可惜他世界史学的不怎么样,也没有专门关注过自行车的诞生过程已经特定的制作过程。   现在能根据自己使用过的印信画出来,再笼统的说明外形功能已经到极限了。   不过人的智慧是无穷尽的,现在他把这些东西提出来或许还做不到,但难保日后不会有人做到。   “是,大人。”木匠满头思绪的退下,他们还有的任务也不多,就是日后外城建好房屋之后,需要搭配各种新鲜的家具,比起之前他们给兵营打造的那个上下床还要复杂一些。   原本他们拿到这些图纸之后就该埋头干下去的,但有了自行车谁还在意家具啊。   唐子盛瞧着都快要入魔的工匠,有些头疼,只好去找陌言生,“你看着他们些,一时制作不出来别让他们钻了牛角尖。”   “大人这我可拦不住,别说他们,就是我看到大人你带过来的土豆,说他的亩产量之后我也恨不得天天守在地里看土豆长成。”   “土豆生长期约莫六十天到一百天,你若天天蹲在地里,可能土豆还没熟,你要先被太阳烤熟了。”现在严冬也不是种土豆的好时节,那些土豆暂时都还没下地。   “不至于,而且大人你除开土豆还有两样作物,这后面半年我应该是要将重心放在这些作物上面,他们乐意研究就让他们去,不会出岔子的。”   能够见证亩产千斤往上的作物从他手里长大,这可是再荣幸不过的事。   “也是,不过可惜之前的番薯因为水灾都没能活成。”那个时节都把苗育出来了,栽种到土里想必还是能活,只是可惜了部分种子。   “大人还在手中留有种子说明当时也有活不成的顾虑,我们如今只要有种子,总是能够让它们继续繁衍下去,到时候推广到各个村子里,苍耳县的百姓就不用再经受饥饿之苦。”   “会有那么一天的。”唐子盛眯着眼睛,这样的日子不会太远。   ——   “倾城,今日这高热的病人除开呕吐晕眩无力外,可有生其他毛病。”   许大夫在接到唐子盛说关隘口出现高热症状的病人后,就匆匆带了倾城和几个药徒赶了过来,深怕来晚了病人病情加重,他便回天乏术了。   “没有,上午服了一剂药,热度还减退了些。但下午的时候热症又上来了,比之前还要凶猛。”许倾城看着手中时刻记录在案的病例,说了眼前病人的病情变化。   “高热退了又来,没这个道理。”许大夫斟酌了笔下的方子,“我得在进去探一探病人的脉。”   说着许大夫换好了白醋熏蒸过得衣服,头上戴着帽子,嘴上也带好了面巾,随身还戴着防时疫的药材香囊,就往里面的木屋去了。   许倾城作为脉案记录者,也跟了进去,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进来了,屋子里发热症的病人有三个。   听沈哥儿说是年三十那天来的苍耳县,就在木屋歇下,第二日就有两人起了高热,其他随行的人也不敢隐瞒过来报了,他和师父便赶了过来。   但不过两日,这病情就发展的出乎意外的迅猛,可见这次时疫来势汹汹。   若不是之前子盛在这边为巡查的官兵做好了防疫的手段,这里的士兵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中招。   而远在苍耳县外,在这场才过了不到十日的时疫了,已经死了几十人了。 第083章 脑洞过大   疫情最严重的区域当属东临县附近的几个县,其中东临县更是封县也没能阻止疫病感染人的脚步。   若不是当时晏丞相派来的下属反应快直接把东临县给封了,现在只怕西州各地都有可能出现顺河府逃出来的百姓。   晏或也从顺河府赶到了东临县,身为这次赈灾的钦差大臣,自然需要在疫情最严重的地方看着。   不然他躲得远远的,由着下面的人乱来,谁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大人,之前的几张方子效果都不佳,只对刚染上时疫的病人有效,对染上一段时间时疫的病人作用微乎其微。   但这次时疫太凶了,几乎只需几日人就会因为高热烧坏了脑子,再没办法救治,你看我们是否要?”   汇报的医师是朝廷派来的,原是太医院的大夫,对于治时疫虽然说不上得心应手,却也是天下医术极高明的地儿出来的,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现在御医都如此说,就是建议晏或尽早决定要不要将这一县感染重疾无法救治的全部放弃。   “既然方子有效果,说明我们治疗的方向是对的。对于那些重症者,我们自当竭力救治,之前水患后爆发时疫可以放弃他们。但我们此次不行,武御医,你应该清楚?”   晏或言辞间并未有胁迫的意思,但偏巧他这么平平谈谈的说完这番话,站在他下手的御医就知道先前他的提议惹了晏丞相不高兴。   “是,我等再下去研究药方。”武御医擦着额头上的汗退出了营帐。   这会东临县都进不去,前来治病救人的援兵都只能在东临县为安营扎寨度日。   晏或翻看隔一个时辰就传来的消息,不光是时疫,还有因为起了时疫他之前分发到各个县城被当地地方官员昧下来的粮食事也都一件不落的汇报到他这里。   他早知道这些地方官员的秉性,先差人送粮食为的是让灾后的百姓有一口饭吃,他想这些地方官员就算做事在怎么离谱,也不会在朝廷赈灾官员到了的消息遍布顺河府的时候还做的如此之绝。   事实证明,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这些地方官可比他在皇城接触过得许多官员胆子要大的多,他给的赈灾粮食甚至还不是克扣,而是完全私吞。   连他在此地都如此大胆,想想若是平日里,这些地方官员只怕更加放肆,他记得东临县本就是顺河府这边人口较少的县之一,这番折腾下来,东临县的人口只怕会降到历史最低。   如此,倒是可以试试将东临县这点人合并到苍耳县。毕竟苍耳县现在在修城池,肯定需要更多的百姓填充进去,扩张人口。   “丙十三,派一队人马将东临县县衙内所有在职的官员全部扣押起来。”   晏或吩咐手下,既然有了计划,那么最先要做的,就是将东临县这些棘手的父母官给除掉。   同样这次赈灾粮食没有发放到百姓手里,西州总兵也有责任,此前都派士兵到各个县里帮忙解救水灾的百姓,怎么会不知道他给的粮食被昧下了,西州总兵也留不得。   “是,大人。”   ——   这几日苍耳县慢慢走向正轨,除了县外那几个木屋里收留的一些感染时疫的病患外,其他的和先前没有封县的时候差不多。   修外城的小子们每天也兢兢业业,哥儿和姑娘每日也加紧清理外城部分的草地,加上人手也比之前多,每日的工程进度可不知道要快了多少。   同日每日提供工钱和两餐饭食,让做工的百姓更是感恩戴德,水灾过后,他们可是难得有个稳定收入,也能吃饱饭。   等外城修好了,他们手里能攒下不少银子。甚至他们还得到消息,日后他们还能在城里谋一块地基盖宅子,以后也就是城里人了。   “晏丞相又来信了?”周南川瞧着海棠过来找唐子盛,基本都能猜出来为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将军和晏丞相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能够让晏丞相屈尊降贵的隔几日就和他们县令书信往来一番。   “有晏丞相通风报信还不好?”唐子盛拆开小纸条查看。   “自然是好,我的人和将军的人就是本事再大,也没办法事无巨细的探听外界的情况,有晏丞相递消息,不光确保了消息的准确性和时效性,也省了我们的功夫,只是我想不通晏丞相为何会这么做,就算是因为将军的面子也不必如此殷勤的给我们传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关键就是这个盗字,他们苍耳县如今一穷二白,最值钱的还是开云府的欢庆楼。所以有什么是值得晏丞相盯上他们的,这点想不通啊。   “自然不光是看在将军的面子上。”唐子盛合了字条丢尽炭盆里让碳石将其燃烧殆尽,“东临县出事了。”   “怎么,东临县的时疫控制不住了?”东临县是苍耳县临县,虽然这个临字有点远,但按照距离来说的确是相邻。   “不是,东临县县令贪墨了此次赈灾的粮食,晏丞相已经抓了他们打算治罪了,现在写信过来问我,想不想接手东临县的百姓,让东临县和苍耳县合二为一。”   “还有这种好事?”周南川瞪大眼睛,人口可是发展力,说起来西州南州地盘差不多大,但是人口上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   除开地势,这也是为何南州如此富饶,西州如此贫瘠的原因。   “我记得东临县人口和苍耳县差不多,就算外城修好,我们能够接纳这么多人吗?”   海棠以前是西州的情报头子,对西州局势了如指掌,听到晏丞相要苍耳县吞了东临县的人口,感觉有些困难。   “能,但得看这些百姓愿不愿意。”东临县这些年严苛赋税,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过不下去跑路的,现在加上水患之后又是时疫重灾区,五千人口还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朝廷给个颁令不就行了,何必如此麻烦。”   “这件事朝廷不会知道,东临县就算合并到苍耳县这条消息也最多在顺河府内传一传。”   “呃……”好家伙,这事还是个隐秘,晏丞相竟然会帮他们考虑如此之多,他更怀疑晏丞相的目的了,不会唐子盛这家伙是晏丞相的私生子吧,不然晏丞相能这么帮忙?   “那人都到了苍耳县该如何安顿,外城暂时没有办法居住。”海棠问到了点子上,先不说外城住宅,就是外城城墙眼瞧着这些人加班加点也得明年初才能竣工,就算外城和住宅一起建,也需要一大段时日。   要真是东临县人都过来了,他们最多也只能够把人安排在村子里居住。   “东临县虽然之后肯定会名存实亡但也不是一下子就无法居住,等这边外城修建好之后,再说将他们引入苍耳县的事。”到时候等苍耳县的城池建好,自然有的是办法吸引他们过来。   “如此也是个办法。”   唐子盛寥寥几笔写好回信交给海棠,让他再给晏丞相送过去。   “晏丞相现在在东临县,等东临县时疫平息,他应该会过来苍耳县吧。”   周南川不意外的想到晏丞相造访,都如此帮他们出谋划策,东临县距离苍耳县这么近,肯定会抽出时间来一趟。   “嗯,到时候周兄可以先准备准备份子钱了。”唐子盛伸了个懒腰,这些日子太忙,他浑身都跟做多了无氧运动堆积了大量乳酸一样,往日有倾城帮他按一按,现在倾城也忙的脚不沾地,他这段时日也就只有忍着了。   “份子钱?晏丞相过来我还得给晏丞相凑个份子钱?哪里来的道理。”   周南川一时没理解,他给钱岂不是行贿。虽然现在他们干的事已经是离经叛道,朝廷那边的律法自不用纠结。但堂堂丞相应该不缺他们这点供奉才是。   “为什么给晏丞相,我成亲难不成还受不得你一份份子钱?”唐子盛打断周南川奇怪的脑回路。   “成亲?怎么好端端的这个点成亲?”周南川没有联系起来唐子盛成亲和晏丞相过来有什么联系,难道唐子盛当真是晏丞相的私生子,这回过来就是专门看唐子盛成亲的。   可这不能够啊,当初他去调查唐子盛背景的时候,怎么看祖上三代都没有什么问题,怎么会和晏丞相扯上关系。   “看了日子,这几个月就最近有好日子,现在翻过年马上倾城就十八岁生日,这个时候成亲在合适不过。”   若是倾城十七,他成亲总是有些觉得在祸害花朵。但是十八一到,不光过了现代成人界线,也早就过了古代成人界线,所以这个时候成亲正合适。   不然真等到倾城法定结婚年龄成亲,他就得盘算盘算几位长辈答不答应了,没准到时候还会怀疑他某个功能有问题,或者觉得他是个渣男,不成亲在甜言蜜语拖着倾城,等日后找到比倾城好的,再把人甩掉。   他可是领教过,古代人脑补能力一点不低,可不敢小觑。   “也是一桩喜事,你既然决定了我这份子钱当然会准备好,确定了日期通知我一声就是。”   周南川话里没什么奇怪,但眼睛里藏了一丝狡黠的笑意,成亲闹洞房那可是古有的习俗,就不要怪他到时候不客气了。   “这个自然。”唐子盛自然是察觉到了什么,然后不经意提起,“我记得周兄比我年长两岁?”   “为兄的确比你痴长两岁。”周南川过谦,还想着唐子盛这意思是不是打算他们结个拜,唐家这边已经没有亲人,到时候他身为唐子盛兄长做到高堂的位置,替唐子盛撑撑场面,毕竟长兄如父嘛。   虽然不知道周南川所想,但是唐子盛本能的感觉到有一股恶寒在后背升起,他笃定周南川现在想的肯定不是他乐意见的,所以说的话也就没有顾忌,“那我都要成亲了,周兄还单着,不知小弟我什么时候能够喝上周兄的一杯喜酒。” 第084章 喜事在即   周南川磨了磨后槽牙,早就知道唐子盛这家伙满嘴没好话,“你等着,指不定我比你还要先办了喜酒。”   “这么说周兄是和海棠都心生欢喜了?”唐子盛这段时间是没空观察别人的情情爱爱。   毕竟他自己的都顾不上,但看刚才海棠和周南川的相处模式,也没发生变化,莫不是周南川故意随口说的。   “没有的事,怎么我一说成亲你就提海棠。”周南川面色纠结,他可没说过要和海棠在一块。   “这不是周兄身边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只有海棠一个哥儿住在周兄府上,我不猜海棠,难不成猜远在天边的沈哥儿不成?”   “你鸳鸯谱未免乱点了些,先不提我和海棠,就是我和沈哥儿不过泛泛之交,我们能凑一对,你是想推我入火坑。”而且他能看的上沈哥儿,沈哥儿是能看的上他的吗?   “有个未来皇帝做岳丈可让周兄平步青云,这可是万千男子的梦想。”   唐子盛想想他那个时代,打工人内卷,谁不想找个富婆少奋斗二十年,而且沈熠然这个富哥儿,年轻又好看,要和沈哥儿做对象,只有沈哥儿挑周南川的份。   “我倒要看看哪个男儿这么没志气,成家立业竟然不想靠自己的本事而是去靠未来的伴侣,简直好逸恶劳。”周南川狠狠的批评了那些想着吃软饭的家伙。   唐子盛听得一摸鼻梁,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怎么感觉是在内涵他。   “咳咳,那就不提沈哥儿,你与海棠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周南川原本气势汹汹要教训人的模样一下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我怎么知道。”   “看来这事的主动权在海棠公子身上,我看周兄日后就是抱得美人归也是个妥妥的妻管严了。”唐子盛不加掩饰的放声大笑,像是看透了之后周南川要过得日子。   周南川被气得话都说不出,甩了袖子就离开,他能是妻管严?他以后娶了海棠肯定会把人管的死死的,免得一时兴致起了,见着谁有趣又去撩拨!   ——   “师父,这药的剂量是不是重了些,这位病人高热是褪去了,可浑身反而寒凉起来。”   许倾城仔细记录着,他师父的医术不差,在试过几次方子之后就摸清楚了用药的方向。   原本这边几个病人都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都被师父给拉了回来。只不过用药剂量还一直没定下,现在只能在病人身上实验,可惜结果都不理想。   许大夫也细细查看了几位病人的情况,“药剂应该没问题,只是可能里面有几味药材药性堆在一块造成的后遗症。”   “这后遗症严重吗?”   “应该问题不大,再等两日,要是躺着的几位恢复了就没问题,要是没恢复,我在试试剃出其中这几味药,换成别的试试。”   “好。”   许倾城和许大夫从木屋出来,他们在里面呆的时间不能过长。不然身上防护用的衣物和面上的罩子就不起作用了。   所以他们隔上一段时间就出来,出来之后脱下这些衣物都是要进白醋里煮过,他们也得在燃药材的地方熏蒸一小段时间,小心仔细的将里头带出来的病因都给弄死。   “情况可还好?”沈熠然过来询问,许哥儿都窝在这地方好些日子了,这时疫的解药方子就是一直没弄出来。   “有好转,之前用药的方子是对的,只是还有些差池,须得再等两日,等他们情况稳定下来。如果没有其他差池,药方就能和药材一起送到东临县。”   许倾城知道沈哥儿着急,他也着急,知道自己父亲在东临县控疫,他也担心父亲的安危。   “如此就好。”沈熠然松了口气,要是药方再不出来,整个西州情况只怕会更加严峻,“许大夫的医术很好。”   “师父的医术的确很好,我爹爹先前因为我拖垮了身子,需要用上好的药材养着,还得好大夫诊治,子盛就请了许大夫过来,现在喝了好些药,我爹爹的身体也好了许多。”许倾城对这位师父的推崇就是从爹爹病情好起来开始的。   “不,我说的是晏丞相这次过西州,身边带了不少大夫,其中不乏有朝廷里的御医。但他们研究至今也没能研究出药方,东临县因为时疫已经死了不少人。”   “子盛说过,皇宫虽然是现在统治者居住的地方,事事要求严苛精细,看着世间最好的东西都在皇宫,实则不然,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手在民间吧。”   “嗯,有道理。”沈熠然认同这句话,接着又问了一句,“等事了你也该回去了。”   许倾城点点头,这些日子吃住都和沈哥儿在一处,“等时疫结束,沈哥儿你也要多回去回去,舅舅可是一直担心你。但又怕自己多言反而成了负担,你趁着他在苍耳,多回去陪陪他。”   沈熠然点头的同时眼底还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小被义父养大,也知道义父心上人,他自然也是把沈棣棠当做另外一个父亲。   但是一晃他都快十九了,另一个父亲突然出现,他虽有心想亲近,但也不能像小孩做派。所以如何和这位父亲相处,他还真没有摸准脉门。   这厢正聊着,唐子盛却是难得过来,县里如今也不太平需要人看着,唐子盛过来这边的次数不多。   就是倾城治病期间也就来看了两回,现下过来想必是县里的活松快了些。不然一来一回耽误的功夫还真抽不出来。   “在聊什么呢?”唐子盛这次过来还带着任务,他手里提的木盒是许叔和沈公子一大早起来做好的点心,知道他今日一早要过来,便想着要给两个哥儿带些东西。   “没说什么。”沈熠然可不想被唐子盛知道后打趣,然后识趣的找借口离开,“你难得过来,倾城也有空,我就不打扰了。”   “沈哥儿等等。”唐子盛把人拦住,糕点还是得先送到沈哥儿手里,“我这次过来可还身兼嘱托,糕点你可得接着,这是许叔和沈公子做的,留着你们下午的时候吃。”   “好。”沈熠然接过就往林间走去,他们在这档口巡逻也不光是站着不动,更多的还是要在附近山上走走。   “县衙的事忙完了?”倾城笑盈盈的看着唐子盛,子盛前两次来看他,他跟着师父忙的脚不沾地,连说句话的功夫都难腾出来,这回难得他们都用空。   “初期事哪里忙的完,不过最近县里也稳定下来了,我便想着过来看看你。”唐子盛摸了摸倾城的头,想把人抱进怀里。   谁知许倾城给躲开了,紧皱这眉心道,“我才从木屋里出来,虽然过了几道程序,但还是不能靠太近,万一给你传染上了,那可不行。”   “好。”唐子盛没有勉强,他也清楚这时疫的厉害,传染性强,发病快,比此前的许多时疫都要厉害很多,“不过我要是真染上了时疫,还得劳烦倾城救治才是。”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许倾城怒瞪。   “打个比方,打个比方。”唐子盛连连低声讨好,可惜他不是个孩子,不然就能借口童言无忌了。   “不许乱打比方。”许倾城脸上缓下来,然后把今日的好消息告诉子盛,“师父已经研制出控制时疫的方子了,只要在观察两天,木屋的病人没有其他不良反应,我们就能把方子寄给晏丞相。”   “当真?”唐子盛自然惊喜,他和晏丞相最近一直在书信互通,可是知道现在东临县窘迫的境地。   “当然是真的,但现在也不是百分之百肯定,就是怕方子有后遗症,所以还得再等两天才行。”   许倾城又觉得自己说的早了,万一病人出现其他状况,方子用不了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不必给自己压力,许大夫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把握的。”唐子盛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不过现在还有一件喜事没和倾城说,“等时疫解决,晏丞相到时候定然会来苍耳县,我想把我们的婚事提前。”   许倾城一时愣住,确实,这样的喜事他也想父亲和舅舅参加的。可是,他的嫁衣还没绣完,这段日子忙着跟师父治病,都没有时间绣嫁衣了。   “在担心嫁衣的事?”   “你、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唐子盛想着能够穿上小夫郎绣的婚服结婚肯定是再好不过的事。   但是现在时间上来不及,还从许叔那里得知倾城的绣技也有些困难。   所以为了有一个完整的婚礼,他俩的婚服还是被许叔和沈公子给包了。   这些日子忙,等他知道的时候都绣好了。   许倾城立刻明白,除了爹爹会暴露他在没其他人,“那现在怎么办?我的婚服都还没开始做。”   “许叔和沈公子已经做好了,就等着我们回去一起试穿,看有什么地方改改。”   许倾城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果然还是爹爹靠谱。算了,比起自己绣的狗啃似的婚服拿出来丢人现眼,还不如穿爹爹和舅舅做的,肯定很好看。   “我想把婚事定在你生日的时候,你看怎么样?”唐子盛翻了黄历的,倾城生日的那天正好是宜嫁娶的好日子,他想着就干脆一起办了。   “行。”许倾城小声的回应,他要嫁人了,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突兀的来了心底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要和子盛结为夫夫,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他们之后还会有小娃娃,就着这个念头许倾城想象了一下日后他们的在一起的情景,一定是温馨又幸福的。   “倾城。”唐子盛摸了摸藏在袖间爱你的木盒,里头没有什么金银打造的东西,但这是结婚前他想送给倾城的东西。   “嗯?”   “嫁给我好不好?”唐子盛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枚他自己做的木头戒指,三书六礼是古礼,他要走。   戒指求婚是他的世界流行的礼节,他也要做,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他不想亏待倾城。   许倾城愣愣的看着唐子盛拿起木盒的戒指单膝跪在他面前,一时间想要去扶。   但对上子盛坚定的视线,他又顿在原地。既然子盛再问了,那他就再答一次好了。   “好啊。”   唐子盛微笑,将木头戒指稳稳的带进倾城的无名指。 第085章 迎面相逢   “大人,苍耳县来信。”甲十一拿着一封厚厚的信过来,之前大人和苍耳县来信都是靠飞鸽传书,不知今日到底是有何重要的消息,让苍耳县县令直接差人送了这么厚一封信过来。   晏或接过信,细细读完信里的内容,久久没能舒展的眉心在看完信上的内容后松快下来了,面上似乎还有了一分浅浅的笑意。   随后吩咐,“来人除了信还送的有药材,你派人去接手。”   “是,大人。”   甲十一转身要走的时候,晏或又把人叫住,“让那几个还在研制药方的大夫过来一趟,我有事要问他们。”   甲十一晗颚,出去也不过片刻功夫,几个大夫就你推搡我,我推搡你的畏缩着进屋,深怕这是晏丞相对于他们研制药方的进展不对,要治他们的罪。   “晏大人,不知道你叫我等来是有什么要事?”武御医在这群大夫里算是领头的,他们一堆人站在营帐里,却都没人敢正视晏丞相的眼睛。   “这里有一药方,可治时疫,你们带着方子去研究一下。若是没有大问题就给时疫重症的百姓先用上。”   其实不用给这些大夫瞧也是一样,如今时疫重症的百姓,他手里的几位大夫也没本事插手救治,为此与其怀疑药方的真实性,不如直接给这些百姓用药,还能将必死的结局赌上一赌。   “这,晏大人你的药方是从何处来的?”武御医听到说治时疫的方子研究出来了,整个人兴奋又担忧,他们这处基本上是把西州最好的大夫都给召集过来都没能研究出药方,这晏大人手里的药方万一……   武御医不敢想下去。   “苍耳县县令送过来的,他县里有一位大夫曾是开云府的名医,时疫开始时,东临县有一些村里的百姓逃到了苍耳县避难,不幸身染时疫。所以这位大夫就是靠这些病人研究出来的药方,我说清楚了吗?”   晏或声线清朗,但刻意压低在这些大夫听来,就是确确实实的警告。   “听清楚了,我等会立刻回去研究这个方子,确定房子无误之后马上给百姓使用。”   武御医又一次踩雷,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再不敢问其他话,赶紧带着手底下的大夫急忙出去。   这药方哪里是需要他们研究,明明是需要他们赶紧把药材配好给如今县里连路都走不了的百姓用,而且看这意思是越快越好。   送走这些大夫,晏或算了算时日,药剂治疗需要三个疗程,他去苍耳县的时间最好卡在三个疗程结束后。   至于顺河府其他县时疫后续的事就交给顺河府府尹,他此去苍耳县行踪只能半公开,除开他身边值得信任的人,其他人都得瞒着。   在算算时间,他最多能在苍耳县待小半个月,唐子盛来信说他把和倾城的婚事定在了二十天后,正值倾城的十八岁生辰。   这样双喜临门的好日子,他身为倾城的父亲怎么也要给倾城好好准备两件礼物才是,好在现在时间还不着急,他还有半个月时间。   晏或转动了手中的簪子,金簪因为常年无人使用也变得不再光彩照人,他给过映乐许多礼物,唯有手中这支代表他心意的簪子最是特别。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这簪子也算是见证了他和映乐这些年走过的路程,只希望他再见映乐的时候,映乐还愿意收下。   ——   “许哥儿,听说你和县令要办喜事了,可是真的?”白河村的熟人嫂子见今日倾城过来,一边忙活手中的事一边打趣的问。   许倾城脸皮薄,但跟在唐子盛身边久了,就算脸皮薄也能跟着装一装,“嗯。”   “这可算是咱们苍耳县遭了大灾之后的大喜事,到时候不知道县令办喜事的时候会不会请我们去喝一杯。”   “你想的美,咱们县里这么多人,谁不想去,但宴席里坐的下吗?”   这倒是,如今因为修城墙的事,唐子盛算是给苍耳县的百姓谋了一份生计活,大家伙都感恩戴德呢,别说修城墙和清理植被的人,就是县里的百姓都想要去讨一杯喜酒喝喝。   但人人都想去,也得县里家的酒席摆得下才行。   许倾城微红着脸听他们说话,这次婚事定下,他和子盛商量了,除开县衙里的人和莫叔莫婶一家,再加上白河村的村长一家,就不请其他人了。   他们本意也没想大肆操办,到时候观礼的人还有父亲和舅舅,就怕有心人见着给外人说了去,让父亲和舅舅有危险。   “海棠,我来帮你。”许倾城招架不住这些婶子,赶紧来到海棠这边躲躲。   因为治疗了时疫,又要成亲,师父准了他一个长假,闲来无事他就打算过来帮忙。   “你这个要做小夫郎的怎么这么闲不住,不在家里好好待在准备喜事,跑出来干活唐大人可知道。”   “怎么你也打趣我,婚事明明还有几天的。”许倾城就是在家里憋久了,说实在的,他以前在村里看别人成亲,当真是有个驴车接新人到家就是顶好的了。   谁知道和唐子盛成亲,光是媒人过来说的礼仪,就够他们忙的晕头转向,简直麻烦,不过一想这一辈子就只办这一次,总是想办好的,现在还有舅舅和爹爹帮忙,又把麻烦劲给咽回去了。   “就是还有几天就要成亲你还出来干活,我才要打趣你,我见识过的要嫁人的姑娘和哥儿成亲前这几日哪个不是辗转反侧连觉都睡不好,就独你一个这么宽心。”   “我也紧张的,只是我一紧张就得做事分散注意力才行。”   “好好好,听闻唐大人说婚事要在新府邸办,那边可准备好了,还需要人帮忙吗?”海棠不再提,转头说起了办婚事的地方。   “暂时不用,那房子子盛买下的时候就已经着人翻修过了,现在就是添些新打造的家具东西,约莫明日就能安排完。”   许倾城聊起房子,眉色更是添了几分高兴,之前县衙塌了,子盛在给工房的人说翻修县衙的时候就已经再物色新房子。   苍耳县的大府邸就那么几处,都是有人住的,最后唐子盛干脆买了两座院落把中间隔着的墙给打了,院落里的格局倒是没怎么变,只是做了些翻新和简短的布局。   “那就好。”最近唐大人和晏丞相没有在联络过,所以海棠都没怎么上门打扰,倾城和唐大人的婚事他也就从周南川嘴里听过一些。   ……   “大人,过了这个地界就入了苍耳县地界了。”甲十一给马车里的汇报路程。   “嗯,继续走吧。”晏或深呼吸几口气,在皇城时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来苍耳县见映乐和倾城,现在到了反而心底有几分筹措不敢在往前去。   他明明已经和唐子盛书信往来不少了。但除开最开始有关倾城婚事的信,他半点不敢提映乐和倾城的事。   现在马车吱悠悠的在路上走,却让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晏或满腹心事。   关隘口的守卫还在,不过现在是正常安置在关隘的守卫,东临县疫病结束,唐子盛就撤了守卫让沈熠然带着士兵回去好好操练。   等翻春时,再由沈熠然和杨满楼带队去西州各地的匪患窝走一趟,让这些新兵蛋子见见血。   所以晏或这次入苍耳县便没有得到特别的通报。但这也是晏或打的主意,他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   中午放了饭,许倾城吃过之后就上了内城的城墙,城墙上没有守卫,许倾城最是喜欢没事的时候一个人站在城墙上看着。   内城的城墙不高,比起外城更是天差地别。但是站在内城的城墙上能够将苍耳县附近每日的变化都尽收眼底,似乎这样就像是他见证了新的苍耳县外城诞生一样。   这样的感觉他很喜欢,子盛也很喜欢,等日后成了亲,一切太平无事,他要和子盛每日晚饭后都出来走走,在这里看夕阳也是好的。   而就在许倾城趴在成亲上的瞭望口往远处看时,一队人马由远及近的出现在外城附近。   来人看着来头不小,除开前面的马车后面还拉了几家马车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拉的是何物,但光看前面马车的华贵程度就知道这行人非富即贵。   可是苍耳县竟然会来这样的人,可是少见的很,许倾城见在吃饭的工人也都在偷偷打量,便下了城墙。   “大人,公子可能过来了。”甲十一视力极佳,远远的看着一个哥儿朝他们走来,又见哥儿面相和大人八分相似就更确定了来人是他们要找的公子。   晏或躲在马车里闷不做声,随着马车踏入苍耳县城池的范围,他少见的手心出了汗,现在猝不及防听到手下的汇报,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甲十一是个聪明的下属,直接驾车往公子来的方向去,不管如何,他相信丞相不可能会和公子擦身而过。   马车慢慢停下,许倾城站在原地,他在发现马车是朝他来的时候,心中便有了猜想。   虽然子盛说他父亲还有一两日才会到苍耳县,但提前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哪里有这么多巧合,这个时间点,这样非富即贵的出行队伍,还端端的停在他面前,如此种种加在一起,得出结论不难。   甲十一从马车上跳下来,丞相暂时不能让更多人瞧见。所以他只能请公子上马车和丞相一叙,“公子,丞相在车里等你。”   许倾城半咬嘴唇,如今他和这位未曾谋面的父亲就一层车帘之隔,他不想见面来的如此突兀,他都还没有准备好。   车里的人见外面的人没有动静,原本摊开散去汗意的手不由得又握成拳。 第086章 十八年·上   许倾城如了车里人的愿,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的瞬间,他愣在了车门口,马车里的光线并不好,借着布帘掀开时的光,他双眼都落在车里即使坐着都身姿挺拔的男人的身上。   先前他还在想,舅舅同他说他的长相和父亲有八分相似,到底是怎么个相似法许倾城还想象不出来。   现在见到真人,许倾城恍然,的确很像,只是马车里的人看着一点也没有老态。   若是他们走在街上,外人虽然能看出他们是亲人,却不一定能够看出他们是父子,顶多像是兄弟。   晏或见到倾城,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   像,和他太像了,事到如今他只恨自己为何要把自己困居在皇城一隅。   若是他早些离开皇城,四处游走,单凭倾城的长相,也许他们能够更早一步见面。   “过来坐。”终究是晏或先开了口,他从得知倾城的存到见到倾城,其中不过三两月时间。   纵使有了缓冲,他还没有完全做好一个父亲的准备,倾城会认他这个父亲吗?   若是皇城的许多官员知道,在朝堂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晏丞相现在如此惶惶不安,可会惊掉众人的下巴。   许倾城依言过去,这驾马车比子盛用的要大得多,甚至中间还能放下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糕点和茶水,苍耳县能够入马车的道是一条险路,便是如此桌上都不见有任何食物残渣和水渍,可见赶车的马夫技艺很高。   马车两侧的供人坐下的木板很长,许倾城就近坐在马车门口的位置,他刚坐稳,外面的马车便动了起来,往苍耳县内城驶去。   两人都默不作声,面上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又不知如何开口的表情。若是唐子盛在此他们之间必不会如此尴尬。   “你,没事吧。”许倾城着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虽然知道这是他的生身父亲,可到底也是初见的陌生人,要他像村中小哥儿一样对父亲撒娇,他怕是做不到。   “无事。”晏或知道这是倾城在关心他在东临县时的安危,这是第二个,只用一句话就让他心生暖意的人,这就是父子之间的感情吗?   “你……算了。”晏或原本打算问问这些年他们过得好吗?可话刚开口他就懊悔的闭上嘴,这是明知故问的答案。若是过得好,在景奂带消息过来时,就不会叮嘱他良多。   许倾城猜到了未尽之言,回道,“我和爹爹这些年来过得日子在你们眼底或许是苦的。但在我和爹爹看来,这十几年来相依为命也是难得的回忆,我们不苦的。”   他并不觉得有多苦,天底下比他和爹爹日子还有难过的人多了去了,不也照样活着。   “嗯。”苦中作乐,是映乐的习惯,想想当初圣旨刚下,他整个人都处于易怒暴躁的状态。若非映乐陪着他,开解他,或许那个时候他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你呢?你过的好吗?”许倾城直白的问出口。   “不好。”纵使他这十几年来权倾朝野,位极人臣,依旧过得不算好。   许倾城不知道这句不好里面包含了什么样的情绪,或许话里的意思只有爹爹才能明白的透彻。   之后行径的路上,二人谁也没有再开口,他们之间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也有宛若铜墙铁壁的隔阂,要化解这份隔阂,还得要让造成这份隔阂的人来解决。   解铃还须系铃人。   ——   许映乐今日右眼皮一直在跳,老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不成这事预示接下来会有什么灾祸发生不成?   可接下来是倾城和唐小子大喜的日子,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他得盯紧了,不能让任何意外毁了他哥儿的婚事。   “爹爹。”还没到门口,就远远传过来倾城的声音,让许映乐生了疑惑,他家哥儿不是嫌弃每日在家闲着无趣的很,便去外城那边忙活去了吗?   这会才过晌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有什么着急的事要你跑的如此快,看你额头上跑的汗。”许映乐伸过手替倾城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这个急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有大事。”许倾城喘匀气,其实也没跑多久,这汗更多的是在马车里被父亲的目光被盯出来的。   “什么大事?可是你们的婚事出了变故?”许映乐连声问,不会应验来的如此之快,西州又有什么天灾人祸了?   许倾城摇摇头,拉着爹爹出门,伸手一指门外,许映乐顺着倾城指过去的方向望去,走廊端口正站着一个人正双手负于背后。   这人不消说露了正脸,就是此刻单单是一个背影许映乐也能一眼瞧出来是谁。   这是一位久别的故人。   许映乐抿住嘴唇,他早有准备会再见晏或。哪怕遇见的如此突如其来也只是神情微微变了变就恢复了正常。   晏或也是如此,他原以为再见到映乐时他们二人会久久无言相对,却不想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如此默契。   原本还隔着数十步距离的二人,不知道是谁先踏了第一步,最后停在了走廊正中,两个人之间不过还剩着一手的距离。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改掉喜欢突袭的性子。”许映乐启唇对这位十几年不见的恋人说出了第一句话,他的目光含笑,和少年时期一样打趣晏或的幼稚行径。   “这么多年,你也还是没有因为我的突袭感到诧异。”晏或柔声回应。   “因为我都猜的到。”许映乐说的不是假话,从他的消息被景奂泄露给晏或起,他步步都能猜中晏或做事的打算,就像是如今过来苍耳县,他也早有预感,晏或会突然出现,要的就是他骤不及防。   “那你能猜到我这次过来西州的目的吗?”晏或追问,是为了求一个答案,还是为了追回恋人,还是说他只是过来见一见十八年都不曾谋面的孩子。   “总归是为我。”许映乐低下头,目光正好看见晏或手里攥着一样东西,金簪的样式就是过了十来年,他还是恍若昨日戴在头上装饰,看来一辈子他都是忘不掉了。   “是为你。”晏或伸手擦过许映乐的脸颊,将许映乐头上那支看似和他金簪样式相同实则完全比不过他手中这支金簪的劣质发簪取了下来,固发用的簪子被取下,原本固好的发型也都落了下去。   青丝三尺,常人不可随意触及,但晏或却不知道多少次触及。   “那是倾城送我的。”许映乐不在意自己精心打理的头发被拆掉。但是他怕他不说晏或会将那支簪子给捏碎。   他不是喜欢找替代品的人,当初那么重要的簪子丢了,他所能做的就是此后这些年,再不用簪子固发,就是倾城送他这支簪子这么久,他也是最近几日才日日戴着,为的就是再见晏或没有那么狼狈。   果然因为许映乐的这句话,晏或松了劲道,让原本就不堪一击的簪子免遭一番劫难,“很好看。”   许映乐眼神游离在晏或递给他簪子时的手上,想你刚刚捏住簪子时可不是这样想的,“你来,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但我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从开始问起,再到现在结束,其间一共十八年还多,一天一夜也不够我说。”   许映乐不欲将过去说的有多沉重,总归最难的时候已经过来了,现在回忆再怎样也比不过当初经历时的痛彻心扉。   “那就说两天两夜,我听着。”晏或执拗的要知道全部,他亲手查出来的远远比不上映乐亲口说的,他想他被瞒了十多年,作为当事人,他怎么也有权利知道。   许映乐低笑,两天两夜,阿或还是这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知公子怎么说阿或变了的,刚刚不过几句交谈,他清楚,他的阿或还是从前那样,一点没变。   “我要是执意不说呢?”许映乐笑完问,论执拗,他不比阿或少,在此前双方意见相左时,拗不过的多数是阿或,这一次他们久别重逢,第一面就要争个上下,只是不知这次是谁输谁赢。   晏或不语,只是安静的看着许映乐,许映乐也因为这样的注视变得不在轻言嬉笑,刚才的话是真心,也是试探。   他们默契的扮演十几年前相处的模样,却又心知肚明对方和十几年前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在明白对方也抱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时,他们又心照不宣的一同揭开纸糊一般的遮掩。   时间荏苒,又经历如此变故,人怎么会不变呢?   ——   “晏丞相和爹爹的表情为何从高兴变得如此复杂?”许倾城躲在一旁悄悄看他两位亲长。   “我也不知道。”唐子盛摇头,感情的事最复杂,再加上岳父和岳丈此前发生的种种,更像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团,旁人在了解,也看不透猜不出。   “舅舅,你知道吗?”和他们躲在一块的还有刚从厨房过来的沈棣棠。   比起他们一知半解的两个小辈,沈棣棠作为许映乐的兄长,晏或的朋友,又是经历过十几年前那场难堪,又怎么会不清楚这两人现在究竟是个情况。   和他与景奂不同,他们分开虽然逼不得已但又彼此理解,只要有一天他们能够再一次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会给家中带来灾祸,他们定然不会顾其他执手相老。   可是映乐和晏或中间,掺杂了死亡、孩子和隐瞒,他们两人的性子看似不一样,但骨子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坚持。   若是现在映乐不愿说,晏或却要执意知道,就是连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爹爹和父亲看起来不像是要重新在一起的样子。”许倾城原以为晏丞相和爹爹再见,定然也是痛哭流涕互诉衷肠,将十几年前那场阴差阳错相互坦白,最后解开这一心结,但事情的发展和他想的不大一样。   “破镜难圆。”唐子盛轻声道。 第087章 十八年·中   破掉的镜子再拼起来,哪怕只是有细小的裂缝也会影响镜子的使用功能,世人皆说喜欢破镜重圆,若真是能够圆满无缺,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痴男怨女最后郁郁而终。   许映乐和晏或相视良久,久到许映乐心中清楚,这次阿或执意不肯随了他的意。   “阿或,你怨我。”   怨他一走十八载杳无音讯,怨他宁可孤身一人也不愿相信他有能力保护好他,怨他宁愿选择他乡病榻缠绵也不愿告诉他他还活着。   怨他在倾城和他之间,选择了倾城。   “我怨的。”若是没有景奂告诉他,他或者这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可能到了九泉之下见了自己的生平才知自己喜欢的人还活着,却又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走了。   他还有一个孩子,却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结婚育子。   “你该怨我的。”许映乐笑了笑,“这次算我输了,你要问什么,我答就是。”   “我来之前想了千百个问题要问,从当初我醉酒对你做的糊涂事起,到现在你在西州过得好不好为止。”晏或目光里透露出些许哀痛,又带着几分清醒,“现在见到你,我却只有一个问题要问。”   “你问。”   “你心底可还有我?”晏或终究还是妥协了,比起他想要知道的种种都抵不过一句映乐的心里有他。   “从十三岁起,我心里就只有一个人。”少年时期懵懂不知情爱,几十载将过,再回首,才发现故人早在心间常驻,半分都割舍不下。   晏或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伸手将他们一手的距离消尽,失而复得十八年的珍宝终于再一次入了他的怀里,这次他已经不在是少年时瞻前顾后任人摆布的毛头小子,他会好好护住映乐,不再让映乐受半点委屈。   “你哭了。”许映乐落在身侧的双臂也擦过晏或的劲瘦的腰间,牢牢的回抱住。   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原本应该不怎么好闻的晏或却让许映乐嗅到了淡淡的桂花香气,他心底发笑,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忐忑不安,想着拿出最好的一面的给久别重逢的恋人。   “自沈府得知你的死讯后我再没哭过,攒了十几年的眼泪是该哭一哭的。”   晏或沉声回应,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辈子除了不知事的幼年时期,所有的眼泪都因为许映乐这个人所弹。   “嗯,但我哭过。”许映乐不喜欢眼泪,为此他自己也不是个常喜欢掉眼泪的人。   “不是为我。”晏或声线低沉了两分,如果是为他,映乐不会特意说出来。   “不是为你。”许映乐毫无顾忌的回答让抱着他的双臂收紧了两分,见晏或不再说话,他才慢悠悠的回答,“是为倾城,生倾城的时候太痛了,所以疼哭了。”   晏或闻言松开了这个拥抱,低下头仔细的打量映乐上,“要是那个时候我陪着你,也会哭吗?”   “会。”许映乐回答的干脆,“你也不是止疼的药,就是当时站在我面前,我也会哭,还会哭的更大声,心疼吗?”   “心疼。”   “心疼就好好对倾城,他可是我哭了很久才得来的孩子。”   “簪子还完好无损。”晏或知道这是映乐不高兴他差点将倾城送的簪子给捏碎。   但他只是一时失控,若早知道那是倾城送的,他定然不会如此鲁莽对待。   ……   “这个发展我怎么看不懂了。”许倾城鼓了鼓腮帮子,有些气闷,他应该是亲生的才对,怎么就跟不上爹爹和父亲的谈话的弯弯绕绕,还是说这是爹爹和父亲特有的相处模式,他就是亲生的也插不上话。   “总归不是往差了去,午时休息的时候差不要结束了,我看晏丞相是没空找我们,我还是去县衙前面处理公务为好。”唐子盛不愿做电灯泡,“倾城下午陪我。”   “好。”爹爹和父亲肯定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他就不掺和了,等爹爹和父亲什么时候聊到他身上,再说他认不认父亲的事吧。   “咳咳。”沈棣棠提示两个小辈,他可也不能留下,“下午我去兵营看看熠然,晚上我就留宿在兵营了。”   “舅舅,兵营都是小子,你去了要是有不开眼的冲撞了你怎么办?而且晚上我们肯定要吃团圆饭的,你不能走。”许倾城赶紧把人拦住,这要是一走,晚上不久剩他和子盛了吗?   “也是,晚间我会带熠然回来,让他也认认人,只是今夜我就不便与映乐睡一块了。”   正宫回来了,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是要退位让贤,只是映乐的身体还没调养好,容不得晏或胡来,晚上的时候他还得提醒提醒。   唐子盛听得最后一句,有些想扶额,他想许叔是不会同意和晏丞相睡在一处的,晚上还有的要闹。   ——   小辈走了,棣棠也走了,之前谈话收敛住的两个人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桌边上,院里伺候的人也都纷纷离开,给足了这二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为何一副愁眉不展,是觉得我用了欲擒故纵的法子让你先妥协,觉得不开心?”许映乐倒了一杯热茶,推到了晏或的面前。   “若是刚见面你便用这招,或许我会为此冲昏了头脑一时不察,事后生气。”   但是方才映乐说的时候他也是清楚的。既然清楚还选择上当便是他自愿的,既然是他自愿又有何好生气的。   “方才的话依旧作数,你问什么我答什么?”许映乐方才如此做为的不是不让晏或放弃询问真相的机会,而是比晏或那句“心底可还有我”更先一步试探晏或心底可还有他。   既然知道感情若初,那此前所有的不满、埋怨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他们之间的隔阂就像是一根插在咽喉的小刺,虽不重要,但也让人寝食难安,要想日后这根刺不会成为他们那决堤的蚁穴,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解决干净。   “你失踪那一夜的事,那一夜我从府里逃出来之后就没了记忆。”伺候发生的种种他全然不记得,若是当初他能留一两分清醒,又怎么会让沈家人钻了空子。   也怪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背叛映乐失了理智,以至于后面再想去查,已经被人扫干净了尾巴。   之前他还以为是他父亲和母亲做的,现在结合映乐失踪,他才明白那夜去扫尾巴的怕是沈家夫妇。   许映乐漠然的笑了笑,“此前约好每三日你都会传信与我,算是报平安,那天是第四日,我依旧没有收到你的信,便趁夜色翻墙逃出沈府,我原本打算去国公府找你,但没想到在路上遇见了你。   那时你面色通红,神志不清,我便知道你肯定是中了药,你的身份敏感,我也不敢将你带入客栈,只好去了以前我们在外面常玩耍的宅子,之后”   许映乐但笑不语,之后不过是巫山云雨,初次的体验并不好,只是这话他是不能说的。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绑走了,那是我也是太天真,公子院子里都有不少人看着,我又怎么可能不被沈老爷和夫人派人盯着,也许是从我翻墙时起,就一直有人跟着。”   晏或懊悔的苦笑,那日他清醒以为他和旁人做了那等事,以为他自己没有自控力不够背叛了倾城。于是衣衫都未整理好就狼狈了回了府。   他回府质问了向他下药的母亲,却得来母亲的苦苦相求,要他不要在违抗皇命,晏家上百口人的性命都在他的手里。   他为此心力交瘁,将自己锁在屋里好几日,全然忘了他要与映乐报平安的事。   因此等他收到棣棠派人告知映乐失踪的事时,他立刻跑去父亲和母亲那里质问。   那段时间因为映乐,他将国公府被闹得鸡飞狗跳,毫无宁日。   “映乐,你……什么时候被送走的?”   “大婚后的第四日。”   “第四日,竟然是第四日。”晏或嘴唇有些颤抖,是啊,竟然是第四日,映乐过世的消息是他们新婚第二日从沈府传出来的。   当时他不顾父亲和母亲的阻挠,上了沈府门想要问个清楚,却只得了沈夫人一句映乐死的不体面,她送到寺里烧香参拜之后就将人火化了。   唯一一支映乐随身携带的簪子交托给他,得知映乐的死讯时他的脑袋像是被人用重锤敲晕了头,再没法转动。   沈家夫妇一直对映乐极好,就是赐婚下来,也没有用映乐威胁他和棣棠,为此他信了沈夫人的话,他以为是他当初晚了一日报平安让映乐担心所有夜里偷偷出来,遭了别人的毒手。   可谁曾想,就在他上沈府的时候,映乐还活的好好的。甚至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短短沈府,都让他们失之交臂,再见已经是十八年之后。   “我知道你第二日来过。”许映乐握住晏或的手,轻声宽慰,“那簪子是沈夫人找我要去的,她要的突然,我没来得及给你留下足够的消息,这与你并无干系。”   晏或将映乐的手攥的死紧,他当时尚且不知,现在得知都痛彻心扉,那时候映乐明知他在外面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又该是多绝望。   “是非因果,何必在去悔恨既定发生过得事。”当初错失他的确怅然若失,但他知道就是他能够在簪子上做手脚,一惯熟悉他的沈夫人又怎么会不细细检查这簪子就直接送到晏或手中呢。   到底是他奢望过多,许是前十七年他过了不属于他的日子,后十八年就要他把先享的福全部还回来。   好在上天要的利息不高,不然他或许还见不到晏或。   的确,是非已过,再纠结不过是徒增烦扰,晏或双眼压着怒意,再问,“沈夫人用什么做交换,让你此生再也不得踏足皇城。” 第088章 十八年·下   用什么做交换,许映乐没答,当时能够威胁到他的无非就只有公子、晏或和尚未出生的倾城。   阿或和公子,沈家夫妇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是动不得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尚未出生的倾城。   他不信阿或猜不到。   “你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再问?”许映乐从石凳上起来,转过身去,轻声言,“我这一生,出生丧父,幼年丧母,虽有公子待我如手足,但在外人看来我依旧是公子身边伺候的人,比起寄人篱下还要低人一等。   同你结识,我以为我终究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可天不遂人愿,似乎上天看不得我好,皇帝下了这样一份旨意,天潢贵胄,连你、公子和景奂都苦苦反抗不得,更不要说我。   但是,就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有了倾城,因为有了倾城我捡回一条命。   因为有了倾城,我即便过得比从前苦千倍百倍的日子也甘之如饴,等他在大一点,叫了我第一声爹爹,我便知道我一直渴求的家就是这里了。   我为了麻痹沈夫人派来监视的人,日子过得清苦,让他们相信我就是有心想回皇城也没有盘缠,哪怕后来沈夫人明面上监视的人都松懈下来,我也不曾漏过破绽,就是不想倾城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害。”   更何况沈夫人让他离京时的那份誓言,他不信神佛,却也不敢为了自己拿倾城去赌,因为他的运气一向不好,逢赌必输。   许映乐说的一大段话都是他藏于心底很久的秘密,少年时的晏或不知道,公子不知道,更不要提景奂。   身后坐着的人在听完这番话后,沉默了很久,似乎他当真不知道当时映乐所想所求,但是,他真的不知道吗?   十几岁的他的确不知,可是三十几岁的他又怎会不知,少年时期不过短短四年的相处,便让他十几年都难以忘怀,可见那段时日他有多珍之重之。   这十几年他靠这那段短暂的记忆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反复思量,再多的不知也变得知了。   晏或走过来,从映乐身后再次将人抱住,“我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气你选择倾城,而是气你不愿相信我。纵使你为了倾城不愿再回皇城,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抛弃晏国公府小公爷的身份来寻你。”   映乐如此聪慧,又怎么会没有办法联系到他,就是山穷水尽,只要映乐想,再远的地方他也能收到映乐的求救,可是映乐没有。   “那时候的你还没有能够处理妥当当下情况的本事。”以那时晏或的本事,唯一能够想到的解决办法,莫不是诈死来西州同他一起生活。   赐婚已结,这结婚的人是否还在便没那么重要,可若晏或来西州,他必然要跟晏或一同离开,消息定然也瞒不住沈夫人。   到头来,沈家拿住了晏家的把柄,以沈老爷的野心,没有晏或看着晏国公府,沈家早晚会将晏家蚕食殆尽。   晏国公夫妇除开下药那次,便再没做过对不起晏或的事情,他清楚晏或要是当真因为自己不在皇城害的晏家百年世家落末,心中定然会存一口气在。   少年夫妻老别离,他不愿少年时期相慕相知的人在几十年后,因为这口气与他情分殆尽。   人心易变,尤其是在满目都是荣华富贵的皇城,许倾城更是见识多了恩爱夫妻劳燕分飞的下场。   “你就是不信我。”   “我信过去的你,现在的你,但未来谁又说得准?”   ——   唐子盛见倾城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刻也闲不下来的模样便提议,“若是闲的无聊,我们来下棋。”   “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吗?怎么能够因私废公呢。”许倾城叉腰教训这个想要玩忽职守的县令大人。   “倾城说的是,不过这几日周南川看我忙于成亲的事,便把所有公务都接了过去。所以现在苍耳县的县令正在放假,不需要工作。”唐子盛单手撑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倾城。   “那你还”   许倾城刚出口三个字,就对手唐子盛的眼睛明白过来,这可不是唐子盛愿意过来假装办公的,而是后邸他们现在不方便待在那里。   “那下棋吧。”   五子棋这简单易懂好上手,而且往往一局下来。要是双方势均力敌可不比一局围棋下的时间短。   “听闻晏丞相的棋技高超,也不知道到时候晏丞相会不会想着要和我手谈一局。”   唐子盛拿出棋盘和棋盒,这种心计手段不差城府也深的大人,惯是喜欢用下棋来试探人心。   他从小到大,看过无数古装剧,大多数这下棋都不是真的下棋,而是试探人心为目的,当时他就想本来日子就过得危机四伏了,还要费心费力的和人下棋试探,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既然是手谈,当然得是双方都会的棋局,比起围棋五子棋规则简单,到时候你与晏丞相下五子棋就好了嘛。”许倾城很简单的想出了解决办法。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唐子盛哈哈笑了起来。   “你就是太紧张了,若是爹爹不愿与晏丞相再续前缘,就是他是我的生身父亲,我也是不能认他的。”   许倾城坚定的和爹爹在统一战线,爹爹和父亲的事他插不上手,只能根据结果来看他要做什么事。   “我可不只是因为晏丞相可能是我岳丈的身份所以我在想着要怎么结交的。”   好歹这也是他能够拉投资的对象,要是晏丞相觉得他才能经韬纬略,愿意为他这座在建城池投资,那也是个双赢的局面。   “嘻嘻,我知道了,到时候子盛你和晏丞相下,我在一旁悄悄给你做指导,二对一肯定能赢的。”   许倾城说的信誓旦旦,好像每次下五子棋最后输的倾家荡产的不是他一样。   “观棋不语。”唐子盛可不能让倾城去做指导,不过反过来一想,他肯定也不能在倾城面前赢了晏丞相。   不然在自己孩子面前输给女婿,那不是丢了颜面,到时候恼羞成怒可就不好了。   他得输,还得输的自然。   “诶,你怎么又耍诈。”许倾城见他的白子被吃了,气的牙痒痒,都怪唐子盛局外误导。不然他肯定能够注意到刚刚断中间的五子连线。   “兵不厌诈。”   唐子盛笑着下了下一步布局的棋子,或许刚刚倾城的建议有用。若是让倾城做指导,他应该能够输的自然。   吵吵闹闹的玩了一下午五子棋,就到了晚食的时间,沈棣棠去了兵营转了一趟,把成日沉迷于练兵的沈熠然给拉了回来。   沈熠然也是没有见过晏丞相的,他从小生活在南州,身为暗探,也多是在西南两州来往,这次晏丞相到,于情于理,他以义父收养的义子身份都该去拜访的。   所以晚上饭桌上很是热闹,沈棣棠入座的时候,眼底有几分黯然。若是景奂此刻也在此,他们这厢才算人齐。   也不知道,他们四人何时才有再聚在一起的机会。   “苍耳县水患刚缓过来,如今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晏丞相不要嫌弃。”唐子盛作为东道主,自然还是要有主人家的姿态。   这满桌子,说起来算客的好像就只有没能得到承认的晏丞相,想想也是有点心酸了。   “你将苍耳县治理的很好,此次顺河府之危,也多亏了你帮忙。”晏或对于唐子盛的态度不亲不近。   既没有因为要嫁哥儿的针锋相对,也没有满意他能力的和蔼可亲。倒是让唐子盛一时间摸不着晏丞相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但谦虚就对了,“晏丞相谬赞了,既然身为苍耳县地方父母官,自然要保这一方太平。更何况我既然提前得知消息,自然是有时间做了完全准备,此次若不是晏丞相透露钦天监预测的事,苍耳县只怕也会损失惨重。”   “西州得知消息的不止你一个,但是真正做到了防患于未然的独你一份。若是现在大豫国泰民安,你有此成就我举荐你做西州的太守也未尝不可。”   不可,是真的不可,太守那是正四品的官。虽然不是中央集权,但是也是一个州最大的官,天高皇帝远,他要是真的当上了这个地方官,不知道日子回过得多舒坦,就是他的年龄不大合适,也没有正经功名。   若是真的举荐上去,他可不是升职加薪,是要被革职查办,不过大豫都国泰民安,他也没本事买到官,原身父母也不会出事,估摸着他过来就还是一副纨绔少爷的身份,坐吃等死。   “晏丞相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现在大豫还能存在多久我不知道,你若有其他心思,我也不是不能助你。”晏或摆明的这么说,让满桌子其余五个人神色各异。   唐子盛面色复杂,这个助它正经吗?别是让他去和景将军挣皇帝的位置吧,别的不说,就说景将军真的自愿打江山不愿坐皇帝,那也轮不到他一个草根出声的平民来做。   就是有晏丞相支持,也是做不成的,唐子盛也不想那么辛苦,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万一有不长眼的臣子还要你充盈后宫,那可真是人间惨剧。   “晏丞相哪里的话,我只想在此地做一个小小的城主,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唐子盛表明立场,希望刚刚晏丞相只是开个玩笑。   “嗯,我也没打算让你坐皇位。”   ……合着您驴我呢? 第089章 许卿一诺   “那晏丞相方才是什么意思?您可知您这一句话,桌上可没人还能心安理得的吃饭了。”唐子盛没有顾及的直言。   桌上派系分明,他、倾城和许叔自然是一派的,沈熠然和沈公子是景将军一派的,而晏丞相刚刚这句话,颇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但要是真的挑拨离间,手段又低劣了些,不说晏丞相和景将军的交情,就是许叔和沈公子的情分,也不会让晏丞相这么当着他们的面如此说话。   更何况比起景将军和沈公子,他不过只是和倾城有了联系,晏丞相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是因为倾城这么做,也是说不通的。   “你与倾城还有几日就要举办婚事,我作为倾城的父亲,自然要考察一下倾城喜欢的人的品行,不然我如何放心把他交给你。”   晏或慢悠悠的解释,似乎并不觉得刚刚自己的话给在座的几位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那不知道我过了晏丞相的考察了吗?”唐子盛颇有些有恃无恐,究其原因不过是许叔和倾城都是站在他这边的,晏丞相一个人孤掌难鸣,就是在看不上他也反对不了。   而且唐子盛想了想自己,他可不会妄自菲薄,不说能够比的上晏丞相和景将军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但肯定比皇城里很多空有身份没有脑子的世家子要好的多。   晏或没答,说实话,如果唐子盛不是马上要娶倾城,他若遇见这样的年轻人定然会觉得欣赏。   但是现在他还没和倾城相处几日,甚至倾城还没叫过他一声父亲就要去别人家里了,他又怎么可能看的顺眼唐子盛。   若是唐子盛没有那么优秀,他还不至于这么气。因为不够优秀品行不端他有的是办法让映乐和倾城看到这人的短处,以映乐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肯定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婿。   映乐不喜欢,倾城定然不会忤逆映乐的意思,之后无论是映乐和倾城选择和他回去还是留在西州,他都能够插手安排。   但是现在唐子盛没有让他不满的地方,反倒是让他悲喜交加,既不舍倾城早早嫁人,又觉得倾城眼光好,挑了这么一个品行端正才能出众的人。   “今日是团圆宴,我劝你们聊些好听的。”沈棣棠本不欲插嘴的,但是这桌上的两个男人没有一点收敛,映乐单看着不说话,他也就是剩下的人里辈分高些的,还是得出面说说。不然把两个小辈吓得都不敢吃东西了。   “若是不想吃,大可出去。”许映乐面无表情,但他低下头吃饭前瞧了一眼晏或,就知道这话是给谁说的。   唐子盛憋笑,俗话说得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他这有许叔和沈公子两个长辈做挡箭牌,晏丞相还真没法动他。   晏或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唐子盛,让唐子盛憋笑的动作更显僵硬,然后一屋子人心思各异的吃完这顿晚饭,就又陷入了难题。   县衙后邸还是足够大,原本安排他们下他们还是没问题的,不过因为前堂塌了放卷宗的屋子,唐子盛就差人把卷宗挪到了后邸,占用了两间屋子。   县衙现在就剩四间能够住人的屋子,只是其中两间的床榻有些小,只能睡一个人。   所以最好的安排就是沈公子和许叔继续住一间,倾城和沈熠然各住两间小的。   最后剩下的晏丞相好像就只能和他睡了,想到此处唐子盛就头疼的很,他这是犯了什么太岁,要真是和晏丞相睡一处,他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和沈哥儿挤一挤也是可以的。”许倾城知道唐子盛在为难,便出了主意。   他屋子里的床榻的确是比不上子盛和父亲住的那间。不过,他和沈哥儿两个哥儿身形都较小子纤细些,那床榻睡两个哥儿也使得。   “不行,现在还没翻春,本来晚上睡觉被子就占了半张床,你们挤做一处容易着凉。”   唐子盛哪里舍得委屈倾城,而且沈熠然看着也不像是能够和人睡一处的。   “若不然把晏丞相安排去我们的新房那边先住着,本来今日就已经整理好了。”   “可以是可以。”许倾城觉得这样也的确是个办法,就是不大好开口给他父亲说。   “我去说吧。”唐子盛叹气,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晏丞相来的不巧。   不过这屋子是当官分配的,而做成亲用的宅子是他买下来的,也能在未来岳丈面前展现一下他的财力嘛。   虽然晏丞相已经替他还了将军一笔钱。   不过唐子盛还没过去,就收到书墨的消息说是晏丞相带着许叔离开了。   “晏丞相有说去哪里吗?”唐子盛想他后邸屋子的结构也是一目了然,能够住多少人肯定晏丞相在进屋子之后也心里有数,所以这是早就自有打算了。   “说是让许夫郞送他去您的私宅。”书墨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官,心底还有些怕的。若不是怕大人到时候问起他回答不出,还真不敢多问。   “我爹爹就这么跟着去了?”许倾城诧异,这不是羊入虎口,爹爹去了那边还能被放回来吗?   “好像是晏丞相说不识路,要许夫郞带着去。”书墨没把话说死,但他的确是听见晏丞相这么说,才让许夫郞答应出门的。   唐子盛挑眉,“知道县衙的位置,不知道我的私宅在何处?”   拙劣的谎言,“倾城可有告诉许叔晏丞相一路过来根本没有差人问过路。”   “那我哪里来得及。”许倾城神色复杂,他跟着晏丞相回来可就只和爹爹说了一两句话,之后都没有和爹爹的机会,“但,这个爹爹应该猜的到才对。”   虽然理由说的顺理成章,也的确有可能,但是他不信爹爹不知道晏丞相是个什么性格。   “或许是因为下午交谈的时候惹了晏丞相生气,这会即便可能知道是假的也只能心软跟去。”   唐子盛说着兴致高昂了起来,万万没想到晏丞相也耍的一手好心机,“今晚许叔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不然晏丞相也不必大费周章的把人骗走,难不成为的就是让许叔来回跑一趟。   “我记得爹爹和晏丞相还没有成亲。”许倾城不信爹爹会答应和晏丞相胡来。虽然从本质上讲,他们已经有他这个孩子了,但那个是意外。   “也不一定要干点什么。”唐子盛提醒已经想歪到不知什么地方去的倾城,就是晏丞相想,许叔也不可能答应,那地方毕竟是他和倾城准备成亲的地方,许叔是万万不会让晏丞相乱来的。   而且晏丞相看着也不是急色的人,骗许叔过去,应该是想秉烛夜谈,将之前没谈拢的事再好好说说。   “说的也对。”许倾城煞有其事的点头,但哪知道他刚转头过去看唐子盛时,就看到唐子盛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了?”   “倾城之前对这事可是懵懂不知,怎么现在?”   唐子盛的话点到为止,可即便收敛许多,也惹得许倾城红了脸,他只是因为要成亲所有偷偷看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我回去休息了。”许倾城慌乱逃跑,惹得唐子盛笑出了声。   总归还有几日他们就要成亲了,这种事到时候有的是机会问问倾城是如何得知的。   ——   “到了。”许映乐指了指马车外面的宅子,现在宅子里除了门老头过来了,就没有其他人。   “你不送我进去,看宅子的人又怎么会给我放行?”晏或低声道,他身后的马车还拉了好些东西,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为倾城准备的嫁妆。   之后倾城出嫁是要从白河村的老房子嫁的。但是那处老房子水患过后也没人打理,住不了人,所以里面也没法放下这些嫁妆。   于是只能将嫁妆暂时先放在唐子盛家中,等新婚之日前一天在拉回去。   “呃……”许映乐低头不语,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晏或的意思,不就是想今夜让他也留在这里。但是他们现在无名无分,住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便是一刻也不想和我多待吗?”晏或再开口,虽然语气同之前没什么差别,但许映乐听在耳朵里,就蕴藏了几分委屈。   “走吧。”许映乐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软了,晏或总是能够准确的把握住他的想法。   两人顺利进入了宅子,但晏或的确没有再做出格的举动。毕竟他已经让映乐无名无分的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再要和映乐做什么事,也得等日后光明正大的和映乐办了喜事再做。   “我只能在苍耳县留小半个月。”晏或轻声说,下午的时候他们说的最多的不过是从前的往事,但是之后要如何安排他一直未提。   “你本就是一国之相,能够待这么久已经很好了。”许映乐言辞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你”是想要和我回去,还是要继续留在西州。   许映乐怔怔的看着晏或,他回不去的。   晏或闭了眼睛,早就猜到的结局,只是还想再问问才甘心。但这样的不甘心也不过是瞬间的情绪。   因为他不再是当初只考虑情情爱爱的少年,知道任性的后果只能招致灾祸的结局。   若想长相厮守,就要忍受相思之苦,十八年多都过去了,再等几年又何妨,毕竟他相思之人还活着。   “景奂曾说,带他功成名就之后,他会以十里红妆迎娶棣棠,当时我想,我便是没有功名利禄,也会许你一个盛大的婚事,先前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现在我说了,你得答应。”   “景奂的誓言迄今为止也没实现,你确定要和他类比?”许映乐浅笑,不过若是景奂打赢了大豫的皇族,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再娶公子,也算是做到了当初的承诺,只是这份承诺太重,晚了不知多少年才能实现。   晏或被噎住,的确如此,怎么拿景奂做类比,景奂那则誓言现在都没实现,他再立誓,岂非要落得和景奂一个下场,意头着实不大好。   许映乐不待晏或修改说辞,又言,“你等了我十几年,我自然也愿意等你那么久,只是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因为他本就时日无多,现在金贵的药材吊着他的命,他的余生可能再给不出十几年去耗。若是连相守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再见似乎也就失去了意义。   “不会的。”晏或低沉着声音否定,“不会那么久,至多两年,我便来西州。”   许映乐久久不语,屋里也只有烛火在微微跳动,许久之后,许映乐答,“好。” 第090章 新婚喜贺   二月中旬。   原本冷清了好几个月的苍耳县今日一改街上人烟稀少的常态,一大早街上就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便是连外城干工的百姓也不干活了,纷纷跑到内城要看今日的大场面——县令成亲。   新县令来了这么久,最开始并没有做出什么政绩,不过是翻了几桩陈年旧案,治了县里几个欺男霸女的乡绅,便赢得了好些人的民心。   更不要提水患之事后,县令手段高明,既给许多人提供了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也让苍耳县百姓无一人感染时疫,这在百姓看来就是再好不过的父母官。   但父母官今年也不过及冠之龄,还尚未娶妻,要不是知道唐大人早早的定下来他们县里的一位哥儿要娶做正夫,那县衙门的门槛都得被媒婆踩垮了。   早上不久,县令就骑着高头大马往白河村去了,身后一行吹拉弹唱的人一个不少,弄得场面热闹的很,他们苍耳县已经好几年都不见这么大场面的喜事了,他们过来既是想为县令道声贺,同时也是想沾沾喜气。   就是苍耳县城内到白河村得半个时辰,可不能误了吉时。   唐子盛出了县城之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昨天倾城和许叔还有沈公子就回了白河村,一早就走,他都没来得及和倾城说上一句话。   不过这也是这地方成亲的规矩,新婚前一日,新人是万万不能见面的,唐子盛便是没有这个顾忌,倾城肯定有。   幸好只是前一日,他还记得好像有地方成亲是定亲之后就不许见面的,真要是那样像他没能尽快成亲的,可要熬尽相思之苦。   说起来两辈子头一次成亲,他昨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可早上起来还精神奕奕,这二十岁的身体就是比较抗造。   唐子盛这头是兴奋,许倾城这头就是紧张,昨日回了家,草草的收拾了一下,苏日屋子不像样,但住一个晚上也不打紧。   许倾城也是一宿没睡,早上起来眼底都有一点黑青,今日他是十八岁生辰,也是他出嫁的日子。   纵然以后也是能和爹爹住在一处,可是他终究是要到别人家去了,这么想心底就是莫名的有些不舍得。   “倾城,昨夜可是没睡好?”沈棣棠从门外进来,映乐让他过来给倾城梳头。   “有一些。”许倾城还披散着头发,桌上也只有一个饰品,就是唐子盛送的那枚木簪,他出嫁也没打算带太多饰品,这支簪子足以。   “新婚喜贺,睡不好是常态,县里那边已经来人说了,新郎官在来的路上了,我们这边也得加紧准备准备。”沈棣棠接过梳子,开始为倾城梳头。   许倾城恍然的听到梳头时的喜词,白发齐眉,倒真是个好意头的词。   许映乐站在门口笑着,孩子长大了,终究要离开他了。   ……   “唐大人,我听说咱们这位未来的县令夫郞家里没个兄弟姐妹,到时候你去接人,都省了被刁难的这一步,可要轻松许多。”秦昶垣也骑着马,他们过来可是为县令撑场面的。   “新婚拦门,为的是展现你喜欢对方的决心,有没有并不重要。”唐子盛倒是不怕为难,不过倾城也不算是没有兄弟,沈熠然算一个。   到时候沈熠然真的做了拦门,以沈熠然直率的个性,大概率他得和沈熠然打一架,新婚现场打架,唐子盛“嘶”了一声,又觉得不大可能。   他打不过沈熠然,那不就娶不到倾城了吗?这事铁定不可能这么发展。   唢呐吹了一路,就是怕路上人吹得走不动了,唐子盛特意雇了三拨人轮着来,等到了白河村村口,已经站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许家昨日回来了人,又送了好多箱子回来,村里人都知道肯定是今天成亲。   但有些尖酸刻薄的觉得唐子盛小气,明明是娶他们村里的人,却不见请他们到县里吃趟喜酒。   只是这样的话还没来得及传出来,就遭到了村长的斥责,也不看看平日里和许家什么关系,既不沾亲也不带故,连个好邻里的关系都没落下,还想去白吃白喝,竟做白日梦。   虽然有村长斥责,好些人心浮动的都不敢造次了。但藏在人群中的一个妇人可是双眼满含恶毒,这是王家嫂子。   她两个儿子都被县令给抓紧牢里去了,前不久她去探监,就是使了银两也没能进去,后头还是和她家有联系的那个捕快透了风声,说她儿子已经不在县衙牢里了。至于被拉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让她不要再费心思。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她儿子现在可能遭了毒手,那可是她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就这么死了,她不会放过害死他们的人的,就是那个人是县令也不行。   唐子盛骑在高头大马上,感受到一阵恶意的目光便四处扫寻了一下,没有找到究竟是何人。   但他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人的背影,虽然只有短短几面之缘,可是给他留下了深刻至极的印象。   在他进村后,给秦昶垣使了个眼色,让人去盯着刚刚那个从人群里走开的妇人,今天新婚,他可不愿意闹出什么事来。   马匹堪堪停在许家门口,他这骑术也是个半吊子。幸好他这匹马性情温顺,不然一路过来他可没这么威风。   许家门开着,唐子盛下去敲了敲门,许映乐从厨房出来,往门口走去。   “岳父,我来接倾城了。”唐子盛这回叫岳父叫的光明正大。   “进去吧,倾城已经准备好了。”许映乐不多为难就放了人。   沈棣棠听见外面的唢呐声也知道人来了,拍了拍早上才赶过来的沈熠然,“今日新夫郞出门之后拜堂之前可不能脚沾地,要辛苦熠然一趟了。”   “不辛苦,倾城不重。”对沈熠然来说他在兵营里抗的枪都有倾城一半重,背个人就更加不在话下。   “那我去开门。”   许倾城已经盖上盖头了,婚服都是出自沈棣棠和许映乐之手,眼界高的人绣出来的东西也不会是寻常见到的,等唐子盛掀了盖头,下面保准是个美人。   “舅舅,我来接倾城了。”唐子盛难得换掉他一身素色的衣裳,穿上艳红的喜服,大红不但半点不见庸俗,还把人衬的丰神俊朗,好一个人逢喜事的俏郎君。   “好好好。”沈棣棠连道三个好字,“熠然快把倾城背出来,回去的路上还得花费时间,可不能误了吉时。”   沈熠然听话的将许倾城背上了背,跟着唐子盛一块出了门,院子里许倾城的嫁妆也都放到了马车上,跟着一起离开。   沈棣棠和许映乐没有跟着离开,待会会有人专门过来接他们。   婚礼用的喜轿是租来的,平日里唐子盛他们出门用的都是马车,很少会用到轿子,不过即使是租来的喜轿也是顶好的。   等新夫郞上了喜轿,轿夫在这么一喊,敲锣声再一打,喜庆的乐曲就跟着响起,迎亲的队伍就往回头走。   ——   大婚摆宴的新房这边有周南川照看,前来参加喜事的也都是自己人,不需要四五喝六的招待。   只是算算时间,来去一个时辰是有了,这迎亲的队伍也该要回来了,不然可就要错过了好时辰。   比迎亲队伍先回来的是沈熠然和两个长辈,他们走的另外一条道,是骑马回来的,和迎亲队伍比脚程自然是要快上一些的。   等迎亲队伍入县城的时候,两边围着的百姓可比去是还要多,敲敲打打终于停在了私宅门口,唐子盛走到轿门前踢了轿门,把轿子里坐着的新夫郞背上了背。   背上踏踏实实的是一个人的重量,唐子盛感受到人上他的背时紧张的抓住了他背后的衣裳。   “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唐子盛微微偏头小声说,而趴在背上的人也轻轻应了一声,便安心的由着唐子盛背着。   他幼时没有父兄,也就是三两岁时还在爹爹怀里赖过,现在有人背着他一步一步往屋里走去,心中之前的紧张好像顷刻都消失了。   毕竟这是他认定的人,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没有比这在称心如意的事了。   跨了火盆,来到了正堂。   正堂上便本来是没人坐的,但是唐子盛想着拜个牌位也不是个事,就干脆让岳父坐上方去了。   大豫的规矩,父母不在,岳家也是可拜的,旁的人看了也不会说一句这家是入赘的小子。   “吉时到,新人入拜。”司仪掐着点大喊,让原本还在院子里的人都围观过来。   “一拜天地。”   新夫郞刚才新郎官的背上下来,手里的牵红紧握,许倾城因为盖头的原因看不见对面的人什么时候拜,心底有些着急。   但牵红另一头的人,轻轻扯了扯的牵红,让许倾城心中微定,跟着力道拜下去。   “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终究晏丞相没能坐上,只有许映乐一人,满目热泪的看着的朝他跪拜的新人。但今日是喜事,也过了哭嫁的礼节,可不能流泪。   “夫妻交拜。”   连着换了两个方向跪拜,许倾城差点就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便是跪拜之后往那边转身都有些晕乎。   好在他身边有书墨扶着,从盖头下面看去,也能看到子盛站着的模样,隔着喜帕,两人默契的跪下去,成了终礼。   “礼成,送入洞房。”   说是送入洞房,身后还跟着一连串的人想着要闹洞房。但是这还青天白日等会将倾城送进屋之后他还得回来喝酒陪客,这会给人闹了让倾城一个人呆着可不行。   所以唐子盛拿出了在县衙时的威严,把跟过来的想要闹一闹的家伙一个不少的全给赶跑了。   他还得和小夫郎独处一会呢。 第091章 洞房花烛   入洞房之后还有别的仪式,但现在是不做的,要等到晚上,所以唐子盛把小夫郎送进洞房之后,也就来得及多捏两下手,就被赶着去外面迎宾客。   唐子盛心底不太想去,这到底是他和倾城成亲还是和外面的宾客成亲,好好的大婚日子一半多都耗在和外人喝酒去了。   “要是饿了,让书墨去给你端吃的,今日厨房里备了很多吃食,不怕没有。”唐子盛小声叮嘱,才不得不入乡随俗的去了外面。   外面的宾客不多,他敬一轮下来也就半个时辰的事,等敬完酒,可得找个机会逃出来和他家小夫郎待在一处的好。   但这宴席还没走到,唐子盛就先遇到了站在喜房外的晏丞相。   “晏丞相。”唐子盛改口叫许叔岳父,可倾城都还没改口叫晏丞相父亲,他要是先改了口,免不得有些攀高枝的嫌疑。   “这是你们的贺礼。”晏或专门拦在这里,送给了唐子盛一个木盒,他记得沈公子之前也送了他一个这样的木盒,里头装了一叠银票,怎么皇城是金子做的不成,晏丞相和沈公子一个个都这么有钱。   “多谢晏丞相。”   “好好待倾城。”晏或拍了拍唐子盛的肩膀说话,话落也不多留的离开了。   唐子盛看着木盒,该方向先往书房去了,晏丞相原本说是要待小半个月,现在看来婚事过后就要离开。   他作为一个小辈和局外人,也没有道理去置噱晏丞相什么,总归日后还是能够再见的。   ——   许倾城动了动坐姿,从晌午拜堂之后他就一直坐在喜房,人都要做僵了,他惯是个坐不住的,要不是今日是成亲他早就离了床榻去外面了。   幸好哥儿成亲不需用凤冠霞帔,不然他这头上这会只怕是要被压得抬不起来。   “主夫,可是饿了?”书墨守着主夫,以后大人的后宅也是有管事的主人家,书墨的态度也是恭敬的。   “不饿,子盛他还有多久才回来。”许倾城有些想见子盛,拜完堂怎么能够让两个人分开呢,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恨不得时刻待在一处。   这古礼着实奇怪。   “约莫快了,大人说他在外面最多待半个时辰,不过今日来客许多都是能喝的,大人想走怕是也走不了。”   书墨算算时辰,吃喜宴最是费时候,晌午拜完堂走完礼开始吃,一般人家都是要到天擦黑才会散席的。   不过新郎官也不必陪客到最后,一般到了后头都是新郎官的兄弟朋友挡酒。   不然大喜之夜把新郎给灌醉了,岂不是让人家新夫郞独守一夜空房。   这缺德事可不兴做,不然等第二日新郎清醒,知道自己错过了洞房花烛夜,可不得结下梁子。   而唐子盛身边也的确有些能够挡酒的朋友,就是后头连岳父大人都过来帮忙挡酒了,谁还敢拦着不让他这个新郎官走的。   只是这一番闹腾,也将将过了一个半时辰,现在还是冬日,夜长昼短,这会天不至于黑,却也渐渐暗下来了。   唐子盛带着满身酒气,在院落外面稍微吹风散了散,又着唐默去厨房端了一碗早就备好的醒酒汤喝了,不然现在铁定犯晕。   等酒气缓了些,唐子盛才进屋,喜娘已经拿着喜秤候着,就等着新郎过来挑开新夫郞的盖头,成了礼才对。   唐子盛接过喜秤,往倾城的方向走过去,喜秤这头挂住盖头的一角。但那这喜秤的手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可见唐子盛也是紧张的。   不过这事一鼓作气,再拖下去可就不止手抖了,微一用力,喜秤将盖头挑起,露出倾城那张不施粉黛却韶颜倾城的容貌,让唐子盛眼前一亮。   “掀了盖头,就得和合卺酒,这新婚喜事才算团团圆圆,大人和主夫?”   喜娘手脚伶俐的倒好了两个杯合卺酒,合卺酒又叫做交杯酒,喝了交杯酒夫妻便成一体,是好兆头。   唐子盛和许倾城接了酒,看着对方的眼睛,手腕相交喝了下去。   一杯清酒不烈,就是许倾城不善饮酒也无大事,这两杯酒饮进,喜娘就引着人退出去了,剩下的事可就不该他们来瞎掺和,得留给刚成亲的夫夫俩。   “人们常说,成亲那日是新人最好看的模样,古人诚不欺我。”唐子盛目光流连在倾城的面上。   说他肤浅也好,说他颜狗也罢,这辈子能够娶到倾城这样好的夫郞,可以算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看来我今日比之前要看,但子盛怎么确定我往后没有今日好看。”许倾城故意回问,但他的目光也一刻没离开子盛身上。   子盛不喜艳色,衣裳也多素色,不是黑白就是淡青深蓝。虽然穿着也好看,却也不如今日这身红衣来的好看,果然他当初看人的眼光不差。   这可是他多年以来,第一眼看到就像抢去成亲的夫君,现在也真的成了夫君。   “未来的事可说不准,我说的是现在到过去。”唐子盛不上套,而是突袭般伸手摸了摸倾城的肚子,“没吃东西。”   “吃了的。”许倾城小声说,但是他没让书墨去厨房给他拿,还盖着盖头,他最多也就能够吃一两块糕点,其余吃食容易弄脏衣服。   “吃了什么,怎么肚子这里还是瘪的。”唐子盛不依不饶的追问,小夫郎可是早上吃过之后就在没吃过了,要是真饿着了他要心疼的。   这个问题让许倾城霎时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背后的被子,“这个。”   ?   唐子盛没看出被子下面的玄机,便伸过手去摸,锦被轻薄却保暖。所以下面的干果被盖上虽然看不出来,但一摸就能摸出来。   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瓜子、栗子等等,这寓意也好懂就是枣生贵子。   “倾城可知道吃了这个的寓意?”唐子盛笑着逗弄倾城,虽然他的心理年龄当父亲已经绰绰有余,但是倾城年纪还小,就算是古时候人早生,他也不想倾城这么早要孩子,当然十八岁也算是发育好了,倾城若真是急着想要他也是可以努努力的。   “知道。”许倾城害羞过后又镇定下来,他一向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   所以成亲前有关那方面的书他也没少看,害羞劲也在那个时候过了,这会说到这种事上,他更多的是胸有成竹。   “当真想这么早要孩子?”唐子盛揉了揉倾城的头,他知道倾城早熟,可是十八岁的年纪在他看来也就是刚刚成年,这么早做爹爹,会很辛苦的。   “孩子总是想要的,只是看他和我们的缘分。”许倾城顺着力道躺进唐子盛的怀里,从一边的床头拿过一双鸳鸯玉,“这是舅舅送我的,我只好借花献佛再转送你一半,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四个字念在唐子盛嘴里,又有了渊源绵长的意思,“好,我会好好保管。”   “这鸳鸯玉舅舅说是原本准备送给爹爹成亲的礼物。可惜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能送出去,现在给了我,我想带着爹爹那份一起。”   许倾城低声说,“在知道身世这段日子,我老在想,是不是爹爹他们前面过得太苦,所以才让我这么顺利找到了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缘分,每段情缘也有自己的发展经历,要是都如倾城你这般想,天下多少终成眷属者都是因为他人天各一方才成就的,岂不是要乱了套。”   “当然不是。”许倾城被唐子盛说的话逗笑,“你说的对,每个人有自己的姻缘,爹爹和父亲、舅舅和舅父,他们之间的感情几经波澜尚未圆满,这样一看我们这般平淡倒是旁人求不来的。”   “人们常说,平平淡淡才是真,生活本就如此,我们都是常人,自不需要什么跌宕的经历,如此执手一生,便能胜过天下间多少物是人非。”   唐子盛可不想像以前电视里演的,男女主要经历重重磨难在再一起,那都是给观众看的不一样的人生,寻求的就是刺激。   正常的生活,还是他和倾城这样比较好。   “嗯。”许倾城从唐子盛怀里起来,眨着眼睛,“要去洗澡吗?”   虽然他们早上肯定都是沐浴更衣才换上喜服的。但一整日折腾少不了会有些许汗渍,更不要说唐子盛身上还带着淡淡酒气,这会时候还没到天黑,真要是洞房花烛让外人听了怕是要笑话。   等洗完澡,时间也刚好。   “洗自然是要洗的,但为了防止晚上错过,这会还有一件事做。”唐子盛是老处男了,上辈子忙于工作根本没时间谈恋爱,这辈子倒是有个身经百战的身体。可惜跟他没什么关系,那是原主人享的乐。   但是原主人的经验条在那里,他肯定不会像初出茅庐小子一样快,所以,今晚肯定是要辛苦倾城了。   “什么事?”   “书墨把面端过来。”唐子盛朝外面喊了一声,“当然是你的十八岁生辰,生辰当然要吃长寿面,吃了歇一会我们再去沐浴,时间来得及。”   许倾城轻轻哼了一声,一晚上这么久,怎么样都来得及,只是子盛这么说,好像是他急切了一样。   “乖乖吃面。”唐子盛的眼底慢慢渗出些许灼热,看着倾城一口一口吃完碗里窝了一个荷包蛋的面,轻轻在倾城还沾着水光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又歇了一会,喜房屏风后的浴桶已经灌满了热水,原本商量好唐子盛先去,许倾城后去的,谁知道等唐子盛洗完,许倾城刚进浴桶的时候,就被人从后面拥抱着进了水里。   守在门口的书墨和书棋在听到屋内激荡的水声时,纷纷红了脸,现在日头刚落,大人未免也太……   屋内水声足足响了两刻,待到浴桶里的水都已经只有微热的温度时,屋内亲昵的两个人又转战了战场。   只是那低喃细碎的声,和微不可闻的喘息声在夜里听的极为分明。 第092章 重担在身   日上三竿,昨日成亲的小夫夫都没从屋里出来,让站在外面一直等着送水的书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幸好大人不用一早带主夫去拜见父母。不然,就这个时候都还没起,主夫怕是少不了要在公婆面前落个不是。   不过书棋想起自己昨日守夜时隐约听到的动静,面上虽然还有,却也为大人和主夫的恩爱感到高兴。   昨日大人和主夫闹到了深夜,虽中间也有歇息,却又延绵不绝让人不知道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才知疲倦,倒是可怜主夫刚成亲,便被这么狠待疼爱,新婚三日,恐怕是连床都下不得了。   屋外头的人怎么想,屋里的人是不知道,昨夜的确是胡闹久了些,唐子盛睁眼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冬日里的太阳不热,也没把床上两个睡得沉的人照醒。所以这会自然醒的唐子盛微愣了一两秒,感受到身边另外一个人的温度,才反应过来他昨日成亲了,这会正和新婚夫郞好好的睡在昨日放了枣生桂子的喜床上。   小夫郎看样子一时还醒不过来,匀称的呼吸打在唐子盛的胸前,让唐子盛的皮肤有些痒。   但想起昨夜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又克制住自己要捏上小夫郎脸颊的手,想着让人再多睡一些。   接着唐子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丝毫的虚脱之感,这也就是年轻的好处了,上辈子和同事去酒吧喝酒的时候,上了三十岁的老男人们聚在一起,喝高了就相互诉苦。   说曾经一夜七次郎的光辉战绩终究是过去了,现在一天交两次公粮都跟要了命似的,一早上起来还颇有一股肾亏的感觉。   唐子盛当时还当个趣来听,结果后就被好几个过来人给劝告说,不要太高估自己,谁年轻的时候没个能在床上炫耀的战绩。但上了年纪之后都纷纷缴械投降,这叫做不服老不行。   昨夜的战绩,唐子盛想想还是满意的,如果不是后面倾城实在受不住了,他可能还得在玩几个花样。   “什么时辰了。”许倾城被个大活人盯了这么久,自然也半梦半醒了,只是说话的声音实在不大清醒,要不是唐子盛凑的近,恐怕是连倾城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快要午时了。”唐子盛估算天色,这还是他来了大豫难得起的这么晚的一次作息。   “午时!”这句话成功的把还没清醒的许倾城从床上炸起来。但人刚抬腰起来又因为用力过猛给倒了回去。   腰间酸软,让许倾城倒吸了两口凉气,都不用想他为什么会这样。于是气鼓鼓的看向了唐子盛,都怪昨夜他纵容这家伙胡来,现在起来这么晚,宅子里可还住着爹爹他们,这一下不就全都知道他们昨晚的荒唐了吗?   “这么着急干什么,要是觉得还累再休息一会也行,就是我们在房里吃午食,也不打紧。”唐子盛见人倒下,赶紧伸手过去揉腰,怕倾城不小心把腰给闪了。   “本来我们就起这么晚了,现在还要在房里吃午食,你是不是深怕爹爹他们不知道我们昨夜做事有多激烈。”   许倾城小声训斥,虽然夫妻之间这点子事天经地义,但拿到明面上说,可叫人好没面子。   “我们夫夫恩爱,想必几位长辈该是欣慰的才是,他们不好意思说的。”   不是唐子盛吹,就他观察,几位长辈完全没什么性经验。虽然年长,但这方面他可是先驱,几位长辈可不能算是过来人,更加不会好意思同他们说这些。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许倾城说不过唐子盛,只是感觉身上不大爽利,昨夜昨晚那档子事他们都没叫人送水进来,身上还黏糊糊的,“我想洗澡。”   “嗯,正好我也要洗。”浴桶够大,足够他们洗个鸳鸯浴。   “青天白日,不要胡说。”许倾城捂住唐子盛的嘴,警告。   他要一个人洗,昨夜在浴桶做的事还历历在目,现在再叫人跟着进来,他可还要不要起来了。   “倾城不信任我?”唐子盛装可怜,这鸳鸯浴的福利怎么能够少了。   “那被子里硌着我的东西是什么。”许倾城说着往后退了退。   “好吧,那就倾城先去洗,为夫等着就是。”唐子盛想说血气方刚的事怎么能够叫做不讲信用。   但是想想倾城的身体的确是不适合再乱来,不一起洗还是能够预防一下他突然的兽性大发。   “嗯,不许搞突袭。”许倾城从床上下来,披了一件内衬,遮住了昨夜因为留在身上的痕迹,脚落地他才知道除开腰,他这腿也酸的厉害。   都怪昨日唐子盛闹的太久了,他这会肌理酸痛,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全。   难怪师父在他成婚的时候告诫他不要仗着年轻就胡来,不然后果可是有他受的。   倾城艰难的走到门口,让书棋送水来。   唐子盛坐在床上闷笑,倾城着实太可爱了。   待二人收拾完毕,已经午时过半,往常这个时候正是吃午食的时候,这会子唐子盛和许倾城才从床上下来把自己拾掇好,可见耽误了不少时间。   新买的宅子够大,唐子盛又添了几个人手。不然光是每日洒扫就得耗费不少时间。   而成树成石两兄弟唐子盛是按护院的方向培养的,洒扫的活还是另雇人来干。   从新房一路走到用饭的饭厅,路上都不见什么人。   而饭厅这会,三位长辈加沈熠然都端正的坐在位置上等着,桌子上的饭菜也都上好了,就等这对刚成亲的夫夫过来开饭。   唐子盛拉着倾城的手,在跨进饭厅的时候,感觉倾城抓着他的手一紧,大概是猜到倾城心里正紧张。   于是他稍用力安抚,自己极为坦荡的把倾城带进去,好好的入座在位置上。   在座的三位长辈的目光都落在许倾城和唐子盛身上。虽然目光中并无审视的意思,但还是叫许倾城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   “岳父,舅舅,晏丞相,你们这么看着倾城,倾城只怕是要不好意思动筷子了,早上起晚了,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吃早食,这会再不吃午食,倾城怕是要饿坏了。”   许倾城听在耳朵里,红在脸颊上,这到底是怪谁,还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是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因为那事连饭都错过去了。   许映乐和晏或倒是真的不好说什么,没经过新婚燕尔的阶段,总不比当事人更了解,沈棣棠更不用说。   最后还是许映乐先拿了筷子,给倾城夹了一筷子菜,才让桌上的人开始动筷子。   唐子盛吃相看着斯文,但进入他肚子里的东西是一点不少,到底昨夜经历了一番劳累,不好好补补肯定是不行的。   等一顿饭吃完,唐子盛就先跟着晏丞相去了书房谈事,昨夜晏丞相送给他的木盒他都还没来得及打开,也不知道晏丞相到底送了什么东西。   “我后日启程,西州时疫已经控制住了,剩余的事就是西州太守把控,不日我也该回皇城旨。”   同唐子盛所料一样,晏丞相的确是要走了,比原先定的时间早了好几日。   “那子盛只能祝晏丞相回京之后万事小心,待来日再见,希望我能换一个称呼称呼您。”   “借你吉言。”晏或轻声应答,就开始说起正事,“我听景奂说,你打算之后和西州总兵做交易,在南州乱起来的时候用西州总兵的人马来守西北城。”   “招兵买马不宜动作过大,而且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几万精兵没有几年时间不可能轻易练出来。所以要想南州乱起时守住西北,只能从已有的军队上想办法。”   “西州总兵陈皓不堪大用,虽然也是武状元出生,但草包一个,这次水患的事他犯了大错,回京之后我会向皇上弹劾他,他总兵的位置是做到头了。”   “晏丞相想要换何人?”唐子盛知道晏丞相如此打算肯定也是知道陈皓不是合适的盟友,有句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到时候和陈皓合作,他还得时刻堤防陈皓会不会把他给卖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弹劾西州总兵,新任的西州总兵皇帝会斟酌人选,现在各方势力相互克制,局势暂时达到平衡。而新任的西州总兵任职,也不会打破这个平衡。”   晏或并没有直说会是谁,但这话也和直说没差别,新来西州的人定然是和朝中几大势力毫无关系的皇党一派,皇党可只认皇帝。   “既然是皇党一派,于我们来说并不比陈皓好多少?”唐子盛之前是打算以粮食做诱饵,可现在来看,要是来人是皇党一派,粮食不但成不了诱饵,还有可能是送他上路的证据。   “其中也可周旋,现存皇党一派并没有适合到西州出任总兵,若皇帝执意要选,只能从文臣中选拔,而适合的文人”   晏或没继续说下去,不过他给了唐子盛一个暗示的眼神,唐子盛便了然,看来这皇党一派里适合出任西州总兵的人选不是有将军或者晏丞相安插的间谍,就是有什么把柄握在晏丞相手中,让对方不得不听话。   “如此,西州就请交给我,我曾在景将军面前承诺过,在天下太平之前,西北不会失守。”唐子盛说的话并非豪言壮语,但语气坚定,让人难生轻视之心。   晏或静默片刻,也以同样的态度回应,“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西州人数虽然不比南州,但也有几十万百姓在,你若失信便是再拿这几十万百姓性命做赌,这份责任既然要担,就只能起不能落。”   “是。” 第093章 西州暗线   从书房出来,唐子盛伸了个懒腰。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他这段日子过得规矩,现在不过一日放纵的功夫就有些懒散之态,看样子他是不能放松了,一放松就难收心。   倾城这会应该是和岳父还有舅舅他们在一处,他就不过去掺和了,正好这个机会他去找一趟周南川,把之前晏丞相送他的礼——西州眼线给收了。   ——   许倾城饭后就赖在爹爹的房间里,像个小孩子一样靠在爹爹的怀里,他自幼就喜欢黏着爹爹,长大这般年纪,旁的哥儿多半都是孩子的爹爹了,他自个儿却还跟个娃娃似的。   “今日是成亲第一日,不去和子盛呆着,同我坐一块干什么?”许映乐抱着他的哥儿,嘴上说的话不饶人。但手上轻轻拍倾城的动作却显得格外轻柔。   “子盛找完晏丞相肯定是要去忙事情的,所以我要过来陪陪爹爹。”许倾城向爹爹撒娇,他就是怕爹爹觉得他成亲之后就外向了嘛。   “我们就住在一块,有什么好陪的。”许映乐说着,又想起来一件事,“现在你已经成亲了,之后这府里的大小事宜都是要归你管的,可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   “可是我不会。”许倾城说的心虚极了,不要说他是个野生野长的乡下哥儿,就是城里养出来的哥儿也没几个是能一下子就接手一大家子的事。   “你是我养出来的,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从明日起,你就跟我学,我家哥儿这般聪慧,不出一月定然是能够做好的。”许映乐管家之事也是学过的。   这在皇城的官宦人家里,未出阁的姑娘哥儿都会找教养的嬷嬷习得一身管家的本事,这样日后到了别人家,有能力有手腕好好经营自己的嫁妆,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去。   许映乐也曾是口头上定下的小公爷正夫,沈家自不会让他什么也不懂的过去。所以管家的事,他和公子是一起学的。   “好,不过爹爹,管家的事等我晚上从医馆回来再学行不行,师父说等我三朝回门之后就继续去医馆,他要开始教我诊脉看病。”习医的事他已经定下目标,不论如何都不会中途放弃的。   想想日后,子盛要做的事可谓是危险万分,他能够帮子盛的不多,习的一身好医术也能给子盛提供一些助力。   至于管家,也不能不学,家中管人财政支出都是学问,也是门面,他也不想日后有人来访,他给子盛拖后腿。   “自然是可以,不过,每日这般辛苦,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抱着外孙和外孙女。”许映乐话虽如此,但本意却是觉得倾城辛苦,怕倾城身子熬不住。   “哥儿不易孕,没有那么快的。”许倾城红着脸辩驳,可转念一想,爹爹也就跟父亲有过一次鱼水之欢,就有了他,这不易孕说法也不准。   “嗯,其实这段时日不要孩子也是好的。不然你既要忙于学医,又要忙于管府里的事,太辛苦了。”   只是现在不合适,之后也更加不合适,战乱起,就算苍耳县有唐子盛守得固若金汤,也不好说一定会平安无事。   宁为太平农,不做乱世贵。   “孩子的事看缘分嘛,他若来,我再辛苦也是欢喜的。”许倾城其实很期待有一个小娃娃在身边叫他爹爹。   “是吗?小孩子可不好养,你小的时候算乖的。但有时候也哭的我恨不得没生过你,若真是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有你哭的。”   “可是爹爹还是把我养大了,也半点没有亏待我,爹爹刚才说的话肯定是假的。”   “欢喜是真的,愁苦也是真的。”许映乐想倾城刚出生的那段时间,当真是悲喜交加。   从没人教过他如何带孩子,所以倾城跟他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新手爹爹带着刚出生的孩子,还是闹了不少的笑话。   “人世间许多事不都是这样,就像是出嫁,嫁的好郎君后半生无忧,但却要与亲生父母分离。幸好我命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还没有和爹爹分开。”许倾城靠在爹爹的肩膀上,闷闷的说。   “有舍才有得。”许映乐也看的透彻,“不过我虽答应你住到这里来,却也不能白吃白喝。”   “爹爹想要做什么?”许倾城抬头,哪里说白吃白喝,他现在在医馆每日也是有工钱的,就是不动用子盛给的银子,他也能养活好爹爹。   “我瞧过府里,除开一座酒楼便再无其他赚钱的铺子,酒楼的钱既要支出给公,又要养活私,这样看并非长久之计。   所以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苍耳县买几间铺子能够赚住一家开销的银两,这才日后不会坐吃山空。”   “开铺子?”许倾城想想这的确是来钱的办法,以前在白河村的时候也听几个婶子唠嗑时提起县里的乡绅家,多是手里有好些个铺子,每日赚的银子就是给他们花一年也是花不完的。   只是开铺子须得经商的手腕,他们也无所长,到底开个什么铺子好。   “外城修建完约莫是要一年多时间,内城最多容纳两千余人,外城却可容纳八千余人,到时候外城定然热闹过内城,等日后外城人满,外城的铺子不比内城赚的少,所以之后我们的生意要往外城做。”   许映乐分析的完地势,又谈论起要开什么铺子,“西州不及南州繁华,许多姑娘和哥儿用的饰品都是等从南州那边运来新样子才开始新的流行,这便是一个商机。”   “是倒是,但是饰品要出新样子须得做的人眼界高,心灵手巧的人来做才是,西州贫瘠,最好的师傅肯定都在开云府这样的地方呆着,怕是不会来这个穷乡僻壤之处。”   许映乐敲了一下自家哥儿的头,要什么师傅,眼前不就是有一位。   “爹爹你是说你”   “皇城生活的十几年我也不是白过得,首饰样品看似年年在变。但隔上几年原先被姑娘哥儿哄抢的东西又会再起来,不过是变了个花样子。”   “爹爹竟然这么厉害?”许倾城都还不知道他爹爹有这么手艺,不过仔细想想,爹爹一手好绣活,又做的一手好菜,这样样都需的手巧才能成功,可见爹爹当真是在手上功夫有天分。   若是如此,“爹爹,我出钱,你出饰品样子,等赚钱了我们五五分账。”   许映乐笑,“怎么,才嫁出去第一天,便要与我这个爹爹算的如此清楚,果然是偏心唐小子。”   “没有的事,只是这银子我暂时拿不出来,只能子盛出。”许倾城才不承认他胳膊肘往外拐。   等日后他赚了钱,再给爹爹买一间,铺子,就记在爹爹名下,这样所有的利润就都是爹爹的了。   ——   “阿嚏——”唐子盛话说的好好的,一个喷嚏毫无征兆的打了出来,打完之后也没有觉得自己身体不适,这又是谁在背后说他。   “唐大人,洞房花烛还把自己弄病了,可是不得了啊。”周南川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拿着茶杯打趣,唐子盛成亲这段日子可是把他给忙坏了。   “便是我真的病了,也不是因为洞房花烛病了的。所以周兄盲人看脉的本事还得再练练。”   “你倒是一点不肯吃亏,不过看在你昨夜是人生一大喜事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   “周兄此言差矣,人生四大喜事,我前不久至今共经历了两桩,好事成双,周兄可还该恭喜我才是。”   “我倒是不知道这四件喜事,除开洞房花烛夜唐兄你还经历什么?”   官位是买来的,不曾金榜题名,也不曾见唐子盛有南州过来的亲友相逢。   若是说和晏丞相趣味相投,成一段忘年交勉强够的上知,却够不上故。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和金榜题名时,这辈子唐子盛估计是再遇不上了,所以四件喜事缺二,到底是成双了。   “你管年前的大雨叫甘霖?”周南川不可思议的问出口,怀疑唐子盛这脑子坏掉了。   “久旱是真,落雨也是真,只是雨大了些,也不能说算不上。”唐子盛诡辩,“不过我是比不上周兄你,除开洞房花烛夜其他三件都是尽数占了,叫人好生羡慕。”   周南川皱眉,科举中榜,算是金榜题名,刚刚久旱也大抵是一件。但这故知嘛,周南川抬眼扫在唐子盛身上,“你莫要说他乡遇故知遇到的是你。”   “周兄同我皆是南州人,难不成不算故知?”   这还真算,但要是用州论起来,大豫一共四个州,在别的州见到同州人的概率不必你在街上遇故人的概率小到哪里去。   “不与你胡言了,晏丞相将西州布局如此之久的暗线给你,你这么久才来同我说要接手,怕不是觉得晏丞相脾气很好。”   “非也,晏丞相脾气不算好,但他很有耐心,暗线既然给我,什么时候接手就是我说了算。”   要是他一辈子都想不出怎么联系这些暗线的办法,晏丞相只怕当真能让西州暗线藏一辈子。   “行行行,也不知道你是哪里得了晏丞相的青眼相待了,现在西州时疫散去,要联系西州其余各地方的人不难。   但你一无晏丞相信物,二无这些暗线的身份线索,单单这么些个名字,光是苍耳县就能有许多重名者,我们要从何找起。”   “天无绝人之路,晏丞相既然有心帮我,也不必如此为难我,你且看看这几行名字收尾之间可是有蹊跷。”   唐子盛也是看了几日才看出端倪,果然不愧是文人,就喜欢搞一些弯弯道道。   “你想说这每一行开头的姓氏就是代表这一行人所在的位置?”   “嗯?”你怎么这么简单就看出来了,要不是因为时疫他有借口拖延时间,岂不是搞得他像个小丑一样看了几天才看出来端倪。   “不愧是晏丞相,他的确是有心了,这一行名字首尾一字都是西州对应府县中的一个字,不过应该不是这么巧合,名单上面的名字只有这些,想必等你找到这些人之后,剩余的人只会听你命令行事。”周南川说的激动。   可旁听者却是一脸复杂,“周兄,你这是把西州的地图都背下来了啊。作者有话要说: 第094章 一夕之间   “闲来无事,闲来无事。”周南川看似低调的承认,能够在唐子盛面前装一装那也是难得的。   “既然晏丞相给了线索,我们就好行动了,你的确也该培养一批属于自己的消息渠道,你说你这一天天的靠我获取消息,哪日我有不轨之心,你不就要栽了。”   “你说的有道理。”唐子盛气定神闲的回复,“但是你要是真的有不轨之心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所以最后栽的人一定不是我。”   “呃……”他也不是不想培养自己的势力,但这种埋暗线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他才来这个世界多久,来了之后又一直在忙招兵买马的事,接着又遇到水患,他就是有心培养人才,也没有时间给他操作。   现在晏丞相白送他一份,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不过周南川说的对,他的确还需要培养一批独属于自己的暗线,既是心腹,就不该侍二主。   “对了这次过来,除了西州暗线的事,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商议。”   “何事?”周南川捂住胸口,怕唐子盛再说一件让他血压飙升的事情。   “欢庆楼现在生意已经稳定了,我现在手中也不缺钱,我的意思是再在西州寻两个繁华的府城开两家分店,把欢庆楼的牌子打出去。”   至于烤肉店之类的,唐子盛想的是等外城修好了,在外城开。   “这个没问题,有开欢庆楼的经验一回生二回熟,不日就能办好。”这事唐子盛不说,周南川也是要提出来的,趁着天下太平赚些钱换粮食兵马,扩充自己的实力才是硬道理。   “如此就好,现在水患过去,虽然朝廷派了晏丞相过来赈灾,但流民人数肯定又会增加不少,我想趁这个机会再招一批士兵,招两千人左右。”   “两千人?兵营那边怕是安顿不下这么多人。”加上原先的一千人马,就有三千人了,兵营之所不必县城,的确有些捉襟见肘。   “再过三两日这一千人马会兵分几路到西州各地匪患出没的几方进行围剿。”   围剿完之后,这些兵暂时会留在匪患驻扎的地方,既是伪装也是替他监视西州各地的眼睛。   “既然你早有安排,那就让缪巡检尽快办,只是流民的家人安顿也是个问题。既然晏丞相说要将东临县合并到苍耳县来,不如把东临县暂时作为安顿的地点。”   “我就是如此想的,朝廷的调令还没有下来,我们这里不宜暴露。等晏丞相回京之后,传来消息,我们再想着如何整编东临县。”   “可以,其实东临县位置极好,等外城修缮好之后,将东临县的百姓接到这边安顿之后,可以将那处县城作为兵营的据点。”   将东临县内房屋进行改造,日后就是容纳一万士兵也是可以的,入苍耳必要过东临,有这样一处兵营驻扎的县城,苍耳县的安危也可以得到保证。   “这事须得细说,先一件一件办。”唐子盛并不好高骛远,谈妥这件事后就弹了弹衣衫上的褶皱,新婚第一天他就如此加班,再没比他更上心的打工人了。   “好,今日就不打扰了,赶紧回府陪陪新夫郞吧。”周南川笑着赶人,若不是唐子盛来是真的有正事,他都要觉得唐子盛当真不解风情了。   “嗯。”   唐子盛从周府出来,他的私宅买的离周府不远,卡在县衙和周府之间,上班还是找人都很方便,所以这次出门也就不用坐什么马车。   不过因为暴雨的时候他与苍耳县内的百姓一同在山上带了好些日子,一路回走,总是少不得有目光偷偷打量他。   这也是出名之后的烦恼吧。   ……   “倾城呢?”唐子盛回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小夫郎,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小夫郎回屋等他没有。   “主夫刚回来,现在应该是在屋里歇着。”书墨应答。   歇着,难不成昨夜他真的如此过分,这样想着唐子盛进了屋子,果真在屋里看到躺着的人,待他走近,却发现小夫郎没睡觉,而是躺在在发呆。   “怎么不睡?”唐子盛脱了外衣,也跟着上了床同倾城一块躺着,现在到晚饭还有些时候,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中午才起,哪里有那么多觉。”许倾城因为唐子盛过来,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从躺着的姿势变成了半卧,两个人紧紧依偎不见半点疏离,明明昨日还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两个人,一夕之间变得再亲密不过。   “那在想什么?”唐子盛知倾城闲不住,很少会这么安静的躺着发呆。   “我方才从爹爹屋里离开之后去见了晏丞相。”   “怎么,他怪罪你没有叫他父亲?”唐子盛开着玩笑。   “当然没有,只是他同我说话,我觉得有些难过,想着他一个人就这么回皇城,我……”   “担心父亲自然是应当的,只是你也得相信晏丞相的本事,他能在皇帝忌惮中做到一国之相的位置,就说明晏丞相的本事很大,就是你夫君我也是比不上的大,步步为营十几年,眼瞧着就要胜利了,晏丞相只会更加谨小慎微,不留破绽。”   “我知道。”只是其他的担心许倾城没有说出口,他和子盛说好的,不管长辈之间的事,结果他又在操心父亲和爹爹。   唐子盛没有揭穿,只是安静的陪着倾城躺在床上。   ——   夜半。   唐子盛被门外的嘈杂声吵醒,披了一件衣服起来,开门就看到晏丞相身边跟着的甲十一正打算敲门。   “出了什么事?”唐子盛轻手轻脚的出来,关上门之后小声问道。   这个时间点正是一日睡的最熟的时候,晏丞相却派人过来,想必是出了大事。   “方才将军那边传来消息,南州已经连续落雨好些日子,大人收到消息打算即可返京,差我过来告诉唐大人一声。”   唐子盛皱眉,南州落雨,“何必这般着急,夜路难走,明日一早再走也是来的及。”   “大人怕迟则生变,我们现在比朝廷要早一步收到消息,大人早一步回京,南州那边的局势大人才能有机会插手。”   “那沈公子可要跟着一起?”唐子盛想晏丞相今夜定然是要骑快马走的,沈公子虽然也善骑,但肯定是不能和晏丞相一般快马加鞭的赶回去。   “大人安排沈公子明日一早走,不必和我们同行。”   “好,我这就去送送晏丞相。”唐子盛将衣衫系上,要走时,想起还躺在屋内的倾城,晏丞相现在一走没个几年是见不到的,他这会若是不把倾城叫起来明日倾城醒来定然是要失落的。   “大人说不必打扰小公子休息。”甲十一看出唐子盛的迟疑,说道。   唐子盛摇头,“你先去,倾城定然是想要相送的,我若不叫他,明日醒来他是要难过。”   唐府外。   晏或已经整装好行礼,因为走的急,东西除开必要的,也没有带什么,身边也就只带了一个甲十一,其余人留下护送沈棣棠回京。   “抱歉,原本还以为能在陪你一两日的。”晏或伸手替许映乐将没来记打理好的碎发别在耳后。   “既然有急事,一两日也不差这点时间。”许映乐放在身侧的手捏做拳,他也没想到分别来的如此之快,“你不与赈灾队伍同行回去,可想好要怎么应付皇帝的责问了?”   晏或摇头,“暂时还没有,但回去路上还有这么些日子,足够编好借口。”   “南州若是大雨积水的消息入京,无论你回去的时间是比消息早还是比消息迟,都会引起别人忌惮,这借口若是编的不能令人信服,危险的便是你。”   “嗯,但我不能不回去,我若不回去,太子定然会借此机会要去南州。若是太子和怀王信王有了见面的机会,难保他们不会达成什么协议。”   不管如何,太子都不能离开皇城一步,不然景奂那边情况只怕会更加棘手。   “万事小心。”   “我会的。”晏或牵着缰绳,“我答应你的事都会做到,你且等一等我。”   许映乐沉默良久,点头应下。   道别不过三两句话,唐子盛就带着倾城匆匆赶至,他们见面也没来得及说什么,不过是想着最后见上一面。   孤寂清冷的街道响起了马蹄声,城门那边唐子盛也早一步差人过去开了门。   “爹爹,他会出事吗?”许倾城还站在门口,望着晏或离去的方向。   “不会的。”许映乐回应的声音不大,但声音里的坚定却完全不容忽视。   只是今夜送别走晏或,明日又要送走公子,故人相见的时日终究是太短,便又要分别。   ——   第二日一早,沈棣棠才收到昨晚晏或离开的消息,知道目前的情况后也毫不拖延,立刻着人准备离开。   他先前说是去庙里为晏或祈福,现在晏或早他一步回去,他也必须尽快赶回皇城。   沈棣棠要走,沈熠然打算将人送出苍耳县,然后直接返回兵营,原本就是打算明日带兵前往各地闹匪患之处,现在走也是合适的。   一夕之间,原本热闹的府邸一下子冷清下来,剩下唐子盛和许倾城的父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府里一下冷清了好多,我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许倾城送走舅舅和熠然,这一别再见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总是要习惯的。”唐子盛握住倾城的手。   “嗯,他们有大事要做,我们也不能示弱,明日我就回医馆。”许倾城一下子被激发了斗志。   “明日不是三朝回门的日子?”   “爹爹都在家里住着,回不回的已经无所谓了,还是努力提高医术要紧。”   “好,既然倾城都准备开始做正事了,为夫也不能光看着不是。”唐子盛笑着道。   一时风起,须得好好寻个避风之所了。 第095章 推广土豆   南州之事皇城如何处理暂且不提,唐子盛自打晏丞相走后也没再收到皇城和南州那边的传信,便是周南川在南州的眼线也断了联系,想必南州的情况并不好。   可惜南州与西州相隔甚远,就是真的有消息传过来估计事情也都尘埃落定了,就像之前西州出事一样。   不过既然不知道南州和皇城的消息,唐子盛就不多操那份心,而是专心投入到外城的修建中。   外城城墙这几个月修建的已经有模有样,外城和内城之间的地皮也全都清理出来了,是时候开始修建房屋和道路了。   外城被唐子盛分了两块大区域,靠近城门这边的地皮是日后同内城的一样的城镇区域,背离城门的那一块唐子盛便是打算空出来种地和建各种作坊用的。   土豆,番薯、玉米这些亩产量高的食物种在城里,既是为苍耳县提供了充足的粮食,也能够作为一项盈利的产业,放在外城也是一项保障。   “大人。”陌言生从石头村过来,拿着刚刚挖出来的土豆满脸兴奋,一见唐子盛就忍不住嚷嚷,“种出来,当真种出来了。”   “要是种不出来,我给你的种子是哪来的?”唐子盛不由得好笑,不过这样正常,现在这个时候粮食产量不高,许多人种一茬地,等交完税,连饭都吃不饱。   如今出现这样一种亩产千斤的作物,真要是大范围普及,这可是能让举国百姓都不在饿肚子的东西。   “先前大人所说我虽然是相信的,但是经由自己手种出来才有一股落地踏实的感觉。”   陌言生兴奋劲还没退去,把手里的土豆递给唐子盛,“大人,这次种出来的土豆已经能够给苍耳县部分百姓分种子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推广这种作物。”   “不急,现在水患也才过去两个多月,许多百姓都还没缓过来,现在把这种东西推广出去,只怕会困难些,石头村种的那批土豆还没全部挖出来吧。”   “没,大人你吩咐过这批土豆长成,暂时不能全部挖出来,须得等你通知。”陌言生想明白唐子盛的说的办法了,“大人是想让各个村子的村长过来看我们挖土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是亲眼看见土豆的产量想必是愿意试一试种这种新品种的。   “没错,我之前交给你的一些土豆的做法还有注意事项你可在村里传开了。”   “说过的,发芽发青的土豆不能食用,还有集中做土豆的法子我们也在挖出来的几窝土豆上试过,很好吃。”   “嗯,到时候他们来参观的时候,你们就做一些土豆给他们尝尝。”有村长这个在村子里有话语权的人推广,可比他们这些远离百姓的官老爷更让人信服。   “好,不过大人,这样石头村的位置就暴露了,我们是不是”暴露的太早了。   “是时候了,石头村的位置虽然人迹罕至,但也不至于一辈子都不会有外人来,也许已经有在山上打猎的猎户发现石头村有人生活的痕迹,与其让他们私下猜测,不如坦荡些直接暴露。”   陌言生不在言语,听唐大人的意思对此事的确有把握,他就不瞎掺和了。   ——   石头村。   这一个村的人口都比县里的人数还要多,幸好石头村原本就是大村。不然这么多人就是挤一挤都不一定挤得下。   这里荒废了也有个十好几年,如今人烟鼎盛自然也是惹得有些人好奇。   周山就是一个,他原本是清水村的猎户。因为清水村和苍耳县其他几个村子都靠的近,猎户也不少,猎户多了山上的猎物就不够分了。   谁都想多吃一口肉,但能猎的猎物就那么多,大些的猎物,野猪大虫他们是不敢碰的,这些野物凶的很,就是人再多,也保不齐能全部活命。所以他们这些做猎户的都是独来独往。   最好的就是能够猎到一些獐子和鹿,不过苍耳县山上这些野物基本见不着,野兔和山鸡才是常见的猎物。   但粥少僧多,周山也无认识的猎户一起。所以每次打猎都往没什么人的石头村去。   石头村荒废了没人住,但山里的野物可没跟着一起荒废,这些年没人上山去猎这些野物,山上的兔子都有胖的跳不动了。   周山在这边猎了些野物后尝到了甜头,每次上山打猎就都往这边来,可近几个月周山都不敢靠近石头村。   因为原本空无人烟的村子,就在一夕之间多出了好些人,要是多出十来二十人周山还能理解。但是一下子来了上千人,可把周山个吓坏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山里的精怪成精,把这荒山野岭给占了。但等他观察过几次之后,发现这些住在石头村的人都跟寻常村民一样劳作耕地,并没有什么不像人的地方,才放下心来。   可要是这些都是人,怎么会一下子全都出现在石头村的,百思不得其解,周山决定暗中观察。   不过如果周山多往山下走一段路,就能看到几个穿着衙门里衣服的士兵,想必也就能明白这人不识平白无故多出来的,至少县令是知道的,可惜周山怂了,山下面一看就有上千人,他贸贸然出现,万一被拿下不久没命了吗。   就是如此,周山就这么看了几个月,尤其他在观察的这几个月里,还瞧见了一个每次都端着大木盆到河边洗衣服的哥儿,其实每日过来洗衣服的姑娘哥儿不少。但是周山的眼睛却独独落在这哥儿身上。   这哥儿年纪看着不大,可每次到河边洗的衣服都有几十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受到了虐待。   可惜他至今也没搞清楚石头村住的人的来历。不然他这么看了一个哥儿好几个月,早就带着猎物上门提亲了。   就在他苦恼的时候,突然被村长叫过去。   “村长,叫我过来干什么?”周山在村子里一向是沉默寡言,但是他身材高大,是个看着就靠的汉子,不过因为他家里没地,猎户每年交的赋税也高,许多人家的姑娘哥儿都看不上他,为此他一直打着光棍,再拖一年,就要拖到官媒过来给他说亲了。   “咳,跟我走一趟。”清水村村长今天突然收到衙门的消息,说是让他去石头村一趟,可石头村什么地方,那可是个荒地,十几年没人住了,这突然把他叫到石头村,还不说是什么事,他心里没底。   为此他就把周山给叫了过来,周山作为村里的猎户,常常去石头村附近打猎也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有这个熟人跟着,他放心些。   “去哪儿?”   “石头村,县里的官老爷让我走一趟,我这不想着你熟悉石头村那片吗?就打算让你跟我一起,不让你白跑,你婶子早起做的白面馍馍,管够。”   这个时候能吃上白面馍馍的人家,那可真是少之又少。因为一场大水,谁家不是损失了大量的粮食,这会能有一口饱饭就差不多了,就是水患之前也没几家是能够吃的起白面馍馍的。   周山想想自己的胃口,想这报酬也不算低了,而且是去石头村,他也能弄明白石头村为什么住了这么多人。   要是这些人来路正当,他就托人拿着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去提亲,也不晓得人家哥儿看不看得上他,“行。”   和清水村村长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虽然他们知道县令肯定不会说要害他们,但是去个荒地也不说干啥,总是让人心揪着。   好在县里过来的人没说不让带两个人跟着。所以十几个村的村长再加上带着的村里人凑在石头村口,一行二三十个,看着也是声势浩荡。   陌言生早就差人准备好了,在村口迎接这些村长的人直接把人往田里带,之后有开口解释这次带他们过来的目的,听得这十几个村子的村长一个个都吓得不敢说话。   “后生,你说的真的是真的,县老爷当真说有亩产千斤的粮食。”   “这个自然,唐大人就是怕你们不信,所以这作物都还在地里,就等着你们过来我们才动手挖。”   “那咱们快去看看去。”   这十几个村长都争先恐后的往地里去,地里那边的人见人过来,个个立刻动工,他们早就想把土豆都给挖出来了,他们先前挖了几株,看着那几株草苗下面的一大串果实,个个激动的不行。   现在终于能够把这些土豆全部挖出来,每个都铆足了劲,就等着给这些村子的村长一个惊喜。   事情如唐子盛所料,这些村子的村长看见土豆挖出来的产量,都激动的恨不得现在就拉几车回村里。   不过这时候陌言生过来把人都拉到待客用的屋子,那里好些个哥儿和姑娘做好土豆相关的食物,给各个村来的人偿。   周山跟在自己村长身后坐着,就瞧见这次做饭的人里就有一直在河边洗衣服的哥儿,所以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石头村。   怎么村长他们都不好奇的吗?   “好吃,这东西一口下去可真实在。”   陌言生听着他们的言论,不做评价,其实现在乡里百姓的吃食都是少油少盐,味道都不怎么好,能够吃饱就行谁还管好不好吃。   就是树皮泥土这种吃了要死人的东西,饿极了的人都会试一试,土豆的做法还这么多,就是放在火堆里烤,在撒点盐,入口都不错,受欢迎也是应该的。   一顿饭吃完,各个村的村长就开始问这粮食每家能分多少。虽然土豆的产量高,但是整个苍耳县乡里的百姓也不少,他们刚刚看到地里也就一亩左右的产量,到每家手里怕是不多。   “大人说看你们每个村里有多少人愿意种,把愿意的名单报上来,到时候在根据名单分配。”   这话说的在理,就是土豆再好,村里很多人都是没见过的,光是他们这些做村长的去劝说,怕大多数人家都不愿意冒险,少数过得去和实在过不去的人倒是可以试试。   等他们试试之后村里人看到了实在的好处,那时候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种土豆。   陌言生看到陷入沉思的各个村长,表示唐大人这法子当真是妙极,既解决了土豆不够每家分的情况,但又达到推广的目的。   不出半年,肯定每个村子里的人都会愿意种土豆的。 第096章 过渡时期   见识了土豆之后,各个村子的村长也都没有多留,身为一村之长,都想着自家村子的人能够过上好日子。所以这土豆最好每个人都能种上最好。   但是村子里的人许多都是老顽固,说了也不见的会听。所以他们得想想说辞,把几家现在吃饭都成问题的人家拉进种土豆的行列。   “村长。”周山沉默了一路,方才在石头村,他连和看了几个月的哥儿都没说上一句话,就怕他把人唐突了。   “啥事?”清水村村长瞧着身旁的大个子,当他沉迷土豆不知道这小子偷看了给他们做菜的小哥儿好些眼似的。   “你就不好奇为啥石头村多出来这么多人吗?”周山问出口,苍耳县穷,所以人少,就五千人口的事。   不管哪里都多不出两千号人,这两千多号人来路不明。虽然看现在这样子县令是知道的,没准就是县令把人带过来的。   但是县令是从哪儿把人带过来的,又为什么要把这些人安排在石头村。   “好奇啥?”清水村村长手背在背后,小老头也是上了年纪,背驼了些,但看着却不滑稽。   因为这是一个有智慧的老人,不然也不能得到村里人的支持,一干就是几十年的村长,“有些事不该打听的,就不要瞎打听。”   周山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又像是没明白,他……   “看上石头村那个哥儿了?”清水村村长一言点破,“看上了就去和你婶子说,让你婶子给你上门说和,你这年纪也马上二十五了,再不成亲可就被官配了,官配的姑娘和哥儿多数是身上有些残疾,这些哥儿和姑娘也都是好的,咱们找不到合适的也就不挑。但现在你心里到底是有喜欢的了,要是错过了且后悔去吧。”   “我怕”人家不愿意。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人家愿不愿意,你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成不成那是得看你婶子的本事,你这长相家底也不差,也就是村里那些眼皮子短的不晓得你小子攒的娶媳妇的钱够买好几亩地。”   “嗯。”   清水村村长见周山这小子已经转了思维,把心思落在未来夫郞上,不再问石头村的人打哪儿来之后,露出笑意。   今日县令让他们来石头村,既是说土豆的事也是把石头村的人在个村子里过明路。   既然县令没主动同他们说这人打哪儿来,就说明这件事县令的意思是不让他们刨根问底,只要他们知道石头村有人就是了。   也就是周山这样的愣头小子不懂县令的意思。虽然他心里头好像是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但他可不敢乱说,现在的县令是个好人,比起以前朝廷的混蛋可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不管现在的县令要做什么,他们默不作声就是。   这回村的十几个村长和清水村的村长都是一个想法,他们都不是什么断文识字的读书人,也不懂很多东西。但是能够管理一个村子,还是有些大智慧在的。   ——   “事情这么快办妥,言生你辛苦了。”唐子盛看陌言生提交上来的名单,人数的确不多,却也不少,想必这其中各村村长出了不少力。   “大人已经给了方法,我若是在办不好,岂非辜负大人的信任。”陌言生并不居功,“对了大人,这次十几个村长过来参观之后,有好几个村子都有人登门到石头村说亲,那些人家都让我过来问问大人你的意思。”   “婚丧嫁娶本就是他们自己的意愿,不必问我。”唐子盛轻笑,石头村基本没有适龄的小子了,所有石头村的姑娘和哥儿多是没有说亲的。   但因为先前他要隐瞒石头村的存在,这些村民也没法和别人接触,这样也耽误了不少姑娘和哥儿的婚事。   “他们这也是怕和人说了亲事坏了大人你的事。不过我也没想到这就是来了近三十个人参观,还能成几桩亲事。”   陌言生想到最初那位婶子过来,说是来给村里的小子说亲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住了。   后来仔细一问,原来就是上次几个姑娘和哥儿做饭的时候撞见了,这不就有些起了心思,专门拜托村里名声好的婶子上门说亲,可见不是一时兴起。   “缘分妙不可言,不过石头村的人对各村了解不多,你派人看这些,别让一些小地痞流氓把这些姑娘哥儿骗了去,他们可都是士兵家属,我们得要保障他们这方面的安全。”   “这个自然,大人放心就是。”   “番薯那边的情况如何?”   “育的苗都活了,最近天气不错,插苗成活的概率很大。”   “那就劳烦你在费心些,将这几种产量高的作物都培育出来,还要些功夫。”   “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好,土豆你就根据名单上的名字分配吧,给我留一批种子。”外城种植事业不出两个月就能开展,到时候第一批种出来的土豆,他可是要先拿去研究一些新鲜的吃食,到时候外城修建好了,这些吃食最好能够立刻上架。   “好。”   忙活半晌,唐子盛起身走动,身边伺候的唐默被他派去问问海棠南州那边有没有消息。   晏丞相走了快两个月了,皇城那边眼线多,晏丞相不与他联系他理解。毕竟晏丞相这些年和景将军联系都寥寥无几,怕被老皇帝发现。   但是将军这边也没有消息,就着实让人觉得诡异,南州水患就是再严重,也不至于一下就是两个月。   就算当真这暴雨还没停,都这么久了,景将军应该也都调整过来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不往他这边送。   要么就是景将军那边出了问题,让他没法送,要么就是景将军不想他掺和后面的事,没有送。   “少爷。”唐默从周府回来。   “怎么样?”   “海棠公子说南州那边没有消息传过来,不过周大人在南州那边的眼线有传消息过来,这是周大人让我交给少爷你的。”   唐子盛立刻接过来,舒缓了口气,他一直惦记南州,就是怕南州出现大事,这时候交通不够便利,哪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也都是要隔好久才能收到。   就是南州发大水的事,他在苍耳县到现在都没有听到人提及。所以他才这么焦急的想知道南州那边的情况。   一眼扫完周南川给过来的消息,唐子盛皱起眉头,南州水患已止,的确算时间两个月已经够长了。   但是除开已止外在没有其他消息,看来除开水患,南州还有事发生。   ——   许倾城从医馆出来,去了县里一家小铺子,这间铺子是许倾城花了嫁妆里的银子盘下来的,外城修好还要些时候,他打算先在内城开铺子试一试。   铺子里的饰品种类还不算多,但都很精致,就是一支木簪看着都比旁的店里的簪子要好看许多。   簪子上还提供刻字的服务,这是许倾城想出来的法子,送心上人饰品,都希望送的东一无二。   但是饰品这样的东西,除了皇家敢说不许民间用一些花样子外,其他人可不管你是不是独家的。   所以在木簪上刻字这个项目一出来,就引得好些人前来买。   刻字可以自己刻,也可以自己写好了让师傅照着刻,同样他们店里还有刻着许多不同书法的竹简,要是前面两样不乐意,他们这店里竹简上的字也可供人挑选。   这项目收费也不贵,所以店里的利润也尚可。但想要把盘下店铺的银子赚回来,就要费些时候了。   现在他们都走的虽然不是薄利多销的路子,但苍耳县有能力购买饰品的人不多,还是得等人多起来,饰品才好卖。   “倾城哥哥。”木哥儿看见小老板进来,嘴甜的叫着。   “今日生意怎么样?”许倾城招店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木哥儿,木哥儿嘴甜,年纪也还小,适合干这个。   “很好,今日许叔新拿了几支新簪子过来,几个姑娘正好过来就都给买下了。”   “看来爹爹做的簪子的确好看又吸引人。”许倾城瞧着放簪子的几处,这铺子不大,簪子不多,为了让人一眼能够看尽,簪子都是单独一支放的,每个样式的簪子他们最初都只做五支。要是卖的好再加做,要是卖的不好卖完就不做了。   “倾城哥哥,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问吧。”许倾城瞧着木哥儿一脸犹疑,大概觉得这件事问了他觉得会为难,于是他又道,“你且问就是,要真是不好答,我就当没听过。”   “就是,就是我听村里的人说,外城的房子可以给我们先买是吗?”木哥儿攒了些银子,他爹爹的病也渐渐好起来了,他想着家里就他和爹爹两个人,都不是能够下地干重活的,现在他在县里找到了活计,养活他和爹爹不是问题。   但是这些银子县里买房子肯定是不够的。但是外城刚修起来,房子应该不贵,加上他把家里的两亩地给转手出去,应该够买一间小院子。   “是啊,外城的人能住八千左右,要是村里的人愿意过来住,能便宜些卖。”这事没什么不好说的。   “那大概价位是多少?”木哥儿心怀期待。   “若不是繁华的地界,二三十两应该能够买下一座小院子。”   二三十两,他家的两亩地都是良田,转手能够买二十两,再加上他这几个月的工钱,买房子的钱够了! 第097章 半路劫杀   许倾城黄昏时候回来,见唐子盛还坐在书房里,便从厨房端了中午就吩咐月娘熬着的鸡汤过来。   “愁眉不展,是又出了什么事?”许倾城放下碗,伸手抚平唐子盛的眉头,他都好些时候没见唐子盛这个神情了。   “嗯。”唐子盛一个伸手把人给拉进怀里抱着,说起今日收到的消息,“南州那边应当是出了大事,但我们这边却没有收到消息,所以有些担忧。”   许倾城知道南州那边的形式变化很重要。要是哪天开战了,他们也好做准备,现在子盛收不到消息有这样的担忧,也是正常。   “将军既然没有传消息过来,想必是用不着我们,我们现在唯有好好把手里的力量发展壮大才能帮到他们,其他的暂且不想。”许倾城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废话,这样的事唐子盛心里再清楚不过。   不过他也知道,他这么说,子盛心里肯定也能松快些,不然便是要钻牛角尖了。   “倾城说的对,我们得努力谋发展。”唐子盛心情的确好些了,有这么个能够开解他的小夫郎,简直再好不过。   “那你先把鸡汤给喝了。”许倾城把放在书桌上的碗就近端到唐子盛面前,见唐子盛接手之后他才继续说,“今日木哥儿问我外城房子的事,我便说了,外城的房子现在已经在修建了,之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来问,不如我们早些做准备。”   “嗯,这事我同周南川说过,想着等确定房价之后在统一给出消息。”   说到外城房子的事,唐子盛最开始打算不要钱先把人给引进来。毕竟苍耳县现在还没修通往外面的路,许多人也不晓得苍耳县现在修成了什么模样。   可是仔细想想,他不收钱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村里买不起房子的百姓过来。   可是村里的百姓要到外城居住,肯定是想要居住在那块能种地的区域,这样生活也才有保障。   不过种地的那块区域唐子盛另有安排,再加上要把东临县百姓引进过来,东临县唐子盛打算做兵城,这样占了人家的房子自然是要赔偿。   所以新修的房子唐子盛还是打算出售,换点银子给东临县过来的百姓当安顿费,只是房子的价位比内城要便宜许多。   “到时候内城的百姓想必也有要到外城买房的,内城只怕人会变少。”   许倾城想内城虽然是苍耳县城的中心,但与外城也就是一墙之隔,等外城发展起来了,内城可就没什么优势了。   “这不正好,要是有愿意以内城宅子换外城宅子,我也省了之后要重修内城给人拆迁费的功夫。”唐子盛想想日后的一拆暴富,想起拆迁款的数目他就头疼的很。   “内城也要重修?”许倾城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自然是要的,外城修建起来后,是新城,总不能内城还比外城要破落,这让日后来苍耳县参观的人看到,岂不是要笑掉了牙。”   不修建,他也不就不用在重修县衙的时候让工房打回去好几版新县衙的构造图了。   “那等整个城池修好,都要一两年去了。”   “不光是内城,还是从外面进入苍耳县的道路也要修建,现在进苍耳县的路虽然有几条,但是能通车马的就只有一条,地势险峻又绕远路,只是现在人手不够,城墙也还没有修好,这事就只能暂时搁置。”   “等东临县附近的百姓到了,人手应该就多起来了。”   “嗯,朝廷下的旨应该也要到了,所以我们得尽快把外城的房子建起来。不然等东临县百姓迁移过来,我们连住的地方都给人腾不住来。”   这倒是,只是许倾城想住在县城的人迁移不难,可是住在村里的人呢,就是他们愿意迁移到苍耳县,外城也没有那么多地给他们分配,这也是个难题。   可要是把这些百姓都留在东临县,少了东临县作为要枢,以后这些村里人要办事只能往苍耳县走,可东临县距离苍耳县的距离可不短,这也是个难题。   “大人。”   门外突然响起人声,打断了唐子盛和许倾城的交谈,许倾城也立刻从唐子盛怀里站起来,这要是让外人看到成了什么样子。   “秦捕头,找我什么事?”唐子盛也拍了拍自己的衣物,秦昶垣一般都在外城看守巡逻,很少有事过来找他。   “大人还记得你成亲那日让我派人去盯得人吗?她有了异动。”   盯人?唐子盛被突然这么一问还真没想起来,随后仔细思索了一番,才想起秦昶垣说的谁,白河村王大王二的娘,王家嫂子,成亲当日,他只觉得这人似乎不大正常,直觉这人要干坏事才让秦昶垣去盯着。   但是他以为成亲之后,秦昶垣便将人给撤回来了。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可没想到这都过去两月有余,秦昶垣还派人看着。   “她有什么异动?”   “这妇人前日进山便没在回来,白河村的村长派人去山上寻也不见妇人的尸体,盯着妇人的人顺着山路过去,发现这妇人可能从山路离开了白河村,出了苍耳县。”   秦昶垣说的异动不小,一个妇人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走山路离开苍耳县,而且还未向县衙报备。   若不是西州之前的水患有不少流民都没有身份,估计这妇人便是连苍耳县的下一个县城都过不去。   “她跑之前可是有同村里的几位族老常常会面。”唐子盛大约是猜到了这妇人的目的,白河村可还有几枚定时炸弹。   那两位族老他没有上赶着处理自然是手头没有证据,对方在村子里也有威望,贸然处理容易被这些人用舆论牵着走。   所以他就一直派人盯着,不给这些人有出村子的机会。而这两位族老的年纪的确也大了,要他们翻山越岭去顺河府府城告他的状也难。   “这个属下不清楚,但想来应该是有的,监视的人回来说,最近这妇人神神秘秘的,神情有时候哭有时候笑,甚至还不时自言自语,而且那自言自语的话里”   秦昶垣说到此停了下来,似乎那话不是好话。   “还在骂我是吗?”唐子盛是猜到了。   “是。”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等我暴露了石头村的位置之后上赶着离开,这王家嫂子也是个能忍的。”唐子盛轻笑道。   按照道理说,他与这王家嫂子可不见得有什么仇怨,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王大王二伤了士兵,想抢官粮,这都是众目睽睽之下犯下的罪行。   他不过是依法抓人,这王家嫂子不反思自己教育儿子的本事,反倒是将这样的罪行怪罪到他的身上,成了白河村那两个族老利用的棋子,可真是让他不处理不行。   “那大人的意思?”   秦昶垣想这妇人是万万不能放走的,要真到了府衙,这妇人在大街上一嚷嚷,就是府尹不愿意见,也会被这妇人说的话给引过来。   虽然现在他们手里的兵力不惧府尹,但现在他们还是明面上的朝廷命官,朝廷也还没倒台,可不能硬刚。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让秦昶垣离开之后,唐子盛取下一只毛笔,开始写字。   晏丞相给他的西州暗线已经全部收归他手中,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倒是没想到第一次动用这些人竟然是要他们找一个妇人。   许倾城在一旁看着,看到唐子盛落笔的字后,整个人面色白了一分,似乎被吓到了,“这,会不会”   唐子盛写完信,“倾城,若是她成功去府衙那里告知府尹我们的事,我们会如何?”   会死,谋逆是大罪,诛九族,而且他们要是暴露了,也就意味着晏丞相和景将军也会暴露,不说所有计划毁于一旦,却也让他们处于被动处处处于劣势。   “是我”不忍心了,王家嫂子与他关系不算好。若是有一天对方当真死了他可能就是叹息一句便什么也不说,只是现在要让他们的人动手,便是杀人,他做不来,也没有那么狠心。   “你狠不下心来的事,交给我就行了。”唐子盛握住倾城的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没有时时刻刻的精力去盯着一个要害他的人。   既然对方想置他于死地,在现有规则的下,他的反杀也是合理的,而白河村的两个族老,他也会尽快安排,他倒是想看看,这两人为何这般仇视他,不断地想方设法的要他的命。   “我也能做到的,只是王家嫂子我认识,虽然她讨厌但我没有想过要她去死。”   现在这么做,他的确是有点被吓到了。不过这不代表他软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唐子盛把倾城抱进怀里,其实倾城当真没必要如此,倾城也非野心家,不必要心狠,他们既然是一处的,有些事他来做就行。   ——   顺河府。   “头,上面来了消息。”一家点心店的老板入了内堂,给内堂的人传信。   “什么事?”   “要我们截杀一个人,这是这人的画像。”   “嗯,通知城里的人,见到这个妇人务必处理干净。”   ……   王家嫂子从苍耳县走到顺河府,花费了好些日子,整个人看着也像是城外的流民一般。   好在顺河府这会还接待流民入城,顺河府每日还都支着粥棚施粥,王家嫂子就是这么跟着混进去的。   她怀里放着村里族老给的信件,整个人走的小心翼翼。但越靠近府衙整个人的神情就越狰狞,她马上就能为儿子报仇了。   唐子盛,你这个狗官就等着被砍头吧。 第098章 白驹过隙   收到顺河府暗线传来的消息时,唐子盛正安排人手接待皇城过来的客人——新任西州总兵杨郎雪。   “辛苦杨大人走一趟,在下招待不周,可先去县衙后邸休息,稍后我们再谈正事。”   唐子盛一脸坦荡的看着这位文臣,似乎一点也没有要解释县城外面那一摊子事。   事情的确如晏丞相预计的那样,新来接任西州总兵位置的是个斯文人,看着就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书生郎。   这样的人既然是纯臣,可见杨家在皇城的地位也不可小觑。而且这杨郎雪的模样他好似在哪儿见过,这就有趣极了。   “不必,给唐县令传完旨我便要立刻返回开云府,好好整顿西州兵营。”   杨郎雪并不打算多留,他来之前,受到了晏丞相的暗示,示意他到了西州要多帮一帮唐子盛。   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小的苍耳县县令如何能得丞相青睐。但作为丞相的门生,帮一帮也不是不行。   “如此,倒是我耽误杨大人的事情了,既然杨大人赶时间便直接把圣旨给下官就是。”   唐子盛笑吟吟的瞧着杨郎雪,他说的给圣旨,可没说要跪下接旨,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在杨郎雪听来便是连愣神都没有。   “这是圣旨。”杨郎雪给的很轻易,想必是在皇城里见多了这样目无法纪的人,“东临县那边的百姓你最好快些安顿。”   “这个自然,下官外城已经在修建了,如今工人手脚麻利,每日进度都在加快,不出两个月就能修出安顿东临县百姓的屋子。”唐子盛把修外城的事过了明路。   “既然唐县令你这边有安排,我便不多言,晏丞相说过,你若是有困难随时可以联络我,只要力所能及,我都能竭力相助。”   唐子盛不禁莞尔,这意思要是超过能力范围,岂不就是只能袖手旁观的意思,这杨大人当真是风趣幽默的很。   “既然有丞相搭线,下官自不会客气。”唐子盛见了礼,瞧着杨郎雪要走,眼底泛起沉思,随后开口问,“不知道杨大人可有兄弟?”   杨郎雪敏锐的打量唐子盛,兄没有弟的确有一个,“唐大人何意?”   “只是问一问,若是大人觉得冒犯只当做没听到就是。”话是这么说,但是唐子盛的表现却让人看起来不像是当做没听到的样子。   “有一幼弟,性子顽劣,几月前离家说要闯荡一番事业,便失了行踪,到如今也没有消息,家中父母已经担忧许久。若是唐大人见过幼弟,还请给我一点消息,杨某感激不尽。”   杨郎雪知道唐子盛不会无的放矢,突然问起他是否有兄弟,肯定是见过他幼弟。   而且幼弟当初说要从军,现阶段能入军籍的只有西北城,离家出走也就是往西北方向来的。   但父亲派人去西北城问过,不见幼弟踪影。所以他才接了皇上的调令,从尚书省调到了西州,除开皇命,为的还是他失踪的弟弟。   “有是有,不过我也只是同那人有过一面之缘,今日见杨大人面熟。所以才想起那人面相,因此一问,至于那人是否是大人幼弟,现在在哪儿,下官怕是不知。”   唐子盛心中有数了,之前和杨满楼聊天的时候他可是知道杨满楼家中还有兄长,是四品的侍郎,这会子调到西州成了总兵,又是姓杨,让人想不猜到都难。   “是吗?不知道唐大人是在何处见到我和我相似之人的。”杨郎雪神情肃穆,似乎下一秒知道杨满楼去了哪儿就要单手把人给拖回去。   “流民,我是在流民中曾经见过和杨大人相似的一个小子,当时攀谈过几句,得知那人姓杨,名二狗,但粗布麻衣也能彰显与普通百姓不一样的气度,我便知这人怕是不简单,没想到竟然可能会是杨大人你逃家的幼弟。”   杨二狗这会跟着沈熠然在西州各处剿匪,抢了他兄长西州总兵的活计,这会子要是把杨二狗的行踪泄露给了杨郎雪,他兵营里可就要损失一员猛将。   这可不行。   “杨二狗。”杨郎雪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神情从肃穆变得似笑非笑,“倒是会取名字,多谢唐县令告知。”   “不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唐子盛心里想杨二狗者这下子不光在兄长面前社死了,还有一顿竹笋炒肉悬在头顶,保不齐哪天撞上了,就要挨揍了。   “在下就不打扰唐县令了,日后唐县令若是再见到杨二狗劳烦县令帮我留住他,倒是我必奉上厚礼致谢。”   杨郎雪这话说的郑重其事,尤其是杨二狗三个字停在唐子盛耳朵里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个自然,要是下官再见到那人,必然通知大人。”   杨郎雪出言告辞,但神色却不佳,不管唐子盛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幼弟的下落,在留下去他也不能从唐子盛嘴里撬出点什么消息,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早些回去接手西州兵营里的人,这样才好在西州境内好好找一找他幼弟的身影。   “下官送杨大人出去。”唐子盛礼仪得当,把这未来的合作对象送出门之后,唐子盛站在门口看了杨郎雪离去的背影。   文人领兵,若无领兵打仗方面的天赋,无异于纸上谈兵,晏丞相怕也是知道杨郎雪能力不在此才让皇帝选了这么一个人过来。   日后西北外邦进犯,他也能够顺理成章的从这人手里接过人马去西北御敌,而现阶段,这位看着就不苟言笑的西州总兵整顿被陈皓腐朽了的西州兵营也正合适。   一举多得,不愧是晏丞相,只是可惜他忘了问,晏丞相回了皇城之后到底是找了什么借口让皇帝打消了他的猜忌,还让和他有旧的人来西州做总兵。   在门口等了一会之后,唐子盛又回去了,先前接到了顺河府的消息,说是王家嫂子已经解决了,唐子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无奈。   他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到了古代这种玩权谋玩的六到飞起的地方,也总是会被腐蚀同化,就像现在他看待人命的态度,也变得没有以前慎重。   但一想起要是不解决这人的后果,唐子盛又不后悔这么做了,比起日后这人可能有很大概率伤到他的人,还是现在一劳永逸的好。   苍耳县也该要变一变了。   ——   两年后。   正值七八月份,外面的太阳正大,一队走商赶着马儿走在平坦宽畅的水泥路上,他们打南州过来。从去年起,这每年都要走一趟的苍耳县就大变了样子。   听说是朝廷下了旨,让东临县和苍耳县并县。所以苍耳县县令为了能安顿东临县过来的百姓,着人扩大了城池。   这不,新修的城池早几个月就竣工了,就是城门口的石匾还没篆刻,让没来过的人瞧着,怕是看不出此地究竟叫什么。   过了门口守城士兵的搜查,进去里面就是一条宽敞的主路,主路两旁都是卖各种小吃的摊子,苍耳县出了好些个他们没吃过的东西。   尤其是那个叫什么土豆的,煎炸炒蒸,吃法各种各样,可把他们这些没吃过的土包子馋坏了。   要不是一年只能走一趟,他们都想日日在苍耳县呆着,而且苍耳县近两年新奇玩意太多,以前都是他们打南州运新鲜东西到西州卖,没成想上回他们在西州进的东西运回南州,被哄抢一空,赚下来的银子可不少。   而卖的最好的,自然是要属点金楼里的饰品,比南州十三阁的东西还要好卖,只可惜点金阁的首饰都有定数,卖的虽然不贵,他们却买不了多少。   去年有南州的姑娘哥儿尝到了甜头,今年听他们说要走西州的时候,可是接了不少姑娘哥儿的定金,就想着在点金楼里卖上一些新鲜样子回去。   “听说南州那边越来越乱了,往年山匪都不敢进城,现在除了府城不去,好些个县城都被山匪抢过,也不晓得这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的下去。”走商队伍的人坐在一间小酒馆里,说着南州那边的事。   “不好做也得做,咱们人多,也会几个把式,只要不遇上山匪窝,都能应付。”   另一个人吃着小菜回道,“不过咱们去年和今年在西州走动好像没遇上山匪,以前西州的山匪也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朝廷派人给剿了。”   “得了,朝廷有这本事,现在皇城里头的人都要自顾不暇了。”   日子越来越不太平,这时常满大豫跑的人最是机警,早就看透了南州乱起来的景象,但他们跑生活,也是没办法。   “诶,那外面过去的是什么?”几个朝着窗户的走商眼睛瞪的浑圆,刚刚他可看见是两个人骑着什么东西忽的一下就过去,那好像是两个轮子的东西。   “什么?”其他没瞧着的也转头看过去,但什么也没看见。   “那是衙门里巡逻的差役,他们脚下骑得叫自行车,两个轮子,可快了,绕整个县城骑一圈也用不上些许功夫。”   卖酒的老板娘送酒过来,听到走商的话便给这些人说道说道。   “自行车,这又是什么东西,我们去年过来都还没见过呢。”   “这也是今年新出来的奇物,听说难做的很,也就是衙门里用,咱们平民百姓现在只能看一看,不过要我说,这东西真的能卖给百姓了,也不是我们买的起的。”   老板娘看出这些个走商的心思,这样新奇之物,就是拉到皇城去也是让人耳目一新的。   但他们县里连差役人手一辆都满足不了,还转手卖出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老板娘,你们苍耳县怎么每每来都有新鲜东西,这样有趣的东西我们走南闯北的都没在其他地儿见到过。”   “那都是县令大人弄出来的,县令大人心思巧,别的不说就是咱们脚底下踩的水泥路,就比旁的石砖铺路不知道要容易多少。而且这水泥路走的也踏实,就是马车过去都不带晃的。”   老板娘是个县令吹,她不是苍耳县人,原先是东临县的人,后来东临县和苍耳县并县,他们被接到苍耳县来,起初他们东临县的百姓都以为去到苍耳县要过苦日子了,谁也不想走,但朝廷下了旨他们不走不行。   谁知道等他们来了苍耳县,不光住处唐大人安顿好了,还给一些安置费,就是她一个寡妇,也能拿这些银子开了一间小酒馆,每日温饱不成问题,这可比当初在东临县过得日子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第099章 故人重归   也并非酒馆老板娘吹嘘,这两年时间,苍耳县可谓是大变样子,除开县城里头的变化,最值得让人称赞的莫过于粮食。   唐大人在县里推广了几样外来的粮食,起初听人说亩产千斤,压根没几个人相信,哪怕是当地村子的村长打包票,也让底下的百姓怀疑这是村长收了县令的好处。   所以最初种上这些作物的,也就一些家里贫困,实在是揭不开锅,想着要不就碰个碰运气,哪知这运气一碰碰到了天大的运气。   不光解决了一家人温饱,还靠种出来的粮食在县城里抢占了新鲜吃食的先机。如今县城里好些买吃食的人家此前都是苍耳县周边村子的村民。   聊的正火热的时候,门外来了一个哥儿。虽然打扮的普通,但瞧着长相气度就不是普通人家,许是常来此地打酒,一进门也不多废话,直接叫了老板娘,“老板娘,打两斤酒。”   “好,海棠公子你且等一会,我这就去。”老板娘见熟人也不多客套,转身就往酒馆后面走去,再出来手里已经抱着一个两斤重的酒坛,里面的酒都是好酒,也是她窖藏了好些年的陈酿,也就只有县令老爷来买,才给卖。   海棠接过酒给了银子,就抱着酒坛上了酒馆外面的马车,这人一走,原先默不作声的几个走商打开了话匣子。   “老板娘这是哪家的哥儿?”   “周县丞家的未婚夫郞,怎么你要打周县丞夫郞的主意?”老板娘敲了敲前柜,让这些家伙就别做白日梦了。   虽然这海棠公子还未出阁,但日日住在周县丞的府邸,又替县令大人做事,那身份还不是明摆着吗?   “哪里的话,只是好奇问一问,听说咱们县令大人的正夫就是个生的极貌美的哥儿,我这不是一见,还以为是县令夫郞嘛。”   “那你且猜错了,许小夫郞这会可不会轻易出门。要是你早一个月来苍耳县,倒是能在许家的医馆里瞧见许小夫郎。”   “以前见得,怎么现在见不得了?”走商好奇,他们这一路过来,听过苍耳县令的事迹可不见少,其中有关县令夫郞的事也没少听说。   传闻中这个哥儿可与寻常哥儿不同,有一手好医术,常在苍耳县内义诊,给许多看不起病的穷人瞧病,那可是个顶个的好名声。   “许小夫郎近日有孕,还不满三月,自然得小心。”老板娘说起这件喜事面色上的笑意就掩不住,想起他们得知这个喜讯的时候,好些人家当天就去买了鞭炮在街上放了,这鞭炮声一声盖过一声,可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   ……   街上人来人往,其中一驾从顺河府外来的马车路过,也没引起他人的注意,现在的苍耳县再不是从前老破小的苍耳县,县令不光修了县城,还把通往县外的路也给修好了,水泥路铺地,来往马车可是在方便不过。   唐府。   唐子盛正在喂躺在床上歇着的倾城喝药,原本喂药的时候该是一副温馨的景象。   但这会他却难得黑了脸,究其原因,还不是现在躺在床上的小夫郎一点都不省心。   待到最后一口药被喂进嘴里,许倾城才敢晃一晃唐子盛的袖子,小声说,“我知错了,子盛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知错不改,和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唐子盛气早就消了大半,只是碍于让躺在床上的人能多记上一会,才继续板着脸。   “那我之后一个月都在床上躺着好不好,再不乱跑了。”许倾城许诺。   “你本就该好好休息,之前是我不好没注意你的身体,让你忙的晕倒才知道怀孕的事。但既然你也是大夫,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最是清楚不过,怎么还要继续乱来。”   唐子盛成亲两年时间,从没和倾城说过重话,他们之间相处也越发和睦,只用如胶似漆形容都差了些。   但一个月前,那时候他收到南州的传信,知道这两年的安排时候要动用起来之后,便一直忙碌于联系各方兵马回来,不日就要前往西北城替将军守西北。   也就是这忙起来一个疏忽,少关注了倾城的身体,等医馆的药徒过来通知说倾城晕倒的时候,他急忙赶过来,才被许大夫告知倾城已经有一个月身孕的事。   他们成亲这么久,因为他不想倾城太早有孩子伤身体,就一直收敛着,而且哥儿也不易得子。   所以两年内没有动静他们两个人也没放在心上,可谁知道这孩子来的太突然,两个新手父亲连点准备都没有。   而许倾城更甚,他最近也在忙着编撰一本新的药记,里面多数是他师父的多年心血,要是能够汇作一本医书传下去,也是泽被天下人。   所以哪怕是有了孩子他也没有放着不管,可想必是这孩子觉得两个父亲都不关心他,就闹的厉害,让许倾城近日一直都在喝安胎药。   “嗯,我以为只是写写东西没事,谁知他这么小气。”许倾城的目光落在自己肚子上,两个月大的孩子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是闹腾的劲可不小。   “这样也说明孩子活泼,日后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唐子盛想他和倾城都不是活泼的性子,怎么这孩子完全没学到他们的乖巧。   “活泼些好,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这样的性子才能多交些朋友,日后一同玩耍也不孤单。”   许倾城倒觉着这样的性子甚好,只是这孩子来的颇有些不是时候,“将军那边说战争随时都可能触发,要真是打仗,我现在这样怕是要成为累赘。”   “累赘说得是多余的负担,但现在倾城是我夫郞,你肚子睡着的是我的孩子,你们本就是我的责任,何来多余一说,既然不多于,又怎么会是累赘。”   许倾城听着这话,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有难免有几分担忧,也不知道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天下是否能够恢复太平。   “安心休息,今日沈哥儿便要到了,你现在睡觉晚上我许你去饭桌一同用饭。”   唐子盛给许倾城掩了掩被角,这两年倾城跟在他身边也吃了不少苦。   既要学医术,还要管理家中事物,再有点金楼也需他照看,也是很久没有好生休养了,趁着崽子这段时间闹腾,他也有理由把人扣在床上多休息休息,养养身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许倾城听到说让他下床心里可一阵高兴,他也不是瓷娃娃,每日在床上窝着人都要废了。但为了安子盛的心,他也不得不好好躺着。   “是我说的,沈哥儿他们一去两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我们自然是要接风洗尘的。”而且这次回来,不日又要走。   “我也两年不见熠然了。”许倾城眼底出现几分怀念。   “今日便能见到,海棠还去买酒去了,今日好不容易聚一次,可能要熬一熬夜,你这会睡一会,晚上才有精神陪着。”唐子盛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让许倾城睡觉的话茬。   许倾城也不是个不听劝的,知道唐子盛为他好,也就乖乖闭上眼睛睡觉,就是睡不着也当是闭目养神。   唐子盛笑了笑,端着碗出门。   ……   门外停下了马车,沈熠然和杨满楼从马车上下来,入了唐府。   沈熠然是唐府的常客,唐子盛和许倾城在家里是给沈熠然留了屋子的,这厢沈熠然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屋子准备先洗漱一番再去见故人。   而被撂在门口的杨满楼挠了挠后脑勺,等人过来接他去找唐县令。   他这次过来是收到了唐县令传信,让他无论如何回一趟苍耳县。   这两年一直在西州各个土匪窝里的流窜,杨满楼原本还跟个小白脸似的模样也变得坚毅起来,和当时十来岁的少年郎有了天差地别的模样。   杨满楼想要是这会他站在父母和兄长面前,没准他们都不认识了他了,提及父母和兄长,杨满楼有些泄气,他这逃家两年多来也没给家里报个平安,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是不是还在替他着急。   “杨副将,大人请你去一趟书房。”唐默过来接待人,两年时间人人都在变,唐默也不例外。   现在唐默瞧着就跟两年多前连包袱都拿不动的小少年大不相同,如今在少爷手里做了这么久的事,也得到了历练。如今他办事细致严谨,一瞧就是个靠谱的小子。   “唐大人,你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说?”杨满楼对于当初一个照面就把他看了个底掉的唐大人一直有一股敬畏,以至于听到唐大人说要见他,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寒颤,还以为唐大人要找他麻烦。   “事自然是有的,喏,看看这些信。”唐子盛指了指桌面的信件,不过五六封的样子,信封上都未曾著有署名,看不出是写给谁的。   杨满楼依言拿起来拆开,那几封信里的字看的杨满楼眼睛瞪大,这字他在熟悉不过,那是他兄长的字迹,而信上的内容……   “唐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杨满楼面上有些生气,他明明答应过唐子盛不会主动联系父母,从而确保他不会泄露西州这边的境况。   但是现在唐子盛手里都是兄长写给他的信件,难不成兄长被唐子盛抓住了。   “嗯?”唐子盛一时愣住,然后头脑转了转明白杨满楼为何如此激动,无奈解释,“你兄长四品侍郎,人在皇城,我就是手段通天也没办法绑了他给你写信。”   虽然人现在已经不是四品侍郎,而是西州总兵,但话还是要这么说的。   “那”   “这是你兄长托我给你的信件,只是之前西州的情况你也了解,我不能确定你收到信件之后会不会主动去找你兄长。所以信件被我暂时扣押,现在物归原主。”   唐子盛这事的确做的有些不道德,但是杨郎雪笃定他知道杨满楼的下落还给他信件让他转给杨满楼的手段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所以他晚了这么久给杨满楼这些信,也有几分提防杨郎雪的意思。   “我兄长他”   “他现在是西州总兵,已经在位置上做了两年。”唐子盛简洁明了的解释,这两年他派出去的士兵都不与西州百姓接触,除开山匪再没有其他消息来源,而杨郎雪这个文臣也不是个桀骜不驯的。   所以西州的兵马一直好好待在兵营,除开当官的,西州的百姓也许没几个知道西州总兵换了人选。   “那唐大人现在把信件给我的意思就是我可以见我的家人了?”杨满楼抑制不住激动,兄长如果在西州,他不日就能赶到。   “自然,我估计不过五日南州那边就要传来一道消息,到时候我养在西州的兵马就要即可赶往西北城,这五日你可以去见一见你的兄长。” 第100章 备战前夕   “唐大人不怕我就这样跑了?”杨满楼不解,唐子盛既然扣了他这么久的信件肯定是不希望他与家人接触,以防走漏消息,现在让他去见他兄长,无异于放虎归山,而且还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刻。   “以前或许会怕,现在却不一样,你志在疆场,西北和外邦现在不太平,一个不慎就会兵临城下,你若是错过了这次御敌的机会,此后几十年怕都没有机会再上战场,我想你一定不会错过。”唐子盛说的笃定,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杨满楼甘心在这里待这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唐子盛肯定他不会逃所以让他去见家人,一是怕他战死疆场满怀遗憾,二是给杨郎雪一个提醒。   杨满楼心思被猜透,心底的敬畏越发加深,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去开云府见一见兄长。   唐子盛看着杨满楼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希望这份厚礼杨总兵会喜欢。   这两年时间,杨郎雪虽然碍于晏丞相的情面上对他颇有几分优待,但在对方察觉到他和将军那边有联系后,这份优待也戛然而止。   杨郎雪不想和将军扯上关系的意思很明确,只是杨满楼如今和他们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想跑是不可能跑的,杨家注定要上贼船。   “你让杨满楼回去,杨郎雪到时候不放人,你又打算怎么做?”沈熠然梳洗过后,听闻同他一块过来的杨满楼被唐子盛叫走了,便跟了过来。   “只要杨满楼一日在西州,杨郎雪就拦不住我要人。”唐子盛回头看也是两年之久不见的友人,真诚的夸赞,“两年时间不见,沈哥儿倒是依旧明艳动人。”   沈熠然抬头瞥了一眼唐子盛,皱了皱眉心,“倾城现在有孕,你如此言论不怕他多想?”   “实话实说,就是倾城见到沈哥儿你也会这样说的。”唐子盛可是深知他小夫郎的颜控属性,沈熠然的相貌还恰恰就长在倾城的审美点上,他这么夸赞沈哥儿,不但不会让倾城多想,还会让倾城觉得他们的审美一致。   沈熠然一想倾城的做派,心下也了然,但他还是不欲与唐子盛讨论他的相貌,转头聊起了南州的事,“义父那边传来了消息,让我们尽快前往西北城,外邦那边有异动。”   唐子盛虽然没有收到消息,但也手下的人也有汇报。所以他如今对西州的局势也全全掌握,“大豫还没乱起来,这些外邦人就要迫不及待想要打进来,还真是沉不住气。”   “历朝历代外邦人都不安分,自义父平息西北战乱已经有二十年了,现在有异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外邦人好战,围观各朝历史,大多战乱皆是外邦人挑起,想要谋求关内的粮草和城池。但最后都被打了回去,乖觉几年到十几年不等,又重蹈覆辙。   到了大豫这一代,也是几经沉浮,最后被景将军少年意气风发,单枪挑敌将回营,不过三个年头就打的他们再无还手之力。   自此大豫也流传来一句,只要景奂一日不死,外邦便不能侵犯大豫疆土一步。   “南州那边怀王信王忍耐这么久,随时都有可能发难,将军可有说要你回去。”   之前水患,让信王和怀王必然有不小的损失,所以南州到现在还太平无事。   “没有。”沈熠然奇怪的看向唐子盛,他早就给义父说过。若是起兵,他会留在西州,替义父守住西北城,而且唐子盛还提供给他主帅的位置,现在离开回南州,不说帮不到义父,西北城这边怎么办?   难不成唐子盛还想要亲自上马迎战外邦人不成,“南州那边义父一人足以应对,没准现在南州就已经乱起来了。”   皇帝病危,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要是在皇帝殡天之后,战事还没起,太子顺理成章继位,怀王信王若不赶在皇帝驾崩前上位,就没有正统的理由登上皇位。   唐子盛点头,其实他还以为老皇帝撑不到这么久。毕竟在水患的时候老皇帝就病了一场,后面太子监国,几乎是把朝政大权全都放归给太子。   若是没有南州那场水患,估计当时信王和怀王就忍不住要起兵逼宫了。   “熠然,好久不见。”   许倾城小憩过后,来书房找唐子盛,不想正好撞见了回来的沈熠然,立刻双眸都亮了两分。   今夜是接风宴,自上次一别,他都有两年时间不见沈熠然了,说起来他身边相熟交心的哥儿不多,沈熠然这个平日里没说上几句话但性子却极为合得来的哥儿自然就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友人。   “嗯。”沈熠然这些年相待的都是粗糙的汉子,尤其是军营那种地方,就是再斯文的人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学上几句荤话。   所以现在面对许倾城这样的哥儿,他比之前还要手足无措,而且对方再有几个月就要当爹爹了,他便只能干巴巴的问,“孩子可还好?”   “他可好的很,觉得自己很能耐,尽欺负他爹爹去了。”唐子盛在一旁凉凉的开口,虽然这孩子三个月都不到,连胎心都没有,在他的观念里还不能算作一个成熟的生命。   但就是不成熟的模样,就这么能折腾人,没准生出来的之后,会是个混世魔王。   “如此说,等孩子出生你还要打他一顿为倾城出气不成?”沈熠然还是头一次见这做父亲的这么看待自己的孩子,那模样就差孩子在他面前打屁股了。   “熠然就别跟他胡说了,厨房那边饭已经做好,今日是爹爹亲自下厨,为熠然你接风洗尘。”   许倾城面色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其实是他自己劳心劳力最后让孩子受罪,到了子盛嘴里就都成了孩子的罪过,这要是以后出来,他觉得他这宝贝肯定还是要替他这个爹爹背好多的锅。   “许叔手艺很好,我在军中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今日是有口福了。”   沈熠然露出笑意,他虽然糙惯了,但是在口腹之欲上还是很有追求。   军中都是大锅饭,再怎么做也好吃不到哪儿去。   唐子盛瞧着两人说的开心,只好提醒一句该往饭厅去,不要耽误用餐的时间,余下的就只是默默跟着倾城和沈熠然身后,不打扰他们谈话。   只是他不打扰不代表别人不打扰,周南川来他府邸次数极多,府里的人也都认识,知道周南川进府可随意走动不必禀告。   所以这会周南川一手提着酒坛子,一手拿着一只外城店子里买的烤鸭,身后还带着海棠,见着他们就开口道,“你们这就去吃饭,也不等等我,我可是带了美酒过来,这可是陈记娘子家的酒。”   “酒怕是海棠买的,功劳可不是这么占的。”唐子盛打趣,陈记娘子只卖他陈酿的事整个县城人人皆知,就是县丞都没有这个光可沾。   平日里他和倾城要是没空,多是海棠帮他们向陈记娘子打酒,不然周南川哪里有这个本事买来。   “我和海棠是一处的,难不成还得分两份礼送?”周南川没好气道,而跟着周南川身后的海棠捂嘴轻笑,不插话。   说实话,他们这行人许久都不见聚过,尤其是沈熠然,这两年忙着练兵,起先的一千兵马被他带去外面训练,现在这一千人马已经是一支精锐的兵队。   之后县里陆陆续续又送出几批,不过这些人马如今都在东临县里,东临县百姓搬走之后,那里就被唐子盛改造成了兵城。   里面有小一万人马,虽然比起西北军动辄十几万兵马来讲,他这一万人马完全看不上眼。但不管怎么说,这要是他手中的兵力,能够护住西州太平。   “我先前进城的时候看到一个两个轮子滑动的车子,是你们新研究出来的东西?”   沈熠然想起马车踏入城门的时遇到的新奇玩意,那车子的速度可谓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你说自行车?”周南川抢先答话,“那玩意是唐子盛弄出来的,之前石头村的木匠和铁匠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出来的,不过做工复杂,一辆须得耗费大半个月时间,现在县衙也就一手之数。”连他都没能搞到手一辆。   周南川说到这里还颇为可惜,这可是个天大的商机,要是能够批量生产,不说把东西往其他州送,就光是在西州,也能让人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好在他们已经不缺钱了,这银子赚不赚的没那么心疼。   “如此说来,有些可惜。”沈熠然看到自行车时,心中便起了一个念头。   若是这种车子能够批量生产,用于军队行路,那每日行军的速度不知道要快上多少倍。   “自行车现在设计的技术还不成熟,做工时间长,等日后技术成熟了,便能够批量生产,不过用于行军也还有些苦难。”   唐子盛几乎是在沈熠然问的时候就猜出沈熠然想要干嘛,自行车轻便简洁,比起现在行军靠双腿,它是再好不过的替代品。   但光自行车肯定是不行的,别的不说骑自行车又不是专门骑山地自行车,现在大豫官道的路黄沙遍布。若是遇到下雨这自行车不要说走,就是动一下都难。   等日后西州所有的官道都铺上水泥路,靠自行车行军倒是个好方法。   而且现在自行车也不算研制成功,链条和轴承在铁匠师傅的努力下,倒是解决了,可是刹车这东西因为做不了刹车线,木匠师傅们正在思考用什么机关代替,现在秦昶垣他们用的自行车都是不带刹车的,要是身上没点功夫骑上去,容易车毁人亡。   “今日不是接风洗尘的宴会吗?怎么好好的又说上这些事了,今日一聚已经是难得,赶紧去饭厅吃饭,我和海棠可是专门空着肚子过来的。”周南川赶紧打断两个人,这要是继续说下去,天都能够说黑了去。   唐子盛心底翻了翻白眼,不理会周南川,一手拉住倾城道,“我们走吧,别让岳父久等了。” 第101章 意外来客   皇城。   晏或正双手撑在窗口,看外面的夜色,现下已经夜深,府里大多数院子都已经息了灯火。   今日他父亲专门过来一趟,说太子明日邀他去府邸一见,太子虽然与他父亲交好,但从来没有向他示过好。   如今突然找上们来,在晏或来看,无怪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而这个节骨眼上,所谓的盗莫不过那金銮殿上的皇位。   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监国这么久,想必对于南州那桶火药也着急的很,可惜太子手中只有御林军五万人,便是和信王怀王手底的人都比不过。   兵力不够,只能谋求朝中重臣站在他这一边,就是到时候信王和怀王当真打到皇城,也在谋位时占不到一个理字。   只是,晏或敲打了一下窗框上的木头,西北那边不安定,景奂要是不信任唐子盛,调兵时少调了,之后南州的仗怕是难打。   “大人,南州来信。”   “信上说什么?”晏或随口一问,其实这个时候来信上会写什么,他都不用猜。   “风动了。”   风动了,战将起,南州乱起来了。   ——   “此次西北城之行,你可要去?”沈熠然问起唐子盛的打算。   “暂时不去,若是西北城战事紧急,我再去不迟。”   唐子盛自诩不会打仗,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他一样都没学过,就是耳熟能详的几个典故,那也不是他能够学的来的。   例如空城计,那得艺高人胆大,还得对手有脑子,要是当时打西城的不是司马懿,而是个莽夫,诸葛丞相这一手空城计也是给瞎子看。   “那西州总兵的兵马你打算何时劝说去往西北城?”将军的兵马早在半个月前就偷偷再往南州转移。   开云府是将军自己的人,所以大量兵马过境却完全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但西北城内一下少了这么多士兵,该察觉的还是会察觉,只要嗅觉灵敏的人,多半都是能够猜到人去了哪里。   这回他带着唐子盛手下的一万人马过去,也堵不住这个缺口。所以西州总兵的兵马也要立刻前往西北城。不然真的等外邦人带兵马过来,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若我料的不错,他们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唐子盛没打哑谜,直截了当的说了,“西州总兵是杨满楼的兄长,这次他们去到西北城,到时候军中杨满楼可比你更让人信服。”   “西北军信服我就够了。”沈熠然没有炫耀的意思,但是西北军隶属将军麾下,他是将军的养子,西北军对他与将军相差无几。   若是将军不在,西北军当真要选一个统领出来,肯定还是会选择他。   “如此,我就祝沈小将军大败外邦,待到沈小将军凯旋归来之日,我必摆酒相迎。”唐子盛行礼。   “我等你和倾城的好酒。”沈熠然不客气的回应。   ……   “熠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都没来得及多留两日便又要走。”许倾城站在城门上相送沈熠然。   “待战事平定,沈小将军相待多久就待多久,到时候你便有的时间同他一起。”唐子盛安慰。   “我又不是黏人精,日后熠然也会有家人,哪里会时时刻刻待在一处。”许倾城笑着看向唐子盛。   “梦想总是要有的。”唐子盛半抱着倾城的腰,“今日天气不热,要在街上走走吗?”   “好啊,我也好久没有上街了,也不晓得我躺着的一个月县里又开了些什么馆子。”   许倾城咂咂嘴唇,说实在的如今苍耳县,除开奇巧淫技,最出名的还是各种新鲜吃食。   旁的不说,就是现在西州也不过只有五六个府城有欢庆楼。而他们苍耳县不光有,还有两座,内城一家,外城一家,就这样每日两家欢庆楼都日日爆满。   尤其是子盛引进了新的蔬菜品种——番茄,让原本吃不得辣子的西州人除开菌子外又多了一个新鲜锅底,着实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而欢庆楼之后,子盛又开了一家做烤肉的,也是吸引人的不得了,许倾城吃过一次后就爱上了。   若不是现在肚子里揣着一个要忌口,他这会路过的时候就恨不得把子盛拉进去大快朵颐一番。   “我原也没想过苍耳县能够变成现在这番样子,和以前破旧的县城一点都不一样。”许倾城边走边看,外城的屋子都是精心修建的。   除开门面上的商业区域,后面的住宅区域也都是精修带小院的独栋,一家五六口人住都绰绰有余,不少内城的人当初都纷纷搬迁到外城居住。因为那时候内城的屋子都没有外城屋子来的大气好看。   “你是瞧着它变化的,应该适应才是。”唐子盛点了点倾城的额头,这座城池修建起来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但好在重金之下把城池给修了起来,只是这座城池还没有提字。   日后这里总是要改名字的,如今的城池不能用苍耳做称谓了。   “我想吃煮玉米。”许倾城扯了扯唐子盛的袖子,眼睛盯着路边刚端出来的现煮玉米,有些馋。   “好。”唐子盛圈着人过去,买下了好几样吃食,唐子盛见手里都拿不下了干脆就不走了,在路边搭建的座椅上坐下。   小摊贩当然是认得唐子盛的,但他们这县里有规矩的,只要县令不穿官府,那就是不要把他当县令对待,就当普通客人便是。   所以老板也没有特意过来招待,这不要瞧着大人和夫郞正说这话,他们何必来当这个电灯泡。   “唉,这玉米可真是好吃,我在其他地儿都还吃过这种粮食。”   邻座一个汉子粗声粗气的声音传到了唐子盛耳朵里,让唐子盛不由得瞟了一样,对面坐着的是两个正经打扮的公子,只是一个看着有些五大三粗的,不由得让人怀疑是走的武举的路子。   “听闻这里不光有玉米,还有番薯和土豆,够你吃的。”另一个人说话声音清亮,言语中颇有些嫌弃旁边人的吃相,不过态度熟稔,应当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周南川那小子一点都不厚道,早知道苍耳县有这样好的吃食,不早叫我们过来。”   壮汉子说话间提及周南川态度有些狂妄,但这样的狂妄也只有熟人才会显现。   “他若是早叫我们过来,你当真舍得放弃武考不成。”   “这倒也是。”   唐子盛偷听了一会,便收回了耳朵,专心伺候小夫郎吃东西。   这两人应该是周南川的朋友,只是他同周南川共事也有两年之久,从没听周南川提及过他在南州的好友,这倒是奇怪。   “想吃薯条。”许倾城吃完玉米和其他小吃,感觉肚子还没有饱,鼻尖下有灵敏的闻到了油炸食品的香气,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想吃。   “已经吃了这么多了,再吃该要不好消化了。”唐子盛无奈,油炸食品不管到哪个朝代,那都是不健康的食物,平日里偶尔吃吃也就算了,现在倾城的情况可不能随便吃,不然闹了肚子难受还是他。   “好吧。”许倾城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哥儿,只是吃不到薯条有点难过。   “在等等,等这个小兔崽子稳定下来之后,我再带你吃行不行。”   “他是小兔崽子,那我们成了什么。”许倾城被逗笑,得亏现在孩子还没有意识。   唐子盛叹气,他能是什么,总不能骂自己老兔崽子吧,“这小子最好祈祷自己是个女孩。”   “噗嗤——兄台啊,你都叫你儿子小子了,怎么还能说让人家是个女孩。”隔壁桌偷听他们谈话之后,那个壮汉子没忍住插嘴。   “咳咳,兄台,偷听可非君之所为。”唐子盛说的冠冕堂皇,指责插嘴的汉子,丝毫没有自己刚刚也偷听了别人谈话的羞愧。果然应了那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不算是偷听吧,你光明正大的说,我光明正大的听,顶多是路过。”壮汉子没有被忽悠,见品行该是粗中带细,倒与外形不大相符。   “这位公子请见谅,我这兄弟喜欢舞刀弄枪,没有学文人习惯。若是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在这儿替他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方才我也算是偷听过你们谈话,如此一看也是扯平。”唐子盛大方承认自己偷听的行为,“我听两位兄台提及周南川周县丞,不知二位可是周大人的朋友?”   “是啊,我们这次过来苍耳县就是过来投靠周南川这小子的,怎么你也认识?”   壮汉子倒是不介意唐子盛说的偷听的话。而是直接略过这段问起了唐子盛同周南川的关系。   “认识,周县丞也是苍耳县的俊杰,在治理苍耳县上出过大力,整个县城可没人不认识周县丞。”   这话其实有水分,整个县城顶多是没人不认识他,没人没听说过周南川。但要说都认识周南川,那是不可能的。   “看来周南川这小子在苍耳县混的不错。如今兄弟过来投靠,看来不用跟着吃糠咽菜了。”   ……唐子盛沉默,别的不说,就周南川的家底,就是在苍耳县混的再差,他自己的私产也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了。   吃糠咽菜?唐子盛敢打赌,这位富贵公子哥还没吃过糠呢。   “不知兄台叫什么?既然兄台认识周兄,想必和周兄也是朋友。”另一个小子没有这么不着调,而是循礼问起了唐子盛。   “在下姓许,只是苍耳县的住户,与周县丞不过几面之缘。”唐子盛没打算先亮明身份,随后他又介绍倾城,“这是我家夫郞,也姓许。” 第102章 闲游苍耳   “原来是许公子和许夫郞,在下应子玄,我身旁这位叫孟羌,我们是周兄以前的同窗,前不久与周兄书信时受邀到苍耳县一叙。”应子玄说话慢条斯理,动作上也颇为守礼,是个重礼的文人。   “如此说来,应公子和孟公子应当是头一次来苍耳县,正巧我与夫郞有空,不若我带二位在县里逛逛。”唐子盛热情相邀,引得许倾城侧目。   “这,”应子玄有些迟疑,看向孟羌。   “有人带自然是好的,这个时候想必南川还没有散衙,我们去县衙找人少不得要打扰。”孟羌拍定主意,正好他也想在苍耳县瞧一瞧。   说着要带人参观,唐子盛自然是要做东道主的本分,苍耳县外城范围极大,不消几个时辰便是连大道都走不完,不过好在他们的目的也不是绘制地图,不必细细探究各处,带着人稍微在外城繁华处领略一下风光,便也足矣。   “许公子,我这一路走来,怎么看到好些店家都是女子和哥儿,他们家的男人呢?”   孟羌好奇打量许多店子的老板,多是姑娘和哥儿。虽然大豫民风比之前朝要开放不少,可是也不至于让哥儿和女子抛头露面的做生意。   但这样的情形在苍耳县似乎习以为常,不少人还光顾这样的店铺,倒是让人称奇。   “女子和哥儿就不能做生意吗?”许倾城听到这一问,反问回去。   孟羌被这么好看的哥儿盯着,心中却没有什么荡漾的心思。因为显然他刚刚那句话惹得许公子的夫郞生气了。   但他也不是迂腐的人,可不能让人误会他方才的话是看轻哥儿和女子。   “这倒不是,就是在别的州,店家多是男子。”主要是同人打交道,男子的确比姑娘哥儿方便些。   毕竟这个世道除开重名声的读书人,生意上少不得会有些闲言碎语扰了人清静。   “这些都是东临县过来的人,东临县之前时疫死了不少人,他们搬至苍耳县后,许多无依靠的姑娘和哥儿为了讨生活,便靠县里给的救济银子自己开店养活一家人。”   唐子盛解释,东临县当初过来的人不少,又因为他征兵的事,许多人家也只剩姑娘和哥儿撑着。   所以为了让苍耳县的商业街尽快开起来,他还颁布了不少鼓励姑娘和哥儿做生意的条例。   “原来是这样,那也挺好的,能够做点小生意赚钱。”孟羌眼底疑惑散去,都是些可怜人。   应子玄在一旁默不作声,听得唐子盛这番话,心下却觉得苍耳县的治安一定不差。不然这些姑娘和哥儿做生意,可不会这么顺利。   先前他听闻西州贫瘠,顺河府在西州算是贫瘠中的贫瘠,而被困在四周山脉的苍耳县,更不要说。   可自打他们从南州过来,西州看起来却没有想象中的穷苦,尤其是苍耳县,他们是坐马车过来的。   原本要到苍耳县必要过东临县,结果这次马车直接从东临县外的一条官道过来,完全没有踏入东临县内。至于这官道,却跟平常的官道大不相同。   没有沙土,而是像县城内的石砖铺的路一般平坦,沾水也不会陷路,半道上他和孟羌下来仔细查看过这官道,一路上不见半点缝隙,像是浑然天成。   道路坚硬,所用材料该是泥沙石头之类的东西。而且这路极为结实,孟羌一拳可打穿石板,砸在这路上却半点事都没有。   这些种种不说,入了苍耳县后,应子玄更是觉得苍耳县不简单,这样繁华市井同开云府都不相上下,却偏偏是个闭塞的小县城,怎么看都有大问题在其中。   “许公子,我刚入县城的时候,听闻县里有几种特殊的吃食,除开我们刚刚吃过的玉米,其他几种吃食味道如何?”   “那得看应公子想怎么吃了,土豆做法很多,光是入菜煎炒烹煮都行,而番薯做主食也有许多吃法,还能根据不同做法储存。就像那处铺子里卖的地瓜干,便是番薯晒干了做出来的小吃食,在姑娘哥儿里很受欢迎。”   唐子盛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店铺,许倾城瞧着那店铺的名字,嘴角勾了勾,那是他们家开的,里头卖的都是一些小零嘴。   除开地瓜干,还有好些个水果晒干制成的吃食,许倾城最喜欢吃香蕉干和芒果干。   “那不知道这些吃食产量如何?”应子玄似不经意问,毕竟他刚刚买玉米时的银钱给的可不多,而且大街上这些东西像是稀疏平常,那价格就不会太贵。   能够像米粮一样让人吃饱,而价格又不贵,想必产量肯定不低,这样的作物随随便便拿出去一样,也能引起轩然大波,只是应子玄想看看,这大波到底会有多大。   “亩产千斤,绰绰有余。”唐子盛似笑非笑的回应。   “什么?”不待应子玄反应,孟羌先是吃惊的看向唐子盛,“许公子你可知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作物都在苍耳县扎根越有两年之久,是真是假二位随便问上一人都能给出答案,我又何必骗人?”   “可要是真的有这么高的产量,朝廷怎么会没将这些作为推广,要是民间百姓都种上这种粮食,每年就不会有那么多因为吃不饱饭饿死的百姓了。”   孟羌不可置信,他虽然在南州,家中也富饶,可他也是去过穷困的县城,那样的地方每年吃不起饱饭的人家饿死不在少数,若真有这样的作物,怎么可能只在一个小小的苍耳县里存在。   “因为朝廷并不知道有这种作物对吗?”应子玄比孟羌反应要快,他知道如果朝廷真的知道了这种作物,不可能在西州之外都没有见过。   “的确不知。”唐子盛承认的坦荡,这些作物暂且只在苍耳县附近种植。   “那为何苍耳县县令不上报朝廷,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难不成他打算私藏这些作物,想要赚一笔银子?”孟羌皱眉,显然是不能理解苍耳县令的做法。   而站在他眼前的苍耳县县令,却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不说现在他和朝廷在对立面,要是将作物提交到朝廷那里,朝廷在民间的声望会提高,为之后他们的事形成阻碍,就说这些作物繁衍成种子,也得耗费大量的时间。   真的要将这些作物全盘推往全国,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现在这些作物已经在慢慢往西州渗入,只需要一定的时间,不用朝廷,作物也能自己推广至百姓当中。   “苍耳县令应当是有他自己的考虑,我们不在其位便不能胡乱猜测。”   应子玄没有贸贸然下定论,他倒不是信任苍耳县县令,而是相信周南川。   周南川在与他们的来信中曾经多次赞许过苍耳县县令,想必这样的人不会是喜欢贪图便宜就不顾百姓的人。   孟羌虽然没有被这样的理由说服,但也不再继续声讨,只是后续逛街的上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再往前去,就是一些工坊,染织和许多木匠、铁匠活都是在这边,倒是没什么好看的。”唐子盛见慢慢出了闹市,便不打算在把人往前带了。   “那便不往前去了,现下已经中午,不若许兄推荐一家店,让我们尝尝苍耳县的特色。”   应子玄见也逛得差不多了,是该吃午饭了,午饭吃完他们正好去内城县衙找周南川。   “苍耳县特色很多,就是不知道两位兄台吃不吃得了。”唐子盛想想如今县城里开的馆子,火锅烤肉串串,一应俱全,干锅冒菜养生汤,也一个不少。   特色众多,就是不知道那样合这二位的口味了。   “我和孟羌都不忌口,什么都吃得。”   什么都吃得,这话或许会是孟羌和应子玄今年说过最后悔的话,瞧着满锅子的红辣椒,看着就让额头冒冷汗。   而偏偏对面那对夫夫却好似完全没看见似的,“这个,许兄,我看你家夫郞正有孕,怕是吃不得这么刺激的东西吧。”   辣椒,这是应子玄和孟羌到了西州之后领略的别样风味。但是吃惯了甜口菜肴的两人在吃辣上面,可是没有半点天赋,欢庆楼他们去过一次,就再不敢踏入第二次了。   谁知躲过了开云府、顺河府的欢庆楼,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倒了苍耳县的欢庆楼。   “无妨,我夫郞是大夫,知晓自己身体情况,西州这边湿气重,吃些辣也正好除湿了。”   “这样啊。”应子玄脸色又白了一分,这一锅辣子吃下去,他和孟羌今日都得交代在这儿。   “二位若是吃的不辣,可以再叫一个锅底,番茄和菌子都不错。”唐子盛也不是故意为难的人,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看把这两人吓得。   不过不能吃辣也不打紧,来了苍耳县早晚得成为一个吃辣达人,就像是周南川,初吃火锅的时候辣的灌几斤白水都没用,现在和他们坐一桌,那都是面不改色的谈笑风生。   “咳,这样再好不过。”应子玄松了口气,“还不知道许兄是做什么的,见许兄谈吐也是个读书人?”   “算是,如今在县衙做事。”唐子盛打着马虎眼,只是这话和先前的话有冲突,若是心细就能发现他身份的异常。   显然应子玄就已经找到了其中关窍,他记得这位许兄先前说过和周南川只有几面之缘。   但是现在又说在县衙做事,读书人在县衙多半是六房的人,六房做事怎么可能和一县之丞只有几面之缘。   他早就怀疑这位突然和他们结交的许兄身份,现在一看果然大有问题。   “不知二位兄台又是作何的?”   “我和应子玄都是南州路天府的学子。”孟羌答。   府学学子,至少都是秀才的功名。   “原来是府学的学子,不过现在府学应当是在开学,二位怎么有空过来苍耳县?”   田假刚过,授衣假又没到,堪堪卡在两者中间。除非这二人从府学里退学了,不然师长可不会让他们随意请这么久的假期。 第103章 太子拥党   “许兄有所不知,府学如今休学了。”应子玄叹气道,“田假放过之后,府学迟迟没有开学,我和孟羌便先一步返回府学,谁知府学的老师大都也没回府学,只有府学的教谕给了一则通知,让我们在家等候开学。”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月,他们见府学还没有动静,又收到了周南川相邀做客的信件,便在家中留了书信。若是府学开学就让家中人送到师长那里当做是告假。   于是他们两人便轻装简行的来了苍耳县。   “府学无重大要事应当不会休学,不知道南州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唐子盛话虽这么问,但心底明白,府学停学多半和南州现在起乱有关。   “大事,无非是信王怀王的事,我们走时听说怀王和信王要打起来了,府学里的许多老师另一重身份是信王和怀王的谋士,为此早早的被召回信王府和怀王府,等着为他们主子出谋划策呢。”   孟羌说的恳切,但言辞中的不屑也极为明显,显然这是个看不上怀王和信王的。   但唐子盛在意的是府学的老师是王府的谋士,让自己的谋士入府学当老师,倒是一步好棋,南州文气盛,权贵功勋之家不入科考,所以状元年年都自南州出。   谋士入府学,如此这些在府学隐瞒身份教学的老师便能借此机会对尚不知朝廷局势的学子洗脑,也不知道靠这样的方法,有多少考入朝中的学子已经入了信王和怀王的麾下。   这么一看,信王和怀王也不全是草包,太子那边又是如何应对?   “南州出这样的大事,二位好似半点不担心南州的情况。”唐子盛觉得这二人态度奇怪,先前粮食的事能看出这两个人心怀百姓,有大志向,现在南州出事,却又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前后行径不一致反而让人生疑。   “担心有什么用,信王和怀王要打,就是我们府学的学子长街游行抗议,人家派一队兵马过来就能镇压。除了落个自不量力的名声,一点实际用处也没有。”   孟羌说的义愤填膺,这样的真情实感,不会这两人已经被抓过一次入过狱?   应子玄在孟羌说完后点头,“虽然我等不愿天下战事起,但我们于这些大人物而言也不过蝼蚁,一无官职傍身,二无兵马御敌。如今能做的不过是不添乱罢了,待时局稳定,再说为国效力之事。”   “可我看二位自己并不甘心袖手旁观?”   “呃……”应子玄和孟羌神色一凛,尤其是孟羌,眉心紧皱的瞧着唐子盛,“许兄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若是真的不想添乱便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西州。而是该乖乖待在南州等信王和怀王打完这场仗,在回到府学继续学习,等新皇登基,最先要做的就是开恩科广纳人才,到时候你们抓住这个机会,身世也清白,入朝堂想必不是难事。”   而偏巧二人现来了西州,西州可以说是信王和怀王的禁忌之地。若是这二人荣登大统,应子玄和孟羌在西州的行事可是会断送他们的前程。   “许兄说笑了。”应子玄警惕起来,“几位皇子争夺皇位不是我们能掺和的,现在远离南州对我们来说才是幸事,开恩科无能是哪位上位都会做,我们何必留在南州惹人嫌。”   “或许。”唐子盛不再逼问,反正这二人的目的莫不是过来西州想看看能不能请动西州总兵前往南州帮忙。   天下兵马就这么几处,或许民间也有散兵,可这些散兵人数差距太大,聚集起来面对信王和怀王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信王暴戾,怀王阴险,太子愚钝,这样的三位皇子谁登上宝座对大豫都不是好事。   暴戾者易积民怨,阴险者疑心颇重,愚钝者被人利诱,大豫原本就岌岌可危,再不上位明主,大豫的气数就尽了。   “许兄在县衙里任何官职?”应子玄不愿在这么你来我往试探下去,这里既然是苍耳县,有周南川做保,定然是安全的。   “一官半职。”   一官半职,应子玄立刻明白其中的意思,“原来是唐县令唐大人,我和孟羌失礼了。”   两人立刻起身行礼,他们有功名在身,可见官不拜,但这个不拜是指不跪拜,该有的力还是要做的。   不然便是桀骜不驯,举人听着好听但却未入朝堂,就是县令只有正七品压他们也绰绰有余。   “是我最初没有表明身份,你们不算失礼。”   “不知唐大人半路拦下我和孟羌可是有什么打算?”   “你们二位是周兄的友人,我与周兄也是生死之交,这样算下来我们也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我又身为东道主,不该尽主宾之仪好生招待你们吗?”   唐子盛挑眉道,他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想借二人之口,了解民间看待南州之事的态度罢了。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至少应子玄不相信唐子盛接近他们只是这么单纯的理由,“唐大人说的是,不过我们依旧叨扰大人一上午了,如今也是时候离开了。”   “现在县衙正是午休时候,周兄这会也得空,你们若要找他直接去县衙就是,我还要送夫郞回府,便不与你们同行了。”唐子盛也不多留,摆手算是打过招呼。   应子玄和孟羌匆匆离去,二人眼中具是复杂之色,原本还想打探苍耳县县令究竟是何人物,不想现在反倒是被人打听了个底朝天。   “我们现在去找周兄?”孟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过来西州本来就是想和周兄商议事情的,现在到了哪有不打招呼就走的。”   “也是,但是这个苍耳县的县令比我们想的还要厉害,这样厉害的人物,我们为何不直接说与他合作,看他本事定能劝说西州总兵去南州支援。”   “我们可没什么东西能够给他帮忙的,而且他看起来”   应子玄说道此,又闭上了嘴,他们寻西州总兵帮忙为的是不让大豫落到信王怀王手里。   因为太子是正统,虽然听闻当今太子才能不足,但庸才也比残暴和阴险的君王要好。   所以他们希望的是太子登位,但刚刚交谈间,就凭粮食没有上报给朝廷一事就能看出这位苍耳县县令可不是站在朝廷这边的人。   “不管如何,现在我们该去找南川,再议之后的事。”   “也对,我们可是带着多少学子的期望过来的,万不能失败。”   两人说着就往内城的县衙去,而他们身后的欢庆楼上,一道目光正目送他们。   “这两人有什么异常?”许倾城乖觉,不曾在唐子盛和这两人谈话时插嘴,现在人走了,他终于抓住机会一问。   “他们来的时间蹊跷,南州正乱,若真是有血性的学子早就上书到朝廷那边,现在却舍弃皇城来西州,其中定然是有隐情。”   “他们应当不是信王怀王的人,而且听他们话里对信王和怀王多有愤恨。虽然不一定是朋友,但也不像是敌人。”   不是有句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不一定,若是他们是太子的拥党,我们依旧是敌人。”   “太子的拥党不在皇城,怎么会到南州的。”许倾城不解,太子的根基就在皇城,南州有信王和怀王把手,万万不可能让太子渗透这些学子的。   “大豫总还是有人拥立的,老皇帝不行,太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读书人讲究礼仪,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贤,太子的拥护者并不在少数。”   “那他们就没想过将军会起兵?”在民间,将军的名声可比这几位皇子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将军在西州一直低调,众所周知他手中的兵马都在西北城。若是没有具体掺和进夺嫡的事情中来,谁也不会知道南州不是两足鼎立,而是三足鼎立。”   但也快了,应子玄和孟羌此次来西州定然是秘密出行。因为要小心隐藏身份一路过来定然消耗不少时间,南州在他们走时就乱起来,现在已经过去一月,西北军也被调遣过去,将军也该参战了。   “那他们,你要如何处置?”   “既然不是朋友,自然不能让他们离开。”唐子盛说的轻描淡写,“不知道周兄有没有本事把人忽悠住,不然到时候还要动手伤了和气。”   许倾城想想周南川忽悠人的本事,觉得应该不是难事。   ——   南州。   景奂站在自己在南州建立的兵营之所,西北军秘密过来的人马已经全部到位,十几年的苦心经营让他早就做足了准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风起了,他也该再次披甲上战场。   “将军,信王和怀王在南江府交手,信王大败,怀王乘胜追击,两人的兵马已经再往将军府的封地靠,不日此地就会沦为他们的战场。”   张谋士摸着胡子道,“将军,只怕这是这两人做的戏,想要引诱我们出兵。”   “真的大败也好,假的引诱也罢,他们左右不过十来万人马,要战来就是。”   景奂并不在意他们兵马之间数量上的差距。因为他一千铁骑能打一万步兵,兵马质量可比数量更为重要。   “将士们,可有信心同我迎战。”   “有,有,有。”上万人马回应,气势如虹,这声势在山谷间不断回荡,听得人热血沸腾。   景奂拿起一碗酒,“我景奂少时征战,自信不负大豫和皇帝。但皇帝因忌惮,打压景家一脉,苛待西北军,现在新帝即将登位,两位南州的皇子起兵谋反,第一个打的主意就是我,皇家不仁,要赶尽杀绝,今日起,我景奂断了和大豫朝廷的关系。   既然信王怀王要战,那便战,让朝廷看一看我们戍守边将儿郎们的血性,我景奂以此酒为盟,与众将士们共进退,共创太平盛世。”   一碗烈酒入喉,景奂将空碗掷于地上,清脆的碎裂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而底下的士兵也一人拿着一碗烈酒,在将军痛饮后他们也都一口入喉,碎碗明志。   这些年来朝廷欺压西北军,不与西北军送粮草和衣物,军饷年年拖欠最后还是将军自掏腰包补足,所有在西北城待过的将士只认将军景奂,不知皇帝太子。   今日皇子既然要夺将军性命,他们自会帮将军讨回一个公道,大豫腐朽良久,是该重建秩序之时。 第104章 一步之遥   大豫三百三十五年,南州兵起,信王怀王于南江府搅乱时局,不足一月便入将军府辖地,三方兵马相遇,南州乱世至,百姓流离失所,烽火蔓延。   同年,外邦探明西北城内兵马离去,野心重现,外邦首领率十万兵马兵临西北城下,幸,将军义子沈熠然至西北城,带西州总兵五万人马和苍耳县一万兵马,与将军留置西北城四万兵马合并,出关御敌,首战告捷。   乱世人间,多是流离失所者,而苍耳县位于与世隔绝之所,粮食充足,仿若不在一个人间。   ——   周南川晌午收到底下差役传信,兴匆匆的从办公之所出了县衙门,见到昔日好友,面色更是惊喜不已,“孟兄和应兄,前不久收到你们来信,我还以为你们是诓骗我,没想到当真来了,来来来可吃午食了。若是没有该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咱们上欢庆楼,让你们尝尝这新鲜吃食。”   “南川,我们吃过了。”再提欢庆楼,应子玄面色都白了两分。不过这次找周南川是有要事相商,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事,“周兄可还要上衙,我和孟兄此次过来是有要事。”   周南川这才冷静下来,见孟羌和应子玄面色凝重,知道商议之事不小,“如此,便回我府邸相商吧。”   “这衙门?”   “县衙最近没什么差事,更何况今日县令都没来上衙,我一个县丞只下午不来有什么打紧,真有要是衙门里的差役会派人通知我的。”周南川见二人神色大概猜到商谈之事不像是能够在县衙里说的。   “如此,再好不过。”应子玄是怕了唐子盛会突然来袭,他现在也怕他的友人也跟唐子盛一样,不站在朝廷这边。若是这样,他们来西州的事怕是难做。   周府,书房。   周南川让人给他们上了茶之后,便问,“是有什么样的大事,值得你们这么跑一趟。”   “南州在打仗,这事你知道吗?”应子玄先开口问,这也是一层试探的意思。   “我知道。”周南川如实回答。   应子玄听到这个回答心底一沉,只怕周南川不是与他们同路了,“此次我们过来为的就是请援西州总兵,去南州平乱。”   周南川不意外,而是换了一副表情看着他们,“就算南州乱起来,调西州总兵人马去南州也该是朝廷下旨,为何你们来请?”   “朝廷现在自顾不暇,若没有人来请西州总兵去南州平息信王和怀王之乱,战事在蔓延到皇城,后果不堪设想。”   “西州总兵手中兵马不过五万,单一个信王手里就有七万兵马,你让西州总兵去南州平乱,无异于送死。”   周南川点出这其间的厉害,朝廷都还没发话,他的两位朋友这么着急过来想了这么一个昏招,只怕同南州那派党羽少不了干系。   “你怎知信王手中人马数量?”孟羌猛地抬起头,他们身处南州都不晓得,而周南川在西州却知道的如此清楚。   “你们便是连信王和怀王手里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就这么冒失来西州求援,这究竟是哪个没有脑子的人想出来的主意?”   “我们……”孟羌想要辩驳,却发现自己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因为在周南川看来,他们的确是在做傻事。   “西州总兵不会去南州的,你们省了这份心思吧,信王怀王起兵,不打到皇城是不会罢休的,我们插不了手,也不能插手。”   “为什么?”孟羌捏紧拳头,若真的找不到援兵,以信王和怀王军队狠辣程度,南州百姓焉还有活路。   “你们没有去找西北军而是求援西州总兵,我想你们不是考虑西北军撤走外邦入侵,而是觉得要是让将军率领西北军到南州,这天下就要易主。   可朝廷都没有调动西州总兵去南州平乱,你们焉知这不是朝廷故意的打算,想要信王怀王在南州自相残杀之后,再攻入皇城之际,便只能兵败束手就擒。”   这一番质问,让二人低下了头,的确入周南川所说,他们拥护的人是太子,自然不希望将军入局。所以找人帮忙首先考虑的事西州总兵。   “你们过来找我为的就是让我替你们帮西州总兵搭上线?”周南川态度平静,但越是这样越能体现他心底的怒气。   虽然说朋友之间相交多是志趣相投,立场问题不同也不影响交往。但现在的立场可不是文人争辩时的三两句言论不和,而是大统之争,足够手足相残的立场。   “是。”应子玄坦荡的承认,他和孟羌不过举子身份,是万万不可能见到西州总兵的,要想劝西州总兵,总得先见着人。所以他们来西州先到苍耳县为的是让周南川替他们搭线。   “我不过是苍耳县一介小小的县丞,你们怎么知道我就能够搭上西州总兵的线。”   西州有一官半职的不说上千也有几百,西州总兵就一个,可不是人人都认得。   “现任西州总兵杨郎雪杨家与周家有旧,看在两家世交的份上他会答应。”   “杨朗雪与周家有旧,又不是与我有旧,周家是周家,我是我想必你们应当再清楚不过。”   周南川气的紧攥杯子,若不是念着昔日情分,就凭刚刚那番话,他就要让两人滚了。   “我知道这强人所难,所以也做好了相求被拒。但是南州百姓需要这样一颗救命稻草,为此我们必须试一试。”   应子玄虽然也很抱歉,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只是无官身的举子。   周南川气着气着又把气给消下去了,应子玄和孟羌知道他的秉性,深知这么说会被拒绝还要一试,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二人的心思,的确是为百姓,绝无私心。   “你们且告说我,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孟羌和应子玄都抿住嘴唇,主意的确不是他们出的。   “主意不是你们出的,来西州却只有你们俩,这件事成与不成他们到时都会落个好名声。”   周南川有些轻蔑的说,“你们死心吧,南州那边的局势早就不是能够轻易阻止的,南州百姓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有人帮忙。”   应子玄和孟羌看向周南川,“南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不过你们要想知道,这苍耳县可就出不去了。”周南川还是想送他们回南州,不管日后谁胜谁负,都不影响他们。   “我们,在进城的时候遇到了唐县令,现在已经走不了了。”应子玄并非真的傻子,结合之前种种他大概是明白苍耳县肯定也参与了什么事情。   周南川被这个消息吓得站起来,唐子盛那个鬼精鬼精的人,“你们和他说了什么?”   “我们也没说什么,但他大概是猜到我们来苍耳县的目的。”   “那完了,别说你们现在走不了,我现在都要成为他重点排查对象了。”   周南川头疼,怎么偏偏进城遇到了唐子盛,那不是羊入虎口,“算了,真要是走不了,你们就暂时在我家住着,少不了你们一口饭吃。”   “所以,现在可以说你瞒着的事了吗?”应子玄想求个真相,孟羌也看过去。   “既然你们都走不了了告诉你们也无妨,之所以阻止你们去找西州总兵去南州平乱,是因为现在西州总兵已经带兵去了西北城,前不久西北城外外邦人集结了十万兵马,想要攻打西北城,这会他们没空管南州的事。”   “西北城不是有将军的西北军镇守,十几万人马何惧外邦十万人马。”   “是不惧,可是西北军更早之前就已经偷偷转移到了南州,现在南州打仗的可不光是信王和怀王,还有将军,这三方人马打起来,不要说你们,就是朝廷都只能隔岸观火。若是不能坐收渔翁之利,就只能作为鱼肉任人刀俎。”   “将军要谋反。”孟羌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是走武举路子的,天下走武科的举子莫不都是崇拜景将军,一代良将忠诚竟然要谋反,这如何可能。   “将军若不反,信王、怀王和太子登上那个位置后都不会放过将军,这些年朝廷忌惮将军,忌惮西北军,再加上皇城内许多官差贪墨,每每该到西北军手中的物资都被半路劫走,全靠将军养活这十几万人。   本该效忠的朝廷连口饭都给西北军吃不上,你说西北军认谁为主。而这件事除开皇帝,太子他们可是门清,哪个皇帝能够容忍兵权落在外人手里,卧床之榻岂容他人鼾睡,将军不反就要死。”   时局动荡,而常人消息只晓得一星半点,不知大局总会有所偏私,将军的难处不在他的位置少有人能体会。   孟羌被这番言论堵的说不出话,朝廷的确是欠景将军的。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景将军不同,景将军要是死了,大豫又要落得风雨飘摇。   皇帝可以换,景奂不能死。   “余下的事情,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不过之后你们得同我去一趟县衙见唐县令,你们的身份必须在他眼前过明路。”   周南川想想他就不该发那份邀约函,不然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   唐子盛下午到了县衙,听到说周南川同人离开之后便不在关注,而是静心开始将近期局势变化写在纸上。   南州那场乱还不够乱,将军要想顺理成章的拿下皇位,必须让太子也参与这场混战之中。   不然到时候将军打赢了怀王和信王,要么臣服于太子说他是在平乱,要么进攻皇城,说他是在谋逆。   前者后果就是依旧受制于人,还会加深太子的猜忌,待太子登位将军必会成为新帝斩杀的第一滴血,后者虽于计划无异,但将军登位便会变成谋朝篡位,名不正言不顺。   破局之法唯有让太子也被牵扯其中,而太子身居皇城,不会轻易出去,只有让信王怀王和将军的战场蔓延至皇城,这一切才好解决。   关键的点在于,怎么将战场引渡到皇城,晏丞相在其中是否已经插手,现在晏丞相表明是站在太子一派,要是暗中插手想必不难。   这样想着,唐子盛手中的纸上已经呈现出一张清晰的脉络图,他拿起来看了看,最后将皇城圈了起来。 第105章 西北有变   “大人,周县丞来找。”唐默进屋通报。   “让他们进来吧。”唐子盛放下笔案,来的比想象中要快。   周南川进屋第一件事先是给唐子盛行礼,苍耳县如今不受朝廷管制,早在他们相熟之后这些虚礼再不见周南川用过,今日一见行礼拜见,可见周南川的郑重。   “为你友人来的?”唐子盛见周南川身后不见其他人,心中给应子玄和孟羌的地位又拔高了些。   “嗯,他们此次过来,只是受人蒙蔽,并没有要助太子成事的意思,更多是为南州战乱中受苦的百姓做些事,并无其他的念头。”   周南川先把应子玄和孟羌做的事定性,就怕唐子盛认为这两位是太子党,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要是唐子盛狠下心斩草除根他还真不一定能救下二人。   “周兄啊周兄,虽然我这人喜欢不留后患,但也不是嗜杀成性,你这样的态度让我觉得我似乎做人有些失败?”   唐子盛此番言语并没有什么深意,听在周南川耳朵里也算是松口气的信号,这表明唐子盛并没有要应子玄和孟羌性命的打算。   “这不是他二人同我们立场不同,若是我在你的位置,也不知道该作何打算。”周南川态度松下来,说话便也不绷着了。   “他们只是天底下读书人最寻常的想法,也不算错,但是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的确是愚忠,他们与我们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在战乱平息前最好是留在苍耳县。”   “这个自然,如今苍耳县算是各州里难得一块清净地,他们留下对他们也有好处。”   只不过,这二人过来是为南州的百姓,留在苍耳县,南州百姓的安危定会成为一块心病。   唐子盛见周南川皱眉就知道他心中担忧什么,解释道,“南州有将军,将军知战场的残酷性,现在战场蔓延至将军府辖地,在自己的地盘上将军定然能够最大程度上保护这些百姓。”   “是我狭隘了,有将军,定然能够最大程度上护住百姓。”   “你方才说他们是受人蒙蔽,可找出背后之人是谁了?”唐子盛想想这个时候还要搅和南州这一池浑水的,莫不过皇城里的那位太子殿下。   “没有,他们不肯说,但我大概猜到是谁了,这人对他们与我的关系了解甚多,定然不是同窗,唯有教过我们的先生有这个本事,而教过我们的先生中,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显露的除开府学的教谕,我再想不出其他人来。”   教谕,唐子盛仔细思量之前这二人的话,的确有提到府学先生大多都没回去,是教谕通知他们等待府学开学的。   “这个教谕是太子的人。”   “不清楚,但很有可能,这位先生同我关系并不亲近,只在我读府学时教过我一段时日,更多的我便不知道了。”   唐子盛笑起来,原先信王怀王在府学安插先生他以为就已经是一步好棋,不想太子直接把府学管教先生的教谕变成自己的人。   这样就算是那些学子和信王怀王的人走的近也能第一时间记录在册,日后等太子荣登宝座,这些和信王怀王走的近的人怕是都要遭殃。   这么一看,太子也并不是蠢货,是藏拙还是背后另有高人指点。无论是哪一个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如此,这件事就先到此为止,你的两位有人千里迢迢过来寻你,你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我准你几日假,好好带你的两位友人在苍耳县游玩一番。”   唐子盛一句话把应子玄和孟羌到西州求援的事变了性质,算是给周南川薄面。   “那还真是多谢唐大人了,我兢兢业业这两年总算是能有个休息的时候。”周南川玩笑道。   “你若早日和海棠成亲,婚假我放你一月也使得。但你一直拖着,这假我想给也找不到由头不是。”   唐子盛也不是苛待下属的人,按例休沐,只是他多有外出的时候,他一走县衙里就只有一个县丞做主,总还是要忙一些的。   “那是我不想成亲吗?那是海棠没答应。”周南川小声道,将军现在正打着仗呢,将军府养出来的暗探怎么可能会这个时候成亲。   “谁让你一直墨迹拖到现在。”唐子盛不客气的回话。   “那你多给我几日假,顺便让我和海棠培养培养感情,这样我也能趁早放婚假。”周南川彻底不要脸皮了。   “也不是不行,但多给几日你要是成了我作为你朋友自为你高兴,要是不成咱们把话说清楚,这假是不是得从你后面的休沐里扣回来。”   唐子盛一向斤斤计较,他替周南川干事也不是不行。但关键是周南川要了假却没能成事,那他就亏大了。   “唐扒皮。”周南川摆手出门也没说究竟是要多几日的假期还是不要。   唐子盛见人走了,自言自语道,“我记得那个被叫做扒皮的地主姓周才对。”   ——   唐府。   许倾城正在床榻上看医书,点金楼最近有几笔大生意,爹爹也没空过来陪他,倒是显得他一个人在府里有些郁郁寡欢。   “夫主,海棠公子过来了。”书墨说着话就把海棠带了过来。   “最近怎么有空过来?”许倾城放下手里的书,兴匆匆的看着海棠。   自打南州那边形式越来越紧张,海棠每日也都忙的脚不沾地,让他都不敢上门打扰。   “最近才闲下来,过来看一看你。”海棠最近劳累,看着都瘦了许多,不过在看到倾城腹部的时候,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   “很喜欢孩子?”许倾城瞧海棠一直往他肚子上看,其实哥儿虽然有孕比女子困难一些,但也看时机和气运。就像他爹爹,不过一场就有了他的也不再少数。   “嗯。”海棠点头,“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现在我就是有心想送他东西,都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这个要知道还早,一般要七个月诊脉才能大概看出来。”许倾城学医虽然各种疑难杂症都在学,但这种专攻孕期的知识肯定不比擅长这一科的大夫好。   听师父说,要是有经验的孕期大夫,四个月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七个月,那还有五个月时间。”五个月看似不长,但细细算下来,一年也就只有两个五月,“希望等他出生的时候战乱已经平息。”   “会的。”其实他和孩子已经够幸运了,即便是战时还能过着和往常一样的生活,“不过你这样喜欢孩子,怎么不尽快和周县丞成亲,也好早一点养个孩子。”   哥儿在大豫二十岁还没成亲就要官配,官府里的官媒就是为官配准备的。   但是因为现在战乱,莫要说官配,就是正常结亲都难。所以海棠的年纪明明已经够了官配,却还一直洒脱的单着。   “这么催我,可是想给孩子定个娃娃亲?”   “若是青梅竹马,两人长大之后也看上了对方也不是不行。”许倾城倒是觉得娃娃亲也很好,不过想想子盛说他们做父亲的看上了,结果孩子长大看不上,反倒不是一桩天假良缘,而成了怨侣。   海棠面色流露出一分羡慕,顷刻又把羡慕收了回来,他这辈子可能是没有成为爹爹的机会,便是娃娃亲也都是定不了的。   “其实说起来,你与周县丞也相处良久,明明我和子盛都能瞧出来你们对对方有意思,为何成亲的事要一直拖着。”   这两年他和子盛也明里暗里撮合过二人。但两个人的进展就跟驼了王屋和太行两座大山似的,纹丝不动。   “并非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我和他缘分太浅。”海棠说罢便把话题拐向别处,“小公子那边来了消息,他首战赢了外邦人。但据斥候探查,外邦人在这次出战时藏了拙,还有一批兵马没有至边关。”   “怎么会如此?”许倾城知道现在边关形式是他们这边赢面更大,两军兵马人数相同。   虽然论单体外邦人看似更雄伟,但留守在西北城的西北军也都是苦战过来的,身手丝毫不差。   苍耳县这一万人马也是沈熠然亲手训练出来的,见过血行过军,就连西北总兵手里的人在这两年的重整之下也都不是泛泛之辈。   这样相比,西北城的兵马足以在南州乱时守住关卡,不让外邦人进犯。   可现在外邦突然多处一批兵马,岂不是让他们原本的优势转化为劣势,如此,西北城还守得住吗?   “外邦人狼子野心,这次出战也不知道是准备了多久,他们想一雪前耻必然是准备万全,现在将军不在。虽然有小公子不堕将军威名,但两方兵马要是差距过大,谁输谁赢便说不准。”   许倾城忧心忡忡,“那到时候子盛可要去西北城?”   海棠点头,“本该瞒着你,但我想想我若在你的位置,就算夫君要去战场也希望自己是知情的。所以此事我先同你说了,让你有个准备,真要是等到小公子写信求援,唐大人必须要去一趟西北城。”   将军晏丞相不在,西州是唐子盛立誓要守下来的。若是西北城出事,找开云府的府尹都不比唐子盛来的好使。   “我知道了,谢谢你海棠。”许倾城原本以为子盛不必去西北城,现在看来是他天真了,子盛现在就像是西州的主帅,不可能在西北城遇难时退缩的。   “你好生休养,这事就由你告诉唐大人吧。”海棠说着从袖间取出一枚绕了红线的铜钱,“回来时路过一间庙宇,想到我没什么送你的,便求了这块铜钱护身符你带在身上,可保佑你平安。”   许倾城压住心中不安,接过护身符,戴在了腕间,“我会的。” 第106章 西北兵变   送走海棠不久,许倾城到底是不能安心继续躺着,“书墨,把衣服给我。”   书墨迟疑,今日夫主才在外面走了一上午,大人将人送回来的时候特意吩咐过不让夫主再随意走动,“夫主,大人说你不要轻易出门。”   “只是去县衙走一趟,我坐马车过去。”许倾城一刻也等不得,若是西北当真有可能兵败,他们要尽早筹划,现在耽误一刻谁知道日后会成什么样子。   书墨拗不过,只好给许倾城穿戴好衣服,着人安排马车往县衙赶去。   县衙这边唐子盛在送走周南川后,就接到了西北城的消息,唐子盛看完消息神色凝重,“有打探清楚外邦藏了多少兵马吗?”   “沈小将军派出去的斥候都没能打探出来,我们的人马也只能猜个大概,据这些年外邦韬光养晦来看,不少于五万人马。”   那就是十五万,五万人马的差距,不可谓不大,现在整个大豫再难抽出人马到西北城帮沈熠然御敌。   “外邦不似大豫粮草丰厚,他们牛羊虽多,但到了冬日,粮草向来是不够的,现在征集十五万兵马,他们的粮草应该不够支撑太久。”唐子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到粮草一事。   不说其他,外邦历朝历代都不肯放弃入关,除开野心,更多的还是想要足够的粮食,冬日草原大雪不是玩笑,每年过冬草原上都是要死人的,外邦首领要想百姓平安,只有在冬日之前抢到足够的粮食。   “沈小将军也是如此猜测,但外邦自二十年前兵败臣服后就一直在暗中蛰伏,他们为了这一场仗到底准备了多少粮草我们未可知。若是打持久战,西北城的粮食不一定耗得过。”   “西北城耗不过,苍耳县耗得过。”比人马输了,比粮草可不一定会输,唐子盛之所以这么着急在这两年就把土豆番薯等推广出去,为的就是在打仗的时候不会受到粮草的制约。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话可见粮草对于战事的关键性。   “给西北城回信,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押送粮草入西北城,现在大豫内忧外患,唯一还有空闲支援的只有太子的御林军。但御林军无召不得离京,这条后路是万万靠不住的,我们必须以十万兵马守着西北城。”   唐子盛事先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这个情况除开死守,就看领兵者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只要西北城大胜一场,他们就能夺回兵马差距的缺憾。   “是。”   来人退去,不过几个呼吸,许倾城急匆匆推门进来。   “怎么过来了?”唐子盛见倾城神色紧张,以为家中出了什么事。   许倾城着急的走到唐子盛身边,“海棠刚刚过来一趟,说了西北城的事,你”   “嗯,我已经知晓。”唐子盛把倾城抱在腿上坐着,又一边拍着后背让人放松,“此前我有想过这等境况,有应对之策,别着急。”   “你要去西北城,对吗?”许倾城紧紧捏着唐子盛的手,眼睛也紧紧盯住唐子盛,这个时候他怎么能不着急。   此事无法骗人,就算现在不说,之后他上战场的时候总是要说的,唐子盛神色复杂的点头,“若西北城当真遇到危险,我的确要去。”   许倾城早知道答案,心中着急想说要跟唐子盛一块去。但想想他现在这个情况,又觉得这句话说出来是在添乱,只能克制住自己的言语,转而问应对之策,“西北城如今少兵马,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兵马非一朝一夕能集成,就算现在招兵买马也没办法立刻送他们去战场。不然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无异于找死,如今要在敌我悬殊的状态下守住西北城,只有一个办法——拖。”   西北城地势平坦,易攻难守,但也因为这个天然地势,让大豫之前的皇帝做了准备,修了一座不属于皇城城墙的巍峨城池,将天然的劣势转化成了人为的优势。   更何况现在守西北城的是景将军的义子,当初景奂能单枪匹马战外敌,沈熠然自不会堕了衣服的威名。   许倾城抿着嘴唇,好半晌才开口,“我不懂打仗,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帮到你。但是你若要是去西北城,我不会拦着,可你要答应我,必须平安无事回来。”   “我定然会平安无事回来。”唐子盛此去如果无法平安无事回来,那么也就代表西北城会失守,西北城失守,整个西州到时候都会沦为外邦肆虐的地方,苍耳县就算地处偏僻,就算有新建成的巍峨高墙,也没有兵马能够挡住外邦人的屠戮。   他若不能平安回来的后果,就是数以万计的百姓也将要死于这场入侵,而这其中,也会包括倾城。   所以他必然只有一条路能走,不为别人就是为倾城,他都要平安回来。   “此去西北城,你肯定需要粮草,我别的拿不出手。但是近些时日点金楼的生意不错,我将这部分银钱换了粮食,到时候你去西北城的时候用的上。”   许倾城不愿自己沉溺在有可能的悲剧中,现在他必须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办法帮到子盛。   “好,我收下,等日后回来我在双倍还给夫郞。”唐子盛没有推拒,粮食他有,可倾城拿银子换的他不能拒绝,要是不收下,他的小夫郎等他走后,不知道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本就是我们一起的银子,哪有什么还不还的。”许倾城把头埋在唐子盛的肩颈,温热的皮肤给了他一定的踏实感,“只是你别走太久,我怕孩子出生的时候你不在。”   “不会的,孩子还有七个月出生,我一定会赶在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唐子盛搂住倾城,“也不知道这小调皮是个男孩还是女孩,要是男孩到时候出来可得和我一起保护你爹爹,要是女孩,那我可又多了一个要保护的对象。”   “要是是个哥儿你也要他保护我啊。”许倾城还是没把头抬起来,闷闷的回应唐子盛的笑言。   “嗯,当然要,你看沈哥儿身为哥儿不一样也在战场御敌,这孩子要是个哥儿,看他在你肚子里就不安分的样子,出来定然也是个活泼好动的,到时候我们把他送到沈哥儿那儿,让沈哥儿做他的先生,消磨消磨他的体力。”   “你这样说,他都要不敢出来了。”许倾城都唐子盛的话逗笑,“不过我感觉这孩子是个女孩,所以她出生的时候需要两个父亲陪着才行。”   唐子盛听着倾城拐弯抹角的希望他早归,心下一软,“好。”   “我还是在去给你准备一批药材吧,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些治外伤的药材肯定紧缺的很,到时候你和粮草一起送过去,一定能够用的上。”许倾城刚被安抚又想到一样用的上的东西。   唐子盛欣喜又无奈的回应,“好。”   是他想当然了,这样的情况下,他再怎么保证,倾城定然也会担忧。   ——   “头儿,咱们在这里埋伏了这么久也不见那群蛮子过来,是不是斥候的消息有误。”   沈熠然没应,他们昨夜得了斥候的消息,说是外邦有一批粮草要途经此地,为此沈熠然带这么一队兵马出西北城就是为了半路拦截。   不然等粮草送到,原本还被遮遮掩掩的五万人马顷刻就能入战场,到时候他们极有可能反胜为败。   “头儿?”杨满楼见沈熠然不理他,心底有些急,万一他们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现在西北城可就危险了。   虽然带出来的兵马不多,可是沈熠然这个坐镇西北城的守将出来了,要是折在这里,西北城群龙无首,到时候被外邦破城也就是几日的事情。   而这时候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蹄声和车轱辘声,让原本藏在山上埋伏的士兵个个都拉紧神经绷着。   “来了。”沈熠然一扬手,后面的士兵做好准备,就等着一声令下,突袭这一行人。   再等十几步,见外邦人彻底进入他们埋伏的范围,沈熠然一挥手,滚石落下,顺着山势直接砸在这对车马上。   在山间埋伏的弓兵也架上弓箭,箭雨纷纷射入来者的马队中。   不过一刻钟,山道上过路的车队都横七竖八的躺着,沈熠然带着手里的兵下去,下山的士兵们一一检查这些中箭倒地的蛮子,发现还有活口的立即再补一刀。   沈熠然径直走到马车车队的粮草处去,杨满楼快一步掀开粮草车上的布帘,一刀划开麻布袋,确定里面是米粮后,心下一松,这一趟没有白来。   “看来斥候消息不错,我们这次拦住蛮子的这批粮草,只怕他们的粮草熬不过三个月。”   “错了。”沈熠然看到马车上的米粮心中计算,便知上当了,“整合车马,立刻返回西北城。”   这里的粮草虽多,却并不足够,斥候的消息不假,但是消息却不全,外邦人这次押运粮草肯定是分了几个车队,这只是其中一个。   他们打了这一个却来不及找其他的了,剩余粮草必然已经快到要外邦的粮帐,现如今唯有立刻返回西北城迎战。   ……   大豫三百三十五年九月,西北城迎战初败,外邦兵至城下守三日,将领沈熠然挂免战牌三日,再战,平,三战,沈熠然死战退外邦十里,西北军损伤惨重。   “这样继续下去不是办法,外邦那边守在城下。虽然断不了我们的补给,却也不肯退兵,他们一共十五万人马,前面三战折损不过一万人马,若是死守,我们会先熬不住。”   杨满楼站在城门口,十里之外有十几万大军虎视眈眈,谁都不能安睡,而且论损伤,他们西北军的伤亡要更重些,不然也不能把人打退到十余里外。   “我知道。”沈熠然单臂执枪,“但现在不是决战的时候。”   “再有两月就是入冬,外邦不会拖到那个时候,对他们可不利,其实现在天干物燥,若是火攻,或许可以出奇制胜。”   “他们走投无路时,才是我们决战的时候,不必再想火攻,如今风势不定,容易玩火自焚。”   沈熠然看向十里外,这次外邦的主帅不是莽夫,不知道义父若是面对这样的敌人,会怎么应对?   “沈将军,粮草到了。”   粮草,唐子盛到了。 第107章 三十六计   唐子盛入西北城,见随处都能看到伤兵,就知道如今西北城内情况不太妙,好在这次过来,倾城的师父在听到倾城为西北城的将士们准备伤药,立刻领着药徒们连日赶制了不少外伤良药,于刀伤这样利器砍出来的伤口在合用不过。   将粮草和药材转交给西北城的军需官,他自己往主帅住所去,沈熠然和杨满楼刚从城门下来,三人在门口便相遇。   “唐大人。”杨满楼对唐子盛行礼,原本未及冠的少年不过在西北城呆了几月,倒是变得成熟锋锐起来,看着比之前要可靠的多。   “嗯,现在情况如何?”唐子盛是在西北城第一场打败后收到消息立即赶过来的。   因为随行还有粮草和药材行军速度不快,到西北城后已经是大败之后的十多日,方才见到这么多伤员,这十几日来,肯定又有过交战。   “不太好,那群蛮子打的太凶,前日一战他们被退击到十里开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反扑再战。”杨满楼想想那十几万兵马堵在城下,难免头疼。   “两军损伤如何?”   “我军伤病要严重些。”不是前日发了狠,又怎么能够赶走这些狼狈。   “现在军中还有多少人能够迎战?”   杨满楼没有应答,而是看向沈熠然,能有多少人迎战看的是将军愿不愿意让伤病者在上战场。   “八万五千人。”沈熠然除去伤兵,比起外邦的军队,他们多损失了五千人,这一万五兵马死的不多。   但重伤却不少,硬要他们上战场,也不过是撑着场面叫他们去送死。   “我先前听说了你们的几次交手,这次外邦的统帅并非普通莽将,有志有谋,现在我们兵马已经处于劣势,要是想赢只能靠智取。”唐子盛拿出一本册子,“我不会兵法,也不通谋略,但有时候想想打仗也需要靠心里博弈,你且看看这上面可有你觉得能用的思路。”   “三十六计?”沈熠然接过,细细翻开看,册子不厚,说是三十六计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怎么不全?”   “将就看吧,我这也是凭借模糊的记忆写的。”唐子盛想想这还得多亏小时候少儿频道放过相关三十六计的动画,一计一集,在缺乏娱乐项目的乡下,看电视就是唐子盛不可多得的乐趣。所以这册子全靠唐子盛冥思苦想才汇集成册。   沈熠然仔细过目,不得不说其中有些计谋看似简单,实则用于战场极为有用。若是能够仔细拜读原著,应该更有启发。   唐子盛不打扰沈熠然,而是问起了杨满楼,“朝廷那边可有给过消息?”   到底现在乱起来的是南州,西北城这样重要之地出事,皇城里不可能不给反应。   “我哥说皇城里正在闹,一派人认为该出兵,觉得若是此刻不派兵出战,等到西北城失守,大豫便不复存在。   一派人认为不该出兵,怕南州战事蔓延到皇城,太子手中的兵马去了西北城,到时候皇城就要完了。”   “有意思的言论,既怕景将军夺位,又希望景将军守住西北城,这算盘打的倒是好。”   唐子盛讥笑,皇城里面许多世界贵族就是日子太安逸了,让他们忘了这样安逸的生活到底是因为谁才有的。   杨满楼低头不语,其实他父亲也是这两派中的一个,大哥没说父亲究竟是站在哪一派。但肯定也是不乐意将军坐在那个位置。   “晏丞相有消息吗?”   “晏丞相病了,已经好些日子没上早朝。”   病了?依照他这个便宜岳丈的性子,要真是把此事放在心上,就是病入膏肓也会殚精竭虑的想办法解决,现在朝廷乱成一锅粥,这个时候病了,怕是有意不愿掺和这些事。   可太子现在以为晏丞相是站在他这一方,太子那边当真能够让晏丞相这么一直称病?   “晏丞相什么时候开始称病的,称病的时日可有露过面?”唐子盛觉得晏丞相称病的时间蹊跷的紧,其中定然还有什么别扭的地方他没察觉出来。   “是皇城里收到西北城大败的消息,朝廷两派一直争执不休,太子拿不定主意就要晏丞相做主。   但晏丞相因为南州战事起时就一直为朝政劳心劳力,后又偶感风寒直接烧的人事不省,太子去看过一次后就嘱咐让晏丞相养病,之后便没人上门打扰。”   “也就是说,晏丞相在太子看过之后就一直没有露过面?”唐子盛想起南州教谕一事,太子身后必然有高人。既然如此会看不出晏丞相这次病的不是时候?   “不错。”杨满楼点头。   “风寒再严重已经这么些时日还没好全?我看不是晏丞相称病,而是皇城那边不希望晏丞相插手,找了个理由将晏丞相软禁起来了。”   晏丞相不会甩手不管这件事,这样一看,称病的事更像是太子那边的意见。   晏丞相在朝中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是他赞成出兵,太子便不能持反对意见。   不然便让整个朝臣都能看出他们不和,那么太子之前苦心经营他和晏丞相关系极好的事怕是不攻自破。   让晏丞相这个时候称病,不在朝中无法决定西北城这边究竟出不出兵,对太子来说才是好事。   “软禁?晏丞相在朝中也有十几年时间,手下门生不比太子一党要少。更何况晏丞相也是站在太子一方,太子为什么要软禁晏丞相?”杨满楼不解,晏丞相惊艳才绝,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受制于太子。   “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晏丞相没有反抗这次软禁看样子是顺势而为,或许晏丞相现在已经不在皇城了呢。”   唐子盛心中隐隐有猜测,或许晏丞相就是想解目前西北城之危才顺了太子的意。   ……   被怀疑用心的晏或现在的确已经不在皇城,南州那边的战事慢慢从将军府东移,想必不日就要波及到皇城,到时候太子就不得不派兵围剿这些反叛逆贼,所以现在离京才是最好的打算。   “大人,我们名下的兵马已经出发前往西北城去了。”   “嗯。”晏或坐在马车上,他早预料到西北城可能有此一遭,他身居皇城不好大肆招兵买马。   但皇城周遭却不小,从十几年前他就秘密在搜罗个个年纪不大的乞儿,并用心培养。   这两年更是搜罗不少流民入他手中培训,为的就是西北城或者景奂那边出事,他好有兵马支援。   ——   西北城军营,沈熠然在布阵图上演练进攻的途径。   唐子盛看着阵营演变,心中想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少,其中兵马数量差距更是比他们目前的情况要可怕的多,就巨鹿之战,项羽五万兵马败秦军四十万兵马,就可以看出他们并非没有机会。   但这样的战役,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他们现在天时和地利都有所欠缺,也就是人和能够一战。   “外邦主帅一直在后方排兵布阵,我到现在都不曾见过究竟是何人。”沈熠然放下手中的旗帜,突然开口。   “你的意思是?”   唐子盛听明白了,主帅不见人,要么是不能露面怕被人发现,要么是身体不允许只能做个发号施令的幕后人。   前者不必要,战场上戴面具遮住相貌,就能够不被人发现身份。而且这人除非是大豫人,不然不可能会担忧自己的身份被他们发现。   所有只有可能是后者,这位幕后指挥者可能不会武功或是身体孱弱,这样的情况下这位统帅就必须藏于后方,若真如此他们就可以此为切入点。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但他身处十几万兵马中心,就是想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唐子盛虽然觉得这个方法的确可以一劳永逸,实际上却很难办到。   就算有人能够混进外邦军营,想要接近外邦主帅的帐篷却不是易事,对方既然有这个软肋不可能不做准备。   沈熠然垂目,的确是这样,就算是他也不敢说能够在十几万敌军中取敌人首级全身而退。   “不过,不能动这位主帅,不代表我们不能动外邦其他的人。”唐子盛受到沈熠然方才提议的启发。   外邦和大豫不同,是由不同部落组成,大部落吞并统治小部落,这十五万人马肯定也不是来自一个部落。而是来自各个臣服于外邦首领的部落兵马集结。   动不得主帅,但是在后方空虚的情况下动这些部落首领,却很容易。   “可我们的人要进入外邦草原,就要过这十几万兵马之处,这个计划也并不好实现。”   沈熠然想想西北城外的地势,如果从山林走,太耽误时间,也容易在山里迷路。   更何况这十几万兵马驻守,万一有人上山寻猎,他们被发现的概率就很大。   “那让他们再退十里呢?”唐子盛将排兵图上的外邦驻扎之地后移十里,那处是外邦的一处集市交易所,相当于大豫的城池,这里是最好安排人混入外邦人中往草原部落去的地方。   沈熠然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兵力,“可以。”   可以再退十里,只是他们的人混入外邦往草原去刺杀这些部落首领,并不是一件能够速战速决的事。   若是待他们决战之时,草原内部都没有传出什么大乱子,这个计划就崩溃了。   “除开这个计划,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沈熠然相信以唐子盛的聪明才智,绝对不会把希望给予在被动的情形上,这最多只是唐子盛计划的一环。   “内忧相对应的自然是外患,草原上的势力并没有大统一,他们的敌人可不只我们一个。”   其实更阴损的方法也不是没有,用百姓做威胁。无论对方是进是退,对方都会损失,但唐子盛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战争本就残酷,在牵扯无辜的百姓,那他与那些野心家又有什么区别。 第108章 皇城事变   内忧外患,四字道尽如今外邦的境况,沈熠然和杨满楼在和西北城的将领商议之后,便决定派出一队人马出西北城入外邦,先依唐子盛的计划进行,现在西北城还能拖一拖外邦大军的脚步。   若是能成,他们便能解燃眉之急,若是不行,也不算是坐吃等死。   但此计最要紧的,就是要把外邦的军队在赶退十里,至少要让他们退到外邦离西北城最近的那个集市。   “集结人马,准备今晚袭营。”既然定下计划,沈熠然也不拖泥带水,立刻就定下袭营的法子。   正面打他们不能抗敌,但从突袭的角度来说,他们去的出其不意,这也是临时决定,对方不可能事先猜到,计算有所防备。但也不可能时刻紧绷,他们要抓的就是松懈的破绽。   “小将军,袭营要带多少人兵马,是突袭一下便撤退还是要死战到底?”   跟随沈熠然身边的老将细细询问,他也是跟在将军身边打仗的将领,在将军不在西北城时,就是他作为西北城的领兵,驻守边关,不让外敌有丝毫侵犯。   现在将军义子过来他也并未争强好胜之心,虎父无犬子,既然选择信任沈熠然他自不会做为难沈熠然的事,只是他怕沈熠然年纪尚轻,有些经验不比他们老道,为此啰嗦了些。   “三万,火烧敌营,分批次骚扰。”不时的骚扰会让人时刻紧绷着神经,而现在敌军也还没有休养生息。   若是接连被骚扰出现不少的人员伤亡,就会考虑是否再退一段路程,到他们自己的地盘上,大豫的人马才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过来。   “是。”   ……   唐子盛站在城墙上,夜色渐渐降临,一行黑衣的人趁着夜色出城,动作小心,行动隐蔽,就是怕惊动外邦在附近探查的斥候。   今晚是一场硬仗,去时三万人,回来的又能有多少呢?   ——   “嘶——”   “怎么了?”许映乐正在倾城屋里做东西,听到坐在床上的哥儿突然痛呼一声,吓得把手里的东西赶紧放下过来。   “没事,就是被针线扎到了。”许倾城含着手上的指头,止住了血,“爹爹,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啊,连给孩子做件衣服都做不好。”   许映乐瞧着许倾城手里的小布料,上面的针脚比之前见过的还要凌乱,心下叹气,“你这是心思不在这上面,既然担心,又何必忍着,我是你爹爹,你同我说总比闷在你肚子里要好的多。”   “呃……”许倾城放在被子上的手无意识的抓住锦被的料子,“只要子盛一日不回来,我总归是要继续担心下去的,说与不说,不过是多让一个人徒增烦扰罢了。”   许倾城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以前夜里睡觉都是有人抱着他睡,就是盛夏也不觉得炎热反而心中安稳。但是现在孤守空床,总是叫他觉得自己的确差劲。   “有些事憋在心里,积久成疾,反而落得不好。”许映乐是过来人,从前因为一场仗,回来之后分崩离析,他自然也是怕这一场仗让他的哥儿也遭受同他一样的苦楚。   “爹爹也在担忧父亲对吗?”   许映乐不作答,担心,他心中既然还有晏或,自然是不可能不担心的,只是担心的同时他也极为信任晏或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安全。   “爹爹不说我也知道的,战事平息之后,肚子里的小崽子应该出来了,等那个时候,我为爹爹你操办婚事。”   “讨打?”许映乐瞪了一眼,这孩子跟着子盛好的不学尽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有孩子给爹爹操办婚事的。   “爹爹才舍不得打我。”许倾城把自己埋进许映乐怀里,“爹爹,我和子盛说过不干扰你和父亲的事。但是现在子盛一走,我心中总是想着念着,尝到了分离的滋味是这般痛苦之后,我便觉得若心中还念着那个人,何必再别扭拉不下脸面。”   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太多,或许是夹杂着各种各样无法解决的问题,这就是一道横在双方的天堑,过不去,也不能过去。   可又有很多事在生死离别来看,又变得无足轻重,现在就是如此。   “你又知我拉不下脸面?”许映乐的确没有和倾城说过他和晏或在苍耳县相处的种种,他是应了晏或说过要等一等的承诺。   “难道不是?”许倾城不解。   “静心做你的小衣,以子盛的性子知道你现在爱胡思乱想,肯定到了之后会写信回来,算算时间这几日也该到了。”许映乐说完起身,“厨房里炖了汤,应该快好了,我去给你端一碗过来。”   许倾城皱着眉心看爹爹出去,这是被他说中恼羞成怒了?   ……   皇城,东宫。   “让晏或离京去西北城这步棋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一位面发如玉的男子手执白子落在棋盘上,将棋盘上陷入险境的白子拉回生路。   “先生之前不是说这是最好的办法,现在为何又显得如此迟疑?”太子对眼前跟自己下棋的男子毕恭毕敬,看来很仰仗这位高人。   “之前我是这么觉得,但是以晏或的聪明才智不难看出我的这步棋,可他没有反抗就去了,说明这也是在他的计划之内。”这样他岂不是又成了晏或的助力,晏或这个人心眼太多。   “先生何必纠结于此,我们先前布置这个计划的时候不就是已经猜到晏丞相会将计就计了吗,如今晏丞相依我们的预测去了西北城,又何尝不是我们的将计就计。更何况晏家和沈棣棠还在我们手中,晏丞相重情重义,有人质在手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是吗?”男子毫无疑问的问出这二字,显然他认为不是,晏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重情之人最好拿捏软肋,只要这个软肋不死,晏或就会一直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但是这样重情的人会主动将软肋送到敌人手里吗?晏国公夫妇就算了,这是世家的代表,不能轻易动,动了手底下的各个世家要是有了人人自危之感,太子这个继承人也就坐到头了。   那沈棣棠呢,不管传闻夫夫二人感情如何,沈棣棠总归还算是晏或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又怎么会弃之不顾,其中定有什么猫腻。   “先生,若是你实在担心,不如我现在就把沈棣棠给抓过来软禁,等到晏丞相回来之后我们再把人放出来。”太子知道自己不聪明,但是这些阴险手段他耍的很不错。   “可以。”男子又落了一子,这次黑子再次将白子堵到险地,满盘棋子,下哪里白子好像都没有翻身的机会,只是男子没有弃子重来,他总觉得白子还会反败为胜,那他得想想白子要怎么反败为胜,他的黑子才好压制住白子。   晏国公府。   晏或称病,院子里只留有沈棣棠和平日里伺候的几个下人,这段时间也不见外客,就是晏国公夫妇都不曾过来。   原本晏或是建议他跟着一起出皇城暂避,不过沈棣棠拒绝了,他有自己的打算。   更何况他在皇城,对景奂和晏或来说都是有好处的,也能降低皇城里那位的心思。   “主夫,太子殿下上门说要见大人。”伺候的小厮从前面来,在院门口汇报。   沈棣棠坐在主屋内,正翻看一些纪要,听到外面的传话,丝毫不见担忧,反而是大方的走去前厅,太子这是忍不住了。   “晏夫郎,不知丞相如今情况如何?”太子假意关怀,目光却打量在沈棣棠身上。   虽然已经过了而立的年纪,但不得不说当年皇城的第一美人风采不减。   太子心底道了一句晏丞相当真不会怜香惜玉。不然怎么会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哥儿在豺狼虎豹环视的皇城,不怕回来的时候这位空有美貌的夫郞就已经被吃的渣都不剩。   沈棣棠摇摇头,“大夫说积劳成疾,现下基本少有清醒的时间,劳烦太子过来看望了。”   “晏丞相为大豫鞠躬尽瘁,我等铭记在心,就是辛苦晏夫郞照顾丞相了。”太子轻佻的看着沈棣棠,“不过我此次前来,有两件事,一是过来看望晏丞相,现下晏丞相既然昏迷不醒我也不好打扰,这二嘛,”太子轻微的停顿后,见沈棣棠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才开口,“二来,就是不日东宫要举办一场赏花宴,还请到时候晏夫郞不嫌弃登门一叙。”   沈棣棠低眉应了,恭敬的将太子送出门去,等这位正兴致勃勃离开的太子不见踪影,沈棣棠才转身露出一抹讥笑。   大豫现在战乱肆虐,未来的帝王却还有心思办赏花宴,就算这赏花宴的目的是为了让他踏出晏府,这样好将他软禁,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太子殿下当真是找了一个好借口,好到等赏花宴结束,不少中立派的朝臣怕是心中要有所动摇了。   “你们都下去吧。”沈棣棠回到主屋后,关上门。   待到外面都没有动静,才往床上走去,只是他并不是上床休息,而是按动了床榻上的机关,让在床榻下面是一条暗道。   这暗道布置的时间不久,是晏或从西州回来之后才叫人改造的,不过有了这么一条道路后,沈棣棠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晏府,便是再简单不过。   只见他手执蜡烛,走到隧道尽头,就看到暗处的身影,“太子赏花宴那日,派人截杀我,动静务必要大。”   话落,暗处人影消失,沈棣棠原路返回,他留在皇城为的不过是想景奂入城之后能到晏府接他离开,让他再也不是晏夫郞的身份。   但是有人在此之前打起了他的主意,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第109章 皇帝驾崩   “东宫赏花宴遇刺,晏丞相夫郞伤重。”唐子盛手中从皇城来的消息,眉头紧皱,沈公子竟然会遇刺,是有意为之,还是他人故意,之前猜测晏丞相现在不在京中,可能是得了西北城的消息悄悄过来,但竟然没有带沈公子一起。   “消息还是太少了。”唐子盛喃喃自语,现在信息的传播速度太慢,皇城和西北城又距离如此之远,他遍寻不到细节,只怕是很难找到晏丞相的全部布局。   “唐大人。”   “江统领,有什么要事吗?”三万兵马骚扰外邦军队,沈熠然作为三军将首要身先士卒,杨满楼自也跟着去了,现在整个西北城就只有原先将军留下的将领做统帅。   而唐子盛这个小小的县令因为将军的关系也被拉入如今的将领核心。   沈熠然离去,他算是半个统领人,这些将领有什么要事都会找他商议。   “是有关小将军的事,小将军带人离城十多日,也没有人传个消息回来,斥候打探外邦兵马丝毫未动,我们是不是要派人去寻一寻小将军。”   江统领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平日里都和军中人打交道,现在遇上唐子盛这样的文官,说话都有些不自在。   “算算时间,的确已经十五日了。”唐子盛眉间涌上忧虑,三万对战十四万,这种战略更像是打游击,比起之前速战速决的战斗,耗时的确要长上许多。   “小将军是将军的孩子,我们不希望小将军出事,所以这城我们必须要出。”   江统领见唐子盛没有一口应下,遍表明自己心中的坚定。无论唐子盛答不答应这城是必须要出的,本来这次出城御敌,该是他上的,但是小将军执意要去。   军令如山,他们纵然担忧也不得不听,可现在小将军了无音讯,他们憋不住了。   “前去打探的斥候消息可还发现什么?”唐子盛自然是明白他们想要出城找沈熠然的心思。   但是现在城中兵马本就少了三万,又有一万多人马不能行动,现在能御敌的也就只有五万人。若是这五万人再少,不要说御敌,就是西北城也要不守自破了。   江统领虽然性急,但也还是知道他这个决定会给城池带来的后果,现在唐子盛没有一口拒绝,说明也是有如此的想法。   “没有,打探的斥候不敢靠的过近,只是他们营帐一直同往日一般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炊烟呢?”   “炊烟?”江统领不解重复这二字,“唐大人是想问敌军的三餐时间可有异常?据回来的斥候禀报是没有的。”   炊烟要真有异常,斥候不可能不察觉,他们也是战场上的老兵了。虽然这十几年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争,但是西北城是边关,时不时有外邦人过来骚扰一下也是常事。   “夜间营地要燃篝火,也有炊烟,且夜色不比白日,做饭的地方若是分散到各个篝火堆旁,你能保证斥候分辨的出来吗?”   唐子盛以此为切入点,只是觉得沈熠然带兵出城,不可能毫无作为。   就是被外邦抓住也得有动静,现在四下安静,又听闻外邦营地没有动静,唐子盛只能想到外邦那位统帅察觉到沈熠然的围攻骚扰的意图,便差遣部分人马改了作息,夜间也大量人马守在营地里,这样沈熠然才没有及时找到机会完成任务。   江统领回答不了,因为这的确是不靠近营地内是无法察觉的,可,“就算敌军营地有异,小将军为什么不派人回来传信,让我们也好知道情况。”   “或许不是不愿意,而不是能够。”唐子盛想到了什么,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这几日一直翻看的西北城外地图,这地图绘制的精细,不过看起来已经有几年了。但山势不会轻易改变,所以现在这地图也能用。   “这里。”唐子盛指在一处山涧,这里是一处险地,却也是一处极易藏身之所,外邦的兵马如果知道沈熠然带兵骚扰,定然也会悄悄派人搜寻,人还没找到之前,是不会爆发大型战役。   而西州别的不多,就是青山多,西北城更是群山环绕,等到了外邦的地界才慢慢没了山势,呈一大片草原。   “外邦统帅应该是在这段距离上阻断了沈将军传信,沈将军现在应该在山涧避险。”   “那我们是否要尽快带兵出城解救小将军。”   “不用。”唐子盛看着地图,“沈将军不日就会返回,我们安心等着就是。”   “这?”江统领一时没有明白唐子盛的意思。   “山涧路险,沈将军在这里埋伏不出,为的就是让外邦搜查不到他们的身影,让外邦军队以为他们已经回到了西北城,我们去反而是打乱了沈将军的计划。”   “可是小将军并没有带多少粮草出去,这么在山里熬着”   “山里能吃的东西不少,在沈将军没来西北城之际,他们便已经有过山中过活的训练,若真是到了山穷水尽之地,沈将军会及时返回。”   唐子盛知道沈熠然就是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也不会拿三万将士的性命做赌。   而且这次出门之际,他们带的都是唐子盛带来的番薯和土豆,每人身上都带了不少,足够撑二十日。   江统领摇头叹气,“又是何必。”   他并不认为之前那个突袭外邦部落杀掉部落首领的计划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唐子盛没有解释,其实他们派人出去,除开这个计划外,还有很大赌的成分,外邦军队退了他们就有机会实施最开始的计划,外邦军队没退,那么他们留在那里,也有另外的任务。   待外邦再次攻城之际,外城三万兵马就会袭营,两面包夹,虽然地多我寡,但他们的最终目的是粮草。   “江统领,你这边做好准备吧,外邦军队没退,大概率上来说近日就会攻城。”唐子盛说罢又想,也不知道晏丞相的援军能不能赶上。   ——   “打过来了,信王和怀王的兵马打过来了。”一大早,皇城街市口就有小乞丐敲着棍子大声在街上宣扬兵马打到皇城下的事。   本来消息不该如此快的,但现在皇城乱起来就没有人有功夫去查是谁在推波助澜。   原本热闹的皇城因为这个消息乱成一团,小贩推着推车往家赶,商铺的掌柜急忙收货关门,几乎城中百姓都往皇城西门去,想要在大军压境的时候赶紧逃出皇城。   皇城乱了起来,便是连皇宫都不例外,许多宫女太监急急忙忙的收拾宫中的细软,要逃出宫去谋生路。   外面的喧闹声传入老皇帝的殿内,本就已经病危的老皇帝这时候颤抖着嘴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想必是口渴了。   但伺候的人已经全部跑了,他一个病入膏肓的六旬老人连伸个手都困难,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老皇帝求生的本能让他将一双浑浊不堪的双眼瞪得目眦尽裂,整个人向前伸着手,浑身无力的想要爬起来,可惜到底是病久了,早就透支的身体全靠宫里金贵的药材吊着,这会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砰——老皇帝整个身体从龙床上掉下来,砸在地上,这样的疼痛让本就濒死的老皇帝闷哼了一声,一只手向前伸出去,似乎还想要往前爬。   但不过几个呼吸,还在挣扎的手彻底不动弹了,一代帝王便这么憋屈的死在了龙床之下。   “真是狼狈。”外面进来的男子瞧着死去的老皇帝,原本他还打算给老皇帝说一说他的几个好儿子带兵要打到皇城根下了,现在一看却是晚了。   “先生,御林军已经把整个皇宫控制住了,我们可要出城迎战叛党。”   太子从门外匆匆过来,因为叛军来的突然,他还在东宫酣睡便被人吵了起来,匆忙之间连发冠都没来的带好,现在看起来又狼狈又可笑。   皇城里的百姓乱了,皇宫里自然也乱了,好在听了将军的吩咐让御林军守住宫门出口,让这些敢逃跑的奴才无处可去,这会不是处理这些奴才的时候,等到他解决了城外的三方叛党,再回过头来清算这些人。   “不急。”男子在老皇帝的尸体旁打转,看着老皇帝死前还瞪大的双眼,死不瞑目倒是便宜他了。   “先生,不能不急,他们从南州一路打到东州,又打到皇城,我们在不迎战岂不是被天下人笑话,这是孤的天下,他们必须得尽快解决。”   “你老子死不瞑目,你不来瞧一瞧。”男子饶有兴趣的蹲下来,老皇帝啊老皇帝,没想到你还有今天,你说说当初你就不该做那么多狠绝的事情,你看除开他,晏或、景奂,哪一个不想要扒你的皮抽你的骨。   不过你也倒霉,要是遇到晏或和景奂这样自诩为君子的,定然只是一句葬了也不会折辱。   但是落到他手里,他可是小人,挫骨扬灰都觉得是便宜这个狗皇帝了。   “先生,父皇他本就性命无几,现在走了不用看我们兄弟相残,也算是幸事。”   太子不愿意见死人,尤其是这位父皇死的不大体面,面容也狰狞的很,看多了只怕是要做噩梦的,“现在灭了叛军才是要紧事,若是我们护住大豫江山,父皇在天之灵定然也是欣慰的。”   “是吗?”男子起身,“外面零零散散加起来一共有近二十万兵马,这还是除开他们此前损伤过的士兵,而你只有御林军五万,要怎么打?”   “什么?先生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吗?他们虽然有二十万,但是他们心不和,只要我们能够挑拨他们,让他们先自相残杀我们在收取渔翁之利不久好了吗?”太子着急,这怎么和之前说的不一样。   “既然要坐收渔翁之利,你又何必要这么着急出城迎敌呢?”男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太子。   “对,是孤心急了,先让他们打着,孤在等一等出兵。”太子连声附和。   男子不理会这个愚笨的太子,他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现在及时抽身为好。不然等到晏或和景奂回来他可就走不了了。   “先生,你要把父皇带到哪儿去?”太子见男子突然揪着父皇的尸体的领子往外拖,心中大惊,无论如何父皇都是一国之君,现在去世也该以帝王之礼相待,这么做,岂不是有损帝王的威仪。   男子瞟了一样太子,太子立刻怂了回去,他现在还指望先生帮他,万万不可能和先生意见相左。   男子拖着帝王尸体往宫外走去,他要做什么,当然是将老皇帝的尸体挂在城门上——暴尸啊。 第110章 窦生祸事   “将军,有人将皇帝的尸首挂在城门前,城内恐怕有变。”   “暴尸帝王,看来城中有人也恨老皇帝,只是不知道这人是站在哪一方的?”   张谋士在不断交手的时候早就察觉到皇城里还有极难缠的对手,现在看来这对手也不一定是对手。   “季秋行。”这样睚眦必报的手段,景奂想起一人,那是他少年时期认识的家伙,算不得什么好人,手段下作,他和晏或颇为看不上此人。   “季秋行?将军知道这个人?”张谋士没有听过这个名号,原本以为是什么不出山的谋士,现在看来这人怕是京中权贵。   “家中算是世交,二十年前,我还没去西北城时,西北城的统帅便是季秋行的父亲。”   景奂其实与此人不熟,只是当年晏或因为容貌关系,让一帮没见过的世家子弟看上了,教训过这群世家子,这季秋行就是其中一位。   他记得当年晏或好像是把这人腿给打断了,最后被迫在府中休息了三个月,为此错过了去西北城的机会。   “竟有如此渊源,季将军的名头我也听过,只是当初西北城围困让季将军不幸殒命该是外邦的错,为何这位季先生这般恨皇帝。”张谋士是近些年才跟到将军身边,有关西北城那段却知道的不多。   “当初西北城被困,后方支援迟迟不至,季将军是被拖死的,当时季将军是有机会弃城逃跑。但面对满城百姓季将军最后选择死守。   我到西北城时,还听闻当时城中所有百姓都将自家粮食献出来,宁愿自己挨饿就怕上战场的将士们吃不饱饭。”   但最后季将军还是因为粮草不足,被困死在了西北城,可也是幸好这道防线没有被突破。   不然以当年外邦的兵力,破了西北城,之后的城池更会因为大豫兵力不足,让外邦入境势如破竹。   “没想到还有这一桩旧事,只是当时外邦情况如此危机,为何老皇帝还要这么做,岂不是在自断退路。”   “功高盖主,季将军长年累月镇守西北,早就引起皇帝忌惮。”趁着外邦进攻的机会,除掉一直心有忌惮的将军,在转头培养一个新的战将,是老皇帝的打算。   当时他去西北城之际,虽然带有粮草,但城中百姓和士兵以为他是押送粮草的官员,故意迟迟不到,为此还受过一阵冷待。   后来若不是他连着带兵打退外邦,身先士卒,士兵和百姓态度慢慢回转,只怕当真着了老皇帝的道,让人以为他想要建功立业而故意送迟粮草,就算日后赶走外邦,也不能得民心和军心。   这样不得军心的将军才是老皇帝喜欢的武将。   “这不是胡闹,若是当初因为军心不和,让将军你没法统兵御敌,岂不是拿举国百姓的性命做赌。”   张谋士显然不知道这位皇帝还有这么荒唐的时候,当年若不是将军的确才干精绝,那个时候去西北城就是送死,也是在断送大豫。   “在他看来,皇位稳固自然是比百姓安危更重要。”景奂深知这位陛下的有多看重手中权势,可惜现在死了,权势地位一切皆空。   季秋行这般当着三军的面挂着老皇帝的尸体,既是报复也是再给传递他消息,皇城中的事季秋行不会再管。   但景奂和晏或最好也不要在追究他行踪,不然两败俱伤,可不算好事。   “报,将军,信王和怀王突然撤了对阵兵马直往皇城打去,皇城后兵马未全至,大约三刻就会城破。”   “将军现在不是想季秋行的时候,既然皇城的部署不全,我们就趁着信王怀王攻打皇城的机会,从后面包抄,一举拿下。”   张谋士算到了在皇城根下,两位皇子不可能再有耐心,你死我活也就是这一场仗的功夫,他们不急,可以趁此机会黄雀在后。   ——   西北城外,大军兵临。   唐子盛站在城门上,看着城外乌泱泱的兵马,手里是帅印,身后是镇守西北城的全体将士,今日这一仗九死一生。但无人退后,保大豫山河安定,是他们的责任。   “开城,迎战。”   ……   “将军,敌军大军已经离开,我们现在是否要行动。”杨满楼满脸灰土,他们在此守了二十一日,身上的粮草两日前已经吃完。但好在,守到了敌军按捺不住的那一日。   “嗯,集结所有将士,攻营。”沈熠然手拿着,这一战必需要赢。   ……   大豫三百三十五年十一月初,正值深秋,外邦兵马再至西北城下,两军交战,敌我兵力悬殊,幸,援军至。   “大人,有援军。”唐子盛于城楼上观战局势,战场上血气冲天,死伤无数,于高楼之上观看,就如蝼蚁兵战,却又心中郁气难抑。   不过方才有烟花弹升空,让唐子盛心中安定几分,敌军后营已经出事,沈熠然即刻会带三万兵马返还,两面包夹他们还有机会。   “开城门,让他们入城。”现在听到援军,唐子盛心中更定,是晏丞相至,“援军有多少人马?”   “两万有余,都是精兵。”   两万精兵入城在出城都不过片刻功夫,新入战局的两万人马,让敌军猝不及防,原本敌军势气顷刻下颓。   此消彼长,再加上沈熠然回来的恰到好处,这一战,便能平定西北之乱。   ——   许倾城推开窗户,他应了唐子盛三月前不可随意下床,现在已经四月多一些,肚子里的崽子再没有之前闹腾,似乎是体谅父亲没有陪着他们。   子盛走的这一个月,来了两封家书,上面写了西北城的境况,他的近况,虽知子盛不必上战场杀敌,但西北城如今形式危机,还是难免心中忧思挂念。   “主夫。”书墨匆匆从外面跑来。   “怎么了?”书墨一向行事稳重,少有如此慌张,也只有书棋才会这样慌忙行事。但今日书墨却难得失了稳重,让许倾城心中有些不解。   书墨悄悄在许倾城耳边说了话,许倾城立刻变了脸色往外走去。   “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   半个时辰,他爹爹竟然半个时辰前就不见了,现在才有人过来汇报,许倾城心中焦急,立刻往点金楼去。   “主夫。”点金楼的掌柜见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信件呢?”许倾城半句废话也没有,直接要了信件。   “在这里。”掌柜从袖中取出信件,“这是才送来不久的,东家今日过来,有几位娘子正好看中了东家的手艺,便请东家跟她们楼上商议要定做,之后东家送几位娘子出门,便再没回来,我还以为东家是回去了,不想隔了半个时辰,这信送到了小二手里,小二心知出了大事,便赶忙同我汇报了。”   掌柜的说的仔细,许倾城见信上的几个字“许映乐我借些时日,之后定会完璧归赵”,心下一沉,爹爹到了苍耳县后不与人接触,关系简单,掳走爹爹的人只怕不简单。而且这信纸片笺片玉,一看便是苍耳县没有的。   若论起产地和用处,除开南州和皇城,基本上是没人用的起,更或者说是没人敢用,这纸的来源可能是皇家。   “书墨立刻去城门口,先去问问这半个时辰内有多少车马出过城,在给城门口的士兵下令,吩咐之后所有车马不得出城,须得仔细查验。”   “是。”书墨立刻出去,往城门口赶去。   借人,又和皇城有关,不管这人是谁,他肯定是想带爹爹离开,苍耳县出城的城门只一个。   但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又这么明目张胆的送信过来,只怕爹爹已经被人带出城去。   “主夫,要不要寻人在城中找一找,东家相貌不俗,而且城中人大多见过,就算是被人掳走,可能也有见过的人。”   掌柜的提议,其实收到信后,东家失踪他们就派人去找过几位和东家说话的娘子询问。   这是这几位娘子都说东家送他们出门之后,往西街那边去了,之后发生了何事他们便不知道了。   “嗯。”许倾城应下,出了点金楼,子盛离开的时候给了他在苍耳县所有下属的名单,爹爹若当真被带走,他必须的立刻着这些人在西州准备。   ……   “咳咳……”许映乐从马车上醒来,揉着后颈,他记得他往西街去,先给倾城买些糕点的,之后怎么突然失去了意识。   许映乐抿住嘴唇,他的手脚并没有被绑住,便坐起身,从疾驰马车窗口看到外面的景色,黄沙绿树,苍耳县到东临县的官道是水泥路,看天色在加腹中饥感,他晕倒应该不到一个时辰,这马车车夫在走险路。   “你们是谁?绑我做什么?”许映过木门,问正在架车的人,刚刚他动了动马车门口的木门,上了锁,这木头又是实木,以他的力道怕是难以破坏。   “许夫郞既然醒了就安心在马车里呆着,等到了地方许夫郞自然会知道。”门外的车夫低哑着声音让人听不出是什么年龄段。   “那你停下,我要净手。”许映乐冷静的应答。   “许夫郞要是想净手,马车里备好了恭桶,就在你做的箱子下边。若是饿了渴了,拉动马车壁上的拉环,里面也备的有这些东西。”   车夫也不甄别许映乐话中真假,一口气将之后许映乐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说了解决办法。   “你家主人派你来劫我,却又没有绑我,应该是吩咐过你要礼待我,吃喝拉撒在一个车厢,也算礼遇?”   许映乐说着便在马车壁上摸索,一般这种结构极为复杂的车厢,接口处都可拆解。   “许夫郞若是不满意,到了主家处告与主家就可,到时候主家要怎么惩罚我,全凭许夫郞做主就是。” 第111章 我回来了   “晏丞相,幸好你的援兵到的及时,不然这场仗只怕要败。”唐子盛战后过来面见晏或,虽然心中大概率猜到晏丞相会到,但人没来西州之前谁也说不好,幸好他想的不错。   “本该再早几日,不想途中遇到阻碍迟了些。”晏或一身白衣,心中难得带了点庆幸。   若是这次来迟,西北城被破,唐子盛若出现意外,让他以何颜面能够面见映乐和倾城。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晏丞相援军入战场因为敌军不知数量,以为是离开西北城的士兵返回,反而乱了阵脚,被我们抓住破绽。”   事情总是有双面性的,再加上沈熠然烧了敌营的粮草,现在外邦军队如一盘散沙,只要乘胜追击,定然能打的外邦有来无回。   “西北这边战事平定,你早日回去吧,倾城现在有身孕需要你陪着。”   晏或之所以这么着急过来,也是因为倾城如今状况不是小事,唐子盛这个时候离开倾城来西北城也是践行了当初对景奂的承诺。   唐子盛苦笑,“当初同将军说好,我在西北城便在,现在还需要晏丞相你相助,到底是我失言了。”   “此事不怪你,外邦能够集结这么多兵马,就是我与景奂都不曾想过。不然景奂也不会直接调走近八万的兵马。若不是你之前养的兵和西州总兵手下的人马,也许西北城早就被破。”   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要结果是好的,在追究便毫无意义。   “我其实也想过这个情况,只是两年时间太过紧迫,就是我能猜中也没有应对之法。除了拖到景将军打完信王怀王和太子,也毫无他法。”   起兵造反,那都是要多年底蕴积累,将军自不提,他手握西北军,随时随地可以起兵,就信王和怀王,这两个皇子起兵之前肯定是到了封地之后就开始准备的,少说也有十数年。   和他们精心准备相较,他能在短短两年时间筹集一万精兵,以及能说动西州总兵来西北城,也算是不错的结果,只是到底勉强了。   “大豫内忧外患,如今这个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不必多想。”   “好,不过晏丞相,前几日我收到皇城的消息说舅舅遇刺伤重,为何舅舅没有跟你一起出来。”唐子盛想不通。   晏或轻笑,“那则消息应该是棣棠自己发给你的,我在行军不一定能够收到消息,他便直接把信送道西北城了。”   “嗯?”自导自演,这是什么路数。   “棣棠留在皇城为的是景奂,现在景奂已经兵至皇城下,最多半个月皇城必破,到时候景奂会去我府邸接棣棠。”   “可是,舅舅名义上还是你的夫郞,这”   明目张胆的接是不是不太好古人重名誉,要真是景将军这么上门,日后就算景将军逼着史官改了舅舅的名声,却也没有办法堵住民间的悠悠众口。   “我早就与棣棠写了和离书,庚帖也换了回来,现在棣棠和我都是自由身。”   和离书是从西州回来之后写的,其实早在他们成亲当日,他就准备和棣棠写下这么和离书。   但当时府中人看的紧,和离书一旦被发现,后果难料,而且当时庚帖也是换不过来的,所以他们名义夫夫当了这么十几年。   但是上次他和棣棠来西州见了映乐,他们便旧事重提,将和离书了,现在晏或也贵为丞相,朝中有许多可用之人,在官府里划掉他和棣棠的夫夫关系不被发现也比十几年前要简单的多。   “咳咳,原来如此。”唐子盛轻轻咳嗽,好家伙,这是已经做好要等天下太平就要求娶岳父了。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倾城知道定然会开心。   “好了不提这些,西北城有我,你准备一下回去苍耳县吧。”晏或开始赶人。   唐子盛当然知道他这个对战事四五不通的人留下也没什么作用,回去管好苍耳县才是要紧事。   “如此,劳烦晏丞相了。”   ——   “还是没有消息?”许倾城白着脸,连续几日操劳让他刚调养回来的身体又呈衰败之态,但到底是做大夫的,有分寸。   “回主夫,没有。”   “既然是马车行径,一路上不可能不途径城池补给。既然没有出现说明爹爹还在西州,在加派人手搜查。”许倾城站起身,看向子盛留在书房的西州地图。   那日爹爹不见,他差书墨去城门传消息,得知就在书墨去城门前一刻便有一辆马车出城,那架马车看着普通,不像是有钱人家,驾车的是个四五十岁的汉子,戴着斗笠,说话的口音不是西州人。   许倾城听到消息时就确定爹爹当时一定在车上。可是他是在想不通现在为何有人要来抓爹爹。   皇城里除开沈家人知道爹爹还活着,便再无其他人知晓。而且沈家人如今自顾不暇又怎么会派人来西州。   只是现在西北城情况危急,他不能让子盛分心,爹爹他定然要靠自己找回来。无论是谁,敢伤了他爹爹丝毫,他都会加倍奉还。   “主夫,主夫,大人回来了。”书棋从在靠近许倾城走廊时就开始喊,就想着早点让主夫知道这个消息。   许倾城从椅子上起来,原本担忧的双目都有了几分惊喜,子盛竟然回来了,前几日来信上不是还说西北城有一场硬仗要打,情况计较棘手吗?   “书棋,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出现在倾城面前,给倾城一个惊喜吗?”唐子盛随书棋的脚步过来,也就是晚了几步路,就让书棋这个嘴漏的把他回来的消息先给倾城说了。   书棋吐吐舌头,示意自己知道错了,然后悄悄退出去,把空间留给大人和主夫。   “子盛。”许倾城见出现在门口的人,眼里霎时间就溢满了泪水,当初子盛离开他强忍着没有哭,就是怕子盛一路担忧他,现在子盛回来,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我平安回来,倾城怎么还哭了。”唐子盛赶紧上前几步,一手抱住倾城的腰,一手擦拭倾城脸上的泪珠,倾城很坚强,至少在他们认识之后,这是他头一回见倾城哭。   “高兴哭的。”   “现在你可不能大喜大悲,容易伤身。”唐子盛知道自己之前离开倾城去西北城对倾城来说是难事。   “爹爹不见了。”许倾城哭咽着嗓子,把这几日担忧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唐子盛一时没明白倾城的意思,什么叫做不见了,岳父大人这么疼倾城,可不会在这个时候闹失踪。   “有人在七日前掳走了爹爹,留了一封信件,我已经派了很多人在西州寻找爹爹的踪迹,但都没有消息。”   许倾城着急,他怕掳走爹爹的人伤害爹爹,爹爹后面二十多年已经过得够苦了,明明快要熬出头,现在又遇到了这样的危险,是不是什么坏事都是冲着爹爹去的,老天爷就是不想要爹爹过一个安逸的生活。   唐子盛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今晏丞相就在西北城,竟然在这个时候抓走了岳父,这肯定不是巧合那么简单,“别哭,既然我回来,我们就一起想办法,你说派人在西州搜查没有找到,说明他们还在西州,我现在就加派人手去开云府守着,只要他们要出西州,必然要经过开元府。如果他们不出西州,我们在西州安排人搜寻,他们逃不了多久的。”   “嗯。”许倾城信任唐子盛,他和子盛一定会找回爹爹的。   “晏丞相其实也来了西州,现在就在西北城。因为有他接手我的事情我才能这么快回来陪你,岳父失踪和晏丞相到西州的时间一致,我猜这不是巧合,等会我修书一封给晏丞相,看看他们那边是否知道抓走岳父的究竟是谁?”   “父亲也来了西州?”   “嗯,不是日前给你写信说西北城危急,当时我已经做好死守失败,最好的下场不过是两败俱伤。   但晏丞相来的及时,赶上了最后大战的时候,我们反败为胜,而外邦军队既损失了粮草又损失了兵马,现在情况反转,西北城那边基本安定。”   “我们打赢了?”   “嗯,之后就看沈熠然和晏丞相对外邦军队进行追击,可能还要些功夫,但西北城之战胜了毋庸置疑。”   “赢了就好。”许倾城心下的弦送了,这几日绷着的身体到底撑不住,在唐子盛怀里晕了过去。   可这把唐子盛给吓得不轻,一个横抱将人放到床上,就差人去医馆叫许大夫过来看诊,好在许大夫看了只是说最近几日忧思过重,现在晕过去是好事,可以好好休养休养,再喝两幅安胎药便没事了。   唐子盛才松了口气,趁着倾城昏睡,他便在屋里开始修书给晏丞相,岳父失踪这样的事晏丞相也是有资格知道的。   而且这次抓走岳父的人有可能是皇城那边的人,需要晏丞相整个久居皇城的人才能判断出到底是谁出手,救出岳父的几率也更大。   ——   “到了。”车夫将门打开,许映乐这十日多,除开每日有一次机会下车净手外,都一直呆在车厢,一身衣裳穿了十日,就是深秋也已经有了异味。   但现在不是注意这些的时候,他看着周边的景色,像是荒山老林,要不是眼前就是一座庄子,他还以为这车夫费尽心思把他拉到这里,就是为了荒野抛尸。   许映乐进了庄子,便又丫鬟过来指引,将他引入浴室,看来要见一见这位主人家,还得让他打理一番。   这主人究竟是谁? 第112章 固执己见   许映乐沐浴后,穿上丫鬟备好的衣服,这身衣服的料子看着便不俗,入手柔滑,是一等一的成衣料子,只是衣裳的样式却有些奇怪,像是十多年的旧样式,和当初他在皇城时流行的差不多。   衣服不比饰品,一旦过了时,再重新造出一样的款式便不会有人买账,在看成衣的细线能看出是刚做的。所以这身衣裳只有可能是特意做的这种旧款式。   十几年二十年前,许映乐用手指摩擦了布料,看来要见的是位故人。   跟随丫鬟走到正堂,许映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堂上的男子,起先他还没有认出来这人是谁,只是觉得面相熟悉,等这人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他时,许映乐脑海中就记起了这位——季秋行,被晏或打断腿的追求者之一。   “好久不见,我倒没想到还有再见你的一天。”季秋行懒洋洋的开口,目光挑剔的看着许映乐,“做了十几年的农夫,还真把你养的富贵气磨平了。”   “你带我来此地,是为了什么?”许映乐不觉得自己和这人有什么牵扯,就算是当年那桩和晏或相关的事,也都过去这么多年,值得这人报复吗?   “为什么?当年晏或打断了我的腿,现在我抓了他的夫郞,这个原因够吗?”季秋行目光狠厉的盯着许映乐,“我这人睚眦必报,当年晏或让我错失去西北城领兵替我父亲报仇的机会,现在我就要断了他和旧情人重逢的机会。”   “重逢?”许映乐可不相信晏或会同他人说起他们的约定,“你既然能够查到我就应该知道晏或之后来西州找过我,当时他没有带走我,现在又说要我们会重逢,岂非可笑?”   “你很聪明。”季秋行并不被许映乐的话扰心神,而是笃定道,“若不是我在官府的名册上看到两年前他从西州回来就和沈棣棠和离,连官府造册的名单都划没了,我还真信了你的话。”   “所以呢?”许映乐说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一旁的桌子上有先前下人备好的热茶,这些日子他连一口热的都喝上,现在见桌上冒着热气的热茶,便也不客气。   “你倒是不客气,不怕我杀了你,或者对你做些下流的事。虽然你这声富贵气没了,但这张脸还看的过去,风韵犹存正是饮用的时候。”   季秋行言辞轻浮,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见一见这个从进门就没有变过脸色的哥儿惊慌失措的神情是个什么模样?   可惜,许映乐并没有被吓到。   “你若要杀我,又何必大费周折的将我带过来。更何况你也不敢动我,你应该是前不久才从皇城逃出来的,想必是明白自己不是景奂和阿或的对手。   所以才弃皇城来了此地,我虽然没想明白为何你还要抓我过来挑衅阿或,但你不想死,只要你不想死,你就不会动我。”   许映乐语气平和,但听在季秋行耳朵里颇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我的确才到皇城,但是你又是怎么猜出来的,我想想,是马车车夫的行径让你有了猜疑对不对?”季秋行来了兴趣,似乎要和许映乐探讨一二。   许映乐不答,的确是马车车夫泄露的行径,其实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前五日他们离开了顺河府,现在应该在开云府境内,而后五日便在开云府境内打转。   虽然车夫不傻没有走过重路,但许映乐也不傻,一样的山里走了两条路,只需要根据周围山势就能判断出来。   “唉,我特意嘱咐过车夫让他不要走重复的路,没想到还是被你看穿了,亏我还快马加鞭日夜兼行的从皇城赶过来,将一个月的路程压缩至二十日内,就是怕车夫带你再多转了几次被你察觉。”   季秋行可惜,好似这么简单就被猜出来那么他这二十日风雨兼程的苦就白受了。   “现在能同我说说你的目的了吗?既然你从皇城逃命不想被景奂和阿或抓住,就该安分守己的寻一处隐地度过你的余生,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若我料的不错,阿或现在应该在西州,不在苍耳县就在西北城。但无论在哪里,他手中的人马要抓你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季秋行眯起眼睛,“你当真聪颖,我从前当晏或夸你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看来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我若聪颖也不会被你抓住,也不会猜不出你想要干什么?多余的夸奖便是不必再提。”许映乐不喜欢和此人打交道。   “你跟我一同隐退如何。”   “什么?”许映乐不解季秋行这句话没头没脑的话。   “原先我打算用你在晏或那边做文章,现在看来却是得不偿失,世间哥儿少有你这样玲珑心思的人,沈棣棠算一个。但景奂为了这么一个哥儿都要谋逆造反,我要是动了,怕是要命。   原先我以为世间再难遇到一个这样的哥儿,不想让我遇到了你,你说这是不是缘分,你若同意和我隐退,我保证待你极好。而且我尚未娶亲,可比晏或好上许多。”   “是吗?”许映乐突然一笑,“你先前因为一面容貌喜欢阿或,现在又因为一面交谈说喜欢我,这般善变的人,我可不敢托付终身。”   “有理。”季秋行点点头,他不否认自己是个随心所欲行事的人,先前说过的话或许真心。但到了后头改主意那也是在正常不过的,“所以你要拒绝我?”   “我若跟你走,就意味我必须再过上东躲西藏的生活,也无法再见到我的孩子,甚至之后还要担忧被你抛弃,如此我怎么答应?”   “看来你的确该拒绝我。”季秋行点头,东躲西藏好解决,但是那孩子的事却不好说,“你那女婿也不是什么善茬,若非我因为晏或突然举动查到西州你身上,我还不知道在一个小小的苍耳县还有这么一个韬光养晦的人才,可惜心眼和晏或一样多,就算我想为你父子团聚把你孩子一起劫过来,只怕也没有机会了。”   许映乐这会清楚了,这季秋行就是个疯子。   “既然你不愿意跟我,那我就只好按照原计划进行了,放心,我不会伤你,但是晏或当年打断我的腿,这个仇不报回去我此生都郁结于心,就是归隐山林都不能消停,我只是想归隐的时候给他给教训,你安心看着就是。”   “阿或打你,是你先辱人在前,因果循环,早在你断腿的时候就算是两清,现在你谈报复,不是太强词夺理了吗?”许映乐质问季秋行。   “错了,这笔账可不是这么算的,虽然我有错在先,但晏或打断我的腿后也断了我去西州的机会,这样算下来他欠我两桩,我的错可抵一桩,还有一桩须得慢慢算才是。”   “你未免自视甚高,就算当初你身体完好,西北城也轮不到你去,只要你姓季,你便不可能在皇帝面前再执西北军。”   “嘘,没有发生过的事就不要讨论可能。毕竟概率再小那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老皇帝那边,我让他几个儿子手足相残,大豫江山现在也该落入景奂之手,离别时我将他的尸首挂在了城墙之上,老皇帝欠我季家的算是还清了,但晏或还没有。”   许映乐闭上眼,他知道在谈下去也不会改变季秋行的计划,这人如此执拗,只怕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这几日你先安心住着,等晏或查到我这里来,我在告诉你你要做什么,今日和你交谈很开心,只可惜相逢时间不对。”   季秋行说完便摆手送客,藏于暗处的丫鬟适时出现,将许映乐带到后院的休息之地。   ——   “父亲怎么说?”许倾城披着衣裳,心急的问。   “晏丞相说他知道带走岳父的人是谁,让我们不要着急,他会安全带回岳父。”唐子盛看着这张信纸上的内容,心中却不乏忧虑。   信纸内容丝毫没有透露有关岳父被劫持的消息,想必是不想被他察觉蛛丝马迹掺和其中,带着岳父的人要么是晏丞相他们的熟人,要么就是冲着晏丞相去的。   “怎么能不担心,爹爹已经失踪十几日。”   “晏丞相应该是不想我们插手,对方应该是冲着他来的,他怕我们插手,劫走岳父的人在转头对付你。”   有这样的顾虑不难猜,现在和晏丞相有关的亲人。除了在皇城的晏国公夫妇,就是岳父和倾城。   倾城因为有孕平日里都在府中带着,府里有他留下的人手,要想悄声无息的在府中带走倾城,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岳父不同,岳父平日出门都是独来独往,又有点金楼生意记挂,寻个合适的时候带走人,就在简单不过。   “那父亲会出事吗?”许倾城不想他这还没和好的父亲和爹爹像是下锅的饺子,一个接一个的入了沸锅里的水。   “大抵不会,但”   后续之言唐子盛没有说出来,凡事都有万一,他也不敢给倾城打包票,只能宽慰倾城,“晏丞相既然不然我们插手,那我们就差人跟着晏丞相,暗中保护,也不算违背晏丞相的意思。”   许倾城想了想,点头,“可以,但我们私底下还是要继续搜寻爹爹的下落,我这些日子读过好多绑架的卷宗,上面都是绑架的时间越长人质存活的概率越低,我不能就这么看着。”   “好。”唐子盛无奈,“只是那些卷宗里记载的绑架案多是求财。所以才会有时间越长撕票的可能性越高,和岳父这次被抓住的性质并不一样,不要胡思乱想。”   许倾城忧心忡忡的点头,绑架的人既然能够查到爹爹的这里,想必在皇城的人脉也不少,不知道会不会很难缠。 第113章 单枪匹马   话分两头,晏或花费近十日的功夫清理完西北城的要事,余下追击外邦军队的事他便全权交给沈熠然负责。   这样练手的机会并非时时刻刻有,外邦有了这次惨败,可保近十年太平。   既然现在的年轻人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他便不必做个操心过度的家长。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人,踪迹消失在开云府外的一处山林,我向人打听过,那山林里有一处商贾人家的庄子。”   “启程去那处庄子。”晏或先前离京时,就留了人手在皇城内监视东宫,太子身边的谋士他早有猜测,但是不想竟然会是季秋行。   好在他的人从季秋行离开皇城起就一直监视。不然如今要找到映乐还要费一番功夫。   ——   “错了,这一子该落在这里。”季秋行将刚刚许映乐落下的白子捡起,重新放了一个方位,这子落下让原本颓势的白子焕发生机,但下一刻又被黑子吞噬殆尽。   许映乐不再落子,这几日他在山庄内,时不时就要受到季秋行的骚扰,最多的就是要他陪着下棋。   他并不喜欢下棋,所以也没有特意钻研过。因此棋艺并不好,每每到了他这一方要被将死的时候,季秋行便要插手,让原本早就该结束的棋局无限延续下去,看似在帮他,其实不过是享受一遍又一遍凌迟敌人的快感。   “怎么不继续落子,别怕,这局我多让你几手,保证只让你输半子。”   季秋行笑意盎然,言辞间处处都似在为许映乐考虑,完全没有顾及许映乐越发阴沉的脸色。   不待许映乐开口,门外的管家匆匆而至,附耳在季秋行身边,说了一句许映乐听不清的话,直让季秋行面露喜色。   “下去吧,等他到了门口就大方些引进来,告诉他我正和未来的夫郞在下棋,让他在前厅候着。”   未来夫郞,许映乐落在棋盘上的目光一凛,真是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晏或来了,我原以为他至少要花费半个月的时间追寻我的下落,不想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原本我还打算多费几日同映乐你培养感情,现在真是可惜。”   季秋行撑着下巴,嘴里的话听着颇有些有缠绵之意。但只要许映乐抬头,就能看到这人眼中的薄情。   “怎么不说话,晏或来找你,难道不开心?”   接二连三的追问依旧没让许映乐开口,就在季秋行要忍不住想动手抬起许映乐的下巴时,许映乐落突然拿起手边棋盒里的白子,再落下。   季秋行古怪的看着棋盘上的棋局,他以为许映乐思考这么久这一子会下到他想到的那一处,让白子反败为胜。   但不想这哥儿就跟毫无棋艺天赋的榆木一样,怎么教都只是落子在最快送死的地方。   眼前这局棋盘就是,刚刚他的黑子还没有将死白子,现在白子一落,整盘棋局却是满盘皆输,再无翻盘的可能,第一次遇上这么赶着送死的。   “这位客人,这里不能闯,老爷正在和未来的主夫说话”   院外适时响起的说话声,将季秋行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心中也颇有些嘲弄,堂堂一国之相,却为了一个哥儿连君子礼仪都不顾,可见软肋当真是强者的绊脚石。   晏或毫无顾忌的走过来,一样就看见坐在棋盘两方的人。不过他的眼中自动忽视了季秋行,而是落在许映乐身上,目光在许映乐身上仔细扫过,确认映乐无事之后,晏或才施舍般的看向季秋行。   “皇城逃走本是你最后一次能全身而退的机会。”晏或冷着声音,手中拿着一把多年没有出鞘过的长剑,可见这次过来是做好了要动手的准备。   “晏丞相这你就说错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全身而退,只是可惜你能带着映乐一块离开,要让我们这对鸳鸯劳燕分飞了。”   季秋行说着站起身,靠近许映乐,手指缠绕上许映乐一股发丝,挑衅的看向晏或。   “你费尽周折让我过来,应该不是想让我再断一次你的腿。”晏或目光落在季秋行手指上,看来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教训没有让季秋行知道什么叫做畏惧。   “晏丞相未免太自信了,现在映乐可是在我手中。”季秋行忽然变了脸,原本规矩的手也一下扼住许映乐的喉咙,“晏丞相,你说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扭断映乐的脖子快。”   “你可以试试。”晏或眯起眼睛,他当然不会拿映乐的性命来和季秋行做赌。   但是季秋行这个人,你只能反其道而行之。若是他现在叫季秋行住手,季秋行反而会伤害映乐。   “开个玩笑。”季秋行松开扼住许映乐脖颈的手,“映乐是难得我上心的哥儿,我怎么舍得伤害他。”   许映乐被松开后咳嗽了几声,嘴角带有一抹讥讽。若不是他身上所有利器都被收走,这会他定然会给季秋行一个教训。   “晏丞相过来肯定是为了救走映乐,但是映乐深的我心,这么白白的送回去,我可吃大亏了。所以,我想了一个法子,晏丞相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怎么样?”季秋行轻轻拍了拍许映乐的后背。   “游戏很简单,只是一个普通的二选一,其一嘛,当然就是坐在这里的映乐。而其二,就是远在皇城的晏国公夫妇,这两个选择晏丞相你只能选一个,选中的那一个,便要先一步赴死,本来晏国公夫妇和映乐关系便不好,我这样算是提前帮晏丞相解决家庭内部矛盾。”   季秋行微笑看向晏或,“所以,晏丞相,你的答案是什么?”   ——   开云府。   唐子盛安排人悄悄跟随晏丞相,这会晏丞相去了开云府城外山林,他将倾城安排在客栈,自己带人跟了过来。   “大人,晏丞相入山庄已经有半个时辰,我们的人是否要进去支援。”   跟随唐子盛来此地的都是以前晏丞相的手下,现在虽然已经改主,却也对旧主藏有情分。   唐子盛摇头,“晏丞相既然敢单枪匹马闯进去,自然是有把握全身而退,我们贸然进去反而是给晏丞相添乱。”   “可”   “相信晏丞相便是,通知所有暗探守住山庄周围,别让一个活物从里面出来。”   唐子盛到了山庄之外,也没闲着,早就差遣人在四周搜寻过,看是否有山庄通往山林各处的密道。   这半个时辰,暗探早就将整座山翻了个底朝天,确认山庄内没有暗道之后,唐子盛就让人把山庄围了起来。   或许晏丞相单刀赴会是怕对方做出什么伤害他岳父的事情。所以一切小心谨慎,但他作为局外人,便没有那么多顾忌,他相信晏丞相有本事护住岳父。所以到时候山庄内的人要逃走,总得要他出马抓人才是。   又过去了一刻钟,山庄内还没有任何动静,让唐子盛自己都怀疑是不是他的猜测出错,晏丞相当真在里面出事了?   就在唐子盛有这样怀疑念头的时候,山庄的大门打开了,从门口出来两个人,正是他这位便宜岳丈抱着岳父走出来,瞧的唐子盛眉心一跳。   “你当真还是派人跟来了。”晏或哑这声音,倒也没有觉得不满唐子盛的自作主张。   “倾城担忧岳父,也担忧你,我作为他夫君自然是有责任替他护你们周全。”   唐子盛偷瞄了两眼岳父,这人都被晏丞相这么抱着还不挣扎,“岳父可是受伤了?”   晏丞相轻微摇头,没做解释,“走吧。”   “山庄里的人?”唐子盛想就算晏丞相真的一剑劈了人家,好歹把人家的尸体给埋了吧。   不然天再冷,也要腐坏,到时候滋生了什么传染性细菌病毒就不好了。   “还活着。”晏或说罢就往下山的路上去,不过加上先前那句话,唐子盛大概是明白晏丞相要放这人一条生路。   虽然不知道在山庄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能够劫持岳父还让晏丞相没有砍死对方,看来此人有些能耐。   “倾城这会正在开云府内的客栈休息,我们先回开云府再回苍耳县。”唐子盛跟了上去,想便宜岳丈建议。   “嗯。”   ……   开云府客栈。   唐子盛站在客栈二楼向下看去,岳父回来,倾城见着人便好一阵不撒手,他便出来给倾城和岳父说说话的时间。   从来西州的路上醒来,再到现在平定西州之乱,这两年多时间发生的事实在是精彩纷呈,但好在终于是结束了。   唐子盛耳尖的听到脚步声,知道这是晏丞相同他一样来这里给屋里的人留些相处空间,“将军早在十几日前就入皇城了,不知道大豫之后会改做什么名号?”   “约是叫大景。”晏或熟知景奂脾性,这样简单粗暴的取名风格景奂最是喜欢。   “那,晏丞相你还要回皇城吗?”唐子盛虽然不想在刚重逢时就问如此尖锐的问题,但迫在眉睫,他和倾城是不会去皇城,只想在西州,在苍耳县养老余生,或许日后他们有了闲工夫回去大豫各地逛一逛,但终究还是要回苍耳县的。   倾城留在苍耳县,岳父定然是不会走的。而且他隐约觉得皇城是他岳父的禁地,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踏入,如果晏丞相还要回朝中做丞相帮将军稳固朝政,只怕他和岳父之间再难说有续前缘的机会。   晏或摇了摇头,“此次离开皇城,我便做好了再也不回去的准备,前半生我欠映乐良多,我们也蹉跎良多,之后的日子我便只想好好守着他。”   良臣将相非他本愿,曾记得少年时期他的愿望是做个纨绔,每日走街打马,不参与朝廷琐事保一声平安,遇到映乐后又多了一桩,娶映乐为夫郞,同映乐游历三川四水,做一对逍遥夫夫。   “那将军愿意放你离开吗?”不是唐子盛担心,将军初上位,定然会有朝局震荡。若是没有朝中大臣相助,要稳定江山可不是件容易事。   “我若要走,没人敢留。” 第114章 掉马了   “大消息,大消息,将军入主皇城,太子落马,除旧布新,大豫要该朝换代了。”   话音刚落,原本热闹的酒楼霎时间更是喧哗不断,唐子盛和晏或站在二楼,听得楼下食客们的讨论。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只听说南方在打仗,信王怀王起兵围困将军,怎么不到几个月,又转到皇城去了。”   “对啊,这消息可信吗?将军虽然得民心,但是推翻帝王是谋逆的大罪,日后史官笔下可是有损名誉的。”   “管他损不损,将军当皇帝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看看周家在皇位上做了这么久,哪一处的百姓不是怨声载道,史官,史官那群是非不分的文人懂个屁,历史上那么多谋逆的皇帝都开创了太平盛世不说,只抓着人推翻口罚笔诛,听他们的不如去西景楼上去听书。”   “是极是极,将军待民如子,推翻才算是救我等于水火,不过新帝登位,到时候肯定是要开恩科,朝中各方势力一除,将军手中正是无人可用之际,原来想着晚几年上场。   但为了将军,不管考不考得上我都得去试试,不能让将军在朝中孤立无援,被那些榆木脑袋的言官给诋毁。”   “正是,李兄志向也是我等志向,到时候恩科的圣旨一下,我等一同去考场,哪怕只是外放小官,也要替将军守好疆土。”   楼下讨论的声音越发的大,唐子盛听在耳里,却难免惊奇,“我原以为读书人都极重礼教,谋逆这样不光彩的名头哪怕是为了推翻也有迂腐书生觉得此番行径不为人臣,倒是不想现在的读书人有这番超前的想法。”   “守礼是不错,但读书人自有一番傲气,为君者若无君王该有的能力,不能服众,出现其他受万民爱戴者,只会拥立。”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便是如此道理。   “看来将军这方有天下学子相帮,的确不需用晏丞相你再回皇城。”   晏或不接此言,而是目光落于楼下,才道,“你方才说,不解天下读书人为何支持景奂,那你,不在这天下读书人之中吗?”   “呃……”唐子盛背脊不由打直,这话里有话啊,“想来晏丞相应该是调查过我的身份。”   “南州唐家,世代商贾,这一代只有一位独子,名为唐子盛,但此子自幼顽劣,喜花街柳巷,长大后更是时长宿于秦楼楚馆,头脑蠢笨,胆大包天,在父母被山匪所害之后,倾其家产在南州太守处买下一县令官职,随后千里迢迢到西州上任。”   原身的行动轨迹被调查的清清楚楚,唐子盛也没有立刻辩驳,他总觉得晏丞相这话的意思不是追究原身之前在南州的荒唐。   而且他相信晏丞相比起调查的结果肯定还是会更信任自己的判断,他自觉给晏丞相留下的印象算不上旷世奇才,也是能拿的出手的青年才俊。不然晏丞相是不可能会同意他和倾城的婚事。   “晏丞相既然调查的如此清楚,方才问我却是什么意思?”唐子盛斟酌了一下,决定以静制动。   “此前调查结果一共两分,皆是自我得知映乐消息之后调查到的,初见第一份南州消息,我便有计划要派一位青楼女子做引,勾你流连于她,这样我好让倾城对你死心。   但第二份调查结果到我手中时,我却觉得诧异,一个人当真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   晏或当时就在想,父母双亡,家道中落,算是沉重打击。但依唐子盛之前表现不过草包一个,就算打击再大,要想奋起直追,也不会成就如今的唐子盛,那时起他就觉得有问题。   抱着疑问一直到西州他见过唐子盛后,到达顶峰,他原以为是此人在唐子盛上任路上半道顶替了唐子盛的身份。   但无论是唐子盛身边仆人唐默,还是拿着唐子盛画像给以前南州唐府的老人看,都确认这就是唐子盛本人,为此晏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少时曾喜欢看志怪话本,曾看过基本志怪记载,书中写到他们喜好披人皮,伪装成人,蛊惑人心后再吞噬人心,你与倾城相处这么久,倾城身体并无不适,那么我姑且当做你不伤人。   你平日举动与常人无异,但脑中却有许多奇思妙想,那你是山中精怪想来人间体味百情,还是你原本也该是人,只是借尸还魂成了如今的唐子盛?”   唐子盛被晏或这么一说,感觉自己底裤都要被扒掉了。但好在唐子盛稳得住,他这样的变化遇见聪明人肯定是会被察觉的,不说晏丞相,就是周南川心中肯定也有几分怀疑。但相处良久,便不好开口质问,只能埋藏于心底。   而晏丞相这样明目张胆的问出来,当时是为了倾城的安危,大约怕他是什么精怪东西,损倾城阳寿续命。   “非前,晏丞相志怪书本看来看的不少,借尸还魂这样的念头少有读书人能够想到,更是少有人会融入志怪书本中供人揽阅。”   唐子盛大方的承认,其实他这也不算是借尸还魂吧,只是巧了他的灵魂契合这具身体。而且他来自遥远的未来,还得在加一笔穿越时空的奇谈。   “那你生前是何人?为何会成为现在的唐子盛?之后可还会到别的人身上?”晏或得到肯定,把早就准备好的问题跟倒豆子一样全都问了出来。   “说来晏丞相你或许不信,但我并非此方世界之人,我在原本的世界就叫做唐子盛,只是英年早逝,还以为一觉醒来会到地府去喝一碗孟婆汤再转世投胎,不想睁眼却是成了大豫的唐子盛。   至于之后是否回到别人身上,我不知道,但想来是不能的,能够偷来这一生的时间已经是独得老天偏爱,哪里还有再求一生的道理。”   说起来穿越时空借尸还魂,唐子盛也不知道具体的科学解释,也许是像电视剧里演的,九星连珠天降异象,也许是磁场变异,种种可能都是有的,他尚且没有这样远大的钻研精神去弄懂这些道理,如今安稳一生足够了。   “呃……”   “晏丞相放心,我虽然看似活了两辈子,但上辈子不幸死的时候,也还算年轻,在我们那个时代正是青年才俊的时候,也没有娶妻生子,来了此方世界,倾城是我唯一喜欢的人,且我们世界夫妻都是一夫一妻制,娶了倾城我便不会有其他心思。不然和我二十多年的道德理念就过不去了。”   唐子盛把话说明白,好歹也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不说根红苗正。但那也是受过新世界教育的,或许在这个时候还遵守二十一世纪那一套,会在这个时代显得格格不入。   但从小受到另外世界的教育,是不可能轻易改变,更可以说此前二十几年的教育基本定格了他日后的人生观,不可更改。   良久,晏丞相才开口,“既如此,此事便算揭过,日后你是否告知倾城是你的选择。但我既选择留在西州,便是能够时刻看着你。若是你日后有伤害倾城的举动,我就是寻遍天底下的神棍骗子,我也要把你收了。”   唐子盛哭笑不得,晏丞相这话毫无威胁力啊,您自己都说是神棍骗子了,还能收他,而且他这也不是野鬼上身,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唐子盛,且同名同姓,相貌都有几分相似,说是平行世界他的前世也说得通的。   既然都是他,这神仙骗子的还能把他从里拘魂不成?   “晏丞相放心,倾城既然已经嫁给我,我必然是要对他好的,只是现在倾城这段时候大喜大悲已经过度,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分,我一直打算等倾城生下这个孩子后再同倾城说。”   虽然倾城不知道之前的他是和模样,遇到他时就已经是真正的他,就算是隐秘的瞒着也不算什么。   但是既已拜堂成亲,他们之间便是亲密无间,夫夫之间有些小秘密不愿意袒露那是正常的,可他这个秘密瞒着谁都是不该瞒着倾城的。   此前他是有计划要将此事慢慢透露给倾城。但是现在被晏丞相先一步给翻了个底掉儿,掉马有过一次之后再掉就熟练了。   等孩子满月,倾城出月子之后,他在将这件事好好的说与倾城听,顺便解释解释原身花街柳巷的事,这可是原身做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日后若是被倾城知晓,可不能背了黑锅。   “你有计划就好。”晏或说完就走了,二楼的围栏处又只剩唐子盛一人,似乎他过来一趟就是抽空问清楚唐子盛的身份。   唐子盛见这位便宜岳丈身上连佩剑也没带,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问话,也不怕他真是精怪伤了他。但这样一看似乎晏丞相也是信任他的。   看来翁婿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处理,这个时间点也不早了,该回去瞧瞧倾城是不是饿了。   ——   皇城。   天底下最多权贵享乐的地方受了大军压境后的洗礼,原本高堂广厦的皇城也有一丝落魄。   信王怀王在城外殊死拼杀,一死一残,太子在季秋行离开之后更是如失去大树的菟丝子,无枝可依。   在景奂收拾完了信王怀王的残兵后,转头进攻皇城,不过午时三刻,就打的太子从城门口逃出,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到时候在寻找拥立太子一党的人举兵重新拿回大豫的天下。   可惜太子不得民心,在他逃到城门口之后,就被人认出,原本跑路的百姓纷纷停下,一举将太子拿下,献给了才攻破皇城的将军。   大军入城,非一朝一夕完成皇位的迁徙,尤其是景奂在进城之后单独纵马去了晏国公府,只为完成一件错过了的誓言。   已过二十三年,今日终于是要实现了。 第115章 苍耳沧洱   清晨,冬日渐近,外面的气候早就转凉,西州部分地区的气候却和旁的地方不一样,有的地方四季如春,有的地方还烈日炎炎。   但开云府遵循最常规的四季变化,一早起来都能看见呼吸带来的白雾。   唐子盛生物钟已经养成了习惯,如今夜里也无事,早睡早起这样的好作息至少能让他多活个几年。   不过醒是醒了,但唐子盛却不愿起来。因为他怀里窝着的倾城还睡着正熟,孩子现在五个月了,腹部隆起还不算太大,倾城这些日子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   说起来他上辈子身边是没有见过什么孕妇的。所以对女子产子的知识都来源于书本,其中多数心酸痛苦都是不曾知晓的。   到了大豫,哥儿外形若男子,但又有孕子功能,唐子盛初时觉得诧异,现在看到倾城怀着他的孩子,也觉得不难接受,只是哥儿孕子约是和女子一样辛苦,好多女子要经历的事情他们也要走一回。   唐子盛除却能够动手帮忙的,其他身体上的反应就只能干看着。而且最难熬的前三个月,他还没有一直陪着,让倾城独自一人承受这些还成日担忧他的安危,这般来看,他的确不是什么好夫君。   但现在好了,这场预谋了多年的战乱结束,他可以和倾城过安稳的日子,再不用担忧什么时候战乱起了,他们会牵连其中,不得安生。   “几时了?”许倾城窝在唐子盛的怀里醒来,眼睛半眯半睁,脖子以上的稍稍从被子里露出来,就冷的他一个激灵,又给缩了回去。   “刚过辰时,还早,再睡一会。”唐子盛想着这些日子倾城都没休息好,便打算让人再睡一会,早食再过半个时辰吃也是可以的。   “都这个时辰了,你平日不早就起了吗?”许倾城用脸蹭了蹭唐子盛的内衬,感受透过内衬传递的温度,一觉醒来能够看到子盛真是再好不过了。   “之前忙于事业,现在功成名就了,自然是要将重心放在家庭,日后倾城想睡多久我便陪着倾城睡多久。”   唐子盛这话不是哄着倾城玩的,他本来就没什么事业心。若不是之前形势所逼,他没准就当个闲散县令,管好一方县里的事,在不多花心思想其他东西。   “那我岂不是成了话本里美色误人的妖精了。”许倾城笑,笑完又自我肯定道,“我的相貌还是可堪比妖精的。”   唐子盛挑眉,“妖精?我看倾城该是神仙才对,哪里有妖精长得这么清冷高雅的。”   “嗯,兰花成精?”   兰被誉为花中君子,兰花成精了倒也符合仙人气质。   “好,你说的有道理。”唐子盛轻笑纵容,见倾城睡不着,便干脆提议带人出去走走,“好不容易来了开云府,我们在开云府待上几日,重游一番之前的地方再回苍耳怎么样?”   “好啊,自从有了孩子,我都好久没有出门逛逛了。”上回还是送走沈哥儿那日,和子盛在苍耳县外城走了一上午。   但子盛后头的注意力都在两个来找周南川的友人身上,他跟陪着,有些扫兴。   “是为夫的错,让倾城久等了。”唐子盛满含歉意,他家小夫郎看来心里一紧积怨不少,可真是受委屈了。   许倾城撑着下巴,故作矜持的回答,“也不是很久。”   这话落,两人笑作一团,待笑意平息,便起身洗漱,准备去街上走走。   说起开云府,这还是许倾城唯一一次出苍耳县游玩过得地方,当时他和子盛感情刚出苗头,来开云府一趟。即使游玩培养感情也是忙于事业,寻找番薯和土豆的种子。   “子盛你看,那家酒楼还开着。”许倾城突然在街上注意到酒楼的牌子,拉着唐子盛的袖口让唐子盛看过去。   “看来之前说他家的的菜品花里胡哨倒是说错了。”唐子盛当然不会忘记这座酒楼,当初他带倾城出门闲逛,来这座酒楼吃饭,看菜单时唐子盛还道这酒楼的菜色过于花哨,最后上菜被许倾城吐槽做的还不如他爹爹弄得好。   结果他们饭吃到一半,遇上了逃匪,唐子盛被劫持,还是靠倾城一个景观花盆砸在那人脑袋上,逃的一命。   这事还让他们结识了秦昶垣和许大夫,世间许许多多缘分还当真是奇妙无比。   “能在欢庆楼手底下还活着酒楼,肯定是有一技之长的。”许倾城惦念着这酒楼的饭菜,虽然没有爹爹的手艺好,但当初拿一桌子菜他都还没吃完,就被那粗人连菜带桌子掀翻了,实在叫人生气。   “饿了?”唐子盛他们从客栈出来时,买了街边的包子,那包子铺是老手艺,回头客甚多,他们运气不错,买走了这老板刚出炉的最后几个,填了肚子。   “有些。”许倾城说着摸了摸肚子,他以前的饭量可没有这么大的,果然现在是两个人吃所以饿的快吗?   “那便去,上次没吃完那一桌子菜,也不知道这次再去这酒楼的饭菜是否改良了。”   还有,这次包厢的位置是万万不能选楼梯口了,要是再来个横匪叫他们撞上,他可招架不住让倾城再遇险。   酒楼叫明月楼,清风明月,名字甚妙,应该是文人雅士喜欢来的地儿,不过唐子盛想吃饭的地方,还得是饭菜要过硬,就他的欢庆楼,这么喜庆的名字老百姓可能喜欢,读书人和有功名的士子多半觉得庸俗,不过架不住他酒楼的锅子好吃,若是嫌俗,那就只有闻个香憋着。   由着小二带上二楼,再摆满桌子,这家酒楼的分量又少了些,满桌子的菜就他们二人也是吃的完的。   当真是物稀为贵,一点不如他欢庆楼来的实在。   “饭菜味道倒是比之前好上些许,看来酒楼老板也是用心了的。”唐子盛尝了尝,果然内卷不过商人,商人想牟利,就要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新,人新我特,这十六字真言什么生意都合适。   “生意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看来夫郞管着点金楼,也是学会了些门道。”   “还要仰仗夫君在背后撑腰,不然我的生意也不能做的如此顺利。”   两人相互打趣玩,便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聊着天,这时候唐子盛目光无意往楼下一瞥,这时候进门的两人却吸引了唐子盛的目光。   “在瞧什么?”许倾城顺着唐子盛看去的方向望过去,这进来的两位穿白衣的人好似有些熟悉,“他们是”   “之前和横匪交手的青城派弟子。”唐子盛准确的道出二人身份。   “原来是他们,当初他们被送到师父那里,伤势严重,现在看似乎已经好全了。”   许倾城知道这二人是侠客,再往前推几年,他还沉迷于茶楼说书的故事士时,便觉得天底下最厉害的就是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那时他最佩服这些人不过。   “虽然天底下并非所有好人皆有好报,但大多数做善事的人,还是能够平安度日,不然谁还愿意做善事。”唐子盛看到这二位侠客想起那个被倾城打伤的横匪。   当日听许大夫说横匪伤势严重,后来开云府又经历一番大事,也不知道这人后来结果如何,他当初只是让此人不能人道,可没有害了这人性命。   “那子盛要下去结识一番吗?”   “相逢是缘,但也不是每一段缘分都是要相识,彼此擦肩也是不错的选择。”   唐子盛委婉的表示拒绝,看当初这两位剑客行事,估计做过不少行侠仗义的好事,他们现在过去攀谈,没准对方都忘了这一桩子事了。   “倒也是。”许倾城也收回视线,“你从前说等天下太平,要带我去南州游历,这话可还算数。”   “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南州现在也恢复生息,倾城若想去,等孩子出生,我们把他交给晏丞相和岳父带一段时日,便启程去南州游历如何?”   “哪有这样做父亲和爹爹的,把孩子扔到一旁自己去玩的。”许倾城说的小声,可又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可耻的心动了。   “正是要在他不懂事的时候出去,不然等他记事,我们再扔下他独自游历,就扔不掉了。”   唐子盛想想他和倾城的二人世界才不过两年,要是不趁孩子不懂事浪一浪,只怕日后要等步入中年,孩子都长大了才有这样的机会。   “那,我们要快去快回。”许倾城被说服。   “哈哈,好。”   ——   从开云府行车到苍耳县城门外,唐子盛突然掀起马车上的帘子看着城门上光秃秃留着的刻字的地方,“是时候刻名字了。”   先前因为大豫朝廷还在,他不想节外生枝的缘故,这外城修好后城门上的字便没有篆刻,后来战局危机更是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现在一切都趋于稳定,是时候该把苍耳县改名的事提上日程。   “我其实还挺喜欢苍耳这个名字的,只是苍耳终是草芥,好像不太适合做新城池的名字。”   许倾城想想,他活了二十多年,原本的朝廷倒了,原本的县城要改名了,原本居住白河村又搬家了,这样算下来还是有些人一辈子都经历不到的。   “也不是不行,左右不过是个名字。”苍耳虽是草芥,但人家繁殖能力强,倒应了身为草芥随风飘摇,却又屹立不倒。   “不行,身为城主怎么能够为了城主夫郞一己之私就定下这个名字,日后城池迎客,看到城门外的苍耳城,岂不是要小看我们。”   虽然他喜欢苍耳,但是绝对不能丢了整个城的面子。   “那,我再想想?”倾城当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古人的确看重寓意,以苍耳为名是有些不妥。   苍耳,苍耳,反复在心中念叨了两句,然后眼前一亮。   苍耳,沧洱!   “不若就叫沧洱。”   “嗯?”作者有话要说:   倾城:谐音梗扣钱 第116章 避子汤药   “沧,从水,从仓,意为生产食物的河湖泽海,洱,取自洱海洱水,是湖名,二字相合,音同苍耳,代指此地盛产粮食,又无阔海之心,这样的寓意恰如其分,正合适。”   “听子盛如此解释,沧洱二字当真是极好,还和从前苍耳同音。若是改这个名字县里百姓听来,想必也会喜欢。”许倾城念叨这二字,越发觉得喜欢。   从今日起,这里就要叫沧洱城。   ——   周南川摇着折扇,在县衙门口等人,唐子盛这人才从战场回来又跑去开云,不是他说,苍耳县到底谁官大一级,怎么他一个县丞每日忙成狗,唐子盛这个县令却当个甩手掌柜,这回唐子盛回来他必须得说说。不然一直被压榨,他还怎么和海棠说和成亲的事。   “大人。”周南川的贴身小厮从城门口赶过来。   “怎么?唐子盛的车驾还没到,算时间应该早就到了才对。”周南川为了堵人都在县衙门口等着了,可见心情正迫切。   “这,唐大人的车驾的确早就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可千万别说唐子盛回了自己私宅,今个儿压根没准备过来县衙门。   “只是唐大人车驾径直回了唐府,我去唐府打探,默长随说,唐大人舟车劳顿,县衙门要是没有要紧事,等明日休息好了再说不迟。”   “嘿,唐子盛这家伙。”周南川咬牙切齿,但终究是没有去唐府的打算,唐子盛的夫郞这会正怀着孩子,他上门唐子盛借此哭一哭惨,说是许久没陪夫郞要多在家几日,那他才没出说理去。   “还有大人,海棠公子方才得了消息,也去唐府了。”   周南川一把合过折扇,海棠肯定是去问唐子盛将军那边对他去留有什么安排,看来这唐府不去不行了。   ……   “将军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不过西州这边布下的暗线都是将军花费了大功夫,现在将军登上皇位,也不会撤掉西州的布局,所以海棠你不必担忧。”唐子盛想这会将军应该忙的焦头烂额。   除了登位,沈公子那边也需要将军力排众议,西州这边布局真要想起来,也该是几个月之后。   海棠摇头,“我并不担心,只是将军那边开战之后和西州的联系便少之又少,就是前些日子将军入皇城也只寥寥几字传入西州,我怕许多暗线会以为将军登位之后要弃了西州布局。”   “沈将军不日会处理好西北城的事,他班师回朝肯定是要途径沧洱城,到时候让沈将军先行做主传信,安抚他们便是。”   沈熠然在他和倾城寻岳父的时候,已经扫完后面的尾巴,外邦军队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可惜那位隐于暗账中的首领没现身,不晓得日后还会不会卷土重来。   “如此最好,将军登位,原先的手下都难免人心浮动,我虽掌管西州暗线,威信却不比从前。若是有小公子口信,想必他们会安定下来。”   “倾城你听听,和周南川呆一起久了,海棠连自己业务能力都开始不自信了,那家伙是做了什么蠢事。”   唐子盛现在幸福美满,夫郞孩子具在,看到周南川一直苦苦求不得,心底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不过想着怎么也是一起同甘共苦过的战友,能帮上一把还是尽力想帮。   毕竟倾城也是想做这媒人想很久了,但奈何两人就跟千年不开花的铁树一样,难搞。   “是啊,是不是近些日子周南川只顾着陪他那两位同窗,冷着你了。”许倾城拐弯抹角的问海棠两人的进度。   但海棠只轻微摇头,“我说威信不必从前是因为许多同僚皆知我如今情况,我不在是从前单纯效力将军,他们只是怕我某一日叛变,重新择主归顺。”   与周南川无关。   “现在整个天下都是将军的,海棠就算是站在子盛一边,也还是效忠将军的。更何况你之前说家中也无亲人,从暗卫营训练出来之后就一直呆在西州,比起其他地方,肯定是更想留在西州才对。”   许倾城千方百计的替周南川留人,可惜周南川心底还想着怎么把唐子盛给绑在县衙县令办公处的椅子上。   若是许倾城知道周南川的想法必然立刻甩手不干,让周南川自个儿去忙着追人。   “谁要离开西州?”周南川从门外进来,他进唐府已经驾轻就熟,就是唐府里当值的下人也不会拦着他。   “你且看看这屋子里谁有可能离开西州?”唐子盛觉着周南川这耳背的可以,别的不说,就是倾城说了这么多话,有哪句话是提到过离开西州的字眼,只怕这家伙是借倾城方才的话在试探海棠。   “咳,海棠你要走?将军那边来信让你去皇城了?”周南川心底早有担忧,可一直没机会问出口,趁此机会问出来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你们继续聊,我和倾城就不便留下了。”唐子盛不是那么不识趣,牵着倾城的手就要离开,走到门口突然想起周南川这小子是他便宜岳丈的迷弟,“若是待会聊完有空,可去北院拜访晏丞相。”   “诶,晏丞相怎么会在此?”   唐子盛假装没听到身后的哀嚎,带着倾城就回了自己的小院,走在路上的时候,许倾城问了个不厚道的问题,“你说,周南川若是去北院正好撞见父亲和爹爹亲近,岂不是要三观尽毁。”   还得被父亲想法子收拾,可见子盛刚才的建议带了点不太妙的后果。   谁知这个问题引得唐子盛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得亏你是晏丞相的孩子,不然他要是听到你这么编排他,指不定心底打着什么报复主意。   晏丞相发乎情止乎礼,在没和岳父举行婚事的时候,是万万不可能做出格的事,就是周南川撞见他们相处,顶多也只会觉得志趣相投的朋友。”   许倾城耸了耸肩,这不是难得有能看到爹爹谈恋爱的机会吗,八卦谁肯定都没有八卦自家爹爹来的有趣。   而且爹爹的性子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执拗,幼年时期他就想过,他父亲得是什么样才能让爹爹心甘情愿的嫁人生子。   这会子幻想中的人实现了,就总是忍不住好奇。   “父亲不是说他辞官了吗?你怎么还叫他晏丞相。”   “不然叫他晏叔?”唐子盛想想晏丞相面色如玉,他俩走在一起外人顶多认作兄弟,叫一个看着相差不了几岁的人为叔,他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   “那你干嘛不直接叫岳丈,反正现在他和爹爹也在一起了。”许倾城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说服了,五六岁的娃娃叫他父亲叔,那场面还可以接受。但是子盛这么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当然是因为晏丞相和岳父还没结亲,不然倾城你怎么不当面叫晏丞相父亲?”   “呃……”那是他不叫嘛,只是觉得改口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不过晏丞相和岳父的婚事肯定拖不过今年,最迟也就是明年开春,他们成亲我们得想想要送什么礼才是。”   “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舅舅也是,将军和舅舅肯定办婚事,我们成亲舅舅送了鸳鸯玉做贺,这礼也是要还的。”   许倾城拿出唐家主夫的气势,仔仔细细盘算了他们的东西,好似都是稀疏平常的很。   奇技淫巧的东西倒是不少,例如那个还没成型的自行车,还有水泥,但这些好像都不太合适当做新婚贺礼相送。   “舅舅那边的礼物我早就备好了,至于岳父这边,就要劳烦倾城好生想一想了。”   唐子盛手里捏着太多东西,其中粮食这种能动摇一国之基的东西还是要早点上交,将这两年从走商手中买到的洋人种子送到皇城,便是在合适不过的新婚贺礼。   而且这些东西也可以让将军为沈公子摆平某些言官的口罚笔诛。毕竟沈公子和晏丞相之间再清白,但也是做了十多年的夫夫,现在沈公子要作为将军的皇夫入宫,定然会遭到许多官员反驳。   许倾城顶着一头雾水和唐子盛回了屋,拿出平日里放在书房的账册,看库房里的东西。   但是翻来翻去,许倾城都觉得库房的金银珠宝,稀罕玩意都送不得。因为这些东西虽然价值连城,却毫无心意。   他若送这些东西给爹爹,爹爹肯定要气他敷衍。   “若是我绣活能看的过去就好了,到时候替爹爹和父亲绣一套龙凤呈祥的婚服,爹爹肯定喜欢。”   唐子盛低笑,其实不怪他发笑,倾城的手艺他可是有过见识的,就是给肚子里的崽子做的小衣,那针脚线的确拿不出手。   “我想岳父若是知道你有这个想法,会当场同意你送前面的金银珠宝。”   毕竟岳父可是手艺人,当初他们成亲是那套婚服,就是原身记忆里南州最好的绣坊都不一定比得过,要是成亲穿倾城绣的婚服,那是万万不妥的。   “那我总不能送爹爹一些补身子的东西吧。”许倾城想婚后爹爹生活肯定也会滋润。   而且这都是素了这么多年,一个控制不住岂非要内里空虚,到时候他作为家中的大夫,补药定然是要过手的。   “我猜送这东西过去,岳父会直接拿扫帚赶我们出门。”房中事他和倾城亲密无间,倾城当然不在似不经人事般羞涩。   但是吧,岳父和晏丞相要成亲之夜做些什么还由小辈提点,那可当真是丢了颜面,以岳父的性子,估计会气的不理倾城半个月。   “那我就擅长医术嘛,不过说到送药,我还得提前给父亲调一碗避子的汤药,爹爹的身体可遭受不起孕子的伤害。”   “呃……”唐子盛眼神复杂了些,虽然倾城这个年纪岳父再要二胎其实是有些晚了。   而且岳父身体不佳,的确是不大合适再孕子。但是想想晏丞相到时候要喝自己孩子送过来的避子汤药,心情应该很复杂吧。 第117章 舆论碾压   “沧洱城,唐子盛动作倒是快。”沈熠然骑在马上看着城门口新雕出不久的三个大字。   “我原先见这座城池就觉得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修的却堪比各州首府,有些大材小用了,没想到唐大人竟然是打算将此地改做城池。”杨满楼小声惊叹。   沈熠然没理会沉迷于迷弟状态的杨满楼,而是驾马长驱直入,此次过来,他还有要事与唐子盛商议。   ……   “沈将军将这些兵马带回沧洱城,不怕将军知道日后会觉得我等包藏祸心。”   唐子盛知道沈熠然不光把他的一万兵马给带回来了,还把晏丞相养的两万私兵也给带过来了。   三万人马和西北军一比小巫见大巫,可太平盛世,他这沧洱城本就天高皇帝远。若是再蓄养私兵,日后的谣言会怎么传,可就不好说了。   “义父信你和晏丞相,更何况只有三万兵马,就算你们想起兵造反,西北城距离此地比此地到皇城的距离可要近的多。”   沈熠然点出其中厉害,在军中这几年,气质早就大不相同,原本艳丽的面容受战场侵染,变得锋利刺人,从前或许见到沈熠然面容的人还有花花心思意淫,如今再见,只怕稍有龌龊心思就要被沈熠然的目光给瞪得汗毛竖立。   “这倒是,但三人成虎,帝王更替,我能确保将军和你信任我们,我却不能确保你们的后人也由此肚量。若是后人之间起了龌龊,这仗怕是免不了。”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以后的子嗣里没有心思阴沉、肚量狭小、野心勃勃之辈,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再解决就只有你死我活的局面,为此现在能把苗头掐死,便是再好不过。   “呃……”   “子盛这么说,将军退位之后是要熠然登位吗?”许倾城坐在一旁乖乖啃着糕点,军队之事他插不上嘴,但说到皇位却是可以问一问的。   “不一定。”唐子盛瞟了一眼沈熠然,“将军和舅舅年岁也还在三十多,尤其是舅舅身体尚佳,孕子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但多半这个位置还是要给沈熠然的,未出生的孩子是个什么性别先不说,要等到将那孩子培养到能够继承大统不是得要上许多年岁,估计将军和舅舅是不愿意熬那么久的。   “我是哥儿,并不能继承大统,义父的位置自然是有他们的孩子继承。”   沈熠然知道自己的斤两,并不是做皇帝的料子。而且义父登位本就有部分人不满意,再将那个位置传到他手里,怕是要受天下人唾骂。   “话不能这么说,历史朝代上也没有哥儿做将军。但熠然你做到了,便是再出一位哥儿做太子,也未尝不可。”   许倾城不愿沈熠然妄自菲薄,熠然很厉害,自打他和子盛相处久了之后,便改了以前的刻板印象,许多事男子做的,哥儿凭什么做不得。   “倾城说的对,此前我和将军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将军便已经属意你接位,你若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足难不成真的要嫁一个能力足够做君王的人,从此退居后宫相夫教子?”   唐子盛赌沈熠然不会愿意,他打认识沈熠然开始就知道沈熠然志向高远。不然怎么会以哥儿身份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兵营。   军营皆是男子,哥儿的身份进入名声自然在有心人眼里已经坏了,可沈熠然不惧。既然连名声和生死都置之度外,还有什么是能够阻他的。   沈熠然当然是不愿意的,但究竟能不能做这个皇位是看他的能力。若是不适合勉强坐上去下场不会比周家人好到哪儿去。   “对了,沈将军这回回京,沈将军顺道把我备好的粮食都押运回去,这些种子只需三两年时间,由将军在朝中推广,便能解决如今百姓食不果腹的局面。”   粮食是重中之重的东西,也唯有沈熠然带的大军押送回去他才放心,“到时候记得告诉将军和舅舅,就说这是我和倾城送给他们的新婚贺礼。”   “这些粮食的价值很高,以你雁过拔毛的性子竟然会拱手相送?”事出相反必有妖,只是沈熠然猜不透唐子盛打的主意。   “舅舅当日在我和倾城结亲时,也相送了鸳鸯玉做贺礼,现在舅舅和将军身份不同,我们做小辈的要送自然是要送大礼才配的起将军和舅舅的身份不是。”唐子盛表示自己要洗白一下,“倾城,为夫说的可对。”   “嗯。”许倾城点头,“这些粮食也非西州独有,好多种子都是我和子盛从走商手里买来的,就算子盛不给,将军也会有办法拿到。到时候反而买卖不成,岂不是坏了关系。”   唐子盛撇撇嘴角,看到倾城一副夫君我说的对吧的表情,真想上手挼一把,就是将军从别人手里拿不到,他也是要给的好嘛,怎么一个二个的都把他想的跟周扒皮一样。   “如此,我就替义父他们谢过了。”沈熠然抱拳行礼,然后面色上浮现一丝犹豫,似乎还有话要说。   “熠然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但说无妨,我和子盛皆是你的朋友,若是能帮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许倾城心细,先替沈熠然开了口。   “是义父他们的事,我从西北城离开的时候,收到了皇城那边的消息,义父从晏府迎沈公子出府,后将沈公子带入皇宫,并在朝局之上说要立沈公子为皇夫,不再开选秀之举,现在朝局之中大多数人都在以沈公子身份做文章,我想问一问有什么办法可解眼前局面。”   义父苦等沈公子多年,现在二人好不容易琴瑟相合,却又要受外力阻止。   若不是因为沈公子,义父没准都不会起兵,而是当即辞了将军之职在皇城当个闲职。   唐子盛早就猜到有这一遭,要说应对之策不少,无外乎是堵住朝中那些人的言辞,古今中外,最好用的就是舆论二字。   “熠然,此事子盛已经给了应对之法,你将我们的新婚贺礼送到皇城,将军和舅舅自会有办法。”   许倾城可是看穿唐子盛送粮食种子背后的深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歹跟在子盛身边这么久,这点事情还是能看透的。   “粮食种子。”沈熠然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咳咳。”唐子盛见这两人说话都把他给忘在一旁,还是咳嗽一下吸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倾城以前可是很崇拜他的,现在他原本的计划被倾城猜了个底朝天,那不得再想一个法子出来,好保持他在倾城心中的地位,“除开粮食还有其他方面可做文章,双管齐下到时候沈公子被接纳的时间可大大缩短。”   “还有什么法子?”许倾城瞪圆眼睛,听唐子盛如此说心里像是猫抓似的痒。   沈熠然也看过来,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无论朝堂还是百姓不接纳将军和沈公子,无外乎是觉得沈公子曾经嫁过人,还是前朝的丞相,现在要成皇夫与礼教不和。   世家重礼,皇家更甚,将军要一意孤行日后沈公子少不得要在名声上吃亏。   若是此后遇上什么天灾人祸只要有人稍稍一联想沈公子,都会将这天灾人祸的缘故往沈公子身上栽赃。”   “还有这样的,若是如此舅舅岂不是百口莫辩。”许倾城没有想到这一茬,他还以为就算朝中大臣不允,将军力排众议娶了舅舅也不是难事,没想到这娶了之后还有可能会被这么污蔑。   若真是将灾星祸国的名声栽赃到舅舅身上,岂不是真的被人拿捏,最后激起民怨,时局难免会再生波澜。   “所以一开始将军娶舅舅就要得到天下人的支持,也要让朝中官吏无反驳之言。而具体要求怎么做,也简单,将军和舅舅之间原本的故事就足够惊心动魄,其间阴差阳错到现在拨乱反正,只需要将将军和舅舅的过去稍微在民间散播,之后自会有人替他们说话。”   “若是说沈公子在嫁给晏丞相之前就和将军有私情,岂不是”   “当然不是,散播言论也讲究方法,其中主要言论就得说将军和舅舅原本就是两情相悦,已经约好带将军归来便成亲。   但因为将军护住了西北城,功高盖主让狗皇帝起了疑心,棒打鸳鸯,赐婚沈公子和晏丞相。   而晏丞相是将军生死之交的兄弟,既圣旨不可违抗,便假做答应,和沈公子做了表面夫夫,替将军守住了心爱之人,如今将军登位,晏丞相则脱身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离开皇城寻觅当年因为赐婚远走的爱人。”   唐子盛将脉络梳理完,“就这么散播出去,保准皇城中大多数百姓都会为这对有情人抱不平,还会称赞晏丞相高义,一举多得。”   沈熠然神色复杂,虽然唐子盛说的都是事实,但怎么感觉唐子盛做这种事这般熟练,看来之前没少干。   “我若皇城百姓听到这番故事,心底肯定是要心疼将军和爱人被老皇帝棒打鸳鸯,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要是还有人反对,只怕是见不得别人好。”许倾城带入自己,好像的确是被迷惑了。   “舆论本就是双刃剑,日后他们可能用舆论重伤舅舅名声,我们不如先出手,让舆论站在我们这边,之后再有人想栽赃嫁祸,便是棋差一招,满盘输了。”   “若我的敌人是你,当真会是一位可怕的对手。”沈熠然擅阳谋,对上唐子盛这样擅阴谋的,不一定是对手。   “过奖过奖。”唐子盛厚着脸皮认下,这可不是他想出来的,不过是在信息轰炸的时代司空见惯的手段,“主意给你出了,到时候回了皇城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这话里一股赶人的意思,沈熠然也不是不识趣,看许倾城偷偷打了几个哈欠就知道人累了,也就不多叨扰,转身就走。   “怎么不再说一会。”许倾城见沈哥儿突然就走了,还不明白正是他夫君赶的人。   “累了就回屋睡一会,左右沈将军不会这么快离开,事之后再商议也是一样的。”   唐子盛将人拦腰抱起来,有了崽子之后倾城的重量的确是增长了,但是身为夫君还是抱的动的。   “我是不是胖了?”许倾城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些日子吃的多,也没有刻意控制,心底早就有自己胖了的猜测。   但因为怀了崽子之后他的颜值就脱离了巅峰,看到镜子里的自个儿心里不大舒服,为此他都好久没见过镜子里的自己什么模样了。   “没胖,全是肚子里那个的重量。”   “那就好。” 第118章 是妖怪吗   “在做什么?”唐子盛从外面进来,见倾城不在床上躺着看杂记,反而奋笔勤书再写着什么,有些好奇。   “给父亲和爹爹的新婚贺礼。”许倾城头也不抬的说,这会正写到精彩处,一断便连不上了。   “新婚贺礼?”唐子盛拿起书案旁写好的一页,书纸上的字迹早就不同往日,一手清隽的小楷看的出写字人是花了大功夫去练习的,“这不是晏丞相和岳父的故事。”   “嗯。”许倾城落下最后一撇,满意的点头,“我就是从前几日你同熠然说的舆论法子想到的,如今父亲和爹爹什么都不缺,我们二人手艺也不大拿得出手。   既如此不若专门给父亲和爹爹写一个话本子。若是有人看到,他们的一腔情意也不算只为故人知。”   “这个想法可以倒是可以,就是怕岳父和晏丞相不愿意将此前种种刨析给外人看。”虽然写故事的是倾城,但当事人没给授权。   “我当然知道,所有的和父亲爹爹相关的蛛丝马迹我全都抹去了,到时候爹爹和父亲成亲的时候我便将写好的送出去。至于要不要送去书局,全凭他们的意思。”   “那最后将故事糅杂的不能瞧出是晏丞相,要不改成仙侠本或者人鬼情未了。”唐子盛作为狗头军师开始提意见。   “这样爹爹还能看出我是在写他吗?”许倾城踌躇,虽然子盛的提议也很心动就是了。   “故事大体构造不偏就行,要写晏丞相和岳父肯定是绕不开将军和舅舅的。而我先前给将军他们说的那个法子,估摸不久将军和舅舅的故事就要从皇城扩散开。若是有考据党两样故事都看过,并发现其中相同之处,岂不是有暴露的危险。”   所以最好的就是套个相差甚远的背景,故事情节处理上再模糊些,这样就是大体结构大差不差,但一般人也想不到那儿去。   “可人鬼情未了岂不是要将爹爹写”许倾城说不出那么不吉利的话,“不行,就是话本子也不能这么写。”   “那可以写神仙下凡历劫、或许妖精出山修行,沾点神异色彩就可。”   唐子盛还是相信古代深闺女子和哥儿们对话本子的接受程度,就岳父这个带球跑的要素。   虽然在礼教上可能不怎么合适,但大卖的话本子里多的是不顾世俗的爱情,这样正正好。   许倾城搁下笔,看着唐子盛,“我原来还以为你会觉得我胡闹,但方才见你提意见,怎么感觉比我还兴奋。”   “我家夫郞要从大夫转职到作者,我自然是高兴的,而且夫郞聪慧,这么快就解决了送给晏丞相和岳父的新婚礼,可叫为夫少了好大一番烦恼。”虽然他也备的有,但现在一看是用不上了。   “我也不知道父亲和爹爹喜不喜欢我准备的。而且我此前只由爹爹教过习字,书没读过多少,写的可能不大好。”   许倾城还是有些担忧,他也不过是近两年生活好过了些,读了很多以前没读过的书,比不得别人寒窗苦读的学子。   这样的话本子虽然在文人堆里多是觉得低俗上不得台面,但那也是要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写就。   “这可不一定。”唐子盛将桌上晾干的书纸一一收好,“写话本子也得看天赋,有人文采极佳。但写出来这种通俗之作反而不受欢迎。若是倾城不放心,可交给为夫来审稿,若有我觉得不好的地方在修改便是。”   许倾城笑着抱住唐子盛,见刚刚子盛进来是关了门的,也就不羞涩的在唐子盛的脸上嘬了一口,“如此,先谢过夫君了。”   唐子盛心头一动,虽然婚后他们皆以对方名字相称,夫君和夫郞便是有时玩闹才称呼一番。但每每到倾城这么叫他,心中总是有些自豪不便与外人说的。   “这是身为你夫君应该做的事,今日你已经写了这么多,该是累了,余下的之后再写,现在同我去个地方。”唐子盛将书纸由镇纸压着,就要带人出去。   “去哪儿?”许倾城好奇,近日子盛老是喜欢带他出门去,似乎是想要弥补之前没有陪着他的日子。   “秘密。”唐子盛神秘的回应,便和倾城上了马车。   ……   “他们又出去了?”许映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有些无奈,倾城如今身子不比从前,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整日往外跑。   “毕竟还年轻,若是我们在这个年纪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我也会每日想着带你出门去逛逛。”晏或抿了一口茶,让映乐少操些心。   “如今又不是气候正好的春日,这会出门不披着厚披风都要叫风吹的刺骨疼,在家待过这个冬日再出门,也不妨事。”   许映乐现在是身体不比从前,就是在屋子里也是穿的厚厚的,倾城和子盛这个时候却老是喜欢往外跑,当真是年轻。   “他们也是要做父亲和爹爹的人了,我们再说教可要损了他们的面子。”   许映乐瞧着最后还成了他的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去点金楼看看有没有生意来的实在。   晏或一杯茶还没喝完,就见映乐起身出门,心里倒是起了一分兴味,早些年他和映乐时常一两句话把对方气的转头就走,那时候年轻脸面都薄,非得熬几日才肯低头,现在映乐这样动作便是和从前一样。   不过这会的晏或可不没有那么顾及颜面,映乐一走,他便放下茶杯跟着离开。   许映乐走在前面,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嘴角隐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偏就是不回头。   ——   “这里好热。”许倾城跟着子盛坐马车来了一处山林中,这地方他没来过但听着兵兵乓乓的敲打声,猜出这是矿脉附近精炼铁的地方。   “这里时刻都要烧火铸铁,是要热些,将披风给我拿着,不然待会出门,这一身就要冷了。”   这里头打铁的铁匠,一个个都是身强体壮,就是打着赤膊都不嫌冷,也就是他们从外面进来,才穿着一身厚衣裳。   “打铁,可是又做出什么好东西了?”许倾城左右看看,附近都是铁器,除开各种精巧的兵器外,他还真不知道铁器能做出什么新东西来。   “那边。”唐子盛笑着带人过去,这次带倾城过来,也是因为这里刚烧出来好东西,想着倾城最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便给人开开眼。   “这些都是什么?”许倾城惊呼,放于木制展柜上的一排器皿,就是在昏暗的山洞里,也被时刻飘动的火苗照的光彩四溢,这些泛着五颜六色光彩的器皿比官窑里烧的瓷器还要好看。   “是琉璃,之前我让师傅们试着做一做,没想到做出来了,我想着你会喜欢,便让师傅弄好这一批物件后就带你过来了。”   唐子盛原打算若是倾城想不出好的贺礼,便将琉璃做礼送个晏丞相和岳父。   但没想到倾城奇思妙想打算写一本书,那这琉璃便没了用武之地,这会给倾城拿来解闷正好。   “它们当真好漂亮。”许倾城小心拿起一个琉璃盏,看着精巧,手感也极佳。   “若是放在太阳底下会更漂亮,只是它跟瓷器一样,也不禁磕碰。”琉璃这东西日后可是好操作的很,现在稀奇也就占了刚面世。   “这么漂亮脆弱些也是应该的。”许倾城知道琉璃易碎拿在手里就更加小心翼翼,“这么好看我都不舍得用它,当个工艺品放在屋子里就心满意足了。”   “都已经打造成了器皿,若是想做工艺品到时候再制就是。”已经完全掌握琉璃制法,日后想做什么都行。   许倾城突然放下琉璃盏,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唐子盛。直到看的唐子盛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垫着脚,双手捧着子盛的脸,小声说,“夫君,这里没人,你悄悄告诉我你是不是山里的妖怪变的。”   唐子盛顺着力道低头,听到倾城这句话,挑眉看着他,“怎么这么想?”   “不然你怎么会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虽然我瞧杂记上也写过很多名人,他们制作的奇技淫巧之物也不少。   但人家可是花了一辈子时间研究,而夫君不过短短三两年时间就做了这么多东西,违反常理。”   “违反常理?”唐子盛双手握住放在他脸颊上的手,“倾城就这么没信心你夫君我是天纵奇才不成。”   “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夫君刚刚反问我说明夫君自己也觉得不是。”   不然以夫君自恋的个性,绝对会直截了当承认,不会多此一举的反问。   被拿捏了,唐子盛无奈将人抱进怀里,“夫郞聪慧,看来日后我是万万瞒不住夫郞什么事情了。”   “那夫君是妖怪吗?”许倾城紧张有兴奋,如果真的是妖怪的话,那子盛会是个什么妖怪,依照话本子里最常见的妖怪就是狐狸了,而且子盛这么聪明,好像又契合了狐狸的属性,真的是狐狸吗?   唐子盛轻点了一下倾城的眉心,“我若是妖怪,倾城你岂不是危险了,成日胡思乱想,可见是杂记看多了,禁你半月杂记。”   “呃……”好端端的,怎么能禁他看书,不看书他怎么集百家之长,学会写书啊。   “不过倾城既然猜出我的不同,还做好了我就是妖怪的准备,看来倾城的心里接受能力很强,原本我答应晏丞相说待到我们的孩子出生再说。不然怕吓着你动了胎气便不好了,如今看来可以提前了。”   许倾城听到唐子盛这么说,便知接下来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但无论子盛是什么,他都不怕的,所以在停顿了片刻,许倾城便坚定的问,“是什么事?” 第119章 未雨绸缪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晚上回去我再详细告诉你。”唐子盛故意吊着倾城的胃口,一手将一支琉璃钗从展柜上取下来,用琉璃钗换了倾城别在发后的木簪,“美人配琉璃,锦上添花。”   许倾城倒也没有很迫切的想知道,既然子盛答应会告诉他他便等着就是,几个时辰还是等的住的。   所以也就由着子盛动他的头发,不过那支木簪是万万不可能扔掉的,“村夫配木簪,雪中送炭,子盛不可喜新厌旧。”   唐子盛轻笑,这话里头的意思说的明白,锦上添花再好,不及雪中送炭的情谊,想起当初倾城都是用粗布带子挽发,这木簪的确是雪中送炭,让倾城一戴便是两年,就是点金楼再好的首饰都没让倾城割爱。   “我自不会喜新厌旧,但倾城这般貌美如花,淡妆浓抹都是少不得的,这木簪上任极久,该让它时不时歇一歇,不然戴坏了,你又要心疼了。”再结实的材料也经不住日日用。   许倾城手握住木簪,眯着眼笑,“那我收下了。”   “嗯,这会离晚上还有很长时间,我再带你在山洞逛逛。”唐子盛丝毫没觉得带夫郞看打铁有什么不对。   “好啊,之前就听说自行车的配件里就是些许铁器太复杂。所以一辆才要半月之久,我还挺想瞧瞧铁匠师父到底是怎么做出那些小东西的。”   许倾城念叨着自行车,县衙门里如今放着一排,他还玩过,但因为没有刹车系统尚未完善好,子盛便不许他骑出去,怕在外面控制不住速度伤到自己。   “很多铁器制作的确需要精细手艺,自行车尚不完善,不过听闻木匠那边已经有了新法子用来刹车。若是等日后彻底完善了,在等水泥路铺满四州,日后旅人行走会更加方便。”   “四州这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水泥路才能铺满官道。”   唐子盛听倾城这么说,就知道倾城这是惦记着南州之行,“南州多商贸,还有海岸口,最先修的水泥路除了皇城蔓延出去,余下最先铺满水泥路的定然是南州,而西州这边有我带着师傅们去修砌,到时候一年的功夫定然能够让两边接头。”   “那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水泥路修好雨天走官道也就不用怕马车陷进泥里走不动道了。”   雨天陷路的事在水泥路没出来之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但这样也给赶路的人带了许多不便,“自行车,水泥路,粮食,除开这些,夫君还有其他的奇思妙想吗?”   “其他,火锅和烤肉不算吗?”   “也算,但好像口舌之欲又没有之前那几样来的重要。”许倾城想想火锅和水泥路二选一他还是选择水泥路的。   “贪心鬼。”唐子盛其实脑海里有不少的东西,但是很多东西限于技术都没有办法完全实现,就如同现在陌言生还跟着许多村里的老人在研究如何杂交水稻改良水稻产量。   反季节大棚不久才进入实验阶段,如果今年熬过去,大棚里的东西成功长出来,日后许多水果蔬菜也都是能吃到的。   “那还有吗?”   “嗯,让我想想。”唐子盛撑着下巴,肥皂、火柴、眼镜做出来都不难,只可惜橡胶树还没能从海外弄到手。   不然能做的更多,不过唐子盛突然转了个年头,想起有一样东西正合用,“做酒精怎么样?”   “酒精?”   “嗯,用来给伤口清洗防止发炎溃脓的,日后给医馆看病和给边关的将士们治伤都有大用。”   倾城是学医的,他仅用脑海里可怜的医学知识想了想,这是目前最能帮到倾城的东西。   “真有这样的奇效?”许倾城瞪大眼睛,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在医馆呆了这两年,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病患,就是那夏日因为伤口发炎成了重病乃至死了的都有,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能治。   但是来医馆的都是普通百姓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去看病,多数是连医馆都不走一遭就没了。   “伤口发炎是因为上面长了不干净的东西,而酒精恰好能杀死它们,不干净的东西都死了,你说是否有奇效。”   唐子盛表面解释的风轻云淡,但心里有些发憷,倾城再问他肚子里的墨水就要掏空了,这会有没有手机可以问度娘作弊。   “那为何之前不做,是有什么大困难吗?”许倾城想这么重要的东西,若是能做子盛早就说出来了,尤其前不久才经历了一场大战,伤患数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酒精要是能够早一步面世,没准已经救了不少人。   “的确有困难。”唐子盛也是无奈,“目前做酒精需要玉米高粱红薯作原料。但玉米和红薯这两年推行后,虽然积累了一批用于战时的屯粮,可这些都是给将士吃的,而像高粱之类的作物因为不必吃食,百姓都食不果腹又怎么会话功夫去种高粱浪费田地。”   如今蒸馏器皿其实也存在了,若是粮食准备的充足,酒精早就能够做出来。   但他们所处时间比较尴尬,整个国家都乱了起来,他准备的那批粮食是做以防万一之备。若是用来做蒸馏酒,之后要是有什么危急情况,就是两难之境。   许倾城听完冷静下来,的确粮食他们手里是有一点存货,可那是万万动不得的,晴天备伞,雨天备鞋,未雨绸缪才能在万一时周全,“是我想差了。”   “事情要一步一步做,现在国家安定太平盛世,粮食问题也解决了,日后做酒精我们便鼓励周边的村民多种一些高粱来专门做。”   “嗯。”许倾城握住唐子盛的手,心里却有些复杂,刚刚他一个随口之言就让子盛想到了酒精,这样东西面世肯定又是不得了。所以子盛不是妖怪的话,会是神仙下凡渡劫的吗?   想到之前子盛提及话本时给他的建议,许倾城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子盛不会害他,肯定是神仙。   “想什么呢?”唐子盛见倾城两眼慢慢放空,忽的又是一阵惊喜,这般变脸着实让唐子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不是要参观山洞吗?我们早去早回,爹爹和父亲该在家等的厌烦了。”许倾城不愿说,反正到底晚上子盛会同他说的。   “好。”唐子盛嘴上答应,心里可不这么认为,他打赌等他和倾城回家,晏丞相和岳父一定不在家。   ——   夜深。   许倾城一边擦着湿发,一边放空心思,等着唐子盛沐浴出来说大事。   “嘶——”许倾城突然捂住肚子,肚子里的小崽子刚刚踹了他一脚,好痛。   “怎么了?”唐子盛听到倾城的倒吸声,还差一件外跑没讨好,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他踢了我一脚。”许倾城过来疼的那股劲,想到这还是肚子里的孩子第一次和他互动,心下反而想让他再踢一下,让唐子盛这个做父亲的也感受感受这股力道。   “不许踢爹爹这么狠,不然出来是要被打屁股的。”唐子盛摸在倾城的肚子上,柔声警告,听得许倾城一阵发笑。   “怎么?我还说不得他了。”   “你是孩子父亲,当然教训的了。”许倾城收敛住笑意,“他都六个月大了,再有三个月多一点就要出来了。”   “是啊,也不知道这小崽子到底小子还是哥儿。若是姑娘就更不得了,出来后肯定是个爱闹的。”唐子盛笑着说。   “前两日我让师傅把过脉。”许倾城想起白日里子盛吊他胃口的事,这会便也要吊一吊子盛的胃口。   “不是说要七个月才能诊出来,现在还差一个月,而且许大夫可不是精通孕科,要是诊错了,许大夫可要晚节不保了。”   唐子盛开着玩笑,其实提前知道还是出生之后知道没什么差别,主要就是怕给孩子衣服备错了。   不过错了也不打紧,他们万一还有第二个孩子也用的上,就算他们没有,周南川哪里不也有用得上的时候吗。   “我明明说的是精通这方面的大夫四月左右就能诊出来,准确率在九成,若是等到七月我自己也能诊出来。”许倾城气唐子盛的忘性,怎么还歪曲他说的话。   “是为夫错了,为夫记性差,夫郞原谅我好不好?”唐子盛哄着人,倾城难得使小性子,要是怀孩子之前,倾城哪里会这么同他说话,他连哄人的机会都找不到。   许倾城也不是不依不饶的人,“那你猜一猜孩子的性别,猜到了我就原谅你。”   “好,就孩子在倾城你肚子里的时候这么皮,多半是个男孩,但是小子还是哥儿,我就猜不准了。”唐子盛心底叹气,原本是想要个小棉袄的。   “错了。”许倾城就知道唐子盛会这么猜,把错了的话音拉的长长的,难得见夫君出错。   “是女孩?”唐子盛惊讶,不怪他刻板印象,但是这么能闹腾的女孩他还是头一次见。   “嗯,师父说大概率是个女孩,”许倾城笑了笑,其实哥儿孕子,多半生出来的都是哥儿,小子和姑娘几率要小些,他倒是没所谓。但是子盛说想要个女孩,他还有些担心怕他俩没有这个缘分。   唐子盛惊喜无措,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叹了口气,“我原先想他要是男孩,等他长大了要是不懂事,我得好好教训教训这臭小子,顺便替你折腾折腾他,让他不好好在你肚子里呆着,现在知道折腾你的是女儿,我这就下不了手了。”   “你啊,怎么老是跟孩子计较,难不成要是女儿日后长大了不懂事,你便不教育她了?”   孩子什么都不懂,为人父母的总是要多加引到,让他们懂对错,明是非,但听子盛这语气。若是女儿便只溺爱宠着,他这个做爹爹的可不答应。   小孩子一娇惯变容易不知道天高地厚,适当的教育还是要有的。   “自然也是要的,只是就不好动手了。”唐子盛也不主张体罚,但是真要是犯错屁股上挨一顿揍那还是有的,“倾城这会担心我溺爱孩子无度,但真到了孩子犯错我要罚的时候,只怕倾城才是那个要拦着我不让动的人。”   孩子是倾城身上掉下来的肉,等当真出来,倾城指不定要怎么宠都不为过。   “才不会。”许倾城反驳的小声,也不知道是怕吵着孩子,还是怕日后自己当真舍不得。   唐子盛将人抱在怀里,“不说孩子了,说说我,正好孩子和你一起听了,日后我便不给她说了。” 第120章 坦白从宽   “好啊,夫君的秘密我知道就好了。”许倾城窝在唐子盛的怀里,笑的甜甜的。   唐子盛也笑着给人掩上被子,才缓缓开口,“那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好。”   许倾城半抬着眼眸,安静的等着。   “唔,就从我醒过来说起吧,我其实不是原来的唐子盛,只是在唐子盛上任的路上,阴差阳错到这具身体的。”   许倾城被这个消息砸的有些懵,“什么叫阴差阳错来到这具身体的?”   “嗯,就是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因为一些变故却到了这个世界,恰巧又在这方世界的某个人死去时代替了他,借用他的身体活在此方世界。”   唐子盛说的很慢,死而复生这样的大事他也是头一回经历,现在亲口说给亲近的人听,突然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   “夫君的意思是原来的唐子盛死了,才会有夫君从他身体了醒来,对吗?”许倾城忧心忡忡的坐起身,死这个字太重,他担心子盛……   “嗯,不然我一个外来人怎么能够夺取这具身体的掌控权,每个人打出生起,灵魂和就最为契合。不然人人都能随意夺取别人的身体岂不是要乱了套。”唐子盛解释的在理,许倾城心底略略是放松了些。   “所以子盛你是从别的世界来到这里的,那些新鲜玩意也是子盛原来世界存在的吗?”许倾城一点就通,一下猜到了子盛为何制作出那么多新奇东西。   “对,我在的世界按照时间推论来说,应该是对应这个世界的几百后,几百年时间产生的新东西,足够让世界焕然一新,我所储存在脑子里的知识不过尔尔罢了。”   现在还处于农耕文明为主的时候,几百年后机械文明登上人类的舞台,再之后科技发展,更是日新月异,只是这辈子他无缘看见了。   “那,子盛说的阴差阳错是什么样的阴差阳错才会让子盛来到此方世界。”   许倾城没有被子盛说的未来世界种种吸引目光,而是着重的问这句话。   “倾城当真敏锐。”唐子盛原本想糊弄过去,毕竟让倾城知道他是因为死了才到这个世界怕是要惹人伤心了,可惜倾城不好糊弄,“我在原本的世界过得很好,只是因为常年一个人,没有倾城这样的夫郞时时刻刻在身边提醒我主意身体,一不小心猝死了。”   猝死,许倾城学医自然是明白,“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们当代年轻人经常熬夜,猝死概率还是很大的。不过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不光白赚了一条命,还娶到了如此合心意的夫郞。”他这不光不亏,还得了老天爷的青睐。   许倾城久久不语,只紧紧抓住唐子盛的衣襟,将头埋在唐子盛肩颈。   “倾城?”唐子盛上手摸在倾城的脖颈,示意倾城抬头。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没在这个世界醒过来,就真的死了。”许倾城哑着嗓子说。若是唐子盛真的悄声无息的死去,他该怎么办?   “那只能说我命该如此,其实死亡也没有可怕的。若不是我醒过来我肯定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无病无痛离开上辈子的世界,算是不错的结局。   而且倾城你啊,怎么总是喜欢担心没有发生过的事。若是当时我没有来这个世界,也就不会认识,不认识你又怎么担心我是否还活着,同理我既然来了这个世界,认识了你,就说明我活下来了,再谈论之前是不是能活下来岂不是没有意义。”   许倾城牢牢的抱住唐子盛,虽然他说的有道理,但人若只谈理性,那还要感情做什么。无论子盛是不是重新活过,也改变不了死过一次的事实。   “好了,我现在好好的在倾城你身边,你摸得到碰的着,为了没发生的事担惊受怕反倒是让现在的我担心,那可得不偿失了。”   过了一会,许倾城才嗯了一声回应。   “不提这些,倾城就不想知道我原来世界是个什么样子,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多少岁,之前有没有谈过恋爱,有没有成过亲,这些都不问清楚,万一我在那边已经娶妻生子怎么办?”唐子盛拐弯抹角的想要把人带离方才悲伤的话题。   “你不会。”许倾城捂住唐子盛的嘴,“你刚刚说了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你不会骗我,你答应过我的。”   唐子盛揉了揉倾城的头,想着倾城到他的世界,那就还是一个大学生。   要是他在大学的时候搞大了某个女生的肚子,不要说女生家长,就是他爸妈也要打断他的腿,在这他可是捡了大便宜。   “你先前说你答应过父亲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对我说这件事,你先告诉了父亲?”许倾城想起白日里唐子盛的话,追问。   “小醋精。”唐子盛笑话许倾城,但也立刻解释,“我就是要坦白肯定也要先给你坦白,晏丞相和我关系并不亲近,我怎么会主动给晏丞相说这件事。   而且我真要说,也不该给晏丞相说,给岳父说才对。不然晏丞相位高权重知道他女婿不是正常人,万一怕我伤了你,要抓我去给庙里的和尚超度,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了这话,许倾城非但没有放心,反而高皱起了眉头,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但是和尚诵经真的会影响子盛安危吗?   “我的身份问题是晏丞相自己猜出来的,那日救下岳父之后晏丞相便在开云府的客栈同我说起了这件事,当时晏丞相也以为我是山里精怪化身。   为了给岳丈证明我绝对不会伤害我家小夫郎,只好先一步把底给岳丈透了,所以这个醋可不许乱吃。”   “那就怪我太笨了,没有及时察觉夫君你的异常。”   “怎么能怪你呢,在我到苍耳县前我便成了真正的唐子盛,夫郞从认识我起便就是真正的我,看不出来才是正常的。”   许倾城埋着脸在唐子盛怀里蹭了蹭,“子盛,幸好当时来的是你。”   若是当初来苍耳县赴任的人不是现在唐子盛,是原来的唐子盛或者是其他人,那么他现在的生活一定还是过得很差劲。   没有唐子盛参与他的生活,他肯定还在做个采药的哥儿,而不是如今在医馆里当大夫给人瞧病。   偏巧他挑夫君的要求高,周遭村子也没有一个长得合他心意的人。若是不肯讲究他定会照顾爹爹到二十岁。直到官府里的官媒给他作配,随意找个人嫁了。   那个人跟子盛比一定差很多,不说聪明才智就是相貌都要输很多筹,他可能会和对方过得相敬如宾的生活,也可能过得很差。   但无论什么生活都不比如今的生活,和一个喜欢的人成亲,便胜过万千。   “我才该道幸运,若不是当初唐默租的驴车不愿意绕远路也不愿意走险路,只将我们送到石子路,我也遇不到倾城,更没有后来许多事。”   别的不说遇不到倾城,他便娶不到这么好的夫郞,更别提他是因为倾城才认识沈熠然,搭上将军的线,让他原本计划的发展得以实现。   “我们要一直这么相互吹捧下去吗?”许倾城听着子盛的话热的双耳泛红,到底是脸皮尚浅,只能断了这份互夸的话。   “若是时间足够,我是不介意一直说下去的。毕竟倾城在我眼底有万千优点,怎么说都是说不完的。”   “才怪。”许倾城小声反驳,一个人哪里可以优秀到身上所有的优点说一晚上的,就是父亲和将军这样为国效力的人物都实现不了。   “那”   “不要。”许倾城先一步猜到唐子盛要说的话,“你说了上辈子是因为熬夜猝死的,为了这辈子你不出现这样的意外,从今日起每日一更就要入睡。”   一更,唐子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是戌时,便打起来坏主意,“离戌时末还有小半个时辰,既然夫郞给为夫立了这个规矩,为夫只能抓紧时间在戌时之前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许倾城一愣,他记得今日县衙门没有什么加急的任务要子盛夜里都要忙着加班,那子盛还有什么该办的事?   唐子盛轻轻将倾城耳边的耳发别到耳后,“自我夫郞怀孕至今,我们都没有好好温存过,今日无事只想好好补偿夫郞一番才是。”   这话意思再明白不过,许倾城霎时间红了脸,一把推开唐子盛翻身准备入睡。   虽然三月之后便可行房事,但他之前被孩子折腾的狠了,子盛心疼他便一直忍着,如今突然提及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宵苦短,倾城若是害羞浪费了时间。若是到了戌时末还要加班加点,可就——”   许倾城用嘴唇堵住唐子盛的嘴唇,叫他不能再说出什么孟浪话,夫夫之间行房本是理所应当的事,他才不会害羞。   烛火微动,床上原本细微的动静越发激烈起来,今夜戌时注定睡不着了。   ——   “景奂来信说了什么?”许映乐见晏或看了皇城的来信,整个人都多了两分笑意。   “我们成亲的时候他和棣棠会过来。”   “当真?”许映乐惊异,他原以为公子坐上了皇夫的位置,景奂又成了帝王,不能轻易踏出皇城,他们再见便是要等到景奂从皇位上退下来养老之后了。   “嗯,皇城里还有几万西北城的兵马,景奂如今情况已经大定,这些兵马也是时候要回西北城安顿。”   “他们何时到?”   “如今还没出发,景奂打算先和棣棠在朝中办了喜事,随后再带兵去西北城,回程的时候到沧洱城来祝贺我们成亲。”   “如此一来一回,约莫要到二三月份才能到。”   “若是觉得等的久了,我们按最初定的日子举行婚事就是,他们过来为的也不是我们这口喜酒喝。”   许映乐摇头,“既然他们千里迢迢过来,又和我们商定的日子差不了多少,推迟一月也不是不行,就是那时候倾城肚子里的孩子就快要出来了。若是两件事赶在一块去了,定要手忙脚乱。”   “若真是赶在一块去了,不正好是双喜临门,是极好的兆头。” 第121章 突如其来   噼里啪啦——一大早唐府门外就是一阵鞭炮声,从昨日卯时起县令、不对如今该叫城主府就热闹的不行。   到了夜里更是挂了红灯笼,贴了喜字,不知情的周边百姓还猜测是不是许主夫孩子出生了。   可就是孩子出来,谁家给孩子办酒的时候是贴喜字的,这一看就是办婚事,可城主府除了城主和他夫郞,也没有什么适龄出嫁或者娶亲的公子小姐,这喜事从何谈起?   难不成城主这是要娶小?   “哈哈哈哈,你是不知今日一早我从府里过来,听到街边百姓谈论此事的时候,真是笑的连饭都没心思吃了,你说你这人对许小夫郎忠贞不二的,怎么一个二个遇上这事都觉得你要变心。”周南川一早过来,谈及一路遭遇便是连话头都不待停的。   而之所以这么幸灾乐祸完全是因为唐子盛这家伙竟然瞒住了晏丞相是他岳丈的事,许小夫郎竟然是晏丞相的孩子,周南川还真是没想到。   倒也不是说没想到,晏丞相和许小夫郎的相貌相似度很高,只是他想一个农家哥儿和远在皇城的晏丞相怎么也搭不上关系。所以没往那方面想,以至于错事一个提前知道真相的机会。   “喜字贴在我家,这婚事当然也是往我头上猜。若是喜字贴在周府,那满城百姓估计都会猜是你周副城主要娶亲,同我没什么关系。”   唐子盛虽然有些在意,但为了岳父和晏丞相的婚事不被人打扰,暂时担一个渣男的名头也没事,反正倾城是明白他绝无二心的。   这可也不代表此事能够让周南川拿来调笑,毕竟他心眼小众所周知。   “呃……”   “你与海棠这么久没定下来,我算是看明白了,不是你不愿意是你搞不定海棠。”   唐子盛虽然也不清楚海棠为何迟迟不答应,但作为周南川的朋友还是能出谋划策一番,“今日海棠的主子要到府上喝喜酒,你到时候去他面前问一问。若是能得到他的同意,海棠定然不会再有顾忌,毕竟我看海棠也不是对你没意思。”   “皇、咳将军要来?”   “嗯,我岳丈和将军是三十多年的挚友,成亲这么大的事当然要来。”唐子盛说的理所当然,而且这个理由也确实把周南川说服了。   “我之前倒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朝廷那边没听到有消息传来,我还以为顶多成亲的时候将军会送些东西过来,现在亲身过来,可见将军和丞相少年时期的情谊不假。”   当然不假,要是假的,将军哪能这么顺利登上那个位置,又顺利整治朝堂,“反正路子我给你提供了,能不能在今年迎的美人归,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那就再借你吉言了。”周南川心想唐子盛还是够意思的,“将军他现在已经在府上了吗?”   “嗯,前日到的,将军和将军夫人以及我岳父岳丈都是老相识,昨日婚事前都还一同叙旧呢。”   “你倒是风轻云淡,若是被人知道将军此刻在你府邸,不知道多少前朝旧党要过来刺杀,你还有这安生日子。”   “他们若敢来,送他们提早见阎王爷也不是不行,而且新婚喜事不就是要见红,也算是他们送了重礼了。”   周南川听到这话一言难尽,谁家喜事的时候都是不愿见血,怕不吉利,唐子盛倒是好,直接反其道而行。   “时候差不多了,你先去正堂我去后院接倾城。”   “成,你快点过来,今日宴请的人也没几个。但个个都是大人物,我一个人可招架不住。”   唐子盛嗤笑一声,没理会的走了,他信周南川个鬼。   后院。   许倾城躺在躺椅上,这会子肚子正是最大的时候,他一个人要想动弹要废老大劲,这不一大早他就让子盛带他去了爹爹的屋里,给爹爹说了会话,到了时辰爹爹要开始梳妆了他就回来了。   继续留在那里也是碍手碍脚,但是想他成亲的时候爹爹都时时刻刻看着,这会爹爹成亲他却只能在屋子里躺着,心里不大得劲。   “在想岳父?”唐子盛跨门而入,见倾城神情恍惚就知道这会在想什么。   “嗯,本来爹爹嫁人我也该帮忙的,却奈何不是时候。”算算日子,也就最近十日左右孩子就要出来了。   “我想岳父可能也不自在让自家哥儿替他做送嫁的准备,如今这样正好。”   唐子盛轻笑,倾城这会都要当爹爹了,岳父才办喜事,这面子上总是有些抹不开的,“新婚贺礼可备好了。”   “备好了,在桌上的盒子里。”许倾城费时费力近三个月时间著成的话本子,一共三册,“若非我知道父亲和爹爹之间的事,能在其中看出这故事写的是父亲和爹爹,只怕换个半熟的人来瞧,都不知道我写的是谁呢。”   “要的不就是不让人知道,现在天下都不知晏丞相当初西北城一战后去了哪里。若是被人循着消息找过来,晏丞相和岳父想要隐居的日子怕是难清净。”   “我只是怕爹爹不喜欢,对了今日我让书墨送了几包药给父亲和爹爹,你差人问问月娘他们送到厨房熬了吗?”   “你当真大婚的时候送了避子汤药过去?”原以为是倾城说笑的。   “自然是真的,父亲和爹爹的情况可不能忽视,你快去差人问问。要是没有我就在送一份到厨房,让月娘熬好了给父亲端过去喝了,今日不喝不许进洞房。”   许倾城态度强硬,这些事情可不是儿戏,他作为大夫可得看好父亲和爹爹。   “好,这就让书墨去问问。”唐子盛想想岳父要是被人堵在门口喝药,还不喝不行的模样,难免有了几分幸灾乐祸。   ——   “到底是喝上了你的喜酒,我可是记得某些人年少轻狂,说同人成亲便要束手束脚没什么好的,当日我要带你去沈府棣棠的及笄宴你还不乐意去。若不是我你哪来这份姻缘,媒人的红包可不能少了。”   景奂瞧着好友今日身着大婚的喜服,记得昔年这人谈起婚嫁的事还不屑一顾,到底是差点错过这份姻缘。   “今日我大婚,该是你送我礼。”晏或不在意景奂的调侃,当年是当年。   “你的礼我可没少给,但我和棣棠成亲的时候你让人送的什么东西?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就值那点金银珠宝?”   景奂说起这个就是气,亏他和棣棠还满心期待这二人的贺礼,结果就这?   “倾城和子盛送了你们这么贵重的礼还不够?”   “他们是他们,怎么你们这做长辈的还要霸占小辈的东西不成。”景奂是很满意唐子盛送的大礼,不光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也让日后大景百姓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些,这唐子盛不愧是他一眼就看上的女婿。可惜他和熠然没看对眼,倒是缺了一点翁婿缘。   但以他和晏或的关系,倾城怎么也得喊他一声叔叔,又加上棣棠和映乐的关系更厚,混一声舅父听听也是可行的。   “自不会,送你们的厚礼还没备好,你们的婚事办的太匆忙,那些东西你暂且收着,等之后礼备好了自然会送到你面前。”   “那可说好了,要是今年内我没收到,你就在西州等着我过来和你打一场。”   晏或眯了眯眼睛,道,“随时恭候。”   景奂被这话气的牙痒痒,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今日大喜,不易动手,“对了,晏国公夫妇一直在向我打听你的消息,你当真不愿意回去就算了,怎么连自己的消息都不愿意给他们传一个。”   晏或闻言只摇摇头,“他们你不必理会,也直说你不知道我的消息便是。”   晏府于他是枷锁,前面三十多年为了晏府的安危,他弃了爱情自由,如今改朝换代,景奂又非嗜杀之人,晏国公府水再无丞相。但也足以在世家中立足,如此他欠晏府的也就还清了。   至于父母,晏或总归还是要对不起的。若是父亲和母亲知道他在西州和映乐在一起的消息,只怕又是要闹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他当真累了这么多年,不想再纠缠,如此,对双方都好。   “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定,我便不好多说什么。”沈家那一个烂摊子他都还没有理清,也不好说插手晏府的事,“吉时要到了,该去正堂迎新夫郞了。”   “嗯。”晏或应答时候的声音都多了两分喜悦,从十五岁和映乐认识,他就一直等着这一天,现在终于是来了。   ……   今日婚宴办的简单,除开唐府里换了办喜宴时的装束,其他便没什么变化。   原本晏或打算在沧洱城买下一座宅子,日后他们便不好说住在女婿家。   但谁知倾城和子盛不答应,这处府邸唐子盛本就买的大了,平日里闲置着还不如让岳丈和岳父住在此处。   些许闲话礼教唐子盛不在意,而且说是住在一块,其实两间院子隔得还是有些远,平日里也就吃饭的时候能见上,这样的距离对于长辈和他们来说正正好,最后有倾城在其中劝说,岳父自然是答应喜事也在唐府操办。   只是这次宴请的宾客就远远比不上唐子盛和许倾城办喜事的那次,除开周南川和海棠,也就是将军带着舅舅和沈熠然,一桌人都凑不满。   但办喜事的二人却是很满意,想来若无亲眷朋友,两人要是办喜事只怕换身喜服就给办了。所以今日司仪暂且由唐子盛这个学了半日的半吊子充当。   礼成后,许映乐也没回新房,而是留下同来贺的诸位共同吃喜宴,待到夜色渐落,将人安顿好之后晏或才领着许映乐回房。   回房前还闹了一个脸红,倾城送来的避子汤药晏或本就着人熬了的,这药他喝,不伤映乐的身体,只是新婚夜却要由孩子送这些,他这老脸有点没地方搁。   但想着先一步进去的映乐还等他喝合卺酒,便也不顾的什么丢人一碗药不见停的就入了喉。   ……   许倾城累了一日,收到他父亲喝了避子汤的消息,才算是放了心,只是不知是不是今日坐的久了,下午的时候肚子就有些隐隐作痛,只是痛的不明显,但这会回了房却越发疼了起来。   “是哪里不舒服?”唐子盛发现许倾城面色惨白,赶忙扶住人,担忧的问。   “孩子好像好出来了。”许倾城感受到身下的湿意,大概猜到了目前的情况。   什么!   唐子盛将人扶到床上,“你先躺在,我这就去叫稳公。”   接着就匆匆披了衣服就往外跑,幸好他怕孩子出生没定数早早把稳公请到家里住着,只是苦了岳父和岳丈,新婚夜怕是要耽误了。 第122章 一直陪着   夜色刚下,唐子盛院里却是灯火通明,屋内屋外人围作一团,就是连将军和沈棣棠都被吵醒过来。   晏或和许映乐更是接到消息连喜服都来不及换就过来了,晏或更是心急,他之前算好时间,怕两件事撞在一块,到时候手忙脚乱顾不得倾城这边,可偏偏就是这么巧合,“不是说还有十日左右才会生产吗?怎么今日发动了。”   “生孩子哪有什么定数,我进屋去看看。”许映乐等不住,他当年生倾城时,多亏隔壁莫家婶子帮忙。   不然救他一个未出阁的哥儿什么都不懂,只怕要把倾城憋死在肚子里。   现在倾城虽然有有经验的稳公照看,但他不进去不放心,哥儿和姑娘产子本就是命悬一线的事情,这道难关他都要陪着倾城熬过去的。   “去吧。”晏或没拦着,他知道这会做什么都比不上让映乐亲自进去看着倾城。   若非他和倾城有大防,不便进去,不然他也是要跟着去瞧着倾城平安产下孩子才安心的下来。   “我也去。”唐子盛没那么多顾忌,刚刚他就想进屋的。但被稳公给赶出来了,说他进去是添乱,可这会在外面走来走去跟热锅上的蚂蚁,还不如让他进去陪着倾城,至少在倾城使力的时候他能给倾城一只手,让倾城抓着也是好的。   “你且在外面等着,如今里面肯定乱成一团,你进去倾城定是要被你分了注意力的。”沈棣棠把人给拦下,这会进去不是添乱吗?   “可是”   “倾城有多在意自己的形象你该是清楚,这会你进去倾城定然不乐意,我已经吩咐厨房煨了鸡汤,等会若是倾城力竭你再连着鸡汤送进去不迟。”   晏或说到了点子上,倾城外貌协会不是一天两天。要是他这会进去倾城不能全心在孩子身上,岂不是更加危险。   “嗯。”唐子盛答应是答应了,但就是冷静不下来,围着门转了一圈又一圈。   但在场的几位长辈也没觉得他不沉稳。毕竟真论起来,他们也是头一回遇上,心下肯定也乱的不行。   而屋里,许倾城咬着帕子,跟着稳公说的使劲,许映乐进去,一把握住倾城的手给倾城送力,一边用帕子擦着倾城额头上的汗珠。   就这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书墨端着鸡汤过来,唐子盛便再也忍不住就进去了,古时候没有现代的防菌技术,产房里其实不易多留人,只是他觉着倾城已经为他受了这么大的罪了,他却在倾城最需要的时候连人影都不见,未免太不称职了。   “出来了,孩子出来了。”   唐子盛这汤刚送到屋里,就传来稳公的声音,听得唐子盛快几步走到床头,见倾城面色虽疲惫,但精神还好心中松下了一些,“岳父,厨房鸡汤熬好了,我喂倾城喝些。”   “嗯,你照看倾城,我去照看孩子。”许映乐让了地儿,孩子刚出生总是要洗洗的,温水也早就备好,就等人要的时候送来,以免放在屋里凉了。   稳公给孩子剪了脐,便和许映乐去给孩子洗洗。   留的屋里唐子盛慢慢把许倾城半抱起来,让他喝东西不至于呛着,“辛苦了。”   唐子盛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是把人牢牢抱住,屋子里还残留这血腥气,可见生孩子到底是伤人的很。   “不辛苦。”许倾城撑着气力,其实他还算好的,这两年他在医馆也接待过许多因为难产送到他手里求救的哥儿,他们生产有的耗费了一天一夜都不能双全,他不过才两炷香多些的时间,比起其他哥儿,不知道要幸运多少倍。   “你啊,总是觉得自己吃苦的从来不觉得苦,可我觉得,这次孩子生完的月子须得听我的,不能出屋里,要做什么都由我来。”   坐月子的事唐子盛早早的就打听清楚了,这一个月可重要的不得了,就算不是每天都在床躺着,那也最好不要见风。不然落下什么病根都是一辈子难治好的。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许倾城笑着辩驳,他知道子盛担心他,只是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心里清楚,会小心但也不能过分小心不是。   “医者不自医可听说过。”唐子盛将见底的碗放在床头,“还要喝吗?厨房里还有,我让书墨再给你端一碗。”   “不要了。”许倾城摇头有些乏了,“想看看孩子。”   说到孩子,许倾城想孩子都出来有一会儿功夫了。但他们两个做父亲爹爹的连提也没提一句,可见是不称职的很。   “孩子被岳父和稳公抱去洗澡了,等会就过来,要是撑不住睡醒在瞧也是一样的。”   唐子盛这话说的不像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的确这孩子出来,哪怕已经做了九个月的准备一时之间也还是有些糊涂的,这会是没见着,就是见着了估计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干什么。   “想睡着之前见一见。”许倾城不乐意这么睡过去,好不容易卸货了,怎么能不见一见就自己睡去了。   “好。”唐子盛将人放好,就要去找岳父带孩子过来,谁知还没从床上起来,岳父就跟倾城心有灵犀一般,把刚出生还红彤彤的孩子抱了过来。   稀疏的胎毛和没有退红的皮肤,再加上一时半刻不会睁开的眼睛,这样的小孩长大再漂亮如今也是丑丑的,她还不知道她父亲爹爹都是颜控。   不然这会定不会让他们看自己,不然日后十几年也不会在她自己说自己个漂亮崽崽的时候被父亲和爹爹老是提及刚出生的丑模样。   可惜,现在的小姑娘连感知世界的能力都还薄弱的紧,自然也不能阻止父亲和爹爹见证她的黑历史。   “有点丑。”许倾城一点也没法违心的夸奖他的崽崽好看,心里有点难过。   虽然早知道刚出生的孩子不会好看到哪儿去。可是他和子盛都生的好看,崽崽在怎么样也要成为不好看里面最好看的那一个吧,但是没有。   “的确没有倾城小时候好看。”   唐子盛在一旁笑,岳父当真是了解倾城,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现在孩子也看了,是不是可以乖乖休息了。”   “可以。”许倾城在孩子的小手上握了握,便闭上眼睛窝在唐子盛的怀里睡着。   这样抱着睡以前倒是可以,但是现在不行,生产后的身体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这样不放平姿势睡明日起来倾城该要腰痛了。   而且被子都脏了,睡在上面不妥,于是唐子盛把人抱起来,让书墨和书棋进来换好了床铺在把人放上去,接着就要等安顿好了孩子再回来陪着倾城。   谁知他一出门,就看着四位长辈围着孩子看。但除开岳父,其余三位可是连碰都不敢碰。   “倾城睡了?”许映乐将孩子抱的很稳,有过一个人拉扯大倾城的经验,再清楚不过怎么照看孩子。   “嗯,岳父舅舅你们也会去睡吧,如今孩子平安产下,有我照看就成。”   唐子盛从岳父怀里接过孩子,虽然也是第一次抱这样小这样软的小生命,但早就有过练习抱孩子的唐子盛却是驾轻就熟。   “我还是留下吧,你一个人照顾倾城孩子怕是忙不过来,而且小孩子须得人喂,隔一个时辰就得吃一次。”   许映乐不放心,唐子盛毕竟又要照顾倾城又要照顾孩子,这新手父亲哪里忙得过来。   “岳父放心,家里我也请了专门能够照顾孩子的乳母,今日本是你和岳丈大喜的日子,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不好在让岳父你新婚夜替我带孩子。”唐子盛说的委婉,当然更多的还是希望岳丈可别记仇不是。   “呃……”晏或和许映乐无语,都这个时候,他们像是还有心思做那等事的人吗?   不过仔细想想唐子盛说的不无道理,毕竟映乐身体还没好全,熬夜伤身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舅舅和舅父也是,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再过来,到时候倾城也醒了,舅舅到时候可以带着孩子在屋里多陪陪倾城,免得他无聊。”   唐子盛一赶赶四个,将几个长辈都送出院子后,才让人叫了乳母过来。   哥儿生子后并没有像女子一般有乳汁供孩子吃食,一般好些的家中都会请乳母,差些的或许是备一头羊供羊奶。   若是实在买不起的就只能喝了米糊糊,再或者就去村里附近的有生子的人家借奶。   就是因为这样麻烦,穷人便不喜娶哥儿,不易孕,孩子出生还没奶吃。   但好在哥儿身体素质比女子稍好一些,许多重活也做得,不然这个世道哥儿怕是更难生存。   唐子盛陪了一会闺女就把她交给了乳母,倾城还在屋里等着他陪呢。   ——   城主夫郞产子的事第二日就满城皆知,城主府前不知道有多少城中百姓送来的贺礼,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更多送的都是红鸡蛋,礼轻情意重。   只是这么多红鸡蛋要哪年哪月才能吃完,最后的结局多半是还没吃完就坏掉了,唐子盛便想着法子把红鸡蛋当礼品送去一些穷苦人家,既不浪费也算是给别人沾沾喜气。   “昨日一走,没想到今日再过来你竟然就当父亲了,听说是个女孩,女孩好,到时候我有小子了,就让他们定个娃娃亲怎么样?”   周南川一早得了消息及急急忙忙过来,要见一见这兄弟的女儿,保不齐还能混个干爹当当。   “海棠答应同你成亲了?”唐子盛一针见血,还定娃娃亲,他都还没等孩子叫他一声父亲呢,就被贼惦记上了这还能忍?   再说,娃娃亲那要是日后看对眼了能说一句天作之合。若是没看对眼,岂不是定出一对怨偶,他才不是这么不开明的父亲。   “呵呵,昨日我已经同将军说过了,将军也觉得海棠与我是好归宿,不日我就能成亲。”   周南川说的信誓旦旦,可惜在屋里陪着倾城的海棠听到却是有几分失落。   孩子,是卡在他和周南川面前的一道天堑,这婚事也许再他坦白之后便是办不成了。   “你成亲我也不答应,不说等你家孩子出生我家闺女都多大了,就是你速度加紧能确保你第一个孩子就是小子?”   “女大三抱金砖没听说过,这婚事咱们大人间先约一约,日后万一就成了亲家呢,你说是吧。”   “呵。”唐子盛冷冷的看着周南川,为他还没出生的小子可怜,“做我女婿可不一定是好事,你还是让你家孩子自己长大之后衡量一下有没有这个本事再说吧。”   周南川打了个寒颤,该死他都忘了唐子盛这家伙难缠的很,又偏偏对夫郞再好不过,如今有了闺女只怕不知道要怎么宠,不过,“那就是那小子的事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只是给他牵桥搭线罢了,能不能从你手里扛下来我可管不着。”   “周公子,你同我过来一下。”海棠听到此便想着不能再拖下去,早些坦白也不耽误周南川日后再找一个能为他诞下子嗣的哥儿或者姑娘。   唐子盛见海棠的脸色心里暗道不好,多半这婚事还要一波三折,只是不知道海棠究竟是为何原因如此,“人都走远了,还不跟着去?”   周南川被唐子盛一提醒,才反应过来,立刻跟着过去,海棠已经好久不叫他周公子。难不成放在他和唐子盛开玩笑惹了海棠不快?   见周南川尚未察觉的跟过去,唐子盛摇摇头自己进了屋里,屋里的长辈这会已经回去了,就剩倾城抱着孩子,乳母看着,毕竟这会也不宜久抱。   “海棠刚刚在屋里可是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许倾城点头,“你们方才提及孩子的时候,海棠面色微变,我之前一直想不通海棠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拖着这门婚事不答应,如今来看可能就是和孩子有关。”   “如此,那就只能看南川自己的选择了。”唐子盛想这个方面他的确不好插手,就是到了他那个时候有关能不能生孩子都已经会影响婚姻,更不要说现在这个注重香火传承的时代。   “海棠没有让我替他诊过脉,不然我也能看看能不能帮上他的忙了。”   许倾城有些可惜,他成了大夫不就是想帮到周围的人吗?但没想到海棠竟然有这样的情况他都未曾发现过。   “有些事别人不说,定然是他们的痛楚,我们最好能做的只是看着,插手反而会让人更痛苦,之后要是海棠愿意给你诊治,我们再竭尽全力就是。”唐子盛说着接过孩子。   “嗯。”许倾城倒是没有钻这个牛角尖,只是想到海棠,他不免问一句,“子盛,若是当初我也没有办法有子嗣的话,你还要娶我吗?”   “我娶你只是因为喜欢你,和孩子有什么相关?”唐子盛诧异的反问。   “可是”   “没有可是,所谓爱屋及乌,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会喜欢孩子,而不是因为你能替我生孩子所以我才会娶你,知道吗?”唐子盛说这话的时候双目璨若星河,这般坚定怎么能叫人不信。   许倾城笑了笑,“知道了。”   的确,世上不光有注重传宗接代的人,也有像子盛这样的人,别的不提,就是父亲,若是父亲不知道爹爹在尚在人间的事,如今将军登位他将舅舅送还到将军手里,肯定也不会再娶。   将军也一样,这近二十多年分别,将军后院也没有养人,苦等舅舅,可见天底下还是有男子不在意孩子,尽管少但一定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笃定周南川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弃了和海棠的这段缘分。   “对了,孩子还没取名字,倾城可有什么想法?”唐子盛说来也奇怪,孩子还在倾城肚子里的时候他忙的打仗治理沧洱城,却已经能腾出空子来学怎么带孩子。但就是没时间想想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   先前因为不确定男女,这会孩子出世了,性别卡的死死的,到了要取名却发现不知道要叫什么好。   “我想不出来。”说到取名许倾城也是一头雾水,他可没给谁取过名字,“我希望她平平安安长大,不要像父亲和爹爹他们一样经历如此磨难才能和心爱之人相守,也不希望像我们一样遇上灾祸战乱。”   “既然这样就先取个小名,就叫满满吧。”是在期待满满中来到这个世界,那么日后也能一直过得圆满。   “满满。”许倾城重复了几遍,“很好听的名字,满满,喜欢你父亲给你取得名字吗?”   在唐子盛怀里的小孩给面的叫了一声,似乎是觉得满意。   “看来她很满意。”唐子盛坏心眼的晃了晃怀里正在睡觉的孩子,“大名就等满月的时候让岳父和岳丈起吧。”   “你躲懒。”   “没办法,谁让你夫君文采不高,取个毫无新意的小名还行,取个好听的大名那不得要岳丈这样文采斐然的人来,可不就白瞎了岳丈一身文气了。”   许倾城被说服了,“说的有道理,还是让父亲来。”   爹爹也不是个会取名字的,不然他的名字就不会这么直白的叫做倾城。虽然他的确配的上这个名字但难免有几分俗气。   “可惜熠然这次没空过来,他之前还说要让认满满做干女儿的。”许倾城也有些遗憾。   “沈哥儿现在要入朝堂做事,自然没工夫过来。但是他没办法过来我们可以过去,等孩子六个月大的时候,我们就能丢手,到时候就带着你沿着大景周边都逛一趟。”   “那会不会等我们回来满满都不认识我们了。”许倾城还是有一丢丢小心虚。   “应该会,但是小孩子长大了很少记得两岁前的事。所以我们就是卡这个bug,不然等她真的记事了我们再走,那等日后她长大了,才会牢记在心。”唐子盛怂恿倾城,“而且我们最多出去两三个月,那时候水泥路修好了,交通便利很快就能回来。”   许倾城摇摆的天平最后落到了唐子盛这一边,最后只能怜爱的揉了揉满满头发稀疏的小脑袋,心里道歉道,满满对不起,爹爹还是选择了你父亲。   “到满满吃饭的时候了,先让孩子下去吃饭吧。”唐子盛将满满给了乳母,便让人下去了。   “诶,我还想和满满再玩一会呢。”   “不可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这样等满满半岁的时候我们才好出门。”唐子盛翻身上床,抱着许倾城,“睡吧,我陪你。”   许倾城半眯着眼睛,的确有些困了,“我睡了。”   “嗯,睡吧。”唐子盛掩好被子,笑着用手指刮了一下许倾城的脸蛋。   “要陪着我。”许倾城握住唐子盛乱动的手。   “嗯,会一直陪着的。”   “好。” 第123章 番外一忘崽夫夫南州行   林间荫蔽,车轮压轧路上,回荡出隆隆的声响。   此路非是官道,但因为是直接从山林里插过,比起绕山而修的官道要近上一般的距离。   所以常年赶路的行脚商人便习惯走小道赶时间,不过那也是近些时候的事了。   还是前朝的时候,这路上成群结队的走商都不敢走,莫要说旅人,听闻那时候这一片山地深处住着好些个落草为寇的土匪,专门守在抢劫过路的行人,更有反抗者被一刀砍死的传闻。   如今将军登基,大景的朝廷刚立住,就派了各方人马将四州一直延绵不绝的匪患给清理了,这处的匪患因为名声大,是头一个被拿出来当出头鸟打的。   只是,土匪窝人越多,就越难说能够一网打尽,头目是一个跑不了。但是几个小鱼小虾当是不在山寨,那还是有逃过一回的机会的。   而眼下,不巧就让唐子盛给碰见了。   “呔,此山是我开,此地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话传进马车里的时候,唐子盛正抱着倾城打哈欠,听到这刻入DNA一样的话立刻让他精神起来,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遇上这样经典的场景。   在将军严打之下,还有打家劫舍的土匪,让他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贪财鬼。   “大人,一共两个人,下盘不稳,看起来不是练家子,要我去打发他们吗?”   外面驾车的是成石,经过这几年连外家功夫,那也是一身蛮力气,对付两个没学过功夫的人,绰绰有余。   唐子盛撩开车帘,看着两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正拿着两把半人长的大刀,看着气势汹汹,实则两股战战,“抓了送官吧。”   也不知道南州这边的府县可有送匪患给赏金的,未到先赚一笔也是不错的。   成石一听就从马车上下来,原本坐着块头不显,这一下马车,满身腱子肉的成石和打家劫舍的两个山匪一对比,也不知道谁更像打劫的那个了。   这两个山匪看起来也极为识时务,直到遇上硬茬子了,还不等成石过来,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声求饶,“大侠饶命,我两只是讨口饭吃,下回再也不敢了。”   听得在马车上的二人不由发笑,而成石可不会心慈手软,管你什么原因落草为寇,官府先前都贴了招安的帖子,也给这些人安排了出处,这会还要做打家劫舍的生意,不过就是懒汉不想自己动手养活自己。   “没想到南州竟然还会有山匪,幸好是遇见了我们。若是落单的人遇上,少不得要被他们抢了钱财。”   许倾城略略坐正,从沧洱城到南州边界他们走了十来天了,整日窝在马车上,人都有些焉了。   “如今有关山匪的律令严苛,重刑之下,除非真的活不下去是不会做这样冒险的事。”   “那他们?”   “应该是原本这山里的山匪,不过被官府扫了老窝,这会东躲西藏出来还不知道被抓会是什么后果。”唐子盛听着外面的求饶声,心头一笑,“此次南行,我还想拜访拜访长行府的府尹,不想来了瞌睡送枕头,这敲门砖自己送上门。”   许倾城听闻子盛说长行府府尹,眉眼也弯弯露笑,“子盛还是惦记人家先把自行车的刹车完善了。”   “没有他,我们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便能做出来,我可不会嫉妒他。”唐子盛再三声明,他一点也不嫉妒这长行府的府尹。   毕竟天下之大,人才辈出,这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那是常识,想着拜访也是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能人,怎么到了倾城这里他就成了惦记了。   “是,夫君自不会。”许倾城不点破,若只是自行车刹车还好说。   据说人家根据自行车的灵感,还弄出了其他新鲜玩意,和子盛之前世界的东西不谋而合,让子盛以为人家也是有一番一样的奇遇,还是个正经手艺人过来。   “说的好听,不过是哄我。”唐子盛可是听到倾城心底念叨他的话了。   被拆穿许倾城也不心虚,反倒是在唐子盛的怀里寻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地儿窝着,“听说南州的十三阁东西极好,我想到了长行府去瞧瞧,看看到底是它更胜一筹,还是爹爹做的东西更精妙绝伦。”   许倾城此次去南州也并非没有任务在身,可不能光把心思都放在游玩上了。   “这个不好比较吧。”唐子盛想想一个走大众,一个走专精,路子不一样。   “那也要看看才知道,听闻这十三阁的东家也是个哥儿,我也想结实一番。”   许倾城可是知道十三阁是在大豫的时候就已经在南州声名鹊起,那个时候一个哥儿开了这样大的一间铺子,可见其能力和魄力便是一般人比不上的。   “看来我得庆幸十三阁的老板是个哥儿。不然倾城这样想着要去结识他人,我可是要吃味的。”   “他若是不是哥儿我还不想认识呢。”许倾城说着把唐子盛放在他腰间的手给挪开,哼,就知道抓他痒痒肉。   “大人,人收拾好了。”   “咳咳,继续赶路吧。”唐子盛假做正经,这会他就像是个压榨员工的残酷资本家,成石在外面和山匪打着架,他在车里和夫郞调着情,幸亏唐默先走一步去长行府安排去了,不然留下也是工具人的份。   ——   长行府是提及南州便绕不过去的地方,虽不是南州首府,却也名声极盛,这最出名的莫不过是长行府是南州文气聚集之地,每一届科考一甲总有一位是出自这里。   更不要说会试后,许多进士也都是出自此地。当然这么多学子有如此成就也不少了长行府的江缘书院,听闻这书院的山长是前朝极负盛名的儒生。   “周南川便是从这里出来的,可惜因为周家他便不曾去会试,以举子的身份来苍耳县做了个小小的县丞。”   唐子盛想想周南川的才干,不说会试大出风头,但也少不得取个好名次光耀门楣。   不过,想想周南川的母亲,只是周家家主养的外室,连个正经的妾室身份也没有,真要是考上了,只怕这重身份也是要被人诟病的。   “阴差阳错有阴差阳错的好处,如今周公子可乐不思蜀,甚至还得了一个红颜知己身旁作伴,也算是福祸相依。”   许倾城说到这时,突然想起子盛还不曾同他说过在他的世界的某些经历。   看子盛在苍耳县治理的种种手段,不会像他一样没上过正经的私塾。   “那子盛你呢?”   “我?”唐子盛一时还真不好说,要说他当年也是考了不错的学校。   但是论起名词,可就不知道在几十万人的后面去了,“这不好作比,我上学的时候国家已经推行九年义务教育,之后考学的人也成番增加,对比名词没什么意义,真要比,那就是几十万名开外或许能找到我的名字。”   不说别的,大学那么多分门别类的学科,也不好作比,和如今科考重文可不太一样,想想当时他的文科其实学的不怎么好,真要是换到古代,只怕是考个秀才就已经到极限了。   “当真?”许倾城有些不可置信,虽然知道子盛大概相当于几百年后的人,那时候人肯定比现在知道了解的多,就像现在他和前人作比,都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只是子盛平日作为不像是被压在几十万人之后。   “术业有专攻,我们那个时候已经讲究分专业就读,不提全能大神,和其余的人比专业度,我还是自信不差太多。”   唐子盛还是适当的吹嘘了一下自己的本事,他虽然是个被压榨的乙方,但也还是小有盛名。   如果当时没穿越过来,这会应该是房车具备,就差一个共度余生的人。   这样换算下来,他还是赚了,毕竟这会他也达成了有车有房,还娶了夫郞有了女儿。   “嗯,我大概懂了,就像比医术,子盛你就知道板蓝根治风寒。”   “是。”唐子盛无奈,那不是之前生病大多吃的都是西药嘛。   聊到此,马车停了下来,是到了长行府府衙,成石一把把拴在马车后的两个人一手一个的拎下来,就往府衙门口去。   “你不是说要去结识长行府府尹?怎的不动。”   “我也想去,不过倾城可闻到为夫身上几日不成沐浴的咸鱼味。”   “哪里有咸鱼味。”许倾城气的瞪了唐子盛一眼,两州交接处后,他们便在没停下歇脚,好在如今已经九月,秋高气爽,三两日不成沐浴也还过得去,但是这么去拜访人的确是有些失礼。   唐子盛眼睛珠子转了转,“闻不到咸鱼味只能闻到夫郞的体香。”   嘶——   “倾城,为夫的腰可不是拿来给你掐的。”   “夫君,夫郞的腰也不是给你挠的。”   两人说罢,相视一笑,等成石和府衙的人交接清楚,马车又悠悠的往唐默备好的小院去。   洗漱沐浴,是头等要事,唐子盛顶着一头湿发出来,难免叹气,颇有些怀念他在现代半长不短的头发和吹风机。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计划还是想想怎么带倾城好好在南州游玩一番。   “默啊,长行府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唐默听得少爷这么叫他,嘴角抽了抽,“有,乡试刚过,长行府府尹准备办一场诗会。”   “呃……”唐子盛想想他连打油诗都写不出的脑子,“还有其他的吗?”   “重阳刚过不久,少爷想看热闹须得等到十月十五下元节的时候。”   “下元节祭祀先祖,有热闹也是肃穆多一些。”唐子盛说道祭祀的时候,眉心一皱,“到时候还得去祭拜父母。”   “少爷也有三年没有回来了,老爷和夫人知道少爷记挂,泉下有知定然也是高兴的。”   记挂吗?唐子盛来这世界的时候原身父母已经遭遇不测,要说情分其实是没有的。但是总归他占了原身的身份,这一炷香的祭拜还是要的。   “怎么面色不好。”许倾城消磨了些时间将头发擦的半干才出来,谁知道一出来就罕见的看到子盛心情不大好。   “没事,只是想着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小半个月才去下个地方,想着要去哪些地方踏青采风。”   “听闻长行府有座出名的登高之处,我想去瞧瞧。”许倾城来之前还是做了功课的。   “爬山,也不错,可惜我们来的月份不对,四五月份的牡丹,六月份的红莲都错过了,现在也就只能瞧一瞧菊花。”   “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风景嘛,我们若是四五月份或许六月里来,岂不是也看不到菊花了。”   “正是这个理,那等我明日去拜访了府尹,便就去登山吧。”   “好啊。”   “对了刚刚唐默说长行府要办一场诗会,想去凑热闹吗?”   “不去,我又不懂诗。”   ——   到长行府的第二日。   他们夫夫二人就分头行动,一个拜访府尹一个拜访十三阁阁主,约了午时谈完顺道去尝尝长行府有名的八宝楼。   唐子盛去府衙,端的是拿昨日送山匪过来的赏钱,半点自身身份都不曾透露。   “如今朝廷大举剿匪,本以为山匪都该清醒却不想在我府境内还有漏网之鱼,这次多亏了唐公子仗义相助,不然我可要被治个失责之罪。”   “魏大人说笑了,那两人说是山匪都抬举了。更何况长行府之大,只有两人的劫匪队伍隐藏起来过于简单,算不得失职。”   唐子盛见着长行府府尹魏缘,目光打量一番,对方也就比他年长四五岁的样子,容貌虽不似精致好看却也阳刚坚毅,与他想象中的胡子一把还是差的有点多。   “那也得多谢唐公子,我见唐公子气度定然也是满腹诗书,鄙人不才,乡试刚过大批学子都还留在长行府境内等待放榜,我便打算办一场诗会,正巧到时候诗会缺个评判的先生,不知唐公子意下如何?”   “啊?”   ——   “公子,可有什么需要?”   许倾城只身过来,还不待看清屋内陈设,便有热情的侍者前来招呼,许倾城见对方装扮,是个哥儿,心中对这位十三阁阁主更是好奇。   “你们东家可在?”许倾城一边看十三阁里的东西,一边同侍者问话。   侍者没有一口回应这东家在不在,而是反问,“不知公子找我们东家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们东家谈一笔生意,若是你们东家在,就且问问他是否听过点金楼,看他愿不愿同我谈这一笔生意。”许倾城瞧着侍者听到点金楼时面色微变,便知道事情成了多半。   看来那些来点金楼进货的走商们将他们的货物都积压到了南州,还替他博了一个不错的名声。   “那公子再次等一等,我去问问东家的意思。”   见侍者匆匆离去,许倾城才将全部心思放在十三阁的东西上,尤其是木簪这一处,他都上戴着那只木簪,当年那位走商还说是南州十三阁的东西。   虽然被他当场拆穿了,但其实木簪的样式,的确是十三阁的仿制品,只是用的料子粗糙了些。   “这款簪子是上好的乌木制成,有轻微的香气不散,和公子很相配。”   许倾城刚把手中的木簪拿起,就听见身后的声音,这一转身,就瞧着一位身着绛紫衣裳的公子过来,相貌虽然不是顶好,却也让人看着极为舒服,再加上面上带笑,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   “十三阁的东家?”许倾城猜测对方的身份   “江听眠,不知道公子姓氏?”江听眠今日巧过来查账,被底下的人告知有人过来说是要谈生意,而且还是点金楼的人。   近两年这突然冒出来的点金楼的确是抢了不少他们十三阁的生意,不过点金楼位于西州,地处偏远,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哥儿能买到点金楼的东西不多,损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好名字。”许倾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心下正是高兴,“我姓许,名倾城,今日冒昧打扰,不知江公子可有空。”   “听闻点金楼的东家过来要和我谈生意就是没空也须得有空的。”江听眠笑着把人往楼上引。   “我算不得点金楼的东家,那是我家爹爹开的,早在西州就听闻十三阁的名头,刚好途径此地便想要过来拜访。”   “点金楼的饰品我也见过不少,其中心思精巧是常人难能所及。可惜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去西州瞧一瞧点金楼里都有些什么,今日许公子愿意过来,我荣幸之至。”   “哪里……”   这厢两人正一见如故,另一边唐子盛却有些挂不住面子。   “那个,魏大人是否草率了些,我不过只是能识字,哪里有资格做什么评判。”唐子盛觉得这位魏大人是否太过于自来熟了些。   “唐公子不要自谦,我别的不好说但是瞧人的眼光从来错不了,我一眼就能看出唐公子你非是池中物,来做我诗会的小小评判都是委屈了的,哪会有不合适。”   不,我看你可能是散光有点严重,就作诗而言他不过是草包一个。但当着人家的面也不能这么贬低自己。   “咳,办诗会是好事,只是此次过来南州是同我夫郞过来游玩的。而我家夫郞偏巧不喜欢这些文墨东西。   若是我抛下夫郞去参加诗会只怕是要进不得房中,听长行府百姓说魏大人也是痴情人,约是懂我的。”   谁知魏缘听到唐子盛这么说,神色更是激动,“知音啊,我家夫郞也是不喜欢文墨东西,我要办这场诗会的时候便想着到时候能够让夫郞也不无聊,便差人去各个大户府里请了些许姑娘和哥儿过来参加赏菊宴,唐兄你来参加诗会,到时候我引荐你家夫郞与我夫郞认识,定然不会让唐兄你进不了房。”   魏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社交牛逼症,这就唐兄叫上了,唐子盛最后勉强挣扎一下,“哈哈,这事我得问问我家夫郞的意见,他有些内向,不一定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   “也对,是的问清楚才好,那我就在府里静候唐兄的佳音了。”   “呃……”唐子盛最后也没提自行车的事就往八宝楼去了,这叫什么事啊,这诗会是万万参加不得的,他可不想当场露馅,那可真社死现场。   只是午时过半,唐子盛都要让店小二觉得是来蹭坐的了,也没看到倾城的身影,满桌子的饭菜看着香甜但等的人久久不来可就让人半点食欲也无。   就在唐子盛想着要不要去一趟十三阁的时候,小夫郎终于是姗姗来迟的出现在门口。   “子盛,抱歉和听眠聊的太尽兴便忘了时辰。”许倾城包厢就快步到唐子盛身边坐着,抱着人的胳膊蹭一蹭。   “唉,果然夫郞是有了美人就忘了夫君,看来就算十三阁的东家是个哥儿我也不得不防啊。”唐子盛假做伤心。   “呵呵。”许倾城没忍住笑,“夫君要防只怕也晚了,听眠早早就嫁了人,连孩子都有两个了,你若要防还是得防其他未婚的哥儿才是。”   “既然夫郞都这么说了,我可就要照做才是。”   “可以,礼尚往来,我也要防着男子。”   “那正好,现在正有以为男子需要夫郞帮我防着。”唐子盛轻笑着把倾城给带进沟里。   “是魏大人想请夫君参加诗会的事。”许倾城说的不经意。   唐子盛沉默片刻,合理猜测,“这十三阁的东家不会就是魏缘的夫郞吧?”   “正是,今日我同听眠聊起的时候还觉得竟然如此巧合,听眠走时还请我去参加过几日的赏菊宴,听说我夫君也在,便也顺便给了我一分诗会的请柬。”许倾城从袖间抽出请柬在唐子盛面前晃了晃。   “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许倾城将请柬塞到唐子盛手中,“我知你不喜欢,便说须得回去问问夫君的意思,没有允诺,只是听眠和魏大人是夫夫,这下夫君想拒绝可就不能那我当借口了,不然便要被当场拆穿了。”   唐子盛叹气般的接过请柬,“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不过是参加诗会,到时候夫君寻个位置一坐不就好了,怎么像是要去刑场。”   “若当真只是参加便罢了,这魏大人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觉得你夫君我是个才子,要我去做如今参加完乡试学子比赛的评判,你夫君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到时候只怕要连累夫郞同我一起丢人了。”   “那你如实同魏大人说不就好了。”   “嗯,先前可以,但现在这位魏夫郞回去和魏大人一交谈,依照魏大人的聪明肯定会察觉我身份不对劲,他若是知道我城主的身份那更要我去做评判了。”奈何他自己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好像也是,不若子盛到时候拉着魏大人一起,等他先评判你再跟着说,总是能混过去的。”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唐子盛纠结了一番就抛之脑后,虽然他糊弄学学的不咋地,但到时候再见机行事肯定就没问题,“现在重要的还是满桌子的佳肴。”   许倾城眨眼,见子盛当真是打算船到桥头自然直,便也不再提,毕竟诗会和赏花宴还有好几日,而且明日还要去登山游玩,何必浪费心神在这些烦恼事上。   ——   “呼——倾城慢点。”唐子盛一手撑住山壁,瞧着已经同他距离几丈远的小夫郎,心头一梗,他近来也没有疏于锻炼,怎么爬山还不及倾城给力。   “子盛,快过来,这边山涧好漂亮。”许倾城满心满眼都被山上风光吸引,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夫君不行的事实。   唐子盛喘匀气,慢悠悠的过去,山川叠峦,流水湍急,初阳刚升起,折射出的光泽星星点点的落在山川和流水上,熠熠生辉。   “的确漂亮。”大自然鬼斧神工,这些自然之景千般变化,就是西州也有相似的景色,在看此地却又大有不同。   “山腰处便如此秀丽巍峨,到了山巅不知会是怎样一番美景。”许倾城心驰神往的同时又有一点可惜,“可以这次没有带满满出来。”   “如今就算是带她出来,她也不记得,等日后她记事了我们再重游南州再带上她,才算不负这些好景色。”   说起来他们离家也有大半个月,也不晓得满满这个小胖丫头习不习惯父亲和爹爹暂时离开。   “你说的轻巧,哪里有时不时就游山玩水的,日后真要来,还是让满满和她夫君自己来的好。”   “满满才多大一点,哪里有那么快成亲。”满满都还不会说话呢。   “看着小,但其实很快就长大了,就像我嫁与你成亲生子,在我爹爹看来也不过一晃的时间。”   “那也还有二十年呢,我们再努努力,到时候再要一个哥儿,这样两个小孩子跌跌撞撞长大,总还是需要很久很久的。”   “你就是想的太好,说要什么就要什么。”许倾城当然也还想要再要一个小孩子。但是满满都还在牙牙学语呢,怎么也得等满满两三岁的时候再说。   “嗯,我运气一向不错,想来老天爷是偏袒我的,所以这种事情上肯定没问题。”唐子盛说的信誓旦旦。   许倾城没有打击唐子盛,而是轻轻走到唐子盛身边,悄悄随风说了一句,“那得夫君努力了。”   说完不带唐子盛反应,就往山上跑去。   惹得站在原地的人心里乱了好一阵,最后才笑了笑跟上去,这哪里是在爬山啊,分明是倾城在他心里捣乱。   许倾城跑到子盛短时间内追不上的距离,才用手做了喇叭对还在原地的人喊,“夫君,快点来追我。”   唐子盛脱了外面碍事的外袍,搭在臂间,便突然加速的往前跑去,还不待倾城有所反应,就被追上了一半的距离。   许倾城见状也不跑,就乖乖在原地等着。   几个呼吸,来追他的人就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追上了。” 第124章 番外一 忘崽夫夫南州行2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杜牧的一首《泊秦淮》的诗词写的江南夜景着实让人着迷,后世江南也依旧存留它的烟雨朦胧,但总是叫人觉得缺了些韵味,如今大景的南州偏巧和他记忆中的江南神似, 站在画舫的船头, 叫人心里难免有几分快意的感慨。   只是如果不是在此情此景下在画舫上欣赏这样的美景, 唐子盛感触会更深一些。   长行府的诗会到底是如期而至,偏巧诗会在长行府沿河的画舫上举办, 而赏菊宴却在府尹府邸, 这样一来唐子盛便只能和倾城分头行事,难免有些惆怅。   “唐兄当真瞒的我好苦。”魏缘在诗会上见到唐子盛的时候, 直接揭穿了唐子盛的身份,沧洱城的城主可是他神交依旧的人, 现如今到了他的地盘却隐瞒不说,岂非是觉得他不值得结交。   “魏兄,我带夫郞出游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可就是真的玩忽职守,为此一路上我们和夫郞都可以不露身份,并非当真有意要瞒着魏兄的。”唐子盛就知道再见还有此一遭问罪。   “哈哈,唐兄且放心, 我知你的难处, 方才之言不过是玩笑话, 我此前见到自行车的时候,就想到底是怎样巧思才能设计出这样奇巧的物什,不想我见到了却没有认出来,若非你我夫郞结识,可就要错过了。”   唐子盛心底有些心虚,这自行车设计那是他捡了别人的便宜, 压根不是自己弄出来的,这样夸奖实在是有些汗颜。   “我之前来拜访魏兄,也是因为魏兄完善了自行车的设计,不过魏兄突然邀请我做诗会的评判实在是过于受宠若惊,这想要结识的话便也只能咽下去。”   “哈哈,原是如此,看来唐兄是真的不善此道,这也无妨,今日诗会虽然也有作诗词的环节,但此次诗会主要目的还是相亲宴,唐兄且可放心。”   “相亲宴?”唐子盛重复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相亲宴,新帝登基开的第一场恩科,若是取了好名次日后定会在朝堂上受到重用,这不,长行府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都来我府上说是想要操办一场这样的宴会,想要找个好女婿,我想这也是好事,便顺水推舟借了诗会和赏菊宴的名头办了今日这场盛会。”   唐子盛是没想到魏缘还有颗做红娘的心,只是,“放榜之日还没到,今日这宴会是不是办的早了些。”   “不早了,真要是等到放榜,这些学子名次出来,可就晚了,再说这些商贾人家也并非一定要讨个进翰林的女婿,能来参加会试的都已经有举人身份,再怎么样他们也不吃亏。”   魏缘这样办,其实也是给一些读书人出头的机会,虽然说娶商贾之家的孩子不比书香世家来的让人高看,但许多读书人家中清贫,缺钱二字不知断送了多少读书人的前途。   如今他给了这样一个机会,至于这些学子愿不愿意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愿,这儿又不是皇城,有他看着也断不会发生榜下捉婿这样的笑事。   “魏兄用心良苦,叫在下汗颜。”   “唐兄客气了,论汗颜该我才是,我不过是一时技痒做了些奇巧淫技的东西,而唐兄却远在西州都能推举海外商人带来的粮食,这才是当真为百姓做事。”   “……”   好在受邀前来的学生都纷纷登上画舫,诗会要开始了,不然唐子盛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下去。   画舫上办诗会,虽不比曲觞流水这样文人聚集来的优雅致趣,但也别有一番风雅。   而就在画舫的人正在飞花传令之际,唐子盛无所事事的瞧见远远的一座画舫在往这边靠近,余光一看魏缘,却见魏缘轻摇头,看来这刚来的画舫就是要来相看人家的哥儿和姑娘们了。   “嫂夫郞也在上面?”   “你是想问你家夫郞是否也在那船上吧。”魏缘一副看透了唐子盛的表情,笑的有些耐人寻味。   “诗会无聊,自然是想有夫郞作伴,不然漫漫长夜,岂不是难熬。”唐子盛坦荡的承认。   魏缘听见这话也不做表示,只是点头,“在是在,不过现在众目睽睽都盯着我们的画舫,这时候你从画舫坐小船过去,只怕那些被泄露了踪迹的姑娘和哥儿要扒了你的皮。”   “魏兄啊,看来你这不是请了一船佳人,是请了一船吃人的妖怪啊。”唐子盛无奈又夸张的说。   魏缘不在意,“弟夫郞可也在船上,唐兄可要谨言慎行才是。”   ——————————   “才子佳人古来登对,就是不知今夜能成就几段佳话。”江听眠等画舫停稳,听得不远处郎朗交谈声,又回头见画舫正厅里偷偷望过去的姑娘和哥儿们,心底偷笑。   “有府尹大人和府尹夫郞做保,今夜这一船为嫁娶的姑娘和哥儿都能找到良伴。”许倾城边说边逗弄怀里的小家伙。   “但愿如此。”江听眠收回视线,因为怀里的孩子这会正扯着他的头发,想要吸引爹爹的注意力,“我家两个小子皮的很,一刻不带上就要闹翻了天。”   “小孩子都这样,我们家满满不过六个月,但每日精力旺盛的很,像个小子一样。”   “既然这样怎么不将她一块带来?”   “年岁太小不适合带着舟车劳顿,而且若是要把她带上,指不定马车都要多拉一驾,子盛应我天下太平便同我到南州游玩,现在时候刚好,满满又还不记事,便想要过一过二人生活。”   “你们这样的倒是新鲜,不过也好,若是日后的日子都被孩子牵绊,夫夫间相处却又少了好些乐趣,就跟我们一样。”江听眠想他和魏缘就是如此,不过当初嫁娶之后相处,也与现在相差无几,说不上好与不好。   “听子盛言,魏大人在同他说起听眠时言辞间处处透着喜欢,可见你们二人定然也是喜欢对方的紧,若是少了乐趣,不若就多出去走走看看。”   江听眠眼中带笑,“我们若是如此,这两个小子就要闹翻天了,不过我听着这话也不像是倾城你说的,可是你夫君这样告诉你的。”   许倾城有些害羞的点头,正还要开口说什么,那边画舫突然传来喧闹的动静,惹得船上的人纷纷看过去。   ……   “逆党走狗,竟然还有脸开诗会,你对得起读的圣贤书,学的忠君礼吗?”   唐子盛眯着眼前,见不远处画舫上突然大放厥词的书生,挑了一下眉,既然来参加科考竟然还有支持前朝的余党。   “钱举子醉了,让人把他扶下去。”魏缘面色如常,只叫人去把这位书生赶下去。   “看魏兄面色,似乎习以为常。”   “天下间读书人也并非个个都是为生民立命,迂腐之人自然是不少的。”魏缘浅浅解释了一句便让诗会继续。   “也是。”唐子盛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也看透了这长行府估计藏匿了不少这样的前朝余党,今日这一出相亲宴只怕还有说头。   “大人,主夫那边过来一艘小船。”伺候的小厮从外头过来。   “听眠过来了?”   “主夫没来,是唐公子的夫郞过来了。”   唐子盛一听倾城过来,便也坐不住,“倾城在哪儿?”   “唐公子夫郞已经被请上船了,这会正往正厅过来呢。”小厮笑着说。   他们都知道今日唐公子是大人贵客,怎么会拦着唐公子的夫郞不让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唐子盛满含笑意的过去拉住许倾城的手,“怎么不在后面的画舫上?”   “我听见这边有动静,怕出什么事,便让听眠送我过来打听消息。”   “你啊。”唐子盛虽然嘴上说的无可奈何,心里却是欢喜的,毕竟这样的事魏夫郞只需派个下人过来询问便是,倾城过来只能是倾城想着过来。   “唐兄,这儿还有个大活人呢。”魏缘被这夫夫二人排外,心里不爽,往日都是他给人家秀恩爱,今日不想倒成了那个被秀恩爱的人。   若非后面那艘画舫里姑娘和哥儿甚多,需要个人来看管着以防意外,他定然是要把听眠也给带过来,也不至于现在他一个人孤家寡人显得可怜。   “魏兄且可不看我们,那边几艘画舫可都正想魏大人过去一叙,魏兄要是实在看不下去可先避开一会。”唐子盛脸皮厚,半点不见不好意思。   “……”魏缘被堵的没话说,只能妥协似的让唐子盛夫夫过来坐着。   “大人,大人不好了,方才下舫的那位公子没气了。”方才被指派过去拉人下船的小厮匆匆赶回来,说了这样大的消息。   “什么!”魏缘惊讶的站起来,“叫大夫过来了吗?”   “去叫了,但这会天晚,城里的大夫只怕是都歇息了,已经差人去府衙通知仵作过来了。”   “不行,我的亲自过去看看。”一个参加科考的学子在诗会上被他的人拉下去莫名其妙的死了,往小了说是他觉得此人是前朝余党的支持者,为当今圣上肃清余党,左右影响的是他的名声,于社稷无异。   可而往大了说,只怕会传当今没有容人之量,要对天下间守忠孝礼仪的人赶尽杀绝,这要是在读书人里起了震荡,怕是不好解决。   “魏兄还是留在画舫上的好,方才那名书生没气的事暂时不能让人知道,若是魏兄突然离开想必其他几艘画舫上的人定然会察觉不对,在事情没有出真相之前被人知道,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   “可”   “若是唐兄信得过,由我去,正好我家夫郞也是大夫,可以瞧瞧这书生是怎么回事。”   “如此,就要辛苦唐兄和弟夫郞了。”   “哪里的话。”唐子盛摆手,便让方才来的人带他和倾城去书生那边。   魏缘站在画舫上目送二人后,不安的走了几个来回。   ——————————   “唐公子,这就是那位书生。”小厮将人带过来之后,便腾了空位出来退居身后。   许倾城蹲下替这书生把脉,的确是没了气息,但还有轻微的脉搏跳动,不算是彻底没救。   唐子盛见倾城要施救,他便开始盘问带走这公子的小厮,“这位公子是什么时候没得气息。”   “回唐公子的话,约莫一盏茶前,我和另外两人带着这位公子下船,刚到岸上,原本还醉酒说胡话的公子突然软了身体,我将这公子扶正一看,探了鼻息就发现已经没了气息。”   “那他在画舫上除了酒可还吃过别的什么东西?”虽然醉酒猝死并非罕见,但偏偏死的是这位刚刚才大放厥词的书生,难免巧合。   “这……”小厮思衬一番,摇头,“当时我在画舫外面,前来赴约的公子们都在正厅,所以并没有瞧见这位公子到底吃了些什么。”   唐子盛微点头,便也跟着蹲下,见倾城在为这人做心肺复苏,也不打扰,而是仔仔细细的看着躺着的人身体。   又是一盏茶时间过去,躺在地上的人依旧是没有动静,唐子盛知道怕是不行,若是再救不活,只怕是得换仵作过来。   好在功夫不负,许倾城再坚持了片刻这人胸前已经有了起伏。   “活了,这人活了。”守着的小厮惊掉了下巴。   唐子盛接住倾城的软下去的身体,心肺复苏是个体力活,若非倾城体力一向不差,只怕这人是救不回来。   “没事吧。”唐子盛带着人站起来。   许倾城摇摇头,“人是活过来了,只是过去的时间太长,不一定能够完好的醒来。”   “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造化。”   “我得继续给他施针,需要一个安静些的环境。”许倾城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将人抬回府衙,再派个人给魏大人同传这件事。”   “是,唐公子。”   书生被搬到马车上,便往府衙去,唐子盛和许倾城走在后面的马车里。   “他这样是意外的可能性有多大?”   “暂时诊断不出来,等到了府衙我再细看。”   “嗯。”唐子盛点完头又叹气,“本来说出门游玩,不想这第一站便遇上这样的事。”   许倾城想想突然笑了,“我与子盛一同出游外面的次数不多,但好似每一回都遇上过意外。”   唐子盛也噗嗤一笑,“哪里能这么算,我们总共出游也就两回,凡事不是再一再二不再三,可不许把自己说的这么倒霉。”   “那也大差不差。”   “换个角度想,这事肯定是和皇城有关系,我们等游遍南州后不是说好去皇城见沈哥儿吗,也算是见面礼了。”事情总是有双面性,就像头一次在开云府遇险,不还结识了秦昶垣和许大夫。   “这倒是,就是不知这背后到底是怎样的一桩事。”许倾城其实觉得遇上这样的事还蛮有趣的。   “左右不过和前朝旧党相关,前太子被幽禁未死,若是有人起了反心想借着前太子的名义起兵,便先要民心不稳,前面马车上的那位,便是动摇读书人对将军的第一步棋。”唐子盛将背后之心心思猜到七八分,但猜到不算什么,因为对方用意几乎是明摆着。   关键是,如何要把背后之人揪出来才是难事,毕竟这是谋逆大罪,对方定然也是谨慎行事,不会容易露破绽。   “听子盛这么说,当皇帝未免太累了。”许倾城此前还觉得那万人之上的位置这么吸引人前仆后继,应当是再好不过的东西,可这么一看,坐上皇位反而是处处藏着祸端,一不小心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自然不好,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成日里除开家国大事事事烦扰,后宫三千佳丽也不安生,所有要做个皇帝,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至少他这个咸鱼有生之年是做不好皇帝的。   许倾城被逗笑,“哪里有那么惨,前面也就算了,后宫三千佳丽,环肥燕瘦皆有,你怎么把天下人最羡慕的事情说的如此惹人恼。”   “美人虽好看,但一旦有了利益冲突,便最容易起纷争,比起环肥燕瘦的美人还是安生日子最得我心。”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府衙,许倾城就抽了随身携带的药包,唐子盛正在翻看这次宴会来客的名单和这书生的考籍记录。   “钱中道,并非长行府人士。”唐子盛看着对方户籍出声,是个小村子,三十有三,六年前中举,名次不高不低,若是没有名师指点开窍,在进一步可能几乎不太可能。   但二十七岁的举人虽不说惊艳才绝,却也是值得人称道的,只是此后六年时间却再不曾参加过科举,这次新皇登基开恩科重新出山。   若是没有画舫那句大放厥词的话,唐子盛看到这些资料几乎都要以为这位钱举人是支持将军一派的。   “今日来参加诗会的除开前来参考的举子,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这次是文人宴会,若非这次参考的举人,都是拿不到请柬的。”   唐子盛微不可查的皱眉,这可不一定,他不就拿到了,当初魏夫郞给这份请柬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和倾城的身份,可见请柬只要有心想要,也不是没可能拿到。   只是这次参加诗会的人太多,要一一排查怕是不简单。   “可有线索?”许倾城从屋里出来,里面人的命是稳住了,只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却说不准。   “没什么线索,只能从钱中道身上查起。”唐子盛难免烦躁,论起查案他并没有过人的本事,“这会诗会还没结束,希望魏大人那边有进展吧。”   ——————————   天将明,昨晚诗会结束所有学子都被留下,核对过身份后才被放走,原本好好的一场相亲宴会硬是弄成凶案现场。   一宿未睡,但也睡不着,此事若是不查清楚,保不齐什么时候这暗地里的人卷土重来,到时候敌暗我明,处处受制,可不一定防得住。   “唐兄,你说如今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魏缘实在想不通,若无兵马就单单这些手段说想要重新夺回皇位,岂非笑话。   而现在天下间明面上的兵马都在将军手中,暗地里谁要培育私兵也非一朝一夕之事,更何况大景不似前朝混乱,可以鱼目混珠养大批兵马不易被察觉。   “魏兄,拿我们的逻辑去想他人所想,基本是想不出答案的。”唐子盛打了个哈欠,这次抓到背后的人,定然要找将军敲一笔竹杠。   最好是能从将军那里拿到海贸权,虽然他在西州不近海,但是现阶段发家致富走海贸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时候,必然是要好好筹谋的。   “确实,不过还得多谢唐兄夫郞昨夜出手相助,你们夫夫二人当真是深藏不露,我听下人说,当时钱中道已经没气快两盏茶的功夫,没想到竟然还能被救回来。”魏缘听到这样的消息时还不敢信,这相当于让死人活过来,之前简直闻所未闻。   “也是运气使然,不过现在人只要不死,后续的事情便好办多了。”心肺复苏是唐子盛同倾城和许大夫说过的,只是当时他却没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到头还是倾城和许大夫钻研一番才实践出来。   但是心肺复苏黄金时间是在4-6分钟,倾城到的时候也堪堪卡在这个时间点,若是再晚些,只怕是难救。   “嗯,昨夜辛苦唐兄了,剩下的事且交给我就是。”   “那就等候魏兄好消息了。”唐子盛也实在是撑不住,若非昨夜突发情况,倾城是绝对不会让他熬一晚上,不过许久没熬夜昨日这么一熬,精神头反而没那么差。   打回了小院,唐子盛就拥着倾城熟睡过去,直到下午十分才醒过来,倾城昨夜救人耗费了精力,这会还在熟睡,唐子盛就这么躺着瞧了一会倾城的睡颜,便起身。   “少爷,午时的时候有人送了东西过来。”   “什么人?”唐子盛在长行府认识的人除开魏缘就没有其他人。   “是一个小孩,看着像是路边的乞儿,他塞了一份信过来就匆匆跑走了。”唐默当时想追上去拦住这孩子,但他跑的太快,几个呼吸就消失在大街上,再也找不到身影。   “这倒是新鲜。”唐子盛打开信封,粗粗浏览完信封上的内容,面色有几分古怪。   “少爷,这信是有什么问题吗?”唐默瞧着唐子盛脸色不对,不由发问。   “没什么问题。”唐子盛抽出新的信纸写了几行字,一折交给唐默,“送到长行府衙去。”   唐默接了信,便离开了。   而唐子盛摊开信封,一边撑着下巴一边想,季秋行,那个绑架他岳父的变态,他以为当初岳丈那句还活着是指将人打了个半死不活,让他下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生活呢。   可现在一看人家还活蹦乱跳,甚至都有功夫给他写封信揭露昨晚幕后之人是谁,不是说这家伙要归隐山林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南州,还插手他的事。   这信上写的明日午时八宝楼见面,他和季秋行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得不到岳丈和岳父,就想着要得到倾城?   ————————————   “老爷,你从他们出沧洱城就跟着,要是被晏或发现了,另一条腿可能也要养三个月了。”身为季秋行身边伺候的人,没点毛病是待不下去的,而说话的这个,更是病入膏肓。   “唐子盛,这个屡次破坏我的计划的人,做了这么久的隐形对手,我都还没有正式见面认识认识,现在好不容易逮住他沧洱城的机会,我又投石问路给见面礼,怎么就不能见上一见。”   季秋行懒洋洋的打哈欠,当日山庄的时候被晏或打断了一条腿让他在轮椅上待了三个月,这会好了也难免喜欢不动。   “我听说这位沧洱城城主生的也好看,到时候你万一有看上人家了怎么办?”   “不,要看上我也该看上许倾城,这可是我喜欢的两个人生下来的孩子,你说我要是把许倾城抢走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和晏或还有许映乐同时在一起了。”   “不,这意味着老爷你要被三个人同时追杀。”   “那挺刺激的。”季秋行想想觉得还不错。   “老爷,你作死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好提前逃跑。”   季秋行不理会自己仆从的犯上,而是思考明日要是见到唐子盛,怎么能够让这个人和他做一笔交易。   之前得罪晏或和景奂得罪的太狠了,现在整个大景他能容身的地方不多,而且还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月,不然追杀他的人会立刻找到他。   原本想归隐乡野的计划就被这么打乱了,实在是让人头疼,如今去找晏或和景奂除了送死也没有其他可能。   所以要解除他现在的境况,只能从他们的小辈下手,那这份交易他该用什么东西换好呢。   ……   “所以我们要去赴宴吗?”许倾城再次听到这个变态的消息,眉头一皱。   “去,去看看他想要做什么。”不然唐子盛不放心。   “上次父亲给的教训还不够吗,怎么这人如此阴魂不散。”从他父亲缠到他爹爹,又从他爹爹缠到子盛,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我想若是够的话,当初这人就该消停了。”唐子盛想想季秋行的行径,他都有理由怀疑昨夜诗会出的意外没准就是他自己做的,然后贼喊捉贼要和他见上一面。   可惜了,这人狡兔三窟,他抓不住,不然迟早要拿他去换东西。 第125章 番外一 忘崽夫夫南州行3   唐子盛应邀到了八宝楼, 身后跟着许倾城。   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季秋行包场了,上了三楼便看不见其他人,唐子盛边走边观察周围的环境,倒不像是藏人的样子。   待小二将他们引至包间的时候, 唐子盛挑着眉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这是被岳丈打的站不起来了?   “来了。”季秋行微笑着打招呼, 半点不见生疏。   “季公子专门约我有何贵干?”唐子盛没准备和人打什么哑谜,开门见山的问出口。   季秋行却不接茬, 而是看向唐子盛身后的哥儿, 笑着道,“你倒是和你父亲长得相似。”   “听闻季公子一早便父母双亡, 不通人情世故我省的,作为小辈我告诫你一句, 随意调戏他人夫郞,可是会绝嗣的。”唐子盛皮笑肉不笑的挡在倾城面前,礼貌的回应。   “牙尖嘴利。”季秋行懒洋洋的回答,“既然你不想叙旧,我们就说回正事。”   唐子盛想着这人估摸着当真活在自己的世界,不然怎么老是喜欢自说自话, 他跟季秋行有什么旧可叙的。   “听闻你们此行要去皇城, 我有一封信要你们带给景奂。”   “什么信?内容又是什么?为何要我带去?”   季秋行不耐的瞪了一眼唐子盛, 还让不让人把话说完了,“什么信你不用管,只需你带到景奂面前就是,我帮你解决了前夜之事,想必这给人情我还是讨的起的。”   唐子盛施施然拉着倾城入座,“你帮了我按理说这信帮你带去皇城也不打紧, 只是,季前辈前科累累,我又怎么知道前夜画舫钱中道一事不是你提前布置,为的就是今日这八宝楼的邀约呢。”   季秋行眯着眼睛,“你拿不出证据证明不是吗?”   疑罪从无,若是证明不了这件事就是他指使的,那么这个人情唐子盛欠定了。   “说的也是,只是季前辈急着送信给将军,为的是让将军撤销对你的追杀令吧。”唐子盛方才的话也就是诈一诈这人,可惜对方的确太机警,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家伙。   “是又如何?”   “是的话我劝季前辈还是不要白费功夫,沈公子在前太子赏花宴上遇刺,这一桩事不管是谁出的主意,那时候在东宫的季前辈定然参与其中,只这一件事,不论季前辈拿出怎样的好处将军都不会放过你。”   龙有逆鳞,而不巧将军的逆鳞沈公子偏偏被季秋行伤过,这件事无论如何不可能会善了。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景奂如果想尽快清缴完前朝旧党,只能同我合作,鱼目混珠,若我不给出名单,这些人再次回到人群,便再无可能找到,留下这个毒瘤,日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谁又能说承担的起呢,比如这位沈公子的安危。”   季秋行言明因果,端看景奂是要逞一时之快为了之前的恩怨治他,还是未雨绸缪将危险扼杀于摇篮。   人一旦有了牵绊,就是这么容易被拿捏。   “季前辈应该不是宁死不屈的性子。”唐子盛一言点明季秋行如今的处境,就算是不合作他们也有的是办法让季秋行张嘴。   “他们是君子,而我是小人。”   “这不巧了,我也非君子。”唐子盛摔杯,原本在包间外守着的成石闻声而进。   季秋行面色不改,甚至吹了个口哨,“你以为我约你在此地便没有防备,晏或当着我的面都拿我没有办法,你如今手里只有一个人,却想要抓我未免太过于异想天开了。”   “谁说我要抓你了。”唐子盛奇怪的看了季秋行一眼,“我不过是想一劳永逸,想必季前辈给将军的信里并无旧党名单,来来去去总还是要辛苦季前辈再送一次信的,不若现在季前辈就将前朝旧党名单给我,由我做保,到时候将军若是答应这名单我便给将军,要是将军不答应我便毁了名单,季前辈以为如何?”   “我作何信你?”   “那季前辈又作何让我信你?”   问题抛来抛去,唐子盛稳坐钓鱼台,余光给到倾城,倾城了然,这次他过来可不光是要陪着子盛。   “看来这笔交易做不成了。”季秋行不恼,原本他过来就知道今日只怕是不行的,只是不想唐子盛并非名正言顺的拒绝,而是拐了这样一个弯口。   “买卖不成仁义在,季前辈说呢?”   “好,我应你的条件。”季秋行态度突转,原本降到冰点的气氛一下又回归正常。   倒是让唐子盛毫无准备。   “那季前辈就将名单先拿出来吧。”   季秋行从胸口拿出一叠厚纸,唐子盛盯着心底却是有几分懊恼,他竟然猜错了,季秋行将名单准备好这是早就料到今日会有此一遭,被算计了。   “这些都是,拿了你们就可以走了。”季秋行送客,态度由同初来时的热情变得极为冷淡,不知是因为名单被迫拿出来,还是演戏演够了。   唐子盛也不客气,拿了名单就带着倾城和成石出来,出了八宝楼,才开口,“药给他下了吗?”   “下了。”许倾城点头,“只是为何下这种药,直接下迷药让他晕厥,到时候我们将他送到皇城去不是正好。”   “他明知道你是大夫还敢单刀赴会不会没有后续手段,我们就算是把他迷晕,若是他早就联系了这上面的旧党,半道被救走只会把他逼向前朝一派。”   许倾城听懂了,只是,“我们下让他不举的药就不会惹恼他吗?”   “他要有机会举才能发现他不举,据我来看这位季秋行可是对岳丈情根深种,短时间内他可不会发现这种药效。”唐子盛眼中透出使坏的得意。   “……”子盛这人当真是蔫坏。   ——————————   “怎么就要走了?你们才到长行府几日,都还没来得及到长行府好好玩玩。”魏缘听到唐子盛说辞行,有意打算让人在留几日。   “我们要走可不是魏兄招待不周,而是有要事先要去一趟皇城,等从皇城回来在好好到南州闲逛一番。”原本计划走遍南州在去皇城,而今遇上季秋行的事,还是早些去皇城的好。   “是钱中道的事?”   “不全是,同钱中道有关,只是牵扯更大,早日去皇城禀明了皇上,放心些。”   “既然如此我便不多拦,待你们从皇城回来可要再回长行府,我和夫郞到时候好好招待你和弟夫郞。”   “好,我便等着魏兄的招待。”唐子盛告辞。   ……   马车重新上路,从此地去皇城距离不算远,以现在的水泥路,只消十日就能到,本来出门一趟除开来南州游玩就是带倾城去皇城见见沈熠然和将军夫夫,这会将计划提前也没什么好失落的。   待马车入皇城后,唐子盛和许倾城都有些新奇的看向皇都街景,这里原是一国之首,是天下间最繁华的城市,国都之名从不浪得,将唐子盛这个习惯了现代高楼大厦和许倾城没什么见识乡下哥儿都给看的移不动眼。   只是不待他们仔仔细细在皇城欣赏一番,宫里就派人过来接他们了,唐子盛心头一凛,他们才到皇城宫里的人就如此迅速,可见平日里皇城内是有多少眼线再给宫里送消息。   而等他们靠近宫门的时候,更是有沈熠然着一身四爪皇袍前来迎接,虽然还不曾告知天下,但这身衣服也表明了沈熠然太子的地位。   “熠然。”许倾城从马车上跳下来,许久不见沈熠然,这会见着人便多了几分笑意。   而沈熠然像是没变,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但眼睛在看到许倾城的时候多了几分温和,“一路辛苦了。”   “我们出来游山玩水,有何辛苦可言。”许倾城摇头,还想说什么肩上就多出了一只手搭着。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进宫吧。”唐子盛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见倾城和沈哥儿聊的火热,自个儿又插不上话,只好先说进宫的事。   沈熠然点头,“父亲和爹爹在宫里等着了,爹爹收到消息的时候便催我赶紧把你们带过去。”   “才分别不过半年,舅舅怕是想的不是我和子盛,是想满满吧,可惜这次出行没将满满带来,不然也给你瞧瞧,认你做个干爹日后可就没人敢欺负她。”   “就是没见,我也可以认她做干女儿,今日出来的匆忙身边没带东西,等明日你去我府邸的时候,我在给你拿信物让你送给满满。”沈熠然早就收到消息了,只是一直不得空离开皇城,便还没见过倾城的女儿,但想想唐子盛和倾城都生的极好,他们的女儿肯定不会差。   唐子盛跟在他们后面,叹了口气,到底是被忽略了,不过瞧着倾城高兴他也便高兴。   许是之前在白河村时因为名声没交到什么朋友,如今算下来能和倾城交心的哥儿除开沈熠然便只有海棠。   但这两位都是大忙人,沈熠然不用说,若是没有大事情,不退位之前很少能离开皇城,今日一见,日后再见就不知道又要到何年何月去了。   从玄武门进宫,唐子盛才意识到皇宫到底有多大,高台楼阁算什么,这样大的宫殿光是从进门走到皇帝平日休息的地方,就要花费半个时辰。   “这宫里这么大,平日进出怕是要花费不少时间。”许倾城坐在太子在前朝行走时用的銮驾。   “大臣早朝一般只需从午门左右的掖门入前朝,花费的时间不多,后宫之中有歩撵代步,不过我和父亲极少用。”   “到底是皇家。”许倾城点头算是了解。   ——————————   “倾城和子盛过来也不知道能在皇城待多久?”沈棣棠整日被困在这宫里,好不容易有小辈过来,心情都不由得好上几分。   “十来日还是能待住的,只是须得小心不要让晏国公府的人瞧见倾城的模样。”景奂没有别的担忧,就怕同晏或相似的倾城被晏国公府的人瞧见,到时候被顺藤摸瓜,找到了晏或那里去就不好了。   “晏国公府的人还没放弃?”   “一个能让晏家再进一步的顶梁柱不见了,如今晏家在世家中已然排不上号,若是不找阿或回来,他们可没几年好潇洒。”景奂熟知晏家的心思,他如今登上皇位,又曾经和阿或有少年手足情谊,若是阿或在朝堂,晏家在世家中就可谓是如日中天。   只是如今晏或不见,晏家后继无人,身后没了依靠可不叫人心慌想着怎么才能把人找回来,重铸晏家的辉煌。   正说着,沈熠然就带着他唐子盛夫夫进来,一进殿内,沈棣棠就拉着二人好一通说话,除开询问他们更多的还是问晏或和许映乐夫夫二人过得如何。   许倾城一一答了,唐子盛见无自己的事,就给了将军示意,二人去了谈事的御书房,先把正事给说了。   “事情就是这样,这是季秋行给的旧党名单,看舅父想怎么处理。”唐子盛半点没有遵守当时交易时向季秋行的保证,不过也是,毕竟唐子盛也说过他非君子,不一定会信守承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既然季秋行主动示弱,只要他不再作妖让他滚得远远的也不是不行。”景奂不想和这人多纠缠,既然季秋行给了这样的诚意,他放过季秋行也不是不行,反正他放过了还有晏或盯着。   “舅父已经想到我便不多言,前朝旧党还是须得尽快清洗,不然千日防贼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嗯,这件事我待会就交给熠然去办。”景奂提及沈熠然的时候,脸上有几分无奈,“若是当初你看对眼的人是熠然,我也不必如此操心他要接手大景之后的事了。”   “舅父说笑了,就算当初我是和沈哥儿看对眼,那我也不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的。”就像当初他和周南川说过的话,他们二人大的本事没有,只能偏安一隅。   “你当我有多想坐这个位置。”景奂也是迫不得已,周家已经容不下他,若是不反,等周家下一个皇帝继位就是他的死期。   便是他不做皇帝,培养个傀儡皇帝当政,最后还要担心手中的傀儡是否有朝一日会举兵夺权,最后还不如他自己做来的安稳。   除开性命相关的事,就单单西北军的粮草不会在被朝中克扣,也算是一大幸事。   “无论舅父想与不想,已经坐上这个位置舅父可就抱怨不得。”唐子盛言辞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不说这些,这次过来你与倾城打算呆多久?皇城别的没有,有趣的玩意还挺多,少时我和晏或常在皇城晃悠,你们可多留下来瞧瞧,日后再想见你们,便说不出是什么时候了。”   “待十日左右吧,原本我们打算游玩南州再过来皇城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便先从南州过来了,既然舅父说少时和岳丈在皇城游玩畅快,那定然要带倾城去一去的。”   “我若抽的空,便带着棣棠和你们一起游历游历,让倾城也知晓一番他的双亲当年的事。”景奂来了兴趣。   唐子盛应了,不过他想到岳父的事,又问起,“沈家舅父是如何处理的。”   “我可没动手,阿或知道沈家是我的岳家,就算我想为映乐出气也要考虑棣棠,更不论说棣棠这个夹在中间的人,所以在阿或得知真相的时候就动手收拾了沈家,现在如今沈家除了一个皇亲国戚的名头外,已经不在官场混迹。”   唐子盛隐隐约约记得这位沈大人最贪恋权势不过,岳丈这手整治可谓是杀人诛心。   “天色不早,你们一路过来也累了,等用了晚膳便先去休息,明日再说出门的事。”   “好。”   ——————————   白马寺。   “少年时,我们四人常借口烧香礼佛来白马寺碰面,那时白马寺香火正旺,到后护国寺建起,白马寺落寞之后我们也恰巧分开了。”   沈棣棠带着两个小辈,一边介绍白马寺一边提起从前。   “寺庙灵验吗?”许倾城于神佛并无他想,活了这么多年,比起求神拜佛还是求己更灵验。   “应当是不灵验的。”沈棣棠说着叹气,少年时他们也在此参拜然后许下宏愿,可惜蹉跎至今,才得以实现一二。   “求神拜佛求的是心安,事在人为。”唐子盛也不信神佛,就算他经历穿越一事亦然,若是求神拜佛便能得偿所愿,又可比兢兢业业拿性命做抵求一世平安。   “正是如此,不过我们来白马寺也不全是为了参拜,少时我们也曾有过玩闹,发现了如今白马寺的一条暗道,那里便是我们以前常聚会的地方。”   沈棣棠这么说了,自然也是要把人带到那里去的,藏于床板下的暗道通往的桃林,实在是承载过他们太多的记忆,不过现如今非桃花花期,出门后满山枯枝显得有几分萧条。   ……   唐子盛同许倾城跟着沈棣棠,短短几日仿若走过来他们四位长辈的整个少时时光,最后沈棣棠曾问许倾城要不要去一趟晏国公府,纵然不能让人瞧见倾城的容貌,沈棣棠也有办法让倾城进去。   最后许倾城到底是没去,父亲既然已经决心不和晏府联系,他们之间便也再无瓜葛,此次来皇城,他们拜访的也就只有将军夫夫和沈熠然而已。   不消十日,他们便走遍了皇城,向将军夫夫辞行。   十日前马车滚滚而来,十日后马车滚滚而去。   不过这次驾马离开的是唐子盛本人,马车里坐的也只有许倾城。   “怎么不在里面坐着。”唐子盛稳了稳自己头顶的斗笠,瞧见倾城掀开车帘出来。   “一个人坐着无趣,不如出来和你一起看看一路山水。”许倾城坐下。   “可是有心事?”唐子盛瞧人愁眉不展便知此次去皇城倾城心里定然装了事。   “也不算心事,只是想着爹爹和父亲曾在皇城生活了这么久,最后落得不得归家,有些不开心罢了。”   “家字难解,与我而言并非沧洱城的那座宅子才能叫家,能够时时刻刻同你在一起,便是马车说是家也使得,我想岳丈和岳父心中定然也是如此想的。”   “马车做家,既无夜里安稳下榻,也无炊烟三餐安定,这样的日子过一两月便会觉得厌烦。”   “但若倾城作陪,我自会驾着马车寻一处安稳的,为倾城博一个安稳余生。”   “我已经有了安稳生活。”许倾城靠在唐子盛的肩上。   “带你出来本意是让你开心,怎么去了一趟皇城反到时候多愁善感起来了?”唐子盛慢悠悠的赶着马车,一手搂在倾城的腰上。   “只是听得舅舅说起他们从前的事,便想到我们,山林初见,有件事我似乎从不曾同你说过。”他同子盛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经历,但细水长流无波无折也是正正好。   “正巧,初见时我也有一件事不曾同你说过。”   “何事?”   “夫郞先说,我再说。”唐子盛吊着人胃口。   许倾城笑着打了一下唐子盛,继而又靠上,“当日初见,我便想世间原来还有这么俊俏的男子,若是能做我的夫君那该有多好。”   唐子盛听得发笑,不过这笑却不合时宜,使得许倾城误会。   为了不让倾城羞恼,唐子盛赶忙解释,“我笑,可不是笑倾城孟浪,而是笑我们当真是一对夫夫,念头都是一样。”   “你也?”   “嗯,虽不及倾城已经想到成亲上去了,但也是我头一回觉得世上原来有这样好看的人,被我遇上可就跑不了了。”   “说谎,之后若非我上镇上,子盛可没有在进一步的打算。”   “你怎知我没有?”唐子盛不认。   “那我为何没有感觉到你的喜欢。”   “自是为夫藏的深,见到倾城对我暗中献殷勤,便有些上瘾。”   许倾城小声否认,他可是当真没看出来子盛当初有多喜欢他,不然后来他也不会在子盛对他许下成亲诺言时心中还百般不信。   “又在心底腹徘我。”唐子盛搂在倾城腰上的手动了动,让人立刻在怀里咯咯笑出声。   待笑闹够了,许倾城绯红着脸颊,目光里毫不掩饰对身旁人的爱意,“子盛,遇见你当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唐子盛低头对上倾城的视线,低声言,“我亦然。”   “再回南州我要去泛舟游湖,寻街串巷。”   “嗯,最好再遇上珍味佳肴,几盏清酒。”   马车随着笑闹声滚滚离去,不及烟尘。 第126章 番外二 带崽日常   “爹爹, 弟弟又淘气了。”   深冬时节,唐府的院里正站着一个身着红袄的小丫头,叉着腰,一脸气愤的看着院子老枣树上的小娃娃。   在上面的小娃娃瞧着也不大, 五六岁的模样, 但面上表情却是极为欠揍, 得意洋洋的看着底下,“嘻嘻, 姐姐只会告状。”   “哼, 你不是惹了我也只敢爬树躲我,不敢下来?”满满气呼呼的回应, 这糟心的弟弟看着就来气。   “略略略。”树上的小子不理会,反正爹爹不来, 他姐姐是没办法让他下来的。   “二哥,你还是下来吧,待会要是父亲撞见了,你又要罚抄字了。”站在满满身边的小孩开口,看着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和树上的小子相貌极为相似, 不难猜出两个小家伙是同胞所出。   “父亲今日要去周府, 才不会那么快回来。”树上的小子半点不见怕, 似乎笃定了今日能够逃过一劫。   唐子盛站在院子口,听到唐旭的话挑了一下眉,这不就是明摆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嘛,这个臭小子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是吗?”   唐旭被唐子盛突然出声一吓,手一个没抓稳就从树上摔了下去, 这个变故把树下的两个小的吓得遮了眼。   不过好在唐子盛早就在出声的时候料到了这一遭,早有准备把掉下来的小子给接住了,只是五六岁的肉墩子砸在身上,还是很有分量,若他真是文弱书生,这会定然是要被砸个人仰马翻。   唐旭更是牢牢的抱着唐子盛不敢动,显然也是吓到了。   “既然害怕还要怕那么高,看来之前我和你爹爹说的教诲你都当耳旁风了。”唐子盛无奈的拍了拍小家伙的背。   “父亲好厉害,接住哥哥了。”唐隐听到父亲说话,放下遮住眼睛的手高兴的扑过去,一把抱住父亲的腿,用脸在上面蹭了蹭。   唐子盛把唐旭给放下来,捏了捏小团团的脸,看向满满,“说吧,你们这又是闹哪一处。”   满满噘着嘴,“弟弟又偷偷拿了我的簪子,我都说了没做好。”   唐子盛看向唐旭,“我倒是不知道我家的小子有喜欢戴钗的爱好,怎么你这一天翻墙爬树的就算是想像哥儿姑娘一样戴钗,怕也保不住吧。”   “我才没有。”唐旭被父亲调笑,憋红了脸。   “那你为什么拿你姐姐做的东西,这可是你外祖交给她的课业,你拿走了到时候你姐姐交不上,可要怎么办?”   “我……”唐旭绞着衣服说不出话,显然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但又不好意思说因为什么。   “我知道,二哥是把姐姐的簪子送给了周家的弟弟。”唐隐作为一个诚实的孩子,立刻把他哥给卖了。   “团团,我不是让你不许说。”唐旭气的瞪了一眼小团子。   唐子盛偷笑,从袖子里拿出满满的簪子在唐旭眼前晃了晃,然后给了满满,“簪子都还不成形,也就是周家的小哥儿还不知这些被你哄骗,今日我去周府你海棠舅舅可是直接把簪子还了给我,下次要是再送记得送些好的,不然丢了你父亲我的面子。”   满满拿回了自己的簪子,气也消了下去,直言不讳道,“你若想送簪子给阿芫,直接同我说就是,何必拿我没做好的簪子。”   唐旭憋红了脸,他若是当面找他姐姐要,不出一刻这簪子的去向父亲和爹爹就一定知道了,虽然现在也没差就是了。   “行了,今日这事是圆圆的错,给你姐姐道歉,以后不可再犯。”唐子盛拉了一下唐旭的小手。   唐旭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孩子,知道这次做错了便低头认错,“我错了,姐姐,不该不经过你同意就拿你的簪子。”   “原谅你了。”   见孩子们和好,唐子盛也就不打扰他们继续玩闹,但他离开的时候还是撂了话,“爬树摔下来的事我可以不告诉你爹爹,只是今日你大字须得加五张,写好了晚上我会来看。”   “……知道了,父亲。”唐旭将话拉的长长的,平白无故又得了五篇罚抄,可不是气的不得了,“团团,下次不许把我的事那么快告诉父亲,爹爹也不行,不然以后我都不带你一起玩了。”   唐隐思考了一下,“那是不是慢一点告诉就可以了。”   “也不行!”   ……   唐子盛无奈的摇头,有时候家里孩子多了也不是好事,幸好除了圆圆这个皮猴子,满满和团团都乖的很,当然也不是纯粹的乖,至少团团就是随了他,心里可是蔫坏。   “又在瞧什么疑难杂症,把自己关在家里这么久。”唐子盛推门进书房,走到倾城身边,见倾城手边都是一摞医术,就知道倾城又在为什么病症寻旧案。   “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之前有个方子有几味药不大对,我翻翻医书想看看有没有合适替代的药材。”许倾城合上书,“不是说要在周府留饭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这就得问问我们的圆圆了。”唐子盛还是头一次觉得这么丢人的,“他这是打小就看上了人,想送人家小哥儿东西,结果拿了满满没做好的簪子,被人家爹爹给我送回来了,我还有什么脸留下。”   许倾城笑,“只怕是周南川让海棠送回来的,你们二人不过是半斤八两,若是周家有小子看上了满满或者团团,你大约是要把对方送的东西给摔了。”   “先前说要结亲的是他周南川,现在不让我家小子接触阿芫的也是他,我可没有出尔反尔。”唐子盛虽然觉得倾城说的有道理,但他还是要辩一辩,至少他可没主动说要结亲。   许倾城眉心一动,故意长长的嗯了一声。   唐子盛脸皮厚,半点不觉得这话不自在,“阿芫和圆圆日后两情相悦对周南川来说也是好事,毕竟与其让阿芫到时候去到别人家中,还是我们家最能得他的意。”   “那也说不好,阿芫可是周南川和海棠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便是在自己家养一辈子我想他们夫夫二人也是愿意的。”   “现在两个小家伙还小,但以我明眼来看,日后若是没有什么变故他们定然是要在一起的,若是日后阿芫偏要嫁给圆圆,我看他周南川要怎么办。”   “所以人家才把那枚没做好的簪子退了回来。”许倾城摇头,气唐旭这小子半点没继承到子盛撩人的本事,拿姐姐的东西给人家小哥儿便罢了,还是没做好的。   “小孩子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只是觉得他眼里看着好的东西送给合眼缘的人就是顶好的,等他大些,我再教他怎么追哥儿。”唐子盛看出倾城对圆圆的嫌弃,安慰道。   “是,有你这个父亲在,我总不该担心这方面的事,不过满满跟着爹爹学做首饰,团团对医术感兴趣,圆圆看着却不是想从官的,日后要是圆圆一无所成,可得不到周南川这个岳仗的认可。”   “他们尚小,有的是时间思考外来要做什么,你现在就要操心他们十几年的事,可不如来操心操心你夫君我。”唐子盛将人抱在怀里,有了孩子之后他们二人相处时间还是不可避免的减少了。   而且有些举动倾城不想让孩子瞧见,他便也要避开些,导致和倾城黏在一起亲亲抱抱的时间又少了大半,可是为难了唐子盛。   “年纪不轻,怎么还跟小孩似的。”   “我还尚不满三十,哪里不算年轻。”唐子盛可不认老,说着还要在亲倾城一下。   “父亲,爹爹,二弟和三弟又逃家了。”   “……”唐子盛听到满满在院子里的喊话,差点气笑,“刚刚还叫他们安分些,这会又给我闹幺蛾子。”   ——————————   “二哥,我们不带姐姐出来,父亲和爹爹不是很快就知道我们逃家了。”   “没事,城里大街小巷我都摸熟了,再说是父亲要我去买好点的簪子给阿芫送去,就算他们找过来我们也有正当理由。”唐旭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保证。   若不是他不是个哥儿,不晓得哥儿都喜欢什么东西,他早就自己去了。   “那到时候父亲问起来你要说我是出来帮你忙的。”   “知道了知道了,父亲和爹爹最宠你和姐姐,就算是你偷跑出来也不会动手打你,瞧你怕的样子。”唐旭撇嘴。   “父亲和爹爹也没打过你。”唐隐可不许哥哥污蔑父亲。   “哼,当然不打我,只让我抄书,说起来还不如打我一顿。”   “那也是哥哥犯错在先。”   “别争论这个了,我们赶紧去点金楼买了簪子送到周叔叔家。”   “好吧。”   ……   “爹爹,我想吃糖葫芦。”满满瞧着街上的糖葫芦,可馋了。   “前几日才掉了一颗牙,现在吃糖葫芦不怕牙齿到时候长出来不好看?”许倾城逗弄满满。   满满一听捂住牙齿,“那还是算了。”   唐子盛听得发笑,“我的小满满,怎么和你爹爹一样打小就这么爱漂亮。”   “因为我长大以后也要像爹爹一样好看。”   “嗯,有志向。”   “你尽会逗她玩。”   三人走到点金楼,里头的侍者见是少东家过来,赶忙迎出来。   “圆圆和团团可有过来过。”许倾城这会出来就是为了逮人,两个小家伙连给家里人说一声都没有就自己偷跑出来,逮到了除开罚抄,还要加马步,将他们的精力消磨消磨,免得成日心里头冒鬼心思。   “两位小主子刚走不久,他们在店里选了一只簪子。”接待的侍者捡重要的说,本来在楼里见两位小主子过来身边没跟着人,就已经悄悄着手去府里告诉一声了,没想到少东家先一步过来了。   “动作倒是快。”唐子盛莞尔,若是每日学习的时候也有这样的速度,也就不必现在还背不会千字文。   “既然如此,你就继续忙去吧。”许倾城知道这两个小家伙离开,也就不多留,只是有些头疼,“看来今日这午饭是要在周府用了。”   “那我们的脚程得快些,不然两个小家伙送了东西怕是要急着赶回来。”   “要去周叔叔家吗?”满满听到眼睛笑的眯起来,原本还没褪去的婴儿肥脸蛋看着实在是忍不住让人嘬一口。   “嗯。”许倾城点头,“这么高兴,不是昨日才见过阿芫。”   “阿芫乖巧,每次奶声奶气叫我姐姐可比圆圆叫我要受用多了。”满满颇有些嫌弃这个弟弟,一看就是平日里相处的冤家。   “你这话要是让圆圆听见,保准明日你屋里的东西又得少一样。”唐子盛可是知道圆圆的气性。   “不问自取是为偷,圆圆要是在这样,我就要告诉先生打他板子了。”满满一副正气的模样。   “那若是圆圆留个字条呢?”   “圆圆才不会想到这样做,就算是想到了也是团团支的招,到时候就是两个人连坐。”   唐子盛和许倾城听得无奈的对视一笑,团团和圆圆两个是双胞胎,平日里干坏事总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惹得满满一个人对付不过,吃了不少亏。   “行,等我们去把他俩接回来,就给他们立个规矩,若是日后再敢不问自取,就罚零花钱,一次一月,再犯加倍。”   满满听着蹙了眉头,“是不是太严重了?”   “不严重,虽然再他们看来拿家人的东西不像是自取外人的东西,但这个行为也不好,若是现在不改日后可就难办。”   “那,好吧。”满满点头,的确要改,她就不随意拿别人的东西。   ——————————   “阿芫,上次的簪子你不喜欢这个呢,亮晶晶的好看。”   “阿芫喜欢。”四岁的小娃娃最喜欢这些看着好看的东西。   “喜欢就好,这次是我和团团一起给你挑的,看来团团的眼光还是不差。”   唐隐撇撇嘴,他的眼光本来就不差,是哥哥的眼光一点都不行好吗。   周南川和海棠站在门口,瞧着这一幕,这做父亲的那个直摇头,“唐子盛这家伙,教出来的儿子跟他一样滑头。”   “之前那根簪子你能以没做好做借口退回去,这支你又想怎么退回去。”海棠看着自家哥儿发亮的眼睛,又言,“这次的簪子阿芫很喜欢,你怕是没那么简单拿到手。”   “阿芫既然喜欢那自然是留下。”周南川打着折扇,唉,可惜了,唐子盛家里两个能拐,但他是没有这个运气,倒是被唐子盛家的儿子先一步拐走了他的小哥儿。   明明才豆丁点大,他怎么就能看到往后十几年他家哥儿被唐子盛家的小子拐走的样子了,真是太可气了。   “老爷,唐大人来了。”   “来了就请进来,总不能还要我亲自去接。”周南川这会心里正不大舒服呢。   “自然不用,你家我和倾城总是轻车熟路能寻到的,我家两个小崽子可有闹你们。”唐子盛放下怀里的满满,往屋内看去。   结果两个小的都搭怂着肩膀,往椅子后面躲去,可见还是怕的。   “圆圆和团团都很乖,哪里会闹人。”海棠应了唐子盛的话,“如今正要到开饭的时候,你们夫夫正好留下,也让阿芫和你们家的孩子玩一玩,他平日不爱动弹,也就只有你们家的孩子过来才愿意起身玩闹。”   “我们正有此意。”许倾城也极为喜欢阿芫,这样乖巧的哥儿,就是团团小时候都不及,这也算是海棠苦尽甘来,算是上天给他们的礼物。   “那就去饭厅,我着人上菜。”   “好。”   饭后,几个大人在院里坐着喝茶下棋,几个小的在院里你追我赶玩的起劲,只是阿芫年纪小,其他人都让这他,不然他定然是头一个被抓住的。   “几个皮猴子。”唐子盛看了一眼,道。   “这一堆里孩子里你家占三个,这一句可是自己吃亏了。”周南川笑。   “我虽然不愿拘着孩子天性,但活泼过头总也是不好的。”况且他小时候在山野间长大,也是够野了,但有时候还都比不上圆圆这小子。   “我瞧着倒是不错,满满尚且八岁,就已经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懂事的紧,圆圆虽然有时顽劣,但性子正,日后也不会因此出大岔子,至于团团,这孩子最是像你,日后也不晓得谁有本事拿下。”   “这些事现在想还早,他们自有自己的缘分,我又何必操心。”   “是吗?若是日后满满和团团跟沈熠然一样不嫁,你当真不操心?”   唐子盛点头,“你独独不说圆圆,看来是认定我家小子日后是你女婿了。”   “……”周南川没想到这也有坑。   “不嫁有不嫁的活法,若是没遇上对的人,便是不嫁我也养的起,百年之后我留下的产业也够他们安度余生,更何况,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烦恼。”   “还有什么烦扰,你且说说。”   “满满我且放心,就是团团,我总觉得日后定然要给我一个大惊喜。”唐子盛的直觉向来不差。   “比如?”   “比如某日带个哥儿或者姑娘回来,我觉得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周南川神色复杂,若真是如此,还不如不嫁来的好一些,就同小子一般,不娶哥儿偏要喜欢一样的小子,总是惹人非议的很,不过以唐子盛的本事,就算真是这样也能护人周全。   更何况团团这小家伙,最是跟唐子盛性子像的,真要是如此自己也能寻到好办法,不需要他们多操心。   “不提这些远的,你觉得圆圆日后能干什么?”唐子盛像是随口一问,但听在周南川耳朵里,就是这家伙开始为他家孩子日后讨他欢心在铺路,记得唐子盛有了孩子后说过一句要从孩子抓起,没想到这娶媳妇也能派上这句话的用场。   “无所谓,只要不是在家坐吃等死都行。”反正都是看不顺眼,做什么都一样。   唐子盛摇摇头,周南川这岳父难搞的很,日后还是得圆圆自己努力,他这个做父亲的只能帮到这儿了。   ……   在周府呆了一日,回去的路上,唐子盛一手一个,许倾城抱着满满,往回走去,许是白日里玩闹久了,在路上三个小的就睡着了。   “感觉不过几日的功夫,这两个小家伙就长大了。”唐子盛笑着同倾城道。   “小孩子本来就是一天一个样,记得我们从南州回来时,差点没赶上满满的周岁宴,那时候在宴上,满满就大变了模样,也就不到六个月的功夫。”   他们当日风尘仆仆的赶回去,结果他们不认识满满,满满也不认识他们,闹了好一通笑话。   “也是,也许用不了多久,三个小的就能接手我们的位置,到时候我们就继续游山玩水,乐得自在。”   “他们现在也大了,其实我们也能带他们出去走一走,前不久熠然还给我写信说是想要见见几个孩子。”   “他那是在宫里待的无聊,不过真要是带过去了,只怕满满和圆圆要气死了。”唐子盛突然这么说了一句,还笑了一阵,怎么也止不住。   “你这是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了。”许倾城可知道唯有他夫君脑子里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时,才会这样突然发笑。   “舅舅和舅父的孩子今年才五岁,比起团团都还要小一岁,到时候满满和圆圆见了要叫舅舅,你说会怎么样?”   许倾城被这么一提醒,脑子里一下顿住,随后也跟着笑出来,“估计满满还好,圆圆要是知道自己要叫一个小一岁的小家伙舅舅,怕是要气的不吃饭了。”   “嗯,若是这两个小家伙都和团团一个性子,我也就不必这么担心了。”   “你这话里有话,若是都跟团团一个性子,只怕是舅舅和舅父的孩子要被耍的团团转,到时候团团叫了人家舅舅,之后没准就要哄着人叫回来。”这事团团干的轻车熟练。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在等他们大些再说见面的事。”   “说晚了。”   “嗯?”   许倾城挑眉,“舅舅和舅父前不久给爹爹写了信,说是近来要到沧洱城来,到时候这位表弟我们是要见的。”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前几日我忙昏了头,一时忘了爹爹给我说过这事,方才才想起。”   “岳父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唐子盛想要扶额,但两只手都被两个崽子给占了,最后只能深呼一口气,缓解情绪。   “爹爹和父亲成日神仙眷侣,哪里有空管我们。”许倾城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却带了几分忧伤,他学算是从医十载了,但爹爹身上的旧疾却是一直治不好。   以前没遇上师父,爹爹被年大夫诊断说是时日无多,这十年都是靠药物温养,可药也总有失效的时候,这些时日爹爹的身体就经常出现一些小病小痛,偏他尽其可能,也知道爹爹至多再撑五六年,便是到头了。   唐子盛当然也清楚,和岳丈这样觉得现在能陪岳父走过的每一年都是失而复得的珍品不同,倾城一直同岳父生活在一起,得知这样的消息,心中的难过谁都比不了。   “子盛,人有时候的确贪心了些。”许倾城突然言,当初得知爹爹时日无多时,他希望爹爹再陪他走一段,要看他成婚生子,看他能够过好日子。   现在爹爹比先前有十多年的时间,他有想爹爹陪他再多走一阵,明明爹爹不算老,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原本还有好久好久可以过活,因为他,寿数折半。   “人,怎么可能不贪心呢。” 第127章 番外二 带崽日常2   “爹爹, 今日这么早叫我们起来,是谁要来啊。”唐隐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没睡够。   “是爹爹的舅舅和舅父要来, 他们还带了你们的小舅舅过来, 到时候可不许欺负人啊。”许倾城为团团穿好衣服细心叮嘱。   “小舅舅?比我还要小吗?”唐隐除了阿芫还没有其他相熟的孩子比他小呢。   “嗯, 比你还要小一岁,但是论辈分可是和你爹爹我是一辈的, 到时候团团帮我看着你哥哥, 别让你哥哥欺负人家。”   “好。”唐隐乖乖点头,比他小一岁的小舅舅, 嗯,是不是可以骗一骗反过来叫他小舅舅啊。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许倾城一见团团小眼睛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就晓得心里准没想好事。   “没有。”唐隐见被拆穿,赶紧摇头。   “行,我家团团一向说话算话,爹爹信你没打鬼主意。”   唐隐苦恼的低下头,爹爹总是有办法治他,现在就是他想干什么也不行了, 不然岂不是成了说话不算话。   和团团苦恼的还有圆圆, 只是他苦恼的是要叫一个比他小的娃娃舅舅, 就是叫哥哥他都不干,还要叫舅舅,真是欺人太甚。   “父亲,真的要叫舅舅,他明明比团团还小,团团都叫我哥哥, 我叫他舅舅,让学堂里的同窗知道好丢人。”圆圆鼓着气,企图让父亲松口。   “学堂的夫子教你尊卑礼仪,按照辈分他的确是你舅舅,若是让他叫你哥哥,岂非让你外祖们也要降辈分。”   “那”当然不行,唐旭叹气,看来是没办法了。   许倾城带着满满和团团过来,跟着唐子盛一起去了爹爹的院子。   马车天不亮就到了城外,守夜的士兵早有吩咐,见到马车后就放人进了城,这会将军夫夫正带着他们的幼子在晏或还有许映乐的院子里休息。   “爹爹。”许倾城过来,见爹爹怀里抱着一个睡着的小子,就知道是舅舅的孩子。   “起来这么早干什么,还把满满他们也都闹了起来。”许映乐见着外孙外孙女满面倦容,有些心疼,小孩子觉多,是该让他们多睡一会。   “平日他们上学堂也是这个时候,要是放了假就疲懒了,岂非是纵容了。”许倾城坐到爹爹身边,仔细打量爹爹怀里的小娃娃,舅舅和舅父也都生的一副好面相,这孩子更是长尽了舅舅舅父的优点,粉雕玉琢,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个哥儿。   “舅舅他们呢,怎么就岳父你一个人在这儿。”唐子盛看半天也不见人,不会还在睡回笼觉吧。   “去隔壁院子切磋去了,这把年纪也不消停。”   “岳丈和舅父切磋倒是新奇,我带孩子们去看看。”唐子盛可是知道他们家的三个崽子深受他爹爹写的话本子影响,最喜欢的就是江湖侠客,如今遇上比武这样的盛事,正好带他们去看看。   “好。”圆圆第一个应声,就往外面跑去。   ————————————   “你这些年看着也没少练,我还以为你这西州养老都要把人养富态了。”景奂活动了筋骨,拿着石桌上的茶壶大口喝着,许久没有打的如此酣畅淋漓了。   “你在皇宫足不出户都不见富态,我作何会富态。”晏或姿态比起景奂就要赏心悦目多了,虽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看着却还是如二三十岁一般,叫人好生羡慕。   “皇宫也有演武场,宫中的侍卫也是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的,与我比划比划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每日在宫中待不住,就要同宫里的侍卫统领比划一番,已经让好些个侍卫统领没干满职就退下去了。”沈棣棠毫不客气的拆穿景奂。   “看来就算是皇宫你的日子也照样过得不错,这次过来西州目的是什么,我可不信你们信里说的只是过来走亲访友。”   “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卸任了,不日你就会听到大景换新帝的消息,熠然已经历练了这么久,早就能够胜任了。”景奂笑的开怀,终于能够从皇宫里逃出来,他可是太开心了。   “熠然有你这样的养父也是倒霉,我记得熠然尚且没有成亲,也无子嗣,你将黎儿带到西州,日后位置是打算传给谁?”   “熠然不成亲,现在在皇宫多半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怎么会让熠然难做,将黎儿带过来,就是让他认认人,也顺便出来走走,不久还是要回去的。”   “那你们是什么打算?”   “我反正是卸任了,在西州呆些日子,我和棣棠再回皇城去,等黎儿年纪在大些,我们就放心四处走走。”   “舅父想的真是潇洒,可怜沈哥儿一个人在宫里。”唐子盛一进院就听到这话,满面笑意的搭话。   “你小子倒是一来就找我的难处。”景奂也笑,有看着唐子盛这身后跟着一串小萝卜头,“几年不见,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到舅爷爷这边来,让舅爷爷好好瞧瞧你们。”   唐子盛推了推满满的肩膀,让她这个做姐姐的带两个弟弟过去,“方才听岳父说岳丈和舅父在对练,我便引孩子们过来看看热闹,不像你们已经打完了。”   “要看比武这还不简单,和晏或打过了,我和你小子比划比划,听熠然说他在西州给你做护卫的时候,可是教过你一段时日,这身手肯定不差。”景奂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着就要起来。   唐子盛委实没有想到自己挖抗让自己跳进去了,看舅父兴致勃勃,他也不好推拒,便解了外衣,上场试试。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所以唐子盛在出手前小声让舅父放点水,不然在几个孩子面前丢人可就是有损父亲的尊严了。   场面上交手,圆圆看的最是激动,甚至还拍起来手,一个劲的给父亲加油,满满和团团也不甘示弱,满院子孩子的吵闹声听着却不烦人。   就是一向不怎么笑的晏或都满目含笑,听着有趣。   本来景奂听着几个孩子的加油声,也不想让他们失望,想着干脆让唐子盛表面上看起来赢了,但谁晓得在映乐怀里睡得景黎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了。   小小的一个人,也大声喊父亲加油,可惜一个人势单力薄,比起三个小外甥是输了气势的。   但景奂有了儿子加油,那哪是能认输的,顶多是让唐子盛输的好看些,不让他丢面子罢了。   唐子盛被一个擒拿制住,笑着下场,这还真是打不过。   “承让了,唐家小子。”景奂高兴就要过去抱景黎,谁知晏或这会站起来。   “继续。”   “……”   唐子盛偷笑下场,看来今日舅父是注定要在自家儿子面前输一场了。   “爹爹,外祖能打赢吗?”圆圆担心,如果打不赢他们就要更大声的喊加油,输人不输阵,对面就一个,他们有三个。   “能,平地交手你外祖可以说是无出其右,若是在马背上,就是你们舅父要厉害些。”   “好,那我就继续喊加油了。”圆圆鼓足劲,哼,小舅舅,先体验体验什么叫下马威吧。   唐子盛哪能看不出他们的心思,又细细看了看景黎,到底是皇家养出来的,五岁的小子满身贵气,和他家小子的野气一点也不同。   这样看着,虽然景黎比团团小,没准心里年龄比满满还要成熟,叫一声舅舅也不亏。   日后有个做皇帝的舅舅照着,不对,沈熠然这会也上位了,他可是几个孩子的干爹,干爹不比舅舅香。   最后果不其然,景将军输给了晏或,晏或也给几个孙子孙女挣回了赢面。   “厨房的早饭备好了,你们可要收拾了。”许映乐引着倾城过来,家中难得这么热闹。   “打了一早上的确是饿了,今日阿或赢了我,可得请我吃一顿好的。”景奂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输赢。   “管够。”晏或走到许映乐身边。   “哈哈,那就好。”   饭堂今日摆了两张桌子,平日里都是在一块吃的,但今日孩子多了一个,大人又要叙旧,就把几个孩子给安顿在小桌上吃饭。   圆圆一边刨着碗里的饭,一边瞧着对面坐的小舅舅,这样慢条斯理的吃饭都要比姑娘家麻烦,这里的姑娘家特指他姐姐,唐若溪。   “二哥,吃饭。”团团悄悄提醒,这么一直盯着人脸看,很不礼貌。   “哦。”   “你,是打皇宫过来的?”   景黎转过脸看向问话的女孩,根据刚才的观察他以为会是那个小子会先忍不住同他搭话。   “嗯。”景黎的夫子是个大儒,刻板守礼,像是用席,一般是不许他说话的。   “皇宫是什么样的?”满满好奇,她惯是喜欢漂亮的东西,听爹爹说皇宫里漂亮的东西有很多,还有许多是外人一生也无法见到的,她还想着日后等她长大,就去皇城找她干爹,瞧一瞧皇宫到底是个什么样,但没想到皇宫的东西没看到,人是先看到了,这个比她小三岁的舅舅看着就是精致的娃娃。   景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一直生活在皇宫,可以说除了这次出远门几乎就没有踏出过深宫,要问他觉得皇宫怎么样,“也就是普通屋瓦,没什么两样。”   “不是说皇宫都是金子造的吗?普通屋瓦哪里会用金子,寻常百姓家底蕴丰厚些的也不过是有些碎银,至于金子是见都不曾见过的。”圆圆不信,若真是普通屋瓦爹爹和父亲就不赞不绝口了。   “皇宫不是金子建的,也是木头造的,最多用了琉璃瓦。”景黎纠正,若是皇宫由金子建,岂非铺张浪费,不要说百姓不答应,父亲和爹爹都不会同意。   “那看来传言有误。”满满满足了好奇心,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反正日后她亲自去了皇宫就知道长什么样了。   “小团子,你又趁我们说话,把肉给夹完了。”圆圆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原本靠近他盘子里的肉已经不见踪影,除开他的冤种弟弟没有人会做的这么绝。   “是二哥自己不吃,还不许我吃了。”团团不认错,还嚣张又夹了一块,最后桌子上在无人说话,都在专心致志的寻找肉食。   下了桌,圆圆和团团就又偷溜出去,走之前和满满打了商量,他们去把阿芫从周府接过来,不许满满告状。   最后三人达成共识,满满留在院子里带着小舅舅逛一逛。   “有兄弟姐妹真好。”景黎瞧着他们三人感情极好,有些羡慕,在皇宫里他就一个小孩,虽然也有一位义兄,可是他们年纪相差太多,除开练武时和义兄交集多,平日里很难有话说。   “好也不好,他们烦起人来也受不了。”满满回应,这也是甜蜜的烦扰吧。   唐子盛和许倾城时不时往外瞧一眼。   “看来没有因为要叫小舅舅就孤立黎儿。”   “那是如今只有满满,其他两个臭小子跑出去了。”   “跑出去接阿芫了,阿芫要是过来,圆圆可是自找束缚。”   “不然我为何让他们明目张胆的走了,要治圆圆除了我们,还得是阿芫看着。”唐子盛眼睛又不瞎,而且熟知这两个小家伙的秉性,这时候偷跑那是肯定的。   “几个孩子在一处玩闹有自己的事做就好,我就是怕这些日子没有我们看着,圆圆和团团两个小鬼灵精把阿芫和黎儿带坏了。”   “这说不准哟。”唐子盛觉得带坏那是肯定的,像是景黎这种在深宫里拘着和圆圆他们玩熟了,那可就是解放天性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过七八日时间,景黎已经同圆圆学会了如何上树,也学会了逃家在大街小巷四处摸路,如果不是唐子盛一直派人跟着,这几个小的就是被人拐了都没人发现的了,虽然如今的沧洱城治安极好。   好在将军只在沧洱城待一个月时间,不然日后的君主定然是要在西州染上一堆调皮习性,想改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   “小舅舅回去记得给我们写信,等我们再长大些,就让父亲和爹爹带我们去皇城看你。”   “好,我在皇城等你们。”   唐子盛见几个孩子道别,有些好笑的看着圆圆,“之前让你叫小舅舅跟要了你的命似的,如今怎么叫的这么顺口。”   “那是混熟了,一个称呼而已,我才不会这么小气,而且这不是父亲你说的礼仪尊卑嘛,我做到了你不夸我就算了,还笑我。”圆圆幽怨的看向父亲。   “好,是我错了,给你道歉。”   “这还差不多,不过父亲,我们什么时候去皇城啊,我和姐姐还有团团都想去皇宫看看的。”   “是吗?”   “嗯嗯嗯。”三个小脑袋点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可见想去的决心。   “那就等圆圆你什么时候把开蒙的书给背下来,我和你们爹爹便带你们去。”唐子盛笑的狡诈。   “……”   “满满和团团做监督,不可以放水。”唐子盛给另外两个委以重任。   圆圆立刻嚎啕起来,“父亲我又不考秀才,不想读书,你说过因材施教,我这么调皮捣蛋日后不是去做将军就是成为江湖侠客游历江湖,字我会认不就行了,怎么还要背啊。”   “书中自有黄金,书中自有颜如玉,不管你日后要做什么,胸无点墨总是容易被骗,更何况阿芫在读书上颇有天赋,日后你们要真是在一起了,他说什么你都不懂,岂不是难熬。”   唐子盛一席话将圆圆将死,只能垂头丧气的答应,然后双腿如砣了千金重铁,凄凄惨惨的踏回府里。   “你们俩也别笑话圆圆,到时候团团也要考核一样的进程,满满便要多两本书,做不到皇城之行无限延后。”   “没问题。”满满答应的很快。   团团也点头,两个小家伙迅如疾风的进府,他们这学习的劲头可比圆圆充足多了。   “我看你就是忽悠他们。”   “哪里忽悠了,交易明确,倾城怎可诬赖你夫君我。”唐子盛牵起倾城的手,也慢悠悠的进府。   “你本就打算明年夏日带他们去,现在还要让他们读书,可不算是忽悠。”   “当然不算,我可没有允诺,这会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虽然殊途同归,但既然选择了不一样的路,就要自己承担代价的。”这就是心急的代价。   “你也就是仗着他们小时候好骗,等他们长大了,可就骗不着了。”   “谁说的,倾城怎么能够不信我,就是他们成年了,我照样能够骗他们。”唐子盛这个无良父亲在这一刻尽显无遗。   许倾城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接着问下去,“那,夫君你有没有骗过我。”   唐子盛一愣,接着又笑起来,“原来倾城等在这里,没有,除开身世我在没有隐瞒过你什么。”   许倾城双手环住唐子盛的脖颈,一下吻住唐子盛,细细研磨一番后,微红着脸说,“我知道。”   “夫郞今日这么大胆。”唐子盛环住人腰的手收紧,不客气的追吻回去,既然今日是倾城主动,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砰——   唐子盛听到声响双目一凛,瞧着拐角处三个捂住眼睛的崽子但手指缝却微微张开,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如果圆圆这会不是趴在地上唐子盛还信了他们是无意的。   许倾城自然也看到了,之前他千般小心就是怕在孩子们面前被看到,万万没想到还是被看到了,于是整个人更是羞红了脸,立刻松手头也不回的往屋子里跑了。   唐子盛怀中美人离开,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个崽子,“之后一个月每日多练十篇字。”   说完就匆匆追着夫郞而去。   只留下三个嘴巴长大的崽子,心中无限悔恨。 第128章 番外三 少年往事   “映乐, 待会见到夫人和小主子要行礼,说话咳咳、也要恭敬,不能发脾气知不知道。”一位身材消瘦的妇人牵着一个五岁大的娃娃,边走边叮嘱, 怕孩子太小不懂事惹了主人家生气。   “映乐记住了, 娘亲, 映乐会乖的。”小孩奶声奶气的回应,听得妇人心里一揪。   “诶, 娘的乖映乐, 你自幼就听话,要不是你父亲走的早, 我也不用如此担忧你。”妇人怜爱的揉了揉映乐的头,若非她这病来势汹汹, 只怕是要不成了,她怎么舍得让映乐卖身到沈府。   妇人带着映乐来到了公子的院里,夫人已经带着小公子等在那里,瞧着许映乐满面的笑意,“可是小映乐?”   许映乐抓住自己母亲的手,看着这位面容慈善的夫人, 点头, 又想起母亲进门前的嘱咐, 小声开口道,“夫人好。”   “嗯,是个乖巧的孩子,正好棣棠少兄弟,平日里老是一个人呆着闷得慌,有个差不多岁数的小孩陪着, 性子也能松快些。”沈夫人瞧着满脸倦容的安奶娘,心里叹了口气。   “多谢夫人照拂。”安顺意放下心,有夫人这句话,她知道映乐定然能够平平安安活到长大,日后再找一个府里有出息的管事,也算是一生平安顺遂了。   沈棣棠站在母亲身边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上一两岁的孩子,看打扮也是个哥儿,娘亲说要给他找个作伴的孩子,便是这样小小的一个人吗?   “映乐,过来。”沈夫人见棣棠满眼好奇的看着许映乐,便招了招手,把许映乐从自己娘亲身边叫了过来。   许映乐怯怯的过来,被沈夫人拉着手,“这位是日后你要伺候的人,是你的公子。”   “公子好。”许映乐顺从的给小公子行礼,但是他还没蹲下去,就被小公子拉住手。   “我叫沈棣棠,看你比我小,叫我哥哥就好,不要叫公子。”沈棣棠一见许映乐就喜欢,这样乖乖巧巧的弟弟,比起他在其他府上见到的小孩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他本是极喜欢弟弟的,但娘亲在生了他之后怀里身子,再无法生育。   而府里其他的孩子都是养在姨娘屋里,不与他亲近。   “不能乱了规矩。”沈夫人摇头,一个下人叫公子哥哥,旁的下人见了不知道要说多少闲话,就是要待这孩子好,也不能出格。   许映乐听沈夫人的,还是叫了公子,沈棣棠拗不过,闷闷不乐的答应下来,不过不管许映乐叫他什么,他都当是弟弟了。   同年冬月,安奶娘终是旧疾不治,撒手人寰。   从那时候起,许映乐身边再无血亲,就只有一个表面上是公子实则是哥哥的人待他如亲人。   ————————————   “阿或,沈府给的拜帖你们晏国公府收到了吗?”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少年正躺在树下,叼着一根草问树上睡觉的人。   “嗯。”树上睡觉的人懒散的回应,似乎对这事不感兴趣。   “皇城里每到适龄的公子姑娘及笄就要送一遭拜帖,若非拜帖上门时要还回去,我家都要堆满一箱子了。”   景奂往日也不感兴趣,男子成家一向比姑娘哥儿要晚一些,等到二十了也不着急,毕竟男子官配的岁数都要到二十五去了。   “嗯。”   又只得了树上少年一个字的敷衍回应,景奂气不过起来,“我说你整日怎么这么多觉,晏伯父让我多带你出门走走,结果你出来还是睡觉,晏伯父知道要气的三天吃不下饭了。”   “不睡觉干什么?”许是终于惹恼了小伙伴,晏或睁开眼,说他睡觉也不对,只不过是闲来无事在树上闭目养神罢了。   “去沈府的宴会啊,听说沈家的嫡公子生的很好,我要去瞧瞧。”   “若是看美人我自己照镜子就足够了,你要去自己去,这样的场合我是不去的。”晏或打了个哈欠。   “你怕这宴会上又有不长眼的戏说你,皇城里大多数少爷我们都见过了,不长眼被揍的也差不多了,我估计没几个人不知道你的名声。”景奂劝诫。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晏或冷冷的看了景奂一眼。   “哈哈,这你还记得啊。”景奂打着哈哈,“那你不去就算了,我家老爷子反正是要我去的,没准在宴会上我就瞧对眼了沈公子,日后娶回来做夫郞,比你先成家立业,看爷爷还说我比不上你。”   “沈府发拜帖就是为了在京中适龄少爷里挑女婿,你就算看上人家了,也得人家看上你。”晏或打破景奂的幻想。   “我也算是皇城里排的上号的风流少年,只要沈家公子不瞎,肯定能看上我。”   景奂不是自吹自擂,他景家也是马背上打下来的,虽然父母早逝,但景家还有他爷爷在,不至于落魄,且如今家里就他一个独子,家中没有什么膈应人的亲戚,是皇城许多嫁哥儿和姑娘的人家最喜欢的。   “那我去了你岂非更没戏了。”晏或反问。   “呵,这可说不好,比相貌我是比不过,但你家那一烂摊子,谁嫁过去日子都不好过,只要这些做父母的不是想要攀高枝,肯定是选我不选你。”   晏或不言,景奂这话说的倒是实话,他家那一烂摊子,除非低娶,不然整个皇城没几个相同世家的父母愿意把自家放在手心里宠大的姑娘哥儿送到这样一个龙潭虎穴。   “所以去不去,给个准话,要是真成了,到时候我就不专门跑一趟过来找你喝酒了。”景奂还在劝。   “景奂你不对劲。”   “啊?”   “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劝我去,你是不是已经看上人家沈家公子,要我去给你充场面的。”晏或一针见血把景奂心底的小心思给捅了出来。   “……还是被你发现了。”景奂挠挠头。   “什么时候瞧上的?”晏或有些好奇,他和景奂虽不说天天处在一块,但每日学堂都在一处,平日出门的时候景奂也常过来找他一起出去,可不见有什么时间起少年思春的心思。   “嗯,咳咳,也没多久,就上次我去白马寺替我爷爷烧香,正好撞见了沈家的公子。”说起这事的时候景奂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当时他烧香带去的孝敬的香火钱被他给弄丢了,虽然这事看着不打紧,但那日白马寺去的也有好些权贵人家,若是传出去景家连给佛祖送香油的钱都没有,指不定私底下要怎么编排。   幸好沈家公子心善,差了身边的人给他悄悄送了银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嗯,一包银子芳心暗许,少年人就是容易动情。”晏或听完了八卦又倒了回去,单手枕头,继续闭目养神。   “嘿,你小子比我还小几个月呢,有资格说我。”景奂气的牙痒痒,晏或这家伙真是气人。   “沈府的及笄宴我去了。”   景奂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还不大确定的问,“当真?”   “自然是真的,你的终身大事作为你兄弟自然还是要上心的,我就先祝你赢得美人心了。”晏或说的意味深长。   景奂轻哼一声,算是彻底消了气,“借你吉言,不过我觉得那日沈家公子替我解围肯定也是觉得我生的俊朗,我俩定然能够促成一段佳话。”   晏或不搭这话,只用一副不好言说的表情看着景奂,人啊,有时候就是自负过头,尤其是景奂这样的。   ……   大豫三百十年六月初七,正是沈家及笄宴的拜帖写的日子,为此皇城里许多荀贵都让自家尚未娶亲的小子参宴。   沈家掌户部,这可是肥水差事,田赋,关税,厘金,公债,货币及银行等等,样样都与银子相关,且平日许多要用银子的差事也要走户部关系,若是能够和沈家交好,之后从户部拨银子也省不少事。   所以今日不管有没有对沈家嫡子起心思的小子,都被家里强硬着给押了过来,晏或是和景奂一同到的,他本无意于沈家公子,而且晏国公府也不需要和他人多结交,所以也不打算在宴会上打眼。   虽晏国公没有实权,但借着皇亲国戚的名声在皇城也少有人敢惹,真要和沈家联姻,地位是还是沈家高攀了。   “诶,你这是要去哪儿?”景奂满目在沈府扫视,还不待他们走到宴厅,就瞧见晏或往偏僻处去。   “你自去找你的沈公子,我就不打扰了,若是沈公子一眼看中了我的美色,只怕我们要兄弟阋墙。”晏或只想趁着这会人不多,找个僻静的树上躺着,他天生懒骨头,不愿和人多往来。   “……我说阿或啊,咱能不能要点脸,沈公子有这么肤浅?你以为人家都跟皇城里那群没什么见识的纨绔一样。”   “肤不肤浅我不知道,我只晓得今日你要夺得美人心是难了。”晏或说着示意景奂往一处望去。   “季秋行。”景奂看见晏或指的人,一副金相玉质的好相貌正是皇城里姑娘和哥儿最喜欢的长相,而且季家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家世也简单,真要比起来,景奂也就和他打个平手。   “这家伙怎么来了,阿或要不你待会牺牲一下色相,替我把季秋行这小子弄走。”景奂说的心急,但谁知道一回头,原本站在身旁的人早就消失不见。   “啧,阿或这家伙真是半点义气也不讲。”   不就是季秋行吗?还真当他怕了他。   ————————   晏或躲了清净,今日他可不想在别府邸上演一出大打出手的场面,还是躲远些,若是景奂真的搞不定人家,他再试着出手看能不能帮忙。   只是他刚从假山出来,就不小心和一个端茶水的丫鬟迎面相撞,若非他反应快,这热茶就直接泼到了他身上,但就算是躲避及时,衣摆还是没能幸免。   嚓——水杯落地成了碎片。   “公子抱歉。”端茶水的丫头吓得立刻跪地求饶,今日来参加他们府上宴会的人都是皇城荀贵,随便哪个拿出来都能要了她的命。   晏或皱了皱眉头,道今日气运不佳,“无妨,下次小心些,府里可有换衣服的地方。”   “有的,公子请跟我来。”丫鬟听闻贵人不追究,心下松了口气,就要把人往府中提前准备的屋子里带。   虽然说宴会一般出不了纰漏,但是总少不了意外情况,为此办宴会的府邸都会提前准备这样收拾的屋子,留给贵客整理仪容。   可不巧,走到一半丫鬟遇到前厅伺候的人,说是今日前厅来的客人多,一时间抽不出人手,让丫鬟赶紧去帮忙。   晏或便不多为难,让丫鬟给他指了明路,自己去寻,只是也不知道沈府到底是谁设计的,这七拐八拐的路线加上假山细水,晏或按照丫鬟说的走了几次,就彻底迷失在沈府了。   这时候晏或便不敢动,怕一个冒失闯进了沈府后院里,若是少爷的院子还好,若是姨娘和未出阁的姑娘哥儿院里,可是有损人家名声。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看能不能等到沈府的下人路过,将他带出去,不然只能等景奂这个缺心眼想起过来找他。   可惜周围都是杨柳树,柳枝弯弯不堪重负,晏或想上树躺着都怕把树给压塌了,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靠在假山上休息。   若非此地不是自己家,他都要上假山上躺着了,果然不该答应景奂过来。   就这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晏或总算是听到了脚步声,眉间喜色还未上来,就见着假山后出来的哥儿被他吓了个正着,一个没稳住跌坐下去。   “你、你是谁?”许映乐今日不必去前厅伺候,便想去折些荷叶回来做糕点,谁知刚从荷池回来,就撞上一个生人,这可是后院,这位公子怎么躲在此处吓人。   “抱歉,吓着你了。”晏或无奈,他习惯躲在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原本是还想请人帮忙,结果还不待开口就得罪了人,为此晏或只好先将刚刚这位哥儿跌坐下来散落的荷叶捡起放进篮子,再递给人家,“我是前厅的客人,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正打算去换一身,不想指路的丫鬟有事要忙,便自己找了过来,不甚迷了路。”   许映乐接过篮子,听这位公子这么一说便明白了,“此处是后院,公子还请不要随意走动,既然公子弄脏了衣服,我带公子去换衣服的地方整理仪容。”   “如此最好。”   许映乐其实不知今日前厅布置的屋子在哪里,他少有去前院的时候,但他知道后院的,不过今日不是公子及笄的宴会吗,请的都是各家的小子,怎么会有哥儿前来参宴。   晏或放心的跟着前面的哥儿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越走越荒凉,直到在一处院子停下,晏或怀疑更甚。   “公子且去里面等一等,我这就去为你打水拿换洗衣服。”许映乐将人安顿好,就急急忙忙往公子院里赶。   这位公子今日扮作小子来赴宴定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但他们院里都是哥儿的衣服,偏巧今日多数人手都抽调了去了前厅,像他这样得了公子吩咐在后院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这时候要是去几个姨娘房里借几个少爷没穿过的衣服,肯定是拿不到的,而且万一姨娘使坏将少爷们穿过的衣服给了他,岂非是损了那位公子的清誉。   如此看来,只能拿哥儿的衣服过去,只是许映乐不好做主拿公子的衣服,而且那位公子生的极高,是哥儿里少见这么高的,公子的衣服也不适合,想来想起他也只能忍痛将娘亲早早替他缝好的衣服先借给这位公子穿了。   十七岁那件应该正合那位公子的身量,就是这料子和款式已经是几年前的了,不知道那位公子会不会嫌弃。   ……   晏或坐在屋内的凳子上,怎么想都不对劲,这里一看还是沈府的后院,沈家老爷怎么可能会给客人用的屋子放到后院,这岂不是冲撞了,但是方才的哥儿也不像是戏耍他。   “公子我来了。”许映乐先将衣服放进来,又将先前打好的水给端进来,“今日府里腾不出人手,寻不得公子要的衣物,只能请公子先将就一下。”   晏或接过,边道谢边看衣服的时候不由顿住,“这衣服是哥儿穿的吧。”   “嗯,我知道公子此次前来是做了伪装,但府里少爷的衣服要经姨娘的手讨要,到时候万一出事毁了公子清誉,我便害了公子,所以公子只能委屈一下。”   晏或气笑了,合着这哥儿是把他当做扮小子的哥儿了,“你怎么看出我是哥儿的?”   许映乐抬头看晏或这张比公子还要漂亮的脸蛋,有这样一张清丽脱俗的容颜,只要不是瞎子应该都能认出来吧。   “公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公子换了衣服可现在此处歇息,等前厅散宴的时候我在带公子悄悄出去,不会让公子被人瞧见的。”   晏或瞧着小哥儿说的认真,突然起了坏心思,没有立刻澄清,“多谢你替我考虑周全,只是不知道你的姓名,日后等我回府,好来报答你的赠衣之恩。”   “公子客气了,我只是沈家公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不需公子报答。”许映乐说的板正,然后又见这位公子迟迟不换衣服,想着是不是在家里被人伺候惯了,自己动手怕出岔子,为此许映乐还贴心的问,“公子需要我服侍你换衣服吗?”   “不、不用。”晏或被吓得退后两步,手里的衣盘差点没端稳,这小哥儿当真是半点防备心也无。   “那映乐就先退下,公子要是有需要唤映乐一声就好,我就在门口候着。”许映乐贴心的拉上门,留的晏或一个人在屋里深仇大恨的看着衣盘里的衣服。   本来若是穿暗色的衣服,这茶水洒在身上不换也就不换了,但是偏巧今日晏或穿的月牙白的衣服,茶水在衣摆下方极为明显,不换有失君子之礼。   可是要换,就要穿外面的小哥儿拿进来的哥儿衣服,若是被人瞧见他可是要丢尽面子,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是顶着一身污糟出去要好一些还是换了这哥儿的衣服要好一些。   筹措良久,晏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结果外面的哥儿就在催了,“公子可换好了吗,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叫我进去,不必不好意思。”   “……”晏或一向做事随心所欲,今日碰见这么一个哥儿,还真是被治住了,若是刚才不使坏直接告诉人家误会了此事还好说,偏偏他方才刻意误导,这会要是告诉对方他不是哥儿,只怕是要气的哭,哥儿一向爱哭,他不善哄人,最后还是只有自吞苦果,换上了那身衣服。   这身衣服身量长度是够的,只是腰肩处却不大合身,晏或虽然生的一张比哥儿还漂亮的脸,但身量还是按照小子发育情况来的。   不过这身衣服衣料普通,且款式陈旧,不像是沈家公子会穿的衣服,那就是只有……   “我换好了。”晏或忍气吞声,幸好平日里就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模样。   许映乐被开门的人惊艳的移不开眼,纵使寻常衣裳,甚至不合身的衣裳这位公子都穿的如此好看,也不晓得日后要便宜了哪家的少爷。   晏或还没有被哥儿这么直白的盯过,从前这么看他的都是京城里的一些纨绔,最后被他揍的爬不下床,现在轮到哥儿盯着,他也不好动手,且这小哥儿眼里没有丝毫不堪的意思,满是欣赏惊艳。   “你盯着我做什么?”   “这位公子生的太好看了,映乐一时看呆了。”许映乐坦诚言。   “……”晏或垂目,“你方才说你是沈公子的贴身伺候的人。”   许映乐点头,他六岁到公子身边,两人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不过公子年长两岁,如今正是及笄的时候,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要办喜事离开沈府,到时候他肯定是要跟着公子陪嫁走的。   “那你家公子习性你定然了如指掌。”晏或想着既然已经这样了,他最好就是留在这里等宴会散了,在从后门蒙块布在脸上遮着回去,以他的身手肯定是不会叫人瞧见丢人的一面。   不过光这么呆着也是无趣,正好替景奂问一问。   许映乐奇怪的看向这位公子,“公子想知道我家公子习性干什么?难不成你是替你家中兄弟来打探我家公子消息的?”   兄弟,这么说也不错,晏或顺坡下,“嗯,我家兄长不日前见过沈公子,从此神魂颠倒,立下此生非沈家公子不娶的誓言,我作为他的弟弟,自然是要替兄长分忧的。”   “那公子须得先告诉我你家兄长是谁。”许映乐防备心极重,可不能叫人轻易占了公子便宜。   “这个自然,你应该听过,他便是景老将军的独孙,景奂。”   景奂在皇城还是有几分盛名,这么一说许映乐自然知晓,“原来是他,那景公子可是在白马寺那日对公子上心的?”   “正是。”晏或点头,为了拉近关系,晏或又亲近的问,“不知映乐现在你可告诉我了吗?”   “景公子在皇城美誉甚多,与我家公子自然是登对的,若是景公子当真有心,我说一些公子的喜好也不打紧。”许映乐看似答应,谁知转头一问,“就是不知道景公子既然是景家独苗,那公子怎么会是他的弟弟?”   晏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小哥儿当真机警,“并非亲生兄弟,表的。”   果然这样回话许映乐就不能判断真伪,毕竟他只是个少出门的哥儿,平日里皇城闲话也多是外面人穿的,景家具体如何他是不清楚。   待他疑惑看去,只见这位公子面露笑意,更是让他判断不出真假。   ————————————   景奂乐得开心,今日宴上他与沈公子搭上了几句话,肉眼可见沈公子对他也有几分好感,若是没有外人打扰,此事定然成了,只是说是来给他充场面的晏或,整场宴会下来却不见人,真是气的□□头硬了。   不过他也知道晏或不会提前离场,就算走肯定也得派人通传他一声,现在没人过来通知他,这人肯定还在沈府,可能不晓得在那个犄角旮旯睡着了。   景奂从沈府正门出来,就转碾到了后门等人,毕竟前厅客人都走完了,晏或这样不想引人注目的人肯定不会走前厅,到时候一定是走后门出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景奂等了两刻过后终于是把人等出来了,只是景奂瞪大眼睛在晏或身上扫视,我的亲娘啊,晏或平日里可是最讨厌旁人因为他的脸把他当做哥儿,怎么今日还穿起来哥儿衣服,这是在沈府受了什么刺激。   晏或也瞧见景奂了,既然被看见便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景奂将这件事一辈子埋在肚子里,不让第二个人知晓。   “阿或啊,你这是在沈府里受了什么委屈,你说,我作为你兄长定然是要帮你报仇的。”   “收起你的脑补,将今日的事忘掉,我不想在皇城里听到这件事的任何风声。”晏或说的平静,可见的确没什么事。   不过,“阿或,这事说出去丢人,我为了兄弟面子自然不会说的,但是你知道我嘴巴没把门,你不给点封口的东西怕是可能会漏啊。”景奂顺杆爬。   “是吗?我这样装扮正是替你探听到了沈家公子的一些喜好,既然你还要封口费,看样子我探听的消息是——”   “诶诶诶,别啊,你只管说,若是皇城里有你半点这件事的风声,我就让我爷爷请家法教训我。”景奂变脸如此之快,显然也在晏或预料之中。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我换了衣服再详谈。”晏或打算先打道回府。   “别啊,我在皇城有外置的宅子,里面由我换洗的衣物,那里也少下人,不会被人发现,你去那里换衣服可比回晏府方便多了,要是一个不小心撞见了你的那些表亲兄弟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你呢。”   景奂为了一手消息,把自己老底掏了个干净。   晏或闻言点头,示意景奂引路。 第129章 番外三 少年往事2   “映乐, 怎么今日神思不属的?”沈棣棠正在看书,见映乐手里的书从他看开始就没翻过页,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许映乐被唤回心神,有些懊恼自己走神。   “从我及笄宴会散场回来你就这般, 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 我还不知道你的性情, 那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沈棣棠担忧,那日来府里的小子太多, 若是有人不小心进了后院, 欺负了映乐也不是不可能。   许映乐被当做兄长的公子这么看着,迟疑了一下, 问,“公子了解景公子家里吗?”   “景公子, 景奂?”沈棣棠皱眉,他记得那日景奂一直都在前厅不曾来过后院,映乐怎么会问起他,“可是他欺负你了?”   许映乐连连摇头,“没有的事,我只是想问一问公子是否知道景公子的表弟, 那日这位晏公子因为弄湿了衣裳被我带到后院换了衣服, 可是我不好做主拿公子的衣服, 便拿了娘亲之前替我做好的衣服借给了晏公子。”   既然是借自然有还,那身衣服又不是贴身内衬,借于晏公子穿了他也能再穿,但那日光顾着和晏公子说了些公子的喜好忘记给晏公子说还衣服的事。   沈棣棠清楚了来龙去脉,也明白这几日映乐在想着奶娘给他留下的衣服的事,宽慰道, “景府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明日景公子约我出门踏青,到时我替你问一问这位晏公子。”   “谢谢公子。”许映乐卸了这几日的忧思,靠在公子身上撒娇。   沈棣棠轻轻拍了拍映乐的后背,“如此可有心思给我做荷叶糕了。”   “好,我这就去。”   ————————————   “我表弟?”景奂好不容易约了沈公子出府,还没来得及和沈公子多聊几句,就被突然问起他表弟,他哪来的表弟,整个景府就他一个独苗。   “嗯,姓晏,那日映乐见晏公子在宴上弄湿了衣服,便将自己的衣物借给了晏公子,只是这衣服是映乐娘亲在世时留下的,所以烦请景公子能不能传话给晏公子一声,将衣服送还回来。”沈棣棠察言观色,解释一通后,觉得这位晏公子的身份定然存疑。   景奂听到这句话神色古怪的把视线转到棣棠身后的哥儿身上,“那日是你给晏、咳我表弟的衣服。”   许映乐点头。   “我表弟看见衣服什么也没说就直接穿上了?”晏或可是半点没给他透露为什么会穿上那身哥儿衣服,让不知真相的他抓心挠肝了好一阵,没想到今天就给破案了。   许映乐再点头。   景奂大为震惊,晏或那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给他拿哥儿的衣服他就愿意穿上。   “景公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衣服是吗?等我今日回去就让我表弟把衣服送到府上。”景奂拍拍胸口缓解自己的惊讶。   “倒也不用这般着急。”沈棣棠觉得景奂反应有些奇怪,待他们又走了一段,他便借机会支开映乐,打算好好盘问盘问景奂。   许映乐倒是没多心,去了公子吩咐的食肆买糕点,巧的是他刚出食肆就撞见了那日来府邸的晏公子,对方今日还穿着小子的衣服。   “晏公子。”许映乐喊住人。   这一声可是把晏或吓得不轻,他知道今日景奂约了沈家公子出门踏青,一个人呆在家里闲来无聊,又被父亲在耳边催促赶了出来,不知不觉逛到食肆想起里面的水晶糕,起了几分兴味真要去买,没想到正巧碰上了那日在沈府遇上的小哥儿。   “映乐,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地?”别人就喊了晏或也不能不留。   “公子和景公子在柳道同游,我不好打扰。”许映乐指了指方向。   晏或看过去,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还是能看见二人走在一处极为般配,看来他不用担心景奂讨不得美人欢心了。   “那个”   “嗯?”晏或被许映乐问话吸引回头。   “晏公子,那日我借你的衣服,还在吗?”许映乐问的小心,原本是打算让景公子帮忙问话的,现在他遇上晏公子了,就不劳烦景公子。   衣服?晏或难得思考了一会才想起他把衣服扔在了景奂的外宅,他以为那身一份就是普通下人的新衣,便没有多在意,可现在听许映乐这么一问,只怕那衣服定然有故事,不然也不值得一个小哥儿这么追问。   “在。”当时他没有让人处理了,应该还是好好收在景奂外宅之中。   “那晏公子此刻有空让我去取吗?”许映乐眼睛闪着亮光。   “……”   方便也方便,只是怕那衣服没洗,晏或正要答,谁知身后突然有人出声,“映乐过来。”   沈棣棠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瞧见晏或面色不大好,而跟着沈棣棠身后的景奂更是一脸无奈,不敢插话。   “公子,我”   “过来。”沈棣棠将许映乐拉到身后,若非刚刚问清楚了这人身份,差点让映乐被这人骗了去,“晏国公嫡子晏或晏公子,早在皇城便有闻晏公子盛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沈棣棠一言揭穿晏或身份,许映乐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炸,差点没有反应过来,晏或盛名,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甚至名头都要比景公子要高上几分,他竟然把人错认成了哥儿!   晏或依礼拱手一拜,“看来景兄是告诉沈公子真相,那日的确是晏某做事失了分寸,骗了映乐,我在此向映乐道歉。”   “君子知礼,若非为友,直呼哥儿名是为失礼,晏公子在皇城的学堂里是最守礼的君子,不知今日怎么还会犯下这样有失礼节的错误。”沈棣棠言辞犀利,可见气的不轻。   “公子……”许映乐悄悄拉了拉公子的衣袖,虽然知对方是小子非哥儿,心中震惊对方骗人,但当时是他先认错了他人身份,对方也并未生气,如此两相抵消,不值得公子动如此大的气。   “沈公子说的对,是晏某唐突。”晏或没有恼怒,其实称呼名字也不算多失礼,皇城公子称呼下人,无论是什么性别,直呼其名算不得什么,不过今日见沈公子如此维护映乐,就知道这位小哥儿与沈公子关系非同寻常,应当是当弟弟的存在,他直呼其名的举动,一有轻视二有调戏,的确不合适。   但他还是得解释一句,叫映乐名字,并非有轻视或者调戏的意思,“当日因为和许哥儿结识是隐瞒了身份,所以如此称呼,一时未能改过,还请见谅。”   “晏公子既然诚心认错,下次还请莫要再犯,今日外出已经够久了,家中父母怕有担忧,我与映乐不便打扰景公子和晏公子,还请见谅。”沈棣棠说罢就拉着许映乐离开,留的景奂和晏或面面相觑。   “今日一遭是我连累景兄了。”   “谈不上连累不连累,今日棣棠支开映乐独问我晏姓公子我便知道瞒不住,而且那日映乐借你的衣服是他过世的娘亲留下的,意义重大,原先你是哥儿的身份穿了也就穿了,现下告知他们你是小子,这衣服看来是不想要了。”   不想要也不能要,一个外姓小子穿过的衣服,莫说要回来日后再穿,就是拿到手里都是有损名声的。   此事不管有没有人知道,沈棣棠都不会让映乐寻回这件衣服。   “公子何必为了我与景公子置气。”许映乐劝,此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断了公子和景公子的姻缘,才是真的可惜。   “我是气他不知轻重,明知你的身份,也知道晏或是身份,竟然说要将衣服送还,若是让他人知道苗头,你的名声岂不是就要被毁了。”沈棣棠是气,还气的不轻,“晏国公府是皇亲国戚,比起沈府更是有外名在,若真是如此,岂非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映乐身份低,若这件事被人知晓,不要说嫁入晏国公府做正夫,就是做妾室都够呛,而他沈棣棠认下的弟弟,就算日后在他安排下嫁个门户低的,那也是正夫,万万不会受这份屈辱。   “我知公子待我好,但景公子不知我们的关系,而且我看当时景公子也被问愣了才有失考虑,公子若是为此断了这份姻缘我岂不是成了大罪人了。”   “你就这么想你公子我嫁出去?整个皇城除开景家,也不是没有其他适龄的公子,我为何要独独吊死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   “公子不过是在说气话,若是公子当真于景公子是泛泛之交,没来得及生出情愫如此断了也就断了,可是明明公子及笄宴那日便对景公子上心了,且整个皇城能比景公子出色的男子并无几个,其中一个刚刚还被公子怼了,我自希望公子好的,所以若是之后景公子登门,公子可不许再生气。”   沈棣棠被映乐一番话逗笑,“我的小映乐,怎么今日还教导起我来了,景奂来与不来是他的事,我们之间的有无姻缘也是天注定,怎么我倒是成了你口中那个自断姻缘的恶人了。”   “才没有。”许映乐趴在沈棣棠的腿上,道,“夫人和老爷虽然疼爱公子,但在老爷看来,若是公子嫁人能够对他的官位有助力定然是不会由着公子意愿,现在景家于老爷而言是不错的选择,公子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沈棣棠见往日从不曾在他面前说过父母他言的映乐,心底甚暖,那日来参宴的公子里,父亲最看好的便是晏家的公子,可惜对方整个宴会都不曾现身,让父亲也就歇了心思。   除开晏家便只剩景家和季家,季家如今掌西北兵权,是皇上眼中的红人,但父亲是户部尚书,如今和将军结亲,恐被皇上猜忌,于是就将人选落在了景奂身上。   及笄宴那日他与景奂交谈甚欢,父亲便顺水推舟让他和景奂多来往,原本是两情相悦的事,如今被父亲一插手又像是他别有居心。   这样的身份,注定他的喜欢不能太纯粹,若是与景奂没有缘分,也只能道一句可惜罢了。   ——————————   第二日。   景奂晏或带礼登沈家家门,说是前来致歉,沈家老爷直接让人带去了沈棣棠的院落,可见是想促成这一门婚事的紧。   沈棣棠和许映乐正在书房看书,虽然也是世家哥儿,但少有家中愿意为哥儿置办这样一间书房,且书架上放的不是风月话本,而是名本佳著。   “公子,景家公子和晏家公子前来拜访。”外面的丫鬟前来禀报。   “他们到了何处?”   “老爷让人将景公子和晏公子带到院子里,不过二位公子没有入院,是在旁侧待客的院子等着。”   丫鬟说话的时候心底也有几分忐忑,外男若是没有关系怎么好接待到内院,幸好二位公子谨慎没有直接过来,不然要是让几房姨娘知道了,又不知道要怎么编排。   “映乐,你看父亲当真是迫不及待要将我和景家绑在一处。”沈棣棠伸了个懒腰,说的漫不经心。   “可再怎样也不能让他们入院啊。”许映乐闷闷不乐。   “我都不生气,你生气什么,走吧,去瞧瞧他们要如何致歉。”   ……   “你说沈家老爷这是看中我的意思了?”   “若是看中,就更不该将我们带入内院。”   “啧,看来棣棠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的。”景奂怏怏不乐。   “人来了。”晏或提醒,若是真的还想和沈公子继续,就不要在人面前说其父亲,对子骂父,则是无礼。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沈棣棠过来,说话的态度也不像昨日那般咄咄逼人。   “不久不久,昨日是我的错,今日特意前来致歉,还请棣棠不要生气。”景奂昨日回去想了想,他和晏或这番隐瞒的确有失礼数,别人生气也是应该的。   “昨日棣棠也有错,是我过激了,映乐自六岁起就在我身边,是我视为亲弟的,所以身为兄长自然是为弟弟担忧。”   二人又相继说了一番,景奂就被晏或眼神示意带着沈棣棠离开,独留下许映乐。   “映乐,可还在生气?”   许映乐不理会,虽然说那日他把人认错了是他之过,但这人怎么不辩解,最后还害得他损失了娘亲给他留的一件衣裳,生气,当然还在生气。   “我带了水晶糕来赔罪,那衣服我也让人洗好,只是看沈公子的模样,大概是不想我送还回来,那这衣服要如何处理,映乐可要告诉我一声才是。”   “你还叫我映乐,不怕公子听见再说你无礼?”许映乐气呼呼的转过头。   “你家公子又不在。”晏或坐在凉亭里,一手撑着头,论辩其实他也不一定会输,只是懒得争论罢了。   “衣服你扔了、烧了都行,不必再知会我。”许映乐低头。   “那不是你娘亲留给你的,扔了烧了当真舍得。”   “衣服我又不能要了,留在晏公子手里,若是被人瞧去,岂非折损晏公子的名声,扔了烧了最好。”   晏或轻笑,“那衣服我留在景奂的外宅,若是日后你想拿回去,去那里便是,那日我穿你衣服的事除开景奂再无人看见,且放心。”   许映乐抬头看去,见晏或朝他点头,他便也迟疑的点了一下头。   从沈府出来,景奂已经从昨日的愁眉苦脸露出了几分笑意,看来同沈公子相谈甚欢。   “来时你还介意沈伯父作为,如今却满怀得意,可见沈公子同你说了什么。”   “棣棠同我坦言他父亲作为,我虽然看不上沈家老爷心底算计,但棣棠却不同,这样直白相告可见他心底也不赞成这样做法。”   “日后你两家真要是结亲,两家长辈的事总也要考虑的。”晏或一解决困扰,就恢复了往日懒散的状态,只恨此处没有树枝,借给他好靠上一靠。   “我知道。”景奂点头,沈家想与景家结亲,不过也是看上了景家此前的恩典,他若真与棣棠在一处,这些是必然要接受的,棣棠都已经如此坦诚相待,他再斤斤计较反而失了气度。   ——————————   “映乐,今日出游我穿哪一身衣裳好看?”沈棣棠少有打扮的哥儿心思,   今日却将衣箱里的新衣都拿了出来。   “月牙白的那身,景公子一向喜欢穿黑衣,公子穿白,便是最搭配不过。”   “好你个映乐,今日竟然敢戏弄起公子我了。”沈棣棠羞恼便要过来挠映乐腰侧的痒痒肉。   “才没有,我说的是实话。”许映乐笑着躲开。   最后笑闹一通,到了酉时才出得门。   今日夜里热闹,景奂便约人夜里游船。   许映乐知趣的没有登船,直到船都离岸了船上才隐隐约约传来公子寻他的声音,惹得许映乐一阵发笑。   其实景公子来赴约,一般都是一个人,少有时候会带上晏公子,但公子每每出来都是要带上他的。   起初许映乐还护崽似的跟在公子身边,万不能让公子被景公子欺负,但多次相处下来,许映乐看出景公子是守礼的人,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半点逾越,所以近来公子同景公子相处他都少有掺和,不过来接去送还是有的,万不能让公子在外面过夜。   “他们游船没一个时辰下不来,你便打算在此处一直等着?”   “晏公子?”许映乐循声望去,只见又一艘船只靠了过来,是晏公子。   “上来。”晏或招手。   “晏公子今日怎么也有闲心游船?”许映乐也算是和晏或相熟了,毕竟有几次景奂约公子出门带上晏公子半道又把他给抛下,最后落得他们二人时常相处,更近的关系没有,一句朋友还是称的上,所以晏或让他上船,他也没有迟疑的就上了。   “景奂托我办事,恰巧遇见你。”晏或嘴上这么说,心底却忍不住对景奂吐槽,留的一个哥儿孤身在河边,纵然今日外面街上难得不宵禁,人头攒动,但夜里不安全,更何况一个孤身哥儿。   若是这时候遇上什么事,沈棣棠八成是要把景奂给大卸八块。   “办事?什么事?”许映乐提高警惕,看样子是觉得景奂心怀不轨。   “哈哈,映乐且放心,景奂若真有胆子做出格的事,不需沈家,只要景爷爷知道了,他定然是要断一条腿的。”晏或说的心情大好。   “……”许映乐难得见晏公子笑的如此开心,明媚的脸上添了几分豪气,许是晏公子这几个月来张开了,倒是少了几分阴柔。   画舫游船,今日湖上游船人不少。   许多更是像景公子和公子一样,到戌时末,天色已然全黑。   砰、砰、砰——原本月朗星稀的天空突然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将这一片游湖之所的男男女女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连岸上的许多游人也都抬头张望。   许映乐看着晏公子用轻功在湖水上轻点,就飞到各处点燃原本放好位置的烟花筒,接着天上就冒出一朵又一朵预先设计好的烟花形状,便是连许映乐都看呆了。   待所有烟花筒都点燃,晏或回到船上。   “这是景公子准备的礼物?”   “嗯。”晏或点头,“好看吗?”   “好看。”只是太短暂了。   “看来景奂的心思没有白花。”晏或忙完又倒回椅子上,他为了帮兄弟追人,也是尽心尽力了。   “晏公子好像不喜欢动弹。”许映乐见晏或的模样说出一番笑言。   “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不必要。”晏或毫不在意别人说他懒散,“不过映乐怎么还称呼我为晏公子,我们既然是朋友,我称呼你为映乐,你也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是。”   “我”   “沈棣棠将你当做弟弟,既如此日后你也会是景奂的弟弟,我与景奂是兄弟,那么我也算作是你的兄长,只是景奂和沈棣棠尚未结亲,我也不好现在让你称呼我为兄长,撇去这一层身份,那就作为朋友直呼姓名,叫我晏或或者同景奂一样叫我阿或就可。”   许映乐稍微歪了一点头,看着晏或的眼睛,“阿、或?”   晏或一滞,不过瞬间又恢复正常,双目含笑,“嗯,映乐。”   许映乐觉得今日的晏公子,或者说阿或有些奇怪。   ……   “阿或今日多谢了。”景奂送完棣棠,和晏或同回程。   “可有互表心意?”   “那是自然,我也同爷爷说了,只是年前户部事太多,定亲的事爷爷打算年后再登门拜访。”   “用不了多久就能喝到景奂的喜酒了。”晏或懒洋洋的说这话,言辞间少不得有戏笑的成分。   “哼,光说我,待我日后成亲,晏伯父便要接二连三的催促你,你以为你躲得过。”   “我若不娶,父亲还能硬塞给我不成。”   “那可说不准,要是到时候晏伯父看上了哪家姑娘或者哥儿,你不乐意,他先斩后奏从皇上那里求了旨意,我看你要如何推脱。”   “看样子我是得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说是这么说,但晏或的语气过于随意,让景奂觉得这又是这家伙的推脱之言。   “你喜欢什么样的,棣棠与京中许多贵女和世家哥儿都相熟,到时候我问问他,这其中谁最是符合你的要求,到时候也省的你干找。”   “我喜欢什么样的?”晏或被问住了,他还是头一次认真想这件事,想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想到,不过却是想到了讨厌什么样的。   “若是想不到也不打紧,日后你多去参加几个宴会,没准就遇上了。”   “呵,这样的宴会遇上的怕不是我心仪之人。”晏或想起此前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眉心一皱。   “倒也是,你说说明明你生的这样一副好相貌,来给你表白的心意竟然都是小子。”景奂也叹气。   “再说吧。”晏或抿住嘴,提起那些纨绔他心中除了厌烦再无其他心思,但也不知道为何,他却想起不久前在船上许映乐叫他名字的模样,那不带一丝杂念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 第130章 番外三 少年往事3   白马寺, 是如今大豫的护国寺。   靠近年节,皇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陆陆续续前来参拜。   景家和沈家知道两个孩子有意,便定在同一日来,可惜景奂上头只有一个爷爷, 不好同沈家的主母多交谈, 不然二人之间的婚约定是要赶早。   烧香过午, 在白马寺内吃了素斋,本就要驱车回家, 结果天公不作美, 下起了雨,这雨看着不大, 却密集的很,山路遇水也难行, 于是白马寺的僧人收拾好了禅房给这些贵人留宿。   沈夫人在院里收到自家哥儿被请走的消息,也不阻拦,只叫人好生盯着,不要让寺里其他落脚的贵家知晓就是。   虽然如今沈家和景家还没定亲,但私底下多数人都是知道两个孩子有意,待到翻年, 等景家来人上门商议亲事, 再则黄道吉日便也就成事了。   ……   “这是通往何处?”沈棣棠举着火折子, 见暗道四周干净整洁,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过得,这白马寺下今日有这样一条通道。   “我也不知,今日第一次发现。”景奂走在前头引路,往日他们可不会在白马寺歇脚,也就是赶上今日, 他和晏或一向有在外检查住所的习惯,谁知检查出了一条暗道,赶紧请了棣棠和映乐过来,一起看看这暗道是通往哪里。   “这样的暗道,话本子里写一般都是逃命用的,白马寺是护国寺,这应该就是为皇家人准备的吧。”许映乐看了看石壁,道。   “应该是如此。”晏或应声,只是不知道这暗道到底是通向何处。   他们四人走了大约不到一刻,就看到暗道出现亮光,更是加快了脚步过去,等他们踏出暗道,才发现外面是一片荒郊野岭。   冬雨且下且停,这会更是除开空气中湿露的味道便不见雨的踪迹。   “这是一片桃林,只是可惜如今是冬日,见不到满山桃花开的盛景。”沈棣棠心情大好,现在这里是枯枝败叶待到春日后,定然是一片姹紫嫣红。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里的桃花开要到四月去了,到时候我们再来一趟,便能看见漫山桃花盛景的。”景奂同棣棠回话。   “这里好像也没有其他路过来,那每年结的桃子岂不是都烂在树上和地里了。”许映乐关注点却不同,这样好的一片桃林,却无人看管,好好的桃子都没了。   这话说完,站在许映乐身旁的晏或却没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许映乐面色绯红,觉得晏或是在笑他小家子气,但他本就没说错,桃子没人摘,都烂在地里岂不是可惜。   “自然没有,若是映乐觉得可惜,那不如等来年春日,它们开花结果之后我们把它摘了,也就不可惜它们结了这一遭果。”   “可是光靠我们怕是摘不完。”许映乐看了看这片桃林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就靠他们四个摘两三棵树就够呛了。   “那也没有办法,此地是皇家避险用的,我们无意间发现了也就发现了,但是要将暗道的事泄露出去,只怕是要惹来麻烦。”景奂突然插话,让正在聊起的许映乐和晏或都看了过去。   “果子烂了却是在土里,落红护花,这鲜果也是化作泥养土,也是护花,如此一想是不是便不可惜了。”晏或不愿映乐失望,在景奂说完后又言道。   “唔,也是,是我想的狭隘了。”   景奂见此,突然走进晏或身旁,“我向来不知原来阿或也有怕人伤心的时候。”   晏或见景奂挤眉弄眼的模样,不愿搭理,径直离开。   景奂摇摇头,好他个晏或,这是神仙下凡动了心,竟然还瞒着他,这会棣棠在他不好质问,等回去,那不得大刑伺候让晏或从实招来。   四人在桃林转悠了一下午,的确没有发现此地除了暗道有任何出入口,心底更是开心,觉得把这里当做他们日后聚会的秘密基地,旁的人也看不见。   酉时刚至,沈棣棠他们便不能多留,回了禅房,而景奂一脸笑意把房门一关,得意的坐在凳子上,“说吧。”   “说什么?”晏或不解。   “当然是说你动凡心的事,还能有什么,晏或我告诉你,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你今日对映乐的态度可是太奇怪了,别的不说,就是我和你做了这么久的兄弟,你也不见得会为了那种小事愿意多说废话安慰的人。”   晏或抬眼看去,“我没有动心,只是映乐心性单纯,我将他当弟弟的。”   “我可没见过你对你家那群沾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这么好说话过,弟弟我看是情弟弟才对。”景奂才不会这么轻易被忽悠了去。   “……”   “算了,我也不逼你,只是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映乐,我都要劝一劝你,棣棠待映乐真心,日后定然不会让映乐做妾室,而你这样高的门第,就是沈家老爷当初对棣棠的婚事都是最中意你,可见正夫之位映乐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若是动心没有本事解决这个问题,便不要去招惹映乐,不然到时候映乐当真喜欢你,甘愿以妾室的身份嫁入你家,日后你再娶了正妻,映乐又要如何自处,若是你娶的是个善妒的,映乐之后的日子只会难过,这些你都要想清楚。”   景奂正经道完,他家虽然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宅之事,但他们这个家世,谁不知道内宅肮脏,以映乐被棣棠保护的性子,定然是吃不消的。   “我知道。”晏或自诩聪慧,这样的后果怎么看不出来,所以他才说是把映乐当弟弟看待,不敢僭越。   “知道就好,之后收敛点,棣棠那是与你还没有那么熟悉,所以才没察觉,若是他察觉了,日后出门都不会在带映乐。”   “嗯。”   ——————————   岁贺新春,沈家这样的世家最重视不过,一家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小的就被打发走了,沈棣棠因为是嫡子倒是被留下和父母说话。   因为年后景家定然上门,这及笄宴之后都过了半年时间,两个孩子相处也合适,日后在一块肯定是一对恩爱夫妻。   沈棣棠被长辈取笑了的双颊绯红才被放过回了内院,他院子里下人们也搭了酒席在吃着守岁。   “映乐。”   “公子?”   “年后选定日子我就要去景家了,你要同我去吗?”沈棣棠抓着映乐的手,他不放心映乐在家里伺候,他走了万一家中的几个庶弟欺负了映乐怎么办,他可是知道那几个庶弟院里已经拉了不少丫鬟哥儿进屋,甚至还有胆大的向他讨要过映乐。   “自然是要的,公子是我兄长,兄长去哪里我当然要跟着。”许映乐对于沈府的感情全来源于公子,公子若走他自然不会留。   “也好,景家干净,把你带在身边我也放心,只是开年你就十四了,心底可有喜欢的人。”   许映乐摇头,“公子,我不着急嫁人的,若是没有喜欢的人就是一辈子都不嫁人守在公子身边也是好的。”   “好什么好,虽说你不嫁人我也养的起你,但你才十三,等到日后再长大些,见识的人多了总会遇上喜欢的人,你的嫁妆我都筹备好了,到时候映乐你嫁过去,我必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公子,哪有未出阁的哥儿就给他人筹备嫁妆的,公子应该留着日后自己贴己才对。”许映乐知道自己的身份,公子说准备嫁妆肯定准备了不少,但那都是公子私房,他拿了公子就少了。   “你既然认我为兄长,我也认你为弟弟,自然该出的,不过就算映乐嫁人那也是两年之后的事,我可以慢慢帮映乐挑一挑人选,一定要挑到最合适的那个,不然我也不放心让你嫁过去。”   许映乐抱着兄长,轻轻‘嗯’了一声。   ————————————   除夕佳节过,原本大豫该是万象迎新的时候,但一则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送入皇城之后,将原本安平富态的皇城变成了铁锅里的沸油——外邦十万大军趁除夕夜进犯西北城,西北守将季将军拼死搏杀,暂退敌。   “才翻年西北城就出这样的事,季将军虽然年关时勉强守住了西北城,但敌强我弱,主动权又在敌将手中,我怕不出一个月西北城就要被破。”景奂从他爷爷那里听得消息后,整个人都焦灼不安。   西北城是一道死线,若是被迫外邦人从北州突击到皇城不过是半个月的事情。   “此事要看皇上怎么处理,若是处理得当,如今季将军尚在,只需朝廷征兵前去支援,若是处理不得当,援兵城破前尚未赶到,大豫便有危机。”晏或也满腹心事。   “我爷爷说季将军心性刚烈,守西北城定然是会和西北城共存亡,若是西北城破,只怕朝中连个上场的将军都没有。”   大豫和平太久,重文轻武,就这样还出了个季将军能保边疆太平也是上天垂怜。   “皇上尚且没有说要派将军去西北城帮忙,就算当真要派人景爷爷年事已高皇上不会不考虑的。”   晏或知景奂担心什么,景爷爷原本也是一员猛将,但多年未动武,年事也高,再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体早就不比从前,上不得战场了。   “我虽担心,但若朝廷当真派爷爷去,我自会向皇上举荐自己,不可能让爷爷去的。”景奂已经做好了事态严重自己上战场的准备。   “不可,你是家中独子,景爷爷不会舍得你走,而且你和棣棠好事将近,就等景爷爷上门提亲你们就能拜堂,若是你走了让棣棠怎么办?”   “我……”景奂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抓了抓头发,懊恼的坐在凳子上。   “事态还不到严重的时候,你也不必如此着急,若朝廷真要派人去西北城除开你,我也可以。”   “你也不行,你父亲母亲尚在,虽然你家亲戚多,但你父亲也是唯你一个孩子,他们更不会舍得让你上战场。”   “行与不行,也不是他们说了算,是皇上说了算。”   ——————————   战事情报一天比一天严峻,皇座上的皇上也早就坐不住。   第一批兵马已经遣送到了西北城,可让西北城多守住一段时日,而皇城内各个官员人人自危,深怕哪个地方不如意惹了龙颜大怒,掉了脑袋。   尚书六部更是忙的脚不沾地,户部和兵部最甚,兵马粮草,都是重中之重,这个节骨眼上万不能有任何差池。   好在四月初,有一份捷报传来,季将军大败外邦军队,让笼罩了几个月阴霾的皇城总算是拨开云雾见天日。   皇城又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华贵,各个世家子也闲来无事又办起了酒宴诗会,好似前面几个月的人人自危都不复存在。   “幸好如今皇帝身轻体壮,若是上了年纪知道自己子侄都是这副德行,只怕要气的中风。”   “景奂,不可这样说。”沈棣棠摇头。   “我也就在你面前抱怨抱怨,皇帝心眼这么小,我说的话要是被他知道了,就算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也少不了给我一顿板子。”   “你知道就好,这次战事来的突然,季将军能大败外邦,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沈棣棠说这句的时候面色却难得有几分难堪。   “棣棠,你话里有话。”景奂听出其中意思。   沈棣棠见宴会人来人往,便带着三人离了宴会去了湖中凉亭说事。   “你是说户部有人贪污兵粮,朝廷派人给西北城送的粮食并未全部送到。”景奂听完用力一拍石桌,显然气的不轻。   “这个时候有谁这样大胆?在朝中的人都能看出皇上对此次战事的看重,若是季将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岂不是自送性命。”晏或也怒不可遏,这可是拿大豫百姓的性命做赌,也不知季将军究竟是如何挺过此次难关的。   “具体是谁我猜不出,但我父亲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已经禀告给了皇上,不日大概就有结果。”   “如此一看,季将军当真谋略过人,不然怕要活活被皇城这些蛀虫给拖死。”   “怕就怕这一战是季将军殊死一搏,再无后继之力,若是这也再外邦预料之中,西北城怕是大危。”晏或心有担忧,就怕自己一语成谶。   就在四人为西北城之事担忧时,湖中凉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季秋行。   “晏公子,好久不见。”季秋行笑着同晏或打招呼。   晏或并不想理会此人,而景奂也知他们之间的龃龉,讥讽言,“季公子这又是来讨打了?”   “谁来讨打,我只是想同晏公子交个朋友,怎么到了你们这里我就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季秋行耸肩。   “狗皮膏药,你当真是想和阿或交朋友我才懒得管你,你自己心底是什么肮脏心思我想我不必多言。”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怎么到了景公子嘴里就是肮脏了?”季秋行说着还细细打量晏或的脸,看的晏或手臂上青筋暴起。   若不是看在季将军的面子上,这会晏或早就动手打人了。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不错,但季公子不顾他人意愿如此相看,只怕有失礼数。”沈棣棠虽不清楚季秋行和景奂他们有什么过节,但瞧着季秋行看晏或的眼睛,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沈公子。”季秋行瞧着沈棣棠,“倒也生的一副好相貌,可惜配了景奂这样的粗人。”   “季秋行,我限你马上离开,不然我拳头可不认人了。”景奂捏紧拳头,这个狗东西每次不讨一顿打就不能消停。   “呵,我要是不走你又赖我何,如今你要是打了我可不止皇上会生气,就是天下百姓也会觉得景家不识好歹不是。”   “你”   “我怎么样,我今日就是要呆在此地,你们又能奈我何?”   “公子,既然此地这位公子想留下,我们便离开吧,醒酒也醒够了,若是在宴上走的太久,怕是主人家不乐意。”许映乐不愿让几位和这人争一时之气,出言。   “映乐说的对,既然季公子喜欢此地,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沈棣棠起身,“景公子晏公子我们一起回宴厅吧,想必寻夫人要等急了。”   “嗯。”   眼瞧着这几人要走,季秋行面色一下阴沉起来,一手抓住方才说话的小哥儿,“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与你主子说话还轮的到你来插嘴。”   沈棣棠和晏或见许映乐被抓就要上前喝止,但许映乐却反手一撤,下人的衣服为了干活方便可不比主子的衣服衣袖宽大,而他又是经常进厨房的,手劲不小,要想挣脱不是难事。   “季公子自重,我朝律令,欺辱十五岁一下哥儿或者姑娘,便是皇族也要杖责三十游街三日,我想季将军应该不会想回程之后遇上公子这么糟心的事。”   “好个牙尖嘴利的哥儿,律令说的是良家哥儿,你不过是个卖了身的下人,今日就算我强要了你,我看沈家会不会为此来找我麻烦。”季秋行又要伸手来抓,但这次他的手腕先被人给擒住。   季秋行抬眼望去,见是晏或,语气一下放松下来,“怎么晏公子,这小哥儿是你相好,若真是那我更要尝尝,不然怎么引得从不愿与我接触的晏公子今日竟然亲自动——啊”   晏或松了手,见季秋行抱着自己的腿在地上大汗淋漓的打滚,眼神冰冷的看过去,“这次只是断腿,下次再出言不逊,我可以让你这辈子都在床上度过。”   景奂幸灾乐祸的看着地上的人,“也不知道季将军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废物儿子。”   “走吧。”   “诶。”   沈棣棠走在后头神色异常的看了一眼晏或,随后又紧紧拉住映乐,目光在二人之间做了个停留,心中便下定决心。   而晏或自然是目光敏锐,沈棣棠玲珑心思,到底还是被看出来了,只怕日后再见映乐是难了。   ——————————   晏或寻夫人宴上打断了季秋行的狗腿,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也就给晏或关了几日禁闭就算揭过。   但就在晏或关禁闭的几日,皇城再次来了西北城的消息,季将军重伤不治,已经病逝了。   西北城一下群龙无首,虽然消息瞒的很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外邦兵马吃了季将军的大亏,只敢围城,不敢再举兵进攻,可要是季将军死讯被传出去,西北城就要面临外邦猛攻,此刻西北城万万是承受不住的。   为此,须得马上派遣将领前去西北城稳定军心,整个朝野除开景家再无人有这样的本事,原本季秋行也在此列,可惜季秋行伤了腿,一个三个月都不能端正行走的将军就是去了军中也毫无胜算。   所以皇上的选择唯有景家一家,但景家老的老小的小的,派谁去似乎都不大合适,景老将军才毛遂自荐不久,景奂就托了人带他面见了皇上。   御书房内发生了什么无几人知晓,只知道最后皇上定了景奂速去战场。   景府。   “我已经白发人送了黑发人,现在你去战场,还要我送你吗?”   “爷爷,我还没去你怎知我回不来,此去西北城对敌是大事,若是兵败整个大豫都将不复存焉,我去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我自幼在爷爷身边长大,对于兵书战法耳融目染,爷爷该信我们景家一脉就是天生该在马背上打仗的。”   景老将军虽然心里明白,但他舍不得,“那沈家的小哥儿怎么办?你们马上就要定亲,你此去生死未料,难不成还要让人等你守活寡吗?”   “我喜欢棣棠,所以我更要去为他守住大豫,让他日后能继续过安稳生活,至于定亲,幸好没定,我此去不谈生死,就是这仗什么时候能够打完都未可知,与其定亲耽误了他,现在这样就很好,日后他嫁娶也不会因为此事影响。”   “那你可有问过沈家小哥儿的意见,你如此一意孤行,就算你有千般万般对他人好的理由,可别人愿意同意吗?”   “我会同棣棠说清楚,而且如今我去战场,沈家大人就算再想攀龙附凤也不会把哥儿嫁给一个可能守活寡的人,所以爷爷,日后若是棣棠要嫁人,还请你给他撑一撑腰,不要让沈家大人让棣棠嫁给他不喜欢的人。”   “……”景老爷子不再说话,而是摆摆手让景奂退下。   景奂知道爷爷答应了,便头也不回的去了沈家,圣旨已下,棣棠怕已经知道这个消息,无论棣棠怪他怨他也好,他总不能真的让棣棠无望的守着他,哥儿年华本就只有短短几年,他可以耗,但棣棠不该这么跟他耗。   沈府。   “所以棣棠,可能我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幸好没耽误了你。”景奂露了个比哭还难堪的笑。   而对面的沈棣棠却没有景奂想想中的生气,“我知你此去难处,也知道你非去不可的理由,既然这理由也有为我,我为何要生气。   只是景奂,你怎知你愿意等几年,我就不愿意等你回来,我与你的事虽然没有放在明面上,但整个皇城知道的人不少,我既然之前没有遮掩就决定了非你不嫁。”   “可”   “没有可是,你若真的喜欢我,就坚定些,你我相处这么久,你该知道我心中并非全是儿女情长,家国安定才有资格谈情,你去多久我便等你多久,若是到了我二十岁你还没回来,我就去找景爷爷让他去皇上面前求一道圣旨,让我嫁入你景家。”哪怕婚宴上没有新郎。   “不会,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我们以三年为期,我一定在三年内回来,到时候我成了将军再风光娶你回家。”   “你说我就信,三年你若没回来,我便去找景爷爷请旨。”   “好。”   许映乐站在廊后,见公子和景奂抱在一起,这是他们相处这么久以来第一个拥抱。   站在为公子好的角度,其实他该劝公子放弃景公子,皇城里还有那么多适龄的公子,未必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夫婿,但这近一年时间他都看在眼底,公子那么喜欢景公子,真的嫁给了其他人公子未必会开心。   如此,他就只希望景公子早日平安归来,许公子一个盛大的婚礼。   ——————————   白马寺。   明日景奂就要离皇城去西北了。   四月桃花林,桃花开的正艳,今日过来的四人手中都有一壶酒,算是临行饯别。   晏或有愧,若非那几日他被禁足,父亲又怕他知道这个消息后莽撞去皇上面前要去西北,所以让府里人都瞒住了他,也许现在就不必让这对有情人分开。   “今日践行,阿或你这样愁眉苦脸可不吉利。”景奂知道晏或在愧疚什么,但其实就算阿或真的知道了这个消息,皇帝也不一定会选择阿或,晏家与皇家沾亲带故,而皇帝最讨厌皇亲国戚控兵权,就是与世无争的晏国公府也不行。   “是,今日该高兴些。”晏或打起精神。   “对了,棣棠,这酒烈,你和映乐要少喝些,不然明日起来头疼。”   “我善饮不碍事,映乐可得少喝些才是。”沈棣棠将映乐酒壶的酒倒了小半进他的壶里,买酒的人家当真会做生意,这一壶酒其实也不过装了半壶。   “今日我才知道棣棠你善饮酒,倒是可惜。”   “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等你回来,我陪你喝个够。”   本来是四个人饯别,但许映乐和晏或都不插话,留的二人说些话。   酒到醉时,沈棣棠靠到了景奂的怀里,他一向守礼,今日这样放肆也就只有醉了。   许映乐见此悄悄离开,也许现在公子和景奂须得安静的两人待一会。   许映乐一走,晏或也走,两人到了到桃花林里站着。   “公子其实很伤心。”   “景奂也很伤心。”   两人相对无言好一会,晏或见许映乐面颊绯红,上前一步,“头晕吗?”   许映乐摇头,但整个人却又站不稳,最后倒了过去被晏或接住,晏或见怀里的小哥儿闭着眼睛都是一副忧愁相,想要伸手去抚平对方的额头,但又收回手,不该如此。   最后只将人打横抱起,去找景奂,而景奂这边也是醉倒了一个,最后两人将两个小醉鬼抱回禅房安顿好。   “我走了,麻烦你替我照顾棣棠,别让人欺负了他。”景奂同晏或出门。   “嗯。”   “映乐的事,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   “那你是要”   “我要他。”晏或难得坚定的说出这话。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做兄弟的全心全意支持,只是棣棠那关不好过,你自己想想怎么办?还有晏伯父。”   “我知道,既然映乐是我喜欢的人我必不会委屈了他。”   “如此,我就放心了,你加快些速度,不然等我回来你还没成事,那可一点不像你晏或的作风。”   “映乐是棣棠的弟弟,就算我与映乐成事也要等你回来再成亲,没有道理先嫁弟弟的。”   “那看样子我早些回来又多了一个理由,你等着,我必不让你们失望。”   “好。”   ——————————   大豫三百一十四年五月初七,皇城集五万兵马,行军西北城,与外邦交战。   此战三年,将军景奂镇守西北,讨外邦,使外邦二十年内不敢再犯大豫,不过这次都是后话。   而现在的景奂,不过少年,骑在高马上,向城门上的爱人和友人挥手,等候再见的机会。 第131章 番外三 少年往事4   “公子天晚了, 先歇一歇吧。”许映乐端着饭菜进门,景奂走后,公子就一直在屋里抄写佛经,为景奂祈福, 为西北城祈福。   沈棣棠闻言放下笔, “今日是第几日了。”   他这几日过得有些浑噩, 一时间竟然有‘山中无甲子,寒岁不知年’的错觉。   “第十八日。”许映乐记得很清楚。   “竟然过去这么久了, 以行军速度算起, 是要到西北城了。”   “嗯。”   沈棣棠走到窗前,到底是心有担忧, 食不下咽,许映乐看在眼里, 却毫无他法。   “映乐。”   “嗯?”   “你十四岁生日过去了,上次我问你的事,可有念头?”   许映乐不知道为何公子突然提及,只是摇摇头,“公子,我不急着嫁人。”   “那你觉得晏或如何?”沈棣棠回头, 定定的瞧着映乐。   “晏公子?晏公子生的金相玉质, 为人也端正谦和, 是个不可多得的君子。”   “我不是问外人评价,我是问你。”沈棣棠把话挑明。   许映乐沉默一瞬,才道,“公子这是何意?”   “那日桃林,晏或对你是起了心思的,景奂走时更是悄悄告诉了我晏或的心意, 我原本是不想让你同他有过多的牵扯,因为你们在一起注定你要吃亏,但你若要是喜欢,我总要想办法替你筹谋,就是嫁入晏府做不了正夫,那也必须是平夫。”   许映乐显然是没有想过和晏或有什么可能,更或者说他恋爱的筋窍还未打通,更不会痴心妄想说要嫁给晏或。   “公子,我于晏公子并无任何非分之想。”   沈棣棠听到这个回答,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难过,除开家世,晏或这样的男子若是要娶映乐,他自然是最赞成不过,只是加了一重家世,他们便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那日后你且避开些晏或,不要让他越陷越深。”   “好。”   许映乐说的时候低着头,他想最好的断绝办法莫不过他嫁人,只是他心中并无喜欢的人,就是嫁人也不知道嫁给谁。   景奂离开,晏或便不好递贴子入沈府邀沈棣棠出来,所以他们见面也只有曾经晏或最不喜参加的各个宴会上,可约莫是沈棣棠察觉了他的心思,自景奂那日离开后,他竟然一次映乐的面都没见过。   可见沈棣棠防他防的厉害,又或者说映乐于他并无心思。   只是晏或向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在沈府外蹲了几日点,总算是蹲到了映乐某日出府。   许映乐被困在府里好些时日,今日借口出来买糕点顺道散散心,只是万般不巧,在食肆门口被晏或堵了个正着,而晏或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就拉着他的手到了对面茶楼的包厢去。   “晏公子?”许映乐小声道。   “之前不是叫我阿或吗?”晏或面无表情的回头。   “晏公子说笑了,之前是我逾越了,不该如此称呼的。”   “就算你当真无意,那这些时日我们之间的朋友情分都不算数了吗?”晏或坦白直言,倒是叫许映乐不知道作何反应。   “没有,只是我们之间的身份”   “你既然认沈棣棠为兄长,说明身份于你而已也算不得什么?”   面对晏或的咄咄逼人,许映乐也抛开了下人的身份,直言,“身份与我的确不算什么,只是从公子那里听来,你心悦我,可我娘亲自幼教导我,宁做穷□□,莫为富人妾。   若我同晏公子在密切相交,以晏公子的品行相貌我难能保证不动心,既然在动心之前我便知后果,为何还要飞蛾补火,早些断了这份念想才是根本。”   晏或听得这番话,不在意前面也不在意后面,只有一句‘难保不动心’被晏或听了进去,露出了笑意,“你又怎知我娶你就是为了让你做妾折辱你,我晏或喜欢的人必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   许映乐被这番话惊到抬头,不娶他做妾,难不成还要娶他做正夫不成,可是以他的身份连晏国公府的妾室都够不上,正夫岂非天方夜谭。   “身份的事,我自有办法。”晏或知映乐担忧,立言。   “可是,”许映乐紧张的咬住下唇,“我不过于晏公子只有短短相处的时间,晏公子为何如此执着。”   “你想问我为何喜欢你,何必如此委婉。”晏或认真言,“我打幼时起便觉得世事无趣,不喜交友,不喜外人,不喜吵闹,为此我与他人多是格格不入。   此后长大,因为相貌原因一直被人困扰,便更不喜出门,性子也因此懒散,父亲曾叫我多出门好交些朋友,但你在内宅长大,更是知道这些权贵荒唐,真心与我结交的没有,不过都是窥觊我的容貌,若非我习武,旁人欺辱不得,只怕就是晏国公府也不能护我周全。”   许映乐安静的听着,的确,晏公子的容颜实在太盛,皇城的公子哥们最喜欢亵玩这样的美人,不论性别。   “景奂算是我第一个朋友,因为我们自幼长大,虽然小时候他也认错过我的性别,但他当我是弟弟,此后近十年他也护我良多。除开他,映乐,你是第一个不带任何杂念看我的人。”   “我,此前将你认错,同是哥儿自然不作数的。”   “但你知道之后也无其他心思。”晏或满目含笑。   “那皇城之中也有许多世家哥儿和贵女,晏公子见多了也能寻到这样的人,而晏公子之所以觉得喜欢我不过是第一次遇上我这样的人罢了。”   “特殊二字,是分先来后到的,若是景奂不是幼时相遇,我自不会和他成为朋友,你亦然,想想那日你叫我‘阿或’的时候,就是我动心的时候。”   “只一句‘阿或’晏公子就动心了,这样的喜欢怎堪长久?”   “动心是一瞬间的事,喜欢是不断累积的事,若无那一瞬间的东西,此后也不会有喜欢累加,你若是不信我,且可看着,若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们自己的情分不用你说自然也是断了。”   许映乐尚不知喜欢,但听着这话却觉得有问题,“若我看着,便要同晏公子接触,晏公子想来追哥儿的手段也不少,若我在晏公子打鱼那日不曾上钩,却又看上了晏公子,那之后晏公子晒网可全身而退,又要我怎么办呢?”   晏或低垂着眉,他这样说的确是想引映乐上钩,但他知道他不会轻言放弃,只要映乐喜欢他就好。   “是我自私了。”   许映乐却摇头,“喜欢自然是自私的,阿或既然想试一试,那便试一试吧,我原先觉得是否相爱并不重要,但是看公子和景公子我又觉得这样的也好,若是日后阿或变心,只当是我自己赌输了。”   “当真。”晏或没想到峰回路转。   “嗯。”许映乐的确是没想过同晏或在一起,因为他们差距太大,可面对这样好的人说喜欢,他怎么可能不心动,只是心动须得克制,喜欢和在一起一辈子是两码事。   ——————————   “公子,晏公子又差人从后门拿了东西过了。”门外的丫鬟抱着一篮子水果,怎么晏公子与景公子不是友人吗?现下未来姑爷去了战场,这晏公子难不成想趁虚而入。   “放着吧。”沈棣棠从最初的皱眉到现在的平静,显然晏或已经干了不少次这样的事。   “喔。”   “给门房拿银子了吗?”这样送东西的举动是万不可被人发现的。   “给了,门房嘴严,我还没在府里听到有这事传出来。”丫鬟也是个心细的,这样有损公子名誉的事万不可马虎,“听说晏公子也给了。”   “嗯,下去吧。”沈棣棠知道晏或办事也是有分寸的,篮子里的水果多是南州那边运来的,皇上给了后宫娘娘们就赏给了前朝,他父亲也有一份,只是不及晏或这一篮子多,只怕晏国公府大半东西都被晏或送到了此地。   如此看晏或对映乐是真心的,只是映乐……   “公子,这是哪来的水果?”许映乐从小厨房端来了消暑的绿豆汤。   “晏或拿来了。”   许映乐目光闪了闪,不敢言语,进来阿或送的东西不少,都是一些稀奇玩意,但都被公子撞见了。   “映乐,你对我说实话,这些日子晏或做的这些的确够好,待你也是当真,那你对他起没起心思。”   许映乐放下绿豆汤,怔怔道,“若说没起公子定然不信,可要说非卿不嫁好似又差了些。”   “差了些相处,你们二人想见甚短,又怎么情深意重。”沈棣棠笑了笑,“正好最近我手里的庄子要查账目,我派你去,庄子上都是我的人,我已经差人个晏或送了消息,他大概已经准备要起身了。”   “公子就这么放心把我交出去。”   沈棣棠挑眉,“映乐是觉得晏或此人不堪托付,既如此那我”   “公子,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许映乐羞恼,公子就是喜欢戏弄他。   “我当然知道,只是比起其他人来说,晏或的确要好上太多,有了晏或这样的珠玉在前,就是日后映乐你勉强嫁于别人又真的不留遗憾吗?   既然如今晏或对你真心,那你就牢牢抓住,让他这辈子也离不开你,至于身份的事,我已经想好办法解决,映乐自不必担心。”   沈棣棠说完就要赶映乐去收拾行李,而他自己则是去找了母亲,同母亲说了要收映乐做家里义子的事。   “晏国公府那边自有晏或解决,若是映乐嫁去做正妻对沈府也是好的,父亲原先不是想同晏家结亲,如此便能皆大欢喜。”   沈夫人想了想,“若是晏国公府当真不介意映乐出身,我们收映乐做义子为他抬身份也不是难事,只怕晏国公不愿意,就算晏国公同意,这满皇城的世家知道了定然是要嘲笑晏家的,娶了这样一个哥儿,落得他人讥讽,我想晏家公子日后怕是也要怪罪的。”   “此事的确是问题,但既然晏或要娶映乐就已经考虑好了后果,母亲只安心等晏国公府的人上门来就是。”   “好,你啊当映乐是亲弟弟,我又何尝不喜欢他这个孩子,若是当真能嫁到晏国公府也是他的福气,此事就由我去和你爹说。”   “谢谢娘亲。”   晏国公府此时也是一阵鸡飞狗跳。   晏国公和晏国公夫人两人都愁眉不展,怎么他家儿子偏偏就喜欢上了一个下人,喜欢便算了还要娶人家做正夫,这样的事可是有损晏国公府的颜面。   但晏或提出的交换条件又让晏国公夫妇不好一口否决,晏或一直不愿进仕途,原本晏国公府这一代就出了晏或一个有才能的人,晏国公府要想更进一步,就需要靠晏或入官场,可晏或偏偏对官场不感兴趣,就是晏国公夫妇愁白了头都没用。   “父亲母亲可先考虑,映乐身份虽然低,但我若上门去娶亲沈家定然是要给映乐抬身份的,于明面上说映乐会以沈家嫡次子身份出嫁。”   “此事我和你母亲会慎重考虑。”   晏或知道他父母一定会答应,比起晏国公府的前程,受些闲话算不得什么,而他现在便是要去庄子上,既然棣棠松口让他和映乐接触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的。   ————————————   大豫三百一十五年,西北城。   景奂收到皇城的信件,哈哈大笑出来,晏或这小子不愧是动作快,今日已经说动父母去了沈府定了亲事,只待他回去就能圆婚。   算算时间他来西北城已经一年多了,于棣棠的三年约定也将将过半,看来要加快速度,把这群外邦人打的屁滚尿流才是。   ……   “这一子不该下这里。”晏或将许映乐方才下下去的棋子换到另一处,“下这里,便能将死。”   “可是下到这里,只能赢半子,若是下到我方才的地方,在走两步可赢三子半。”许映乐不服气。   “是吗”晏或将棋子换回来,又落一子,“如今可还行。”   “……”被反将死了。   “你这是仗着映乐棋艺不佳便要糊弄。”沈棣棠在一旁观战,取笑晏或。   “棋场上你来我往,本就是瞬息万变。”   “是吗?我记得昨日有人故意换子,最后落得一日不得进沈府的下场,这人是谁啊?”沈棣棠还要说,却被外面守着的丫鬟话给打断。   “公子,胜了,西北城战事胜了。”   “什么?”沈棣棠站起来。   “外邦投降,景将军大胜,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外面都传遍了。”   沈棣棠按捺不住,往父亲屋里跑去,他知道父亲一定也知道这个消息。   院子里许映乐收着棋子,质问晏或,“你早知道这个消息?”   晏或摇头,“我又非身在西北城,自不可能比皇帝还要早收到消息,但前不久收到景奂的信,说马上就可以决胜一战,赢了就能回来。”   “那你不早些告诉公子,公子这几日夜不能寐,就怕景公子不能准时回来。”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看现在知道也不晚。”   许映乐想想公子先前高兴的样子,的确不晚,苦尽甘来公子等了三年终于是等到了。   等到了心上人归来,原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   可沈大人自回来面色就一直不佳,景奂成了将军本该是高兴的事,但皇上今日召见他特意问了他家的棣棠,与景家这门亲事怕是不成了。   只是方才棣棠那般开心,沈大人到底是没有托出实言,若是猜的不错,今日皇上的旨意就要到他们府里,大喜大悲,不知棣棠是否承受的住。   圣旨的确是当日来的,不过不光去沈家,还去了晏家,两家人原本就是要做亲家的,只是这成婚的人却换了一个。   皇帝赐婚晏家晏或与沈家沈棣棠,婚期在半月后。   对晏家来说,从一个冒牌换作正牌是再好不过,对沈家来说,攀上了晏国公府也保住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不让皇上猜忌,也是再好不过。   可于个人,晏或,许映乐,沈棣棠,景奂四人来说这则圣旨无异于晴天霹雳。   沈家为了不惹出事端,将许映乐和沈棣棠都囚禁在内院,而晏或晏国公府困不住,就只能由晏国公夫妇二人声泪俱下的将人困在府里,等到大婚那日,再放出来。   可无论哪个,他们不愿妥协。   “阿或,晏国公府上下几百条人命,你的当真不在意吗?若是抗旨不尊,都是要丢脑袋的,你娶了沈家的嫡子,那认的义子做侧室入我们府门,也是可以的,原本他的身份做正夫就是抬举了,而现在正夫是他义兄,也不会给他半分难堪,这样也能皆大欢喜。”   “我说了要娶映乐做正夫,其他人万不可能,更何况沈棣棠是景奂喜欢的人,景奂不日就要回京,他走时百般托付希望我帮他照顾棣棠,现在我若是娶了棣棠,我又如何对的起景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皆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只是娶亲,你要是不答应就是要砍头,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安心在家呆着等着婚期,我不会让晏国公府几百条人命陪你儿戏。”   门被关上,晏或颓然靠在门上坐下,皇权莫逆,唯今之计只有等,等到景奂赶在他和棣棠婚事前回来。   只要他和沈棣棠的婚事一日不办,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   许映乐自皇上赐婚起被关在内宅,老爷夫人怕他与公子在一处影响公子,便将他们分开关着,此次赐婚来的突然,白日他们三人才相见甚欢,为景公子能班师回朝高兴,晚上便成物是人非。   嘎吱——许久不见打开的房门开了,许映乐遮住眼睛,缓了好一会才放下,门外来客他认识,是阿或的父母。   “映乐。”晏国公夫人有些无奈,他们劝不动儿子,就只能让映乐去劝,映乐既然喜欢他儿子,那肯定不希望他死。   “晏国公夫人是想来劝我让阿或同意婚事?”许映乐不蠢,自然是猜到了。   “正是,这是皇帝赐婚,我们都是臣民怎么能够抵抗,映乐,你想想此次抗旨可晏沈两家都要遭殃,难道你忍心让养你的沈府出事,让阿或出事吗?   待到完婚,你和阿或的婚事也照常办,你依旧能够入我们晏府,这样不是皆大欢喜。”   “夫人来找我定然是阿或那边劝不动,既然阿或没有答应,公子没有妥协,我却答应下来,岂非成了罪人。”许映乐冷冷的看着。   “哪里是罪人,是恩人,你们尚且年轻情情爱爱不过过眼云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且先度过皇上赐婚,日后再想办法就是,可若是现在你们抵死不从,最后落得鱼死网破的下场,难得就开心吗?”   许映乐见沈国公夫人泪流满面劝说,甚至要下跪求他,他心中自然是煎熬,甚至有一瞬间动摇,但若真的劝阿或娶了公子,那他和阿或的缘分也就断了,他们之间定然会起隔阂。   而他这样也是害了公子,他去劝不过是成全了他一个人,害了公子,阿或和景奂三个人,这样得来的日子只怕他日后过得也良心不安。   “公子,不愿,阿或,不愿,景奂,不愿,许映乐,自不会愿。”   见实在劝说不动,晏国公夫妇败兴而去,最后出了个昏招,阿或非棣棠不娶,只要阿或与其他女子或者哥儿有了鱼水之欢,这誓言不攻自破。   他们养大的儿子,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是端看他们愿不愿意狠下这个心。   ……   而许映乐白日面见了晏国公夫妇后,看守他的人便撤了,他不知道老爷和夫人究竟是作何想法,但既然没人看管,他刚好可以趁机去见一见公子还有阿或的。   从院子里逃出来,他先去了公子院里,却发现公子院里看守紧密,甚至从前伺候的人都不见踪影,他连个熟人都不曾看到。   公子暂时见不到,只能先逃出去,看能否有机会见到阿或。   就在许映乐踏出府后,一直跟着他的人回了宅内复命,“老爷,许映乐已经出府。”   “嗯,派人跟着,等到离沈府远些,就动手吧。”   “等等。”沈夫人出言阻止,“映乐要是当真死了,棣棠若是有知道真相的那天定然是要恨死我们的,你们只管动手抓了他回来复命,不要伤了性命。”   “夫人,有时候不能妇人之仁。”   “安奶娘将这孩子托付给我,我应了她,现在要我动手杀了这孩子,我于心不忍,等到婚事毕,我们将他送出皇城,送的远远的,让他再回不来就是,这样他也不会影响棣棠在晏府的地位。”   沈老爷沉思良久,应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许映乐往晏府去,去在半道上遇到了从晏府逃出来中药的晏或,他见晏或神志不清,便将人往景奂的外宅带去,他不曾想晏国公夫妇竟然做了如此下作的手段。   遇到晏家公子是意料之外,沈府派来的人这时候不能暴露,便跟着他们,其中一人回了沈府打算询问老爷意见。   晏或中的药甚烈,等到许映乐带到了景奂外宅的屋内,便再也撑不住,同映乐行了鱼水之欢。   天将明,外宅闯进了不少人,带走了许映乐,顺道清理了昨夜任何同许映乐相关的痕迹。   此后,许映乐便被沈府传出失踪,大婚如期而至,谁也没能反抗成功命运。   大婚第三日。   一辆马车从城门口出去,马车的帘布被一匹马疾驰而过的风带起,马车里是被捆了手脚和堵了嘴的许映乐,马背上是伤口崩裂疾行迟归三日的景奂。   此地交错,便一错错过了十几年之久。   再见,都非当日少年。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