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所有人都想当我的腿部挂件
　　作者：鹤衣
　　文案
　　一般人穿越到修真界，都是勤恳修炼从而走上人生巅峰，沈清宴穿越修真界，却是给修真界打开了一道崭新的大门……
　　门派长老：“这是我派的灵犀花，生于灵池之上，长于冰雪之间，可谓钟灵毓秀，食用一朵可抵十年苦修……沈清宴，你在干什么？！”
　　沈清宴：“我只是觉得，这个花若是用来做鲜花饼，一定会非常好吃.”
　　从与修真界格格不入的三流杂役，到以美食风靡三界的超级大厨！
　　所有的敌人都被美食收买了，所有的同道都被美食俘虏了，就连飞升很久的上界仙人也偷偷下凡……
　　被所有人求抱金手指的沈清宴：我能不能把打开的那扇大门再给关上？！
　　主受，1V1，美食修真加直播，日更，甜苏打脸舒爽流~金手指非常粗~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美食爽文 升级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清宴┃配角：凌弈尘（薄云意、土豪）┃其它：
　　一句话简介：美食征服修真界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沈清宴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破烂漏风茅草屋里，将手中的菜刀舞成了一片光影。在漫天飞舞的萝卜碎屑中，他听见屋外传来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喂！姓沈的！你今天又在这儿忙些什么呢？”
　　“忙？他如今还能忙些什么，要么在收拾厨房，要么在整理菜园——杂役生涯无大事，左右不过是这些罢了！”
　　说话者的声音微带嘲讽，声气沈清宴十分熟悉——七日内这两人已是来了第一十三回 了。
　　沈清宴紧紧抿住唇。他在满耳笑声中将手中的菜刀当地一下砍进砧板里，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外问：
　　“敢问两位师兄来此有何要事？”
　　师兄——沈清宴如今不得不叫他们师兄。尽管在短短半个月之前，这两个人还卑躬屈膝地围在他的身边祈求他能赏给自己一些灵石法宝，但在七天之前的那一场门派大典后，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明明可以将驾驭的飞剑压得稍稍低一些，那两名“师兄”却刻意飞在高高的云层之上，迫使沈清宴不得不仰起头来看着他们。
　　他们嘻嘻笑着俯瞰着沈清宴：“我们没有什么要事，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呀！”
　　“看看我们曾经的沈大师兄，被贬到厨房当了杂役之后，每天里究竟都在做些什么啦——”
　　“劳两位师兄挂念，沈清宴不过是一介杂役，现在有幸掌着厨房，自然是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可干，不过是每日里闲着无聊做些小菜罢了。”
　　沈清宴的声音有些冷，但他依旧回答了这两位“师兄”的话。
　　在修真界的大部分门派里，等级阶层之分都是十分森严的，他们三人所在的苍华派更甚。
　　如果身为杂役的沈清宴胆敢不回答或者顶撞这两名外门弟子的话，他们两人甚至有资格直接用飞剑砍了他的脑袋！
　　在他的回答脱口而出的瞬间，沈清宴分明在那两名外门弟子的眼中看见了一点失望的神色。这一点失望像是块寒冰刺得他全身一个激灵，心中暗暗地更加警惕仔细了些。
　　果不其然，这两名外门弟子接下来便纷纷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飞剑摇晃，笑得指着沈清宴鼻尖的手指都在颤抖：
　　“废物，废物，这姓沈的果真是一个废物！”
　　“做菜！哈哈哈，曾经的长老之后、内门弟子，如今却沦落成厨房里的杂役，当了个做菜没人吃的厨子！”
　　“废物！沈清宴实在是个废物！可笑我苍华派上下多少英杰，竟被一个废物霸占了首席弟子的名额整整一十五年！”
　　“只可怜了沈长老一族啊！当年云霄峰一役中沈家满门俱殁，本还指望着他重拾家声的呢。谁料得到沈家满门英烈，最后剩下的却是这么一个货色——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两个字反反复复地往沈清宴的耳鼓里刺来，他们的笑声像是一把把利剑，刺得他心头剧痛疼颤。沈清宴面上的表情不变，手却已经不知不觉地握成了拳，关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他却依旧紧紧握着，任由指甲将掌心处掐出血来。
　　不，我绝对不能够发怒，我一旦发怒，就上了面前二人的恶当了！
　　沈清宴咬牙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想要压下心中越来越变得澎湃的怒火。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甚至开始试着在心中默背菜谱，但事实证明这些努力都是没有效果的，天上那二人的话依旧接连不断，一字一句地往他的脑海中钻。
　　“哼！说到底这沈清宴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五系俱全的杂灵根本就不配做我苍华派弟子，在大典上被查出仍是凡人之身也是意料中事。这下我苍华派虽然丢了大脸，他倒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了！”
　　“掌门不是说了一年之后他修为若再无进益就要逐他出山门么？这废物估计也是有着自知之明，所以根本就不去修炼，反而想抓紧时间练些手艺，免得被赶出山门后没得饭吃、到最后不得不饿死街头！”
　　“而且他既被贬为杂役，内门弟子的名额立刻便空出了一个！外门选内门三十年才得一次，我等外门中人十个里也未必有一个能跃上龙门，这一下无论如何，我等倒是格外多添了一次机会了。”
　　“沈家一脉掌门也允诺了会另外找人承继，找来的人无论是谁，总都比这个废物强吧？如此说来，这姓沈的废物在大典上被人查出根底，岂不是一件大大好事！”
　　“是极，是极！可不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只可惜那沈家多年积蓄，转眼却不知要便宜了谁了！”
　　两人说到这里，彼此对视着哈哈大笑起来，俱是一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之态。
　　也难怪他们如此得意，掌门在大典之后专门遣人来说过，待沈清宴一年后被逐出山门之时，他便会在门内弟子中另择一人承继沈家香烟。自记名弟子以上，人人皆有可能，这二人身为外门弟子，也有着那么一线继承沈家资产的希望，怪不得他们这样快活、这样得意洋洋！
　　他们两人说得高兴了，便低头有意又看了沈清宴一眼，原本二人满以为会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低下头却见下方沈清宴低眉垂首，神色淡淡无丝毫波动，仿佛他们谈论的并不是自己一般，见他这副样子，两个人心中顿觉无趣。
　　“算了算了，我们快些走吧，可别误了听讲道的时辰。”
　　其中一人百无聊赖地摆一摆手，便和自己的师弟一同驾剑而去，两人都再未看沈清宴，仿佛他们到这里来不过是随意为之，想在沈清宴身上找一点乐子。
　　沈清宴自始至终一直立在原地，维持着垂头静听的姿势，仿佛木雕泥塑一般。直到那二人飞得远了之后，沈清宴方才挺直身子，一点一点放开了被紧紧攥住的掌心。
　　他两只手掌的掌心之上，都已被指甲掐得鲜血淋漓。
　　“想不到都已两世为人，居然还是忍不下他人对自己的羞辱……”沈清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由得微微苦笑了起来。
　　沈清宴如今的年纪虽然只有十六岁，灵魂的记忆却已经渡过了整整四十余年。他依稀能记得自己上辈子死去时是个才华横溢的厨师，只是不幸英年早逝，意外地有了第二次生命之后，自然要比旁人格外珍惜一些。
　　想不到就因为这一点珍惜，居然令自己在最春风得意之时被人打落尘埃……
　　沈清宴看着远方的白云轻轻吐出一口气，却压不住心底深处潜伏的不甘。
　　沈清宴这一世的出身原本是极好的。苍华派是方圆千里之内诸国的第一大派，沈家更是苍华派中枝繁叶茂的有数大族，沈清宴身为沈家三百年来仅有的一位直系传人，理所应当该受尽万千宠爱。可偏偏在他出生之时，沉寂多年的魔道忽然举兵攻打楚华国，苍华派为抵御外敌精锐尽出，灵霄山一战中沈家上下被魔道打得几乎绝灭，就只剩下了沈清宴一条血脉。
　　为了褒扬沈家的“忠烈”，苍华派掌门直接将当时只有八个月大的沈清宴收为内门弟子，从襁褓中就开始亲自引导他修行。这可说是苍华派立派以来从未有过的厚遇了，任谁都万万不会想到，这种堪称恩荣的厚遇内里，居然包藏着几乎致命的毒药。
　　世界上怎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沈家战前分明是煌煌大族，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沈家又如何竟会在战役之后落到只剩下一个襁褓婴儿的地步？！
　　现在回想起来，沈家覆灭之事本身就充满了疑点，两名外门弟子骂他的声声“废物”言犹在耳，沈清宴却只笑自己当初的懵懂无知。
　　……废物？
　　他怎么可能真的是什么废物？
　　沈清宴这一世本就天资卓越，内里又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苍华派的其余弟子们如何能够与他相比？就在不到半月之前，沈清宴还是有望筑基的少年英才，孰料短短一个晚上过后，他就变成了一个修为仅仅等同于凡人的废柴！
　　“苍虬子……”他心中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禁不住有些咬牙切齿。
　　苍虬子……正是苍华派这一代的掌门，也是沈清宴身为内门弟子时，堂堂正正的授业师尊，他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那样宽和威严，令人敬服，谁又能想到他交给自己得意弟子的功法，居然只是将他当做了夺基之用的替身！
　　十五年啊！整整十五年的苦修，寒霜酷暑勤修不辍得来的一身功力，在仅仅一个晚上之间，就全副被转去了旁人的身上！
　　被转移走的不止是功力，还有他的灵根、他的天资……一夜之间，所有资本尽数落入他人之手，十五年苦修灰飞烟灭，沈清宴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没有半分功力可言的废物。
　　浅薄到仅仅能勉强踏入修行门槛的五灵根天资，在修真界里几乎是差到了无可再差的地步，放弃修行固然无法甘心，可若想继续苦修？恐怕修到老死也未必能修出什么前程！
　　沈清宴这年才只有十六岁，但他这辈子好像就只能当一个凡人了：一个身怀无数家产，修行毫无前途，又没有一点谋生的本事，只能仰赖于门派庇护的凡人。
　　可沈清宴偏偏并不想当一个凡人。
　　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机会——有，且仅有这么一个机会。
　　他知道在自己的灵魂之中，一直潜藏着一个尚未觉醒的系统。
　　沈清宴知道这件事情是在六年前的一个午后。
　　那一天沈清宴过得百无聊赖，突然心血来潮想起自己的前世，冲动之下溜去了压根没几个人的厨房里，偷偷开灶生火给自己做了道小菜，就在刚刚做完菜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面前多出了一个系统界面，上面显示着“蓄能程度：1%”。
　　那是一个直接出现在他视线右上角的系统界面！
　　沈清宴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那天开始，沈清宴每天除了惯例的修炼之外就拼命做菜，想要将那个仅仅蓄能了1%的能量条填满。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并不是任何一次做菜都可以充填能量条的，大部分时候那个能量条都像是死了一般毫无反应，唯有少数的一些时候——他状态特别好、做菜时格外心无旁骛的时候——做出的菜肴才能够充填蓄能的能量条。
　　在一开始的几年里，沈清宴做上四五十道菜，很可能冲上能的只有那么一个两个，但时间过得越久，他就越加能够把握住那种状态，做菜时充能的成功率越来越高，就在仅仅七天之前，这个成功率刚刚被沈清宴提高到了百分之百。
　　这七天，恰恰正是沈清宴被褫夺内门弟子身份、贬为厨房杂役的七天。
　　在过去的七天里，苍华派上下因为沈清宴之事欢天喜地群魔乱舞，无数和那两名“外门师兄”类似之人争先恐后地跑到沈清宴这里，想方设法折辱他这先前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长老后人，想要从他的身上榨取到高人一等的尊严与快、感。
　　而沈清宴这个被褫夺了身份的当事人却一头扎进了厨房里，不眠不休的整日做菜，就在这短短一周之中，能量条的蓄能程度被他飞快地从“67%”冲到了“99%”。
　　到了此时此刻，沈清宴距离将能量条冲满其实就只剩下了一道菜——他之前被打断而未能完成的这一道菜。
　　在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沈清宴原本波澜起伏的情绪渐渐恢复平缓。
　　他转身走到厨房旁侧稍小的一间茅屋中，从破旧的木柜子里取出几尺干净的白布，慢慢将两只手掌掌心处渗血的伤口处裹上。裹好了伤口后，他略微活动了一下手指，便依旧回到了厨房里，重新切起了之前未完成的萝卜。
　　砧板上切出的萝卜丝初时还显得有些凌乱，但渐渐便变得整齐起来，一根根俱是既细且薄，沈清宴轻轻吁了口气，用刀背将那一小堆萝卜丝划开，凌乱的部分被毫不留情地撇进了墙角的竹筐里，剩余的那些则被灵巧地用刀尖一拨一挑，萝卜丝们便整整齐齐地如一沓沓玉色丝线般，被浸在了早就备好的盐水里。
　　薄薄的红泡椒片飞快地在砧板上铺开，清甜的萝卜香气与香辣的泡椒味道渐渐混合在一起。沈清宴算着时间差不多时，用长长的笊篱将盐水里的萝卜丝捞出漉干了之后，盛在了一只小小的素色碗碟中。
　　甜酸的凉拌汁早就已经调好，用木勺舀起一些细细浇得均匀，再撒上颜色鲜红的泡椒片后，萝卜丝们连肉质都显得晶莹剔透。
　　沈清宴端起盘子，稍稍用筷子挑起一拌，极其诱人的香气便从盘中无声地散开。
　　就在盘中的香气弥散开来的那一刻，只有沈清宴才能看见的视线右上角处一个界面简单的系统面板上，有一个数字无声地跳动了一位：
　　“蓄能已完成，100%。”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要开啦~请容蠢鹤在这里卖个安利(～￣▽￣)～
　　《说好的龙傲天翻车了》
　　楚寻穿越成了魔尊，可喜可贺!
　　从穿越的第一天开始他就踌躇满志、磨刀霍霍准备征服九重天。
　　这一天他招来了手下的第一大将，正准备部署征服仙界的命令……
　　【该臣子对您爱慕已久，求而不得，黑化警告x1】
　　楚寻：？！兄弟你怎么肥事？
　　好不容易安抚了好兄弟，率领魔界打上九重天，他正欲与仙尊一战到底……
　　【仙尊见您与臣下关系亲密，因爱生妒，黑化警告x2】
　　楚寻：……
　　眼睁睁看着忠心臣子与敌对势力为他争风吃醋修罗场，楚寻终于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拿错了剧本!!!
　　#本想要征服世界的我却绑定了万人迷系统#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觊觎我的美色#


第2章 
　　——100%，也就意味着蓄能结束，系统即将苏醒！
　　看着散发着瑰丽金光的界面，沈清宴扬起的嘴角始终都落不下来，然而就在系统界面即将成型的一瞬，沈清宴的耳中忽然传来了一个略带机械的声音。
　　“不错，主播，请维持住这个笑容，您的笑容看起来很有感染力，拍下来作为封面一定可以吸引很多观众。”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沈清宴的笑容一顿，心中掠过了一缕极其不祥的预感。
　　他循着声音向前望去，只见右上角的那团金光已然消失不见，唯有前方三尺处的一个半透明的光球在半空中缓缓旋转，光球的身上还戳着几个十分巨大的金光闪闪的大字：“周天直播客服系统”。
　　沈清宴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周天直播客服系统？为什么你会是周天直播客服系统？”
　　在问出这句话时，沈清宴几乎不能抑制住自己语气中起伏的情绪波动。
　　这就是他渴盼了这么久的系统！这就是那一线他唯一把握住的希望！
　　沈清宴简直要疯，他盼了这么久就盼来了这么个没什么卵用的辣鸡？
　　哈！直播！他要直播系统有什么用？直播能把他的身体资质换回来吗！？
　　“……主播请您镇定一点，身为客服系统的我其实并没有实体，现在只不过是通过某种技术手段在主播您的脑海中形成了投影！”
　　面对沈清宴试图用手中的盘子拍死它的举动，系统语气容忍地道：“请主播先把手里的盘子放下来，如果被其他人认为是疯子会很不利于主播您的前途。”
　　在听到“前途”两个字的时候，沈清宴总算略微镇定了一些，他问：“我都已经绑定了你，之后还能有些什么前途？！”
　　系统：“……”
　　“主播您不可以这么说的，虽然我的确只是一个直播系统，但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直播系统，而与我绑定了的主播您，自然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主播……要知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条条大路通罗马，岂知殊途不同归——”
　　啪地一声，沈清宴把手里的盘子掰断了。
　　系统沉默数秒，立刻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啊，主播您可能不知道，我们平台自带的商城系统其实是非常厉害的！”
　　“您看！这是我们商城里售卖的紫玉红须参，化神级别以下的伤势基本上无伤不愈，就算是经脉气海受损，修复起来也只是分分钟的事……”
　　“还有这个！这个是清光涤神诀！修炼它是可以提纯灵识的！修真界这种提纯灵识的法决可是非常稀少，能获得一样就是侥天之幸了……但是在我们的平台商城里，能够提纯灵识的法决可是有许多个，清光涤神诀只是其中十分普通的一种而已！”
　　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系统迅速地把商城界面展示在了沈清宴的眼前，每说到一样物品，它就用醒目的红圈将那样物品圈出来，摇晃着试图让沈清宴看，但沈清宴却完全没有被它的做法迷惑，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系统试图用红圈掩盖住的东西。
　　“你先停下，先别晃了。”沈清宴微微蹙起眉，他指着“紫玉红须参”下方被红圈半盖住的选项：“你先告诉我，这个物品栏下方的购买选项为什么是灰的？还有这个，这个……所有的购买选项都是灰的……”
　　“就算商城里的物品再多再好，不能购买又有什么意义？你现在说的天花乱坠，等我真正想买时，说不定你就会掏出什么契约，让我和你签订了之后才会开启商城，接着又宣布修真界的货币不能和平台通用，如果我想买东西，就得去做你给的什么任务来积累积分……”
　　“你说，你是不是这个套路？”
　　沈清宴看着系统。
　　系统一下子就噎住了，它沉默了一会儿，讪笑着说：“……这个……这个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你不用解释了。”
　　沈清宴想也不想地道：“有什么契约你都拿过来，我签。”
　　“您……签？”
　　系统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惊讶的差点宕机。它犹豫着将契约条款显示在沈清宴面前，却见沈清宴在粗粗浏览了一下条款后，竟真的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系统呆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感动得热泪盈眶：“我还以为主播您一定会拒绝签约的！没想到……没想到……”
　　“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回报您的信任！！”
　　它激动得连系统界面都变得金光闪闪。
　　看着突然鸡血上头的系统，沈清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其实你根本用不着这么兴奋的，我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好做了吧……
　　除了这个系统之外已经再没有其他退路的真·凡人·沈清宴想。
　　任由系统在那里元气满满的鸡血，沈清宴向后退了两步，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看系统免费发放给他的新手主播手册。
　　所谓“新手主播手册”，实际上是一个类似于新手指南的东西，上面用十分通俗的语言将直播平台的方方面面都介绍的非常详细，还写着不少的条条框框、注释引申，简直是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很显然，写出这个新手指南的周天直播平台，在怎么应付新手期的主播这方面已经久经考验。
　　沈清宴研究了一会儿主播手册，对系统道：“这上面说，开启系统商城的条件，就是成为lv1级主播？”
　　“嗯啊。”
　　“lv1主播的升级条件只有两个……”沈清宴翻了翻手册：“和平台签约这一条我已经办了，那么剩下的就是获得100个直播间订阅。”
　　他考虑了一会儿，问系统：“你们周天平台的客户群体怎么样？整体的使用人数大概有多少？”
　　“我们是整个周天宇宙最大的直播平台！”系统十分自豪地说：“使用我们平台观看直播的观众广布宇宙！我们平台首页的很多直播间，主播的观众数量都是千亿级——”
　　“那就算有三千万观众好了。”
　　沈清宴直截了当地说，随后不再理会系统，自顾自算着：“唔……就算平台的观众人数总共有三千万，这也就很不少了，就算分摊到各个频道……如果没有时间上的限制的话，100个订阅数，应该不会是太大的问题。”
　　“……当然不会是问题了！”
　　系统听到此处忍无可忍地喊道：“我们平台上就算最垃圾的主播也起码能有个两三千观众啊！这里面就算十个人里只有一个点订阅，升级成lv1主播的要求也妥妥可以满足！你不要对我们平台表现得这样没有信心好不好！”
　　“是，是，我知道你们平台最棒了。”
　　沈清宴根本就没有在意系统说的话，还在继续翻看着手册：“唔……果然不出所料，商城的货币不能和修真界的灵石之类兑换，只能靠着观众的打赏赚取……说起来观众是怎么能够打赏的？我可以自己打赏自己吗？”
　　“不能！主播的系统和观众的系统不是一套，两者是不可以通用的！”
　　系统硬邦邦地回答，沈清宴听了，不怎么意外地一笑：“果然如此。”
　　他接着问：“那么我可以让我认识的人进入平台成为观众，再给我进行打赏吗？”
　　面对沈清宴的问题，系统已经完全懒得回答了，直接掏出了一张死鱼眼的表情，贴在了系统界面的最上方，幽幽地注视着沈清宴。
　　沈清宴：……
　　“好了好了，说正事。”他尽量无视了那个充满怨念的死鱼眼，轻轻咳嗽了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册：“系统，我在手册里没看到关于直播间的内容要求……你们平台对直播间的内容是没有限制的吗？什么东西都可以直播？”
　　“当然是没有限制的啦，主播您这里可是修真界哎，能够直播的内容本身就很有限，无非是升级打架之类的……”
　　“升级打架？”
　　沈清宴的眉毛皱了起来：“所有的直播间都是直播的这些么……我可不想去直播什么升级打架。”
　　“不直播升级打架？”系统奇怪地问：“主播，修真界里不直播打架直播什么，炼丹吗？”
　　“不啊。”沈清宴十分淡定地一笑：“我准备直播做菜。”
　　……直播做菜！
　　系统惊了，它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十分破坏自己高冷形象地问：“……什么叫做菜？”
　　沈清宴：……
　　“你不知道什么叫做菜？”沈清宴也惊了，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在连做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方直播做菜真的会有前途吗……我要不要换一个其他的内容……”
　　“等等。”
　　沈清宴忽然疑惑了：“我觉醒你时，做的任务就是靠做菜来完成的，你怎么会甚至都不知道做菜？”
　　“任务？我的觉醒任务？”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更迷茫了：“我的觉醒任务只是吸纳足够的灵气啊？怎么会和做菜扯上关系……”
　　系统固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清宴也是苦苦思索了许久都想不明白，干脆摇头道：“算了，反正你都已经觉醒了，再考虑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倒是做菜……你真的连做菜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的确是不知道啦。”系统老老实实地说：“不过我只是系统，本来也不太可能知道和我的职责无关的东西……”
　　沈清宴哒哒的敲着椅把，忽然问:“直播间里的直播内容是不固定的吧？主播应该可以自己决定直播什么？”
　　“这个没错，就算你上一秒还在直播打架，下一秒却在直播逃跑也没有关系。”
　　系统肯定道。
　　沈清宴不由得看了一眼系统，他觉得这个举例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起身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还是先直播做菜吧。”
　　“如果到时候反响不好，或者根本就没人看……”
　　“那到时候再换内容也来得及！”系统喊道。
　　“没错。”沈清宴一笑：毕竟他现在修为全无，自问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够吸引观众的资本。做菜是他上辈子就很熟悉的事，在修真界的直播间里拿出来说不定能另辟蹊径，如果观众实在不能接受的话……还是那句话，到时候再换内容也完全来得及嘛。
　　就这样，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后，沈清宴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开启了直播功能。


第3章 
　　直播开始的这天……和没开始时的排练日常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系统界面上多了这么几行字：
　　直播持续时间：0h0min
　　直播观看人数：0
　　累计获得打赏：0
　　正在进行的任务：获得100名粉丝的关注并与周天平台签约（完成度50%）
　　【点此可查看详细说明】
　　沈清宴无可奈何地看着视线右上角的这几行白色小字。
　　新人主播惨，这是理所当然的，系统也曾经警告过他，说直播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很冷……
　　可也不至于冷到这个地步吧！所有的数字居然都是鸭蛋！
　　哦，不对，那个“直播持续时间”倒是一直在走的。要不是这个时间在走，沈清宴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系统界面突然卡死了。
　　其实他内心深处有点希望系统界面真的卡死了，不然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太过凄凉了……
　　沈清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系统界面上转开，当做仿佛真的有人在看着自己的直播一样，微笑着在心中对“观众们”说道：“欢迎大家来到我的直播间，我是主播沈清宴。”
　　这个自我介绍刚刚做完，沈清宴的眼前就立刻飞过了一行白色的半透明弹幕：
　　“主播加油！主播好帅！主播最棒了么么哒！”
　　现在居然有人在看？沈清宴心中一喜，立刻往“直播观看人数”那一栏中看去，却愕然发觉目前的观众人数依然是0。
　　……既然是那样，能发送弹幕的人显然就只有一个了。
　　“系统……谢谢你的弹幕。”沈清宴默默道：“不过还请你不要再发了，不然我会觉得自己更加凄凉的。”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同情地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
　　沈清宴装作没有看到系统发送的表情，长长吐出一口气，收拾心情开始准备今天要做的菜肴。
　　说是“菜肴”，其实更应该叫做甜品，沈清宴今日特意将直播的位置挪到厨房外，就是为了配合所做的这道菜。
　　沈清宴现在住着的无名山头虽然只是苍华派千里山门中很不起眼的一个组成部分，四周的风景依然足以称得上秀丽。就在被称作厨房的茅屋不远处，有着一泓碧玉般的池塘，池塘的一侧斜斜生着一株老树，满树的桃花四季常开，纵使夏日炎炎，依旧缀着一树的浓粉轻白。
　　今日要做的这一道甜品，就是以满树桃花作为主料。
　　整筐的桃花早已备好，成朵的花均都弃了花萼花蕊，只取花瓣洗净晾干，以白纱裹上细细绞出汁来，浅粉的清芬便积了满满一碗。雪白的糯米粉与澄粉被搅拌匀了盛在白瓷大碗中，将桃花汁液徐徐倒入后，原本干净的白上便染就了深深浅浅的粉红。
　　薄片样的冰糖被裹在纱布中缓缓碾碎，散落成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细碎雪片，以勺尖挑起一点甜香，均匀地洒在满眼诱人的浅粉上，桃花的精魂便依托着冰糖的香甜气息渐渐复生。
　　指尖捺住那动人的颜色，将粉色的面团一次又一次地搅拌与揉搓，在渐渐弥散开来的诱人气息中，本来粗细不匀的粉团一点点变了形状，如同美人梳妆，胭脂淡扫，成型之后的面团凝如牛乳般，无一处不均匀，无一处不细腻。
　　轻轻揪下一点，五指灵活地一掐一捏，小小的面团便赫然开成了一朵桃花，再用木刀刀尖稍稍一刻，桃花上便又生出几丝花蕊来。
　　一旁的案几上已放上了青竹笼屉，浸了清水的纱布铺好之后，朵朵的桃花便在纱布上飞快开满。
　　厨间灶火烧得正旺，盖了笼盖的笼屉刚一放上，就腾出点点的蒸汽来。沈清宴弯腰照料了一下灶火，确认再无疏漏之后，才终于略略松了口气。
　　他盯着自己的直播页面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该不该打开：万一打开之后里面还是一个人都没有该怎么办？！沈清宴做菜的时候就一眼都没有敢往直播间里看，就是怕被太过凄惨的现实打击到而影响发挥……不过现在糕点既然都已经做完了，不去看一看直播间里的情况好像也说不过去……
　　就这样迟疑了许久，沈清宴终于一咬牙一跺脚，把自己的直播间页面给打开了。没想到界面打开后刚看了一眼，沈清宴就被那密密麻麻的弹幕数量给吓了一跳。
　　卧槽！什么情况？明明直播间里刚才还是空无一人的！
　　怎么做个菜的工夫，弹幕总数就已经达到了数百个……
　　这些弹幕不会都是观众发来骂他的吧？
　　沈清宴不由得忐忑地想。他又看了一眼观众人数，发现直播间里满打满算也只有23人……以这样的数量足足撑出了几百条弹幕来，不是在疯狂diss还能是什么……
　　沈清宴绝望地想着，给自己做了些心理建设后方才打开弹幕列表。本来他都已经做好被喷得一塌糊涂的准备了，没想到一看弹幕之后，居然只有寥寥数十条是多名观众发的，内容无非是“舔舔主播的颜值”、“主播这是做的什么”之类，唯有一名叫做“道法恒昌”的观众，以足足三百二十七条弹幕横扫六合，硬生生靠着自己一人撑起了弹幕界的大半江山……
　　这人究竟发了些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弹幕？
　　沈清宴心生好奇之下，将历史弹幕的记录栏调出来拉到最底，开始一条一条地逐一查看。
　　起先的几个弹幕都是别的观众发的。
　　竹：“哇，看我捕捉到了什么？一个崭新的新人主播！主播舔舔舔舔~”
　　子书辞:“作为一个耿直的颜狗，我决定把这个直播间收藏下来……”
　　算算时间，大概是直播刚刚开始不久，他正在全心全意地拧桃花汁。这段时间的弹幕不仅寥寥无几，而且基本上都是这类内容，直播间里充满了祥和的气息。等到了他开始碾冰糖粉的时候，“道法恒昌”突然出现，弹幕才突然间变得热闹起来。
　　此人似乎同样是一个修真之人，因此对“不求上进”的沈清宴极端看不顺眼，发送的第一条弹幕就显得怒气冲冲。
　　道法恒昌：“哼！不务正业！”
　　道法恒昌：“好好的修真之人摆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人现眼！”
　　道法恒昌：“主播真的是修真的吗？为什么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灵气？”
　　道法恒昌：“你其实是别的频道派来卧底败坏我等修士名誉的吧！”
　　道法恒昌：“我已经向平台举报你了！想不到你们在其他的方面竞争不过，居然使出这等阴谋诡计，其心可诛！”
　　这一连串的弹幕看得沈清宴哭笑不得。讲道理，他也不是不想直播别的啊，这不是条件所限没有办法吗！因为这个被举报也实在太冤枉了吧！还别的频道派过来的卧底……卧底会混得像他这么惨的吗！
　　沈清宴愤愤不平地往下看去，这时他发觉并不是所有人都抱着和道法恒昌相同的心态，很快就有人看不惯出来怼他了。
　　青禾淡淡：“人家主播显然只是个刚刚修行的小新人……什么阴谋诡计，楼上的不要被害妄想症那么严重好不好？”
　　道法恒昌：“口口口口口口口！被害妄想症？我看你才口口口口口口口！”
　　道法恒昌：“口口！口口！你们这群口口口都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道法恒昌：“口口你的口口口口口口口！！！”
　　沈清宴瞬间被这一大堆口口弄得眼花缭乱。
　　说话的这人其实只是简简单单抱怨了一句而已，谁料到“道法恒昌”立刻就像是被踩了一脚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哗啦哗啦地发出来了一大堆弹幕。从那些成片成片被屏蔽的字眼里，沈清宴十分艰难地才能寻找到一些能看懂的信息，然而那些字眼不是名词就是助词，在不知道被屏蔽内容是什么的情况下，压根就不具有任何意义。
　　好不容易翻到了几条没有被屏蔽的信息时，这些弹幕却已经与之前的吵架完全无关了。
　　道法恒昌：“……主播这是在做的什么？”
　　道法恒昌：“这么巧的手，去做个炼器师或是炼药师岂不是相得益彰，为什么要做这等毫无意义之事……”
　　青云：“楼上你刚才不是还在说主播口口口口口口口，是个口口口口，一定会被平台严惩不贷么！怎么突然就不骂了？”
　　路过的一只圆：“肯定是收到平台反馈了！怎样！难道你就不许修真界主播有小新人么？！”
　　之前被道法恒昌疯狗般的气势吓到静默的观众们此刻纷纷出来痛打落水狗，沈清宴数了一下发送弹幕的观众，发现直播间里仅有的23个人里就有足足22个在怼他，可见此人有多么能拉仇恨。
　　沈清宴突然就不好奇那些被屏蔽的弹幕里究竟都在说些什么了……
　　系统这时悄悄凑到沈清宴的耳边说：“主播，我有权限可以解锁这些被屏蔽的内容哎，主播你要不要——”
　　“不要。”沈清宴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系统的话，他一脸坚定道：“我要做一个好好直播、天天向上的五好新人，绝不会去利用权限做一些投机取巧的事！这种提议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系统顿时被他十分正直的发言折服了，满脸佩服地沉默了下去，还不忘在界面上给沈清宴贴了一朵大红花。
　　沈清宴：……这红花是做的表情包吧？怎么就能丑到这种地步……
　　望着被那朵大红花衬得无比辣眼睛的历史弹幕，沈清宴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啪地把界面关掉，刚刚将实时弹幕打开，就意料之外地被满屏五颜六色的弹幕糊了一脸。
　　刚刚看了历史弹幕的沈清宴下意识地以为是“道法恒昌”又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和谁撕起来了，想不到定睛一看，唰啦唰啦飞过去的弹幕大多都是这些内容：
　　“主播在做什么好香啊我承受不住了！！！”
　　“为什么会这么好闻！主播难道是在直播开丹炉吗？看这个香味起码是渡劫金丹吧……”
　　“闻到这个香味为什么我突然饿了……我已经辟谷很多年了啊！我怎么可能还会感觉到饿……”
　　看到这些弹幕后，沈清宴感到十分疑惑。
　　香味？为什么这些观众还能闻到香味？现在的直播间这么先进的么？
　　但眼看着类似弹幕越来越多，甚至有些离谱的猜测说这种香味是在炼制邪派法宝迷魂桃花障，十分担心自己被再次举报的沈清宴不得不开口解释道：“大家不要胡乱猜测了，我只是在蒸一些糕点。”
　　没想到话一出口，眼前的弹幕顿时空了一片，在长达几秒钟的静默后，又是一片弹幕嗷嗷叫的飞过去。
　　“主播的声音好好听啊！！！”
　　“人美声音也美！！！嗷主播怎么能这么棒我要昏过去了！！！”
　　甚至还有人因为这句话打赏了他一些铜钱……
　　一脸懵逼的沈清宴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直播间里的人数已经渐渐的达到了八十多，正在向着三位数飞快前进。
　　面对着满眼撒泼打滚求开笼的弹幕，沈清宴心算了一下时间，语气十分温柔地道：“你们不要妄想了，现在桃花糕才刚刚蒸了不到一刻钟，拿出来根本就不能吃，你们就先闻闻味道吧。如果实在馋的不行，就啃啃手指好了，乖。”
　　弹幕们：……
　　他怎么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样冷酷的话！！
　　“主播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啃手指有什么用！我已经连营养剂都拿出来吃了好几管了！可是营养剂又没有味道！我还是好饿呜呜呜呜呜呜TAT”
　　“辟谷丹也一样没味道啊……我也好饿啊呜呜呜呜呜呜……撒泼打滚求开笼QAQ！”
　　令沈清宴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最后一条弹幕的发送人赫然缀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道法恒昌……
　　这人根本就不要脸的吗！！进可屏蔽退能卖萌，他在弹幕界已经彻底无敌了吧！
　　沈清宴被此人的善变惊吓到了，为了安抚对方，他想了想说：“虽然没有办法现在就开笼，但是还剩下一些桃花，我凑一些材料，应该可以先煮一些桃花粥……”
　　——桃花粥！！！
　　粥什么的应该煮的很快吧！！
　　弹幕顿时一片热泪盈眶狂喜乱舞。沈清宴看得一笑，正要出门去取些剩下的桃花来，却忽然听到屋外之上的云层中，传来了一阵极其耳熟的笑声：
　　“姓沈的！喂！你今天又在这儿做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家亲爱哒发射的深水~~爱你一辈子么么么?(?&gt?&lt?)?


第4章 
　　他们怎么在这时候来了？
　　沈清宴不由得蹙了一下眉。
　　他先前就担心过直播时会有其他人莫名其妙地跑出来搅局，因此特意选在了午课的时候开启了直播间。这个钟点时大部分弟子应该都会在传法殿里听长老们讲学，这两人居然会放弃讲学的机会而跑出来找他麻烦，实在是出乎了沈清宴的意料之外。
　　站在门口处，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先关掉直播间，毕竟“新人主播直播被羞辱日常”的这种爆点沈清宴一点也不想要……
　　然而就在他犹豫了这么一两秒钟的当口，那两名不速之客已经大大咧咧地降下飞剑，不请自来地一脚踏入了直播系统的录制范围里。
　　“哟！我们的沈大厨今天又在煮饭啊？”
　　大概是闻到了桃花糕的香气，那人说话的声音立马就高了数个八度。他站在那里，跟看稀奇似的瞅着沈清宴：
　　“闻着味道居然还不错？我们昔日的沈大师兄做厨子倒还真有几分天赋嘛！想不到啊想不到，这有人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当不成，落到泥地里成了没用处的杂役，适应的倒真是快得很！”
　　“哈哈哈！毕竟这有些人天生就是个贱骨头的命啊！”
　　另一个人也跟着走来了，闻到香气的时候，不由得也抽了抽鼻子，嘿然一声：“这还真挺香的？”
　　他想也不想，一个纵身就进了厨房里，伸手要去揭笼盖。沈清宴连忙想要阻止，身子才刚刚转过去，一把飞剑已经从身后嗖地飞来，沈清宴的脚步顿住了，他垂下眼，闪烁着寒光的剑锋正吞吐着寒芒，刺穿了自己前胸的衣襟。
　　身后那人嘻嘻笑着迈步走过来：“姓沈的，你要是识相呢，就乖乖地站在这儿别动……毕竟爷爷的剑锋也是不长眼的啊，万一把你刺死了，那我还要去面壁三日，你说这多不值，啊？”
　　沈清宴紧紧抿住唇。他握住拳头，盯住眼前这柄飞剑的剑柄看了看。他知道像是这种苍华派的制式飞剑上都会有一个小小的机关，防止门下弟子持剑做出叛逆之举，尽管沈清宴身上半丝法力也无，但只要趁着对方不备，夺过这把飞剑来，也还是可以让他们二人……
　　“嗖！”
　　天边忽然掠过一道长长的光影，沈清宴一惊，认出那是在门派四周巡视的执法弟子……他微阖上眼，退后一步，无声地默念起菜谱来。
　　“……煮栗极烂，以纯糯粉加糖为糕蒸之，上加瓜仁、松子……”
　　沈清宴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他闭着眼睛，连看都不想去看面前的那两人，却挡不住他们翻动笼屉的声音窸窸窣窣，直往自己的耳朵里钻。
　　突然响起了“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打翻了。沈清宴睁开眼，正看见半个桃花糕骨碌碌滚到自己脚边，他俯身捡起那个沾满了尘土的桃花糕，起身时看见灶上的青竹笼屉整个翻倒在地，里面的桃花糕横七竖八地散在地上，有不少都被那二人用脚踏烂了。
　　“瓜仁……松子……”
　　那两人一边踩，还一边骂骂咧咧地嚷着：“银样镴枪头，原来还是个中看不中吃的东西！”
　　“呸！不愧是废物厨子做出来的废物点心！简直是一个赛一个的废物垃圾！”
　　沈清宴再也背不下去了，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瓜仁松子的下面是什么。捏紧了手中的桃花糕，沈清宴气极反笑：“这桃花糕起码要蒸上半个时辰才能勉强入口，你们二人问也不问就开笼屉，半生不熟的糕点不好吃能怪谁？”
　　“怪谁？当然怪你！”
　　一人冷不防地抄起笼屉向着沈清宴掷过来，沈清宴急急地偏头避过，却还是被甩飞出来的笼屉刮到了脸颊，耳际上立刻起了一道红痕，那两人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提了飞剑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冷笑：
　　“好你个沈清宴，居然如此大胆，违逆尊上！我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杂役反驳！”
　　“我看是该给你好好吃个教训了！免得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至尊至上的大师兄，在我们面前还照旧地摆着架子……是时候该给你上一课，教你知道什么叫时移世易！”
　　他说着，手腕一抖，灵气涌入剑锋，剑上的寒光顿时暴涨。沈清宴心中一冷，情知今日之事已经不可能善了。
　　他缓缓站直身子：“系统，帮我从商城里兑换一个七煞赤灵丹。”
　　“什么……”系统一愣，装傻道：“什么七煞赤灵丹？主播您在说些什么？您的粉丝数目还不到100.商城功能根本就没有开启……”
　　“别装傻。”沈清宴冷冷说：“我看过了你给的新手指南。所有的新人主播在觉醒系统时都能从商城中贷款获得一样物品，只要积分在100以内的商品就可以随意挑选。我记得很清楚，那枚七煞赤灵丹刚好99积分。”
　　“……可是那是七煞赤灵丹！”系统急了：“这种丹药药性霸道，虽然能让服用者在短时间内获得筑基修为，可那是以破坏全身经脉为代价的！修复经脉的灵药在商城里都是天价不说，服用者的意志稍稍不过关，都很有可能在修复经脉的过程里生生疼死……”
　　“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吗！你要是再不给我兑换出丹药来，我今天就只能直播怎样被人砍了脑袋——”
　　恰在此时，沈清宴的眼前突然出现了烟花爆裂般的效果，他看着满天飞舞的彩绸花带一愣，还在想着是不是对面那两人的术法不精施放出了问题，就听见一阵悦耳的提示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青禾淡淡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一块灵晶！”
　　“衡照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五块灵晶！”
　　“蓬莱小污仙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五块灵晶！”
　　这是……怎么回事？
　　沈清宴愣愣地打开了直播间的界面，一眼便看见本来平静的直播画面被各种弹幕刷得满满当当，直播间里不知何时已经增加到了100来个人，几乎每一条弹幕都在义愤填膺地大喊着：
　　“怼他！”
　　“主播怼他！”
　　“照着他们的脸上抽！”
　　就连道法恒昌也十分坚定地表示：“主播加油！！我看好你！给我把这两个口口的口口怼到他口口的口口口口里去！”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给沈清宴打赏了一个叫做白玉狮子的灵宠——这灵宠并不是真实的灵宠，仅仅是直播平台的打赏物品而已，但这个灵宠的价值，是一块普通灵晶的千倍！
　　只是短短的瞬间，沈清宴的粉丝数量就已经突破了百人大关，这些直播间的观众们不仅直接帮他打开了系统商城的大门，还打赏了他一堆物品，换算成积分之后，他居然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富豪。其中更是有一名土豪直接打赏了沈清宴一座洞天福地，在给他带来一万积分的同时，用金光闪闪的付费弹幕指示他道：
　　“去商城，兑换一滴先天灵露，我看你大概是被人用过夺基大法不久，对原来的境界应该还熟悉。先天灵露可以将你强行以灵气灌顶，暂时恢复原先的修为，不论如何，总能有一拼之力。”
　　沈清宴已经完全懵了，他下意识地跟随弹幕的指示打开系统商城，却没有找到先天灵露这样物品。正自疑惑间，系统直接将商城页面刷新了两下，再拉到了最顶端，沈清宴这才看见“先天灵露”——它和另外几样高价的物品孤零零地摆在商城最上层。
　　这几样物品大概是沈清宴现在的等级可以买到的最好商品了，每一个的价格都是以万字为单位的。先天灵露算是其中较便宜的一个，但就算这样，除却刚才土豪打赏的那一万积分以外，沈清宴的全副身家加起来也仅仅够买下它一个零头……
　　它的确极其昂贵，可与此同时，它也是他仅有的一个机会。
　　匆匆扫了一眼确定土豪说的无误，沈清宴一边感谢众人的打赏，一边迅速自商城中将先天灵露兑换了出来。
　　还没等他服用，厨房里的那两人已经气势汹汹地踱了过来，其中一人装模作样地将剑横在了沈清宴的脖颈上，喝道：“站好了！”另一人则笑嘻嘻地掐起了法决，沈清宴从他的手势与周围聚集的灵气认出那是《赤炎诀》……他们竟是要将沈清宴当做木桩般，不许他躲闪，要将那法决形成的火焰硬生生轰在他的身上！
　　沈清宴心中凛然，当下毫不犹豫地仰头抬手，径直将那一滴先天灵露饮下。横在脖子上的利剑因为这个动作而划破了沈清宴的脖颈，然而在鲜血滴落下来的同时，那一滴昂贵无比的先天灵露，也已经将将被沈清宴咽入了咽喉。
　　——说来有点遗憾的是，沈清宴并没有尝到先天灵露是什么味道。
　　那一滴昂贵的先天灵露才将将被他咽入口中，连舌尖都还没来得及触碰，便已经散作一团似有若无的灵雾；再一个呼吸的工夫，那一团似有若无的灵雾便蓬地散为一簇极精粹的先天之气，涌入了沈清宴的四肢百骸之中。
　　他先是感到丹田处一阵清凉，随即一种无与伦比的舒畅感令他的睫毛都颤抖了起来。淡淡的暖意开始自丹田中生出，灵力如流水般涓涓而来，仅仅是片刻工夫，沈清宴的全身经脉便已然被灵气灌满。
　　随着灵气的充溢，一种玄而又玄的明悟出现在沈清宴的心底：他意识到只要自己心念一动，便立刻可以停止对天地灵气的吸纳，携筑基之力发出全力一击。
　　面前的两人至多不过是凡人境，甚至都不是筑基修士的一合之敌。面前的必死之局似乎轻而易举便可以打破，只要他心念一动——
　　但不知为何，沈清宴没有动。
　　他眉目冷肃，不但没有停止对灵气的吸纳，反而催动着丹田内的灵气化作涡旋，将蜂拥而来的天地灵气吸纳入更多、更多、更多！
　　剧烈的疼痛像是烈火一般，从里到外要把他焚烧殆尽。全身的骨头都散开了、炸裂了，奇经八脉被这火焰灼烤得一寸寸爆裂开，像是熟透了的凤仙花种子，噼噼啪啪地炸裂，听在耳中像是大年夜的鞭炮一样响亮。
　　沈清宴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起来，却依然固执地不肯停止。小小的厨房里忽然生起了一道飓风，这飓风自四面八方而来，挟裹着狂风暴雨般的灵气，近乎疯狂地向着他的体内灌注！
　　满地的笼屉碎片在飓风里颤抖。
　　对面两人的衣衫在飓风里颤抖。
　　沈清宴的睫毛也在这飓风里颤抖。
　　满厨房的锅碗瓢盆砰砰咚咚地响了起来，剩余的桃花花瓣随着灵气飓风卷起，绕着沈清宴的身体一圈又一圈地旋转。厨房里剩余的两人被飓风掀得连连后退，站在墙角边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他们并不能理解眼前的这幕情景是因何而发生，但却能隐约感觉到他身体上渐渐磅礴起来的威压，也因此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了！”
　　其中一人恶狠狠地道：“谁知道他在用什么邪法？！”
　　“我们不过是想要小惩大诫而已，他居然这样大胆，直接运起了魔道邪功，这姓沈的想必是早已丧心病狂了！”
　　“我们苍华派可是楚国上下顶顶有名的名门正道，怎能与这等邪魔外道为伍？！”
　　“我等正要为师门执法，取了你这条狗命！”
　　他们正气凌然地说着，好像自己真的是为了正义。前方那人挥起手中的利剑，恶狠狠砍向沈清宴的头胸处，而另一人高高抬起手来，一蓬赤红色的火焰早已经跳跃着在那人的手掌之间成型。
　　这一刻两个人一前一后夹击而来，他们任一个的攻击只要落实，被瞄准的人便绝无幸理。
　　而就在他们攻来的这一瞬间，沈清宴忽然睁开了眼睛。
　　满室的猎猎风暴骤然止歇。
　　作者有话要说：会随机用读者的ID串场QVQ~来源基本上是评论or砸雷or未来的订阅（因为其实也没有更多的获取途径了……）
　　本意是想作为一个小惊喜的2333，如果有哪位亲介意的话，请留言告诉我，没有写到的话我会避开，写到的话会修改全文。
　　_(:з」∠)_因为是灵机一动突然想到的……所以忘记了询问，希望亲们不要介意QAQ


第5章 
　　风停了。
　　漫天飞舞的桃花瓣无声下落，狭小的厨房内像是下了一场纷飞绚烂的雨，在这漫天花雨间一柄利剑挟着风声凌空而来。它劈开了空气，劈开了桃花，却在即将劈开沈清宴的身体时硬生生被止住了，竟然再也劈不下去一分。
　　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沈清宴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掌心的血肉几乎顷刻间就被斩破了，温热的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沈清宴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只是冲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剑柄。
　　苍华派深埋于其中的机关被瞬间激活，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柄剑居然霎时间断为了两截！
　　“怎么——”
　　那两人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等变故，不由得怔愣了一刹那。就在他们怔愣住的这一个刹那，沈清宴毫不犹豫将握住剑锋的那只手回转，狠狠一戳，刺进了前方那人的胸口！
　　血嗤地溅落出来，对方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般地死死盯着沈清宴。
　　沈清宴收手拔出断剑，任由已经没了声息的躯体砰地一声倒下。
　　剩下的那个人被这一幕吓坏了，忽然放开嗓子高声尖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杀、杀……”
　　喊到一半时，他的下唇忽然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因为他发现，沈清宴已经看向了自己。
　　平心而论，沈清宴着实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瞳仁黑亮，眼尾上翘，即使不笑时，也像是带了三分笑意。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本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儿，但在这一刻，被看着的那人心里只有恐惧：
　　他分明记得，就在杀死自己的同伴之前，沈清宴也是这样看着对方的！！
　　明明是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在他的心里却徒然化作了死神的双眸，令他无可抑制地颤抖战栗。
　　“姓沈的，你别过来，我警告你你别过来……”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匆匆忙忙地从怀里掏出一沓符咒，像是举着一面盾牌般，颤巍巍将它举在面前：
　　“……你应该能认得的，这是宗门的传讯咒符……我已经把今天的事情报告给执法师兄了！”
　　“他们很快就会来这里的！”
　　“执法师兄们可都是筑基高手，你的这点雕虫小技，在他们面前连个笑话都算不上！”
　　“你要是再不离开，师兄们自然会让你知道什么叫邪不胜正，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就算你到时候向着我跪地求饶，求着我饶了你的一条小命，也绝不会有任何用处了！”
　　他起初还显得有些慌乱，但越往下说，便变得越发镇定起来，说到最后时，竟然渐渐变得神采飞扬、唾沫横飞。沈清宴听得微微蹙了下眉，刚想上前一步，便忽然看到窗外不远处遥遥地掠过一道金色剑光——
　　“哈！是执法师兄！”
　　那人忽然大喊起来，他显然也看见了剑光。像是突然从中得到了绝大的勇气似的，一改之前的颓势，变得洋洋得意起来。
　　“怎么样？沈清宴，我说过他们马上就会来的吧！”
　　“执法师兄们可都是筑基高手，我看你怎么和他们斗！沈清宴，你的报应到了！你居然敢谋逆、居然敢弑杀同门！你这是堕入魔道了啊！哈哈！沈清宴，我看你这一回怎么死——”
　　“死”字刚刚脱口，还未说完的话便突兀地梗在了喉咙里。
　　随着沉重的扑通一声，已无生机的躯体重重地倒在满地踩碎的桃花糕上，沈清宴收回断剑，新鲜的血珠从锋刃上滴滴答答地滚落，他甩了甩剑上的血，啧了一声：“啰嗦。”
　　站在两具交叠的尸体前，沈清宴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厨房：原本被收拾的整洁干净，现在却已经是一片狼藉。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抱歉诸位。我食言了，今日大约是做不成桃花粥了。”
　　沈清宴脸色苍白地笑了笑，虽然是在笑，直播间内的观众却看得十分心疼。
　　竹：“不用管什么桃花粥了，主播你好好的就什么都好！”
　　莫家夜雪：“主要是这个门派太垃圾了，养出这种豺狼一样的弟子来……主播你要是在我们这儿就好了，我包一座山给你，想盖多大的厨房都可以！想做多少桃花粥就做多少！”
　　子书辞：“包一座山也太小家子气了吧，起码包个小世界好吗~”
　　大约是为了宽解刚刚逃过一劫的主播，直播间里徒然热闹起来，但在满屏嘻嘻哈哈的弹幕之间，道法恒昌却发了一条不太一样的弹幕：
　　“主播快点离开这儿吧，刚才那个口口说附近有执法弟子，若不快些走，被撞见了又估计是个麻烦。”
　　他这样一说，更多的观众便也想起来这件事，纷纷劝主播快走。沈清宴轻轻喘一口气，站起来想要推门，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手中断剑“当啷”一声坠在地上。
　　“……主播怎么了？！”
　　“主播你还好吧？？？”
　　观众们一下子慌乱起来，沈清宴用力咬了一下唇，有些虚弱地笑道：“没事，我只是……有些疼。”
　　有些疼？
　　怎么会疼的？
　　大家不由得有些茫然——但很快就有人想到了什么。一道金光闪闪的弹幕突然跳了出来，字体极大，几乎占据了半个页面：
　　“主播你快去门外，随便用一些法术，把体内过剩的灵力尽量打出去……是我的错，低估了主播的实力，先天灵露根本就没有派到用场……”
　　“什么？！主播你刚才没有用灵力？？”系统一下子惊了，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反应过来后，也纷纷急道：“主播你快去把灵力用掉啊！”
　　“筑基期的灵力不算少了，主播你现在只是个凡人，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别犹豫了主播！体内的灵力太多会经脉爆裂而亡的！！！”
　　沈清宴明明看见了这些话，却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主播你快走啊？？”
　　观众们见他不动，不由得愈发急了。沈清宴笑了笑，打开系统商城，用为数不多的积分从商城里兑换了三枚毒火丸。
　　“？毒火丸？？”
　　“主播这是要干什么？？放火烧山吗……”
　　观众们一脸懵逼，沈清宴看了一眼弹幕，说：“别怕。”
　　还不等观众们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怕，他已然将这三枚毒火丸拢在手心。在厨房里走了两步掂量了一下距离后，毫不犹豫便弹出两丸！
　　只听得“轰”“轰”两声，一枚毒火丸砸在那两名外门弟子的尸身上，顿时燃起烈火熊熊，另一枚毒火丸则炸在厨房里，烧成了一片火海。沈清宴立在汹涌火海间，腾腾的热气熏得他连呼吸都艰难，他却看也不看自己沾染了火焰的衣角，只仰头向天，对准了上方屋顶，又弹出了第三枚毒火丸！
　　“主播！！！！”
　　直播间顿时惊呼声一片。“主播你不要自杀啊”的弹幕接二连三地被发出来，可沈清宴连看都没有看直播间一眼。
　　他只是仰头向天，注视着被毒火丸击中的房顶瞬间垮塌，一人合抱的梁木轰隆隆断裂，燃烧着火焰轰然往下砸去。
　　一些观众已经不忍心再往下看了：他们毫不犹豫地退出了直播间。这根梁木对于修行有成者而言固然不算什么，可沈清宴此时不过是一介凡人，这样大的梁木当头砸下，又如何能有活路？
　　他难道是想要直播自杀？！
　　对这个仿佛石乐志的主播接受不能，他们干脆选择了离开，然而这些离开的人终究只是一小部分。
　　直播间里更多的观众都没走。
　　他们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那根梁木砸下，明明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却终究不肯就这样放弃。不过是短短的瞬间而已，直播间里的弹幕一个接一个地接连涌出：
　　张家烨姝：“主播你不要做傻事！现在往外跑还来得及！！！！”
　　道法恒昌：“小子快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暖歌：“主播我什么都不怕的！！但是你千万不要死啊QAQ”
　　就在这木梁砸下的短短一个刹那，直播间里为数不多的一百来个观众，用弹幕把整个直播间的界面都盖成了一片雪白。
　　在这片温暖的雪白之下，是满地熊熊燃烧的火海。在灼灼的火焰与蒸腾的烟雾中，沈清宴不闪不避，眼也不眨地仰着头，看着那根足有一人粗细的梁木向着自己当头砸来——
　　——他忽然闭上了眼睛。
　　“轰轰！”
　　他听见周围的火海在燃烧。
　　“轰轰！”
　　他听见头顶的梁木随着风声发出哔哔剥剥的爆响。
　　“轰轰！”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膛里砰砰地响着，全身的血液像河般哗哗流淌。灼热的高温炙烤得他面颊生疼，可他只觉得自己体内的温度更加滚热——有一股力量在体内激荡、鼓动，它澎湃着、汹涌着，不管不顾地呐喊：“冲出去吧！”
　　“冲出去啊！”
　　“这是最后一道关隘，冲出去，或者死——”
　　“冲出去啊！！！”
　　沈清宴猛地睁开眼，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般沸腾鼓噪，有什么声音在心底嘶声呐喊着，他咬紧牙关，看也不看，向着头顶砸下的那根梁木便是一指点出——
　　“给我碎！！！！”
　　他在心底呐喊着，狠狠一指点在了梁木之上！
　　……仅仅是一指而已。
　　一指的力量于庞大的梁木而言何等渺小？蚍蜉撼大树也不过如此吧。厨房的这根梁木足有一人粗细，一指之力对它来说算什么？若它还长着绿叶、根系扎着泥土，这一指尽管点在了它的身上，却恐怕连它的一片叶子也摇撼不动……
　　于这根梁木而言，这似乎可以说是毫无力量的一指。
　　然而在这一指之下，整根梁木却如同受了什么重击般砰然粉碎，无数块细小的木片飞出，噼噼啪啪地砸落进火海。
　　沈清宴失却了力气般徒然地摔倒下来，纵使拼却了全力，也只能软软地半跪在地上。满地的碎砾刺得他膝盖生疼，沈清宴捂住胸口咳了两声，面上的神色疲惫至极，一双眼眸却如星辰般耀目。
　　“筑基！”
　　系统在他的脑海中失声惊呼。
　　“筑基……”
　　直播间里的弹幕一时间陷入了停滞。
　　先天灵露所带来的巨量灵气，本可以将一个凡人的修为暂时提升至筑基，它天生的特性便是如此，千千万万年来无数的修真者都是这样用它的。岂会有人料到居然有一个疯子，硬生生逆住那巨量灵气的走向，不让它去提升自己的实力，而是将灵气束纳在经脉气海之中，如驾驭狂涛巨浪般驾驭着它，强迫它去冲破自己体内那道关卡……
　　那一道，天人相隔，名为筑基的关卡！
　　“主播你真的疯了……”
　　有弹幕瑟瑟发抖着说。他们终于明白沈清宴为什么要如同自杀一般，用毒火丸去炸自己头顶的梁木：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身陷险境，故意让自己千钧一发，不成功便成仁，他居然这样决绝！
　　更加可怕的是，他居然成功了……
　　“主播你以后就是我的偶像了！”
　　“……主播您真的牛逼，不服不行。”
　　许许多多弹幕和打赏密密麻麻地刷过去，刚刚筑基的沈清宴却只是疲倦地笑了一下，便扬起头，看向天边激射而来的金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张家烨姝的地雷~投喂收到了哟么么哒Q3Q！


第6章 
　　“这里是怎么回事？！”
　　金光还未落地，头顶云层中便传来一声暴喝，似乎带着无尽的怒意。
　　沈清宴警觉地站起身，还未来得及从燃烧着的火海中走出，便听到头顶一阵风声呼啸。沈清宴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看见眼前刷出了一行巨大的、金光闪闪的付费弹幕：
　　“低头！！！！！！！！！！！”
　　只有两个字，连带着后面长长的一连串感叹号。
　　沈清宴从感叹号的长度中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想也不想地把头一低，结果下一刻，远远地就有一道剑光迅疾无论地擦着他的后脖子划过去，在轰隆隆的房屋坍塌声中，本就摇摇欲坠的废墟倒了一片。
　　“……怎么回事！”
　　“那个口口居然是要杀人！？”
　　直播间里一下子炸了锅。沈清宴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后颈——仅仅是摸了一下而已，指间便已经多出了几缕断发。
　　握着那几缕短短的断发，沈清宴的心中立时警铃大作。
　　若不是有那条付费弹幕的提醒，此时被斩下的恐怕便不是头发，而是他沈清宴的大好头颅！
　　“不知沈某究竟做了何事，执法师兄居然要当场斩我？”
　　沈清宴缓缓站直身子，一字一句地向空中问。空中的金光动也不动，许久，才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来：“两名外门弟子死了，你一个杂役还活着，我又为什么斩你不得？”
　　“……只是因为我活着便要斩我么？？”
　　沈清宴只觉得此生从未听过如此讽刺之事，冷笑道：“你一个堂堂的执法弟子，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仅仅因为我的身份，便要当场斩杀我？！你就是这样执法的？我竟不知道七星台的执法弟子们什么时候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拿七星台来说嘴？！”
　　云间的那名执法弟子登时大怒，正想补上一剑彻底了结了对方，一低头却意外地看见了有几分熟悉的容貌——
　　沈清宴与他对视一眼，冷淡道：“不知我昔日苍华派大师兄的身份，够不够资格拿七星台来说上一说？”
　　……这杂役居然会是沈清宴！
　　执法弟子万万没有想到此节。他立在空中，神色阴晴不定地变化了半晌，最后却露出一张笑脸来，浑身的怒气像是凭空消散了般，连语气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哟，我还说是谁呢，却原来是沈师兄？在下执法弟子洪文明，当年与沈师兄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沈师兄说得极对，在下之前是怒火攻心了，险些给七星台丢了大脸，还多亏了沈师兄的提醒！说起来沈师兄方才着火的时候没有受伤吧？哎，都是那群老顽固，沈师兄不过是暂时走火入魔而已，他们却偏偏要按章办事，否则沈师兄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洪文明说着便降下地来，边走边向着沈清宴伸出手，似乎要搀扶他走出废墟——沈清宴毫不犹豫地自己迈步走了出去，直接避开了他这一扶。
　　废墟间的空气一时间似乎变得僵硬了起来。但仅仅是片刻工夫，洪文明便极其自然地缩回手，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用十分真诚的语气说：
　　“前段时间我师父他们还在讲，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就不知道变通一下呢？可惜掌门他老人家就是有些死脑筋，硬是转不过那个弯来……这里着便着了吧，厨房这种地方怎么配得上师兄！烧了也该！”
　　“那两个外门弟子也是，居然让沈师兄险些在火场里受伤了！如今他们死在这里，却也算是死得活该了！”
　　那叫做洪文明的执法弟子眼也不眨地说，好像仅仅片刻之前几乎斩下沈清宴头颅的那人不是他一般。系统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个人的态度也未免变化得太快了吧！”
　　“前倨后恭，不过如此而已。”
　　沈清宴冷静地道：“此人并非看重旧情之人，知道我身份后态度竟会变化得这样快，其中必定有所蹊跷。”
　　洪文明却并不知道面前的人心里对他怎样想——即使他知道了，他也丝毫都不会在乎——只将身子凑得离沈清宴越来越近，一双锐利的小眼睛使劲儿在沈清宴的身上打量，那目光开始时还有些收敛，但渐渐便变得露骨起来，甚至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这种目光实在是太让人觉得诡异，直播间的观众们细思极恐，忍不住抱成一团瑟瑟发起抖来。
　　春泥护发有限公司：“……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这个人的眼神好奇怪啊……”
　　莫家夜雪：“我也觉得啊！主播离他远一点，我怀疑这个人是个变态！”
　　腰间、袖口、颈项……洪文明将这些地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连衣服的材质也细细看过了，沈清宴开始时还耐着性子想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等来等去却只见他目光愈发恣意，终于再忍不住，避开几步寒声问道：
　　“师兄这是在做什么？”
　　洪文明微微一怔，目光终于收敛了几分。他站在原地拢起双手，客客气气地说：“沈师兄不要乱想，在下只是想看看沈师兄有没有受什么伤——说起来沈师兄您最近是住在厨房里吧？厨房里现下着了火，是不是有些东西还留在厨房里没带出来？”
　　“若是有什么紧要事物，还请沈师兄及时跟我说，我好把那处的火给灭了，让沈师兄安安全全地把东西给取出来。”
　　沈清宴看了一眼厨房，摇头道：“这倒是不用麻烦了。厨房里没有什么要紧事物，不需要再返回去取。”
　　“不在厨房里也没事，若是在其他地方有什么紧要的东西，沈师兄也可以告诉我，我带着沈师兄一并去取。”
　　洪文明的语气依旧是客客气气的，沈清宴听了却愈发觉得不对，警觉道：“师兄问这个是要做什么？沈某人不过是一介杂役，身上能有什么紧要东西？”
　　洪文明听了，眉心轻轻跳动了两下，他微微眯眼睨视着沈清宴，口气也随之变得严肃了一些：
　　“沈师兄可能没有明白现在的情况？今日厨房之中死了人，沈师兄既然在场，那便无论如何也脱不开身。沈师兄身上若是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最好趁现在先取出来，不然等刑堂的那群人来了，此处定然要被掘地三尺，那时就连什么东西也藏不住了！”
　　然后他又放软了声音道：“沈师兄，您要知道，无论是怎样有价值的东西，在性命面前都不过是身外之物。你虽然曾是首席弟子，但如今也不过是个杂役，真要进了刑堂，还能囫囵着出来？”
　　“您若是能想得通，便趁着此时将那些东西都拿出来，我也好拿去打点打点，免得您进刑堂里遭罪……”
　　沈清宴听着这番话，眉毛一点一点地蹙了起来。
　　“他是不是在用厨房的事情威胁主播？”
　　“这人刚才不是还对主播喊打喊杀吗，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观众们嗡嗡地议论着，或多或少都对洪文明起了狐疑。沈清宴干脆道：“恕我愚昧，实在不知道师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身上实在是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当日我被掌门逐出苍华派，全身的物品连带着沈家家产一同被宗门扣押，哪里还会有什么有价值的物事？”
　　洪文明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有些挂不住了。
　　“沈师兄，您难道非要我直说吗？”他的脸上还带着些客气的笑容，口气却已经不自觉地严厉起来：“谁不知道掌门他最疼爱沈师兄您，就算沈家的家产都被扣押，难道他会连几件防身的东西都不给你留？最不济，灵石总是有着一些的吧？”
　　沈清宴冷漠道：“我身上究竟有没有东西，你难道丝毫也看不出么？”
　　洪文明当然已经看出沈清宴身上连一样法宝也无，但他并不肯就此死心，反而冷笑道：“你以为你这样嘴硬我就会信你？”
　　“若是觉得我在这附近藏了东西，那你尽管去挖就是，反正我这里是什么也拿不出来！倒是你说要拿我的东西去打点……却不知道最后要打点的是谁？”
　　“执法长老？刑堂弟子？还是干脆便是你洪文明本人？”
　　洪文明目光一凝，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沈清宴。沈清宴几乎以为他下一刻便将要暴起杀人了，但最终他却是轻轻拍了一下手掌，恢复了慈眉善目的神色，十分老练地说：
　　“既然沈师兄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要么识相点把东西交出来，要么上来我的金剑，我亲手送你进刑堂！”
　　沈清宴沉默片刻，道：“师兄你连现场都还未勘察过。”
　　“需要勘察？”
　　洪文明嗤之以鼻：“不过是两个外门弟子罢了，谁在乎他们是怎么死的？你若是放聪明点，我自然是可以翻手为云，若是你不肯识相，那我难免要让你记上一个教训！”
　　“……我们都是苍华派宗门之人，师兄居然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勒索？”
　　沈清宴蹙眉问，话未说完，便听见洪文明冷笑一声。
　　“勒索？你以为你如今是谁？还有谁会相信你的话？不信随便去外面找个人说去，你觉得别人是会信我还是信你？”
　　“——师兄？”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再叫我师兄？”
　　“就算你昔日再如何风光，如今也不过是一名小小杂役罢了！居然还有脸叫我师兄，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他此时说的话已近乎刻薄，看看沈清宴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便变本加厉地道：“你怕是还沉浸在昔日天骄的梦里吧？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以前的那个沈清宴？我告诉你，你的师尊掌门大人，在七日前便已经闭关，闭关前宣布了要再收一徒，而那个徒弟，我们苍华派上上下下都知道会是谁！”
　　“你以为你当年十六岁筑基很了不起么？他可是比你要天才得多！人家十二岁入山门，仅仅修行了三年半，便已经修到了心动期的顶峰！随时随地都可以踏入筑基！”
　　沈清宴的心狠狠一颤，他需要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勉强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你说的那个人……究竟叫什么名字？”
　　“你居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洪文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用充满讥嘲的眼光看向沈清宴：“哦，对，我差点忘了。人家在大典上一鸣惊人，被掌门亲自勉励的时候，您沈清宴沈大师兄已经被看出根底，赶到厨房来当你的杂役了！”
　　“别再说你的这些废话了，我只问你那个人究竟是谁？”
　　沈清宴毫不犹豫地道。洪文明本来还想接着再嘲笑一番，在目光对上沈清宴的目光后，他却不知为何从心底产生了微微的战栗。
　　“……他叫许阳。”
　　洪文明最终说。沈清宴咀嚼了一会儿这个名字，沉默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他道，有几分恍然，更有几分悲凉。
　　原来那个人是许阳——沈清宴想，他恍惚又回到了被夺基的当日。
　　所谓“夺基”，实际上是将被夺之人的一身修为尽数夺走，不仅要夺去道基，更是要掏出丹田抽出经脉，那痛楚自然是至极的了，几乎不啻于凌迟碎割。但无论多痛，无论怎样难以忍受，沈清宴始终硬生生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就算是要死，他也要死一个清楚明白，要知道夺去自己道基的那人究竟是谁！
　　……但可惜的是，苍虬子实在是非常谨慎。
　　尽管在他眼中，沈清宴已是个必死之人，但他依然没有让获得道基的那人在沈清宴面前露出哪怕半张面容，沈清宴唯一记得的就只是惊鸿一瞥的衣角。但作为苍虬子曾经的亲传弟子，沈清宴还知道一些其他人并不知道的事……
　　比如，许阳，其实是苍虬子的亲生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莫家夜雪投喂的地雷~感谢吾名若、春泥护发有限公司、蚊子灌溉的营养液~~
　　爱你们哟~送给你们我的小心心(??ω??)??


第7章 
　　苍虬子并不止有许阳一个儿子。
　　沈清宴拜入他门下这些年来，也陆陆续续地察觉到了不少事情。即使苍虬子自己未曾提过，沈清宴也知道苍虬子在凡界生有不少子嗣，可惜其中大半都不成材。只有一个许阳勉强可以修行，但也仅仅是“可以修行”而已，绝算不上什么修行之道上的天才。
　　“难道就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沈清宴忽然问，他面色还有些不自然的苍白：“我前脚刚刚‘走火入魔’，一身功力尽丧；许阳后脚便突飞猛进，飞一般成就筑基……难道你以为这只是十足的巧合？”
　　“难道当真就没有人记得，许阳当初入门之时，查出的灵根仅仅是最普通的五灵根？”
　　“这不是巧合又能是什么？”
　　洪文明并不是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却只是毫不在乎地道：“沈师兄，我看你还真的是被大家给捧傻了，真以为修真界是什么讲究公平的地方……弱肉强食，这才是修真界里惯用的法则！”
　　“苍华派需要一个天骄来光耀门墙，我们诸多弟子需要一个大师兄来遮风挡雨。至于这个大师兄具体是谁——哈！你觉得有几个人会在乎？”
　　“反正年轻一代里只需要一个强者，你如今不过是个凡人，许阳可是即将筑基的天骄，你们之间修为的变化不是巧合，还能是什么？难不成你以为还会有人出面，帮你把筑基的修为给偷回来？我可求您别做梦了！”
　　洪文明说着便伸手撩起自己的衣袋，将里面不多的几枚灵石晃动得“哗哗”作响，一边晃，一边颇带着几分得意洋洋道：
　　“沈师兄啊沈师兄，就让我今日教你一个乖：在这苍华派里，什么东西都有可能背叛你，连你养的灵兽都可能突然咬你一口之后跑掉。只有这些，这些灵石、法宝，它们绝不会背叛你！相反，它们还能不断地帮助你，让你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有权力！”
　　沈清宴听了这通教育，一言不发地沉默了足足半刻钟，终于开口问：“你刚才说弱肉强食是修真界里惯用的法则，此时又说只有灵石法宝才不会背叛自己……那你究竟信奉的是什么？金钱至上？还是弱肉强食？”
　　洪文明并没有想到会遭此一问。但看在沈清宴之前令他胆颤的那一眼的份上，洪文明略一思索，便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弱肉强食了！这才是在整个修真界里都可以通用的法则！”
　　“好。”
　　沈清宴点点头，他一边点，一边回身自废墟间捡起了那半把断剑。洪文明眼尖，一眼便撇见了那把断剑上隐隐约约还残留着些许血痕。还未等他想清楚这是要做什么，沈清宴已然将那截断剑举起，染血的剑锋寒光微闪，斜斜指向洪文明的喉间——
　　在洪文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沈清宴十分自然地开口，对他说:
　　“打劫。”
　　洪文明；……
　　“你是在对我说打劫？！”洪文明满心的不可思议：“沈师兄，你怕不是真发了疯！你如今不过是一介凡人，凭什么来打劫我……”
　　话音未落，却见沈清宴冷冷向自己望来，随着这一眼，独属于筑基期的强大灵压骤然自沈清宴的身上迸发而出！纵然洪文明同属于筑基修者，也同样像是被巨石狠狠拍在胸口处般，足足向后飞退了五六步，方才扔掉剑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沈清宴持剑冷然道：“凭这个。”
　　洪文明倒吸一口冷气。
　　“筑基？你——你居然恢复了？你现在居然是筑基？！”
　　洪文明忍不住问，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连声音里都带着掩也掩不住的惊诧。沈清宴静静看他一眼，纠正道：“这可并非是恢复，我只是重修了一回，又一次修成了筑基而已。”
　　“……重修？！”
　　怎么可能！
　　这四个字从洪文明的脑海里蹦了出来，却硬生生被他吞回腹去。他不能相信地看向沈清宴：这才仅仅七天啊！距离他走火入魔、修为丧尽，狼狈至极地被从首席弟子的位置上赶下，才仅仅过了七天……
　　七天从凡人修回筑基？怎么可能？！沈清宴当年第一次筑基也未曾这么快过！
　　洪文明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的，可肋骨处却还在生生的痛着，被一名更强大的修真者所震慑带来的余悸也还隐隐停留在心中尚未消散。面对这样的现实，洪文明不得不承认沈清宴的修为确实已经筑基：不仅筑基，甚至实力还隐隐比他更强……做到这一切，对方才仅仅用了七天！
　　洪文明这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大半生的刻苦修炼都像是个笑话。
　　他呆愣片刻，猛地爬起身来，伸手抹去嘴边的血，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大声骂道：“看我这鼠目寸光的，根本不知道对沈师兄这样的人杰而言，区区走火入魔不过是些磨砺罢了！经此一遭，璞玉自是更能焕发光彩。之前的事是师弟这回孟浪了，还请沈师兄大人不计小人过……”
　　说着便要向沈清宴行大礼，膝盖将将才弯下去，空气却徒然变成了凝固的胶水般，将洪文明的膝盖牢牢地陷在了里面，抬固然是抬不起来，想要继续往下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弯下哪怕一分！
　　“师兄还是不要说笑了，沈某人不过区区杂役，有什么资格说执法弟子孟浪？又有什么资格计较大人您的过失？”
　　沈清宴不仅不肯受他的礼，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一字一句，将洪文明方才说过的话原数奉还。
　　……气氛一点一点变得僵硬起来，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横亘在二人之间，比铁更冰冷，比石块更坚硬，它紧紧地压在洪文明的心口上，迫得他连呼吸都艰难。
　　洪文明半悬着膝盖在空中僵立了许久，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沉到了谷底。
　　终于，他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忍无可忍，破罐子破摔的开口道：“沈师兄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洪某人虽不才，大小也是个筑基修士！若是沈师兄想要洪某人的命，那大不了我拼着这一身修为不要，和你碰一个同归于尽罢了！”
　　“谁说过要你的命了？”
　　沈清宴十分惊诧地道，他一摆手中断剑：“这么快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么？需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他终于看向了洪文明，在洪文明复杂难言的目光里，沈清宴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道：
　　“打，劫。”
　　直播间里瞬间刷满了一屏幕的23333333。
　　蚊子：“主播快上主播快上，一块灵石也不要给他留ヽ(￣▽￣)?~”
　　阿弦：“就是这样！主播加油！把他口袋里的灵石法宝统统都给掏出来~~”
　　沈清宴持着剑，微微笑着看向洪文明，洪文明的脸色忽而青忽而白忽而涨红，跟要开染色铺子似的经了几番变幻，才终于渐渐稳定下来，化作了一脸苦色。
　　他缓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捏住了腰间悬着的衣袋，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沈清宴的脸色，一边极为心痛地从衣袋中取出一枚灵石，抖着手搁在了沈清宴面前。
　　沈清宴看了眼那孤零零的一颗灵石，冲着洪文明挑了下眉。
　　洪文明的脸色愈发苦了。他死死地握着衣袋，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方才极不忍心地从衣袋中又取出一枚灵石，欲哭无泪地排在了之前那枚的旁边，神色愁苦得仿佛刚死了爹妈一般。
　　沈清宴俯视着那两枚灵石，神情变得似笑非笑起来。
　　洪文明抱着自己的衣袋僵住了，他犹犹豫豫地，从衣袋里拿出了第三枚灵石，刚想要排在另外两枚旁边，忽地又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沈清宴，神情悲壮地将那枚灵石放回到衣袋里，然后毅然决然地将衣袋整个一推，和其他两枚灵石一起，并成排排在了沈清宴的面前！
　　他肥厚的下唇颤抖着，拧过头闭上眼连看也不忍心看，握紧双拳大声喊道：“我可是把我的全副身家都给你了！其他的再也没有了！你再想多要，我也只能拼着这贱命一条——”
　　沈清宴抬起剑，“啪”地一声平平拍在他的袖口。
　　登时只听“格楞楞”数声脆响，几颗灵石骨碌碌滚下袖来，沈清宴看了一眼弹幕，“道法恒昌”正老怀大慰地道：“我就说这里有东西嘛！那个小胖子使劲儿朝着主播的袖口衣襟看，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沈清宴微微一笑，在洪文明未及反应过来之时，便以剑“啪啪啪啪”自衣襟到胸口一路拍去，洪文明身上顿时“伶仃哐啷”响声大作，大颗大颗的灵石、法器、符咒像是山洪崩塌般，哗啦哗啦地倾泻了满地。洪文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了半刻钟后方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悲号：
　　“我日你先人——！！！”
　　沈清宴冷冷笑了一声，道：“是你逼我的。”
　　他看了看悲愤欲绝的洪文明，忽地再度伸出剑去，唰地挑散了他的发髻——一枚金光闪闪的小剑自其中滚了出来，啪地一声落在灵石堆里，剑身上的金光映亮了洪文明心灰若死的脸。
　　“这他妈可是老子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法宝……”
　　洪文明几近绝望地说。
　　系统在直播间里毫不留情地放声大笑。
　　Ivy：“没想到吧！主播有我们帮着作弊，你居然还试图藏东西！”
　　绝语：“这个家伙是真滴肥~主播快把钱都拿走，给我们多做点好吃的︿(￣︶￣)︿”
　　沈清宴点着灵石的数目笑道：“这一堆用来租房子，这一堆用来买厨具，这一堆用来垒灶台，还有这许多可以多买点食材，说不定还能试着尝一尝稀罕……听说修真界里有许多不同的植物动物，有了这么多灵石，或者可以买一些来试试看？”
　　直播间里顿时一片欢呼雀跃。
　　沈清宴从那堆东西里翻出一只储物袋，将满地灵石符咒等一堆一堆地装进其中。洪文明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肥肉不断颤动，神情渐渐变得悲愤起来。
　　他狠狠一捶地面：“这都是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沈清宴！我和你拼——”
　　“别忙。”
　　沈清宴打断了他的话，背着双手指点道：“你为什么要和我拼命？一心扑在这些小钱上是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重新晋升为筑基修士，对门派、对掌门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洪文明愣愣地重复了一遍，眉头慢慢地皱紧，继而猛地一舒，狠拍大腿道：“意味着什么？！我怎么这么傻！这样一个发财的机会摆在自己眼前，我却丝毫都没有想到！”
　　“沈师兄恢复筑基，重归门墙，这可是我苍华派天大的喜事！”
　　“现在宗门内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我若是前去报喜，长老、掌门们惊喜之下，肯定是要大大的赏我一番！”
　　“哈！这回发达了！当真发达了！”
　　洪文明霎时间遗忘了被沈清宴打劫的事，在本属于自己的那堆灵石里手舞足蹈、状若疯癫，忽地又想起一事来，急急冲到沈清宴面前，毫不犹豫地一个大礼拜下，热泪盈眶地感动道：
　　“多谢师兄带我发财！！！”
　　沈清宴忍住笑，摆手道：“好说，好说。”
　　洪文明像是出门散步却意外捡到个大礼包般，激动得连连搓手，眉飞色舞地驾起飞剑便去。他刚刚飞走不久，直播间里忽然有观众想起一件事，顿时满心疑惑地问：
　　“主播你刚才不是说要租房子么？”
　　“没错，要租。”
　　“……门派里的住所是不需要付钱的，租房子的意思不就是要离开门派？”
　　“没错，要离。”
　　“可是你刚才还叫那个家伙去门派里报信……”
　　“所以啊。”沈清宴将最后一点灵石收入袋中，拍拍手掌，笑眯眯道：“刚才那个家伙呢，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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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临走之前，沈清宴在商城里兑换了大把的沥火丸。
　　这个沥火丸呢，实在是个很好用的东西，它的特性有二：
　　一，当它受到猛烈的撞击时，它就会从一颗小小的丹丸爆裂开来，在周围涂满大片大片的沥青；
　　二，如果你想要把沥青清理干净，那它就会立刻开始着火……
　　沈清宴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具有如此神奇的特性，但这并不妨碍他将自己剩余的大部分积分全都兑换了沥火丸。在实验确定平台商城对沥火丸的特性说明无误后，沈清宴便带着满满当当的丸药，从厨房里一路往苍华派的山门外走，一路走，一路埋……
　　由于厨房已经变成了废墟，所以他其实连衣服都没换，身上不仅沾了血渍还有着些许焦痕，但由于穿得是杂役服色，一路上竟没人肯多看他一眼，愣是让沈清宴把沥火丸从厨房一路埋到了“苍华派”石碑的正中间。
　　站在苍华派高大庄严的山门外，沈清宴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
　　“仅仅半个月之前，我还以为苍华派是个挺不错的地方呢。”
　　“那是因为主播你当时看上去前途无量！”
　　道法恒昌毫不留情地说：“像是这种门派我在修真界见的多了！捧高踩低，见人下菜碟，一群口口口口都没人要的口口！”
　　其他的观众也跟着赞同道：“没错啊主播，像这种门派在修真界里确实不少，别看现在似乎还过得去，再过个一两千年后，你看它还在不在！”
　　沈清宴听了哑然失笑：“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一两千年后。就算两千年后苍华派真的不在了，对我来说又能有什么意义？”
　　“所以报仇就要趁眼前嘛！”
　　道法恒昌抢先总结道。
　　沈清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他停止了唏嘘感慨，将剩下的一小堆沥火丸全都取了出来。
　　三十多颗沥火丸，全都装进了洪文明当初拿来装灵石的那只小小的布袋子里，布袋立刻变得鼓鼓囊囊。沈清宴将那只布袋提起来，像是抡绳圈一样用力转了十数圈，随后瞄准了将手一松——
　　“哇！主播！这一下起码有个两三百米啊！”
　　随着巨大的爆裂声，越来越多的沥青从各个角落里“噗嗤”“噗嗤”地接连冒出来，很快就淹没了小半个苍华派。沈清宴没有把这副胜景看完——当他看到有几道宝光从苍华派的山门内直冲而出，悬在空中发出恼怒的喊声时，便已经毫不犹豫地驾起飞剑，一溜烟地消失在了苍茫的云海之间。
　　“……主播你这样做了坏事就跑是不是不太好？”
　　有三观很正的观众问。
　　“是不太好，可是我很爽啊。”
　　沈清宴无耻的理所当然。
　　他驾着飞剑一路向南，很快就越过了楚华国的边界，再飞了大约两三个时辰，才终于到了一座小小的城池前。
　　这座城池看起来平平常常，和沈清宴见过的其他城池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不到十米的城墙，一样的懒懒散散的卫兵，连城墙门头上挂着的匾，也一样平凡无奇地写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北城门”。
　　是的，这个城池就是这么没有创意，连城门的名字都是直接按方位取的，根本就没有一点修仙城市的逼格。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修真者城池吗？”
　　沈清宴收了剑光悄悄地排进入城队伍中时，正好听见旁边的一个人这样问自己的同伴，他悄悄瞥了眼对方：一脸三观都要幻灭的绝望感。
　　“咳……那个……你要知道，我们修真者呢……不崇尚那些复杂的花样……大俗即大雅嘛……这座城池从外观到名称都如此返璞归真，正是我修真界精神的典范啊！”
　　他的同伴慷慨激昂地说。
　　旁边维持秩序的守卫抬头看了这两人一眼，冷冷说：“不，这其实只是因为城主他很懒。”
　　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又是一片2333333。
　　“主播主播，这个城池的城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有观众好奇地问，沈清宴想了想：“我其实只是个小卒子，对城主的事情也了解不多……就先给你们说说我知道的吧。”
　　这座没有什么特色的城池呢，名字叫做广平城——因为这座城的城主名叫赵广平。
　　赵广平是个普普通通的符修，他一辈子收了三个徒弟，道号分别叫“大符”、“二符”和“三符”，赵广平一生际遇平平，仅仅修到金丹期便再不得寸进，但他的三个徒弟却各个惊才绝艳，最低的修为也达到了元婴。这一座广平城，实际上是他的三个徒弟修给师父来颐养天年的地方，本是一座普通洞府，但因赵广平生性喜欢热闹，才渐渐扩张成了如今的小城。
　　“赵广平的修为在修真界里只算普通，但因为他那三个徒弟，附近的那些这派那宗的没一个敢打广平城的主意。”
　　这些宗派里自然也包括了苍华派。
　　“我如今不过是个筑基，苍华派随便派一个长老来碾也碾死我了，我又实在不敢相信苍虬子会放过我，因此只好找一个苍华派碰不起的地方。”
　　“而广平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沈清宴一边随着队伍慢慢地往前移动，一边对观众们认真解释道：“赵广平为人如何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在修真界有个极着名的外号……”
　　“……睡真人。”
　　之所以会有这么个外号，是因为赵广平真的很喜欢睡觉。他金丹期的漫长人生绝大多数时光都是在睡觉中渡过的，甚至有不少人怀疑，他之所以这么多年还没有突破金丹期，就是因为耗费了太多时间在睡觉上了……
　　听到这里时，有直播间的观众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八仔公：“主播你等等，难道你不觉得这个人的人设很矛盾么！他喜欢睡觉又喜欢热闹，这么针锋相对是怎么做到的……喜欢热闹的话他怎么可能每天安静地睡着，热闹本身就代表着很吵吧？！”
　　本号未使用：“……那个，楼上的，难道你没有在城市里睡着过吗……喜欢热闹和喜欢睡觉，这两者不矛盾吧……”
　　八仔公：“……”
　　八仔公：“我确实没想到这点（手动再见）”
　　沈清宴看得一笑，没有去管他们，继续说道：
　　“赵广平这个人呢，虽然喜欢热闹，但生平最为厌恶的事情就是有人打扰他睡觉。当初苍华派有个长老……好像是个元婴期的长老？他的独子因为和广平城的店家起了纠纷，吵吵嚷嚷着要让城主出来给自己做主，其他人劝他说城主正在睡觉，让他下次再来，他却不依不饶，叫了许多弟子在广平城的城门外持剑互击，弄出一片噪声，发誓要把城主从床上给吵起来。”
　　“结果啊，赵广平他确实是被吵起来了。”
　　“但起来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持剑互击的弟子们一道符咒全冻在了七尺坚冰里。第二件事是抓了那个长老独子，不知下了什么符咒，让他一个筑基修士日日夜夜困倦至极又无法入睡。”
　　“他没有做第三件事，因为他在做完这两件事后便似乎疲倦至极，直接在自家的城池门外仰天一倒，再一次睡着了……”
　　观众们：……
　　面对这样奇葩的城主，大家纷纷表示无言以对。
　　贫道道号逝者：“等等主播，他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那么多弟子全都冻住，被他下符的那个还是元婴长老的独子！就算那个长老没有去找他的麻烦，难道苍华派里都没有什么表示？”
　　“没有。”沈清宴摇摇头：“不仅没有，苍华派上下就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一样，只派人把冻起来的弟子们都搬了回去，找了许多人来化冰救治，广平城那边什么事都没有。甚至连那个长老独子，都是等符力消失后才得以解脱。”
　　“那这个广平城主听起来倒是挺有威慑力的。”
　　“是啊。”沈清宴默默地想：赵广平的确是很有威慑力的，如果他没有这样的威慑力，自己也不会选择到广平城来了。
　　“下一个！”
　　城门口的卫兵抬高了声音喊，沈清宴回过神来，两三步迈到门前，自觉地递上了三枚灵石的入城费。
　　卫兵并没有为难他，在简单地盘问和检查后便收了灵石，痛快地放了沈清宴入城。
　　广平城城门口排队的人不少，但沈清宴真正进城之后，却发现城里的行人其实算不上多。
　　和任何一个修真者城池一样，广平城也有着“不得在上空飞行”的规矩，修真者住在城里的又是少数，因此除了那些开店的店家之外，城里的行人差不多就是这座城池的全部流动人口了。
　　“这个城里的人还真的是没有多少啊。”
　　“岂止是没有多少，我甚至都开始怀疑它究竟是怎么能维持下去的……”
　　一些观众七嘴八舌地说，有个叫做“一剑斩风雷”的大约也出身于修真界，看到这些弹幕后忍不住说道：“虽然这里的人的确是没有多少，但他们可都是修真者啊，以修真者的人口数量而言，这里的人其实已经很多了。”
　　沈清宴也表示这座广平城其实是方圆数千里最大的一座修真城池了。因为这附近是楚华国边界，又有着不少修真门派的缘故，广平城的人流量还真的是不少……
　　“那你们修真界的人数还真的是少得可怜啊……”
　　有观众充满同情地道。
　　突然，一个ID叫“三角赤龙”的人毫无预兆地说：“主播你要不要去商城买一个龙族血统？龙族血统很吊的我跟你说，不仅修行起来快如闪电，还附带极其牛逼的血脉繁衍功能……到时候这种小小的城池根本就不算什么！主播你相信我，你一个人就能生出一整个修真界！”
　　沈清宴：……
　　沈清宴还没有什么表示，道法恒昌便已经闻言大怒：“你们这些口口口口简直口口！口口之尤！居然用这种口口口口的口口拉拢我道家后辈！我要去找你们口口口口！先口口再口口然后口口！”
　　三角赤龙：“你才口口！你全家都口口！你信不信我找一群口口来，马上就把你给口口口口口！”
　　当着沈清宴的面，“道法恒昌”和“三角赤龙”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撕起了逼，并且纷纷拉人下场，渐渐地带动起了直播间里的其他观众，整个弹幕池里很快就盖满了成片成片的口口。
　　沈清宴：……
　　他盯着漫山遍野的口口看了三秒，毫不犹豫地关掉了直播间的弹幕。
　　系统此时悄悄地冒了出来：“主播主播，你想不想要把这两个人给禁言啊？”
　　“道法恒昌其实还挺好的，偶尔会卖萌不说，还给我砸了礼物……”沈清宴犹豫了一瞬，在看到因为这两人撕逼而增加的越来越多口口大军后，果断表示：“尽管如此，该禁言的时候还是得禁言的！为了维护直播间秩序，做主播的绝对不能手软！”
　　“只要主播你有这个心愿就好！”
　　系统十分干脆地说，就在沈清宴以为它即将禁言道法恒昌和三角赤龙时，随着“叮”的一声轻响，沈清宴的面前多出了一排排金光闪闪的大字：
　　“想要获得更多的推荐吗？想要拥有更多的粉丝吗？
　　迈开你的脚步，努力成长为lv2的主播吧！
　　禁言的权力！
　　房间管理员的资格！
　　还有更多神秘的、可供兑换的物品……
　　成为lv2级主播，所有这一切，你都可以拥有！！！”
　　沈清宴在这一排大字的面前僵住了。
　　系统喜气洋洋地对他说：“主播主播！你看这段话是不是非常有气势！看起来是不是很有吸引力？还有这个漂亮的排版，简直就是完美无缺！”
　　“……这段话其实就是你自己弄的吧。”
　　沈清宴一眼便看出了问题的本质，系统毫无自觉地闪烁着金光，十分自豪地道：“对啊！就是我！主播你看！你的系统是不是很多才多艺！是不是感到非常庆幸，因为你拥有这么一个牛逼闪闪的系统——”
　　沈清宴毫不犹豫地打开系统面板，关掉了客服系统的语音功能。
　　系统：……
　　它委委屈屈地贴出了一个“QAQ”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贫道道号逝者灌溉的营养液~


第9章 
　　刚才说过什么来着？哦，对了，修真界里的人口很少。
　　沈清宴在广平城里转了第三圈后，才终于回想起这个令人悲伤的现实。
　　修真界人口很少，这意味着广平城里的人口也很少，不仅少，广平城的人口也极少发生什么波动……虽然经常听说有某甲某乙两边打架结果一死一伤，或者某某所炼制的飞剑质量不行导致某某某御剑飞行时险些摔死，但这些事件之所以会成为八卦新闻广泛流传，那都是因为发生得少啊！
　　要是生活在门派里，还时不时得去硬干一波“秘境开启”或者“xx大会”之类的大事件，人员更替在所难免；可是广平城里却没有这样的事情要做。
　　自从苍华派的二世祖在广平城这儿折翼后，广平城里的日子一直过得平平淡淡，既没有什么妖兽会来这里兴风作浪，也没有哪家门派会到这儿杀鸡给猴看，更不会有哪个魔修脑抽了要在这里弄一次血炼大典……所以这座小小的广平城，自建城之日起，固定的居民人口变动，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百！
　　广平城建城已经特么的超过六百年了啊！！
　　平均两年才会有一个广平城里的住户因为各种原因空出住所，如此才能有新的住户搬进广平城里住下来。沈清宴去广平城的城门处问了，这里的买房名额已经排到了令人绝望的一千五百七十六年后……
　　一千五百七十六年后别说他了，恐怕连苍虬子都已经不在了吧！
　　“这么多的人都在等着入住，你们难道就没有过扩建住宅区的想法吗？”
　　沈清宴忍不住问，负责房屋买卖的那名筑基修士抬抬眼皮，慢条斯理地说：“您也应该听说过，我们城主呢，他懒……”
　　“……建房子这种事情用不着劳动城主吧！”
　　“可是建房子该在哪里建？该由谁建？怎么建？建多少？那些房子又建成什么样儿的？这些事情城主总是要管的吧？最起码等事情商量出来，他总要给个批复，过目一下吧？”
　　“所以他连这些都不愿意做……？”
　　沈清宴不可置信地问。
　　那筑基修士一抹下颌上的山羊胡子，唉声叹气道：“就像我刚才说过的啊，我们家城主大人呢，他懒……”
　　沈清宴听得目瞪口呆。
　　没有办法，眼看着加盖房子这一条路是走不通的，沈清宴也不想为了个房子排队等上个一千五六百年，便只能无可奈何地走回了城内，想着干脆在客栈里包个房间住一段时间便算。
　　可是大家不要忘记了，我们刚刚才重申过两个非常重要的前提——第一，修真界里的人口数量很少；第二，这座广平城的城主大人很懒。
　　这两个前提彼此结合，生出了一件令人绝望的事实：
　　这座广平城里，数来数去居然特喵的只有一座客栈！！！
　　这可是一座城池啊！
　　城池里面居然只有一座客栈！！
　　这是一种怎样令人发指的浪费！！！
　　沈清宴根本不用去尝试了，他知道即使自己去找到那名负责城池规划的负责人，对方也只会无可奈何地说一句：“您肯定听说过的吧？我们城主大人啊，他懒……”
　　拜托，你赵广平好歹是个金丹修士啊！就算再怎么懒也不至于懒到这种程度吧！！
　　这种懒惰的境界已经堪称丧心病狂了喂！！
　　看着早八百年前就满员的客栈，沈清宴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大概是他呆呆地盯着客栈的模样实在太令人同情，客栈的小二犹豫了半晌后走了出来，拍了拍沈清宴的肩膀，半是同情半是无奈地对他道：
　　“这位道友，我看你大概是想来这里住店？我劝您还是回吧，这店里早八百年前就住满了，上一次有客人退了房间离开，好像还是五六年前的事情……”
　　“……他们在客栈里住这么多年做什么？”
　　沈清宴迟疑着问，小二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深沉地道：“他们都是在等着排队买房啊！”
　　买房~~买房~~~买房~~~~
　　沈清宴刹那间仿佛被万箭穿心。
　　在经过三秒钟令人绝望的寂静后，沈清宴终于发出最后一搏，不报什么希望地问：“……我还想冒昧地问您一句，请问这广平城里除了您家的客栈，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住么？”
　　小二看了他一眼，缓缓地抬起视线：“喏，不就是上面这些地方了吗？这些年来要在广平城里过夜的人，基本上都是住在那里的。”
　　沈清宴顺着他的视线缓慢移动着目光，很快地，沈清宴的视线便定住了。
　　他仰着头，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客栈的房顶——房顶之上，此刻正有四五名修真者错落着盘膝而坐，几只由咒法御使的纸片鸟儿正衔着篮子在屋顶间穿来穿去。沈清宴的视线刚往那些纸片鸟儿的身上一转，它们便如同感应到他的目光般，自脊背上生出了一行行闪烁着光芒的字符：
　　“聚灵阵全套阵法低价特卖！”
　　“五行灵决吐血最低价，打破底线！”
　　“史上最具性价比的符咒大全！”
　　……
　　如此等等，零零总总不一而足。这些鸟儿衔着满满的竹篮，轻灵地穿行于各个屋顶之上，时不时地停下来，把篮子里的物品送到从某一个盘膝而坐的修真者手中，再从他的腰间啄去几块灵石——是的，各个屋顶之上。沈清宴有些震惊又有些理所当然地发现，整座广平城的屋顶上，几乎错错落落地坐满了人……
　　“没有办法，现在快到晚上了嘛。”
　　小二站在沈清宴的旁边，望着那些修真者们，既有些同情又略带了优越感地说：“我们广平城的城主，平生最喜欢睡觉，所以晚上的时候整座城池都是关店闭灯的。我们尚且可以回屋修炼，这些没地方住的啊，如果不想立刻就走，也只能找个房顶栖身了……”
　　沈清宴：……
　　怎么办，一时之间好像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难道就只能和其他人一起窝在房顶上过日子了吗……腰间揣着这么多灵石，最后却只能孤零零坐在房顶上，这种境遇真的是怎么想怎么凄凉啊！
　　……算了，还是打开直播间看看吧。毕竟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直播间里有那么多观众在，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呢！
　　沈清宴这么想着，重新把直播间的页面打开了。
　　刚刚打开直播间，沈清宴一眼便看见了这么一个弹幕：
　　“主播啊，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做修真者的混得也实在是太惨了……”
　　看着这条饱含同情的弹幕，沈清宴沉默数秒，也只能勉强挣扎着说：“这只是广平城里的个例，不能代表整个修真界的！”
　　“我懂了。”那名观众表示。随即他继续充满同情地道：“那主播你真惨啊，第一次出来找房子，就碰到了这种堪称奇葩的地方……”
　　沈清宴：……
　　他居然一时间无言以对！
　　由于猝不及防地被这条弹幕搅乱了思绪，沈清宴足足花了三秒钟的时间才回过神来，向着观众们提出了“主播今天该睡在哪里”的问题。
　　竹：“主播你可以来和我一起睡啊！我可以打地铺让你睡床(ω)！”
　　婴宁小魔王：“主播主播，你可以甩出灵石强行包下所有屋顶！让其他所有的人无处可睡！”
　　春泥护发有限公司：“↑主播这样做绝壁会被其他修真者联手打死的吧！”
　　“……不然我就还是找个房顶住一夜算了？”
　　看着满屏幕没有什么营养的弹幕，沈清宴已经放弃了挣扎。
　　“可是主播，你之前不是说要留在广平城……那如果主播你要留下来，接下来的日子里该住哪呢？”
　　然而紧接着，就有观众提出了这样的一个疑问：对啊，沈清宴如果要留下来的话，总要找个长期居住的地方，总不能每天都窝在房顶上过日子吧！
　　沈清宴呆立原地，苦苦思索了片刻，渐渐地，他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这座客栈。
　　“不好意思，请问这位道友。”
　　沈清宴匆匆走进尚未关门的客栈，找到了正在入账的账房先生，先对他拱手一礼，随即十分诚恳地问：“请问你们的这座客栈，老板愿不愿意出让？”
　　账房先生：……
　　可怜账房先生在广平城里当了这么久的账房，却从未想过会有人向他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在广平城里买客栈？！不错，这座城里的住宅的确是很难买，可你既然不能买房子，难道就可以买客栈了吗！还能特喵的有这种操作？！
　　然而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账房先生一点点回过神来，居然十分惊讶地发现，像是这种操作呢，还真的能有……
　　和大部分的修真城池一样，广平城的住宅和商铺，其实分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住宅这一块归属城主府管理，而商铺的产权买卖，其实是握在店主自己手上的！
　　他依稀记得许多年前广平城里也有过类似的店铺买卖，只是时间太久远，一时间自己都没能想到。
　　如此说来，倒正好是一个机会……只是这个少年看上去不过是筑基修士，身上真的会有足够的钱吗？
　　账房先生的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忽地，他开口道：“这位道友，我们广平城的店铺的确是可以买卖不错，可你难道真的能有足够的灵石来买？”
　　有意无意地，他以明显的轻视目光在沈清宴的杂役服色和那把材质普通的飞剑上转来转去。
　　沈清宴很容易就感受到了账房先生的态度不对，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但想到自己确实看起有些狼狈，便调整了语气，和和气气地对那账房道：
　　“这位道友，我如今既然找你问了，对自己的财力便也是有着些许把握的，还请你无需顾虑，直接去问你们掌柜的便是。”
　　稍微停顿了片刻，又委婉地道：“我想这座客栈的出让与否，一名账房先生还是没有权力干涉的吧？”
　　账房先生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狐疑这样快就被人戳破了，顿时冷冷地哼了一声，随手一推面前算盘，怒气冲冲地起身道：
　　“既然是你想问，那我去找掌柜的说一声便是了！只是我们掌柜的不缺灵石，若要卖了这座客栈，价格起码是五位数往上！你还是趁着这机会点算点算你的家产吧！若是付不起便趁机走人，也好教你这个年轻人保全一点脸面！”
　　他冷笑着瞥了一眼沈清宴：“不然等到了城主府面前，我们告你一个寻衅滋事，你就算修成金丹，也得困死在牢房里面！”
　　说完这番话后，账房便拧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领了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修士回来。那修士穿着一身宝光四射的衣服，一看便知有钱得很，不知账房先生对他说了些什么，他看着沈清宴的目光十分不对。
　　还没有完全走近，那中年修士便皱紧眉头，对着沈清宴喝道：
　　“就是你这个发了疯的乞丐胡言乱语说要买下我的客栈？！”
　　沈清宴的眉心跳了跳，笑容不变道：“我是要买下客栈不错，可这并不是胡言乱语，我也没有发疯，更不是什么乞丐。”
　　中年修士闻言冷哼一声，眼神挑剔地把沈清宴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随即便冷笑道：
　　“看你穿得一身破破烂烂，还说自己不是乞丐？敢打我这座客栈的主意，难道不是发了疯？发了疯的乞丐在我的客栈里嚷出的大话，难道还不是胡言乱语？”
　　他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看不起，沈清宴也是心性够好，才依旧没有发作，只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我现在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什么有钱人，但我身为一个筑基修士，更晓得什么是财不露白。您若是不肯将客栈出让，那我立刻走人便是，以道心发誓绝不纠缠；但若您并非无意，不如先出个价钱，让我好与您仔细谈谈？”
　　中年修士“啪”地一撩衣摆，大马横刀地坐在了一旁的长凳上，故意翻着眼皮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沈清宴。
　　“好，是你说的，就算不买我的客栈也绝不会在此纠缠！那你若是付不起钱，我就让人将你逐出广平城，从此再也不准进来一步，你却是干也不干？！”
　　沈清宴的眉头渐渐拧紧了，说话的声音也随之变冷了些：
　　“这位道友，不过是要买一座客栈罢了，就算出不起价格，和‘把我逐出广平城’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城主，有什么资格驱逐我？而且我若是把客栈买下来了你该如何，难道你也会将自己逐出广平城么？”
　　“哈！你果然是不肯赌！”
　　那中年修士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用力一拍桌面，恶狠狠地指着沈清宴：“我就说你不过是个想要勒索的乞丐罢了！不是说你有足够的灵石吗？怎么，有胆子说没胆子认？”
　　“我长得就这么像是个不要脸皮的乞丐？！”
　　沈清宴几乎气得笑了，中年修士看出他起了怒火，却依旧丝毫不惧，指点着他的身上嘲笑道：“看你的衣服，破破烂烂，不过是凡人用的麻布，也好意思穿到我的客栈里来？身上就一把飞剑，宝光也不显，显见不是什么好货色！”
　　“除了这身衣服和这把飞剑，你身上还有些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要是愿意卖了自己，我倒是肯出个七八百的灵石来买！”
　　他一边说，一边毫不掩饰地扫视着沈清宴的容貌：“像是你这样的货色，纵然低贱了点，送过去给合欢宗的大人们暖床，却也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沈清宴眯起眼，只觉这一次终于忍无可忍，怒火“腾”地一下从他的心底窜了起来。但这怒火才将将生起，沈清宴的眼前便掠过了一条弹幕，硬生生将他满腹的火气打消了大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婴宁小魔王和一坨蚊子的地雷~感谢婴宁小魔王和贫道道号逝者灌溉的营养液~~~
　　otz今天更新晚了非常抱歉……多更了五百字以表歉意QAQ


第10章 
　　“主播别急，我觉得这两人的神态举止都不太对劲。如果他们觉得主播你买不起店铺，大可以直说便是，没有必要对你这样打压羞辱，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土豪专属的付费弹幕闪耀着金光，从沈清宴的眼前一排又一排地掠过：
　　“刚才我就想说了，这广平城看风气并不是什么乌烟瘴气的地方，广平城主又是一个那样性格的人。这家客栈作为广平城的唯一一家客栈，如果不能秉持和气生财的原则，广平城的城主恐怕是不会容许他们继续营业的吧？”
　　“修真界里的店铺若要开得长久，就必须要知道客人是不可轻易得罪的。先敬罗衣后敬人，在修真界里是最愚蠢的一种行为了！谁不知道修真界的水深得很，街边要饭的乞丐都可能是个体验生活的老怪！”
　　“这家客栈能开这么久，账房和掌柜显然都不是傻子。就算主播你看上去修为只是筑基，法宝之类也普普通通，他们也不应该这样平白无故的得罪人。何况主播你刚才几番话下来，说话时有礼有节不说，对自己的财力也露出了极大的自信，他们在这种时候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你，我真的怀疑他们两个其实有什么阴谋！”
　　直播间里因为这些弹幕的出现而寂静了片刻，渐渐地，其他的观众也回想起了更多疑点。
　　八仔公：“是啊！主播，刚才那个账房去找掌柜的之前，还特意和主播你说了钱不够的话赶快走人，还用什么困死在牢房里的话来威胁你……结果这么小的一家客栈，他找掌柜的就找了小半个时辰，这里面明显有问题嘛！”
　　春泥护发有限公司：“这个掌柜穿着的衣服也不对劲，那衣服看上去宝光四射，但是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防护功能？用的材料也只是看似珍贵，实际上都不是什么罕见货色……这样的一件衣服，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有什么实际用处，除非是拿来撑场面……”
　　冷漠.jpg：“可是这个客栈是广平城里唯一的一家客栈哎，掌柜的肯定很有钱，买什么衣服不好，为什么要买一件没有卵用的衣服来撑场面？”
　　“——除非他们现在已经没有钱了。”
　　沈清宴沉静道。
　　在经过观众们的一番分析后，他的心中已再没有半分火气，随之生起的却是些许疑惑：的确，土豪在弹幕里说的没错，如果根本没有想要卖客栈的意思，账房与掌柜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来与他细谈；可他们若是想卖客栈，欺辱买主也不是什么做买卖的态度。
　　“怎么？被吓到了？这样就已经不敢说话了？”
　　掌柜的并不知道沈清宴和直播间观众们的互动。见他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便以为是自己的戏演得还不够到家，故此狠嗤一声，变本加厉道：
　　“我就说你不过是个乞丐罢了——看着就是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还想买我的客栈？就算你拿出全副身家来，恐怕连我客栈里的一条凳子都买不起吧！”
　　他说着，用力一拍凳子，露出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来。
　　沈清宴微微眯起眼，忽然冷笑道：“乞丐？你居然有胆子说我是乞丐？！”
　　他猛地抽出飞剑，当着掌柜和账房的面，用出全力狠狠一劈，将掌柜坐着的那条凳子斩为两半！
　　随着“砰”地一声响，掌柜的随着半条凳子一同狠狠地摔在地上。在周围满耳的惊呼声中，沈清宴收起剑，一脚踏在另外的半条凳子上，冷冷说道：“你这凳子多少钱？说吧，我连着客栈一起买！”
　　这举动在直播间里也引起了一阵波澜。
　　子书辞：“主播你不会真的上当了吧！不要啊，这俩人明显是在给你挖坑呢……”
　　一坨蚊子：“主播我们刚刚才说过他们有阴谋啊！主播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吗QAQ”
　　沈清宴却并没有看那些弹幕，他只是踏着凳子眉眼冷淡地俯视掌柜。掌柜的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了一阵，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浑身灵力一震，衣服上沾着的灰尘便尽数化作虚无。
　　“你又要买凳子？行啊！”
　　掌柜的笑得咬牙切齿：“一条凳子，算你八百灵石！怎么样，我算不算是童叟无欺？”
　　沈清宴盯着他，忽地一笑：“八百灵石就能换你跌上一跤，这个买卖倒的确是划来得很！”
　　掌柜的闻言，眯起眼细细审视着沈清宴，发现他确实没有什么心虚的样子，说起“八百灵石”时，声音不仅没有丝毫颤抖，反而轻描淡写的如同只是八枚铜板一般——铜板可都是凡间用的钱哪，在修真者的眼里可说是一文不值。
　　既然如此，那这少年说起八百灵石时的轻蔑，是不是意味着这八百灵石的价格，在他的眼里也一样是一文不值？
　　想到这里，掌柜的便立刻沉下脸来：“你别急，我的账可还没算完呢！八百灵石不过是一条凳子的价格，你可是说了要连我的客栈一起买……你知道我的客栈价值多少吗？你以为你能买得起？”
　　“买不买得起，你倒是说个价格给我听听啊。”
　　沈清宴懒洋洋地道，他随意瞥了掌柜的一眼：“不是还要将我赶出广平城么？现在倒有心思来说价格了？”
　　掌柜的脸色一变，面上显出了格外明显的怒气来。他一撸袖子，指点着自己的这间客栈，唾沫横飞道：
　　“既然你要说价格，那我就和你来说价格！”
　　“我这横梁，可是三千年金线梧桐木打的横梁！从极冰之海派了龙骨巨船拉过来，到了广平城再请的炼器大师薄云意亲自炼化，就这一根梧桐木，我暂且算你三千灵石，大家觉得这多不多？”
　　“不多！”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轰然应道。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接着跟你算！”
　　“我这桌子，可都是云浮山顶上那些云浮弟子们练剑时候削的木材！这些树本就长在云浮山上，吸收日月灵气，再经过云浮弟子剑气磨砺，又有了锐金之气。为了保留这锐金之气，我只将这些木材原模原样地搭在一起，只多凿了个木锲子罢了，里面的灵气可还是十足十！”
　　掌柜的啪啪地拍着桌子，向着四周的房顶上喊道：“这样的一屋桌子，我算他五千灵石一共，大家觉得这贵不贵？”
　　“不贵！”毫不意外地，那些屋顶上盘坐着的修真者们又是一通响应，有些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东西的价格，只是想要看个更大的热闹。
　　“好！”
　　掌柜的又是一声喊。他腾身跳到桌子上，叉起腰居高临下俯瞰着沈清宴，手指着客栈绕了一圈：
　　“我这花瓶是寒玉仙子昔年时候用的；我这楼梯是天心大师证道时候踩的；我这花草是星夜妖王幼时亲手栽的；我这房子是广平城主当年亲自盖的！大家说，这样的一些东西，我加在一起收他个八万灵石，算不算打折亏本卖？！”
　　“亏啊！”
　　“当然是亏本！”
　　“八万灵石根本是吐血价了啊！”
　　那些围观着的修真者们又是一阵起哄，掌柜的得意洋洋地看向沈清宴：“八万加五千加三千再加八百，总共是八万八千八百灵石，你倒是快些拿出来？拿不出来的话，可别怪我把你往城主府那一送，从此你再也别想踏进广平城一步来！”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地乱成一片。
　　“八万八千八！拿出来！快拿出来！”
　　“这么多灵石，一个筑基修士怎么拿得出来，他不过是在胡说大话吧？”
　　“小子，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快些拿钱出来，狠狠打他的脸！”
　　各种各样的言语络绎不绝，沈清宴冷着脸看着掌柜的，忽地伸出手来，将一把普普通通的小剑甩在了桌案上。
　　“你的客栈里东西是很多，什么金线梧桐木，什么云浮锐金桌……”
　　“但我要买你的客栈，却只用出这一样东西。”
　　……一把剑。
　　这还是一把并不算大的剑，剑身呈黯淡的黄铜色，看上去平平无奇，似乎并不如何值钱。但沈清宴既然敢在这种时候将它甩出来，想必对它的价格有着一定的把握，甚至是笃定，这把剑如果卖成灵石的话，那个数字一定不会低于八万八千八！
　　掌柜的皱紧眉头看着那把剑，怎么看也看不出它有什么好值钱。抬头看看沈清宴，却发现沈清宴依旧是神色淡然，仿佛并不担心这把剑的价值会被人否定。
　　掌柜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死死地盯着那把剑，似乎想要用目光把它烧个对穿。
　　“这剑看上去很一般啊？”
　　“看上去不值八万八千八……”
　　人群里渐渐响起了这样的声音。掌柜的在这声音里再度望向沈清宴，冷声问：“你该不会是随便拿了个垃圾来骗——”
　　他没能把话说完。
　　因为掌柜的话音未落，沈清宴便伸手拿起那把剑来，飞快地将灵气注入其中。随着剑身“嗡”的一颤，辉煌灿烂的金光自剑身上猝然迸发出来！那层黯淡的黄铜色眨眼间便被撕裂了、脱落了，化作片片破碎的黄色蝴蝶，融化在满室刺眼的金光里。
　　一股堂皇磅礴的气势自那把小剑上缓缓升起，周围的修真者们感应到这股气势，或震惊无言，或哑然失色，更有人按捺不住自己，在心头冲动之下脱口而出：
　　“——法宝！”
　　“对，是法宝。”
　　沈清宴冷冷地握着那柄小剑。
　　这法宝小剑本是洪文明当时小心翼翼藏在发髻中的那一柄，沈清宴拿到它后，又按照直播间里观众的指点给它多添了几样材料，甚至都还没有好好炼化过，整把剑的气势便已然大涨。如今威势一出，竟让周围围观的大部分修真者们尽数色变！
　　“请问掌柜的，你觉得这柄小剑，值不值八万八千八百灵石？”
　　看着沈清宴甩出这把剑，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主播你不要这样啊！！！这把剑好好炼化了以后岂止八万灵石那么便宜！！！”
　　“这把剑的主体可是庚金做的啊……虽然那个小胖子运气很好得了这么多庚金，主播你的运气更好得了这把剑，可是就这么把这把剑斗气斗出去，我看这个客栈老板才是运气最好的吧！！”
　　“掌柜的你不是很拽嘛，我求求你继续拽下去，不要拿这把剑，不要拿这把剑，不要拿这把剑！！”
　　如果怨念能透过直播间，客栈的掌柜想必已经被无数充满怨念的目光万箭穿心而死了，但事实上怨念再重也做不到。因此观众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客栈掌柜的脸色狂喜，一边喊着“可以抵过！”一边伸出手，往那一把昂贵无比的法宝小剑上抓来……而且他们居然还阻止不了！
　　这种心情大概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抓心挠肝。
　　就在观众们几近绝望的时候，事情忽然发生了转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春泥护发有限公司投喂的地雷和营养液~
　　QAQ虽然很感动但是说我更新的少我是要和你决斗的！我可是日更3K5以上的！！！昨天还更了4k8！特别粗长！！！


第11章 
　　掌柜的并没能拿到那把剑。
　　事实上，沈清宴都没有让掌柜的靠近过剑，当掌柜的嚷出那句“可以抵过”后，沈清宴便毫不犹豫地一翻手掌，将那把金光耀目的法宝小剑不知收到了何处去！
　　“你这是在干什么？？？”
　　掌柜的失望至极，他咬牙瞪着沈清宴：“我们不是说好的，你用这把剑来买我的客栈——”
　　“我只说过我有买下你客栈的钱。”沈清宴恢复了平时的神色，微微笑着看向掌柜：“但我可没说过我一定要买？”
　　掌柜的僵住了，他的五官紧紧地皱在了一起，透过那油光滑亮的脑门，沈清宴几乎能看到他的大脑正在飞速旋转。
　　在片刻的寂静后，掌柜的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
　　“看您说的，买卖客栈这不是已经说好的事情，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
　　“刚刚对您多有得罪，这实在是我的错！是我狗眼看人低！你确实有这个买下我客栈的本钱……我们这就把交易做了吧？我可以马上就去城主府和你办手续！”
　　掌柜的急切地说着，伸出手想要去拿那把剑，沈清宴却背着双手，轻轻摇了下头：“我不买。”
　　“……您说什么？我…………我没听清……”
　　掌柜的其实听清了，但他却期望是自己没听清。他抬着头期盼地望向沈清宴，希望他能够改变主意，却见沈清宴轻挑下眉，十分从容地重复了一遍：“我不买。”
　　掌柜的这一次足足沉默了半刻钟。
　　随即，他突然冷笑了起来:“客人怕是特意来消遣我的？恐怕你从开始时就不想买客栈，只是拿我来做个笑话——”
　　“掌柜的，你我心里其实都清楚，事实并不是如此。”
　　沈清宴冷冷地打断了掌柜的话，脸上的笑容再不剩半分。
　　“我开始时确实是想买下客栈的——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看出你们的圈套为止。”
　　“客人莫要开玩笑，我们做小生意的能有什么圈套……”
　　掌柜的虽是这么说的，脸上的神色却已经变得勉强起来，沈清宴根本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往下说:
　　“这个圈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我说出自己有足够灵石那刻？你们两个大概是看我年轻又身怀巨款，所以抓住机会想设下局来诓我……”
　　“从一开始就说我衣服破烂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又想方设法各种对我欺辱讽刺……只是想尽量挑起我的怒火，然后期待我甩出巨量的灵石，做一个冤大头，用远远超出的价格把客栈吃下来……”
　　“你们的算盘倒是打得挺响，但可惜啊，我不想配合。”
　　“你们的客栈这样贵，我可不愿意买。”沈清宴笑着，对客栈的掌柜与账房挥手道：“两位，再会。”
　　见他潇洒无比的转身就走，周围一片的围观群众尽皆目瞪口呆。
　　“……你等等！你回来！我们可以解释！”
　　掌柜与账房急急地往前追去，沈清宴忽地停下脚步，从怀中摸出一只装满灵石的袋子，轻飘飘地道：“我差点忘了，我刚才还弄坏了你们的一个凳子呢。”
　　他挑眉一笑：“说好要赔你们的，灵石八百块。”
　　装满灵石的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掌柜的下意识伸手接住，他看着沈清宴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话才刚刚出口，便被淹没在了围观群众乱七八糟的呼喊声里。在这几乎难以听清人声的吵闹的大潮中，沈清宴抬高了声音，对附近几家店铺里看热闹的老板喊：
　　“诸位，请问有没有人知道这广平城里谁想卖店铺？我有意想盘下一间，做一点小本生意——”
　　也许是看过了一场热闹后心情愉悦，也许是单纯觉得这个年轻人顺眼，很快地，这些广平城里生活了许多年的地头蛇们便提供了一个地址。
　　“这广平城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买卖过店铺了。”其中一个老板这样说道：“不过如果你问我，在广平城里最想要把自己的店铺卖掉的人是谁，那我会告诉你，肯定是薛老三！”
　　其他老板也纷纷道：“是的。”
　　“没错。”
　　“如果城里有什么人想要卖掉自己的铺子，那个人绝对是薛老三无疑！”
　　沈清宴谢过他们后，将薛老三的店铺地址记下，趁着天色未黑急急赶向城南——城东豪富城西乱，城南清静城北贵，那些店铺老板口中薛老三的铺子，就在广平城最为“清静”的南侧。
　　“清静”这个词如果是用在住宅上，那可以说是一个好词儿，清静不吵闹，那宅子里的人就住得舒服。可是“清静”这个词现在是用在了店铺上，那这家店铺给人的感觉就不是很好了……
　　清静清静，少人气，落在店铺的身上，岂不是意味着没生意？
　　沈清宴今日在广平城里绕了几圈，对南城的情形多少也有一些印象，与广平城的其他地方相比，那儿的店铺似乎确是生意不佳。因此一听说薛老三的店铺在南城，对那间店铺的情形沈清宴便已有了心理准备——毕竟若是生意挺好，其他店主也不会众口一词地认为他想要出让不是？
　　然而沈清宴终究是没有想到，位于南城的这一家铺子，竟然已经凄惨到了如此情景。
　　薛老三的铺子地址在广平城南二十三巷，沈清宴步履匆匆地来到巷子口，只往长长的巷内望了一眼，立刻便知道了薛老三的店铺是哪一家——并不是他眼力高明，实在是南二十三巷的这一溜儿店铺里，再没有一家店铺能够比那一家更凄惨。
　　门头低矮不说，挂着的招牌看上去也黑乎乎的，门口垒着的炭火上已经蒙了一层灰。巷子里的店铺门脸分明都是一般的大小，但一眼看过去后，薛老三的那一间铺子却总是要显得格外窄小些。
　　沈清宴走到紧紧闭着的铺子门前，刚刚伸手敲了一下门，门头上的灰便“簌簌”地落下来，要不是沈清宴躲得快，那些结成团的灰絮险些要落了个满头满脸。
　　“谁啊！”
　　敲了门之后半晌，铺子里才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沈清宴温温和和的说：“我是来找店家谈生意的。”
　　“有什么生意好谈！我们都关门歇业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门内的声音冷冷说，沈清宴不以为杵，只微笑道：“正是因为您关门歇业，我才斗胆找上门来。请问您愿不愿意出个价格，将这间店铺盘让与我？”
　　店铺里足足半刻钟都没有动静，正在沈清宴想着自己是不是来得冒昧，店家其实并不想出让铺子时，店门后忽然传来一大阵叮铃哐啷的响动，随即是什么重物沉沉砸在地上的声音。沈清宴愕然看着门脸，正在想这里面发生了什么，紧闭着的店门忽地毫无预兆向两边一开，中间露出一张粗豪大汉的脸来。
　　“进来说，进来说。”
　　那粗豪大汉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似乎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无害一些——但这举动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他单只一个脸盘便将整个店铺的门脸塞了半满，身躯投下的阴影足能将沈清宴装下三个半。
　　春泥护发有限公司：“……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修真界难道是有巨人的？！”
　　云归：“主播在他的面前好娇小啊_(:з」∠)_……”
　　贫道道号逝者：“主播来这里只是为了买房子，他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的吧……”
　　沈清宴无言地仰起头。他的个子其实并不算矮，甚至可以说是高挑，但被眼前的这位粗豪大汉一衬，本来尚算高个儿的他立刻便成了小矮人，即使这样仰起头来，也只能看见一只长满了络腮胡的下巴。
　　“我们还是就在这里谈吧。”
　　从打开的门脸间沈清宴闻到了扑面而来的炭火气，他努力地笑了笑，但很快就想到下巴是看不见自己的笑容的，便又往后退了两步，才终于与那大汉对上视线。
　　大汉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尴尬：“对对，还是在这里谈吧，毕竟屋里头地方小，说起话来是有些不太方便……”
　　他吭哧了一会儿，看上去有些窘迫，但当沈清宴提起转让店铺的事时，大汉便立刻精神一振，连目光都变得炯炯有神。
　　“所以您是想买下我的店铺对吧？”
　　他这样问，在沈清宴表示肯定后，大汉明显变得兴奋了起来，连连搓着手，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那个……你大概也知道……我们广平城这儿店铺都很少出让……这店子虽然看上去不咋地，但也是我老薛家的祖产……”
　　“像是这儿！这一条南二十三巷，这里可全是我祖祖辈辈的回忆！”大汉猛地一挥手，差点儿把积满灰尘的门匾给碰下来，在漫天飞舞的尘埃里他不可抑制的呛咳着，却依然不忘记坚持说：“我如今——阿嚏！虽然是不肖子孙——阿嚏！可我也不能这样——阿嚏！把祖产给廉价卖了——阿嚏！”
　　大概是被灰尘呛到了鼻子里，他每说几个字，就无法控制地“阿嚏”一声。
　　在这断断续续连绵不绝的“阿嚏”中，沈清宴渐渐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干脆开口道：“您不用多说了，直接开一个价格吧。只要这个价格不要太夸张，我肯定是愿意付的——毕竟这广平城里，我想也很难再找到第二家有意愿出让的铺子了吧？”
　　沈清宴这样说，其实是很不符合做生意的规律的。他本是买家，却选择将自己无可选择的境地说出来，将卖家置于主动的境地，毫无疑问是一种吃亏的举动。
　　但沈清宴本就不是什么生意人，买铺子只是想在广平城里找个地方栖身，既然无论如何都是要买，他便也不介意将自己的处境说出来：毕竟现在天色将黑，如果不快些将交易搞定，他恐怕只能在屋顶上过夜……
　　那大汉听了他的话后，“阿嚏”、“阿嚏”的喷嚏声都止住了，两行粗眉拧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试探着吐出一个词儿来：
　　“……要不然，就出一千二百块灵石？”
　　“一千二百块？！”
　　沈清宴吃了一惊——在经过了刚才的那一番波折后，他本来猜测着要买下店铺花的灵石起码要超过一万——但如今，一千二？！
　　看见沈清宴吓了一跳，粗豪大汉也不由得心下一紧，急忙道：“我知道我这个价格是贵了些，可是我们薛家老铺确是开了许多年了，毕竟是要卖祖产，价格上难免有些高……如果你觉得贵了，我可以再减一百灵石，一千一百块卖给你！而且我这店里还有许多东西，不乏一些矿石、碳炉之类，我可以留给你一部分……”
　　沈清宴哪里是嫌他出的价格高？当下便与那大汉敲定，以一千一百块灵石的价格定了合同，店内的东西大汉可以全部带走。
　　合同甫一敲定，大汉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沈清宴去找了城主府的人，将这一份合同过了明路。沈清宴给了他一千一百块灵石，大汉则毫不犹豫地掏出数只储物袋，将前店后宅里里外外的杂物都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甚至都没有和沈清宴打招呼，立刻便迫不及待地跑了，仿佛自己占到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沈清宴茫然地站在空空荡荡的店铺里，心中全没有自己找到了栖身之地的欣喜感，反而耿耿于怀地想着：
　　“我今天是不是已经被坑了两次了？”
　　——说实话，沈清宴虽然长在这个修真界里一十六年，但这十六年里他有足足十五年半都可说是不食人间烟火。虽然身为苍华派弟子，他每月都有惯例的灵石份额可拿，属于沈家的那些产业也会源源不断地给他送来灵石，但他一直长在苍虬子的身边，十六年里几乎没有下山几趟，身上的灵石虽多，真正当钱去用的却反而没有一次！
　　对当年的沈清宴而言，那些灵石的最大用处就是摆一摆阵法，把他的修炼速度给加快几分……
　　就算是后来被打为杂役，沈清宴也没和山外的修真界有什么接触，倒是买锅碗瓢盆之类的去了趟苍华山脚下的小镇，结账时用的却也是铜钱。若是说“把灵石当钱用”，今日进得广平城来，才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
　　“看着这大汉的样子，修真界里的灵石好像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不值钱？一千一百块就可以买下一间铺子，还是间广平城里的铺子……”
　　沈清宴忍不住说，他感到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冲击。
　　事实上不仅是沈清宴吃惊，就连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在这一宗交易完成后，也都处于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
　　莫家夜雪：“一千一百块灵石？一个铺子？还是周围最大修真城池的铺子……如果不是主播在演戏骗我，那大概是我自己在做梦（手动再见）”
　　子书辞：“主播打劫了一个洪文明就弄到了那么多灵石，我还以为灵石在主播那边很普遍，结果居然是这么贵的吗……”
　　道法恒昌：“……这个灵石也太口口口口的值钱了吧？我们这边的灵石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从主播到观众，整个直播间里的人群都隐隐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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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想起刚才的那个客栈老板了，居然敢要八万八千八的灵石！真的是狮子大开口哇！那么多灵石可以买下八十间铺子了……！”
　　“还有主播刚刚丢出去的八百块……啊虽然那八百块灵石不是我的，但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痛……”
　　想起那些长着翅膀飞走的灵石来，直播间里便一片愁云惨淡。
　　突然，有一名观众十分懊悔地说：
　　“早知道洪文明其实那么有钱的话，主播应该在他身上多打劫一些灵石再走啊！”
　　沈清宴：……
　　“其实，我细细地想了一下，洪文明在苍华派的弟子里，也并不算是一个多么有钱的人。”
　　他蹙了蹙眉，仔细说道：“虽然他为人贪婪得很，想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敲竹杠的机会，但他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罢了。虽然有一个执法弟子的名头，比其他的内门弟子待遇稍好一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说苍华派的内部阶级类似于一个金字塔，洪文明这种人不过是金字塔的中下层罢了，像是那些各个长老真人的亲传弟子，才是这座金字塔里真正的上层阶级。”
　　“这些上层阶级的弟子们……”沈清宴停顿一瞬：“……比如曾经的我，每个月的灵石收入是相当丰厚的。”
　　“作为首席弟子和掌门的亲传弟子，我每个月可以拿到差不多两千块灵石，沈家的产业上缴给我的灵石就更多。就算刨除掉沈家的那一份，我每个月的收入也足够买下一两间薛家老铺了，而和我收入相似的苍华派弟子，人数虽不多，可总也有那么几十个，若是再加上其他的各色人员，苍华派一年在这些例行发放的灵石上面所要付出的款项之巨，恐怕是很多人都无法想象的！”
　　“所以问题就来了。”
　　“……如果灵石在外界真的这么值钱，苍华派稍微克扣一些发放给弟子的灵石们，岂不是可以轻轻松松买下整个广平城来？”
　　苍华派既然这么有钱，居然没有用财力买下小半个修真界，这样的情况沈清宴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等等，主播，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忽然有观众发出疑问：“你一直在说的那个苍华派，在你们修真界里的地位如何？”
　　“如果不算上五大仙门的话，苍华派是我所知的几个实力最强的门派之一，特别是在楚华国。”
　　沈清宴毫不犹豫地说：“苍华派是楚华国的第一大派，其势力便说是只手遮天也毫不为过。”
　　“既然如此，那苍华派能够发出这么多灵石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那名观众陆陆续续地发出弹幕，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此人显然对修真门派的事情十分了解：
　　“没有经营过修真门派的可能不知道，供养一整个门派的许多修行者其实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像是苍华派这样的巨头，或多或少掌握着一部分‘我有而别人没有’的资源不说，在外界的其他产业也绝对算不上少。”
　　“我不知道苍华派的资产究竟有多少啊，但是主播你既然说到沈家——沈家应该是主播你的家族吧？”
　　在沈清宴表示肯定之后，他继续说道：“沈家只是依托于苍华派的诸多家族之一，如果沈家每个月的收入都十分丰厚，那苍华派的收入想必更多，可能是沈家的数十上百倍、甚至还要超过！”
　　“主播你说你曾经是苍华派的首席弟子和掌门的亲传弟子，那论地位无疑是苍华派最顶级的那一批人，用每个月几千块灵石的利益供养你是应有之意，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如果苍华派拿不出这些灵石来，根本也不可能留住那些万里挑一的修行之人！主播你出身于苍华派中可能没有感觉，但凡是那些修真大派，每次开门收徒的时候不都有许多人恨不得削尖了脑袋？若不是这些高门大派里的待遇足够好，怎么能引得来那样多的人才？”
　　那观众噼噼啪啪地发出了一大堆话，看起来也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但依然没有办法说服所有的人。
　　“就算你说的都对，但苍华派内与苍华派外对灵石的珍贵程度相差的也太大了！”
　　“一个弟子一个月的收入就可以买下一间修真城池里的铺子……这苍华派的日子已经不能说是纸醉金迷了吧，简直就是朱门酒肉臭啊！”
　　“其实，这种情况会发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金光闪闪的土豪弹幕突然浮现在诸多的弹幕中，在片刻的停顿后，直播界面的最上方浮出两个金光耀目的字来：
　　“垄断。”
　　直播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出身于修真界的“一剑斩风雷”反应过来后，不由得骇极反笑：“你说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灵石这种东西哪里是你说垄断就能垄断的？”
　　“灵石矿虽然稀少罕见，可却并不是什么可以轻易垄断的东西！灵脉灵气灵石矿都是修真界与周天宇宙交感而生，说不准哪天在什么地方就会突然多出一条来，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新的灵石矿出现，又怎么可能做到把灵石矿垄断？”
　　“况且只要灵石矿内的灵晶不被挖走，整条矿脉里的灵石都可以源源不断的再生，只要一条灵石矿没有被成功把持，垄断二字就绝对不可能做到！”
　　他说得十分斩钉截铁，其余修真界众人譬如“道法恒昌”也发表了类似的看法，提出“垄断”二字的土豪没有再说话，沈清宴也陷入了思考中，直播间里渐渐变得一片沉寂。
　　突然，沈清宴无意间发现，自己直播界面的右上角，忽然多出了一个“QAQ”的表情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沈清宴的目光，在短短的片刻之间，原本孤零零的“QAQ”表情又凭空变成了三四个，并且下方还被贴上了一个小人在铁栏杆后面呐喊着的表情——“放我出来！！！”
　　沈清宴：……
　　哦，对，刚才系统好像是被自己给禁言了……
　　在十分短暂的愧疚和反思后，沈清宴伸出手，重新打开了客服系统的语音功能。
　　几乎是甫一解禁，系统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泪流满面道：“我终于出来了！！！”
　　“这甜美的属于自由的空气——多么让人怀念的味道——”
　　“……系统。”沈清宴默默道：“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词叫做适可而止……”
　　系统一个激灵，毫不犹豫地闭上了嘴。
　　然而在两三秒钟的沉默后，系统依然没有忍住，它悄悄地探出头来，声音极轻地说：“主播~”
　　“喂，主播，你能听到我吗~~~”
　　“你究竟有什么事？？”
　　沈清宴忍无可忍地问，系统微微瑟缩了一下，却依然十分英勇地问：“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在说灵石……？”
　　“主播，你是不是突然缺灵石了？”
　　“算是吧……”沈清宴无可奈何道。
　　他本来并不指望系统能够有什么表示，却不料在听到这句话后，系统却徒然精神一振，紧接着，沈清宴便感到眼前一亮，一排排金光闪闪的大字凭空出现在他的眼前：
　　“想要获得更多的灵石吗？想要拥有傲人的财富吗？
　　迈开你的脚步，努力成长为lv2的主播吧！
　　兑换灵石的权力！
　　获得物品打赏的资格！
　　还有更多神秘的、令人艳羡的权限……
　　成为lv2级主播，所有这一切，你都可以拥有！！！”
　　沈清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排字。
　　十分眼熟的措辞，十分眼熟的排版，那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这些并不是让沈清宴目瞪口呆的原因。
　　“系统……”
　　他过了许久，才勉强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们平台的商城……还可以兑换灵石出来？”
　　“对啊。”系统毫不迟疑地回答，语气中的自豪感几乎没有掩饰：“我们周天直播可是全宇宙最大的直播平台，为了保证主播可以一心投入工作、免于生活艰难，所有接入我们平台的世界货币我们全都可以兑换！”
　　“别说是灵石了，就算主播你突然魂归冥界，需要大量的骨头架子来坐船，也可以通过我们平台把骨头架子用积分给兑换出来！”
　　虽然系统举的这个例子听起来很不对劲，但沈清宴完全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他想也不想地打开界面，在系统的指引下点开了自己的主播等级，果然看见了相关的兑换说明……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直播平台对签约主播的待遇还真是神特喵好啊！
　　每个月都有底薪不说，按照观看直播的观众数量还有着不同等级的奖金，如果这个月里直播的时间到达了规定，还能有着全勤奖……全勤奖还特喵的是有两种方式可选的，一种是按照主播等级给予的固定金额，一种是按照当月收入所给的比例分红……
　　沈清宴稍微算了一下，就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下半生再也不用为灵石而烦恼了。
　　就算他这辈子都只能当一个lv1的主播，平台每个月付给他的基础底薪加全勤也足以满足他的生活所需……
　　“虽然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拿到，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看着那些灵石后面的数字，沈清宴忍不住说。
　　不得不说财帛真的能动人心，特别是在明白过来了金钱的重要性后……几乎是一瞬之间，沈清宴突然充满了继续做直播的动力！
　　“系统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天天直播，努力成为最顶级的主播的！”
　　沈清宴慷慨激昂地说，他顷刻间就把关于灵石价值的纠结抛在了脑后——开玩笑！反正不管灵石究竟有多么值钱，自己都能有足够的灵石用，那还绞尽脑汁地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做什么？！
　　“说起来之前做的桃花糕都还没有完成呢！不如我们抓紧时间再做一些好了！不止是桃花糕，还有桂花糖、松鼠桂鱼、东坡肉……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美食……”
　　沈清宴一边激情满满的说着，一边抬起脚就想往厨房走，结果一抬眼看见的是满室空空……
　　别说是厨房了，整个房子里连一样家具也没有啊！
　　卧槽，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家徒四壁……！
　　“主播，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直播间里的观众默默地提醒道：
　　“那个薛老三在搬家的时候，好像是把所有的东西全都给搬走了……”
　　沈清宴：……
　　_(:з」∠)_在没有厨房厨具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做饭？在线等，挺急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云归投喂的两颗地雷~
　　好幸福啊有一种被包养的感觉……！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和沈清宴一样一夜暴富，每天都有很多灵石拿ヾ(?°?°?)??！


第13章 
　　如果只是没有厨具的话，沈清宴也许还能想方设法拓展一下思维，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身上其实连最起码的食材都没有……
　　连食材都没有做个哪门子饭啊！碳烤西北风吗！
　　看看外面天色已黑，沈清宴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按捺住满腔做饭的热情，开始直播起打扫房间来。
　　——不是他不想直播点别的东西，实在是这屋子不打扫不行。虽然以貌取人这事儿说起来无稽得很，但看着这间铺子的样子，再想想那粗豪大汉本人，沈清宴便不由觉得那薛老三真是个从里到外不掺一丝假的铁血真汉子……
　　别的不说，假如他不是个铁血真汉子的话，面对这样一个用“肮脏”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的房间，薛老三究竟是怎么能住得下来的？！
　　进屋之前沈清宴以为这铺子只有积在屋外的灰尘方得三寸厚，进屋一看才知自己想岔了：这灰尘原来不止屋外，屋内各处积的灰尘粗粗一看竟也有三寸厚！
　　日常生活的区域倒是没什么灰，墙上头顶却被常年炭火熏烤得一层墨黑，就连地板看上去也油腻腻的，沈清宴虽然没有洁癖，可若不清理干净也实在踏不进脚来。打扫卫生并不算是什么有趣的活儿，但还好沈清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在观看的同时，也在给他提供着或多或少的帮助。
　　“主播你小心左边！左边的天花板上有一个超大的蜘蛛网！”
　　“主播把右手边那块地再擦一下，我看见还有一小块黑……”
　　“……等等主播不用擦了！我是楼上的！我发现那块黑不是在地上是在我屏幕上！！！”
　　……但其实有的时候，沈清宴宁可自己是在一个人战斗OTZ。
　　好不容易把房间打扫完，沈清宴感觉自己的小命也已经去了一半。如果现在给他个床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躺了，然而现实十分残酷：这座房子里现在根本就床都没啊！
　　这意味着他现在不但不能够休息，还要一鼓作气地跑出去买家具！！
　　竹：“主播，是不是突然感觉到自己石乐志。”
　　沈清宴：……
　　一只沙发：“主播，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让原来的房主把家具都带走了。”
　　沈清宴：……
　　他可能真的是个制杖吧_(:з」∠)_……
　　正在沈清宴满心绝望之际，系统安慰他道：“主播你不用担心，我们平台其实是有建筑和装修功能的！而且还自带设计师！出来的效果绝对可以保证！”
　　“这么好！”沈清宴乍一听十分惊喜，可想想又不对劲，之前看过的主播福利里可没有这一条！
　　他警惕地问系统：“你先告诉我，这个装修功能是不是要收费的？”
　　“虽然是要收费没错，但是这个费用是很便宜的。”系统强调：“装修的话每平米只要三千积分！”
　　“……三千！！！”
　　之前买下的那枚先天灵露也不过卖一万多积分而已啊！！三千积分一平米是在抢钱吗！！！
　　大概是沈清宴受惊吓的表情太明显，系统明显地噎了一下，赶紧道：“不用担心啊主播！三千积分只是原价而已！按照主播等级的不同，购买相关服务是会有不同的打折优惠的！”
　　“是吗？那lv1的主播减免后的价格是多少？”沈清宴紧接着问。
　　系统：“……大概要那么两千九百七十左右吧……”
　　“原价三千积分，打折后两千九百七？？”沈清宴吐槽道：“那岂不是只打了九九折而已吗！”
　　“蚊子腿也是肉，九九折也是折啊……”
　　系统没有什么底气地说，沈清宴幽幽地看着它，三秒后，系统十分自觉地闭上了嘴。
　　“既然情况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
　　在经过艰难的思想斗争后，沈清宴无可奈何地站起身，走向了小铺子关得紧紧的门。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两扇被刷得干干净净的木头门扉一推，满街的清凉晨光便骤然洒落眼前。
　　极远处的天色刚刚泛起一抹白，广平城南二十三巷已然渐渐喧嚣起来，街道两边的屋顶上还零星地盘坐着几个修真者，更多的人却已经行走在了水洗过般的青石长街上，巷口几处允许设摊的地方更是挤满了人。
　　沈清宴从自家店铺一路往前走，城东城南地绕了几个弯儿，看到了满街卖法宝飞剑符咒丹药的，却愣是没找到一家家具铺子。
　　直到这时候，他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像是家具摆设这种东西，本来就不会有人特意到修真城池里来买……
　　连市场都没有，哪里会有卖家？就算曾经有，恐怕也根本生存不下来吧！
　　沈清宴没有办法，只得往各处摊点店铺里钻，看到有卖桌子凳子的就赶紧买下来，如此东拼西凑，足足逛了一上午，好容易才凑齐全套家什。虽然桌子是黄胡桃木的椅子是酸枣木的，房间里的床还是用石头做的，但也毕竟是有了嘛！
　　在经历过家徒四壁的情形后，沈清宴现在真的很乐观。
　　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乐观的太早了。
　　“主播你别把那个凳子放在那啊！往西边放一点更好看！”
　　“不行！那个凳子放在东边这个位置才是最好的，往西边放整个就显得不平衡了！”
　　“要我说那个凳子应该往北放点，这样靠桌子近，来来往往的也不会妨碍到人。”
　　“应该往南放一点才好，这样客人坐下来才坐得舒服宽敞！”
　　“东边，东边！”
　　“西边，西边！”
　　“北边，北边！”
　　“南边，南边！”
　　沈清宴被这满弹幕的东南西北弄得是头昏脑涨，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宣布：“大家再见，我们这一次的直播就到这里为止。房子里的家具我会在下次直播前放好的，祝大家心情愉快，我们下次直播再会。”
　　任由观众们连声抗议，沈清宴毅然决然关掉直播，按照自己的心意把凳子放到了桌子下面。
　　足足又花掉一个中午，沈清宴才把所有的家具之类全部归置整齐。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好好地休息了一下午，这才感到自己终于缓过劲来，到了晚上方才重新开启了直播。
　　“主播真是好久不见了~~”
　　“主播你怎么会在我奶奶的关注列表里……！”
　　直播间甫一打开，沈清宴就看到了好几条这样的弹幕，不由哭笑不得道：“别闹，我的直播才刚刚关了不到一天。”
　　“难道主播你不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不管我们就是等了很久主播你不可原谅qvq”
　　无论沈清宴怎么辩解，大家都表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沈清宴直说到口干舌燥都依旧是莫可奈何，到最后终于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我错了，我对不起大家，我说了要做饭却让大家等了这么久，我现在就去出门买菜。”
　　沈清宴深深忏悔道，观众老爷们纷纷表示孺子可教。
　　如此沈清宴便重新走出门，在城里东游西逛地买了一圈菜又回到铺子。
　　这间尚未取名的铺子是前店后院的结构，因此充作店铺的部分并不算大，再隔出一部分作厨房，剩下的位置放了四套桌椅便挤得满满当当。这四套桌椅其实大半是不配套的，但因为沈清宴买的时候仔细，不细细看也看不出多少分别。
　　沈清宴拎着装菜的袋子从桌椅之间穿过，进了厨房后将袋子搁在刚买的长木桌上，这袋子里装着他今日采买的食材，但这些食材也和外间的桌子似的，是被沈清宴东买一点西买一点地凑起来的这么些。
　　毕竟这广平城里又没有菜场，沈清宴只能四处看看碰运气，如今虽然菜买了一大袋子，但究竟能做出来什么东西，连沈清宴自己心里也没数。
　　“一只野鸡，一把蒜叶，几根小葱，唔……这是两个西红柿？这还有根白萝卜……”
　　沈清宴一边拿一边算，只觉得自己最糟糕的预感成真，这一袋子东西看起来的确很多，可能做的东西有限得很，他算来算去，只恨没能遇到牛羊鱼虾猪蟹蛋。
　　“没有办法了，这边的食材实在是有限，只能暂且凑合凑合了。”
　　沈清宴一声长叹，认命地拿起了那几根小葱。
　　小葱是不识草药的散修摘来广平城碰运气的，被摘下的时间不久，葱叶都还鲜嫩挺脆，刀锋往下轻轻一切，随着“咔擦”“咔擦”数声轻响，葱叶葱白就被切分为小段。
　　野鸡是已经料理干净的，便只大刀快斩剁成小块。
　　恰有今日新买的瓦罐，用汲好的井水将瓦罐装得半满，切好的鸡块扑通扑通倒进水中，瓦罐搁在灶上便起火开烧。
　　剩下两只西红柿一根萝卜，萝卜切成大块也丢进鸡汤里煮。灶上的火生得旺，瓦罐渐渐“咕嘟咕嘟”地响起来，袅袅的热气带着扑鼻的鲜甜味儿散了满屋，沈清宴站在这香气里眉眼不动，抬手沉肩唰唰将西红柿片成了极漂亮规整的圆。
　　西红柿明明是充满水分的，被他切出的片却只是微微地沁出甜酸汁水，只见那刀身极稳又极快地动了几下，本来躺在砧板上的西红柿片就原样儿地盘在了瓷盘间。
　　大颗大颗的冰糖被洒进钵里，用木杵细细碾碎成粉，淘澄过几遍又重晒干的糖粒细白如雪，洒在西红柿片上时都看不出是糖，只觉是西红柿上蒙了一层细霜。
　　那细霜转眼便化了，甜腻的糖味儿却已经渗入酸甜的汁里，彼此交融成融洽的香甜。
　　沈清宴烫了双筷子挟起一片，笑着问：“尝尝？”
　　“……”
　　直播间里顿时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怨念。
　　竹：主播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我们尝不到才这样做……”
　　“是吗？你们尝不到吗？”
　　沈清宴轻轻一笑，道：“好可惜啊，既然你们都尝不到，那我就只能自己处理了。”
　　子书辞：“……处理？怎么处理？！主播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欺人太甚……！！！！”
　　然而沈清宴根本无所畏惧！
　　他直接把那片糖拌西红柿给一口吃了！！！
　　道法恒昌：“……卧槽。”
　　春泥护发有限公司：“卧槽……！”
　　云归：“主播你怎么能这样！！！”
　　最可恶的是吃完之后他居然还没有露出一点表情，让人连猜测都无从猜测！
　　蚊子：“主播你快说啊这个糖拌西红柿到底是什么味道啊啊啊啊QAQ”
　　看见这条弹幕后，沈清宴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犹疑道：“……是糖和西红柿的味道？”
　　11路：“……”
　　蚊子：“……主播你看到了我的微笑吗，我在微笑中带着沧桑。”
　　拖延症必败：“……我的微笑中透漏着mmp。”
　　莫家夜雪：“主播你超烦的，我要举报你了：）”
　　“如果举报我的话，你们就连闻都闻不到快炖好的鸡汤了。”沈清宴完全是老神在在。
　　Ivy：“……主播你变了，你不再是当初那个纯洁的你了。”
　　“然而有些东西没有变！周天直播平台一直是那个为了观众而服务的平台！”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系统突然在这时候见缝插针地凑了进来。带着威武雄壮的配乐，带着慷慨激昂的语调，系统用无比熟悉的、似乎见过不止一次的广告格式大声疾呼：
　　“想要尝到美食真正的味道吗？想要拥有他人艳羡的眼神吗？
　　砸出你的灵石，获得超越盟主的地位吧！
　　可以通过直播间品尝美味食物的资格！
　　能够在主播装逼之时狠狠打脸的权力！
　　还有更多劲爆的、十分带感的内幕消息……
　　只要在当前直播间里成为超越级粉丝，所有这一切，你都可以拥有！！！”
　　观众们：……
　　沈清宴：……
　　“你说的什么超越级粉丝是什么鬼？”沈清宴忍不住问。
　　系统解释道：“超越级粉丝是个比较少见的等级，在某个直播间里的打赏超过百万积分的话才能获得，而且同时间里只能存在一个，如果你是A房间里的超越级，打赏了价值一百万积分的物品，那我如果想获得超越级的头衔，就得打赏超过一百万积分，把属于你的头衔抢走才行。”
　　“……这种规则也实在太坑爹了吧！”
　　沈清宴此言话音未落，耳边就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提示音，同时眼前有大片大片的烟花炸裂。
　　“一位隐藏姓名的壕打赏给主播沈清宴一座灵山！一位隐藏姓名的壕成为主播沈清宴的超越级粉丝！”
　　几乎与此同时，那道眼熟的金光闪闪的付费弹幕再一次出现在了直播间上方：
　　“糖拌西红柿很好吃，另一道菜什么时候好？做好了先和我说一声，我再吃一点糖拌西红柿。”
　　然后沈清宴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切得好好的一盘西红柿，突然凭空消失了一片，然后又凭空消失了一片，转眼之间整盘西红柿都不知道跑到了哪个空间里去，只剩下了一盘空荡荡的汁……
　　沈清宴呆立原地，注视着空荡荡的盘子久久无言。
　　系统并不知道他内心的复杂，十分兴奋地跑过来戳他：“主播主播，你看你的系统我是不是很机智！超越级粉丝这个功能我们平台本来是没有的，是我及时发现了观众的需求，并且上报给了高层，才创造出了这样一个崭新的赢利点！主播我们很快就能一炮而红了！”
　　沈清宴：……
　　“……主播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太过激动了？”系统迷惑了，它催促道：“主播你倒是说句话啊？”
　　沈清宴慢慢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缓慢地将目光转向系统，字正腔圆道：“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春泥护发有限公司砸的两个地雷~感谢云归砸的一个地雷！
　　_(:з」∠)_隔了这么久才更新非常抱歉……本来以为昨天从医院回来可以码字的，结果12点回来就睡了一天OTZ……非常非常抱歉！少的字数我会尽量在章节里补回来QAQ


第14章 
　　沈清宴很快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暂时关了直播。
　　在有些昏暗的小屋中，沈清宴蹙着眉头正襟危坐，依稀能看见他的神色很严肃，系统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主播身上的气场好严肃啊！气氛好像变得不太对的样子，迷、迷之害怕……
　　按系统的本心来说它现在是很想逃跑的，然而身为客服系统的坑爹之处，就是这种时候连跑都没有机会跑QAQ！
　　“……主播，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主播下一秒就变身狂暴巨龙。沈清宴的眉头依旧皱着，他想了想，问道：
　　“系统，你可以把你的主管找来吗？我有些话想要和它谈谈。”
　　系统：……
　　妈呀！找主管！
　　主播这是要投诉它了吗……！
　　系统瞬间就想要哭唧唧，然而身为客服系统，它并没有阻拦主播与上层通话的权限，只能磨蹭着瑟瑟发抖地问：
　　“那个……主……主播……你想要和主管谈什么……”
　　“你只要把主管找来就好了，我……”
　　沈清宴说着说着目光一凝，忽然注意到系统身上的光芒都因为情绪的变化变得有些闪烁不定起来。
　　他心念稍转便知道了缘由，放软了声音道：“你不用担心，不关你的事情，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和主管谈谈。”
　　系统迟疑了一瞬，沈清宴微微勾唇，拖长声音道：“——乖。”
　　……系统几乎是一瞬间就沦陷了，它丢盔弃甲地败下阵来，乖乖地去找来了自己的主管。
　　系统的主管……当然也是一个系统。
　　从外表看来它们都是光球，只不过颜色稍有不同罢了，比起金光闪闪的客服系统来，主管系统淡银色的光芒显得更加低调。沈清宴确定了它主管的身份后，便转头对自己的客服系统说：“你先去随便休息一下吧，我要和你的主管单独谈谈。”
　　主管系统微微愣了愣，随即也道：“对，你先去吧，反正我和你的主播要谈到的事情，你作为一个客服系统也没有权限参与。”
　　沈清宴的客服系统原本还有些犹豫，等主管也发了话，这才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眼见那只金光闪闪的光球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沈清宴才终于转向主管：“现在我们说话它应该听不见了吧？”
　　“听不见了。”主管系统肯定道，随即又有些疑惑地问：“我以为你会直接找它质问的？毕竟事情都是同一个事情，你找它和找我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我找你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沈清宴不答反问，主管系统听了，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关于超越级粉丝的事。”
　　“你看，我都还没有开口，你就清楚地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而它恐怕临出门时还在想着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好谈。”沈清宴微微一笑：“这就是你和它之间的区别之一——区别之二是我不能和它谈判，真的要谈，它恐怕能把我的直播间给水漫金山了。”
　　主管系统：……
　　所以在你看来，我和客服系统之间我才是那个软柿子嘛！
　　主管系统的心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复杂。然而复杂归复杂，作为一个十分称职的主管系统，它并没有忘记今天这次谈话的主题。
　　“所以这位主播，关于超越级粉丝的事情，您今天是想谈些什么呢？”主管系统问。
　　“谈些什么？”沈清宴轻笑一声，道：“难道您真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他目光敏锐地看着对方；“不过我本来也不想说什么废话，所以就直接开门见山了吧。”
　　“这位主管系统，虽然你是我家客服系统的上司，我知道也理解你想要力争上游的心情，但就事论事，我觉得你们今天的这件事做得不对。”
　　“我作为周天直播平台的签约主播，用直播的方式为周天平台赚取利润是分所应当的事，但是方式这仅限于直播！我在直播间里直播做菜，做菜这个行为本身就是我直播的内容，你们签约买断的也是这个内容。如果你们想要盈利，把我直播的内容录下来翻着花样地剪辑着卖都没问题，但出售超越级粉丝……这个就真的很有问题了！”
　　“当然啦，这里的问题并不在于超越级粉丝本身，而是在于你们售卖的内容。”
　　“我刚才听了你们打出的广告了，超越级粉丝这个头衔听起来很吸引人，但里面的核心内容其实只有一个——能直接吃到我在直播间做出的菜。”沈清宴问主管系统：“我这样的理解有没有问题？或者说其实超越级粉丝还有别的吸引观众的点？”
　　沈清宴问得是这样直白，即使没有呼吸的功能，主管系统还是感到自己窒息了一瞬。
　　它试图反驳主播的话，但在思来想去之后，主管系统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没错……超越级粉丝虽然还有些别的功能，但其根本的核心卖点就是可以尝到主播制作的菜肴不错。”
　　“不仅仅是尝到。”
　　沈清宴眉头一挑，冷声纠正道：“你们弄出的这个功能是把我做的菜直接售卖掉了！”
　　主管系统想要说些什么，沈清宴却根本没有给它插话的机会，一鼓作气地道：
　　“也许你想说你们没有直接卖菜？是啊，你们是没有卖一道菜，你们高价出售的实际上是一个能无限把我做出来的所有菜品全都给吃下去的资格！我想问你们凭什么出售这个资格？你们出了食材还是出了技术？我这个买菜做菜的都还没有出售它的意愿，你们倒是先我一步把菜卖给了别人！”
　　“我在你们平台上直播做菜，难道那菜也自动成了你们的吗？我若在你们平台上直播炼丹，莫非出炉的丹药也成了你们的？”
　　“你们哪来的资格？！”
　　沈清宴说得十分尖锐，在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后，主管系统忍气吞声道：“如果没有我们平台在，主播你做的菜也不可能卖到这么高的天价……”
　　“没有你们平台，我做的菜能不能卖出天价这我不知道。”沈清宴直白的说：“但有一点我十分清楚：如果没有我做的菜，你们平台连这样的功能都不会想到要开发出来。”
　　主管系统：……
　　“你到底想怎样？”
　　它终于忍不住问，沈清宴微微眯起眼，轻笑着道：“不用这么严肃……我今天找你，其实只是想和你们寻求一下合作。”
　　是的，合作——沈清宴其实早已经盯上了直播平台。不为别的，单单为了广平城里那点可怜的食材，他也要为自己的事业找一点保障吧！
　　“你们出售我做出的食物这我并不反对，可技术场地资源，这三样东西里你们总得提供一样吧？”
　　沈清宴这么问的时候，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技术你们没有，场地你们也不可能提供，那就干脆拿一点资源出来呗？
　　“你说的资源是指食材嘛？”
　　即使已经基本确认，出于谨慎起见主管系统还是这么问了一句，在沈清宴表示肯定后，主管系统十分明显地松了口气。但它不可能这么快就让步，因此在经过短暂的思索后，主管系统斟酌着说：
　　“提供给你资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这边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毕竟我们平台也是有规定的，不可能给主播免费提供什么。”
　　“而且食材这种东西，整个直播平台上恐怕只有你一个主播需要，我们满足为了你一个人的需求，得耗费更多的资源人力……”
　　“这句话请恕我不敢苟同。”
　　沈清宴突然打断了主管系统的话：“你们需要额外耗费人力资源在这方面没错，但我认为你们满足的并不是我个人的需求，而是直播间平台上众多观众们的需求！”
　　“你们周天直播身为周天宇宙第一直播平台，难道就没有一丝半点的野心吗？人无我有，独家垄断，这难道不是你们平台的追求之一吗？你们多花费一点点资源，能够维护的不仅是我的直播本身，还有直播平台包容万象的决心！”
　　就如同真的知道周天直播如今的处境一般，沈清宴慷慨激昂地道：“直播平台发展到了现在，其实我认为已经到了一个瓶颈！这个瓶颈从何而来？就是直播间里的内容同质化！”
　　“同一类型的直播间观众数量是有限的，大家就算再怎么发展，也不过是在争夺同一个发展越来越缓慢的市场。同样是直播升级打怪，观众看的直播内容多了，对这种类型的迟早会有厌倦，如果这时候没有什么新的内容能够吸引观众的目光，他们恐怕会把视线投注在其他的地方！毕竟这个世界很精彩，不是吗？就算不看直播，大家也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如果这个时候，周天直播突然推出了其他类型的直播间，就算是出于新奇，也会吸引住一定的人流量吧？”
　　“而既然这个人流量被吸引来了，那说不定就会出现一些真心喜爱这个内容的观众，而当他们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内容之后，他们就会很快地意识到，尽管这个世界上的各类直播间众多，但在众多直播间里直播他们喜爱内容的，就只有我们周天直播平台！”
　　“这可是一片真正无人占据的蓝海！”
　　“只要给观众们留下了我们平台百花齐放的印象，只要给主播们种下了思维包容万象的种子，直播平台的观众市场岂止是眼前这些而已？还有更多更多的利益，在等待着被我们所开拓！”
　　沈清宴微微一笑，侃侃道：“国君千金买马骨，岂是那马骨真正价值千金？不过是从中得到的广告效应要远远胜过千金而已！”
　　主管系统沉默片刻，忽然问：“所以按你的意思，你就是那个马骨？”
　　“然也。”沈清宴笑眯眯颔首。
　　主管系统听了之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开口。
　　“虽然我知道你这么说的根本目的是想为自己谋取利益，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我被你描绘出来的前景所打动了。”它缓声道：“还请你稍等片刻，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我可以单独决定的了，我需要先把你的提议报告给上层。”
　　然后它便继续沉默了下去，身上银白色的光芒微微闪动，在黑暗的房间里看上去像一颗光芒浅淡的星，沈清宴在这星光里怡然自得地照料着火上的瓦罐。随着“扑哧扑哧”的冒泡声，萝卜鸡汤的鲜甜香气愈发浓烈了。
　　不知过了多久，主管系统的声音才终于打破了这片静谧。
　　“……主播，我们上层的决定已经下来了。”
　　即使竭力从容，沈清宴还是从它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激动，主管系统略带机械的嗓音都显得有几分沙哑。
　　“——他们同意了。”
　　它说。
　　周天平台的高层全盘接受了沈清宴的建议。
　　他们不仅承诺为沈清宴提供各色资源，而且还将会给他一系列的推荐，这也就意味着沈清宴的直播间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会涌入大批量的观众。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多余，但是我还是想请求你，在接下来这段时间的直播里请一定要竭尽全力。”
　　主管系统十分郑重地道：“从你直播间里得出的反馈，很可能会决定接下来我们平台的整体走向，所以请务必……”
　　“我会的。”沈清宴同样郑重地回答：
　　“——我与你们同样重视这件事，请相信我不会把它当做儿戏。”
　　在经过平台方面的细致装修后，沈清宴的小店在三天后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说是开张，其实也只是沈清宴自己打开门迎客罢了，本来就不指望靠着这店赚钱，他甚至连一个店名都没有起……要不是直播平台的设计师妙手，将整间铺子装修得美轮美奂，南二十三巷的其他店家可能都不知道这小店已然换了主人。
　　开店的时候是大清早，沈清宴先是开了店门，接下来便打开了安静数日的直播间。刚想开口和观众们打个招呼，沈清宴便发现自己的视野被排山倒海的弹幕所淹没了：
　　“卧槽卧槽卧槽，主播终于你想起来直播了！！”
　　“失踪人口回归！！！”
　　“主播我好想你啊呜哇QAQ！”
　　“我只是三天没有开直播而已……”沈清宴哭笑不得道。然而观众们并不买账，他们纷纷指责沈清宴：
　　“三天的确是三天没错，可是三天之前主播你下播的时候，灶火上炖着的鸡汤都还没有开啊？？？”
　　“主播你当时只直播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跑路了好吗！！”
　　“上次实在是有事，我现在一有空不是立刻就把直播间给打开了吗？”沈清宴尽量语气温柔地安抚着观众。
　　然而他的安抚并没有什么卵用。观众们本来没有吃到糖拌西红柿就很气了，结果居然连炖好的鸡汤都没有闻到，主播还放了他们三天鸽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砸一个满头包，沈清宴不得不祸水东引：“这三天里我真的不是在摸鱼划水啊！你们快看！看看店铺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三角赤龙：“大家不要上当啊！主播这是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他这种计策实在是非常的……等等，卧槽，这店铺还真口口的看起来很不一样啊？！”
　　春泥护发有限公司：“……店铺真的变了！变得好看很多了！”
　　度年：“变的不止是店铺啊！大家没有注意到吗，连店里桌椅都变成整套的了……！”
　　绝语：“主播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去拍卖行之类的地方打劫了……不然哪来的这么多看起来就很贵的装饰？”
　　“不。”
　　一个ID叫做“三千风雪”的观众忽然道：“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吗？装修后的小店门口挂着的两只灯笼，上面的花纹看起来有点熟悉……”
　　观众们：“卧槽！这不是周天直播平台的标志吗？！”
　　“不仅是啊！而且这店里的装修看起来是最高档的那一种！”
　　三千风雪喊道：“我之前在别的直播间里看到过！这种级别的装修全□□下来起码要几百万积分啊！而且还是不包括设计费的那种！”
　　“就算之前有土豪打赏主播的一百万全部投在装修上，也不一定能做得出来这个效果啊！！！！”
　　直播间的观众们陷入了一片混乱，“莫非主播其实是个富豪”和“楼上煞笔！主播就算是富豪也不能给自己砸钱”的弹幕此起彼伏、你消我长，眼看就要掀起一片崭新的口口风暴，突然一道金光闪闪的付费弹幕出现在大家眼前。
　　“难道就没有人注意到吗？”
　　土豪十分疑惑地道：“我好像在周天平台的首页，看见了主播直播间的推送……”
　　整个直播间顿时陷入了沉寂。
　　数秒钟后，观众们一个接一个地退出了直播间去看首页，然后又一个接一个满脸震惊地回来。
　　竹：“……卧槽是真的！首页真的在推送主播的直播啊！”
　　春泥护发有限公司：“怪不得直播间里的人突然多起来了……我本来还以为是土豪上次砸的灵山安利的呢……”
　　“不对劲啊！”
　　“很奇怪啊！”
　　“主播才开了直播间不到一礼拜吧……按照周天直播的惯例，首页推送的难道不都是有些名气的大主播吗？”
　　“……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沈清宴的客服系统突然跳出来，若有所思道：“上次主播下播之后就让我叫来了主管，还和主管单独说了很久的话，都没有让我旁听……”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主播一定是趁着上次的机会，和我的主管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系统十分笃定地道。
　　沈清宴：……
　　好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春泥护发有限公司、度年、肆缭、夜未央扔的地雷！！
　　爱你们么么哒！今天出现的是补更的粗长菌哟~~~


第15章 
　　清晨时分，笼罩在薄雾里的广平城已经渐渐热闹起来。
　　位于南城的南二十三巷虽然也行走着一些路人，但放在整个城里来看却无论如何都显得冷清。
　　也许是因为这里风水不好吧。广平城分明是座极热闹的城池，南二十三巷却偏偏是这热闹城池里的一个僻静角落，平日里一贯便是少有人迹的，巷口摆摊卖零碎的地方虽然人多些，可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开店铺的店家是早已起来了，或许是因为没什么客人的缘故，他们虽然是在开店，可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懒散。
　　大门一开，招牌一挂，店里的人就万事不管了，有的人会发呆，有的人会画符，有的甚至直接在店里盘膝打坐，但不管是在做什么，他们都没有流露出一点点想要去关注他人的意思。
　　但是今天早晨，有什么事情变得不同了。
　　习惯发呆的人没有发呆，喜欢画符的人没有画符，总是盘膝打坐的虽然照旧地摆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却是连眼睛都没有闭上。所有的这些人都奇异地做出了类似的动作——仰着头，耸起鼻尖，满面疑惑地嗅着身边的空气。
　　“这……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有人低声地喃喃自语着。
　　空气中丝丝缕缕的香味像是一只小小的钩子，潜藏在薄雾里载浮载沉，忽而出现又忽而消失，带着一缕令人魂牵梦萦的甜香气，勾住了他们的鼻子，也勾痒了他们的心，他们不自觉地循着这香味四处寻觅起来。
　　“主播主播，这个砂锅鸭子现在还不能吃吗！”
　　“就快了，再等等，汤这东西就是要炖得够味儿。”
　　在这香味的源头处，始作俑者沈清宴不厌其烦地说——同样的问题在香味传出来后他已经回答了不下十遍了。
　　平台给他特意设计的灵石灶台上稳定地燃着火，炖着老鸭的砂锅在灶上咕嘟咕嘟地响着，沈清宴一边和观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力道均匀地揉着案板上的面团。
　　面是好面，上等的小麦只取最饱满的那一点，用石磙子细细地碾了又筛，单只放在那便天然的带着一股面粉的麦香气。加上澄净的山泉水仔细和匀，面粉便成为一团雪白饱满的面团，泛着一点微微的黄，就像是秋天小麦留下的颜色。
　　一遍又一遍，沈清宴不厌其烦地反复揉着这团面，本来散发着清香的面在他的手下渐渐地收敛了香气，就像是那麦香全然被揉进了面里一样。揉到最后时，面团已从最初的粗糙而变得极细腻，这时沈清宴用双手猛地拉起这团面，朝空中一抖！再一抖！
　　白腻腻的面团“呼”一下在空中拉成一条长线，转瞬间又被合拢，下一刻便被沈清宴拉为两条。
　　那一团面团就这样一变二、二变四，白白的面条像是游龙般在空中飞舞，如同变魔术般地越来越细、越来越多，当沈清宴终于停下来时，那满把的面条“哗”一下散落下来，像是一把散开的花，每一根面条都只有头发丝那样粗细。
　　“鸭子也差不多好了，该下面了。”
　　沈清宴笑着说，他往案板上撒了点面粉，将手里面条放好——观众们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动作，担心他这一放会把面条放断了——然后转过身打开砂锅，略略闻了一下那汤的香气后，拿起漏勺将里面的老鸭盛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就要往外丢。
　　“——主播！”
　　这动作引起了直播间里的一阵惊呼，沈清宴愣了一下，解释道：“今天炖这鸭子就是为了这锅汤，所以鸭子炖的时间太久，肉都已经老而无味了。你们要是想吃鸭子，我下次再单独做，好不好？”
　　“可、可是这鸭子闻着也很香的TAT！”
　　“这是因为汤香，鸭子本身真的不好吃……”
　　沈清宴正在解释，忽然微微顿住了，因为他看见道法恒昌发出了这样的一条弹幕：
　　“主播，求求你就把这只鸭子留下吧qvq……土豪作为超越级粉丝可以吃主播做的鸭汤面，我们作为普通粉丝，就不能吃一吃这只炖汤用的鸭子吗_(:з」∠)_……”
　　“是啊是啊！”
　　“就留下这只鸭子吧！”
　　“这不是鸭子而是我们的希望啊主播QAQ！”
　　道法恒昌的这句话引起了直播间里的广泛共鸣，沈清宴的眉头蹙了蹙，他看了看自己勺上的那只鸭子，又看了看自家戚风惨雨的直播间，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把那只油腻腻的老鸭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种鸭子真的不能吃！没有味道的！”
　　他特意提高了音调，然而这么说其实并没有起到什么用处。观众们看着那只被丢进垃圾桶的鸭子，不由得又想起那些年里没有吃到嘴的美食，一时间悲从心来，沈清宴的直播间里立时变得一片愁云惨淡。
　　御景霖：“呜呜呜呜呜哇主播！！！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啊呜呜呜呜呜哇！！！”
　　白白的白白：“主播我们不挑的！真的不挑的！吃一个鸭子就心满意足了！但是你居然连一个鸭子都不给我！”
　　沈清宴苦笑一声，道：“不是我不给你们吃，而是这鸭子它确实是不好吃……我今天是为了炖汤，像是这个鸭子一样的肉啊什么的还要换上几次，吊出来的高汤才足够鲜美，鸭子本身真的只是材料而已，根本就不是用来吃的……”
　　“这样吧。”他想了想说：“我去找平台那边谈谈，看有没有办法让大家都能尝到美食的味道。虽然不可能让大家都像土豪一样直接品尝，味道肯定会有所差别，但起码也比这没有味道的老鸭要好吃。”
　　说着沈清宴便低头撇掉了老鸭汤上那层厚厚的浮油，留下清汤继续在火上煮着，暂时关掉直播间准备去找主管系统谈。
　　没料到直播间刚一关，沈清宴抬起头来，却意外看见了十分惊悚的一幕——
　　在他半打开的窗户与敞开着的店门前，居然站着足足十几二十个修真者！
　　要知道他的店铺本就不大，门脸更是极小，窗户也仅仅是打开了小半条缝而已。而在这极小的门脸与打开了小半条缝的窗户前，密密挨挨地站满了人，一些站不下的甚至不惜违规飞在了半空中，沈清宴一抬起头时，便看见所有这些人都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或者说，在看着他面前的那口砂锅。
　　“那个……这位道友？不知您是在这里做些什么？”
　　一位站在前排的青衫修士率先开口。很奇怪的，他那一排其实只有他一个人，与其他地方密密挨挨站在一处的修真者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沈清宴听到声音看向他时，便不免向他多打量了几眼。
　　这名修士的外表看上去十分年轻，虽然穿着青衫，但那青衫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不但没有青衫理应给人的洒脱俊逸感，反而很像是揉成一团的青菜。他的发髻也是散乱的，看起来不修边幅得很，但看其他人与他隔着的距离，便可知此人大约是个高手。
　　“我只是在厨房里做些菜……”沈清宴答道。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全面，便指了一下自家的铺子：“这儿原本是薛家的祖产，我前几日刚从薛老三的手里盘过来，打算在这里开一家饭馆。”
　　“哦？饭馆？”那青衫修士眼前一亮：“我知道饭馆！凡人城镇上有不少，都是卖饭菜的！”
　　“是啊。”沈清宴笑笑：“饭馆当然是卖饭菜的。”
　　“所以你也是卖饭菜的了？”青衫修士追问。
　　沈清宴半带着疑惑刚点了下头，就看见眼前的所有人——不止是青衫修士——都立时眼前一亮。
　　“大家伙都听见了！这店里就是卖饭菜的！就是卖那发着香气的东西！”
　　饭馆外围着的那些修士发一声喊，便齐心协力地往店铺里挤，接下来便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几十只脚立刻把可怜的刚换上的新门槛给踩成了无数碎木板！
　　沈清宴顿时目瞪口呆，下意识地赶紧护住砂锅。
　　“别挤！别挤！我还没开始营业呢！砂锅要翻了——”
　　“——不卖！这锅汤不卖！我是给自己做的！！”
　　“你们别翻啊！！！那是垃圾桶！！！那是我扔掉的你们别吃——”
　　小店之中的场面，霎时间变得一片混乱。
　　当直播间再次被打开的时候，所有观众都被自己看到的情形给吓了一跳。
　　只见本来精致干净的小店铺此刻如同正面直刚了大能的法术般，呈现出了一副凄惨无比的惨状。
　　小店铺的门槛也没了，窗户也没了，高高挂着的六只装饰用的灯笼只剩下了一只半，店铺里面的桌椅板凳也是人仰马翻，好像被龙卷风席卷过一遍似的，连垃圾桶都碎成了一地渣渣。
　　violets01：“……卧槽这里是怎么了！主播你没受伤吧？！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肆缭：“这儿是突然被打劫了吗……不，这里是有大能在里面打了一架吗？为什么好好的饭馆变成了一片废墟……”
　　Ivy:“主播你是不是又趁着我们不在去偷偷装修了？只是我不太能理解主播你的审美……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废墟颓美风？”
　　子书辞：“什么废墟颓美风啊！这根本就只是一片废墟吧！主播你说实话，是不是刚才煮东西的砂锅炸了？？”
　　沈清宴生无可恋地坐在那片废墟里，看到这些弹幕后，他勉强勾起唇，露出了一个充满苦涩意味的笑容。
　　“不，不是砂锅炸了，事实上我为了你们把砂锅保护的好好的……”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语气十分难过地说道：“不过我最后也没能保住整锅汤……最后剩下的就只有……”
　　“只有这个了。”沈清宴没有再往下说。
　　他站起身，走向仅剩的一张完好的桌子前，打开桌上盖着的瓷碗，露出了其下藏着的一碗面。
　　——没错，只有一碗面。
　　那是一只细瓷的大口浅底碗，碗里极漂亮地团着一浅层细如发丝的面条。面条白生生的，大半浸在金黄浓香的老鸭汤里，其上洒着青翠碧绿的小葱，闻起来便令人食指大动。
　　观众们呆呆地看着那碗面，光是看着、闻着香气，几乎就能想象到这面条入口时能够有多好吃。然而这并不能掩盖掉那一大锅鸭汤和一大把面，最后就只剩下了一小碗来的事实！
　　“主……主播……我们的面呢QAQ……”
　　“对啊……主播TAT……我们的汤呢……”
　　那可是整整一个砂锅炖得鸭肉都没味儿了的老汤啊，那可是沈清宴揉了半天拉了半天做出来的细如发丝的面啊！明明那汤还没做好的，明明那面不该是在那时候下锅的，他们一直在为了最后的美味而苦苦等待着，为什么等待到了最后，就只等来了这一碗半成品的面？！
　　“是我错了，我不该把门和窗户打开的，我真的万万没有想到，只是煮个汤而已，就引来了这么多的人……”
　　沈清宴一边说，一边不由得感到十分心酸。
　　他毕竟只是一个筑基修士啊，就算单打独斗时能干的翻一两个店主，可面对数量远远超过的敌人时，要怎么能挡得住那么多各色修士的围攻？
　　要不是他是做菜的那个人，恐怕就连这碗面，沈清宴也不可能保留得下来！
　　看着桌上那一碗孤零零的面，看着如同被暴风摧残过一般的小店，看着满脸心酸无可奈何的主播……观众们看着看着，忽然“哇”的一声就哭了。
　　“骗子！这城里的人都是一群骗子！”
　　“不是说好的城南清静吗？！不是说好的修真者清心寡欲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啊！！”
　　“你们这群吃了就跑的魂淡……还我面条！还我老汤！！还我门槛！！！”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十二点醒来的我也……哇的一声就哭了QAQ……
　　这章其实应该是昨天的更新，但是因为我起得晚所以变成今天的了OTZ……
　　我尽量调整一下作息TAT！自从生病以来我的作息又变得奇怪了……
　　感谢疯子不靠谱和洛落灌溉的营养液！今天你们给我的宠爱我也有收到哦?(?'ω'?)??！


第16章 
　　在经过了直播平台的紧急抢修后，沈清宴的小店很快就重新开业了。
　　然而重新开业的小店在装修方面，却是和之前的布置有一些地方不太一样——
　　材质本就极好的餐桌椅上，隐隐泛着坚固符文的灵光；
　　高高挂起的灯笼之内，藏着可随心意爆炸的雷火丸；
　　在直播间观众们的踊跃支持下，沈清宴甚至花巨资买下了两只貔貅傀儡，一左一右和镇宅的石狮子似的搁在店门两边……
　　沈清宴联合了直播平台和一众观众，结合三方智慧，竟然硬生生地将这家小小的店铺建设成了攻防一体的微型堡垒！
　　看着被自己精心打造过的成品，别说是沈清宴了，就连观众们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
　　道法恒昌：“还有谁！！！贫道就在这里问了！！！还有谁！！！”
　　三角赤龙：“再有敢抢我们东西吃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就连土豪也对沈清宴说道：“如果还有人敢来店里抢东西，尽管从平台里兑雷火丸之类的去砸他！花了多少积分，我给你补双倍！”
　　眼看着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群情激愤，简直是在把抢夺食物的家伙当做阶级敌人来看待，沈清宴在感动欣慰之余，也不免有些迟疑。
　　“……其实我在想，既然大家都不喜欢有人和你们抢食物，大不了我就不开这个店了嘛。”
　　沈清宴十分认真地说：“我开这个店也只是顺便，主业依旧是修炼和直播，店门一关照样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如果因为这个店的缘故让你们不开心了，那我可是绝对不肯做的。”
　　说到这里时，沈清宴轻轻笑了笑。
　　“说来有些矫情，我每次打开直播间看到你们，都像是见到了一群十分熟悉的朋友，在没有开直播的那几天里，我常常会觉得身边缺少了一些什么……”
　　“其实也不能说是缺少吧，毕竟我之前的那十几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一个人住在山顶修炼一闭关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有你们在，那种热闹之后孑然一身的孤独感，就变得格外难以忍受。”
　　“也许是我太贪心了吧，总觉得你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
　　“毕竟只是一家店铺而已，虽然它可能会给我带来一些金钱或者名声……我知道金钱和名声都是足以让很多人付出一切去追求的东西，但就算是为了这些，我也不愿意失去你们。”
　　沈清宴沉默了一瞬。
　　紧接着他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越说越觉得自己矫情得很。”
　　“总而言之，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一声，如果我开这个店让大家觉得不舒服或者麻烦，哪怕只是感到食物被人抢走而不爽，那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这家店给关掉。”
　　这番话被沈清宴说得流畅沉静，语气中不带一丝半点儿的迟疑，显然他在说出这些话时，就已经做好了关掉店铺的准备。
　　换句话说，主播这一次真的是认真的——这一点任何一个观众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来，但正因为大家都看出来了，直播间里反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才有一些弹幕被陆陆续续地发出来。
　　莫家夜雪：“主播摸摸头，我代表自己，主播不需要为了我们而关店铺啦……其实对这个店铺的未来，我自己也很期待的！”
　　子书辞：“排楼上！虽然是因为主播开店而有一点不爽，但那不是因为有人和我们抢食物，是因为有人要和我们抢主播了……就像是本来有一样绝世宝物只有我们一小部分人知道并收藏，突然这宝物就要公开展览，而你心知肚明这宝物很好，一旦被展览了肯定有一堆人喜欢上……就有一种……吃醋的感觉？”
　　竹：“……对，确实是有一点，但是主播你不要因为这个就不开店铺啊，这完全是因噎废食嘛！”
　　Ivy：“是啊！主播你要是不开店铺，我们怎么能够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喜欢的主播其实很厉害呢！”
　　紫罗兰公爵：“主播你记住，这个店铺你不仅要开，还要开得越棒越好！最好整个周天宇宙都知道主播你店铺的大名~”
　　春泥护发有限公司：“然后我们出门的时候就可以和别人说，哎，你们听说过那个传说中的小饭馆没，那就是我家主播开的！我可是从他刚开店就开始追了！资深粉丝有木有！”
　　guess：“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十分自豪地表示，我们的看人眼光特别准，万里挑一！”
　　云归：“——因为我们在茫茫人海里一眼看中的主播，恰好就是多年之后风靡三界的沈清宴啊！”
　　沈清宴看着这些弹幕，只觉得眼框有些隐隐地发涩，唇角却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又微微勾了勾。
　　“风靡三界吗……想不到你们对我抱的期望还挺大的。”
　　他轻声说，随即站起身，缓步走到了店铺门口。
　　店铺的门此时半开着，广平城清晨时分的薄雾已散尽，沈清宴站在店门口仰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映入了漫天的天光云影。
　　“其实仔细想想，不过是风靡三界而已，这种事我稍微努力一下，应该也是可以达成你们的愿望的吧？”
　　“那么为我加油吧。”沈清宴忽地一笑：“为了达成你们的愿望，就让我从今天开始……”
　　“……征服这个世界。”
　　这一瞬他的笑容是如此灿烂，甚至比漫天洒下的天光云影，都要更加地夺目耀眼。
　　*
　　在沈清宴“让我们开始征服世界”的十分热血又略带中二的发言后，广平城南二十三巷的这家连名字都没有的店铺，很快就再一次无声无息地开了业。
　　在小店重新装修的这段时间里，沈清宴成功和平台达成协议，从此以后只要观众达成两种条件——要么在直播间里砸出了超过1000积分的礼物，要么观看沈清宴直播的累计时间超过100小时——就都可以尝到主播做出的菜肴的美味。
　　虽然能真正“吃到”的还是只有土豪一人而已，不过尝到味道对大部分观众们也已经足够了。
　　在这种情况下，观众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催促着沈清宴把门开了，而且是要把门窗之类的全部大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大家还推了土豪出面，指定沈清宴再炖一锅鸭汤……
　　沈清宴一边嘴上说着这样钓鱼不好，一边手上很诚实地特意多切了些无比鲜美的笋丝，一起放在了那锅老鸭汤里。
　　足足炖了二十几个时辰，添水换鸭不离火地炖，炖到最后一开砂锅连盖子都被煮香了。直到观众们也再熬不住，纷纷要求快些开吃，沈清宴才终于把灶火熄了，毫不犹豫地将那锅喷香无比的老汤敞着盖，任由扑鼻的香气四溢，席卷了一整条南二十三巷。
　　丝毫不令人意外，这一次砂锅盖一开，果然有不少修士循着香味不期而至，其中还不乏一些上次就出现过的老面孔。
　　然而这一回不同于上次，沈清宴早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小店门脸的左边，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刻着“本店菜贵”；
　　——小店门脸的右边，同样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刻着“座位有限”；
　　而在小店门脸的最上方，本应该挂着店铺名字的位置现在挂着一个超大的牌匾，牌匾上缓缓滚动着一行散发着灵光的字：“毁坏物品，十倍赔偿，若有再犯，永不接待！”
　　别说挂在头顶的那几顶看似普通的灯笼了，就连两只蹲守在店门两边的貔貅傀儡也是散发出隐隐威压。
　　更别说进门之后，那满店符光流转的桌椅板凳一看就价值不菲，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是恨不得拿来做自家法宝的，这家店铺居然奢侈到拿法宝当普通的桌椅用……
　　修真者中可能会人分不清楚值钱的木头与低劣的木头，也可能有人说不出这种装修和那种装修之间有什么差别，但只要是修真者，就绝不会有人在宝光流转的情况下错认了宝物、空对着法宝而全不识得！
　　……法宝做桌椅，傀儡守门口，妈呀，这样的架势……
　　就连广平城里公认最有钱的那家拍卖行，都没能有钱到摆出这样的阵仗！
　　这种有钱已经不是单纯的有钱了，明显超出了一般修真者概念里“有钱”的范畴，而被无限拔高到“有钱有势”上。
　　有钱有势，那不就意味着基本上得罪不起嘛？大部分修真者又不是傻得，面对着这样一个牛气冲天的店家，自然是不肯去冒那个得罪对方的风险。
　　毕竟食物再美味也要有命吃……为了吃点东西把小命给送了，怎么想都是个很不值得的买卖。
　　因此沈清宴有些失望又有些惊喜地发现，自从他的小店重新装修之后，别说有修士来不顾一切地抢夺美味了，就连平时正常的点菜吃菜也都平平安安得很。
　　那些之前如狼似虎的修士，现在个个乖得小绵羊也似。
　　让他们排队他们就排队，让他们坐哪他们就坐哪，连个半途插队、扰乱秩序的都没有。甚至有一些修士在坐到椅子上时，是侧着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坐下的，一边等菜，还一边小心翼翼地摸桌子摸椅子，满脸都是“我居然拿法宝当凳子坐了我此生无憾”的梦幻神情。
　　……沈清宴面对这样秩序井然的小店，颇有一种自己独拥屠龙宝技、却奈何派不上用场的空虚。
　　“为什么我们这鱼钩都口口地下好了，可却是一直都没有鱼儿来呢？”
　　道法恒昌在直播间里十分忧郁地说。
　　不得不说这一次的钓鱼行动，道法恒昌是其中最为积极的一员，他不仅热情地给沈清宴提供了许多建议，还私底下充值了不少积分，就等着有什么鱼儿一头冒出来，然后他就可以恣意地给主播砸出大把灵石。
　　一边砸，一边说：
　　“主播快怼！尽情怼！恣意怼！照死怼！怼死这群口口口口的口口！！！”
　　这句酣畅淋漓的话啊，憋在道法恒昌的心中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本来想着这愿望很快就可以达成，却不料到了现在都没有什么人冒头，难不成这边的修士居然变得如此胆小，竟让自己连这一句话都没有机会说出来？？
　　正在道法恒昌忧郁之时，直播间的弹幕之上，突然蹦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主播！你们快看！巷口那边往这来了一个人……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总觉得那个人好像长得很眼熟啊！！”
　　嗯？
　　沈清宴看到这句话后，本来在盛汤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巷口处有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影正飞快走来。
　　那人影圆墩墩、胖滚滚，一边走还一边翘着脑袋，鼻子使劲儿嗅着香气。
　　由于是清晨时分，广平城内还弥漫着淡淡的一层薄雾，那身影离得远有些看不清面孔，但沈清宴总觉得这个身材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好像真的是熟人啊。”
　　他蹙着眉头说，顺手将汤盛了送到桌前，几步快走到了门口处。
　　几乎是沈清宴走到门口的同时，那个滚胖溜圆的身影也恰好自薄雾中走出，两个人目光一对，沈清宴轻轻弯了弯唇，而那个圆胖身影则整个儿僵住了片刻，半晌，才不知是哭还是气的，颤抖着声音说：
　　“是……是沈师兄啊……”
　　当日的苍华派执法弟子洪文明站在店门前，脸上的肥肉抖了半天，才扭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紫罗兰公爵灌溉的营养液！感谢……啊我不知道要感谢谁QAQ……
　　明明还有一个人给我灌溉了营养液的！但是我看后台看到那个人的名字是“”……平时看这种消息读者的ID都是“鹤衣”这种的，所以“”就意味着名字是空格……
　　_(:з」∠)_所以，感谢……空格君的营养液……


第17章 
　　距离上次看见他还未过半月，洪文明的气色却明显地憔悴了起来，身上佩着的执法弟子金剑也不见了，服色甚至变成了外门弟子的，有些不合身的外袍紧紧地绷在那一身肥肉上，更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愁苦。
　　他盯着沈清宴，脸上的神情很复杂。
　　“沈师兄如今是在这店里当差吗？”未等沈清宴回答，他又叹：“您说您这是何苦呢？分明苍华派里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您却不管不顾，一心要玩一把大的……”
　　“玩就玩了，临走之时您还要坑我一把！”
　　洪文明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我和您多大仇啊？？？您有仇不是已经当场报了吗？！”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店内的客人们纷纷加快了喝汤的动作，把自己的那碗汤喝完后却也不走，一个个捧着空碗装模作样着，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洪文明的方向飘，沈清宴甚至感到有几道神识笼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蹙了下眉，不由分说地对洪文明道：“有什么事先进来说。”又回头对客人们说：“你们都看见了，主家有事，今日暂不营业。”
　　说完后便不顾满店的抗议声，强行结账把店给关了，这才淡然问洪文明：
　　“是苍华派那边派你来找我的？”
　　洪文明苦笑一声，悻悻然道：“我倒是想！您可看看我这身衣服吧，苍华派里会把找你这种事儿交给我这个外门弟子做？”
　　他看了眼店铺里客人们遗下的空碗，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说起来您这店里卖得是什么？怎么闻起来这样香……”顿了顿，又腆着脸道：“那个……能不能……给我尝尝？”
　　沈清宴：……
　　“一碗三百灵石，不讲价。”沈清宴冷冷说。
　　洪文明听了“卧槽”一声，喊道：“沈师兄您这是故意坑我吧？什么东西这么贵，三百灵石一碗——”
　　“你可以选择不喝啊。”沈清宴瞥他一眼，嫌弃地说：“反正我本来也不想做你的生意。”
　　洪文明：……
　　他表情纠结地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那浓郁香气的诱惑，从怀里摸出一只破旧的储物袋，在里面掏啊掏啊地掏了半天，捧出一小把灵石来，肉痛之极地伸出手，说：“给你！”
　　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去，竟然是连沈清宴拿钱的动作也不忍心看。
　　沈清宴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把他手里的灵石全部拿光了，还细细地数了一遍，最后道：“不够。”
　　“怎么不够了？！那难道不是三百灵石吗？你——”
　　洪文明还未说完，沈清宴便打断了他的话，干脆利落道：“少了三块。”
　　“……”洪文明僵硬片刻，十分气愤地说：“三块灵石你都算！就不能看在我被你打劫过的份上，好歹给我免了吗？”
　　沈清宴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什么傻子。
　　洪文明的脸红了，三秒后，他诺诺道：“给就给！不就是三块灵石嘛！我、我……”
　　他伸手去那储物袋里掏，然而掏来掏去掏了半天，依然是什么东西都没能掏出来。沈清宴正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洪文明忽地一咬牙，哗啦一下把袋子翻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叮铃哐啷地倒满一地。
　　沈清宴一眼看过去，发现地上堆着的都是些药草毛皮之类的杂物，根本就没有灵石的影子。
　　洪文明蹲在那堆杂物里，仔仔细细地找了半天，好容易才翻出一块灵石来，再去找其他灵石，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万万没想到当日那个钱袋子一样的洪文明竟然会沦落到这般境地，直播间里还记得他的观众们都有些懵逼。
　　云归：“不会吧？洪文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惨……我记得这家伙明明是很有钱的……”
　　贫道道号逝者：“会不会是他习惯于把所有钱都带在身上，所以主播一打劫他这边就全军覆没了？”
　　蚊子：“……他现在蹲在地上找灵石的样子让我感到迷之凄凉_(:з」∠)_”
　　沈清宴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本以为洪文明是一贯的贪小便宜才故意少给那三块灵石的，却不想他是再也拿不出多的了，当下便把洪文明从地上拉起来，蹙着眉头问道：“你怎么就剩下这点灵石了？”
　　洪文明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方闷声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我自己做的孽呗。”
　　他抹了一把脸，垂头丧气地蹲在门槛上，满地的家当都忘了收，仅剩的灵石也丢在了一旁，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才缓缓开口道：
　　“我来广平城不是为了找你的……谁能想到你居然会留在这个地方？这里可是离苍华派近得很，几个长老都带着一堆人去其他门派那边问了，找了南荒北漠都没来找广平城，也是灯下黑了，广平城离苍华派不过数百里而已……”
　　洪文明停顿了一下，苦笑着说：
　　“我来广平城才不是为了找你呢，沈师兄你别多想，我如今可不是执法弟子，抓了你回去也没赏钱拿。我如今连个代步的法宝都没有，千里迢迢来广平城找你是闲得疯了吗？有那时间做点什么不好？干嘛要来干这种海底捞针的事情？”
　　“我来广平城的原因说来可笑……其实我是被赶出来的。”
　　“说赶呢，也不确切，是我自己在苍华派里待不下去了。不过在那种情况下，有谁又能够待得下去呢？”
　　沈清宴一直沉默地听着他说，直到此时才问了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洪文明摇摇头，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沈师兄您看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内门弟子服色呢？我的执法弟子金剑呢？你仔细看看我，您说我这是怎么了？？”
　　他一甩衣服，似哭似笑地道：“我他妈的这是被贬进外门了啊！”
　　尽管沈清宴早有猜测，真正听他说出来的这一瞬，还是不由得微微震动了一下，喃喃重复：“你被贬进外门了？”
　　又有人被贬了？苍华派要惩罚弟子，莫非只有这一个手段吗？！
　　沈清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心情看向洪文明，追问他：
　　“你被贬是因为什么？因为我吗？”
　　洪文明惨然一笑：“沈师兄啊，我都说了，您别太高了看自己。”
　　“不错，贬谪我的门令发下来时，用的借口确实和你有关，他们说你之所以毁了山门叛逃，原因就是被我逼走的……我呸！我逼你？我他妈能有这个能耐逼你，我早八百年就当上执法弟子了！用得着辛辛苦苦地攒那么多年钱去贿赂那个老东西？！”
　　洪文明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神色愤恨地道：“他们贬谪我，不就是因为老子占了个执法弟子的位置，后面又他妈的没有靠山吗！”
　　“我他妈早就知道有人要搞我了，不然我干嘛没事干到处去搂钱……不还是因为钱多一点才能打动那条老狗，让我能保住那身执法弟子的狗皮？？”
　　“听起来倒确实是我的错。”沈清宴轻声说，洪文明蹲在门槛上，不耐烦地朝后面摆了摆手：“不不不，到后面我才明白，这他妈从一开始就不是钱的事儿！”
　　“他们来搞我，只是为了讨好自己的主子！”
　　“无论我给那条老狗送多少钱，他最终都一样是不会保我的，因为保我，就等于得罪了那群人后面的主子！那种万事和稀泥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怎么可能会去得罪那个人？”
　　“都是一群混蛋……艹他姥姥的，老子这辈子第一次发现自己还不够混蛋，不够不要脸，和那群人比起来，我这点道行才哪到哪啊？”
　　洪文明唉声叹气道：“我算是知道沈师兄您当初的滋味了。才被扒了执法弟子的那身皮，第二天就有人来随便找了个借口，又把我贬出了外门，紧接着就是一大群人蜂拥而至的来搞我……”
　　“我把全部家当都赔光了，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用，最后舍了脸皮不要，用光了当年攒下来的人情，才知道这背后的缘故……”
　　“看上了我执法弟子的身份是一遭。”他抬起头看着沈清宴，冷声道：“另一遭，是那群人背后的主子也看我不顺眼了。”
　　“因为我，当初没能把沈师兄你给当场格杀！”
　　沈清宴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平静道：“单凭你还不可能杀得了我。”
　　“我当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了，但是他们可不知道这一点啊，长老那边可没把你又筑基的事情给传出去，苍华派里至今还以为你是没脸在派里继续待下去才逃跑的。”洪文明又抹了一把脸，闷声说：“反正我是知道你当初的滋味了……”
　　“他们那群人来搞我的时候做的那些事情，简直是没有底线……我要是不逃，说不定哪天就会无声无息的死了。我来求仙问道，为的是长生，为的是变强，可不是为了丢掉我这条小命！”
　　洪文明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我走了足足三天，才走到这广平城来。我进来时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找个地方糊口而已……”
　　沈清宴看看他的鞋子和衣角，确实是沾满了褐色的泥土，层层叠叠的，有些已经干透了，有些还是新鲜的，上面还黏着些草叶草籽，那样子实在是狼狈得很。
　　看起来洪文明的确是走了三天。
　　但沈清宴还是说道：“你本来也许是想找个地方糊口，但是你现在已经看到我了。”
　　“就算不能带我回苍华派，你只要把这个消息想方设法传回去，你曾经那些失去的东西就都可以轻轻松松地被你拿回来。当初曾经想要在你身上发泄的人，说不定还愿意收你到他的麾下，以酬劳你做到了这件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沈清宴说到这里时，洪文明狠狠地呸了一声。
　　“酬劳我？我呸！老子当狗已经他妈的当够了，老子现在要做人！”
　　他抬起头望着沈清宴，寒声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沈师兄都不会信，但我还是要说，我虽然的确是看到了你，但我绝不会向别人出卖你，特别是苍华派，他们一个字都休想从老子的嘴巴里面听到！”
　　“那个该死的门派已经他妈烂透了，这种门派居然能当上楚华国第一，我看这个楚华国的修真界也整个他妈烂透了……反正我只是来广平城找个职差，攒点钱就去东阳，或者北朔，去云浮山玄天门当个扫地的，我看也比在苍华派当劳什子的内门弟子强！”
　　洪文明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对沈清宴劝道：“沈师兄，我明白您大约也是心冷了，才会留在广平城找事情做……但我还是要劝您一句，不要浪费光阴。”
　　“修真者的世界大得很，只要修到高深处，寿命也一样长得很，您如今还年纪轻轻，修为也才只是筑基，还是不要在这安逸的广平城里久待了。您可和我不同，我这个人资质平平，混到最后能结丹就谢天谢地了，您……您可是能渡劫化神的材料啊。”
　　“无论是云浮山，抑或玄天门、太虚派、白鹿书院……我敢打赌，五大仙门里没有一家会拒绝收下你这种弟子的！他们仙门里的天骄，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筑基的程度，您如今才十六吧？而且还重复筑基了两次！”
　　“您何必在这种地方浪费天赋呢？要是换成我有了沈师兄您的资质，我二话不说就全天下招师父去！”
　　洪文明啪啪啪拍着胸口：“要收我沈清宴这种天才当弟子，五万灵石起步拍卖，入场门票我都要收个八千！散修宗门不限，魔修价格翻倍！要是来的是合欢门的女师父……”
　　他嘿嘿一笑：“我还可以半价优惠！”
　　沈清宴：……
　　他狠狠瞪洪文明一眼，洪文明一缩脖子，没发生什么事儿似的左看右看起来。
　　“哎呀呀，沈师兄啊，您这当差的地方看着可真富贵啊。”
　　一半是为了转移话题，一半是的确真心实意，洪文明指着门口的两只貔貅，大呼小叫道：“这是傀儡兽吧？这是传说中的傀儡兽吧？妈呀，这家店有钱到用傀儡兽守门，沈师兄你的工钱都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吧！”
　　沈清宴冷哼一声，转身往店铺里去：“光一个傀儡兽就看出有钱了？”
　　“那当然，傀儡兽那是什么东西……”洪文明啧啧叹着，伸手想去摸又不敢，转头一看沈清宴已经进了门内，赶紧也起身跟过来，一进门就立时被吓了一跳。
　　“卧槽！这他妈——这桌子——这椅子——”
　　洪文明整个人都呆了，他满脸震惊地愣在那里，忽然伸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嘶……疼啊，我不是在做梦？！”
　　洪文明跟梦游似的，在店里转起了圈圈，一边转，一边喃喃自语着：“这桌子椅子不是法宝吗？这梁木不是昆仑木做的吗？这……这雕花，这他妈嵌着的不是龙鳞吗卧槽？？”
　　他甚至还试图把墙壁上嵌着的龙鳞抠下来，被沈清宴用眼刀狠狠戳了一下才停住动作，却依然不肯死心，问沈清宴：“我说沈师兄，您这店里什么时候换人当值？”
　　“你好找个时间过来，把我这龙鳞给抠下来吗？”
　　沈清宴挑眉道，洪文明嘿嘿笑着，抄着手说：“那哪能呢……”
　　“不能不能，你光是抠个龙鳞哪够？怕是我回来打眼一看，我这小店里就剩几根梁柱了！”
　　沈清宴轻啧一声，回到厨房舀了一碗尚温的汤，递给洪文明道：“喝吧，这可是三百灵石呢。”
　　“沈师兄你可只收了我两百九十七块。”洪文明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般美滋滋地说，他伸手正要去接汤，突然愣了一下，差点把手里的汤碗给打翻。
　　“等等，等等！沈师兄你刚才说什么？！”
　　洪文明愣愣地看向沈清宴，确认道：“你刚刚是不是在说——你这小店？？”
　　“这店铺……难道是沈师兄你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哟~~~系统已经偷偷给大家买了一个buff，2018年大家都会过得很好很好的(*????｀)?！
　　感谢蚊子投喂的地雷~感谢雪舞青丝、阿弦、雨狼、焚烟若离、云雾仙居、时光易碎、云归投喂的营养液！
　　在新的一年里我也很爱你们哟~么么哒(??ω??)?


第18章 
　　洪文明整个人都懵了，他神色茫然地望了望沈清宴，又望了望小店内外，望来望去却发现的确没有第二个人。
　　沈清宴看了一眼他端歪了的汤碗，好心提醒道：“小心烫。”
　　洪文明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伸手去扶汤碗，匆忙之下却扶歪了，手指一下子戳进了汤里。
　　那汤看起来虽然没什么热气，上面却浮着一层细白的笋丝，衬着那满碗的金黄澄澈，颜色虽漂亮得很，却是把满碗的热气都收敛住了。洪文明虽然是筑基修士，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被烫得“哎哟”了一声。
　　他下意识地将手指伸进口中去吮，却也没有忘记正事儿，好奇问道：“沈师兄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这话刚问到一半时，却忽然停住了。
　　洪文明含着自己那根被烫到的手指，满脸疑惑地吮了吮，纳闷道：“我的手指怎么这么鲜？”
　　说着咂了两下嘴，还想再吮时，沈清宴实在看不下去，忍无可忍道：“鲜的是汤，不是你的手指！！”
　　“对哦！”洪文明恍然大悟，当下毫不犹豫将碗一倾，在沈清宴大惊失色的“你不怕烫？”的呼声中，他将那一整碗汤都倒进了喉咙里，然后不出意外地剧烈咳嗽了起来，一边咳、一边淌着眼泪，一边还不忘记说：
　　“这汤好、好喝……”
　　沈清宴：……
　　“你这么喝还能尝出味道？？”
　　洪文明一边咳嗽，一边拼命地摇头又点头，好容易缓过气来，他开口便问沈清宴：“沈师兄，您店里这汤还有吗？”
　　“……能不能再给我一碗？”
　　“你都成这样了还要喝？！”
　　沈清宴简直难以置信！
　　看到沈清宴脸上的表情后，洪文明嘿嘿笑了两声，揉着喉咙单手发誓道：“我这次保证慢慢来！”
　　然而沈清宴依然不肯答应。
　　“就算你这次慢慢喝，你的喉咙也已经被烫到了，烫伤的喉咙怎么能喝热汤呢？”
　　沈清宴这样说着，没料到洪文明听了这话之后，却露出了一个毅然决然的表情来。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说着，洪文明居然扑向地上的那堆杂货，在里面翻啊翻啊地摸出一只药瓶来，又从药瓶里面倒出一丸丹药，想也不想地就直接咽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后，直播间里被刷了大半屏的“卧槽”。
　　出身于修真界的“一剑斩风雷”喊道：“他吃的是不是天灵丹？就那个筑基时吃一颗就能修复伤势的保命神药天灵丹？”
　　其它昵称：“好像真的是啊……！”
　　银陌清：“他为什么要突然吃天灵丹？？他明明没有受重伤啊……”
　　就在众人一脸懵逼之时，洪文明忽然站起身，转向沈清宴。
　　“沈师兄，现在我喉咙的烫伤好了。”他这样说着，表情十分诚恳地道：“所以现在，您能再给我盛上一碗汤吗？”
　　沈清宴：……
　　直播间的观众们：……
　　——原来这就是洪文明的目的？？
　　“值得吗？”沈清宴无可奈何地问，洪文明用力点了点头：“能再喝到一碗汤，那就值得！”
　　面对这样的发言，沈清宴还能说些什么呢？他只能走进厨房，又给洪文明盛了满满一碗。
　　“喝吧。”沈清宴没脾气地说，想了想又叮嘱：“这回小心点。”
　　洪文明猛点头，捧着汤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随后试探着喝下了一小口，脸上立即露出了陶醉的神情来，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很快就将一满碗汤喝得见底。
　　就在沈清宴以为他即将把那残余的一点点汤底一饮而尽时，洪文明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他犹豫地看着碗底所剩不多的汤，又转头看看沈清宴，最后洪文明悠悠地叹息了一声，摸出一只小瓶子来，将那一点点汤小心翼翼地倒在瓶子里，珍惜地放入怀中。
　　到了此时，直播间里终于有观众看不下去了。
　　替天行道:“这主播是在和我们演戏吧？表演到这种程度也未免太浮夸了！把观众们都当傻子吗!”
　　替天行道:“为了喝汤吃灵药就算了，我姑且可以认为这个人有钱到不在乎这些，但是用个小瓶子把汤存起来是什么鬼？他这完全就是口口吧！”
　　口口的具体内容被屏蔽了，但大约可以想见不是什么好话。
　　而此人的话压根还没有说完。
　　替天行道:“我实在是不懂周天平台是怎么想的，这种新人主播有什么资格被捧出来上首页推荐？直播的内容也太假了吧！真以为我们观众就这么好骗，你们演什么就信什么？！”
　　这个“替天行道”一口一个“我们”一口一个“观众”，显然是把自己放在了为群众仗义执言的立场上。
　　然而等他噼里啪啦地说完了这一大段话，志得意满地等着大家云集响应时，却十分尴尬地发现，除了几个新来的观众发出的零星附和外，整个直播间里根本就没什么人理会他。
　　只有一个ID叫“时光易碎”的老观众十分宽容地问他:“新来的吧？进直播间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吧？”
　　“不超过十分钟又怎样？就算只呆了一分钟，也能轻而易举看出这个主播的虚伪来！”
　　替天行道这样说着，却多少感觉有些心虚:怎么回事？这个反应不大对啊！和自己预想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但他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不屈不挠地追问着：“主播你不说句话吗？”
　　“主播你是不是以为装死就能混过去？”
　　“主播你给了你同伴多少钱，让他陪你这么演？”
　　“我劝你把他的工钱扣一半吧，因为他实在是演得太假了！”
　　他一个接一个地发着弹幕，为了引起观众们的注意，还特意花钱买了付费弹幕，设置成了醒目的大红色，一条接一条地跳跃在直播间的屏幕上，让人想不看到都不行。
　　作为一个普通的观众来说，“替天行道”的行为实在是十分奇怪：如果觉得主播的直播假，说几句，退出不看也就是了。他却一直不屈不挠，还试图引起观众们的公愤，不惜花钱发付费弹幕也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种种的异常行为，其实只有一个原因：替天行道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观众。
　　“替天行道”其实是一个混迹于周天平台多年却依旧扑街的主播，不过主播这个身份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在经历过多次尝试签约未果后，替天行道已经对周天平台彻底失望了，他认为这个平台就是一个肮脏的平台，这里能够出头的新人主播都是靠着歪门邪道，不然他这样一个勤奋努力又热情的主播，怎么会连签约都入不了门呢？！
　　在自认为看清了这个污浊的世界之后，替天行道就彻底堕落成为了一只喷子……而且是球型花洒的那种喷:只要你身处在他的攻击范围里，那你喝水时他会喷，你走路时他会喷，你一不小心摔在地上了那更要喷，总而言之那就是万事皆喷！
　　而他的攻击范围是什么呢？
　　就是那些迅速出头，一炮而红的新主播！
　　替天行道专业喷新主播已经喷了好几年了，他甚至拥有多个直播间内的观众马甲，抓弱点、带节奏玩得无比之溜，甚至真的成功喷碎过几个新人主播的玻璃心，让他们封了直播间从此再不出现。真心喜爱那些主播的观众们惋惜不已，而“替天行道”却满心洋洋得意，将之作为自己值得炫耀的战绩……
　　话说到了这里，事情的因果大家想来也已经清楚了。
　　“替天行道”之所以来到沈清宴的直播间，其实只是为了来给自己的战绩增光添彩的！
　　虽然直播间里观众们的回应意外冷淡，但替天行道却并没有因此退缩，相反，他感到自己的斗志被激发了。
　　他甚至从自己的夹袋里掏出了很多小号，全部潜伏进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就只为等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再让铺天盖地的负面言论一举爆发！
　　然而……
　　这个时机他始终都没有等到。
　　替天行道等啊等啊，等到花儿也谢了，叶儿也落了，连他充值用来买付费弹幕的积分都快要不够了，却始终没有等到预想中观众们情绪的爆发，甚至还有不少观众指责他：
　　“有没有公德心啊？你发付费弹幕就算了，发这么多做什么？都挡住直播间的画面了！”
　　“就是说啊！那个谁，你别发付费弹幕了行不行？知道你有钱了，麻烦让让，我要看主播做菜！”
　　面对这样的情形，替天行道傻眼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明明是这么浮夸的演技！难道能看清这主播虚伪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替天行道终于忍不住了，用自己仅剩的一些积分质问观众：“我说你们难道都是瞎的吗？看不出那个人的演技太假了吗？不过是一碗水一样的东西，哪能有那么夸张？”
　　然而他自认为义愤填膺的发言，却只是让观众们更加无语了。
　　苏家妖孽：“水一样的东西……我真的好想吐槽啊……”
　　偶尔拿错卡：“现在可以确认了，这个人一定是刚进直播间，所以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东西？？？？”
　　替天行道一脸懵逼，他觉得这个直播间从里到外都不太对劲！
　　正在他内心一片茫然之时，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常常潜水的土豪发话了。
　　“主播，我看见有人来喷你。”
　　土豪用金光闪闪的付费弹幕直接盖过了替天行道的发言，并且十分好心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为了能够把他狠狠打脸，让这个喷子自己羞愧而死，主播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再做一锅老鸭汤给我们尝尝？”
　　替天行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24736299砸的十个地雷！
　　妈呀这十个连环雷砸的我头晕眼花感动得不可自拔了呜呜呜叽QAQ！给你给你把我的小心心全都给你！
　　感谢冷漠.jpg和时光易碎灌溉的营养液~
　　爱你们！抱住你们亲一口！


第19章 
　　看见土豪的发言后，沈清宴无奈地笑了笑。
　　“老鸭汤还是不做了吧……”
　　“毕竟我已经连续做了三锅老鸭汤了，虽然换了不同的配料，但归根结底都还是老鸭汤，做来做去也没什么意思。”
　　沈清宴说着看了一眼天空，十分随便地道：“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我们还是来做一个蒸鱼吧。”
　　“蒸鱼也很好吃的！”他强调般地说。
　　直播间的观众们听了纷纷吐槽道：“天气不错和蒸鱼有什么关系！”“主播你这个转折也太生硬了！”
　　尽管嘴上这样吐槽着，直播间里却还是安静了下来，观众们渐渐地不再说话，而是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主播做菜。
　　在沈清宴开始拿材料的时候，有老观众在直播间里提醒道：
　　“如果大家想要尝到主播做的菜，可以直接打赏1000积分的礼物，也可以在主播的直播间里待满100小时，不过我建议大家还是打赏，因为在主播的直播间里，这100个小时的时间会变得非常难熬……”
　　“哼！果不其然是来骗礼物的吧！”
　　替天行道又充了一些积分，继续用付费弹幕喊道：“他们都说了会非常难熬的！难熬的缘故肯定就是这个主播直播的内容太垃圾！让人连10分钟也待不下去，更不要说100小时了！”
　　他的话的确是让一些刚进直播间的观众迟疑了，但更多的、在沈清宴煮好上一锅汤时就进来直播间的观众却纷纷被提醒了：他们毫不犹豫地开始打赏，礼物的特效烟花一朵接一朵，在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反复刷屏。
　　沈清宴没有去管看到这一幕后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替天行道，也没有去感谢直播间里越来越多的礼物。
　　他只是低下头，仔细认真地处理着案板上的那一尾鱼。
　　鱼是新杀的，将鱼鳞刮尽后用泉水洗过，用刀斜斜划开鱼身时，还沾着水滴的鱼肉显得格外雪白鲜嫩。大颗的粗盐被磨碎成雪，敷在鱼身内外仔细抹匀，浇上花雕酒后，细嫩的鱼肉便多了几分诱人。
　　将蒸笼架好后开灶起火，青葱切段、黄姜切丝。刀尖轻划将葱姜分为三份：一份铺在白瓷盘底，一份塞入腌好的鱼腹，最后一份在装好盘后均匀地洒在鱼身上，嫩黄的姜与青碧的葱在雪白的鱼肉上微微横斜着，弧度像极了孔雀开屏。
　　锅内的水已渐沸腾，将鱼放入蒸笼后开大火猛蒸，案板上却继续切了些葱姜，调了小碗的调味汁。
　　白气渐渐地从蒸笼上方腾起，沈清宴却另开了一灶开火烧着空锅，等鱼蒸得将熟时，便将蒸笼下方的灶火关了，将空锅里倒上满勺的油，任由灶火将它烧到滚烫。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沈清宴这才打开蒸笼，将蒸得熟烂的鱼整条取出。
　　盘内泛着些许腥味儿的水被倒尽了，鱼身上下被水汽蒸得发软的葱姜也被撇去，调料汁浅浅地铺在盘底，新切好的葱段细细地洒在鱼身上，平整的切面泛着微微的清香。
　　端起冒着热气的油锅，随着“刺啦啦”的轻微爆响，烧得滚热的油被淋在鱼肉之上，爆出的葱香味立刻溢满了一屋，混着调料汁的醇香与鱼肉的鲜香，这香气几乎仅只一闻，就教人馋的要流出涎水来。
　　很快地，随着香气的渐渐散逸，广平城南二十三巷再度陷入了诱人香气的折磨中。
　　发呆的人放下了支着下巴的手，画符的人丢掉了从不离手的笔，盘膝打坐的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
　　他们呼吸——几乎是用自己最大的极限在呼吸，一直吸气到肺部再也容纳不下时才停止。并没有人逼迫他们这么做，这美味的空气令他们不自觉地就这样做了，这姿态就好像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时，那诱人香气的来源也能被一起吃进口中似的。
　　“又来了！这香气又来了！”
　　有人近乎绝望地呻！吟道。
　　就算关上门也闭紧了窗，这香气还是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无孔不入地透进来，渗进你的鼻腔、渗进你的毛孔、渗进你久久不曾进食的五脏六腑，像一个充满魅惑又诡谲的幽灵，从未知的角落依附着空气钻出来，只一抓，就抓住了你饥肠辘辘的胃。
　　“咕噜噜——咕噜噜——”
　　多年不曾有过进食需求的胃再度发出了响亮的抗议，南二十三巷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可奈何地相视苦笑着，认命般站起了身，一个接一个地走到了沈清宴的小店之前。
　　“店家，请问您现在还开门嘛……”
　　门外的喊声传进来时，沈清宴正站在厨房里，将刚刚做好的蒸鱼摆在桌上。
　　听到声音后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盘内的鱼，正在思索着要不要开门营业，眼前的蒸鱼就当着他的面眼睁睁地少了一块鱼肉下去……
　　然后随着“叮”的一声提示音，沈清宴的眼前接连炸开了一朵又一朵超巨大的烟花。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送给主播沈清宴一座洞天福地！”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送给主播沈清宴一座灵山！”
　　在这些烟花炸开的间隙，沈清宴面前的那盘蒸鱼已经被扫空了一半！
　　见此情景，道法恒昌无比悲愤地喊道：“土豪你吃得这么快就算了！！好歹给我们留一点啊！！！”
　　竹：“没错！就算是你是土豪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好嘛！！！”
　　Ivy：“逼急了你信不信我们集资把你的超越级粉丝给砸下去啊！！！”
　　在直播间观众们愤怒的呼声中，土豪又把剩下的半条鱼扫没了三分之一，这才恋恋不舍停下筷子，还意犹未尽地发了条付费弹幕说：
　　“好吃。”
　　沈清宴：……
　　他看着那条仅剩了小半个鱼身的蒸鱼，沉默了一会儿，打开门对外面的一群满脸期盼的路人说道：“不好意思各位，今天店家有客，本店真的暂不营业。”
　　在一阵绝望的喊声里，沈清宴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将那仅剩的一小半鱼身比了又比，切下来二分之一，走到厨房外递给早就垂涎三尺的洪文明道：“你的。”
　　“沈师兄您真是个天大的好人！”
　　洪文明捧着那一小碟特意浇了酱汁的鱼肉感激涕零。
　　沈清宴干笑着提醒他慢点吃小心有刺，又独自一人转回了厨房里，刚看了一眼弹幕，顿时被那一列长长的打赏列表给吓了一跳。
　　“张家烨姝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五块灵晶！”
　　“蚊子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五块灵晶！”
　　“春泥护发有限公司为主播沈清宴送出十块灵晶！”
　　“云归为主播沈清宴送出十块灵晶！”
　　“24736299为主播沈清宴送出灵宠：九命猫妖！”
　　……这是一列长长长长的几乎拉不到头的打赏列表，而且上面的名字还在不停地持续增加着，熟识的老观众里夹杂着一些新面孔，里面的很多人甚至都是从没在直播间里发过言的，但他们此时毫不吝啬，为沈清宴砸出了大把大把的灵晶。
　　满心想着打倒沈清宴的替天行道已经被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遗忘了，他震惊地看着那一排排的打赏，上面的数字几乎要闪瞎了他的眼睛。
　　“你们疯了吗？？为什么还要打赏？？”替天行道忍不住问：“你们很多人之前明明都打赏过了！积分已经过了1000，为什么还要继续？难道你们的积分不要钱吗？”
　　三角赤龙：“你这家伙真的是傻口吧！谁的积分不要钱？！我们的灵石又不是从天上掉的！”
　　莫家夜雪：“积分当然要钱啦~就是因为积分要钱，我们才会把它用在刀刃上，打赏真正值得我们打赏的主播！”
　　冷漠.jpg：“233333其实我不是很有钱啦，但是主播做的鱼真的好吃，我忍不住想要给主播打钱(ω)”
　　11路：“说实话，你闻着这个香气，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点想要尝上一口的渴望？”
　　替天行道沉默了。
　　尝上一口的渴望……他当然有。
　　虽然很令人羞于承认，但当主播把热油浇上鱼肉的那一刻，泛出来的香味真的勾魂摄魄！替天行道空虚多年的胃几乎是顷刻间就被俘虏了，看着那雪白诱人的鱼肉，他都感觉自己的眼中发出了绿光……
　　但是！可但是！
　　如果自己要吃这鱼肉，就不得不给主播1000积分的打赏！而他的大名在打赏出来的那一刻，就会被塞进那个不停滚动的感谢列表里，闪耀着金光不说，还会散发着binglingbingling的特效，配合着刚刚说出没多久的diss主播的话，怎么想都怎么觉得打脸啊……
　　虽然替天行道是个喷子，但喷子也是要脸的！在这么多观众的面前妥协，岂不是把自己的面子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所以自己一定要！坚持——
　　“咕噜噜——”
　　替天行道默默地捂住了自己抗议的胃。
　　……算了，比起面子来，还是肚子比较重要。
　　说起来，自己有这么多小号，是不是还可以走个迂回战术？
　　替天行道这么想着，打开了自己的一个小号，准备冲个1000积分来打赏沈清宴，好获得品尝那盘鱼肉的权力。
　　万万没想到，当他试图充值的时候，周天平台却弹出了一个提示框：
　　“抱歉，您的可用余额不足，请更换充值方式或返回。”
　　到了这个时候，替天行道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为了发更多的付费弹幕，貌似把全部的可用资金都换成积分充进了大号里面……
　　简直是晴天霹雳！！！
　　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洪文明正好从厨房外面进来了，几乎是泪流满面地抱住沈清宴的大腿道：
　　“沈师兄！您做的这个鱼，真的贼他妈好吃啊！！！”
　　“看起来好看不说，用筷子一夹，那鱼肉又滑又嫩，在酱汁里轻轻那么一蘸，雪白的鱼肉是扑鼻的香啊……”
　　“一口咬下去，满口的鲜香幼滑！酱汁的香裹着鱼肉的香，鱼肉的香包着葱姜的香，那个味道……简直……啊！”
　　洪文明发自肺腑地说：“本来以为那鸭汤就是美味的极限了，可结果吃了这鱼肉之后，我只觉得此生无憾了！！”
　　“沈师兄，您真是太伟大了……”
　　他将沈清宴的大腿紧紧地抱住了，激动的热泪哗啦啦从脸上往下流。
　　“我知道了，你别太激动！”沈清宴神色尴尬，挣扎着说：“放开，你先放开……”
　　替天行道看着这一幕，想到洪文明描述的鱼肉的滋味，忍不住使劲儿地咽了一口唾沫。
　　“艹，大号就大号！”他看着那排越来越长的打赏名单，自我安慰道：“反正名单里这么多人，大家也不一定会注意到我的！我只打赏一次，一次就好，他们肯定看不出来……”
　　这么想着，他咬牙给沈清宴打赏了价值1000积分的十块灵晶。
　　看着一朵属于自己的烟花炸裂在沈清宴的直播间上方，替天行道悄悄地松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桌上剩下的那小半条蒸鱼。
　　那刹那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将替天行道踢出了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
　　“踢出理由：后悔了？打脸了？想吃主播的蒸鱼了？做！梦！”
　　两行黑色的大字哗啦一下出现在替天行道的眼前，替天行道目瞪口呆地愣了半晌，终于悲愤地喊道：“土豪！我口口你口口——”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很抱歉，我的感冒又迷之加重了……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感冒他能一感感个一个多月OTZ……
　　之后的更新估计又是凌晨了吧_(:з」∠)_……我已经对我的作息死心了……


第20章 
　　直播间里，沈清宴突然抬起头，神色疑惑地问：“我刚刚好像听见什么人在惨叫？”
　　“没有没有，主播你听错了！”
　　“直播间里怎么会有人惨叫呢！主播你肯定是产生了错觉！”
　　观众们纷纷道。
　　沈清宴蹙起眉，下意识地打开窗户想看看是不是外面有人在惨叫，结果窗户刚一打开，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呼声：
　　“店家你开门啊！”
　　“有本事做饭，你有本事开店啊！”
　　“别以为不做饭我们就不知道你在里面——”
　　喊到这里时，突然有人注意到小店的窗户打开了，外面的声浪顿时一停，几十双充满渴望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沈清宴，异口同声道：“店家！求求你快点开店吧！”
　　沈清宴：……
　　他毫不犹豫地收回手来，“啪”的一声用力把窗户关上了。
　　咔咔：“主播，事到如今，你真的以为把窗户关上就能有用吗？”
　　度年：“看清现实吧主播……就算你关掉窗户，外面等着的那些人也还是在外面啊！”
　　春泥护发有限公司：“主播，你尽管逃避吧，但你的内心深处会永远记得，在你的窗户外面有着一群人，正在无尽的绝望中苦苦地等待……”
　　就连系统此时也冒出头来，语气沉痛地总结道：“事到如今，一切的真相已经很清楚了，主播听到的惨叫声，其实就是外面那些悲惨群众们内心痛苦的呼喊啊！”
　　替天行道：mmp！
　　重新换了个小号潜伏进来的他真的很想呐喊！
　　——什么叫悲惨群众内心痛苦的呼喊啊！什么叫直播间里就不会有人在惨叫啊！你们这样忽悠主播真的好吗！？拜托抬头看看，是我被踢了啊！是我被踢了啊！！
　　为什么我壮烈牺牲了之后得利的是那些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啊！！
　　他的内心深处塞满了黑色加粗的感叹号，无比想变身成加特林·狂喷·管机枪，奈何看着土豪悬在观众列表最上方的金光闪闪的名字，替天行道犹豫了半天，终于很没有出息的，怂了……
　　“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替天行道很会自我安慰地说：“今天的仇我就先记下了，此时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总而言之，先用小号潜伏起来，挂满了100个小时，尝一尝主播做出的菜肴是正经！
　　替天行道这么想着，很快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潜伏在了众多直播间的普通观众之间。然而他很快就会知道，在不能尝到菜肴美味的情况下，光靠毅力在沈清宴的直播间里挂满100小时，是一种怎么样的折磨……
　　“我看了一下外面的人数，如果要一个个做菜的话，我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啊！”
　　直播间里，沈清宴悄悄从窗缝里数了一下外面的人数后，对大家十分无奈地说。
　　咩无线：“主播，你不是说好的要为了我们征服三界吗QAQ”
　　谁道烟雨楼上：“对啊主播，说好的为了我们征服三界呢？难道连南二十三巷都征服不了就直接怂了吗！”
　　竹：“主播加油！主播快上！不就是一条南二十三巷嘛！主播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沈清宴：……
　　他一咬牙，毅然决然地推开店门道：“大家都进来吧！我们小店又重新开门营业了！”
　　门外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
　　没有任何悬念地，不大的小店铺几乎是顷刻间就被坐满了，剩下的一些人宁可在小店的角落里找个地方挤着，也不肯在小店的外面等，沈清宴觉得这多半是之前等得太久等怕了，不由得对大家心生愧疚。
　　出于补偿的心理，他一反常态地没有直接做菜，而是走到桌边十分礼貌地问：“请问您今天想要吃点什么呢？”
　　“……”客人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就、就你们之前那个很香的？”
　　“除了那个之外，就不想再吃点别的吗？”
　　沈清宴很有耐心地继续问，然而客人的表情依旧是一片茫然，他看了看天空，神色迷离地说：“店家啊，你问我这个问题做什么……我又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吃……”
　　犹豫了一会儿，客人试探着问：“要不然，您就做一个大礼包一样的，什么都有的菜？”
　　沈清宴：……
　　煎烤烹炸炝煮蒸，川鲁徽扬浙闽粤……单独拎个一样或者几样出来他都能做上一个好菜，可是加在一起？？
　　那做出来的会是个什么鬼？？？
　　在经过了片刻的思考后，他回答：“行吧，那就大礼包。”
　　“……不过可能是个简易版的。”
　　说着，沈清宴让洪文明帮忙招呼一下客人，自己独自往厨房里去了。
　　很快地，厨房里就响起了刀切案板的清脆响声。
　　白生生的水萝卜刚刚腌好，一刀切下去便是一泡脆香的汁；碧绿碧绿的腌黄瓜细切成丝，和水萝卜分别摆在两只小碟里。再添上腌得金黄的榨菜，酸香诱人的酸菜，红艳可口的泡白菜……能切丁的切丁，能切丝的切丝，不一会儿桌上就多了十几个碟碟碗碗。
　　然后便是新摘下来的小青菜、菠菜、油麦菜……洗干净了迅速在热水里焯一下去过了生味儿，便同样切碎盛入小碟。
　　南瓜、红萝卜、白萝卜……直接用刀切成细丁，与之前的那些小碟摆在一处，整张桌子顿时变得五彩斑斓。
　　眼看着他切完了这个切那个，切完了那个还有下一个，整个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有些蒙圈，系统壮着胆子问：“主播，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配菜。”
　　沈清宴顺口说，他看了看桌上的小碟们，算算人数大约足够，便终于转过身去，切了许多细细长长的葱段。
　　葱都是新鲜的小葱，切成段后撇掉了葱白不要，单取了青翠碧绿的葱叶。大锅上灶倒好油，烧得锅内的油微微冒烟时，便将大把的葱叶毫不吝惜地倒进去，随着“滋啦滋啦”的爆响声，小葱炸出的扑鼻香味溢出一片。
　　以小火慢慢炸着这锅葱叶，另取一只大碗拌好了调味汁，生抽老抽再加白糖，倒进炸得金黄的葱叶间，浓厚的香气顿时升腾而起。
　　“咕嘟咕嘟……”
　　渐渐地，葱油酱里冒起了小小的气泡。沈清宴用长柄木勺搅了搅，见已经差不多好了，便关了灶火，用一只大碗将葱油酱盛入碗中，摆在桌子正中。
　　“主播，现在可不可以吃了？”
　　闻着满屋浓郁的香气，观众们只觉口水直流，沈清宴却只笑道：“等等，别急，没做完呢。”
　　即使再怎么觉得馋，葱油也不是能直接吃的东西，因此就算大家再如何着急，最终也只能耐下性子，看着主播又开始剁起了肉沫。
　　先是肉沫，再是姜蒜，小朵的香菇也细切成丁，再用甜面酱与黄豆酱拌在一处，力道均匀地缓缓搅匀。
　　空锅已搁在灶火上许久，烧热之后便倒入凉油，用姜蒜末炒得香气扑鼻。在其中加入肉沫与料酒，翻炒到香气也渐渐弥漫了满室，再倒入拌好的酱料与香菇丁，灶台上的火舌舔舐着锅底，锅内的炸酱逐渐被熬煮出了浓香。
　　沈清宴任由炸酱在锅上熬着，走到一旁的案板上揉起了面条。
　　这一次他没有拉什么龙须，而是简简单单地做了两种面，一种略细，一种略粗，虽然面粉的比例不同，却都泛着淡淡的麦香气。
　　面条被投入锅里烧煮，很快就翻腾起了白色的波浪。沈清宴熄了两边灶上的火，用笊篱将两种面条分别捞起，在冰凉的泉水中过了几遍冷河，待到面条变得顺滑爽口，这才将它们装起摆盘。
　　两种面条、两种酱料，摆在一张巨大托盘的正中，四周整齐错落地摆着一碟碟的配菜。面条雪白，酱料浓厚，周围的配菜五彩斑斓，配着满鼻诱人的香气，这托盘刚刚一出厨房，就引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
　　沈清宴站在托盘边对大家道：“今天这菜算是半自助的，面条配小菜拌上酱料就好，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加什么，没吃过的可以用个小碗先试试，若是喜欢吃了，再用大碗多盛上一些。”
　　说着他便自己拿了两只碗，分别用两种酱料各拌了一碗面条。
　　虽然弹幕试图指挥着他拿取各种各样的小菜，但沈清宴只克制地捡了两三种，拌完之后他自己都还没尝，就不出意料地看见两碗冒尖的面条上分别少了一块，然后土豪那熟悉的金光闪闪的弹幕便再度出现在直播间里。
　　“好吃！！！”
　　就两个字，配合着大片大片打赏烟花的特效，然后就是那些面条再度被风卷残云……
　　见此情景，其他的观众们忍不住哇地哭出声。
　　蛤蛤蛤：“土豪！算我求您了土豪！您给我们留一点成不成！”
　　莫家夜雪：“土豪我错了我们不该威胁你的QAQ……土豪您高抬贵手给我们留一点啊啊啊啊……”
　　沈清宴见此，安慰大家道：“没事的，今天我特意做多了一些。这两碗就让土豪吃吧，我给你们再单独做两碗……”
　　话未说完，沈清宴却忽然看见本来正在被风卷残云的面条猛地停止了减少。
　　再然后，独属于土豪的金色弹幕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些面条就给他们吃吧。”土豪说。
　　“——你单独给我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hine投喂的地雷~感谢阿月、落花潇潇灌溉的营养液~
　　谢谢大家的关心！但是昨天被大雪吸引跑去看雪景的我果然还是很作死……是的一只兴奋的鹤出门后发现大雪十厘米厚，回家之后整个人都湿透了OTZ……
　　_(:з」∠)_在这样的情况下感冒再度加重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想送给自己一首凉凉。


第21章 
　　土豪此言一出，整个直播间都被这个不要脸的操作给震惊了。
　　梦里伽罗：“土豪，不是我说，这两碗面条已经被你老人家给吃的差不多了吧……”
　　画伞：“把剩余的面条给我们然后你再多吃上两碗？土豪你在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良心难道都不会痛吗？？”
　　人间地狱：“……这一瞬间我忽然知道了土豪为什么会是土豪了……不仅反应一流，脸皮也……”
　　时光易碎：“大家好我是土豪的脸，他为了两碗面条已经不要我了_(:з」∠)_”
　　面对着众多观众的集火，土豪却依旧无所畏惧，他甚至发出好几条付费弹幕，一本正经地忽悠众人道：
　　“你们是不是傻？我是在借着这个机会为了大家谋取福利！”
　　“虽然我说是这么说了，像主播这样长得好看又心地善良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只给我一个人多做？最后的结果多半是主播给你们做两碗再给我做两碗，那加上前面的两碗，我们不就总共有六种组合的拌面可以吃了吗！”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指责我呢，就等着主播做好面，我们一起闷声发大财，岂不是美滋滋？非要我把话说明白，让主播也知道了，这一招不就是不灵了吗？”
　　有观众看了土豪的解释，居然觉得很有几分道理，纷纷恍然大悟道：
　　“噢噢噢！原来还可以这样！土豪真的是好人，为了争取大家的福利，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吗？土豪真的是好人……”
　　“等等，先不要着急。”
　　眼看着舆论纷纷转向，一个ID叫“子书辞”的观众忽然道：“虽然土豪说是这么说了，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土豪反问：“我只有一个胃，总不可能把六碗面条全吃了吧？”
　　“……这句话好像也有些道理……”
　　“土豪难道是真的一心为大家谋取福利？”
　　这样的事实一摆出来，最坚定的那些观众也忍不住开始左右摇摆，最后是沈清宴开口结束了这场争论。
　　“不就是六碗面条嘛。”沈清宴十分淡然地表示：“你们想吃的话，那我再多做一点就是了。”
　　然后他就开始做。这一回沈清宴不仅拌了葱油面与炸酱面，还用酱油、醋、白糖之属分门别类地调了几碗汁，加上小菜之后简单一拌，闻起来虽不如前两样拌面浓香，可吃起来却清新爽口得很。
　　当看到几碗酱料配料截然不同的拌面当当当地在桌上摆满了一排后，观众们看向沈清宴的眼神，都变得格外闪亮起来。
　　“呜哇！我看到了什么！有这么多面可以选……主播我爱你！我要给你生猴子！”
　　“主播真的是好人！感恩比心！！！”
　　“看到这么多好吃的……我的幸福感都已经满得可以溢出来了QAQ……”
　　在一片乱糟糟的弹幕中，还有观众这样说道：“我们应该感谢土豪啊！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会有这样美好的福利……”
　　然而众人的话音未落，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便愕然看见，那几碗摆成一排的面碗中，突然有一碗面完全地凭空消失了！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询问的弹幕才刚刚从直播间里探出头来，更加可怕的事情便已经出现——那一排摆得好好的面碗之中，居然又有一碗拌得喷香的拌面徒然失踪！
　　然后是再一碗！又一碗！下一碗！
　　短短片刻之间，被沈清宴拌好后摆得满满的一排拌面，就都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面碗！
　　“？？？？”
　　“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众人讶然之时，专属于土豪的金色弹幕突然跳了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发出了两条弹幕：
　　“刚才我不是告诉大家，我只有一个胃，不可能把所有面条全吃了吗？”
　　“——我刚刚其实说谎了，我可以：）”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
　　土豪你这么不要脸的吗！！！
　　囧囧的面面：“城里套路深，我要回农村_(:з」∠)_”
　　安在：“土豪你怎么可以这样！亏我刚刚还有点相信你！（手动再见）”
　　时光易碎：“大家好我是土豪的脸，我刚刚发现我其实有两层：）”
　　刚刚提出疑问的子书辞更是十分懊悔。
　　子书辞：“……我、我明明刚才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土豪你说实话，你是不是饕餮出身的……”
　　“不啊，我不是饕餮。”
　　土豪居然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十分谦虚地向大家表示：“我能做到这样的效果，其实只是因为我的法力比较高深。”
　　……去你的法力高深啊！！
　　被土豪狠狠忽悠了一通的观众们出离愤怒了！
　　莫家夜雪：“大家一起来集资吧，把土豪从超越级粉丝的位置上怼下去！我感到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O′)”
　　“集资！集资！”
　　“怼他！怼他！”
　　直播间里群众的呼声一时间响成一片。
　　土豪顷刻间就变成了全民公敌、众矢之的，眼看着下一刻就药丸，恰在此时，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忽然响起了悦耳动听的提示音：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一掷千金，在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里洒下了一场红包雨！名额有限，大家快来领取吧！”
　　接着真的有天上下红包一样的特效在众人的眼前出现了，就连沈清宴的面前也有一大堆红包如同落叶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居然得到了这样的提示：
　　“非常抱歉，主播没有资格领取直播间的红包，请您努力直播，多多赚取打赏，通过正规渠道获得更多的积分吧！”
　　沈清宴：……
　　既然主播没有资格拿红包，那你们平台还给主播放什么红包特效啊！
　　委屈QAQ！
　　无可奈何之下，沈清宴只能站在漫天纷纷扬扬又无法领取的红包雨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直播间的观众们给自己直播试手气。
　　“卧槽！1000积分！土豪的这个红包好大啊！”
　　“妈妈呀我抽到了2000……呜呜呜呜哇我有钱给主播打赏了！土豪爸爸我爱你！”
　　“——500！可以的可以的！感谢老板发红包！”
　　“800！”“600！”“1500！”
　　转瞬之间，满屏讨伐土豪的弹幕就转变成了这样的内容：
　　“谢谢土豪！”
　　“感激，想不到我有朝一日也能抱上土豪的大腿~”
　　“土豪的大腿好粗，好大(*/ω＼*)”
　　“土豪爸爸你还缺儿砸吗！你看我们都长着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说不定我们五百年前就是一家呢！”
　　和沈清宴一样无法领取红包、只能置身事外的系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景象，忽然十分感慨地道：
　　“金钱，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魔力的东西！”
　　沈清宴刚要点头，就听见系统又说：“为什么不能让客服系统领取红包呢？这是职业歧视！我虽然是客服系统没错，但我也想一夜暴富，变成一个充满魔力的客服系统啊！”
　　一人一系统凄凉地站在漫天无法领取的红包中，心情复杂地看着直播间的观众们一个接一个地秀欧气，以至于听到外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时，沈清宴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终于不用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红包被领完了！
　　沈清宴这样想着，几乎是心怀感激地推开了厨房的门。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一边问着，沈清宴一边下意识地用目光在小店里扫视了一圈，很快地，他的眼神就定在了小店的门口处。
　　在那里，有几个广平城城卫模样的人正神色严肃地站着，他们谨慎地停留在门口傀儡的攻击范围外，正在与洪文明遥遥对峙。
　　“沈师兄！您总算从厨房里出来了！”
　　洪文明本来神色紧绷，见到沈清宴的瞬间，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带着几分委屈，指着外面的那几个城卫模样的人道：“沈师兄，这几个人说自己是广平城城主府那边来的，他们要我们在三日之内，把这家店铺给立即搬走！”
　　搬走？
　　沈清宴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他走上前去替过洪文明，站在小店门口对那一群城卫拱拱手，客客气气地问：“既是城主府要我们搬迁，不知在下的小店犯了广平城的哪条律例？”
　　“你这小店没有触犯什么律例，但是这店必须搬。”
　　那群城卫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说，语气虽然礼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为什么？凭什么？”沈清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这店既然没有触犯什么条例，那请问为什么要让我搬走？就算你们是城主府来人，也不能这样无凭无据、空口白牙就让人搬迁吧？”
　　那城卫首领听了，看了一眼周围，见四下无人，才传音向沈清宴道：“城东豪富城西乱，城南清静城北贵，这句话想来店家您也知道。您仔细想想，为什么广平城这么一个热热闹闹的地方，偏偏城南会这么清静？”
　　沈清宴的眉心跳了跳，联想起广平城里的一系列传言来，难道……
　　城卫首领就像是知道沈清宴在想什么似的，直截了当地说：“没错，我们广平城的城主大人，在城南足足拥有十几间用来休憩的府邸！”
　　“本来城南这边一贯清静，可自从您的小店开张，南二十三巷这块就显得嘈杂起来……特别是今天，这种嘈杂几乎达到了顶点！”
　　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沈清宴，义正词严地道：“我们觉得你这小店继续开下去，会强烈影响到我们城主大人的睡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莫家夜雪投喂的地雷~感谢时光易碎投喂的地雷~
　　感谢杳沐溪、清欢、时光易碎、度年灌溉的营养液~~


第22章 
　　沈清宴听了一脸懵逼，忍不住问：
　　“你们城主难道就睡在这南二十三巷里？”
　　城卫首领狠狠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斥道：“你没事问这个做什么？窥探我们城主行踪？！”
　　沈清宴：“……不，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他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路。
　　“你们城主府在城北，我这小店则在城南，就算店铺内外偶尔是嘈杂了一些，这声音也没道理从城北传到城南去吧？”
　　“所以你们是从何得知我的小店太吵？”
　　面对沈清宴的质问，城卫首领有一瞬间的愕然，他本以为来此就是做个通知，万万没想到竟会遭此一问，想了想后回答：
　　“是巡城卫队上报给我们的……”
　　“不对。”
　　沈清宴摇了摇头：“广平城里的巡城卫队按路线一天来巡这巷子三趟，并没有一趟是在嘈杂时分来的。小店开业才不过数日，营业时间也不过几个时辰，他们尚且没机会知道此事，更别提向城主府报告。”
　　城卫首领：“……其实是与你同一条巷子的其他店家被吵得受不了，来我们这边提了意见，我们才赶紧带队过来的……”
　　“也不对。”
　　沈清宴再度摇了摇头，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铺子：“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条南二十三巷里所有的店家都在我的铺子里了，就算不在，他们不可能会去城主府那边举报什么，因为你说的那些嘈杂的声音，几乎都是这些店主们自己发出来的！”
　　“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原因，偏偏却要用假话来隐瞒，故此这问题的背后必定指向一些你认为我不能够知道的事情……比如，广平城城主最近一段时间的行踪。”
　　他抬头看向城卫首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条南二十三巷要么是城主最喜欢的宅邸所在地之一，要么城主本人正在或者将要来此处的宅邸入住，为了保护城主的安全，你们在这里布置了暗卫——而见不得光的暗卫，则正是你们得知小店嘈杂的消息来源。”
　　“我说的可对？”
　　城卫首领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正绞尽脑汁地在思索着该如何补救，沈清宴见此却轻笑着摇了摇头，一锤定音道：“看来我说对了。”
　　城卫首领：……
　　“就算你说得对又怎么样？我们叫你搬，你还是得搬！就算不搬也得搬！”他几乎是恼羞成怒地说。
　　“三倍，我们愿意补给你三倍的钱，包括买下店铺的费用和置办家具装修的费用，只求你们立刻离开！”
　　城卫首领这样对沈清宴道，根本不容置疑。
　　沈清宴皱了皱眉头，为难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就是钱还不够多？”城卫首领打断了他的话，不由分说道：“如果对这个价格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另给你一笔遣散费！”
　　“但是要记住，我们广平城可不是什么冤大头，能给你的钱最多也就是那么些，你要是欲壑难填、不肯答应，可别怪我日后心狠手毒！”
　　最后几句话，城卫首领几乎是冷笑着说出来的，威胁的意味极为明显。
　　站在后面的洪文明听了这话，忍不住气得笑了：
　　“这是要用钱来打我们的脸？还什么欲壑难填……看不起谁啊？你们也太——”
　　“等等。”
　　沈清宴伸手止住了洪文明的话头，他看向城卫首领：“你刚刚说，我店里置办家具装修的费用，你们也愿意按三倍的价格来补？”
　　“不错。”
　　城卫首领傲然道：“我们广平城一向对下宽和，但凡是因为特殊原因而被勒令搬迁的，我们统统都会按三倍赔付，童叟无欺！”
　　“好。”沈清宴点点头：“那你们算吧。”
　　他看着城卫首领，目光里的意味悠长：“——只要你确定你们能按照一贯的价格来赔，那我这小店就心甘情愿地搬。”
　　沈清宴的目光与语气，让城卫首领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安，但很快，他就将自己内心的些许不安给强行驱散了。
　　哼！他行走广平城内外，勒令店铺搬迁的事儿做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样的店铺没见过？
　　就算是再怎么奢华的装修，那也不过是店铺的装修而已，再奢华能奢华到哪里去？难不成你们还能用灵石铺地了？
　　想到此处时，他的心中便再无担忧，带着微微的轻蔑，城卫首领昂首对沈清宴喝道：
　　“让开！你若是不让我们进店铺，我们这边又怎么给你算？”
　　沈清宴向他看去，目光依旧十分平静，平静宁和得让城卫首领又开始隐隐不安。
　　指了指外面镇门的两只傀儡貔貅，沈清宴朗声道：“算是当然要算的，但烦请从店铺外开始算。”
　　店铺外！
　　城卫首领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在了那两只威风凛凛的傀儡身上，心里微微一紧。
　　看出城卫首领似乎有一丝犹豫，沈清宴便紧跟着道：“您是说了置办家具和装修的费用都是给三倍赔付的，莫非在如今的广平城里，店铺外的装修便不算装修了？”
　　“我说你哪来的底气讹人，原来是看中这两只傀儡兽了！”
　　城卫首领自以为抓住了把柄，当即冷笑着说：“你们这种人也就是这点眼界了！抓住一点点小财便不放，不就是两头傀儡吗？三倍赔你就三倍赔你，灵石给你，你麻溜儿地给我滚出城去！”
　　说完他便想也不想地去掏灵石，要当场甩出价值傀儡三倍的钱，不料手伸到一半时，却被另一只手斜刺里拉住了。
　　“哎哎哎，您别急啊。”
　　洪文明拉住他，脸上笑眯眯道：“我们店铺又不大，我劝您还是看完再说，那一点灵石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不然等到了后面，还不知道是谁来打谁的脸呢！”
　　城卫首领一听这话，心头便腾地窜起一股火气，抬起头刚想说点什么，却正对上后方沈清宴的目光——
　　依旧是那样宁静，平和，仿佛有着足够的底气，甚至都不屑于开口与自己争辩。
　　城卫首领的心底咯噔一声，那股火气几乎是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去，把这店铺外面的装修都先算一遍，然后我们再去看店里。”
　　城卫首领目光谨慎，向着身后挥了挥手，被他带来的几个城卫便应诺一声纷纷散去，开始对小店外面的装修进行统计。
　　很快地，一个个的数字便如流水般被报了上来，而随着这些被报上来的数字，城卫首领的目光渐渐地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窗户五扇，约是炽凤玄木材质，上刻有数种符文，其镌刻难度极大，成品估价八千灵石一扇……”
　　“……灯笼六盏，用的皆是南海桑榆纸，以月华丹朱画有图案，不知图案具体效果，只以材料本身估算，总价约在六千……”
　　“……涂墙的材料看起来像是贝母珠粉……近年来平均的交易价格是二千三百灵石一两，我们正在通过墙面积估算耗费的贝母珠粉总数，好得出最后的价格结论……”
　　“够了！”
　　城卫首领忽然开口道。
　　他招了招手，将那些散出的城卫都撤了回来，独自上前一步，看向沈清宴道：“店家能否让我独自进店看看？”
　　洪文明站在一旁冷笑道：“现在终于知道怕了？觉得自己狗眼看人低了？说好的三倍就拿出来啊！先硬后怂你们真不觉得丢人？”
　　他说的话颇有几分刺耳，城卫首领却只是看向沈清宴，对洪文明的话似乎充耳不闻。
　　沈清宴与他对视片刻，眉尖轻轻地向上挑了一下，侧身向后让开了店铺的门。
　　“请。”
　　他伸出一只手，唇边勾起了一丝笑意。
　　城卫首领低头谢过，不发一语地踏进了小店的门槛。
　　一进店门，四面八方客人们的目光便都投在了他的身上，有些胆子大的还笑道：
　　“就算是城主府下来的城卫大人，也不能随便冤枉人啊！天地良心，我们可真没去投诉！”
　　“店铺搬走赔三倍？请问您老人家的月俸多少？我给您六倍，麻烦您回去和城主府那边说一下，我们这南二十三巷啊，不欢迎城主他老人家！”
　　“倒也不是完全不欢迎，他平日里想来转转我们是欢迎的，但是要为了这个强令小店搬走？不好意思，您哪来的回哪去！”
　　由于广平城的特殊性，城主府上下和诸多商户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管辖关系，因此店内的客人们开起口来便一个比一个肆无忌惮。
　　城卫首领听着他们说话，感到那些目光里包含的排斥讥讽，只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他心内清楚，刚刚自己在门外说出的那些话，多半都给店里的客人们给听了个明明白白。
　　“还请各位让让，不要挡住了地方，我好来计算一下这店铺里的装修约略价值几何……”
　　城卫首领干脆装作自己耳聋，对店里客人们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第一眼便看到客人们皆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心头微微的恼怒还未升起，下一刻，他便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龙鳞？？？这他娘的居然会是龙鳞？？？”
　　城卫首领一眼看到小店后方那堵装饰性质的墙壁，就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已经半疯了。
　　涂墙用的还是贝母珍珠粉就算了，墙上刻的雕花隐隐夹杂着符文他也有心理准备，但是问题是这雕花上面嵌着的装饰是什么？？龙鳞？？
　　——卧槽！
　　整个修真界近年都没见过几条真龙，苍华派某长老得了一片龙鳞听说便视若珍宝，这是往任何地方一丢都能引起轰动有价无市的东西，这里居然用来嵌墙？？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几乎是颤抖着，城卫首领将目光艰难地从墙壁上移下，闭着眼睛清醒了许久，好容易才觉得脑子不再是一团浆糊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眼睛睁开，向店门外沈清宴的方向转过去：“之前的事是我们太欠考虑，事情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办法擅做主张，只能——”
　　“……只能……”
　　只能什么？
　　什么只能？
　　城卫首领突然忘记了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满店里用来当普通家具的法宝，一时间震惊得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一忽儿疑心自己是否中了幻术，一忽儿又觉得此刻根本不在人间，来来去去的恍惚了许久，才终于艰难地回过神来，转身向沈清宴带着哭腔道：
　　“店家，您这店铺这样装修，怕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
　　“谁和你们开玩笑了？”
　　沈清宴听了，毫不客气地说：“我这店装修来是为了做生意的！难不成我真开了天眼，提前就知道你们会来强搬我的店？！”
　　城卫首领听了后哑口无言，半晌方声音微弱地道：
　　“您看您这店装修得如此豪华，您老想必也是个不差钱的主，搬个店铺的钱估计也不放在眼里？我们这也是受人命令，没有办法，还请您怜悯怜悯，通融通融，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彼此都好过……”
　　“嘿！你这人还要不要脸的？”
　　沈清宴还未说话，一旁的洪文明已经忍无可忍了。
　　他跳出来，丝毫不客气地指着城卫首领的鼻子道：“进店之前你的鼻孔分明都傲到了天上去！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我们叫你搬你就搬，不搬也得搬’？啧啧啧，你们城卫倒真是了不起得很！”
　　“不过是略略迟疑了片刻，就要用钱来打我们的脸……行啊，打就打啊，怎么事到如今反而怂了？”
　　“你的威风呢？你的霸气呢？你要用钱来打我们脸的肆无忌惮呢？怎么如今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什么狗屁城卫，不过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罢了！”
　　洪文明冷笑起来，朝着脚边的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
　　城卫首领尴尬地站在原地，只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几乎要将他戳出无数窟窿。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小声开口道：“我也是听命办事……都是城主府里发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
　　“够了！不要什么事情都往城主府的身上推！”
　　突然一道声音冷冷地传出来：“城里的确是有强令搬迁的规矩不错，但那是为了维持城中整体的平静，可不是让你拿出来耍威风、逞虎皮的！”
　　“口口声声说是城主府下了命令，为了城主的睡眠着想……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来这边让店铺搬迁的事情，城主府里究竟有几个人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皮卡雷投喂的火箭炮~感谢梦里伽罗投喂的地雷x2~感谢锲骨投喂的地雷~
　　感谢谢镜辞、墨染、湛湛湛蓝、时光易碎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真的是生、生死时速……
　　我今天更了！我今天真的更了！我没有断更呜呜呜哇！！！
　　（来自一只自欺欺人的鹤）


第23章 明日入v
　　这是谁在说话？
　　沈清宴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看见从自己的厨房里转出了一个十分眼熟的人来。
　　那人面色冷峻，外表看上去十分年轻，穿着一身青衫，浑身气势凌厉逼人，大步流星地从厨房中走来时，只如一把尖刀直刺眉眼而来。
　　随着他的出现，整个小店的人都一下子沉默了，城卫们更是低下头来，纷纷道：
　　“统领。”
　　“见过统领。”
　　城卫首领更是面色发白，看见那人神色不对，连膝盖都有些发软，脸色极苦地嗫喏了一句“统领”，要弯腰行礼时身体便是一个趔趄，竟是被吓得连站也站不稳了。
　　但尽管此人气势凌厉，直播间内的观众们却完全没有被影响，反而发现了一些十分奇怪的点。
　　太湖石灯：“……这个人看起来好眼熟啊，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菊花满天开：“对啊！特别是那身衣服！简直眼熟到爆炸……”
　　锲骨：“虽然乍一看此人青衫磊落很是潇洒，但是仔细一瞅，那衣服比之前主播切得什么卷心菜还皱巴_(:з」∠)_。”
　　子书辞：“不对！等等！你们难道都没有注意到吗？？那个地方是主播的厨房哎！这个人是怎么会在主播的厨房里的？？”
　　当最后一道弹幕从直播间的上方飘过去时，沈清宴也恰好对那人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你是谁？你怎么会从我的厨房里出来？你在我的厨房里是想要做什么？！”
　　被沈清宴这么连珠炮地一问，那人浑身气势顿时一滞。
　　他停下脚步，干咳两声，十分尴尬地道：“我只是在厨房里巡视一下，巡视一下……”
　　“厨房里有什么可巡视的？”沈清宴看向他的目光充满狐疑。
　　然后紧接着，沈清宴便发现，那人穿的一身皱巴巴的青衫上，明显有些两道颜色不太一样的污渍——
　　“卧槽！那不是主播刚刚做好没多久的炸酱和葱油酱的颜色嘛？？”
　　观众们很快就发现了华点！
　　沈清宴看向统领的目光已经愈发不对了。
　　他仔细扫了统领几眼，在发现那污渍不仅在他衣服上有，甚至连唇边都沾了一点后，沈清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身为一城统领，不说要以身作则，至少不能知法犯法吧？！想吃东西老老实实排队不行吗？你居然跑去我的厨房里偷吃？！”
　　那人条件反射地唰地运起灵力，顿时将数道污渍全部震得灰飞烟灭！
　　随即他正义凌然、十分坚定地道：
　　“偷吃？没有！不可能的！我身为一城统领，怎么可能不顾身份地偷吃？”
　　沈清宴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边走边说：
　　“搬家了搬家了，这个广平城我看是不能待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城卫欺压他人，统领偷抢拐骗……走了走了走了，作为一个老老实实营业经营的商户，在这个城里根本就待不下去啊！”
　　看着他坚定离去的背影，整个店里的人不由得目瞪口呆！
　　三秒钟后，突然有人反应过来，于是小小的店铺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喊声：
　　“不要啊！店家您不要走啊！您走了我们要去哪里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啊！”
　　“店家您不要被这少数几个人的表象蒙蔽了啊！广平城整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求求您留下来吧！我发誓我每天带一百个人来光顾！”
　　他们的话语之动情，神色之悲切，让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不由得为之深深动容。
　　就在此时此刻，一个ID叫“一只小金乌”的观众突然冒了出来，质问道：
　　“这群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我记得他们之前表现得很痛苦啊，闻到主播做饭的香气又吃不到什么的……主播要走了他们不应该谢天谢地嘛？怎么表现得这么绝望……这绝壁是有什么内幕吧！”
　　结果这句话才刚刚发出来，“一只小金乌”就随着一声“啊”的惨叫被踢出了直播间，披着小号的替天行道眼睁睁看着两行眼熟的黑色大字，又一次“唰啦”抖落在自己面前：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将一只小金乌踢出了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
　　“踢出理由：替天行道，你以为自己很机智吗？换个小号我就不认识你了？还想在主播的直播间里继续搞事？做！梦！”
　　替天行道：……
　　这人是他妈怎么知道一只小金乌是自己小号的？？？他明明已经喷得很委婉了！！
　　在片刻的惊愕之后，替天行道却还是不肯放弃，心想，反正自己小号多，这个被发现了再换一个就是。反正就算一个一个小号的换下去，他也能在主播的直播间里待个百八十天的……
　　虽然不能吃到沈清宴做的菜对替天行道而言很痛苦，但即使这样痛苦，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想从沈清宴的直播间离开，就算三番两次被土豪踢，他换个小号也还是要继续回来潜伏。
　　潜伏就潜伏吧，每次看到自认为很不合理的情形时，替天行道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跳出来，对沈清宴一顿狂喷，但喷完之后他迷一样的依旧不肯走，而是选择换个账号重新做人……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黑粉吧……
　　当替天行道这位传说中的黑粉再一次换了马甲，重新潜伏进沈清宴的直播间时，沈清宴的身边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满屋的客人都紧紧围着他一个，想方设法抱住他的大腿不说，哭得喊得还一个比一个真情实感：
　　“店家您要往哪走……请带着我一起走！我是行人您是月啊，您走我也走！”
　　“店家我已经决定这辈子就把店开在你的隔壁了！！请不要阻拦我哇！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从早到晚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吃您做的饭！！”
　　“店家您不要走啊……我真的不想搬家……我们老刘家祖上八代都是这广平城里的人……我对天发誓广平城平时真的不是这样的！您真的只是运气不好碰到了几个煞笔！！”
　　而在这混乱的场面中，沈清宴被围在人堆里艰难地挣扎：
　　“……不……有话好好说……放开我……麻烦请放开我……”
　　他开始时还试图维持礼貌，但很快就陷入了愈发艰难的境地。
　　沈清宴艰难地挣扎了许久，到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浑身气势一扬，气场全开道：“你们都给我散开——！”
　　随着“轰”地一声，仿佛有气浪在小店中猛然散开，无形无质的威压瞬间冲飞了满屋的桌椅板凳，就连围在他身边的那一群修士都被这威压冲击得连连后退，沈清宴身边很快就被清出了一个明显的圆。
　　洪文明紧紧贴在小店的墙上，目瞪口呆地望向沈清宴，声音颤抖着问：
　　“沈师兄，您……您这是又他妈的突破了？？？”
　　这明显不是刚入筑基的修为就能够做到的啊！！
　　沈清宴听了愕然片刻，闭目感受了一下修为，惭然道：“……好像是突破了一个小境界的样子……”
　　整个店里的气氛顿时凝固了，过了许久，那位统领方才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脚踢在旁边城卫首领的屁股上，骂道：
　　“看看你们看看你们！把好好的店家都逼成什么样了？？都给我散了！散了！”
　　一边吆喝着，他一边卖力地驱散了店内的人群，两三步走到沈清宴面前，十分恳切地说：
　　“店家，我其实真的没有偷吃，我给过钱了的！您不要这样生气……我只是闻着这味道太香，排队的人又太多，眼看着厨房里头有几碗做好的面，就一时间鬼迷心窍……”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您愿意怎样都好，只求您别离开广平城！”
　　沈清宴抖了抖被抱得皱巴巴的衣服，蹙眉盯着那人的一身青衫，忽然道：“我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你？”
　　统领听了，大喜过望：“见过见过！之前您这店开门营业，我就是第一批进店客人！”
　　“您不知道啊，您做的菜味道真的是太香了，太有诱惑力了……我这不是没有忍住，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
　　沈清宴这才回想起来，自己的店铺开业当天时，确实是有这样一个青衫客人的样子。
　　没办法，那个皱巴巴的像是卷心菜菜叶一样的青色衣服，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这样想着，他在心底悄悄问直播间里的观众们：
　　“大家说，要不要选择原谅他？”
　　直播间里安静了一瞬，随即，整个弹幕池仿佛都要炸裂开了。
　　翎鄸殇泺：“不能原谅啊！！！主播他说他吃的是厨房里的面！！！厨房里还能有什么面？？？不是已经被土豪吃完了吗？？”
　　湛湛湛蓝：“那个人在说谎啊！！主播你不要相信他！！！他是个骗砸！！胡说八道的骗砸！！！”
　　篱荆：“主播你快去厨房看看！！那人究竟是做了什么…………明明面都没有了！！他哪里蹭到的那种酱？？”
　　沈清宴看到这些弹幕，忽然想到一件事，赶紧冲到厨房里一看，直播间里顿时刷出了满屏幕的“卧槽”。
　　只见沈清宴辛辛苦苦打造完毕的厨房里一片狼藉，刚刚做得太多未能盛完的炸酱没了，沈清宴特意留着打算以后慢慢吃的葱油酱也没了，更加令人发指的是旁边的面虽然少了，但那少掉的面却明显还是生的，甚至地上还掉落了沾着酱料被啃完的两截……
　　那统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沈清宴的背后意犹未尽地道：
　　“店家，说实话，您做的这个东西确实是挺好吃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主料吃多了，稍微有点涩牙……”
　　沈清宴沉默片刻，神色僵硬地转过身：“你想知道为什么吃起来非常涩牙吗？”
　　“当然想知道啊！”统领用力点头。
　　沈清宴微笑道：“那你过来。”
　　统领愣了愣，神色疑惑地走了过来，正想着店家打算给他说些什么，沈清宴便忽然拿起旁边擀面用的长柄木杖，劈头盖脸地朝着那统领一阵猛敲：
　　“吃起来当然会涩牙啊！！！因为那面根本就不是这么生吃的！！！”
　　“我辛辛苦苦筛了那么些面，你一股脑的就给我吃光了，还说涩！！！”
　　“你给我走开！！！走开！！！离我的小店远点！！我发誓有生之年绝对不会让你再进我的店铺一步！！！”
　　统领本就理亏，此时根本不敢反抗，抱着脑袋在沈清宴的愤怒连击之下哎哟哎哟地落荒而逃了。
　　沈清宴一直把他追出了三条街外，才提着擀面杖神色不快地往自家的小店走去。刚要抬脚进门时，却忽然瞥见洪文明浑身僵硬地僵立在店里，一看见他来便猛地朝沈清宴使眼色，沈清宴愣了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便听到洪文明声音急促地向自己传音道：
　　“沈师兄你快走！！店里突然来了个苍华派的长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本文已经定于明日（1月9日）入v啦！
　　当日会有大粗长章掉落哦~希望v后大家也可以继续支持正版(??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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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安利接档文《我在仙界搞建设》，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爱你们呦，么么哒~~~~


第24章 
　　长老！苍华派的长老！居然会在自己的小店里！
　　沈清宴一听之下顿时感到十分震惊。
　　“我根本都没有怎么出过门啊！苍华派的长老究竟是怎么找过来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问,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却也同样是一头雾水。眼看着洪文明似乎正在和那长老说话，沈清宴便悄悄地往前走了两步，正好能听见长老和洪文明的声音从小店内隐隐约约地传出来：
　　“哎,你说你这店的店主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啊！”
　　那长老这样说着,手指不断哒哒哒地敲着桌板：“店门开都开了,怎么能不做生意呢？我看这店里客人剩下的碗都还没收嘛！”
　　“那不是刚刚打烊嘛……”
　　洪文明站在长老面前，尽量堆出一副笑容来：
　　“您想要吃点东西这没问题,但是确实是事有不巧，我们店主不是刚刚出门去打小偷了嘛！”
　　“你说这小偷也是可恶,偷偷摸摸跑到厨房里来偷什么菜……偷就偷了,还跑什么跑？把店主给引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下这店什么时候才能开？我就是想吃个面,事情怎么就这么不巧呢！”
　　那苍华派的长老低声抱怨着。
　　沈清宴闻言震惊了,这长老居然是想吃自己做的面才来的！！
　　“不可能吧！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吧！我是说要打开大门做生意不错，但是我从没想过这做生意的对象居然还会包括苍华派！”
　　面对沈清宴的不可置信,观众们十分残忍地提醒他：
　　“主播你是不是忘记了，广平城离苍华派只有几百里，连洪文明那样的体型步行了三天都能走到了……苍华派长老这种级别的人，来一趟广平城不就跟去了趟隔壁小店买东西一样嘛？”
　　沈清宴：……
　　自己真的是个制杖吧,为什么居然没有能想起这一茬_(:з」∠)_……
　　“等等,不对？”
　　沈清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洪文明不也说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吗？那他在苍华派长老的面前地位应该是和我一样？为什么长老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认出洪文明……”
　　青木：“主播你等等,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其实是想说，这个长老会不会是个隐藏多年的脸盲？”
　　沈清宴十分认真的说。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陷入了沉默，数秒钟后,才终于有人打破了这片寂静。
　　冰蓝的夜：“主播，你扪心自问，洪文明在苍华派的脸熟程度能是和你是一样的吗？？你俩不带任何伪装随便站在一个长老面前，那个长老是更有可能认得出你，还是更有可能认得出他？？？”
　　曾经的首席弟子、掌门首徒、苍华派大师兄沈清宴：……
　　也许这就是名气所带来的负累吧OTZ。
　　没有办法了。毕竟欲带皇冠，必承其重，很有名气的沈清宴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蹲在门口试图等到长老离开，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沈清宴很快意识到，自己过于低估了自家美食对于他人的诱惑力……
　　只见南二十三巷里人来人往，各家店铺里人流来来去去，悬挂在天空的太阳也渐渐偏西。洪文明给他续的茶水都换过了三盏，那名苍华派长老却始终连屁股都不挪一下地坐在板凳上，简直是风雨不动安如山，一心一意只为等到沈清宴来。
　　小光棒棒哒：“我突然觉得这样下去会是那长老赢哎_(:з)∠)_”
　　阿琼y：“……毕竟长老修为比较高嘛……主播肯定没有他能熬……”
　　池鱼笼鸟：“我忽然想起高等级修士闭关都是一闭就是三年五年的……如果这长老拿出闭关的精神来，主播估计是药丸的节奏……”
　　懒癌综合顽固体：“……既然事已至此，主播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搬家算了[喂]”
　　看到这些弹幕后，沈清宴思索片刻，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答应过你们要征服三界的。”
　　“苍华派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三界无数门派的其中一份子罢了。”
　　“我若是连苍华派都征服不了，又谈何征服三界？我若是征服不了眼前这个长老，又谈何征服苍华派？”
　　说完这番话后，沈清宴便站起身，不顾满弹幕阻拦的话语，毅然决然地踏进了店铺之中。
　　沈清宴的脚步刚刚到了小店铺的门前，店内的苍华派长老便若有所觉地转过了头，看见那个人影后，苍华派长老想也不想地向洪文明笑道:
　　“我就说你们店主迟早要回来的，怎么样？被我等到了吧！店家，快来两碗……不，三碗面，我闻了一下午店里的香味，现在简直——嗯？！”
　　长老的话头忽然顿住了，他震惊地看向走进视线范围内的那个人，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沈清宴！？”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腾地站起身，正想要开口质问之时，沈清宴晃了晃手中的擀面杖，对这苍华派长老干脆利落地说：“打烊了打烊了，这位客人不好意思，本店今日营业时间已过，您若是实在想要用餐，还请明日早些时候过来。”
　　苍华派长老：……
　　他一瞬间就忘记了自己要质问些什么，下意识不可置信地问：
　　“什么？？你们这就打烊了？”
　　“我为了一碗面等你回来等了这么久！！结果你一回来就对我说店铺要打烊了？？”
　　“你这真的不是在逗我？！”
　　面对震惊的苍华派长老，沈清宴十分淡然地回答：“若你只是个普通客人，我回来时店铺自然是不会打烊的，但你既然是苍华派长老，那我这店门不关也得关。”
　　苍华派长老愣住了，张了张嘴巴，却没能发出什么声音来。
　　沈清宴像是能听出他的心声一般，微微笑着对那长老说：“对，您老人家的猜测不错，我确实是要关了店铺就直接跑路了。”
　　苍华派长老：……
　　他再也按捺不住，满心悲愤地向着沈清宴喊道：“关店？？跑路？？可是这么香的面条我还没有能够尝到哪怕一口——”
　　“哦，那不好意思，您以后估计也不大可能有机会尝到了。”
　　沈清宴毫无愧疚感地说。
　　苍华派长老僵住了。
　　他的目光颤抖着，在店铺里满桌子的面碗上巡视，试图找到一两碗没能吃完的，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都是一片空空荡荡，虽然的确是有着不少面碗，但那些碗各个吃得比洗过还干净。
　　苍华派长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准备放弃底线了，这世界居然都不肯给一个能让他放弃底线的机会！！
　　眼睁睁地看着沈清宴冲他一笑，接着便开始收拾桌椅板凳，当真一副要当场走人的架势。苍华派长老顿时一声长叹，无可奈何地拉住沈清宴道：
　　“等等！你等等！我用心魔起誓不会向门派内告密！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吃一碗面吧……不，不用一碗，哪怕一口都行！”
　　“我都已经说过了，本店打烊，还请您明日请早。”
　　沈清宴充耳不闻，依旧一心一意地收拾。
　　苍华派长老听了问道：“明日请早明日请早，你们这店明日难道还开门？”
　　“您想多了吧，我这个开店的都已经都跑路了，这店当然是不会开了啊。”
　　沈清宴停下动作道：“还请不要乱想，明日请早只是个官方说辞罢了。”
　　苍华派长老：……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吧，既然事到如今，那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
　　苍华派长老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沈清宴的背影连珠炮般说道：“你离山之后掌门依旧闭关，许阳成为苍华派大师兄兼掌门首徒，大多数人猜测你在南荒深处所以那一块布置的人手是最多的，苍华派正在全力吞下沈家名下的那些产业……”
　　“听说沈家家产被封存之后没几天掌门就去了一趟千重塔，出来之后才去闭得关，从那以后沈家的东西就再没让别人看过，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其中必有猫腻……”
　　“许阳如今在门内风头正劲，大有要成为楚华国年轻一代修真第一人的架势，他如今有钱有势收拢了不少人心，你见到苍华派的年轻弟子时必要多提三分小心……”
　　沈清宴听着，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正在苍华派长老大喜过望地认为他会转身时，沈清宴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苍华派长老的内心几近绝望。
　　想到自己在苍华派内越来越边缘化的地位，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越来越稀少的供奉，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个破长老的身份而欲吃一碗面都不可得，他的内心深处突然感到了一阵悲愤，当下扬声喊道：“沈清宴！”
　　在沈清宴下意识回头看来时，这长老拿出腰间身份牌，当着沈清宴的面毫不犹豫地狠狠一摔！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苍华派长老的身份玉牌被他亲手摔成了满地齑粉，他站在那堆粉末里轻轻踹着气，抬起头来望向沈清宴：
　　“我如今不是苍华派长老了，您这店还是要继续打烊吗？”
　　沈清宴的动作停住了，他看了一眼满地玉牌的粉末，缓缓勾起了一个客气热情的笑容来：“敢问客官您想要用点什么？”
　　“面！给我来两大碗面！”
　　原苍华派长老松了一口气，几乎激动得泪流满面。
　　沈清宴给他做了两大碗满得冒尖的汤面，用的是昨日剩下的鸭汤，又切了些细细的火腿丝做配。金黄的鸭汤，雪白的面条，碧绿的葱花，鲜红的火腿……
　　这两碗升腾着香气的汤面一端上来，昔日的苍华派长老哇地一声就哭了。
　　他毫不犹豫地低下头来，不顾滚烫大口大口地扒着碗里的面，一边吃，一边呜呜地道：“好吃！”
　　“真的好吃……”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沈清宴在一旁看着，忽然开口问道：“值得吗？”
　　摔碎了长老玉牌，抹去了苍华派的身份，就为了在自家的店铺里吃上一碗面？
　　沈清宴虽然对这个结果喜闻乐见，却不免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些疑虑，却不想他这话刚问出口，一旁站着的洪文明便和那昔日长老异口同声地答道：
　　“——当然值哇！！！”
　　沈清宴：……
　　他觉得自己有生之年大概是不太能理解得了这个逻辑。
　　没过一会儿，两碗冒尖的面便被吃了一个底儿掉，昔日的苍华派长老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边走还边说：
　　“我明天还会再来啊！”
　　“店家您别再让我坐那冷板凳了！”
　　“我如今已经不是苍华派长老，您多多少少总要给我个机会，美食面前，人人平等啊——”
　　好不容易把那人送走，沈清宴才终于松了口气，往直播间里看了一眼，便见满屏幕都刷着“666666”。
　　曦萸萱萱：“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能有这种操作……”
　　不睡觉瞎看书：“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美人计，主播你这算不算是美食计？”
　　╮(~▽~\"\")╭：“这个计策简直令人无法抵抗！换成我大概也会中计的吧……？”
　　在满屏幕类似于这样的话中，土豪简直是一股清流，他不管不顾，毫不犹豫，一心只追问沈清宴：
　　“主播，刚才那个人吃完的那两碗面，您能不能再给我们做上几份？”
　　沈清宴：……
　　“你们就只注意到这个吗？？”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坐在桌边蹙眉道：“刚刚那人摔坏长老玉牌之前，还对我说了一些苍华派内的事情。如果他在这些事情上没有说谎，那苍华派估计并不是真心想找我回去……”
　　“沈家的产业都已经被吞了，沈家的东西也已经被苍虬子私拿了，我要是现在回去，这些已经被他们吞到肚子里的东西又该怎么办呢？他们难道当真会把这些东西乖乖地吐回给我？”
　　“既然并不是真心想要我回去，还派出这么多长老天南海北的找我，其中原因就很值得商榷了……”
　　沈清宴十分凝重地说。
　　“也许是因为他们别有目的呢。”
　　熟稔修真界内幕的道法恒昌道：“主播你如果是沈家唯一一个在世的后人，那苍华派想要你回去的缘由确实是值得深思，说不定是沈家有什么家传的秘库，只有血脉子嗣才能够开启之类的……”
　　“是吗？这倒是很有可能了。”
　　想起沈家当年整族绝灭、只剩下自己这一个独苗的“巧合”，沈清宴微微勾起唇，露出了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苍华派绝不会放任我留在这里，就算今天的长老只是一个巧合，他们也迟早会派遣别的人来。”
　　“那可是一整个偌大的沈家啊……当年为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苍华派能够下这样的狠手，那对于我这个漏网之鱼，他们也绝对不会放松。”
　　“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需要考虑一个问题。”
　　沈清宴敲敲桌面，神色严肃地道：
　　“对于苍华派这一边，我们需不需要主动出击？让我去城里到处转转当诱饵，试试看能钓到几条鱼？”
　　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南二十三巷里可说到处都是沈清宴的“线人”，几乎所有的店家都被沈清宴所做的美食收买，就连广平城的城卫统领，也一样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小店又经过全面立体的武装整修，表面上看着堂皇富贵，其实可以说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小型堡垒，若是说起天时地利人和来，他这边至少占了两块。
　　“反正苍华派那边迟早不会放过我，那我为什么要被动地等着他们过来？主动出击，说不定还能成为破局之道……”
　　沈清宴说着，看着观众们轻轻一笑：“况且，我这边还有你们在。”
　　土豪打赏给他的几次巨额礼物，观众们打赏给他的海一样多的积分，沈清宴可是直到如今都几乎未曾动用过！只要苍华派的人敢动手，他就敢让他们好好地体会一下，什么叫被钱活生生砸死的快！感。
　　一钱在手，天下我有！沈清宴觉得自己根本无所畏惧！
　　他说到此处，自然而然地打开了系统商城，想看看如今的自己可以用怎样的方式去挥洒金钱。但沈清宴却万万没有想到，当他一打开商城界面，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一款极其熟悉的物品——先天灵露……
　　对，你们想的没错，就是那个lv1主播能兑换的最高级物品之一先天灵露！
　　它居然至今还挂在系统商城里最昂贵物品的那一栏！
　　“这个商城的物品为什么一直没有变？？”
　　难道他的主播等级直到现在都还是lv1吗？不可能吧！明明直播间里现在变得热闹很多了啊！
　　沈清宴正在一脸懵逼时，系统悄悄冒出来解释道：
　　“因为主播你一直没有接取下一等级的主播任务并且确认升级啊……所以就算订阅的人数变多了，主播你也还是lv1……”
　　沈清宴：……
　　什么……主播等级的设定居然是这么制杖的吗……
　　沈清宴不可置信地问：“主播的等级难道不是自动提升的吗？还要手动领取任务？！那我如果一直不领取任务的话，就算直播间的订阅人数突破天际也一直是lv1？！”
　　“是……是啊……”系统弱弱地说。
　　沈清宴：……
　　这操作简直令人智熄_(:з」∠)_。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质问系统道：“那按照你们现在的规定，像是我直播间现在的数据，想从lv1升到应有等级岂不是要把升级任务重复领取完成个几十次？这种操作是不是有点制杖啊？”
　　“你们平台既然发展得这么大，旗下的主播肯定很多，像是这种毫无意义的设定难道就没有被人投诉过吗？？”
　　系统：“……好、好像确实有过……”
　　沈清宴听了，紧接着便道：
　　“既然这件事情以前就被人投诉过，那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个形式改一改呢？比如设定一个和主播等级挂钩的经验值，再将打赏、直播时长、观众人数等等和经验值挂钩……”
　　“如此一来主播可以免于手动升级之苦，你们平台也可以将领取任务的形式转为后台计算，岂不是两方面都可以美滋滋？为什么你们不肯去做呢？是因为有什么技术上的难点吗？”
　　“……不，这倒不是。”
　　系统沉默了很久后，语气复杂地道：“这纯粹只是因为我们都没有想到……”
　　沈清宴：……
　　他开始怀疑这个平台开发者的平均智商了……
　　系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顿时浑身一凛，十分严肃认真地向沈清宴保证：
　　“主播你放心，我保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我会用尽我的一切渠道向上层通报……”
　　沈清宴瞟了它一眼，直截了当道：“等会上报给你主管的时候，记得帮我要专利费。”
　　系统：“好的主播_(:з」∠)_”
　　于是当天晚上，周天直播平台就进行了一次更新升级，而沈清宴的账户里又多出了一大笔积分。
　　他的主播等级在系统更新之后从lv1蹭蹭蹭地上升到了lv12，这里面所需要的经验值众多观众贡献了一半，另一半是纯粹被土豪的打赏给撑起来的半壁江山……
　　“虽然这么说很令人不齿的样子，但是抱着土豪的大腿飞升真的是很爽啊！”
　　看着自己飞速上涨的主播等级，沈清宴忍不住感慨道。
　　系统听到他的话时，忍不住问：“主播你当初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把打赏和经验值挂钩这件事……”
　　“哦，这个啊。”沈清宴微笑道：“你可以猜。”
　　系统：……
　　主播你信不信我告你以权谋私啊！
　　*
　　为了实行钓鱼计划，沈清宴赶在当天夜里给小店重新进行了一番布置，用朴实无华的外表掩盖了法宝与龙鳞，又补足了一些可能存在的短板。
　　在确定自家的小店再无疏漏后，从第二天早上开始，沈清宴除却日常的开店与修炼外，整天的时间就都耗在四处溜达上，满广平城的地面几乎被沈清宴给踩了个遍，凡是人多的地方他就一定要凑个热闹。
　　靠着挥洒灵石来狂刷名声，短短几天之内，沈清宴就成功在广平城内刷到了“一掷千金”的头衔，在城内吸引到了足够多的眼前。但在刷到这个头衔后又足足等待了大半个月，他们才终于从那个曾经的苍华派长老身上得到消息——沈清宴想要钓的名叫“苍华派”的鱼，事到如今终于上钩了。
　　“本来以为来的会是掌门那一方呢，没想到居然是许阳的人先来，听说是因为掌门还在闭关……”
　　洪文明给沈清宴带来消息时，忍不住轻轻啧了两声：“这许阳和沈师兄你也无冤无仇，想不到下手得还挺快？”
　　“谁说我和他无冤无仇了？”
　　沈清宴慢慢地剥着花生，唇边勾起了一丝冷笑：“我被抢走的东西还在许阳身上，他怕我有朝一日会从他那边抢回去，自然是想要先下手为强。”
　　“而我可也在一直等着他呢，我一直在等待着有朝一日，被他抢走的东西能够顺顺当当地物归原主……”
　　洪文明下意识想问许阳抢走的是什么东西，但在将要开口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当日在苍华派内，刚刚筑基面色苍白的沈清宴苦笑着问他的那番话：
　　“难道就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我前脚刚刚‘走火入魔’，一身功力尽丧；许阳后脚便突飞猛进，飞一般成就筑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沈清宴当时的话言犹在耳，洪文明心脏一颤，联想到自己当日因为没能格杀沈清宴而被许阳迁怒，忽然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又立刻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对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许阳和沈师兄之间，果然是有着极大的冤仇……
　　洪文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了一边，心里暗暗地发誓若是自己能够有那个机会，一定会让那许阳死一个痛快！
　　在苍华派内部的消息传来之后又足足过了数日，他们苦苦寻求的“鱼儿”才终于投进门来。
　　鱼儿上门的那日，是一个阳光温煦的午后。
　　沈清宴这一天没有开店，他让洪文明在店里留守者着，独自从自家小店里出来，例行公事地在广平城里东游西逛地扰了一圈。本以为今日也只是一个普通平常的日子而已，却不想回到店铺门前时，他却看见了十分意外的一幕——
　　一个身穿苍华派执法弟子服色的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小店门口，身后一群普通的外门内门弟子孔雀开屏般拱卫着他，洪文明满脸无可奈何地站在这堆人身前，正在一句又一句地说着：
　　“……您几位真的不要再等了，店家今日真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开店啊，确实是开啊，可是店家不在，我们这就只卖些蒸的面点……”
　　“我也不知道您不吃面点该怎么办，不然我再给您几位先上几盏茶喝着？”
　　远远地看到那些熟悉的服色，沈清宴在电光火石间便意识到一件事——他们钓了这么久的鱼，这次终于慢吞吞地咬上了勾！
　　然而十分可惜的是，这些人里并没有他想要找到的许阳。
　　在经过了短暂的思索后，沈清宴在小店的不远处停下了脚步，抬眼看着店里那一群苍华派的人，眉头一点一点地蹙了起来。
　　南二十三巷这些店铺的主家基本都是沈清宴小店的座上常客，眼见沈清宴的脸色有些不对，附近几个没什么客人的店家便放下了手上的事情，极有眼色地凑上前来：
　　“沈先生，您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您家小店里的这一群人来了有段时间了，而且怎么都不肯走，要不要我们去喊城卫队的人来……”
　　“暂时不用。”沈清宴很快便摇了摇头：“谢谢诸位好心，我只是想不到事到如今，他们居然还不肯放过我……”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报告城卫队的事情还请诸位不要麻烦了，苍华派财大势大，我不想因此连累了诸位。”
　　“请诸位放心吧，不过是几个苍华派的弟子而已，我能应付。”
　　沈清宴轻声说。
　　那几个店家听了，怒火“腾”地一下便窜了起来。
　　“苍华派的？怎么又是苍华派的？”
　　“当年城主发了那样大的脾气，他们居然还敢来……”
　　“怪不得一直在那里胡搅蛮缠呢，苍华派的人一惯最爱做搅屎棍！”
　　他们的声音很大，很快就有更多的店家听到声音围拢了过来。顷刻之间，整条南二十三巷便因为共同的敌人而变得与沈清宴同仇敌忾，当即就有人自告奋勇地往城主府的方向去，沈清宴甚至能听到那人一边走一边向四下里说：
　　“苍华派的人又到广平城来了！”
　　“对，他们估计是又想要来闹事……”
　　“谁说不是呢！一群阴魂不散的东西……”
　　而沈清宴见到这样的情形，却只是微微地挑了下眉，随即几步走到自家店铺的门前，“咚咚”地在门扉上敲了两声。
　　“谁啊？”
　　其中那个领头执法弟子懒洋洋地问，他甚至连头也没抬。
　　“真是好笑，你们明明是来找我的，居然还来问我是谁？”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来。那新任的执法弟子忽然一抖，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认识那个声音！
　　那执法弟子急急抬起头来，第一眼便看见沈清宴半靠在门扉边，笑意泠然地看着他们，他的袍角微微翻滚着，指尖之上有光芒微闪，独属于筑基期的威压隐隐，让执法弟子第一时间便感到头皮发麻。
　　他抬起脚，缓步向店铺内走来。
　　危险！！！
　　连更多的反应也来不及做，执法弟子下意识就一拍桌面想要飞身后退，结果手掌刚一拍，一股未曾预料到的反震之力便沛然袭来，痛得他当即“哎哟”一声，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差点折了。
　　而此时此刻，沈清宴的左手已经微微抬起，当着执法弟子的面，他“啪”地打了一个响指。
　　小店内那一应“朴实无华”的桌椅板凳，忽然流转起水样的璀璨光芒。
　　执法弟子瞪大眼睛，下意识地觉得不好，身上的灵力才刚刚运起，却竟然遇到阻碍一般黏在了途中……只能眼睁睁看着桌子椅子一瞬间统统凭空浮起，用极短的时间完成瞄准后，便一往无前、气势汹汹、无可阻碍地向着自己当头砸来！
　　“救命啊！”
　　“杀人啦！”
　　在刺破耳膜的尖叫声中，那几名跟在他身后的普通弟子顷刻间就已经作鸟兽散，越过院墙跳出窗户各显神通，一眨眼的工夫便飞奔到了屋外。
　　而作为那个真正被瞄准的对象，执法弟子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甚至连转身的动作也没做完，第一个巨沉巨重的桌子便已经破风袭来！
　　——在执法弟子本能的闪躲中，桌子狠狠地掀起自己的一角，重重敲在了执法弟子的脑门上。
　　执法弟子痛得“嗷”地一声喊，也顾不上自己红肿的手掌了，想也不想地抬手捂着脑袋便往店门外跑。然而他的速度怎么可能比飞起来的桌子椅子快？
　　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整个小店的门就已经被桌椅板凳们堵住了。可怜的执法弟子被埋在一堆起起伏伏的桌椅板凳里，很快连身影都看不见了，只听到“嗷！”“啊！”“救命！”的惨呼声络绎不绝地从那堆家具里传出来……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师兄？”
　　门外的苍华派弟子们听到了执法弟子的声音，在外面砰砰砰地捶起了门。然而捶门又能有什么卵用呢？这门可是早已经脱胎换骨，经过周天平台的权威认证，用捶的根本不可能被击破。
　　“别敲了，你们敲不破这门的！”
　　沈清宴懒洋洋地站在窗户边，随口朝店门的方向道：“我劝你们最好还是先停手，不然这房子把你们自动识别成攻击者，引发防守反击，那你们估计就会——”
　　“很惨”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沈清宴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尖叫。
　　透过窗缝往外一看，果不其然，正是遭到了店铺的防守反击。
　　沈清宴轻轻摇了摇头，从屋子里拖出了一只没有参与追杀执法弟子的板凳，悠悠然坐在了小院的大树下，拿了一些昨夜泡好的黄豆，一边听着惨叫声，一边开始给黄豆去皮，慢条斯理地磨起了豆浆……
　　小店门口，两头镇守在那里的傀儡貔貅已然活了过来，正张着一口白森森的利齿，追着一群苍华派弟子在南二十三巷里来来回回地跑，时不时传来的尖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再加上小店门口处执法弟子的惨呼，这一阵阵高低错落的救命声几乎形成了一种韵律。
　　“……真惨。”
　　沈清宴在这韵律里轻轻啧了一声，露出了一个悲天悯人的笑容来。
　　一群苍华派弟子在南二十三巷里被人按在地上单方面暴揍，这消息很快就沸沸扬扬地流传到了广平城之外，而作为事件的当事人，这几名弟子鼻青脸肿地从沈清宴的魔爪下逃脱、好不容易回到苍华派内后，等待他们的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英雄的待遇。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在属于自己的洞府内，许阳看着面前的一群形容狼狈的人，无法控制地大喊道。他狠狠地一挥袖子，砸碎了矮几上珍贵无比的冰莲琉璃杯。
　　纯白洁净的冰莲花纹清脆地碎了一地。
　　站在满地琉璃杯的碎片里，以执法弟子为首的一众人等战战兢兢地立在许阳面前，害怕到连头也不敢抬。
　　许阳烦躁地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大步流星。
　　“沈清宴就算已经重新筑基，也不过是一个筑基修士而已！而我派了你们六个人去！”
　　“双拳再厉害，也抵不过四手吧？你们几个就算围起来随便乱扔一些法术，至少也可以把他打得重伤吧？”
　　“他只不过是一个筑基修士而已！”
　　“满门的苍华派弟子我不选，我独独选了你们几个，你们觉得是为什么？难道因为你们长得好看？？”
　　他用力嗤了一声：“我选你们，是因为信任你们，我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心愿去为我解决麻烦……可结果呢？”
　　“结果沈清宴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不但活着，他还能把你们都打得狼狈不已、鼻青脸肿，甚至连半条命都要被他吓得没有了！就连苍华派好不容易洗白点的名声，也被你们在广平城里又一次弄臭了！现在广平城都不许苍华派的人进出了你知不知道？？”
　　许阳一脚踹翻了摆满灵果的方桌，充满灵气的果实滚了满地，又被他毫不吝惜地随脚踏烂了。
　　“废物！废物！废物！你们统统都是一群废物！早知道这样，我有什么必要帮你去夺这个执法弟子的位置？当初为了这个位置求我的人可不止你一个，现在看来，他们没准哪一个都比你强！”
　　他几乎是指着那名执法弟子的鼻子道，后者不可抑止地微微颤抖起来，却不敢有更多的反抗，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拼命地朝着许阳磕着脑袋：
　　“求求许师兄给我个机会！求求许师兄给我个机会！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沈清宴，我一定会将功补过——”
　　“将功补过？？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将功补过？！他在广平城的消息已经闹得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而你们现在根本就进不去那里！”
　　“我反反复复地告诉过你们，这一次一定要杀了沈清宴杀了沈清宴，你以为是为什么？被你们错过的机会有多宝贵你们知不知道？之前的机会你们就没有抓住，事到如今，难道你们还能偷潜进广平城去，让沈清宴现在就立刻死了么？！”
　　许阳怒意勃发的声音在整个洞府里回荡，传到洞府外时已被幽长曲折的门道拉得扭曲变形，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越过满园奇花灵草走到洞府门前，听到许阳的话后，不由得拧起了墨黑的长眉。
　　许阳并不知道洞府外来了人，他还在满心怒火地朝着那几个人大喊道：
　　“你们难道是傻子吗？在苍华派呆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沈清宴是怎样的天才？他被逐出苍华派的消息一传出去，立刻就会有许多门派找上门来！他身为散修的时间很可能只有这么短短半月而已！而我们知道了他停留在广平城，这原本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
　　“一旦在这段时间里你们没能杀掉他，他很可能立刻就抱上了什么门派的大腿！等到他背后有了靠山，你以为杀起来会很容易？平时在我这边来来去去，你还不知道门派对核心弟子的保护有多严格吗？沈清宴那样的人一进门派就肯定是核心弟子，你们以为还能杀他？！早知道会这样，不如当初我自己去——”
　　“阳儿！”
　　恰在此时，一声隐含责备的声音传进了许阳的耳中，许阳浑身一颤，下意识低下头来。
　　见他突然沉默，洞府中的其余几人都有些奇怪。但跪在地上的没有敢抬头，站在一边的没人敢抬眼，唯独有一名与许阳关系较近的，壮着胆子颤巍巍地喊了声：
　　“……许师兄？”
　　许阳回过神来，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行了，你们都先去吧，先好好养伤，等我想起来了再找人喊你们过来。”
　　“是。”
　　“谢过许师兄。”
　　那几名弟子虽然有些疑惑，但无不如蒙大敕一般，毫不犹豫地退了下去。
　　许阳洞府的大门随即敞开，这几名弟子前前后后鱼贯而出，黑袍身影就背着手立在他们身边，但十分奇异的是，从头至尾都没人多看那黑袍身影一眼——就好像他在他们的眼中，其实并不存在一般。
　　等那几个弟子都陆陆续续地走光了之后，许阳洞府的门却还是没有关。那黑袍身影站在门前等了一会儿，在确定洞府里除了许阳外空无一人后，方才入了洞府，穿过曲折的长廊，一路往许阳的方向走去。
　　许阳依旧保持着刚刚人走时的姿势：垂着头，双手下垂，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安静温顺极了，完全看不出前一刻他那愤怒焦躁的模样。
　　他始终这样站着，直到感觉到那个黑袍身影到了自己面前，许阳才微微握紧了双拳，深深地俯下！身，向着那个黑袍身影行了个大礼后，这才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
　　“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锦瑟华年投喂的地雷~感谢梦里伽罗投喂的地雷~感谢萧投喂的地雷~感谢叶子yyy投喂的地雷~
　　感谢画伞、青木、雪舞青丝、我只是来自远方、萧、韶烟远灌溉的营养液~~
　　说好的入v结果却推迟了的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吧QAQ……谢谢你萌没有抛弃我！抱住你们么么么么！！


第25章 
　　苍虬子站在自己的私生儿子面前,神色严肃而冷淡。
　　“你又派人去找沈清宴麻烦了？”
　　“……是。”
　　苍虬子蹙起眉头瞥了一眼许阳，毫不客气地质问他：
　　“你一身灵力都炼化纯熟了？给你的那些功法都已经学会了？筑基期的关卡有把握突破了吗？我观你修为，与我闭关之前相比毫无进步,莫非这段时间以来你只学会了勾心斗角,在真正重要的方面竟是一事无成？！”
　　“可是沈清宴活着,终究是一个隐患！我如何能放任他在外面逍遥——”
　　许阳虽是垂头敛目，却没有忍住出声反驳,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要是你当初直接将他杀死，又哪里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我帮你收拾残局,难道却反而是做错了么？”
　　“当然是错了！你以为我当初为何没有杀他？”
　　苍虬子厉声道：“于你而言沈清宴或许算个人物,于我而言他不过一手便可以捏死！我留着他自然是有我的用处——”
　　“用处？如果你说留着他有用，为什么事到临头你又让他跑了？！难不成这也是你的计划之一吗？让天下人都知道苍华派掌门有多么宽和慈爱,即使夺了徒弟的道基都不忍心杀他,给自己博一个心慈手软的‘美名’？！”
　　许阳几乎没有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讽刺，苍虬子听了面色一寒,沉声道：
　　“我确实是没有想过他居然会跑掉，但了结沈清宴的事情却根本与你无关！我不顾议论给你争取了门内最好的环境，不是要让你躺在灵石堆上搅风搅雨的！”
　　许阳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不肯与苍虬子对视。
　　“阳儿！”
　　苍虬子见此,加重了语气道：“你要知道,云浮山再过半月就要开始天下收徒了，与我苍华派这种偏居一隅的所谓大派相比，云浮玄天才是真正仙家门派！以你如今资质,若是能将夺来的道基彻底炼化，被云浮山看中收为弟子不过是手到擒来！”
　　“只要被云浮山收为弟子，沈清宴又能算是个什么东西？只要你认真修行，总有一天能够破丹成婴，到时候寿享千岁，闭个关的工夫就是百年，几次闭关出来沈清宴很可能都已经寿命耗尽而亡，到时候回头再看，你也会觉得与他较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沈清宴说不定也能破丹成婴呢……”
　　许阳低声说。
　　苍虬子听了眉眼一立，厉声喝道：“他破丹成婴就破丹成婴，又关你什么事情？你有云浮山又有苍华派，难道还怕一个无财无势的散修么？”
　　“况且你二人如今资质变换，沈清宴现在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五灵根！你以五灵根天资修行数年，对其中艰难困苦当是最清楚不过，如何这资质在你身上时你不觉得自己能有何成就，到了他的身上你却反而怕了？”
　　面对苍虬子的质问，许阳辩解道：“他如今的确是五灵根不错，可是我听说他在数日之内就再度成就筑基——”
　　“那又怎么样？筑基修士在修真界里大把大把，他又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若说筑基，沈清宴好歹曾经修成筑基过，走过的老路再走一遍当然不难，可若是还想要更进一步？”
　　苍虬子轻轻地嗤了一声：“我敢打赌，他当日筑基时修为如何，再过二三十年修为也还是如何，根本就不会有一丝寸进！”
　　“阳儿啊，你与其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不如集中精神炼化道基、修炼法术，让自己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筑基修士。被云浮山看中收入门墙，可比呆在苍华派得过且过要强得多了。”
　　苍虬子语重心长地说。
　　许阳垂下头不再说话了，沉默许久，他轻声说：“……儿子知道了。”
　　“你知道便好。”苍虬子长长出了一口气，他背起双手：“你且安心好好修炼，沈清宴那边的事情，等我闭关出来就去着手解决。”
　　“爹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最少也得再过数月吧。”苍虬子的眉毛皱了皱：“沈家的库藏里东西比我想象的多，我就算只是一个一个的炼化过去，也要耗费上不少功夫。”
　　许阳咬了咬牙，没忍住问道：“沈家的宝物就在那儿也不会走，您就不能过段时候才去炼化吗？沈清宴活着在广平城里蹦跶，我总觉得内心十分不安……”
　　听到许阳的话后，苍虬子深深叹了口气。
　　“也罢，为了让你安心修炼，沈清宴这事儿也还是尽早解决掉吧。”
　　许阳听了微微一喜：“您是要提前出关吗？”
　　“不，我不会出关。”苍虬子沉思片刻，对许阳说：“你拿上我的掌门令，去吴长老那儿走一趟，就说让他跑一趟广平城，无论如何都要将沈清宴给请回来……”
　　“请？”许阳不可思议地重复：“——请？！对他这么客气干嘛，您难道是要请他回来重新做苍华派的首席弟子？”
　　牵扯到自己首席弟子的身份，许阳显得格外警惕。
　　苍虬子见此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不过是个说辞而已！你一心揪着这些表面功夫做什么？”
　　“沈清宴此人看似孤傲，实则最是善良心软。他在苍华派生活这么多年，多少是有些感情在的，吴长老又最擅长以情动人，只要把他煽动得回了派内，到时候再发生什么不就是由你说了算？”
　　许阳听了这才松一口气，再不犹豫，垂头应诺道：“是！儿子知道了！儿子一会儿就派人——不，我立刻就亲自去找吴长老！”
　　苍虬子点点头，嘱咐道：“等到此事了结之后，你且要一心修炼，云浮山收徒的日子可已经为期不远了。”
　　“是。”许阳恭声道。
　　苍虬子见此，不怎么自然地笑了笑，随着一阵轻烟飘过，黑衣墨眉的苍虬子在许阳的面前消失不见了。
　　许阳依旧维持着垂头行礼的姿势，安静地立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苍虬子真的走了，他才长出一口气，缓缓直起身来。
　　“吴长老么？我爹还是太心软了，换成我早就一剑戳死他，哪还要费这么多工夫。”
　　他摇摇头，却心知肚明自己没有那个戳死沈清宴的能力，只能走出洞府，往吴长老所在的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广平城内的南二十三巷里，则再一次渐渐飘出了香气。
　　沈清宴独自站在厨房里，面前的灶火上是一锅冒着热气的豆浆，他用长柄木勺小心地撇着豆浆上浮起的泡沫，而洪文明则立在厨房外面，捧着一碗洒了砂糖的豆浆喝得不亦乐乎。
　　“沈师兄，这豆浆真的是太好喝了，又香又美，加了砂糖后还甜滋滋的。您让我只喝一碗，这哪里够，我觉得我可以再喝一锅！”
　　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空荡荡的碗，眼神老是往旁边两碗香喷喷的豆浆上面飘。
　　直播间的观众们很快注意到洪文明的眼神，不由得感到一阵紧张。
　　臣本狂生X：“啊啊啊主播你小心一点！我觉得洪文明眼神不对啊！他很有可能想要抢我们的豆浆！”
　　包包瑄：“主播你快阻止他！好不容易今天土豪不在，我们不能反而让洪文明钻了空子——”
　　野渡无人：“……救命啊主播你快看啊！！！洪文明往豆浆的方向去了！！！”
　　在观众们的惊呼声中，沈清宴头也不回，随手用木勺那长长的柄尾用力一敲，洪文明顿时“哎哟”一声，满脸苦色地收回了手去。
　　“要么再喝一碗豆浆就出去，要么安静点等我把这锅做好。我把话提前放在这里，你要是想再喝一碗豆浆也行，等会做好东西可就没你的份了！”
　　沈清宴一边说，一边将灶上的火熄了，洪文明站在原地左右为难了半晌，方才鼓起勇气道：“可是这有这么大一锅呢……我就算多喝两碗也……”
　　“晚了。”
　　沈清宴冷哼一声，收回手来：“我已经点上卤了。”
　　洪文明用力眨了眨眼睛，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那锅香喷喷的豆浆一点点凝固起来，变成了一大锅白生生的豆花。沈清宴舀起豆花盛了两碗，一碗浇上了咸鲜的鸡汤，另一碗则撒上了晶莹的白糖。
　　鸡汤是特意熬好的，加了黑木耳、虾皮与火腿碎，浇在嫩生生的豆花上时，冒出的香味让人吞了好一阵口水。
　　沈清宴另切了少许香菜，又舀了一碗豆花后将鸡汤浇在其上，又撒上香菜，特意端得离另外两碗稍远一些。
　　“香菜的味道独特，有些人喜欢有些人不喜欢，你们先各自尝尝，看看自己喜欢哪种再说。”
　　然后他往甜豆花上洒了一些焖得极烂的蜜红豆，想了想又点缀了几个葡萄干，同时沉声对洪文明道：“这三碗豆花都不是给你的！你想吃哪种和我说，我直接给你再做一碗。”
　　洪文明立在三碗豆花之间，左看右看看了好一会儿，眼巴巴问沈清宴：“……真的不能三碗都吃？”
　　“可以啊。”沈清宴轻轻松松道，洪文明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到沈清宴补充了一句：“只要你自己会做。”
　　洪文明：……
　　“……那……那我还是要这碗好了。”
　　他看了那三碗豆花半天，终于闭上眼睛，随便指了一个方向。
　　沈清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沉默片刻，对洪文明道：“你指的是自己昨夜没吃完的那半个包子。”
　　洪文明：！！！
　　“我居然还剩下半个包子？！怎么可能？沈师兄做的包子那样好吃……”
　　他的关注点好像一下子变了，沈清宴却是不怎么在意地说：“再好吃的东西吃不下也是吃不下，不过是半个包子而已，又有什么的？况且这小店里就只有你我两个人。包子既然不是我剩的，那吃的人自然只能是你。”
　　“不对啊？不可能啊？我吃沈师兄做的东西什么时候有剩？”
　　洪文明深深皱起眉，看起来颇为不解的样子。
　　沈清宴摇摇头：“不可能就不可能吧，半个包子而已，说不定是我们哪个梦游吃的呢。”
　　说着他又舀了一碗豆花，往上面洒了白糖、葡萄干与蜜红豆。
　　“好了，你先吃这个吧。”
　　沈清宴抬起头，将手里的豆花递给洪文明：“我看你好像比较喜欢吃甜的，就自作主张给你做了，你吃着要是觉得不好，我再给你做咸口的。”
　　“……沈师兄您真是太好了！！！”
　　洪文明捧着豆花发自肺腑地道。
　　沈清宴轻轻笑了笑，转身将灶上又了火，稍稍煮了一会儿，满锅的豆花便逐渐开始凝实。
　　他重新将火熄了，一勺一勺地舀去了锅内渐渐积起的水，将凝固起来的豆花分别盛进两只模具中，用纱布包好压实塑形。其中一份压了好一会儿，另一份不过片刻便掀开了，露出的豆腐嫩生生的，沈清宴切了一些放在笼屉上蒸，快刀剁了些葱花蒜末。
　　调味汁是已经备好了，蚝油香油再加上生抽。沈清宴取出蒸熟的豆腐，将盘中的水倒尽后，便把调味汁浇在了豆腐上面。
　　调味汁单独放在一旁时，小小的一碗看上去并不起眼，如今往蒸好的豆腐上一浇，白嫩的豆腐浅浅地浸在调味汁里，上面再撒上香喷喷的蒜末与碧绿色的葱花，闻着看着都令人食指大动。
　　“可、可以吃了吗？”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眼巴巴地问，沈清宴微微一笑，干脆道：“不能。”
　　在一阵失望的叹息声中，沈清宴将灶上的空锅烧热，倒进了少许油烧到冒烟，十分熟练地拎起锅往豆腐上徐徐一浇。在喷鼻的香气与细微的“哧啦”声中，沈清宴放下锅子，不等发问便道：“现在吃吧。”
　　直播间里顿时一阵欢呼雀跃。
　　洪文明早已吃完了自己的那一碗豆花，此时正神色渴望地看向沈清宴面前的豆腐，沈清宴注意到后，叹着气给他盛了一小碗。
　　“你先吃吧，我再做点东西配，总吃这一样未免显得单调。”
　　他说着，便弯腰去取澄粉，洪文明蹲在一旁抱着那一小碗豆腐吃得欢快。
　　正吃着，洪文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对沈清宴说：“对了，沈师兄你听说没，这广平城里唯一的一家客栈，前几天的时候居然被转手了！”
　　“哦？转手了？”沈清宴想起那间客栈，不由得挑了下眉：“他们那客栈卖了多少钱？”
　　“不知道，但那客栈生意这么好，少说也能有个三五千的吧？”洪文明猜测道，他又吃了一口豆腐：“不过沈师兄，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什么？”沈清宴一边问，一边将整只的鲜虾去头去尾。
　　“沈师兄你可知道那客栈的原主人为什么要把它转手？”
　　洪文明端着豆腐碗，满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已经私下里打听过了，据说那间客栈的老板，是把全副身家都砸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想要他一举突破筑基、成就炼气，以高人一级的身份去参加云浮山的弟子大选！”
　　“云浮山天下收徒一甲子方得一次，我走的时候苍华派内都有些人心思动了，想要退出苍华派去参加选徒……这广平城里有人起这个心思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居然把全副身家都砸在里面……啧啧，那客栈老板肯定很爱自己的儿子。”
　　洪文明蹲在那里感慨地说：“那个客栈本身可是日进斗金啊！客栈老板居然会狠心出手，估计是笃定自己儿子能选上。筑基到炼气的这个关卡我可是连摸都没摸到呢，他儿子听说才只是凡人境，开窍还是心动？反正要把他拱到炼气，想想也够那老板肉痛。”
　　沈清宴听到这里，剥虾壳的手不由顿了顿，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儿子居然只是凡人境？凡人境要到炼气，短时间内是绝不可能的，除非用丹药堆……可是用丹药强行堆上去的炼气真的算是炼气？一身灵气都不是自己的，炼气又炼得是什么东西！”
　　他说着，用力把手里的虾仁往大碗中一掷。
　　“嗨呀！谁说不是呢！所以不少人都觉得那客栈老板疯了！”
　　洪文明一拍大腿，啧啧叹道：“不过那客栈老板可是连自己一家安身立命的根本都卖了啊，我看那客栈老板也不是傻得，没有一定的把握怎么可能这么做？虽然当云浮山的弟子的确光荣，要能进了山门卖了客栈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万一要是进不去呢？到时候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行了，别说这个了。”沈清宴并不觉得这种八卦有什么好聊的，当即摇头让洪文明换个话题：“聊什么不好聊这个，若是人家其实不止一个儿子呢？又或者人家根本就不是要把儿子送进云浮山，只是用这个借口处理财产，想要另做一些其他什么事情……”
　　“这倒是也有道理。”
　　洪文明捧着碗迟疑了一会儿，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只是道：
　　“沈师兄你知道的吧？云浮山可确实是个好地方，正道第一仙门啊，和苍华派比起来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当年北朔郡那个屠杀数个门派城池的疯子妖王，不就是被云浮山一个长老一人一剑灭了的吗？还有当年的裂天之变，听说云浮山可是有不少高人以身化入天地，才最终阻住了那场灭世浩劫……”
　　他说着说着，将目光转向沈清宴，试探着问道：“沈师兄你觉得，云浮山这个地方怎么样？”
　　沈清宴的眉头皱了皱，他轻声道：“你想说什么我明白，但我毕竟是苍华派出身，不是普通散修。我和苍华派还有得是账要算，若我入了云浮山，这笔烂账岂不是也要连在了云浮山的身上？云浮山又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去坑害他们。”
　　“这怎么能叫坑害呢？云浮山和苍华派比起来一个是大象一个是蚂蚁，随随便便就碾死了，沈师兄既然是要报仇，找个大腿抱着岂不是会顺当得多……”
　　洪文明苦苦劝道，沈清宴听了，却只是毫不迟疑地说：“云浮山是云浮山，苍华派是苍华派，我沈家是我沈家。搭上云浮山之后报仇确实是容易得很，可难免要利用云浮山的名声威势，我若为了一己之私去动用这些，岂不是于云浮山的名声有损？”
　　“云浮山对弟子一向护短得很，沈师兄你若是进了他们山门，云浮山为你出手是理所应当的事，又怎么会对他们的名声有损……”
　　“正是因为我知道这点，才无论如何也不能去云浮山为徒！”
　　沈清宴一剪剪断了虾头，斩钉截铁地道：“云浮山的名声是好，但那是千千万万云浮弟子付出汗水鲜血乃至生命的代价才堆积起来的，他们的功绩值得光耀千秋！我若是故意利用这名声为自己谋利，又哪里有成为云浮山弟子的资格？”
　　洪文明见此，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算了，没办法，沈师兄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低头吃光了碗里的豆腐，起身将碗放到桌上，看着沈清宴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我听说过段时间云浮山就会来广平城里收徒，我虽然资质不行，可对云浮山也是有着几分妄想的，您到时候要不要陪我一起……？”
　　洪文明一边问，一边想着云浮山的人又不瞎，以沈清宴的资质性情，只要把他带去他们面前溜一圈，云浮山的人恐怕是用抢的也要抢沈清宴上门！
　　“不用，你单独去吧。”奈何洪文明想得再怎么美滋滋，沈清宴却也是一口就回绝了他。
　　“……沈师兄您不要这样！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我自己想去试试看……云浮山毕竟是最顶尖的一个门派了，苍华派和他们比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只是要您陪我一起去，又没有让您也参加大选……”
　　洪文明苦苦劝着，沈清宴却只是一味摇头，到了最后，甚至直截了当地道：“云浮山最主修的是剑道，我又不是剑修，去云浮山又能有什么用处？”
　　“话不能这么说啊……”
　　洪文明说得口干舌燥，只觉得再没有什么办法了，但他又不能看着沈清宴就这样放弃这次机会。
　　虽然他认为以沈清宴的资质，再过一个甲子后修为必定增加，到时候参加收徒大典也不是不可以，但谁知道一个甲子后他能不能报得了与苍华派的大仇？！毕竟那可是一个门派啊，而沈清宴如今只是个散修！
　　就算当真出现奇迹，沈清宴在一个甲子内把苍华派给灭了，可等到那时再入云浮山，十几岁的筑基和七十几岁的筑基那能一样吗？难不成沈师兄还能创造另一个奇迹，在一个甲子内成功从筑基突破到炼气？
　　筑基可是有着足足九重天，如果不算上吃药的那些修士，史上从筑基到炼气的最年轻的一位，满打满算也在这九重关卡上耗费了六七十年哪！
　　洪文明站在原地，苦思冥想许久，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叹气道：“既然沈师兄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沈师兄你自己不去报名就罢了，若是云浮山的人找上们来，沈师兄你总不会当场把他们给打出去吧？”
　　沈清宴正把最后一只虾仁放进碗里，听到这话后眉头微皱，转身看向洪文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浮山的人找上门来？”
　　洪文明嘿嘿一笑，却只是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阿琼y投喂的地雷~~
　　感谢小一、臣本狂生X、池鱼笼鸟、见素、韶烟远、野渡无人、懒癌综合顽固体、阿琼y、喵巫师、柳青溪灌溉的营养液~
　　为了补偿前天的断更，今天这更也是粗长菌！


第26章 
　　深夜,广平城南二十三巷。
　　平日里宁和静谧的小巷里，有几道人影蹑手蹑脚地从阴影中穿过。其中一个人到了沈清宴小店的门前，左右张望了一番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店门,对着身后的同伴招了招手：
　　“快！快些过来！”
　　于是剩下的几人便将身一猫,无声无息地挨个儿钻进了店里。
　　洪文明正在店里等着，他手里持着一根蜡烛,摇晃的烛焰将他的脸色照得明灭不定。
　　“人都到了？”
　　店外的那个人问洪文明，见洪文明点了点头,他便也猫腰钻进了店中。
　　店门悄无声息地合拢了。
　　洪文明带着这几个人,一路往小店的后院去，边走边声音极轻地说：
　　“等会儿尽量都安静些。沈师兄如今正在厨房里做菜,他独自一人做菜时通常是心无旁骛万事不理的,但你们若声音太响了，难免也会发生什么意外……走这边。”
　　他领着他们拐了两拐,绕进院内一间偏僻的小房间中，关上门“噗”地吹灭了蜡烛，烛光符的微光在黑暗中接二连三地亮起，映亮了十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
　　“诸位。”
　　洪文明一步上前,朝着众人团团鞠了一圈躬,语气严肃地道：“首先我要感谢大家的到来。想来今日聚会于此的目的大家也都清楚,无论我们出身何方，修为如何，此时此刻,我们都是带着同样的目的才聚到一起的。”
　　“而这个目的！就是——”
　　他唰地拉开一条长长的横幅：“——如何将沈清宴送入云浮山中修行！”
　　随着这条横幅的展开，不大的房间里立时响起了“嗡嗡”的窃窃私语声，南二十三巷的店家们低声地议论起来。洪文明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见他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啪啪”地敲了两下木门。
　　“诸位，诸位！”洪文明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我知道你们肯定对这个问题抱有疑虑，毕竟沈师兄留在南二十三巷里，我们大家都有福利。要是沈师兄去了云浮山，别的不说，那些美味的菜肴却是一时半会再吃不到了——敢问大家是否是这么想的？”
　　房间里响起一阵嘟哝的应和声。
　　洪文明心道果不其然，当下耐心道：“我现在先问大家一个问题，诸位在广平城里想来已经呆了不少年头了吧？对修真界方方面面，各色各样的了解，大约也有着一些吧？”
　　“但像是沈师兄这样做得一手好菜的修真者——不，哪怕是凡人——敢问各位可还曾听过、见过？”
　　见无人回答，洪文明便稍稍加重了语气：“我洪某人自认对修真界也有着几分了解，但沈师兄的手艺我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无论是把这个修真界往前数一万年还是往后数一万年，像沈师兄这样的人你绝找不到第二个！”
　　“既然如此，那对于沈师兄我们就不能用短视的目光去看待！”
　　他啪啪地抖着手里的横幅，慷慨激昂道：“沈师兄，是值得我们修真界去万世传承的隗宝！”
　　“你说的固然有些道理，可他是个人又不是宝物，怎么能做到万世传承？”
　　角落里有人忍不住问。
　　此人问完之后就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做这个出头鸟。孰料洪文明听到这问题后却双眼一亮，一拍大腿道：“对啊！就是因为他是个人而不是个宝物，我们才更有机会能做到万世传承！”
　　面对神色茫然的众人，洪文明肃然道：“诸位，你们近日里也与沈师兄打过不少交道，敢问你们觉得沈师兄资质如何？”
　　“甚好！”
　　一位开典当铺子的黄须老人斩钉截铁地说：“若是老朽再年轻个百八十岁，便是抢的也要将他抢来做关门弟子！”
　　“好！那么我再问一句，以这几日你们与沈师兄的相处来看，你们认为他的心性如何？”
　　洪文明接着问道。面对他的这个问题，黄须老人微微犹豫了一下：“看起来理当是极好的，但他年纪轻轻修为便至筑基，大约没有经过什么磨折，一遇风雨便容易走火入魔——”
　　“若我再告诉你们，我沈师兄当年曾遭惨变，如今的筑基修为，已是他重修得来的呢？”
　　听到洪文明这么说，黄须老人不由得一怔，回过神来后，低声叹道：“若是果然如此，那他的心性便同样是上上之选了。”
　　“好！既然如此，我们若能把沈师兄送入云浮山，令他在资质心性皆是上上的基础上，又得到上上级别的资源与教导，那沈师兄成就金丹、结成元婴，岂不是早晚之事？”
　　“广平城内太过平和，沈师兄如今又是普通散修，若是这关头我们不帮他一把，说不定他就一辈子在筑基上蹉跎了！而筑基期的寿命才不过短短百年！”
　　洪文明几乎是痛心疾首地道：“仅仅百年啊！这样绝世的美味，居然只能在修真界存在百年！如此昙花一现便迅速消逝，岂不是令人痛惜至极！”
　　房间里一些金丹期元婴期的修士们渐渐地骚动了起来：在洪文明提到这点之前，他们还当真不曾想过，若是沈清宴只能活得百年，那百年之后没有美食吃的自己，会处于一个怎样难熬的境地！
　　很快，四下里便响起了这样的议论声：
　　“是啊！若是百年之后便再吃不到那等美味，确实是令人十分痛惜！”
　　“人都道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我等如今每日里品尝着如此美味，实在是想象不到若是有朝一日再吃不到，将会是何等情形……”
　　“对啊！正是因此，我们才要将沈师兄努力送入云浮山内！”
　　洪文明振奋精神，大声疾呼道：“若能令沈师兄成就金丹、结成元婴，立时便能让他享寿千载！与此同时，我们也能再将这美味吃上千年……”
　　“而若是他能够更进一步，修成化神乃至于渡劫，这美味自然也能长长久久地留存于天地，岂不正是可以传承万世之隗宝！”
　　听到他这样的说法之后，小房间里陷入了一瞬间的安静。
　　随即，陆陆续续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
　　“没错！”
　　“就应该这样办！”
　　那黄须老人也捋着下颌的胡须朗声笑道：“废我们一时之力，成就修真界千载美谈，老朽认为这划算得很呐！”
　　“……只不过，老朽还是有一事不解。既然小沈先生资质心性皆是上上，想来成为云浮山弟子不过指掌中事，您把我们都叫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小沈先生有什么关卡需要突破，缺少灵药灵石吗？”
　　面对黄须老人的疑问，洪文明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沉默半晌之后，他方才露出满脸苦笑。
　　“要真是缺少丹药灵石就好了……”
　　洪文明低声嘟哝着，忽然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我今日找来诸位，就是为了这件事啊！”
　　他揉了揉脸，满腔苦涩地道：“沈师兄他倔强得很，咬死了不肯参与云浮山选拔……就连去云浮山选徒的人面前走一圈都不肯！我劝了许久都劝说不动，实在是没有办法……”
　　“什么？！为什么？？”
　　房间里的众人听了都十分讶异：要知道那可是云浮山呐！一个甲子方才能得一次的机会，换成谁不抢破了头地要上？沈清宴怎么却居然不肯？
　　角落里便有人忍不住问：“他这又是何苦来由？莫非是和云浮山有何龃龉——”
　　“这倒不是。”洪文明摇头道：“他是觉得自己与苍华派有所嫌隙，入了云浮难免会带累云浮……”
　　“这——”
　　众人一听不免都有些傻眼，半晌方有人恨恨道：“这苍华派当真是如同搅屎棍一般，怎么哪哪都有他！”
　　“谁说不是呢！”
　　洪文明没有半点曾为苍华派弟子的觉悟，毫不犹豫地说道：“若是能灭了苍华派自然是好，可苍华派毕竟是一方大派，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灭亡。沈师兄为人性子又倔，苍华派既然无法消灭，那走正规途径说服他想来是说不通的，我们只能走迂回路线……”
　　“什么迂回路线？”
　　大家听了都有些好奇，洪文明扫视一眼周围，攥紧横幅一字一顿道：
　　“我们要把沈师兄小店的名声尽量传扬出去，让那云浮山内的来人自己寻上门来！”
　　房间里的众人安静了片刻，接着便是陆陆续续的应好声，更是有人笑着说道：“云浮山的人亲自送上门来，就算沈先生再如何坚定，恐怕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吧？”
　　“就是这个道理啊！”洪文明赞同道，他看了一眼大家：“我这个提议如何？大家有没有什么异议？”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什么异议。”
　　“毕竟事情的前提摆在这里，让云浮山的人自己上门，已经算是一个相对较好的办法了……”
　　房间内的众人纷纷道。
　　洪文明松了一口气，朝着屋内又团团拜了一圈。
　　“今次实在是麻烦大家了，全因这桩事情需要人力太大，我一个人实在做不来，还请众位帮我一把。我相信在我们的努力之下，很快就能够让沈师兄的小店名气大到凡入广平城的人便皆能知晓，让沈师兄的名气大到在云浮山的求索面前躲无可躲！”
　　洪文明大声说道，倒颇有几分豪情万丈的样子，众人轻笑着纷纷允诺。
　　眼见最重要的事情已尘埃落地，洪文明不由得渐渐放松下来，和大家闲谈了几句之后，正要接着和众人商量布置接下来的计划，忽然注意到大家的神色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们看着自己的表情有些说不清的古怪不说，目光还总是若有若无的，在往自己身后的方向落去……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洪文明一瞬间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地握住腰间那柄破剑，颤巍巍转过身去，只见小房间那两扇薄薄的窗板之上，若有若无地映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窗户被人从外面“啪”地一声打开了，沈清宴从窗外露出脸来，目光犀利地扫视着屋内一群人，沉声问道：
　　“如今天高夜寒，正是城内灭灯时分，敢问各位不在各自的府内好好待着，跑来我这小院子里做什么？”
　　洪文明的身体僵硬住了，他打着哈哈道：“那个……沈师兄……我们只是……”
　　还没等他绞尽脑汁地想出什么借口，便看见沈清宴眉头蹙起，十分不悦地低声说：
　　“你们要吃什么东西白天来就是，我这小店最近又不是不开张，为什么要半夜跑来我的院里，还偷偷摸摸的从厨房里拿东西？”
　　“哈？”
　　洪文明傻眼了，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用口型问：“你们什么时候去厨房里偷了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谁的身上，谁便一脸无辜地拼命摇头，甚至有人抖抖口袋又摇摇袖子，示意自己的确双手空空——妈的你们可都是修真者好吗！偷个东西用得着藏进袖子？！
　　洪文明觉得头都要大了，看来看去为难极了。他瞅了半天只觉得一眼看去谁都像是蟊贼，再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些人都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问沈清宴：
　　“敢问沈师兄，您厨房里都是少了些什么东西……”
　　“少了什么东西？你该问我还剩下什么东西才对！”
　　沈清宴一提到此节，便顿觉气不打一处来：“我本来想得好好的蒸一笼豆沙包子，红豆蒸熟了馅拌好了转身去和面，回头一看整盆的豆沙馅就都没了！我再去找豆沙馅，找了一阵子没找到，再回到案板边，我和得好好的那一盆面也一起跟着没了！”
　　“想做个鲫鱼，鲫鱼没了！”
　　“想煮个鸡蛋，鸡蛋没了！”
　　“我当真是只要一转眼，回头去看拿出来的东西便都插了翅膀似的不翼而飞了……你拿上一两样就算了，件件都拿也未免太过分了些！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眼见沈清宴真的发起火来，房间内的一众人等都有些傻眼，有人干笑着道：“沈先生，不是我说，今天这事儿可当真与我无关……”
　　“不是我啊……”
　　“也不是我啊……”
　　南二十三巷的店主们纷纷说，一边说一边不约而同地偷偷摸摸往房间外挪。修为高的仗着自身境界缩地无痕，修为低的宁愿捏碎传送符也不肯停留此间，不过短短眨眼间的工夫，房间里的人就都溜了个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逃无可逃的洪文明，与沈清宴隔着扇半开的窗户彼此对视。
　　洪文明左看右看，在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同伴们所抛弃，不得不直面沈清宴的怒火之时，他不由得苦了脸色，欲哭无泪地道：
　　“沈师兄，在这件事情上我当真是无辜的……”
　　“我也没说你有辜。”
　　沈清宴紧皱眉头，挥挥手打断了洪文明的话：“能够在我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偷走东西，单凭你的修为我想还做不到这点。况且今天晚上你足足吃了五个烧饼，再塞半两面条恐怕都塞不下去，更何况是那两大盆的东西？”
　　他将两手合拢，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手背，沉默半晌后，忽然道：
　　“我觉得我们应该试着去抓一抓小偷了。”
　　——其实沈清宴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厨房里偶尔会少一些东西。
　　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最常用厨房的人毕竟是他！就连厨刀被人动过他都能看出端倪，更何况是做好的菜品直接少了那么一分两分？
　　像是什么喷香的馄饨啦，新卤的牛舌啦，炸脆的花生米啦……就连切好的口水鸡与刚开罐的酿酒糟都一样未能逃脱魔爪。但因为当时少的东西数量不多，沈清宴下意识以为是洪文明嘴馋偷拿了，根本就没有多加注意。
　　直到最近，“洪文明”开始越来越嚣张了，拿了包子吃一半剩一半都是等闲事，甚至还开始当着他的面搬走豆沙馅，沈清宴这才发觉到不对劲。
　　在不让自己察觉的情况下轻易偷走东西？洪文明可没那么高明的偷窃水平！
　　要知道沈清宴这小院里只有他们两人，洪文明既没有嫌疑，沈清宴也不可能发了疯自己偷自己，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有什么外面偷来的蟊贼，正悄悄地潜伏在他们所在的这间小院落里。
　　在沈清宴说出自己的推测后，洪文明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我说沈师兄，你别乱说……这这这……有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也呆在这院子里……光是想想就让人背后发毛啊！”
　　洪文明下意识地看看周围，险些被大树晃动的影子给吓了一跳。
　　沈清宴摇摇头，皱眉说道：“我也希望我这猜测不是真的……”
　　如果事实当真如此，那广平城里的生活也未免有些太过可怕了！
　　为了能够抓住偷食物的蟊贼，一洗二人的心中阴影，无论是洪文明还是沈清宴，都可说是花了十足的力气在设计陷阱上。
　　洪文明尚且还分了一半的心思去宣传小店，沈清宴却是一心一意将精力都投注在了这上面。在一系列的陷阱完成之后，为了能够成功诱惑出对方，沈清宴甚至拿出了杀手锏——明炉烤肉。
　　这一天小店没有开门，沈清宴在小院的角落里摆上了一只火盆，用铁丝拧成网平铺在上面，备好烧烤的材料之后，便将火盆之中的炭火慢慢点燃。
　　炭是特意精选的出来的上等银丝炭，烧起来不带一丝烟气，温度升得又快，整只火盆里很快就变得一片通红。
　　沈清宴先是捡了几片厚薄适中的五花肉，刚刚往铁丝网上一放，便有“嗤”的白烟冒了出来，点点油花从肉的纹理上泛出，同时发出了“滋滋”的响声。不到一会儿，五花肉的颜色便渐渐变成了漂亮的熟红，沈清宴在上面洒了些调料，又略微翻烤了一会儿，诱人的香气很快便弥漫了整座小院。
　　被夹起来时五花肉烤得正好，边缘泛着微微的焦黄，内里却还是丰润多汁，一口咬下去香气四溢，动人的焦香与浓郁的肉汁交汇一处，简直是令人神魂颠倒。
　　最令人无法容忍的是，沈清宴烤肉时既没有开启直播也没有叫来旁人，他纯粹是自己一个人吃……一边吃，一边还露出极度享受的表情来，吃完几片五花肉还不算，他又拿出几只切了花刀腌好的鸡翅，也搁在铁丝网上烤了起来。
　　冒出油花的“滋滋”声响络绎不绝，鸡翅很快就被烤得金黄喷香，沈清宴一边又烤上了两片五花肉，一边另拿了一只肥大的扇贝洒满蒜蓉，同样放在铁丝网上开始慢烤。
　　鸡翅的喷香、五花肉的焦香、蒜蓉扇贝的浓香……几种香味混杂一处，渐渐地在小院中升腾起来，像是一大片令人绝望的香气的云，笼罩住了一整个南二十三巷。
　　被勒令留在店内的洪文明哗啦啦流着口水，站在原地踮脚看着沈清宴的位置满脸向往。南二十三巷里一早知道他们计划的店家更是早早地溜了，不肯呆在店里承受这痛苦又美好的折磨。
　　只剩下几个实在离不开的店主，神色复杂地嗅着这越来越浓烈的香气，吞着口水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为什么沈先生之前没有做过这东西呢？这闻起来实在太香了……要是知道吃起来是什么滋味就好了……”
　　“要我说还不如不知道呢……不知道这东西的滋味，或者还可以勉强忍耐得住；若是知道了这滋味啊……我怕我冲动之下就直接去小店里抢了就跑……”
　　他们正说着话时，忽然从巷口处传来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
　　“什么小店？你们在说什么？这里什么味道这么香……”
　　连说了数个“什么”之后，那声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停顿了片刻后，恍然大悟地道：“哦！原来你们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南二十三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只想静静投喂的地雷~
　　感谢小一、臣本狂生X、星陌and离陌、池鱼笼鸟、寒鸦、叶修的小麋鹿、画伞、见素、彼岸、天下大同、小猪乔治の姐姐、喵巫师、源源、十一月、柳青溪、鋆世、白夫人灌溉的营养液~
　　QAQ为什么你萌都说要养肥我哇！我都已经这么努力变得很粗长了……都已经被你们这群小妖精榨干了，你们居然还是不满足_(:з」∠)_……
　　再说要养肥我的话，信不信我、我、我加更啊【喂】
　　是的作者菌成功被威胁于是今天掉落的也是双更的粗长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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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要的修真等级：筑基（分为九重天），炼气（分为九重天），结丹（初期中期后期大成），元婴（初期中期后期大成），化神（初期中期后期大成），渡劫，大乘。
　　基本上只是炼气移到了筑基后面……因为个人觉得筑基到结丹太快了_(:з」∠)_


第27章 
　　几个店主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人立在巷口处，正满脸好奇地向着沈清宴小店的方向打量。
　　这年轻人看起来至多不过二十一二岁出头的模样，容貌清秀,一身白衣简单朴素没有一丝花纹,明明是丢进人堆里就再找不出的装扮,却偏偏背了一把十分特别的剑。
　　这剑约莫有三指宽窄，黑鞘黑柄,剑柄上密密地缠着草绳。黑如凝墨的剑鞘上，赫然以古体阴刻着两个复杂的小字：
　　——云浮。
　　这年轻人居然是云浮山的弟子！
　　万万没想到洪文明的计策居然这么快就能成功,店主们不由都有些怔愣,眼见着那年轻人循着香味一步一步往沈清宴的小店走去，一时间居然都没想到要去阻止。
　　直到想起小店里近日布置的陷阱,其中一名店主才忽然浑身一颤,大喊道：“道友留步！”
　　年轻人的脚步顿住了，他神色迟疑地转过头：“您在叫我？”
　　“对对对！就是叫您！”
　　眼看那年轻人停下了脚步,还不等店主松一口气，便听见那年轻人紧接着问：
　　“请问您叫住在下所为何事？若是无甚要紧的话，还请您暂且稍待片刻，我去这店里转转就回……”
　　年轻人说到这里时垂眼笑了笑,带着一点微微的羞涩：“……这店里传出的味道实在太香了,我定力不足,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
　　店主们：……
　　他这是要去沈清宴的店里吃饭吗……
　　不！等等！您现在可千万不能去啊！！
　　“道友请三思啊！这小店现在可不在开门时间……您要不还是改日再来吧？”
　　最先开口的那店主小心翼翼地道，年轻人听了，却十分坚定地说：“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今日店中一样有人。我此时乘兴而来，与彼共乐而归，岂不是人间大快之事，又何拘开店不开店的这等小节？”
　　“这、您……可人家毕竟没开店啊！”
　　店主完全傻眼了，他这边急得燎毛上火，年轻人却依旧坚持自我地道：“若是这店主摆明车马不准人进店也就罢了，可如今并没有这等事情，我如果不进店中去试上一试，焉知店家不是我辈中人？”
　　无可奈何之下，另一名店家只好委婉地道：“在人家关店的时候突然闯进去，说不定会被人当做上门的强梁，给您闷头套个麻袋暴揍一顿，您说为了一顿饭挨一顿揍这冤不冤？又不是其他时候没得吃了？”
　　谁知道他这样一说，那年轻人反而仰天长笑起来，道：“若能偶遇一知己，就算被套了麻袋又如何？被轻轻地揍上一顿，就当是不打不相识了！”
　　“若是他想要重重地揍我一顿——”他拍拍背上长剑：“我可也有我的鞘中剑！”
　　话音刚落，那黑鞘黑柄的长剑便在鞘中发出一声清越长鸣，就好像在应和主人的话语一般。
　　年轻人见此，哈哈大笑两声，转头便往沈清宴的店里去了，任由几位店家在身后再怎么连喊“道友”，都一样头也不回。
　　几名店家站在巷内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内心深处不由得感到了隐约的无力。
　　“……那个，要不要先派个人去和沈先生说一声？”
　　有个店家率先提议道，然而等他说完，其他的几个店家却不约而同地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沈先生的店里店外可全是陷阱啊……”
　　其中一个店家道：“想想那店里的法宝桌椅，龙鳞壁饰吧！沈先生要在这样的店里做陷阱，那陷阱得是什么级别的？我这点小身板，可万万不敢往跟前凑啊！”
　　“要是我已经渡劫大乘了，那我或许有胆子敢去趟个水……但是现在……”
　　他渐渐地不说话了，长长的一道南二十三巷里寂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几名店家面面相觑片刻，最终有人开口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听天由命吧……”
　　……毕竟那是云浮山弟子，心胸必定宽大不说，在沈清宴的陷阱里也不会那么容易完蛋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几名店家齐刷刷将目光转向了沈清宴的小店。
　　此时此刻沈清宴已经将鸡翅扇贝等烤好了数盘，全部放在了自己事先预定好的地方。为了给蟊贼创造机会，他甚至故意将目光移到别处，神色专注地看着火盆，只用眼角余光注视着那几盘烧烤。
　　一旦有人——不，有生物——进入那几盘烧烤的放置范围内，店中的陷阱立刻就会被触发！到时候自己抓贼拿赃，一陷阱下去正好两全其美。
　　沈清宴一边想，一边愈发仔细地烤制着面前的那块羊排。
　　在“滋滋”的轻响声中，羊排的颜色慢慢变成漂亮的焦黄色，浓郁的香味一点点冒了出来。沈清宴小心翼翼地夹着这块羊排，正准备给它翻个面，却忽然听到一阵长笑声从小院外传来，同时眼前似乎掠过了一道剑光：
　　“哈哈哈哈！今日相逢即是有缘，道友有如此妙手，我也有着一把好剑，我二人在此对坐，赏剑共乐，岂不是令人欣然之至——哦哦哦哦哦哦啊！！！！”
　　一刹那间，店里店外所有的陷阱尽皆被触发，沈清宴大惊失色地站起身，眼睁睁看着几股雾气从头顶喷出，紧接着一团麻袋从空中坠下，被四面八方飞出来的各种材质的绳子和网包得严严实实，落在地上特意挖出的金属深坑里时，还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你是谁？？？”
　　沈清宴下意识地问，问完这句后他两三步跑到陷阱前俯身一看，正看到那坨麻袋在深坑里艰难地扭了扭，紧跟着传来了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
　　“……店家您的防盗措施……做得实在是天衣无缝的很……”
　　然后这个声音沉默了，片刻后再开口时，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惊恐：“店家你这陷阱里放了什么？？我怎么觉得我的剑化了？！我怎么觉得我这剑好像是化了？？？”
　　沈清宴沉默片刻，朝着院外大喊一声：
　　“洪文明！！！”
　　“你把什么人从店外放进来了？？”
　　“什么？啥？我没有放啊……”
　　洪文明一脸懵逼地从店门外跑进来，刚一抬头便惊愕地喊道：“沈师兄！你注意身后——”
　　沈清宴连转身都来不及，想也不想地便用手里翻烤羊排的长柄铁夹向摆盘的地方狠狠掷去。
　　耳边只听得“当”的一声，沈清宴急急转身去看时，却见摆盘的地方已然空空如也，唯有火盆之上的羊排还在。
　　那把铁夹深深戳进了焦香的羊排里，沈清宴沉默着走过去，抓住铁夹把羊排举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后，他伸手从那羊排溢出的肉汁里，拽出了一小片被染得透湿的白纸来。
　　陷阱里的那个麻袋还在喊着：“我的剑！我的剑可不能化了啊！”
　　沈清宴盯着那片白纸，头也不回地说：“洪文明，你去把他给弄出来。”
　　“哎！”
　　洪文明答应一声，滚圆的身体颠儿颠儿地颤到了陷阱边，探头探脑地往底下看了半晌后，踏着飞剑拎住几根绳子就往上拽。
　　他一边拽，麻袋里的那个人还一边说：“我的剑应该没事吧？店家您说句话啊？我被喷得应该不是什么化剑粉吧……”
　　“你这人究竟在瞎想什么呢？”
　　洪文明提着他没什么好气的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化剑粉这种东西啊！”
　　他把那麻袋放在地上，开始笨手笨脚地接解上面的绳索。奈何这麻袋上缠着的绳索和网子实在太多，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了一起，洪文明努力了半天都没什么成果，还是沈清宴走过来挥了一剑，才将那些材质各异的绳索和网子尽数划开。
　　“不对啊，可是我感觉到了有什么潮潮的东西……”
　　直到了这个时候，麻袋里面的那个人还在纠结于“化剑粉”的事情，洪文明无言地将麻袋从他的头上弄下来，那人一见了光赶紧看向自己身后，这才大喜过望道：“太好了！原来这潮潮的不是剑化了，只是我自己在流的血！”
　　“……你自己流血了你难道都不会觉得痛吗？？”
　　沈清宴不可置信地问，那人羞涩地笑了笑，颇为不好意思的说：“痛还是有点痛的，但是我师父曾说过，练剑练到痴处时，可以和剑彼此魂灵相通。我还以为刚才这番突然袭击所带来的压力令我突破了呢，所以才会感剑之所感，痛剑之所痛……”
　　沈清宴：……
　　洪文明：……
　　“我也是服了您了。”洪文明神情复杂地道。
　　沈清宴摇摇头，走上前去将那人扶起来，正想要问他要不要伤药，忽然瞥见这白衣年轻人背后背着的那把剑，神色顿时一变。
　　“您是云浮山的？”
　　沈清宴惊讶地问，他本来很想问“您这云浮山的人突然来我们小店干嘛”，但看见洪文明站在一旁对自己拼命地挤眉弄眼，沈清宴便将这后半句话给强行咽了回去。
　　“是……不是！”
　　那年轻人本来正要一口答应，却突然想到什么又临时改了口。面对沈清宴和洪文明奇异的眼神，他一边仔细地擦着剑鞘，一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师父在我下山时就说了，如果我没做错事情却被人嫉恨追杀，那尽管报我们云浮山的名号无妨；但若是犯傻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那就千万不能承认自己是从云浮山出来的……”
　　他说着，抓了抓头：“我觉得今天这事儿也不算特别丢人，对吧？”
　　沈清宴下意识地点点头，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这年轻人询问的对象并不是自己和洪文明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他手中的那把剑……
　　“云浮山的剑修都是此人这样的吗？”
　　在给那年轻人拿伤药的路上，沈清宴这样问洪文明。
　　洪文明犹豫了半晌，方才神色迟疑地道：“应该……不是吧？”
　　“沈师兄您想想，云浮山的基业好歹都做到这么大了，里面的人不可能个个都如此……呃……耿直……”
　　沈清宴听他说着，却只是摇了摇头：“如果云浮山的人都是如此人这般性格，仔细想想倒是比苍华派那地方要吸引人得多。”
　　听着他这话，洪文明一时愣住了，不知是该赞同这话呢，还是该反驳……
　　两人拿着药快步走进院落，沈清宴一眼便看见那年轻人正抱着剑蹲在火盆前边，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仅剩下来的那块羊排。
　　看见沈清宴过来，他噌地站起身：
　　“那个……店家……”
　　“您想说什么？”
　　沈清宴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他，年轻人双手接过那瓶药，谢过他却没有立刻去吃，而是紧紧攥着那瓶子，犹犹豫豫了半晌，才很不好意思地开口问：
　　“请问阁下……是传说中的那位沈清宴吗？”
　　看到沈清宴惊愕的目光，他赶紧补充道：
　　“还请您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之前曾经听说过，广平城南二十三巷里有个叫沈清宴的天骄，不仅在修炼上天赋超群，还做得一手绝世好菜……我看这里正是南二十三巷，您资质确是极好，之前又恰在烤着这肉排……”
　　“广平城南二十三巷？名叫沈清宴的天骄？天赋超群？绝世好菜？？”
　　沈清宴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转头看向洪文明，后者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哈哈干笑道：“沈师兄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你俩慢聊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洪文明的身影便已然消失不见，唯有一句话飘飘摇摇，被他自店门附近一路远远传来：
　　“你猜的没错！！他就是沈清宴！！！不仅天资超群心志坚毅，做得好菜还没有师门！这样的人才还能去哪里找？路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沈清宴：……
　　他神情复杂地看向那年轻人，却见那年轻人羞涩一笑，问他：“敢问沈先生是否有空，再做点刚才那喷香的东西可好？”
　　想着年轻人被自己误伤，沈清宴多少有些愧疚，刚准备直接答应，却忽然注意到火盆旁边空空如也……
　　“……您刚才有看到什么东西出现过吗？”
　　他犹豫着开口问，年轻人听得一愣：“什么？有什么东西？我没有注意……”
　　他顺着沈清宴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同样吃了一惊：“这里的肉呢？我刚刚还看见的，那么多肉呢？？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算了，我已经大概猜到是什么东西干的了。”
　　沈清宴苦笑一下，示意年轻人跟着自己往店里来：“看样子烧烤是吃不成的了，还请您包涵一下，让我给您做点别的吧。”
　　让年轻人在桌边坐好后，沈清宴独自进了厨房，才起灶火煮了一锅白粥。
　　粥米的香气缓缓地随着白雾弥散出来，每一粒米几乎都煮得开花，掀起锅盖时粥上浮着一层稠稠的米油。
　　沈清宴往粥里洒了两三颗枸杞，改用小火慢慢煨着，一直走到案板边，都没有敢让那锅粥离开视线，但当他低头去切笋丁时，还是隐约听到了角落里有什么响动——
　　“嗖！”
　　沈清宴急急抬起头，却看见厨房里空空荡荡别无他物，那锅粥依旧好端端地呆在灶火上，徐徐冒着米香与热气。
　　“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他皱了皱眉头低声说，低下头去握起厨刀，正准备继续切笋——
　　“嗖！”
　　眼角余光里好像掠过了一道白影！
　　沈清宴赶紧丢下手里厨刀，两三步走到锅前一看，却看见锅内依旧是满满当当，一锅浓粥并没有少上一丝半点。
　　难道是真的自己看错了？
　　他神色疑惑地转过身，还没迈出一步，就听见又传来一声熟悉的——
　　“嗖！”
　　沈清宴心中咯噔一声，顿时意识到事情不好。
　　急忙回头一看，果然……身后只剩下空荡荡的灶台，灶上的火还在烧着，上面盛满了浓粥的锅却连粥带锅在同一时间内消失不见了！
　　沈清宴：！！！
　　……那个蟊贼果然又来了！！！
　　而且这次还有所进步，居然还知道运用战术了！！
　　外面的年轻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地问沈清宴：“我好像隐约听见有些声音……里面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清宴深深地呼了口气，镇定地回答他：“没事，只是给你做的东西可能要再等一会儿。”
　　他说完之后，便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神色平静地走到案板前，一下一下地轻轻切着笋丁，切好后用开水迅速地焯了一下，盛进碗里准备备用。
　　正当沈清宴低下头来，预备再切一些肥肉时，耳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嗖！”
　　又是你！！！
　　说时迟那时快，沈清宴毫不犹豫地抓起旁边的一小坛酱油，朝着笋丁的方向就是狠狠一掷，顿时只听“啪”地一声，好好一只坛子摔得粉碎，其内酱油洒了满地。
　　沈清宴上前两步细细查看，不出意料地发现笋丁已经不见了，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沈清宴一眼便看见那满地酱油之间有个巴掌大小的空白。
　　很显然，那个蟊贼——那个东西——已经被洒出的酱油溅了满身。
　　他弯下腰仔细在周围寻找了片刻，很快在窗户附近找到两滴酱油的痕迹。
　　站在窗前往窗外看，能看见一整条长长的南二十三巷，干净的青石板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迹，就算滴下来的几滴酱油之间彼此距离隔得再长，还是能被清清楚楚地连成一条长线。
　　沈清宴看了看那条线，直接从窗户里翻了出去，跟着断断续续滴落的酱油一路向前，很快就到了巷子的末尾。
　　最后一滴酱油消失在一堵白色高墙的墙根处，沈清宴正想翻过高墙，目光忽然瞥见了一个什么东西，他立刻停下脚步，几步走到角落里俯身捡起了它。
　　——那是一只溅满了酱油的符鸟，四周洒满了笋丁。
　　沈清宴曾经见过这种纸片鸟儿，在进入广平城的当天，就是这些鸟儿衔着装满东西的竹篮在各个房顶之间穿梭，给那些外来的修真者们兜售着各色物品。如今他在广平城里开店，每天晚上也照样的会有无数符鸟从沈清宴的小店头顶上掠过，他早已习惯了它们的存在，却没想到这种符鸟能够被人御使成为小偷……
　　沈清宴的眉头蹙了蹙，他仔细查看了一下手里的纸片鸟儿，很快发现溅上的酱油污损了符鸟上如走龙蛇的纹路。
　　大概是因为这个，符鸟才会半途掉落在墙根处吧……
　　如若不然，自己应该可以跟随着酱油的痕迹，一路跟到那真正的蟊贼身边才是。
　　沈清宴轻轻叹一口气，将那符鸟整整齐齐地叠好，小心翼翼地收入了怀中，转身往自家小店的方向走。还没能走上两步呢，他突然注意到洪文明和几个店主站在一处，正伸长脖子鹅一般地朝着自家的小店望。
　　几乎只稍稍一想，沈清宴就意识到他们在看着什么，当下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洪文明的肩膀。
　　“什么人！！”
　　洪文明被吓了一跳，几乎是用蹦的蹦了足足数步远，回头看见是沈清宴，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苦笑道：“沈师兄你干嘛吓我……”
　　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现在的情况，洪文明的脸色顿时一白，小声道：“……您现在怎么一个人在这？难道是把那云浮山的弟子给打发走了？”
　　沈清宴冷冷看着他，直截了当地问：“他是被你们给请来的吧？”
　　“这个……那个……”
　　洪文明努力地打着哈哈：“沈师兄您看我也不是个有本事的人，哪来的人脉去请云浮山的弟子……”
　　“再说了，修真界里谁不知道云浮山是个好地方，我要是有那本事，直接把我自己送进去不是更快活，有什么必要便宜沈师兄你？”
　　他乱七八糟地说了许多，沈清宴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洪文明，良久后方微微一笑，轻声道：“多谢。”
　　洪文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沉默许久，也轻轻地笑了笑。
　　“沈师兄你不用谢我。”
　　他这样说着：“结善因，得善果……您能够不计前嫌收留我这个丧家之犬，还给我吃了那样多的美食……”
　　“我说过我要努力当人的，如果连最基本的投桃报李都不知道，那我还能有资格做人？”
　　洪文明笑着，拍了拍旁边的几位店主：“沈师兄您要谢，还是谢谢他们吧，大家可都是出了不少的力气呢。”
　　“哪有哪有，不过是偶尔和人提上两三句而已，哪用多废什么力气……”
　　“全是沈先生自己能立得起来，我们出力才能有用啊！这哪里有什么好谢的，我们只是推波助澜，推波助澜。”
　　几乎是下意识地，几个店主都陆续推辞起来，沈清宴等他们说完之后，轻轻抱拳拱手，对他们行了一礼。
　　“无论如何，多谢诸位……我知道诸位都是好心。”
　　他笑着说：“反正择日不如撞日，趁着那云浮山弟子正在店内，不如我们把大家都请来，我给大家做上一顿好菜？”
　　“好！”
　　“我现在就去叫人！”
　　听到沈清宴要做“好菜”，几个人顿时感到大喜过望，当下便急急往广平城的各处奔去。
　　唯有洪文明立在原地，有些为难地问沈清宴：
　　“沈师兄，您说大家，那究竟哪些人才算大家？凡是在店里吃过的都算？”
　　“算！”
　　沈清宴转身往小店里走，洪文明在他身后扯着嗓子喊：
　　“那那些只在店里吃过一顿两顿的呢？不是熟客的也算？”
　　“算。”
　　“……那被您打走的那个城卫统领呢？也算？”
　　“算！”沈清宴毫不犹豫地说：“凡是有愿意来的，都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感谢19513478、榴莲派派派派派投喂的手榴弹~
　　感谢画伞投喂的两个地雷~感谢瘾、时光易碎投喂的一个地雷~
　　感谢ヤ唯羙B☆by、小生不是狐狸精、星陌and离陌、伊安、婵亦舒、王鑫艺、湫酱、作者每天在被催加更、木子李、画伞、晋江老抽、白朔、俍瑄、朕定自若、白夫人、刘PP、蛇无冷心、榴莲派派派派派、幸有余生识故人、阿啓鎏貘魇旒妠、唐梓玄、Crush.、皮皮鲁、1234567呀、乖乖米、时光易碎、夶神、小小紫灵儿、秋水长生、沈九的迷喵、文刀三花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又是粗长菌……妈呀真的被你们榨干了！这里可是一只没有任何存稿每天日更的鹤……！
　　具体更新的时间作者菌也不能保证_(:з」∠)_……虽然说起来很像假的，但鹤的重感冒确实至今都还没好，至今在将好和加重之间反复……
　　看在窝已经被你萌榨干的份上，就请原谅鹤一次吧QAQ……


第28章 
　　一贯清静的广平城南二十三巷里,有史以来第一次聚集了这样多的人。
　　沈清宴是直到了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自家小店的客流量的——
　　——消息传出去后仅仅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南二十三巷里便里里外外地聚满了人。小店里是早已坐不下的了，周围的店铺们紧急贡献出了桌椅也还是不足,沈清宴不得不从平台商城里临时兑换出家具,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长长的一条南二十三巷里,从巷头到巷尾都摆满了桌椅，一眼看过去人头攒动,沈清宴站在窗前数了半天，最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自己药丸。
　　他只是个人啊！！又不是三头六臂无敌旋转飞天大章鱼！！一顿做出足够这么多人吃的饭菜究竟要怎么才能做到啊！！！一桌上一盘拍黄瓜么！！！
　　在深深的绝望中,沈清宴的求生欲让他重新打开了直播间,想要开播问问各位观众大佬们此局可有解法。万万没想到直播间刚一打开，甚至都还没有开播呢,沈清宴就看到了满眼扑面而来的弹幕……
　　m(__)m微积疯(-.-)：“没有主播的第二天,想他，想他,想他。”
　　华灯初上：“我室友临死前想看主播开播_(:з」∠)_。”
　　皮卡梨：“庭有枇杷树，主播停播之日所手植也，今已……卧槽这枇杷树都已经成精了(╯‵□′)╯︵┻━┻”
　　沈清宴：……
　　看着这些弹幕，他的内心忽然充满歉疚。
　　沈清宴默默地开启了直播,在直播间那黑色的停播界面变成彩色的瞬间,他轻轻咳了两声：“各位……”
　　仅仅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而已,然后沈清宴就看到无数条弹幕组成的洪流从眼前哗啦啦地奔涌了过去！
　　眠闻夜落：“主播你总算出现了！！！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QAQ”
　　琉璃：“大家快来围观太监出宫买办啦(*′???｀)?”
　　刘PP：“主播你这几天都去哪了TAT，不能品尝美食的我们好绝望……”
　　掠过的弹幕已经巨多到沈清宴一眼都看不过来了,他只能尽力地从中捕捉到一些尽可能多的字句，并且努力向观众们解释：
　　“大家不要这样，我只是停播了一天不到的时间……”
　　“对，确实是因为身边有事……”
　　正在沈清宴思索着该如何将最近的事情和盘托出，一道付费弹幕突然出现在直播间里，以不要命的精神惊天地泣鬼神地说：
　　“主播，你说实话，你之前没有出现的原因，是不是被土豪找过去绑架了？”
　　绑、绑架？！
　　沈清宴完全被这道弹幕的操作给惊呆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之前要说什么……非常不妙的是这条弹幕还引起了一阵潮流，一时间满直播间里都是这样的话：
　　“主播你不要害怕！！！就算对方是土豪也没有关系！！！你还有我们在！我们会团结一致帮你对抗土豪势力的！！”
　　“如果主播你真的被控制了，就对我们连眨五次眼，我们立刻就去找人把你解救出来_(:з」∠)_”
　　沈清宴：……
　　“不不不！你们不要乱想啊！我真的没有被土豪绑架！”
　　他徒劳无功地努力辩解着。
　　作为被这谣言所波及到的另一个对象，土豪显然也被这种毫无逻辑的猜测给弄懵了，因为他接下来就开始在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刷省略号，而且是用金光闪闪的付费弹幕刷，一刷就是一大片……
　　本来就十分混乱的场面顿时变得更加一塌糊涂了……
　　偏偏这个时候洪文明还跑到了厨房里，火上浇油地问沈清宴：
　　“沈师兄，外面的人我看都到的差不多了，您是准备什么时候开火做饭？”
　　说着他还嘿嘿笑了笑，道：“不瞒沈师兄您说，一想到您说要做的好菜，连我都忍不住觉得嘴馋……”
　　洪文明是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了，徒留下满直播间的观众们在风中凌乱。
　　wuli瑶：“我听到了什么？好菜？做饭？主播你居然背着我们给别人做菜？？？”
　　叶修的小麋鹿：“我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们正冲在前线为主播你对抗土豪，主播你居然反身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QAQ！”
　　CAQ：“主播你不爱我们了（手动再见）”
　　就连土豪也在这种情形之下临阵叛变了，他停止了发送满屏幕的省略号，转而向沈清宴道：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么？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主播的备胎：）”
　　沈清宴：……
　　土豪爸爸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搞事_(:з」∠)_……
　　沈清宴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在几次试图解释无果之后，他忍无可忍地抄起铁锅，往里面倒了一点油烧热了之后，“唰”地洒下一大把火红的辣椒。
　　几乎在那刺鼻辣味传出的瞬间，直播间里本来气势汹汹的攻势就刹那间瓦解崩溃了。
　　精分：“卧槽，这……这是什么味道……”
　　Crush.：“我在打喷嚏……根本停不下来的打喷嚏……而且一边打喷嚏我一边还觉得我的舌头痛痛的QAQ……”
　　闭眼听风：“救命啊我感觉我的鼻子着火了……！！主播你快停下来！！！”
　　沈清宴早有先见之明地给自己买了个小型金光罩，他站在隔绝烟气的罩内手举锅铲，在确定所有人都忘记了围攻自己时，才伸手舀了一大勺水来，“嗤”地泼进了铁锅里。
　　房间里一瞬间就安静了。
　　随着红通通的辣椒们陆陆续续地浮上水面，房间里弥漫的刺鼻辣味终于渐渐停止了扩散，直播间的观众们瑟瑟发抖地盯着那锅辣椒汤，心有余悸地问沈清宴：
　　“主播你这是做了什么……”
　　“主播你是不是放毒了……”
　　还有一些观众被“放毒”两个字所启发，纷纷发出了这样的弹幕：
　　“这里是毒修主播快看过来！要是肯把这配方拿出来分享我愿意给主播打赏一百万！”
　　“我代表修真界承诺在对外战争中我们绝不主动使用主播：）”
　　“有话好好说，不要放大招QAQ，主播你一定要知道，三界和平最重要……”
　　“你们不要反应这么激烈，其实这辣椒也是一种食材，吃的习惯了会觉得很好吃的……”
　　沈清宴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一本正经地解释了两句，然而解释着解释着，沈清宴的目光便不知不觉地落在了那锅辣椒汤的身上，并感到眼前一亮！
　　他忽然意识到今天这么多桌的美食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系统。”
　　沈清宴轻声问：“如果我想要一些处理好的食材的话，周天平台可以为我提供吗？”
　　“呃，大概可以吧……答案大概取决于……什么程度才能叫处理好？”系统犹豫不决地说。
　　沈清宴见此，干脆利落地道：“那我先做一锅给大家尝尝，到时候你看我处理食材，就知道我需要做到什么程度了。”
　　说着他便关上火，另取了些新鲜的辣椒来开始剁，由于对刚才的辣味记忆犹新，观众们不由得在细密的刀剁案板声里再一次瑟瑟地发起抖来。
　　夜灵雪：“主、主播你要做什么……”
　　云岩：“不要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QAQ……”
　　沈清宴一边慢条斯理地剁着辣椒，一边十分善良地对观众们道：“大家不要多想，就是你们猜测的那样，我打算用辣椒给大家做上一顿好菜……”
　　在直播间里的一片哀嚎声中，沈清宴补充道：
　　“当然啦，为了大多数观众考虑，我还是会做上一些不带辣椒的，但我强烈建议大家还是尝尝有辣椒的版本，毕竟材料不一样，滋味肯定也不一样，不跨越心理障碍勇敢尝试一番，你们又怎么能知道哪种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呢？”
　　他说着，便要将剁好的辣椒装起盛碗，恰在此时，土豪那熟悉的金色弹幕忽然又一次出现在直播间的顶端。
　　“主播，你注意一下附近！”
　　土豪警惕地对沈清宴道：“也许是我的错觉吧……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附近潜伏……”
　　果，然。
　　沈清宴瞬间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他看似依然在一下一下地切着辣椒，但手上的动作已再不能占去他半分心神。沈清宴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对周围空间的感知上，他警惕地用余光注视着周围，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听见了一声耳熟的——
　　“嗖！”
　　沈清宴毫不犹豫地扔出厨刀就朝着铁锅的方向甩出去！
　　随着“当”的一声轻响，一只巴掌大小的符鸟被飞出的厨刀轻飘飘地砍飞了出去。然而令沈清宴猝手不及的是，向着铁锅扑来的符鸟居然还有一只！而自己甩飞出去的厨刀，实际上只击落了其中的一个！
　　另一只符鸟正向着铁锅临空下扑，其中甚至都没有任何阻碍！
　　厨刀此时已经被甩飞出去，案板又是被半固定在桌案上的，沈清宴手边能拿起来的东西只剩了辣椒碎末。眼看着那符鸟就要抓住铁锅飞走，沈清宴于这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向前一跃，两手抓在了那符鸟的身上！
　　“！！！”
　　“主播！！”
　　在直播间观众们的惊呼声中，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被沈清宴抓住的那只符鸟居然艰难地拍打着翅膀，带着他一点一点地从地面上浮了起来……
　　“……雾草……”
　　直播间的观众们全都震惊了！
　　梦倾幽：“这……这是什么神展开……”
　　榴莲派派派派派：“这符鸟这么吊的吗……居然就这样带着主播飞了……”
　　画伞：“主播你快松手啊！再不下来这符鸟就带着你飞走了！”
　　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厨房里少掉的东西，想着这几天为了那个蟊贼自己的担惊受怕，沈清宴手上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握得更紧了。
　　“不！我绝不放手！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小偷给抓出来！”
　　沈清宴抓紧符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不管那个人是城主也好，别人也好，我以心魔起誓！抓到他后我一定要把他捆在椅子上，给他强行喂上至少八盘苦瓜炒辣椒！！！”
　　在沈清宴几近悲愤的声音中，符鸟在他的手中扑扇着翅膀，晃晃悠悠地越飞越高。
　　它带着沈清宴飞离地面，飞出厨房，当着南二十三巷所有人的面，这符鸟把沈清宴提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越过小店的屋顶，往正北的方向直线飞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符鸟居然大胆到当着这么多目击者的面就当街抢人？
　　此时此刻位于广平城南二十三巷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后都不由得震惊了，有些人甚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在梦中……
　　洪文明看了看天上又看了看厨房里，渐渐地张大了自己的嘴巴，再抬起头来时，他已经意识到了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沈清宴似乎要越飞越远，洪文明忍不住大喊一声：
　　“不好啦！！！”
　　“夭寿啦！！！”
　　“沈师兄被人给劫持走啦！！！”
　　惊呆的众人被洪文明的喊声惊醒，南二十三巷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卧槽！劫持？什么劫匪这么嚣张，敢冲进广平城里来抢人？？”
　　“沈先生真的飞走了……妈的我还在等着吃菜呢，结果做菜的被人给一锅端了？！”
　　一向和平的广平城里已经很久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了，所有人都不由得有些傻眼，最后还是云浮山的那位弟子率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拔出鞘中剑，踩在剑光上大喊一声：
　　“愣着干嘛？都追啊！”
　　“对！对！”
　　“快追啊！”
　　大家一时间恍然大悟。
　　眼看着沈清宴越飞越远，也没人顾得上什么广平城里不给飞行的规则了。当下各种剑光乱七八糟地纷纷腾起，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香炉蒲扇之类，在一马当先的云浮山弟子带领之下，所有人目标一致，朝着符鸟飞远的方向就是一通狂追！
　　广平城的城卫统领这一日本有职差在身，不得不遗憾地拒绝了洪文明的邀请。但他内心深处对沈清宴所说的“美食”毕竟是颇为向往，带着卫队巡逻时，便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南二十三巷的附近。
　　正在琢磨着沈先生今日在做些什么好吃的，为什么至今都还没有香味传出，统领的脚步便忽然顿了顿：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这声音本身并不特殊，甚至可以说十分耳熟，就好像他平日里便听了成百上千次般。如果让他来形容，统领会毫不犹豫地说这是飞剑划破天空的声音，但与正常飞剑飞行的声音相比，此时他听见的声音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嗡嗡得震得人都有点耳鸣。
　　而且他们现在正身处在广平城内呢，广平城内不准人御剑飞行的规矩已经多少年没有破过了，自己怎么可能在城内听见这样的声响？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统领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问题，下意识地转头去问下属，但在他转过头去时，却惊愕地发现整队的下属们没有一个在看他。
　　所有人都带着一副极度震惊的表情，双眼圆睁、嘴巴张大，一瞬不瞬地看着天空……
　　统领见此顿觉心中一凛，当下顺着众人的视线急匆匆抬起头往空中看去。在最初的几秒钟里，他不知不觉也露出了与下属们一样极度震惊的神色，但很快地，统领便反应过来，向着天空之上大吼一声：
　　“你们都在干什么？？造反了？！啊？都是城里的老人了，广平城里不给御剑飞行的规矩难道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远远地被清风传上去，稍倾，云层间便有声音遥遥地飘了回来：
　　“统领大人明鉴！这可不是我们想要造反啊！”
　　那声音这样说着，带着一点气急败坏：“我们今天不是要等沈先生给大家做菜嘛？结果等着等着菜没等到，沈先生却反而被人给劫走了！”
　　“什么？？劫走？！”统领大人有些愕然。
　　“对啊！”那声音面对质疑，痛心疾首地道：“统领大人若是不信，您就往前面看看啊！我们这么多人在追他，那绑匪居然毫不动容，一直带着沈先生在飞！”
　　统领抬头往天上看了两眼，很快就辨认出最前方那个孤零零渐飞渐远的身影。
　　“居然真的是沈先生……沈先生居然被人劫走了？？”
　　在意识到那人的话可能属实后，统领不由得感到十分震怒！
　　“我们城卫队就在不远之处巡视，这贼人居然敢下手掳人，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统领不由分说，招出法宝便是狠狠一挥手：
　　“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沈先生的名号大家想来也是知道的！其余的事情都可以容后再议，眼前沈先生正处于危急关头，大家是时候——”
　　“嗖！”
　　“嗖！”
　　城卫统领的话音未落，几道剑光便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身后飞了出去。城卫统领在片刻的怔愣后，便再也不多说什么废话，踏上剑光喊了一声“走”，便嗖地没入云层间，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而与此同时，在被符鸟带着一路飞走的沈清宴那边，情况依旧是一片混乱。由于沈清宴之前将直播间暂时关闭了，大部分观众都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特喵的究竟是什么情况……”
　　“主播你究竟在关闭直播的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难道是被符鸟给打劫了吗？”
　　眼看着主播被带着越飞越远，直播间的观众们不由得一脸懵逼。
　　沈清宴看到这样的问题，不由得神情苦涩地道：“虽然听起来很像是编的一样……但你们确实猜对了……”
　　“在关闭直播的这段时间里，我发现我的厨房确实……是被这种符鸟给打劫了……”
　　“？？？？”
　　“符鸟？？打劫？？”
　　“主播你是认真的吗……”
　　观众们的第一反应都是不能相信。
　　沈清宴看着似乎还没到地方，便抓紧时间向大家解释了一番，一边听着主播的解释，一边看着眼前的符鸟，直播间内很快便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这口口口口居然敢口口主播的口口！！！它一定是想被口口口口口口了！！！”
　　道法恒昌义愤填膺地说。
　　“看来我们对主播小店的整修还不到位，居然留下了可以被非生命体入侵的漏洞……你们先聊着，我去商城看看。”
　　土豪一边说着，一边顺手砸了几百万的积分。
　　更是有人凝望着沈清宴手中的符鸟，若有所思地道：
　　“这样的符鸟我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当然见过了！”ID叫“池鱼笼鸟”的观众这样提醒大家：“我们直播间里的每个人都见过啊！这符鸟不就是广平城里天天都在飞的那个吗？主播当初刚进城的时候，就是这种符鸟在屋顶上到处跳来跳去来着……”
　　一颗饱满的芋头：“……什么，原来这符鸟在广平城里到处都有吗……”
　　大米范儿：“有点细思恐极啊……万一某天符鸟们突然发了疯，岂不是整座广平城都要被它们搬走？”
　　离瑾：“搬走广平城的那个过分了吧！符鸟再厉害也只是符鸟，不可能搬走整座广平城的吧……”
　　亢亢亢亢亢亢~：“可是这个符鸟只有巴掌大的一只哎，就带着主播一直飞到了现在……”
　　11路：“看着这鸟拉着主播飞了这么久，我不禁想问，这纸片鸟是哪里来的动力？”
　　Ivy：“↑回楼上，其实做这符鸟的人若是足够厉害，是可以将符咒中加入吸纳天地灵气的符文的……”
　　直播间里的关注重点渐渐被引偏了，甚至有人不顾主播目前的处境，开始讨论起符文的各种构造来。
　　大家说着说着，忽然有一名ID“墨璃”的观众这样说道：
　　“……等等，大家……我刚才思考了一下你们说到的这些点……”
　　“‘在广平城里到处都有’、‘做符鸟的人足够厉害’……再结合一下主播曾经告诉过我们的设定……”
　　“盲生们，我觉得我好像发现了什么华点的样子_(:з」∠)_。”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狍子、朝诺生、吃吃的若児、刘PP、战家小七、辞镜、梦倾幽、撒那特斯、鱼鱼、立十、jing、时光易碎、风卷云舒灌溉的营养液~
　　是的今天又是（熟悉的）双更……
　　随着双更渐渐变成日常，我甚至产生了一种“被压榨着压榨着已经养成习惯”的感觉……
　　……害、害怕……


第29章 
　　直播间里因为这番推测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在这短短片刻的寂静之后,直播间“嗡”地一声炸成了一团。
　　“没道理啊！”
　　“不可能吧！”
　　“……那可是广平城城主哎……”
　　一时间弹幕池里各色弹幕到处乱飞，乱七八糟的言论在直播间里混作一团，很多人都被“城主居然会派符鸟来打劫”的猜测给震惊到了,当年那个威震苍华派的广平城城主威武雄壮的形象在他们的心中“哗啦”一声崩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难以形容的……逗比？
　　紫邪：“每天用符鸟偷偷摸摸打劫主播厨房的这种事,即使是城主做出来也感觉很没有逼格啊！”
　　兔子乖乖：“那个……楼上……虽然广平城城主这个身份听起来很吊的样子，但想想他的人设,不知为何我觉得这种事他真的能做得出来_(:з」∠)_……”
　　鹿也：“楼上+1”
　　秋水长生：“楼上+2”
　　何决：“楼上+10086”
　　“不要这样啊！我对广平城城主可是很期待的！”
　　有观众欲哭无泪地这样喊道：“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他在我心目中高冷男神的形象已经完全崩塌了啊！”
　　郁郁十三：“喂楼上你清醒一点！！广平城城主本来也不是男神吧……！”
　　小米平衡：“其实我能理解你……曾经我也抱有过这样的幻想……但在我发现他懒到连多余的房子也不想盖的时候,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就已经崩溃瓦解了……”
　　轻忆：“还是主播好,主播么么哒！我决定以后就只粉主播一个了……什么土豪什么广平城城主统统都只是渣渣！”
　　土豪：“……等等，这里面关我什么事了？？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很无辜的好吧？！”
　　轻忆：“只是随便拉出来和主播做个对比啦,反正我说爱你你也不会给我打钱_(:з」∠)_”
　　土豪：“…………”
　　白俅：“很有道理了hhhhhhh”
　　梦瑾凤微：“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混蛋天然卷：“233333当然不会的吧！土豪只是壕又不是傻啊23333，怎么会因为你说爱他就给你打钱。”
　　温酒：“对啊233333,而且不止是你，换成谁来结果都是一样的吧！”
　　就在直播间里的弹幕池渐渐被类似的言论盖满的时候，土豪突然再度开口了。
　　“……这种事情其实也不一定。”
　　当着直播间所有人的面，土豪十分认真地说：
　　“如果说爱我的这个人是主播的话,我肯定会给他打钱。”
　　直播间的观众们：！！！！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大家很快就反应过来,纷纷道：
　　“等等，我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啊！土豪你这是想和我们抢主播嘛……”
　　“土豪你不要妄想了！主播是属于我们的！”
　　“主播是大家的！主播是三界的！就算你是土豪也不要妄想独占主播这种事！”
　　随着越来越多的观众加入讨伐土豪的大军，直播间里再一次变得乱纷纷一片。
　　在漫天纷飞的弹幕里,沈清宴双手抓着符鸟，轻轻地在直播间咳嗽了一声：“那个什么……虽然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但请问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
　　“……我们现在，好像已经快到地方了。”
　　此时此刻，符鸟已经带着沈清宴飞到了一片建筑物的上空。
　　这片建筑物看上去高大威严，四周还隐约能看到有一列列的护卫在走动。但不知是不是巧合，符鸟带着沈清宴一路飞来，竟然恰好避开了大部分护卫的巡视，直到那片建筑物的屋顶已经近在眼前，沈清宴和符鸟还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随着目的地的逐渐接近，符鸟扇动翅膀的动作渐渐放慢了，距离屋顶与地面的高度也在一点一点地降低，很快就飞到了一间不大的小院里。出乎沈清宴的意料，这间小院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金碧辉煌，而是两三间普普通通的房子，院子里甚至光秃秃的一片，连棵遮阳庇荫的树也没有。
　　从小院子中，沈清宴隐约听到有声音从一间半开着房门的屋子里传出来。他松开手中符鸟，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正听见那屋子里的人在说：
　　“……最近的成功率真是一天比一天下降了……早知道应该专攻傀儡的，这符鸟的智力水平实在是有限……”
　　“咦，又回来一只？不对，这只明明是和另一只符鸟搭队出去的，怎么却只有它一个回来……”
　　“回来就回来，居然还是空手的？莫非是我画的符文出了问题？”
　　“连最基本的运行逻辑都无法保证了，这符文应该也是错得离谱……”
　　在这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声里，沈清宴慢慢走到半开着的房门边，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的缝隙里往里看了一眼，正看到一排被摆得整整齐齐的纸鸟、一个在纸鸟前来回踱步的身影，还有一大桌十分眼熟的、有生有熟的食材……
　　“我看到了鲫鱼。”
　　“我看到了鸡蛋。”
　　“我看到了……那个是豆沙馅吗？”
　　没有错了！这都是自己被偷走的东西！
　　这人肯定是一直以来光顾厨房的那个蟊贼！！！
　　在直播间观众们陆陆续续的辨认中，沈清宴狠狠用力一推房门，跨进门槛咬牙切齿地道：
　　“我看到你了，蟊贼！！！”
　　当沈清宴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房间里那个来回踱步的身影顿时一僵。
　　随即，令沈清宴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那身影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地抽出一张符咒来，啪地往自己身上一拍——
　　——沈清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身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自己面前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彻彻底底！！！就好像根本就未曾出现过！！
　　直播间里顿时发出了一片惊呼：
　　“卧槽！我真的万万没有想到城主他居然还会使用隐身！！！”
　　“修真者都这么吊的吗！管理员我要报告这里有人用外挂……”
　　土豪则急急对沈清宴道：“主播你注意窗口和门边！！我怀疑他会——”
　　恰在此时，沈清宴忽然感到有一阵劲风从自己身边唰地掠过。他想也不想地伸出手往空中一抓，却只“哧啦”拽下一小片衣角来……
　　“……趁机逃跑。”
　　直到此时，土豪才终于把那剩下的小半句话发完。
　　当紧随其后的大部队在兵荒马乱中紧急赶到小院中的时候，小院里只剩沈清宴一人神情复杂地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一小片蓝底滚边的衣角。
　　在看到沈清宴完好无损的刹那，大部队的人马不由得纷纷松了口气。
　　“沈先生你没事吧？”
　　“沈师兄你怎么样了……”
　　在一片乱七八糟的慰问声里，唯有城卫统领想也不想地脱口问道：“沈先生您为什么会在城主的别院里？难道掠走您的匪徒居然会藏身于此么？！”
　　沈清宴听到此言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院落外便有一小群人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那群人乱糟糟地问着，看起来应是这座别院的管家之流。城卫统领急急迎上前去，低声和他们解释了几句，大致是在说着关于“劫持”之类的事，但他们显然并不肯相信，看向沈清宴的目光里都带着狐疑——直到院门口再度响起脚步声的瞬间。
　　几乎是那脚步声响起的头一刻，别院管家等人的神色一瞬间就变得凛然起来，他们再也不往沈清宴的方向多看一眼，而是纷纷后退一步，避开了院门所在的位置。
　　“城主。”
　　“城主。”
　　来自于南二十三巷的宾客们也尽皆退后。无论是筑基还是元婴，所有广平城的修士们都深深地垂下了自己的头颅，就连那名云浮山的弟子也半躬身子以剑尖点地——这是云浮山门下遇见别宗长辈时所行的大礼。
　　唯有沈清宴没有鞠躬，也没有低头，他站在原地，看着一个气质高华的身影从院门外缓步而来，淡蓝色的衣袍轻拂，如行云流水，温雅而淡泊。
　　“见过诸位。”
　　城主淡淡地点头，墨色的长眉一挑，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望向未曾沈清宴，似笑非笑。
　　沈清宴盯着他缺失了一角的衣袍，也慢慢笑了。
　　“沈某见过城主。”
　　他低低颔首，随后抬起掌心，露出了手中的淡蓝色衣角。
　　“敢问城主这一路是否来去匆匆，竟没能来得及换上一身衣服？”
　　“咳咳咳咳咳咳！”
　　一旁的侍卫统领咳得就像是突然得了肺炎似的，沈清宴牢牢地捉着那片蝴蝶似的衣角抬头看向城主，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随后，城主轻轻咳了一声，一拂袍袖，云淡风轻道：
　　“我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听闻有人集结了大队人马闯入我的别院之中，自然是想要赶紧过来一见，哪里还顾得上换什么衣服？”
　　“所以您的意思是，您刚刚从梦里醒来，对于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沈清宴有些好笑地问。
　　城主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是啊。不瞒你说，我曾经听说过有人会在睡梦中挺身而起，嬉笑怒骂一如平日，做出种种古怪之状，醒来却又从不记得，故此被人称作是梦游……”
　　“梦游？”
　　沈清宴重复了一遍，转头看向别院的那名管家：“你们城主这么多年来有梦游的爱好么？你们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这个、那个……”管家有一瞬间的嗫喏，在被城主用充满杀气的目光狠狠瞪了一眼后，才瞬间凛然起来，慷慨激昂道：“有！绝对是有！我们城主已经梦游很多年了！基本上天天都要梦游！”
　　“梦游的时候还想着画符，城主真不愧是造诣深厚的符修啊。”
　　沈清宴从怀里摸出一只沾满酱油的符鸟，一边看着一边唏嘘感叹道。
　　“是啊是啊。”
　　城主笑眯眯地点头，丝毫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
　　沈清宴盯着城主看了半晌，终于抬起手，指了指那间半开着门的小屋。
　　“那请问您这屋里堆着的东西……”
　　“那全都是因为我对沈小先生您钦慕已久！”
　　城主斩钉截铁、毫不迟疑、深情款款的说！
　　沈清宴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符鸟摔到这城主的脸上。
　　卧槽！！这个人到底要不要脸的？？他们两个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面吧！！！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对城主的应变看得简直叹为观止。
　　“……这个城主的脸皮简直厚度惊人……”
　　“我觉得土豪这次遇到对手了（微笑狗头）”
　　“@土豪！土豪快出来！有城主要和你抢主播啦！！！”
　　明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广平城的城主居然丝毫都没有犹豫，半分都不觉脸红，一本正经双眼深情十分真诚地说：
　　“小沈先生您不知道，当您进入广平城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深深地记住了您！”
　　“那一日我本来正在睡梦中，忽然隐约闻见一缕香气入梦，随即小沈先生您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尽皆令我失魂落魄！”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每日辗转反侧，对您日思夜想，恨不得放下一切，与您共赴天涯海角、同登彼岸诸天……”
　　他深深地叹一口气，几近叹息般地低声道：“就是这恼人的情丝牵人，令我居然在睡眠之时无法控制自己，暴露了内心真正的意图，想方设法地试图接近沈先生您……”
　　沈清宴的嘴巴张大了。
　　他惊恐地看着城主，却见城主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模样，反而上前一步，继续深情款款地道：
　　“我也知道！偷偷派遣符鸟去偷窃您的物品是不对的，但我实在是按耐不住……我想要与您亲密接触，哪怕只是经由物件传递，我也能感受到属于您的温度……”
　　“我真的从没有想过您会发现，但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再没有了别的选择。”
　　城主慢慢弯了弯唇角，潋滟的桃花眼微垂，带了一丝黯然失落。
　　“我知道您是肯定不能够接受的吧……？但是事到如今，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问您……”
　　“我偷拿了您的东西确实是我之错，不如我们干脆将错就错，从此之后以身……相许？”
　　他看向沈清宴，目光流转，居然似有说不出的缱绻情怀。
　　沈清宴瞪了城主三秒钟，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毫不犹豫地，他转过身子，朝着小院门外便拔足狂奔！
　　沈清宴的身后传来了城主笑声，起先有些轻，但渐渐地就变成了朗声长笑。
　　“失策了！！！失策了！！！没想到这城主居然会这么不要脸的！！！”
　　直播间里一时间充斥着三观俱裂的呐喊。
　　“主播我给你砸一千万！！！！你都换成雷火丸去砸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土豪甚至开天辟地以来头一回将付费弹幕换成了愤怒的火红色，似乎在熊熊燃烧的那一行大字里，每一个感叹号都充斥着他的愤怒之情。
　　……毫无疑问地，本次“抓捕蟊贼”的行动再一次遭遇了滑铁卢。
　　在沈清宴独自逃跑之后，洪文明带着他身后的大批人马熙熙攘攘地回到了南二十三巷，在一阵闹哄哄的寒暄过后，宾客们总算是重新坐回了属于自家的位置上。
　　沈清宴神不守舍地站在厨房里，切了一碗辣椒又剁了一小碟姜蒜，明明灶火开着，他却迟迟没有往上搁什么东西。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他在担心什么，纷纷说道：
　　“主播你放心做菜吧，厨房里有我们帮你看着！”
　　“对，主播别怕，有什么东西过来我们会立刻提醒你的！”
　　“我们绝不会轻易把主播的贞操拱手让人的！！！”
　　“……那就多谢了。”
　　沈清宴强行无视了最后的那一句话，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居然真的再不去注意周围的动静。
　　他沉默着闭目片刻，渐渐地恢复了应有的平静。
　　沈清宴弯下腰，取出了一只干净的瓦罐，捡了截牛骨稍稍用水焯了一下，洗净后放入瓦罐内慢慢熬煮起了牛骨汤。
　　在瓦罐冒出阵阵鲜香的白气时，大块的牛油已经被投进烧热的铁锅里，咕嘟咕嘟地熬煮着辣椒与八角。
　　独属于牛油的香气混合着香辣的味道渐渐从厨房里升起，小火慢炸得满屋都是扑鼻的辣香，碧绿的葱段、嫩白的蒜片和淡黄色的姜片被一股脑儿地丢进锅里，略略翻炒了几下后，浓烈的香气顿时翻滚而出。
　　这时沈清宴又舀进了一大勺豆瓣酱，在愈发强烈的香气中反复地翻炒着，牛油上渐渐泛起了一层鲜红。
　　当满屋都充斥着这浓郁的香味时，牛骨汤也已经撇过了几次浮沫。沈清宴看着差不多了，便将半罐的牛骨汤哗一下倾入锅里，随着火苗舔舐锅底，锅内的红油与辣椒渐渐地浮了上来，沈清宴将备好的香料用纱布包好，丢进锅中慢慢熬煮了起来。
　　“咕嘟咕嘟”……
　　随着香气的渐渐浓烈，小小的气泡逐渐在锅边泛起。沈清宴往锅内添了少许冰糖与一勺酒酿，站在案板边拿起了厨刀，开始“咚咚”地切起了菜。
　　新鲜的牛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猪肉只取腰条附近最嫩的那一点；牛里脊腌好了摆了满满一盘，毛肚与鸭肠被层层地堆叠起来；各色各样的绿叶菜被摆入一只大碗，小碟里则放进了许多圆溜溜的鹌鹑蛋；打了鸡蛋拌了面粉又炸了一小碗酥肉……沈清宴做了许久方才停手，将各种各样的盘盘碗碗陆续摆在了火锅边。
　　鸳鸯铜锅下已经点燃了炭火，从大锅里舀了几勺辣汤便将一边注满，鸳鸯锅的另一边倒入了鲜香的牛骨汤，几段翠生生的葱段漂浮在白汤上，红汤里则有辣椒在翻滚。
　　“系统，切到这种程度的菜你们应该可以提供吧？”
　　沈清宴指着那些满当当的盘碗。
　　不一会儿，洪文明便被叫进了厨房里，一锅一锅的鸳鸯火锅与大大小小盛满涮菜的碗碟，被陆陆续续地摆在了客人们的桌边。
　　“这东西可以吃嘛……”
　　一个客人小心翼翼地戳了下鲜红的牛肉，另一个客人在桌边犹豫了半晌，伸勺子舀了一勺辣汤，刚放在嘴边就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试探着喝了一口，差点儿没把眼泪给当场辣出来。
　　“哎哎哎！大家不要激动！这菜不是直接吃的！”
　　洪文明见到这副情景，匆匆忙忙来到这桌边，用筷子挟起一片牛肉，放入翻滚冒泡的辣锅中烫了一会儿。等筷子抬起来时，那片牛肉已经微微蜷起，变成了诱人的淡褐色，上面挂着点微红的辣油，冒着微微的热气。
　　洪文明吹了吹那片牛肉，夹着它一本正经地道：
　　“你们看，要吃的时候就像我这样啊，把这些菜放进锅里烫一会儿，再……再……”
　　这一瞬间洪文明忽然说不出话了！
　　他是第一次把菜放进辣汤里涮，对自己即将面对的一切根本就毫无防备……当那片牛肉被放进口中时，洪文明想也不想地就狠狠地嚼了两口，结果几乎是一瞬间，辣椒的辣味与花椒的麻香就裹挟着满口鲜美的肉汁，在洪文明的舌尖上猝然炸裂！
　　“好吃……吸溜！痛……吸溜……”
　　洪文明被辣得捂住了嘴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香辣麻鲜的香气在舌尖上缠绵滚动。他觉得自己不像是吃了一块牛肉，而像是吞下了一口火、一块炭，从嘴巴到喉咙都滚烫地烧了起来，然而这滚烫中却又带着一股香气，直冲天灵脑海，令人欲罢不能。
　　他甚至根本舍不得张嘴了，总觉得一张开嘴这神秘的香气就会随着烟消云散，足足捂着嘴煎熬了数分钟，洪文明才满眼是泪的一把抓起筷子，大着舌头艰难道：“好、好吃！”
　　说完他又想挟一块牛肉往辣汤里涮，桌上的客人们见此对了一个眼神，坐得较近的两人十分默契地一左一右往中间挤，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洪文明与餐桌隔开，一边指着旁边的某个桌子对他喊：
　　“那边的客人还在等着您解说呢！”
　　“对啊！您快去，他们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吃……”
　　洪文明拿着双空荡荡的筷子被人从这一桌赶到那一桌，兜兜转转地转了半天，他才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等等，不对？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洪文明看着满巷升腾的火锅热气，忽然十分痛悔地狠狠一拍大腿：“卧槽！我就怎么忘了给自己安排座位了？！”
　　他凄凄惨惨地蹲在巷口，垂涎欲滴地看着旁人烫火锅，只觉得口中的涎水已经流淌成河，正自痛悔间，洪文明忽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用力地拍了一下。
　　“沈师兄您麻烦下次走路出点声音吧，不要老是这样突然吓我……”
　　他下意识地抱怨着，站起身转过头去，却意外对上了一个从未想过的身影——
　　苍华派的吴长老站在后面，望着他脸上笑眯眯地。
　　“哎呀你们这广平城可真不好进，也不知道你们这城主哪里不对劲了，居然又禁止了我们苍华派的人出入……”
　　吴长老啧啧一声，叹道：“我也真是对不起掌门啊，说好的要早日请沈清宴回去，却居然进个城就耽搁到了如今……”
　　他摇摇头，将目光转向洪文明，脸上的笑容慈爱和煦：
　　“洪小子，老夫听说你们今天在请客，怎么样？有没有给老夫也准备一个座位啊？”
　　洪文明全身一个激灵，霎时间如临大敌。
　　沈清宴的小店里，云浮山的那名弟子和广平城的统领正和几个店主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为了解辣考虑，沈清宴给他们每桌都配了些桂花饮。
　　桂花饮是取金秋丹桂酿成，色泽金黄，香气浓郁，却只有三分酒意。然而这修真界里的人都没怎么喝过酒，仅仅是三分酒意，就令得他们有些晕晕乎乎了起来。
　　吃着吃着，其中一个店主已经是满面通红，他拍着云浮山弟子的肩膀，含含糊糊地道：
　　“道、道友！你知道不知道，你其实是我们……嗝儿！是我们骗来的！”
　　“骗！你们居然敢骗云浮山的人！你们死定了哈哈哈哈哈！！！”
　　广平城统领喝得连头发都散开了，他趴在桌上指着那店主捧腹大笑，换来了云浮山弟子的一个白眼。
　　“不算骗啊……”
　　那云浮山弟子喝了一大口桂花饮，迷迷糊糊地说：“你们的目的……我都知道！每次云浮山收徒……都会有很多……这种事……”
　　“你们这种不过是……小儿科！”
　　“还有很多说什么自家孩子三岁修道五岁筑基的啦，什么十二岁那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腹内有了一颗金丹的啊，什么莫名其妙抱剑而生的啊……怎么样离谱的都有！抱剑而生……你怎么不说那孩子是自己剖开他娘的肚子啪叽一下跳出来的呢！”
　　他一手拿着桂花饮，一手在空中胡乱地画着圈：“修真界就只有这么大！每次一开始收徒的时候，满世界都会告诉我们他们那又出了个什么天才……呸！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天才！就、就连我师父都不能算是天才，小爷我也不能算是天才……”
　　他翻着眼皮想了半天：“真正天才的人……我生平见过的，满打满算就、就只有两个……”
　　“一个！是我们云浮山的真人！薄云意！薄真人！”
　　那云浮山弟子举着两根手指，大着舌头道：“那才是真正的天才啊……我们掌门都说了，不出五百年，他就是天下剑道第一人……”
　　“薄真人！薄云意！你们都听说过的！对不对！对不对！”
　　“听说过是听说过，但你这不是才有一个嘛！”
　　广平城统领不屑地嗤笑，云浮山弟子不以为意，拍着桌子大声道：“对啊！还有一个我还没说到呢！”
　　“剩下一个……剩下一个……”
　　他忽地警惕起来，看了一圈周围，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这个事情我可就在这里告诉你们啊，你们不会说出去的吧？”
　　“不会不会！”
　　“您放心，我们绝不会说出去的！”
　　店主们拍着胸脯保证。
　　于是云浮山弟子就放心了，他喝着桂花饮，歪歪倒倒地斜靠在桌边，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小店的厨房：
　　“那第二个天才啊……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他抬手放在嘴边，声音细微如耳语般地道：
　　“那个天才啊，就是这、这小店里的老板……”
　　“你们不知道啊，我悄悄发现，他每次做菜的时候，都会进入那种……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卧槽！天人合一？？”
　　一听到这个词儿，好几个店主的酒就被吓醒了一半，他们愕然地盯着那云浮弟子，云浮弟子嘿嘿一笑，紧紧地抓住了手里的酒杯。
　　“对啊，就是天人合一……那种传说之中进入一次就能各种飞升的天人合一……”
　　他小声说着，还伸手在唇边比了一个“嘘”：“别告诉别人啊，我第一次看到他烤肉的时候就发现了！当时我就知道，他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里为数不多真材实料的，而且比传言里说的还厉害……”
　　“看他做了几次菜，我就已经确定了，这个人啊，肯定会成为我们云浮山的弟子！”
　　“天人合一哎！哈哈哈！我师父他老人家这辈子都只有那么一两次天人合一！就这么一两次，我师父他就吹了一辈子！而这小老板……小老板的天人合一，光是我看见的，就已经有足足三次了！”
　　“……他的天资心性又好像都不差，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几乎没有疑问的，我们云浮山铁定会将他收入门下……”
　　一边说着，他一边大口喝了几口桂花饮：“说不定啊，他还能成为我的师弟！”
　　“你们别看我这样，我师父他老人家，可是我们云浮山的掌门……”
　　云浮弟子抱着酒杯醉眼惺忪地道，那几名酒醒的店主下巴可是彻底被吓到了地上。他们互相对望一眼，正不知是不是该向沈清宴报喜，城卫统领忽然打了个嗝儿，嘿嘿嘿嘿地低笑起来。
　　“别做梦了。”
　　城卫统领一脸嫌弃地道：“沈先生我们城主府是早就预定的了！”
　　“你刚刚分明也在现场，难道就真的没有听到吗？我们城主都已经说了，看上了沈先生……要是沈先生愿意，他从此就是我们广平城的城主夫人了！广平城的城主夫人可是独一无二的，你们掌门的徒弟……嘿嘿！那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他又打了个嗝儿，同时不屑地瞥了那云浮弟子一眼：“我们广平城的人，你们云浮山也想来抢？别……别做梦了！”
　　“我怎么是做梦了？？你们广平城比得上我们云浮山？？？”
　　“怎么比不上了？！广平城如今有财有势，不是比空有名头的云浮山实惠得多！”
　　“喂！你说清楚！你什么意思啊你？？”
　　“就是沈先生你们以后不要妄想的意思！”
　　两个人此时都已经站起了身，身上杀气威压此起彼伏，吓得同桌的几个店主抱在一块瑟瑟发抖。
　　忽地，城卫统领伸出手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在这里打嘴炮有什么用！来啊！我们对着练啊！谁输了谁就收拾包袱滚蛋，再不提关于沈先生的事情！”
　　云浮山弟子啪地把剑用力拍在桌上。
　　“谁怕谁！练就练！我们云浮山的赫赫威名可不是吹牛吹出来的！”
　　“哈！难道我们广平城就是吃素长大的？苍华派当年的故事难道你们没听过？！”
　　几句话下来，云浮山弟子和城卫统领已经有些脸红脖子粗，两人酒劲上头狠狠瞪着对方，颇有些一言不合要大打出手的意思。
　　恰在此时，南二十三巷的巷口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沈清宴！你快给老夫出来！老夫要带你回苍华派！！！”
　　这喊声一出，云浮山的弟子顿时酒醒了，城卫统领也立刻酒醒了，两人彼此对视，同时喊了一声：
　　“卧槽！”
　　本来是两边鹬蚌相争，想不到居然还有个渔翁在后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画伞、m(__)m微积疯(-.-)、亢亢亢亢亢亢~、瘾、篱荆、皮卡梨、太湖石灯、臣本狂生X、27056242投喂的地雷~
　　感谢温酒、光逝曰诡姬、太湖石灯、白朔、掉线的节操君、亭子的婷、梦倾幽、时光易碎、落幕乀、寒徵、秋水长生、何必、holahola、干瘪的橙子?、雪舞青丝、11路、烛林灌溉的营养液~
　　交、交公粮了QAQ……
　　今天出了趟门回来又是生死时速……哎哟我这老腰啊_(:з」∠)_
　　今天作收888了！很高兴于是更新的是超~~~级粗长菌！！！
　　酷爱说你萌爱不爱我！！！


第30章 
　　本来一片和谐的南二十三巷里突然沉寂了下来。
　　明明桌上摆着的黄铜火锅上正冒着热气,满锅翻滚的香气扑鼻，一些人筷子上还挟着肉片猪肚，但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将自己面前的餐桌给忘记了。
　　“居然来了个苍华派的人？”
　　“……我们城里不是前几天才下过禁令,这人是怎么进的城……”
　　人们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里转向吴长老,窃窃私语声里大家神色各异。
　　一个在店内吃饭的客人从旁边的桌上探过身来，轻轻戳了戳城卫统领,小心翼翼地问他：
　　“那个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广平城现在不是已经禁止了苍华派的人出入嘛？”
　　“既然这样的话,那外面那个所谓苍华派的‘老夫’……是怎么还能够跑到南二十三巷里来的？”
　　他伸手一指门外,神色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面对这个问题，城卫统领沉默了。
　　在这两个人的旁边,云浮山弟子抱着自己的剑,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原因还用问嘛？你们啊，实在太天真！”
　　“肯定是这广平城的城卫统领擅离职守,没有好好做好本职工作，才让那家伙寻到了空隙，一口气摸到了广平城里来……”
　　他又用力拍了拍城卫统领的肩膀，很理解对方似的说：“不过我知道,这事情也不能怪你……不是你们不努力,只是苍华派太狡猾！”
　　“不过呢,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跟您说上一句……”
　　“——在本职工作上都出了这样的篓子，您还好意思和我们云浮山抢人？？”
　　城卫统领：……
　　他看了看厨房里惘然不知的沈清宴,看了看身边洋洋得意的云浮山弟子，又看了看窗外一脸志在必得的苍华派吴长老，很快，城卫统领的脸就黑了。
　　三秒钟后，城卫统领忽地伸出手去，“啪”地一声打开了窗子，二话不说就向外提身一跃。
　　下一刻，外面忽然传来了吴长老惊慌失措的喊声。
　　“喂！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啊！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动手——”
　　“……别过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真的要——嗷嗷嗷嗷嗷啊！！！”
　　“打人啦！打人啦！有没有人过来帮一把……”
　　“你们广平城里的人心就这么冷漠嘛！眼睁睁看着一个老头子被人追打都无动于衷……”
　　“不！不要过来！救命！快点来人救命啊！！！！”
　　在一阵鸡飞狗跳的混乱中，踌躇满志的苍华派吴长老连沈清宴的面都还没见到，就被愤怒值爆表的统领迎头痛殴，活生生从广平城一路揍回了苍华派，不管吴长老再怎么“以情动人”，他的结局都没有丝毫改变……
　　看着曾经慈眉善目的吴长老，如今居然被打得连亲爹都认不出来，苍华派上上下下也觉得自己的怒气值快要爆表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苍华派主峰最高处的大殿内，代闭关的掌门行使职责的掌事真人正在殿内来回地转着圈，愤怒的话语声几乎要掀破大殿的穹顶：
　　“吴长老只是好端端地想要去带回我们苍华派的弟子而已，居然就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一没动手二没动口居然就被人打了……”
　　“打就打吧，还竟然没能打过……”
　　“不，不仅是没能打过，甚至是被人从广平城里一路揍了回来！一直揍到了我们山门前才停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一路上看着笑着，我们苍华派的面子里里外外都让人给涮干净了！”
　　“也是吴长老动手能力不强嘛……”
　　有长老在下面打着哈哈，强行圆场道：“要是换了掌门他老人家去，被揍的那人肯定就要换成那统领了……”
　　“还要换成掌门他老人家？？”
　　一听此话，掌事真人更是气得不轻，暴跳如雷道：“我们苍华派上上下下难道就没有人了吗？揍一个广平城统领还要掌门亲自出面？！不如干脆我们这些长老真人的都别当了，干脆让掌门一个人化身千万，把他老人家累死算了！”
　　面对掌事真人蓬勃的怒气，大殿里的一众长老真人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人苦笑了一声。
　　“掌事师兄，您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可是做人呢，还是要尽量面对现实的。”
　　“广平城的那统领名叫宁孟，虽然看着不起眼的很，可也是一位元婴中期的强者……我们苍华派的吴长老虽然说起来也是个元婴，可这元婴是怎么来的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靠着丹药功法堆出来的元婴，又怎么能和真正的元婴强者比？”
　　掌事真人的眉毛拧了起来。
　　“都是元婴，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他这么说着，身上的怒气却渐渐收敛了。
　　大殿里回荡着掌事真人来回踱步的脚步声，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语气中的怒火却不曾稍减：
　　“无论如何，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有一名年纪较轻的真人闻声拍案而起，赞同道：
　　“没错！您说的对！我们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们苍华派老老实实办事，本本分分做人，竟不知哪里惹到广平城那边了？弟子弟子被打一顿送回来就算了，长老长老也被人打一顿送了回来！莫不是这么多年没动刀兵便被人看作是软柿子了？？若是果真如此，我倒想要看看广平城这个柿子好不好捏！”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更是有长老直接站起来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这话是想要和广平城直接开战吗？！”
　　“就算是开战又怎么样？”那年轻的真人反问：“我们苍华派多年来威势赫赫，上有各位长老真人，下有无数门人弟子，真要打起仗来，难道还会怕一个广平城？”
　　“那广平城的城主赵广平，可只是一个区区金丹修士，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忌惮的地方……”
　　他说着说着，抬起头来，却看到了许多不赞同的目光。
　　“金丹金丹，他说是金丹就是金丹了？他说什么你难道就信什么？”
　　有个老资格的长老毫不客气地说，没有给那年轻真人留半分面子：“这赵广平一生收了三个徒弟，三个徒弟里修为最差的也在几百年前就晋升到了元婴。一个金丹期的师父，能教出一个元婴期的弟子可以说是巧合，教出三个，难道各个都是巧合？”
　　“当年我那孽子不肖，带了一群弟子在广平城里惹是生非。”
　　另一名长老眉目冷肃，缓缓开口道：“最后是赵广平出头，一道符把弟子们都冻进了冰里……那可是足足几百名弟子啊，他仅仅是用了一道符咒而已！其灵力的磅礴程度，几乎是不问可知……”
　　“当时我亲自查看过，那些弟子仅仅是被简单地冻住，虽然难免受了些冰寒，但内腑与神魂尽皆无碍。如此程度的控制力，我真不认为是一个金丹修士便可以做到的！”
　　旁边坐着的一个真人插嘴道，那说话的长老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而且我那孽子被赵广平所下符咒我曾经私下里尝试着解过，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化解得开……我甚至问了几位太上长老，还去为此求问了掌门……”
　　“难道掌门和太上长老也无法解开？？”
　　年轻的真人闻言惊诧极了，他紧紧盯着那说话的长老，希望对方能否认自己的猜测，最后却只看到那长老沉默地、无言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那年轻的真人见此用力皱了下眉，沉默着垂下了头，再也不多发一言。
　　大殿中一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尽管殿中坐满了真人长老，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说话。
　　掌事真人同样立在殿中沉默良久，最终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难道我们就真的只能这么算了？沈清宴可还在那广平城里呢！”
　　他皱紧眉头，十分不甘地道：
　　“掌门他老人家可是亲自吩咐过，要让吴长老请沈清宴回来……如今吴长老给他们打成了这样，沈清宴也还留在广平城中，我们难道就当做什么事请都没有发生过般，从此以后放任不管了？那苍华派的威名何在？掌门他老人家的威严何在？”
　　大殿中的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最终有人试探着开口问：“不这么算了的话……那您是想怎么办？”
　　“怎么办……”
　　掌事真人背着手，再一次在大殿里来来回回地转了起来，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住了。
　　“等等，我记得吴长老回来时曾经说过，广平城里的许多人，都聚集在了沈清宴开店的那条南二十三巷里？”
　　“是啊。”
　　其他人摸不着头脑地问：“吴长老的确这么说了，但这事儿和广平城有什么关系？”
　　掌事真人抿紧唇，思索半晌，方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吴长老正是在沈清宴的店前被打的，因此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广平城的那个叫宁孟的统领，当时也恰好正在那小店的附近……”
　　“广平城我相信诸位都曾去过，这些年来，南城那块什么时候如此热闹过？况且早不热闹晚不热闹，偏偏是沈清宴到了广平城后才变得热闹……事情总不能这样巧法吧？”
　　他皱了皱眉，低声补充：“自从上次那几名弟子被打之后，广平城就立刻开启了针对我们苍华派的门禁。当时我们只以为是破坏了城内安静所致，如今看来，倒说不定是与沈清宴有关！”
　　“这样一来，若是我们能重新拉拢沈清宴，说不定能够借此乘机挽回与广平城的关系……”
　　掌事真人的话未说完，便被断断续续的惊呼声所打断。
　　“什么？莫要胡言乱语，事情怎么可能会是如此？”
　　“他离了宗门才多少天，居然能笼络住广平城上下的人心……”
　　“那沈家的小子又能有什么能耐，又不是魅惑人心的妖精转世……”
　　大殿中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掌事真人听了一会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就算我这猜测不是真的，我们努力挽回与门派离心的弟子也是一件好事嘛！”
　　“沈清宴回归宗门的事情，是掌门弟子许阳拿着掌门令亲自交代下来的，想必也是掌门他老人家的意思。我们针对这方面去努力，总是不会有什么错处的！”
　　他说着，再不管旁人纷纷的议论，自顾自一锤定音道：“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人力，争取将沈清宴早日请回门内！”
　　“同时也要遣人悄悄进广平城里打听，沈清宴和他的小店在广平城内的地位名声究竟如何，和我们的猜测是否一致……”
　　随着掌事真人发出命令，苍华派这个蛰伏了许久的庞然大物悄悄地伸出了自己的触角。没过几日，便有一个十分悚然的消息被从广平城那边传回了派内：
　　“广平城的那一位高高在上的城主，据说对苍华派弃徒沈清宴，一见钟情！”
　　整个苍华派的人都因为这个消息而震惊了！
　　“什么？！”
　　“真的假的……”
　　“这绝不可能！”
　　一时间苍华派上上下下乱成一片，而掌事真人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良久，却只招来了几名擅长打听消息的门内弟子。
　　“你们都给我找人去广平城里，再去好好打听打听，确认确认！”
　　掌事真人这样对弟子们吩咐道：“在这件事情上万万不可马虎！如果事实果真如此，苍华派的未来或许都会被这件事所牵连影响……”
　　弟子们躬身答应了之后，一个一个地从殿中鱼贯而出，各种各样的消息很快便流水似的汇集到了掌事真人的手中。
　　这些消息出自不同人士之口，语气多样，表述各异，内容却是相同：
　　广平城城主赵广平大人，几日前曾在众人面前公开询问沈清宴，是否愿意以身相许！
　　……卧槽！
　　以身相许！
　　这消息简直是太劲爆了！！
　　掌事真人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依稀沈清宴此人生得一副好姿容，性情温温和和，勾起唇来微微一笑的模样，似乎还真的有几分动人。
　　虽然掌事真人并不觉得沈清宴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但如果广平城城主当真和他看对了眼，好像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这样想着，他渐渐地便下定了决心，招来自己的亲传弟子道：
　　“你去，找你许阳许师兄探问探问，看看掌门他老人家对沈清宴究竟还有几分看重……”
　　“再想方设法地和他透个风，如果掌门那边没有反对，我看在努力将沈清宴迎回门内的同时，我们也可以将嫁妆给备起来了嘛！”
　　在亲传弟子惊愕的眼神中，掌事真人轻轻叹一口气，云淡风轻地道：
　　“沈清宴他如今虽说离了门派，到底还是在我们苍华派内长大的，沈家世世代代为我苍华派中人，斩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如今他不过是闹了点脾气，该回来时还是得回来的。”
　　“他只要一回来，我们苍华派就是他的娘家人啊！”
　　“身为苍华派弟子，为宗门的繁衍壮大承担些责任也是理所应当，况且那广平城城主也堪称良配，再加上以沈家的一半家产陪嫁，沈清宴他应当不会不同意。”
　　他的那名亲传弟子已经听得完全懵了，忍不住开口问自家师父：
　　“沈家不是只剩了沈清宴一个人吗？他要是嫁出去了，沈家的家产……”
　　掌事真人瞪他一眼，斥道：“愚蠢！沈家的家产不是一直在由我们苍华派代为打理吗？他沈清宴一个年轻孩子，怎么能执掌得了那么大的产业？我们给他一半陪嫁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亲传弟子缩了缩脖子，嗫嗫喏喏地说：“……那也不能让个男人嫁人……”
　　“只是嫁人而已嘛！”掌事真人冷哼一声，语重心长道：“我们修真者寿命悠长，哪有几对道侣能够相伴到最后？说不定几十年之后城主就又有了新欢，想要和沈清宴和离呢？”
　　“只要他这边一和离，沈清宴不就可以出来独立门户，娶妻生子，再续沈家这一脉香烟了吗？”
　　亲传弟子：……
　　“可是，师父，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委委屈屈地说：“而且就算一切顺利，沈清宴那边不同意又怎么办？他如今可才十六七岁，那广平城城主据说都有六百多岁了……这、这，这不是老牛吃那个嫩啥吗……”
　　“他不会不同意的！”
　　掌事真人瞪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广平城城主是多么优秀的道侣？年纪大一点就大一点了！又有什么好说的？人家可是养出了三个至少元婴期的徒弟！他对徒弟都这样好，对道侣难道会不上心？”
　　“你说！要是给你个机会，让你陪个男人睡那么几十上百年，换一个晋升元婴的可能性，你难道会不心动？！”
　　那名亲传弟子沉默了，他低下头，认真地权衡了一会儿利弊，最终轻不可闻地道：“……好像……确实……是会有那么一点儿心动……”
　　“心动也给我憋着！你以为你这五大三粗的模样能有人看得上你？”
　　掌事真人嗤道。他的亲传弟子嘿嘿笑着，抓了抓头：“这倒也是……”
　　他师父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广平城在我们面前只能算是一个后起之秀，但无论如何，它的势力也已经令人不可小视……若是这件事情能成，我们苍华派当年因为沈家族灭而失去的力量，多少能够得到补充……”
　　掌事真人眯着眼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看见自己那弟子还在面前，当时便是一脚踹去：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点滚罢！去好好问问你许师兄，也好给我们苍华派博一个前程！”
　　那亲传弟子一闪身躲过这一踹，弓着腰连声答应着去了，掌事真人站在他身后摇了摇头，看着外面的朗月稀星，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若是这件事情真的能成……沈师兄，我也算是成全了你我当年的师兄弟情谊了。”
　　他垂着眼皮，神色平静到近乎麻木：“我这么多年来殚精竭虑，也没能查出来门内究竟是什么人与魔道相关，但越是查不到，我就越是恐惧，越是在心中不自觉地有所猜测……”
　　掌事真人闭了闭眼，走到桌边倒了两盏茶水，一盏自己一口饮尽，一盏徐徐地浇在了门前。
　　“沈师兄，你不要怪我。”
　　他轻声说着，手腕用力将倒空的茶盏在地上砸得粉碎：
　　“我当年确实与你交情深厚，但苍华派，却是教养我至今。”
　　“我一身修为，众多好友，上至恩师下至弟子，皆是与宗门息息相关……无论如何，不可分离。”
　　“的确，我是很想查清当年的真相，很想为你与沈家复仇，很想洗刷你们九泉之下的冤屈……”
　　“但若是付出的代价是让宗门离散，那我却是宁肯……让你们就这么在黄泉之下永远地安静下去。”
　　掌事真人站在那一地破碎的茶盏与茶水之前，沉默地低头看着那满地水渍，直到茶水上渐渐不再冒出热气，才再度哑声开口道：
　　“……无论如何，对沈师兄你所遗下的唯一血脉而言，嫁到广平城里，总比留在苍华派中要好得多。”
　　“过去的事情就都让它过去吧，你要是在九泉之下真的有天大的怨气难平，就化作厉鬼深夜里来活生生咬穿我的骨头吧！吃掉我的血肉，把我扒皮抽筋，让我魂飞魄散那都无所谓……”
　　“但我所猜测到的当年的真相，我发誓我此生绝不会将它告诉任何人。”
　　“——绝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墨璃、源源、26742240投喂的地雷~
　　感谢光逝曰诡姬、黙桇。、叶修的小麋鹿、白夫人、小生不是狐狸精、混蛋天然卷、每天都在催更新、刘PP、干瘪的橙子?、烛林、时光易碎、东北小妞1970、旧人已去旧梦已逝、寒徵灌溉的营养液~
　　这是昨天的更新！！！本来想着下午码但是睡了个午觉就迷之到了凌晨一点多才醒……
　　今天的更新下午晚点发……我再也不睡午觉了你萌不要因为这个抛弃我哇QAQ！！！！


第31章 
　　沈清宴本来正在厨房里做饭,忽然转过头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这喷嚏在直播间里引起了一阵惊呼：
　　“又一个了又一个了！主播你已经连着打了第五个喷嚏了！”
　　“主播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吃辣椒了……突然打这么多喷嚏很不科学……”
　　沈清宴皱着眉放下手里的厨刀，走到门外揉了揉鼻子：
　　“我今天没用什么特别的食材啊？也没有辣椒也没有洋葱,怎么会……阿嚏！”
　　话还没说完,他就又打了一个喷嚏,这一下不仅是观众们，连沈清宴自己也有些纳闷了。
　　“不对啊,我是不是感冒了……原来修真者也会感冒的嘛？”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神色变得愈发疑惑。
　　恰在此时,沈清宴忽然听到远方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响亮乐声,虽然听不懂吹打得究竟是什么，听着倒是喜庆热闹得很。
　　观众们也被这意外的乐声给吸引了,纷纷在弹幕里乱糟糟地说着：
　　“哎,这是什么声音……感觉有点好听哎……”
　　“我依稀有点印象，这声音好像是结婚时用的喜乐……”
　　“哇！修真者结婚我第一次见哎！主播快去带我们看看热闹！”
　　沈清宴又打了个喷嚏,他摇了摇头，无奈又宠溺地道：“好好好，去看热闹去看热闹……”
　　“我其实也没见过修真者结婚呢，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场面。”
　　他说着,循着乐声向店门外走,走着走着却发现那乐声越来越近,很快天边处就飘来了一片红云。
　　漫天花雨从空中洒落，赤色的霞光映射了半边云海，身着红衣的送亲队伍簇拥着一顶富贵雍容的软轿,在浓郁的麝脑香气中脚踏红云而来，缓缓停驻在了南二十三巷的上空。
　　头顶喜气洋洋的喜乐响着，乐声几乎震耳欲聋，大半个广平城里的人都被这队伍吸引来了南二十三巷。沈清宴捂着耳朵仰头看了看那片红云，正在想着今日是南二十三巷里的哪位熟人结婚，忽然看见那一堆晃眼的红色里转出一个人来。
　　那人正是掌事真人的亲传弟子，此时此刻他戴着高冠，穿着古服，腰间佩着苍华派的玉牌，喜滋滋美洋洋地对着周围的人群一拱手，朗声说道：
　　“今日乃我苍华派大喜之日，欢迎各位来此捧场！今日凡是来参加婚礼之人，均有灵石红包可拿，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啊！”
　　一听到有灵石红包，围观的人群顿时轰然叫了一声好，接着就有人凑热闹地喊起要看新娘。在这闹哄哄的热闹气氛里，带着高冠的亲传弟子从云端大踏步走到沈清宴面前，半弓下腰眉眼含笑地道：
　　“沈师兄，今日是您大喜之日，请让我送您上轿。”
　　……大喜之日？上轿？？
　　沈清宴的直播间“轰”地一声就炸了。
　　“卧槽？？什么情况？？？他这是让主播上轿？？这群人迎得是主播的亲？？？”
　　“主播要结婚？？？我们怎么不知道！！卧槽，我甚至都不知道主播的对象是谁……”
　　“……我错过了什么嘛？主播究竟是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怎么连一点点印象都没有……”
　　弹幕里一片兵荒马乱。
　　沈清宴的眉头拧紧了，他退后一步，冷声问道：“沈师兄？大喜之日？我都不认识你是什么人，居然就跑来这里直接说让我结婚？我倒想问问我什么时候有过婚约了？？”
　　“难道没有过么？”人群前方的一名太上长老提声喝道：“沈清宴，广平城城主当日说要你以身相许，这总不能是假的吧？”
　　“那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沈清宴毫不犹豫地说，那太上长老听了这话，却神色十分坚定地道：“广平城城主多年以来从未开过这样的玩笑，他对你开这种玩笑，显然对你是有几分意思的！我等如今带着你去送嫁，想必城主绝对不会拒绝……”
　　“想必？？原来你们连城主那边的答复都没有弄到？？”
　　沈清宴几乎想笑，他很好奇这世界上怎么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盯着那群人看了许久，沈清宴忽然问：“你们是苍华派的？”
　　“然也！”
　　那掌事真人的亲传弟子闻言笑眯眯点头：“您只要嫁入城主府中，苍华派立时便可以成为您的后盾……沈家如今虽然不在了，我们苍华派上下可都是您的娘家人啊，有一个这样强大的势力在后面支撑，您想想这可不是好？”
　　沈清宴听了，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惊奇，只是神色嫌恶地看着他们，沉声道：“你们果然是苍华派的。”
　　“……我刚刚还在想，这世上居然有人会这样不要脸皮，既然你们是苍华派的，那也就丝毫不令人觉得奇怪了。”
　　“苍华派的人，可一向是毫无底线，什么让人恶心的龌蹉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他冷笑着说。那人群前方的太上长老听了，顿时脸色一寒：“沈清宴！我看你是小辈方才容忍你几分，但话说到这个程度也未免有些过分了！你身为苍华派的弟子，与苍华派分明是唇齿相依、荣辱与共……”
　　“胡说八道，简直可笑！苍华派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早八百年就不是你们苍华派的弟子了！”
　　沈清宴毫不客气地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你们这些苍华派的人最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否则不要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他并没有压低自己的音量，此话一出，周围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僵硬起来。一些认识沈清宴的人开始嗡嗡地议论着，望向那队迎亲人的目光变得十分不善。
　　迎亲的队伍有一阵的慌乱，中心的太上长老与那亲传弟子却依旧老神在在、不慌不忙。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其中那名亲传弟子压低了声音，志在必得地望向沈清宴：“沈师兄，您说起话来这样肆无忌惮，想必您沈家这么多年传承下来的祖业宝物，您是一丝半点也不想留下来了吧？”
　　直播间里的老观众们对苍华派的无耻程度早已有所预料，新来的观众却简直是大开眼界。
　　“……这人是在威胁吧？这绝对是在威胁吧？？”
　　“卧槽好气啊！苍华派的人怎么这么恶心的……”
　　“气到想打人（拜拜）（拜拜）”
　　沈清宴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他毫不客气地问：
　　“原来你们是打算用这个来威胁我？”
　　“这怎么能算是威胁呢？”那带着高冠之人十分镇定地道：“我们只是向您提出一个建议，想要与您互惠得利而已。”
　　“互惠得利？互惠得利……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沈清宴点着头，慢慢笑了。
　　太上长老见此也笑了，笑得颇带了几分志得意满。
　　正当这俩人以为事情已成定局，沈清宴马上就要妥协之时，沈清宴忽然冷下脸来，一把小小的金剑从他的袖中悄然飞出，在低沉的嗡鸣声里破空裂风而去。
　　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工夫，视线中残留的便只余一道金色光影，而真正的小剑早已化作风、化作雷、化作闪电，在弹指间便变得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金色的剑光如龙般掠过，漫天的花瓣尽皆被搅得粉碎。
　　“沈清宴——”
　　太上长老愤怒地叫喊起来，手中同时有灵力炸开，但在他的喊声响起的同时，金色的剑光已经堪堪刺中花轿，在“砰”地一声巨响里，描金绣龙的软红花轿微微一颤，徒然炸裂成千万块碎片！
　　噼噼啪啪！
　　无数片细小的红色碎片飘然洒落，沈清宴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那道金色的剑光转瞬缩小，如同乖巧的鸟儿一般飞回了他的掌心。
　　“你、你、你简直给脸不要脸——”
　　花轿的碎片落了那两人满身满头。太上长老尚且还能忍耐，亲传弟子却已经有些忍无可忍了，他一把抹掉脸上的碎片，目光死死盯着沈清宴，甚至浑身都因为愤怒和羞恼而微微颤抖了起来。
　　沈清宴看着他们挑起眉，轻轻笑了。
　　“给脸不要脸？我倒想知道究竟是谁不要脸？”
　　他看了一眼周围神色好奇的人们，提高声音道：“苍华派的掌门苍虬子，是我生平所见第一不要脸之人！”
　　“也许大家不知道我究竟是谁，那我就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沈清宴，曾经乃是苍虬子门下首徒、苍华派首席弟子……虽然鄙人不才，但自问多多少少也有些名气，想必楚华国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曾经听说过我……”
　　“……听说过那个曾经辉煌无比，被楚华国上下视为天才，却转眼间走火入魔、功力尽失，如流星般转瞬即逝的沈清宴！”
　　沈清宴冷冷说，在这距离楚华国不过百里的广平城里，他的名字立刻就引起了一阵议论。
　　那高冠之人并不知道他将要说些什么，却本！能地觉得不好，立刻上前两步想要阻止，沈清宴只心念稍稍一动，身后小店门口蹲守着的两只傀儡貔貅便立刻活转过来，一只咆哮着将那亲传弟子按倒在地，另一只则死死盯住太上长老，从喉中发出威胁的低吼。
　　四周有隐约的惊呼声响起，沈清宴却仿佛听不见般，自顾自一字一句地道：
　　“所有人只道我丧尽修为是因为走火入魔，却不知在我修为尽失的同时，苍华派内便又有一颗新星升起……”
　　“一模一样筑基的修为，一模一样火系的灵根，如果不是我们有着两幅面孔，这一颗所谓的新星似乎与我根本毫无差别……”
　　“真奇怪啊，苍华派上下似乎根本没有人记得，如今派内那名火系灵根的天才，在初入门派之时，测出的灵根可是最最普通的五灵根！”
　　人群里有低低的议论声传出，沈清宴隐约听到有人在说着一个名字，许阳……
　　“对，没错——许阳。”
　　他冷笑着，慢慢重复着这个名字：“真是无巧不成书啊……我失去了火灵根和筑基修为，许阳就获得了火灵根和筑基修为；我变成了仅有凡人境的五灵根修士，许阳就再不是凡人境的五灵根修士……”
　　已经有人渐渐猜到了什么，望向沈清宴的目光带着极度的惊愕——
　　“你们猜得不错，我那一位令人尊敬儒慕的苍华派掌门师父苍虬子啊，把我的一身修为与根骨夺去，尽数换给了他自己的私生儿子！”
　　沈清宴一眼看向地上神色呆滞的高冠之人，轻声问他：
　　“对了，你们都还不知道吧？现在被你们众星拱月捧在手心的那一位许阳许师兄，可就是苍华派掌门大人仅有的一个可以修炼的私生子呢……”
　　“你！你不要胡言乱语！你如今不过是随口乱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
　　即便是处于极度的震惊中，那太上长老的第一反应依然是为苍虬子与许阳辩解。
　　沈清宴看着他，微带怜悯地笑了笑。
　　“证据？你们难道真的以为我没有证据么？”
　　“在被夺去道基的当日，我虽被苍虬子以法阵制住，根本无力反抗，却也不甘心这么混混沌沌地就死，便竭力挣扎抵抗，努力转头看了一眼那名夺去的道基的人……”
　　“虽然苍虬子把他保护得极好，以我们当时的距离依旧没能看到容貌，但我却清清楚楚地记住了，那人衣角上有一个十分独特的印记……”
　　“——一只盘曲在松枝之上的苍龙。”
　　沈清宴收回目光，缓声说道：
　　“我知道苍华派中很多弟子的衣角上均有饰物，但其他人的这种饰物都是一模一样的苍华派徽记。唯有许阳和苍虬子两人的饰物与众不同，而且这苍华派中上上下下，唯有这两个人的饰物长得一模一样！”
　　“也许你们都不曾注意过这件事，但我却是自小便拜在苍虬子门下……”
　　“小时候我年幼好奇，很疑惑为什么师父衣服上的装饰和别人的都有所不同，又碍于掌门威严而不敢发问。自己想想师父是掌门，在衣饰上有些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也很正常，于是就再没有想过此事，但那个饰物的模样却是一直记得的。所以当日我虽然昏昏沉沉，但看到那个装饰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真是太巧合了，夺去我道基的尊贵掌门和一夜之间筑基的所谓天才……这两人居然用着同一种饰物，若说这其中没有一丝半点的联系，你们有谁相信？”
　　他看向那些穿着红衣的迎亲队伍，队伍里的人大半面色苍白，看见沈清宴的目光望来，便匆匆忙忙地垂下眼去，根本不敢与他对望。
　　沈清宴沉默片刻，忽地冷声一笑。
　　“许阳？天骄？继我之后最快筑基的绝世天才？”
　　他轻轻摇了摇头，笑容里有着浓浓的讽刺。
　　“或许这一切是真的，但对你不起的只是掌门苍虬子，也许还加上许阳，你不该、不该为此而诋毁一整个苍华派……”
　　被貔貅按在爪下的那名亲传弟子头顶高冠都已经掉了，他的牙齿甚至都在发着抖，却还是白着脸声音颤抖着道。
　　沈清宴高高地挑了下眉。
　　“苍华派？诋毁？苍华派根本不需要人诋毁。”
　　他说着，语气近乎凉薄：“难道你真的觉得苍华派是什么好地方？欺上压下，等级尊卑，稍有不慎就会被踩在你上面的那些人砍了脑袋……这世上有几家门派对自己弟子是这样的待遇？顶尖的那一撮高高在上，下面的那些都近乎奴仆，一层压一层……”
　　“只要上面的那些人看你不顺眼，你呼吸是错，走路是错，说话是错，不说话也是错！甚至都不需要你自己犯错，对方一个不高兴就可以轻易置你于死地，需要付出的代价轻微到都不足以被称为代价……”
　　“难道你觉得这些是正常的？这些是无可非议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苍华派最顶尖的那一撮人里可没有你！你一个堂堂的金丹期修士打扮成这样古里古怪的样子，被人消遣似的派过来迎亲……难道大家都不知道可能会踢到铁板么？”
　　“或许你是不知道这点，但他们绝对知道，否则他们根本就不会派你来！那些轻轻松松没有危险就可以谋取利益或者是面子的职差，都是许阳一流的囊中之物，普通的苍华派修士怎么可能得到？”
　　“你如今表现得这样忠心，这样为了苍华派着想，究竟有几分是出于真心，又有几分是想着等你回去之后，苍华派里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会夸奖你的忠肝义胆，奖赏你一些他们根本就看不上眼的灵石……”
　　沈清宴话说到此处，其实已经极度刻薄，那被貔貅按在爪下的亲传弟子面色白得像纸一般，抖着下唇哀求似的道：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我不说，这些事情难道就不存在了么？”
　　沈清宴转过视线，叹息般的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愚蠢了。”
　　“你如今这样固执，自以为是忠心，却不知道苍华派看不看得上你的忠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目光投向极遥远的一处，四周明明站满了看客，此刻却无一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极小，偌大的一个广平城里，竟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当然是没资格说忠心的。”
　　沈清宴轻声说：“即使是在最辉煌的那几年里，我在苍华派中也不过是个小辈，看重也许是被看重了，可压根谈不上什么重用，忠心自然也无从考验……”
　　“但我沈家祖上多少年前便在苍华派内繁衍生息。若说唇齿相依、休戚与共，当年的沈家与苍华派之间才是真正的互为倚仗，你方壮大我便也壮大，你方弱小我便也弱小……我想即使在你们如今看来，我沈家当年对苍华派的忠心，应当也是无可置疑的吧？”
　　面对他的询问，苍华派派遣来“迎亲”的这一队人在沉默中渐渐地点了点头——沈家对苍华派的忠诚自然无可置疑。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沈家都是苍华派门下最锋利的一把剑，在几十年前，这种忠诚甚至达到了顶峰，达到了纵使沈家主动向对手投诚，想要实行反间，对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的地步……
　　“那敢问你们知不知道，沈家当年这样的忠心，事到如今，又落得了什么样的下场？”
　　沈清宴牢牢地注视着与貔貅对峙的太上长老，后者颤抖一瞬，低声说：“……当年之事只是意外……”
　　“意外，真是好一个意外！”
　　沈清宴目光如电，冷冷地扫视了对方一眼：
　　“偌大一个苍华派，起起伏伏那样多的山头，魔道入侵时其他山头看都不看。也不管藏匿宝物的千重塔，也不管苍华派的门脸传法殿，就只咬死了一块硬骨头，拼尽全力围攻我沈家一处？我沈家就这样遭魔道之人的嫉恨？”
　　“这只是个巧合……”
　　太上长老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沈清宴却听得清清楚楚，立时一拂袍袖，冷笑道：“你以为这就巧合了吗？不！其实还有更加巧合的事！”
　　“我沈家在苍华派内繁衍多年，家族可称枝繁叶茂，旁支主支不下千人！平日里这些人四散于天下各地，为苍华派经营筹谋，为苍华派谋取利益，结果事发当天，好巧不巧，上上下下凡有沈家血脉之人尽在族内！偌大一个沈家居然被魔道一网打尽，这难道也能说是巧合？”
　　“说、说不定便是巧合……”
　　太上长老其实已经有些动摇了，但嘴上却依然维持着强硬，沈清宴瞟了他一眼，冷冷道：“行，那就算这也是个巧合。”
　　“那么我问大家，这不下千人的繁茂沈家一夜族灭，魔道修士杀光了这样多的人，却还偏偏留下了一个人……好巧不巧，这人恰好是沈家最年幼的嫡系血脉，恰好是一个万事不知的懵懂婴儿，恰好又被及时赶到的苍华派掌门所救，恰好被苍华派掌门收为弟子……”
　　“而在收了这弟子十数年以后，那掌门又恰好发现他是个修道天才，于是恰好夺了他的道基给自己儿子，恰好吞下了沈家家产，恰好摸去了千重塔内，恰好拿走了沈家的全部珍藏……”
　　“这种种一切，难道都只用一个恰好就能够解释？！”
　　沈清宴垂眼望着面色惨白的苍华派弟子们，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们仍然觉得这一切只是恰巧，那我只能祝你们和你们背后的家族，在苍华派里不要遇到这种恰巧……”
　　“因为恰巧，在我看来，苍华派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家族能比我沈家对门派更加忠诚。”
　　“而这样忠诚的沈家都最后遭此厄运……你们以及你们背后的家族，恐怕是只能自求多福了！”
　　沈清宴冷冷地甩出这句话，便大步迈进小店中，“砰”地一声甩上了小店的门。
　　在他的背后，“嗡嗡”的议论声如潮海一般淹没了整座广平城，无数的目光如同针刺一般戳在苍华派诸人的脊背之上，刺得他们脸色苍白、摇摇晃晃，连站也有些站不稳了。
　　被貔貅压在爪下的那名亲传弟子发了许久的呆，突然大喊一声，从貔貅的爪下翻起，抓起腰间苍华派的玉佩，用力狠狠掷碎在了地上。
　　“我罗大成，从此与苍华派离心离德、再羞与尔等为伍！”
　　说完他连地上的高冠也不捡，直接以袖覆面，大步流星地往苍华派的反方向跑去。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那来迎亲的一众人等纷纷解下腰间玉佩，“噼噼啪啪”的粉碎声响起，细白的玉屑在南二十三巷里铺满了一地，几乎像是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我周宁，从此耻为苍华派中人……”
　　“苍华派与我王毅，自今日之后再不相干！”
　　“我吴文峰……”
　　“我胡赢……”
　　“我黄云贵……”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一声接一声的“耻与为伍”，原本热热闹闹站满了红云的迎亲队伍，很快就只剩下了满地细白与碎红的狼藉。
　　那一地纷乱的玉屑与碎片里，密密麻麻地踩满了许多脚印，那些脚印的主人们都是曾经的苍华派弟子，而他们如今断然远去，甚至没有一个想要回头。
　　没有一个。
　　唯有那一名太上长老站在原地，立在满地破碎的玉牌间，神情呆滞又凄惶。
　　突然有一阵风起，吹起了满地玉屑，那原本黑发黑眉的太上长老须发瞬间苍白，他捂住胸口半晌，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泛着金光的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又是一个生死时速的晚上……我的作息已经彻底没救了系列【……】
　　qvq给你萌安利一下我基友们的文呀！用我的节操保证会写得很好看哒！
　　*
　　我cp的言情文→文名：吞你入腹
　　简介：蒋寻本想招个厨子以饱口舌之欲，一不小心招来国际名厨。
　　“你月薪要多少？……”
　　“包吃包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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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之后，蒋寻才知道，那匹名叫霍知舟的狼想吃的是她，想睡的也是她。
　　--
　　从第一次见到蒋寻起，霍知舟就决定要将这个看着傻乎乎的小姑娘一口一口，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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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基友的耽美文→文名：我和前男友的爸爸HE了
　　简介：身患绝症的影帝祁译年，一觉醒来却重生到了三年后，此时的他竟然还是一个惨遭金主抛弃，声名狼藉的小明星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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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他的订婚宴……华国超一线巨星越辞挽着现男友的手出现在他面前，看着那个禁.欲淡漠的男人，渣攻陡然喊出了一句：“父亲。”
　　#被渣攻抛弃后，我成了他的后爸#
　　#渣攻的头顶绿成大草原#
　　#打脸渣攻只是顺带，我们的目标是苏遍娱乐圈#
　　爽文，1v1，cp前金主的养父，非亲生。
　　位高权重心机深沉年上攻x犀利毒舌万人迷女王受


第32章 
　　“震惊！狠毒掌门竟为爱子强夺他人道基”！
　　“史上最惨冤案！苍华派沈家昔年覆灭之谜”！
　　“令人恐惧,某着名门派竟这样对待门下弟子”！
　　……随着沈清宴说出那一席话，如此种种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顷刻间就传遍了大半个修真界,苍华派本就算不得好的名声霎时间变得迎风臭三里。
　　仅仅是不到两三天的工夫,苍华派门下的外门弟子们就跑了足足十之六七,接着是那些待遇不好的内门弟子们。苍华派的一众长老真人们原本还在强自支撑，觉得只要风头过去就没事了,可没过多久他们就惊恐地发现，自己门下那些寥寥无几的亲传弟子们,居然也在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掌门他老人家出关了！”
　　一名太上长老找到掌事真人,语气严肃地对他道：“如今外界的传言纷纷，已经是动摇了我苍华派的根本！”
　　“如此危急存亡的关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那个能力去力挽狂澜,唯有请掌门他老人家出关，才能勉强挽救一下局面……”
　　掌事真人一言不发地听着太上长老说完,脸色灰白得几乎像个死人。
　　他勉强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这就去找掌门……”
　　“我去找掌门请罪……我是苍华派的罪人……”
　　掌事真人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神色恍惚地驾着剑光往苍虬子闭关的方向飞，好容易到了地方，掌事真人却颤抖得连剑光也下不去,最后几乎是跌下剑来的。
　　他惨白着脸,两眼含泪,跌跌撞撞地扑倒在苍虬子的洞府门前，哀声喊道：
　　“掌门师叔——掌门师叔——师侄实在不肖，因为一时心软,竟让我宗门遭了一场无妄之灾——”
　　掌事真人先是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大略复述了一遍，接着便惨然道：
　　“如今已是这样境况，师侄实在无颜面对掌门师叔，还请师叔早日出关，解我苍华派上下于危难……”
　　掌事真人边说边用力地磕起头来，说话时声音嘶哑，几如泣血一般。
　　砰砰砰砰，他几下就将自己的额头磕得青肿，但前方的洞府之内却全无反应，直到掌事真人将自己的额头磕出血来，洞府中方才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罢了罢了，你又何苦如此？”
　　苍虬子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处传过来的，带着些高高在上的怜悯：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且去吧，回你的洞府里歇息歇息，这段日子里你也实在是辛苦了。”
　　他这样说着，便有一股柔和的劲力自洞府中传来，要托着掌事真人起身，却不料一托之下，掌事真人的身子只是微微晃动。
　　“掌门师叔！”
　　掌事真人抬着汨汨淌血的额头，脸色白如宣纸，目光却灼灼如烈火般：“您难道不知道吗？苍华派如今已是危急存亡之秋！”
　　“如今每过一刻，我苍华派门下弟子就会流失数人乃至十数人，其中不乏内门、亲传……您这时候还不出关，莫非要等到我门下弟子流失殆尽，苍华派只剩下一个空壳？？闭关真就那么重要？？您又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冲死关便不能突破的瓶颈关隘！”
　　“不要觉得师侄我是危言耸听，掌门师叔您若是再不出关，您这掌门的位置迟早会名存实亡——”
　　“够了！”
　　在有如炸雷般的怒吼中，掌事真人浑身一颤，缓缓低下了头颅。
　　“掌门师叔……”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苍虬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冷冷地响起来：“行了，你要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只管回你的洞府便是。至于其他的那些事情，我如今既然知道了，心里自然便已经有所打算！”
　　掌事真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转身离去，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他的身影很快就渐渐消失了。
　　直到掌事真人离开后许久，苍虬子的洞府大门方才微微敞开，露出一老一少两道身影来。
　　苍虬子凝视着掌事真人远去的方向，神色冷淡地问许阳：“他要把沈清宴嫁入广平城的事情你知道？”
　　“……儿子知道。”
　　许阳沉默着垂下头来，心虚到甚至不敢看向自己的父亲。
　　苍虬子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实在是很想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在自己儿子的心目中究竟是差劲到了何等地步，才让你连问都没有想过来问我一句，便迫不及待地一口应下了此事？”
　　“我、我只是想着可以从此以后彻底摆脱沈清宴……”
　　许阳低声说。
　　苍虬子盯着他微眯起眼，目光里满是严厉：“摆脱？我看你这根本就是放虎归山！”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沈清宴当真嫁入广平城，向着那广平城主挑拨几句、吹吹枕头风，将你许阳许大先生变作广平城上下的眼中钉，你要如之奈何？？”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沈清宴愚蠢到了一定地步，不肯利用自己的枕边人……你们想要以他向广平城主求亲，难道不应该至少等他回了门派再说？！”
　　“城主那边没有答应亲事，沈清宴那边也没有答应亲事，你们居然就急吼吼地派了人去迎亲？也不想想这算哪门子亲！愚蠢！狂妄！莫名其妙！”
　　“其他人也就罢了，你居然也没有想到过其中的问题？我真是不知道我生得是个儿子还是块木头！我劝您以后出门走路千万别低头，不然说不准您哪天把头一低，你那丁点儿大的可怜脑瓜就会从你的鼻孔里直接掉出来！”
　　苍虬子训得是毫不客气，许阳听得脸色阵红阵白，几乎要将头颅垂到地上。
　　好容易挨到一个空隙，许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
　　“爹，说起来苍华派如今的情形，您打算一会儿怎么解决？”
　　“解决？”
　　苍虬子皱皱眉，直截了当地说：“这事情我根本就不打算解决！”
　　“……啊？？？”
　　许阳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一句回答，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对父亲的畏惧，瞪大了眼睛望着苍虬子，不由自主地问：“爹，您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玩笑？这怎么会是玩笑？”
　　苍虬子见他发呆，从鼻腔里往外轻轻嗤了一声：“你爹我只是苍华派的掌门，又不是苍华派的保姆，苍华派繁盛还是衰落关我甚事？反正该拿到手的我都已经拿到手了，苍华派倒下之后，你我父子二人的日子只有更好过，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阻止苍华派往下倒？”
　　许阳发了一阵呆，嗫嗫喏喏地说：“……可是……可是……苍华派毕竟是我们的宗门……”
　　“——目前是。”
　　苍虬子拉长了声音纠正他：“过几天云浮山就会来附近选徒，你只要照常发挥必定能够中选。中选之后你就是云浮山的弟子，和苍华派哪还有一丝半点的关系？”
　　许阳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低声道：“可是我的名声——苍华派的名声——最近在这一片很不好——”
　　“名声不好又如何？云浮山收徒弟又不是只看名声！”
　　苍虬子沉着地说：“退一万步说，就算云浮山出于种种原因不肯收你，我们也还是可以去太虚派，去白鹿书院……至不济我这里也还有苍华派的全套功法！”
　　“就算最后一切成空，五大仙门里居然没有一个门派要你，我们父子二人去做普通散修，仅靠着名下的产业也能活得潇洒自在！”
　　“——苍华派既不是拦阻我们的障碍，也不是我们需要倚靠的依仗，既然如此，这苍华派倒还是不倒，又与我们何干？”
　　许阳从未想过这一番赤果果的话会从苍虬子——他的父亲、苍华派的掌门——口中说出来，因此他不由感到格外震惊。
　　“可是您是苍华派掌门啊！按道理——”
　　“道理？？”苍虬子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嗤笑：“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道理？！”
　　“你活着，活得好，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至于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那不是道理，那只是狗屁！”
　　苍虬子冷冷的说：“阳儿，你要记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努力修炼的全部目的就是要让自己过得更好，至于宗派虚名？那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随手可抛！”
　　许阳沉默了许久，垂头应道：“儿子知道了。”
　　“你知道了？”
　　苍虬子瞟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了，那几日之后的云浮山收徒……”
　　“这徒弟的名额只要有，则必然是儿子的囊中之物！”
　　许阳站直身子，斩钉截铁地道。
　　苍虬子闻言点点头，微笑着满意道：“孺子可教。”
　　与此同时在广平城里，洪文明正捧着一碗豆花倚在小店门口，津津有味地对沈清宴道：
　　“哎，沈师兄，您听说没？苍华派如今可惨得很呐！”
　　他一脸八卦，神采飞扬地说：
　　“您当时在广平城里说的那番话，第二天就在修真界里里外外传了个遍！苍华派的名声彻底臭了不说，苍华派的那些个弟子也都成了过街老鼠，几乎是人人喊打……”
　　沈清宴正垂首给五花肉去皮，闻言微微皱了下眉：“苍华派的弟子也不全是渣滓。”
　　“这话说的是，可是自从经了这一遭后，那些还不完全是渣滓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地跑了，剩下的那些不就显然都是些无可救药的嘛？”
　　洪文明嘿嘿笑着，撅起嘴啜了狠狠一大口，喝完后方抹了抹嘴巴道：
　　“沈师兄您可能还不知道，广平城的那个城主啊，可是在当天晚上就派了人去苍华派那边，一边用狮子吼宣扬苍华派的种种‘丰功伟绩’，一边还拿了灵石出来做奖励……”
　　“听说是广平城城主亲自发话了，说是凡是觉得自己还有点良心，愿意离了苍华派弃暗投明的人，都可以在他这边领一小袋灵石作奖金。给你灵石不说，广平城还愿意免费送你去附近的某个门派，有护卫一路随行，保证你不会因为这个被苍华派报复……”
　　他说着，响亮地啧啧了两声，神秘兮兮道：
　　“沈师兄，你说，他这算不算是冲冠一怒为……咳咳……”
　　沈清宴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洪文明立刻就不说话了，眼观鼻鼻观心看上去老实得很。
　　“我看他不是冲冠一怒为别人，纯粹是冲冠一怒为自己。”
　　沈清宴十分理智地说，同时手腕用力，噼噼啪啪地剁起了肉馅：“当时苍华派吹吹打打的一路过来，半个广平城都被吵得翻天，那个城主估计是从睡梦中被惊醒了，这才出头去主动和苍华派为难……”
　　直播间里响起了一阵失望的叹息。
　　小晚：“还以为可以围观八卦呢……结果想想城主的人设，我居然觉得这个解释更加合理_(:з」∠)_……”
　　混蛋天然卷：“虽然的确合理没错啦，但是我不由得感到我浑身沸腾起来的热血在这一瞬间突然冷却了……”
　　21026166：“都和你们说了不要再妄想了，六百多岁的城主和十六七岁的主播之间根本是不会有前途的！”
　　26701276：“楼上你是土豪党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么！土豪和主播才真的不会有前途吧！不要忘记了，他们可是足足隔着几个空间的距离——”
　　他的一句话还没有发完，紧接着直播间里就响起了一声惨叫。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将26701276踢出了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
　　“踢出理由：你猜:)”
　　剩下的一群观众们：……
　　土、土豪突然变得好可怕……
　　足足过了有半分钟，被踢出直播间的26701276才哭唧唧地摸了回来。
　　“主播我要举报土豪以权谋私QAQ！！！”
　　沈清宴弯腰将剁好的肉馅盛进碗里，看着弹幕无可奈何道：
　　“你和我举报土豪也没有用啊……土豪的踢人权限并不是我给的，是他花钱花太多，直接在周天平台成了超级vip……”
　　土豪：“对不起，我其实是以钱谋私：）”
　　26701276：……
　　他默默地缩进角落里，和其他的城主党们抱在一块瑟瑟发起抖来。
　　沈清宴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将肉馅放在一边，剥起了大颗大颗的虾仁。
　　虾是鲜嫩活跳的新虾，只在河心里取水稍稍白灼了片刻，色泽红润的虾壳一剥开，跳出来的虾仁都是整粒的，白嫩弹牙的虾肉几刀便可切碎，平直的刀身横过来一压，轻而易举便碾出了细白的虾泥。
　　夏末秋初时满池的荷花落尽，捞出的藕最是鲜脆可口，一刀切下去时清甜的汁水四溅，“擦擦”数十声轻响过后，整条的嫩藕已经化作了脆生生的藕丁。
　　新晒的香菇干还带着阳光的气息，被投进清水中泡发成一大朵一大朵，取出去蒂时厨刀切下，丰润的伞盖还会微微颤抖，溢出一小股清新的菇香。
　　香菇切丁，嫩姜剁末，碧生生的小葱切作葱花，与虾泥肉馅藕丁搅起来一拌，厨房里顿时满室都是食材们最淳朴的香气。
　　调好的调味汁被分三次倒入，一边倒一边将馅儿细细搅匀，很快调味汁的香气也混入了食材的香气中。沈清宴将拌好的馅搁在一旁，伸手去取豆腐皮时，一眼便瞥见洪文明探头探脑地立在门口，盯着馅料的眼神都满是渴望。
　　“这是生的。”
　　沈清宴强调，直到洪文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他才将目光从洪文明的身上移开，拿起了自己备好的豆腐皮。
　　豆腐皮之前用清水泡过，沈清宴轻轻用指尖在豆腐皮上抚过，其上沾染着的那些多余出来的水滴便渐渐地聚集在了一处，被沈清宴凝在空中滴溜溜地转了一会儿，“啪”地甩进了一旁的垃圾篓里。
　　锋利的刀锋划过，微黄的豆腐皮被切划成整齐的方块。新摘的青葱则切去葱白，只留下青色的细长葱段，与豆腐皮方块搁在一处备用。
　　等到整盆的肉馅制好后，用小勺舀起满满的一勺，轻轻巧巧地往豆腐皮的中央一倒，修长的指尖极灵活地提起豆腐皮的四角来，拈起细细的葱叶十指穿花般地扎紧系牢，便放进了早已备好的青竹笼屉里。
　　一个，两个，三个……小巧可爱的豆腐皮包子们很快就将整只笼屉占满。
　　灶火渐渐地升了起来，橙红的火苗在下方闪烁跃动着，笼屉上缓缓冒出了白色的蒸汽。
　　豆腐皮是鲜香的，香菇是鲜香的，虾泥是鲜香的……这种种鲜香的气息被紧紧裹在一处，笼屉掀开时轻轻挟起一只包子，甚至都还不用吃，你就能闻见饱满肉馅里那鲜甜润泽的诱惑。
　　沈清宴拿了四只粗瓷浅盘，数着包子的数量一个个地搁进盘里，桌上很快就开出了四朵丰美诱人的花。
　　站在这四朵冒着袅袅热气的“花”前，沈清宴正在思索着要不要煮上一些白粥来配，忽然感到鼻尖一痒，当下急急跑出几步，捂住口鼻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阿嚏！”
　　沈清宴正在揉着鼻子，忽然听到不远处同样传来了响亮的喷嚏声，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却正看见洪文明扶着门框，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沈——阿嚏！师兄——阿嚏！”
　　洪文明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满眼是泪地问他：“你今天——阿嚏！究竟——阿嚏！做了什么——阿嚏！”
　　沈清宴努力回忆了一下，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啊……阿嚏！我今天没有做什么……阿嚏！今天的食材明明都……阿嚏！不呛人啊……阿嚏！”
　　两个人一里一外地迷茫对视，片刻后又纷纷低下头去，接二连三地开始“阿嚏”。
　　一时间“阿嚏”、“阿嚏”的喷嚏声响了满室，沈清宴忍不住再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而且这感冒说不定还能传染，毕竟这一次连洪文明都开始“阿嚏”了——
　　恰在此时，土豪突然毫无预兆地发了一条长长的付费弹幕：
　　“主播小心！！！！！！！”
　　只有四个字，后面带着一长串的感叹号。
　　沈清宴吓了一跳，立刻绷紧了神经，连喷嚏都忘了再打。金色的小剑从他的袖中“唰”一声窜出来，沈清宴正想要扩散神识，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需要小心，土豪的下一条弹幕便紧接着在屏幕下方出现了。
　　这一次的弹幕如果不算省略号，那其实根本就只有两个字。
　　——“包子！！！！！！”
　　沈清宴心中“咯噔”一声，突然浮出了一个极其不妙的猜测，他急急忙忙转过头，却看见刚刚还盛开在桌上的那四朵大“花”已经连盘带花，统统都没了踪影……
　　现在依稀回想起来，在一个接一个响亮的“阿嚏”声的间隙，沈清宴似乎确实隐隐约约，听见了类似于“嗖”声的轻响……
　　看着如今空荡荡的桌子，沈清宴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琉黎：“……主播，你现在好像不打喷嚏了……”
　　萌萌哒兔子：“举手表示，旁边的洪文明现在好像也不打喷嚏了……”
　　月落之曦：“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上次主播好像也是正在做菜，差不多快做好的时候开始打的喷嚏……虽然后面被苍华派的人给打断了，但大致的时间段好像都是一样的没有错OTZ”
　　褚偃：“结合着这个熟悉的作案现场，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土豪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在直播间里发出了一个口令红包。
　　几乎是顷刻之间，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就被刷出了满屏一模一样的话：
　　“王八蛋城主你不是人！！！主播辛辛苦苦做了大半天，你不给灵石，还强行偷我们的美食……”
　　“还我豆腐皮包子！！！还我豆腐皮包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秋瑾、萌萌哒兔子投喂的地雷~
　　感谢凉透了、小米平衡、我是一只呵呵、小生不是狐狸精、扑蝶的喵、公子靡、猪猪佳怡、雪糕、雪舞青丝、蚊子、干瘪的橙子?、时光易碎、喵巫师、烛林、holahola、打豆豆、南城城南灌溉的营养液
　　*
　　没有加更了，今天真的没有加更了……
　　……可能是昨天对着屏幕太久眼睛酸多揉了几次……今天突然就结膜炎了OTZ……
　　眼睛实在是很难受，本来以为晚上能好点结果并没有……所以更新就只有这些了QAQ
　　加更什么的，等到鹤的结膜炎好点吧……
　　p.s.我基友的文今天应该可以搜到了……昨天大概是刚发所以晋江还没有反应过来【
　　——以上来自一只迷之多病的鹤


第33章 
　　没有丝毫疑问地,城主的行为在直播间里立刻引起了公愤。
　　暗影：“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哇！！！要不要脸的！！！”
　　大大总是不更新：“主播的小店明明每天都会开门，他想吃完全可以直接来啊……不肯上门来吃就算了，还强行偷主播做好的美食……简直过分_(:з」∠)_”
　　我钟意你：“跪求平台全面开放传送功能,我要去主播那边套城主的麻袋（微笑）（微笑）”
　　沈清宴盯着空荡荡的长桌沉默良久,忽然展颜一笑。
　　“没事,不就是几个包子嘛。”
　　他十分淡然地说：“我再做点别的就是了，有时候简单的菜,比复杂的更好吃。”
　　说着，沈清宴便转过身,取出几根表皮疙疙瘩瘩的奇怪的瓜来,垂眼“擦擦擦擦”地切了起来，很快,被片得整整齐齐的苦瓜便堆满了案板,犹如一只只内镶着白玉的翡翠环。
　　刀锋一剜，将内里的白瓠与瓜籽去尽,便只剩下青翠碧绿的瓜肉。
　　微带着苦味的清香汁水慢慢渗出，有观众好奇地看着这从没见过的瓜，试探性地问沈清宴：
　　“主播主播，这道菜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吃哇？”
　　沈清宴脸上的笑容忽地收敛了,他神色肃然地对观众们道：“永,远,别，吃。”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
　　圩弥：“……是我的错觉吗，主播身上的气场忽然变得好可怕QAQ”
　　☆_★：“瑟、瑟瑟发抖……”
　　“不要怪我没有警告过你们。”沈清宴拿起铁锅搁在灶上,声音冷冷地说：“事先声明，如果你们因为擅自品尝了这道菜而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精神创伤……”
　　“……那只能后果自负。”
　　接着大家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播一秒变脸，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又恢复了那种自信满满的模样，语气沉着地对洪文明说：
　　“还记得前几天你吃过的火锅吗？”
　　“当然记得！！！”
　　洪文明闻言，毫不犹豫地道：“那个味道，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口水直流哇！”
　　沈清宴点点头：“我今天要做的呢，就是一道和那天的火锅有几分相似的菜。”
　　“因为这菜里面，也会用到辣椒！”
　　沈清宴铿锵有力地道。
　　紧接着他便将灶火一起，油锅一热，选了几种究极无敌爆炸辣的极品辣椒，洒进冒烟的油锅里“哗”地一炒，顿时一股极其浓烈的辣味如云般升腾而起。站在门口的洪文明鼻子一抽，忍不住跑到门外再一次大声地打起了喷嚏。
　　“阿嚏！沈师兄，这个辣椒还真是——阿嚏！好辣啊！阿嚏！”
　　“辣椒这个东西呢，还就是越辣越香。”
　　沈清宴极有先见之明地站在隔绝烟气的金光罩里，不受任何影响地炒着辣椒，在洪文明震天的喷嚏声中老神在在地道：“洪师弟，你别看你这时候呛得厉害，等炒好了之后你一尝，就知道什么叫刻骨铭心，什么叫欲罢不能，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说着，他将整盘的苦瓜往锅里一倒，开大了火猛炒一通，连盐也没有放就直接装了盘。
　　碧青碧青的苦瓜躺在红通通的辣椒油里，视觉对比已经是极为惊人了。沈清宴却还犹嫌不足，又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开始往那一盘辣椒炒苦瓜里加东西。
　　“主播主播……你现在往里面加的这个是什么哇……”
　　“芥末。”
　　“……主播你浇的这个汁是……？”
　　“黄连拧的。”
　　“……主播你现在是在……”
　　“往苦瓜里面洒莲子芯。”
　　在直播间众人惊恐的注视中，沈清宴低头鼓捣了许久，他精心烹制的这一盘“美食”才终于成型。单从外观看上去倒还是蛮诱人的，闻一闻也只能闻到扑鼻的辣香，然而你要是鼓起勇气吃一口嘛……
　　“呜哇妈妈！！！救命啊我为什么要犯傻……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呜呜呜呜呜呜哇妈妈救我QAQQQ！！！”
　　“我是直播间里一个普普通通的观众，我刚刚犯下的愚蠢错误是你们大家的幸运。在这里我要以我最后的勇气警告你们：不要去尝！不要去尝！不要去尝！！！”
　　尽管有无数的警告在先，却依然有充满了好奇心的观众勇敢地对这一盘菜的味道进行了测试。就连土豪也没有忍住，他在勇敢地尝了一口之后，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给沈清宴打赏，而是突然从直播间里谜一般地失踪了。
　　面对着从未发生过的状况，观众们忍不住纷纷问道：
　　“土豪呢？土豪去哪儿了……”
　　“……是不是被主播做的这个菜给吓跑了……”
　　各种各样的猜测乱成一片，足足过了好几分钟后，土豪才再一次在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出现，他刚一出现，就直接给沈清宴打赏了一座灵山。
　　“刚刚忍不住去漱口了……”
　　土豪说，似乎带着一点羞惭，但很快他就坚定地表示：
　　“我可以确定主播做的这个菜真的很有威力！！！保证城主一定会喜欢：）”
　　沈清宴轻轻一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直起身来，装模作样警惕地扫视了周围一圈，看见似乎没有什么动静，沈清宴便放下盘子转过身，伸手作势要去拿东西。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沈清宴将将转过头去的一瞬，他敏锐地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
　　“嗖！”
　　“他上当了！！！！！！！！！”
　　土豪激动地按出了一长串感叹号。
　　沈清宴转头一看，果然发现桌上搁着的那一盘加了无数佐料的辣椒炒苦瓜已然凭空失踪。
　　一旁的洪文明见此忍不住跳脚大骂，几句话下来就涉及到了城主的八百辈先人，沈清宴在他愤怒的骂声里轻轻咳嗽了一下，竖起食指向他嘘道：
　　“别急。”
　　“……你先等着。”
　　等着？
　　等什么？
　　洪文明足足愣了几秒，才若有所思地转了下眼珠，指了指刚才搁着盘子的长桌，用口型问沈清宴：
　　“沈师兄，你是不是……”
　　沈清宴含笑点头，又说了一声“嘘”。
　　怀着一种隐秘的期待感，两人连同直播间里的全部观众们，都默默地竖起了耳朵悄悄等待着。
　　然而足足过了半分钟左右，却依旧还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正当沈清宴疑惑地想着城主是不是没有中自己的陷阱，广平城北边高大雄壮的城主府中，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
　　“轰！！！”
　　整个广平城的地面，都猛然向下一陷！！
　　原本平静的南二十三巷忽然间混乱起来，许多人从自家的店铺里跑出来，茫然地四下张望着，乱纷纷地问：
　　“怎么了？怎么了？”
　　“是不是城主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在这一片混乱中，唯有沈清宴立在厨房里八风不动。
　　“他终于吃了。”
　　沈清宴笃定道。
　　用眼神安抚了一下略略有些慌乱的洪文明，沈清宴几步走到店门处，望向巷口等待了一会儿，果然不过片刻工夫，城卫队的人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常年在城主府附近巡视的几列城卫由那个叫宁孟的城卫统领领队，一路从巷口直奔沈清宴的小店而来，曾经与众人有过一面之缘的管家也跟在队伍中。
　　快到了小店门口时，那管家加紧几步，率先赶到了沈清宴的面前，一挥手将身后的城卫们拦住，自己上前不由分说地将沈清宴拉入店内，这才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来恭恭敬敬地道：
　　“沈先生，城主派我来向您说一声，他错了。”
　　“哦？他错在哪儿了？”
　　沈清宴眯起眼，丝毫不为管家刻意放低的姿态所动。
　　管家憋了一会儿，终于放弃挣扎，低声下气道：
　　“城主他错在不该不告而取，偷偷摸摸地从您的厨房里偷东西……”
　　沈清宴响亮地“啧”了一声：“原来他还知道那叫偷？”
　　“那个……城主他虽然是偷您的东西……但是也没怎么吃……”管家皱着脸，神色复杂地说：“城主他、他只是喜欢看您被偷走东西时生气的样子……”
　　沈清宴：……
　　“这人怕不是有病吧？？？他是小孩子吗？？喜欢看别人生气，那就偷人家东西？？那我喜欢看他哭，我是不是可以现在就上去把他给打一顿？？？”
　　旁边的洪文明忍不住道。
　　虽然知道对方是大权在握的城主府中人，但洪文明还是忍耐不住内心的愤怒：只要一想起那些被偷走的东西原本可以卖多少钱，洪文明就觉得自己的内心在滴滴答答地淌血。
　　他根本不在乎外面的人是不是能听见，自顾自盯着管家义愤填膺地大声喊道：
　　“有没有搞错啊？你们好歹是城主府，一城之主，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的呢？？我们是开店做生意的！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你们偷我们的东西偷了这么久，现在跑过来空口白牙地道个歉，啊，就打算完事儿了？灵石呢？你们欠我们的灵石呢？！”
　　“偷人东西是要赔的，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我们那些被偷走的东西别说是拿去卖，就算是只算材料成本，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也有不少了吧？你们现在道个歉就打算完事儿？我告诉你这不可能！要我们原谅？先把灵石拿来！”
　　管家平时在广平城里可算是高高在上，如今被洪文明训得跟个孙子似的，却也是唯唯诺诺不敢多吭一声。
　　洪文明骂完后，那管家转头看看沈清宴，见沈清宴从头到尾都没有反驳，神色也颇为冷淡，他便咬了咬牙，低声解释道：
　　“……其实被偷得那些东西，城主那边都有算过价格，为了防止误判，还都按原价往高里算了起码三倍……”
　　“既然算了，那钱呢？”洪文明看一眼沈清宴，见他没有反对，便大摇大摆地朝着管家一伸手：“快快快，把你们算出来的那些灵石拿来！”
　　“灵石呢……我们其实已经赔过了。”
　　管家吭哧一会儿，低声下气地说。
　　洪文明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
　　他毫不客气地问：“赔过了？钱呢？我怎么没见到？！”
　　“这小店里客人来来往往，只小爷我一人负责结账算钱，每一日关店时我都细细对过，账上的灵石是一块不多一块不少。你们是什么时候来赔的钱，我这个负责收账的怎么连一块灵石也不见？难道是你们那位城主摸去厨房里偷东西的时候，还顺便带了灵石藏在厨房里面了？”
　　这样说着，洪文明居然转身就往厨房去，作势要去厨房里翻根本不存在的灵石。
　　管家见此赶紧拉住他，急急说道：
　　“别别别！您二位先听我说完！”
　　“那个……事情是这样的……”
　　管家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问沈清宴：“沈先生，您还记得之前您和苍华派的人起了冲突，苍华派的人想要强迫您去结亲的事吗？”
　　“差点儿被强迫嫁给你们城主，这事儿我可真容易忘。”
　　沈清宴朝他讽刺地一笑。
　　管家缩了缩脖子，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给自家城主找回场子，最终他半垂下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嗫嗫喏喏地道：
　　“这个……那个……您应该也曾经听说过吧？就是您这事儿出了之后没多久，我们城主就派了人到苍华派附近，凡是愿意脱离苍华派的人都给发灵石，还免费护送去别的门派的那事……”
　　沈清宴皱了皱眉：“听是听说过，但这事儿和你们偷东西有什么关系？”
　　“那个……这个……”
　　管家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待发现沈清宴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他这才一狠心，直截了当地道：
　　“我们城主当时赔出去的那些钱，都是用了您的名义……也就是说，我们用来赔给那些弟子的灵石，都是从城主偷您东西折合出来的灵石里出的……城主说您既然不喜苍华派，那他用您的灵石挖苍华派的墙角，您想必也是十分愿意？”
　　“所以呢，城主他偷东西确实是偷了，可是那些赔给您的钱，他也确确实实地已经赔过了……”
　　沈清宴：……
　　洪文明：……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
　　道法恒昌震惊了：“卧槽！这口口算赔？？？这算个口口口口口的赔？？”
　　三角赤龙也震惊了：“有没有搞错哇！城主他自己也被苍华派的人吵到了吧？还用美其名曰赔主播呢，我不相信他没有一点给自己出气的意思……”
　　土豪更是又发了一个口令红包，在满直播间里刷起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洪文明指着管家的鼻子浑身颤抖，一时间居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清宴轻轻叹了口气，抬抬手示意洪文明让开。
　　洪文明往旁边退了一步，沈清宴走到前面，与管家对视。
　　“您确定这是城主自己的意思？”
　　他微笑着问，管家见沈清宴似乎没有要生气的模样，便悄悄松了口气，坦然道：“是，这确实是城主他自己的意思。”
　　“好。”
　　沈清宴点点头：“既然如此，烦请您替我给城主带句话。”
　　“哦？您请说！”管家顿时眼前一亮。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沈清宴，却见沈清宴神色一冷，干脆利落地寒声道：
　　“滚！”
　　店中的桌椅板凳哗一下亮起，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挨挨挤挤地包夹着管家，将他从地上架起，硬生生地从店里挤了出去。
　　随着“砰”的一声响，小店的大门狠狠地关上了。
　　管家当着整条巷子的人被丢在外面，按说是大大地丢了一回面子，他却根本不管不顾，只扑到店铺门前，低声哀求地向门内喊道：
　　“店家，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我们可以慢慢谈……您倒是好歹做点什么……城主他现在可是一直在漱口啊！说那个味道根本就去不掉……”
　　洪文明听得冷笑一声，走到门口前对管家大声喊道：“听起来城主是可怜得很，但你知道我听了之后只想跟你说一句什么吗？”
　　“——活！该！”
　　管家带着城卫队灰溜溜的走了。
　　沈清宴则又一次进了厨房里，优哉游哉地做起了菜。
　　新剥的大蒜捣碎成茸，色泽红润的南乳被放入碗中轻轻碾碎，撒上雪白的砂糖与细细的五香粉，再倒入大勺的腐乳汁、料酒与蚝油，浓厚的酱汁在缓慢有力的搅拌中渐渐变得均匀。
　　沈清宴放下碗，取了一刀肥瘦相间的梅花肉。
　　梅花肉之所以被称为“梅花”，是因为其肥瘦适口，肉质鲜嫩，细长的白色油脂在鲜红的瘦肉上交织纵横，勾勒出的形状像极了五瓣梅花。
　　沈清宴将这块梅花肉洗净擦干后快刀片成烧厚的肉片，浸入酱汁中静置腌渍起来，便自顾自去做起了别的事情。
　　直到算着肉已经将要腌至入味，沈清宴方才打开灶火，在火上架起了一只矮矮的铁盘，另一只灶眼上则搁上了铁锅，凝固的白块儿麦芽糖被丢进锅里，很快就融化成了黏黏的糖稀。
　　橙黄色的麦芽糖被用大碗盛起，兑上清水后被缓缓搅匀，沈清宴往其中又添了小勺的蜂蜜，稍稍尝上一口，满口的蜜意几乎甜进了心里。
　　七：“主播……你这次做的菜不会是什么陷阱了吧QAQ……”
　　懒癌综合顽固体：“看着好好吃哇……是做来安慰我们的嘛qwq”
　　“是。”
　　沈清宴微微一笑：“城主刚刚被坑过一次，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再来，我趁机给你们做点好吃的，也算是庆祝庆祝，总算让那个混蛋吃了一会闷亏。”
　　直播间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
　　沈清宴笑着摇摇头，发现铁盘已经烧热了，便转身挟起腌好的肉块，在上面仔细地刷了一层糖水，搁在烤盘上静静地烤了起来。
　　“嗞嗞嗞嗞……”
　　在细微的响声中，肉片的颜色一点点变得焦黄。沈清宴一边给肉片刷着糖水，一边时不时地伸出长长的筷子给它们翻个面，渐渐地，叉烧肉的两面都泛起了红亮诱人的色泽。
　　扑鼻的香味升起，带着一丝腻人的甜蜜，带着一丝烤肉的焦香，简直令人魂牵梦萦，撩拨得腹内馋虫蠢蠢欲动。
　　洪文明站在门口努力地伸长了脖颈往厨房里望，眼睛一眨不眨，喉结倒是间或一动——那是他又吞下了一大口口水。
　　沈清宴将烤好的叉烧肉搁进盘里，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什么符鸟会来搞突然袭击后，方才稍稍放下心来，对着洪文明招了招手：
　　“来吧，给你几块尝尝。”
　　“多谢沈师兄！”
　　洪文明大喜过望，赶忙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后，他的眼中顿时放出幸福的光彩。
　　“真好吃啊……”
　　他的声音几乎是如同梦呓一般。
　　“表皮焦黄微脆，内里软嫩多汁，肥而不腻，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那种甜蜜的香气几乎能从骨头里溢出来！”
　　洪文明说着，忍不住又夹了一块，吃到一半时他却又停住了，舍不得把一整块肉立刻吃下去。洪文明小心地含着它，一口又一口地缓慢嚼着，期望这美好的味道能够在口腔中停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沈清宴不由得哑然失笑，他摇摇头，又捡了几块烤好的蜜汁叉烧放进盘里，递给洪文明道：“去吃吧，你要是实在喜欢吃，我晚上再给你做一碗叉烧饭。”
　　“好好好！沈师兄您可真是个好人！！！”
　　洪文明发自肺腑地说，感激涕零地捧着叉烧们去了。
　　沈清宴则是留在厨房中又烤了一些叉烧，将它们分别装进了两只盘子里，正和观众们说着要趁热吃，他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
　　洪文明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来，然后是开门的吱呀声——在门打开的瞬间洪文明就僵住了，片刻后，他转过身大踏步地跑进厨房里，神色复杂地指着门口向沈清宴道：
　　“沈、沈师兄……门外……那个……嗯……城主……”
　　“我来向你道歉了。”
　　一道充满了磁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广平城城主赵广平不请自入，自南二十三巷的夜色里翩然而来，长长的蓝色衣袍在他的四周翻飞，逸如行云，静若流水。
　　他立在沈清宴的面前，漂亮的桃花眼轻轻一眨，依旧是那样多情与潋滟。
　　“对不起，我之前惹你生气，实在是非常抱歉。”
　　城主说，他的一头银发倾泻在素蓝的衣衫上，像极了流淌着的月光。
　　沈清宴眯起眼望着他，良久，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只为了惹我生气抱歉，却不为了偷我东西而抱歉？”
　　“你想听实话还是听谎话？”
　　城主反问，问完之后不等沈清宴回答，他便自顾自地道：“谎话自然是我十分抱歉，异常后悔，下次坚决不会再犯……”
　　“实话呢？”
　　沈清宴挑了挑眉，城主停下话头，看着他弯眼一笑，如三千桃花灼灼怒放，令人心旌神摇的美艳。
　　“实话是……我真的很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城主轻声说：“我每天睡觉的时候，神识都会不自觉地扩散延伸到整个广平城，我知道这里面发生的每一件事，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我见过许许多多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但他们没有一个像你。”
　　他看向沈清宴，黝黑的眸子深邃如潭水：“你——你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你明明年纪轻轻，性格却好像已经太过成熟……成熟到情绪几乎不会有什么波动，成熟到晋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完全是水到渠成，成熟到万事万物似乎都不能让你发怒，不能让你生气，不能让你丢下你温和淡然的外壳……”
　　“就连苍华派那样地欺你辱你，你的情绪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但我可以。”
　　城主望着沈清宴，他的眼眸里闪闪发光，几乎可以说是得意：“我可以让你生气，我可以让你恼怒，我可以让你变得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年人，而不是什么平淡得像是白开水一样的纸片似的‘人’……”
　　他微微笑着探过身来，低声对沈清宴道：
　　“你知道吗？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鲜活。”
　　“……我很喜欢。”
　　城主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
　　沈清宴盯着他，慢慢地“啧”了一声。
　　“如果这是你的道歉，那这道歉还真的是很没有诚意。”
　　城主笑了：“不，这不是道歉，这只是一个解释。”
　　“解释我以后……还是会继续努力。”
　　“努力什么？努力惹我生气？”沈清宴冷冷问，城主居然毫不犹豫地点头，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模样。
　　“我会偷你的东西，你可以努力设陷阱坑我，就像是今天一样……”
　　城主说着，居然笑了起来：“我觉得这还挺好玩的。”
　　“——甚至都不想睡觉了。”
　　沈清宴：……
　　叶青：“不想睡觉是什么鬼？？难道他之前睡觉只是因为无聊嘛……现在突然找到了撩拨主播这个崭新的乐趣？？”
　　不悔：“一种小朋友追女生的既视感……#我喜欢你我就惹你生气#……拜托！城主你已经是六百岁的人了！！不适合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了好吗！！！”
　　混蛋天然卷：“可是他长得好看哇（星星眼）”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土豪：“……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不！！我站土豪！！！土豪才是陪伴主播一路成长过来的！！！和土豪比城主只是个天降系！！！”
　　包包瑄：“楼上图样，难道不知道现在天降系普遍吊打青梅竹马？”
　　璇玑姬：“然而土豪不只是青梅竹马，土豪他还有钱啊！”
　　Centre：“有钱怎么了？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大大总是不更新：“有钱不能难道有颜就可以？！简直是双重标准！”
　　弹幕里的土豪党与城主党顷刻间战火纷飞，两边掐成一片，而城主此时却拿出了一只乾坤袋，轻轻抛给沈清宴，望着他微笑道：
　　“之前的那些灵石算我欠你，我现在进你的店中当客人，买一份吃的不知道可不可以？”
　　沈清宴凝视着他，良久，稍稍地挑了挑眉。
　　“等着。”
　　他说完，转身走进厨房中，很快就端出了一盘热腾腾的蜜汁叉烧来，放在了城主的面前。
　　城主也没有找地方坐，直接靠站在窗台边，从旁边的桌上取了一双竹筷，准备去挟一片诱人的叉烧肉。没想到他的筷子刚刚伸上前去，甚至都还没有触碰到叉烧肉色泽红亮的表皮，那一整盘的蜜汁叉烧就在一眨眼的工夫里，无声无息的不见了！！！
　　城主：！！！
　　“什么情况？！”
　　他一脸懵逼地端着空盘子，不信邪地轻轻晃了晃，然而看到的只有空荡荡的盘底，冷漠地反射着头顶的月光……
　　而在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土豪则终于露出脸来，发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战争开始了，是你先惹我的，广平城城主。”
　　“——你不仁，我不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摩鸠、臣本狂生X投喂的地雷~
　　感谢左瞳、梅阿萨娜、琉璃、白夫人、我是一只呵呵、时光易碎、幸有余生识故人、雪舞青丝、73@浇灌的营养液~
　　今天去了医院所以补更的时间晚了，更新粗长菌以补偿……
　　第二更会在晚上12点左右~
　　感谢大家的关系么么哒，真的很爱你们呀_(:з」∠)_
　　有种被宠溺的感觉o(*////▽////*)q


第34章 
　　直播间里因为土豪的行为而响起了一阵掌事。
　　“牛逼牛逼！”
　　“社会社会。”
　　“大佬大佬。”
　　“怕了怕了。”
　　“……妈呀你们把话都说完了让我怎么接……”
　　“emmmmm……不然接‘土豪土豪？’”
　　“等等哇！你们别玩了！难道就没有人注意到吗？土豪刚才是瞬间把一盘子叉烧都给吃了……？”
　　“↑土豪不是一直都这么吃东西的嘛？个人表示已经习惯了【”
　　“其实土豪你之前说谎了吧,你绝对是饕餮出身的吧！不然一口气吃掉那么多叉烧，不是饕餮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直播间里的讨论纷纷扬扬，而土豪却只是微微一笑,便恢复了原本应有的高冷,如同没发生过任何事般沉默地悬在沈清宴直播间观众列表的第一排,在金光闪闪的特效中深藏功与名。
　　看着自己手中空荡荡的盘子，广平城城主完全陷入了迷茫。
　　“是有空间裂缝？不对啊？不可能啊？我明明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他下意识地看向沈清宴,却见沈清宴分明是站在八尺开外，双手还捧着端叉烧过来的托盘。
　　他又看了看洪文明,洪文明却是已经早早地跑到了店门外,正在和隔壁店的店主们笑嘻嘻地讨论着八卦……
　　这间小店也不大，里里外外算上他自己也就三个活人。这三个人里有两个都不在攻击范围里,剩下一个最有嫌疑的是城主他本人……他自己显然是不可能来偷自己的菜吧？所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城主疑惑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继续思考，转而望向沈清宴,十分小心地问他：
　　“……你们店里应该没有什么贼吧？”
　　沈清宴听了这个问题，面无表情地对城主道：“贼吗？除了你之外应当是没有了。”
　　广平城城主：……
　　……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他默默地看了眼空荡荡的盘子，蹙紧眉头想了想，最终伸手从怀里又摸出一只储物袋来,郑重其事地交在了沈清宴的手上。
　　“麻烦再给我来一盘同样的……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它被抢走！”
　　城主目光炯炯地说。
　　沈清宴看了一眼那只储物袋,发现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各色灵草,立时十分干脆地转身进厨房，又给他重新做了一盘。
　　这一回城主当真是拿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在沈清宴端着那盘蜜汁叉烧出来的一刻，他便立即用神识将周围的一片全都笼罩住了,体内的灵力也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击可能出现的敌人。
　　然而他的准备工作白做了。
　　在城主的神识范围内，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风平浪静的，没有任何波澜或者暗涌，像是一片平静蔚蓝的海，完完全全就是广平城南二十三巷这么多年以来熟悉的样子。
　　确认了情况后，广平城城主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认为那个小偷应当是见好就收了，这一回应该是再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城主这样想着，从沈清宴的手里接过了那盘新的叉烧——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依旧是那样的风平浪静。
　　说时迟、那时快，城主万万没有想到，当他拿起搁在一边的筷子，准备去挟盘中叉烧的那一瞬间，没有一点点预兆，没有一丝丝防备，在筷子尖将将要碰到叉烧的那当口，整盘的蜜汁叉烧在这短短的瞬间便凭空消失不见了！！！
　　广平城城主：！！！！
　　这特喵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整个人再度懵逼了。
　　系统趁机给了广平城城主愈发迷茫的表情一个特写，直播间的观众们戏很多地开始发弹幕伪装成他的内心OS：
　　“我的叉烧呢？？我的叉烧呢？？我放在这里，这么大的一盘叉烧呢？？”
　　“委屈.jpg”
　　“说好的叉烧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空留我站在原地……”
　　沈清宴看见这些弹幕，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咳了一声：“那个……不然我等会让洪文明把吃的送过来好了，我自己离得远一些……”
　　“不，不用！”
　　广平城城主猛然醒过神来，急急对沈清宴道：“你尽管站近点没有关系，我刚刚只是在奇怪为什么我居然毫无感应……”
　　不，你不懂。
　　沈清宴在心中暗想，要是我站得远一些你可能还有机会，一旦我站得近了，你身处在直（土）播（豪）间（掠）的（食）范围内，在不讲道理的超越级粉丝加成下，那根本就是机会全无啊！
　　然而见城主十分坚持，沈清宴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说：
　　“那好吧，我再给你做一盘一样的……你这次千万记得挟得快些。”
　　说着他便又去厨房里煎了一盘出来。看见沈清宴端出叉烧，城主这一回比上一回更加小心，甚至眼都不眨也唯恐不够，还用自己的灵力密密裹缠住了那一盘叉烧，谨慎小心得简直过了头。
　　但即使已经谨慎小心到了这样的地步，当广平城城主从沈清宴手中接过叉烧、拿起筷子准备去挟的那一瞬，他依旧还是遭遇到了一模一样的套路：整盘的叉烧一样是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惨痛的事实证明，在这个神出鬼没的小偷面前，强行不眨眼并没有什么卵用，用灵力包裹叉烧也没有什么卵用，用神识笼罩周围更加不会有什么卵用。
　　然而除了这些，面对这样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小偷，你还能够做出什么样的防御举措来呢？
　　面对这个问题，广平城城主沉默了。
　　他捏着筷子低头看着空盘，用力到手中的筷子被他捏得都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响声。
　　“……我看我还是让洪文明过来送吧。”
　　城主已经连续几次没有吃到叉烧了，看着他心灰若死的神情，即便沈清宴之前再怎么生他的气，此时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同情。
　　他看着城主想了想，随便找了一个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借口：“那个什么……我觉得我们有可能是有点八字不合，不然为什么每次我端叉烧给你，都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在空气中呢……不如换洪文明试试吧，说不定换一个人结局就会截然不同呢……”
　　“真的不用。”
　　在足足半分钟的沉默后，广平城城主依旧坚持道：“小偷偷东西又不会管送东西的人究竟是谁，我还是认为这一切和你并没有关系，如果不介意的话，还是麻烦你给我再送一盘来吧。”
　　“……你不用在意，我这边是真的可以换人。”
　　“我也没有在意，只是我真的完全不用换人。”
　　两人对视了片刻，最终年纪轻轻的“嫩草”还是在年龄n倍以上的“老牛”面前败下了阵来。
　　“……好吧，既然你还是如此坚持……我送就我送。”
　　沈清宴摇了摇头，十分无奈地道。
　　大概是因为这一天做了太多的叉烧，沈清宴现在已经熟极而流了，为了加快流程速度，他甚至勇敢地用了法术聚火来给叉烧加热。过了不大一会儿，又一盘冒着香气的叉烧便被沈清宴盛好装盘端了出来。
　　这一次城主没有用神识，也没有用灵力，只是单纯地站在那里等着，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全身都在衣衫的遮掩下稍稍地绷紧。
　　“喏，又端来了，这一回你千万小心些——”
　　沈清宴将叉烧递过去，一句嘱咐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广平城城主便毫不犹豫飞快伸出手来。空闲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端盘子，拿着筷子的右手则是以超越光速般的速度自上而下，迅速伸进盘子里狠狠一挟，立刻就挟起了整整三大片叉烧！
　　而好巧不巧，土豪这一回可是稍稍慢了一步。盘子里剩下的叉烧是一瞬间就被土豪扫空了，然而在土豪扫空盘中叉烧的瞬间，城主已经把那三大片叉烧叠成一叠，毫不犹豫地全部一口吃下！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不由得目瞪口呆！
　　圆不二子：“……卧槽！”
　　三苏苏不苏：“……城主其实也是饕餮出身的吧！！整整三片叉烧哎！！加起来那么厚……他居然一口就！！！”
　　要知道沈清宴这叉烧可是真材实料得很，每一片都切得极厚，吃起来极有饱足感不说，一片差不多就是一大口的量！
　　Amon大人：“万万没想到这么厚实的叉烧，城主居然一口气就吃了三片……果然和土豪是同一个种族的吧……”
　　土豪：“……等等，什么叫做也？？？你们不要误会！我真的不是饕餮啊！！我只是修为高……”
　　阿啓鎏貘魇旒妠：“土豪你莫驴我，修为高和吃得多有什么关系？”
　　公子靡：“显形吧，你这个隐藏在人群之中的人形饕餮！以主播之名，封印解除！”
　　土豪：“……喂！你们适可而止啊！！”
　　而在直播间里一片乱哄哄的时候，广平城城主也正好吃完了叉烧，他餍足地眯着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在冲着沈清宴的方向十分得意地笑。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却连每一根头发丝里都充斥着得意洋洋，直播间里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十分有默契地开始给城主的内心配音：
　　皮卡梨：“哈哈哈哈！土豪，你想不到吧！我还是成功吃到了叉烧！”
　　锦瑟华年：“土豪你抢啊，你抢啊，你有本事再继续抢？你以为我会再让你得手？图样！”
　　三苏苏不苏：“从此以后，请叫我战胜了土豪的男人！”
　　土豪：……
　　好气。
　　恰在此时，广平城城主也开口对沈清宴说道：“再给我来一份叉烧吧，刚才吃的太急，没怎么能尝得出味道。”
　　沈清宴看着他得意的神色，忽然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当下开口问道：
　　“这次我让洪文明给你送？”
　　“好。”
　　这一次城主再没有拒绝。
　　——果然。
　　他其实不一定真的以为沈清宴完全无辜，刚才之所以继续让他送，只是为了麻痹那个可能存在的小偷，让他不改变出手时的习惯而已……
　　也就是说，他只是为了忽悠土豪OTZ。
　　……不就是一份叉烧嘛，你们用得着这样斗智斗勇？
　　沈清宴十分无奈地想，却还是认命地叫过洪文明，再再再一次走进了厨房里。
　　制作叉烧的流程已经不需要再赘述了，总而言之没过多久，又一份漂亮的蜜汁叉烧就被洪文明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这一回由于沈清宴站在厨房里没动，直播间的笼罩范围又有限，在城主距离厨房较远的情况下，土豪似乎是已经鞭长莫及了。
　　锦瑟华年：“hhhhh土豪你放弃吧，这一回看样子是城主赢了。”
　　倾歌：“土豪你吃了三回也够本了哇，今天这一战就到此为止吧？”
　　“不！我不会放弃的！这是一场已经开启的战争，短时间内不可能轻易停止！”
　　面对大家的提议，土豪十分坚定地说。
　　有观众无可奈何地道：
　　“……土豪我知道你的立场很坚定了，可是立场再坚定也要按照基本法吧？城主真的已经身处在直播间的范围外了哎！就算你是土豪，在这种情况下也一样是真的没有办法搞定——卧槽？？等等！什么情况？？？”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清宴的直播间里突然出现了极其酷炫的星空炸裂般的特效，紧接着便传来悦耳的提示音：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为主播沈清宴开通了超级VIP功能！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晋升为超级VIP直播间！”
　　“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成功升级！”
　　“直播间笼罩范围扩大！”
　　“直播间弹幕种类增多！”
　　“开启高级打赏道具！”
　　“开启物品赠送功能！”
　　接着还有许许多多的改进，但是所有人都已经没有在听了，直播间里仿佛被人泼了一盆迷药，除了土豪之外，所有人都感到自己有些晕晕乎乎的。
　　云岩：“卧槽，超级VIP直播间是什么鬼？”
　　半日闲：“还特喵的有这种功能？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
　　木浅：“……举手！！这功能我见过的！但是是在平台测试的那个直播间里见过……这个服务好像超级无敌贵，周天平台做出来只是自己偶尔做门面用，根本没想过会有人买……”
　　一天到晚找书看：“土、土豪买了……”
　　摇篮子：“土豪究竟是怎么买的啊！！！这种服务我根本连找都没有找到——”
　　“这很正常，这服务大部分人都是不可能找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隐身许久的系统突然上线，对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解释道：“超级VIP直播间是面向超级VIP观众的购买选项，可以让他们把自己喜爱的直播间进行升级迭代，甚至定制功能……这是针对性的项目，目前整个周天平台有资格购买的人不超过三个。”
　　清角：“……然后现在我们主播的直播间里就有一个？”
　　系统弱弱道：“是啊……”
　　在长久的沉默后，直播间里的弹幕池一瞬间被充塞得几乎爆炸：
　　“啊啊啊啊啊救命！！！！我知道土豪是土豪但是没有想过他这么土豪啊！！！！”
　　“我居然抢过土豪的红包！我居然抱过土豪的大腿！我还和土豪追了同一个主播……这是怎样的一种缘分呐！土豪你看我好看嘛，可不可以和我结婚【×”
　　“……妈的，超级VIP观众，超级VIP直播间……我以前根本都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贫穷限制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
　　直播间里陷入了一片混乱，就连沈清宴也被这个超级VIP直播间弄得有些懵逼，然而土豪却完全没有被这狂乱的气氛所影响——
　　“卧槽！”
　　沈清宴的小店里突然响起了城主的喊声：“怎么回事！怎么又来了！你就是从此阴魂不散了对吧！！！！”
　　直播间的众人一下子收了声，沈清宴走出两步顺着声音看去，果然发现城主面前摆着的那盘叉烧已经只剩了空荡荡的一个盘底……
　　风月十年期：“妈呀……直播间不是已经隔得很远了嘛？土豪是怎么做到——等等！卧槽！我想起来了！那个超级VIP直播间的升级功能……”
　　夜灵雪：“对的，我也记得，刚才报出来的功能升级里就有一个直播间笼罩范围扩大……其实扩大有什么用啊！通常情况下根本没人会去考虑这个吧！我强烈怀疑这个是土豪要求的定制功能了……”
　　11路：“……土豪果然不愧是土豪，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不忘本心……”
　　hymn：“然而那可是超级VIP哇土豪！不要告诉我你买了就只是为了这个扩张直播间范围的功能……”
　　土豪：“……其实不是的，我也看上了那个可以直接赠送物品的功能。”
　　说着，他突然给沈清宴打赏了一朵花，眼看着那朵花凭空出现在沈清宴的手中，土豪十分满意地对大家道：
　　“看！这个功能很不错吧！我其实早就想这么干了！”
　　然后他便再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地对沈清宴道：
　　“主播你看，这朵花开得多可爱，我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很适合你，所以当时就保存下来了。你看，是不是到现在还和新摘下来的一模一样？”
　　直播间众人：……
　　花巨资买了一个超级VIP直播间，就为了给主播送一朵花？？？？
　　有钱人的世界他们真的不懂！！！
　　眼看着土豪兴致勃勃，没有一丝半点后悔的样子，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多打赏一些什么，大家不由得无语凝噎。
　　或许有钱，真的就是可以如此任性吧…………
　　在大家复杂的心情中，被所有人遗忘的城主突然神情严肃地走了过来，沈清宴听到他的脚步声，下意识地收起了那朵小花。
　　“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抬起头来问城主。城主站在沈清宴面前沉默了片刻，沉声对他道：
　　“抱歉，今天打扰你了……麻烦再给我做一份叉烧吧。”
　　沈清宴：……
　　“还做？！”
　　他忍不住反问，城主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城主咬牙切齿地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我有信心我可以直接扳回这一城！”
　　“……你有信心就好。”
　　面对这两个迷之怼起来的人，沈清宴已经无力吐槽了。
　　他默默地转身走回厨房中，不一会儿就又做好了一份叉烧，一边招手让洪文明给城主送去，沈清宴一边在心底暗暗发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他再也不会做什么叉烧了！
　　……不，不止是叉烧，烤肉，甜食，凡是跟叉烧有关的，他统统都要敬而远之！
　　再把这个叉烧给做下去，沈清宴都快要产生一种自己要变成叉烧了的错觉……
　　沈清宴狠狠地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哎哎哎，洪文明快送到了哎！”
　　与此同时，直播间里的众人正在迷之兴奋地围观即将发生的一幕，甚至还有人公然聚众赌博：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赌一赌这一回是城主赢还是土豪赢！土豪赢二赔一，城主赢三赔五，押注最少一根黄瓜起，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在满屏幕压黄瓜压苦瓜的喊声中，沈清宴往外走了两步，正想着土豪会在什么时候下手（口？），突然看见城主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什么东西，对着自己的身上迅速轻巧地一拍，随即他便浑身一颤，转向端着叉烧向他走来的洪文明，酣畅淋漓地打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喷嚏！！！
　　“卧槽！！！”
　　直播间的众人惊呆了！
　　沈清宴惊呆了！
　　迎头撞上一个喷嚏的洪文明同样惊呆了！
　　城主咳了两声，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从神色呆滞的洪文明手里端过托盘，十分羞惭地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倒是看看，事到如今，那个偷我叉烧的贼究竟还敢不敢来！！”
　　城主端着那盘叉烧，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
　　土豪：……
　　（手动拜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三苏苏不苏投喂的手榴弹！！！
　　感谢23344059、摇篮子、锦瑟华年、三苏苏不苏投喂的地雷！！！
　　感谢光逝曰诡姬、无言、摇篮子、我素纯洁滴路人甲、Vesper、公子靡、杉杉来迟、流火、念念叨叨x、渊、阿啓鎏貘魇旒妠、干瘪的橙子?、时光易碎、toto、卿玖啾灌溉的营养液~


第35章 
　　毫无疑问地,土豪在城主的究极杀招之下败退了，但与此同时，沈清宴的心中也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我再也不会让城主府相关的人踏进我小店里了！哪怕一步也不许进！”
　　在城主耀武扬威地端着那一盘叉烧绕店三圈后,沈清宴斩钉截铁地对洪文明说。
　　洪文明一边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一边拼命地用滚烫的毛巾擦脸。
　　于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清宴的小店里再没有出现过哪怕一个城主府的人，就连那个城卫统领宁孟也被牵连其中,接连数日没敢在沈清宴面前露面……
　　直到那一天，洪文明从店外串门回来,忽然告诉沈清宴有个人在自家小店门口探头探脑。
　　“挺奇怪的,沈师兄……”
　　洪文明这么说着，一张圆脸上满是狐疑：“我不是说我交谊广阔啊,但是这广平城的大半城民可都是咱们店里的熟人,名字不一定能叫得出来，脸可是一个个都熟悉得很,而那个年轻人我竟然没有半点印象，这就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人家是来广平城里闲逛采买的呢。”
　　沈清宴随口回道，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在肥嘟嘟的鸡翅上打着花刀。
　　“不不不，来城里买卖东西的闲逛的我们也都见得多了,那个年轻人看起来也不像啊。”
　　洪文明搬了张凳子在沈清宴旁边坐下,一边剥大蒜,一边大摇其头。
　　“我们广平城的进城费可不便宜。进城闲逛的都是些不差灵石的，比较窘迫一点的进城来就肯定是有所目的，而那个人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有钱人,交了进城费进来之后却也什么都不干，就蹲在角落里看着我们店发呆……”
　　“说真的，我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很奇怪哎。”
　　洪文明说着，停下了剥蒜的手，向着店外的一个方向指了指。
　　沈清宴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一个少年人正翘首望向店中。那少年人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模样，乖巧可爱得很，穿着一身白刷刷的法衣。这法衣虽然说是法衣，可看上去一丝宝光也无，即使拿去市场上卖，恐怕也没人肯为它出半块灵石。
　　而除了这件法衣之外，那年轻人身上便一穷二白，连一件基本的法宝也没有，看上去倒真是十足窘迫。
　　“怎么样？他看着不像是有钱人吧？”
　　洪文明小声地问，随手将剥好的几颗大蒜丢进了面前的碗里。
　　“这人进城时候缴上去的那些个灵石，说不准就是他的全副身家了！他要是没有什么目的，怎么可能倾尽一切的进城来？但是我看他在我们店门口都已经呆了一上午……中间连动都没动，根本就不像是来办事的嘛。”
　　洪文明说的没错，那人看上去确实不像是来办事的，甚至可以用“毫无目的”来形容他。
　　他就好像是一棵大个儿的植物，把自己扎根在了南二十三巷的角落里，连动一动也懒得，只蹲在原地等待着阳光雨露。
　　沈清宴轻轻皱了下眉。
　　“别议论了。过几天不是云浮山来这收徒吗？他可能是来参加收徒大典的呢。”
　　他低声说，把打好花刀的鸡翅放进调味料里腌了起来。
　　洪文明点了点头，沉默着又剥了两三粒蒜，最终却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我总觉着他一直盯着我们店呢……”
　　“盯就盯吧，我们又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随便他盯就是了。”
　　沈清宴轻描淡写地说，同时看了一眼洪文明面前搁着的碗：“差不多已经够了，你先去旁边转转吧。盯着点周围，把门窗都关死了，别让城主的符鸟再找到机会飞进来。”
　　虽然沈清宴的语气始终是平平静静的，但是最后那句话落在洪文明耳中时，却怎么听怎么都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洪文明立刻打了一个激灵，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我这就去！！！”
　　沈清宴抬起眼打量了一圈周围：
　　门窗？全都关死了。
　　缝隙？根本不存在的！
　　“如果城主的符鸟能够缩地成寸、跨越空间——”
　　直播间中的道法恒昌谨慎地提出了一个可能。
　　土豪立刻道：“我去找人定做一只阵盘。”
　　很快地，沈清宴的这间厨房就被三百六十度全面无死角地保护了起来。站在隐隐散发着光芒的符阵中，沈清宴深深吸了口气，神色严肃地拿起几只青椒。
　　“我开始了？”
　　他肃然问。
　　“开始吧开始吧！”
　　“主播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直播间里的众人纷纷答。
　　于是沈清宴拿起厨刀，将青椒干脆利落地切为两半。
　　几只青椒，几只红椒，划成两半后去籽切片，厚实的椒肉便露出来，空气里泛着隐隐的辣香。
　　土豆、胡萝卜和洋葱，统统都削成大块，堆在盘子里磊成一座小山，青红椒片也一块洒在上面，整座“小山”顿时变得五彩斑斓。
　　酱汁是早就调好了的，除却蚝油酱油一类，还特意加进了一勺淀粉以增加稠度。
　　将酱汁留出半碗后，沈清宴将整座“小山”小心地倒入剩余的酱汁里，金黄的油、细白的盐与鲜红的辣椒粉被依次洒入，随着缓慢均匀的搅拌，土豆块、胡萝卜块、洋葱块与青红椒片很快便都裹上了一层浓稠的酱汁。
　　沈清宴在锅底均匀地抹上黄油，土豆、洋葱、椒片与胡萝卜很快就铺起了厚厚一层。腌好的鸡翅排在最上面，浇上那半碗留出的酱汁后，稠厚的酱汁刚好将鸡翅稍稍浸没。
　　盖上锅盖，升起小火，锅内很快就响起了“咕嘟咕嘟”的响声。
　　沈清宴算着时间关了火，闭得紧紧的锅盖一开，浓郁的香味便立刻扑鼻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在沈清宴刚刚揭起锅盖的一瞬间，他忽然听见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
　　“嗖！！”
　　“主播小心！！！！”
　　在直播间观众们的惊呼声中，沈清宴十分震惊地发现，厨房角落里一只翻倒的竹篓随着“扑”的轻响声被从内顶翻，从中呼呼啦啦地飞出来一大堆符鸟……
　　“失策了！！”
　　土豪十分懊悔地道：“我们居然忘记了检查厨房里面！！”
　　眼看着这群符鸟冲着焖锅飞来，沈清宴想也不想地举起锅盖就砸，然而令人震惊的是，当锅盖砸到符鸟身上时，居然被它们直接弹开了……
　　待注意到符鸟的身上闪烁着不一样的金光，直播间里又是一阵乱糟糟的喊声：
　　“卧槽这符鸟居然还升级了！！！！”
　　在一片震惊中唯有土豪临危不乱，一瞬间给沈清宴打赏了许多只迷你的傀儡鹰。
　　也不知道土豪给这些傀儡鹰下了什么样的命令，几乎是在厨房里出现的瞬间，那些傀儡鹰便扬起翅膀扑向符鸟一通乱抓。而城主那边的符鸟升级后也变得灵动许多，当即毫不犹豫地开始还击，小小的厨房里霎时间变得一片混乱，破碎的符纸与傀儡的碎片满天乱飞。
　　沈清宴护着焖锅在厨房里夺路狂奔，很快就扑到了一只瓦罐前。他伸手将瓦罐抓起来，打开了对准锅内的焖翅，大声喊道：
　　“统统都给我住手！！！！”
　　“我警告你们，我这罐子里装着的可是提纯过后的苦瓜汁！里面还照旧地添了黄连和莲子芯……要是再不住手的话，我就把它倒进这锅焖翅里了！！！”
　　此言一出，傀儡鹰和符鸟的动作顿时陷入了停滞。
　　沈清宴见状，拿着罐子补充了一句：“还记得那天苦瓜炒辣椒的味道吗？”
　　直播间的观众们尽皆悚然。
　　几乎是一瞬间，漫天飞舞的傀儡鹰和符鸟就都安静了下来，两支队伍一队一边，分别站满了沈清宴头顶两侧的房梁。
　　沈清宴站起身，对那群符鸟说：“灵石。”
　　符鸟们闻言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没有听懂。
　　沈清宴见此冷笑一声。
　　“不要装了，这些符鸟应变之时如此灵活，出现的时机又如此巧妙，简直就像是有智慧和思想一般。而就在短短数日之前，城主您派出的符鸟还连食物的生熟也无法分辨，只能用乱撒网的方式随便乱抢……”
　　“仅仅数天的工夫，就能有如此大的进步？要说您改进了符文我是万万不信的，要说您是用了神识操控，我倒是可以信那么□□分。”
　　“……而且您别忘了。”
　　沈清宴看了一眼那些符鸟，敏锐地补充道：“刚才我用苦瓜炒辣椒来威胁的时候，您可是立刻就停止了攻击。”
　　“到了现在再装作无事发生过，恐怕就有些掩耳盗铃了吧？”
　　直播间里飞过了一大波的弹幕：
　　“主播666666”
　　“为机智的主播打电话！！！”
　　而沈清宴面前的符鸟沉默了片刻，从符鸟群中传来了城主的声音：
　　“……稍等。”
　　过了好一会儿，沈清宴终于听见厨房的窗外传来“叩叩”的轻响声，他伸手打开窗，立刻便有一只符鸟衔着提篮从窗外飞入。
　　沈清宴从提篮里捡起一只储物袋，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灵石后，从锅中捡出几只鸡翅与一些炖得香烂的土豆等配菜，搁在一只盘中，摆在符鸟衔着的提篮内道：
　　“这样才乖。”
　　符鸟们带着那一盘焖翅垂头丧气地飞走了。
　　剩下的那些傀儡鹰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小店内外巡视了一圈，错落地蹲守在了各个角落里，赫然成为了护卫小店的其中一道防线。
　　“赢了赢了！！这一回赢了！！！”
　　“给主播点赞！！！”
　　“给土豪打call！！！”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开始为了这次的胜利欢呼雀跃。
　　沈清宴笑着摇摇头，将焖锅的锅盖重新盖上保温，另外煮了一整锅香喷喷的米饭。
　　“焖锅配上米饭吃才正好，单吃的话口味有点重。”
　　在沈清宴这样说着的时候，直播间里便有观众提醒道：“城主刚刚可是直接拿了菜走的，主播没有给他米饭！”
　　于是大家从中突然获得了一种迷の优越感，被主播给予特权的感觉让直播间里的打赏又刷成了一片。
　　——观众们很快就发现，沈清宴说得是真的，这焖翅配上米饭吃，的确比单吃要更加美味。
　　珍珠白色的米饭煮得软糯适口，不算太硬也不算太软，饭上裹着的酱汁又香又浓，口感厚重不说，每嚼一口都带着浓浓的肉汁。
　　鸡翅焖得烂熟入味，外皮香软弹牙，鸡肉丝丝入味，明明焖得鸡骨都酥软了，偏偏肉质还鲜嫩无比，配上米饭吃上一大口，当真是好吃到连舌头也恨不得吞下去。
　　就连配菜也是极其美味的。大块的土豆在酱汁中焖得软烂，胡萝卜带着一丝丝甜味儿，洋葱片还混着自身独特的浓香……浓郁的蔬菜香气混合着醇厚的酱香，每一口下去都是一次味觉与嗅觉的极度享受。
　　沈清宴给洪文明也端去了一碗，洪文明吃的满脸都是幸福的神色。但他吃着吃着，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仔细一看，洪文明愕然发现，街对面蹲着的那个少年，一直用渴望的目光盯着自己手里的饭碗！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断更呢，情况是这样的，鹤本来就结膜炎了大家都知道……然后之前我们就和兽医预约好，要在昨天下午给我家猫割蛋蛋。
　　我当时想着反正割蛋蛋很快的，就没有请假，直接和猫去了医院……结果我万万没有想到，割蛋蛋的过程的确是很快，满打满算只有一个小时左右，但是我家猫割完蛋蛋的样子太可怜了……我看得巨心疼……一不小心就哭成狗……
　　哭成狗就哭成狗吧，我当时可能是没注意揉了眼睛，然后本来已经有点好的结膜炎突然恶化【……】
　　我可能是个傻子吧……
　　（生无可恋的眼神）
　　所以后来就去医院了，还吊了消炎的药水_(:з」∠)_
　　但是并没有好转多少，所以今天这章鹤是闭着一只眼睛码的【……】
　　只有三千字真的很抱歉哇qaq……真的是很难受……等鹤好了会有补更的……
　　这几天先请个假TAT，医生要我休息少用眼，更新可能有些少量+不定时了……


第36章 
　　……讲道理这碗有什么可看的？
　　要是他看着碗里的饭菜,那洪文明也不是不能够理解，但饭碗……
　　这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碗嘛？！
　　与小店中一看便价值不菲的桌椅等物不同，店内常用的碗筷盘子一类物什外表可都是无甚出奇。
　　沈清宴偏爱用天然的竹木制品,瓷器之类也以淡雅为主,洪文明手中的这碗就是纯粹以木芯打磨而出的,有着漂亮的天然纹理不说，其中还蕴含着点点灵气,原料大约是价值不菲……但，归根结底,这也仅仅只是一块木头。
　　这“木头”里盛着香糯的米饭,米饭上盖着诱人的焖翅，旁边是霸气十足的傀儡貔貅,后方是流光溢彩的法宝桌椅……哪一样不比木碗好看？
　　洪文明无论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手里这碗有什么能吸引视线的。
　　然而抬头看看，那少年的目光依旧是那么充满渴望。当注意到洪文明抬头望来的时候,那少年甚至鼓起了勇气，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问他：
　　“请问这位道友，您手里的这只碗……卖么？”
　　洪文明：？？？
　　“你究竟为什么要买我手里的饭碗？？”
　　他终于忍不住问。少年听了这问题，本想回答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小声的道：“我家主人不让我说。”
　　“……这只是一只碗而已吧！又有什么说不得的？？”
　　洪文明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看少年又看看手里的碗,犹豫片刻，断然道：“不卖。”
　　“这碗又不是我的碗，我只是拿来用一下而已。你要是真想买的话,就跟我一起去问问沈师兄好了。”
　　说着洪文明便站起身，朝着那少年招了招手，少年快步从街对面跑来，乖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两人几步走进了厨房中，正看见沈清宴站在水缸边，在往一只小碗中舀水。
　　“沈师兄。”
　　洪文明喊了一声。他身材圆润，往厨房门口一站后，却是将身后身量不高的少年几乎完全挡住了，沈清宴闻声抬头只看到洪文明，便轻笑着向他道：
　　“刚刚的焖翅吃完了？正好我这边新得了一些上好的灵泉水，做个汤解解腻应该不错，你稍等一会儿，我——”
　　“好棒的水啊！！！！”
　　沈清宴的话未说完，那少年便突然眼前一亮。在一声欢呼之后，从洪文明的身后兀然跳出，以饿虎扑食之势向前猛冲，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他居然高高跃起，将自己一头砸进了沈清宴身边的那口水缸里！！！
　　洪文明：“……卧槽！！！”
　　站在旁边的沈清宴想也不想，丢了小碗便俯身去捞人，然而他伸手努力捞了几次，却都被少年灵敏地避开了。
　　洪文明见此，也一同合身扑上前去，试图帮着沈清宴把那少年从水缸里拉出来。
　　两人合力之后争斗了几番，总算是让那少年无处可躲，一边一手抓住了少年的肩头，然而用力拉了几次后，却居然都是拉之不动，少年一脸抗拒地蹲在水缸里，嘴边“咕嘟嘟”地冒着气泡，蹲得却是稳如泰山。
　　浅夏独安：“……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穿增高木屐的矮杉晋助：“迷茫，他是不是想把自己淹死在水缸里……”
　　绿豆糕：“讲道理为什么拉不动啊……这少年看起来也不是很重哇……”
　　anqi：“？？？主播这是遇到了碰瓷的吗？？”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一脸懵逼。
　　沈清宴却没有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场面而陷入慌乱，在确定用拉得没办法弄出那少年后，他默默地松开了少年的肩膀，往水缸里看了一眼，抬起手在缸外轻轻一敲——
　　——只听得“铮”的一声轻响，偌大的水缸应声裂为数块，清澈的水哗啦啦地洒了满地。
　　沈清宴拉着洪文明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地上横溢的流水。心念微动间，轻薄的衣袖微微一振，淡淡的灵力扫过厨房，地上的流水瞬间便蒸发不见。
　　那少年怔怔的坐在空荡荡的缸底上，看看神色严肃的沈清宴，又看看空空如也的地面，忽然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就哭了。
　　观众们：……
　　忘殇：“讲道理他为什么要哭哇！！！”
　　蒻容：“碰瓷吧！！这绝对是在碰瓷吧！！！”
　　佞修：“主播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哇……他为什么要哭，还哭得这么可怜……”
　　柠檬：“卧槽求求你别哭了你哭得我都有点想哭了TAT”
　　那少年却并不知道直播间里观众们的议论。他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打着嗝儿，同时还没有忘记控诉：
　　“你怎么能这样！！”
　　“你居然浪费水……”
　　“这水明明这么好，灵气这么丰富，我就泡了这么一会会，你就把它全弄没了……”
　　那少年神情之哀怨，语气之悲恸，简直是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看上去十分像是一棵在凄风苦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菜。
　　沈清宴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见到少年这副模样，心中却忽然升起一种谜一般的愧疚感。
　　他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刚想要出言安慰对方，那少年却突然打了一个嗝儿，紧接着便听见“啪叽”一声：随着一阵烟雾升腾而起，那少年浑身微微一颤，变成了一棵货真价实、巨大无比的白菜！！！
　　沈清宴：！！！！
　　……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白菜！！！
　　这颗白菜足足有一人多高，叶片肥硕厚实，生得脆生生水灵灵，一看就知道十分爽脆多汁，按理说应该是十分诱人的。然而它现在正在缸底上不断摇晃着，一边摇晃一边从叶子中间往下洒水，还隐约发出闷闷的控诉声：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哇……”
　　“那么好的水……全都被你浪费了……”
　　“我本来喝得好好的呜呜呜呜呜……”
　　“全都没有了呜呜呜呜呜哇……”
　　看着这颗巨大的、摇晃着的、会说人话的白菜，沈清宴整个人都迷幻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洪文明忽然惊呼一声，喊道：
　　“这居然是个成了精的灵菘！”
　　“灵、灵菘……？”
　　沈清宴下意识地问，洪文明用力点点头，道：“沈师兄你难道不知道嘛？这灵菘可是极好的宝贝！我们修真界里灵花灵草虽多，但灵菘是最着名的灵力温和，很多滋补丹药都是以它为原料的……沈师兄？沈师兄？沈师兄你在看什么……”
　　沈清宴其实什么也没看。
　　他静静地望着那棵巨大的白菜，突然感到一个崭新世界的大门向着自己打开了……
　　沈清宴蹲下来，戳了戳那棵还在“呜呜呜呜呜哇”的灵菘，灵菘轻轻地抖了一下，抽噎着说：“……就算你摸我头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三苏苏不苏：“原来这是头发吗！”
　　半世琉璃ザ倾城殇：“完、完全看不出来呢……”
　　而沈清宴蹲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
　　“我觉得我被这灵菘诱惑了。”
　　“我好想把它的叶片掰一片下来，试试看能不能做一份炒菜……”
　　沈清宴后面的那句话还没有说完，直播间里便突然刷出了这样的一条弹幕：
　　“哈哈哈哈！你们都没有想到吧！第一个成功诱惑到主播的不是土豪也不是城主，居然是一棵成了精的灵菘！！！”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这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
　　君陌语：“……土豪股突然暴跌了呢……”
　　忍不住败家的败家：“城主股一夜之间就站不稳了……”
　　百万走尸过夷陵：“……灵菘股居然异军突起……不妈妈救我！！！我不要站灵菘x主播啊！！！”
　　花落花开亡魂归：“说起来对于主播的选择我居然没有一点点意外的感觉……总觉得他的cp应该是厨刀or锅铲呢。如今换成了灵菘，虽然吃起来有些奇怪，但我也丝毫不怂想要继续磕哇！！”
　　璇玑姬：“我脑补出了一棵在温泉里朝着主播搔首弄姿的大白菜……这是一个什么有毒的邪教……！”
　　沈清宴：……
　　“你们不要乱想！！！我说的诱惑并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意思啊！！！”
　　他努力地试图洗清自己，然而在此时此刻，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的。
　　伽佳：“主播你不要挣扎了，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在现在的cp界里是没有前途的。”
　　尖椒萌兔：“主播你说得很好，要是你说话之前就把手从灵菘的身上放开我可能会选择相信你：）”
　　沈清宴这才惊觉自己的手还搭在灵菘的叶片上！！！
　　他立刻触了电一般将手松开，瞬间退得离灵菘八丈远，直播间里刷出了一片“2333333”、“主播你现在再撇清关系也已经来不及了”，但其中却有观众发现了不对劲的一点，花钱买了付费弹幕问道：
　　“等等，土豪呢？在这种情况下土豪怎么居然都没有反应？我们cp党都快要站不稳了！！！土豪你究竟在做什么哇……”
　　在这条弹幕发出来足足三秒钟后，土豪才缓缓露面，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磨刀。”
　　沈清宴：……
　　直播间的观众们：……
　　“瑟、瑟瑟发抖……”
　　眼看着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又要掀起一阵全新的血雨腥风，小店的大门处却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笃笃”两下，不疾不徐，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平和宁静，带着一点淡淡的清冷：
　　“敢问店家在吗？请问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那声音这样说着，隐隐透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我隐约在您的小店附近，感应到了我那个离家出走的剑童。”
　　……剑童？侍剑童子？
　　联想起刚刚那灵菘说起的“主人”，沈清宴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店外之人的来由。他看了一眼灵菘，发现在门外之人声音响起的瞬间，灵菘的白菜脸上露出了一脸喜色来，同时下意识地想要往门口蹦。
　　但蹦了还没两步，那灵菘便呆在几块水缸的碎片前愣住了，同时立刻惊恐地飞快往后退，想要逃离自己的作案现场。
　　就在这一刹那，突然有一道剑光斜刺里飞来，软如绸带般轻轻一缠，便将那灵菘轻而易举地束缚在了当场。
　　“想跑？”
　　门外那声音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
　　“没、没有哇……”
　　被困在剑光中的灵菘故作镇静：“主人我跟你说你不能随便冤枉人的！你为什么要这么看待我……明明你都还没有证据……”
　　沈清宴见此轻轻挑了挑眉，转身对门外道：“道友请进。”
　　灵菘：！！！！
　　它的那张白菜脸上一瞬间露出了“你背叛我！！！”的表情。
　　这表情在直播间里引发了一阵小小的惊恐。
　　“卧槽我觉得我完蛋了，我为什么能看出一棵灵菘在思考些什么……”
　　“对啊这灵菘明明连脸都没有！！！我居然能从它的……叶片上？看出表情？？”
　　沈清宴其实也是觉得挺神奇的，明明只是一棵超巨大的白菜而已，自己居然能从那张普普通通的白菜脸上看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直播间内ID“三角赤龙”的观众这样说着，带着一点微微的优越感与得意洋洋：“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们精怪出身的可都是有着天赋神通的！”
　　“像是它这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内心感受’，不过是最普通大众的一种天赋神通而已！虽然它更进一步将这种神通深化成了‘让周围的人们感同身受并且想要帮助自己’，但总的来说这种神通依旧非常的普通，我们龙族根本就看不上眼。”
　　这样说完之后，他便暗戳戳地和沈清宴卖起了安利：
　　“我跟你说啊主播，我们龙族的血统真的很棒棒！”
　　“只要在商城里买下龙族血统，主播你就可以立刻加入我们一族，到时候土豪城主灵菘之类的又算什么？凭借主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在三界大开后宫，全世界的男男女女都会爱你，而且还会争先恐后地和你生猴子……”
　　说到此处，三角赤龙话锋一转，豪情万丈地道：
　　“以一人之力增加整个修真界的人口数量，这是一个怎样伟大而又充满豪气的梦想！主播你可以想象一下，等到两三百年之后，你的子嗣将会遍布修真界，路上随便遇到一个人都是你的后宫，全修真界的年轻修士要叫你爸爸——”
　　“……不，谢谢，这样的未来我一点也不想要！！！”
　　一想到全世界都追着自己喊“爸爸”的情形，沈清宴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和三角赤龙争辩，而是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沈清宴望向前方，语气严肃地道：
　　“说起来你们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这棵灵菘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我在广平城也呆了一段时间了，但是成了精的精怪，事到如今才是第一次见。”
　　此话一出，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纷纷开始讨论起修真界里的精怪来。
　　三角赤龙：“其实主播到现在没见过什么精怪也不奇怪，毕竟妖修在整个三界都可以算是比较稀有的嘛……”
　　道法恒昌：“是哇，毕竟精怪一类灵性浅薄，想要得道修行可是比人族修士要困难得多。”
　　一剑斩风雷：“……我悄悄地说一句，我在修真界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直播也看了无数个，像是今天这个灵菘修成的精怪，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摇篮子：“第一次见+1”
　　亦木：“第一次见+2”
　　X：“第一次见+10086”
　　公子靡：“所以我不由得更加好奇了啊！像是灵菘这种药草成精，一般最后的结局就是被炼成一炉丹药……他的主人居然没有拿他炼丹，还收他当了童子——侍剑童子根本就已经是半个徒弟了吧！他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哇？会不会是一棵更加巨大的药草……”
　　更加巨大的药草？
　　沈清宴看到这个弹幕后，不由得在脑中想象起了楼房一样高的白菜，小山一般大的包菜，立在那儿如同擎天之柱的超级巨大的胡萝卜……想着想着，沈清宴突然感到了一阵惊恐：
　　“等等！如果真的像你们说得那样，这个灵菘的主人其实是一棵更加巨大的药草……那他要是在我的店里现了原形，我这小店岂不是当场药丸？？”
　　直播间的观众们：……
　　掉线的节操君：“岂止是小店药丸啊！！！主播你也当场就药丸了吧！！！”
　　在脑海中稍微地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之后，直播间的观众们不由得纷纷喊道：
　　“不行哇！主播你还是快点跑吧……随便找个空地之类的再和对方见面！！！这样安全系数可能会比较高！！！”
　　“不！来不及了！他已经进来了！厨房里还有没有什么灵泉水之类的？主播你先把它们收好——”
　　在一片乱糟糟的弹幕里，沈清宴面前的厨房门随着一声“吱呀”的轻响，被从外向里轻轻地推开了。
　　一个修长的身影自小店外缓步踱来。
　　他穿着一身白衣，广袖上隐约绣着暗色的云纹，如瀑的黑发倾泻至腰后，长长的发带迤逦地垂至颈间，步履间如踏月光流华，清冷疏朗，高洁出尘。
　　在看见沈清宴的瞬间，他的动作忽然顿了顿，淡色的唇角微挑，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本是气质出尘，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神只，突然在这一笑中，坠入滚滚红尘。
　　他转眸向沈清宴望来，黝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初次相见，想来需要通报姓名？在下云浮山剑修薄云意，不知阁下可否姓沈？”
　　沈清宴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如果您是想问我姓甚名谁的话……”他轻轻笑了笑，干脆利落地道：“敝人沈清宴，昔日曾为苍华派弃徒，如今在广平城里开了间小店，承蒙大家错爱，薄有一些名声。”
　　“姓氏自然是姓沈的，只是不知您问我姓名，其中究竟有什么缘由？”
　　“……倒不是因为别的。”
　　薄云意站在沈清宴面前三尺处，黑如鸦翅的眼睫微垂：“我有同门自广平城归来，向各个长老真人极力推荐。言说广平城内有一沈姓散修，气质温煦，天赋过人，年纪轻轻便已臻至天人交感之境，一举一动尽与天地合一，其未来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
　　“实不相瞒，我那同门说话一向偏爱夸大，我听了这番议论之后，本以为亦是同样情形，却不想今日一见，才知道何为——”
　　他忽然上前一步，抬眼凝望着沈清宴，舌尖轻轻柔柔地吐出一个词来：
　　“——名不虚传。”
　　“您谬赞了。”
　　沈清宴略略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重新拉开了和薄云意的距离。
　　后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是不是谬赞自有天知地知，我却是只想问您一句，可愿同我学剑？”
　　随着一个“剑”字出口，薄云意身上气势骤变，如同一把藏于鞘中的宝剑徒然展露锋芒，广袖飘摇间剑意凌冽冲天！
　　广平城上空覆盖着的厚厚云层骤然被这剑意斩裂，一线阳光自九天之上垂下，漏入沈清宴的小店中，金色的光芒自窗外门外流淌而来，薄云意立在这耀目的光芒中，如同被烈火淬炼着的清冷剑锋，只见满目寒光凛凛，直令人不可逼视！
　　直播间里懂行的观众们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的威势……！起码是元神修士！！而且还是个剑修！！！斗法之时高一级的剑修！！！”
　　“仅仅是一丝外溢的剑气而已，居然能斩裂九天之上的云层……他修的剑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一旁被遗忘了的洪文明更是死死地捂住了灵菘的那张白菜脸，在不让他出言打断的同时，急急地向沈清宴传音入密：
　　“快答应他哇沈师兄！！！这薄云意我听说过，他可是云浮山这么多年以来天赋最为高绝的剑修！！！他愿意收你为徒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错过这村可就再没这店了！！！”
　　沈清宴略略犹豫了一瞬，还没有开口回答，便只觉一阵凌厉威压自城主府的方向破空而来。那威压不过丝缕，其势却沉沉如山崖一般，连墙角巷边生着的杂乱野草也在这威压之下俯身，所过之处广平城内的各个修士尽皆下跪，甚至连头也不敢抬起。
　　然而在掠过沈清宴时，这本来沉重的威压却骤然转轻，如同清风拂过一般，只微微吹动了他的衣衫一角。
　　“凡是进我广平城来的人，都要守我广平城的规矩。”
　　广平城城主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来，随着他的话音落地，那道破空而来的威压狠狠与薄云意的剑气相交，两者碰撞间只听得“喀拉拉”一声裂响，沈清宴小店中的青石地砖徒然裂为数块。
　　下一刻，广平城城主的身影自虚空之中一步踏出，他冷笑着望向薄云意：
　　“云浮山的天骄是云浮山的天骄，你在云浮山再怎样恣意妄为我也懒得管你。但你如今竟是要在我广平城里逞威风？！”
　　薄云意闻言，面色微冷：“恐怕是在下孤陋寡闻了，竟不知逞威风何时有了这样的定义？我不过是看见良才美玉，一时心动想要收徒罢了，仅仅是一寸剑气而已，应当是刺不破您老人家的面皮？”
　　“——老人家！！”
　　“——面皮！！”
　　“哇这是在光明正大的嘲讽城主！！！”
　　“撕起来！撕起来！我支持你们撕起来！！”
　　直播间里的观众惊觉今日又有新瓜可吃，而广平城城主的神色瞬间转寒。
　　“既然你提起年纪辈分，那我或许该提醒你一句，我当年可是与你的师祖平辈论交。”
　　他淡淡说道，冰蓝色眼眸中的懒散与随意尽皆褪去，华贵的蓝色衣袍下威势隐隐。薄云意抬眼望向他，两人目光对视间，气机已交锋了几个来回。
　　“既然如此……”薄云意眉尖一挑，如剑般锋利：“……我可否称呼您为前辈爷爷？”
　　广平城城主沉默一瞬后，居然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来。
　　“如今你都这么叫我了，那我也就代你的祖师回你一句吧。”
　　他看向薄云意，一句话被城主喊得百转千回：“——徒孙真乖。”
　　“嘎拉拉——”
　　几乎是瞬息之间，沈清宴那可怜的小店便在两人的威压下危险地摇晃起来，围观着的直播间观众们却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开心地吃瓜看戏。
　　“哇撕得好撕得好！我看好你们！！！加油撕！！！努力撕！！！最好再撕得响亮点！！！”
　　“前排售卖瓜子花生桂花饮啦~~主播亲手制作的美味零食哟！看热闹的大家真的不来一发吗？”
　　“来来来押注啦押注啦，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压城主压剑修的都来哇！！保证公平公正，绝对童叟无欺！”
　　在这片热闹的弹幕中，沈清宴却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不怎么委婉地提醒道：
　　“两位……虽然打扰你们不太好意思，但我还是想和你们说一句。”
　　“——若是两位想要打架的话，麻烦请先出去打，我这店铺小门小户的，怕是盛不下你们两位大神。”
　　随着沈清宴的话语出口，店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广平城城主与薄云意对视片刻，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我与你们云浮山也算有些交情，你如今想要收徒，我自然是不会反对。”
　　“……只是你如今在广平城内，公然以剑气直刺九霄，懂你的或许知道你是在收徒，但若是有那些不明就里的，恐怕要以为你是在以威势逼人！强要人拜入你云浮山门下！”
　　薄云意闻言眉头微蹙，转向沈清宴低声道：
　　“我却是当真没有想到此节。我确只是诚心诚意的想要收徒，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宽宥些许——”
　　“收不收徒的待会儿再说吧。”
　　城主轻哼一声，打断了薄云意的话：
　　“短短数日之后，广平城内便要召开仙缘大会，到时来此收徒之人又岂止你云浮山一脉？恕我直言一句，你们云浮山主修剑道，杀戮之意过盛，沈清宴为人性情温和，其实与你们一脉的剑道并不相符。”
　　“强扭的瓜委实不甜，若你当真对云浮山十足自信，何不等到仙缘大会再言收徒之事？到时城内各个门派汇集，又会聚集许多天骄，拜师收徒的两方都有更多选择，你却又何必急于一时？”
　　“仙缘大会？”
　　薄云意闻言不由冷笑：“往前倒数几个甲子，如今的年月都是我云浮山惯例在广平城附近收徒之日，这仙缘大会却是以前从未有过。如今仔细一想，这大会根本就是城主大人您亲自促成的吧？”
　　“仅仅是半月时光而已，您便将此事操办完毕……都说您是懒真人，我看着天下间倒是少有几个城主比您更勤谨！”
　　这话入了城主之耳，便犹如微风拂面一般，根本吹不起半点涟漪。
　　他甚至微笑道：“过奖过奖，我这也都是为了广平城民众的福祉啊。”
　　薄云意冷冷看向他，神色有明显的不屑。
　　“我倒是听说，您有意在这次仙缘大会上收徒？”
　　“确实有意。”
　　广平城城主十分干脆地点头：“我此生收了四个徒弟，四个徒弟都已经差不多算是出师，天天满世界不着家的跑。我毕竟年纪大了，孤身一人呆在城中也难免寂寞，有意再收一徒，也不算是什么太过出奇的事情吧？”
　　“年纪大些的修士虽然见识广博，但未免有些跟不上修真界中的潮流。”
　　薄云意微微挑眉，黑色的瞳仁深不见底：“如今的修真界里谁不知道，剑修斗法逢人高一级，我云浮山又是剑修之中执牛耳者。十个想入修真界的新人里，倒是有八个都想入我云浮山——”
　　“就算十个人里有八个人都想进云浮山，那还有这剩下的两个人呢？”
　　广平城城主丝毫不惧，巍巍然朗声道：“年轻人虽然可为一时翘楚，但终究是没有修真界的前辈底蕴深厚！剑修斗法逢人高一级不错，但符修若要与人斗法，可是用符就能活生生地砸死对手！”
　　“如果我要与人动起手来，哪怕对方是和我平级的剑修，我也能在他出剑之前便用符咒先发制人。如今修真界里符修不多，现在的修士们恐怕都没怎么与符修动过手吧？被千万张符咒淹没的恐惧，不知某些人可否体会过？！”
　　“千万张符咒又如何？管你千千万万法，我也只以一剑破之！再多的符咒在剑锋之前，也不过是秋风吹落的败叶罢了！”
　　薄云意与广平城城主傲然对视，两人的身上又渐渐生起了慑人的威压，薄云意袖中剑气无声地探出了一寸，广平城城主悄悄将一枚符咒拈在指间，两人几句话下来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眼看就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两位！”
　　沈清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恍若突然惊醒般，两人身上的威压骤然消散，薄云意微微拂动的广袖服帖垂地，广平城城主指间的符咒悄然失踪。
　　洪文明这时见机地放开了灵菘，那棵巨大的白菜狠狠颤抖一下，颤声哭叫道：“主人！！！”
　　广平城城主闻声，扫了一眼厨房里的满地狼藉，忽然轻声笑了。
　　“哟，这是你这灵宠干的？沈清宴可是最爱惜他这厨房了，我来回这么多次可是连一个盘子未曾打翻过，你的灵宠这是干了什么？毁了一整个水缸？”
　　“他不是灵宠，是我的侍剑童子。”
　　薄云意冷声道。
　　他伸手在那棵巨大的白菜上轻轻一点，白菜就“噗”地一声变回了少年模样，少年两只眼睛都哭得红通通的，看上去倒不像是白菜了，反而像是吃白菜的红眼兔子。
　　“你做了什么？”
　　薄云意轻声问，那灵菘缩了缩脖子，小声回答：“我就是、就是……”
　　“他就是进我的店里转了一圈而已。”
　　沈清宴忽然出言打断了他们，他指了指那满地碎裂的水缸：“这水缸是我用灵力打碎的，与这灵菘确实无关。”
　　广平城城主与薄云意闻言，纷纷感应了一下水缸碎片，发现其上的灵力痕迹确实是属于沈清宴的。
　　灵菘在他们二人之间仰脸看向沈清宴，湿漉漉的泪眼中满是感激。
　　薄云意思索一会儿，轻轻挑了下眉。
　　“既然如此，那我便为我座下童子的莽撞闯入向您说声抱歉。”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男子发簪，这发簪纯以晶石磨制，莹润剔透，簪上隐隐有云光流转，一看便可知并非凡物。
　　薄云意抬起手，将这发簪递给沈清宴：
　　“这发簪为我昔日所炼，乃是一时兴起之作，如今赠给阁下当做赔礼，还望阁下海涵。”
　　“一时兴起之作……”
　　广平城城主在他们的身边意味深长地重复道，有意无意地，他以品评的目光打量着那发簪，轻声叹息：
　　“想不到你的一时兴起之作都有着这样的水平？这样细小精致的一根发簪，用的又是单一的材料，居然炼入了足足二十余道法阵，其中环环相扣，精巧处足以夺天之工，若换成是我，恐怕会将这发簪引为我生平得意之事，你却只是将之看做是一时兴起……啧啧啧，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薄云意从地上拉起灵菘，面无表情地瞥了广平城城主一眼：“这发簪确是我一时兴起之作，我当时年少轻狂，想要挑战自我而已。听闻广平城城主酷爱符道，想来也能理解这种一时兴起？”
　　广平城城主微微蹙起眉，片刻后，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闪耀灵光的符咒，递给沈清宴道：
　　“这符咒也是我一时兴起之作，当年我同样年少轻狂，试图将各色符咒的功效融为一体，做成一道万能符篆。最后虽然失败，却得了这样一张百用符篆，有避毒避水避火之能，注入灵力后还能以此翔空，化出符剑，你且先滴血认主，自然能够将符篆的各色用法烂熟于心——”
　　“一时兴起？年少轻狂？想不到城主与我的经历颇为类似。”
　　薄云意意味不明地说。
　　城主闻言冷笑一声：“毕竟我可是你修行路上的前辈！你经历过的事情不过是我的五分之一而已。有类似经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修真之路相似，谁能保证处处与人不同？”
　　“请您收下我的赔礼。”
　　薄云意对城主的话充耳不闻，一心一意要将发簪递到沈清宴手中。
　　“你也要收下我的赔礼！”
　　城主也将灵符拿起，毫不犹豫地便往沈清宴手中塞：“我拿了你那么多的东西，这灵符能赔付的不过是其中百分之一！”
　　两人一手拿着灵符，一手拿着发簪，彼此对视的目光简直是火花带闪电，沈清宴夹在他们之间，在僵硬的气氛中沉默了片刻，忽然猛地伸出手去，一左一右地把发簪灵符都取了过来。
　　“谢谢你们两位的赔礼。”
　　沈清宴礼貌地微微笑着，两只手分别按住两个人，不由分说地推着他们往小店门外一送，道：
　　“再见！”
　　随后，小店的大门便当着他们二人的面重重地关上了。
　　薄云意：……
　　广平城城主：……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生出一些同命相怜的凄楚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皮卡梨、anqi投喂的手榴弹~
　　感谢瘾投喂的三个地雷~感谢大大总是不更新、三苏苏不苏投喂的两个地雷~感谢猪猪佳怡、夙晓、伽佳、亦木、摇篮子、大大总是挖坑不填投喂的一个地雷~
　　感谢X、蚊子、薇星天下、渊、短小不是好习惯、公子靡、云岩、摇篮子、阿弦、西西、请叫我上上芊。、酒呀九、hymn、萧、Amon、爯黡、白夫人、掉线的节操君、薄荷、小生不是狐狸精、落依、挽歌、南城城南、时光易碎、阿啓鎏貘魇旒妠、holahola、嫣、云娘、干瘪的橙子?、忘殇、顾影描红妆、寒徵、辞镜灌溉的营养液~
　　之前的断更实在是对不起大家~从今日开始会连续十天日更万字，希望可以略作补偿qvq
　　p.s.谢谢大家的关心！！鹤在两天的休养后眼睛好了！！一直没好的感冒也好了！！！现在和我家的猫一样恢复了正常！！！生龙活虎！！！
　　爱你们哟么么哒~~~


第37章 
　　广平城城主和薄云意都被关在了小店的门外。
　　于是此时此刻,小店里就只剩下了沈清宴与洪文明二人，还有一个……嗯……
　　……化成了人形的灵菘。
　　“你放心，我不骗你,只是一点点而已,一点点就好了！”
　　沈清宴蹲在厨房之中,声音温柔地哄着对方，他的手里还端着一只小碗,碗内盛满了灵气四溢的泉水。
　　化为了原型的灵菘立在他的身前，厚实的叶片摇摇晃晃,显得有些犹豫不定：
　　“可是我家主人说炼药都是用一整棵的哇！他还告诉我不能随便相信别人……”
　　“可是我不是别人啊！”
　　沈清宴十分正经地对他道：“你家主人不是还说要收我为徒吗？这样算起来,你我岂非是同道中人，又哪里能算是什么别人？”
　　灵菘的那张白菜脸疑惑地皱了皱：“……好像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再说了,我真的不是要一整棵啊！我又不是要炼丹！”
　　沈清宴端着那碗灵泉水,殷殷劝道：“你不是说你的头发一根就是一片叶片吗？你的原型那么大，我只要一片叶片就很够用了！”
　　“我给你一根头发,你就给我一碗灵泉？”
　　灵菘看着沈清宴手里的泉水，有些心动。
　　沈清宴郑重地点点头，站在一旁的洪文明见此悄悄对灵菘说：“你不是想要那只碗吗？趁此机会正好可以找沈师兄要！”
　　“我看中那块木芯只是因为它灵气充足，但它里面的灵气吸收起来可是很累哒。”
　　灵菘说着,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了一眼洪文明：“现在有更容易吸收、灵气更充沛的灵泉水在,我还要那块木芯做什么哇？”
　　洪文明：……
　　他默默地站到了墙根处：“算了,你们就当我什么话也没说过。”
　　沈清宴轻轻咳嗽一声，悄悄地对洪文明传音入密道：“待会儿我做这灵菘叶子的时候，多给你留两份？”
　　洪文明眼前一亮,猛力点头。
　　在沈清宴手中灵泉水的诱惑下，灵菘立在厨房间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屈尊降贵地摆了摆叶子：
　　“说好的只要一根头发嗷？”
　　“一根头发真的就够了！”
　　沈清宴看着那些人一般高的白菜叶，目光灼灼有神。
　　在一声清脆的“咔擦”声中，一片巨大的白菜叶向着沈清宴倾倒下来，沈清宴先是一喜，然后一惊——这白菜叶居然比卧房里的铺盖还大！！！
　　也许是因为视线都被这片菜叶给遮蔽了，当这片白菜叶向着他缓缓倒来时，沈清宴居然隐隐生出了一点自己即将被这片菜叶拍死的错觉……然而当他下意识地散出灵力去托住这片叶片后，这点稀薄的错觉顷刻间就消散无踪了。
　　“这片叶子似乎很轻啊！”
　　沈清宴惊讶地说着，撤去灵气试探着用手撑了撑：这单个的一片叶片果然很轻。虽然白菜叶子本身看着挺大，但落在手上的重量还不如一床厚实点的被子，沈清宴左手中还端着碗呢，只以右手撑着叶片却也是轻轻松松。
　　灵菘听了沈清宴的话，傲娇地冷哼一声：
　　“当然轻啦！我可是水分十分充足的！当年我还没有化形的时候，我就是主人药园里最漂亮的一棵灵菘……”
　　灵菘本来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他的话却被沈清宴所打断了。
　　“药园？！你家主人还有一个药园？？”
　　沈清宴这样问着，眼神闪亮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灵菘忽然觉得有些不妙，他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是啊……我家主人虽然只在炼器上闻名，但实际上他也很喜欢种植灵植的……”
　　沈清宴用灵力裹起那片白菜叶，将它平平浮在了一旁的案板上，自己上前一步低声向灵菘问道：
　　“不知道你家主人的药园里种着那些东西？有没有这种白色根茎，绿色叶片的植物？根茎的部分特别大？”
　　一边说，沈清宴一边用指尖在空中凭空绘出了水萝卜的形状，灵菘看了看那颗“水萝卜”，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有哇，当然有！但是你问它要做什么？”
　　灵菘上下“点”着它那棵看不出哪儿是哪儿的白菜脸，叶片上之前积下的水珠哗啦啦往下落：“你说的这个是白玉仙吧？白玉仙这种药根本就算不上珍贵，反正比不上我们灵菘珍贵！主人种它，不过是纯粹为了收集而已……”
　　“那有没有这种灵植呢？”
　　沈清宴接着问，指尖轻轻一点“水萝卜”便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又红又大的番茄：“我画的这个只是灵植的果实，灵植本身的样子我不太记得了……”
　　灵菘盯着那只番茄望了望。
　　“这不是流炎灵果吗？”他有些纳闷地说：“你怎么会知道流炎灵果的……这种灵植可是少见得很，据说是从域外传过来的，也就是我家主人才收集到了几棵，一般人根本就接触不到哇！”
　　闻听此言之后，沈清宴的内心不由得愈发激动了。他接连变幻了数种“灵植”，灵菘都无一例外指出了它们在修真界中的名称和珍贵程度，并且表示这种植物在“我家主人”的药园里都有……
　　沈清宴的眼神简直是在闪闪发光！！！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见此不由觉得内心突然“咯噔”一声响。
　　幸有余生识故人：“完蛋了！！我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主播在薄云意的药园里流连忘返的未来……”
　　混蛋天然卷：“买了城主股的预感自己要赔到倾家荡产QAQ”
　　寒鸦：“土豪股最近连存在感都没有了……！”
　　霸气侧漏的四苏：“早早买下薄云意股的我！！！简直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腐了的猪：“哼，楼上的太天真，主播看上的是药园又不是薄云意这个人——”
　　池沼：“↑所以你买的是什么股呀？”
　　腐了的猪：“……灵菘_(:з」∠)_”
　　一片乱糟糟的弹幕顿时飞过，“早就猜到了！”、“就知道你是站得邪教~”之类的话霎时间布满屏幕。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大笔买入了灵菘股的邪教徒们还在不遗余力地卖着安利：
　　“你们难道不觉得吗！主播和灵菘在一起真的很搭！”
　　“白天能做菜，晚上啪啪啪；日夜两用，早晚通吃，岂不是十分美滋滋！”
　　直播间的其他观众们：……
　　庸人不自扰：“日、日夜两用？”
　　颜久：“早……早晚通吃……”
　　太湖石灯：“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直视用灵菘做出来的菜了（拜拜）（拜拜）”
　　鹅鹅鹅：“如何成功在一秒钟内让所有人都变得没有胃口√”
　　几乎是一瞬间，灵菘邪教就在众人的唾弃下变得有些摇摇欲坠起来，但还是有坚定的教徒坚持着表示立场：
　　“站别的cp都图奈，主播和菜才是真爱！！！”
　　“你们不要妄想了啊！！主播和食材这种邪教cp是不会有前途的！！！”
　　一瞬间其他的cp党们就和灵菘邪教水深火热地掐了起来。在这片乱糟糟的情形里，沈清宴却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全部信息，当下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说：“我觉得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关于接下来何去何从的事情，我想我突然找到了比广平城更加适合我的地方……”
　　此言一出，直播间里的战火瞬间便平息了。
　　“是薄云意的药园嘛_(:з」∠)_”
　　很快就有观众发出了这样的弹幕，沈清宴慎重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薄云意的药园不错，但在我做出决定之前，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着他便两三步走到案板前，站在那一片巨大的白菜叶片前，神色严肃。
　　“我觉得我们需要事先确认一下，这片灵菘叶片与普通的白菜相比，做出的菜肴究竟会有些什么区别？”
　　沈清宴说完，凝视着那片肥厚多汁的白菜叶，他忽然又陷入了沉默。
　　“主播你怎么了……”
　　“是我断线了，还是主播突然就不说话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迷茫地问，沈清宴沉默片刻，微微拧着眉头道：“……我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
　　沈清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片白菜太大了，用它能做的食物又太多，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突然不知道我要拿它来做些什么了……”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叶子很大，这棵灵菘的叶片又很多，只要不把它薅成秃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土豪突然在这时出现了。
　　当熟悉的金色弹幕浮现在屏幕上方时，沈清宴的心里居然微微地松了口气。
　　“土豪你终于出现了哇？？？”
　　“你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刚才那个叫薄云意的剑修出现了！！而且还为了主播和城主撕逼——”
　　直播间里一下子涌出了许多弹幕，很多观众都争先恐后地和失踪了片刻的土豪解说刚刚的情形，沈清宴立在这片纷乱的弹幕海洋中，却只是微微笑了笑。
　　“说起来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可以报给我参考一下，看看能不能用灵菘做出类似的食物来……”
　　沈清宴这样问着，目光却不自觉地看了看屏幕最顶端，那是土豪通常会发出弹幕的位置。
　　几乎是立刻，土豪便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是主播做的东西，肯定都很好吃。”
　　底下的弹幕一面倒地指责土豪“这不算是回答主播的问题吧！”、“说了根本就和没说一样……”
　　在密集的弹幕攻势下，土豪却依旧岿然不动，甚至还反问其他的观众们：“难道你们觉得主播做的菜有什么时候不好吃过？”
　　“说实在的，因为主播做的菜都太好吃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难以抉择……”
　　“而且主播问的是‘你们’啊，大家与其指责我，为什么不自己提出要求呢？”
　　随着土豪的弹幕一条一条地跳出来，霎时间，直播间里那些指责的弹幕便立刻消失了。
　　过了许久之后，才有几个观众弱弱地回答：
　　“因、因为我们也不知道该让主播做些什么啊_(:з」∠)_……”
　　“……选择困难症的我觉得自己药丸QAQ”
　　沈清宴见此，不由得再度叹了一口气。
　　“算了，不问你们了，我自己随便做做好了。”
　　他这样说着，在满屏幕“主播好棒！！”、“主播我爱你！！”的弹幕里端起那只被遗忘了的碗，将碗中的灵泉水向着灵菘的身上一浇——
　　“喂！！你这个人真的很过分了！！！”
　　在“哗啦”一声轻响后，灵菘甩着自己湿漉漉的根茎，满心愤怒地朝沈清宴大喊道：“说好的让我喝灵泉水，你为什么要用它泼我的腿？！我的根在这边！！这边！！！！”
　　沈清宴后退一步，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泼水的位置，又看了一眼灵菘晃来晃去的根茎，半晌后，他问观众们：
　　“……我泼的地方和他晃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区别？”
　　佞修：“可、可能主播泼得稍微高了那么一点？”
　　26701276：“主播泼的地方明明就是根啊……如果说那里是腿，那哪里才能算是灵菘的脚……”
　　一时之间直播间的观众们也都陷入了迷茫状态，最终是土豪一锤定音：
　　“我给主播打赏一缸灵泉，主播把他直接丢进去算了。”
　　这么说着，一缸灵气十足的泉水便凭空出现在了小院里，土豪十分不负责任地道：“反正灵菘又不会在水里淹死……”
　　土豪的建议很快就被采纳了，于是没过多久，沈清宴的小院里就多出了一个生长着灵菘的大型水缸……灵菘一会儿变成少年的形态，一会儿又恢复成白菜的原型，在散去的云层间惬意地晒着太阳喝着灵泉，还时不时地潜入水底吐两颗泡泡玩，优哉游哉地简直令人心生嫉妒。
　　看着这一幕，沈清宴不由得默默说道：“我忽然有些开始羡慕灵菘了呢……”
　　他的话才说出了没几秒钟，直播间里便有这样的弹幕悄悄出现了：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但随着主播这句话一出口，我忽然脑补出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情形——”
　　“一棵巨大的灵菘立在厨房里，一手拿着厨刀，一手掀着自己的叶片，算着需要的量对着自己就是‘咔擦’一刀，然后咚咚咚地剁起了叶片，一边剁一边说……”
　　“我最近的叶子有些蔫吧了，水分不够充足，下次应该多喝一些水，少晒几天太阳。”
　　“嗯，这几天茎叶好像有些不够爽脆，我要加强一下日常锻炼。”
　　“啊今天我的叶片尝起来可真是好吃！看来这样的日程安排是完美的，我应该根据这个日程好好努力，早日将自己变成世界上最好吃的灵菘……”
　　那名观众的弹幕还没有全部发完，直播间里已经刷出了一片“233333”，甚至还有人这样表示：
　　“我相信如果主播真的是灵菘的话，那主播这棵灵菘一定天下第一好吃！！”
　　沈清宴：……难道就没有人觉得这副情形很奇怪吗！！！
　　本来这样的情形稍微脑补一下沈清宴就觉得很诡异了，结果一直致力于将他拉入龙族的三角赤龙还突然下场，连发数条同样的付费弹幕：
　　“灵菘有什么好当的？！主播你要当就当龙族！！！我们龙族的肉据说很美味的，而且愈合能力超强，这边切下来那边就可以愈合，而且自己身为龙族的话，还可以准确地调整身材的状态，确定龙肉本身的脂肪比例……怎么样主播你是不是很心动！！！我告诉你心动不如行动，马上打开商城平台，龙族血统随时等待着你——”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三角赤龙被土豪踢出了沈清宴的直播间……
　　本来热热闹闹的弹幕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过了许久，才有人打着哆嗦道：
　　“在厨房里切自己这种事情，把主播想象成灵菘的话，那情形似乎还有点可爱，但如果把主播想象成一头龙……我突然就觉得这个画面都变得恐怖了起来……血肉横飞什么的……”
　　沈清宴：……
　　原来你们还知道啊！！！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自己当做食材的……！”
　　沈清宴异常坚定地说：“那样的情景我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十分鬼畜了！”
　　20935388：“是的……”
　　all哈：“没错_(:з」∠)_”
　　叶修的小麋鹿：“所以问题来了，为什么这么鬼畜的事情三角赤龙能够说得那么自然……莫非……”
　　西瓜圆又大：“细、细思恐极……”
　　在气氛诡异的弹幕中，刚爬回主播间的三角赤龙不由沉默了。
　　“……你们不要乱想啊，我们龙族真的没有这种习惯的……”
　　他努力地试图洗白自己，同时不遗余力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主播可能会喜欢这种方式，所以顺便想卖一个安利……”
　　“卖安利？你是认真的？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种原因而加入龙族？”
　　沈清宴默默地问，在数秒钟的安静后，三角赤龙突然给沈清宴接连打赏了十座灵山，在他成为周天平台VIP粉丝的同时，直播间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啊！！！”的惨叫，紧接着响起了悦耳的提示音：
　　“三角赤龙将三角赤龙踢出了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
　　“踢出理由：主播我错了我真的只是一时脑抽TAT…………”
　　沈清宴：……
　　“卧槽还能有这种操作！！！”
　　从未见过这种情形的观众们不由得震惊了，沈清宴也随之愕然片刻，紧接着不由得轻笑起来。
　　“没事的。”
　　他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其实你再怎么卖安利也没关系，只要注意一下时机就好。”
　　“等等主播你这样说没用吧！三角赤龙已经被他自己踢出直播间了……”
　　有观众忍不住提醒道，然而这番话还在屏幕上方飘着呢，紧接着三角赤龙便重新进入了直播间。
　　“主播你人真好！！！这么快就原谅我了！！！”
　　三角赤龙十分感动地说：“我其实连小号都准备了好几个，想着要安静潜伏一段时间的……结果主播的心胸居然这么宽广的！！！主播我觉得我爱上你了！！！我要给你孵龙蛋！！！”
　　“口口口口！！！你口口口口是公龙吧！！！孵个口口的龙蛋啊！！！”
　　道法恒昌整个人都惊呆了，三角赤龙冷哼一声，十分酷炫地道：“你不知道我们龙族是卵生的吗！我只要找一个来大姨妈的妹子，然后把主播的……”
　　他忽然住了口，片刻后，三角赤龙犹犹豫豫地道：“……我这话其实也是不该说的，对吧？”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自己选一个死法。”
　　土豪冷冷地对三角赤龙道：“选吧，我给你五秒钟的时间，是你来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面对着土豪的金色弹幕，三角赤龙沉默着又给沈清宴打赏了一座灵山，紧跟着便又是“啊！！！”的一声惨叫……
　　悦耳的提示音很快就响了起来：
　　“三角赤龙将三角赤龙踢出了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
　　“踢出理由：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手动再见）……主播我……我还是过段时间再回来吧_(:з」∠)_……”
　　直播间里很快就刷满了“龙作死，就会死”、“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比分零比五”的弹幕。
　　沈清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其实拿我说事也还可以接受，但是牵扯到龙族的女孩子……还是让他自己去角落里冷静冷静好了。”
　　这样说着，沈清宴便算着分量开始用厨刀在巨大的白菜叶片上比划。还没有比划两下呢，他忽然看到了一条这样的弹幕。
　　“……其实主播，作为龙族的一员，我不得不忍痛告诉主播你，这样的事情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
　　一个ID陌生的观众这样说道：“虽然平时不怎么发言，但我毕竟也是龙族，看主播好像对我们不太了解的样子，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您警告一句……”
　　“像是我们这种卵生的族类，刚刚三角赤龙描述的情况是确实有可能发生的！而且几率还并不算小……！”
　　“族内的公龙也就罢了，毕竟他们没有这个功能，最多只能偷我们的蛋来用一用，但是作为母龙，我们确实是会有保留一些龙蛋的习惯。我自己是不会这样做啦，但确实是有一些母龙会想方设法偷取自己爱慕之人的……嗯……然后孵一个属于俩人的宝宝……”
　　她这样说着，十分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其实不太好意思说……但是最近主播你的直播真的很火，在看了你的直播之后，我们龙族里有好几个妹子都想……都想……”
　　“我的意思是，主播你的实力也不是特别高，对吧？所以最近小心点……毕竟她们的行动力还是蛮强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你懂得……？”
　　沈清宴：……
　　土豪：……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
　　“卧槽！！！还口口口口的可以这样喜当爹？？？！！！”
　　一些观众觉得自己的三观都有些崩坏了！！！道法恒昌更是忍不住质问：
　　“我和你们龙族之前也争斗过许多次，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啊！”
　　那个妹子十分冷酷地说：“我知道你是谁，所以你就不用妄想了。像是你这种满脸皱纹又不够潇洒的老头子，就算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有人会看上你的！”
　　道法恒昌：……
　　“这不是实力不实力的问题啊！！”
　　道法恒昌震惊得连那些口口的词汇都忘记了：“你们龙族居然还会干这样的事？！我是说，主播就算突然有了个莫名其妙的孩子，也不可能直接就和那孩子的妈在一起的吧！”
　　“在不在一起的，我们根本就不在乎啊。”
　　ID为“七曜青羽”的龙族妹子这样说着，十分淡定从容：“我们喜欢什么人是我们自己的事，虽然我不会去做类似的事情，但我却也完全能够理解。”
　　“可能是因为种族不同吧？在我们龙族的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比血脉的延续更重要。让爱慕之人的血脉与自己的血脉相交融，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还要奢求更多呢？”
　　面对着这样的情形，有观众不由得瑟瑟发抖着说：
　　“没想到龙族居然是这样的龙族……！！！”
　　“不仅是龙族哇！这妹子刚刚的意思好像是卵生的种族都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甚至有一名观众表示：“我突然觉得有些担忧啊……以后还是对这些种族退避三尺吧。”
　　七曜青羽看到这样的弹幕后，默默地向他们表示：
　　“不需要退避三尺啊？我得对你们指出，虽然我刚刚说过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几率不小，但那是对于整个卵生的种族而言，如果将目光放在整个三界里，你很快就会发现其实这类事情的几率小得可怜。”
　　“我们挑选爱人的眼光可都是很高的……”
　　“讲道理，如果爱慕的对象不是很难到手的话，我们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直接追，还要费尽心力的去做这种事？！虽然让血脉交融本身就是目的，但和对方相爱之下诞生出的子嗣，岂不是比偷偷摸摸诞生而来的更加令人期待？”
　　七曜青羽的话确实是很有道理，大部分观众立刻就被说服了，剩下小部分的观众则蹲在了角落里，十分沧桑地说道：
　　“……啊，果然是我们想太多了……”
　　“连谈恋爱这种事都和我无缘，我又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喜当爹……”
　　在这样一片迷之哀愁的氛围中，土豪突然给沈清宴打赏了一把巨大的伞。
　　沈清宴：？？？
　　“为什么突然给我伞？”
　　他奇怪的走过去问，那把伞在出现的瞬间便平平地浮在了空中，伞面上隐隐有苍青色的光芒流转，一看便极其不凡。
　　“这把伞是可以震慑龙族的！”
　　土豪这样说道：“主播你以后无论去哪都要记得把这伞带着！只要放进储物袋里就好……虽然只是以防万一，但若是那个万一当真发生了……”
　　沈清宴：……
　　想起刚刚七曜青羽的话，他不由得感到微微一震。
　　“好的，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把这把伞始终带在身边的！”
　　沈清宴十分郑重地说。
　　将伞谨慎地收好后，沈清宴才终于想起了那片被遗忘的白菜。
　　看了一眼弹幕，果不其然大部分的观众都还沉浸在之前那个劲爆消息的余韵中，他低头看了看那片水灵灵的白菜叶，没有和观众们说些什么，而是先泡上了一些粉条，随后伸手拿起厨刀，计算着分量小心翼翼地片下了一些灵菘来。
　　几乎是刀锋碰触到菜杆上的瞬间，清甜的汁水便渗了出来。
　　沈清宴将片下来的白菜洗净切片，刀一落下便是一声脆生生的“咔擦”轻响，每一片小片切出来都是挺括爽脆的。明明是最外层的叶片，本身又格外巨大，说来本应该是纤维粗大的，但沈清宴几刀片下，却感到这菜叶的质地如同平常的菜心一般细腻。
　　有淡淡的灵气从片好的白菜上溢出，伴随着白菜本身浅浅的草木清香，闻着便令人心神为之一清。
　　沈清宴将青翠的小葱洗净，与老姜嫩蒜一同切剁成末，取了一些倒入碗里，又往上浇了些深色的酱汁。
　　酱汁是用醋和老抽调的，加上葱蒜姜碎后，又洒上一些碾碎的白糖与细细的盐末，搅拌均匀后开灶起火，热锅入油后倒入剁碎的姜蒜，简单地翻炒了几下后，扑鼻的香味便“腾”一下涌了出来。
　　“好香啊……”
　　洪文明站在厨房外哗啦啦地流着口水。
　　沈清宴听了轻笑道：“只不过是葱蒜而已。”
　　“——正主儿这才刚刚下锅呢。”
　　说着他端起盛着白菜片的深口大碗，将白菜片粗粗分为两份，其中一份用锅铲划出，往炒得喷香的葱蒜中一倒，锅铲轻快地翻动了几下，挺括的白菜片在热锅里便被炒得微微发软。
　　酸甜诱人的酱汁徐徐浇在白菜片上，开着大火猛炒片刻，等到香气渐渐渗出之时，便快速地用淀粉兑入清水勾芡。
　　稍稍翻炒片刻后便关火装盘，特意选了白色的浅口瓷来盛装。白菜片浅浅地浸没在清亮的汤汁里，菜叶的边缘有着浅淡的嫩黄色，中间却还是爽脆的白，可口的酱汁裹在白菜片上，泛着浅浅的润泽的光，浓郁的酸香挟裹着白菜的清甜，一同诱惑着人们的味蕾。
　　沈清宴将做好的醋溜白菜搁在桌面上，却并没有停下手来，而是从那片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灵菘叶上划出了一些叶片。
　　七肥三瘦的猪肉细切成丁，与之前留出的姜蒜碎末混在一起剁成肉馅，再加入小块的胡萝卜和鲜脆的荸荠。花椒煮过后滤出花椒水，浇入馅中再添上生抽与细盐，搅拌后搁在一旁入味，沈清宴拿起厨刀，将划出的白菜叶片切分成大片大片。
　　锅中倒入清水起火烧开，大片的菜叶投进水中几滚便汆得透熟，快速捞起后在透凉的泉水中涮上几个来回，熟透的白菜便如生脆时一般挺括而不至发软。
　　沈清宴将菜叶一张张铺平，舀了肉馅仔细卷好，很快就做好了一个个白菜卷。
　　把白菜卷整齐地排在大盘里，放入蒸笼隔水开蒸，便开始做用来调味的浇汁。沈清宴考虑到另一道白菜是用的醋溜，调汁时便只以蒜末爆香，倒入酱油后又翻炒了一些芝麻，蒸好白菜卷后将酱汁一淋，芝麻一洒，喷香的气味顿时四溢。
　　两道菜都做好之后，之前泡上的粉条便已经开始变软。
　　沈清宴将白菜卷搁在醋溜白菜旁边，先是将饭蒸上，又转身拣了块五花肉片成厚片。肥肥瘦瘦的猪肉五花三层，倒入热锅中稍稍翻炒，肉中的肥油渐渐被熬出，肉片便在“嗞嗞”的响声中泛起了焦黄的色泽。
　　在锅中洒入少许葱姜和八角，煸炒了片刻便冒出香气。沈清宴将做醋溜白菜时留出的白菜片倒进锅内，加上酱油与蚝油等调味，翻炒少倾后便倒入清水，盖上锅盖“咕嘟嘟”地炖煮起来。
　　此时厨房里渐渐升腾起了煮好的饭香，混合着各色菜肴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有些饥肠辘辘。
　　当沈清宴将炖煮着的锅盖掀开，加进粉条开始大火翻炒的时候，这种令人饥肠辘辘的香味简直达到了顶点。别说是洪文明了，就连小院里原本正在享受阳光的灵菘也悄悄冒出头来，他闻了闻空气里弥散的香味，有些疑惑地问洪文明：
　　“……你们在做什么呀？为什么我闻着觉得很饿？”
　　洪文明听了这问题之后，看向灵菘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别人闻着这味道都可以觉得饿，但是你可千万不可以啊！”
　　他望着灵菘，苦口婆心道。
　　灵菘的神色变得更加疑惑了。
　　“为什么呢？这味道闻着真的很香啊。”
　　随着“噗”的一声轻响，灵菘又从大白菜变成了少年模样，他第一次主动从水缸里站了起来，探头探脑地看向沈清宴的厨房：“闻到这个香味后，连这么好的灵泉水我都不觉得诱人了……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种香味的来源好像更好吃的感觉……”
　　洪文明闻言，神色不由得变得愈发古怪了。
　　“你仔细回想一下……今天我家沈师兄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我是说，和你有关的事情？”
　　“……他在主人的面前帮我开脱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你往后想！”
　　“他勇敢地把主人从小店里推出了门外？”
　　“……也不是这个！话说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继续往后想！”
　　灵菘咬着手指皱眉苦思，洪文明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想出来，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你想一下你现在呆在哪里？我说的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的！”
　　“啊！原来是这个！我想起来了！”
　　灵菘听了，眼前一亮道：“主人临走的时候悄悄和我说了，说他的境界是什么天人交感！他让我偷偷呆在沈清宴这边，因为这样一来，我肯定能长得很快——”
　　洪文明：“……”
　　“不是这事儿啊！！！而且你主人都说了让你偷偷的吧！你都说出来了还怎么偷偷！！！”
　　洪文明抓着头发，忍无可忍地喊道：“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吗！你待着的这缸水是用你的一片叶子换来的！！沈师兄现在在做的就是这片叶子！！”
　　“……原来他做的是我的叶子！！！”
　　灵菘看起来十分震惊。
　　洪文明见此，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对啊，他做的就是你的叶子。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觉得自己的叶子好吃也未免有些太——”
　　洪文明话音未落，便看见灵菘忽然牵起自己的一缕发丝来，放入口中轻轻咬了几下，仔细地品尝了一会儿后，“呸呸”地吐出了两片破碎的白菜叶子来。
　　“……你骗我！”
　　灵菘含着两泡眼泪，十分委屈地指责洪文明：“我的叶子明明一点也不好吃！！”
　　洪文明：……
　　他呆滞了数秒钟后，忽然转过身，崩溃地用自己的脑袋撞起了墙。
　　作者有话要说：和大家说明一下，鹤的“日更”指的是每天都会有更新，但是更新的具体时间是不确定的。因为鹤的作息确实是迷之混乱，两天的请假时间也不可能把作息一下子就调整得很正常了……所以强烈建议大家不要按照之前更新的时间刷新，这个更新的时间本身是不固定的！
　　p.s.攻是配角栏里的凌弈尘，是凌弈尘，是凌弈尘，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凌弈尘现在已经出场了，只不过暂时不叫凌弈尘而已……本文中后期进入仙界后他才会以凌弈尘的身份出场，现在就出来太早了_(:з」∠)_


第38章 
　　三天。
　　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是灵菘绞尽脑汁上蹿下跳试图入侵沈清宴厨房的三天。
　　这三天是洪文明疲于奔命围追堵截想尽办法阻拦灵菘的三天。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持续了整整三天后，才终于告一段落。暂时休战倒不是因为哪方占据了优势，而是纯粹因为两方交战的理由消失了……
　　……从那一天起,沈清宴忽然不再做菜了。
　　不再做菜！沈清宴！
　　这两个词原来是能够连在一起的吗？！
　　毫无疑问地,所有人都被这个事实所惊吓到了。
　　洪文明开始反思是不是和灵菘的战争对沈清宴产生了影响,南二十三巷的熟客们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沈先生发怒的事情，直播间的观众们开始反思是不是大家最近忽视了主播的心理……就连广平城城主都派了只符鸟送信来,惊恐地发誓自己再也不会惹沈清宴生气。
　　然而所有的这些举动都没有什么卵用，沈清宴真的不再做菜了。不仅不做菜,在短短的数日之后,他甚至还把自己关在那间不大的厨房里，整日里对着灵菘的那片叶子苦思冥想。
　　每天一打开直播间都是主播在对着一片菜叶子发呆,观众们渐渐地都有些惶恐了：他们从没见过沈清宴这个样子。
　　星空下的蓝鲸：“……主播最近是怎么了哇qaq……”
　　天凉如水：“不知道呀我有点怕……”
　　蚊子：“……主播你还好吗主播……主播你看得到我吗_(:з」∠)_……”
　　无论大家发出多少弹幕,沈清宴始终都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盯着那枚灵菘叶片,对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在起初的疑惑过后，观众们渐渐地冷静下来，开始猜测可能发生的情况。
　　“主播是不是突然顿悟了呢？”
　　道法恒昌率先提出了一个可能。
　　他这样说着，自己也有些将信将疑：“毕竟我们是修真者嘛……偶尔心有所感,领悟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主播现在才刚刚筑基啊？！”
　　一剑斩风雷十分焦虑地说：“如果主播现在结成金丹了,有所顿悟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但是筑基……”
　　筑基期的修真者别说是顿悟了，就连心魔侵体一类的事件也都与他们无关。与其说沈清宴现在的举动是顿悟的表现，倒不如说是突然失心疯了比较靠谱……
　　可是在观众们的心里,沈清宴是绝对不可能失心疯的哇！
　　“……那除了顿悟之外，主播现在的情况还有些什么可能呢？”
　　有观众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于是大家又开始互相讨论，努力地想要举出一些新的例子。然而再怎么举例来举例去，举例出来的那些好像都不是什么积极的词儿，失心疯还算是其中比较正面的……
　　因此最后算来算去，无论“顿悟”的这个说法看起来有多么不靠谱，大家也还是毫不犹豫地投了它一票，并且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同一阵线。
　　“如果是顿悟的话，主播短则数个时辰，长则三五十天，总是会醒来的……”
　　有些经验的修真者们这样解释道：“所以只要我们耐心等着，主播总是会有回应我们的那一刻。”
　　但毕竟是隔着无数空间，即使是最有经验的观众也没法判断出沈清宴此刻究竟是不是在顿悟，如今直接做“顿悟”解释，一半是的确有此可能，却也有一半是因为大家不希望有别的事情发生。
　　于是在“主播总会醒来”的期待下，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一天半。
　　面对一直没有醒来的沈清宴，即使再怎么以“顿悟”为理由说服自己，大家还是不由得渐渐焦虑起来。
　　青橙。:“……主播一直没有醒该怎么办……就算是顿悟，这顿悟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些？”
　　半日闲：“对啊，毕竟主播只是筑基哇，连辟谷都没有辟谷！顿悟的时候是不会饿这我知道，可是万一……万一……”
　　Singles：“……那个什么，我们是不是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口口！！做什么最坏的准备！！主播肯定只是在顿悟而已！我们有什么准备的必要——”
　　道法恒昌看不得这样的话，正准备发挥自己的口口功力，眼前便忽然跳出了一道这样的弹幕来：
　　“大家不要骂我哇，我当然是希望主播只是在顿悟，可是万一不是呢？主播又没有辟谷，又不是在调息，万一因为顿悟太久没有进食而那啥啥了……那岂不是很悲惨……”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荒谬的事！”
　　在看见这道弹幕的第一时间，道法恒昌便毫不犹豫地出言反驳，然而这道反驳的弹幕才刚刚发出去没多久，看着依然在冥思苦想的沈清宴，道法恒昌的心里也觉得有些不踏实了。
　　“……说起来主播确实只是筑基啊……”
　　“按理说事情是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的，可是确实……如果有个万一……”
　　直播间里的一大群观众们面对着沉浸在精神世界里的沈清宴，开始发动起了自己的脑筋。
　　“修真界不是有很多辟谷丹吗？”
　　有观众这样提议：“我们可以用辟谷丹来喂主播——”
　　“好想法，然而谁去喂？”龙族妹子七曜青羽立刻说道：“反正我是联系不到主播那个世界的族人的……你们谁有这方面的渠道吗？”
　　直播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七曜青羽见此叹道：“如此一来，辟谷丹的做法便完全不可能实现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观众说道：“我想起直播平台的商城里有个叫营养液的东西……”
　　“商城里的物品观众又不能兑换！”
　　三角赤龙烦躁地说：“营养液主播自己倒是可以换，但是如果他能换东西，那也肯定能回应我们的话了，这提议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嘛！”
　　“不是啊……我是说，主播不是有个系统吗？”
　　那名观众小心翼翼地说：“让系统换给主播可以不可以？”
　　“系统是和主播灵魂绑定的，也就是说主播失联了系统也会跟着一起失联……”
　　“……那这个系统究竟有什么意义……”
　　“所以那只是个客服系统而已啊……”
　　几句话下来，观众们都有些欲哭无泪了。
　　有观众十分绝望地问：“……兑换也不行，系统也没用，那事到如今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啊！难道只能眼睁睁地在直播间里等吗！”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直接砸灵石吧。”
　　道法恒昌思索片刻，毅然决然地道：“只要我们砸了足够多的灵石，保证主播周围的灵气浓郁程度，主播作为修真者的本！能反应是能够保证主播的生机的……”
　　纯华小包子：“然而问题来了，我们该怎么给主播砸灵石……”
　　兮年锦暖：“在直播间里砸灵石不管用哇……”
　　“土豪不是给主播冲了一个什么超级vip吗！那个超级vip是给超越级粉丝开启了打赏实物的功能的！”
　　三角赤龙提议道：“我们只要给土豪打款，然后由土豪出面把等价的灵石实物打赏出去，就可以——”
　　“……等等，土豪呢……”
　　三角赤龙忽然沉默了，他望着直播间的最顶端，原本一直在那里闪闪发光的“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此时已经消失无踪了，彻彻底底地“隐藏了姓名”……
　　“土豪早就不见了……就是主播刚刚开始发呆的那会儿……他就已经从直播间里消失了……”
　　早就注意到这点的观众这样表示。
　　看着一长排粉丝列表的最顶端，取土豪而代之的“三角赤龙”四个字，三角赤龙本人不由得无语凝噎。
　　“口口他口口的口口……平时主播直播的时候他明明比谁都积极，现在主播突然出事他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简直是口口口口口口！！！”
　　在巨大的失望下，三角赤龙忍不住开始痛骂土豪。然而情况已经是这么个情况了，再怎么痛骂土豪也不会有什么用处，到最后还是一剑斩风雷的脑子比较灵活，主动向大家提议：
　　“不如我们来搞一个公共账号吧？”
　　“我看土豪虽然是在主播粉丝榜的第一名，打赏的额度也让大家感到高山仰止不错，可是我们这些普通的粉丝加起来也很不少哇！”
　　“只要我们人人给主播打赏个十块八块的灵石，累加起来的数量很快就能超越土豪，获得原本属于土豪的超越级粉丝的名额……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用这个公用的账号给主播持续打赏灵石实体，维持住主播周围的灵气浓度，从而保证主播不会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那啥……你们懂得？”
　　“你的提议看起来好像有些可行性。但是即使有了公共账号，大家要怎么分享这个账号呢？难道要在直播间里一直刷屏吗？周天平台可是禁止刷屏的，那些系统一丝情面也不讲，不可能因为特殊情况就给我们放行。”
　　考虑到直播平台的情况，有观众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这个啊，这个根本就不是问题。”
　　“大家不要忘记了，虽然土豪的确有钱不错，可是哥哥我也是不差钱的龙族啊！”
　　三角赤龙说着，动作迅速地申请了三个小号，将其中一个小号取名为“公用马甲”，另外两个小号则分别是公用马甲的账号和公用马甲的密码……
　　接着他率先充值，用这三个小号分别给沈清宴打赏了三座灵山，“公用马甲”和它的账号密码立刻就出现在粉丝值排行榜上，显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明晃晃的账号密码，不由得感到目瞪口呆。
　　“妈呀这个操作……！”
　　“三角赤龙是你干的吗！我要给你一串666！！！”
　　随着这样的弹幕渐渐出现，“公用马甲”这个账号很快就被人登陆了。
　　“公用马甲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十块灵石！”
　　“公用马甲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一百块灵石！”
　　“公用马甲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一座洞天福地！”
　　随着观众们一个接一个的登陆，“公用马甲”的打赏很快就在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刷起了屏。
　　渐渐地，直播间里刷屏的打赏越来越多，一个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情况出现了——因为此时此刻收到了太多的打赏，再加上前段时间的打赏积累，沈清宴的直播间居然在周天平台的打赏排行榜上赫然登顶……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虽然沈清宴的直播间最近渐渐地火爆起来了，但他开启直播的时间终究是没有多久，人气和其他的顶级主播比也有一定的差距，周天平台里还是有不少观众没有见过沈清宴的。
　　随着他的直播间出现在打赏排行榜的第一名，有许多新的观众便好奇地点进了直播间中，想看看这个新的主播究竟是何来头。结果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进来之后看到的却是主播在对着灵菘叶片发呆的情形……
　　“这直播的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啊……为什么你们居然还在看……”
　　有个新来的观众不由得这样吐槽。
　　然而老观众们现在都在忙着齐心合力地拯救主播呢，哪里有人想起来去理他，他陆陆续续发了好几条弹幕，却被淹没在越来越多的“公用马甲”的打赏里……
　　面对着这样诡异的情况，新来的观众感到十分迷茫。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啊……为什么都在用公用马甲打赏……”
　　在无数个打赏提醒的缝隙里，不明就里的新观众们努力地试图进行沟通：
　　“有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直播间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在等什么大事吧……”
　　有新观众这样猜测着：“你们看那个主播，一副正在顿悟的样子，周围的灵气还这么充足……说不定他们正在给主播加油，等这个主播直播憋一个绝世功法？”
　　“……拜托这个主播只是筑基修士吧！筑基修士能憋出哪门子绝世功法……”
　　此人嘴上这样说着，抬头看看直播间里的打赏始终不断，内心便不由得有些犹豫了。
　　“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么多人在给主播打赏，总不可能是集体发神经了吧？”
　　在这样的想法下，他悄咪咪地也登上了那个“公用马甲”，跟风给沈清宴打赏了十块灵石，想想又切回自己的账号，再给沈清宴打赏了十块，便直接开着直播间挂起了机，一心一意等着看沈清宴能够憋出一个什么样的大招来……
　　必须得承认，在直播间里疯狂打赏的气氛下，不明就里地给沈清宴打赏又随大流地等待的并不在少数……于是等沈清宴终于恢复意识，睁开眼来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的直播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土豪呢？？土豪的名字怎么都被压到下面了？？？打赏排行榜的第一位为什么变成了公用马甲……还有我的直播间怎么一下子人数爆炸了……”
　　“主播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你的等级嘛……你究竟做了什么……主播等级怎么一下子变成了lv35……”
　　刚刚连线的客服系统也目瞪口呆了。
　　沈清宴愣了一会儿，不得不手动屏蔽掉了“公用马甲”的打赏提醒，才终于看见了眼前飞过的铺天盖地的弹幕：
　　“主播你终于醒了！！！”
　　“还好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差点以为你出事了呜呜呜呜呜哇……”
　　“你吓到我们了主播QAQQQ！我们要抱抱！我们要举高高！”
　　看到这些弹幕，沈清宴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了大家？我出了什么事？”
　　随着沈清宴的这句话，直播间里刷出了大片大片的“……”和“？？？？”……
　　道法恒昌十分惊诧地问：“主播你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这么长时间里你连一点点记忆都没有？？”
　　“要说记忆倒不是没有……但是我感觉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啊？”
　　沈清宴的眉头皱了皱：
　　“我刚才在厨房里看着灵菘的叶片，忽然想到这灵菘其实是充满灵气的。我如果只用普通的烹饪方法去做，那他也只能被我做成普普通通的白菜，这其实是对灵菘自身灵气的一种浪费。”
　　“况且之前洪文明也有说过，灵菘本身就是修真界的一种灵药。那我如果能好好烹调它的话，是不是有可能做到在菜很美味的同时，也能让它具有原本灵药应有的功能……”
　　“我这样想着想着，不自觉便有些入神，因为之前没有相关的经验，思索时可能确实是耽误了一些工夫吧……但怎么想也不应该很长啊？”
　　沈清宴这么说着，忽然想起来问观众：“对了，你们刚刚说我终于醒了？我究竟思索了多久，你们才要用到这个终于……”
　　他一边说着，一边疑惑地看了一眼脚下堆得满满的灵石，走到厨房边把通往小院的门推开了。
　　没想到房门刚刚推开，一下子就对上了洪文明和灵菘的两张大脸来，沈清宴完全猝不及防，被惊得往后倒退了两步，眼神不经意地一瞥，却意外瞥见了院落外一道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
　　“这是……什么情况……”
　　下意识地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沈清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望向洪文明和灵菘，发现两者一前一后地眨眨眼睛，同时“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沈清宴：……
　　“怎么了？你们怎么了？？”
　　沈清宴感到一阵愕然，他抬头看看直播间，却发现直播间里也是一片“呜呜呜呜呜呜哇”……
　　沈清宴不由得彻底懵逼了。
　　洪文明的哭是真哭，他连眼眶都红了，抓住沈清宴的衣袖连连道：
　　“沈师兄你终于出来了！你在厨房里已经呆了快七天七夜了……我他妈真的差点吓死……你再怎么牛逼也才刚刚筑基吧！就算是心血来潮要闭死关，也提前和我们说一声才好哇！再说了闭关就去洞府啊，在厨房里闭个哪门子关……”
　　灵菘的哭也不是假的，他虽然只是一棵白菜，但同样有着哭的功能，巨大如被单的白菜叶子晃啊晃，大片大片的水珠便从叶子里往外洒啊洒：
　　“……我差点以为你要变成泥巴了……你要是变成了泥巴，我就永远吃不到那么好吃的自己了……要不是主人说你在顿悟……我都想强行闯进去把我自己喂给你吃了……你下次闭关一定要记得带着我哇，我把自己喂给你了你就能好了呜呜呜……”
　　沈清宴：……
　　“不，你们不用这么担心的，我真的只是在思考做菜的事情而已……”
　　他说着说着，忽然停顿了一下，问灵菘道：“等等，你刚刚说主人？薄云意过来了？什么时候？”
　　沈清宴四处望了望，却没看到有什么人，洪文明擦着眼泪摇头说：“他之前来过，看到沈师兄你是在顿悟就走了，反正我是没再看见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沈清宴的眉头皱了皱，却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白色身影来。
　　……那个身影会是薄云意吗？如果真的是他，看见了自己的时候又为什么要跑呢？
　　沈清宴越想越不解，最后只能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转而望向面前的洪文明和灵菘。
　　“你们别担心，我没事的。”
　　他一边劝着面前的一人一菜，一边安慰着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我真的没有什么事……而且还想到了灵菘这样的菜应该是如何做法。大家不要这样担心了，嗯？放心吧，我真的没有事情的……”
　　想了想又说：“要不然我做一份灵菘给你们尝尝好不好？多少算是安慰大家一下？”
　　沈清宴这么说着，存着一些大家能被做菜的承诺安慰到的指望，然而这种想法却转瞬间就在观众们的反应下破灭了。
　　亦北：“……主播，我们这次真的吓到了_(:з」∠)_”
　　逍遥君子：“只做灵菘来安慰我们是远远不够的……！”
　　A.V.K：“qvq主播你要保证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的顿悟了。”
　　就是想静静：“不要再随随便便地顿悟了+111111！！！！”
　　面对这样的要求，沈清宴感到十分为难。
　　“并不是我不想答应大家，实在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那样是顿悟了啊……我真的只是想思索一下灵菘的正确做法而已……”
　　他这么说着，观众们却根本不听，坚持要求沈清宴做出不能随随便便顿悟吓人（……）的保证……然而这样的保证沈清宴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就在场面变得渐渐纠结起来的时候，消失了很久的土豪却突然出现了。
　　“怎么回事？直播间里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直播间里的一片混乱，土豪十分纳闷地问：“这个公用马甲是什么……为什么比我的粉丝等级都高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直播间的观众们满心的怒火便都朝着土豪喷射而去。
　　“你还敢问！！！！你怎么能好意思问！！！！”
　　三角赤龙简直要爆炸了，他在每一句话里都用了无数个感叹号，仿佛要直接用感叹号的尖尖戳死土豪一般：
　　“主播顿悟的这几天你跑哪里去了？！！！吃东西的时候比谁都积极，到了需要你出力的大事上就找不到人！！！！我们差点以为主播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沈清宴现在已经没事了，他反而不再避忌之前怎么也不肯提到的“死”字，道法恒昌也十分愤懑，用付费弹幕打出了足足塞满大半个弹幕池的“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其他的观众们也纷纷对土豪口诛笔伐，随着战火焦点的被转移，沈清宴这边倒是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沈清宴抓紧时间安抚了一下洪文明和灵菘，等他们放松下来后便抓紧时间走进厨房里，切下了一小片灵菘的叶片。
　　沈清宴将它切下后却并不去用灵泉水洗，而是直接以灵力聚成极小的水珠，在叶片的脉络间细细滚过，将叶片洗涤得半分尘埃也无。
　　得到成精的灵菘叶片灵气四溢，只以热锅点上少许冷油，高温烧得冒烟后将叶片稍稍一炒，盛出之前再洒上点点细盐。沈清宴全程以灵力灌注，也不知他怎么施为，盛出的清炒白菜竟然香气十足，这香气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甜香，而是一种奇异的淡淡的清香，中间夹着丝丝缕缕的甜意，一闻便令人心神舒缓，急躁的心情也变得平和起来。
　　“是我之前踏入误区了。”
　　沈清宴将清炒白菜搁在桌上，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和直播间的观众们解释：
　　“灵菘虽然味道和形状都像极了白菜，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白菜，我以做普通白菜的做法来做它，其实是对灵菘的一种浪费。”
　　“之前我用灵菘做了三样菜，醋溜白菜、白菜粉条和肉酿白菜卷，也许大家吃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但我在吃的时候发现，这三样菜里面蕴含的灵气，居然是在逐样递减的……”
　　“仔细思索之后，我意识到灵菘是灵药的一种，我用来搭配它的却只是普通的食材，因此普通的食材越多，灵菘本身的功效也就愈微弱，被其他的食材分散混乱得愈发厉害。如今我只将灵菘清炒，取其本身滋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吃起来应当与生吃灵菘的功效无异，甚至可以更甚三分……”
　　沈清宴说着笑了笑：“至于具体的功效如何，大概就要看我之前顿悟的效果了。”
　　说到这里时，沈清宴悄悄地看了一眼弹幕，担心自己提到“顿悟”后会戳到大家的伤疤。没想到一看弹幕之下，他居然看到了这样的提示——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一个小千世界！”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一个大千世界！”
　　从未有过的满屏炸裂的特效出现在了沈清宴的眼前，紧跟着他盛出来的那盘清炒白菜就少了一个尖尖，金色的付费弹幕满意地表示：
　　“好吃。”
　　发完这两个字后，土豪可能是觉得太过简短，还特意在后面添了几句：
　　“我觉得主播的顿悟是有用的，吃了这个清炒白菜之后，我隐约感到我的灵力略微增长了一丝。”
　　“虽然这个一丝看起来不多，但是我的功力本身很强啊！所以这一丝从数量上来说应该还是不差的，况且我刚刚只吃了一口。所以在我看来，主播这次的顿悟说不定能够为修真界打开一页新的篇章……”
　　他这样说着，简直就是实力为沈清宴打call，然而直播间里却并没有人理他。
　　盯着重新回到排行榜顶端的土豪的那个名字，三角赤龙发出的弹幕都在隐隐颤抖：
　　“你口口口口口的究竟要不要脸啊！！！！”
　　“我们好不容易把公用马甲打赏成超越级粉丝！！！你唰的一下就给他打赏回去了！！！！”
　　“增长灵力的功效只有亲口吃到才能够有所体会吧！！！本来大家都可以尝一尝主播顿悟做出来的美味，你这样一打赏，能尝到的人就只有你自己了！！！”
　　“真是不明白，主播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粉丝！！！”
　　“我要是主播我肯定要以你为耻了！！！”
　　“自私！！！”
　　“冷漠！！！”
　　“令人发指！！！！”
　　随着三角赤龙愤怒的呐喊，整个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感到自己的怒火“腾”地一声燃烧了起来。
　　本来就是嘛！！！
　　你这个土豪平时抢抢主播的菜就算了！！这几天主播需要帮助你又消失不见，在直播间里陪主播渡过这段时间的只有我们！！！
　　这种时候主播做出的菜也是为了安抚我们的吧！！！你居然这么不要脸的吃了……
　　吃了就吃了，还把自己又打赏回去……这下我们其他所有人都吃不到了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乎是一瞬间，“将土豪赶出直播间”的运动就轰轰烈烈地开展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情形，土豪没有说什么话来反驳，也没有发出红包，只是“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这个ID突然黯淡了下去。
　　下一刻，被大家几乎忘记的“公用马甲”又重新亮了起来。
　　“公用马甲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一百座灵山！”
　　“公用马甲的粉丝级别提升为超级vip！”
　　“公用马甲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一座大千世界！”
　　“公用马甲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一座小千世界！”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公用马甲”这个ID很快就黯淡了下去，紧接着“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重新上线，用金色的付费弹幕问大家：
　　“公用马甲应该是那个大家都可以用的号吧？”
　　“我把它重新打赏回第一了，现在它才是主播直播间里的超越级粉丝。”
　　“公用马甲的账号密码都在那里，大家想上就直接上吧，但是最好适可而止，因为主播做的菜毕竟是有限的……大家都吃的话，很快就会吃完了，我想这本身也是直播间只设置一个超越级粉丝的用意……”
　　“之前的事情很抱歉，让你们对我失望了。”
　　“……只是我想说一句。”
　　“我不知道主播会不会以我为耻，但我知道他肯定会以你们为傲。”
　　“你们真的是世界上最温暖，最可爱，最值得珍惜的一群粉丝……”
　　金色的付费弹幕渐渐地在直播间的尽头消失了，直播间里却还是一片沉寂。
　　许久之后，沈清宴才轻轻地笑了笑。
　　“土豪说得对。”
　　他低声道：“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主播，突然顿悟的这种事情也没有和你们讲……而你们这么好，这么温暖，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放弃我，依然竭尽全力的拯救我，想尽一切办法，甚至用出了这种公用马甲……”
　　“我刚刚看了历史弹幕了，你们之所以要打赏出一个超越级粉丝的公用马甲，只是想获得打赏实体物品的功能，让不负责任的我不至于因为自己的任性而饿死……”
　　“你们是担心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做出这种事呢？”
　　“……满打满算，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过短短数月。我私下里常常觉得你们都像是我的老朋友一样，但我从来没有指望过大家有多么看重我……毕竟我只是一个主播而已，和你们的接触也仅仅停留在这个直播间，甚至如果离开了直播间这个平台，你们站在我的面前我都不会知道是谁……”
　　“周天平台有着这么这么多的直播间啊，没有了我这个主播，你们也还有更多的主播可以去关注。你们完全可以不在乎我，可以不顾我的死活，毕竟说到底我的生死和你们无关……但是你们依然还是这么做了。”
　　“明明是没有必要的事情……甚至你们都不能确定我真的会因此而死，但为了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们还是这么做了，做得毫不犹豫。”
　　“……你们等待了这么久，在不知道我知否会醒的情况下等待了这么久……尽管不知道能不能有用，还是尽了自己的力量，给了我这么多的温暖……”
　　沈清宴说着，在厨房里慢慢地走了两步。
　　厨房本来被打扫得一干二净，但如今堆得满满的都是灵石。大片大片、大堆大堆的灵石垒在一起，积满了厨房的边边角角，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观众打赏出来的、觉得可能会帮助到沈清宴的东西……
　　丹药，阵盘，法宝，各种奇花异果……
　　几乎是你能想到的东西，都在沈清宴的厨房里堆积着，沈清宴甚至不得不将桌上的灵石扫平，才把盛着清炒白菜的瓷盘勉强放稳。
　　“谢谢你们，真的。”
　　沈清宴站在这一堆点数不清的东西里，微微有些颤抖地道：
　　“我想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激活了这个直播间吧……不然我也不可能成为周天直播的主播，不可能在这个平台上遇到你们，不可能——永不可能——在从未想过的情况下，感受到如今感受到的这种温暖……”
　　沈清宴说着，长长的睫毛忽然有一瞬间的轻颤，隐隐有着晶莹的水珠从白皙的脸颊滑落下来。
　　尽管如此，他的唇角却还是微微翘起的，一边努力地微笑着，一边却还忍不住语带哽咽地说：
　　“你们真的太好了……”
　　沈清宴伸手捂住脸，从修长的手指下传来的声音有些闷：
　　“我很丢人吧，因为这种事情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掉眼泪……”
　　他勉强地笑了笑：“我真的是个挺矫情的主播。”
　　直播间里足足沉默了有半分钟的时间，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弹幕被观众们发了出来。
　　深井冰：“哎呀主播你不要哭啦！！！这有什么好哭的……！”
　　小晚：“摸摸头摸摸头(，，′?ω?)ノ"(′っω?｀。)，不掉眼泪不掉眼泪~”
　　风月十年期：“哼主播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主播才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替代的_(:з」∠)_”
　　云·子龙我媳妇·瑾：“周天平台有三千主播，但我只取一瓢饮√”
　　因为弹幕太多，直播间甚至都被挤得有些卡住了，沈清宴看着这些叫他不要哭的弹幕，努力地想要笑一笑，但脸一抬，大颗大颗的眼泪就又从面颊上掉了下来。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得一阵心疼。
　　“主播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哼！我们怕你狗带只是因为担心你消失了之后我们就吃不到美食了而已╭(╯^╰)╮”
　　“说真的美食有没有都没关系，只要主播你好好的就好了……因为你好好的我们才能吃到更多的美食啊233333”
　　有观众故意这么说着，想要让沈清宴感到好受一些，沈清宴看着看着，忽然温柔地勾唇一笑。
　　“谢谢。”
　　他再次说，十分认真的，一字一顿：“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大概就是拥有你们。”
　　“……我说的‘最’，没有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_(:з」∠)_我今天傻了，把自己锁在码字软件里的时候本来是打的10000字，结果多打了一个0，锁了自己十万……
　　刚刚终于发现原来注册界面还有个解锁功能，求爷爷告奶奶凑够金币解了锁哭天抢地的爬出来了【】
　　以后再也不作死了，宁可慢慢码字，也绝对不锁软件了……
　　p.s.关于攻的事情，我这章已经写得够明显了吧！！！
　　如果还不够的话，我再说一句，昨天的评论里有几个人猜中了攻真正的身份。
　　“几个”小于等于五。


第39章 
　　“哎哎哎,你们觉不觉得，最近沈先生做的菜比以前更香了？”
　　温暖的阳光斜斜地投射在南二十三巷里，几名熟客一边往沈清宴的小店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其中一人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旁边的几个人听了,也不由得纷纷点头。
　　“确实是的！”
　　另一人开口赞同道：“我本来以为沈先生之前做出的饭菜就已经是美味的极致了，却不想他居然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现在吃了他的菜后,我不仅觉得口有余香，还隐约感到自己的修为有所增加了……可见沈先生的技艺已经进步到了何等境界！”
　　“你就扯吧。”
　　旁边走着的一人明显不信,嘲笑他道：“我看是你太久没吃到沈先生的菜,心中纠结到成了执念，在好不容易达成心愿后,才会念头通达修为增加的吧！”
　　“我看这个说法靠谱,沈先生做的菜又不是灵药，怎么可能真的增加修为……”
　　剩下的那人也帮腔道。
　　提出这个说法的人闻言挠了挠头,自己也觉得没有什么底气了，便干脆退一步道：
　　“那这样，沈先生的菜能不能增加修为暂且不提，近日来小店里的菜品愈发美味这总是真的吧？反正我行走天下这么多年,再没有吃过比沈先生做的菜更好吃的东西了！”
　　这一下倒是再无人反驳了。
　　甚至有一人闻言感叹：
　　“当年我曾经有幸品尝过一点南海出产的霓光贝,本以为那已经是天下至鲜之物了,却不想前几日吃了一次沈先生做出的鱼片，其鲜美滑嫩比之霓光贝居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先生的手艺当真是天下一绝！”
　　“还有人说霓光贝是南海至宝呢，我看沈先生才是这全天下的至宝……”
　　那群人嗡嗡地议论起来,其中一人说着说着，忍不住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唇：
　　“说起来下次沈先生再做鱼片是什么时候呢？”
　　“要是今天能再来上一份鱼片的话，就算给我十个霓光贝，我也不换！”
　　“哈哈哈哈，你这不是傻吗？可以先用鱼片换霓光贝，再把霓光贝交给沈先生啊！普通的鱼肉沈先生都能做出那等滋味，若是换了霓光贝……啧啧，怕不是到时候香味一出，就连天仙也忍不住要下凡来……”
　　他们说得热闹，脚下便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渐渐走得远了。
　　但另一拨从南二十三巷里经过的人群，在听到他们的话后，却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
　　“霓光贝？沈清宴？他们夸这人手艺好就算了，为什么要拿我们南海的霓光贝说事？”
　　人群中央的一名少年人率先开口，他清秀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站住脚凝神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圆润的面颊鼓了鼓，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来。
　　这少年人年纪虽轻，却穿着一身质地光滑的青色衣袍，细腻的丝绸上隐隐绣着暗金色的图纹，一看便觉贵气非凡。
　　随着他停住脚步，周围簇拥着他的那群人也纷纷停下了，站在他旁边的四名生得瘦削的高个儿里有两人立刻弯腰弓背地凑上前，其中一人十分有眼色地道：
　　“少主人您说的是，那些人也实在太过分了！”
　　另一个人紧跟着接话，一副和自家少主同仇敌忾的样子：
　　“平时都听说人族修士如何如何，广平城里如何如何，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霓光贝？他们当真尝过我南海的霓光贝？竟会以为世上能有东西比霓光贝更鲜美……啧！想来那霓光贝的滋味他们根本就不曾见识过吧！”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
　　与这义愤填膺的两人相比，被他们称为“少主人”的少年却似乎理智得多，他沉吟片刻后，脸上的怒气已经渐渐淡了。
　　往前踱了两步，少年轻声道：
　　“虽然他们说的那些话我听着不太顺耳，但这几人其实只是在彼此谈论而已，并没有刻意要被什么人所听见……也就是说，其中并不存在为了宣扬自身、获得利益而格外夸大事实的可能。”
　　“说不定是他们想要借着这件事吹嘘自己的能耐——”
　　其中一个高个儿刚刚开口，少年便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
　　“如果要借着霓光贝吹嘘自己的能耐，不是应该夸大霓光贝的鲜美而贬低他们口中的鱼片吗？像他们这么一说，只会给人以‘你辛辛苦苦尝到的霓光贝还不如我们随随便便吃到的鱼片’的感觉，不但不能显示出自己的能耐，还反而会把自己说得像个傻瓜！”
　　说着，少年往南二十三巷的尽头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
　　“世人谁不知道，我南海出产的霓光贝已是天下至鲜之物。他们有胆拿霓光贝来举例子，还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共识，想来那鱼片与霓光贝相比纵使不如，也多少能得其中的三五分。”
　　说完便叹一口气。
　　“我离家已有多日，平时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听到霓光贝三字，倒是想念起家乡的味道了。”
　　然后他便背着手微微垂头，神色变得有些黯淡。
　　自家少主这样的作态一摆，身边立着的那两个高个儿霎时间恍然大悟，本就弓起来的腰背立马弯得更深了些：
　　“少主您是不是想……体察一下这广平城的风土人情？”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以“你这人还算是机灵”的眼神赞赏地瞥了一眼对方，少年故作沉重地点了点头：“如今身处他乡，只能暂且以本土之味替代，倒并非是我贪图享乐，实在是思乡之情浓厚啊。”
　　“夏三夏四，麻烦你们陪我走一趟吧。”
　　他说着，便要带着这俩人往刚刚那群人远去的方向走，步子还没迈出去呢，忽然听见背后的一个中年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且慢。”
　　中年人向前一步，轻轻地按住了少年的肩膀。
　　“少主人，难道您忘记了主公与主母在送您出来时叮嘱过的话吗？”
　　那中年人沉声道，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十分严肃，听得少年立刻变得垂头丧气起来。
　　“我知道啊……”
　　少年小声嘟囔着：“不就是让我好好参加仙缘大会，最好能进云浮山或者玄天门，给家里再拉一座靠山吗！要我说我们根本不必这么干，谁不知道我们南海龙——”
　　“少主人！”
　　中年人急急打断了他的话，一个眼刀扫过去，周围的一圈人立刻噤若寒蝉地把他们拱卫在中间。中年人仔细观察了半晌，并没有看到附近有什么特殊情况，这才微微松一口气，严厉地对那少年说：
　　“少主人您如今也已经不是幼年时候了，应当知道出门在外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知道。”
　　少年慢慢地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垂下手，道：“老师，我错了。”
　　“知错就好。”
　　中年人放开了他的肩膀，朝着广平城中央的方向看了两眼，催促道：
　　“少主，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我们还是抓紧工夫去城中看看吧。我记得这广平城里只有一家客栈，如今要举办仙缘大会，那家客栈必定很快客满。我们来得又不算早，要是不快快地将房间定下，到了没有落脚之处的地步可就——”
　　“定房间这种事情又不急于一时！”
　　少年站在原地一脸倔强，脚底就像是被青石板路黏住了般：“我就是想尝尝那个鱼片的味道，吃个东西又能耽误得了多少时间？就算实在着急，让夏大夏二他们几个去定房间不可以吗？我就是想尝尝那个鱼片……”
　　“鱼片有什么好尝的！”中年人根本就不能理解：“等定下来了房间我们再来吃不也是一样？何必急于一时？”
　　“再来再来！你每次都说下次再来！可是你心知肚明我们下次根本就不会来！”
　　少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当那个中年人再想伸手来抚住他的肩膀时，少年不但想也不想地避开了，而且还朗声质问他：“我不是你的少主吗？下属不是应该听从少主的话吗？我又不是想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只是想吃一个鱼片而已，怎么就不行了？！定房间的事情真的就非我不可吗？”
　　中年人浓黑的眉毛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他与自家少主僵硬地对视了半晌，终于稍微放软了口风：
　　“行，那少主您给我说个理由，为什么就这么想吃鱼片？”
　　“我——”
　　少年微微一愣：他与中年人闹得这么僵，有大部分都是因为他对老师管这管那的不满，鱼片不过是一个导火线罢了。
　　蹙眉回想了片刻，少年才在夏大夏二的口型提醒下想起自己要吃鱼片的理由。
　　“我是因为起了思乡之情。”少年定一定神，在心里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面容严肃地对老师说：“听人说那鱼片与霓光贝同样鲜美，虽然这只是传言而不一定是真的，但我想尝尝那鱼片多少也可以解一点我的——”
　　“思乡之情？”
　　——少年的话并没有能够说完。
　　因为在他的话将将说到一半时，中年人便开口打断了他，随即一只手伸到了少年的面前，上面平平地躺着……一只肉嘟嘟的贝类。
　　贝壳的两扇半圆形的壳稍稍闭着，从缝隙中溢出嫩生生的贝肉，阳光打在贝壳上时，乳白色的壳上就泛起了一阵七彩的霓光，仔细看时那光中还有各色幻影，显见这贝壳不是凡物。
　　这只贝壳的个儿很大，仅仅是一只而已，就将中年人的手掌给占满了。
　　少年瞪着自家老师的手掌，就和见了鬼似的，语气惊恐：“这是——这是从哪弄来的霓光贝？！”
　　霓光贝不是出了名的不容易保存吗！？
　　他们家出产的霓光贝，每出南海三百里，价格就要翻几番……如今他们在广平城这，离南海岂止千里之遥？怎么居然还能见到这样完整、这样饱满的霓光贝！
　　“你不是说你有思乡之情吗？”
　　中年人像是早有预料似的，悠悠然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啊，主母一直担心你吃不惯辟谷丹，特意让我带了些霓光贝……”
　　“不可能！我们离家已经很久了！你怎么能够保存到现在……”
　　少年难以置信地问，中年人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这个事情可和我无关。一个做母亲的，为了自己的孩子，那可是什么办法都能用得出来。”
　　说完，他便将那大个的霓光贝往少年的手里一放，拍拍他的肩膀：“思乡之情被满足了吧？嗯？”
　　少年：……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然而事到如今，再怎么争辩也已经没有用了，抱着亲娘给的霓光贝，他生无可恋地被自家的老师拖走了。
　　虽然到了广平城的那唯一的一间客栈时，他们幸运地抢到了仅有的几间空房，但这并不能让少年高兴起来。
　　他抱着那只个大肉肥的上等霓光贝，窝在房间里整整等了一夜，直到自家师父出了门去找广平城城主“联络联络”，少年这才悄悄地把霓光贝放好，自个猫着腰开门出来，蹑手蹑脚地刚往门外走了几步，就意外地被人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少主人！”
　　少年惊得差点儿跳了起来！
　　他匆匆忙忙转过身去，循声一望却看见了夏大夏二，两个瘦高个儿弓腰缩背地立在走廊尽头，四只眼睛一同眼巴巴地望着他，那目光看得少年有一阵的心虚。
　　“怎、怎么了？”
　　少年梗了梗脖子，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可是你们的少主人！临时起意想要去外面逛一逛，你们莫非也要阻拦我不成？”
　　夏大夏二两人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摇了摇头。
　　夏大说：“我们当然没有要阻拦您的意思。”
　　夏二说：“就是您的老师临走之前，要我们记得提醒您一句话。”
　　“什么话？”
　　少年一边问，一边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却并没有看到自家老师的身影。
　　夏大率先咳嗽一声，小声问：“少主人您这是要出门去吃那鱼片，对吧？”
　　“您的老师想让我们提醒您一句，在外面的店里吃鱼片，是要付钱的……”夏二紧随其后补充。
　　随后夏大夏二异口同声道：
　　“少主人，您仔细想想，您的身上有钱吗？”
　　少年：……
　　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心灰若死的眼神。
　　很快地，夏大夏二就把少年送回了房间。
　　他们离去时不仅关上了房门，还贴心的把窗户也给他关上了，望着关得死死的门窗，少年略显圆润的脸颊，又一次鼓成了包子模样。
　　“你们以为我会就这样放弃吗？”
　　“不可能的……”
　　“区区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
　　他自言自语着，慢慢地将目光转向了那颗肥美的霓光贝……
　　“咚咚咚！”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南二十三巷的寂静。
　　院子里的灵菘把头探出水缸外，好奇地望着洪文明像个球似的一弹一弹地滚到了店门附近。
　　“谁哇？这么晚了还在这敲门……”
　　洪文明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从门缝里往外望了望，正对上门外少年黑溜溜的眼睛。
　　“那个……你们现在还开门吗……我想吃你们家的鱼片……”
　　少年蹲在门口，抱着那只霓光贝可怜兮兮地问，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来：“……其实我本来不用来得这么晚的，但是我不知道你们这店开在哪里，一路问过来这才……”
　　洪文明：……
　　“你可以明天白天再来的。”
　　他想了想，语气委婉地说：“虽然您这一路找过来挺辛苦的，但是我们开店有开店的规矩不是？这大晚上的……广平城里的店家可都是天一黑就关店落灯……”
　　“到了明天我就来不了了！！！”
　　想着自家那个严厉的老师，少年十分悲痛地说：“我真的不想就这么回去啊……我都一路找过来了……这广平城我又不熟，你知道找过来有多难吗……”
　　他的语气渐渐地有些泫然欲泣。
　　洪文明感到有些为难了，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却只对上了灵菘从水缸边缘露出来的充满好奇的眼神。
　　看到洪文明看向自己，灵菘悄悄地从水里站起来，化作人形用口型问洪文明：
　　“你能不能让他进来哇？”
　　“他听起来好可怜的！”
　　洪文明向前看看，对上的是少年可怜兮兮的眼神，洪文明向后看看，望见的是灵菘满含期待的目光……
　　他牙疼似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算了，我算是看清楚了，我这辈子就是个当保姆的命。”
　　洪文明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门外的少年道：“你先等等吧，我去问一下沈师兄，我只是个跑腿的，你能不能吃到鱼片还是得他说了算。”
　　说完，在少年“谢谢！谢谢！”的感谢声里，洪文明认命地拖着脚步，一步一叹气地到了沈清宴的房门前。
　　“沈师兄？沈师兄你在打坐吗？”
　　他“笃笃笃”地敲起了门，足足过了半刻功夫，房内才传来沈清宴的声音。
　　“怎么了？”
　　一边说，沈清宴一边打开了门。他刚刚调息完毕，身上还涌动着尚未收敛的灵力，洪文明感应到灵力的强度，不由得惊讶地看了沈清宴一眼，下意识地道：“沈师兄我感觉你好像又进步了——”
　　这一句话才刚说了一半，洪文明就猛然反应过来，闭上嘴十分懊悔地道：“看我这脑子！沈师兄你当然会进步了！之前您可是在顿悟闭关……”
　　他说着说着忽然又卡了壳，因为洪文明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在自己的背后戳来戳去。
　　根本不用回头，洪文明就知道那目光是属于灵菘的……
　　“那个……沈师兄……”
　　他硬着头皮问：“您现在有没有空，能不能做上一份鱼片？”
　　沈清宴疑惑地眨了眨眼，有些惊诧地问：
　　“……鱼片？你这么快就饿了？今晚你可是吃了足足——”
　　“不！不是我饿了！”
　　在他说出那个数字之前，洪文明及时地打断了他，忙不迭地说道：“是有个人突然半夜跑到我们店的门口，说要吃一份沈师兄您做的鱼片……”
　　沈清宴的眉尖微微挑了挑。
　　“一定要在晚上吃？白天不能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房间，心念一动间，房门便在沈清宴的身后“啪嗒”一声合拢了。
　　这门可只是普普通通的门！根本就承受不了灵力的冲击。一般的筑基修士要是想这样关门，恐怕门还没有关上，门板就整个都炸裂了……
　　然而在沈清宴的手里，这门却被关得如此轻松，看上去和用手关门没有丝毫区别。门上连一丝裂纹都没留下不说，甚至连重点的响声也没有发出……
　　原来沈师兄对灵力的外放与控制已经纯熟到这种地步了吗？
　　洪文明下意识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中暗暗惊异，口中却只是答道：“那人说的话我也听不太懂，总之就是他找到这里不容易，错过了今天以后可能就来不了了之类的……”
　　“这样啊。”
　　沈清宴快步穿过小院，在经过灵菘时伸手摸了摸灵菘湿漉漉的头发，后者悄悄吐了下舌头，对着洪文明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当紧闭着的小店大门在自己的面前打开时，紧紧抱着霓光贝的少年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进来吧。”沈清宴微微含笑站在店门内，向他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外面天寒露重，还请在店中稍待片刻。”
　　“你——你就是那个沈先生？”
　　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语气中的惊异，沈清宴弯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笑着反问：“怎么？我看着不像？”
　　“我就是、就是以为做菜的人都长得像是我们家的厨子那个模样……”
　　少年被沈清宴拉住的那一刻，从脸颊到耳根都泛起了微红，他一站起身便匆匆忙忙地收回手，不知道目光该怎么放似的，垂着眼睛看着地面吞吞吐吐地说：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好看的……我本来以为厨子都是像刚刚那个叔叔似的……”
　　“叔叔？什么叔叔？”
　　洪文明下意识地问，当他看到少年抬眼望向自己时，顿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我不是叔叔吧！！！我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叔叔吧！！！”
　　洪文明呆立在原地，肥嘟嘟的脸颊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反复强调：“我筑基时可才二十多岁！！在修真界里算是青葱少年了！！！你应该叫我哥哥！！！哥哥！！！”
　　“行吧，那就叫哥哥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少年这样回答，他看着洪文明的眼神隐隐带着些同情和体谅，让洪文明感到更加崩溃了。
　　冲动之下，洪文明拉起少年就往后院跑：
　　“走！走！！我们去找人评评理去！看你到底是应该叫我叔叔还是叫我哥哥！！”
　　在洪文明怒气冲冲的喊声里，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通往小院的门后。
　　沈清宴站在店中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后走向厨房，取出了一尾肥大的鲜鱼。
　　这鱼并不是由直播平台的系统提供的，而是沈清宴在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后，在广平城里发动金钱攻势而寻找来的一种十分特殊的鱼类。
　　广平城往东三百二十里，有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山中有着一口灵泉，泉水清澈见底，甘甜爽冽。
　　泉边生着三五株百年为龄的鹤羽花。草本的花木年深日久，已经长得如同树木般高大，在灵泉水的滋润下四季常绿不说，修长洁白如鹤羽般的花朵也同样是四时常开。
　　微风吹过之时，总有三三两两的“鹤羽”从花树上飘落，坠入灵泉之中。
　　生长在灵泉之内的这种鱼，就是以这坠落的鹤羽花为食，鱼肉细白如脂不说，还带着淡淡的灵气与鹤羽花的清芬，实在是一味极好的食材。
　　沈清宴垂下眼睫，先是以特殊手法将鲜鱼轻轻击打了几下，接着便熟练地将鲜鱼去鳞拆骨。将鱼平平铺在案板上后，沈清宴便拿起锋利的厨刀，刀锋舞动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不多时就将整只的鲜鱼片成了薄薄的鱼片。
　　这灵鱼的鱼肉本就纹理细腻，白如膏脂，片出的薄片更是几能透光。沈清宴特意取了灵泉之上的鹤羽花来，酿得了几瓮清透甘冽的酒，此刻将鱼片在酒中浅浅一蘸，鱼肉顿时便腥气全无。
　　取了青碧的荷叶盘，将片好的鱼片整齐地摆入盘中，浅口盘里便如同盛开出了一树鹤羽花般，好看得几乎叫人不忍触碰。
　　沈清宴将鱼片搁在桌上，走到院落前轻轻敲了敲厨房的门，本来正在低声争论着的三人闻声顿时停止了话头，那少年欢欢喜喜地站起来，三两步就跑上前来，满眼期待地问：
　　“是您做的鱼片好了么？”
　　沈清宴点点头，特意向他说明：“这鱼片里我稍微放了一点点酒，只是为了去腥，并不会让你喝醉。”
　　少年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脸颊再次涨红了，但这次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羞恼。
　　“……我成年了！！！”
　　他低声强调，沈清宴看了看那少年细弱的身材，又看了看他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怜爱道：“嗯，我知道你成年了，待会儿少吃几片鱼片吧，乖。”
　　少年：……
　　他气得脸颊再度鼓成了包子。
　　在满心的气愤中，少年大步流星走入店里，打算化悲愤为食欲。看到那一盘鱼片时，少年便不由得眼前一亮，赞叹道：“好漂亮的摆盘！”
　　说完便想上前去细看，没走两步，动作却忽然一僵。
　　“那个……”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令人窘迫的事，少年的头忽然深深地低了下来，他不敢去看沈清宴，目光只盯着自己眼前三寸的地板。
　　“……我有件事……有件事没和沈先生您说……”
　　他这样说着，使劲儿地拧着自己的手指，那样子仿佛和手指有着什么深仇大恨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让你这样担心？”
　　沈清宴疑惑地问，少年猛地抬头瞥他一眼，又迅速地把头低回去，嗫喏着道：“……我……我虽然是来吃鱼片的，可是我身上并没有带钱……”
　　……你居然会没有带钱？！！
　　洪文明下意识地就要喊出声来，被沈清宴一个眼刀戳得把没出口的话全都憋在了喉咙里。在沈师兄面前他不敢造次，转过身去却和灵菘杀鸡抹脖子地比手势，就差没有直接上吊以示悲愤。
　　“没带钱也没关系的。”
　　沈清宴没有理会洪文明，语气柔和地对那少年道：“这鱼是附近的山野里长的，配料用的酒是我自己亲手酿的，算起来也不值几个钱，你这次就当是来试吃一回。若是觉得滋味不错，下次有机会再来光顾就是。”
　　说完便把荷叶盘往少年的方向推了推，洪文明在他的身后大大地叹了口气，但即使是叹气，洪文明也没敢叹出声，只是想着长着翅膀飞走了的灵石，他圆圆的胖脸便因为痛苦而皱成了一团。
　　灵菘趴在水缸里朝洪文明做着鬼脸，用口型说他“小气鬼！”
　　气得洪文明与灵菘对射眼刀。
　　少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那盘鱼片，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从盘中挟起了一片来，稍稍尝了一口，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
　　“好吃！真的好吃！”
　　他一迭声地说，一时间连怎样好吃都不愿去表述了，只是又挟了一片鱼片放入口中，十分幸福地细细咀嚼起来。
　　——说是“咀嚼”，其实更像是“品尝”。因为这轻薄如纸的鱼片在放入口中的一瞬间，细腻的鱼肉便在温暖的舌尖上融化了，白如膏脂的鱼肉化作一道鲜甜无比的汁水，一口吞下去几乎鲜到了骨子里，即便是吞咽下去后，口腔中依旧会萦绕着鹤羽花香气的回甘。
　　这一瞬间霓光贝的鲜美立刻就被少年所毫不留情地抛弃了。
　　一筷又一筷，在洪文明怨念的目光中少年接连挟了数片鱼片，再想去挟更多时，却被沈清宴给拦住了。
　　“来换个口味吧，老是吃一种也有些腻。”
　　这样说着，沈清宴指尖轻点，一片隐隐透着灵气的透明坚冰便迅速在荷叶盘底凝实。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荷叶盘中还盛装着不少鱼片，坚冰凝实时却将鱼片顶在了上方，看起来便仿佛是平铺上去的一般，丝毫看不出那坚冰其实要比鱼片后到。
　　少年捏着筷子瞪圆了眼睛，语气里有些微的惊讶：
　　“你操控灵力的手法好厉害啊！这鱼片薄成这个样子，上面还沾染着不少水汽，凝冰时这鱼片居然不损半分……你一定是已经结丹的前辈吧？这样绝妙的细微控制……”
　　口中说着这样的话，那少年看向沈清宴的目光，便莫名地多出了几分崇敬来。
　　“……你想多了。”
　　沈清宴默默道：“我其实只是个筑基而已。”
　　在少年完全不信的目光中，沈清宴将自身的气势外放，少年不信邪地仔细感应了许久，终于不得不承认，沈清宴还真就是和他一样的筑基，甚至还比他低上两个重天，只是筑基二重天的境界……
　　“怎么会这样啊？你是筑基我也是筑基，我怎么就做不到这种凝冰的手段……”
　　少年一边说，一边将筷子里挟着的鱼片搁在一只空盘子上，试图重复沈清宴凝冰的过程，然而灵力刚刚放出，鱼片便连同着瓷盘被一起冻得结结实实……
　　看看桌上那块包裹着鱼片和瓷盘的透明坚冰，再看看荷叶盘里正正好好顶起鱼片的冰块，少年沉默了半晌，忽然抬头问：
　　“沈先生，你听说过这段时间广平城要召开的仙缘大会吗？”
　　……仙缘大会？
　　广平城城主和薄云意争论时提到的那个？
　　“也算是听说过吧。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沈清宴抬起眼，略有些疑惑地问。
　　“那个……是这样的。”少年盯着自己弄出来的那块冰，满心愁绪地问沈清宴：“我看您也是筑基期，想必这大会您也会参加吧？这次大会里要来的门派不少，您比较中意的是哪几个门派……”
　　“你问这个干嘛？”
　　一直站在旁边充当背景板的洪文明终于按捺不住了，少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沈清宴没有说什么，便解释道：
　　“仙缘大会虽然有个挑选天下英杰的作用，但具体到某个门派，门派里都会有各自甄选弟子的小试。我本来以为按照我的实力，已经可以在各个门派里任意挑选了，却不料今日见到了沈先生……与沈先生的实力相比较，我那点水准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我家乡离陆地甚远，出门一趟实属不易，为了不让家中空欢喜一场，我对这次的仙缘大会势在必得。但面对沈先生时，我对能否获胜实在是没有半分把握，能够选择的唯有避开。而且以沈先生的水准而言，能够被他挑中的门派，肯定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敢去参加甄选的也一定都是天之骄子……”
　　“我一度以为自己也可以被称为天之骄子，但如今不过刚刚出门，我便在广平城里遇到了一个沈先生……与我相比，沈先生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吧！”
　　“不过是进城一日而已，我便在这样短的时间里遇到了沈先生。如此看来，这修真界里的天之骄子想必数量更多，我从前对自己的实力引以为傲，恐怕不过是因为我很少出门，成了井底之蛙而已……”
　　这样说着，少年的嘴唇便稍稍地瘪了瘪，有了几分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却不肯让沈清宴看见自己哭，便垂下头去，低声自言自语着：“……要是娘亲让我好好修炼时我好好修炼便好了，世界上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是这次不成可怎么是好……我爹一定会骂死我的……”
　　沈清宴听得一愣一愣，他还没有说话呢，洪文明便忍不住对那少年道：
　　“少年郎啊，不是我说，你实在是脑补得太过分了！”
　　少年一惊，抬起头来，便听到洪文明一字一顿道：“我可以用生命向你保证，作为广平城里消息最灵通的几个人之一，我生平见过的绝世妖孽，满打满算也只有沈师兄一个……”
　　说着他顿了顿，皱着眉头不太情愿的补充：“如果算上远远见过的，那种别人嘴里称赞的妖孽，那倒还可以加上一个薄云意。”
　　“这个可是云浮山的人自己说的啊！要是你不知道薄云意是谁……这个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我觉得就算你活在世界上的某个犄角旮旯里，也不可能不知道薄云意的吧？”
　　面对洪文明的说法，那少年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薄云意了。”
　　少年理所当然地道：“我们南……我们那边曾经出过一只极其凶残的大妖，是个嗜血成性的疯子，修为又变态一样的高，几个城里的人联合起来都打不过……最后是薄云意薄真人听说了这件事，独自一人自北而来，一剑就把那妖怪斩成了两半！”
　　他说到这里，眼中不由自主露出了向往的光来：
　　“真可惜我当时还小，没有亲见——听说薄真人的那一剑不仅斩断了大妖，还斩断了整整三千里大海！”
　　“三千里啊！海水竟然被一剑斩空，足足七日七夜，没有涓滴海水可以渗进那道剑光斩出的裂隙里……直到最后剑气渐渐散去，海水才终于重新涌回。”
　　“即使海水已经恢复原状，薄真人当年斩出那一剑的地方依然都留存有剑气的痕迹，至今都还有剑修会不远万里地奔赴那边，只为了在薄真人的那一道剑意旁边感悟……”
　　少年的语气里全是仰慕，沈清宴听着忍不住展开了一下想象。
　　然而就算他怎么努力，好像都没有办法把少年口中的“薄真人”和那天与广平城城主抢徒弟的薄云意给联系到一起来……
　　也许距离才会产生美吧……
　　这样想着，沈清宴便突然听到那少年十分向往地说：
　　“沈师兄是和薄真人一个级别的天才吗？那以后等你功成名就，可不可以也来我的家乡一趟，在薄真人的剑意旁边留下一道感悟，让我的家乡从此可以专心发展旅游业，不用售卖资源就可以发家致富……”
　　沈清宴：？？？？
　　你确定你没有拿错剧本？？？
　　正在沈清宴一脸懵逼的当口，桌边的三人忽然听见桌角处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却正好看见化作人形的灵菘在朝着桌上的荷叶盘伸出手，嘴里还塞着满满的鱼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白衣出江投喂的手榴弹~
　　感谢白衣出江、朝诺生、莫家夜雪、冬、23344059、15510745190、青衣如旧投喂的地雷~
　　感谢顾清川、执念、叶修的小麋鹿、云·子龙我媳妇·瑾、彩练、无畏、茶无人、太湖石灯大漠孤雁、杜安生、纯华小包子、星陌and离陌、可爱的萝卜、大米范儿、绵绵萌、一夜梦十州、万年总受、陈陈、拾、公子靡、A.V.K、古伊爱苹果、幸有余生识故人、半日闲、混蛋天然卷、落依、萧、干瘪的橙子?、亭子的婷、别林卓、杉杉来迟、忘殇、繁花似锦翩入梦、姚琦琦、梦倾幽、Singles、阿啓鎏貘魇旒妠、阅龄十二年灌溉的营养液~
　　最近真的超冷哇，码字的时候感觉手都僵了QAQ……大家一定要注意保暖~


第40章 
　　正在沈清宴一脸懵逼的当口,桌边的三人忽然听见桌角处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却正好看见化作人形的灵菘在朝着桌上的荷叶盘伸出手，嘴里还塞着满满的鱼片。
　　洪文明：……
　　沈清宴：……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沈清宴用眼神问洪文明。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以为他一直在院子里！”洪文明神色茫然地用口型回答。
　　少年看看灵菘因为吃了太多鱼片而鼓起来的面颊,又看看荷叶盘里只剩了原来三分之一的鱼片,猫儿似的眼睛慢慢瞪得溜圆,他盯着神色无辜的灵菘，几近悲愤地喊道：
　　“你居然偷吃我的鱼片！！！”
　　灵菘本来正在咀嚼,闻言猛地伸手捂住嘴巴，紧接着他的喉咙上下起伏了片刻,然后灵菘便放开手,光明正大地张开嘴巴给少年看：
　　“没有哇！没有偷吃！你不能这么随便冤枉人的！你看！我嘴巴里面没有鱼片！”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咽下去之后就说自己没吃是想骗谁啊！”
　　少年指尖颤抖着，指向灵菘的鼻尖：“你在偷吃之后都不想着要擦一擦嘴吗？鱼片都被你弄碎了还说没有偷——”
　　少年正在指控灵菘呢,话音未落,灵菘便反应极快地从桌上一把抱起荷叶盘，捧在胸前转身就跑。
　　看着灵菘绝尘而去的背影少年足足怔愣了三秒,才悲愤地大喊一声“站住”拔足狂追，灵菘跑得头也不回，一边跑还一边抓紧时间从荷叶盘里抓起鱼片往嘴里塞，他背后追着的少年看到这一幕,愤怒的眼神几欲喷火！
　　“站住！站住！你给我回来！！！”
　　“不回不回才不回！你有本事你就追！”
　　灵菘不仅边跑边吃,百忙之中还不忘了回头对少年张张嘴巴——不出意料地,他的嘴巴里现在已经又一次塞上了满满的鱼片……
　　面对灵菘这样明晃晃的挑衅，少年终于感到忍无可忍了！！
　　“啊啊啊啊这是你逼我的！！！看我绝招！！金风神龙破！！！”
　　他大声地喊着，就在沈清宴想着要不要出手阻止的时候,少年一弯腰，从脚上脱下了一只精致的缂丝靴子，运起灵力轮着靴子向前方猛力一掷——
　　刹那间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靴子正正好好地打中了灵菘的后脑勺。跑在前方的灵菘身体只微微摇晃了一下，便在靴子的冲击下一头栽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保持着一个弓着背的姿势，便再也没有动弹一下。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给吓到了。
　　“你这孩子……你怎么打头呢！！”
　　洪文明低声指责少年。
　　沈清宴立刻往灵菘倒地的方向跑去，洪文明气喘吁吁地紧随其后。
　　少年踩着剩下的一只靴子，单脚一跳一跳地跳到了灵菘身边，疑惑地看了眼一动不动的灵菘，他下意识地戳了戳对方：
　　“……你没事吧？喂？给点反应啊？”
　　灵菘依旧脸朝下趴着，没有做出一丝反应。
　　“我感觉我没打得很重啊……”
　　听到少年的话，洪文明扭过头瞪了他一眼：“那可是后脑勺！和别的地方能一样吗？”
　　“……但是我真的没打得很重……”
　　少年咬了咬下唇，有点后悔，又有点委屈。
　　“先别说这个了，洪文明你去我房里拿点药，我先看看他怎么样了。”
　　沈清宴指尖凝了些灵气，正要弯下腰去探一探灵菘的伤势，猛不防趴伏在地的灵菘突然挺起身来，以获胜者的姿态美滋滋地大喊一声：“我吃完啦！！！”
　　旁边本来气氛严肃的三人：……
　　大家这才发现，灵菘保持着那个弓着背的姿势是有原因的：他把装着鱼片的荷叶盘护在身下，以自己的身体为掩护，短时间内就把盘子里的鱼片吃得丁点不剩。
　　洪文明的嘴巴不知不觉地张大了：“你不是被打中了后脑勺吗？”
　　“……后脑勺很要紧嘛？”
　　灵菘摸了摸脑袋，神色茫然地问：“我不知道这个哇，下次再发生这种事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再多趴一会儿……”
　　少年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质问灵菘：
　　“你是装的？！”
　　他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灵菘没有听出来，反而挺了挺胸脯，十分自豪地说：“主人的师兄说辣，这叫做兵不厌诈！”
　　“……”
　　沈清宴沉默了。
　　洪文明沉默了。
　　就连小院里的空气都沉默了。
　　良久良久，少年终于爆发出一声饱含愤怒的大喊：“我去你混蛋的兵不厌诈啊！！！！”
　　带着几能滔天的怒火，少年想也不想地扑向灵菘，两人顷刻间扭打成一团。你拽我的头发我咬你的耳朵，一时间小院里尘土飞扬，洪文明和沈清宴站在旁边目瞪口呆。
　　“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熊孩子吗……”
　　洪文明语带绝望地说。
　　“我究竟是为什么要把他们都留在店里……”
　　沈清宴发自内心地感到懊悔。
　　好容易等他们的动作慢了一点，沈清宴抓紧机会上前，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肩膀，洪文明则死死拉住了灵菘，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把扭打在一处的二人分开。就算分开了之后，少年还是努力用脚去踢地上的尘土，试图把土踢到灵菘的脸上……
　　少年的两只靴子都不见了，灵菘绑得好好的长发散了半边。两人都是衣衫凌乱、满身尘土，形容十分狼狈不说，身上的怨气浓度也纷纷爆表。
　　“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啊！为什么莫名其妙要和我打架？！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还说我莫名其妙？我龙笑笑今天就要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即便已经被强行分开，两人依旧互不相让地隔空打着嘴炮，沈清宴也不知道这少年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他用尽全力按住对方还好几次险些被少年挣脱，最后沈清宴不得不当机立断，也不管洪文明和灵菘了，直接抱住少年就往房间里拖……
　　不服输的少年自然是死命挣扎，沈清宴肯定要竭力控制，就在这个当口，店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何方歹人？！速速放开我家少主！！！”
　　随着“轰”的一声轻响，有无形无质的威压自店门之外炸开。
　　南二十三巷这一间窄窄的店面门前像是突然生起了一阵狂风，吹得满店的桌椅板凳都噼噼啪啪地晃动起来，檐间精致的灯笼在这风里明明灭灭地颤抖，一直趴伏在店门外宛如沉睡的傀儡貔貅猛然睁开了双眼，从喉中对着店门前的那人发出了低低的威胁咆哮——
　　而沈清宴的腰间，乍起一道青光。
　　青是纯粹的青，青如远山，青如眉黛，青如碧水洗云天。
　　这青色的光在出现的刹那便裂变成千万道，千万道青光化作千万道丝线牢牢护住了沈清宴，像是一只庞大的柔软的茧，当那慑人的威压蔓延到“茧”上的那一刻，浓郁的、强烈的、无穷无尽的青光，便在刹那间径直冲天而起！
　　——转瞬间，小巷内便云止风歇。
　　中年人的身体猛地一颤，在青色流光的压制下，他挣扎了片刻，却还是不情愿地，“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沈清宴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伞，他松开了龙笑笑的肩膀，像是执剑那样持着伞柄，伞面微微撑开，其上隐约有苍青色的光芒流转。
　　“我想您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他望着门口的中年人，清俊的眉稍稍挑高了些：“我并不是什么歹人，对您家少主也没有什么恶意，甚至在半刻钟前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出身……但是拜您所赐，我现在知道了。”
　　“如今修真界里龙族稀少，您神经紧张我也可以理解，但您要是在发作之前先进门仔细看一看，就知道我并没有绑架他人的必要。你们龙族是很有钱不错，可我难道就身无分文？”
　　以伞尖斜斜一指屋内，沈清宴勾唇凉凉一笑：“刚刚可是您先动的手，我为了表明立场才没有更进一步……”
　　“不过您一来就要喊打喊杀的这种态度是对是错，我希望您心里能有个数。”
　　说完之后，他便拉着洪文明和灵菘，越过少年径直走进了院内的房间。
　　随着青光的渐渐散去，被压制得跪倒在地的中年人终于缓慢地站起身，少年光着脚站在院里望着自己的老师，神色显得既窘迫又懊恼。
　　“……您为什么总是这样武断？”
　　龙笑笑咬着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紧紧关上的房门：
　　“沈先生他们真的是好人，做的鱼片也真的很好吃……您做出这样莫名其妙的举动来，我下次哪里还能踏入南二十三巷？”
　　听着自家少主的抱怨，中年人微微蹙了下眉，不由分说道：“你与他们才认识多久，凭什么认为他们就是好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话主公和主母早已经叮嘱了无数遍，分明都已经成年了，你却怎么还是这样天真幼稚！”
　　“我与他们认识是没多久，但总是和他们聊过相处过才得出结论的！”
　　龙笑笑看着自己的老师，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驳：“您一见面就对他们放出威压，觉得他们是坏人，您与他们又认识了多久？为什么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中年人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直白地说道：
　　“您是我的少主人，与主公主母一样，您是我为之奉出忠诚乃至于生命的对象。主公主母当日对我托以重任，我发誓会保护好您的安危……对我而言，这整个广平城里的人加起来也没有您一人重要。”
　　“如今正值仙缘大会，广平城内龙鱼混杂，您独自一人偷溜出来我本就十分担心，循着您的气息找来时，又隐隐察觉您的力量波动，像是在与人打斗，当时便觉得十分不妙。等到了地方一看，便看到您一身狼狈的模样……”
　　“若是换成您是我，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见刚刚的那一幕，您心里会怎么想？”
　　面对中年人的反问，龙笑笑渐渐地不说话了。
　　他垂下头，握紧了手，一下一下地拧着手指，有些不情愿，却又老老实实地承认：“……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指责您。”
　　“知道错了就好。”中年人摆摆手：“我先带您回去吧，其他人都还在城里找你呢，我过会儿再把他们一个个地叫回来。”
　　他说完之后等待了一会儿，龙笑笑却始终站在原地没动。
　　“我做错的事情我已经向您道歉了。”
　　龙笑笑这样说着，眼中满满的全是倔强：“您也做错了一些事情，为什么您不去向被伤害到的人道歉呢？”
　　听到这句话后，中年人不由得愣怔了一瞬。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犹豫片刻后上前两步，笔直地向房门的方向鞠了一躬，低声道：“抱歉！”
　　然后中年人便不动了。
　　龙笑笑等了又等，却不见他有什么更多的动作，忍不住催促：“接下来的话呢？您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吗？”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中年人疑惑地问：“除了抱歉之外还需要说些什么？”
　　龙笑笑：……
　　“算了。”
　　他无可奈何地道，想了想后便推着中年人往屋外走。把自家老师推出店门外后，龙笑笑自己反而快步跑到房门前，趴在门上大声对屋内喊：
　　“对不起！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们吧！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说完他拿出了那只被遗忘的霓光贝，小心翼翼地搁在门前不远处，对着门内叮嘱道：“沈先生，我给您留了点东西在门口……这不是赔礼！只是抵您的鱼片钱，下次找到机会我再把赔礼给您！”
　　然后龙笑笑转身就跑，跑了两三步却又停下来，回身朝着房间中喊：
　　“那个谁！！我可还没有原谅你呢！！！”
　　“吃了我的鱼片还和我打架！！！简直是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的是你！！你明明都已经不吃鱼片了，这么浪费食物，我只是帮你解决掉而已！！！”
　　灵菘在房间里毫不犹豫地反驳。
　　这种说法龙笑笑怎么可能接受？于是他们很快就开始了“你才是丧心病狂”、“你更加丧心病狂”、“你根本就是个连丧心病狂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的丧心病狂”……这种反反复复的毫无技术含量的互怼。
　　最终是中年人出手才结束了这场战争——他不顾少年的挣扎反对，强行把龙笑笑从沈清宴的小店里拖走了。
　　整个世界终于随之恢复了平静……
　　“真是可怕啊……”
　　洪文明看着兀自气鼓鼓的灵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东西比熊孩子更吓人了——那就是双倍的熊孩子！”
　　灵菘闻言突然瞪了他一眼，指责道：“我不是熊孩子！我是灵菘！我是大地的孩子！那个坏家伙也不是熊孩子，他是龙族的孩子！你明明知道我们的种族，又怎么能随便乱说呢？！”
　　洪文明：……
　　“这、这只是个比喻……”
　　他求助地望向沈清宴，沈清宴却无情地笑了，一边笑一边推开房门，就这么径直向外走去。
　　“……沈师兄！！！”
　　洪文明悲愤地刚喊了一声，便看见沈清宴的脚步停顿住了。
　　沈师兄这是要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嘛？
　　他还没来得及欣喜呢，沈清宴就迅速俯下身，从前方捡起了一只贝壳……
　　那只贝壳纯粹是乳白色的，其上却泛着七彩的霓光，洪文明看到这贝壳后连义愤填膺都忘记了，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
　　“霓光贝……！”
　　惊呼完之后，他便想起来沈清宴多半不知道这个，开口解释道：“霓光贝是修真界里最有名最特殊的贝类，产于南海深处。它特殊就特殊在它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作用才闻名于世的，它变得出名的唯一原因，就是它是这个世界上最鲜美的东西。”
　　“最鲜美的东西？”
　　沈清宴听到这个词后，看着霓光贝的眼神便变得闪闪发亮了起来。
　　洪文明见此赶紧咳嗽了一声：“不过鲜美归鲜美，这东西可是出了名的难以保存，别看这壳儿看着好看，打开了里面说不定只有清水——”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呢，沈清宴便将手里的贝壳对着光亮照了照，借着光线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嫩生生的贝肉饱满到都溢出了壳外。
　　“……这一定不是真的，这只是我突然产生的幻觉。”
　　洪文明看着那只颠覆自己常识的霓光贝，语气十分坚定地道：“广平城距离南海足足有千里之遥，霓光贝是不可能被带着跑到这么远的，就算是这种堪称极品的霓光贝也不可能！”
　　沈清宴笑了：“那可不一定。”
　　“霓光贝常人不能保存，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办法保存……刚才那两位可是龙族，若说连他们也没有办法保存一小部分霓光贝，我可是万万不能够相信的。”
　　他说着，轻轻敲了下霓光贝散发着七彩辉光的壳：“反正这东西是拿来吃的。眼前这霓光贝究竟是真是幻，我们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么？”
　　“我们到时候也不可能知道啊！”
　　洪文明立刻表示反对：“反正我事先声明，我自己是没尝过霓光贝，这灵菘就更别提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沈师兄您尝过霓光贝吗？若是没有尝过，没有对比，又怎么能知道这到底是不是霓光贝？”
　　“……有道理。”
　　沈清宴轻声说。
　　于是几日之内，沈先生的小店得了一味难得食材的消息便在广平城里不胫而走。
　　本来是只有广平城的居民知道此事的，但如今毕竟情况特殊。仙缘大会一下子涌来了太多人，便不免有人在本地人议论时听去了那么两耳朵。沈清宴又是个薄有声名的，于是这个没什么意义的消息便以莫名其妙的速度扩散开，很快就落到了苍华派的耳朵里。
　　——是的，苍华派。
　　这实在是令人非常惊讶了。
　　在掌门心知肚明却毫不作为的前提内，在广平城光明正大损人不利己的挖墙脚行动中，在得知了沈清宴遭遇的云浮山有意无意的施压下，这个早就与门下弟子离心离德、用全部的精力去不断作死的门派居然能撑到现在，不得不说是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之外。
　　但说句实话，“撑”到现在也仅仅是在“撑”着罢了。
　　苍华派作风一向霸道，即使是在当年最风光的时候，修真界里也没什么真心实意的盟友。如今广平城与云浮山两座庞然大物打压它的姿态一摆出来，原本摄于威势臣服在苍华派麾下的那些众多小门小派们立刻便和他划清了界限。
　　空有灵石也没人与它合作，每一日看着弟子时都能发觉比前一日更少，苍华派虽然现在还没有倒下，但早已是只看见出气看不见进气。
　　掌事真人还在坚持着不肯放弃，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能挽救危局，只能在这样的日子里苦熬，愁得连头发都白了，苍华派的掌门苍虬子却始终闭关不出。
　　前几天苍虬子终于叫人发了命令出来，却是让掌事真人去搜刮一下苍华派的宝库，好找出合适的法宝和咒符，交给许阳做参加仙缘大会的砝码。
　　直到了那个时候，联想起沸沸扬扬的“私生子”传言，掌事真人这才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所深爱的苍华派，在别人的眼里却不过是个跳板！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掌事真人十分想要一拳打在苍虬子的脸上，把那张可恶的老脸直接揍得鼻青脸肿。但是很遗憾的是他做不到，而且是完全做不到：他要是有那个暴揍苍虬子的实力，也不至于做到掌事也还是一个真人了！
　　于是在仔细的思索之后，掌事真人当机立断，不仅没有因此为难许阳，甚至还取了远远超过要求的法宝之类，与大把的灵石装进同一只储物袋中，带着这只储物袋亲自来见苍虬子。
　　“掌门师兄，看在这么多年同门情谊的份上，就让我再叫您一次掌门师兄吧。”
　　掌事真人这样说着，又一次跪在了苍虬子闭关的洞府前。
　　他垂着头，露出花白斑驳的发顶，语气因为沉痛而显得格外酸楚：
　　“也许您已经知道了……掌门师兄，苍华派如今已然是日薄西山了。”
　　“是师弟无能，面对如今的苍华派实在回天乏术，如今眼看着就要树倒猢狲散，还请掌门师兄看在与苍华派多年感情的份上，最后再拉苍华派上下一把吧！”
　　他说着，毫不犹豫地俯身趴在地上，“砰砰砰砰”地叩起了头。
　　一边叩，一边说：
　　“师弟知道您是要让许阳去参加仙缘大会了！师弟不会拦您，师弟也希望掌门师兄您和您的徒儿能奔赴更好的前程……但苍华派好歹与您有些牵扯，还请您心软一软，带我们一次，入了玄天门太虚派的门墙后，略微庇护苍华派那么几分，不让它就这么在修真界里除名……”
　　“苍华派如今虽然落魄，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还有三斤钉，灵石法宝一流并不算缺。您若是愿意答应此事，我愿意出头将库中三分之二的藏品都取出，全都送给掌门您亲自保管！”
　　“请您看在我们师兄弟一场的份上，再庇护苍华派这一回吧——师兄——”
　　掌事真人趴伏在地上，几近哀求地说。
　　也不知道最后是财帛动了人心，还是苍虬子对自家的师弟和门派还有着那么几分感情，总之他吩咐许阳道：
　　“你去，把他手里的储物袋接过来，就说这件事我们应了。”
　　“……啊？这就应了？”
　　许阳听了老大不情愿，磨蹭了半天不肯出洞府，只站在门口附近小声道：“我可还没有入门呢，就背上这么大一件事情……都不知道我进了门派里地位如何，万一只是个小卒子，没人理会我，去庇佑其他门派岂不是自讨没趣……”
　　“让你去你就去！”
　　苍虬子狠狠瞪他一眼：“苍华派毕竟是你出身的地方！你以为你进了仙家门派，就当真能与普通的修真界扯开关联了？”
　　“今日进了新门派，转眼就不认旧门派，只会让人觉得你天性凉薄，对自家宗门没有感情！”
　　“像是五大仙门那种地方，收弟子的规矩一贯是少而精，非天才不得入门不说，入门之后的弟子对宗门的忠诚度也都极高。你觉得天性凉薄的评价在这样的门派里会是什么好词吗？恐怕他们宁可收个忠诚的笨蛋，也不愿意收一个离心的天才！”
　　看着自己儿子懵懵懂懂的样子，苍虬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算苍华派里没有人来求你，我本来也是想要让你在入门后和收你的长老一流提一提此事的。在你展露天赋成功入门之后，再通过对旧日门派的情谊来体现出你的性格，多多少少加深一些门派对你的好感……如今收下东西，不过是顺势而为，和不收又能有什么区别？”
　　他说完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想看看自己的儿子会如何回答，却不想许阳沉默了一瞬，依旧神色纠结地道：
　　“……可是我那时毕竟才刚刚入门啊，理应是一身轻松才是，如果提了这个问题，岂不是当即就要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
　　“只是让你提一句而已！怎么就成背了包袱了？！就算苍华派出了什么事你不想管，你就不能在事情下来之前提前躲好吗？只要你到时候闭个关，云个游，苍华派的人难道还真能锲而不舍地找你？你毕竟不是苍华派的人了！”
　　“老十二那个人我知道，他做人还是要些脸面的。就算如今没有办法可想，不得不扔了脸皮来求我们，他不也是没有带任何一个人，让此事停留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上？”
　　苍虬子说着，不屑地嗤了一声：“他最多就来求你这一回了，等你离了苍华派后，就算过得再怎么落魄，他也不可能去苍华派外找你……他就算死，也不会去任由家丑外扬的！”
　　许阳听了，总算松动了些，却还是不肯完全放心，又不依不饶地问了苍虬子一句：
　　“那我就算拿了他的东西，是不是也只要和新门派那边提一次就行了！”
　　“是是是！满打满算只要提一句好行了！我真不知道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儿子，脑袋摆在脖子上根本就只是好看的！里面没有半分有用的东西！”
　　苍虬子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把自家儿子从洞府里赶了出去。
　　被苍虬子略带指责地说教了这么一通，许阳从洞府门里走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悻悻然。
　　“喏，东西给我吧。”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来，慢吞吞地走到掌事真人面前。
　　掌事真人抬起血迹斑斑的额头，紧紧捏着那一只储物袋，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敢放，而是试探着问许阳：
　　“是掌门师兄让你来的？”
　　“如果是掌门师兄让你来拿东西，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事儿——”
　　“行了行了行了，你我都懂了，心知肚明了，还一遍又一遍地提来提去干嘛？”
　　许阳极其不耐烦地说，他看了眼掌事真人手里的储物袋，毫不犹豫地便伸手去拿，掌事真人迟疑了片刻，没有反抗，任由许阳拿走了储物袋，又向着他和洞府的方向磕了几个响头。
　　“那我就把苍华派的未来托付给您了！”
　　他这样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便想向外走。
　　许阳本来正打开了储物袋在数里面的东西，一抬眼便看到掌事真人摇摇晃晃的背影。他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忽然叫住了掌事真人，问他道：
　　“等等，你最近有没有听说过关于沈清宴的消息？”
　　“最近仙缘大会，沈清宴那家伙可就在广平城，他会不会抓住机会——”
　　最后那句话是许阳在心里自言自语地说出来的，掌事真人可没有听见。没有想到许阳会突然问起这个，掌事真人捂着额头吃力地想了一阵子，才勉强想起来最近传来的那一份玉简：
　　“最近关于沈清宴的消息，是他开的那个小店得到了什么比较少见的食材，特意在广平城里请了一些人去品尝……”
　　“哈？就这个？”
　　许阳听了忍不住追问，在掌事真人点了点头后，他犹自不肯放心，思索了片刻问道：“就没有一点点别的消息吗？比如沈清宴想要参加仙缘大会一类……”
　　“啊，这个啊？”
　　掌事真人恍然大悟，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后，十分肯定地对许阳道：“没有，相关的消息一点也没有，沈清宴不但没有要参加仙缘大会的意思，甚至连门都没怎么出，别说是为了仙缘大会准备的法宝符篆了，连丹药之类的补给品也全部没有买过。”
　　“这次的仙缘大会可是许多年来第一桩热闹事情，天南海北地来了多少人，就算沈清宴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也不可能连一瓶起码的聚气丹也不备吧？现在还有心情拿珍惜食材做菜，我看他是没有那个参与大会的心思。”
　　掌事真人分析得十分认真，得出结论时的语气和神情也都相当肯定。
　　许阳顺着他的分析略微想了一想，当即便同意了掌事真人的判断。
　　“竟然是这样吗……”
　　在掌事真人踩着剑光摇摇晃晃地离开后，许阳才终于拿着储物袋转身往洞府里走去。一边走，许阳一边低声地自言自语着，还没走两步，便听见洞府深处传来一声苍虬子的冷哼。
　　“不过是让你拿一个东西而已，你在那里絮絮叨叨地问一些什么？”
　　他问许阳，几乎是用着斥责的语气：“沈清宴如今怎样关你什么事情！一天到晚问问问问问，我看这沈清宴都要成了你的心魔了！怎么？用了他的灵根修为害怕他来报复？”
　　“我会怕一个五灵根的废物找来报复？”
　　许阳想也不想地大声反驳。
　　他绝对不肯承认，在听掌事真人说出沈清宴不会参与仙缘大会的那一刻，自己的心里便似乎有一块沉重的大石总算是落下来了，连自己都不自觉地悄悄松了口气。
　　——废物，在大部分的时候五灵根的修真者的确是个废物，连许阳自己还是个五灵根的时候，都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与身为废物的自己相比，天资过人、性格温良、勤奋努力的沈清宴又岂止是“天骄”二字可以形容？
　　他曾经无比的艳羡、妒忌，梦想着成为对方，但如今当真将沈清宴的天资与修为夺来，许阳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却总是能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惧与懊悔。
　　苍虬子在夺走了沈清宴的道基和灵根后就觉得他肯定无法翻身，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理由地，许阳却总是觉得沈清宴不会就此沉寂，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
　　他害怕沈清宴。
　　他害怕那个五灵根的“废物”。
　　他和沈清宴二人之间，纵使如今沈清宴才是那个资质低劣的人，许阳也不觉得沈清宴是他们中间的那个弱者。
　　……相反，他自己才是。
　　如今得知沈清宴不会参加仙缘大会，许阳简直是一瞬间就放松了下来，只要面对的人不是沈清宴，他就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开玩笑，这可是曾经属于沈清宴的力量！怎么可能会遭逢败绩？
　　在这样的想法下，许阳在仙缘大会开始的那天，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自如，就连抽签抽到他是大会开始时第一场对决，也没有给他的情绪带来多少破坏。
　　“反正三局两胜，不赢就算，赢了就是个开门红啊。”
　　听到抽签的结果后，许阳甚至还有心情和苍虬子半开玩笑地说。
　　苍虬子听了十分诧异，略带惊讶地瞥了许阳一眼：“你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有信心了？我记得仅仅在几天之前，你还在大骂这大会的发起人丧心病狂，不肯给广平城附近的修真者一点机会……”
　　许阳脸一红，咳嗽了两声方道：“爹你别说了，我只是突然醒悟过来，看清了自己的真实实力，因此对这种小小的擂台毫无畏惧而已。”
　　“仔细想想，这擂台上的修士虽多，一个人不也只能打上三场？若是做了擂主，还有个守擂的说法，但我又不想做什么擂主。这种看似出风头实则耗底牌的事情，我觉得是吃力不讨好，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多探问几家门派，就当给自己找一道保险，总比毫无退路要好……”
　　听着许阳这像模像样的分析，苍虬子不由得愈发惊奇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许阳今天还长脑子了？虽然这脑子长得不太灵光，但也毕竟还是个脑子，也算是有点进步啊。”
　　平时苍虬子说这样的话，许阳肯定是要跳脚反驳的，但如今他知道沈清宴不会参赛，心上压了许久的乌云顿时变作万里晴空，整个人霎时间都心境通明了，别说是这点小小的讽刺，就连那种舌灿莲花的挖苦，许阳觉得自己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父亲，别光说我了。”
　　许阳微微一笑，抬眼望向擂台，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等会要和我打的那个对手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许阳手下，不死无名之鬼！”
　　他那副模样惹得苍虬子笑骂一声，却还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想片刻后，苍虬子说道：“第一场和你打擂台的那个人好像叫龙笑笑。”
　　“龙笑笑？叫笑笑，这人怕不是个女孩子吧！”
　　许阳听到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看这个叫笑笑的女孩子，今天怕是要笑不起来了——”
　　许阳这样说着的时候并没有能够注意到，在距离自己不过三五尺远的人群里，一个脸颊带着些婴儿肥的少年正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手指被捏得“咔吧咔吧”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三苏苏不苏投喂的手榴弹~
　　感谢三苏苏不苏投喂的四颗地雷~感谢白衣出江投喂的一颗地雷~
　　感谢幻泉、青林点白云、薇星天下、陈陈、萧、青灯半佛、时光易碎、打豆豆、辞镜、橘子皮、半日闲灌溉的营养液~
　　……有没有人给我灌溉了营养液我却没有感谢哇QAQ……有好几次我看到的读者ID都是空的……就很迷茫……不知道该感谢谁……
　　是晋江这边不能显示还是怎样_(:з」∠)_……我不是故意漏掉你们的TAT，真的是不知道你们的ID……非常抱歉呜呜叽qvq


第41章 
　　“今日第一场比试,由楚华国修士许阳，对战南海散修龙笑笑！”
　　很快地，抽签完毕,最中央的擂台上便被空了出来。
　　“勉之！勉之！”
　　台下的苍虬子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递给他一只装满法宝的储物袋,叮嘱他道：“虽然对方既是散修又是女子，你也万万不可小瞧了她！能够孤身一人在修真界里打拼至今,此女定然有些过人之处……”
　　许阳看了眼储物袋，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毫不在意地洒脱一笑。
　　“不过是个散修罢了,用不着这些个东西。”
　　“法宝符篆之类的再好，也都是外物,是外力,根本就不足以成为依仗。”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不过只是儿戏！”
　　他说着,将自身筑基一重天的威压散出，周围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
　　“筑基！此人居然是个筑基！”
　　“想不到会有筑基来参与仙缘大会……他的年纪真的不到一个甲子吗？”
　　“仙缘大会报名时都会有专人检验骨龄，如果他年龄超过的话，是不可能出现在擂台前的……”
　　“天呐,岁数在一个甲子之内的筑基！楚华国这是要再出一个绝世天骄啊！”
　　听着这些人或惊讶或艳羡的窃窃私语,许阳的头不由得高高地抬了起来。
　　他一振衣袖,运起灵力，足踏剑光当众腾空而起，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落在了擂台之上,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潇洒帅气的姿势，对着台下众人洒脱一笑：
　　“不知在下的对手是哪位姑娘？”
　　目光扫视一圈，发现没有一人回应自己，许阳也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对方见到了自己之后，被他所拥有的风姿和气度所倾倒，当下便有意放柔语气，对着周围团团做了个四方揖。
　　“还请这位龙姑娘放心。”许阳笑容爽朗，高声说道：“本人虽然不才，自诩也算是个君子，纵使在擂台之上不能手下留情，但也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他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树立出一个温柔的强者形象，引起诸位观战女修的青睐，却不想话音未落，就被一个饱含着愤怒的声音所打断了。
　　“去你的怜香惜玉！去你的手下留情！去你的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见你的鬼的龙姑娘！！！！”
　　随着这声满含怒气的呼喊，一道金色的流光带着风声呼啸着砸向许阳的面门，许阳下意识地举剑一挡，那流光竟然被他的剑轻而易举剖为两半。那刹那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半空里忽然炸开一片水花，许阳毫无防备地被浇了个满头满身，潇洒的气质顿时全无。
　　头发头发湿哒哒，衣服衣服湿哒哒，许阳颤抖着手一抹脸颊，发现自己的脸颊不仅湿哒哒，那弄得自己湿哒哒的水居然还是黑的……
　　“谁他妈居然用墨水砸我？？？？”
　　许阳气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他运起灵力试图把身上的水渍蒸干，但水渍蒸干了之后，墨渍还在……而且因为失去了水分的缘故变得干巴巴的，紧紧地和自己的衣服皮肤黏在了一起，看起来好像这辈子都不会消失了！！！
　　“是我砸的，怎么样？谁让你在那里胡说八道了？”
　　完全不在意许阳的怒火，龙笑笑冷哼一声，自人群中一跃站上了擂台。
　　擂台外传来一声重重的敲钟声，有人在不远处大声喊：“——双方选手都已上场——比赛即将开始——两方准备！”
　　双方选手都已上场？？
　　刚刚砸自己的那个就是南海散修龙笑笑？！
　　为什么那个声音听起来不太像是妹子啊！
　　许阳愕然抬起头。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身影，看体型倒是有几分像是少女，但若是真的把对方当做少女看，又好像有许多地方都令人感到十分违和。
　　许阳望着面前的龙笑笑，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上的墨痕。
　　……不对劲。
　　许阳想着。
　　有什么事情很不对劲。
　　他审视着自己眼前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对方：
　　“你怎么会没有胸？？”
　　“……本少爷为什么要有胸？！”
　　“……你怎么居然还有喉结……”
　　“本少爷当然会有喉结！！！”
　　“你——你他妈不是女的吗？你怎么没有胸？你怎么有喉结……你你你！你怎么居然还他妈的穿着一身男装……”
　　“……谁告诉你本少爷是女的了？？谁？？？”
　　“你不是叫龙笑笑吗？这世界上会有哪个男的……叫笑笑？”
　　龙笑笑：……
　　许阳的面前忽然响起了一声嗤笑，龙笑笑对他说了两个字。
　　“傻逼。”
　　说完后，龙笑笑便抡起了比自己的体型还要更大三倍的大锤。
　　……
　　“惨不忍睹啊！！”
　　洪文明对着沈清宴感叹。
　　“不忍直视啊！！！”
　　洪文明对着沈清宴唏嘘。
　　“沈师兄，真的，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凄惨的场面……”
　　沈清宴听着洪文明说话，手上切着里脊，不怎么在意地挑了挑眉：“怎么了？你今天去看比赛，看到什么刺激的场面了？”
　　“沈师兄你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洪文明蹲在地上，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一边喝着，一边眉飞色舞地道：“您今天不去真的可惜了！在今天去看比赛的广大道友亲眼见证下，楚华国天骄许阳被对手按倒在地单方面暴打……”
　　沈清宴切里脊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他蹙起眉问了一句：“许阳？”
　　“许阳不是苍华派的修士吗？苍华派的修士能参加仙缘大会？”
　　面对沈清宴的疑问，洪文明只是不怎么在意地耸了下肩膀。
　　“谁知道他们怎么操作的，反正那个人肯定是许阳，我还在台下看见那个道貌岸然的掌门了……对，就是那个苍虬子。”
　　洪文明喝了一大口豆腐脑，继续八卦道：“沈师兄你是不知道，当苍虬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在擂台上被对手打得四处逃窜，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那脸色，啧啧……跟吃了八百斤朝天椒似的……”
　　沈清宴却没有继续听他的八卦，只是拿着厨刀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可惜了。”
　　“要是早知道许阳也会参加这次的大会……”
　　沈清宴眉眼冷厉，手里的厨刀“咚”地一声切断了案板，他身上一瞬间有杀气凛然，浓重的威势刺得洪文明头皮发麻。
　　“……沈师兄你不用这样，就算早知道他要参加也没意思，反正这擂台上又不允许死人。”
　　洪文明低声劝道。
　　他话说得直白，沈清宴听了沉吟片刻，收敛了浑身散发的气势。
　　“也对，这仙缘大会参不参加的确实没什么意思。”
　　沈清宴摇了摇头，重新给自己换了一个案板。
　　洪文明微微松了口气，本想趁机转移话题，可说着说着又不自觉地说回了许阳身上。
　　“……沈师兄你不知道哇，那许阳被打的是真的惨……要是哪天许阳离开苍虬子单独出来，都用不着叫别人，我们两个就可以去直接敲了许阳的闷棍！但他爹苍虬子看着他就跟母鸡看小鸡似的，根本就是寸步不离……”
　　洪文明一口将碗内剩余的豆腐脑喝光，啧啧了两声：“也不知道苍虬子是怎么想的。看小鸡能看出个什么货色来？他许阳说起来也是有筑基实力的，打起架来我觉得还不如我呢！”
　　“你是自己修炼出来的筑基，不需要这样妄自菲薄。”
　　沈清宴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和许阳那种人有什么好比的？几个月就从凡人到筑基，根本就是拔苗助长，也不怕被撑死！”
　　说着，沈清宴手腕用力，狠狠地剁下了一块瘦肉。
　　洪文明敏锐地注意到刚换的案板上又有了几道裂纹，不由得抱着空碗瑟瑟发抖。
　　抖了一会儿后，洪文明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等等，沈师兄，我忽然想起来，那天深夜里跑来我们店里吃了份鱼片的少年郎，好像就是许阳当时的对手啊！”
　　“鱼片？”
　　沈清宴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完全想起来，就听见洪文明继续说：“沈师兄你不知道哇，那个少年郎用的法宝居然是个超他妈大的锤子……真的很符合他熊孩子的本质了！”
　　“也不知道那个锤子是什么做的，他当时抡起锤子咚地往下一砸，许阳手里的那把剑当场就弯了……”
　　洪文明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啧啧了两声：“要不怎么说这许阳活该呢？上台的时候明明是允许使用法宝符篆的，他愣是就带了一把剑！当时我看见苍虬子想给他一个储物袋的，他自己没收……这不，剑坏了，他可不就是当场傻了眼！”
　　“剑坏了他怎么就傻眼了？离了剑难道他就不会用剑气了？”
　　沈清宴十分稀奇地问，洪文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呵，还剑气呢！”
　　“沈师兄你可别忘了，他如今满打满算修炼了才不到五年……这五年又中有足足四年半的时间都在和自己的垃圾天赋作斗争，那个……啊，那个什么之后，他才修成的筑基，自己炼化功力都嫌时间不够，哪还有精力去练什么剑？”
　　“我怀疑他拿着把剑也就是觉得帅气好看，真正上场了还是靠修为去碾压别人。他当时还没上场呢，就迫不及待地把修为展露给别人看，人家一瞅，豁！筑基！都以为他吊得很呢，结果刚上阵就扑街，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洪文明对许阳十分不屑。
　　他并不知道，在许阳的内心深处，却是觉得自己委屈得很。
　　“委屈！委屈！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苍虬子的洞府中，当爹的正在对自己的儿子大发脾气。
　　指着满身狼狈的许阳，苍虬子的手都在忍不住颤抖，他控制不住地冲着许阳大声咆哮：
　　“绝对的实力？这就是你所谓的绝对实力？？给一个小孩子轻而易举的打趴下！这什么狗屁的绝对实力！！”
　　“我只是猝不及防……”
　　许阳竭力辩解，换来的却是苍虬子的嗤之以鼻。
　　“猝不及防……你有什么可猝不及防的！”
　　“好，我知道你惊讶，你没有想到龙笑笑是个男的，但你至于惊讶那么久吗？龙笑笑是男的还是女的不都是一样要打！你不打他你哪来的资格去云浮山？！”
　　苍虬子气得脸上的五官都有些变形了，许阳看得害怕，低着头唯唯诺诺一句话也不敢说，却不知道苍虬子看着他这副样子更气，直接骂道：“烂泥扶不上墙！我都已经为你殚精竭虑，打算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还是给我弄了一个一败涂地！”
　　“你有什么用？你就告诉我你有什么用？我随便从路边上抱一只狗来养，恐怕也要比你强上许多！”
　　“你老子我一世英明，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脓包废物——”
　　他骂出这句话的时候，许阳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忍无可忍地抬起了头。
　　“我老子是不是一世英明我不知道，但我就算再怎么脓包废物，也肯定不是你许多儿子里最脓包废物的那个！”
　　许阳不管不顾地大声喊道。
　　苍虬子这一下当真是猝不及防，他没有想到许阳这个时候会反驳自己，更没有想到许阳会说出这件事情来。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断然否认：“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许多儿子？我的儿子分明就只有你一个——”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我当时待的那个育婴堂里，好几个孩子都是你亲生的吧？”
　　许阳讽刺地望着苍虬子，根本就懒得掩饰自己目光中的讥嘲：“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育婴堂里被叫去检查资质的孩子可不止我一个！但是可惜啊，这些孩子里能够修炼的也就只有你儿子我！”
　　“我知道你厉害，你修炼到了元婴，几乎快要化神，是修真界里顶尖的那一批人……但是你要是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你生的孩子里没有一个继承了你修炼上的天赋？你明明有这么多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可还是不得不一心扑在我身上……”
　　“我很想问问你，是不是早就有着自知之明？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生不出资质更好的子嗣了，知道像我这样的废物垃圾就已经是你血脉的极限，才会这样倾尽心力的培养我……”
　　“住口！！你这个逆子！！！”
　　苍虬子狠狠一拂袍袖，庞大到恐怖的威势立时从他的身上轰然压出，许阳瞬间被狠狠地摔到了洞府的墙壁上。
　　他啪地摔落下来，从口中呕出一口血，却依旧冷笑着，目光讥讽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来啊！你打我啊！继续打啊！你不如直接把我打死算了，毕竟您是元婴修士，精足血旺，杀了我之后下山再去找上几个女人，说不定能生出来真正有修炼天赋的孩子呢！”
　　“只是可惜，万一这孩子生不出来，父亲您恐怕是找不到第二个沈清宴，能给您提供子嗣不成器的双重保险……”
　　说到这里时，许阳忽然仰起脸来，他的唇边还挂着一道血痕，神色显得疯狂而诡秘。
　　“说起来……我亲爱的父亲啊。”
　　他低声说着，不像是在和父亲说话，却像是一个死人在地狱中的呓语：“我真的、真的是很想知道，当年在夺去沈清宴的道基与修为时，您为什么会显得那么熟练呢？”
　　许阳困惑地皱了皱眉，就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似的，认认真真地思索着。
　　片刻后，他轻轻一拍手，恍然大悟般地道：
　　“哦！我突然想起来了，好像在很多很多年前，父亲您的资质也不是特别好的？修炼了许多许多年，才终于修到了练气……”
　　“但是练气之后，父亲您的修为就一下子开始突飞猛进了！真是令人吃惊的进步！不过当时除了这件事，还发生了一件什么事呢？我怎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有意无意地，许阳用目光扫视着自己父亲的脸，苍虬子的脸色白得如同死人，他低声吼道：“住嘴——你给我住嘴——”
　　然而这时候住嘴的命令早就已经没有用了，许阳冷笑着，一字一顿地道：
　　“您当初其实还有个师弟，那才是真正有修炼天赋之人！水火双灵根，不过入门二三十年便筑基……他炼气之后和您一同去了秘境历练，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住嘴。”
　　苍虬子缓慢地闭上眼。
　　一道血痕突然浮现在许阳的咽喉处，许阳摸着自己的喉咙，神色有一瞬间的惊恐：他刚刚差一点点就被亲生父亲直接割断了咽喉。
　　许阳忽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作为已经触碰到了苍虬子的底线。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发疯，但我警告你，你最好把这些让你疯狂的想法都统统忘记。”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因为你已经修炼到筑基，因为你得了沈清宴的资质……因为这些各种各样的原因，我现在可以容忍你一次，但记住，原谅的机会仅仅只有一次，而你刚刚已经用了。”
　　苍虬子睁开眼，在看到他的眼神后，许阳感到了一阵无法抑制的恐惧。
　　——那眼神冰冷坚硬，像是不带任何感情一般，幽冷冰寒得如同深渊中的兽，极度的疯狂又极度的冷静。
　　“继续之前的相处模式不好吗？慈爱严厉为了儿子呕心沥血的父亲不好吗？你为什么要把一切都揭破？你以为这样你会更好过一些吗？真是愚蠢！愚蠢得无可救药！”
　　“我现在真的开始后悔了。”
　　“我承认，我确实有许多个孩子，这许多个孩子里面也确确实实只有你一个人能修炼。但你许阳可千万不要忘记，你修炼到如今这个境界，靠得可也不是你自己的资质！”
　　“……在这种情况下，你真的以为子嗣的资质对我就那么重要？”
　　苍虬子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私生子，在他的眼中，许阳终于看出了一丝讥嘲。
　　他向许阳缓步走来，许阳忍不住瑟缩了一瞬，苍虬子却径直抓住他的肩膀，强迫许阳抬起头来。
　　“你知道在这许多子嗣里我为什么要选你吗？”
　　苍虬子这样问他，声音滑腻阴冷，如同嘶嘶吐信的毒蛇。
　　他如同一个真正慈爱的父亲那样，温柔地抚摸着许阳的面颊，许阳却忍不住发起抖来。当目光触及到许阳恐惧的眼神后，苍虬子忽然笑了，笑得温和又慈祥，他摸了摸许阳的脸，忽然脸色一变，狠狠地甩了许阳一巴掌。
　　“我现在告诉你我为什么选你！我选你就是因为你表现得够蠢！你彻头彻尾是个十足的蠢货！一塌糊涂！不可救药！蠢得令人无法容忍！”
　　“因为你蠢，所以你不会怀疑我的用意，因为你蠢，所以你根本逃不出我的掌控……许阳啊，我的儿子啊，你要是能够一直这么蠢下去该多好？为什么你要突然变聪明呢？而且还是这种自以为是，实际上并不聪明的聪明……”
　　苍虬子慢慢站起身，许阳在他身躯投下的阴影下不自觉地颤抖着，低声地嗫喏着说：“你说过要放过我的……你说过会绕过我这次……”
　　苍虬子盯着他看了数秒，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奇异的笑。
　　“哦？你现在怎么突然怕起死来了？刚才不是还在发了疯一样地挑衅我，求我这个当父亲的亲手弑子吗？”
　　“我、我……”
　　许阳抖得根本说不出话，他的牙齿格格地打着颤，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在他充满恐惧的眼神中，苍虬子慢慢弯下腰，十分慈爱地对他说：“你放心，爹不会杀了你的，爹知道你只是一时间头脑发昏，以为再怎么挑衅爹爹也不会拿你怎样……你看，你现在是不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许阳疯狂地点着头，同时试图继续往墙根下缩，苍虬子轻轻地啧了两声，直接拦在他的面前，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瓷瓶来。
　　“来，把这药吃了。”
　　苍虬子语气温柔，拿着瓷瓶往许阳的手里塞，许阳根本不敢接那瓷瓶，竭力地试图挣扎，苍虬子不由分说地丢出一道绳索般的法宝紧紧地束缚住了他，自顾自打开瓶塞，从中倒出两枚黑漆漆的丸药，径直往许阳的口中塞。
　　“不——不要——”
　　许阳努力地闭着嘴，从牙关里往外迸出细碎的声音。
　　苍虬子一边柔和地说着“你要知道做爹的不会害你”，一边不由分说地伸手去掰他的嘴，许阳的嘴巴很快就被苍虬子掰开，那枚药丸子十分准确地被塞入了许阳口中，几乎在进入许阳口中的瞬间，药丸便化作了一道寒流，直接化入了他的咽喉肚腹。
　　感到那阵寒意消失在自己腹中，许阳绝望地尖叫起来。他开始满地打滚，用头撞墙，口吐白沫试图把吞下的丹药吐出来……苍虬子却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自己吃了一颗剩下的药丸。
　　“哼……你居然没有留底牌，果然还是那么愚蠢。”
　　苍虬子站起身，随手扔掉了那个小小的瓷瓶，瓷瓶清脆地摔碎在地上，破碎的瓷片炸裂开来，在许阳的脸颊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许阳惊恐地仰着脸，根本感觉不到面颊上的疼痛了，只满心愕然地望着刚刚吞下药丸的苍虬子。
　　“什么……什么底牌……这不是□□吗……你为什么要自己吃……”
　　他根本听不懂苍虬子的话。
　　苍虬子怜悯地俯身看着他：“傻孩子，你以为我是要给你下毒么？我只是为了逼出你可能会有的底牌，才在这时强行要喂你吃药……”
　　他甚至伸出手，慈爱地拍了拍自己私生子的肩膀：
　　“阳儿啊，你得知道，你爹我是一个非常缜密的人，自从在沈家的事情上吃了亏，我就已经学会了看一步算三步。我怎么可能把制约你的手段留在一个可吃可不吃的丸药上？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走狗屎运吃了什么奇花异草解了毒？”
　　“你——你——”
　　在许阳惊愕与恐惧交杂的目光中，苍虬子抚着他的发顶，神色满足地笑了。
　　“令人欣慰啊，阳儿，你毕竟还是做过一阵子听爹话的乖孩子。”
　　“爹当初教给你的功法，你可是一直都练得很好。”
　　看着苍虬子意味深长的目光，许阳只稍微一品，就感到从脊背窜上了一股冷意。
　　“你做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让我练得究竟是什么功法——”
　　他颤抖着，听得见自己的牙齿在“咔咔咔”地作响，苍虬子怜悯地摇摇头：“你现在需要关注的不是这个功法，而是你刚刚输了一场的仙缘大会。”
　　“三局两胜，你已经败了一场了，下一场如果你再败……”
　　“我会死吗？”
　　许阳感到从自己的喉中涌出了一股苦涩，苍虬子眯起眼，缓慢地摇了摇手指。
　　“不，你不会死，毕竟你是我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傻儿子，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废掉你的。”
　　还没有等许阳松一口气，苍虬子便带着微笑，继续说道：“但是阳儿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很大，有很多事情要远远比死亡更恐怖。”
　　“如果你输了仙缘大会，如果你进不了五大仙门，如果你得不到那些来自于仙家的功法……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未来会远远比死亡更痛苦。”
　　苍虬子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自己的私生子，笑容柔和地轻声问他：“阳儿啊，爹爹和你说的这些话，你都一一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
　　许阳发着抖，根本不敢去看苍虬子的脸。
　　苍虬子满意地笑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许阳的肩膀，鼓励道：“勉之！勉之！”
　　看见苍虬子在笑，许阳也跟着一起笑了，他的笑容中全是恐惧，唇边还带着属于自己的血痕。
　　*
　　又一天早晨，南二十三巷中依旧是一派宁静。
　　仙缘大会已经开启了数日了，却依然处在初选的阶段，并没有达到真正的高！潮。
　　广平城中的擂台是一天几十场的打，但打来打去打的都是初赛，除却少数的几场外，基本上都是凡人境的选手们菜鸡互啄，别说是沈清宴了，就连一向爱热闹的洪文明都再提不起半丝兴趣。
　　外面的世界依然是那么热火朝天，南二十三巷的人们却热衷于窝在自己的小世界，懒得理外面的这些东风西风。和他们之前的生活相比，这段时间以来广平城的日子好像也没有多少改变。
　　……嗯，只除了一点。
　　“讲道理，修真界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
　　“我在广平城里逛了都这么久了，这些时日里我见过的所有人加起来，恐怕都不如现在南二十三巷屋顶上挤着的这些人多……”
　　洪文明打开窗户看了一眼门外，忍不住低声抱怨了几句，沈清宴听后笑了笑，十分宽容地道：“毕竟是仙缘大会嘛。”
　　他将切好的里脊肉放进大碗中，开灶起大火快炒了一些花椒，洪文明一闻到锅中升起的麻香味道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屋外跑，一边跑一边朝着小店的房顶上喊：
　　“快散了快散了！沈师兄又在做菜了！你们要是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顿时，沈清宴的头顶上响起了一阵骚乱声，许多人的声音乱纷纷的在屋瓦上方响起来。
　　“啊！沈先生怎么又做菜了……这次还是不外卖吗？”
　　“要是可以买的话也不会让我们跑啊……”
　　“他娘的，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广平城的其他地方都被占满，唯独这条巷子附近没什么人了，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在这乱七八糟的议论声里，还有人大着胆子朝沈清宴的小店里喊：
　　“沈先生啊！您真的不考虑用符鸟给我们卖点东西嘛？灵石真的不是问题，闻着饭菜的香气却吃不到的日子太痛苦了！”
　　“是啊是啊！”
　　“真的很痛苦了！”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赞同，洪文明瞪着眼睛使劲儿朝着屋顶上挥手：“去！去去！你们想累死我沈师兄哇？我们这店可是每天都在开张的，抢不到进店吃饭的名额怪谁？你们可就在小店的房顶上呢！近水楼台还不能先得月，跟月亮抱怨又能有什么用场？！”
　　永远抢不到吃饭名额的屋顶住客们：……
　　他们默默地看了看那些在沈清宴的店前排成一道长龙的队伍，“长龙”中有不少人趁机抬起头来，满面笑容地朝着屋顶上挥手。
　　……不得不提上一句，自从广平城里的人渐渐变多之后，想要到沈清宴的小店中吃上一份饭，也变得一日比一日更难。
　　一开始大家还在用过去的眼光看待问题，觉得吃不到饭只是偶然现象，沈先生的小店足够满足自己偶尔打个牙祭的客观需求。想不到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去沈清宴的小店里吃饭的人数却是与日俱增。
　　等事情发展到进店吃饭的人多到在南二十三巷里排成了足足三条曲折蜿蜒的长龙后，已经连续数日没能进店一步的那些熟客们才终于发觉，事情不妙！
　　为了保住自己吃饭的权利，他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地缘优势，每天早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无数人影便在第一时间从南二十三巷的各个店铺里跳出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往沈清宴的店前冲！
　　不能用法宝又怎么样？轻身符拍上照旧是百米健将！
　　广平城里不能够飞行……贴地沙舟没有见过吧！在地面上飞难道也能算是飞？！
　　为了能够在沈清宴的小店里抢到一个位置，这些修士简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吃瓜群众看得津津有味，想进店吃饭的客人就有些欲哭无泪了。
　　“不是我们不努力，实在是对手太强力……给次机会吧店家！我们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吃上一次沈先生亲自做的菜啊！”
　　屋顶上的一名修士发自肺腑地喊道，洪文明犹豫了一瞬，还没有说话呢，小店的厨房内就爆发出一阵浓郁的炸肉酥香……
　　几乎是一瞬间，小店屋顶上原本坐得满满的人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洪文明看着眨眼间就变得空荡荡的屋顶，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
　　一直把自己埋在水缸里假装不存在的灵菘悄悄从灵泉水中探出头来，小声地问洪文明：
　　“沈清宴在做什么菜哇？我可以偷偷地尝一口吗？”
　　“不可以！”
　　洪文明义正词严地道，他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对灵菘谆谆教导：
　　“你之前偷吃人家的鱼片，沈师兄其实是很生气的！他不是觉得你吃鱼片有什么不对，但是偷吃这方式本身是错的……你不知道，之前也有个人一直偷吃沈师兄做的东西，你知道这个人最后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了？”
　　灵菘好奇地睁大眼睛，洪文明犹豫了一瞬间，想胡编乱造却又编不出来，干脆偷偷怂恿灵菘：“你去问沈师兄，让沈师兄亲口给你说！”
　　“我不敢哇！沈清宴生起气来好吓人的！”
　　灵菘刚刚做了坏事，目前并没有直面沈清宴的勇气，但在洪文明的怂恿诱惑和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最终钻出了水缸，小心翼翼钻到厨房里向沈清宴请教，为了防止被误会偷菜，还特意站得离桌案八丈远。
　　“那个什么……沈清宴哇，之前不是有人一直来偷吃你做的菜吗？能不能偷偷告诉我，那个人最后怎么样了哇？”
　　沈清宴正忙着用笊篱从油锅里捞酥肉，他抬头看了灵菘一眼，想了想后随口答道：
　　“一直偷菜？你是说之前偷菜的那个广平城城主吗？他啊，他已经被我酿成酒了。”
　　灵菘：……
　　“……酿、酿成酒？？？”
　　灵菘整只白菜都变得惊恐了起来！它四处地左看右看，有些害怕，却又忍不住追问：“……您为什么要把他酿成酒哇……”
　　沈清宴将捞出的酥肉盛进碗里，又挟起一片裹好蛋液淀粉的肉片下了锅，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因为顺口。”
　　“……因为顺口……？”
　　灵菘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沈清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对啊，那个人是广平城的城主嘛。广平城城主城主酒，听起来就好像很有韵味。”
　　灵菘：……
　　他吓得“扑哧”一声就变成了白菜。
　　“不不不不不不……你你你你你你……肯肯肯肯定是在开开开玩笑的吧……”
　　大白菜的菜叶在簌簌地抖动，紧张得连说话都结巴了，却还是努力坚持立场，沈清宴用长长的筷子拨了拨锅里炸得喷香的酥肉，向着灵菘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对啊，你说的有道理。”沈清宴轻声说：“说不定我是在开玩笑的呢。”
　　“千万不要往别的方面多想啊，乖。”
　　说完这句话后，沈清宴给了灵菘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在沈清宴的这个眼神里，灵菘不由得彻底懵逼。
　　本来在灵菘的内心深处，是对沈清宴所说的这件事情十分怀疑的，但在此时此刻，灵菘忽然觉得他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甚至越想越忍不住开始相信，沈清宴是真的把广平城城主酿成酒了……
　　灵菘想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自己身处的水缸，神色变得有些惊恐，沈清宴注意到他的神情，故意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灵菘的脑袋：
　　“放心吧，你不用担心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你的身上，毕竟你是灵菘嘛。”
　　沈清宴看着灵菘，语气慈爱地道：“要知道，这世界上灵菘的做法可是有很多种的，什么烧啊，炒啊，蒸啊，煮啊……”
　　“其中有种方法叫腌，我最近对它比较偏爱。要做腌灵菘呢，要先把灵菘里里外外抹上盐，等所有的水分都脱干净了，再把干巴巴的灵菘往大大的水缸里一放，洒糖洒醋洒辣椒……哦，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辣椒？”
　　灵菘的白菜脸上显出了茫然的神情，他下意识地摇了摇脑袋。
　　沈清宴看了一眼自己的案板，没有找到现成的辣椒，就干脆舀了一小勺炒香磨碎了的花椒粉给他。
　　“尝尝吧。”
　　沈清宴微笑道：“这东西虽然不是辣椒，但也和辣椒很像了，你可以借着这味道稍稍想象一下。”
　　灵菘狐疑地望着沈清宴，最终还是“扑哧”一声变回了人形，他伸手接过沈清宴手里的勺子，先是小心翼翼地闻了闻，觉得好像不是特别难吃，就鼓起勇气将一整勺花椒粉都给吞了进去……
　　三秒钟后，灵菘就“哇”的一声哭了。
　　偷偷跑来围观的洪文明一边早有预料地给灵菘递水，一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你现在知道了吧？别偷东西，珍惜生命，不要惹沈师兄。”
　　灵菘拼命漱着口，含着两泡眼泪郑重其事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qaq本来想解释一下断更的但是总感觉是在卖惨就删掉了有话说……总之这个月我会努力每天日万的！为了补偿大家的厚爱！


第42章 
　　第二天一早,洪文明就惊慌失措地跑来敲沈清宴的门。
　　一边敲，一边喊：“不好了不好了沈师兄！灵菘好像是把你说的话给当真了！”
　　沈清宴刚刚推开门，洪文明便匆匆忙忙地将一张皱巴巴的白菜叶塞到了他的眼前。
　　站稳了身子定睛一看,那白菜叶上用浓稠的调味汁写得有字。那些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又因为调味汁四处流淌的缘故而有些模糊不清,沈清宴疑惑地嗅了嗅，问：“这用的是我上次刚做好的胡椒汁？”
　　“……胡椒汁什么的不是重点啊！”
　　洪文明哗啦哗啦地抖着那片叶子：“重点是灵菘离家出走了！”
　　没错,“离家出走”，这是用胡椒汁写出来的原话。尽管字迹模糊不清,灵菘留下的白菜叶上依旧能隐隐约约地辨认出这四个字。
　　沈清宴看着那些字迹犹豫了一下：“离家出走这个词用的不对吧？灵菘的家不是云浮山那个薄真人的药园吗？”
　　洪文明：“……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他说着,忽然露出了牙疼似的表情。
　　“等等，薄真人的菜园？！”
　　“沈师兄你为什么突然要提起这一点？这样一说事情好像就变得更惨了……”
　　洪文明抓着那片白菜叶,十分痛苦地揪着头发：
　　“万一那个薄真人心血来潮过来找灵菘该怎么办？我们从哪里再弄一棵人一样大的超级灵菘给他……虽然他并不是亲手把灵菘交到我们手里的,但那样的大佬哪里会在乎什么理由证据，薄真人一怒,肯定是血溅千里啊！到时候我们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怎么办啊！沈师兄，那个薄真人当时还说要收你为徒呢！出了这件事情，我俩就算能逃得一命，沈师兄您的前途也……”
　　洪文明越想越恐怖,脸上的神情几近绝望。
　　“不应该啊？”
　　沈清宴蹙着眉散开神识：“我觉得灵菘可能根本还没出院子……”
　　“自从那广平城城主几次三番来偷菜之后,我已经给小店全面升级了防御系统。别说是那么大一棵灵菘了,就算是巴掌大小的符鸟进或者出，我的布置肯定都会有所反应。”
　　沈清宴说着说着，扫视的目光忽然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定住了。
　　他蹙起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些,轻轻拍了下洪文明的肩膀，沈清宴向他传音道：“看。”
　　说着便用下巴尖点了点某个方向示意。
　　于是洪文明循着沈清宴的指点转过头。
　　第一眼望去时，洪文明还没有能发现什么端倪，再细细地打量一会儿，他终于渐渐地意识到，小院一侧堆叠起来的大量酱缸菜缸里，似乎有一个缸子的高度与宽度都十分诡异……
　　“……我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洪文明满脸不可置信，下意识地传音问沈清宴：“他不是害怕自己被做成腌菜才逃跑的嘛？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要隐藏在腌菜缸子旁边……”
　　沈清宴思索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了洪文明一句：
　　“你是不是和他说过什么话？”
　　“什么话？”
　　“就是类似于，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之类……”
　　洪文明：……
　　“不会吧！就因为这个？！”
　　他用口型难以置信地问。
　　“不然呢？你觉得还会是因为什么原因？”
　　沈清宴的回答让洪文明感到难以反驳。
　　半晌后，洪文明犹犹豫豫地答道：“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他比较单纯？”
　　两人望着那个把自己涂成全黑的“酱缸”，同时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情。
　　“……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沈清宴无可奈何地说着，对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道:“你们不要再刷什么‘灵菘被主播吃完了’之类的话了，灵菘还好端端的活着……”
　　“就是可能活得有点制杖＼(￢_￢)”
　　有观众直接截下了沈清宴的话。
　　系统适时地将直播间切换成双镜头，一个镜头对准在厨房里和面的沈清宴，另一个镜头则径直照向屋外，给了那只无论体型还是身高都十分突出的“酱缸”一个特写……
　　直播间里立刻刷出了一阵23333333。
　　枫玥夕：“讲道理，这棵白菜究竟是怎么想的啊？为什么他会把自己伪装成一口缸……”
　　白衣出江：“为什么伪装成缸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为什么觉得我们会信？！”
　　闭眼听风：“本来我还是挺喜欢吃主播做的白菜的，但是现在我突然不想吃了，总觉得吃了会影响智商呢[拜拜][拜拜]”
　　三苏苏不苏：“我们吃了也应该没事吧！毕竟我们只是尝个味道，真正吃到白菜的只有土豪——”
　　“等等，卧槽，我突然想起来，现在能吃到白菜的是我们用的那个公用马甲啊！”
　　随着这道弹幕被发出来，直播间里的众人望着高高在上的“公用马甲”，一时间陷入了迷之沉默中，最后，是公用马甲这个账号的最初申请者站了出来。
　　三角赤龙微微一笑，道：“你们等着，我现在就为大家解除这个后顾之忧。”
　　随后他熟练地登上了公用马甲，毫不犹豫地发出了这样一句话：
　　“主播你好好看，你的坐标在哪里啊？我想摸摸你的胸(～￣▽￣)～”
　　沈清宴：……
　　随着一阵“嘟嘟嘟”的鸣响声，公用马甲这个账号被给予了一次警告：“您的行为已对他人构成骚扰，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请勿破坏直播间秩序！”
　　然而随着这道弹幕被发出，直播间的观众们就好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公用马甲”的账号被一次又一次地登陆，以前大家想发而不敢发的弹幕一瞬间全都被发了出来：
　　“主播你快过来我想舔舔你的脸！！！”
　　“主播你的手好灵巧啊怎么能做出这么多美食的……我能偷偷地摸一下嘛，我保证只摸不亲(*/ω＼*)”
　　“楼上你们的尺度都不够大哇！你们要记得向我学习！主播你不要走我想和你【哔——】【哔——】”
　　道法恒昌看到这条弹幕都震惊了：“卧槽？还有静音这种操作？？为什么我一直都只是被口口啊！”
　　三角赤龙：“因为你虽然喜欢骂娘但从没触及过那种……咳咳……那种线……”
　　道法恒昌：“……什么线？哪种线？？为什么你们那么懂啊！！！现在的年轻人究竟都怎么了！！”
　　在道法恒昌痛心疾首的质问声中，“公用马甲”这个账号很快就被作到连续遭遇数次警告，随着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三角赤龙们的目的终于达成了。
　　“您的行为已经构成对他人的严重骚扰，您的账号将被封禁三天，暂时剥夺一切平台权限，请您务必洗心革面，注意自身言行，从此之后重新做人！”
　　在长长的一句警告后，“公用马甲”的ID就从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凭空失踪了，土豪的名字又一次登上了打赏列表的首位……
　　沈清宴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波操作，在直播间的弹幕池里，有人问出了他一直想问却没好意思问出来的这么一句话。
　　“……讲道理，你们不想吃灵菘的话不登入公用马甲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把这个号直接封了……主播又不是天天都做灵菘……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就封禁公用账号……看到这样的操作我不禁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有病？”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
　　“对啊对啊，为什么有这种操作你们却不去做啊！真的是图样！我开始怀疑你们是不是只是想借机调戏主播……”
　　很快地，一道这样的弹幕便出现在了直播间的上方，大家定睛一看，赫然发现，发弹幕的人居然是那个三角赤龙！！！
　　“雾草，这事情最开始不是你提出来的吗？？为什么一转眼你就可以这样道貌岸然假装无事发生过！！”
　　其他的观众们发现他居然如此无耻，不由得纷纷震惊！
　　“提出来什么？什么提出来？我不知道这种事啊！刚刚是我的妹妹在用我的账号——”
　　三角赤龙这番不要脸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出来，沈清宴的直播间就被其他观众们愤怒的弹幕所淹没了……
　　眼看着三角赤龙被集体吊打转瞬就被喷出三千里，沈清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再看直播间里的情形，低下头继续和自己的面。
　　面是只加了清泉水和的，新收的小麦磨出细白的面粉，在和面的动作下缓慢地散发出淡淡的麦香。沈清宴将和好的面静置在一旁发酵，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进屋内，细腻光泽的面团看上去简直是金黄色的，让人想起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金光的起伏麦浪。
　　脆甜的甘蔗榨出上好红糖，整块地凝结在一处，切下来一片时都能闻见腻人的甜香。
　　将切下来的红糖片放进钵中，细细碾碎成粉，混入小碗的面粉后，便制成了甜蜜蜜的红糖馅儿。沈清宴又将芝麻炒香磨碎，加了一点点碎花生，一起洒进红糖馅中后，光是嗅着鼻尖的香气，都能想象出那入口的甜美动人。
　　等到面团发酵好了，便在面中倒入少许金黄的油，揉匀后揪分成一个个的小面团。小面团各个圆胖可爱，整整齐齐地排在一处，泛着细腻润泽的光，当沈清宴拿了一只面团用力压扁后，直播间里甚至响起了一阵痛惜的低呼——
　　“刚刚的面团好可爱啊……”
　　“主播这一下感觉好痛_(:з」∠)_”
　　沈清宴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围攻三角赤龙的事情已经被大家所遗忘了，他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继续不留情面地压着面团：
　　“只是几个面团而已，下次给你们做点更可爱的。”
　　一边说，沈清宴一边用擀面杖将压好的面团擀成中间稍厚的面皮，舀了一大勺红糖馅放在面皮中央，指尖灵巧地捏动了几下，面皮便变成了封好口的面饼。擀面杖再稍稍一擀，面饼便又恢复了面团的细腻光滑。
　　很快地，一大碗红糖馅就都被放进了面饼中，沈清宴在锅中刷上一层薄油，生起小火慢慢地烙了起来。
　　在满室浮起的香气中，白色的面皮渐渐被烙至金黄，在做成饼时特意压低了一些的面饼中央一点点鼓起，沈清宴在锅中稍稍洒了一点灵泉水后，便直接盖上了锅盖，闷了一会才将它翻面，很快就烙成了两面金黄。
　　沈清宴将烙好的锅盔捡出来搁在盘里，随手挑破了其中一只，融化的红糖从破口中缓缓流淌出来，冒着丝丝的热气与甜香。
　　“小心烫。”
　　随口说了一句后，沈清宴便又挑破了其中一只锅盔，将它单独放进盘中，走到屋外搁在了一只腌菜缸上。
　　“沈师兄你在干什么？”
　　洪文明从小店外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腌菜缸上的锅盔，沈清宴啧了一声道：“这锅盔本来是我给灵菘留的。”
　　“灵菘？”
　　洪文明瞥了一眼旁边明显要高大许多的“缸”，委婉道：“可是灵菘现在已经离家出走了……”
　　“所以就只能放在这喂鸟了。”
　　沈清宴干脆利落地说。
　　洪文明：……
　　看着微微颤抖起来的灵菘，洪文明不由得心生怜悯。
　　“和沈师兄斗是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在沈清宴转身进店后，洪文明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相信我，这件事情上我有经验。”
　　随后他看了一眼散发着甜香气息的锅盔，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也跟着转身进了店铺。
　　在厨房的门再次关上之后，那只看起来格外高大的“缸”终于转过身来，灵菘看着与自己相隔咫尺、十足诱人的锅盔，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中。
　　而厨房里的洪文明光明正大地咬了一小口脆响的饼皮后，回味了一下红糖馅儿那种甜到心里的滋味，再看着剩下的那些锅盔时，不由得眼前发亮。
　　“对了，沈师兄。”
　　接连吃了三只锅盔后，洪文明才终于醒过神来，从美味的锅盔里抽离开，小心翼翼地对沈清宴说：“我听说那个许阳在接下来的擂台赛里两战两胜，已经成功地进了复赛，很快就要在各个门派之前当众比试……”
　　一般来说进了这一步，被仙缘大会的门派录取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沈清宴正将一只面饼搁在锅里煎着，闻言微微皱了下眉：“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再怎么说他也是有着筑基修为的，只要不遇到同等级的人，用实力碾压也能碾压过去。”
　　“可问题是他遇到过筑基修为的人啊！”
　　洪文明这样说完之后，沈清宴的眉毛便高高地挑了起来：“他遇到过另一个筑基？许阳是怎么能打得过对方的？”
　　“……那个筑基是个散修，看起来年龄也比较大了，估计是擦着线报上名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悄悄地瞥了一眼沈清宴的脸色，洪文明低声说道：“重点是那个许阳在遇到筑基修士时，是靠着自爆法宝直接轰过去的……”
　　“他自爆的那些法宝里，我见到有几个十分眼熟，似乎是……似乎是昔日从沈家的库中收缴来的……当时擂台下有些议论，说里面有些法宝是您的父母亲人曾经用过的……”
　　洪文明的话还未说完，满室的空气便骤然一静。
　　锅盔上蒸腾的热气似乎凝固住了，灶上翻飞的火焰一窒，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徒然减弱了许多，甜乎乎的红糖味道还在洪文明的胃里暖着，这瞬间他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凉——不，那不是冰凉，而是如同冰一样寒冷的凌厉的杀意——
　　“沈师兄！”
　　洪文明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沈清宴闭了闭眼，收敛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他思索了片刻后，眉尖倏忽一舒，轻声问洪文明：“许阳已经进了仙缘大会的初试？”
　　“是。”洪文明低声回答。
　　沈清宴点点头：“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什么啊？沈师兄您要做什么……”
　　洪文明有些恐慌，他望着沈清宴，却见自家一向温和的沈师兄脸上笑意全无，每一寸眉目都冷肃如寒冰般，他将手中用来给锅盔翻面的长筷狠狠向下一扎：
　　“杀人。”
　　说完后，沈清宴便长身而起，径直走向门外那条长长的南二十三巷。
　　洪文明惊愕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灶台上的铁锅：
　　那一双长长的竹筷正直直地插在铁锅中央，只一下便已经深深地将锅中的锅盔插穿，又插过厚重的铁锅，插过坚硬的灶台，插灭了灶台上沸腾的火焰……盯着那双质地脆软的竹筷看了许久，洪文明忽然反应过来，赶紧追到外面喊：
　　“沈师兄！今天可是仙缘大会真正开幕的日子啊！你不要在这种时候乱来——沈师兄！”
　　沈清宴却只是充耳不闻。
　　他顺着南二十三巷一路向城外走去，身后有无数道剑光宝光如雨而落。
　　——广平城内按照惯例是不准飞行的，即便是在仙缘大会开启的时候，这条惯例也依旧没有被打破。
　　但这并不意味着天南海北地来到广平城的这些个收徒的门派与被收徒的修士要被迫步行进场——事实上，广平城城主采用了一种几乎没有人想到的方式。
　　他把举办仙缘大会的地点放在了天上。
　　有四道拱桥分别自广平城的四个城门外拔地而起，拱桥的另一端直接延伸到云层之上，苍青色与玉白色的符鸟群围绕着这四道拱桥翻舞纷飞。
　　高大的拱桥简直就像是用灵力铺成的，也不知广平城城主如何施为，浓郁的灵气居然如同雾气一般。铺满桥面的灵雾从高高的拱桥之上一路向下流淌下来时，看起来便仿佛是九天之上的云海落于桥面上徐徐流淌。
　　每当有修士踏上拱桥时，纷飞的鸟群中便会有一只或几只符鸟越众而出，从翻滚的灵雾中衔出一朵灵花或是一株灵草。伸手将灵草抛入雾中，灵草眨眼间就会化作一条小小的翠色船儿，载着你一路越桥而上，直到雾海的最尽头。
　　在这翻滚雾海的尽头，四座拱桥的中央，悬浮着整整三十三座四四方方的擂台。
　　“三十三座擂台，也就代表着三十三重天。”
　　擂台下方的云层里，有一个年纪较大的修士正向着自己的同伴介绍：“每一座擂台都会有一个擂主，擂主有些是从这次的大会里挑选的散修，有些则是那些门派里派出的弟子，一般来说前二十二重天都是大会里的对手，后十一重天是修真门派里的天骄。”
　　“想要被普通的门派收录，那只要打过前二十二重天的任何三个擂台就好。想要有能入得五大仙门的仙缘，则要在这三十三重天里获胜十次。而守擂的散修如果能连胜七场以上，就也有入得五大仙门的资格。”
　　“打败了守擂的散修时候，可以选择代替对方守擂，也可以继续挑战下一座擂台。”
　　“擂台是随机抽的还是自己选的？”他的一名同伴好奇地问，那同伴是个年轻的女修，说话的修士看了她一眼，回答道：“自然是自己选的。”
　　“……这样一来不是就可以投机取巧了吗？”
　　女修指了指那些方方正正的擂台：“只要稍稍一想就知道，后十一重天肯定要比前二十二重天要难打得多，如果我一直选择前二十二重天的对手，打满十次之后，不也能获得进入五大仙门的资格……”
　　“是啊，确实能获得，不过你不会以为入门的资格就等同于入门了吧？”
　　那修士大大方方地对她道：“其实每一次仙缘大会，有资格挑战后十一重天的散修也就只有那么不多的一些，而最后真正能进入五大仙门之中的，往往也就是这么不多的一些……”
　　“五大仙门的入门资格固然珍贵，但若只是挑战前二十二重天获得的，基本上就只是为自己的资历镀了一层金而已，在进入其他门派的时候有些底气，有更大的被收徒的几率……但真正想进五大仙门？”
　　修士说着，摇了摇头：“如果后十一重天的擂台你都没有打过一场，恐怕连五大仙门的门槛也看不见！”
　　“你以为入了仙缘大会之后等待着你的就是一条坦途？拼尽全力去争夺的不过是一块敲门砖罢了！我们这些散修想入仙门，难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同伴们继续往前走，希望能在擂台四周悬浮着的观众席里找到一处好些的位置。
　　没走两步，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驻足看去却是一个年轻的修士和广平城派来巡视的城卫吵了起来，那修士气得面红耳赤，一直拽着对方的铠甲不肯松手，大喊道：
　　“为什么现在就不能报名了！我从三千里外辛辛苦苦赶到这里，为什么你们就告诉我不能报名了！”
　　“不能报名就是不能报名！”
　　那修士再怎么叫喊，被他抓住的城卫也没有半分动摇，语气十分坚定地道：
　　“你从三千里外赶来固然辛苦，可许多人离广平城岂止千里万里？没赶上就是没有赶上，若你只是来迟一步或许我还可以通融，但如今复试都已经开始，就算让你报了名，你又去找谁打满三场？！”
　　“我、我……我去打他们不行吗！”
　　修士指着那三十三座擂台，眼眶都有些微微的泛红，城卫看了擂台一眼，说：“可以。”
　　还没等那修士高兴起来，面前的城卫便紧接着说道：
　　“仙缘大会一向有这样的规矩！如果你是真心想要求得仙缘，却在仙缘大会时来迟一步未能参与初赛，想要争得那一线仙缘的话，便要从第一重天起一路往上打！打完三十三重天后还要再打三场，各个仙门才会破格将你纳入收徒名单……”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
　　那修士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绽开，就已经完全凝固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城卫，眼神里满是狐疑：“你是故意说出这种要求来让我知难而退的吧？”
　　“这规矩是不是我故意提的，您大可以去找旁人求证。”
　　城卫半带着怜悯看了对方一眼，挣开那修士的手，直接转身走了。
　　那修士独自一人怔怔地立在原地，神色完全是一片茫然，带着同伴的那名男修见此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上前两步，低声对那来迟的修士道：“这位道友，请容我说上一句……”
　　“难道道友没有意识到吗？像是我们这种普通的修士，仙家门派根本是看不上眼的，弄出一个根本不可能有人做到的规矩，也只是给我们一个虚无缥缈的安慰……仙缘大会已经开办了无数次了，这个规矩倒的确是一直存在着，可又有哪个人真正能够做到？”
　　那修士听着，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红着眼眶垂头道：“这样的规矩根本就没有道理！那些仙门不想要迟到的人入门就直说好了，给一个根本达不成的要求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男修说着，低低地叹了口气：“我等散修，命如蝼蚁，想要争得一个跃龙门的机会，就不得不拼尽全力。”
　　“你既然想要夺这仙缘，为何不来得早些？”
　　那修士咬了咬牙，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远方传来一阵惊呼声，两人顺着方向抬头望去，竟看见那三十三座擂台的第一重天之上，竟然多出了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影！
　　“怎么回事？”
　　男修十分诧异地道：“现在不是比赛开始的时间啊？为什么擂台上会忽然来了人……”
　　就在这个当口，忽然有一名剃得半秃的小和尚滴滴溜溜地跑来，站在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地喊：
　　“大家伙儿快来看热闹啊！”
　　“有个迟来的修士刚刚上场……他说、他说要按照规矩行事，一路打上这三十三天！”
　　“什么？！”
　　“竟有此事！”
　　周围本来懒懒散散地寻找座位的人群中响起了一片惊呼，紧接着本来散漫的人流便迅速地向着第一重天的擂台聚拢而去。正在说话的两人没来得及对望一眼，那男修便被自己的同伴拉上了，匆匆忙忙地往第一重天的方向跑。
　　他回头一看，正看见另一名修士也随着人群匆匆而来。
　　“不知道是什么人敢挑战这条规矩……敢一次性打上三十三重天，说不定是个炼气结丹的高人？”
　　他的女修同伴低声说，男修闻言抬头仔细辨认一番，惊讶道：“那人似乎只是个筑基二重天啊！”
　　“筑基二重天？！”
　　周围的一群人闻言细看，果然看见那人影只有筑基二重天的修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扫兴的叹息。
　　“妈的，只是个筑基二重天……”
　　“要是他昨天来了倒是很可能直接闯进复赛，但要说此时此刻？”
　　“打通三十三重天，筑基二重修士，这不可能……”
　　虽然说着不看好的话，挤得满满的人群却没什么人走：反正现在又没有其他热闹可看，看着一个妄自尊大的井底之蛙被光速打脸，不也是一个挺好的娱乐活动嘛！
　　“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台下的人窃窃私语着：“毕竟是个筑基二重天，三五个擂台多半还是能打过的吧？”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一群得到讯息的城卫足踏剑光自人群之上掠过，擂台上的身影大概是听见了他们破空而来的风声，转头向着人群的方向看来——
　　“沈先生！”
　　一个南二十三巷的店家忍不住惊呼：“沈先生您怎么上擂台来了？！您没有必要来这边啊……”
　　“怎么回事？”
　　“谁是沈先生？”
　　人群中涌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便有知道的人向大家解释：
　　“沈先生是在广平城南二十三巷里开饭馆的店家，做得一手佳肴好菜。南城那边不是时不时就能闻到一阵诱人的奇香吗？那香味就是从沈先生的店里传出来的……”
　　不解释还好，他这么一解释，人群之中的议论声更加猛烈了，有些没进过南城的修真者更是纷纷问道：
　　“……沈先生是个开饭馆的？什么是饭馆？”
　　“凡人界里我曾经见过，就是做饭做菜卖给人吃的……不过是为了给凡人填饱肚子而已。啧，真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修士在修真城池中开这样的店铺……”
　　“膳房你们知道吧？就是那种给门派里最低级弟子做饭吃的膳房，都是那些不能辟谷的修士才会用到的东西！”
　　“嘁，原来只是个做饭给人吃的厨子，厨子来打什么擂台啊？听哥哥的话快些下去吧，早点下去说不定还能留一条命在！”
　　这些人的话说得越来越阴阳怪气，广平城里知道沈清宴的店家都有些不乐意了。
　　其中一人便开口斥道：“不懂就不要随口乱说！沈先生的确是开饭馆的没错，可开饭馆又怎么了？你没开饭馆，也没见你修到筑基二重天啊？！”
　　“广平城离楚华国这么近，我不信你们一个个都孤陋寡闻，不曾听说过苍华派的沈清宴！”
　　第一句话说出来后还有不少人表情不屑，等到“沈清宴”这三字一出，才有人渐渐瞪圆了眼睛，倒吸冷气道：
　　“沈清宴？莫非是那个沈清宴？”
　　“仅仅十六岁便两度筑基，广平城内一言断送苍华派气运；云浮山和广平城为了抢夺他险些大打出手……”
　　“广平城里还有谁敢冒充沈先生？”
　　一个曾经去过南二十三巷的广平城城民闻言冷笑：“这世界上满打满算就只有一个沈清宴，我们说的不是他还能有谁？！”
　　台下的质疑声慢慢地消失了，转而变成了时有时无的惊叹。
　　但过不多久，却又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等等，如果擂台上的那个人真是沈清宴，那他完全没有必要踏上擂台来啊？”
　　“我记得前段时间云浮山还放出风来，说那位大名鼎鼎的薄真人有意收徒……他想要收徒的那位可不就是沈清宴嘛！都已经有了这样上好的去处，沈清宴还要打过这三十三重天干嘛？”
　　旁边的人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嘴道：“而且我听说广平城城主也对沈清宴有意！虽然我也不知道他这个有意到底是想把他收徒呢还是想娶他过门，但无论如何广平城城主很看好他这是毋庸置疑的！”
　　“无论是云浮山还是广平城，都可以说是修真界排在前列的势力了，哪一个也不比昔日的苍华派弱啊！”
　　“我们辛辛苦苦要抢夺的这大会中的‘仙缘’，可就是五大仙门的垂青……”
　　“若是只有广平城一家有意，那沈清宴来参加这仙缘大会也无可厚非，可事实似乎并不是如此？”
　　“云浮山都愿意收他为徒了啊！而且还不是随随便便的哪个人，想做他师父的可是那一位薄真人……那可是薄真人啊！一人一剑荡平四海妖氛的薄真人！”
　　“薄真人可从来没有收过徒弟！却为了他突然破例……”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还有什么想追求的？虽然大家不怎么提起，但事实上谁不知道，五大仙门，云浮第一！”
　　“我要是沈清宴我就早早地向着云浮山的薄真人磕头入门得了，还来仙缘大会上搞什么幺蛾子……”
　　台下的议论声纷纷扰扰，有许多的困惑，许多的不解。无数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向沈清宴，有些目光是友善的，带着或多或少的担忧和疑惑，但更多的目光却是如剑如刀，恨不得用眼神将沈清宴三刀六洞，噼里啪啦地戳成一只莲蓬。
　　“这种人本来就是天之骄子了！明明有通天大道可走，偏偏要来仙缘大会抢我们的名额！”
　　有些人这么说着，浑然忘记了沈清宴此时是循着“规矩”而来，须得一路踏破三十三天而去！
　　看热闹的人群议论纷纷，投来的目光更是各种各样，若是换了一个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被这么多人的目光一看恐怕都要全身僵硬，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开惯了直播的沈清宴却是泰然自若，见城卫首领宁孟带着一行人破空而来，却只是确认性的问了对方一句：
　　“等我打完这三十三座擂台，是可以从复试的人里随便挑选一个，补过前几天初赛的吧？”
　　“可以是可以……”
　　一向懒得打理自己的宁孟这一回却穿得整整齐齐，连一身铠甲都锃光瓦亮。他心不在焉地说了两句比试时的规矩，说着说着便住了口，忍不住悄悄对沈清宴道：
　　“沈先生您这是想做什么？您听我说一句，您可是有着大好的前途，没有必要在这种当口为了个小人把自己的未来都给断送了……您已经可以去云浮山了！那可是云浮山！那可是薄真人！”
　　沈清宴闻言看他一眼，带着些调侃笑道：“居然劝我去云浮山？你可还是广平城的城卫队首领呢，要是你们城主听到了这句话，你这个首领怕是得做到头了！”
　　“我这意思不是别的……”
　　宁孟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就要在沈清宴的面前团团乱转起来：
　　“您这参加的不是仙缘大会吗？仙缘大会不就是为了抢夺五大仙门的名额吗？您这云浮山的弟子身份都已经稳了，又何必在这种情况下搞事……”
　　“既然你知道我是要搞事，又为什么还要用云浮山的事情劝我？”
　　沈清宴十分平静地反问，宁孟抬起头来，正对上沈清宴的目光，平静深邃如深潭般。
　　宁孟沉默良久，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早该猜到您会来的。”
　　他低声说着，有些不自觉的懊恼：“今天上午许阳进了复试的消息传来，城主稍稍一问，就十分笃定地说您今天会来……”
　　“他说您虽然平日里看上去性格淡泊平静，万事不萦于心，犹如湖水般清澈宁和，但实际上那只是因为没有人真正激怒过您。如果您当真被什么事情惹怒了，那怒火便如同山崩海啸一般，没有什么事物可以阻拦……”
　　“和若春风，肃若秋霜，所谓外方内圆，有匪君子便是如此了吧。”
　　忽然，有一道声音从擂台斜上方的空中传来。
　　沈清宴和宁孟同时循声望去，却见一身白衣的薄云意自云端之上缓步踱下。
　　明明虚空之中再无一物，他却如同拾级而下般，一步步踏得极稳。
　　薄云意走到沈清宴的面前，深深地凝望着他，目光有些复杂，却也有些了然。
　　“你就是这样的人啊……沈清宴。”
　　他轻声说，没有一丝一毫的疑惑。
　　“想要做什么便去做吧。”
　　说着说着，薄云意忽然笑了，这一笑恍若朗月入怀：“广平城城主虽然人是个混蛋，有句话却是说得很对，你并不适合学剑——至少，你不适合学我的剑。”
　　“想要收你为徒，是我太过贪心。”
　　他抬起手，想要拍一拍沈清宴的肩膀，却又中途停了下来，最后只是对沈清宴说道：
　　“加油。”
　　这两个字说完，薄云意便向宁孟微一点头，塞给沈清宴一只储物袋后，便自顾自转身走了。
　　沈清宴惊愕地站在原地，眼前的弹幕一瞬间犹如洪流冲过。
　　还不等他一一细看，台下便有一人足踏宝光而来，冷声喊道：“无关的人等都速速下去！第一擂的擂主已经到了！”
　　沈清宴将目光一转，正看见人群之中有一名青年修士循声抬起头来，背后的长剑微微一震，发出铮然一声鸣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白衣出江投喂的手榴弹~感谢冬投喂的手榴弹~
　　感谢三苏苏不苏投喂的2个地雷~感谢瘾投喂的1个地雷~感谢银时的草莓milk投喂的一个地雷~
　　感谢顾三雁、地下室的床单、情深不寿fy、“”、公子靡、oyyk、时光易碎、别林卓、干瘪的橙子?灌溉的营养液~
　　在医生的要求下努力调整作息，最近的更新时间会比较迷……
　　↑这么说完之后发现自己好像就没有正常更新过【死目】


第43章 
　　刹那间,沈清宴的耳边狂风大作。
　　几乎在那名青年修士跃入擂台的一瞬间，原本四四方方的擂台就开始疯狂地扭曲、延展，眨眼间幻化为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沈清宴在扑面而来的狂风中眯起眼,隐约在狂舞的黄沙间瞥见远方绵延的沙丘上有一个黑色的小点。
　　有声音在头顶上方蓝白色的虚空中响起来,带着嗡鸣声回荡在耳边，恍若洪钟：
　　“你可是要闯三十三重天？”
　　这声音雄壮威严,发声时像是整个天地都在随之震动，沈清宴脚下的黄沙微微起伏,他仰头看向空中,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蓝白色调。
　　“是。”
　　沈清宴简简单单地回答。
　　那声音紧接着便再度响起，隐隐约约,带着一丝警告：
　　“既如此,你可要想好了！三十三天，有胜无败！你可用法宝,你可用丹药，你可用咒符，但你只有一次机会。在直闯三十三天的擂台之上，可是生死勿论！”
　　“一次机会便已经足够了。”
　　像是没听到最后那句话般,沈清宴轻轻一笑。
　　那声音的主人微微一顿。
　　“既然这样……”
　　他轻声说,随即声音徒然转高：
　　“——第一场比试,开始！”
　　“开始”的“始”字余音犹自未散，极辽远处便响起如琴弦振动般的“嗡嗡”声，一道雪亮的流光自沙丘之上呼啸而来！
　　第一眼瞥去还只是一道模糊不清的光影, 第二眼再看那锋利的剑尖便已然近在眼前，漫天飞舞的黄沙被剑身周围嗡鸣振动的威势尽皆搅碎，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咆哮的风沙中居然出现了一道笔直的全然真空的线！
　　那道线的一头，直通沙丘之上的黑点，另一头，却直直戳向沈清宴的双眼之间！
　　“剑修……”
　　“见人斗法高一级的剑修……”
　　擂台之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模糊的惊呼声，在四周观众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里，沈清宴却只是轻轻一振衣袖。
　　衣袖一振之间，原本只有漫天黄沙飞舞的天地之间，徒然多出了无数道法宝光影！
　　那些法宝铺天盖地，简直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将整个天地都切分为了两半，漫天的风声都仿佛被这巨量的法宝所凝滞，沈清宴身边狂舞的黄沙骤然止歇。
　　“卧槽！！！”
　　“是我看错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法宝……”
　　“法宝居然——如此之多——”
　　擂台下的观众全都懵了！
　　虚空之外的巨大声音也陷入了呆滞！
　　就连沙丘之上的剑修都茫然了一瞬，但在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想也不想地催动灵剑，以比飞来时更快的速度试图返回——
　　但沈清宴的速度比他更快。
　　他抬起手，向着夺命而逃的那道雪亮的流光轻轻一指。
　　“去。”
　　一个字淡淡吐出。
　　随即，漫天法宝尽皆震动，在“轰隆隆”雷鸣般的响声之中，数不清的弥漫着霞光虹影的法宝如同灭世的洪流一般，向着那一线可怜的剑影呼啸而去……
　　没有响声。
　　没有震动。
　　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丝哀鸣……
　　眨眼之间，那一道剑光便被巨大的法宝洪流所追赶上，轻而易举地就被碾压了过去。
　　螳臂当车也没有如此惨法，这简直就像是巍巍巨象随意踩死了一只蝼蚁般……
　　那青年剑修的脸色瞬间惨白，想也不想地便反身狂奔而去，但他跑得再如何快又怎么能快得过漫天法宝？眼看着耳边的雷鸣响声越来越近，青年剑修尝试着回身发出最后一道剑气，却连法宝洪流的前锋都还未触及，就被铺天盖地的威势震成了齑粉。
　　“别！！你们别过来！！！我投降！！我认输！！！我现在就下擂台！！！”
　　在法宝洪流即将碾压而来的前一刻，青年剑修想也不想地狂声喊道。
　　沈清宴的目光一凝，如同巨浪一般向着沙丘拍去的法宝们硬生生凝固在了那青年身前三寸处。
　　青年神色惊恐，鼻尖上缓缓渗出几点汗珠。
　　“你刚刚在说什么？风大太，我好像没有听清。”
　　沈清宴的声音若有若无，透过万千法宝的缝隙隐约传来。
　　那青年剑修立刻恍然大悟，毫不犹豫地朝着天空之上一跃，“扑”地一声，直接跳出了擂台！
　　“呼呼呼——”
　　耳边隐约有风声响起，沈清宴随手收起法宝，淡然地注视着脚下广袤的沙漠快速收缩，眨眼间就重新化为一座四四方方的擂台，几个元婴化神的各派前辈高高地端坐在虚空之上，望着沈清宴的神情十分复杂。
　　“你怎么有这么多的法宝……”
　　有人忍不住低声问，沈清宴闻言微微一笑，理直气壮道：“我有钱。”
　　三十三天擂台之外顿时寂静一片。
　　而直播间里，各个观众们与有荣焉。
　　南山公墓苏沐秋：“没错！！想不到吧！！！主播就是很有钱！！！”
　　三苏苏不苏：“看见没有！！这些法宝！！！里面肯定有我的一份！！！我可是主播的粉丝榜前十！！！无敌自壕脸~”
　　misase：“感谢周天平台，感谢各位观众，没有大家的努力，就没有主播的今天……”
　　在一片乱纷纷的弹幕里，沈清宴优哉游哉地打开了被遗忘了很久的平台商城，看了一眼最上方的法宝售卖。
　　“万万没想到，我都已经打了一场擂台了，新的法宝居然还没有刷新出来，你们平台的库存还需要更多的改进和扩容啊。”
　　他语重心长地对客服系统道。
　　客服系统：……
　　“主播你搞没搞错，你已经把我们筑基期的法宝库存全都买空了好吗！”
　　系统忍无可忍地说：“正常情况下主播都是要攒很久的积分才能买到相应等级的法宝的！筑基期的法宝价格又不低，正常人最多买上三五七个就很够用了！！谁会像你这样啊！！！筑基法宝在修真界里也是很值钱的哇！！！”
　　“很值钱吗？没感觉出来。”
　　沈清宴看了一眼刚刚刷新出来的法宝标价，又看了一眼自己天文数字一般的积分，随手把新出的法宝买到空货，那积分居然都还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系统的光球脸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沈清宴关上平台，抬起头看向依旧一片寂静的云天之上，微微含笑问道：“请问我可以开始下一场了吗？”
　　沉默。
　　沉默。
　　偌大的云层上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良久，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道：“用这么多法宝，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规矩？为什么不合规矩？！你们的亲戚子女参加仙缘大会时用着各种各样的法宝就是规矩，有其他人用了更多更好的法宝就是不合规矩？！我倒是想问问，这天下间什么规矩才是规矩？莫非不合你们意的规矩，就统统不是规矩？！”
　　不等沈清宴开口，云天之上的薄云意便冷冷问，他身上有凌厉的剑意一闪即逝，仅仅是这么一问而已，面前的云层便被骤然剖为两半！
　　刚刚发问的那一名修士自诩也是化神，却在薄云意的这道剑意之下心生怯意，竟然连争辩也不敢争辩上一句。
　　薄云意冷冷扫视了周围一圈，见再无人发话，便径直转向沈清宴，自顾自道：“继续。”
　　沈清宴向他微微颔首，踏上了第二重天的擂台。
　　然而等了许久，却都不见有人上场，沈清宴疑惑地抬头望去，却见一道人影匆匆飞向云天之上的那群大佬们，低声说了几句后，那几个元婴化神的各派长老真人眉头便皱得如同铁锁一般，似乎是议论了许久，才终于有一个元婴真人直起身来，冷冷说道：
　　“第二场，东阳散修王一鹏弃权，广平城散修沈清宴胜！”
　　顿时，擂台下的人群中一片哗然。
　　“弃权了！这人居然直接弃权了！”
　　“还要不要脸皮！”
　　“沈清宴的法宝虽多，但他只是筑基，神魂不强，定然不能操纵如意，不可能完全没有破绽……”
　　“连尝试也不敢尝试，简直是丢尽了我东阳散修的脸！”
　　四下里响起了一片对这“王一鹏”的骂声，但无论他们如何骂法，这王一鹏依旧是不肯出来。
　　不仅是他，就连接下来的那些本应守擂的修士们，也没有一个愿意在这么多法宝的碾压之下出场。
　　第三场，第四场，第五场……
　　沈清宴的脚步居然直接从第一重天的擂台之上，一直踏到了足足第七重天！
　　整整六个擂台的修士，没有一人出现！
　　“孬种！！！废物！！！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了喝骂声，沈清宴循声望去，正看见许阳隐藏在人堆深处，脸色苍白地向着周围跳脚大骂：
　　“他有这么多法宝又怎么了？？又不是有了这么多法宝就可以无敌！！法宝多了根本就不能自如操控，而且操控法宝是需要灵力的！！法宝越多，灵力的损耗就越大，对神魂的消耗也就越严重……”
　　“你们傻不傻！！拖啊！！！只要能够多拖一会儿，根本不用你们去和他打，沈清宴自己就要被众多法宝吸成人干了！！！”
　　许阳说完之后，正要匆匆往人群之外跑，沈清宴的声音忽然传来，像是一枚钉子似的将他牢牢钉住了。
　　“我说是谁对同时使用诸多法宝的心得如此了解呢，原来是许阳许道友啊。”
　　“既然是你，那就难怪了，谁不知道您初赛之时就是靠着诸多法宝打败对手才闯入复试的？怎么样，我沈家的宝物用着可还顺手？”
　　不等许阳回答，沈清宴便冷笑一声：“哦，是我问错了，想来法宝还是不够顺手的。不然许道友为何要在擂台之上，将我沈家的法宝一一自爆损毁？”
　　沈清宴立在第七重天的高台之上，目光冷冷地望着许阳，那眼神中不包含一丝多余的情绪，就像是锐利的刀剑一般，刺得许阳脊背微微发麻。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是许阳，我也根本就没有用过什么沈家的法宝……”
　　许阳根本连身都不敢转，只一步一步地往人群外退，边退边说：“下一擂的擂主呢？还愣着干什么？都快上啊！这擂台上的人可是沈清宴！只要打败了他，你们马上就可以名扬天下了！”
　　“名扬天下？”
　　沈清宴轻轻笑了，他径直问许阳：“我记得你也闯入了复试，想要继续向前走，就必须要打败这些擂台的擂主方可。反正早打晚打都要打，为何不干脆现在便打？”
　　“你只要成为剩余诸天任何一擂的擂主，我要踏过这三十三重天就必须要过你这关，你完全可以趁机践行一把你的战术！”
　　“不是说只要拖时间就好？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亲自来做？站在擂台上的我可是姓沈名清宴啊，道友你可是亲口说过，只要打败了我，你就立马可以名扬天下！”
　　许阳想也不想，立刻喊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都说了我不是许阳！我根本就没有闯入什么复赛，我来仙缘大会，只是想看看热闹而已……”
　　“嗯？不对啊？”
　　沈清宴还没有说什么，擂台下的人群中便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这位道友，你是不是许阳这我并不清楚，毕竟许阳此人我不但未曾见过，甚至连听说都未曾听说。但你说你没有闯入复试，来仙缘大会只是看热闹？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见你腰间，分明佩着属于复赛选手的玉佩？”
　　此言一出，许阳神色顿时大变，下意识往腰间伸手，想要把玉佩直接取下。
　　然而他的动作再快，又如何能有其他人的眼神快？不等他的手摸到玉佩边缘，周围的人群便猛然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对啊！”
　　“没错……”
　　“他的腰间确实是有着玉佩……”
　　一道道目光向着许阳扫来，目光中满是不信任与狐疑，许阳从未被这样多怀疑的目光注视，一时间居然手足无措，直接僵在了那里。
　　“喂，你这小子，为什么要这样说谎？”
　　更是有一名身材壮硕的大汉挤开人群问他，许阳的身躯一抖，哭叫道：“爹……”
　　随着他的目光，沈清宴很快就发现了人群之中改变了装扮的苍虬子，苍虬子心中暗骂一声，若不是当着众人之面，他恨不得把许阳直接拍进地里。
　　“大家勿怪，大家勿怪，犬子初次上场，有些紧张过度，我这就给他一些安神定心的药！”
　　苍虬子这样说着，匆匆越过人群，拽着许阳就要往拱桥上走，没走两步，却被洪文明领着一群南二十三巷的街坊领居，牢牢地堵在了拱桥之外。
　　“哟，这不是苍华派昔日的掌门大人吗？”
　　洪文明一张胖脸上堆满了和气的笑，肥嘟嘟的身子却牢牢地横在二人面前，动也不动半分：“洪某人虽然不才，曾经却也在苍华派中修习过一段时日，许久不见掌门大人，不知掌门大人近来可好？我们一同叙叙旧如何？”
　　洪文明本身仅是筑基，但陪着他前来的那些南二十三巷的店主们最低也有着金丹修为，元婴、化神加起来约有六七之数，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化神后期之人。这些人与洪文明一起目光炯炯地望着苍虬子，苍虬子沉默半晌，最终收回了指尖那一寸欲要喷薄而出的灵力。
　　“叙旧自然可以，只是不宜在路口处阻碍人家行踪，不如我们重新找个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许阳不动声色的后退，然而还没有退上几步，就感到身后出现了数十道深浅不一的气息。
　　“这位老人家说得是，在路口阻碍通行的确不好。”
　　广平城的城卫首领宁孟带着一行人站在苍虬子身后，神色冷肃地命令道：
　　“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到一处安静的角落说话！不要堵在这里站作一堆，影响了大会上的他人出入！”
　　说着，不顾苍虬子和许阳两人的挣扎反对，城卫和南二十三巷的两拨人便一前一后地夹着他们走了，很快就将二人带到了一个戒备森严的角落——这里的确是十分安静，抬起头就能在斜上方看见半空中那些各门各派的大佬！
　　苍虬子彻底安静了。
　　许阳面色惨白，仰头看着上方的擂台处，口中喃喃地说着些什么，却根本就不成语调。
　　沈清宴居高临下地扫了二人一眼，对着宁孟与洪文明等人略一点头，便纵身跃入了第八重天的擂台。
　　“第八重天的擂主在吗？”
　　云天之上的一名玄天门的长老开口问，他用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不见有一人出面，便将问题又重复了三次。
　　三次之后，整片云层之上依然寂静如死，第八重天的擂主就如同消失了一般闷声不吭，玄天门的长老见怪不怪地点了点头，开口便道：
　　“第八场，北朔散修冯去非弃权，广平城散修沈清宴——”
　　“慢！！！！”
　　玄天门长老口中的那个“胜”字还没有说出口，擂台下的人群之中便忽然跳出一个人来。
　　那人身材矮小，弯腰驼背，膝上腿上贴满轻身符，手中更是拿了不少法宝符咒，一看便知做好了十足准备。
　　玄天门长老听到声音，目光在那人的身上扫视一圈，又仔细对了对手中玉简，疑惑道：“你是北朔散修冯去非？你是吃了什么丹药灵草么？好好一个身高八尺的昂藏汉子，怎么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那人闻言微微一僵，随即满脸堆笑道：“上仙您误会了，小人不是冯去非，小人是……”
　　他还没有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玄天门的长老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既然你不是冯去非，上这第八擂来是要作甚？人家正挑战三十三天呢，这种时候莫要捣乱！下去下去，这一次权且记下，再有下次，小心我以扰乱秩序之罪办你！”
　　身材矮小的那人用力咬了咬牙，仰起头来大声说：
　　“上仙您为何要说我是扰乱秩序？仙缘大会明明有着规矩，复试时可以任选一座擂台挑战，如若获胜，便可留下成为擂主……”
　　“第八擂的擂主既然不在，我挑战时应当算我自动获胜！您应当让我成为新的第八擂擂主，挑战这姓沈的修士才对，又怎么能说我是扰乱秩序？”
　　这一番话被他说得理直气壮，玄天门的长老听了，也不由得稍稍一愣。
　　“规矩是有这样的规矩……”
　　他说着，长长的白色眉毛轻轻地皱了起来：“可是你上台的时间却根本不对！”
　　“如今沈清宴先上台来挑战，第八擂擂主是在他的面前弃权！虽然我话还不曾说完，但他此刻分明已经获胜了，你这时方上台来，又如何能够挑战沈清宴？”
　　玄天门长老这番话说完，分明是打碎了此人全部希望。那身材矮小之人看上去却丝毫也不气馁，只追问道：
　　“既然如此，要是我在沈清宴之前挑战第九擂擂主，并且获胜，那我是不是可以成为新的第九擂擂主迎战沈清宴？”
　　“应当是可以的。”
　　玄天门长老十分谨慎地说。
　　那人见此，抬起眼在云天之上的诸多大佬身上扫视一圈，见无一人出言反驳，便俯身向上方行了一个大礼，干脆利落地跳下了第八重天的擂台。
　　沈清宴的目光顺着那矮小之人的背影一路远去，很快就看见他跑到了一名衣着华贵的修士身边。
　　前者恭恭敬敬地伏下！身子，垂头和那衣着华贵的少年修士说了几句什么，少年修士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手一挥，便又有数名腰佩玉佩、进入复赛的修士越众而出，接二连三地跳上了擂台。
　　从第八重天处一眼望去，擂台之上一路站了足足十数人，每一个人都如同那身材矮小的修士一般，膝上腿上贴满价值不菲的轻身符，身上更是穿戴得全是宝物，沈清宴眯起眼细细打量了片刻，很快就注意到那些人身上穿戴的宝物，基本上都是以鸟羽之类为基……
　　“投机取巧。”
　　上空的薄云意冷冷嗤笑一声。
　　擂台下方的议论声再度响了起来，有些人盯着那衣着华贵的少年修士细看，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那少年人看上去好生面熟！”
　　“那不是合欢宗掌门的小儿子吗？怎么？他也来参加仙缘大会？”
　　“嗐，看他那财大气粗的样子，听人说他是合欢宗掌门和白鹿书院某讲师的私生子……看样子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那少年十分坦然地带着一身五色斑斓的法宝慢悠悠顺着擂台一路往后，直到了那些无人占据的擂台之时，他才慢吞吞地抬腿爬上其中一座。
　　沈清宴的前方，有着十多个刻意穿有轻身法宝的修士。
　　在那十多个穿着轻身法宝的修士之后，则是那名衣着华贵的少年。
　　根本就不用过多的思考，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大家就意识到了这少年是在作何打算——
　　“作弊！！这根本就是作弊！！！”
　　擂台之下有人忍无可忍地大声喊：“这合欢宗的少年修士分明是故意的！哪里能有这么巧的事？沈清宴刚刚要来打这三十三重天，他那边就准备好了十几个用来消耗对方灵力的人……”
　　“我看这些人的数量，分明就是为了仙缘大会准备的！”
　　“这十多人一人打一个擂台，打完之后这少年修士再上场打他们……你们合欢宗怎么能这样做呢！不要脸皮！厚颜无耻！”
　　“哎，这位道友，话可不能这样乱说。”
　　那华贵少年一摆手中折扇，笑嘻嘻地道：“你说得什么作弊？我可是半分都不知情！”
　　“这些人与我都是好朋友，我突发奇想要与沈清宴沈道友斗上一斗，他们出于对我的友谊，肯伸出手来帮我一把，圆我这个大梦而已。你们污蔑我还可以，污蔑我的朋友，我可不会与你们干休哦？”
　　他说着话，脸上还带着一些笑意，身上的气势却徒然压出，引来擂台下的一阵低呼：
　　“筑基五重天！”
　　“居然是筑基五重天……”
　　在这仙缘大会里，筑基五重天可说是碾压诸人！本来参与仙缘大会的人，能够筑基的就是少数，其中筑基一二重天的又占了大多数，筑基五重天……虽然还不能说是笑傲仙缘大会，但得到进入仙门的名额，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虽然还有人说着“筑基五重天也不能找人作弊”一类的话，人群中原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却已经渐渐消失了。
　　那少年见此，往沈清宴的方向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
　　“加油。”
　　他用口型说：“可千万别在之前就被我的好友打败了哦？”
　　沈清宴的直播间里顿时起了一片骂声。
　　笨笨瑜：“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厚颜无耻！不要脸皮！”
　　白衣出江：“这人明显是故意的嘛！就像刚刚那人说的一样，这十几个人肯定是要帮着他作弊的……筑基五重天，筑基五重天就一定能赢了？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十几个人就是他爹妈给他上的一道保险……”
　　三清：“妈的，好气啊！！！本来主播要一路打上三十三天就很不容易了，居然还有这种人出来捡便宜！！”
　　在这片乱纷纷的骂声里，沈清宴的面前忽然有一道烟花绽开。
　　分明已许久不见的土豪，居然在此时此刻再一次出现在了沈清宴的直播间里。
　　伴随着久违的打赏，接连数道金光闪闪的弹幕在直播间的上方飘过。
　　“大家不用着急，我们应该相信主播。”
　　土豪这样说着，语气十分笃定：“主播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选择要踏过这三十三重天，他定然就已经做好了遇到筑基五重天甚至更高等阶敌人的准备。”
　　“换句话说，即便这三十三座擂台上都站满了敌人，每一个敌人都是筑基九重天，主播也肯定是有着心理准备的！靠着诸多法宝威吓对手就能一路踏过三十三重天？也许世界上有些人可能会这么想，但我相信这么想的人里绝对不包括主播！”
　　“前面的几座擂台无人对敌，其实已经算是意外之喜，如今不过是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罢了，大家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他的话说完，直播间里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才有观众语气微弱地指出：“土豪哇，如果你不要一边说话一边给主播打赏灵丹法宝什么的，那我们可能会更不担心一些……”
　　随着这道弹幕同时出现的，是直播间里土豪打赏接二连三的刷屏：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筑基期法宝——千星刀！”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筑基期法宝——雪凤灵甲！”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四品灵药——月灵丹！”
　　……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要不是系统反应及时，将直播间里“是否立刻领取实物打赏”的“是”改成了“否”，沈清宴恐怕不得不向着仙缘大会之上的所有人解释，为什么会突然有如此之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从他身边的虚空里蹦出来……
　　面对着其他观众的质疑，土豪十分淡定地回答：“不担心是一方面。从另一方面来说，主播的准备越充足，小溪里翻船的可能性不就越小？”
　　落雨思情：“土豪你……承认自己也很担心主播就这么难嘛（狗头）（狗头）”
　　Ivy：“什么叫口嫌体正直，我今天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沈清宴看着这些弹幕，不由得轻轻一笑。
　　“多谢。”他低声说：“不过……这仅仅只是所谓的三十三重天而已……”
　　“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们可是要一起征服三界的啊。”
　　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沈清宴脚下轻轻一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居然从第八重天的擂台之上，直接站上了第九重天的擂台！
　　“天呐！！！”
　　“这是怎么回事——”
　　擂台下的人群里响起了一阵惊呼，连云天之上的大佬们也忍不住站起身来，神色惊愕地望向沈清宴——
　　“缩地成寸！”
　　白鹿书院那名身份相当于真人的讲师低声喊道，甚至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惊容：“怎么会是缩地成寸？”
　　“这样的境界……理应是元婴之后的大能才会有的……”
　　玄天门的长老脸上也满是震惊。
　　“理应理应，在有些人的身上，却从来都用不到这个理应。”
　　来自自在庵的老尼喃喃道，她第一次睁开双眼，一双本应清澈的眼中满是白翳，但她就像是能透过那层白翳看见事物一般，定定地望着沈清宴：“多少年来，贫尼不曾见过这样的天纵之才了……”
　　云天之上，擂台之下，充满了惊愕与不可置信的目光，唯有薄云意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他本应便是如此璀璨夺目。”
　　“若不是苍华派鼠目寸光……”
　　薄云意垂眼，冷冷地向着苍虬子的方向一瞥，苍虬子霎时间浑身一震，像是被剑刺伤般，接连退后了数步。
　　明明是因为他的缘故，擂台四周陷入了一片纷乱，而纷乱中心的沈清宴却只是立在第九重天的擂台中央，向着前方神色惊疑不定的那人微一点头：“准备好了吗？”
　　“我这边，随时都可以开始。”
　　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自己展露出缩地成寸的那一瞬间，华贵少年的脸色立时变得极其难看。
　　“缩地成寸！沈清宴！他才只是个筑基二重天，怎么可能会缩地成寸！”
　　华贵少年愤怒地自言自语着：“明明要到了元婴之后，有了与天地交感的境界，才有那么一丝丝可能悟出这缩地成寸……他才只是筑基二重天啊！天地交感？我娘都没有这么厉害！”
　　“这下怎么打！”
　　“拖？拖得过吗！和一个会缩地成寸的人玩你追我逃？！就算我那些随从的轻身术再怎么高明，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他！”
　　“作弊！这是作弊！这人肯定不是筑基，说不定是个夺舍的老怪……他一定是在作弊！”
　　话说到最后，华贵少年的声音已变得十足悲愤，但他分明又已经上台，现在下去便意味着直接退出了比赛。思来想去许久，他只能重重一跺脚，咬牙坚持着站在擂台上，眼睁睁看着沈清宴轻而易举地越过一个个擂台，一路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不得不说，虽然华贵少年的行为有那么几分可耻，但他的眼光与判断却是极准确的。
　　本来沈清宴催动那万千法宝的洪流时，便已经是不可阻挡之势，直面其锋万万不可行，唯一可行之举，也就是如同许阳当时所说一般，借着三十三重天的擂台能够变化万千的机会，以灵活巧妙的身法四处躲闪，拖到沈清宴灵气不足为止！
　　念及沈清宴有如此之多的法宝，身上必然也有数量不少的丹药，华贵少年甚至不惜暴露底牌，让母亲给自己安排的“保险”们尽皆上场，尽可能多地消耗沈清宴，为自己一举击败他做好准备……
　　华贵少年自以为自己如此安排当可说是万无一失了。
　　他甚至有些担心自己安排的人数太多，让沈清宴消耗得太快，不等到了自己面前便已认输出局，特意嘱咐了随从们几句，让他们千万见机行事……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沈清宴这个妖孽，居然在筑基期的修为就已经领悟了缩地成寸！
　　“没法打啊！这根本就没法打啊！”
　　华贵少年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座座擂台，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苦：
　　每当那些随从们想要借着法宝和符篆之类的闪躲之时，沈清宴便会不断缩地成寸，紧紧追在他们身后数尺处不放；而假如他们放弃躲闪，想要回身与沈清宴拼死一战，沈清宴便会衣袖一振，放出他那漫山遍野的法宝，直接把妄图死战的那人碾成渣渣……
　　跑吧你跑不过，拼吧你也拼不赢，怎么打？这种局面你究竟怎么打？！
　　也许有别的什么牛逼闪闪的天才能够想出克制沈清宴的方法吧……但反正华贵少年是想不出来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沈清宴越来越近，只能全心全意地祈求对方脑子犯傻，出门的时候只带了法宝没带灵药，等灵力或者神魂之力耗尽让自己能够有可乘之机……
　　然而就这么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也在沈清宴拿出一只打开之时便灵气四溢的储物袋后灰飞烟灭了……
　　“怎么会有这么浓的灵气！”
　　华贵少年毕竟是见多识广，在辨认出那储物袋中的灵气浓度时就已经心生绝望：
　　“我娘之前给过我一只装满灵药的储物袋，其中灵气也只有他这储物袋的不足三成……娘亲给我的储物袋里可都是七八品的丹药啊！他这袋子里究竟装得都是什么？为什么灵气能这么浓？！”
　　在这华贵少年之前渡过的那些年月里，他以为自己已经很牛逼，很壕，很有财有势，几乎能够称作壕无人性了……但直到了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什么才是真正的壕无人性！
　　“还有五座……还有四座……还有三座……”
　　在华贵少年越来越绝望的呢喃声中，沈清宴轻而易举地碾压了他那些寄予厚望的随从们，一步踏过最后一座擂台。
　　“第二十二场！华月国散修唐无忧，对战广平城散修沈清宴！”
　　终于，在云天之上那声若洪钟的声音中，华贵少年脚下的擂台开始如同前二十一座擂台一般扭曲、延展。几乎是眨眼之间，原本四四方方的擂台就扩展成了一处碧草连天的平原。
　　原本打定主意想要依托擂台环境和沈清宴进行一番消耗战的华贵少年：……
　　沈清宴站在不远处轻轻一笑，对他道：“借道友吉言，在下确实没有被您的好友们所打败。”
　　“……”
　　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唐无忧脸上的神情愈发哀怨了。
　　沈清宴见此向他点了点头，抬起手刚刚要衣袖一振——
　　“等等！！！你别动！！！”
　　那名叫唐无忧的华贵少年忽然大喊道，他神色警惕地望着沈清宴：“你之前的比赛我都在看着！你这个动作就是要振衣袖了吧！衣袖振完，你那漫天法宝就都要出来了吧！”
　　“没错。”
　　沈清宴大大方方地点头：“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唐无忧使劲儿地摇起脑袋：“没有问题！没有问题！这里面绝对没有问题！”
　　一边说，他一边悄悄地往后挪着步子，自认为挪到足够远后，唐无忧便猛然向擂台外一跃，大喊道：“弃权！！！我弃权！！！这沈清宴根本就是在作弊啊！！！他都会缩地成寸了，还来什么仙缘大会啊！！！”
　　在他满怀愤怒的那喊声中，沈清宴轻轻挑了下唇，看也不看地从半空中一掠而过，直接越过后十一座擂台，站在了第三十三重天的擂台之上。
　　“我知道按惯例是该一个个擂台地打过来的，但我一路过来已经耽搁了许久，如今实在是不想再拖延时间。”
　　说着，沈清宴抬眼看向云天之上：“五大仙门的诸位道友，若你们要与沈某一战，便一起来吧。”
　　“以此一战，决今日之胜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冬投喂的火箭炮~~妈呀居然是火箭炮爱你么么么哒！！！
　　感谢白衣出江投喂的手榴弹~~~都眼熟你了呢快来让我么一个qvq~
　　感谢23344059投喂的地雷~~~给你一个超大的亲亲=3333333=
　　感谢墨璃、公子靡、念念叨叨、源源、干瘪的橙子?、oyyk灌溉的营养液~~在你们的灌溉下今天的我也是如此粗♂长！
　　啊啊啊生死时速！！！
　　我居然能够在12点前码完更新，不可置信……


第44章 
　　擂台四周有一瞬间的寂静。
　　随即便是满耳哗然。
　　“一次打完五大仙门的十一名守擂者？！”
　　“这沈清宴怕不是失心疯了——”
　　很快就有人开始冷笑：“不过是仗着自己法宝犀利而已！若是禁了他使用法宝,我看他还能不能这样嚣张？”
　　“你确定你要一次打十一人吗？”
　　云天之上的玄天门长老沉声问，他一迈步跨到了沈清宴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也许你只是一时口快,我可以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我确定。”
　　沈清宴的声音并不大,音调却很稳,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与犹豫。
　　玄天门的长老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清宴：
　　“……那便如你所愿。”
　　这句话的余音尚自未散，玄天门长老的面容忽然间便变得模糊不清。
　　脚下的方正擂台忽然间开始疯狂地绵延、伸展,耳边有空茫的风声流过，沈清宴垂下眼,看见脚下有茫茫松涛波澜般起伏。
　　——三十三重天的这座擂台,原来幻化的是一片苍茫林海。
　　台下的华贵少年见此狠狠跺了下脚，懊恼地对自己的随从道：“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与一望无际的草原荒漠相比,苍茫林海无疑更加有利于游走闪躲！而且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与沈清宴对战的修士，可是有足足十一人……
　　纵使他可以缩地成寸又怎么样？缩地成寸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眨眼间走遍整整十一处地方！
　　纵使他有万千法宝操控又能够如何？当你全意进攻一人之时，便正是其他十人的机会！
　　只要他们能够及时分散开来，沈清宴就不可能将他们一击而败！
　　许阳猛然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
　　三十三重天,沈清宴独自立在苍茫林海之上。
　　除却耳边起伏的松涛之外,四下里一片寂静无声。
　　这是一片纯粹幻化出来的幻境,没有鸟鸣，没有虫声，更加不会有狼啸虎吼。
　　只有玄天门长老声音在极辽远的云天之外响起,也许是加了法术的缘故，那声音响亮如轰轰雷鸣：
　　“双方选手入场——”
　　紧接着，天边便接连划过十数道流星。
　　与其他人所以为的不同，沈清宴并没有立在原地等待着那十数道流星降下，而是直接衣袖一振，将漫天法宝化作一道璀璨长虹！
　　仅仅是“长虹”的尾端稍稍一扫，高大松树三尺以上便尽皆化为齑粉，空留下方圆百米的光秃秃树桩。而“长虹”的另一头则在似有若无的震荡咆哮中穿空而过，直接扑向天边那十数颗“流星”中的身影！
　　“阿弥陀佛！”
　　只听得一声禅唱，原本空无一物的松涛之上忽然有天花乱坠，海碗大小的优昙婆罗旋转纷飞，沿着奥妙的轨迹来回舞动，轰然拍来的法宝洪流居然被这漫天飞花硬生生遏止住势头，一时间再不能前进半分——
　　“自在庵。”
　　沈清宴勾起一个微笑，他五指向下蓦然一点一捺，如龙如虹一般的法宝洪流徒然间散为数道，拧在一处钻头般狠狠一搅，漫天纷飞的优昙婆罗便尽皆粉碎！
　　朔风翻涌，挟裹着白色的优昙婆罗花瓣在林梢之上四散纷飞，像是一场看不见尽头的风雪。
　　而在沈清宴衣袖轻拂之间，这场看不见尽头的风雪猛然一滞，呼啸着向着身后的流星席卷而去。
　　三十三重天的擂台之上刹那间漫天皆白，唯独沈清宴足踏长虹俯冲而下，衣袖轻飘，如卷千堆雪。
　　忽然，沈清宴眉尖轻挑，低声问道：“云浮山？”
　　回应他的，是万千风雪的缝隙之间，有一道清亮的剑光乍然生起。
　　那剑光没有任何颜色，完完全全地晶莹透明，纯净澄澈如水。
　　如水的剑光横越过万千风雪，简简单单地一剑刺向沈清宴。
　　这一刺，沈清宴的眼前，似乎有茫茫大河波浪倒卷！
　　万千片灌注了灵力的优昙婆罗花瓣连一眨眼的时间都没有支撑住，就在那剑光的威势之下转瞬被碾为碎末！
　　“这一剑是不是打偏了啊！”
　　“要打能不能瞄准一点，打碎花瓣能够有什么用……”
　　擂台外隐约有观众的叹息声响起，然而这些话语的余音还未散，那些散碎的花瓣粉末便徒然齐齐一震，悬浮在沈清宴的身周，形成了一座庞大的半透明的阵法！
　　有玄奥的光华自组成阵法的花瓣粉末上挨个亮起，几乎是转瞬之间，沈清宴原本轻飘飘踩在云端的足底便骤然一重，漫天盘旋飞舞的法宝刹那间灵光黯淡，噼噼啪啪地如雨而落……
　　而那十数道流星中的身影则趁着这个机会，安然落地。
　　“这个是隔绝天地灵气的阵法！”
　　在看见万千法宝自空中坠落的瞬间，擂台下的许阳看见这一幕，一扫之前颓废的神色，又惊又喜地连声喊道：“沈清宴这次输定了，沈清宴这次输定了！！！没有灵气，他怎么使用法宝……隔绝了天地，我看他如何缩地成寸！”
　　“五大仙门不愧是五大仙门！聪明！！实在是十足十地聪明！！！”
　　“阵法么……”
　　沈清宴一踏树梢松枝，无声无息地落在满地松针上，微微地蹙了蹙眉。
　　沉默片刻后，他轻声说道：
　　“五大仙门中自在庵以清静佛法闻名，白鹿书院修的是一腔浩然正气，玄天门号称万法之宗……想来今日设下阵法困我的，当是以推演符阵闻名的太虚派了。”
　　“其实我很明白一点，五大仙门中除却云浮山可以心念引动剑气之外，不管是自在庵、玄天门、太虚派还是白鹿书院，所施展的功法都一样要以灵气为基。”
　　“你们以阵法隔绝天地灵气，束缚住的不止是我，也包括你们。”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光华暗淡的宝剑，锋利的剑尖斜斜指地。
　　“……不过在下得提醒你们一句，如果一个人的境界比旁人高出许多，他的神魂强度也必然要远远强过他人，就算碍于某些原因暂时不能够沟通天地，对周围事物的感知也会比普通筑基强出少许。”
　　沈清宴手腕忽地一抖，雪亮的剑尖之上便绽开了数朵鲜艳的血痕：
　　“……若只是贴一道隐身符便想围攻过来瞒天过海，恕在下认为这并不可行。”
　　随着几点血色梅花溅出，沈清宴面前的虚空隐隐传来一声闷哼，白蓝色的云天之上那犹如钟鸣般的声音徒然响起：
　　“白鹿书院弟子赵柯，出局！”
　　——还有十人。
　　沈清宴在这声音还在天空之上回荡的刹那，便已然匆匆转身。
　　就在赵柯出局的同一时间，斜后方的松林内有一道气息徒然外泄。
　　虽然只是片刻间便已收敛，却已经被沈清宴所敏锐捕捉。
　　几乎在那道气息外泄而出的刹那，沈清宴便猛然抬起手来，储物袋中数百道符咒如雪花般飘洒而出，“轰隆隆”落在斜后方的莽林之上，整片三十三重天的空间中顿时传来一阵轰鸣！！！
　　“惊雷符！！”
　　“这么多惊雷符！！！”
　　有惊呼声隐约自擂台之外响起，随着沈清宴催动丹田内仅余的灵力在如雪纷飞的惊雷符上飞快掠过，无数道闪电接连自虚空之上狠狠打下，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沈清宴斜后方的那一片浓绿，顷刻间就化作了燃烧着烈火的焦黑！
　　数道身影接连自那片烈火中冲出，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松林间落了满地的法宝便已经在落雷声中徒然升起。
　　“阵眼破了——”
　　许阳近乎呆滞地喃喃。
　　五颜六色的法宝洪流如同咆哮着的巨龙一般，仅仅是向下一个俯冲，方圆数里的高大松树尽皆被斩为两截！
　　在“轰隆隆”倾倒的无数松树间，原本藏身于林中的修士们避无可避，十道强弱不同的气息接二连三地升起，在粉碎掉头顶倾轧而来的断木同时，沈清宴的神识已经将他们一一锁定！
　　——随即，沈清宴脚下一步踏出，漫天飞舞的法宝如虹桥越空。
　　沈清宴自这彩虹的一端飞掠而去，一个气势古朴的阴阳八卦盘在这巨虹的另一端徒然摊开，无数大大小小的文字符号在八卦盘上闪烁。沈清宴稍稍低头看了一眼，笑道：
　　“这位是太虚派的道友？”
　　随着“轰”的一声爆鸣，那一个沧桑古朴的八卦盘被法宝的洪流撞碎为漫天灵气！
　　玄天门长老有如洪钟般的声音徒然在半空中响起：
　　“太虚派弟子王志远，出局！”
　　——还有九人。
　　沈清宴敛袖收起漫天虹影，再度踏出一步。
　　“咚！咚！咚！”
　　木鱼声急促地响了起来，随着隐隐的念诵声，松林一角徒然有佛光普照。沈清宴足尖轻轻一点，无数道法宝的光影如同洪流一般呼啸着涌动，向着遍地的金色佛光猛然席卷而去，刹那间佛光便被万千数之不尽的法宝所吞没。
　　“抱歉，不得已毁了您的法器。”
　　沈清宴头也不回地在林梢之上飞掠而过，只听得“噼啪”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响，法宝的洪流轻而易举碾碎了木鱼。
　　“自在庵弟子慧觉，出局。”
　　云天之上观战的老尼沉默着闭上了一双满是白翳的眼睛。
　　——还有八人。
　　沈清宴阖目稍稍感应了片刻，紧接着便又是一步踏出。
　　一道玄之又玄的气息顷刻间自松林之间生起，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转瞬便阴霾遍布，黑漆漆的乌云沉重地压在林梢上，云中“噼噼啪啪”的闪过无数道细小的闪电。
　　有几条身躯庞大的雷龙自乌云之中生出，几乎是出现在乌云中的一瞬间，这些雷龙便毫不犹豫地将长长的龙身一弓，径直扑向沈清宴！
　　沈清宴指尖轻点，法宝洪流中眨眼便分出数道，分别迎向一只狰狞雷龙。
　　如汤沃雪般，乌云之中的雷龙一条接一条，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法宝洪流碾碎。
　　在最后一只雷龙被碾成漫天电弧的刹那，那一道如龙如虹的法宝洪流也已经在林间呼啸而过，林梢之上涌动的乌云有刹那的停滞，随即，化为纷扬而落充满灵气的雨。
　　“玄天门弟子姚紫璇，出局。”
　　——还有七人。
　　看到自己门下的弟子被轻易淘汰，玄天门长老声如洪钟的声音里似乎也有着一瞬间的怅然。
　　然而沈清宴和他的法宝洪流没有丝毫迟疑。
　　连片刻的停顿也不曾有，沈清宴便再度一步踏出。
　　每一步踏出，就是一件法宝或者法器被粉碎。
　　每一步踏出，便会有一个五大仙门的“天之骄子”黯然出局。
　　无可抵挡，无可阻御，无可逃避！
　　几乎是转瞬之间，五大仙门在擂台之上的弟子就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数人。
　　眼看着沈清宴就要挟雷霆之势将他们一一淘汰，数道身影忽然自莽莽林海间暴起。
　　在意识到继续逃跑下去只会被逐个击破之后，那几名弟子不约而同地悍然出手，他们当真无愧于五大仙门的名号，不出手时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剑光、术法、太极八卦……
　　四面八方都有极为强悍的威压来袭，沈清宴的法宝洪流或者可以碾压其中一二，但无论如何，不可能全然挡避！
　　就在这极为危急的瞬间，沈清宴的唇边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意。
　　“来得正好。”
　　下一刻，他宽大的袖口便悄然一振，整个三十三重天的擂台之上，徒然降下漫天晶莹的光影！
　　澎湃的灵气几乎要将毛孔堵塞，这样充沛的灵力之中蕴含的将会是怎样的威力？
　　在向着沈清宴袭来的数道身影间有超过半数想也不想，便将打出的法宝术法匆匆收回，径直打往云天之中，希望能稍稍阻挡一下沈清宴的攻势——
　　然而令所有人意料不及的是，那浓郁至极的灵气竟然是一穿即透！
　　“哗啦啦”漫天光影洒落，灵石的碎屑从云天之上飘飘洒洒，落了下方的修士们满头满身。
　　……沈清宴衣袖一振时洒出来的竟不是什么法宝符篆，而是徒有灵气的晶莹灵石……
　　“不好！！！”
　　“上当了！！”
　　五大仙门的弟子们脸上刚刚浮现出错愕与恍然的神色，沈清宴便已经一步迈出。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一点，漫天的法宝洪流便如海啸般翻卷。
　　眼看着无数闪耀着光华的法宝在松林之上轻易碾过，擂台下目睹着的观众们心中同时掠过了一个词汇——
　　摧枯拉朽。
　　沈清宴缓缓放下手。
　　苍茫林海在他的脚下闪烁、破碎，重新化为一座四四方方的擂台。
　　云层之上隐隐有狂风掠过，吹得沈清宴袍角翻飞。
　　四下里一片寂然无声。
　　“他……他竟然当真踏过了三十三重天……”
　　人群中传来的声音低微得近乎耳语。
　　各种各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向沈清宴，不论那目光是仰慕还是惊惧，都不能让他有半分动容。
　　沈清宴高高立在三十三重天的擂台之上，不等五大仙门的人开口说一句恭喜，便径直向着下方的人群冷声喝道：
　　“许阳，出来！！！”
　　顿时，整个偌大的云层上方一片哗然。
　　“许阳？许阳是谁？”
　　“沈清宴不是来参加仙缘大会的吗？为什么要突然叫许阳上台？”
　　有一些不知就里的修士乱糟糟地问着，但更多的人在沈清宴喝出许阳名字的那一刻，便已经瞬间恍然。
　　——沈清宴参加这仙缘大会，原来为的并不是拼求那一线仙缘！
　　擂台之下，许阳的面色瞬间惨白。
　　他的身子摇晃了一瞬，膝盖软得几乎要站立不稳，目光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擂台之上的沈清宴，满心回荡冲撞的就只有两个字：
　　果然！！！
　　果然，沈清宴今日便是为了自己而来。
　　果然，自己的不妙预感并不是全无来由的。
　　许阳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抽搐了一下，他匆匆忙忙地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张玉牌，想也不想便要当场捏碎——
　　“居然想跑？”
　　薄云意的声音冷冷地在他的耳边响起，许阳感到自己的手腕处一阵剧痛，随即他那耗尽资材才好容易得来的保命之物，捏碎后能够一瞬间破空去到万里之外的玉牌，便在许阳的手中化为了散碎的粉末。
　　玉牌碎了，然而许阳却没有能够跑掉，甚至连空间都没有被破开。
　　在虚空之中的波动隐隐传来的一瞬间，薄云意的剑气便已经倏忽而至，轻而易举地将那未成形的法阵斩为两半。
　　而许阳握持着那玉牌的手上，却连皮肤都未曾破损半分。
　　苍虬子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低沉的音色似乎带着一丝阴鹜：
　　“他让你去，你就去！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丢人现眼做什么？难道沈清宴还能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斩杀你不成？”
　　许阳颤抖了片刻，惨笑反问：“他为什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斩杀我？”
　　“他如今已经踏破了三十三重天！就算是沈清宴取了我项上人头，难道这会场之上会有人让他替我偿命？！”
　　“为什么一定是你被取了人头？为什么不能是你取了他的性命？”
　　苍虬子不耐烦地对许阳道：“不要忘记了，你如今也是筑基期！大不了你在上台之前与他约法三章，两方都不许使用符篆法宝……反正按道理这一场比试是补上初试的那次，约法三章这种东西，在初试的时候完全可行！”
　　一听此话，许阳的眼前顿时一亮。
　　“对……对啊……我可以和他约法三章……”
　　沈清宴在擂台之上横冲直撞，不过是仗着手上的法宝犀利而已！若是禁了他使用法宝，自己的机会岂不就是来了！
　　还有他那神鬼莫测的缩地成寸……
　　缩地成寸也是个威胁，这威胁自己绝对不能要！
　　不过这约法三章约法三章，应该是有着三条规定吧？
　　自己这还缺一个呢，要把什么规定塞进去？
　　许阳抿唇思索着，膝盖渐渐地不再发抖，当沈清宴的目光向着自己的方向转来时，许阳便猛地抬起头来，大声喊道：
　　“沈清宴！！你想让我上台决斗可以，但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四下里顿时一片低呼，没有人想到许阳居然不要脸到这等地步，此时此刻还要提什么约法三章……
　　然而对于许阳的说法，沈清宴却丝毫不感到意外。
　　不但没有因此生气，沈清宴反而轻轻笑了。
　　“约法三章？”
　　他玩味地盯着许阳和苍虬子二人，十分好奇似的问：“你要怎样约法三章？”
　　像是没有看见他人鄙夷的目光似的，许阳大声一条条报着，十分理直气壮：
　　“第一，我们争斗时两人都不得使用法宝！！”
　　“第二，我们争斗时两人都不准使用缩地成寸！！！”
　　“第三……”
　　许阳微微犹豫了一瞬，想起上一场阵眼被破时，自沈清宴的袖间绽开的万千雷霆，他便咬一咬牙，斩钉截铁道：
　　“第三，我们两个人里，谁也不准使用符篆！！”
　　许阳的这“约法三章”一说完，沈清宴的直播间里顿时一片寂静。
　　数秒钟后，各种各样的弹幕才如同潮水一般猛然冲出……
　　我钟意你：“妈呀，这许阳真的脸很大了！！！还谁都不准用缩地成寸……他老人家会缩地成寸吗？！”
　　宴颜：“不准用法宝不准用符篆……他当时与人对垒时怎么不这样约法三章哇……”
　　千夜书言：“条件对他有利时就给予保留，条件对他不利时就坚决反对！这许阳真的是很牛皮了（白眼）（白眼）”
　　擂台之下的人群中也随之议论纷纷，随着许阳的一桩桩光辉事迹被科普出来，越来越多人看向许阳的目光或多或少带上了不屑，甚至还有人直接喊道：
　　“你当初自己就是靠着法宝符篆打上来的！现在拼不过别人了就不准用，你这人究竟还要不要脸？！”
　　尽管周围骂声一片，许阳却依旧泰然处之，甚至以退为进道：
　　“要是你不愿意接受这约法三章我也可以理解，但是初赛的规矩就是这么个规矩！我要和人上擂台的话，必须得遵循这约法三章，你如今既然不愿意接受，那我自然是只能忍痛拒绝——”
　　“许阳。”
　　沈清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许阳噎了一下，抬眼望去，却看见沈清宴的唇边噙着一丝冷笑。
　　“这就是你们父子两辛辛苦苦想好的应对方案？”
　　“约法三章，嗯？”
　　沈清宴轻轻一挑眉，几乎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嘲讽。
　　许阳的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他眼睁睁看着沈清宴袍袖一拂，第三十三重天的方正擂台顷刻间再度幻化，眨眼间铺就出一片娇艳如火的桃花林，满眼的粉色如蒸如霞，烁烁其华。
　　而沈清宴轻轻抬手，折下了一枝半开的桃花。
　　“既然你提出要约法三章，那我们不如干脆以桃花为剑。”
　　他淡淡说着，将那枝桃花向着许阳的方向遥遥一指：“我记得你昔日入门时第一样功法就是选得剑谱，如今便让我见识见识，你在剑法之上的长进如何？”
　　许阳紧紧地抿住了唇。
　　“桃花为剑便以桃花为剑，你等着，我这就上擂台来！”
　　说完之后，许阳忽然极为快速地一仰头，将一枚光华内敛的丹药吞入了口中！
　　随即，他的口中便发出了一声痛呼——有一道旋风徒然从平地里生出，巨量的灵气自那枚丹药之中疯狂地涌入许阳的经脉！
　　衣袍之下仿佛有无数只小老鼠来回疯窜，许阳的衣袍鼓了又平。他痛得连小腿都在微微颤抖，浑身更是汗如雨下，注视着沈清宴的目光却变得越来越灼热，渐渐地，许阳甚至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
　　“想不到吧！沈清宴！”
　　他大声地喊着，眼眶几近赤红：“我许阳不是傻子！我其实早就有所准备！”
　　“你以为你很吊吗？？你以为你很厉害？？筑基二重天！！哈！你以为你依靠高一个重天的修为就能够碾压我？！”
　　许阳的脸颊白了又红，看上去十二万分地诡异，但他的精神却亢奋至极！
　　“我服下的可是登仙丹！绝品灵丹！一枚就可以让我直入筑基九重天！”
　　“你沈清宴的运气固然很好，可我许阳的运道却也不差！想不到吧！！我居然有着这样可以绝地翻盘的宝物！”
　　四周的人群“嗡”地一声炸开了，连苍虬子看向许阳的目光都多了几分诧异——显然，就连他也不曾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还有着这样的底牌！
　　然而许阳根本不顾他人，只死死地凝视着沈清宴，连眼睛都不舍得眨动一下，唯恐错过了沈清宴脸上可能出现的绝望与懊悔。
　　但，他却最终失望了。
　　就算许阳身上的气势不断狂涨，沈清宴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绝望与懊悔。
　　甚至于，他望向许阳的目光里，还带上了隐隐约约的怜悯。
　　“登仙丹的确是可以让你直入筑基九重天。”
　　沈清宴轻声说，他看着许阳的眼神复杂难明：“但是这筑基九重天的修为，是让你日后再无可寸进为代价的。”
　　“你夺了我的资质，夺了我的道基，明明可以凭此一路直指大道，你却选择吞服一枚登仙丹，主动葬送自己日后所有的前程？”
　　“我若是吞服了登仙丹，至少还能在擂台之上把你碾碎！”
　　许阳狠声道，他原本清秀的面容已然一片狰狞，脸上隐隐露出青筋：“前程？我若是不吃这登仙丹，今日怕是就要死在此处，哪里还能有什么前程？！”
　　“而且这登仙丹又不是一定无解，等我斩杀了你踏下擂台，自然会去想方设法化解药力……我的前程，还用不着你这个半死之人费心！”
　　此刻比试明明都还没有开始，许阳便直接称呼沈清宴为“半死之人”，字字句句皆是狠辣无比。
　　他那□□的杀意让许多人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沈清宴却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也都还是挺可惜的。”
　　沈清宴抬袖，拂去了衣襟之上沾染的数朵桃花，他目光一转，看向许阳的眼神似笑非笑：
　　“毕竟，被你弃如敝履般废掉的，可是曾经属于我的东西。”
　　许阳气势一滞，忽然间感到一阵恼羞成怒，想也不想便合身扑向擂台之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属于我自己的道基资质！！我爱废就废，你有什么资格胡乱插嘴！”
　　沈清宴仰头看向秃鹰般横空扑来的许阳，唇角微微勾了一勾：“我没有想要插嘴的意思，只是想来想去都觉得很不划算啊。”
　　“我的灵根资质被你弃如敝履……你的灵根资质，我可是一直都有好好珍惜。”
　　随着这一句话话音落地，桃花林中，猛然有一阵风起。
　　沈清宴身上像是有一道枷锁突然破碎，他身上筑基二重天的气势徒然发疯一般地向上疯狂攀升！
　　筑基三重，筑基四重，筑基五重，筑基六重……
　　足足攀升到筑基八重天的地步，沈清宴身上的气势才终于平稳下来。
　　他以手中半开的桃花为剑，一剑划破了许阳的衣襟——
　　“你不会真的这么天真吧？我既然是在筑基期领悟了缩地成寸，和我关系这么亲密的天地灵气，怎么可能会吝啬给我一点点福利？”
　　许阳的脸色，瞬间变得白如宣纸一般。
　　——自从搬进广平城开店之后，沈清宴每天只有不多的时间打坐修炼。
　　但他的修为境界，却比昔日苍华派内进步得更加快速！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
　　沈清宴手执着半开的桃花枝，微微含笑望向许阳：“我曾经以为单灵根的资质才算极好，但被你们夺了道基之后才忽然发现，原来最普普通通的五灵根，才是这世上最适合我的资质。”
　　厨刀为金。
　　菜蔬为木。
　　灶上须得生火。
　　厨间岂可无水？
　　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才是最最适合沈清宴修行之道的资质！
　　每一次做菜，都是一次打坐；每一次烹饪，无异于一场调息……
　　沈清宴的修为，便是在每一次的做菜烹饪间，一点一滴，赫然积累到了如今的地步！！！
　　“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沈清宴语气复杂地说：“我那位师尊苍虬子……提供给我的功法根本就不能收纳天地灵气。”
　　“如果换了资质较差的人来修炼，能不能脱出凡人境都未可知。我能够将之修炼到筑基的地步，全都是那功法开发我自身的潜力所得。”
　　所以当年沈清宴觉醒系统时，不得不用一次又一次的完美的烹饪来提升进度，因为只有在晋入天人合一之境的时候，沈清宴的身周，才会有真正的灵气铺天盖地而来！
　　“许阳，我今日与你实话实说，我不是没有恨过你，但转念想想，苍虬子从我身上换给你的，是一个潜力耗去大半、不怎么适合你修行的单系灵根；而你被苍虬子换给我的，却是一个极其适合我平日修行，潜力极足的五灵根……”
　　“单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不但不应该恨你，反而还应该感谢你呢。”
　　说到这里，沈清宴居然真的带着微笑，向许阳点了点头：“多谢阁下与阁下父亲的慷慨捐赠，在下能够取得今日的辉煌成就，您二位的功劳实在是不可或缺啊！”
　　许阳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瞪大了。
　　“你、你……你早就已经是八重天了？！”
　　“不是早就。”
　　沈清宴纠正了许阳的话：
　　“准确点说，是在某次顿悟之后。顿悟之时本就会大量吸纳周围的灵气，我当时又恰好处在一个灵气丰沛的环境中，再加上因为境界晋升而获得的天地灵气反馈……我也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又花了段时间巩固，在不久前才一口气晋入了八重天。”
　　“我为了低调考虑，没有立刻发帖广为庆祝，导致大家都不知道我已经有了八重天的修为，让阁下产生误解，吞服了一枚不会产生什么作用的极其珍贵的登仙丹……”
　　沈清宴微微一笑，语气十分诚恳地道：“让你们父子二人白费了一番心思，实在是非常抱歉。”
　　许阳：……
　　他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喉中隐隐有一股甜腥涌出。
　　看了看八重天修为的沈清宴，又看了看吞下登仙丹才勉强成为九重天的自己，许阳忽然“啊”的一声喊，脸上露出了极为悲愤的神情来！！！
　　“沈清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两只眼中隐隐露出了血丝。
　　“杀我？你要杀我，那就快些来啊！”
　　沈清宴忽地收敛了唇边的笑容，望向许阳的神色冷淡。
　　“念在你当初叫过我一声师兄份上，你上擂台时执意要和我约法三章，我便也如你所愿。”
　　“苍华派内你我毕竟当过几日同门，因为昔日那点可怜的同门情分，你几次三番派人来杀我，我也没有选择找你报复。”
　　“事到如今，你我之间那点可怜的情分早就已经消耗殆尽，你如今又说你要杀我……”
　　沈清宴神色漠然，冷冷举起手中半开的桃花枝：“来吧，用你从我的身上夺走的修为与资质与我一战，看看你我之间，谁才是那个货真价实的废物！！”
　　——“废物”二字，本是昔日时苍虬子常常用来咒骂许阳的。
　　许阳和沈清宴互换了资质后，便有意无意用“废物”二字称呼失去资质的沈清宴。
　　如今这经过了几番辗转的“废物”二字再度入耳，许阳浑身一震，眼中尽成一片赤色。
　　“我不是废物！”
　　他低声说，像是要竭力否定掉什么似的：“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废物！！！你沈清宴才应该是那个废物！！！”
　　随着声嘶力竭的呼喊声，许阳连桃花枝也不折，直接以掌为剑冲上前去，赤红着眼斜斜向下用力一劈——
　　“苍华派基础剑法第三式？”
　　沈清宴微一挑眉，手中花枝同样斜斜向下一劈，两人的姿势分明没有丝毫不同，花枝划过的弧度却分明更简洁、更自然，更贴合天地。随着轻轻一声“嗤”响，半开的桃花兀然划过许阳的掌心，顷刻间带出一道血痕。
　　许阳手腕剧震，眼中赤色稍稍褪去，他不可置信地低喊出声：“这不可能！！！”
　　一人筑基八重天，一人筑基九重天，两方以同样的招式对攻，却是九重天的那人处于下风！！！
　　他想也不想，以退为进，手掌之上带着灵力向前狠狠戳向沈清宴的心口。
　　“苍华派基础剑法第九式……”
　　沈清宴嗤笑一声，同样将花枝向着许阳平平刺去：
　　“你入苍华派也已经有段时日，怎么用来用去都是基础剑法？难道苍虬子竟然便这样吝啬，连一门高级些的工夫也不肯教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面对沈清宴的嘲讽，许阳紧紧抿唇，手下又是接连数种招式用出，然而这些招式无一例外，俱被沈清宴以同样的招式对攻破去，转瞬之间，许阳的掌心内外已然划出数道血痕！
　　“不可能……这不可能……”
　　许阳低声喃喃道：“你的剑法怎么可能比我更完美？！！”
　　沈清宴手持花枝，微笑不达眼底：“许道友可能已经忘记了，当初阁下入门之时，这些苍华派的基础剑法，还是敝人代师授徒，一个接一个教给的你……”
　　听闻沈清宴这般说，许阳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喊道：“原来你竟然这样阴险，早早就对我有所防范！！教给我的剑法是削弱过的，你自己用的才是真正的犀利招式——”
　　沈清宴微微一愣，脸上未褪去的微笑迅速化作一片冰寒。
　　“苍华派的基础剑法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随便在苍华派的哪一个边边角角都能够找到。我教你这种剑法还需要藏藏掖掖？”
　　他冷声说完，手中半开的桃花枝轻轻一抖：“——况且你许阳此人，还不需要我费什么心思加以防范。”
　　“对付你，我其实只要一招就够了。”
　　在沈清宴淡然道出这句话的同时，许阳忽然感到有劲风迎面扑来，心中顿时警兆狂生！！
　　他抬眼，天地间灼灼的桃花四散。
　　明明不曾有狂风刮过，万千桃花却瞬间从枝头脱离，它们雀跃着、欢呼着，几乎迫不及待地汇聚在一处——漫天洒落的桃花争先恐后，汇聚于沈清宴的剑尖。
　　沈清宴的手中分明无剑，他持着的只是一枝半开的桃花。
　　然而当他向着许阳一剑斩来，却像是斩出了三千的红尘缱绻。
　　许阳的耳边只传来“嗤”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极轻，真的极轻，像是一朵雪花落入未封的水池，像是一片花瓣飘入丰茂的草地，轻得几乎人耳不可闻，然而随着这声轻响声发出，许阳却蓦地浑身一震。
　　下意识地，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小腹。
　　一枝半开的桃花从他的丹田气海中穿过，枝头上那朵桃花兀自娇艳地盛开，花心处盛着浅浅一汪鲜血，有隐约的灵气从花枝的一端溢散，化入三十三重天的这片繁盛灿烂的天地之间。
　　“扑通”一声，许阳跪在了地上。
　　沈清宴站在他的身前，眉目冷淡。
　　在他们身周，漫天桃花瓣纷纷扬扬地翻飞飘落，如梦似幻。
　　“阳儿！！！”
　　擂台下方苍虬子兀然站起，他毫不犹豫地冲天而起，一跃而入三十三重天，五指如钩，向着沈清宴狠狠抓来！！
　　在他向着沈清宴狠狠抓来的这一刻，整个三十三天周围的空间，瞬间被苍虬子这一抓所禁锢。
　　——苍虬子，是元婴修为的大能！！！
　　他若想杀沈清宴，沈清宴甚至都没有机会能够感应天地，用出那一式能够保命的缩地成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白衣出江、三苏苏不苏投喂的手榴弹~~
　　感谢枯荣、三苏苏不苏、白衣出江投喂的地雷~~~
　　感谢扬州x70、翎鄸殇泺x50、越小空x20、水母之歌x10、枳生淮北x10、喵喵喵x10、烟江x5、秋之美人鱼x5、混蛋天然卷x2、墨菲君、寒徵、别林卓、阳光゛刺眼的温柔、八百标兵奔北坡、夏灌溉的营养液~~~
　　_(:з」∠)_抱歉哇这一章卡得有点厉害……
　　写了两天才写出来OTZ
　　qvq希望删去2W字之后得出的成果没有让大家失望……


第45章 
　　三十三重天之上寒风凛冽。
　　沈清宴微微抬起眼,能看见俯冲而下的苍虬子阴鹜面容。
　　擂台之外传来隐隐约约的惊呼声，有可怖的威压随着破风声凛然压来。苍虬子周身骤然涌起千万道丝丝缕缕的灵力，半空中未落尽的桃花瓣被这千万缕灵力稍稍触碰,就立刻散碎成了细微至不可见的碎末。
　　云天之上的五大仙门诸人想必已纷纷出手,沈清宴能看见有法术的光影在苍虬子的身后如烟花般亮起,然而毕竟他们的救援尚还遥远，而苍虬子的威胁却已经近在眼前！
　　“给我陪葬吧！！沈清宴！！”
　　奄奄一息的许阳露出疯狂的笑容,用最后残余的灵气向着沈清宴耳中传音。
　　他极力地睁开越来越模糊的双眼，想要看见沈清宴露出恐惧绝望的神色——
　　然而,许阳却再一次地失望了。
　　即使是面对这样几乎必死的绝境,沈清宴的面容，却依旧冷漠如冰。
　　眼看着苍虬子的攻势已将要近在眼前,沈清宴那宽宽大大的衣袖,徒然间轻轻一振。
　　“要放法宝了吗？没用的！”
　　苍虬子见此不由得冷笑起来。
　　他这好徒弟看来是在病急乱投医了！对于一个元婴期的大能修士来说，筑基期的法宝能够有什么用？！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放出漫天灵力丝线环绕身周。眼看着沈清宴的袖间放出漫天光影，苍虬子几乎已经能够看到，那漫天法宝在自己的灵力丝线下尽皆粉碎时，沈清宴脸上将会露出的绝望神情。
　　然而,当下一刻,苍虬子感应到那漫山遍野的法宝气息之时,却是他的脸色，突然大变！
　　“元婴期法宝？！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元婴期法宝？！”
　　随着苍虬子的惊问声出口，擂台上下,刹那间一片哗然。
　　丹田气海中的灵气几乎被骤然抽空，沈清宴的脸色苍白如纸。他仰头吞下一瓶灵丹，在经脉中的灵气迅速恢复的同时，冷声对苍虬子说道：
　　“我有钱。”
　　不等苍虬子有所反应，沈清宴便一挥手让漫天法宝将对方团团包围，随即，五指用力一攥。
　　“轰轰轰轰轰轰轰！！！”
　　漫天的元婴法宝接二连三地自爆开来！！！
　　巨大的冲击波以擂台为中心山呼海啸一般轰然炸开，三十三重天的擂台眨眼间便有大半损毁，连五大仙门的大佬们发出的法宝也纷纷被这威力可怖的冲击波弹到一边，而爆炸中心的沈清宴却还不等周围的烟尘散去，便再度吞下一瓶丹药，一抬手又放出漫天光影。
　　本已拔出剑来的薄云意微微愣了一下，剑尖稍稍向下低了低。
　　而直播间里，被沈清宴临时给予了权限的系统正在疯狂地刷新着商城，以超出正常价格十倍的惩罚价，帮沈清宴不断购买着远远高出筑基境界的法宝！！
　　“主播你悠着点啊！！”
　　一边手下不停地购买，系统一边忍不住看了一眼商城界面上不断缩水的积分：
　　“虽然我知道那只是主播你的账户和我这个系统没关系，但眼看着天文数字般的财富越来越少，我的心都要忍不住滴血了……”
　　就在此时此刻，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忽然出现了满屏炸裂的特效，“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送给主播沈清宴一座大千世界”的横幅开始在直播间之中回荡。
　　“买！！尽管买！！！这个时候不买东西什么时候买！？花了多少积分我给你补双倍！！！”
　　土豪这样说着，开始给沈清宴刷屏一样地砸起了礼物，同时还没有忘记给沈清宴的举动点赞：
　　“主播你做得对！！就应该这样做！！我们有钱！！用钱砸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其他的观众们被土豪点醒，也纷纷开始加入了用礼物刷屏的行列。
　　“对！！土豪说的没错！！积分攒着就是用来花的！这种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主播我们挺你哇！！！加油加油！！我们一起用钱砸死那个混蛋！！！”
　　随着越来越多的观众加入进来，本来正不断缩水的积分数字渐渐地停止了减少，虽然系统还在不断地购买着元婴期的法宝，但消耗的积分依然少于打赏而来的积分增幅，随着沈清宴再度被送上周天平台的打赏榜第一，商城里如天文数字般的积分甚至开始不减反增……
　　“大家说得一点不错，我们有钱，就是可以这样任性。”
　　沈清宴脸色苍白地望着苍虬子的方向，唇边勾起了一丝冷笑，五指再度猛然攥紧。
　　霎时间，四下里“轰隆隆”的法宝爆裂声再起！！！
　　一批！！
　　再一批！！！
　　元婴期的法宝几乎是不要钱般被沈清宴甩出来，在云端之上诸人极端复杂的目光中纷纷炸碎为漫天灵气！！
　　在“轰轰轰轰”的连响声中，苍虬子狼狈地接连后退。
　　他身周的那万千灵力丝线第一时间就被诸多法宝们搅碎，紧接着自动浮现出来的护体法宝也被炸成了满地碎片。
　　面对着接二连三被沈清宴随意挥洒出来的法宝们，苍虬子很快意识到事已不可为，急忙解开对空间的禁锢就要抽身远遁。岂料一步还未曾踏将出去，方圆百里的虚空就再次被骤然封锁！
　　“既然选择上了擂台来，就干脆不要再下去了。”
　　薄云意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他垂下眼帘，屈指轻轻弹了一下剑身。
　　“嗡”的一声响，苍虬子心神剧震，本来正向后飞退的身躯稍稍停滞了一瞬。
　　而就是这么短短一瞬间的工夫，沈清宴袖中便又是接连三波法宝抛出——
　　“轰隆隆！！！！”
　　三十三重天之上，法宝的爆裂声震耳欲聋。
　　在漫天飞舞的烟尘与碎片稍稍散去的那一刻，擂台上出现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
　　苍虬子的半边身躯被爆裂的法宝炸得粉碎，而从那已然破烂不堪的躯体中，赫然飞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元婴！！
　　黑漆漆！！！
　　元婴！！！
　　在片刻的寂静后，擂台四面八方围拥着的修士们瞬间双眼赤红！！！
　　“魔修？！！”
　　广平城内的城主府中有一道极为强大的气息生起，四座拱桥之上的符鸟忽然齐齐发出一声尖鸣，如同无数炮弹般，直向云天的最高处扑去！！
　　“魔修——”
　　薄云意徒然握紧手中剑，毫不犹豫地一剑斩出，飞身踏向三十三重天！
　　云天之上，擂台之下，四座拱桥交汇的云层之间，所有的修士都咬牙切齿、用最愤恨不齿的厌恶至极的语气，喃喃地念着一个同样的名词——
　　魔修！！！
　　三十三重天上，沈清宴的神色有片刻的诧异，随即他恍然大悟，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忍不住咳了两声，从唇边缓缓溢出了一缕鲜血。
　　“魔修，魔修，苍华派的掌门居然是个魔修……”
　　沈清宴慢慢地拭去唇边血痕，声音如寒冰相击般冷冷。
　　“怪不得啊……”
　　“怪不得多年前魔修早已经声势寥落，却突然间奇兵突出，全力攻打苍华派！！！”
　　“怪不得……怪不得苍华派诸多山峰宫阙，魔修们却不管不顾，只一心围攻我沈家一族……”
　　他抬头望向那个浑身上下魔气缭绕、眉目与苍虬子一般无二的元婴小人，寒声道：
　　“我本来便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但只猜测你曾与魔修勾结……却不想，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这四字分明简简单单，于沈清宴的口中吐出时，却几乎字字泣血。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苍虬子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跑不掉了，那本来正仓惶逃跑的元婴小人徒然间安静下来，他冷冷看着沈清宴，用着居高临下的眼神。
　　“早知道你会惹出这样大的麻烦，当年我便该让你随着你的父母家人而去。”
　　苍虬子轻声道：
　　“在沈家的诸多孩童间选择了让你活下来，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决定。”
　　“你终于发现了么？”
　　沈清宴露出了一个极其冰冷的笑来，他广袖微微一振，便又要放出漫天光影。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瞬间，苍虬子黑色的元婴却徒然加速，化作一道黑色闪电，顷刻间钻入了许阳的身体！
　　本已经垂垂欲死的许阳身体猛然一颤，发出了痛苦的长声惨叫。
　　沈清宴迟疑了半秒不到，正想要踏前一步，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令人作呕的“咕叽咕叽”的声音。
　　薄云意和广平城城主的声音先后传来，他们不约而同，向着沈清宴喊出了近乎相同的字眼：
　　“退！！！”
　　“快退！！！！”
　　周围空间已经被彻底封锁，沈清宴想也不想便抽身飞退，他一边退，一边忍不住抬起头来，远远地看了一眼擂台之上——
　　三十三重天的擂台上，原本残余了半边的苍虬子的身躯，此刻如同烂泥般融化成了黑漆漆的一滩，那一团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恶心的东西在台上飞快地蠕动着，很快就爬到了许阳身边，紧接着那团苍虬子化作的污泥般的恶心事物便猛然一展，在许阳的尖叫声中将后者紧紧裹住！！！
　　那一刻，本已奄奄一息的许阳惨叫声顷刻便惨烈了十倍！！
　　但这惨叫声仅仅持续了一瞬。
　　下一瞬间，整个擂台上便再无一丝声息。
　　沈清宴的瞳孔微微缩小。
　　他看见擂台上那个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东西逐渐扭曲、变形，随后狠狠一颤，许阳变了形的身体像是巨茧一样被人从中撕开。
　　苍虬子从中一步踏了出来。
　　他依旧是如过去那般，气度威严，面容冷肃……除了身上涌动着的恐怖魔气之外，他与昔日的苍华派掌门一般无二。
　　但他的气息，赫然已是化神！！！
　　“沈清宴。”
　　化神期的魔修苍虬子向着沈清宴微微一笑。
　　稍稍点了点头，他随意一摆手，身后许阳的躯壳猛地扩散开来，化作了一道遮天蔽地的黑色帘幕，拦住了外面所有袭来的法术与剑气！
　　抬头看了一眼许阳化作的帘幕，苍虬子口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了啊，我好不容易养出这么一个儿子，本还指望着他能派上用场，却转眼间就只能当消耗品使唤了。”
　　“你说你啊，沈清宴，你为什么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呢？”
　　“虽然我杀了你全族不错，可我毕竟也教养过你一段时间。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当爹的一日间死了两个儿子，即使是我也不免觉得心痛至极啊。”
　　沈清宴警惕地退后了两步，苍虬子抬眼看见他动作，唇边露出了一抹冷笑。
　　“不用想着逃跑了，你现在跑不掉的。”
　　轻声说着，苍虬子有意放慢了步伐，向着沈清宴一步一步踱来：“我用了亲生儿子的躯壳做祭品，就算他薄云意的剑锋再锐利，也要至少半刻的时间才能破开。”
　　“本来只是要杀我的话，他不需要用这么久的。”
　　“但是现在，这里面不是还有一个你嘛。”
　　苍虬子抬起头，冲着沈清宴假模假样地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投鼠忌器，这个道理我也是知道的——沈清宴你看，你的师父是不是要比你那个蠢货师弟聪明很多？”
　　他盯着沈清宴看了看，忽然低低地喟叹了一声。
　　“真是可惜啊，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不然若是我吞了你的血肉，功力会有怎样喜人的精益？”
　　苍虬子蕴含着杀意与贪婪的话语刚一出口，沈清宴就毫不犹豫地高价兑换了数个化神期的法宝，然而想要操控法宝的想法刚刚传出，体内的丹田气海就瞬间被化神期的法宝吸干……
　　而那些光华暗淡的化神期法宝，仅仅有其中一件闪过了片刻流光。
　　苍虬子见此，毫不掩饰地纵声狂笑起来。
　　“你的法子不管用了，对不对？！”
　　他这样说着，几乎是喜滋滋地道：“你虽然算是个天资纵横的妖孽，但再妖也有着自己的上限！虽然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这样浑厚的灵力，但筑基毕竟只是筑基！元婴期的法宝你还可以借着灵药勉力支撑，但化神期的法宝……哈！”
　　沈清宴冷冷地望着他，面色苍白，抿唇不语。
　　苍虬子狂笑了片刻，忽然停住声音，喟叹道：“我潜伏入正道数百载，眼看着就要有所收获，却被你一下子打回原形……”
　　“虽然你是我教养长大的，我和看自己儿子一般看你，但你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得不忍痛斩杀你了。”
　　一边抬起手，苍虬子一边笑容慈爱地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太多痛苦的。”
　　“因为这事情归根结底，是我在沈家的宝物面前，率先起了那一丝贪心……”
　　他的话音尚自未落，如钩的五指上便有灵力绽出！！！
　　明明是一只肉掌，却顷刻间化为白骨一般，爪尖轻易将风声撕裂，嶙峋着向着沈清宴一爪抓去——
　　铺天盖地的黑色帘幕内，突然有一道剑光亮起。
　　这剑光冰冷、浩大，仙气凛然，向着苍虬子迎面斩去时，就像是九天银河化作一道剑光般，无比的简洁，无比的盛大，又无比的凌厉……
　　“薄云意！！！”
　　剑光之下，苍虬子忽然发出一声怪叫，毫不犹豫地丢下沈清宴便转身狂奔，面上隐隐透出恐惧。
　　“不可能的！！薄云意不可能进来……你！！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他的剑气！！！薄云意是你什么人！！！”
　　在尖锐的质问声中，苍虬子的身体在那道剑光中冰消雪融，漫天沸腾的魔气骤然一清。
　　一只刻着古体字的令牌“叮”地一声落在地上，四周遮天蔽日的黑色帘幕像是一下子经过了上百年的岁月般，在剑光下飞快地微缩、打皱，最终剥落为无数枯干的片，风一吹便消散无踪，彻底地灰飞烟灭。
　　而沈清宴站在残破不堪的三十三重天擂台之上，手中拿着一只破碎开来的储物袋，看着地上的令牌微微地皱了皱眉。
　　*
　　“吓死人了！！！这一次真的是吓死人了！！！”
　　南二十三巷的小店内，刚从仙缘大会上回来的洪文明满头都是淋漓的冷汗。
　　他追在沈清宴的后面，亦步亦趋地问：“沈师兄你真的没有事情吗？那帘幕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里面会突然发出一道剑气？苍虬子人呢？他和许阳怎么没有一点影子了？”
　　沈清宴本就十分疲惫，被洪文明追问得烦不胜烦，干脆停下脚步，冷声道：
　　“苍虬子的结局如何我没看清，但许阳我却是一清二楚。你刚刚不是问了那道帘幕吗？”
　　看见洪文明神色迷茫地点了点头，沈清宴便面色一冷，没好气地说：
　　“那道帘幕的前身就是许阳的躯壳！”
　　洪文明：！！！！
　　“卧槽！！！”
　　想起那帘幕最后剥落的样子，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这他妈怎么想都有点……”
　　“恶心对吧？”
　　沈清宴一把推开房门，回身对洪文明道：“我也觉得这事情很恶心，而苍虬子恢复肉身的那一段更恶心！正因为有了这种种恶心景象的夹击，所以你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最好不要打扰我！”
　　“哈？不要打扰？沈师兄你接下来打算要干什么？”
　　洪文明下意识地问。
　　沈清宴在他的鼻子前狠狠甩上门：“洗澡！！！！！”
　　足足在清水里浸泡了一个晚上加一个凌晨，又在房间里打坐调息了数日，沈清宴才终于从心灵与身体的双重疲惫下恢复过来。刚刚准备去厨房活动一下筋骨，才推开门走出房间，便看到了头顶上方掠过几道不同的剑影。
　　“沈师兄你出来了？”
　　洪文明正蹲在院子里以“冲洗菜缸”为名给灵菘浇水，看到沈清宴出来后他急忙把手里的水瓢一丢，小心翼翼地看了两眼沈清宴的神色，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指了指天空上道：
　　“沈师兄您也看到了吧，广平城那个不准飞行的禁令暂时解除了……不过是部分性的解除。”
　　“苍虬子其实是个魔修的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修真界几乎都翻天了，好好的仙缘大会也不开了。由五大仙门的那几个长老真人带头，各个门派都轮流派人在这周围巡视，就怕魔修还有什么隐藏的据点……”
　　“另外各大宗门里也都闹得翻天地覆起来，几乎各个门派都在从上往下一个人一个人地细细检查，担心自家也有个重要角色和苍虬子似的，长了个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面孔，却有个黑漆麻乌的魔道修士的核儿！”
　　说着他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还好我洪胖子现在是个散修，不然说不得要被抓去检验一番……魔修的身份又不是简单查探下灵气就可以搞定的，估计那些宗派里的修士这几天要受老罪咯！”
　　洪文明说了几句，见沈清宴没有什么兴趣，便又悄悄问：
　　“沈师兄您还记得苍华派吧？”
　　“记得，怎么了？苍华派这种时候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沈清宴的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即又毫不犹豫地抬起，踏入了自家厨房的门槛。
　　仙缘大会耗去的时间细细算来不过一日，沈清宴却疲惫得仿佛经过了数日大战一般。纵使已经休息了数日，如今一眼看见厨房里的各色物什，居然还是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站在窗明几净的厨房间深深地吸了口气，沈清宴伸手握住冷冰冰的厨刀时，本有些微微烦躁的心霎时间便沉静下来。
　　洪文明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厨房，一边回身关上门，一边在口中低声说着：
　　“闹出幺蛾子的不是苍华派，是楚华国那些苍华派曾经的附庸……”
　　“楚华国的附庸？”
　　沈清宴皱了皱眉，将几样不同的材料放在桌上后，他站在桌案前努力回想了一下，脑中却依然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楚华国多少年来一直都是苍华派一家独大，那些附庸能有什么实力闹出幺蛾子？”
　　随口问了一句后，沈清宴低头握住厨刀，又快又稳地切起了里脊。
　　在“咚咚”的刀切案板声中，洪文明探头向着桌案上看了看，极为熟练地开始剥葱：“就是因为苍华派之前一家独大啊！前段时间云浮山和广平城联手打压，苍华派声势本来就渐渐弱了。原本看着还可以勉强支撑一阵，但苍虬子魔修的身份一传开……”
　　“就立刻树倒猢狲散了。”
　　洪文明将一根剥好的葱放进盘里，轻轻地啧了两声。
　　简单地把片好的里脊肉放在一边摆好，沈清宴用清水兑上细白的淀粉准备给肉片上浆，十分了然地说：
　　“所以那些楚华国的门派是看上苍华派的什么了？资源还是地盘？”
　　“都看上了。”
　　洪文明剥好了数根小葱，轻轻放在沈清宴趁手的地方后，又低下头开始剥蒜：
　　“也不知道楚华国哪来的那么多小门小派的……当日苍华派势头还在时，就各个都缩在角落里动也不敢动一下；到今日苍华派虎死架子倒，他们就一下子都他妈的不知道从什么鬼地方给冒出来了！那个样子简直就像，就像……”
　　他剥蒜的动作忽然停了停，皱眉想了片刻，方道：“就像是雨后长出的蘑菇似的！”
　　沈清宴将兑好的淀粉糊搁在桌上，闻言忍不住轻轻一笑：“雨后蘑菇？那个词是雨后春笋吧！”
　　“不不不，春笋那么好吃，我觉得这是个好词儿！”
　　洪文明手中拿着蒜，将头摇得像是个拨浪鼓：“蘑菇嘛虽然也鲜，但这里面有好有坏，还有毒蘑菇，我觉得还是蘑菇和那些门派比较像。”
　　他话既说得一本正经，沈清宴便也一本正经地答：
　　“这话说得有理，那就不用雨后春笋了。就听你的，叫他们雨后蘑菇。”
　　一边说，沈清宴一边挟起一片厚薄适中的里脊肉来，极为灵巧迅速地在淀粉糊中打了一个滚儿，肉片上便挂上了匀称的淀粉糊。
　　沈清宴伸长脖子看了看，见他在裹淀粉，便十分向往地问：“沈师兄今日是要炸东西？”
　　“差不多吧。”
　　沈清宴随口说，很快又裹好了几片肉片。
　　洪文明神色向往地幻想了一会儿这里脊肉片炸出来的滋味，才渐渐回过神来，想起了之前未说完的话题。
　　“哦对，刚刚说到哪了？雨后蘑菇对吧？”
　　努力回想了片刻，洪文明继续剥着蒜，低声对沈清宴说道：“那些个和雨后蘑菇似的门派一窜出来，就一个个发疯似的从苍华派的身上往下扯肉。本来这楚华国的修真界里弱肉强食，他们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但是那些门派做到后来，已经实在太难看了。”
　　洪文明对苍华派是早已经没有什么好印象了，但连他提到此事之时，都忍不住用了“难看”这个词儿，沈清宴几乎只稍稍一想，就感受到了那些门派贪婪的吃相。
　　“他们不会是连苍华派的山门都要吧？”
　　沈清宴思索了片刻后，半开玩笑地问了这么一句话，在他的心里，去夺别的门派山门已经是非常不可接受的行为了。
　　然而洪文明听到这句话后，却只是微微地苦笑了一声。
　　“他们不是想要，是已经夺了。”
　　将最后一粒剥好的蒜瓣丢进小碗中，洪文明用力地咂了下唇：
　　“苍华派的那些个护派阵法都是全盛时期搞的，维护正常运转就需要不老少的灵石。如今既已树倒猢狲散，楚华国里的那些个灵石矿之类的自然也守不住了，剩下的灵石连日常供给都不足，哪里还有多余的去维护守山大阵？”
　　“先是减去一个两个阵法，接着是越来越大范围的削减，用来供给阵法运转的灵石越来越少，阵法覆盖的范围也就随之越缩越小……而只要苍华派往后退一步，那些个小门小派就紧跟着进一步，结果呢还没有过多久，苍华派就只剩下了那要紧的几座山头。”
　　洪文明苦笑了一声：
　　“本来这都是前段时间的事了，苍虬子带着许阳去参加仙缘大会，苍华派上下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身上。觉得许阳只要成为五大仙门之一的弟子，苟延残喘着的苍华派立刻就能续一口气，然后便可以挟仙门的威势反攻，把当初失去的地盘资源都统统给夺回来……”
　　沈清宴将最后一片肉片滚上浆后，忍不住微微地皱了皱眉：
　　“那说起来还是我对不起苍华派了？因为我毁灭了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
　　一边说，他一边将肉片丢入碗中，在锅内倒入了小半锅油，灶火一生起，油上很快就冒出烟来，随着肉片被投入油中，金黄色的油锅中“嗞嗞”地冒起了透明的泡沫。
　　“哎哎哎！话不是这么说的！”
　　洪文明听着沈清宴这话有些不对，赶紧连连摇头道：“这是苍华派自寻死路，跟那什么劳什子许阳相比，您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啊！却被苍华派自己逼走……”
　　“虽然说起来直接逼走你的是苍虬子父子二人，但整个苍华派上上下下不都默认了这件事吗？要说起来，苍华派在这件事上没有一个无辜的！其中也包括当时的我！”
　　洪文明语气严肃地说完，便抬起手欲要向沈清宴行礼赔罪，但动作方才摆了一半又愣住了，思前想后了许久，他最终讪讪地放下手来。
　　“那个什么……我本来是应该向您赔罪的，但是在这种时候赔罪，总感觉我是代表着苍华派的一员……搞得我好像不想要苍华派倒霉一样……”
　　说到这里他又挠了挠头，十分纠结地说：“其实苍华派小小地倒霉我是很欢迎的，大大的倒霉我也乐做壁上观，但是苍华派倒霉到了如今的地步，我又实在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沈清宴冷着脸用笊篱将锅中炸好的里脊肉片捞起来放进碗中，抬头瞥了洪文明一眼：
　　“说吧，是苍华派里的什么人找了你过来当说客？”
　　闻听此言，洪文明立即吓了一跳，飞快摆手道：“没有没有！沈师兄您不要误会！苍华派的人没有找我——”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沈清宴垂下眼，用大勺的白糖和米醋兑起了调料汁：“你虽然一贯爱听八卦，但一向不迈出广平城的门。若是只说苍华派如今的处境，你倒也可以从城中听到些风言风语，但涉及到苍华派护山大阵的维护和苍华派上下的想法？”
　　在调味汁里最后添上了一撮细盐，沈清宴轻轻摇了摇头：
　　“若不是苍华派中人亲口说出，你绝不会了解得如此详细。”
　　“如今苍华派既然早已经树倒猢狲散，还愿意留下的多半都是核心，他们找你必然不会是全无来由。如今看你作态，观你语调，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他将调好的调味汁往锅边一搁，挑眉问：
　　“说吧，打动你怜悯之心的是昔日苍华派内的哪位弟子，还是过去曾经高高在上的长老真人？”
　　洪文明背后都是冷汗，十分窘迫地站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稍动。
　　想要开口说话，舌头却像是结在了口中般，一时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当沈清宴再度抬头瞟了他一眼后，洪文明才终于垂下头来，低声嗫喏着道：
　　“是、是苍华派的掌事真人……”
　　“掌事真人？”
　　沈清宴深深蹙起眉。
　　他不太记得那个掌事真人究竟是谁了，但依稀曾听过离开苍华派的那些门人弟子提过两句，似乎当时一力主张要将他沈清宴嫁入广平城城主府的，就是那个所谓的掌事真人。
　　洪文明并不知道此事，看沈清宴沉吟，还小心翼翼地问：
　　“现在那个掌事真人还在不远处等着呢，我要不要叫他进来……”
　　“叫他进来做什么？”
　　沈清宴冷冷道：“他愿意等就让他等，爱等多久就等多久，管他作甚！”
　　说着，他将手中盛着调料汁的碗往桌案上重重一放。
　　“咚”的一声响，洪文明脸上的肥肉随之颤了颤，最终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垂头丧气往墙边一站，再也不多说什么。
　　而沈清宴自顾自转过身，晃了晃盛满炸里脊肉的笊篱。
　　嫩黄的姜片成薄片，碧绿的葱切成细丝，大蒜也片成薄薄的小片，再切上一小碟脆生甜香的胡萝卜，稍稍呛了下锅后，沈清宴便开小了灶火，将拌好的调味汁倒入锅中熬香。
　　剔透的白糖在锅中熬化了，化作了稠稠的甜蜜的汁，和大勺的白醋混在一处，在滚烫的锅中慢慢地冒起了透明的气泡。酸酸甜甜的香气升腾而起，随着小火的缓慢熬煮，锅中的调味汁渐渐变得粘稠。
　　沈清宴将胡萝卜丝等一股脑儿倒入，快速翻炒了几下后，便将灶火开大，在“嗤”的一声中倒入了满碗的炸里脊肉。
　　急火快炒、迅速装盘，当脆嫩的香菜被洒在盘中后，锅包肉的脆皮都还泛着金黄的色泽，一口咬下去脆香脆香，甜酸可口，洪文明站在墙边看着，眼睛几乎都要黏上了盘子。
　　平时这时候沈清宴早已取了小盘分装给他了，但此时却只是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说要叫掌事真人吗？现在可以去喊了。”
　　“沈师兄……”
　　洪文明求饶地喊了一句，见沈清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动容，只能一步一回头，唉声叹气地去了。
　　沈清宴将那一盘锅包肉分成两个小盘，把其中一盘搁在桌案上，对直播间中的观众们说：“小心烫。”
　　回答他的是一片“好吃！！！”、“美味当前根本忍不住烫”……
　　沈清宴：……
　　“下次给你们做个不会烫的吧。”
　　他说完之后，想起来还答应过大家会做个可爱的面团，便让系统往自己的界面上贴两条提醒自己的表情包。
　　“……讲道理我的表情包不是这么用的！！！”
　　系统捂着自己的收藏垂死挣扎：“能够在界面上贴一贴东西是我们客服系统仅有的福利了！！！就算你是主播，我也不能就这么让阵地在我的手上沦陷——”
　　“说起来我前两天在商城里看到有系统升级芯片啊。”
　　沈清宴轻“啧”了一声，指尖哒哒地敲了两下桌案：“好像是可以给系统增加感知功能，加了以后客服系统不但可以听见看见，还能闻见香味，尝到味道……”
　　系统：！！！！
　　“平台对系统开放的可购买物品只应该比主播更多吧！！为什么商城里有这样的芯片我却没注意到？！”
　　每天都会刷商城的它简直不能相信！！
　　沈清宴十分淡然地回答：“大概是因为你没有消费到足够的金额……那个芯片是平台商城的超级vip客户专属，属于领先试用款，我也是那天砸了很多法宝出去之后，回来一刷新才看见商城了多了不少东西……”
　　系统听了二话不说，立刻跑到沈清宴的商城里看了一眼，足足沉默了半分钟后，才再一次出现在沈清宴的面前。
　　在再度出现在沈清宴面前的那一刻，系统整个统连画风都变了……
　　“爸爸！！！爸爸！！！主播你以后就是我的爸爸QAQ！！！爸爸你商城里的东西好多好棒啊！！！求求你让我抱住你的大腿吧……我保证我会很乖很听话哒！！！”
　　一边说，它一边啪啪啪地往沈清宴的界面上贴着表情包，沈清宴抬眼一看发现里面不仅有自己想要的提醒，系统甚至还给他列了个最近三日行程表……
　　“明日行程表这种东西我都还不知道，你是怎么能列出来的啊！！”
　　沈清宴看着自己的界面忍不住问。
　　系统沉默片刻，羞答答地回答：
　　“因为……我是和爸爸心有灵犀的最最贴心的儿砸啊QVQ~”
　　沈清宴：……
　　不，他没有这样的儿子，没有！！！
　　就在沈清宴认真考虑着要不要先把系统关进小黑屋冷静一下的当口，小店的门外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响。
　　沈清宴关上直播界面抬头望去，正看见洪文明臊眉耷眼地从外头走了进来，圆滚滚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身影。
　　似乎是感到了沈清宴的目光，那声音抬头向厨房之中望来，沈清宴这才看清楚那人的面容……
　　“这就是苍华派的那位掌事真人了。”
　　洪文明低声说。
　　他刚刚介绍完对方，那名掌事真人就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向着沈清宴“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沈清宴和洪文明都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名头发花白的掌事真人便抬起头来，看着沈清宴老泪纵横道：
　　“沈先生！求求您，您就看在沈家世代与苍华派的渊源份上，救救苍华派这一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千舍界、千夜书言投喂的地雷~~
　　感谢白露萋萋x20、唯――x20、公子靡x7、雪舞青丝x5、大大总是不更新x5、南城城南x2、翛翎、Singles、vi.lan、卿玖啾、寒徵灌溉的营养液~~~
　　放弃了，再也不去试图调整作息了……
　　辛辛苦苦调半天，熬夜一次就回到解放前_(:з」∠)_


第46章 
　　没想到掌事真人竟会直接下跪,沈清宴不由得有片刻的愕然，但随即，他便微微地冷笑了起来。
　　“苍华派与我有什么干系？沈某人不过是一介散修,而那个与苍华派世代渊源的沈家,可是早已经在苍华派内被屠灭了满门！”
　　“当年虽说是魔修来袭,但沈家的山峰被人围攻时，苍华派上下何曾有一人前来援手？他人落难时袖手旁观,不肯理会他人门前雪，如今落难的换成了自己,才终于感到大难临头,求人家替你扫这瓦上霜？！”
　　“为什么？凭什么？！”
　　掌事真人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想要辩解些什么,沈清宴却根本不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地道：
　　“昔日沈家落难时，所谓的渊源换不来半分情面,如今眼见得火烧眉毛，才终于想起来回身去扒拉旧日渊源？你以为凭借这个我就会心软帮你？我莫非是得了失心疯？”
　　“您又不是三岁稚童，怎么还会做这样的白日梦！”
　　沈清宴一番话说得毫不客气，掌事真人呆了半晌,居然想不到自己该如何回答。
　　沈清宴俯视着磕头磕得额头青紫的掌事真人,目光冷漠,没有一丝动容。
　　在片刻的沉默后，他开口问：
　　“除了救苍华派的事情，你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同我说么？”
　　沈清宴说完之后,便蹙眉望着掌事真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掌事真人疑惑地与沈清宴对视，三秒钟后，忽然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您想说的肯定是这个！！”
　　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枚令牌，不由分说地往沈清宴的手里塞：“来来来，沈先生快拿着！还好我当时想着给你留着，没有按门派规定把它处理掉……”
　　沈清宴下意识低头一看，只一眼便认出这令牌正是自己昔日被攫夺了去的那枚，上面还镌刻着“苍华派首席弟子”的铭文。因为使用的时间太久，木质的令牌已经被磨得温润，触手光滑冰冷。
　　……但很显然，这不是沈清宴想要的东西。
　　“你给我这个令牌做什么？”
　　沈清宴十分惊愕地问。
　　掌事真人愣了一下，同样惊愕地答：“您对苍华派心生不满，一直想要得回的不就是这个吗？苍华派首席弟子的身份……”
　　“昔日您选择私自出走，我想来大约是因为对自己在门中的地位心生不满，这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把首席弟子的位置重新还给您。还有那些枉死的沈家族人，我们可以在当年沈家的旧址上立一座碑——”
　　说着说着，他渐渐地有些兴致勃勃了，而沈清宴的眉毛却已经越挑越高，最后忍不住冷笑一声，指尖用力，“啪”地把那枚弟子令牌拗成了两截！
　　掌事真人愕然住口，两截失去灵气的沉重木牌噼啪一声落在地面，背面“苍华”二字中间露出了森森的木茬。
　　“苍华派首席弟子的身份？你真的觉得我想要的是这个？”
　　沈清宴一脚踏在那两截令牌上，灵力稍吐，轻而易举地将它们碾为了齑粉。
　　“我今日之所以愿意同你见面，原因为何你难道心中就没有半点猜测？！真不知道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不懂……但不管是哪种，我都不想再与你磨叽纠缠。”
　　他看着掌事真人，不再有任何兴趣迂回婉转，直截了当道：“我沈家的那些家产呢？”
　　“昔日苍虬子巧立名目将我沈家偌大基业夺去，说我沈清宴是个废物不配继承沈家香火……如今苍虬子已经灰飞烟灭不说，在下不才，也于仙缘大会上踏过了三十三重天，想来有我这等子孙，也不算丢了沈家先人的脸。”
　　“既然如此，苍虬子用来夺我沈家家产的理由想来已经无法成立……所以我找您来只是想问您一句。”
　　沈清宴勾起唇，露出了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容：
　　“苍华派代为‘保管’的那些沈家家产，您打算什么时候还？”
　　像是徒然间被一记闪电打中，掌事真人一下子变得张口结舌起来。
　　敏锐地察觉到他态度不对，沈清宴凝声问：“不要告诉我您不打算还了？苍华派好歹也曾经算是泱泱大派，莫非是想霸占他人家产，连最后剩下的这点脸皮也不想要了？”
　　面对沈清宴的质问，掌事真人口中吭吭哧哧，却连一个完整的句子也没说出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今日来找沈清宴，对方竟会提出这等要求……
　　如今情形，假若他不肯归还家产，沈清宴必定不会答应挽救苍华派的要求。
　　但是还？能如何还？苍华派之所以如今还能勉力支撑着，就是因为有沈家的家产在！
　　沈清宴毕竟已经名声在外，前程一路光明璀璨，凡是沈家的家产资源，那些楚华国的小门小派一概不敢稍动。
　　若是今日把沈家的家产都还给了沈清宴，怕是到了第二日的时候，苍华派就连最后一点灵石也拿不出来了！
　　沈家的家产不还，沈清宴不会帮忙，苍华派随时都可能就地解散。
　　沈家的家产若还，沈清宴也不一定会帮忙，苍华派则当场就要吃了散伙饭！
　　掌事真人呆立原地，思来想去许久，终于咬牙下定决心，慷慨激昂地开口道：
　　“沈清宴啊沈清宴，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忠厚之人！宗门此时正面临困境，随时随地都可能解散，你居然还要火上浇油，就这样开口讨要东西……宗门好歹也养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能退一步，为宗门考虑考虑么？！你就一心只念着你的那份家私？！”
　　沈清宴：……
　　面对着态度突然变化的掌事真人，沈清宴终于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自己对这些苍华派的人究竟该说什么。
　　他抬手一指门外，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个字：
　　“滚。”
　　掌事真人刚刚犹豫了一瞬，满店的法宝桌椅便都开始闪烁起耀目的流光，想起传说中仙缘大会上操纵万千法宝碾压众人的沈清宴，掌事真人当即打了一个寒颤，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跑。
　　一边跑，还一边不忘了回头痛斥：
　　“万万没想到！你沈清宴居然是这等没心没肺之人！！”
　　“苍华派总的说来也算待你不薄，如今宗门落难，你不肯帮一把手就罢了，居然还落井下石——”
　　沈清宴猛地一挥手，铺天盖地的法宝洪流蓦然而出，轰地布满了南二十三巷的天空。
　　外面的斥责声转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不大的小厨房内一片沉寂。
　　洪文明看了沈清宴一眼，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沈清宴却看也不看地径直越过他，向着南二十三巷中走去。
　　洪文明怔怔地望着沈清宴的背影，想追又不敢追，最后只能站在空荡荡的小店中，狠狠地捶了下自己的头。
　　广平城里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分。
　　清晨时分惯有的薄雾已经散尽了，长长的青石板路被烈阳晒得有些微微发烫，碧绿青翠的大树在街头巷角摇晃着满身翠叶，巷口街边错落地摆着小摊，叫卖的声音在宽窄不一的街巷中高高低低地响起来。
　　“灵符法宝！！八折起售！！！”
　　“炼丹时绝对好用的独门秘法，一百灵石一份保你稳赚不亏——”
　　也许是仙缘大会的缘故，此时广平城中的人依旧很多。沈清宴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不时看一眼摊位，在一个小摊上买到了两只极似土豆的灵植，又讨价还价地拿下了一只据说肉质鲜嫩的雉鸡。
　　连储物袋也懒得放，沈清宴直接拎着灵植与雉鸡在青石板路上缓缓而行，和直播间的观众们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天。
　　原本因为苍华派之事而波澜渐起的心境，在这样舒缓的气氛中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就在沈清宴考虑着要不要转回南二十三巷的当口，忽然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了这样的叫卖声：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啦！我这可是沈先生惯用的同款法宝！不要你九百灵石，也不要你八百灵石，只要你花六百九十九块，就可以变身沈清宴，体会一把踏破三十三重天的极致快！感！”
　　沈清宴：……
　　咸鱼崽安夏：“卧槽什么鬼！”
　　翻滚吧飓风：“主播同款法宝哈哈哈哈！！！！”
　　千夜书言：“讲道理主播的同款法宝是什么啊233333，被主播用过的法宝不是都炸了吗【×”
　　嫖遍基三成男正太：“主播一夜爆红不知所措.jpg”
　　一半是因为直播间中大家的好奇心，一半是因为沈清宴自己也十分狐疑，他两三步走到人群中，踮脚向着一排排黑压压的人头外望，正看见人堆里的摊主操纵着一群法宝，当着众人的面左右盘旋着演示。
　　那摊主明明瘦瘦高高，却偏偏弯腰缩背，整个人有些说不清的奇怪，就像是一只人形的大虾，看上去委实不算好看。
　　但与此相对的是，这人的口才却十分出彩，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看客间的气氛渐渐地调动了起来。
　　“大家既然是广平城的人，肯定是听说过前几天的仙缘大会吧？”
　　大概是看到有许多人都围拢过来了，那人便放下法宝，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果然人群中便是一阵“看过”的轰然应和。那摊主见此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地道：
　　“如果你听说过仙缘大会，那你肯定也听说过沈清宴这个人！他可是在仙缘大会上接连踏破三十三重天，成为仙缘大会史上第一人，接着又败仇敌、退魔修，那场面好不威风霸气！”
　　说完后，还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在下说起来也是广平城出身，沈清宴沈先生可是我们广平城的散修，他一夜间变得大大有名，我自己心里可也是与有荣焉的很！”
　　“沈先生在擂台上挥手间便是万千法宝飞过，我当时便在台下看着，当真是让人心潮澎湃！！说句大实话，看着他在三十三重天的擂台之上洒脱恣意的模样，我是真恨不得以身替之……”
　　观众们低声地笑骂起来，说他“想得未免太美了些”，那摊主也不恼，反而理直气壮地道：
　　“我固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你也不能禁止我想一想嘛！我人长得丑，还不能想得美一些吗？！”
　　他大大方方地拿自己的长相来调侃，便有一些修士忍不住笑了，连声道“可以可以”。于是那摊主笑嘻嘻地做了个四方揖，谢过大家的捧场后，唉声叹气地讲：
　　“我也知道我这个人，踏破三十三重天，站在最高处的擂台上俯瞰众生是不可能了；打仇人退魔修呢，恐怕也只能在梦里想想。所以我思前想后，就决定仿照沈先生，体会一下挥手间万千法宝轰然而出的感觉……”
　　人群中的一名修士听到此处，忍不住开口插话道：
　　“您还是别多想了！这种操作看着是威风不已，可要模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先不说我们没有那么多法宝，就算有足够的法宝，我们正常人也不可能一下子操控那样多的宝物……”
　　“要知道我们都是正常人，和沈先生那种妖孽没得比。我那天从仙缘大会上回来，也实在是对沈先生当时的模样心向往之，就悄悄弄了些筑基法宝自己试。”
　　“那些法宝也不多，加起来总共就三五件的样子，我本来还想着先试试，如果可以的话再把数量继续往上加。结果一件两件时还好，到了第三件时气海中灵力就疯狂减少，我拼着命才操控起来，没飞两步就撞在了一处……”
　　说到这里，他满脸后怕地使劲摇头：“那种感觉简直像是精神分裂了似的！沈先生同样是筑基修为，却能操控那么多件法宝还举重若轻，实在是令人佩服又畏惧！”
　　在这名修士说话的同时，人群中不断地有人低声应和，显然在那次仙缘大会之后，试图效仿沈清宴却惨遭失败的人不止是一个两个……
　　虽然自己的话被那修士的插话所掐断，但那名摊主却丝毫不恼，反而心有戚戚焉地拼命点头，叹气道：“谁说不是呢！”
　　“沈先生操控万千法宝却依然挥洒自如、举重若轻；而我自己呢，最多操控个三五个就开始头昏脑涨。数量要是再往上加，我恐怕不说去打别人，自己就要直接一头栽倒了！”
　　在观众们此起彼伏的赞同声中，那摊主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本来是很想放弃了。”
　　“但是呢，每到了午夜梦回之时，回想起沈先生独立于三十三重天之上的那道身影，我就忍不住感到热血沸腾！！”
　　“虽然说出来肯定会被嘲笑，但我也想当一回沈先生啊！！”
　　“所以，我就闭关开始冥思苦想，终于给我开发出了这么一件宝物——”
　　他心念一动间，摊位上摆着的数十件法宝顿时腾空而起，其上泛着霓虹一般的美丽流光，在人群上方四下飞舞间，居然当真有沈清宴那万千法宝洪流的几分风范！！
　　周围聚拢着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你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起先那打断摊主说话之人忍不住问，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莫非你是受了刺激突然顿悟，闭关之后神魂之力与灵力强度都突飞猛进——”
　　“不！不是！大家仔细看！这法宝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人群的另一处角落中，突然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
　　于是一些修士展开神识稍稍探查了一番。不探还好，这一探之下，惊呼声便立刻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天啊！！！这居然不是一群法宝……而只是一个单独的法宝！！！”
　　“心神引动其中一个，其他的便会紧随而去……虽然这东西除了好看一无是处，但是确实很像是沈先生的手段……”
　　在这些惊呼声中，那摊主神色得意：“对吧？对吧？看起来很像吧？”
　　“我当时想到了这个主意，就立刻开始尝试铸造，足足炼废了几十炉材料，才得了这么珍贵的一套！！！”
　　“只要你有筑基期的修为，只要你有操控一个法宝的神魂之力，就可以暂时当一回沈先生，体会一把操控大量法宝的快！感！！”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催动灵力，让法宝群在空中来回纷飞，摊边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很快就有修士耐不住问：
　　“你这法宝多少钱一套？我想直接买五套——”
　　这修士的话没说完，旁边便有人十分惊讶地问：“这法宝除了好看又没什么别的用处，你买五套干嘛？”
　　那修士听了这问题，转过头小心看了摊主一眼，确定摊主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后，才低声对周围的观众们解释：
　　“我买五套又不是给我自己用！这仙缘大会可是修真界的一大盛事，沈先生踏破三十三重天的事情，几乎肯定会传遍天涯海角！”
　　“我正好过段时间要去北朔一趟，北朔那边是玄天门的所在，消息传得肯定快。沈先生的事情一旦被北朔郡的人知道，他们肯定也会对操控万千法宝的模样十分向往……”
　　说到这里时，他便嘿嘿一笑，不肯再往下说了，然而问话的那人却已经恍然大悟：
　　“哦！！原来你是想倒买倒卖——”
　　“嘘！噤声！！”
　　那修士连忙将手指竖在唇边，杀鸡抹脖子地做了几个手势，看一时间没人再乱说话了，才继续压低了声音说：
　　“我愿意和大家说这事儿是因为我自己的实力有限，这法宝看起来不便宜，先屯五套差不多就是我的能力极限了，反正我又做不来太大的生意，就和大家说两句结个善缘……但这生意若是被那摊主知道了，我们大家可都没得卖了！”
　　“对对对！他知道了肯定会把这门生意垄断！”
　　问话那人把头点得像是拨浪鼓。
　　周围的修士们对望一眼，十分默契地闭上了嘴，只是一个劲儿地追问摊主，这法宝究竟多少钱才肯卖？
　　摊主一开始不肯开口，被缠了半天这才说道：“这法宝要炼成十分不易，每十炉里才能成一炉，要卖我是万万不肯卖的，租借倒是勉强可以……六百九十九灵石，这法宝便租借给你耍上一个时辰，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六百九十九灵石！！租借！！！”
　　“这也太贵了吧！！”
　　人群中顿时一阵哗然，那摊主故意重重咳嗽一声，补充道：“但是呢，今天敝人刚刚开始营业，故此决定开业大酬宾，只要是前十名来租借的顾客，可以享受一次六十九灵石的租借价格！！剩下的呢，第一次来租借的话也可以打个七八折的——”
　　话音未落，那不大的小摊子立刻就被一哄而上的人群淹没了，满街上很快到处飞起了法宝群……
　　场面看起来似乎其乐融融，但毕竟法宝的数量有限，一哄而上的人群又太多，故此还是有大批的修士没能抢到前十的名额。
　　然而毕竟第一次租借也是能打折的，算起来好像也不算很贵，可以暂时把自己想象成沈清宴的吸引力又太大。于是即使是没有抢到名额，那些修士们也依然没有散去，而是徘徊在四周等待着第一批租借的人归还法宝。
　　徘徊着徘徊着，人群中忽然有几个眼尖的修士，注意到了十分奇怪的一幕——
　　之前那名说要将法宝到卖去北朔的修士没能抢到第一批法宝，却并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反而趁着摊边没什么人的机会偷偷摸摸地到了摊主身边，小声地和摊主说了几句什么，两人就交换了一只储物袋。
　　然后那要去北朔的修士便一脸肉痛地将摊主递给他的储物袋揣进怀里，偷偷摸摸地顺着墙根就要往别处溜。
　　那几个眼尖的修士见此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围上前去，质问那修士鬼鬼祟祟的是要做些什么？
　　被围住的那修士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先将他们带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里，方才低声说道：
　　“刚才听那摊主说法宝只能租借，我心中便觉得十分不对。”
　　“听他口气这法宝分明可以量产复制，并不是偶然间侥天而成的东西，却又偏偏不肯售卖……我过去问了两句，果不其然，人家是抱着这东西奇货可居的念头，想要囤积居奇，用租借的方式大大地赚上一笔……”
　　“这人怎么能够这样！！”
　　那围拢的一群修士中顿时有人义愤填膺地说，被围住的修士摇了摇头：“这东西是人家做出来的，人家不肯卖你也没什么法子……他既然想要得利，那我只能以利诱惑，用本来想买五套法宝的灵石买了两套。”
　　“套份？你花了多少钱？”
　　有人好奇地问，那修士皱皱眉头，低声回答：“这个数。”
　　说完举起五根手指，正正反反翻了四番。
　　“这……四百块灵石？”
　　“不，是四千！”
　　那修士此话一出，周围立马一阵倒吸冷气。
　　“四千！！这个价，买两个没什么真正用处的法宝！！”
　　“这也实在太贵了吧……”
　　其他人纷纷这样说着，那修士沉默着摇摇头：“没有办法，我自己又没有这个炼器的本事，只能伸着头挨人家的宰……为今之计，只有先动身去北朔了，这两套法宝，我起码要卖到六千以上！不赚个四千块灵石的利润，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他咬牙切齿地说完，便向着众人拱一拱手：“请大家宽恕宽恕，我要抓紧时间先去东城一趟，听说那边有人在卖沈先生踏破三十三天时的影像玉简。我若是能去买到一个，售卖法宝之事必定事半功倍！”
　　说完那修士转身便走，脚步匆匆，看方向确是去的东城。
　　剩下的几人对望一眼，忽然纷纷掏出储物袋，争先恐后地扑向那摊主，“老板！！”、“老板！！”的呼声不绝于耳……
　　一旁的沈清宴看得是目瞪口呆。
　　直播间的观众们却是在目瞪口呆之余，渐渐地觉得这一整幕的情形透着股不对劲……
　　白露萋萋：“这也太巧合了吧！那北朔的修士简直就是老板的神助攻……”
　　变态的玫瑰花：“确实很神助攻了，我不禁怀疑起刚刚那个说要去北朔倒卖的修士是托儿，这种引诱别人接盘的技术真是熟练到爆。”
　　熊猫：“怀疑是托+1，甚至我还觉得之前那个和北朔修士搭话的人也是托……我的脑洞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翛翎：“等等，如果那个要倒卖法宝去北朔的修士是托，那他临走时特意提了一句东城有人卖影像玉简，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公子靡：“妈的很可能了，这整个儿就是一条产业链哇！还是围绕着主播这个卖点特意打造的……”
　　随着直播间里众人的一通分析，这个以沈清宴为核心打造出的产业链渐渐展露在众人眼前。沈清宴为了确认大家的猜测，特意去了一趟东城那边，果然看见一个人面前围了一堆观众，正在售卖自己踏破三十三天的影像玉简……
　　一边卖，沈清宴还一边听到人群中有人十分羡慕地说：
　　“沈先生真的太帅了！！要是我也能挥手间散出漫天法宝，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众人辟易该多好……”
　　而在那人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旁边便有一个买了法宝的修士眼前一亮，低声问：
　　“兄弟，要货吗？”
　　沈清宴：……
　　明明是这样诡异的情形，观众们却显得十分喜闻乐见，甚至有人发出了这样一句话。
　　干瘪的橙子：“来来来让我来一句话总结——主播，你真的要火了！”
　　沈清宴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就只是踏破三十三天去杀了一个许阳，居然会带来这样的奇怪效应……
　　而直播间的观众们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得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
　　“主播，你在广平城里肯定有一个很有生意头脑的大粉丝！”
　　有观众这么说着，十分信誓旦旦：“一般人是想不到用这种方法赚钱的，那人估计确实是自己有了需求，做出来之后又灵光一闪，想起来还可以卖给主播你的其他粉丝……”
　　白照：“而且这人能够一下子找到这么多托儿，自己本身肯定也很有钱有势。”
　　新忘痕：“独辟蹊径炼出这样剑走偏锋的法宝，这人说不定在炼器上面也有些天赋……”
　　枫玥夕：“综上所述，在广平城里卖这种法宝赚钱的人，会不会是薄云意啊？”
　　土豪：……
　　“不，肯定不会是薄云意！！！！！”
　　金色的弹幕在直播间最顶端飘过，感叹号多得几乎有些过分：“薄云意明明这么潇洒多金，一看就是个男神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利用主播的人气去做给自己赚钱的生意！！！！！”
　　尔筮尔非：“薄云意潇洒多金是有可能啦，但是男神……emmmmmm……”
　　腐宅会吐槽:“不得不说，当薄云意和广平城城主当着主播的面为了收徒而争风吃醋的那一刻，男神的形象已经在我的心中彻底毁灭了。”
　　宴颜：“彻底毁灭了+1”
　　挽歌：“彻底毁灭了+2”
　　断更不请假通通差评：“彻底毁灭了+10086”
　　厡来昰糖：“讲道理，薄云意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很高冷，但我谜一般感觉他确实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土豪：………………
　　他发出了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在沉默了足足数分钟后，金色的弹幕才再一次出现在直播间里，土豪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执着，坚持表示：
　　“不，我还是觉得那个人不可能是薄云意！！！”
　　“这样吧主播，我们就在这里悄悄蹲守一段时间，看看最终是谁和这些人接头？这样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真凶——”
　　然而土豪的话才刚刚发了一半，就被其他观众们的弹幕所淹没了……
　　喵喵喵：“喂！！幕后真凶一般是用来说杀人犯的吧！！！虽然用主播为卖点做生意是有点不太好，但是也不至于用幕后真凶来形容吧！！！！”
　　春衫薄：“土豪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啊……那个人是不是薄云意都没关系的吧……反正我们就只是猜测一下而已……”
　　misase：“对啊对啊，反正无论是薄云意还是谁，都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路人甲罢了，我们根本就不是很在意的。”
　　l□□a：“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主播的时间了嘛，我还想等主播回去多给我们做点好次的~”
　　随着这句话被发出来，直播间里很快就被刷满了“做点好吃的+1”、“排楼上”之类的话，广平城里围绕着沈清宴打造的这条产业链眼看着就要被大家抛在脑后。
　　土豪眼见得大势已去，不得不强行开了大招：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在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发起了有奖竞猜！”
　　“本次竞猜的问题是：在广平城里借主播的名气售卖法宝的人，究竟是不是云浮山剑修薄云意？”
　　“选项一：是。”
　　“选项二：不是。”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在选项二上押注了500000积分！”
　　随着这样的几句提示音响起，直播间中顿时一片寂静，良久良久，方才有观众十分小心地问：
　　“土豪哇……虽然我知道你这样做是想强调卖东西的人不是薄云意，但是你在选项二上压了这么多积分，我们去买选项一的话，岂不是稳赚不赔……”
　　土豪：……
　　“我错了，我没有想到这点。”
　　他十分诚恳地说完，然后一道崭新的系统提示音传来：
　　“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的小号在选项一上押注了999999999积分！”
　　直播间中的观众们：……
　　“卧槽土豪你真的是有钱任性！！！”
　　“这么多积分都到了系统押注的上限了吧……果然不愧是土豪哇……”
　　大家一边这样发着弹幕，一边身体十分老实地开始在选项二上砸钱。
　　唯有不能在直播间里领取红包和投注的沈清宴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重点。
　　“我真的没有想到，土豪你不光自己的名字起得很直白，就连小号的名字也这么清新脱俗……”
　　沈清宴忍不住这样说道。
　　他其实只是这么随口吐槽了一句罢了，而就在他的话刚刚说完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和“一位隐藏姓名的土豪的小号”这两个号的马甲，陆续发生了变化。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之前起的名字还不够直白。”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的小号：“现在的名字才是真正的直白。”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的小号：“……算了，我还是直说吧。”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主播，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和你双修_(:з」∠)_”
　　然后，随着土豪的打赏，直播间中炸开了大片大片的烟花特效。
　　沈清宴：！！！！！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吐槽会变成这样的结果，沈清宴顿时震惊了！！！！
　　直播间里原本正积极参与竞猜的观众们也震惊了！！！
　　“妈呀！！！我真的从来没有想到，土豪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早就对主播心存觊觎！！！”
　　“土豪你走开！！！主播是大家的！！！不要以为拥有海量粉丝的主播会在乎你那几个臭钱（手动再见）”
　　“跨越空间的恋爱是不会有结果的，土豪你就死心吧！！”
　　“受死吧！！！情敌！！！你居然敢和大家抢主播！！！！”
　　沈清宴的直播间中顿时一片混乱。
　　不得不说，自从自己的直播间逐渐兴旺起来之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沈清宴没有看到过如此之多的感叹号了……
　　随着土豪一言引起众怒，整个直播间里霎时间风起云涌。
　　八方英杰围攻土豪一人不说，还有一些隐形壕认为是土豪的粉丝值排名给了他独占主播的勇气，纷纷开始给沈清宴疯狂砸礼物，誓要将土豪挤下第一，而土豪为了维持住自己超越级粉丝的身份，也开始不甘示弱地疯狂砸礼物……
　　没有花多长时间，沈清宴的直播间就在这种谜一般的互怼里，再次成为了周天直播平台打赏列表的第一名。
　　要知道他前几天刚刚踏破三十三重天的擂台，从打赏列表的第一名上下来还没两天呢……
　　“因为这种原因跑到周天平台的首页……怎么想都觉得非常丢人啊……”
　　无可奈何地暂时关掉了弹幕显示，沈清宴轻轻叹了口气，十分忧伤地对系统道。
　　等了半天没有听到系统的回音，沈清宴这才想起来系统被自己禁言了。抬起头来一看，只见自己的界面上方贴着一张洪文明流口水的表情包，下面写着这样一句话：
　　“虽然丢人，可是有很多钱啊。”
　　沈清宴：……
　　系统说得好有道理，他不由得感到了一丝丝安慰……才怪！！！
　　因为这种原因赚到的钱沈清宴总觉得有些心理障碍！！！
　　然而看了一眼那飞快增加的积分数字，沈清宴就意识到直播间中不可能这么快就停战，现在又不是在小店里，惯用的“做菜转移注意力”手法也不能用上……
　　他努力地左顾右盼了一番，忽然眼前一亮，急急对着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道：
　　“大家现在都别吵了，土豪刚刚不是发了一个投票竞猜吗？那个竞猜的答案很快就要有了！”
　　“我看见那个卖影像玉简的人在往小巷子里走！巷子里有个人正在等着，那样子很明显是要和他接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顾清川、公子靡、变态的玫瑰花、red饺子、新忘痕、翛翎、熊猫灌溉的营养液~~~
　　不需要调整作息的我一下子就神清气爽了呢【……】


第47章 
　　天,还没有黑。
　　风，也并不高。
　　沈清宴左手拎着几只土豆，右手拎着一只雉鸡,悄悄尾随着来接头的那人,跟着对方一路走街串巷而去。
　　一开始那人走的还都是些僻静小路,但渐渐地，眼前的街道便逐渐地开阔起来,周围的建筑物也变得更加高大、威严。
　　没过多久，那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两堵高墙之间的一座小门中,沈清宴站在小门的附近仰头看了一会儿,总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些眼熟……
　　他默默地顺着高墙走到正门处一看，霎时间恍然大悟。
　　那威武雄壮的大门之上高高挂着一道匾额,其上笔墨淋漓地写着一行潇洒的大字：
　　“城主府”。
　　“你们看！！！你们看！！！我都说了不会是薄云意了！！！”
　　土豪的语气无比激动。
　　然而鉴于他之前试图独占主播的举动,其他的观众们却并不肯买账，纷纷颠倒黑白地道：
　　“啧啧,果然是薄云意干的吧……”
　　“薄云意真是太心机了！！居然偷偷在广平城的城主府里面搞事！！！”
　　“哼，以为这样嫁祸城主我们就会相信吗？城主的部下怎么可能如此鱼唇！肯定是薄云意那边发现了主播正在跟踪，所以故意转移视线栽赃嫁祸……”
　　土豪：…………
　　直播间中飞过了无数个金光闪闪的问号。
　　眼看着直播间中就将要波澜再起，沈清宴思索了三秒钟后,选择了将系统放出小黑屋。
　　系统快速地调整了一下直播间的镜头,紧接着观众们就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卧槽！！！直播间的镜头居然直接穿墙了！！！”
　　随着观众们语气激动的喊声,沈清宴的直播间画面直接从他的身上切换，转而跨过大门，跨过高墙,跨过一列一列巡视的披甲城卫，定格在了城主府的一个角落里。
　　去东城接头的修士正半跪在那儿，他低垂着头，正恭恭敬敬地和面前的一个人说话。
　　显然，那人便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无疑。
　　但那人并不是广平城的城主。
　　甚至，也不是薄云意。
　　而是一个白白净净、衣着华贵，脸上还稍稍带着些婴儿肥的清秀少年……
　　“妈呀，这不是在擂台上暴打过许阳的那个龙笑笑嘛！！！”
　　根本没想过还有这个选项，观众们顿时一片茫然。
　　沈清宴也惊了，他没有想到如此单纯的少年居然会做出这种事！难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城主府中的龙笑笑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偷窥，他正全神贯注地听着自家下属的报告。
　　“……以上就是今天上午的全部收入。”
　　去小巷中接头的那名修士轻声说，神色里有着淡淡的兴奋：“属下不得不说上一句，少主您真的是个天才！这门生意的赚头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出很多……”
　　然而当他抬头看去时，他却发现自家少主蹲在树荫下写写画画，嘴巴里低声计算着一些什么，算着算着，龙笑笑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满足的神情。
　　“这真是太好了！”
　　龙笑笑这样说着，神色雀跃而兴奋：“按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只要再过三天，我就有钱去买给沈先生赔罪的礼物了——”
　　下属：……
　　“等等，少主，您做这个生意的目的是要赚钱给沈先生赔罪？！”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用人家的名义做生意给人家买礼物……讲道理这样真的不会被打吗！！！
　　虽然他并没有把这话直接说出来，但他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对自家少主的吐槽，龙笑笑抬头看了一眼，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自家下属想要说些什么，当下便十分自信地道：
　　“没关系的！城主大人答应了要帮我说情！他说他已经去找过沈先生啦，沈先生性格超好，说自己完全不介意的！”
　　正在外面偷听的沈清宴：……
　　半阙：“城主什么时候找过主播！？”
　　花间深处绕：“可能是在梦里吧……（手动再见）”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很清楚主播最近完全没有和城主有什么接触，但显然龙笑笑对此一无所知，他还在那里开开心心地说着：
　　“城主他为人真的很好很善良啊！他又帮我说情又保证不会有人找我麻烦，帮助我完成了法宝的设计不说，还点醒了我可以用这个法宝来做生意……我要是有他那样的生意头脑就好了！！我肯定能将南海青游城发扬光大！！！”
　　“他生意头脑很好这一点在下承认，但很好很善良……”
　　那下属的神情变得更加古怪了：“那个什么……少主……城主他自己不是要在我们的生意里分红的吗？”
　　“分红又怎么了？分红是为了这项事业的前景与未来。”
　　恰在此时，龙笑笑的背后不远处，忽然转出了一个人影。
　　系统将镜头向那人的正脸一切，直播间的众人愕然发现，那个人正是广平城的城主赵广平！
　　大家本该为此而震惊的，但是在广平城城主出来的那一瞬，直播间中的气氛却徒然从“？？？？”转变成了“！！！！”，满屏密密麻麻的弹幕中，有百分之八十都表达了同一个意思——
　　原，来，如，此……
　　“我就说嘛，龙笑笑看起来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有观众松了一口气地道。
　　而土豪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默默地开启了结算……
　　直播间里响起了清脆的系统提示音：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发起的有奖竞猜已经封盘！”
　　“本次竞猜结果：选项二，不是。”
　　“感谢大家的积极参与！胜利的一方不要忘记点击领取您的奖金哦~”
　　于是在这场谜一般的斗争中，坚持自我的土豪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而其他的人获得了数量可观的积分。场面皆大欢喜，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在漫天闪耀的天降灵石特效中，广平城城主穿着一身蓝色广袖，踱着步慢悠悠向龙笑笑的走了过来，质地柔软的衣衫在他的步伐间懒散地流动，如流水潺潺。
　　他走了两步，忽然神色疑惑地抬起头，向着高墙之外沈清宴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清宴勾起唇，面无表情地向他点了点头。
　　广平城城主：！！！
　　他原本正懒散前进的步伐忽然僵住了。
　　迟疑了数秒钟后，广平城城主忽然再度走动起来，一边走，一边十分响亮地……
　　……打起了呼……
　　沈清宴：？？？？
　　直播间的观众们一脸懵逼。
　　摇篮子：“谁能告诉我城主他这是在做什么……”
　　八仔公：“我简直不想承认我曾经粉过他（手动拜拜）”
　　而院中的龙笑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这一幕表演，白白净净的脸上满是迷茫。
　　龙笑笑看了看开始在院子里胡乱转圈的城主，小心翼翼地走到旁边，伸手戳了戳对方：“城主？城主前辈您怎么了……”
　　“谁？谁？谁在戳我！”
　　广平城城主猛地睁开眼，十分夸张地向后滑出了一大步，待到“看清”面前的人是龙笑笑后，才动作明显地拍了拍胸口：
　　“原来是你啊……”
　　“前辈您这是怎么了？”
　　龙笑笑十分担忧地问，广平城城主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在睡觉而已……我这人睡觉通常安静得很，但偶尔也会有梦游的习惯。下次看到了类似的情形可千万不要惊动我，梦游的人要是受到了惊吓，会对神魂有损！”
　　“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龙笑笑一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而沈清宴却只是冷笑一声，转身拔腿便走。
　　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道：
　　“今天我买了一只肉质极好的雉鸡，听说是南山那边吃着松果长大的，饮的也是广平城外的晋江水。吃的喝的都是灵气十足，想必这雉鸡吃起来也是清香细嫩，真不知道是烤着吃好还是烧着吃好？”
　　“烤着吃呢，就要烤得外皮焦脆、金黄滴油方好，内里的鸡肉却还要是香嫩的，调料只在鸡身上抹上一层，吃时沾一点解腻开胃的调味汁，可以配一些清爽的果饮，也可以干脆下酒！前几日店中酿的新酒刚开封，正好可配上一壶饮……”
　　“不过再仔细一想，烧着吃也似乎挺好？浓油赤酱，再加上少许葱姜，烧到软糯酥烂，肉滑骨香！嗯，对了，今日似乎还买到了几只土豆，待会儿回去看看，不行就做一个土豆烧鸡。如今城外的荷叶也长起来了，采两片蒸一些糯糯的米饭，配着土豆烧鸡一起吃，也是人间烟火之味啊。”
　　说到这里时，院中的广平城城主的目光已经变得极之哀怨了，那难以形容的复杂目光，几乎能透过院墙一直投射到沈清宴的身上。
　　沈清宴知道他正在用神识笼罩着自己，便停下脚步，微微含笑问广平城城主：
　　“想吃吗？”
　　即便是隔着一堵厚厚的高墙，广平城城主依旧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沈清宴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那你就继续这么想着吧。”
　　广平城城主：……
　　“再见，留步，不送。”
　　沈清宴礼貌地朝他挥挥手，自顾自转身走了，高墙内龙笑笑看着广平城城主的神色不对，脸上顿时露出了大祸临头的表情。
　　他偷偷拿出传讯符，给自家的老师发出了这么一句话：
　　“老师救命！！！大事不好啦！！！我不小心把广平城城主给吓傻啦！！！”
　　随着这一道符咒发出，城主府中又是怎样的一阵鸡飞狗跳不提。
　　沈清宴却是在城内一直逛到了傍晚时分。
　　在夕阳的余晖都渐渐在天边的霞光中褪色时，他才终于走回了南二十三巷，和四周的街坊邻居打了几个招呼后，便走进小店打算料理了那只雉鸡。
　　不进店铺还好，一走进小店中，沈清宴便被这窗明几净的程度给惊了一下。
　　整个小店都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法宝桌椅们干干净净，墙上的龙鳞闪闪发光，就连地上的青石板都被擦得如同镜面一样，踩上去时都疑心要滑倒，干净得连一丝灰尘也不存。
　　往厨房里走，便看见厨间所有的蔬菜都被分门别类地堆得整整齐齐，每一颗菜的每一片叶子都被洗过了，看上去清清爽爽，一些叶片上还凝着未干的水珠。
　　各式厨刀全都被擦得闪闪发亮，按照他平日里的习惯排成一排，几只大小不等的砧板一同靠墙竖着排在宽大的桌案边，碗碟之类则按照颜色深浅和形状的大小不同被分成了几摞，高高地搁在碗碟架上，沈清宴一抬手就可以取到，而且也不显得摇摇欲坠。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清宴带着疑惑打开院门，一低头，正好看到了一个正在吭哧吭哧擦地的洪文明。
　　洪文明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见了沈清宴，下意识地勾了勾唇想要笑，却终究没能笑出来，只嗫喏着低声叫了他一声：“沈先生。”
　　——他没有敢喊他沈师兄。
　　沈清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后退一步，抬手又关上了门。
　　洪文明沉默了几秒，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拧干了手上的抹布，再一次用力擦起了地。
　　听着外间再次响起的擦地声，沈清宴站在厨房中轻轻叹了口气。
　　他摇摇头，走到桌案边，伸手拿起了一把厨刀。
　　雉鸡很快被料理干净，熟练地以快刀斩成大块，在沸水中稍稍一焯，捞起来冲净血水后便随意地堆在碗中。
　　水嫩的小葱切成葱段，添上几撮细盐与咸鲜的酱油，最后再倒上一些清亮的料酒，稍稍拌匀后便静置在一旁入味，低下头快速地削起了土豆。
　　这两只土豆个儿都很大，但去皮的过程却十分轻易，很快便被沈清宴丢在案板上，和雉鸡一样斩成了大块——大块的土豆通常来说不容易入味，但吃起来口感更加醇厚绵长，很得沈清宴的青睐。
　　拍蒜切末，切葱切姜，待做好准备工作后，算算时间鸡肉差不多已腌好了，沈清宴便开锅起火，倒上了些许冷油。
　　火势是有意开大的，锅内的冷油噼噼啪啪地响着，不一会儿就冒起了烟。
　　沈清宴将切好的葱姜八角丢进去，照旧地开着大火炒香，待到葱姜的香味扑鼻而来时，便将腌好的鸡块“哗啦”一声倾进锅内。
　　稍稍地翻炒了片刻，鸡块的外皮便泛起了漂亮的金黄，沈清宴适时地倒入白糖与老抽继续翻炒。
　　加土豆，加水，洒上些许辣椒与盐调味，烧开后盖锅盖转成小火焖煮。汤汁在锅盖下“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浓郁的香气透过锅盖的缝隙缓慢地渗出来，满室都是鸡肉与土豆的浓香。
　　正打算蒸上一锅米饭，却忽然听到外间响起了敲门声，带着疑惑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却看见是龙笑笑的那一位中年老师。
　　“沈先生吗？”
　　那中年男子从门前走来，站在窗外笑着，脸上带着些微的羞惭：“是这样的，我听说您店中酿的有好酒，饮后能令人神魂颠倒……这几日我家少主承蒙广平城城主照顾，我想要多买上一些酒，让大家都尝尝，表示我们对广平城的感激。”
　　沈清宴微微愣了愣，答道：“我确实有酿酒不错，但酒的品质也属平常，只是随意酿了取个意思罢了……”
　　“有多少？”
　　对方直接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沈清宴的眉头蹙了一下：“这一批酿出的新酒大概能有个五六十坛吧。”
　　“新酒？那意思是还有陈酒吗？”
　　中年男子紧接着便问，沈清宴听到他的问题，眉头不由蹙得更紧：“陈酒当然是有，但如今季节不合，我便没有开封，收在窖中储着，想着来年再启封……”
　　“择日不如撞日，您也不要等来年了，今日便统统卖予我吧！”
　　听到中年男子的这句话后，沈清宴终于忍不住问：“你要这么多酒做什么？”
　　“赠给广平城内诸人同饮！”
　　中年男子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一拍胸口，十分豪迈地道：
　　“我们远道而来，到了广平城后才知道什么是宾至如归！这城内的气氛平和，民众友善，实在是令人流连忘返……我等虽然不能在此长住，但艳羡之心却不曾稍减！还请您多卖些好酒与我，让我等与城内诸人共享，今时今日，不醉不归！”
　　他说得慷慨激昂，沈清宴却敏锐地抓住了一个重点：
　　“流连忘返，不醉不归……你们这时候请大家喝酒，莫非是要提前返回了么？”
　　“仙缘大会最后的门派选徒被魔修出现的事情所打断，你家少主想来也和大家一样没有经过最后的门派甄选，在这个时候提前返回，是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门派，还是你们想要直接放弃？”
　　听到沈清宴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中年男子的目光一凝，脸上的笑容却依旧不变：“是我家夫人听说了广平城出现魔修的事情，担心少主的安危以至于夙夜难寐，故此我们才要提前返回，也好教夫人安心……”
　　“须知这五大仙门收徒的事情这一次不行还能有下一次，我家主公与夫人膝下可却只有少主一人，殷殷爱子之情实在难耐，还请沈先生谅解些许。”
　　“……原来如此。”
　　沈清宴终于释然，内心深处隐隐的不安被驱散少许，暗笑着自己想太多。
　　随着中年男子的离去，沈清宴的酒窖被清空了大半。
　　他正算着剩下的酒够不够自己私下里饮用，却听见南二十三巷中响起了阵阵喧哗，一看窗外却见漫天光华涌现。
　　有无数道清澈的水流自城主府的方向升起，沿着街道的方向游走纵横，环绕悬浮在行人的半腰处。那水潺潺向东奔流，其色澄透如琉璃般，有一尾尾七彩的游鱼在其中欢快地摆尾游动，吐出一个个透明的气泡。
　　点点水藻如碎玉一般，随着水流的方向碰撞、合拢，开出玉色的绝美的花。
　　一片又一片荷叶在转瞬绽放又转瞬散落的玉色花上方顺流而下，被游鱼们顽皮地推动着，滴溜溜地打着转，每一片荷叶上都平平稳稳地放着数只玉杯或玉盏，其中盛着颜色各异的清亮的酒，有洪亮的声音从城主府的方向响起：
　　“今日青游城赠酒，愿广平城上下，不醉无归！”
　　“有酒又岂可无菜？青游城再赠霓光贝千只，愿与广平城民众，永世修好！”
　　下一瞬间，天上便洒落下无数珍珠白的半透明光点，那光点随风飘荡着，渐渐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又一个的气泡。
　　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气泡，每一只气泡中都悬浮着一只霓光贝，虽没有龙笑笑那一日带来的肥美，却也个个儿个大饱满，贝壳之上泛起的霓光赤橙黄绿青蓝紫色色不缺，显见每一只都是上品。
　　天上飘着美食，地上流着美酒，漫天飞散的光华如梦似幻，有隐隐的弦乐声从城主府的方向飘出来。
　　广平城里的民众们并不知道青游城是谁——或者，是什么地方——但他们知道这水流的方向是从城主府升起来的，那丝竹乐声是从城主府的高墙内飘出来的，他们相信城主府，故此，也相信青游城。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从荷叶上端起了美酒，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在这样的气氛中熏熏然地跳起了舞来，因为魔修出现而紧绷起来的广平城在这令人陶醉的夜晚里渐渐地放松了。
　　街道上响起了踏歌之声，夜空中绽开了五色霓虹。有剑修和法修在比试着谁的术法更壮丽，于是有万千道剑雨自东面流星般飞来，照亮了小半个夜空，那剑修丹田内的灵力都被抽空，倒在地上，却还在醉兮兮地大笑：
　　“傻了吧！！哈哈！！这可是我们剑修世代相传——追道侣的绝招！！！”
　　“追道侣的绝招，又不是只有你们剑修才有！！！”
　　他的敌人不甘示弱，夜空中便绽开了无数火红的莲花，万千剑光自莲火之中穿过，便如同夜空之下的七色游鱼，游入了无数朵玉色花。
　　沈清宴站在窗前沉默良久，关掉了厨房中炖着鸡肉的火，直接从窖中取了几只酒坛，爬到屋顶上拍散了泥封。
　　一坛酒丢给下方本打算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洪文明，两坛酒搁在身边给直播间的观众们饮，沈清宴仰头饮下最后的一坛酒，清澈的酒液从唇边划过，淌过白皙的下巴与喉结。
　　“我很少喝酒的……不过最近，我确实很想喝。”
　　他这样说着，又仰头饮了一口。
　　“沈家的事，我原本以为杀了苍虬子就算了结，如今却又牵扯上了魔修……那可是魔修啊，据说他们是吃人元婴的。”
　　沈清宴蹙着眉头说完，又轻轻地啧了一声：
　　“……啧，吃元婴，真是没有品味。”
　　他一口气饮下了大半坛酒，怀抱着酒坛，带着些醉意轻轻地笑。
　　“广平城里的生活，我其实很喜欢啊。”
　　“但是我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我还有仇要报，还有人要杀，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轻薄的衣襟不知何时被酒水打湿，长发有些散乱，顺着衣襟迤逦滑下，勾勒出了曲线精致的锁骨。
　　沈清宴以手支颐，凝视着上方光华灿烂的夜空，也许是因为半醉的缘故，他的眼眸看起来格外的漆黑水润，像是一泓清澈的深潭，倒映着漫天的璀璨流华。
　　“……不过在做这些事情前，先醉一次，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吧？”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当然没有关系了主播抱抱qvq”
　　直播间里飞过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弹幕，沈清宴其实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内容，却还是朝着观众们笑了笑，轻声说：“谢谢。”
　　“我这样恣意妄为的任性，谢谢有你们愿意包容。”
　　他说完，微微地阖上眼，酒意令如瓷如玉的肌肤上泛起了淡淡的红。
　　醉意朦胧间，沈清宴忽然听见脚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酒坛碎裂声，诧异地低头一看，却见是一只陌生的玉色酒坛，被摔碎在身边的瓦片上。
　　眼前有一道金光闪闪的弹幕飞过去。
　　“一个人喝酒很寂寞的。”
　　土豪说：“反正都说了恣意妄为，不如让我们陪你一起醉。”
　　沈清宴愕然片刻，很快便微微勾起唇，微笑道：“好啊。”
　　“反正酒还多得很，我们今日便——”
　　“不醉不归。”
　　这一夜，广平城内的歌舞声彻夜未歇。
　　直到了第二天清晨时分，当薄雾渐渐生起的时候，城内欢腾的气氛才渐次寥落。
　　大街小巷，街头巷尾，四处都睡满了酩酊大醉的人。
　　澄澈透明的水流还在半空中流淌，荷叶上飘荡的酒还未被饮尽，但满城的人几乎都已经醉倒，纵使是未曾醉倒的那些，也一个比一个昏昏欲睡。
　　就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当口，广平城的城主府内，突然有十几个身影鱼贯而出。
　　中年修士一边小心翼翼地绕过满地横七竖八的人，一边低声叮嘱着后方的少年：
　　“少主您走路务必小心，尽量不要惊动什么人。广平城城主虽然可能已经傻了，但傻子也是有很大的杀伤力的……而且五大仙门的人就驻扎在广平城外不远，动作能够小些便尽量小些，莫要弄出太大的动静来。”
　　“老师放心，我一定好好记住！！”
　　龙笑笑听了使劲儿地点头。
　　“放心放心，我如今如何能够放心？！”
　　中年修士狠狠地瞪了龙笑笑一眼：“好好地带你来广平城夺仙缘，你居然神来一笔弄傻了广平城城主……若不是主公曾经赐我一道幻术，令我能够把他迷惑住，说不得就要在城主府的人面前露出破绽！”
　　“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啊……”
　　龙笑笑瘪了瘪嘴，只觉满心的欲哭无泪。
　　早知道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他才不要手贱去戳一下那个城主啊！！！
　　“我欠沈先生的赔礼都还没还呢……这次走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他低声抱怨了一句，本走在前面的中年修士听到这句话后，忽然转过身来问：
　　“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沈先生？”
　　“啊？！”
　　龙笑笑不期然有此一问，不由得小小地吃了一惊，但随即他冷静下来，仔细思索着回答：“……应该是喜欢的吧？”
　　“应该？”
　　中年修士的眉头皱紧了，他有心想要了解得更加详细一些，但眼看着自家学生懵懂茫然的神情，他便也知道再多的东西想问也问不出来。思前想后了一会儿，队伍的步伐却已经到了南城，眼看着过了这村儿便再没这店，中年修士终于开口，问了龙笑笑这么一句话。
　　“少主，您说我们把沈先生请回青游城中，让他在我们族内长住好不好？”
　　“要是能这样当然好啦！”
　　龙笑笑不假思索地回答，但随即又有些奇怪：“沈先生在广平城住得很高兴，老师您要怎么请啊？”
　　“怎么请就是我的事了。”
　　中年修士在南二十三巷的巷口站住了，他冲着龙笑笑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带着少主先走。
　　龙笑笑越想越不对，走着走着就开始一步三回头：
　　“老师您请人的时候要礼貌哇！！！”
　　“沈先生如果不想来的话您不要勉强——”
　　“知道了知道了！”
　　中年修士不耐烦地挥手，好容易等龙笑笑等人的身影从街角边转过去，他才终于转身走进了南二十三巷中。
　　和广平城的其他地方一样，南二十三巷里也躺满了左歪右倒的人。中年人一路走着，时不时跨一个大步或者转一个弯，好一会儿才看见沈清宴小店的房顶，而在看见房顶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房顶之上几只歪倒的酒坛，以及酒坛之间躺着的那个身影。
　　只一看这幅情形，中年修士心中便暗道一声侥幸。
　　他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硬仗呢……但如今看来，天命在己！
　　“沈先生？”
　　中年修士走到房檐下，低低地唤了两声：果不其然，沈清宴并没有醒。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中年修士又往前走了一步，小声向屋顶上问：“沈先生，在下是来请您去青游城长住的，您是愿还是不愿呢？不愿的话就说一声，愿意的话可以不用开口，我就当您是默认了。”
　　沈清宴……还沉浸在睡梦中的他当然是不会回答。
　　于是中年修士便道：“如此，我便当您是默认了。”
　　他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周围，计算了一下沈清宴小店的大约面积，随即化出一枝竹杖，狠狠往青石板上的间隙一插，吐气嘿然一声，便只听得“喀拉拉”数声连响，青石砖的街面竟寸寸碎裂！
　　一道，两道，三道……一共四道深深的缝隙徒然在沈清宴的小店周围裂开！
　　那些裂缝足有水缸粗细，幸好四下里并没有睡着什么人，不然这一下，几乎肯定要跌进裂缝里。
　　而那中年修士深深吐一口气，身体上突然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紧接着那雾气开始变形、扭曲，转瞬间拉成长长的条状，再看原地那中年修士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身有百丈长的黑鳞蛟龙！！！
　　那黑鳞蛟龙摇摆着长长的龙身，游走着紧紧缠裹住沈清宴的小店，在上上下下全部缠紧后，黑鳞蛟龙的龙身徒然绷直——
　　“啪啪啪啪啪”……
　　它浑身的鳞甲与砖石竹木相击，发出清脆连绵的响声，沈清宴的小店在地面上微微地摇晃起来。
　　黑鳞蛟龙的龙脸上露出了一个诧异的神色，口吐人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样重……”
　　随即，它那长长的龙身，便再一次狠狠地绷紧！
　　“轰隆隆！！！”
　　地面上传来了数声巨响！
　　几大块破碎的岩石与泥土砰然间砸落在四周，沈清宴的小店连建筑带地面一同被黑鳞蛟龙死死缠裹住，院内的那棵苍翠的大树从黑亮的鳞甲中挣扎着探出枝叶。
　　黑鳞蛟龙深深地“嘿”了一声，在他的猛力拖拽之下，沈清宴的小店居然连同着其下的地面，一同从大地上拔根而起！！
　　“什么声音……”
　　有低声的呓语从不远处传来。
　　昨日那打赌的剑修与法修堆叠着睡在一处，下方的那人正迷迷糊糊地问，剩下那人眼也不睁，径直答道：“定然是我们门下的弟子又在斗法了。”
　　“哦……”
　　于是另一个人便安心了，垂下头继续呼呼大睡。
　　而上方的黑鳞蛟龙已然拖曳住了沈清宴的小店，一路向着更南的方向飞行！
　　随着黑鳞蛟龙飞行中摇摇摆摆的晃动，小店的下方一路往下掉落着碎石和土块，店里的桌椅碗筷呼啦啦颠来震去，沈清宴在屋顶上皱了皱眉，低声梦呓道：
　　“别吵……”
　　黑鳞蛟龙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要不是我看你才貌双全，身后又没什么大型势力，看着是个适合的世子妃人选，我才不要揽这个烂摊子呢！”
　　黑鳞蛟龙低声抱怨着，轰隆隆的声音在它的话语中回荡，响亮得如同雷鸣：“我们龙族少主是何等身份，夫人的眼光又一贯很高，就算你得了少主的喜欢也还得过五关斩六将……哼，不过看在你酿得一手好酒，主公说不定会直接把你列为第一候选人……”
　　“什么地方打雷？”
　　当他们经过广平城的南边城门时，有下方的城卫听见声音朦朦胧胧地说，他睁开眼，依稀在天空上看到一块黑乎乎的团状物，便又打了个哈欠，嘟哝道：
　　“看起来天要下雨了啊……”
　　“对对对，天要下雨！可不是要下雨！你可千万别往其他地方想！”
　　黑鳞蛟龙敏锐地听见了城卫的嘀咕，一边压低了声音，一边又加快了几分飞行的速度。
　　岂料还没有飞出多远，沈清宴的小店中却突然探出了一个黑漆漆的脑袋……
　　把自己涂成黑色伪装成水缸的灵菘神色疑惑地拽着树枝爬上高处，仰头四处望了望，正在奇怪为什么整个天地都在颤抖，岂料无意间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硕大无朋的眼珠！！！
　　“啊！！！！！有龙啊！！！！！！！”
　　灵菘徒然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
　　然后它想也不想，直接从树梢上往下一跳，径直砸到了洪文明的身上……
　　“卧槽！！！”
　　睡了一夜的洪文明被灵菘这猝不及防的一压险些弄断肋骨，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然后在灵菘黑压压的叶片间抬起头，也看见了黑鳞蛟龙那双精光慑人的眼珠……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发出了第二声：“卧槽！！！！”
　　沈清宴猛地从屋顶上弹了起来，想也不想地抽出了一打灵符：“怎么了？什么情况？有敌人？！”
　　他没有等到什么回答，只等来了两声齐刷刷的惨叫：
　　“看天上！！！”
　　沈清宴便抬头往天空上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事去走了亲戚……！今天两更补偿大家！
　　下一更大概会在晚上~明天的更新不会耽误的么么哒_(:з」∠)_


第48章 
　　小院上空,是那株高大的老树，在震颤的大地上摇晃着绿叶，枝叶扶疏。
　　在满树苍翠浓绿的树叶间,斑驳地洒露着光滑黑亮的鳞,这些鳞片们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横空而过,不显精致，却格外遒劲。
　　在这些黑色鳞片粗砺的边缘处,是一朵朵向着后方飞快移动的散乱白云。
　　一双硕大的龙睛亮如日月般，高高地悬在白云之间。在沈清宴仰头向它望去时,那龙微微掀起了唇,露出了锋锐苍白的利齿：
　　“沈先生，您醒了？”
　　那声音轰隆隆地从覆满鳞甲的修长龙身中传出来,在沈清宴的耳边如同雷鸣一般炸响,沈清宴足足沉默了三秒钟，才尽量语气平静地问那条龙：
　　“……请问我现在是在哪儿,您这又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您会带着我的小店在天空上飞？”
　　“那个……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那黑鳞蛟龙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就是昨晚欢宴之时，我们青游城搞了一个大规模的抽奖活动，沈先生您作为我们抽中的幸运观众,获得了青游城为期一百年的免费居留游玩权！”
　　沈清宴：？？？？
　　他忍不住问：“什么抽奖活动？我什么时候参与你们的抽奖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面对沈清宴的质疑,黑鳞蛟龙八风不动,十分坦然地说：
　　“这抽奖活动是我们自行发起的，全广平城的人都算作自行参与……”
　　“沈先生啊，您仔细想想,广平城里那么多人，就您一个抽到了头等大奖，这是一种何等样的运气啊！您怎么能够辜负这上天赐予的美意？我们青游城又不是什么偏僻的所在，环境优美不说，海产还十分丰富，肯定很符合沈先生您的喜好！”
　　就在黑鳞蛟龙全力展开忽悠大法，试图迷惑沈清宴相信自己的说辞时，广平城中终于有人渐渐醒来，并且发现了以下的三个事实：
　　第一，他们敬爱的城主大人陷入了幻术中，认为自己是一条要冬眠的龙，不管是谁去碰他他都会徒然暴怒，并且会试图狠狠地咬对方一口；
　　第二，深受广大民众喜爱的沈先生连同他的小店一起失踪了，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洞，有当时醉倒在南二十三巷中的某修士提供线索称，凌晨时分南二十三巷处响起了一阵震动般的轰鸣；
　　第三，昨夜饮宴之时还声称要和他们广平城永世修好的青游城众人，今天上午便集体神秘消失，他们曾居住的城主府和客栈两处地方都没有任何线索遗留，但在沈先生消失的坑洞处，有人捡到了一枚黑亮的新鲜龙鳞……
　　“这群混蛋！！！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意识到昨夜发生了什么后，广平城的一名修士义愤填膺道：“把城主他弄成个大傻子就算了，他们居然还敢抢走沈先生！！！”
　　“对啊！！”
　　“就是说……”
　　“他们怎么敢抢我们的沈先生！！！！”
　　此言一出，四下里的人群纷纷响应，很快就有人自告奋勇地搜寻现场，从南二十三巷中满地掉落的碎石土块中扒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几乎一整个广平城的民众倾巢而出，摩拳擦掌、群情鼎沸，挟着漫天法宝飞剑气势汹汹沿着地上碎土一路向南而去，没过多久，果然在前方不远的天际处，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巨影！！！
　　“那是沈先生的店！！”
　　在远远看见那巨大黑影的刹那，便有目力极好的高阶修士喜出望外地说：“我看见沈先生的店门了！！还有店里那株老树的树冠！！”
　　“黑龙——有条黑龙在把店铺缠着……”
　　“不能用法术！会误伤到沈先生的！！大家快点飞！！快点飞！！！”
　　广平城不远的南郊处，大片大片的法宝剑光冲天而起，“咻咻”的破风声密集又响亮，几如狂风骤雨般。
　　这“雨声”掠过波浪涌涌的江水，掠过连绵起伏的群山，掠过绵延的树林苍莽……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们自广平城的方向一路追向南方的天际。
　　黑鳞蛟龙隐约听见辽远处的风声有些不对，回头向着声音传来处的方向一看，好好的一条龙差点被吓成煞笔。
　　“祖龙爷爷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啊！！！！
　　“怎么了？你怎么好像一下子变得……很不对劲？”
　　院中的沈清宴本来正在蹙眉翻着一只叫做“为什么你应该居住在青游城——从环境地理说到风土人情”的影像玉简，忽然敏锐地察觉到黑鳞蛟龙的情绪变化，诧异地抬眸望去，却看见黑鳞蛟龙把头摇得“呼呼”响，刮起的狂风吹得院内树梢直晃：
　　“没事没事，怎么可能有事呢？”
　　黑鳞蛟龙一边竭尽全力向前狂飞，一边气喘吁吁地问沈清宴：“那个什么……沈先生啊，我就是想问您一句话……”
　　“要是广平城的人不希望您兑现奖品，想让您继续留下来居住，您会不会听他们的话？”
　　沈清宴闻言神情一凝，啪地放下了手中玉简：“是广平城的人找来了吗？如果是的话，还麻烦您放我下去，反正我本来也不是很想去这青游城……”
　　“不不不不！！广平城的人并没有来！！我这就只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黑鳞蛟龙一看沈清宴这态度，顿时鳞片都快要惊得飞起来了，沈清宴看他如此表现，不由得愈发疑惑了：“既然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您这反应是不是有点过度？”
　　“我中奖抽到了青游城百年游这事儿，广平城里的人是不是根本毫不知情？”
　　黑鳞蛟龙：……
　　“……不！这件事您是真的误会了……”
　　他努力地在维持住高速飞行的同时，将自己的姿态变得更加优雅沉稳，在黑鳞蛟龙的刻意控制下，就连他说起话来的声音也显得十分从容不迫。
　　“沈先生您仔细想想，您可是连着店铺被我一起从城中搬出来的，要是广平城的人没有同意，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嘛！”
　　“……这倒是也有些道理。”
　　沈清宴想了想，暂时相信了黑鳞蛟龙的话。
　　毕竟广平城的城主虽然为人一言难尽，实力算起来还是挺靠谱的。黑鳞蛟龙把自己连同店铺一起卷起来出城，广平城城主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既然广平城城主都默认了，那广平城的民众肯定也是知道此事的。
　　于是沈清宴便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坐下来继续看那枚影像玉简。
　　黑鳞蛟龙见此悄悄松了口气，却也不敢让沈清宴和广平城的居民们见面了。他四下里看了看，干脆选了个既隐蔽又安全的没什么人烟的山谷处，将沈清宴的小店稳稳当当地放在了那里，对沈清宴撒谎道：
　　“我飞得有些累了，想要去旁边找条江水歇一歇，还请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没事，你去吧。”
　　沈清宴并没在意黑鳞蛟龙的借口，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着“为什么你应该居住在青游城——从环境地理说到风土人情”的特产篇。
　　黑鳞蛟龙一摆尾巴从山谷中飞走了。他从附近的山峰上拽下一小块岩石用身体密密缠住，还没有忘记在岩石缝隙中插上一棵翠绿的大树，果然等他腾空而起继续往南方飞去的时候，广平城那些追来的人便上当了。
　　“兀那贼子！！站住！！站住！！！”
　　“快些放开沈先生！！”
　　那些人没有注意到那座山谷，而是直接向着黑鳞蛟龙追去，黑鳞蛟龙一边加快速度朝着南方狂飞，一边毫无愧色地喊道：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沈先生？我听不懂你们说的话！”
　　“装什么装？我们说的事情你会听不懂？！”
　　广平城众人闻听此言登时大怒，当下便有人指着黑鳞蛟龙长长的龙身中露出的岩石与树叶喊道：
　　“我们可是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你带着的可不就是沈先生的店么？”
　　“错！！！”
　　黑鳞蛟龙早就在等着这一问了！
　　他当即毫不犹豫地将龙身一展，被紧紧裹着的大块岩石“砰”地一声落地，广平城诸人先是被黑鳞蛟龙的举动吃了一惊，仔细看去才发现摔在地上的并不是沈清宴的小店，而是一块插着一棵大树的裹着泥土的岩石……
　　“什么……”
　　“怎么会这样……”
　　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宝光剑影在那块岩石的面前停下了，广平城诸人望着黑鳞蛟龙，神色中颇有些惊疑不定。
　　黑鳞蛟龙一甩尾巴，洋洋得意道：“怎么样？你们是冤枉人了吧！我只是带着岩石飞行一番，进行自我锻炼而已！”
　　他以为这一下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却不想在一阵令人几乎窒息的沉默后，广平城诸位修士中有一人越众而前，冷冷对黑鳞蛟龙道：
　　“你这一招移花接木以为没人能看得出来吗？说！沈先生被你藏到哪儿去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移花接木？什么沈先生？我真的半点也听不懂——”
　　黑鳞蛟龙还想装傻，却被一声冷笑直接打断。
　　“这蛟龙的口里没有一句真话，我看我们也不用和他啰嗦了。”
　　那修士冷笑着开口道：“我观察了一番，这蛟龙的修为充其量也不过是元婴左右，有把握的和我一起来围住他，修为不够的便先分散着四处搜寻搜寻！我们追的紧，他必定不可能将沈先生藏得太远……”
　　话音未落，黑鳞蛟龙心中便猛然“咯噔”一下，暗叫一声不好，想也不想地便要甩尾飞逃，却被早有准备的广平城修士一剑拦下，两边顿时翻翻滚滚，在山脊上空激烈地争斗了起来。
　　而沈清宴本来正在好端端地看玉简，却忽然听到风中隐隐约约传来打斗声和“沈先生”的喊声，顿时站起身来，蹙着眉头向外面望了望：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在喊您……”
　　洪文明小声回答，黑漆漆的灵菘立在他身后，依旧自欺欺人地把自己伪装成了水缸。
　　沈清宴眉头蹙得更紧，想了想干脆足尖一点飘身到了屋外，正想要展开神识查探一番，却忽然感到怀中一阵滚烫——
　　他低下头，从发烫的衣襟间取出了一块玉牌。
　　这块玉牌色泽苍翠，样式朴拙，上面以古体字镌刻着一个“沈”字。
　　——这正是苍虬子在剑光下灰飞烟灭之时，从他的身上掉下来的那一块玉牌。
　　作者有话要说：决定开始一个新的尝试√
　　每天多更，每更三千打底。
　　这一更是昨天的补更，今天看看我能写几章……


第49章 
　　认真说来,这块玉牌其实是沈清宴如今唯一仅剩的沈家旧物了。
　　他将之随身携带仅仅是出于一种追思而已，却不想如今这玉牌竟突然发烫……
　　沈清宴霎时间忘记了从风中飘来的打斗声与喊声，只低头凝视着玉牌上烁烁的闪光。那闪光是从“沈”字上发出来的,每当玉牌有一次闪烁,掌中的触感便会再度滚烫上几分。
　　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个浮凸而出的“沈”字,沈清宴才刚刚踏出一步，便徒然感到脚下一空！！！
　　“沈先生——”
　　远远地似乎有喊声传来,但沈清宴抬起头的那刻，却只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黑色藤蔓……
　　几乎是转瞬之间,浓重的黑暗就吞没了头顶处那隐约的一线天光。
　　“啪”的一声轻响,沈清宴轻轻地落在干燥的泥地上。
　　玉牌在他的手中灼灼地发着光，像是火球一般滚烫。
　　“这是……”
　　什么情况？
　　沈清宴孤零零地站在一片浓重的黑暗间,不知来处,不知归路，更不知脚下的泥地通向何方。
　　黑暗通常是不能用浓重来形容的,但这里的黑暗却浓到几乎触手粘稠。沈清宴试着换了几种法术和符咒，所有的光线却都在被制造出的瞬间便被黑暗吞噬了，只有他手中的那块玉牌，依旧在黑暗中闪烁着莹润的光。
　　“有没有人知道这是哪？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沈清宴放出了几个法宝护身后,条件反射地看向弹幕,却意外地发现眼前空空荡荡,沈清宴有些疑惑地打开直播间的面板，愕然发现自家一向热热闹闹的直播间里只剩下了两个账号……
　　这两个账号一个叫做“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另一个叫做“一位暗恋主播的的土豪的小号”。
　　沈清宴：……
　　人呢？！
　　直播间里的人呢？？
　　怎么就只剩下土豪了！！
　　“系统你在吗？？告诉我的直播间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只剩下土豪一个……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问客服系统,系统在经过了片刻的沉默后，委婉道：“……主播哇，你难道不记得你昨晚喝多了的事情吗？”
　　“我是多喝了一点酒没错，但是这关我的直播间什么事？？”
　　沈清宴愈发迷茫了，系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切换屏幕，给沈清宴看起了昨天晚上的截图……
　　截图一：醉意朦胧，衣襟半湿勾勒出锁骨的沈清宴；
　　截图二：仰头喝酒，露出白皙脖颈的沈清宴；
　　截图三：发丝纠缠，脸颊微红目光如水的沈清宴；
　　截图四……
　　沈清宴在那个截图四被系统切换出来之前，就啪地把直播间的界面干脆利落地关上了。
　　“我不知道你给我看这些截图有什么意义。”
　　沈清宴故作镇定地道。
　　系统十分沧桑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悲伤地说：“主播你知不知道，就你喝醉的这一个晚上，我们直播间收到的投诉和举报就比之前那么长时间加起来的都多了……”
　　“……投诉？什么投诉？”
　　沈清宴一脸迷茫。
　　客服系统哽咽了一下，欲哭无泪地道：“当然是举报我们传播银灰社情的投诉哇！！！！！”
　　沈清宴：！！！！
　　“不至于吧……！”
　　沈清宴拒绝相信：“我只是平平常常的喝个酒而已！为什么就变成银灰社情了！”
　　“周天平台这么大，难道就没有主播在直播间里直播喝过酒吗？喝酒就等同于银灰社情？！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逻辑！”
　　面对沈清宴连珠炮般的发问，系统忍无可忍地反驳：
　　“正常的喝酒当然不会被举报成银灰社情啊！！但是你看看人家喝酒是什么样子的！！你喝酒又是什么样子的！！！”
　　然后它啪啪啪啪啪地贴了一溜儿周天平台各个主播喝酒的截图出来，不得不说，在这一堆各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酩酊大醉的截图里，属于沈清宴的那张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系统化身光球用力地拍着其中一名女修士的醉酒照，带着满腔悲愤道：
　　“主播你看看！！你看看哇！！！人家女修士喝酒的时候都没有你这么社情！！！”
　　沈清宴：……
　　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想社情的啊，他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喝个酒而已……
　　“……所以我的直播间是被周天平台封禁了吗？”
　　他略带一些忐忑地问。
　　“不，没有。”
　　系统光球“啪”地一声关掉了沈清宴面前满满当当的截图，语气复杂地道：“主播你的直播间是被土豪给封禁了。”
　　？？？？？
　　“土豪封禁我的直播间？！现在他的VIP权限已经进步到这种地步了？？？”
　　沈清宴完全懵逼了。
　　系统明明只是个光球的样子，但沈清宴可以莫名地感到它翻了一个白眼：“他的VIP权限早就已经到顶了，封禁主播你的直播间，土豪完全靠的是手动……”
　　“封禁直播间还可以手动？讲道理手动要怎么动……”
　　沈清宴压根无法理解，系统见此长叹一口气，点着直播间几乎一片空白的观众列表道：“主播你看一会儿就明白了。”
　　沈清宴疑惑地转过目光，这才发现观众列表并不是真正的一片空白。几乎每隔几秒钟的时间，观众列表上就会有一个或者几个名字突然出现，然后又在一个眨眼的工夫里消失在列表中，这种操作并不是直播间被封禁的模样，反而看起来很像是……
　　“土豪他一直在踢人？？”
　　沈清宴下意识地问。
　　他打开直播间的系统提醒，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眼前就飘过了十数条系统消息：
　　“观众‘摇篮子’进入了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将观众‘摇篮子’踢出了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
　　“观众‘半日闲’进入了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将观众‘半日闲’踢出了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
　　……这些消息一直在来来回回，几乎没有一刻停止。
　　如此一来，事情的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并不是没有人进入沈清宴的直播间，相反，是一直有许多观众试图进来。但每次有观众进来，土豪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对方踢出，甚至连一个踢出理由也拒绝填写……
　　系统看着沈清宴，本以为他会问自己“土豪为什么要这样一直踢人”，但沈清宴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后，问出的问题却是：
　　“土豪是怎么做到的？”
　　“我是说……这个踢人的操作也太快了……而且你说昨晚……莫非他是从昨晚一直踢到了现在……”
　　沈清宴说着，伸手在平台上戳了戳观众列表上土豪的名字，小声问：“土豪？土豪你在吗？土豪？”
　　系统：“……主播你不用喊了，土豪昨晚和你一起喝醉了，现在估计还在睡呢……”
　　沈清宴愕然问：“喝醉了？那他怎么能这样一直踢人？”
　　“大概是把自己的神魂之力分出了一部分专门执行这个操作吧。”
　　系统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当下毫不犹豫地回答：“分出神魂这个操作在比较高等级的修真界里是很普遍的，主播你只要继续修行，总有一天也能够接触到，倒是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
　　“这样啊。”
　　沈清宴沉默片刻，忽然间轻轻一笑：“那就让他先这么踢着吧。”
　　“什么？主播！你难道不把土豪给先踢出去吗？如果你不踢出土豪的话，其他的观众根本就进不来……”
　　系统万万没有想到沈清宴会给出这样的回答，沈清宴耸耸肩：“土豪毕竟是我的粉丝榜第一，我就这么把他踢出去了，总感觉很对不起他啊。”
　　“不过其他观众想进却进不来也不太好……这样吧，系统，你把我的直播间名字改一下，就改成主播宿醉中，直播明天开启好了。”
　　系统看着气色如常的沈清宴：
　　“……主播你现在根本没有宿醉吧……”
　　沈清宴眨了眨眼：“谁说我没有宿醉，我现在头很疼，超疼，根本就不想开启直播。”
　　然后他真的用手捂住头，装模作样的哎呀哎呀起来，系统沉默片刻后，语气哀怨地指责道：
　　“主播你学坏了。”
　　“彼此彼此。”
　　沈清宴放下手，云淡风轻地一笑：“毕竟我是你爸爸嘛，乖儿砸。”
　　系统：……
　　“卧槽你真的是我家主播？？？”
　　系统简直不可置信！！！
　　沈清宴的画风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他居然叫自己儿砸？？？那个温文尔雅可爱迷人君子谦谦的主播呢！！！
　　“说！你把我家主播藏到哪里去了！！你这个妖孽！”
　　系统大喊一声，徒然化作超级巨大的光球，弹弹跳跳地拦在沈清宴的面前，恶狠狠地抖动着自己身周的光晕：“妖孽妖孽，在你家系统爸爸的神晖之下，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沈清宴：……
　　他站在“神晖”里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打开直播间面板，“啪啪啪”连戳几个键，手法熟练地把系统关进了小黑屋。
　　系统：“……爸爸qaq”
　　它错了。
　　它真的错了。
　　当沈清宴如此熟练地把它关进小黑屋中的那一瞬，系统就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不论主播的画风究竟怎么变，爸爸永远都还是那个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get√


第50章 
　　系统本以为主播暂时是不会放它出来了,但是仅仅半分钟后，沈清宴就喊了它一声。
　　“系统。”
　　他这样说着，把系统放出了小黑屋,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光球若有所思地问：
　　“你刚才不是变得很大吗？那样的形态还能不能再做一次？”
　　“……主播我和你说,秋后算账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系统悄悄地往后缩了缩,沈清宴瞥了它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沈清宴抬起手,修长的指间捏着一张荧光符，他当着系统的面用灵力把它激活,原本可以维持一个时辰的荧光仅仅闪烁了一瞬,便被浓厚的黑暗给吞没了。
　　“看，这个地方好像就不允许出现光。”
　　他这样说着,点了点原型就是个光球的系统：“但它没办法吞没你的光。”
　　“当然没办法吞没啦！”
　　系统想也不想地回答：“虽然主播你看着我是个光球,但我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实体，只是通过某种技术手段形成的针对主播个人的投影——”
　　“可是你是一个能够照亮周围的光球。”
　　沈清宴十分冷静地指出。
　　系统呆了呆,努力试图和沈清宴解释：“这只是因为平台的自带功能……我其实什么都没有照亮，只是把照亮之后的影像传递到了主播你的脑海里而已！”
　　“对我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沈清宴说着，不由分说地点了点前方：“变大吧，我觉得朝着那个方向走,我手上的玉牌会比较烫。”
　　系统：……
　　它沉默了数秒钟,很快就意识到事情无可挽回,只能委委屈屈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一步三回头地向着前方的黑暗中飘去。
　　地面之上，广平城的众人正围着一块草皮一脸懵逼。
　　一个揣着把蒲扇的修士站在人群最前方,动作夸张地挥舞着双手，唾沫横飞道：
　　“说起来你们也不信！当时我距离沈先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的距离——”
　　他举起一只手，食指与拇指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靠在了一起：“就是这么一点点距离！我却根本没来得及抓住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这块草皮嚓地露出一个洞……一口就！”
　　“把沈先生给吞了进去！！”
　　那修士右手猛地攥拳，以示意这个“一口”究竟吞得有多快。
　　“喂，这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人群后方，一个青年修士用力地戳了戳身边的一个厚茧，茧子左右晃动了两下，从中发出“呜呜呜呜”的挣扎声。
　　青年修士看了看那茧子，向着人群喊：“要不要把这个茧口割开问个话？它在里面呜呜呜呜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啊！”
　　“割割割！记得少割一点，小心让它趁机跑了！”
　　有人这样嘱咐道，青年修士道一声“好勒”，指尖泛出了些许灵光，只轻轻地点了两三下那茧，厚厚的茧子就无声地化出一个小口来，从破口中露出了一小片黑亮的鳞片，以及小半截细细长长的龙须。
　　青年修士收敛了指尖的灵光，又用力戳了下那厚厚的茧：“说！你还有哪些同伙？居然设下连环套绑架沈先生，你们也实在是太过丧心病狂了！”
　　在数秒钟的安静后，从茧子中传来了一个闷闷的声音。
　　“我真的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啊……”
　　黑鳞蛟龙欲哭无泪地道：“我真的，对天发誓，我只是把沈清宴和他的小店放在了这个山谷里而已！”
　　“谁信你！你们肯定是有所预谋的！”
　　那青年修士嗤之以鼻道：“事先把广平城上下所有人灌醉不说，还把我们家城主也给弄傻了！我们城主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幻术都会中的，你们处心积虑地把他迷惑住，不就是为了绑走沈先生嘛！”
　　“……我们只是因为弄傻了城主仓惶逃命而已……”
　　“用幻术弄傻城主有什么可逃命的？他三天之后不就自己好了吗？”
　　黑鳞蛟龙努力地向那修士解释：“弄傻城主的不是幻术！那个幻术是我后来放的！城主是梦游时被我不小心碰了一下，损伤了神魂，才会变成傻子……”
　　“幻术？梦游？损伤神魂？”
　　青年修士满脸都是不信：“我们城主从来都不会梦游！而且梦游的时候被碰一下就会损伤神魂？？我怎么从来都听说过这种事？”
　　“你不信也没办法啊！这真的真的就是事实！！！”
　　黑鳞蛟龙的龙须在微微地颤抖着，几乎要潸然泪下：“我绑架沈清宴真的就只是一时手贱……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呢！我们青游城的其他人早就先走了，我真的没有其他同伙……”
　　“没有同伙？没有同伙那这事情怎么就能这么巧呢？！”
　　青年修士冷笑一声：“广平城外的这片山脉这么大，你好巧不巧就把沈先生放在这座山谷里，沈先生好巧不巧地就在这座山谷里失踪？你自己怎么不失踪呢！为什么失踪的偏偏是沈先生？！”
　　“我怎么知道哇……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黑鳞蛟龙这一下真的哭了，大滴大滴的龙眼泪从那茧子的破口里渗出来，那情形看上去倒真是凄惨得很。
　　然而一想到消失无踪的沈清宴，广平城诸人对它就产生不了丝毫怜悯。
　　“看起来它也说不出什么更多的了。”
　　那青年修士放弃了努力，站起身来问大家：“要不然我们就从这块草皮开始往下挖吧？挖着挖着，总能把沈先生给挖出来的——”
　　“用挖的能有什么用啊？”
　　立刻就有别的修士反驳他：“当修士的有几个会在地底下设陷阱？我看抓走沈先生的那人说不定是用了土遁！如今都过了这么长时间，那人肯定已经溜之大吉了，哪里还能挖得出来什么！”
　　“那我们难道就只能站在这里傻等？！”
　　青年修士急了：“虽然我相信沈先生的实力，但他毕竟还是个筑基啊，万一呢？万一抓他的那人是个变态……或者更糟糕，是个魔修……”
　　“魔修”二字一出，四下里立刻响起一阵“嘘”声，有人喝道：“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沈先生吉人天相，大吉大利得很！怎么会遇到劳什子的魔修！”
　　然而在下意识地反驳完之后，不少人就想起了一个事实：修真界里最近一次出现的魔修，就是那一位与沈清宴的早年经历息息相关的苍虬子……
　　于是，整个场地上的广平城修士们就都沉默了。
　　片刻后，有修士开口道：“……我去找五大仙门的人求助吧。”
　　其他人听了这话，立时便眼前一亮，纷纷道：
　　“对啊！！还有五大仙门！！”
　　“五大仙门身为正道之首，在他人遇到困难时一向乐于出手相助——”
　　“而且沈先生可是踏破了三十三重天的绝世天才！就算是为了修真界的未来着想，五大仙门也肯定会来帮忙——”
　　在一片乱纷纷的议论声里，有数人自告奋勇地向着五大仙门的驻地飞去，其余人则分为数批：一批围拢向山脉外围，以防那抓走沈先生的匪徒自某处逃出；一批散在空中将神识笼下，一寸寸扫过整片山麓；还有一批则撸起了袖子，嗨呀嗨呀地开始往那块草皮下挖……
　　然而此时此刻，沈清宴早就已经不在那草皮之下了。
　　他在那一片浓重的黑暗间停住了。
　　巨大的光球还向着前方飘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沈清宴未曾跟上，系统急忙转身飘回，疑惑地问沈清宴：
　　“主播你怎么了？怎么不继续往下走了？”
　　沈清宴竖起手指，轻轻地说了一声“嘘”。
　　系统的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来，它小声道：“没事的，我说话其实别人听不见……”
　　沈清宴蹙眉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声“嘘”。
　　于是系统安静了。
　　沈清宴站在这片沉默似长夜的黑暗中，掌心中握着的令牌滚烫，他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散出神识，往前一寸一寸地轻轻触碰——
　　往前。
　　再往前。
　　在沈清宴的不远处，沉重默然的黑暗尽头，有几个人的身影正在那儿来来回回地忙碌。
　　说是“忙碌”，其实看着却有些漫无目的。
　　他们就像是蚂蚁搬家一样，徒手从黑暗的尽头中搬出石子与碎砖块，一个又一个地搁在不远处，唯一奇怪的地方是他们搬这些细小的碎块时并不是一把一把，而是一个又一个，放在地上时会发出沉重的“咚”的一声，但并不会传出多远，就会被浓重的黑暗所吞噬。
　　所以沈清宴直到走到了此处，才意识到这片黑暗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系统。”
　　沈清宴睁开眼，在心中对系统缓缓道：“把直播间的笼罩范围扩张到最大……我们的前面不远处，有人。”
　　——有人。
　　在这样一片仿佛亘古而来的未知的黑暗里，“有人”似乎比“有怪物”更加令人感到恐惧。
　　系统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不等沈清宴再多说些什么，就自觉地切换起了镜头……
　　没过多久，那几个忙忙碌碌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沈清宴的眼前。
　　是的，沈清宴能够看到他们，尽管镜头处的黑暗依旧浓重，但他们的周围却有光。
　　一个黑漆漆的令牌悬浮在他们的头顶上空，诡异地散出幽绿的荧光，透过这荧光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那个黑漆漆的令牌上镌刻着一个字——
　　——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get√


第51章 
　　在幽绿色荧光的笼罩下,那几人的动作僵硬而缓慢。
　　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衣服，脸上是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没有谈话声,没有说笑声,在这离地面不知有多深的浓重的黑暗间,这几个人如同搬动千斤重物一般，努力地搬着一块块极其细小的石子、碎块,那个刻着“许”字的令牌高高地悬浮着，给他们提供着驱散黑暗的光源。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情形,沈清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们为什么不说话？是直播间这边的问题吗？”
　　他蹙眉问系统,系统十分委屈地回答：“没有啊……直播间的功能明明是正常的……”
　　沈清宴想了想，试探性地向着前方挥出了一枚小小的玉剑,那玉剑在黑暗中破风而过,轻而易举地穿过那层幽绿色的荧光，“叮”地一声坠在满地的碎石与砖块上,玉石相击的声音极清越，在寂静无声的黑暗中简直不啻于一声巨响。
　　然而那几个人依然在搬运着砖块，动作缓慢，神色僵硬,没有对那声响做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沈清宴抿着唇,将神识一寸又一寸地向前延伸,忽然，他猛地收回了神识，脸色变得有一些奇怪：
　　“我没有在他们身上感应到修士的灵力。”
　　沈清宴低声说。
　　不,不仅是“没有感应到灵力”，如果要形容得更准确些，他甚至没有在这几人的身上感应到属于“人”的生命活力……
　　在片刻的思索后，沈清宴忽然飞身向前，他掠到其中一人的身前，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
　　随着“砰”的一声沉重的闷响，那人毫无反抗之力地倒在了地上，而他的同伴们却像是对沈清宴的出现毫无感觉一般，依旧在沉默而僵硬地行动着，搬运着一块又一块的石头。
　　“傀儡。”
　　沈清宴垂眸看着倒下的那人栩栩如生的面容，心底有一瞬间的森冷——这些傀儡，似乎都是曾经鲜活的人！
　　他看了看那个刻着“许”字的令牌，将目光转向了这几人的身后。
　　在那堆碎石与瓦砾当中，深深地埋着一座造型古朴的大门，门前有一只褪色的匾额摔落在地，它被压在碎石碎砖的底部，质地坚硬的木料断成两截，在被灰尘掩埋的失去光泽的匾额上，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十分熟悉的姓氏——
　　“沈”。
　　沈清宴手中握着的玉佩突然安静下来。
　　它不再闪烁，不再震动，也不再发出烫手的温度。
　　沈清宴紧紧地握着那块玉佩，心中一瞬间有如翻江倒海。
　　为什么沈家的洞府变得如此破败？
　　为什么洞府的周围会有这样浓重的黑暗？
　　为什么那枚“许”字令牌在指引着傀儡挖掘沈家的洞府？
　　“许”字令牌的主人是什么人？是许阳吗？还是和许阳有关的什么人……是苍虬子吗？苍虬子难道根本还没有死？
　　沈清宴的脑海中有万千念头闪过，却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得到解答，除非……
　　……除非他能够从这枚令牌里找出什么线索。
　　沈清宴盯着那枚令牌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去，一个接一个地将满地的傀儡推倒。
　　然后他缓步走到绿色荧光的笼罩范围之外，一剑斩碎了那刻着“许”字的令牌！
　　随着破碎的令牌碎片散落在地，浓重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了数声怒喝——
　　“有人！！”
　　“什么人！！！”
　　“谁在那里？！给你老子我滚出来！！”
　　几道身影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挟着风声扑出。
　　沈清宴手掐法决，屏气凝神立在通道一侧，系统幻化的白色光球在他的脸颊旁闪闪发亮。
　　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内隐约有石头被踩动的声音。
　　过了片刻，忽然有人这样说了一句：
　　“好像没人啊？”
　　随即又是一句：
　　“怪事……没人的话这令牌是怎么碎的……”
　　没人？
　　沈清宴本已经做好了交战的准备，但在听见这话的瞬间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低下头，看见沈家的那枚玉佩在自己的腰间闪过了一道清光。
　　有低低的说话声从黑暗中响起来，声音不大，却能听得十分清晰。
　　“妈的，这令牌怎么又坏了，苍虬子可是有段时间没来了，这令牌再坏了我们就得和过去一样，自己动手在这里搬石头……”
　　“砖头，石头，砖头，石头……那段时间的日子我可还记得呢！简直就和地狱一样，一天到晚不是在搬砖头就是在搬石头，我觉得再搬下去我自己都快要变成石头了！”
　　有人这样抱怨着，同时又传来“咚”的一声，好像是谁踢了傀儡一脚。
　　“这些傀儡真的是，不好用不说，一个个还死沉死沉的！就靠着这些东西我们真的能打得开魔界缝隙？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那人大概是积怨许久了，一时间整个黑暗中就只听见他一人的声音：
　　“苍虬子倒是好，把烂摊子丢给我们就一走了之了！他去当他的掌门荣华富贵，留着我们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和这些破烂傀儡一起，每天就对着碎石头烂砖头……”
　　“行了行了，你就别抱怨了。”
　　终于有另一个人开口了，语气中有明显的不耐烦：“一天到晚抱怨来抱怨去，抱怨能把这碎石堆给挪开吗？”
　　“这碎石堆我反正本来就不想挪！”
　　那人不情不愿地说。
　　另一人听了不由冷笑：“你不想挪就你不想挪，说得好像我们就想挪似的！有本事你不挪开石头就把这魔界缝隙给打开啊？！想吃肉又不想卖力，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美的事情！”
　　“我就是觉得不公平……”
　　那人嘀嘀咕咕地说:“苍虬子都不需要干这种活儿……”
　　“那是因为人家有本事弄出这个！”
　　黑暗中又传来砰的一声，另一个人也踢了傀儡一脚，口中不阴不阳地道:“你要是有本事你也去灭一个修真世家啊？不说别的，只要你能把那些个决心隐世到死的老头子都说动，我就算你赢！”
　　“苍虬子就是走了狗屎运而已！”
　　那人很不甘心地反驳着:“要不是那个修真世家有大家都想要的东西，其他人又怎么可能被他说动……”
　　“不管他是走了狗屎运还是什么，总之人家现在就是比你厉害。”
　　另一人一针见血地道，同时直截了当地指出:“别的不说，我们现在挖魔界裂缝可都是靠着他弄出来的傀儡和法令！不然你以为你可以这样逍遥自在地在魔气充溢的环境里修行？一边修行一边做苦力你看看你的效率还能剩下几成！”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
　　一直没参与谈话的第三个人突然开口了，他“砰”地竖起一座傀儡，冷冷淡淡地提醒大家:“令牌碎都已经碎了，你们现在嘟嘟囔囔的也无济于事，先把新令牌放出来吧，然后再给傀儡冲个能。”
　　于是争论声暂时停止了。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又一点幽绿色的荧光亮起，，其中一人从怀中取出了另一枚一模一样的“许”字令牌抛向空中，另一人把倒在地上的傀儡一个接一个地扶起来，第三人则将手一挥，自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只玉盘。
　　“啊！怎么会这么烫！”
　　取出玉盘的那人忽然惊呼一声，将玉盘猛地抛掷向一旁，玉盘悬停在空中，滴溜溜地转起了圈——
　　在这只玉盘凭空出现的瞬间，沈清宴手中握着的玉佩突然再一次变得滚烫。
　　玉盘之上忽然传来一股吸力。
　　沈清宴握着玉佩的手不得不用力攥紧，以防止玉佩脱手飞出。
　　沈清宴可以控制住手中的玉佩，然而在半空中旋转着的玉盘却并不受他的控制影响，也许是意识到了玉佩不会自行向自己飞去，那玉盘在停顿了数秒钟后，忽然开始飞快地旋转，并且向着沈清宴的方向直线飞来。
　　通道里此刻依旧是一片浓重的黑暗，只有三处地方有光。
　　——沈清宴手中的玉牌在闪烁着荧光。
　　——镌刻着“许”字的令牌在闪烁着荧光。
　　——向着沈清宴的方向径直飞来的玉盘，身上同样在闪烁着荧光。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沈清宴忽然意识到了接下来将会要发生什么：自己将会被发现，玉佩也很可能会暴露，那三个很可能是魔修的人会群起而攻地杀向自己——
　　于是，沈清宴决定，先下手为强。
　　在第一个刹那，沈清宴收起玉佩飞身而起，在陷入黑暗中的瞬间他的身体徒然一沉，与天地灵气的感应被剥离的感受是如此鲜明，分明是于修真者不利的情况，沈清宴却没有丝毫的惊慌。
　　在第二个刹那，他本已蔓延到那几人周围的神识瞬间暴起，沈清宴的神魂之力与镌刻着“许”字的令牌狠狠对撞，却并没有遭遇到预想中的阻力，那枚黑漆漆的令牌顷刻间就被碾为了万千碎片，幽绿色的荧光在一声微不可查的哀鸣声中消失。
　　在第三个刹那，沈清宴已经飞掠到玉盘附近，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起玉盘收入储物袋中，随即面色冷肃地飞身向前，正要放出储物袋中的法宝洪流，忽然间脚下头顶毫无预兆地剧烈摇晃起来，整个世界一瞬间天塌地陷！
　　“沈先生——”
　　头顶上方远远地传来熟悉的喊声。
　　“沈先生您还好吗——”
　　浓重的黑暗中忽然泄露下一线天光。
　　沈清宴诧异地抬眸望去，却只看见那片铺天盖地的黑色藤蔓在明亮的剑光下被轻易地斩为齑粉。
　　面前的那几声怒喝还未完全成型，顷刻间就变成了惊恐的喊声。
　　“卧槽！！！是五大仙门的人！！！”
　　“快跑啊！！！快跑！！！五大仙门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
　　那几道从黑暗中扑出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飞退，然而他们退走的速度却并不比剑光更快！
　　“别杀他们！”
　　想起在剑光之下冰消雪融的苍虬子，沈清宴匆忙间只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如天河倒悬般的明亮剑光短暂停顿了数秒，旋即稍稍一转，便在黑暗中化为万千道剑气。
　　在头顶上方洒落而下的万千光明中，“咄咄咄咄咄”的锐响声细密如雨。
　　沈清宴仰起脸，正看见薄云意白衣飘飘，在这万千光明中足踏剑光而来，无数条黑色的藤蔓在他的周围枯干、粉碎，在剑光的切割下湮灭为虚无，浓厚到几乎成型的黑暗瑟缩着，像是阳光下的水滴一样蒸发成烟。
　　许多人蜂拥在他的身后，法宝和剑光在光明中交映，看上去很像极了璀璨的天河。
　　“……你没事吧？”
　　薄云意轻轻地落在地上，他看向沈清宴，黑色的眼眸深邃得像是潭水，眸光闪动间，倒映着云天之上纷飞而落的光影。
　　沈清宴立在那片散如鸟羽般的光影间，看着他眼眸中的自己，忽然间轻轻笑了。
　　“我没事。”
　　他低声道。
　　在薄云意的身后，有无数道人影飞快地落在这片黑暗间，在看见地下景象的同时，沈清宴的耳边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有些广平城的修士当场便动起手来，神色严肃地展开了对一个同样出身广平城的修士的追杀，一边追得后者满天乱飞，一边不住口地斥责他：
　　“让你乌鸦嘴！让你乌鸦嘴！”
　　“说什么沈先生会遇到魔修啊！你这个嘴上不把门的！”
　　“今天我就要教教你什么叫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那可怜的修士在前方抱头鼠窜，一路哭诉道：“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我是无辜的！！真的是无辜的！！！”
　　看见这一幕情形后，沈清宴哑然失笑。
　　“你们怎么会找过来的？”
　　他这样问着，原本绷紧的神经一点点地放松。
　　还不等薄云意回答，有几道的喊声便从众人的身后悲愤地响了起来。
　　“你们这些修真界的人！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发现了我们的藏身地光明正大地来打架不行么？！为什么还要派人毁了傀儡令来偷偷摸摸地钓鱼……”
　　“执法无错，钓鱼可耻哇！！！”
　　那几名被剑光钉在地上的魔修这样喊着，一个比一个痛心疾首。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期间想要多更果然只是做梦【死目】


第52章 
　　原本广平城的那些修士们还没有太过在意对方,结果这些魔修非常作死地强行吸引了一波火力，果不其然就被人民群众的力量打成了小饼饼……
　　在一阵阵“啊！！！”、“救命！！！”、“我错了！！！”的惨烈背景音中，沈清宴向着薄云意挑了挑眉,又问了他第二次：
　　“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薄云意似乎有一瞬间的迟疑。
　　但这种迟疑好像只是沈清宴的错觉而已,因为接下来他就听见薄云意说：
　　“是广平城的修士们先找到云浮山的驻地。”
　　许多道声音便在周围叽叽喳喳地响了起来。
　　“沈先生您不知道哇，我们今天可是被吓得不轻！一觉醒来就发现您连人带店被人绑走了不说,好不容易把那劫匪打趴下，转眼间您又啪一下掉进了地底下……”
　　“呜呜呜呜呜呜还好您没事啊,我才刚买了三套您的影像玉简,决意要将您树立为我修真路上的唯一道标……您要是随后就出事了我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都怪那群青游城的人！！要不是他们莫名其妙地绑架了沈先生，又怎么会出后来的事情！”
　　“对对对！都怪他们！都怪他们！”
　　原本广平城的修士们痛扁完魔修之后,都蜂拥到了沈清宴的身边对着他各种安慰。现在突然有人提到“青游城”三字,便有不少的一部分人从人群中拖出了一个巨茧来，围着那巨茧一顿痛骂……
　　沈清宴忍不住往那巨茧上多看了几眼,很快就发现那巨茧中露出的鳞片怎么看怎么眼熟……
　　“把我绑架走？你不是说我是赢得了什么什么抽奖吗？为什么抽奖的事情广平城的其他人都不知情？”
　　在认出黑鳞蛟龙后，沈清宴十分疑惑地问。
　　在沈清宴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看见巨茧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巨茧一边抖，旁边的广平城修士们一边异口同声地说：“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骗您的哇！！！”
　　“什么百年游,什么免费抽奖,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青游城的这群家伙早就想着要绑架您了，甚至不惜借口把全城的人都灌醉……”
　　沈清宴：……
　　在广平城众人们七嘴八舌的解释中，沈清宴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缓步走到巨茧前，伸手拉了拉巨茧上的一根丝线。
　　巨茧旁站着的青年修士见此连忙道：“沈先生您别担心，这丝线可是非常结实的！虽然看着挺细，但是韧性可以说是非常的好——呃！”
　　那青年修士忽然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沈清宴牢牢拽住了那一根丝线，往后拉拉拉拉拉……
　　一边拉，一边问：
　　“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噼啪！”
　　“还堂而皇之地找我来买酒？？”
　　“噼啪！！”
　　“趁着我醉倒就把我的店直接挖起来了？！”
　　“噼啪！！！”
　　在黑鳞蛟龙嗷呜嗷呜着“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的痛哭声里，连那群被打成小饼饼的魔修们都有着一瞬间的呆滞，接着就有魔修瑟瑟发抖地问周围的人：
　　“……现在的修真者都是这么凶残的嘛……”
　　广平城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薄云意轻咳一声道：
　　“沈清宴为人一向是很温和的……”
　　魔修们：……
　　温和！！！！
　　这种人都叫做温和了，那什么样才能被称为凶残啊！！！
　　这一瞬间他们几乎有一种“究竟你是魔修还是我是魔修”的幻灭感，在数秒钟的迟疑后，很快便响起了争先恐后的喊声：
　　“我招了我招了！！！我什么都招！！！”
　　“你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于是，沈清宴就这样获得了一大堆想要不想要的情报……
　　“沈家洞府？这事情我们倒真没注意过……我们在那里挖洞搬石头是因为那里有个魔界裂隙。”
　　在广平城修士们的剑光上，那几名被捆成茧子的魔修老老实实地说：
　　“魔界裂隙这东西出现的规律我们也没人能搞懂，但是我们一直坚信，只要能从魔界裂隙的这一端挖过去，就迟早能挖穿两界的界壁，进入我们一直向往着的魔界……”
　　“为什么要向往魔界……唔，这也说不好，毕竟我们是魔修嘛，就总感觉魔界一定是一个非常吊的地方……”
　　魔修们的声音从风中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也许是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听起来总是有些模糊。
　　沈清宴坐在小店的屋脊上，薄云意立在他的身边，两人的衣衫在风中飘飞，满头大包的黑鳞蛟龙在前方哭唧唧地拉着小店，往广平城的方向一路飞奔。
　　洪文明晃晃悠悠地坐在树梢上，凝望着越来越近的广平城，忽然低头问院子里的灵菘：
　　“你家主人就在旁边，你就不过去和他打一声招呼？”
　　灵菘依旧把自己涂得黑漆漆地，面壁似的站在那一堆菜缸里，念念叨叨地自言自语着：“你看不见我，我是个水缸；你看不见我，我是个水缸……”
　　沈清宴垂眸看了院中一眼，轻轻地笑了笑，舒声问薄云意。
　　“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我被吞到地下之后，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这样说着，像是问询，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在那片黑暗里我连感应天地都做不到，你却只是简简单单地斩了一剑……大能修士对天地万物的感应，真的就强到了如此地步？”
　　“不要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
　　“——因为巧合这种事，我从来都不会信。”
　　风声呼啦啦地自两人的耳边掠过，广平城修士的说笑声和魔修们的自白声一时间都远离了，天地之间好像徒然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沈清宴微微直起身子，宽大的衣袖顺着风的方向翻飞舞动，像是迎风而起的鹤羽。
　　薄云意沉默良久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是巧合。”
　　他轻声道：“在斩下那一剑之前，我就知道你在那里。”
　　沈清宴猛然回过头，他望着薄云意，薄云意轻笑着扬起眸，云层之上的阳光流淌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灿若融金。
　　“我一开始也只是想试试看而已……”
　　薄云意衣袖轻飞，点了点沈清宴的腰间：“你身上一直都带着我给你的东西。”
　　他给自己的东西？
　　薄云意？
　　沈清宴蹙起眉，他下意识地想起了那只曾经盛着剑气的空空如也的锦囊，紧接着又若有所悟，从储物袋中翻出了一只发簪。
　　那发簪的做工极精致，簪体纯粹以晶石磨制，被细细雕琢得莹润剔透，将簪子拿在手里轻轻摇晃一下，可以看见簪上隐隐有云光流转。
　　薄云意轻轻在簪上一点，簪上的云纹如同涟漪般扩散。
　　“我炼制这枚簪子时，曾用过一点心头血。”
　　他的声音清越，彷如林间流淌而过的清泉泠泠：“我感应到的其实一直都不是你，而是这枚以我心头之血炼出的发簪。”
　　“是这样么？”
　　沈清宴凝视着那枚发簪：“我还以为……”
　　他摇摇头，不再往下说了，只是站起身，将发簪递还到了薄云意的手中。
　　“我开始时并不知道这发簪中有您的心头血，既然如今知道了，这发簪我便不好再留。”
　　沈清宴认真地对薄云意说：“修士的心头血不同凡物，您可要仔细保管才好。而且有件事您可能不知道，以心头血炼制的法宝，修士间一贯不会随意给人——”
　　“我知道。”
　　薄云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他抬起眸望向沈清宴，说出的话没有任何迟疑或者停顿：“我知道将心头血炼成的法宝送给他人是什么意思，我确定我没有随意给人，我很认真。”
　　沈清宴持着那发簪愣住了：“你——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薄云意平平静静地说：“将心头血炼在法宝中送给他人，是在对对方隐晦地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而且也是对自己所爱之人的一种表示……”
　　“……你的安危由我来守护，不论你身在何处。”
　　他这样说着，用陈述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沈清宴抿了抿唇，他望见薄云意的眸子黑如点漆。
　　“……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做呢？”
　　他满含疑惑地问薄云意：“那天之前我们从未见过，甫一见面你就给了我这支发簪……”
　　薄云意沉默片刻，勾唇问：“我要是说对你一见钟情，你信么？”
　　“我不信。”
　　沈清宴的回答干脆利落。
　　“那……你就当我们，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面了吧。”
　　薄云意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团雾或者一片云，被风一吹就几乎要消散了：
　　“修真之人身死道消，然而一点真灵不灭，转世轮回许多年后，或许还记得前世的点滴……”
　　他垂眸，看着沈清宴轻轻一笑：“或许前世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也未可知？”
　　沈清宴正想说自己前世不可能和他见过，忽然听到耳边有风声响起，薄云意脸色一变向前飞掠，然而却不知为何没有拦住对方，让那身影直接逆风而下。
　　屋脊上的瓦片“哒”地一声轻响，广平城城主眸光潋滟，立在了沈清宴的面前。
　　“城主你不要发疯啊——”
　　不远处传来了广平城修士们的鬼哭狼嚎。
　　沈清宴诧异地往后退了一步：“城主您这是……”
　　他没有能够把这句话问完。
　　因为在这句话刚刚吐出一半的同时，广平城城主忽然向前一扑，将沈清宴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在沈清宴惊愕的目光中努力地在他身上缠了缠，还把白皙的下巴尖搁在了沈清宴的肩膀上，这才终于满意了似的，发出一声梦呓似的轻叹：
　　“媳妇你不要到处乱跑。”
　　他抱着沈清宴，十分满足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地说：“现在冬天了，我们两个龙一起睡觉，等到春天到了，你就给我生宝宝！”
　　沈清宴：……
　　他恍恍惚惚地望向围拢来的众人，广平城的修士们脸上的神情极度复杂不说，把城主“弄傻了”的罪魁祸首黑鳞蛟龙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地紧紧缩着脑袋，在薄云意几乎要凝为实质的如剑目光中，广平城城主毫无自觉地抬起脸蹭了蹭沈清宴的脖颈，欢欢喜喜道：
　　“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哇！！！！！
　　今天年三十还在码字的我是不是很棒棒！！！
　　【得意拍胸】


第53章 
　　“我们城主真的是傻了……”
　　广平城的修士们匆匆忙忙地解释。
　　“城主他是中了青游城的幻术！”
　　广平城的修士们期期艾艾地说。
　　薄云意盯着一秒入睡的广平城城主看了片刻,忽然间凉凉一笑。
　　“可能是我愚昧无知吧……只是有一件事，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黑眸森冷，一字一顿地问：“龙族幻术一贯喜欢将意识囚禁于识海,若城主阁下当真是中了青游城的幻术,应当徘徊在中术之地百米内的范围才是,怎么会自己跑到城外来，运用起身法之术还灵活熟练如斯？！”
　　出现的时机这么恰巧不说,居然还躲开了自己之前的阻拦！
　　明明脊背都要被薄云意的目光戳出一个洞来，广平城城主却自始至终依旧八风不动,枕在沈清宴的肩膀上睡得恬淡安然。
　　面对这样奇异的情形,沈清宴内心有一瞬间的迷惑。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广平城城主。
　　就是这一眼。
　　沈清宴注意到了城主的唇边，还挂着一丝没来得及完全收敛起来的微笑……
　　他在笑！！！
　　他在笑！！！！！
　　不仅在笑,他甚至还一边嘟囔着“风好大好冷媳妇小心别冻着”,一边收紧胳膊堂而皇之地将沈清宴搂得更牢……
　　薄云意身上凌厉的剑意都快要突破天际了。
　　而沈清宴在经过了数秒钟的沉默后，神色却一下子变得云淡风轻。
　　“洪文明。”
　　他抬眼望向院内大树的树梢：“我们小店地窖一层进门左手的地方搁着一个小坛子,麻烦你下去地窖一趟，把这只黄黑色的小坛子帮我搬到屋顶上来。”
　　看见洪文明应了一声往地窖里走，沈清宴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搬的时候小心点，千万别洒别翻。”
　　“哦……好的！”
　　洪文明懵懵懂懂地去了,不一会儿果然搬了一只坛子上来。这坛子形制朴拙得很,颜色是有些黯淡的黄黑色,坛口处被牢牢地封了起来，沈清宴看了看那坛子，用下巴尖点了点自己身边的瓦片：
　　“来,你先把坛子放在这儿。”
　　洪文明小心翼翼地放了，坛底碰在光滑的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在所有人望着这一幕情形满心疑惑不解的时候，沈清宴忽然捏碎了一只玉佩，在自己的身上笼罩上了薄薄一层紧贴肌肤的光罩！
　　随后他望向那只黄黑色的小坛，屈指轻轻一点——
　　随着坛子“啪”地碎裂成千万片，一股百转千回、沛然无御、浓厚到几近粘稠的难以形容的味道自小坛中猛然炸裂开来！
　　第一秒，围在沈清宴身边的广平城修士们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情。
　　第二秒，小坛周围百米之内的范围瞬间清空。
　　第三秒，被牢牢束缚在小店门前无处可逃的黑鳞蛟龙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而在这可怕气味扩散而出的中心处，沈清宴一把抓住下意识想要飞奔而逃的广平城城主，在清光的笼罩下向着他微微一笑：
　　“您中的幻术这么快解开了？”
　　他温文尔雅地问。
　　广平城城主不答反问：“……你这坛子里放的是什么？！”。
　　“这是我为了防备某些梁上君子，特意酿出的一坛滋味绝伦的臭豆腐乳。”
　　沈清宴按着广平城城主的肩膀，仿佛没有看见对方惊恐的神色一般，一本正经地感叹道：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小店里一直没出现什么蟊贼，我本来还以为这东西已经用不到了呢，正想着要不要把它处理掉……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我私下里酿造的臭豆腐乳，在面对龙族的幻术之时还能有这等奇效！”
　　广平城城主：……
　　他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极度复杂起来。
　　不远处剑光护体的薄云意毫不留情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
　　深夜。
　　广平城中是一片惯例的宁静，唯独南二十三巷中灯火通明。
　　窄窄的巷道中响着卖力的呼喝声。
　　“一、二、三！”
　　“一、二、三！”
　　“整平了这个坑我们就把家还！”
　　“一、二、三！”
　　“一、二、三！”
　　“早晚有一天能把这土刨完——”
　　“一、二、三！”
　　“一、二、三……”
　　一群广平城的修士们喝呀喝呀地喊着号子，正热火朝天地在沈清宴小店的旧址上整修。黑鳞蛟龙拖曳着沈清宴的小店，在广平城的上方缓慢地来回飞着，鳞甲嶙峋的口鼻上紧紧地缠裹着绸布。
　　“喂！你什么时候能好啊！”
　　它突然回过头去，向着身后瓮声瓮气地喊。
　　广平城城主屈尊降贵地蹲在小店的屋瓦上，在虚空中如走龙蛇般绘着符。
　　“我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好！”
　　他没好气地一点那符咒，在洒落的清光中屋瓦上的气味总算消散了几分：
　　“沈清宴真不愧是沈清宴，做出美味食物的时候能香飘十里，把东西往臭里做的时候这味道也能绕梁三日不绝……”
　　“绕梁三日不绝是说的弹琴！”
　　黑鳞蛟龙摆着长长的尾巴，语气十分沉痛地道：“你说你身为广平城城主，怎么能这么没有文化呢？用的词语居然这么不恰当，一点都没有一城之主以身作则的风范……”
　　广平城城主沉默片刻，撸起袖子冷冷说：“你这头老龙还号称为人师表，带着学生做出来的又是些什么破事？闯了大祸就把烂摊子撇下直接一走了之？你这么当老师你们家主公知道么？！”
　　“……谁让你一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欺骗孩子！！！”
　　黑鳞蛟龙痛心疾首道：“我们少主为人天真纯善，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知道你会仗着是他长辈就这样胡言乱语的骗他？！梦游推一下就会傻？？我们少主还真的信了！！！”
　　“说得好像你没有信似的！”
　　广平城城主用力把一沓符咒往屋瓦上拍，一边拍一边冷笑着说：“我以为你好歹有点智商，结果居然连骗孩子的话也信！”
　　他拍符咒的动作忽然停了停，抬眸望着黑鳞蛟龙警告似的说：
　　“还有，别再说什么我一把年纪的话，我赵广平如今可还年轻得很呢！”
　　“年轻？！你比起我来倒算是年轻，但和你看上的那个沈先生比？”
　　黑鳞蛟龙掀起唇，露出白森森的獠牙：“算一算你年纪的零头都要比沈先生大！”
　　“老牛吃嫩草！”
　　它十分鄙视地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
　　广平城城主捏着符咒的手狠狠一颤。
　　——天空之上忽然响起了雷电轰鸣般的响声。
　　沈清宴抬头看了一眼，见怪不怪地对身边的洪文明道：“等他们打完了去统计一下店铺里的损失。”
　　“是。”
　　“记账时记得分成两份，再把总数翻个番。”
　　沈清宴微微笑着，语气温温和和地道：“他们如果有什么异议的话，小店的地窖里还有几罐臭豆腐乳。”
　　洪文明：……
　　他用同情的目光望了望天上的一人一龙。
　　旁边站着的薄云意见此情形，趁机走到了沈清宴的身边：
　　“我看你的小店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出什么。反正如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一起去外面走走如何？”
　　看着沈清宴似乎不甚心动，他便十分巧妙地提议道：“在下不才，对灵植之流多少也算是有些了解，我们一同去山中转转，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利于做菜的食材？”
　　“好！”
　　听到“食材”两个字，沈清宴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于是两人便向着广平城外走去。
　　然而还没有走上多远，便听到远处掠空声如雷动，沈清宴诧异地抬眼一看，却见不远处忽然黑压压地涌来了一大群人。
　　“沈先生！我们听说您差点被绑匪劫走？”
　　一个身穿皮袄的虬须修士冲在最前方，声如雷震般喊：“这广平城对您的保护力度太不够了！您考虑一下来我们北朔！！北朔三城十八镇您想去哪去哪，我们保证不让那起子小人动您哪怕一根头发！！！”
　　“沈先生您别被他们骗了！！北朔那地方天气苦寒不说风沙还大！满地都是石子坷垃一点都不适合您……还是我们沧宁城最好！一年四季温暖如春，风景气候都十分怡人……”
　　那虬须修士的话才刚刚说完，人群中便有一个湖蓝色衣衫的年轻修士急急忙忙地宣扬了起来，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一名衣裙繁复华丽的女修便在人群后方踮着脚喊：
　　“沧宁城那地方一点意思都没有！！沈先生您来嘉南郡呀！！我们嘉南郡的女修可都是仰慕您很久了——”
　　“我呸！你当我们不知道呢？！嘉南郡不就是合欢宗吗！！你们仰慕沈先生是想要做什么？！！”
　　有修士大惊失色地问。
　　“我们可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
　　合欢宗女修轻轻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们会把沈先生当炉鼎看吗？沈先生这等惊才绝艳的人物，我们争着抢着当他的道侣还来不及，哪里会起这种心思……”
　　“好啊！！你们承认了！！你们合欢宗就是想当沈先生的道侣！！！”
　　此话一出，那如同浪潮一般的人群还没有完全跑入广平城，就哄地一声起了内讧，不少修士义愤填膺地道：“合欢宗一向爱做这种不要脸皮的事！！一旦我们散修里出了什么绝世天骄的人物，你们就一拥而上地想要做对方的道侣……”
　　“过分！！！太过分了！！我们这一次绝不会让你得逞！！！”
　　“你们合欢宗想要抢夺沈先生，那就先从我等的尸体上跨过去！！”
　　“对！！跨过去！！！”
　　“反正我死之前，你们合欢宗别想靠近沈先生一步！！！”
　　广平城外一时间群情激愤，而广平城内的众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瞠目结舌。
　　“等等，你们这是在乱七八糟地争什么呢？”
　　一名广平城的城卫站在南边的城墙上，俯瞰着下方的修士们十分纳闷地说：“沈先生不是我们广平城的沈先生么？他又没说要走，你们就在这里吵吵嚷嚷的自作多情……”
　　这广平城的修士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外部矛盾立刻取代了内部矛盾。
　　城外的修士们一下子把矛头对准了广平城内，一阵阵的声浪此起彼伏：
　　“沈先生是属于修真界的沈先生，不是独独属于你们广平城一处的沈先生！！”
　　“你们广平城不过是离得苍华派近了些才捡着了便宜，能留着沈先生一直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难道广平城还想留沈先生一辈子么？！”
　　“自私！！卑鄙！！厚颜无耻！！！”
　　眼看着修士们愤怒的海洋就要席卷向广平城，薄云意护着沈清宴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今天看样子是去不成城外了，不然我们还是改日再说——”
　　沈清宴正要张口回答，却看见遥远的天边处升起了一道剑光。
　　有修士从五大仙门的方向御剑而来，朝着下方的人群喊道：
　　“你们两边都不要再妄想了！！！”
　　“沈清宴注定要成为我们五大仙门的天骄！！！”
　　那修士大概是用了什么扩音的法门。他不过是区区一人而已，说话的声音却响亮如洪钟般，盖过了广平城内外的呼喊：
　　“你们不要忘记了，沈清宴可是都已经踏破了三十三重天！！！身为仙缘大会上有史以来的第一人，他不来五大仙门里修行，难道还在外面当个无依无靠的散修？！”
　　随着这名修士的质问声响彻天地，广平城内外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这短短的一刹那，沈清宴还以为关于自己的争论即将告一段落了，然而这寂静仅仅维持了数秒钟的光景，紧接着广平城内外的人群就都“哄”地一声炸开了。
　　可能是被这名五大仙门出身的修士给点醒了，大家不约而同地用上了扩音的法术，乱七八糟的呼喊声一时间不绝于耳，即使薄云意及时地将沈清宴的身周笼上了一层减弱音量的云雾，他还是感到那些呼喊声“嗡嗡”地响彻耳际：
　　“就算你们是五大仙门怎么样？！五大仙门就一定能吸引到沈先生？”
　　“谁不知道沈先生当初参加仙缘大会，是为了能正大光明地杀那个许阳——”
　　“你们五大仙门都已经有这么多天骄了！为什么还要和我们抢沈先生？！”
　　很快地，就有人自人群之中踏剑而起，振臂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呼喊：
　　“沈先生是属于整个修真界的沈先生！！！”
　　“任何想要独占沈先生的行为都只是丧心病狂的妄想！！！”
　　随着他的喊声，广平城内外很快就响起了整齐的音浪。
　　“沈先生是属于整个修真界的沈先生——”
　　“任何想要独占沈先生的行为都只是丧心病狂的妄想——”
　　广平城的修士和广平城外的散修们团结一致，勠力同心、共拒强敌！
　　而那名五大仙门的修士面对着这样众志成城的境况，在经过了半分钟的沉默后，他居然伸手入怀，捏碎了一枚紧急求助的令牌！
　　下一刻，他便扯起嗓子，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
　　“来人啦——”
　　“不好啦——”
　　“有人来和我们抢沈师弟啦——”
　　随着令牌上波纹的扩散，震若雷霆般的音浪在四周的大地上徘徊，没过多久，便有一道接一道的剑光自五大仙门的驻地中飞掠而起。
　　许许多多的修士们闻风而动，自五大仙门的驻地内浩浩荡荡而来……
　　于是乎，广平城这不大的南郊之外，居然形成了三方对垒的情形！
　　五大仙门、广平城修士、来自天南海北的各个散修……他们齐聚一处，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地彼此争执着，而他们的争执所围绕着的中心却实实在在地只有一个人——沈清宴……
　　望着这一幕匪夷所思的情形，沈清宴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们至于么？！”
　　他不由得十分惊异地问。
　　“理论上应当是不至于的。”
　　薄云意字斟句酌地说：“但是这事情放在你的身上，我又有一些不确定了。”
　　沈清宴：……
　　有什么好不确定的啊！！这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显得非常不正常好么？！！！
　　如果不是沈清宴能确定”沈先生“就是自己，他几乎要以为这些人喊着的“沈先生”是什么邪教的教主了……
　　眼看着这对垒的三方之间火药味愈发浓重，似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打起来，沈清宴正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该如何平息争端，眼前忽然毫无预兆地掠过了一道弹幕。
　　“呜呜呜呜呜哇天地良心啊！！！！我从昨天挤到现在终于挤进了直播间……感谢我的爸爸！！！感谢我的妈妈！！我终于特么的又看到主播了！！！！！”
　　紧接着，更多的弹幕就如同开闸洪水般汹涌澎湃地涌了出来。
　　路过的一只圆：“主播我想死你了啊！！！”
　　月下独酌：“我还以为主播的直播间被举报了差点吓哭qaqqqqqq”
　　呆萌萌：“奶奶哇我们终于进了你喜欢的主播的直播间——”
　　沈清宴被这意料之外的情形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地看向观众列表，发现土豪的两个号都迷之失踪了……
　　土豪是醒了吧，肯定是醒了吧？！
　　但他究竟为什么会醒得这么巧啊！！！
　　沈清宴几近绝望地看向弹幕，果然，在意识到眼前出现了什么情形后，直播间中很快就充满了这样的句子：
　　“主播曾经是苍华派的，主播如今是广平城的，主播未来可能会是五大仙门的……但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主播都是一直属于我们的~~~~”
　　“打倒土豪暴政！！主播属于我们！！！”
　　“大家好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你们争抢的这位沈清宴就是我的相公(ω)”
　　眼前的弹幕上写满了“主播属于我们”，耳边则充斥着“沈先生是修真界的沈先生”的呐喊……
　　沈清宴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在这样水泄不通围堵而来的可怕压力下，他的丹田气海居然不自觉地运转起来，“轰”地一声，突破到了筑基九重天！！！
　　“主播你不是吧……”
　　“站在这里不动也能突破？！”
　　直播间的观众们没有意识到沈清宴感受到的压力，看到这意外的一幕不由得大吃一惊。
　　站在他身边的薄云意则反应极快，在意识到沈清宴的突破会散出气息波动的同时，便想也不想地就要带着沈清宴往云端上飞掠，然而一个修士的动作再快，又如何能够快得过目光？
　　几乎是沈清宴突破到筑基九重天的下一瞬，那对垒着的三方目光便从四面八方飞快聚拢，“唰”地一下聚焦在了沈清宴的身上！
　　沈清宴：……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能够缩地成寸的距离，默默地扭过头，用求助的目光看了薄云意一眼，
　　薄云意瞬间会意，带着沈清宴身形一幻，径直跨越虚空而去！
　　“沈先生——”
　　身后隐约传来了高高低低的呼喊。
　　“沈先生您别走啊——”
　　沈清宴甚至在那些喊声中听出了一丝哭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在薄云意带着他接连跨越了数次虚空后，沈清宴总算听不见那些“沈先生”、“沈先生”的呼喊了，他松了一口气，放开了薄云意的衣袖，望向广平城方向的目光依旧心有余悸：
　　“今天这情形也实在是太夸张了……我只不过是一个筑基修士而已，就算薄有些声名，也不至于人气火热到这种程度？三方对垒！这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红颜祸水哇！”
　　沈清宴看着这条弹幕一愣，紧接着，便有这样一大段弹幕密密麻麻地从他的眼前飞过。
　　“传说中，有一名能在一颦一笑间倾动三界的绝世美人。”
　　“传说中，有无数的英雄豪杰都为他而颠倒痴狂，不惜一切代价，只求他能为自己素手做羹汤。”
　　“传说中，是妄图独占他的野望，才令得修真界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他，是惑世妖颜。”
　　“他，是倾城祸水。”
　　“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就是传说中的主播——沈清宴！！！！”
　　“来来来！！各位大哥各位大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快锁定我们的直播间，且看主播沈清宴如何以一己之力惑乱天下，倾尽三千浮生繁华……”
　　沈清宴：…………
　　直播间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落依：“大佬6666666！！我洗过手了可以摸摸你的奖杯嘛QVQ~~~”
　　人非草木：“裁判快回到你的裁判席上……！”
　　摇篮子：“看我把橘子皮一脚踢飞(#`O′)/”
　　眼看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弹幕飞过，沈清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
　　薄云意惘然不知地问。
　　沈清宴用力地按了按太阳穴，语气十分复杂地回答：“……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附近会不会有几棵橘子树……”
　　面对心态崩溃的主播，观众们残忍地刷出了一片“233333333333”。
　　薄云意挑了挑眉，似乎正准备开口细问，动作却忽然顿住了。下一刻，他突然握紧了沈清宴的手，紧接着又是一步踏出——
　　沈清宴回过头，听见风中依稀飘来了断断续续的喊声：
　　“沈——先——生——”
　　“您——别——走——啊——沈——先——生——”
　　听着在朔风中拖得长长的尾音，沈清宴一瞬间毛骨悚然。
　　“……不对劲。”
　　“这事情真的很不对劲。”
　　在薄云意带着他再次穿梭过空间的一瞬，沈清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刚刚在广平城上方打架的城主和黑鳞蛟龙呢？为什么外面吵闹得这么厉害，他们俩却没有做出一点反应？！”
　　要说黑鳞蛟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有些可能，但广平城城主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沉湎于打架而不肯出面？他又不是真的傻了，就算真的傻了，碍于城主的身份，他至少也要站在城外喊两句口号吧！
　　“说的也是。”
　　薄云意停下穿梭空间的脚步，看向广平城的方向微微蹙起眉：“不然我还是先回去看看，你先在这里暂时躲避一会——”
　　“不。”
　　沈清宴轻声说：“我和你一起去。”
　　他身边可是有着一整个直播间的观众呢，说不定其中就有谁，能在那狂乱的场面中发现什么端倪……
　　在经过简单的伪装后，沈清宴身上贴着三张敛息符，被薄云意带着小心翼翼地潜伏到了广平城附近。
　　说来奇怪，之前明明拥挤着三方人马的南郊，此刻却已经变得空空荡荡，沈清宴在直播间里低声说：
　　“我猜他们都去别的地方追我了。”
　　vi.lan：“很有可能了……”
　　别林卓：“主播的魅力大过天【×”
　　喵小喵：“讲道理他们的智商是突然变成负数了吗？都不考虑一下主播偷偷摸摸跑回来的可能？就算跑去外面追人，那也起码应该留一两队人在原地留守好吧！”
　　沈清宴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南郊，沉吟片刻，缓缓道：“我其实真的有些怀疑……”
　　“刚刚聚集在南郊那些修士们的智商，是不是突然之间就变成负数了？”
　　沈清宴不是没有见过狂热的修士崇拜者，但是那种狂热再夸张也还算有个度，起码不会因为自己而引起修真界的纷争……
　　拜托啊，那可是修真界的纷争！自己再怎么牛掰也只是个普通的筑基期修士而已吧！
　　虽然沈清宴对自己的名气还算有些自信，但自信到了这种程度似乎已经变成自大了……
　　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在满心的疑惑中，沈清宴和薄云意沿着大路自广平城的南门外一路走到了南二十三巷。
　　尽管修真界中人口数量并不丰富，但广平城平日里一向是人流穿梭不断的。然而今日两人一路走来，却并没有遇到一个修士的身影，乍一看似乎有些意外，但细想之下十分合理——
　　——毕竟那些广平城的修士们，已经倾城而出地去追赶沈清宴了……
　　“虽然听起来很啰嗦，我真的很想再强调一遍，他们的智商大概是全都变成负数了……”
　　沈清宴从空无一人的街道中走过，看着两旁无人看管的店铺默默说。
　　那些卖法宝的店铺、卖丹药的店铺、卖符篆的店铺统统无人看管，各色昂贵的商品就这么直接放在店中，随便来个人就能伸手拿走了……！
　　这句吐槽从沈清宴的心中掠过还不到三秒，薄云意就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有人。”
　　他这么说着，数十道剑气无声无息地浮现在空气中，齐刷刷排列在两人的身前，洁净优雅如同白莲绽放。
　　而下一瞬间，“白莲”就消失在了沈清宴的眼前，眼前的虚空中徒然绽放出血花——
　　刹那间只听得“哗啦啦”一阵乱响，各色的法宝丹药乱七八糟滚落满地，而一个浑身魔气的身影从路边的店中捂着小臂急急向后飞退，粗哑的嗓音如同公鸭般刺耳：
　　“退！！！！”
　　他喊道，向着周围空无一人的街道：“有剑修没有入彀！！！是薄云意，薄云意没有入彀——”
　　那人没有能把这句话喊完。
　　当他那粗哑如公鸭的嗓音刚刚自街道的上空响起，薄云意的衣袖便已然轻轻一拂，随着一声琴弦绷断似的铮然响声，万千道洁净澄澈的剑气如同万千朵优雅洁白的白莲，在广平城的街道上顷刻绽放。
　　每当有一朵白莲绽开，虚空中都会溅出一片血花。
　　没有惨叫，没有呻！吟，半空中绽放的白莲如斯静美，以至于那些一个接一个倒下的身影几乎被本！能地忽略……
　　然而有一件事让沈清宴忽略不了。
　　“魔修。”
　　他看着那些黑气缭绕的身影轻声说，一瞬间有如醍醐灌顶：“我们都忘记了，从沈家洞府的魔界裂隙那里带回的几个魔修——”
　　薄云意忽然一剑斩向沈清宴的眼前。
　　沈清宴的瞳孔微微收缩。
　　锋锐的剑气刺得他眉间微痛，但沈清宴一步也没有退。
　　他的双眼一瞬不瞬，凝视着那一点雪亮的锋刃从自己的面前掠过，有凝结成黑影的烟雾人形被那锋刃干脆利落地剖为两半。空气中响起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惨叫，不似人声，更像是老鼠或者蝙蝠临死前发出的尖利的“吱吱”声——
　　“是魔头。”
　　一道金光闪烁的弹幕悄然浮现在直播间的顶端。
　　薄云意的身影自街道上空轻掠而过，无数道细小的剑气汇聚如江河般，在广平城的街巷与屋墙间呼啸着涤荡，土豪专属的金色弹幕一条又一条地飞掠过沈清宴的面前，挡住了其他观众们的惊呼：
　　“修真者面临的诸多天劫之中，有一道名叫心魔劫——说是心魔，实际是天魔。”
　　“渡劫之时，有域外天魔自虚空中而来，修真者身处域外天魔之间，心中本就有的欲念就会被无限放大……”
　　“后来有魔修利用此节，在渡心魔劫时刻意诱捕域外天魔，将之强行炼化，成为供自己操纵御使的魔头！”
　　沈清宴足尖轻轻一点，缩地成寸自漫天被斩落的烟雾人形中穿梭而过。
　　“魔头？域外天魔？怎么会有这么多？”
　　他仰起脸，看着如滔滔江河般自半空中席卷而过的剑气，有无数破碎的烟雾人形在发出尖锐的惨叫，尽管那叫声稍纵即逝，但由于数量太多，连绵不绝下竟然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风声。
　　薄云意的身影在这风声中时隐时现。
　　有隐约的狂笑声在虚空中响起。
　　“如今的小辈——真是狂妄自大——”
　　“你们以为我魔修无人？”
　　“打打杀杀，生生死死，于我等眼中实乃常事！”
　　“——但你们不该动那一条魔界裂隙！！！”
　　沈清宴忽然停住了脚步，凝眸望向不远处的一栋高大老屋：有一道魔气冲天的身影轻飘飘立于屋脊之上，身后有透明缝隙若隐若现。他扬起双臂，仰天长笑，千千万万的域外天魔自那缝隙之中涌出，其数量之多，几乎只是看一眼便令人心生恐惧。
　　“此人实力在元婴之上，但绝不超过化神期。”
　　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弹幕池后，沈清宴很快得出了结论。
　　“啊啊啊啊密集恐惧症要发作了！！！！”
　　“前方高能让我来为大家护体——”
　　有弹幕飞过沈清宴的眼前，但他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径直打开了平台商城，想也不想地直奔最后一页。
　　在周天平台商城的最后一页，有一样沈清宴早就已经注意到的物品：
　　天悲风。
　　售价三千万积分。
　　在百米范围内一次性使用，可将渡劫期修士的元神无声无息湮灭为齑粉。
　　唯一性物品，仅售一次。
　　沈清宴完全不在意那三千万积分的价格，正要抬手将这“天悲风”买下，眼前忽然有一大堆弹幕密集地飞过。
　　沈清宴惊讶地抬起头：那些密密麻麻飞过去的弹幕，百分之八十都只有两个字——
　　——卧，槽。
　　在半透明的密密麻麻的弹幕之后，沈清宴的眼中亮起了无数道光：
　　眼前立着魔修的高大老屋之上，徒然有玄奥的符光亮起。
　　绽放着血色花朵的店铺墙壁，徒然有玄奥的符光亮起。
　　雨打过风吹过脚踩过的长长的青石板路，徒然有玄奥的符光亮起。
　　四四方方，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广平城，徒然有无数道玄奥的符光亮起！
　　——在修真界里，流传着一些与广平城城主相关的故事。
　　比如广平城城主是个普普通通的符修。
　　比如广平城城主的名字叫做赵广平，他一辈子收了三个徒弟，道号分别叫“大符”、“二符”和“三符”。
　　比如赵广平一生际遇平平，仅仅修到金丹期便再不得寸进，但他的三个徒弟却各个惊才绝艳，最低的修为也达到了元婴。
　　比如这一座广平城，实际上是他的三个徒弟修给师父来颐养天年的地方，本是一座普通洞府，但因赵广平生性喜欢热闹，才渐渐扩张成了如今的小城……
　　这些是关于广平城的流传最广的传说。
　　修真界的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些传说，但只有极少的人知道，这传说中的大部分都不是真的。
　　比如广平城城主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符修。
　　比如广平城城主的一生中并不是所有时候都叫做赵广平。
　　比如广平城城主的修为并没有止步于金丹期。
　　比如广平城原本就不是一座普通洞府……
　　这座小城多少年来从未增减过一座房屋，原因并不是因为广平城的城主太懒，而仅仅是因为从广平城建立的最开始，它就是一座完完整整的小城。
　　不能多勾一笔，不能少画一捺，它是一座完完整整、玄奥天成的符城！
　　在极度炫目与极度美丽的符光中，那道魔气冲天的身影只来得及发出了半声惨呼。
　　紧接着，他就随着身后的空间裂隙，和漫天域外天魔一起被满城的玄奥符咒净化成了一片美丽炫目的金光……
　　薄云意在满城闪烁的玄奥符咒间收起剑，轻轻啧了一声：
　　“原来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是一个人，但也弄出来了不小的场面嘛。”
　　广平城城主自一片看似虚无的空气中轻飘飘踏出，他望着沈清宴粲然一笑，眸光潋滟如春花照水。
　　“对了，忘记说了……我已经帮你收好了。”
　　他缓声说，同时指尖如蜻蜓点水般在虚空中按捺数次。
　　仿佛一道帘幕在半空中缓缓拉开，沈清宴以为自己仓促间才未能找到的南二十三巷慢悠悠地展现在眼前。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干净如水洗，在一道道熟悉的门脸后，黑鳞蛟龙正缠裹着沈清宴的小店盘旋在半空，在察觉到沈清宴向它望来时，黑鳞蛟龙的脖颈轻舒，发出一声悠长龙吟。
　　薄云意在城主的身后同样微微地笑起来，黑淼淼的眼眸凝望着沈清宴：
　　“知道你喜欢这个地方，我们不会让它见血。”
　　“——这是你的小店，还有你的南二十三巷。”
　　作者有话要说：前方地雷阵预警！！！
　　感谢光速女友x2、冬投喂的火箭炮~~~
　　感谢白衣出江、摇篮子、冬投喂的手榴弹~~~~
　　感谢咸鱼崽安夏x2、人非草木x2、厡来昰糖、嫖遍基三成男正太、摇篮子、瘾、时光易碎、贵族塞米龙、太白君、冬、吓不到我、Vesper、干瘪的橙子?投喂的地雷~~~
　　感谢影x100、栖迟x57、我们都是好孩纸x30、叶修的小麋鹿x20、一一^o^x20、firex20、摇篮子x20、白露萋萋x20、秋风扫落叶x13、薇星天下x11、‐诺/Y。x10、烈筑狸x10、蚊子x10、白衣出江x10、枳生淮北x10、半夜睡不着x10、花京院典明x10、时结x10、厡来昰糖x10、小绿帽x10、变态的玫瑰花x10、画伞x8、默默x6、湮x6、一把橘子糖x5、卑辞x5、橘子皮x5、半阙x5、混蛋天然卷x3、寒徵x3、翛翎x3、宝贝平安x2、啊哈哈x2、千舍百面x2、时光易碎x2、天下大同、新忘痕、人非草木、熊猫、千家灯乍暖、阿琼y、白花花的花花、别林卓、干瘪的橙子?、落幕乀、陈陈灌溉的营养液~~~~~~~~
　　今天熟悉的粗长菌回来啦！！！！
　　大家有没有想念我！！！


第54章 
　　沈清宴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忽然后知后觉地醒悟：
　　“你们之前就知道魔修会来？”
　　广平城城主毫不意外地耸耸肩：“毕竟魔修一向如此嘛，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
　　说完露出一副“我久经沧桑我历经世事然而我依旧云淡风轻不萦于怀”的神色,背着手站在原地作超然物外状。他本来是想等沈清宴露出敬慕心疼的目光,然而等来的却只有沈清宴充满疑虑的注视,以及薄云意淡淡的一句话：
　　“不愧是修行多年的老前辈了，在针对魔修的经验上就是比我们这些年轻人丰富。”
　　广平城城主：……
　　“前辈就前辈！为什么要加一句老！！！”
　　他气急败坏地喊,薄云意完全无视了城主的怒火，反而一指他流泻而下的溶溶白发,一本正经地对沈清宴说：“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们平日里不要惹他生气。你看，城主他头发都白成这样了,一看就知道在修真界中久历岁月了。”
　　“……我的头发颜色是天生的,天生的！！和年纪大小无关！！！”
　　广平城城主深吸一口气，努力勾出一抹笑容转向沈清宴：“你不要听他随口瞎扯,我的年纪其实并不算大。而且一点点的年龄差距又算什么呢？毕竟我们是修真者嘛，道侣之间差个几百上千岁的也很正常……”
　　“上千岁。”
　　薄云意在他的身后着重重复，并且十分好心地详细说明：
　　“沈清宴你如今才十七岁左右，广平城城主的年纪却已经千岁出头,这意味着广平城城主他老人家很可能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前辈,这还是考虑到修真界的寿命普遍比较长,我特意拉长了成婚生子的年龄……”
　　沈清宴随之变得了然的目光中，广平城城主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
　　“千岁出头又怎么了？！你提这个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不要忘记了，你薄云意薄真人的年纪可也不算小！！”
　　他毫不犹豫地想要拖薄云意下水,然而薄云意薄唇轻启，似笑非笑，只吐出了一句短短的话：
　　“比你小。”
　　三个字。
　　言简意赅。
　　广平城城主瞬间被一剑穿心。
　　城里遍布着的玄奥符咒刹那间光芒大作，滔天剑气也毫不示弱地升起，锋芒交击间断断续续随风飘来了这样的对话：
　　“你以为你年纪小就了不起吗？！修真界里年纪小的人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然而我不仅年纪小，我还有钱。”
　　“……你有我有钱吗！我可是堂堂广平城的城主！”
　　“我还是云浮山的执剑人！”
　　“城中点账的时候灵石和流水一样溢满宝库的场面你见没见过！”
　　“当然见过。倒是你，随便斩一头妖兽就获利无数的场面你见没见过？”
　　“我也当然见过！！！”
　　“你见过？然而这场面是我瞎说的。”
　　“…………”
　　“要是斩杀妖兽有获利，你以为天下间的妖兽还能活到肆虐的时候？”
　　“…………你瞎说不代表我没见过啊！！”
　　“你见过那你就说说看啊！”
　　在薄云意的诘问之后，是一阵长长久久的沉默。
　　最终，云天之上传来了一声广平城城主恼羞成怒的呐喊：
　　“看符！！！！！！”
　　于是剑光与符光又一次开始交替闪耀……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这一幕谜一般的情形，纷纷发出了发自肺腑的感叹。
　　末凉熙：“……这两个人可以说是非常幼稚了……”
　　八百标兵奔北坡：“非常幼稚了+1”
　　清歌照影：“非常幼稚了+2”
　　萨满泡花茶：“我不想破坏队形的，但其实这种幼稚的举动也不是第一次了【……”
　　霸气侧漏的四苏：“经历过争抢徒弟事件的我已经见怪不怪_(:з」∠)_”
　　三角赤龙：“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种情形很棒吗！主播身边的修士都这么不靠谱，我迟早有一天能够上位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角赤龙的这一条弹幕发出还不到三秒，沈清宴的直播间里便响起了一声熟悉的惨叫……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将三角赤龙踢出了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
　　“踢出理由：你猜：）”
　　看着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直播间里一时间噤若寒蝉。
　　……魔修携带着域外天魔攻击广平城的事件就这样平息了。
　　在经过了一番彻底的清洗后，仅仅过了不到半月工夫，广平城内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这一日又是傍晚，广平城内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连绵的雨丝细细密密，坠在檐角上串成了晶莹剔透的珠线，小店门前新换的青石板上积了一汪浅水，倒映着天空中黯淡的乌云，细密的雨线自乌云中落下，在洁净的屋瓦上敲出了绵延的淡淡水雾。
　　盘在屋脊上的黑鳞蛟龙喝多了甜酒，醉眼惺忪地将头颈伸进门来，搁在一张宽大的方桌上。
　　随着黑鳞蛟龙的一呼一吸，硕大龙头喷吐着充满酒气儿的空气，屋外的细雨顺着它黑亮的鳞甲往下流淌，滴滴答答，很快便在长长的龙须下方聚拢了一小洼雨水。
　　洪文明苦着脸蹲在方桌下，拿着抹布往那雨水上擦，一边擦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
　　“不是说好的你在这儿做苦力嘛？为什么现在擦地的还是我……喂，你有意识没？把你的头往外挪挪行不？桌子都要给你滴下来的雨水给沤坏了！”
　　他当当地敲了两下黑鳞蛟龙的下巴，后者半晌才翻开眼皮，一线瞳仁费力地在洪文明的脸上转了转，又啪地一声合上了。
　　“我就睡一会儿……”
　　它低声嘟哝着，用鳞甲嶙峋的脑袋使劲儿拱了拱桌子。
　　桌上本来摆着的筷筒被它的动作拱倒，筷筒内的竹筷噼噼啪啪地滚了满桌，黑鳞蛟龙的脖颈一伸，那巨大的下巴就搁在了竹筷上，只听得咔擦咔擦的一阵轻响，满桌的竹筷都被黑鳞蛟龙碾成了细碎的竹粉……
　　洪文明望着那竹粉呆滞了数秒钟，委委屈屈地向着厨房里大喊一声：
　　“老板哇！！这破龙又弄坏了一笼竹筷子！！！”
　　“和之前的损毁物品一起，都记在它的那份账上。”
　　厨房中的沈清宴头也不抬，补充了一句：“记得把价格翻三倍。”
　　在洪文明“哎”的应声中，沈清宴垂下眼，继续切剁着案板上的猪肉。
　　今天这猪肉是用来做饺子馅的，肥肉和瘦肉都被仔细地分开，肥肉剁泥，瘦肉切丁。灵菘生出的新叶正好没染上色，斩下来洗过后攥净了水，嚓嚓嚓地切碎成小块。
　　黄澄澄的姜块细切成末，碧青青的小葱碎剁成葱花，搁在肉馅中搅在一处拌匀了，添上细盐与酱油等调味后，又打上了两个圆滚滚的鸡蛋，在馅儿里调进适量的蛋清。
　　清新爽脆的白菜碎在最后方才洒进去，稍稍一拌，便放在一旁醒馅。
　　和面用的小麦粉是新磨的，倒入木碗中如同纷扬的细雪般，看起来格外洁白细腻。冲上灵气四溢的清泉水一调，慢慢地在木碗中和得均匀，随着面团一点点变得光滑细腻，厨房中逐渐溢满了谷物的芬芳。
　　盛着面团的木碗轻轻往案板上一磕，一团雪白光滑的面团便端端正正落在了案板正中。
　　右手按着擀面杖，左手自面团上轻轻巧巧揪下一块，搁在洒满面粉的案板上啪地拍平了，擀面杖用巧劲儿一揉一滚，便擀成了一张圆薄匀称的饺子皮。
　　饺子皮的厚度是特意拿捏着的，中间稍厚而边缘略薄，舀起一勺冒尖的菜肉馅儿搁在中央的饺皮上，指尖搭住饺皮白鹤展翅般轻灵地捏动了数下，一个浑圆饱满的饺子便圆鼓鼓地搁在了案上。
　　紧接着便是又一个，再一个，很快饺子们便在案板上排得满满当当，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可爱圆胖。
　　沈清宴生火烧上水，在蒸腾的雾气间盛出了数盘水饺，惯例在厨间留了两盘后，才推门走到小店中，将剩下的几盘水饺搁在了桌上。
　　“慢用。”
　　他简简单单地说，正要转身回后厨，忽然听到身后的客人喊自己：
　　“沈先生啊……”
　　转过头去看，桌上的那人正举着筷子，干笑了几声却不忙着吃，反而望着沈清宴，十分郑重地问：“您真的不考虑来我们沧宁城吗？我们那儿好山好水，风景上佳，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不去。”
　　沈清宴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从两方桌椅间走过，桌椅旁坐着的客人们抓紧时机，纷纷向沈清宴卖着安利：
　　“沈先生您可以来我们天风国啊！”
　　“您只要来我们紫焰宗，立刻就能当上紫焰宗的长老——”
　　“无妄门！无妄门！我们无妄门可是要成为第六大仙门的未来之星啊！”
　　而另外的几张桌子上，广平城的熟客们不约而同地开始痛斥这群人：
　　“你们简直是痴心妄想！沈先生永远都是我们广平城的沈先生！！”
　　“沈先生都已经说了不去了！你们还追到店里来也未免太过分！”
　　小店的窗外还有五大仙门的修士往店里扔着宣传自家的灵符和玉简：
　　“沈先生你听说过玄天门嘛？”
　　“我们白鹿书院永远是你的第二个家！”
　　在这样乱七八糟的一片吵嚷声中，黑鳞蛟龙兀自将下巴搁在桌上打着呼噜，洪文明擦地的动作也没有半分动摇，化为人形的灵菘还蹲在院子里摸着参差不齐的头发为了要不要继续伪装成水缸而犹豫，沈清宴更是一路上走得目不斜视毫不旁顾……
　　毕竟半个月以来，小店中的诸人已经习惯了今天这样的情形。
　　虽然那一日的域外天魔已经被薄云意斩杀殆尽了，但三方对垒的情形却依旧维持了下来，用广平城城主的话说，“域外天魔毕竟只能放大一个人心中的欲念，但却万万不可能无中生有”。
　　换句话来讲，这三方人马想要争取沈清宴的想法其实早已存在，只不过域外天魔的出现让这种想法被放大了千百倍，直接摆上台面，变得赤果果了而已。
　　而如今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大家光明正大地开始撕逼似乎也顺理成章。
　　沈清宴的小店外被五大仙门的弟子所占据，广平城的熟客们则借着地利之便盘踞在小店之中，来自于天南海北的散修则因为力量分散无法团结一致，只能见缝插针地小店里面占一桌，小店外面挤一块，零零散散地倒是也刷出了不少存在感。
　　除了场面变得稍稍克制了些之外，小店内外的情形和那天的三方对垒几乎一般无二。
　　沈清宴很烦。
　　真的很烦。
　　讲道理，他一点都不想当什么妖颜惑世的倾城祸水……
　　“爸爸你可以往好的方向看嘛。”
　　系统这样对沈清宴劝道：“如果你真的成了惑乱修真界的那种倾城祸水，那爸爸你的名字肯定可以随之永载史册了！”
　　沈清宴：……
　　“就算我想过以后要永载史册，也绝不是通过这种奇怪的方式啊！！！”
　　他忍无可忍地对系统说。
　　一想到千百年后修真界的后辈会对别人科普，“多年以前有一名祸乱天下的绝世妖姬，这个倾城祸水的名字叫做沈清宴”……沈清宴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在经过长久的思索后，系统十分严肃地戳了戳沈清宴：
　　“我想来想去，最终觉得……事到如今，爸爸你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问完这句话后，在沈清宴神色愕然的注视下，系统语气凝重无比，一字一顿地道：
　　“细，软，跑。”
　　沈清宴：……
　　为什么会是细软跑啊！！！
　　“系统你能不能有一点出息？！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提议让我面对现实，努力修行，趁机用魅力征服三界之类的……结果居然是细软跑吗！！收拾包袱跑路能有什么用啊！！这些人里可是有着五湖四海的散修！！！细软跑又能够跑到哪里去？深山老林吗！！”
　　面对沈清宴的诘问，系统努力挣扎着辩解：“虽然散修们是来自五湖四海不错，但世界这么大，总有一些被遗忘的角落……毕竟主播你太受欢迎了，很容易在修真界里引起腥风血雨的！”
　　沈清宴沉默片刻，总结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实在太受欢迎，所以必须要找一个荒无人烟、被众人遗忘的角落，从此偷偷摸摸的在那里生存，好避免在修真界中引发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
　　“是啊是啊！爸爸你是不是觉得这种设定很带感！用这个标题来安利直播间肯定能吸引到很多观众——”
　　系统的话才兴致勃勃地说到一半，就被沈清宴冷冷的声音所打断了。
　　“你知道你的这个计划可以用一个什么词来总结吗？”
　　沈清宴面无表情地问。
　　“……什么？”
　　系统有些微的疑惑，沈清宴看了它一眼，言简意赅道：“有病。”
　　系统：……
　　它的光球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
　　“不应该啊……”
　　系统低声嘟囔着，沈清宴的耳边同时传来了哗啦啦的翻书声：“我觉得这个设定真的很带感的！爸爸你看，一个倾国倾城的惑世妖颜，因为悲天悯人的缘故选择自我封闭，然后一个又一个的人闯入了他封闭自我的禁区，也同时闯入了他尘封已久的心灵……”
　　“……既然是禁区那些人究竟是怎么闯入的？！而且既然有一个又一个人，那此人的心灵是怎么能够做到尘封已久的？？？”
　　沈清宴忍无可忍地吐槽道：“你最近究竟在研究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没有啊！”
　　客服系统心里发虚，一边拼命地给自己的储存空间格式化，一边强行反问沈清宴：“爸爸你真的不觉得这个设定能火吗？惑世妖颜和自我冰封，哇这种感觉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即使它的表情看起来再怎么泫然欲泣，沈清宴的内心也没有产生一丝半点的怜悯。
　　“我看你像制杖两重天。”
　　沈清宴冷冰冰地说。
　　系统：……嘤qvq……
　　正当系统努力整理思绪，试图要据理力争之时，厨房的门忽然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洪文明从外面探头探脑地溜进来，小心翼翼地问沈清宴：
　　“那个什么……老板哇，我一直想问您，等您去了云浮山之后，我们这小店还要不要开……”
　　沈清宴诧异地一挑眉：“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去云浮山？”
　　“你不要去云浮山吗？！”
　　洪文明看起来比他更诧异：“我以为事情早就已经定下来了——”
　　“等等，什么定下来了？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沈清宴立刻把系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沈清宴探究的目光中，洪文明明显有一瞬间的迟疑。
　　“呃……啊……这个……那个……”
　　他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许久都没有吐出半个有用的字，直到沈清宴的眼神渐渐变得严厉，洪文明脸颊上的肥肉才猛然一颤，低声解释道：
　　“……我以为您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不是我故意不想提的，我只是以为您不爱听……”
　　“到底是什么事？”
　　沈清宴蹙眉问。
　　洪文明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极小地嗫喏道：“……是关于苍华派的。”
　　苍华派？！
　　“苍华派的事情我确实不爱听。”
　　沈清宴深吸一口气：“但是你之前提到了云浮山，云浮山对苍华派做了什么？”
　　“不是云浮山对苍华派做了什么，是苍华派……呃，这件事情单说起来有点复杂，我还是从头解释吧。”
　　洪文明说着，稍稍清了清嗓子：“老板您还记得前段时间苍华派来人找过您吧？”
　　在沈清宴点了点头后，洪文明继续说道：
　　“当时苍华派确实是到了生死关头了。”
　　“昔日的偌大门派一夜间树倒猢狲散，被众多仇家逼到了要与人生死斗来决定山门归属的份上。掌事真人身为唯一留下的苍华派高层，本来决定燃烧修为和对方拼了，结果对方提出的要求是以弟子那一辈生死斗——苍华派到了如今的地步，哪还能剩下几个弟子？”
　　沈清宴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几乎是冷笑着道：“所以掌事真人来找我——”
　　“所以掌事真人来找您。”
　　洪文明深深垂着头，不敢与沈清宴的目光对视：“他当时没和我说是生死斗，我只以为是要去打几个擂台……”
　　他解释了两句，沈清宴的目光却愈发漠然，洪文明的头低得更深，眼神只盯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将军肚：
　　“……总之您一口回绝了他，掌事真人只得去四处求恳，却总是找不到人上台……”
　　“到了最后他终于无法可想，绝望之下坐在广平城门外破口大骂……”
　　说到这里时洪文明停了停，沈清宴一看他的神色，心下便有了几分了然。
　　“这掌事真人骂得是我？”
　　沈清宴看向洪文明，后者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他骂得是您。”
　　半是因为羞愧半是因为惭然，洪文明说话的声音极低，低得几乎无法听清：“反反复复就是一些您忘恩负义，不念祖上羁绊之类的话，他特意选在广平城南门外喊，当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沈清宴听到此处，已然气极反笑：“他就在南门之外喊，我居然会一点风声也没听说？！”
　　“您没听说也挺正常的。”
　　洪文明低声道：“因为掌事真人满打满算只在南门之外喊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广平城的南门外经过了一个人。
　　“是薄云意薄真人。”
　　洪文明的声音变得稍稍高了些，带着些隐隐约约的疑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到南门去，云浮山的驻地又不在广平城南边……好像就是鬼使神差的，他去了南门，遇到了苍华派的掌事真人，在听他骂出了三句话后，薄真人就自人群中越众而出……”
　　*
　　薄云意站在了掌事真人的面前。
　　掌事真人没有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还在那里不住口地骂，没有良心，丧心病狂，毫无廉耻之类的词一个接一个地从他的口中蹦出来，直到薄云意一剑横在他的喉间，掌事真人才终于颤抖着住了嘴。
　　“你、你要干什么——”
　　掌事真人努力想要显得镇定，然而他的手指和面颊都在不自觉地轻轻抽搐着，眼神中写满了警惕：
　　“云浮山可是仙门之一，正道魁首！就算你是薄云意，也不能这样当众伤人……”
　　“我没有想要杀你，我只是让你住嘴。”
　　薄云意冷冷淡淡地说，在掌事真人紧紧地咬住舌头后，薄云意便铮然收剑入鞘。
　　“既然你住嘴了，那我们就走。”
　　他这样说着，便拎着苍华派的掌事真人转身离去。
　　*
　　“……等等，他要去哪？”
　　沈清宴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疑惑地问，洪文明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回答：“苍华派。”
　　“薄云意拎着掌事真人，径直去到了苍华派。”
　　*
　　苍华派的山门外拥拥挤挤，立满了那些楚华国的修士。
　　满山都是喧嚷的喊声，以近乎嘲笑的语气，那些楚华国的修士们在苍华派的山门外冷嘲热讽，讥刺着他们的鼠目寸光。
　　这些楚华国的修士中有不少都曾经出身于苍华派，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怎么样能够戳刺到苍华派最深最痛的那一道伤口，“沈清宴”和“沈家”这两个词几乎是长在了他们的嘴上，三句两句总不离口。
　　当薄云意拎着掌事真人破空而来时，正有一名苍华派修士忍无可忍，冲着山门外的楚华国修士们大声怒吼：
　　“要打就打要杀就杀，你们口口声声拿着沈清宴说事算是什么？还生死擂台？你们不就是想要逼我们求沈清宴出来吗！”
　　“别当我们是傻子，还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死由命，谁不知道你们是想趁机和他攀关系……也不想想人家是谁！他可是风靡三界的沈先生，众目睽睽下击杀昔日师尊，直接踏破三十三重天，五大仙门任由他随便挑拣！沈清宴怎么可能还会来？如今他可是攀上了高枝儿了！”
　　尽管听他语气似乎充满了怨怼，但总掩不住话里话外的一丝微酸，薄云意听着这话味道不对，不由得冷冷笑了一声。
　　“沈清宴不用来，因为我来了。”
　　他拎着掌事真人，一步跨到了山门之上。
　　楚华国山门外泾渭分明的两群人听到声音后，纷纷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苍华派有些人不认识薄云意，便蹙着眉头斜睨着眼问：
　　“你是谁？”
　　随手将掌事真人破石般掷在地上，薄云意一本正经地答：
　　“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高枝儿。”
　　*
　　直播间里刷出了一片“卧槽”。
　　叶廖：“他这算不算是占主播便宜啊——”
　　添天：“如果我不是看着主播一路走来的话，我会感觉他们之间有一些微妙的py关系_(:з」∠)_”
　　莫家夜雪：“+1，特别是那个攀高枝，给人的感觉就很微妙好吗！”
　　烟江：“而且他认了！！！他居然还认了！！！”
　　清忆忆忆：“我好想骂他不要脸啊但是我又好想听后续qvq……”
　　眼前的弹幕乱纷纷地搅成一片，沈清宴抬眼望向洪文明，问他：“后来呢？”
　　“后来……”
　　洪文明沉默片刻，忽然神色复杂地笑了笑：“后来啊，薄云意就在苍华派的山门外斩了两剑。”
　　*
　　薄云意的第一剑，斩的是头顶上方沉沉压顶的浓雾般云海。
　　“第一剑，我替沈清宴斩。”
　　他眉目冷肃地道，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楚华国，苍华派……这一剑本应斩去这污浊不分的地界，奈何山水众生无辜，我便只斩空中云海。”
　　“这一剑，为他昔日所受之冤，斩出万里无尘埃。”
　　薄云意的语气并不激动，他没有感叹，没有惊呼，只是平平静静地阐述，但他指尖之上的剑意却汹涌澎湃，如同山呼海啸般，斩向了楚华国的万里河山！
　　他只出了区区一剑而已，怎么能斩向万里山河？！
　　在这一刻之前，还有楚华国的修士这样想。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们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华国广袤的万里山河上，凡是有修士停留的地方，都有人猛然抬头望向天空，收缩胸膛倒吸了这一口冷气！
　　因为只有他们能看到，云天之上有凛然剑意煌煌正正而来，如同搅动漫天星河般，搅动着楚华国周天的虚空。仿佛有一道道透明丝线浮现于半空，飘飘荡荡抓握不住的云海瞬间被绞成无数碎块，又在漫天剑意的切割琢磨下化为虚无，不过是短短一个眨眼的工夫，楚华国的万里河山上，便再无一丝云雾遮眼！
　　——万里无云！
　　薄云意仅仅斩出了第一剑！
　　“第二剑，我替沈清宴的族人斩。”
　　薄云意的目光缓缓转向苍华山。
　　在他看向苍华山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所有被波及到的修士尽皆不假思索地飞身退散。甚至一退再退还嫌不够，要一直退到薄云意的视线范围之外才能稍稍松一口气。
　　然而在所有飞退之人当中，却有着一道挺立原地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地面之上显得尤为醒目。
　　掌事真人直挺挺站在苍华派山门之外，神色紧张却一步不退，目光警惕地望着薄云意：
　　“我警告你不要妄想了，要想斩苍华派的山门，就从我的尸首上跨过去——”
　　他的语气十分沉痛，有种壮士就义一般的慨然。
　　可惜薄云意根本就不曾理会他，甚至连眼神也没有向他的方向偏斜一分。
　　“沈家对苍华派世代忠心，换来的却是如此结局……过河拆桥也不过如此。”
　　“既然对桥毫不在意，我看这河也不必留了。”
　　*
　　“这一剑，他没有斩向苍华派的山门。”
　　洪文明带着一丝苦笑，神情惘然地说道：“他斩的是苍华派山门之后的那座……绵延百里的苍华山。”
　　虽然已经得知了最后的结果，沈清宴还是不由得微微一惊。
　　“苍华山……他竟然斩碎了苍华山？”
　　他低声念着，神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听人说，他是一剑斩灭了山灵，依附于山灵之上的山脉自然就随之分崩离析。”
　　洪文明摇摇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反正，整个苍华山都在他的一剑之下，瞬间坍塌粉碎……”
　　*
　　“没了……没了……苍华派的山门还在，但是苍华派……苍华派却没了……”
　　掌事真人立在完好无损的山门前，看着轰隆隆陷为平地的苍华山，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状若疯癫一般。
　　“没了！没了！苍华派没了——没了！！”
　　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疯狂地在地上磕起了头：“师父！！！师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在漫天尚未飘散的尘埃间，掌事真人的呼喊声显得无比苍凉，犹如濒临死亡的野兽，从胸腔中往外迸发出泣血的哀嚎。
　　薄云意站在他的身后寒声道：
　　“没了的只是苍华山而已，苍华派？只要你们人还在，不就是还是那个过去的苍华派么？”
　　他说得分明在理，掌事真人却只是疯狂摇头，额上磕出的鲜血飞溅，语气绝望异常：“没有了！没有了！苍华派再也没有了！”
　　“我付出了那样多——那样多——只是为了能维持住苍华派的声威不坠——”
　　“可是如今，连苍华派都已经没有了！！！”
　　掌事真人的神情悲凉到令人畏惧，薄云意垂眸望着他，半晌，哂然一笑。
　　“我本来是打算要出三剑的。”
　　他这样说着，却神色厌倦地收敛了浑身剑意：“……现在看来这第三剑却是已不必出了。”
　　“若不是因为沈清宴，我这三剑，你们苍华派一剑也不配接。”
　　薄云意冷冷说完，便自顾自转身拂袖而去，身后掌事真人呆坐原地状似木鱼般。苍华山脉崩塌而下砸起的漫天烟尘还在飘散，薄云意一身白衣却依旧皎皎如月光般，不曾沾染上一丝尘埃。
　　*
　　“……怪不得那天我隐隐听到天边有雷霆般的鸣响。”
　　沈清宴沉默许久后，微微勾唇道：“本来我还以为是有人在渡劫斗法……”
　　“渡劫斗法，也差不离了。”
　　洪文明拢了拢袖口：“薄真人的这两剑把楚华国的修士尽皆震慑住了。”
　　“再没有一个人提起苍华派山门之事，也再没有人敢编排一句关于您的是非，整个楚华国的修真界都噤若寒蝉……”
　　说到这里时，洪文明忽然笑了：“还别说，被他这么弄了一次之后，楚华国的修真界倒还真是干净不少。”
　　“你和楚华国的修真界还有来往？”
　　沈清宴闻言挑了挑眉。
　　洪文明：“……”
　　他一下子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一时间僵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是该哭还是该笑。
　　沈清宴轻嗤一声，站起身来，点了点小院外的方向：
　　“待会儿记得把灵菘扳回来，身份都暴露了这么久了，继续装水缸还有什么用？”
　　洪文明赶紧“哎”了一声，急匆匆往小院里跑去。
　　沈清宴看了院中的灵菘一眼，向着店铺中走了两步，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喧闹无比的小店中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寂静一片，再没有一丝嘈杂的声响。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清宴有些疑惑，也有些警惕。
　　他谨慎地取出几枚符篆，轻轻地拿在手中，蹑手蹑脚地从厨房的门扉间往店铺内看了一眼——
　　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小店里，此刻已几乎空无一人。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店中还有一人坐在桌边。
　　仅仅是一个背影而已，便淡然出尘如明月照溪般，疏疏朗朗，恰似清风拂玉竹。
　　沈清宴缓缓推开门，不过是“吱呀”一声轻响，薄云意便已然若有所觉地转过头，在看见他之前便微微点头，向着沈清宴颔首轻笑。
　　“我从广平城外路过，看见有一片树叶生得很别致，便摘了来想送给你。”
　　他说着，将面前的一只玉盒推向沈清宴。
　　薄云意的指尖微动，那玉盒便在沈清宴的面前咔哒翻开，露出了其内精美的丝绒垫，与垫上一枚生得浑圆无暇，青翠透亮的翠叶。
　　沈清宴盯着那翠叶看了许久。
　　“……这只是一片普通的树叶……就是长得有些特别而已……”
　　薄云意似乎有些不安，他下意识地想要收回玉盒，沈清宴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今天来，就只是为了送我一枚树叶？”
　　他望向薄云意的眼眸，两双黝黑的瞳仁撞在一处，又莫名闪电般分开，薄云意垂下眼，握紧了玉盒轻声道：
　　“……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我在云浮山上置办有一座药园，园中有不少灵植之属……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Vesper、末凉熙、千舍百面投喂的地雷~~~
　　感谢浅夏独安x20、末凉熙x9、添天x6、掉线的节操君x6、八百标兵奔北坡x5、别林卓x5、夜喵x3、橘子皮x2、叶廖、萧、要成功啊灌溉的营养液~~~~
　　突然更新！！！
　　我可是要努力日万的人哇！！！


第55章 
　　沈清宴眼前的弹幕如同潮水一样汹涌澎湃,他却只是看着前方的薄云意。
　　“你有药园吗？什么样的药园？”
　　薄云意似乎是笑了一下：“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药园。”
　　沈清宴等着他继续说，但薄云意只说了这句话便停住了。他伸过手来摸了摸沈清宴的眉心，一阵模糊的影像瞬间在沈清宴的眼前涌现：脆嫩的鲜果,盛开的灵花,青翠欲滴的各色灵植……
　　最后的视角似乎是从云端上一掠而过,粗粗俯瞰，浓浓的绿意洒了满眼。
　　果然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药园。
　　沈清宴沉吟了一会儿,想起当初灵菘的话来，便一句一句地问薄云意：
　　“药园里面有流炎灵果吗？”
　　“有。”
　　薄云意的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儿：“我种了二十三株,一年四季都有结实,最小的那棵果实也有拳头大小，成熟时各个红润剔透,比得上上好的滦江玛瑙。”
　　“药园里面有白玉仙吗？”
　　“有。”
　　薄云意点了点桌上的玉盒：“白玉仙这灵植长得极快,我随意播撒了一些，闭了次关出来就成了一片。也不用怎么精心照料,便生得一个比一个个儿大脆甜，颜色彷如白玉般，怪不得会叫白玉仙。”
　　流炎灵果是番茄，白玉仙是水萝卜,沈清宴一一核对过当初灵菘提起过的灵植,薄云意每一个都会答“有”。再问那些没有提起过的,薄云意依旧还是答“有”，到了最后，沈清宴终于忍不住问他：
　　“你不是剑修吗？为什么会单独开辟一座这样大的药园？而且还收集了如此多的灵植……你很喜欢炼丹吗？”
　　“不,我不喜欢。”
　　薄云意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黑如鸦翅般：“我辟出这药园时只是想着，或许某天我会遇到一个对灵植感兴趣的人，然后我就可以领着他，一起去这药园中看看……”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会遇到？”
　　沈清宴稍稍倾身，趴在了光滑的桌面上，长长的墨黑发丝垂落在衣袖边，更衬得肤色腻如美玉白脂。
　　薄云意凝眸望着他，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沈清宴的面容，他的声音初听时淡然，但仔细品咂，却似乎带着些隐隐约约的颤抖：
　　“我不知道。”
　　“我只是在等。”
　　他这样说着，手指紧紧地攥住了玉盒。
　　“一天，两天；三年，五年……我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现，甚至我也不知道我此生是否能等到他的出现，但我知道只要能长长久久地等下去，我就一定能等到和他相遇的那一天。”
　　他的声音在小店之中响起来，平平静静的叙述，语调却格外温暖：
　　“我想要带他去看我的药园，带他去看我修行的雪山，朔风初起时我可以在雪山之巅舞剑给他看。剑风扬起的雪花会一直飘到云天上，被朔风吹动着纷纷扬扬地洒下来，覆满在山脚处盛开的白梅。”
　　“如果这时候再有一阵风起，白梅和雪花都会被吹拂起来，你会分不清空中飘扬的究竟是雪花还是梅瓣，直到它们旋转飞舞着落入那片清寂的水潭。梅花瓣会在水面上缓慢地打着转儿，随着潭面的波动而起伏，雪花却会在落入潭水中的几秒钟内就融化了，化成一滴水溶进潭心里，只留下水面上一点尚未散去的涟漪。”
　　“我想要带他去看海，看千倾碧波之上闪烁的白浪点点。夕阳西下，阳光洒在海面上时就像是千万片琉璃在闪烁，每一片琉璃中都映着一点火红的光，挂着帆的小舟数叶在这千万点火红的光中划过，帆尖上飞舞着白色的水鸟。”
　　“夜晚时我可以带着他潜进海底。我们可以一起在海底行走，成群的游鱼会摇摆着尾巴从我们的身边游过，银色的月光照进水面，映在那些游鱼的鳞片上，它们看上去就像是银子做的，而它们游过的地方会是一片寂静的深蓝，柔软的水草在这片深蓝中摇曳。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还能听到鲛人在唱歌，它们哭泣时眼泪会随着水流飘来，每一颗眼泪都圆润如珠般，泛着和月光一样的银白。”
　　“我想要带他去看山，看水，看我一路修行时走来的万千风景……”
　　“我知道这个世界许多美好的地方。”
　　“我想要和他分享。”
　　小店之中陷入了一片寂静，雨丝静悄悄地打在屋檐瓦上，两人沉默地对视着，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轻若不闻，窗边的雨丝如雾如幕，能听到檐角上聚拢的雨珠跌落在水洼里时，砸出的一声声细微的轻响。
　　最终是沈清宴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那你现在遇到了这个人吗？”
　　“遇到了。”
　　薄云意的眼神缓缓地变得柔和，每一寸目光都溺如春风般，沈清宴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问他：“你怎么能知道你遇到的那个人，就一定是你在等的那人？”
　　“因为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这个世界就在我眼中一瞬间黯然失色，只有他在整个世界的中央，闪闪发光。”
　　薄云意的指尖轻轻抚摸着玉盒的盒盖，有青色的灵光从他的指尖处漾出来，如微澜的潭水般扩散。
　　直播间的屏幕上一片狂乱。
　　简：“啊啊啊啊我有预感主播要被叼走了！！！！”
　　络骆：“有个菜园子还不够吗！薄剑修居然还这么会撩……呜呜呜哇为什么有种主播被求婚了的错觉……”
　　月落河上晓：“涨了！！！涨了！！！薄云意股一夜间指数级暴涨！！”
　　混蛋天然卷：“城主股已经没有希望了吗？不要啊城主明明这么可爱QAQ”
　　一路至北：“等等啊我的土豪在哪里……土豪难不成已经被主播遗忘了……”
　　而沈清宴却只是长久地凝视着薄云意，在一片寂静中，他轻声问道：
　　“在回答你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薄云意的心头徒然一跳，他抿唇望向沈清宴，沈清宴轻轻用指节敲着桌面，在“哒哒”有节奏的轻响中，他听见沈清宴的声音在淋漓的雨声间响起：
　　“灵菘是你的侍剑童子，你怎么会让灵菘随你来广平城的？他并没有什么能够称道的本领，走在路上时还随时得防备着被人抓走吃掉，你收他作剑童可以说你心底柔软，但你让他来广平城……一棵灵菘来仙缘大会是做什么？增长见识么？可整个仙缘大会上他一直呆在我的小店！”
　　“他分明是个宅在院里可以万年不出来的性子，心地单纯又笨手笨脚，能够从你薄云意的身边逃走，除了你的纵容我实在是想不到理由。”
　　“你为什么要纵容他来我的小店？别说什么我境界高能够让他更快修行的话，我境界再高也仅仅是个筑基，能比你薄真人的境界更高？况且你当时连见都没有见过我，怎么能确定我不会把灵菘炖进锅里吃掉？”
　　薄云意的唇动了动，但沈清宴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继续不管不顾地问道：
　　“我当时提剑踏上三十三重天，完全是仓促之间的决定，心血来潮想要如此做便做了。你当时人并不在广平城，为什么我到了擂台之上时你能够及时赶到，还准备好了给我护身的剑气……你对广平城的了解总不会比城主更深，城主当时都没有赶来，而你却居然赶来了？”
　　“为什么你能在城主之前得知我踏上了三十三重天？”
　　沈清宴目光敏锐地扫了薄云意一眼，伸手从腰间摸出了一样东西，“啪”地拍在了桌案上：
　　“而且当时你一剑斩开地面，直接从魔界裂隙中找到我时，用的是法宝中炼有心头血的理由。是，这个法宝上的确是有心头血，但我用的储物袋却不是一般的储物袋，别说你有心头血了，就算是你在这法宝上凝聚了一线神识，该找不到我时还是找不到！”
　　“为什么你能准确的猜测到我的位置？而且还拿出这发簪的理由来欺骗我？”
　　他搁着桌上的储物袋望向薄云意，小店之中的气氛一时间凝固了，就连直播间的弹幕也变得零零散散起来，偶尔才有人刷出一条，安静到几近停滞。
　　“……因为我不想你知道一件事。”
　　薄云意终于缓缓开口，他的目光沉凝，指尖在玉盒上无知觉地动了动：“这件事说起来其实无关紧要，但我不知道你知道了这件事后会不会对我有特殊的看法……”
　　“什么事？”
　　沈清宴打断了薄云意的话。
　　薄云意抬眸望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没有吐出声音，沈清宴眼前却刷出了一道金光闪闪的弹幕：
　　“土豪是我一直在用的马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长安投喂的手榴弹！！！爱你么么么哒！！！
　　感谢清歌照影、上官潆、27808905、云诺投喂的地雷~~~~
　　感谢别林卓x10、秋瑾x10、爱上鱼的猫x10、络骆x10、半阙x10、脑洞大于天x10、笨包子x5、秋风扫落叶x5、行契x3、寒徵x3、花落忘川x3、千舍百面x2、雪舞青丝x2、离奇家的二女儿、干瘪的橙子?、萧灌溉的营养液~~~
　　我仿佛得了一种只要立flag就一定会被推倒的病_(:з」∠)_
　　不立了不立了，再也不立了，万先生这种人我就默默地日好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日过万之后，就再也看不上六小姐和三公子了！！！
　　呜呜呜哇希望明天不要走亲戚了…………


第56章 
　　沈清宴的直播间炸了。
　　各种意义上的,炸了。
　　蒋受受：“雾草雾草雾草雾草土豪居然是薄云意薄云意居然就是土豪？！！！”
　　太白君：“一夜之间土豪股和剑修股居然就合二为一了——”
　　云诺：“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土豪的这波操作真的666666666”
　　而沈清宴在片刻的震惊后，心头却掠过了一阵明悟。
　　“原来如此。”
　　他低声道，带着些许恍然：“那这些事情就都可以说得通了。”
　　怪不得薄云意出现之后,土豪在直播间中停留的时间就越来越少。
　　怪不得那天他顿悟之时,一向十二个时辰在线的土豪突然下线,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薄云意却出现在了小院中。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当时土豪这么笃定卖影像玉简那些东西的幕后黑手不会是薄云意呢！原来薄云意就是你自己哇！！！”
　　突然有一道弹幕这样说道,观众们瞬间被点醒了，一时间纷纷恍然大悟。
　　擒月：“是啊！土豪自己就是薄云意,所以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做过卖东西的事情——”
　　翻滚吧飓风：“所以他不肯背黑锅,一直坚持要弄清真相！！！”
　　厡来昰糖：“对哦！！我说土豪当时为什么要努力反驳……”
　　“等等，我刚刚想起来,在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土豪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系统忽然冒了出来，在直播间中公然发言的同时,还给大家展示出了展示出了这么一张截图：
　　“薄云意明明这么潇洒多金，一看就是个男神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利用主播的人气去做给自己赚钱的生意！！！！！”
　　截图上是沈清宴直播间的界面，界面上仅仅有这么一句话。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这金光闪闪的字体,这义愤填膺的感叹号！！！
　　看着这张截图,直播间中的观众们一时间静默了。
　　酒巷流年：“……这句话好像有那么一点眼熟。”
　　花京院典明：“这句话我记得应该是土豪说过。”
　　上官潆：“潇洒多金，男神级别……万万没想到土豪居然这么说自己……”
　　眼看着自己曾经的话被系统截图发出来，薄云意立刻意识到,直播间中的风向很可能会转向对自己的吐槽……而接下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的推测。
　　面对着即将如暴风骤雨而来的攻势，薄云意依旧是面不改色，他淡定自若，毫不犹豫，反手就掏出了一堆红包……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一掷千金，在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里洒下了一场红包雨！名额有限，大家快来领取吧！”
　　随着这声提示音的出现，沈清宴的直播间中风向顿时一变，残存的那些吐槽薄云意的弹幕很快被这样的弹幕们给淹没了……
　　“看我抢到了什么！！！8888！！！居然是这么巨额的红包！！！”
　　“……天呐我是6666，土豪发的这个红包都是这种数字嘛！！！大家抢慢点让我来换个小号【×”
　　“呜呜呜哇真的都是这么大的数……我抢到了99999！！！土豪爸爸我爱你！！！祝你和主播百年好合！！！”
　　“你们真是太无耻了！主播就这样被你们给出卖了吗！！！之前一个个都说得好好的要嫁给主播，给主播生猴子，结果一转头就祝主播和别人百年好合！！！”
　　没有办法领取红包的系统痛心疾首道。
　　它说完这句话还不到半分钟，直播间里就响起了一连串极度悦耳的提示音：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为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增加了付费定制功能！”
　　“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增加超级VIP定制功能——客服系统升级！”
　　紧接着系统的光球身体上就开始绽放出光芒……
　　当光芒散去之后，客服系统的光球身体看上去起码比之前凝实了数倍，它极度兴奋地在空中划了几个圈儿后，羞答答地转向沈清宴：
　　“爸爸qvq，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也可以给我找一个后爹……”
　　沈清宴：……
　　现在的系统已经这么不要脸了吗！！！
　　……不……就算全世界都已经在自己之前妥协，他也不能就这样沦陷！！！
　　看着似乎已经大占上风的薄云意，沈清宴沉吟片刻后，走过去亲切又不失分寸地握了握他的手。
　　薄云意：？？？？
　　在薄云意一片迷茫的眼神中，沈清宴放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道：
　　“您好，我是主播沈清宴，很高兴能够和您见面。首先我要感谢您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支持，我接下来会继续不吝努力，为大家展现出更多、更好的美食，也希望您之后能够继续支持我，我会在直播间里永远等待着您的光临……”
　　薄云意：？？？？？？？？
　　他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更加迷茫了！
　　而沈清宴掸了掸没染上分毫尘埃的衣袖，神色凝重地望向薄云意：“这还是我第一次和观众见面……我不太清楚这个流程……嗯，我还是这么问吧，需不需要我给您一个签名？”
　　薄云意：……
　　薄云意脸上的问号多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沈清宴见此，十分好心地问他：“如果不是想要签名的话，您来找我是有什么目的呢？”
　　“目的……”
　　薄云意沉默了一瞬，认真回答道：“我想要问问那个我倾慕已久的人，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看遍这个世界的风景。”
　　随着他的这句话终于出口，直播间中有无数烟花炸开，纵使沈清宴已经将特效调到了几乎透明，还是能够从直播间里密密麻麻的弹幕之上，窥见这一瞬烟花炸裂的璀璨。
　　所有人都觉得沈清宴会答应的。
　　有什么理由拒绝呢？薄云意明明哪里都很好。
　　沈清宴望着他缓缓勾起唇角，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那我祝您能够得偿所愿，与您钦慕已久的那人鸳鸯相伴，白头偕老。”
　　薄云意猛地抬起头。
　　“你——你这是答应了吗？”
　　他的眼神看起来是这么闪亮，让沈清宴几乎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那句话。
　　然而他终究还是说了，说得字正腔圆，说得一丝不苟。
　　“恕我直言，我并不认为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沈清宴垂下眼，他的语气十分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我如今不过十七岁，你却说已经等待了对方许多年，种植那样大的药园需要的也不是三年五年的工夫……你种下那片药园的时候，我很可能根本都还没有出生。”
　　“也许你要说前世，可我认为我前世并没有见过你。”
　　“当我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并没有闪闪发光。”
　　薄云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沈清宴却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在你打算要开口解释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和你重复一遍。”
　　“我，沈清宴，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一见钟情。”
　　说完之后，他礼貌地向薄云意点了点头，便自顾自转身向厨房走去。
　　薄云意突然站起身，宽广的衣袖拽动了玉盒，发出轻轻的“叮”一声。
　　“等等。”
　　他开口道。
　　沈清宴的脚步顿住了。
　　“请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转身看向薄云意。
　　这个时候薄云意反而沉默了，过了许久后，才低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样让你明白……我确定我所倾慕的那人是你，千年之前，万年之前，自始至终都是你……”
　　“万一你认错了呢？”
　　沈清宴将手搭在一旁的窗沿上，似笑非笑地问薄云意：“你怎么能确定那个人一定是我？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后，你又在人群中看到了另一个闪闪发光的人又该怎么办？”
　　“我不信前世今生，也不信一见钟情，若我会与一个人相爱，那人爱的必定要是今生今世的我……我沈清宴便是我沈清宴，我不会做任何人的替身，就算那人是前世的自己，也不行。”
　　“啪”地一声，他用力关上了窗户。
　　“临走的时候记得关上店门。”
　　沈清宴说完这句话后便拂袖而去，直播间倒是还一直开着，但镜头却被固定在小店中，没有跟随着沈清宴的身影而消失。
　　此时的天色已经很暗淡了，店中几乎所有的灯光都灭了，唯剩下薄云意面前的一盏油灯如豆，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下得更大，豆大的雨珠噼噼啪啪地砸在瓦片屋脊上，溅起了一层模糊的水雾。
　　薄云意缓缓坐回桌边，盛着浑圆叶片的玉盒还敞开着搁在他的手边上，他沉默着看了沈清宴消失的那扇门许久，才终于抬起手，支起了自己白皙的下巴。
　　直播间里热闹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观众们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安慰一下薄云意，一条又一条的金色弹幕却突然在直播间里跳了出来。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真的想不到，他居然连自己的醋都吃。”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不愧是我倾慕了这么久的人，吃起自己的醋来都这么好看。”
　　一位暗恋主播的土豪：“……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他了。”
　　再看小店之中的薄云意，他支颐望向房门处的目光灼灼，哪里有一丝一毫预想中的黯淡神情？
　　看到这一幕后，有观众忍不住说：“我还以为被主播拒绝之后你会想要放弃呢……”
　　“放弃？”
　　薄云意轻笑一声，十分坚定地回答：“不可能！”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放弃的！”
　　“既然他不相信有一见钟情，那我就让他感受一下日久生情！！！”
　　直播间中的土豪豪情万丈地说。
　　在这两道金色的弹幕出现在屏幕上后，直播间里有观众突然“卧槽”了一声。
　　“日、日久生情……是我想歪了吗？？？土豪你想要做什么？？？？？”
　　这道弹幕字体选的极大，从其占据的面积来看就能感受到该名观众内心的震惊与警惕。
　　而恰在此时，一个从没在直播间里说过话的ID突然发言了。
　　沈清宴：“呵呵。”
　　这两个普普通通的字，伴随着直播间主播发言时特有的流光特效在所有观众的面前飞过去，整个直播间刹那间沉默了。
　　薄云意：……
　　“不！！！你想多了！！我真的没有那种意思！！！！”
　　他努力地想要解释，话说到一半时却忽然顿住了。
　　薄云意的眉尖忽然蹙了起来，他猛地转过身，看向沈清宴的小店之外——
　　沈清宴的小店之外，是一整条清静的南二十三巷。
　　南二十三巷的青石板地上弥漫着一层濡湿的雾气，未淌尽的雨水滴滴答答从檐角上落下来，砸在水洼中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巷道中显得格外响亮。
　　本来的瓢泼大雨突然之间停止了。
　　整个广平城上方的乌云并没有散去，瓢泼大雨的停止也毫无预兆，几乎就像是有人说了一声“停”，那大雨就随之骤然停止了一般……
　　有冰凉香气自街角处萦绕而来，那香气并不浓郁，香味却极悠远，薄云意凝望着街角处，低声道：“无华香。”
　　——无华香乃是南海特产，于满月之夜自海水中掬采月光而得，积三百年方能成一寸，其价值高昂无算。
　　沈清宴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当他推开门的那一瞬，刚好有一线繁复的花纹自南二十三巷的尽头一路滚来。
　　那花纹的尽头“啪”地搭上沈清宴店前的石阶，观众们才诧异地发现，那花纹原来是一整条织锦华丽的长毯，厚实的毯绒里织着金线，从南二十三巷的这一头一直铺到了那一头，毯上的花纹纷繁而绚烂。
　　有一辆车在长毯的那一头停下了。
　　从小店这处的视角看不清车的全貌，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半个车身与一只车轮，有莹莹的明珠嵌在那只车轮上，当车轮飞快地转动起来时，想来明珠的流光便会如萤火般飞舞。
　　车上隐隐传来“哒”的一声轻响，似乎是车门被人启开，一道水晶铸成的小梯自车中搭下。有两名容色妖娆的婢女足不沾地地自车前而来，垂眉敛目地立在两旁，直到她们的裙裾轻轻落在地毯之上时，那水晶铸成的小梯上，才终于有人不紧不慢地踏下。
　　那人抬起眸，一双淡碧色的眼睛清澈透底，像是上好的祖母绿。
　　“沈先生？”
　　他轻声笑，不疾不徐地踏着长长的地毯缓步而来，长发自肩上如熔金般倾泻而下，一身玄色衣袍漆黑如夜，唯有走动之间袍袖翻飞，方才现出点点金光。
　　“你是谁？”
　　沈清宴凝声问，薄云意站在一边沉默地望着对方，眉头越蹙越紧。
　　那人站在沈清宴的小店前，优雅地微微一点下颌：“在下姓龙，龙妄生。”
　　“来自南海……青游城。”
　　——青游城。
　　也许是注意到沈清宴没有说话，龙妄生向后勾了勾手，便有一名婢女神色恭谨地踏上前来，半跪在地上举起一只贝壳。他从婢女手上取过那枚贝壳的时候，沈清宴注意到那婢女的手指间连接着透明的蹼。
　　“是鲛人。”
　　金色的弹幕从沈清宴的眼前掠过，他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薄云意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又一道金色的弹幕划过直播间的顶端：“我之前才和你说过的，他们唱歌很好听。”
　　也许是注意到沈清宴在看她，婢女怯怯地仰起脸，露出了一个浅淡却勾人的笑，于是沈清宴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以为的“婢女”颈间，分明生着精致的喉结……
　　……这居然是个男的！！
　　男的！！！
　　“雾草居然是女装大佬！！！”
　　“……这么可爱果然只能是男孩子吗……”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一阵惊叹，沈清宴忍不住多看了那鲛人几眼，最终确定他真的是个男的，因为他不但有喉结，还没胸……
　　“鲛人都是男的，女的是人鱼，这俩不仅种族不一样，全族上下的性别也都不一样，但其他方面又有很多地方一样……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他们八百年前是不是其实是一家！”
　　三角赤龙以一副熟稔的姿态和大家解释着，同时啧啧地惊叹了两声：“这条龙比上次那条小龙要吊哇，敢用鲛人做侍仆，在族中的地位肯定不低。”
　　“废话……看他这架势就知道不低了好么……”
　　有观众默默地吐槽道：“上次的那个龙笑笑出场的场面和他一比简直就成了小可怜……”
　　对了，龙笑笑！
　　沈清宴被这条弹幕提醒，蹙眉问这个龙妄生：“你是青游城来的？龙笑笑是你什么人？”
　　“龙笑笑是我堂弟。”
　　龙妄生微微一笑，将那枚贝壳递到沈清宴眼前：“这是堂弟他要我带给你的赔礼，一半是上次没来得及给你的，另一半是为了他老师这次的莽撞。”
　　沈清宴认出那贝壳是衍空贝，壳中常常自带空间，被海域修士当做储物袋一般用。听到龙妄生这般说，他便接过递来的贝壳，但却并不往其中看，而是继续问他：
　　“你来广平城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沈清宴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龙妄生隐隐感觉到四下里传来了些许凌厉的杀气……他疑惑地抬眼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便照实答道：“我来给你们赔礼道歉，顺便赎人。”
　　“赎人？赎谁？”
　　薄云意警惕地问，龙妄生稍稍地后退了一步，伸手指向屋脊上：“赎他。”
　　沈清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看到黑鳞蛟龙不知何时缩成了泥鳅大小的一团，正缠在屋脊的一角上瑟瑟发抖。当龙妄生指向他的那一瞬，黑鳞蛟龙毫不犹豫地往屋脊下方一趴，大声道：
　　“别！！！你千万别赎我！！我不想走！！！你爱赎谁赎谁反正我不想走！！！！”
　　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好意会被对方拒绝，龙妄生忍不住质问黑鳞蛟龙：“我为你赎身你居然不愿？？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你被拘在广平城里当苦力！你好歹有几分龙族血脉，这声名传扬出去便不觉得丢脸？！”
　　“丢脸就丢脸，反正已经丢了，你给我赎身了也不可能找回来！”
　　黑鳞蛟龙倒是想得很开，它毫不犹豫地说道：“我都在龙族里呆了多少年了，如今想要出来喘口气，你们总不能把我逮回去吧？！我再次重申一遍，你们爱赎谁赎谁，反正我不干。”
　　“……你为什么不干？”
　　龙妄生一脸茫然。
　　黑鳞蛟龙闻言，悄悄看了一眼沈清宴，缩着脖子不好意思地道：“这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沈先生酿的酒……那实在是太好喝了……”
　　沈清宴冷声道：“就算你呆在我店里也只是苦力，你喝我店里的酒可是要付钱的！”
　　“付钱付钱肯定付钱！”
　　黑鳞蛟龙把头点得如同捣蒜，四肢死死抱住屋脊用尾巴尖指了指下方的龙妄生：“他这次不是要来给我赎身的吗？你就让他把给我赎身的钱拿出来，我全都用来买酒！！”
　　薄云意：……
　　沈清宴：……
　　龙妄生：……
　　小店门口的空气刹那间都沉寂了。
　　“你——你居然不但不肯赎身回龙族，还要我们用给你赎身的钱来买酒？？？”
　　龙妄生简直是不可置信！！！
　　然而在不可置信之余，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痛斥黑鳞蛟龙的厚颜无耻，而是好奇地望向沈清宴：“能让他呆在这里做苦力还流连忘返……你酿的酒真的有那么好喝？”
　　沈清宴还没有回答，四下里便传来一阵应声。
　　“好喝！！！绝对好喝！！！”
　　“我保证你在全天下都找不到更好喝的酒了！！！”
　　在龙妄生惊愕无比的目光中，原本清静无比的南二十三巷里忽然刷刷啦啦地站满了人，屋后、店中甚至井下树底，一瞬间空寂无人的街巷中便站满了修士，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法宝符篆。
　　龙妄生一瞬间意识到了刚才那些杀气的来源！
　　“你们一直在这里埋伏？！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埋伏？”
　　他淡碧色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警惕的冷光。
　　站在最前方的广平城城主瞥了一眼薄云意，懒洋洋对龙妄生笑道：
　　“毕竟您可是青游城来的嘛，上一拨从青游城来的人趁着我们不备都做了些什么，我们可都还记忆犹新得很。”
　　……这理由根本就无法反驳。
　　龙妄生闻言，冷冷地望了望黑鳞蛟龙，后者颤抖了一瞬，把刚刚探出来的脑袋又一次缩了回去，整条龙悄无声息地趴在屋脊下装死。
　　“……之前的事情是我们的不对。”
　　“今日我来特地带了些赔礼，希望能够稍稍挽回一些与广平城的友谊。”
　　龙妄生说着，朝着车子的方向打了个响指，一队队服饰一致的鲛人便捧着托盘鱼贯而出，托盘上堆满了各色珍珠宝石，南二十三巷中一时间珠光宝气，辉映得天空上都起了一片霓虹。
　　广平城城主随意扫了那些托盘一眼，哂笑一声，道：“不够。”
　　龙妄生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他再次打了一个响指，那些鲛人们便放下手中的托盘，鱼贯回到车内后，再次端上了各色各样的天材地宝。草木的清新灵气与矿石等物的沉凝之气在巷道中沉沉浮浮，一些水滴刚刚从檐角上坠下，便被这些起伏的灵气弹动纷飞，变幻出各种形状，一时间居然不能落地。
　　广平城城主站在原地看也不看那些托盘，径直道：“不够。”
　　龙妄生的眉毛皱得愈发紧了。
　　他第三次打起响指，鲛人侍仆们便再度将手中的托盘放下，重新回到车内又捧了新的托盘上来，这一次托盘中是各种法宝在闪耀着灵光。有几个修士曾见过这么多法宝堆积在一处的情形？顿时有些人呼吸都不稳了，一些人的目光中也带上了贪婪。
　　广平城城主却连眉眼也懒得抬，口中还是那一句话：“不够。”
　　龙妄生终于感到忍无可忍了。
　　“这些东西我便用来买下广平城也够了，为什么你说来说去却总是不够？！”
　　他冷声问城主：“你们广平城就真自矜到这等地步，我们主动来修复关系，你们却执意要将青游城的好意拒之门外——”
　　“第一，凭借你这些东西还不够买下我的广平城。”
　　“第二，你来这里时大张旗鼓，却连一封拜帖也不曾给我，我实在是看不出你有什么修复关系的诚心。”
　　“至于第三……”
　　广平城城主轻飘飘抬眼，望着龙妄生轻嗤了一声：“你以为我们是为什么要与青游城断交？”
　　“别的事情都好说，就连你们对我做的手脚，我也能看在与你们龙族祖上交情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谅了。”
　　“但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打沈清宴的主意！”
　　他冷冷笑着，对青石板路上堆满的那些灵药法宝连一眼也吝啬施舍：“你以为沈清宴是什么人？你以为沈清宴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就算你拿你们龙族的青游城来换他，我们广平城上下也没有一个人肯答应！”
　　“倾城来换尚且不换，你们龙族却是偷偷摸摸地想要把他绑架走！事情做都已经做了，险些便无法挽回，现在拿着这点东西过来就想要安抚人心？！我看你根本是在白日做梦！”
　　广平城城主狠狠一拂袖，南二十三巷中顿时一阵狂风刮过，满地的珍贵物事随着价值连城的地毯一块儿滚回了车边，龙妄生站在原地冷着脸看了广平城城主一眼，他的金发间骤然有龙角顶出，仅仅是片刻之间，广平城上方便骤然电闪雷鸣！
　　眼看着两人要大打出手，半空中忽然亮起了一道剑光。
　　“你们要打便滚远些打，不要在这里打扰了沈清宴！”
　　薄云意寒声道，他立在沈清宴的身前，腰间始终佩着的一把剑已然出鞘半截，露出的剑身上寒光闪闪，即使只远远地一眼看去，双目也仿佛被剑光戳刺一般剧痛。
　　广平城城主越过薄云意看了看沈清宴，见他面色冷淡，便轻哼一声收了法术。
　　薄云意抬眸望向龙妄生，龙妄生咬了咬下唇，发间探出的龙角一点一点地缩了回去。
　　南二十三巷中终于云止风歇。
　　沈清宴扫了龙妄生一眼，径自转身往小店中走去。
　　“小店今天只开张半日，店中桌椅有限，先到先得。”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完，便有数道身影掠过他风一般钻入了店中，眨眼间分别占据了一张桌子。
　　沈清宴定睛一看，只见薄云意、龙妄生、广平城城主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各自坐在一张桌边，目光交错间隐隐有火星四溅。这三人都是实力极高的大能修士，彼此气场倾轧之下，小店外的其余人等居然一时间不敢踏足店中半步，沈清宴等了半天，确定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了。
　　行吧，三个人就三个人。
　　“你们几个想吃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毫不迟疑地走进了小店中。
　　当沈清宴踏入店门内的那一刻，原本正剑拔弩张地彼此交锋着的气场便徒然消散了，凛冽得能刺破肌肤的威压转瞬便柔和若三月春风，薄云意和广平城城主几乎同时看向沈清宴，而龙妄生稍稍迟疑了一瞬，也收敛了身上无形的威压。
　　沈清宴也不管他们在做什么，只再次问道：“吃什么？”
　　“我吃什么都好。”
　　广平城城主回答得毫不犹豫。
　　而薄云意在他之后有意抬高声音道：“你做什么都可以，我知道你做什么都很好吃。”
　　……广平城城主意识到自己无形间输了一筹！！！
　　他回身狠狠望向薄云意，薄云意不甘示弱的与他对视，小店之中一时间又有雷鸣闪电之感。但他们俩无论怎么针锋相对，沈清宴周围的一小片区域永远是平静无波的，就像是台风的风眼一般。
　　“风眼”中的沈清宴十分淡定地走到龙妄生的面前道：
　　“他们俩都说随便，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龙妄生迟疑了一瞬，低声问：“我可不可以喝酒？”
　　“可以。”
　　沈清宴干脆利落地说，又看了一眼旁边几乎打起来的两个人：“反正你心智应该也已经成年了，喝点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的心智成年了？？？
　　龙妄生有些懵逼，不明白为什么沈清宴要强调这么一句，但直播间中的观众们已经心领神会地刷出了一片“233333333333”。
　　长宫依云：“这两个人真的很幼稚了23333，强烈怀疑他们的智商不足5，主播你绝对不能给他们喝酒【正色脸】”
　　沉：“土豪哇！！你看主播都嫌你幼稚了！！你还不快点收起威压回头是岸！！！”
　　薄云意正在全神贯注地和广平城城主对拼，看见这条弹幕后眼也不眨，一道金光闪闪的弹幕便从直播间的最上方跳了出来：
　　“幼稚就幼稚！！是男人这种时候就不能怂！！！我是绝不会给他任何可乘之机的！！！！”
　　在他掷地有声的宣告声中，沈清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厨房……
　　沈清宴啪地关上门，把小店之中的诡谲气氛隔绝在外，深呼吸了几次后，缓步走到了桌案边。
　　新切的牛里脊将肥肉剔尽，大锅烧上一锅沸水，再快刀切上几片姜蒜，一起丢进锅中焯烧。沸腾的水在炉灶上咕嘟嘟地冒着泡儿，牛肉的色泽渐渐从鲜红变成熟透的灰白，这时再捞出冲洗干净，冷却后便可以洗净切丝。
　　牛肉丝要不粗不细，刀下排出的俱是小指般大小的细条，沈清宴切完后先将牛肉丝搁在一边，转身先捡了些花椒与八角。
　　油中是总有生味儿的，故此要在锅中倒入冷油事先烧热了，再将姜蒜八角等一股脑儿倒入热油锅中，在“哗”的爆响声中，锅铲稍稍翻炒几下，锅底便被铺上了浅浅一层。
　　随着油温渐热，辛辣的香气开始在鼻尖流窜，盘在屋脊上的黑鳞蛟龙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连脑仁儿都被呛得清醒了，却还是固执地不肯走，便趴在屋瓦下探头探脑地往下看，想要瞅瞅沈清宴今天做的是什么美食。
　　沈清宴也不管它，闻着香味炒得差不多了，便将牛肉丝全数倾进锅内。
　　清澈透亮的料酒，洁白如雪的细盐，晶莹剔透的白糖……再加上随意斩出的几节葱段和些许生抽，在锅中翻炒了没一会儿，酒香与酱香便径直扑鼻而来。
　　当沈清宴熄灭灶火，在牛肉丝上撒上火红的辣椒粉与花椒粉后，浓烈的辣香便刹那间喷涌而出，呛得屋上的黑鳞蛟龙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还要大叫一声“痛快”！
　　撒上芝麻与切成细丝的干辣椒，沈清宴很快便将这一道冷吃牛肉炒制完毕。
　　装盘的时候他略略犹豫了一瞬，依旧照例在厨房中留了两盘，另外四盘一盘留给小店中诸人，剩余三盘则分别摆在托盘里，一只托盘上配上了烈酒，另外两盘嘛……
　　“这是什么？”
　　广平城城主望着给他端上来的饮料一脸迷茫，他端起杯子看了看，扑鼻而来的有一丝酒香，却也有一丝细腻的甜香气，金黄色的酒液中散落着几点小小的桂花，看上去倒是十分美丽。
　　沈清宴一边将最后一盘冷吃牛肉搁在龙妄生的桌上，一边头也不回地答：“我给你们上的是桂花酿。”
　　“别看它是桂花做的，至少里面有个酿字，好歹也能算是酒呢。”
　　在沈清宴的话语声中，黑鳞蛟龙偷偷摸摸地钻进屋里，借着广平城城主的酒杯偷摸着喝了一口，龙脸上立刻满是苦色。
　　“甜的！”
　　它看向沈清宴，语气近乎指责。
　　“对啊，就是甜的。”
　　沈清宴将用完的托盘一只只拿起来，回身轻轻一摞，看向店中的唇角微微勾起。
　　“动不动就喜欢打架斗气的小孩子嘛，平时还是要多吃点糖。”
　　他漫不经心地说。
　　广平城城主和薄云意沉默地对视了一眼，各自看了看自己的桌面，一个从桌上拿起一支糖葫芦来，另一个则拈起了一块麦芽糖……
　　薄云意拿着那块麦芽糖有些哭笑不得，广平城城主则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糖葫芦，细品之下大声赞道：“好吃！连普普通通的糖葫芦都能做得这么棒，沈清宴你的手艺就是好哇！！！”
　　沈清宴走向厨间头也不抬：“这些糖是我从凡人城镇上买的。”
　　广平城城主：……
　　他咬着糖葫芦愣住了。
　　“愚蠢。”
　　薄云意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广平城城主狠狠地瞪了薄云意一眼，放下那支糖葫芦，闷闷地喝起了“好歹也能算是酒”的桂花酿。
　　而龙妄生则独自坐在小店的角落里，先是尝了一口冷吃牛肉，又小小地咂了些甘冽的烈酒，发间的龙角顿时浅浅地探出了头来。他转头看向沈清宴渐行渐远的背影，淡碧色的眼眸闪闪发亮。
　　薄云意本来正挟了些冷吃牛肉慢慢地品着，却不想一转眼便看到龙妄生盯着沈清宴背影的目光……
　　“糟了。”
　　他突然向着广平城城主传音，面色变得十分凝重：“你看那个龙妄生的眼神！”
　　广平城城主悄悄回过头，随后有一声轻轻的“咔”声响起，城主手上端着的酒杯已经多出了几条裂纹……
　　两人彼此对视片刻，忽然目标一致地转向龙妄生，后者感到小店中气氛不对，放下酒杯急急回过头，对上的却是两人一个比一个柔和的笑脸。
　　“吃着喝着啊……”
　　广平城城主笑眯眯地说。
　　“今天这菜味道不错，你好好品尝。”
　　薄云意紧随其后道。
　　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的龙妄生迷茫地转回身去，而在他转回身去的那一刻，他的背上立刻就多出了两道凌厉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Vesper、辜屿、、添天、太白君、寒徵、猪猪佳怡、上官潆、摇篮子、纯阳糊糊、花京院典明、沉.、翻滚吧飓风、厡来昰糖、长宫依云、擒月投喂的地雷~~~~~~~~
　　感谢夜色满屋x30、长宫依云x20、昔人辞去x10、别林卓x10、昼泠今天又上课睡觉了吗x10、轻忆x10、八百标兵奔北坡x6、呶呜婆x5、掉线的节操君x3、新忘痕x2、姚琦琦、时雨、eif、夏、离奇家的二女儿、银时的草莓腊、干瘪的橙子?、白花花的花花灌溉的营养液~~~
　　日万什么的大家偷偷摸摸的吃就好了！千万不要说出来哇！！不然说不定又要被因果律大神迷之加上什么debuff没办法继续日了qvq


第57章 
　　女神在上：“幼稚。”
　　水母之歌：“真的非常幼稚了。”
　　haruto-岚：“我深深地懊悔于我居然买过这俩人的股_(:з」∠)_……”
　　百万走尸过夷陵：“我已经把手上的股全抛了,现在我只站一个cp，那就是主播x我自己！！！！”
　　在直播间中浮现出一系列这样的弹幕后，沈清宴终于注意到了小店之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是怎么回——”
　　“事”字还未出口,沈清宴的脚步却忽然顿住了,他对上了龙妄生的目光,那双淡碧色的眼睛轻轻一眨，沈清宴的心头便随之咯噔一震。
　　“沈先生——”
　　龙妄生突然开口。
　　“虽然有些突兀,但我有句话很想问您——”
　　沈清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
　　“您愿不愿意,来南海青游城长住？”
　　龙妄生羞涩地笑了笑,他将手指交叉，修长的指尖搭在一处。
　　沈清宴的脑中“嗡”的一声响。
　　又来了！！！
　　又来了！！！！！
　　南二十三巷里的火药桶又要炸了！！！！！
　　“活着不好吗……”
　　洪文明坐在店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脸同情地问龙妄生：“为什么你们青游城的人总是要作死？”
　　龙妄生疑惑地眨了眨眼,他终于意识到，在自己的这句话问出口的瞬间,广平城南二十三巷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短短半秒钟之后，沈清宴的小店便瞬间炸裂。
　　广平城南二十三巷中仿佛有一颗超级巨大的炸弹被引爆了，无数的言语无数的议论无数的目光蜂拥而来，沈清宴的小店门前顷刻间被满当当的人影堵得水泄不通。
　　“你们青游城的人不要妄想了！！！沈先生永远是广平城的——”
　　“你们这些广平城的修士才是妄想！！！凭什么沈先生就是你们的了！！！我们紫火宗才是最适合沈先生的地方——”
　　“沧宁城——”
　　“北朔郡——”
　　“白鹿书院——”
　　“玄天门——”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被千夫所指的龙妄生满脸的不知所措，而沈清宴在三秒钟的沉默后,默默地，一点一点地，向后退进了小院中。
　　他先是关上了厨房的门，再是关上了小院的门，把直播间的定位固定在小店中后，沈清宴深吸一口气，把身上的储物袋全部放进屋内，绕过盯着店中看热闹的洪文明，悄没声息，轻手轻脚地绕到了院内的那株老树边。
　　从小院里悄悄摸摸地攀着大树爬上去，巡视了一圈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后，沈清宴无声无息地翻过院墙，落在了小院后方的街道上。
　　蹲在树梢上伪装自己是只鸟巢的灵菘瞪大了眼睛望着沈清宴，沈清宴抬头看看它，悄悄举起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灵菘连忙伸手捂住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沈清宴给自己贴上了一张隐身符。
　　他的身影转瞬间便消失在空气里，青石板路上只剩下两处椭圆形状的浅浅水洼。
　　那两处水洼朝着小店的方向稍稍停留了片刻。
　　紧接着，那两处水洼便有一处凭空消失了，前方的青石板上则又飞快地塌陷出一处。再一个眨眼的工夫，另一处水洼也凭空消失了，而更前方的青石板上又有一处新的水洼出现……
　　就这样，灵菘注视着那两处水洼在自己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渐渐地再也看不见了。而直到小店中的争论持续了很久之后，才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
　　“等等，沈先生呢？我怎么觉得我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沈先生了？”
　　“沈先生不就是在小店里吗？”
　　另一人不以为意地这么说着，同时抬头看了店中一眼。
　　看了这一眼后，此人的身体便瞬间僵硬了，又忍不住地，看了店中第二眼、第三眼……
　　沈清宴不在！！！！
　　无论看了几回都是一样的不在！！！
　　推门打开厨房看看，厨房是空的……
　　没人！！！
　　连沈清宴的影子都没有！！！
　　数十道神识顷刻间散开，在南二十三巷里来来回回梭巡了数圈。
　　地窖里、小院内，甚至连旁边的店铺都被里里外外地搜了个遍，到最后大家不得不认清了一个现实——
　　沈清宴不见了！！
　　“沈先生人呢？！！！”
　　广平城群众们震惊了！
　　“沈先生去哪了…………”
　　广大散修们陷入了迷茫。
　　广平城城主大喊一声“快去找啊！！！”，店里店外围堵的人群顿时如流水般四散开来，广平城几乎是从里到外被一寸寸滤过，连青游城的鲛人们也一块儿上场帮忙，但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任何发现，到了最后，寻找沈清宴的战线渐渐扩展到了广平城外。
　　而广平城内，此刻几乎已空无一人。
　　没有人注意到，广平城南门外的那条青石板路上，突然多出了两处浅浅的水洼。
　　那两处水洼有条不紊地缓缓塌陷着，每当一处水洼消失，前方积满雨水的青石板上立刻就会塌陷出新的一处。
　　这两处水洼慢慢地经过了小半座空空荡荡的广平城，慢条斯理地穿过一整条南二十二巷，站在了南二十二巷与南二十三巷的交隔处，在片刻的犹豫后，南二十二巷的街道上徒然有一朵水花炸起。
　　空中掠过一阵风，树梢上的枝叶被吹得摇晃，沈清宴小店屋脊上的瓦片中，忽然传来“哒”的一声轻响。
　　屋脊上，留下了两只湿漉漉的鞋印。
　　倚在树梢上发呆的灵菘猛地抬起头，它疑惑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那里有两行脚印从小院中蜿蜒而入，最后半枚脚印印在厨房外的台阶上，另外半枚隐藏在门内的阴影中。
　　它正想要探身细看，厨房半开着的门却忽然“啪嗒”一声关上了，另外半枚脚印被关入了门扉中。
　　空气中燃起了一点灵符耗尽的火光，沈清宴的身影一幻，凭空出现在了小店里。
　　“主播！！！！”
　　“主播你出现了QAQ！！！”
　　“主播你刚刚吓死我了！！！！我就对着撕逼现场吃了一圈瓜而已，回过神来主播居然就不见了……”
　　沈清宴十分抱歉地笑了笑，轻声对大家道：“很抱歉。”
　　“我只是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了而已……”
　　“那些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搞清楚，我自己是长着脚的，并不是他们争争抢抢获得了胜利后我就一定会去某人那边！”
　　沈清宴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直播平台的商城面板，头也不抬地道：
　　“对这样的场面我已经很烦了，我真的不想去当什么倾城祸水。”
　　“我决定听从系统的建议——细软跑。”
　　随后，沈清宴干脆利落地改掉了直播间的名字：“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直播间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转型啦！！！”
　　“主播居然转型啦！！！”
　　“震惊！！！引领美食直播风潮的主播居然在巅峰期选择急流勇退！！！！”
　　“某平台主播直播看风景月入百万……”
　　在这一片乱七八糟的弹幕中，沈清宴开始在平台商城内给装修系统疯狂下单。
　　“给店铺增加飞行功能？买！！”
　　“潜水系统和配套避水设施……买！！！”
　　“增加店铺防追踪功能，当然买！！！！”
　　“火遁土遁金木遁，买买买买买买买！！！！”
　　随着“叮铃哐啷”的一通乱响，沈清宴的小店之中骤然升起一片烟尘，待到烟尘完全散去后，沈清宴的小店已然焕然一新！！！
　　唔，其实不仅是“恍然一新”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面目全非”……
　　看着自家九龙前驱、麒麟扶辕、凤凰飞舞、白泽漫步的起码扩张了十倍以上的“小店”，沈清宴不由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我的小店会变成一座宫殿……为什么宫殿外面居然还有着花园？有花园就算了还有荷花池和假山……而且这些是什么情况？！我买的都是功能性设施吧！为什么会有这些出现！”
　　沈清宴指向那些五颜六色的龙和麒麟。
　　系统轻轻咳嗽一声，把沈清宴的“小店”截了个图，摆在他面前一个接一个地划着圈。
　　“那几只凤凰，其实就是小店的全新飞行系统。”
　　“那几条龙呢，是小店新增的潜水功能。”
　　“防追踪嘛，就是幸运值MAX的白泽！”
　　“火遁土遁金木遁，那不是有火麒麟土麒麟金麒麟木麒麟——”
　　看着一条一条给自己买的“装修”对着号的客服系统，沈清宴彻底震惊了！
　　“为什么这些功能都是靠着龙、麒麟什么的实现的？我以为装修只是装修，你们平台的装修居然还自带员工的吗！”
　　面对沈清宴的疑问，系统十分镇定地回答：“那些龙啊麒麟啊又不是活的嘛，只是相关功能的具现化而已……我们进行装修的时候可要对得起您的身份！”
　　它强调：“您可是我们平台的超级VIP主播！”
　　“……超级VIP主播的超级VIP原来是体现在这方面的吗！！”
　　“周天平台原来是这个审美？！”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震惊了。
　　“这个审美怎么了嘛qvq”
　　系统委委屈屈地辩驳：“这么多龙！这么多凤凰！这么多威武霸气的神兽——”
　　“等等，系统！”
　　沈清宴忽然有些警觉，他盯着半空中浮着的那个光球问：“你先告诉我，这些个龙和凤凰什么的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系统：！！！！
　　它的表情一瞬间就变成了“QAQ”！
　　……没有错了！！！
　　肯定是系统的锅！！！
　　沈清宴斩钉截铁道：“给我换掉。”
　　“为什么嘛qwq……我觉得这样明明很华丽很好看呀……”
　　系统整个统都显得委屈巴巴。
　　沈清宴：“……你认真的？”
　　看那座集粗犷与小巧为一体的七扭八歪的角楼！看那片绿色柱子大红亭顶的谜一般的亭台！看那条七彩鳞片的龙！！看那只紫色混杂着红色的凤凰！！！
　　不，自己的小店变成这样沈清宴绝不接受！
　　“换掉。”
　　沈清宴毫不动摇。
　　系统嘤嘤嘤地把店铺的样子换了回去。
　　看着眼前熟悉的小店，沈清宴长舒了一口气。
　　他闭目将神识缓缓扩散开，逐渐笼罩上了整个小店，心念一动间，整座店铺顿时便拔地而起！
　　南二十三巷的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惊呼。
　　“不好啦——”
　　“大家快来啊——”
　　“沈先生的小店又飞走啦——”
　　广平城里仅剩的几名修士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面都惊呆了，龙妄生本来正拽着死死缠在城门柱上的黑鳞蛟龙要带它走，抬头见到这幕情形下意识地看看面前……
　　“奇怪，黑鳞蛟龙没跑啊？”
　　旁边站着的广平城修士一脸迷茫。
　　“那究竟是谁把沈先生的小店弄走了……”
　　几个鲛人拍着尾巴从水底跃出来去看。
　　“没有谁要弄沈清宴走哇！！！是沈清宴自己要走的！！”
　　灵菘坐在树梢上向着外面喊。
　　“沈先生为什么会自己要走！”
　　广平城的修士们一百万个不信：“明明他在广平城里待得很舒适啊——”
　　“切！还舒适呢？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散修谁不知道，你们广平城最没人气的地方就是南城那边？把沈先生的店搁在那儿简直其心可诛，怪不得沈先生要走，我看他走得理所当然！”
　　当下便有散修嘲笑起来，更有人一窝蜂地嚷道：
　　“沈先生你来我们沧宁城啊！！”
　　“我代表炎陵四国修真联盟欢迎沈先生的光临——”
　　“不不不！！沈先生应该来我们紫火宗！！！”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十分熟悉的场面再一次在沈清宴的小店下方上演。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清宴从小店的窗户中探出半个身子，朝着下方搜寻自己的人群挥手：
　　“不好意思，你们尽管吵吧，你们说的那些地方我哪都不去！”
　　他远远地朝着那些修士们喊道：“世界这么大，我想一个人去看看——”
　　随着“波”的一声轻响，小店骤然冲破广平城上方沉沉压顶的乌云，灿烂的金光泼洒而下，沈清宴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气势磅礴的云海。
　　云海是乌黑的颜色，厚重地翻涌在小店的窗沿外，灿金色烈阳悬浮在乌黑云海的上空，云海们在烈阳的下方伸卷着长长的云絮，金色的阳光给乌云们镀上了一层浮凸的边，而沈清宴就立在漫天的金光里，墨黑的长发在风中恣意飘舞。
　　直播间中的弹幕一时间沉寂了。
　　过了许久，才有新的弹幕断断续续的冒出来。
　　今天，你掉马了吗：“……我明明是来看美食的，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主播就这么直播看风景也挺好的qvq……”
　　你的名字：“+1，美色误我！！！”
　　精分：“呜呜呜呜主播真的不做点什么吗，美食美景加上美人真的绝顶赞哇！”
　　御蝶影蝶：“楼上加一！！墙裂要求主播做几道菜！！！”
　　而在弹幕里这样说着的时候，沈清宴却只是垂眸看了眼下方舒卷的云海，沉吟着对大家说：
　　“做菜吗？说起来，这云海的颜色忽然让我想起了芝麻糊……”
　　“对，芝麻糊，就是芝麻炒熟了磨制成粉，冲泡上水调的。”
　　“芝麻糊要好吃呢，不仅仅要用芝麻，里面还得添些糯米粉，这样才能口感醇滑，浓稠而香。”
　　“冲泡的时候不能多加水，可以照着自己的口味，添些红枣、核桃，喜欢的话也可以加牛乳，加上牛乳的芝麻糊泡出来之后奶香四溢，尝一口更是绵甜可口。”
　　“嗯，其实炒芝麻的时候可以加上猪油，磨出来的芝麻糊吃起来会更香甜，不过我不太喜欢加，总觉得那样太腻。”
　　沈清宴这样说完之后，便随意挑拣了个方向悠悠然飞去，直播间的观众们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的下文，终于有观众忍不住问：
　　“主播你是不是准备做芝麻糊呀QWQ~~~”
　　沈清宴瞥了一眼弹幕，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我就是说说。”
　　“说好了要做风景党嘛，别想着什么芝麻糊了，来，我们一起来看风景。”
　　沈清宴指着窗外的云海笑眯眯道。
　　直播间的观众们：……
　　叶廖：“还有什么风景可看啊！！我现在看着外面的这片云，满心里想着的都是芝麻糊……”
　　蓝颜蓝颜：“排楼上……这片云真的是又黑，又浓，又密，又稠，如果真的是芝麻糊的话，尝起来应该会很好吃qaq……”
　　殇吧：“我突然预感到了主播的直播间以后会是什么画风……”
　　余歌晚唱：“_(:з」∠)_强烈地感觉到了我们药丸！！！大家快点退出直播保平安哇！！！！”
　　在突然变得凄风苦雨起来的弹幕中，沈清宴哂然一笑，站在小店中优哉游哉地俯瞰着下方的万里云海。
　　渐渐地，云海上镀着的那层金光转作了橘红，在逐渐下沉的夕阳余晖中，沈清宴御使着小店落在了一处浅浅的小溪旁。
　　这处小溪大概是地处偏僻的缘故，并没有什么人迹，两边的草甸又厚又密，绿油油地一直向天际延伸，最终隐没在影影绰绰的山谷尽头。草甸上稀疏地长着一些矮树，树梢上缀着些红润剔透的小果子，有两三只鹿远远地立在矮树边，警惕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
　　“啊，有鹿呢。”
　　沈清宴往草甸上看了看，若有所思道：“这鹿肉拿来烤炙一下应该会很好吃……”
　　话音未落，那几只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一个激灵后扬蹄狂奔，然而对于修真者来说，这个时候再跑已经完全没有用了……
　　“啧啧啧，主播你真是太残忍了。”
　　“主播你居然杀鹿鹿！”
　　“可怜的小鹿啊~~这么可爱的鹿做成菜之后一定会很美味(﹃)”
　　在断断续续的弹幕中，沈清宴在小溪边架起了烤肉用的铁炉。
　　新鲜的鹿肉切得薄薄的，肉质紧实弹牙，在炭火上炙烤了片刻工夫，便已然泛起了阵阵焦香。少许的肥肉切碎了烤出油来，滴在薄薄的鹿肉片上，比之前更加浓烈的香气，便随着“嗞嗞”的轻响丝丝缕缕冒了出来。
　　大概是常常嚼吃甜果的缘故，这鹿肉吃起来除却肉本身的浓厚口感外，还有着一丝丝清新的甜意。沈清宴特意在烤前将鹿肉用灵泉水涮过，这甜意被完全激发了出来，吃时只用在焦黄的肉片上洒上些许薄盐。
　　用筷子挟起来时，烤得焦脆的鹿肉会发出“嚓”的一声响，必须要足够小心翼翼，筷身才不会夹碎鹿肉边缘喷香的脆壳。
　　将尚带着余温的鹿肉放入口中，浓郁的烤肉焦香便会萦绕口腔，紧接着用牙轻轻一咬，细嫩的鹿肉便伴随肉汁在舌尖上化开。
　　沈清宴取了一些淡酒，正好配着鹿肉浅酌细品，灵菘蹲在树梢顶上眼巴巴地望着沈清宴，沈清宴却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道：
　　“真可惜啊，鸟巢不能吃肉。”
　　灵菘摸了摸自己头上纵横的树杈，一张白菜脸上写满了纠结与为难。
　　“怎、怎么办哇……”
　　“我不想被做成泡菜，但是我真的很想吃烤肉呀……”
　　它十分认真地犹豫着。
　　随着沈清宴又烤了两片鹿肉，扑鼻的香气随着风飘上树梢，灵菘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正要拨开脑袋上乱七八糟的树杈，却忽然远远地瞥见了一个身影，它顿时一惊，急急忙忙地把树杈重新堆回眼前，蹲在树梢上假装自己是个不会动的鸟巢。
　　沈清宴被灵菘的举动弄得十分疑惑，立时警觉地朝着四周看了看，渐渐地他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山谷中，蹦啊蹦地蹦出了一只超巨大的野兔……
　　“雾草，这特喵的是已经成精了的兔子吧！！”
　　“这兔子跑出来莫非是为了吃灵菘——”
　　在众多观众的注视下，那比树还高的兔子一蹦一跳地“咚咚咚”到了小溪旁边，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沈清宴，便毫不在意地低下头来，“吭哧”一口吃掉了他烤了半天才烤出来的小半盘子肉……
　　“啊啊啊啊你居然全吃了！！！”
　　灵菘愤怒地从树梢上霍然站起！！
　　一棵超级巨大的白菜在一阵烟雾中“啪叽”出现在草甸上，晃啊晃地追着一只同样巨大的兔子玩命狂奔，白菜虽然不如兔子跑得快，但它时不时地就会从头上掰下一块叶子，大喊着“金风神龙破！！！！”，学着龙笑笑投靴子般向着兔子的脑瓜顶上疯狂投掷……
　　沈清宴哭笑不得地望着这一幕，一时间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该上前阻止。
　　就在此时，向前狂奔的兔子突然停了下来，它的三瓣嘴里含着一片灵菘的叶片，神色疑惑地嚼了嚼，随后，红红的眼睛里瞬间放出了精光！
　　灵菘：……
　　糟、糟糕了……
　　愤怒之下突然忘记了自己是一棵菜！
　　“救命哇QAQ！！！沈清宴救我！！！主人救我！！！！呜呜呜呜呜呜哇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眨眼间，眼前的场面就变换成了兔子追着灵菘在草甸上夺命狂奔……
　　沈清宴：……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招出法宝正要飞身上前，忽然看到远处掠来一道剑光——
　　“薄云意？”
　　沈清宴愣了一下，本来要招法宝的动作也停住了。
　　他是怎么找过来的？自己可是连土豪的两个账号，都已经暂时踢出了直播间……
　　作者有话要说：_(:з」∠)_再也不敢日万了。
　　不是我忽悠你们，日万真的是有debuff啊！！！
　　好好的我只是日了个万而已，抱猫的时候就把手腕扭了……
　　我家的猫虽然是个橘猫，但是我发誓他只有八斤多啊！！！
　　正常的他应该不会这么重的！！肯定全都是日万的锅【认真严肃】


第58章 
　　在沈清宴一愣神的当口,那道熟悉的剑光已经浩浩荡荡地划破云空而来。
　　电光石火之间，嚣张到追着灵菘狂奔的兔子身边便已经“刷刷刷”地落下一阵剑雨，在厚厚密密的草甸上斩出了一个标准的圆。兔子僵在那个圆中间迟疑了三秒,三秒钟后,灵菘“哇呀呀”一声喊,助跑几步后纵身一跃，咚地一声整颗菜砸在了兔子的脑瓜顶上！
　　兔子当场就被砸得翻了个白眼。
　　薄云意的剑光在云层中停留了一瞬,在沈清宴抬眸望去的瞬间，那剑光以与来时同样快的速度,“嗖”地一声重新钻回了云层中……
　　沈清宴：……
　　“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是怎么找到我的……但是你真的觉得现在窜回去还有用吗？”
　　他看了一眼灵菘,随手打开了直播间的观众列表，从上往下一个个ID翻过去,一边翻,一边说：“我不知道你的新马甲具体叫什么，不过我确定我说话你能听得到……薄云意,你最好现在给我出来，不然剩下的烤鹿肉我就全给灵菘了。”
　　“啊！什么！我是不是听到了烤肉！！！”
　　灵菘从兔子的两只长耳朵之间蓦然抬起头，一张白菜脸上闪闪发光，原本油光水滑的兔子毛被它揉得一塌糊涂,兔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趴成一张饼,在灵菘说出“烤肉”这两个字的瞬间,沈清宴分明看到那兔子狠狠地抖了一下，灰白色皮毛裹着的肥肉波浪般一阵猛颤。
　　在半分钟的沉默后，一个陌生的ID悄咪咪地从直播间里探出了头。
　　吃糖被噎住：“……我出来可以,但你要保证你不会生气。”
　　熟悉的金色弹幕，熟悉的语气行文，虽然披上了一个完全不同的ID，但是沈清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ID后面的薄云意！
　　他微微一笑，温文尔雅道：
　　“我的地窖里还有两罐臭豆腐乳，如果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把这两罐臭豆腐乳全部涂在烤鹿肉上——”
　　刹那间只听得“嗖”的一声锐响，随着一阵扑面而来的风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沈清宴的眼前。
　　薄云意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臭豆腐乳这种东西还是不要随便用了，攻击范围太大了，很容易造成误伤。”
　　沈清宴挑眉望着他。
　　“小号，嗯？”
　　“没有，这个号挺大的。”
　　薄云意强调。
　　两人说话的同时，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翻出了“吃糖被噎住”的资料，屏幕上顿时响起了阵阵惊叹。
　　若言：“哇，这个号真的很大啊……”
　　镜花水月:“注册时间这么早！还打赏关注了这么多主播……啧啧啧，没想到土豪如此花心。”
　　狐小小：“而我沈的直播间他居然是今天才关注的！！！啧啧啧土豪你居然这么对主播！！！”
　　云诺：“……这个账号是好多小主播的超越级粉丝啊……土豪你花心的一面暴露了你知不知道！”
　　叶廖：“男人有钱就变坏。”
　　臣本狂生X：“爱上一匹不回家的野马，主播的头上出现了一片草原【”
　　彼岸花丶最美的信赖づ：“啊，我听见雨滴落在了青青草地……”
　　薄云意：……
　　“你们不要误会！！！这个号是我刚刚才买的！！！！今天下午以前用这个号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啊！！！”
　　他努力地想要辩解，然而沈清宴只是盯着他看了数秒，随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不用担心。”
　　沈清宴这样说道：“我当然是选择原谅你了……反正我们又没有确定什么关系。”
　　他轻轻地拍了拍薄云意的肩膀。
　　系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直播间的滤镜调成了一片绿光……
　　薄云意：……
　　在直播间漫天乱舞的绿帽表情中，薄云意脸上的神情完全是教科书般的“生无可恋”。
　　远方的灵菘和骑马一样“哟哈！”、“哟哈！”地驾起了兔子，沈清宴轻笑一声走到铁炉边，新切了两片鹿肉搁在炭火上炙着。在渐渐弥漫起来的香气里，沈清宴随手挟起一块香嫩多汁的鹿肉，头也不抬地问薄云意：“吃么？”
　　薄云意愕然了片刻，随即便毫不迟疑地点头。
　　天色渐渐深了。
　　草甸之上，夜幕低垂。闪烁的群星稀疏地散落在天幕上，薄云意和沈清宴坐在一堆篝火边，灵菘毫不疲倦地骑着兔子在草甸上跑来跑去，淙淙的溪水被火光映照成橘红色，一只铁锅在火堆上咕嘟嘟地炖着浓汤。
　　没吃完的烤鹿肉已经冷了，躺在托盘中散发出冷腻的肉香，沈清宴神思不属地戳了一会儿盘子里的鹿肉，忽然转头问薄云意：
　　“你为什么要跑过来找我？”
　　“我不想被人跟过来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为了防止被找到我甚至连你的账号都踢了……你难道就不生气么？广平城外的那些人眼看着我离开都没有继续追，你为什么还要跟过来？难道你不担心我会因为这件事而和你闹翻？”
　　“我担心啊。”
　　薄云意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我才没有直接跑出来……”
　　“所以你已经跟了有一阵子了吗？”
　　沈清宴敏锐地问。
　　“……对。”
　　薄云意沉默了一瞬：“准确点说，在你从墙外翻出去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
　　“你当时就注意到了？”
　　沈清宴有些惊讶：“你当时就注意到了，但是你一直到刚刚才出现——”
　　两人身边的篝火发出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在四溢的浓汤香味里，沈清宴隔着火堆望过去，薄云意的神色在火光中显得明灭不定。
　　“你确实表现得很明显了啊。”
　　他低声道：“你想一个人呆着，不想周围又变得和之前一样吵闹……”
　　“所以你一直不肯出现，但是你又一直跟着我？”
　　沈清宴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你不觉得这样的做法很矛盾么……说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跟着我？是害怕我在路上又遇到什么魔修？”
　　“不，不是。”
　　薄云意这一次答得很快：“我不是担心你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飞快地扫了沈清宴一眼，语气略略有些迟疑：“……我只是担心你会觉得孤独。”
　　孤独。
　　沈清宴戳着鹿肉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很快地，沈清宴就垂下眼，完全不在意似的笑了笑。
　　“我怎么会孤独呢？开着直播的时候有这么多观众陪我——”
　　“但他们并不能陪在你身边。”
　　薄云意低声道：“陪伴和陪伴是不一样的。”
　　沈清宴沉默着望向他，薄云意俯下身，往燃烧着的篝火中又添了少许木柴。
　　“……其实我开始时并没有下定决心来找你。”
　　“不管你相信与否，我确实等了你很多很多年。我本以为你出现的那刻我会毫不犹豫地冲到你的面前的，把所有的等待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爱意都在一瞬间捧到你的眼前……但事实上，我退缩了。”
　　他仰起头望向夜空，声音在夜色中显得缥缈游移：
　　“我总是觉得我穿着的衣服还不够好，头发似乎也太长了些，就连步行的仪态也应该再多多锻炼……我其实早就想来见你了，但是我总是不敢见你，我总是觉得……你这么好，我一定要变得更好一些，才能够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你面前，才能够有资格对你说出那一句喜欢。”
　　“很可笑吧。”
　　薄云意垂下眼：“我都想不到我居然这样胆怯。”
　　……胆怯。
　　薄云意胆怯么？
　　云浮山的薄真人胆怯么？
　　他是天下剑道第一人，金丹期便开始出山闯荡，无论怎样凶残的妖兽、魔修，在他的剑下都要颤抖着俯首！
　　明明妖兽潮前孤身一人也没有丝毫畏惧，再怎样残忍可怖的魔物也不会让他有半分动容，昔日魔修集众人之力共同设伏围攻他，却被他一人一剑杀出三千里血路——
　　这样的薄云意，可曾有过一分一毫的胆怯？
　　“不，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
　　沈清宴轻声说：“这只是——只是——”
　　“……只是近乡情怯？不太对吧，不过应该有三分意思了。”
　　薄云意轻轻笑了一下，他看着沈清宴的眼神就像是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其实可以换一句话来说。”
　　“我很喜欢你。”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喜欢你喜欢到连那一点点的风险也不敢冒，在你的面前我对自己毫无信心，我害怕你见到我之后会讨厌我，我甚至不敢告诉你我究竟是谁……就因为你讨厌‘薄云意’的话，我还可以用‘土豪’的身份和你做朋友。”
　　他们的目光隔着篝火对视着，沈清宴沉默片刻，率先转过头移开了眼神。
　　“所以你为什么下定决心来找我？”
　　他打破了沉默问。
　　仿佛是过了许久许久，薄云意才开口回答。
　　“我只是终于意识到，虽然通过直播间可以传递很多东西，但总有一些事物是隔着屏幕所无法触碰的。”
　　“我可以在直播间里对你说上一千一万句话，可以给你送各种各样的东西，可以陪你笑陪你哭，看你做饭看你发呆看你数星星……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隔着屏幕拥抱你。”
　　“我想要拥抱你。”
　　他望向沈清宴：“我不希望你觉得孤独。”
　　沈清宴抿了抿唇，却没有开口制止他，于是薄云意一口气往下说道：
　　“你几乎每天都会在直播间里出现，这在已经成名的主播里是很少有的。明明你只要每天直播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得到的打赏就足以让你很长时间内衣食无忧，大部分主播在成名后坚持直播的目的只是为了全勤……但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几乎每天直播，一播就是半天或者一天，直播的时候也不会去特意制造爆点，更加不会去求着观众们给你更多的打赏……我知道你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你不在乎全勤，不在乎打赏，不在乎账号里积累的那些积分。积分、灵石之类，对你来说更是仅仅是个数字，但你依旧每天都会开着直播，一开就开很长时间，几乎从不间断。”
　　“直播间里有什么可以吸引你的呢？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过来。”
　　“……我想你在乎的其实只是陪伴。”
　　薄云意的眼眸黑黝黝地，像是一泓深沉的潭水。
　　“陪伴和陪伴是不一样的，屏幕里和屏幕外的陪伴是不一样的。”
　　“你可以离开楚华国，可以离开广平城，你喜欢的话去到哪里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你孤身一人。”
　　这一次，沉默的换成了沈清宴。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是一千万年吧——沈清宴才终于抬起头。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想和我一起去旅行吗？”
　　“你愿意吗？”
　　薄云意不答反问。
　　沈清宴犹豫了一瞬，正要回答的当口，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极其奇异的声音。这声音像是风声，但却比风声更大，薄云意抬头看了一眼后，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惊声道：
　　“广平城！”
　　“什么广平城——”
　　沈清宴根本就没有听懂，但当他抬头往天空上看去时，他就立刻明白了过来。
　　“真的是广平城……？！”
　　沈清宴瞠目结舌。
　　在夜色的笼罩下，厚密的草甸一直绵延到天际的尽头，而那座令人眼熟的四方城池，正从天际尽头呼啸着俯冲。
　　千万道符光在广平城的内外闪烁着，城内的灯火如同一个微缩了的星空，而这片“星空”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目标明确地朝着沈清宴的方向而来。
　　“薄云意跟过来就算了，广平城是怎么会跟过来的啊！！！！”
　　沈清宴忍不住对系统道：“你们平台的防追踪系统也太垃圾了！！退钱！！我要退钱！！！！”
　　系统：……
　　“不应该啊！我们的防追踪系统这么多年以来几乎没有出过问题——”
　　它满头雾水地检查起了功能开关。
　　“但是现在问题出现了啊！！！”
　　沈清宴想也不想地从地上跳起来，随便把地上的东西往储物袋里一塞就往小店里冲：
　　“薄云意一个人找过来我还能接受，广平城这么大一个城池跑过来也太过分了！！！我的行踪肯定瞒不住了吧！！！那个什么加速系统最好比防追踪系统靠谱些……”
　　薄云意在他身后一道剑气打灭了篝火，掠到远方抓起灵菘往小店里一丢，随后（在灵菘哭着喊着的要求下）又抓起那只大兔子，“啪”地一声丢在灵菘身边。在兔子惊恐的目光里，沈清宴的小店猛地颤抖了一下，随即便兀然升空！
　　“是沈先生吗——”
　　小店的后方远远传来鬼哭狼嚎的喊声。
　　“沈先生您别跑——”
　　沈清宴压根就充耳不闻。
　　“沈先生你放心！我们真的不会再吵架了！！求求您回来吧！！！虽然只是一日不见但我们真的是如隔三秋啊！！！”
　　有人用扩音术法遥遥地对沈清宴喊话。
　　沈清宴头也不回地喊：“我不信！！！！”
　　“我们可以立字据——”
　　“立字据我也不信！！！”
　　“用心魔起誓也行啊！！！”
　　“心魔都被杀完了还用心魔起誓？！！！”
　　沈清宴一边加快速度，一边向着广平城的方向喊道：“让我回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广平城这个地方我已经待够了！！我现在向往着的是自由！！自由！！！”
　　身后的夜风沉默了，薄云意思索了一下，问沈清宴：
　　“如果你向往自由的话，为什么要往城主府的方向飞？”
　　“城主府？！”
　　沈清宴惊愕地抬眸一看，发现城主府居然神一般地从广平城的中央脱离了！！
　　沈清宴一直是朝着广平城相反的方向飞的，而这个相反的方向上，恰恰就有着包抄而来的城主府……
　　它居然和广平城分成两拨包夹自己！！
　　“广平城飞起来就算了，城主府居然也飞起来了！？”
　　“居然还特么有这种操作？！”
　　直播间的观众们都震惊了！
　　“你这样根本就是作弊吧！！！为什么城主府还能和广平城分开的？！你怎么不干脆把广平城分成百八十份算了！！！”
　　沈清宴忍不住对着城主府喊。
　　而城主府在寂静了半分钟后，广平城城主的声音远远地顺着风飘了过来：
　　“如果时间够的话我肯定会分啊——可是你跑得太快了——飞行符太复杂没法赶工太多，只能先分成两部分——”
　　什么叫赶工？！
　　沈清宴细思一下顿觉恐极。
　　“等等，你不要告诉我这座城是今天下午刚刚会飞的……”
　　“本来就是今天下午新添的功能啊。”
　　广平城城主的身影从城主府中一掠而出，十分理所当然地道：“之前广平城又没有这种飞来飞去的需求。”
　　“这种功能现在也同样不需要有吧！”
　　沈清宴忍无可忍地说，他操纵着小店一个急转折，擦着城主府的边拐了一个大弯，广平城城主的声音在他的身后远远传来：
　　“需要有的——”
　　“——不然你飞到别的地方去，广平城又该怎么办？”
　　沈清宴没有答话，一心操纵着小店向着自由的天空外猛飞，薄云意见此打开半扇窗户，对着远处的广平城城主说：
　　“凉拌！！！！”
　　广平城城主目瞪口呆。
　　半晌，他悲愤的声音才从遥远处响起来。
　　“你居然在沈清宴的店里！”
　　语气包含了惊诧、愕然、不可置信，而薄云意竟然一不做二不休，站在窗户边仰天长笑道：
　　“而你居然不在！”
　　广平城城主：……
　　“事情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发展已经很明显了。”
　　薄云意对着广平城城主的方向挥手：“祝你幸福，我们先走一步了，拜拜。”
　　广平城城主：……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精彩。
　　“……你知道你说的话我都能听见的，对吧？”
　　沈清宴在旁边默默说道。
　　薄云意立刻关上窗户，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态。
　　“刚刚说话的那个人不是我。”
　　他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被域外天魔入侵了。”
　　枳生淮北：“卧槽土豪你这是光明正大的不要脸吧！！！”
　　八仔公：“……有什么域外天魔能入侵你我愿意直播叫他爸爸（手动再见）”
　　不仅直播间的观众们完全不信，沈清宴也是一脸的“你在开什么玩笑”，薄云意正准备进一步解（瞎）释（编），突然从窗缝间瞥见外间的一幕，脸上的神情顿时一变。
　　沈清宴见此不由一愣，正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便听见广平城城主的声音从极近处传来。
　　“我现在也在沈清宴的店里了！”
　　他悬停在窗户外，隔着一条窗缝对薄云意咬牙切齿地说，薄云意沉默三秒后，淡定道：“不，你不在。”
　　随后薄云意突然一指店门外，数道剑气平平向后横拍，沈清宴的小店骤然加速，转瞬间就把悬停原地的广平城城主甩出了八百里外！
　　广平城城主怒发冲冠。
　　“就算现在不在，我也迟早会在！！！！”
　　他喊完这么一句后，广袖一拂，如蓝云般舒展，广平城内外的千万道符咒光芒流转闪烁。随着广平城城主的足尖一点，城主府重新落回到广平城内，随后整座城池旋转加速，向着沈清宴的小店方向一个猛冲——
　　刹那间只听得“啪”的一声响，沈清宴的小店重新被扣回了广平城南二十三巷的那一个空缺！
　　“虽然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可是我现在还是想说！居然还特么有这种操作？？？？”
　　沈清宴的眼前飘过了密密麻麻的感叹号和问号。
　　而薄云意不愧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剑道第一人，面对这样堪称奇葩的情形，他没有半分迟疑与动容，只是抬头问沈清宴：
　　“你的小店该怎么操控？”
　　沈清宴后退一步松开手，指了指面前的一个明珠样的枢纽。
　　薄云意毫不犹豫地一把握住那颗明珠，驾驭着沈清宴的小店就向前一个飞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24736299投喂的火箭炮~~~
　　感谢27895107x2、轻风x2、枯荣、枳生淮北、蓝汪叽、若言投喂的地雷~~~
　　感谢ヤ唯羙B☆byx60、??????......x40、轻风x20、长宫依云x20、枳生淮北x15、呆萌萌x10、水母之歌x10、青林点白云x10、枯荣x10、末凉熙x9、萧大喵喵x8、思卿x5、专注冷西皮一千年x5、秋风扫落叶x5、素问x5、掉线的节操君x3、新忘痕、你的名字、白花花的花花、八百标兵奔北坡、余歌晚唱灌溉的营养液~
　　其实手腕昨天就好多了，但是大概是几天没码字总是找不到感觉【】
　　所以今天才更新_(:з」∠)_
　　明天开始不出意外的话会继续日更了……关键是……不、不要出意外……


第59章 
　　在广袤修真界的高空之上。
　　在浩渺如烟海的片片云霞之间。
　　沈清宴的小店和广平城城主的广平城,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仿佛老司机一般飙起了车……
　　他们越过高山。
　　他们越过湖泊。
　　他们越过一座又一座人影幢幢的城池。
　　有一座雪山之上建立着高大庄严的建筑，几名白发白须的老人正安静地盘坐在建筑顶端,建筑之上笼罩着薄薄的雾气,将这几名老人与整座建筑的形状与气息尽数隐藏。
　　在这几名老人的目光交汇处,有一朵雪莲花无声盛开盛开，清澈的露珠缓缓自雪莲花瓣上滴落,落在雪地上滚成剔透的冰珠，一切显得这么安宁与静谧。
　　直到最中央的一名老者蓦然抬起头,他的眼中有白翳一闪而过。
　　“我突然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老者喃喃说道。
　　“你天天都有不好的预感。”
　　他旁边的另一名老者不怎么在意地说。
　　随后,下一刻，天际忽然有一道黑影划破云层,快速无比地掠过了他们头顶上方的天空！
　　“这是……什么级别的大能？！”
　　抬头看见这一幕的老者一脸懵逼。
　　“这是法宝吗？什么法宝飞行的速度居然如此快！”
　　另一名老者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打头的那个黑影掠过建筑上方的瞬间,原本庄严肃穆地盛开着的雪莲花忽然一个颤抖，像是突然看到了心爱之物的孩童般,“嗖”地一声拔地而起，在猝不及防的几名老者的目光中穿透雾气向上方飞去，一边飞，一边欢呼雀跃般的抖动着花瓣,身后的夜空里滚落了一长串冰珠……
　　“这是怎么回事？”
　　沈清宴疑惑地望着突然飞进小院里的一朵雪莲花。
　　“大概是感觉到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吧。”
　　薄云意驾驭着小店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而那朵雪莲花在二人对话的瞬间,便随着“砰咚”一声水花四溅的声响,跃进了院中树下那口原属于灵菘的水缸里……
　　“我的灵泉水！”
　　本来抱着大兔子看风景的灵菘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它丢下兔子啪啪啪地跑到水缸前，只见片刻之前还满满当当的水缸，此刻已经只剩下了大半缸的灵泉水,而且水位还在不断下降中。雪莲花在缸中滴溜溜地旋转着，长鲸吸水般不断吸收着清澈甘冽的灵泉，其吸纳的速度之快，甚至在缸中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
　　在看到了这一幕后，灵菘“噗”地一声化作了人形，一双黑亮亮的眼珠瞪得溜圆。
　　“你这个小偷！！！给我从我的灵泉水里出来！！！”
　　它一边喊着，一边想也不想地伸手进水缸拉住雪莲花就往外拽，而雪莲花死死沉在水底打死也不肯出来。沈清宴站在房内看着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
　　“当初灵菘第一次来我店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沈清宴忽然说。
　　只不过灵菘目前的处境，和当初的自己来了一个调换……
　　望着地上残余的几颗冰珠，高大建筑顶端盘坐着的老者们呆若木鸡。
　　“我们的雪莲花……跑了？”
　　有老者不敢置信的问。
　　那可是他们费尽心思才培育出来的一株极品雪莲啊！是吃掉他们多年积攒而来的各色灵物，甚至生出了一丝灵性的雪莲；是他们为了未来建立的宗门所特意招来，连闻一闻莲瓣清香都能精进修为的雪莲；是他们连拿来炼药也舍不得，要辛辛苦苦养出莲子，希望能培育出一大片莲池的雪莲！
　　他们辛辛苦苦培育雪莲许多年，几乎是从一棵小芽芽培养起。如今眼看着雪莲长大了，开花了，马上就能收获了……
　　这雪莲，居然，跑了？！
　　“雪莲跑了，我们要不要去追——”
　　其中一人犹豫着开口问。但他的问话才刚刚说了一半，就被淹没在一阵极其强烈的风声中。
　　在几名老者震惊无比的注视下，辽阔的天际处一片庞大的黑影兀然浮出。它挟着威压以极快的速度呼啸掠来，在短短半秒钟的时间里，盘坐在众人当中的那名老者便经历了一番从惊愕到醒觉再到恐慌的转变，他一边毫无形象地从建筑顶端一跃而下，一边大惊失色地呼喊道：
　　“快跑啊！！！”
　　“后面飞过来的那个黑影，居然是他妈一整座城！！！”
　　在广平城飞掠而过的后方，在那一片浓郁深沉的夜色里，几名仓促间跳下建筑顶端的老者几乎半个身子都埋在深深的雪堆中，他们个个形容狼狈，却连将自己从雪堆里“拔出来”也顾不上，全都神色僵硬目光呆滞地望着上方……
　　在巍峨耸立的雪山上方，在高高低低的苍茫云海间，庞大雄伟的广平城从雪山的上方急速掠过，厚重的地基在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中微微一顿，随即又毫不停留地继续前行。
　　沈清宴的小店还在不断地向前飞掠。
　　广平城跟在小店之后紧追不舍地飞。
　　风声在耳边“咻咻”地掠过。
　　云层被蛮横地径直一碾为二。
　　沈清宴的小店自漫天云朵之间挟着风声呼啸而过，店后的云层间被推出了一条十分明显的“小径”，而这“小径”两边的云层又在转瞬间被接踵而至的广平城碾为点点碎云。
　　而在这点点碎云之间，在那座巍峨雪山的顶峰处，突然发出了一阵“嘎拉拉”的巨响。
　　“嘎拉拉——”
　　“轰隆隆——”
　　“噼噼啪啪——”
　　即使已经远去了一段距离，高速飞行着的广平城内，依然能够听见从后方隐约传来的一阵巨响。
　　“什么情况啊？”
　　城中有修士疑惑地向夜空中投去一瞥。
　　“可能是撞到什么山了吧。”
　　他旁边的修士不怎么在意地说。
　　雪山顶端，几名遭了无妄之灾的老者们呆呆地漂浮在半空上，他们的下方，曾经是一座高大威严的建筑，被他们当做日后建立的宗派山门所在，如今却“山门”却只残余了一片废墟……
　　“我都说了我有不好的预感了！！！”
　　其中一名老者捶胸顿足着道。
　　“谁知道你今天的预感是真的……”
　　他旁边的老者垂头丧气地说。
　　这几名老者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忽然有人问：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山门没了，雪莲花也没了……”
　　“谁让你们几个当初不听我的话，硬是要弄个阵法把山门隐藏起来！”
　　有一名老者忍不住指责其余几人道：“如果我们的山门就光明正大地在雪山上伫立着，我就不信那座城还会不管不顾地撞过来！”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撞都已经撞了！”
　　他的同伴愤愤地说：
　　“虽说人家也不是故意来弄我们的……可是我们难不成就这么……自认倒霉？！”
　　几人落在雪地上互相对视，在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到了不甘。
　　“不，我们不可能就这么自认倒霉的！”
　　最先说话的那名老者义无反顾地道：“山门的事情就算了，但雪莲花，我们一定要把它追回来！”
　　“追？怎么追？我们连它飞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这人的话音未落，便有一名老者斩钉截铁道：
　　“不，我们知道。”
　　在那朵雪莲花旋转着破雾飞出的瞬间，那名老者便反应极快地展开了神识，死死地纠缠着雪莲花跟随了片刻。虽然仅仅是跟随了片刻工夫，但也足够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朵雪莲飞向的是什么方向。
　　“如果老朽的神魂不曾出错，这雪莲花飞向的是开始时经过的那个……法宝。”
　　那名老者低声说。
　　“那个法宝……？”
　　余下几名老者彼此对望，眼中或多或少有着犹豫与迟疑。
　　“虽然那个法宝感觉上似乎并不起眼，但我却隐隐从其中感应到了天地灵物才有的气息……”
　　有人这样说。
　　“驾驭着那法宝前行的肯定是个大能！那样快的速度，修为稍微低上一些根本就控制不了。”
　　有人补充道。
　　他们的意思已经表露的十分明显了。
　　天地灵物，可不是什么好到手的东西。
　　大能驾驭的法宝，更是让人连占有的妄想也不敢生出！
　　但那老者的目光却还是异常坚定，根本不为他们的话语所动摇。
　　“不管那法宝究竟是天地灵物还是什么大能之宝，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是，它被紧随其后追赶而来的那座城池的主人给看上了！”
　　那名老者说着，眼中闪过了一线精光：“你们也许不曾注意到，我却对符咒有些粗浅研究……那一整座庞大的城池，可都是由同一个人绘制的飞行符所驾驭起来的！”
　　“那一整座城池，就是一座符城！”
　　“这一整座符城，属于那同一个符修！”
　　“在亲眼看到这一幕之前，我甚至根本就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伟业……”
　　那老者说得唾沫横飞，目光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狂热。
　　他伸手一指同伴中的一人，大喊道：“你！”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符城意味着什么？！”
　　那人被他过于激动的神色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和你们说。”
　　对符修有所了解的那名老者大方地挥了挥手，郑重其事道：
　　“这，是属于我们符修世界的奇迹！”
　　“一座完全处于符修控制之下的城池！”
　　那老者的目光炯炯有神，用力挥舞着双手感叹道：
　　“那可是如此之大的一座城池啊！在符咒方面要有怎样深厚的造诣，才能够用单纯的飞行符将其操控？！一般的符修能够做到让这么多的同质符咒不相互倾轧影响，就已经是侥天之幸！”
　　“而要控制着那么多的符咒长期生效，对灵力、对灵石又是一种怎样程度的消耗？”
　　“况且那可是飞行符……一般的飞行符，仅仅能够存在数个时辰罢了。”
　　“那座城池上闪耀着的光芒，却分明是永久符咒的光辉！”
　　“这是怎样的造诣？！这是怎样的能力？！这是怎样的修为？！”
　　随着“砰”的一声响，那老者说到激动处，一拳砸在了雪堆中，溅起了大片碎玉般的雪沫。
　　他握紧拳头，语带颤抖地道：
　　“而这样的一位符修前辈，却看上了之前飞过的那样宝物！”
　　“我们的雪莲花是向着那样宝物飞去的。”
　　“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一样天材地宝，还是另一位大能操控的法宝，或者干脆只是那名大能一时兴起的娱乐而已……”
　　老者说到此处时，他的同伴中有人渐渐想到了什么，他的眼前一亮，高声说道：
　　“无论如何，有了雪莲花的由头在，我们总能和那位大能扯上一些关系！”
　　“不错！”
　　那老者朗声长笑道：“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与那名大能建立联系……到时候就算拿不回雪莲花，我们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追啊！”
　　他的同伴们闻言，立刻便有人驾着宝光离地而起，然而不过向着天空飞了数尺，那人便又讪讪然地转了回来。
　　“……虽然知道雪莲花和那座符城都是冲着最前方那片宝光去的……但是那片宝光飞得极快，我们如何能知道它此时究竟在哪？”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整个雪山周围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良久，才有人低声道：“没办法了，顺着他们飞走的方向追吧。”
　　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头顶上方还未散去的破碎云层，抱着一线希望道：“只要我们几个飞得足够快，在这些云层的痕迹散去之前，总能找到那座城池，再跟着找到城池前方的宝光吧？”
　　“啊啾——！”
　　“啊啾——！”
　　化作人形的灵菘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他抽了抽红通通的鼻子，连打喷嚏时挤出的泪花也不肯去擦，只将整个人张成一个“大”字，横眉竖眼地拦在水缸前。
　　“你不要再妄想了！水在人在，水亡人亡！！”
　　灵菘坚定无比地对前方的虚空喊：“我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突入缸中的！！！”
　　它面前的虚空中，倏然浮现出一朵雪莲花，那雪莲花滴溜溜地旋转着，眨眼间便试探着突入了数次，但都被灵菘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几次之后，灵菘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挥手招来了那只巨大的肥兔子，“啪”地一声将它按在水缸上。
　　“怎么样？你没想到吧？我还有这种无解的方法！”
　　灵菘用力地压住长长的兔毛，得意洋洋地道：
　　“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进来！”
　　灰白皮毛的肥兔子整只颤巍巍地趴在水缸上，肥肉被水缸的边缘抵得难受极了。
　　有一瞬间它似乎试图做些挣扎，但当它瞥了一眼头顶急速掠过的云层后，灰白肥兔子的两只长长的耳朵，就“啪”地一声同时垂了下来，分别将两只眼睛默默地盖住了。
　　灵菘骑在肥兔子的背上看着前方的雪莲花耀武扬威。
　　“刚刚那次只是我没有注意，现在你就不要再妄想啦！这里的灵泉水，是我的灵泉水！”
　　灵菘说着，十分自豪的模样：“我可是卖了很多叶片给沈清宴，才换来的这些灵泉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小偷！我就是这些灵泉水的……灵泉水的……”
　　它说到这里，舌尖上却打了几个绊子，眨巴着眼睛思索了许久，好容易才想出那个词来：
　　“——拥有人！对了！我是这些灵泉水的拥有人！”
　　但是当灵菘说出这句话时，原本盘桓在它面前的雪莲花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它疑惑地转了转目光，在院子里左顾右盼却都没有看到对方，便戳了戳肥兔子毛绒绒的后脑勺，小声问它：
　　“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偷花去哪里了哇？它是不是偷偷摸摸逃跑掉了？”
　　肥兔子搭在眼前的两只长耳朵微微地动了一下，其中一只耳朵轻轻地抖了抖，抬起小半截来，露出了肥兔子红通通的眼睛。
　　那只红通通的眼睛眨了眨，看了眼前方的厨房，又看了眼前方的厨房。
　　灵菘歪了歪头，在肥兔子的身上坐直身子看向厨房内。
　　透过半开着的厨房门，灵菘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朵外表非常之高贵冷艳的雪莲花，正狗腿儿般地凑在沈清宴的身边，在他的大腿上偷偷摸摸蹭一下，又偷偷摸摸蹭一下……
　　“它……它这是在做什么哇？”
　　灵菘看着这一幕，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随即，它就骤然间明白了过来。
　　因为那朵看上去高洁无比、高贵冷艳的雪莲花，居然猛地绽放出了极度唯美的光辉，那纯白剔透如同冰片雕成的花瓣在这唯美的光辉中片片掉落，散落在空气中化作点点白色光芒。
　　而在这些闪闪烁烁的白色光芒之中，那朵漂亮的、高贵的、洁白的、唯美的雪莲花，赫然化作了一只饱满诱人的莲蓬……
　　在看见雪莲蓬的瞬间，沈清宴本来正要远走的脚步停住了。
　　这瞬间只听得“啪嗒”一声响，一颗白白嫩嫩的莲子从莲蓬之中蹦了出来，自动飘到了沈清宴的面前，它的莲衣不知何时破了一道小小的裂口，闻之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自那小小的裂口中传出。
　　灵菘眨巴着眼睛盯着那颗莲子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了“嘀嗒”、“嘀嗒”的声音从极近处响起。
　　它疑惑地低下头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那只肥兔子的两只耳朵都高高地竖了起来，一身肥肉紧紧绷着，红通通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莲子看，一边看，三瓣嘴中一边淌下了如同银丝一般的口水……
　　灵菘看着它的口水呆住了。
　　而肥兔子兀自未曾察觉，依旧傻愣愣盯着那莲子看，三瓣嘴边淌下的口水又是一声“嘀嗒”。
　　灵菘攥着长长兔毛的双手慢慢握紧了。
　　猛地，院中响起了灵菘愤怒至极的喊声：
　　“你为什么会看着它的莲子流口水？！！！”
　　“你看着我的时候都没有流口水！！！”
　　“你是不是觉得它的莲子比我的叶片好吃？！！！”
　　厨房中的沈清宴正端着一只小碗接着接二连三蹦出来的莲子，听到院中的喊声后便抬头向外看了一眼，只见灵菘已经重新化作了白菜形状，正骑在肥兔子的身上一阵猛摇，它肥厚饱满的叶片还沾着些洒出的灵泉水，在兔子的两只眼前充满诱惑性地晃来晃去。
　　“你不可以觉得有东西能够比我的叶片更好吃！！！”
　　“我的叶片是最好吃哒！！！最好吃哒！！！”
　　“修真界第一好吃！！！”
　　它居然在要求那只兔子给自己做“修真界第一好吃”的认定！
　　沈清宴看着这一幕情形呆滞了数秒，缓缓问薄云意：“你种这棵灵菘的时候都和它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一棵白菜会要求兔子承认自己世上最美味？！
　　“……它只是比较……嗯，天真善良。”
　　薄云意驾驭着小店，思索了片刻后艰难道。
　　而直播间的观众们则毫不犹豫，纷纷要求沈清宴把白菜制品剔除出最近制作的菜单……
　　沈清宴端着装满莲子的碗刚刚犹豫了一会儿，那棵巨大的白菜就突然“砰”地一声撞开房门奔了进来，如同人一般高的巨大白菜学着之前雪莲花的样子，哭唧唧地往沈清宴的身上靠来——
　　“呜呜呜呜呜哇它们都欺负我！！”
　　“那只兔子居然觉得莲子会比我的叶片更鲜嫩多汁……”
　　大颗大颗的水珠从白菜叶上啪嗒啪嗒地滚下来，滴滴答答地往沈清宴的身上落，沈清宴端着莲子试图左躲右闪，但随着白菜“唰”地一声展开菜叶，他整个人都被孔雀开屏般的白菜叶子给完全遮住了……
　　灵菘在孔雀开屏般的菜叶间望向沈清宴，一张白菜脸上充满了期待。
　　“沈清宴你快和我的主人缩呀！”
　　“我是不是修真界里，第一好吃的菜！”


第60章 
　　沈清宴正要开口回答,忽然感到眼前耀出一片白光，抬起头来一看，只见那棵晶莹剔透的雪莲蓬在融融的白光中无声地旋转。
　　在这片空灵的白光里,它的莲蓬渐渐变得幼嫩柔软起来,莲蓬之上重新探出了几簇花蕊,几瓣柔若绢纱、白逾冰雪的花瓣羞羞答答地绽出，紧紧包住了满溢清芬的花芯。
　　只不过是短短片刻的工夫,雪莲花竟然逆转光阴般，重新变回了未曾开花的模样！
　　沈清宴看得呆住了,灵菘也完全忘记了自己半分钟前提出来的问题。它张口结舌地望着这一幕绝美的景象,沉默许久后，忽然“咚”地一声把自己往地面上一跺,气鼓鼓地对雪莲花说：
　　“就算你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反正你不可能比我好吃！”
　　几根粗壮的根须“唰啦啦”扎入地里,本就一人多高的灵菘眨眼间长高三尺，它居高临下俯瞰着雪莲花,对着它十分庄严地宣布：
　　“我的叶子绝对是最好吃的叶子。”
　　数片水灵鲜嫩的嫩叶从灵菘的身上剥离，漂浮在沈清宴的眼前，散发着清新的草木清香。
　　“我的叶子比你的莲子要好吃一百倍！”
　　灵菘摇摆着叶片郑重其事地强调。
　　雪莲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抖了抖洁白如冰的莲花瓣,紧紧包起的花瓣柔若无骨般盛开。
　　从窗沿流淌进屋中的月光如银如水,雪莲花的花瓣却比月光更柔美,有清新的灵气自花瓣之间弥散，比绢纱还轻柔的花瓣上滚落了几颗冰珠，滴滴答答,晶莹剔透。
　　灵菘本来正摇摆着的叶片僵住了。
　　它迟疑着，底气十分不足地说：“不……不就是开花嘛！”
　　灵菘探入地面的根须不知何时消失了，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但在即将退出厨房的门槛时，灵菘又忽然停住了。
　　它犹豫了片刻后，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孤注一掷地说：
　　“开个花又怎么啦，我也会开花的！”
　　从来没有开过花的灵菘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开的花绝对会比你好看！”
　　它左右看了看后，啪地一声把自己投进了水缸里，蹲在缸中咬牙切齿地憋了半天。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唰啦”的一声轻响，灵菘层层叶片紧紧裹住的脑瓜顶上伸出了一枝长长的花枝来，在灵菘充满期待的目光中，那枝花枝摇摇晃晃，抖了半晌，终于……开出了一朵白菜花。
　　没错，是白菜花，黄黄的小花拥成一簇，每一朵还不过指甲盖大，十几朵花加在一块儿，人雪莲花一朵花瓣就能包住。
　　灵菘看看冷艳高贵的雪莲花，又看看自己头上的白菜花，在片刻的呆滞后，它哇的一声就哭了。
　　“为……为什么我的花和它的花差别这么大……”
　　“我不好看了，我没有它好看，呜呜呜呜呜呜哇……”
　　沈清宴赶快跑过去安慰：
　　“不哭不哭没事的啊！你开的花是最好看的，比雪莲花的花要好看一百倍！”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地给灵菘顺毛，鉴于灵菘并没有毛，沈清宴只能勉强摸摸灵菘水灵灵的叶片……
　　努力顺了半天的叶子，温言软语也说了一打，灵菘终于肯说话了，它打着嗝儿，抽抽噎噎地问他：
　　“我、我真的比它好看？”
　　沈清宴毫不犹豫地回答：“好看！好看！你的花比它好看一百倍……不，一千倍！”
　　灵菘抽泣的声音停住了，它用很重的鼻音问沈清宴：
　　“那我是不是也比它好吃？”
　　“当然啦，你肯定也比它好吃，你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了！”
　　沈清宴愈发卖力地给灵菘顺毛。
　　然而他的顺毛并没有什么作用，灵菘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低落地说：
　　“我知道你肯定是骗我的。”
　　“你都没有吃过多少修真界的菜，怎么会说我就是修真界第一好吃呢……”
　　“在我心里你就是修真界第一好吃的。”
　　沈清宴十分认真地说，他拿了一块干净的软布，一点一点擦拭着灵菘叶片上的水珠：
　　灵菘沉默着，立在原地摇晃了一会儿，叶片上的水珠慢慢停止了滚动，沈清宴在擦拭着剩下的那些水珠，而灵菘则犹犹豫豫了很久，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所以，你们还是会给我浇水的吧？”
　　“……什么浇水？”
　　沈清宴擦拭水珠的动作顿了顿。
　　他疑惑地望向灵菘，却看见灵菘垂着叶片，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不是很在意自己是不是第一好吃……我只是害怕有了比我更好吃的东西之后，你们就不会给我浇水了。”
　　“……我、我好坏啊，我不应该这么在意的，明明没有灵泉水我也可以长得很高很大……”
　　灵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近乎蚊蚋般，它的叶片也垂得极低，几乎要垂到地面上，它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明明灵泉水对我也没有那么重要的，但是一想到以后灵泉水就会被给它而不会给我，我……我就觉得好难过啊……”
　　“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它的叶片蔫蔫的，垂在沈清宴的脸颊边，沈清宴清清楚楚地看见，有两颗很小很小的水珠从叶片的纹路上滚落了下去。
　　灵菘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看上去无与伦比的沮丧。
　　“我不应该难过的，对不对？”
　　它声音很轻地问。
　　沈清宴沉默片刻，轻轻地揉了揉它蔫蔫的叶片。
　　“你确实不应该难过的。”
　　他轻声回答，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擦了擦刚刚叶片上有水珠滚落的纹理：“我们怎么可能不给你灵泉水呢？”
　　“你刚刚问你是不是第一名，你是，你确实是第一名。”
　　“修真界里的确有很多植物，各种各样的植物，有些我见过，有些我没有见过。但无论其他的植物怎样，你都是我遇到的第一棵真正意义上属于修真界的植物，就算以后我遇到了其他很多的植物，比你更好吃、更好看、灵气更足的植物，你也永远是我的第一名，一个没有谁能夺走的第一名。”
　　灵菘不再抽泣了。
　　它吸了吸鼻子，小声对沈清宴说：“我们说好了哇？”
　　“我们早就说好了。”
　　沈清宴笑着，摸了摸它重新鲜亮起来的叶片：“一片叶子换灵泉水，不是一缸，是一生。”
　　灵菘懵懵懂懂地听着，往沈清宴的身上靠了靠。
　　沈清宴扶着它努力地试图站稳……
　　突然间，沈清宴发现直播间的角落里掠过了一道弹幕：
　　“失策，实在是失策。”
　　大概是以为他没有注意到，那道金光闪闪的弹幕第一次没有开启刷屏功能，而是从角落里悄悄咪咪地飞过去，长吁短叹着说：“要是我当初机智一点，直接修炼一个植物分！身该多好呢？总觉得用这种身份去攻略的话，难度会下降不止一半……”
　　你若欢喜：“岂止一半！主播都说送灵菘一生了！四舍五入这就是结婚了啊！！！”
　　高大壮：“气愤，咬被角，强烈反对主播和灵菘在一起，我觉得我更希望看到土豆……”
　　清角：“西红柿也行啊！！西红柿！！！”
　　掉线的节操君：“23333难道没有人想过黄瓜吗！黄瓜明明如此好顶赞~”
　　眼看着弹幕越来越乱，沈清宴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都看见了。”
　　他咬字清晰地说。
　　弹幕里关于土豆白菜的讨论霎时间灰飞烟灭，观众们一瞬间都变得文质彬彬起来，一团和气地讨论起了主播最近可能遇到的天气情况……
　　于是沈清宴看了两眼弹幕后，便重新将精力运用到了“如何撑着快有两人高的灵菘走回厨房”的议题上。
　　而在他的视线离开了直播间的那一瞬间，之前本已熄灭的讨论一下子死灰复燃：
　　“土豆！！土豆！！”
　　“西红柿！！西红柿！！！”
　　“黄瓜！！黄瓜！！！”
　　观众们一下子分成了几大派别，在直播间里彼此对掐得水深火热。虽然场面一时间十分激烈，然而除了白菜之外，这些蔬菜毕竟都没有什么具体的代表，于是掐了一会儿大家的话题就渐渐变了。
　　“喂喂喂，之前那个说土豆的什么品位，土豆用来吃就算了，和主播在一起也实在太过分了吧！！它可是毫无颜值可言！！”
　　“然而土豆虽然长得丑，但是它真的很好吃啊【×”
　　“我看你们是没有见过好看的土豆~我自从进了主播的直播间，每天搜罗食材搜罗得飞起，最近我就找到一种特别好看的土豆，小巧玲珑，白嫩可人，虽然没有主播的手艺，但我煮一煮加上盐就能一口一个！”
　　“……糟，想吃。”
　　“想吃+1”
　　“想吃+2”
　　“想吃+……妈哒不加了！主播什么时候做菜哇我突然好饿QAQ……”
　　于是等沈清宴好容易说服灵菘化作人形，拎着他走进厨房时，之前那腥风血雨般的场面已经成为过去式，直播间里求做菜的弹幕一个接一个，看上去十分的整齐划一……
　　“才做完烤鹿肉没多久啊？”
　　不明就里的沈清宴有些纳闷，但也不打算拒绝观众们的要求：“晚餐已经做过了，早餐又实在早了点，正好有新鲜的雪莲子，就干脆煮一锅莲子羹做夜宵好了。”
　　他这样说着，给灵菘重新添满了一缸水，想了想在旁边又搁了一口小些的缸，把这一缸灵泉水给了雪莲花。
　　雪莲花在确认了那缸灵泉水是给它的之后，几乎是以光速“嗖”地一声飞到了水缸边，真的到了水缸边却又忽然停住，速度很慢、堪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浸没在了灵泉水中。
　　它的花瓣在充满灵气的水中惬意地舒展着，流畅而平静，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灵菘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幕，它冷哼一声，正要把自己也投入水缸里，步子迈到一半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过头去看沈清宴：
　　“你刚才是不是说……打算做什么夜宵哇？”
　　“是啊，做个简单点的甜羹，就用刚刚雪莲花给出来的莲子。”
　　沈清宴说着，看了看碗里的莲子们，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店中低声对薄云意说了几句话，薄云意闻言点了点头，挑唇一笑，道：“没问题的，这事情很简单。”
　　“简单就好。”
　　沈清宴重新往厨房走去。
　　灵菘眼巴巴地看了看厨房，又扭头看了看满当当的水缸，在注意到属于雪莲花的那一缸灵泉水正在不断减少后，灵菘的眼神里便充满了警惕。
　　它左右四顾一番，终于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墙根下，灵菘揪着那只肥兔子的耳朵，命令它：
　　“变小！变小！再小一点……不不不现在太小了，你再变大！再变得大一点点！”
　　肥兔子忍气吞声地窝在墙角不断变大变小，灵菘调整了好一会儿方才稍稍满意。在觉得大小差不多了之后，它费力地抱起缩小了几圈的肥兔子，摇摇晃晃地走到院中的大树下，“啪”地一声，把肥兔子搁在了水缸口上。
　　肥兔子：……
　　它颤颤巍巍地趴在水缸口上一脸懵逼。
　　灵菘在水缸边站直身子，看着兔子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我要去看沈清宴做菜啦，你帮我看着灵泉水，乖乖的不要让别花偷哇！等沈清宴做完了甜羹后，我可以把我那份分你一半……不，分你三分之一！”
　　在起初的几秒钟里，兔子的红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情愿，但很快地它意识到了什么，长长的兔子耳朵动了动，鼻尖翘翘，望向厨房的方向——
　　“对哇，他就是沈清宴。”
　　灵菘十分认真地说：“沈清宴做的菜，是全世界最好吃哒！”
　　在弄明白了“沈清宴”就是那个做烤鹿肉的人后，兔子霎时间变得精神百倍！
　　它“噗”地把自己又变大了半圈，整只兔子牢牢地卡在水缸口上，望着灵菘的那双红眼睛透出的目光异常坚定——
　　兔在缸在，兔亡缸亡！！！
　　它仿佛是在跟灵菘这么说着。
　　灵菘郑重其事地点头：“那我的灵泉水就都交给你啦！加油！”
　　它看了看旁边的雪莲花，转身啪啪啪地跑进了厨房里。
　　厨房之中，沈清宴正一如往常般站在灶台前，灶台之上的炉火未开。他的左手边搁着一只冰碗，碗里静躺着雪莲花耗去菁华凝结出来的莲子，每一粒莲子都剔透洁白，如同冰雪凝成般，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气息。
　　沈清宴越过灶台，和不远处的薄云意对了一个眼神，随后便垂下眼，当做面前的灵菘与雪莲花不存在般，指尖在盛满莲子的碗上轻轻一敲。
　　随着“嗡”的一声轻响，冰碗的碗沿微微一振，灵力轻吐下莲子们嗖嗖嗖腾空而起，薄云意抬眸瞥了一眼，数十道极其微小的剑气游鱼般穿梭而来，电光石火间没入腾起的莲子中，旋即便尽数消失不见。
　　沈清宴抬起碗向上一接，只听“当啷啷啷”数声连响，几十颗白净鲜润的莲子应声落入冰碗中，在小碗中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每一颗莲子之上都有一个几乎难以看清的裂口，这道裂口不比头发丝更粗，却贯穿莲子前后。
　　随手剖开一枚莲子，一分为二的莲子剖面光滑，散发着清甜诱人的香气，其中苦涩的莲子芯已然被剑气湮碎至虚无。
　　自高山之巅融化流淌而下的雪水清凉甘甜，倒入小碗中轻轻一个回荡，便将残余的少许苦意消融殆尽。
　　沈清宴取了一只砂锅洗净，搁在灶台上生起火来，清亮的泉水哗啦啦倒入其中，很快便盛满了小半口砂锅。
　　去过芯的莲子最先被投入，随后是甜蜜饱满的红枣与剥去壳的晶莹桂圆，干银耳事先便以清水泡发，此时已在大碗中浮出了繁复轻盈的一满朵，沈清宴随意剪下几块丢进砂锅中，银耳、莲子、红枣和桂圆在清澈的水中沉沉浮浮，轻柔地彼此碰撞。
　　随着“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响，砂锅盖被牢牢盖上，橘红的火舌舔舐着锅底，有袅袅的轻烟随着甜香浮到半空。
　　灵菘蹲在灶台前，凝望着在半空中变幻着形状的轻烟，沈清宴看了它一眼，取了几块冰糖片成薄片。
　　大概是被“嚓嚓”的切糖声惊醒，灵菘抬头向沈清宴望来，在看到案板上的冰糖后目光明显一亮，它小声说：“是糖哎。”
　　“对，是糖。”
　　沈清宴轻轻一笑，捡了块亮晶晶的冰糖递给灵菘：“喜欢吃甜的话，我单给你做些糖吃着玩儿，冰糖毕竟简单了些。”
　　灵菘接过那块冰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欢喜道：“好甜！”
　　沈清宴见它喜欢，在盛出煮好的莲子羹时，便在其中一只碗的碗底多加了些冰糖片，又将这碗加甜的莲子羹搁在了灵菘面前。
　　“我以前没怎么注意这个。”
　　他说着，心中有些微微的愧疚：“……我居然今天才知道你喜欢吃甜。”
　　薄云意在他的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一道金光闪闪的弹幕从沈清宴的眼前飞了过去。
　　“讲道理，这不是你的倏忽。”
　　他这样说着，举出的原因让沈清宴无法反驳：“毕竟他在你的店里也没呆多久，却是有一半多的时间是在伪装水缸……”
　　沈清宴：……
　　怪不得他不知道灵菘的口味……
　　薄云意分出了一分心神继续操控小店，沈清宴低头碾着冰糖，厨房里几碗莲子羹热气腾腾。灵菘捧着自己那份啪嗒啪嗒跑到院中，仔仔细细量了半天才分出相对精确地三分之一碗，和兔子一人一口地吃了起来。
　　在大家开始吃夜宵的同时，沈清宴的小店不远处，那几名白发白须的老者正没头苍蝇似的满天空飞来飞去。
　　“哎，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
　　一名老者停止了这种漫无目的的搜寻，蹙起眉头问那名领头的人：“你不是说你可以感应到雪莲花的位置吗？你都带着我们转了半天，怎么连一点雪莲花的影子都没有！”
　　“我是可以感应到雪莲花啊！”
　　那人的眉毛比前者皱得更紧，他不信邪地又在周围转了几圈，才悻悻然地飞到了对方的身边：“真是奇怪了，明明一开始我能够感应到雪莲花的位置的……怎么飞着飞着就找不到地方了呢？莫不是雪莲花被对方给一口吃了？”
　　“怎么可能！”
　　另一名老者对此嗤之以鼻：“我们养了这么多年的雪莲花岂是凡品？若是有人敢把它一口吞下去，下一刻那人就要被海量的灵气给活活撑死！”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又怎么可能感应不到雪莲花？”
　　说话的那人眉头皱得愈发紧了，由于皱眉皱得太过用力，他的眉心处完全纠结成了一团，那模样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但在场的几名老者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谁知道你为什么感应不到……可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
　　他的同伴低声抱怨着：“说不定雪莲花是被什么妖兽吞了呢？说不定它飞着飞着突然被空间裂缝斩成了齑粉？说不定它追那法宝追到半路上，虚空里炸开来一道雷电，直接把它给劈成了焦炭？这些事情可都是说不定的！”
　　“这些意外的可能性也太小了——”
　　此人的话才刚刚说了一半，便遭到了同伴毫不留情的抢白：“如果这些意外都没有发生的话，那你是为什么感应不到雪莲花的？要不是你自告奋勇，我们可能还在沿着碎云的痕迹追呢！虽然慢是慢一点，但起码稳啊！”
　　“都是你的错！”
　　“如果不是你在那里胡乱开口，我们又怎么可能把对方追丢？！”
　　“做不到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人希望，害得我们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后，那名老者终于忍无可忍了，冷声反驳自己的同伴：“一个个都是事后诸葛亮！我当时提议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来反驳？现在出了事就怪我，之前你们都去哪儿了？！”
　　有人被他这话说得噎住了，有人却因此涨红了脸，几个老者很快便吵作一团。
　　而就在这个时候，本来飞在较远处的一名老者却忽然惊呼一声，指着远方的一片云海喊：
　　“你们看！那片云……那片云，怎么突然变成了黑色？”
　　剩下的几人闻言抬头，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道：“魔气！”
　　作者有话要说：回……回来了【…


第61章 
　　魔气！
　　好端端的这种荒山野岭怎么会出现魔气？！
　　几名老者不由得慌乱起来：毕竟修真界中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魔修的踪迹了！走在路上突然之间遭遇魔修的概率,和你跑去凡间的菜市场买一只鸡蛋，结果孵出来的是一只照夜玉狻猊的概率差不多……
　　也就是说，几乎不可能嘛！
　　“我们怎么就这样倒霉啊？？”
　　有一名老者忍不住指着领路的那人低声骂道：“都他娘的怪你乱领路,要不是你把我们领到这个鬼地方来,我们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晴天下冰雹这种小概率的事件也能怪我？！”
　　被骂的那人跳脚喊道：“看清现实吧！明明就是我们走背运了！”
　　“到了这种地步你居然还不认账！”
　　“服气了,真的服气了。”
　　他的同伴们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身上闪过一道又一道的宝光。
　　“真的亏大发了啊,早知道出门后会遇到这种事，三天前我就应该和两座山外住着的玉珠表白。”
　　眼看着那一片魔气显露的愈发明显,有人低声嘟哝了一句,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同伴听到了，长长的白眉毛都快要飞起来：
　　“玉珠？！你居然喜欢玉珠？？两座山外住着的那个五百二十七岁的老太太玉珠？！”
　　同伴的表情和语气都异常震惊,震惊到此人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也不管前方的魔气了，直接向着对方辩解道：
　　“老太太怎么了？我们自己不也是老头子嘛！”
　　“我们是老头子没错,可我们几个里年纪最大的也才四百岁不到啊？你更是只有三百岁左右！那个玉珠的年纪，差不多都是你的两倍了！”
　　“我们是修真者，修真者！修真者在乎什么年纪……”
　　“修真者屁的不在乎年纪，那个玉珠可是和我们师父那帮人平辈论交的,你想要娶她做老婆,想过我们师父他老人家的想法吗？！”
　　“我想过啊！我当然想过！”
　　那人说着,语气居然有几分洋洋得意：“我娶了玉珠做老婆，玉珠不就比我们师父低一辈儿了吗！以前师父要叫她道友，现在师父只用叫她徒儿媳妇,凭空就比老朋友高一辈，我们师父他肯定高兴！”
　　这套理论把置疑的那人说得瞠目结舌，半晌后，才恼怒地喊道：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那人听了这评价很不乐意。
　　“不可理喻？我怎么就不可理喻了？你信不信师父知道了这事儿铁定站在我这边——”
　　在渐行渐远的争吵声中，他们目标明确地往魔气氤氲的方向飞去。随着魔气的逐渐浓郁，随着鼻尖嗅到的血腥，他们的脸上有过畏惧，也有过隐隐约约的忐忑，然而谁也不曾停顿，更不曾有一人回头。
　　不远处的云端之上，原本正在疾飞的小店忽然停止了前行，薄云意微微蹙起眉，看向窗外：“有魔气。”
　　“魔气？是魔修吗？”
　　沈清宴最近对魔修魔气之类的事情格外敏感。
　　“是魔修。”
　　薄云意搁下盛着莲子羹的碗，隔着半开的窗户望向魔气传来的方向。
　　“你想去看看吗？”
　　沈清宴沉默片刻，转头问薄云意。
　　薄云意摇摇头，指节轻轻一叩窗沿：“我不是想要去看看。”
　　“我是准备去杀人。”
　　在“杀人”二字被薄云意说出口的那一霎那，店前方近乎千尺的云层无声无息地溃散，他分明腰间无剑，沈清宴却听见了长剑清越的剑吟。
　　——薄云意的眉目平静宁和，剑吟中却有杀意凌然。
　　“……你这是要去杀魔修？”
　　沈清宴明知故问，薄云意不答，只道：“魔气中有血光。”
　　血光。
　　那魔修是在做什么？！
　　沈清宴闻言，脑海中第一时间便蹦出了“血祭”这个词。
　　当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那我和你一起。”
　　“你修为还只是筑基——”
　　若是与魔修打起架来，筑基期的修为简直是最底层的炮灰！
　　薄云意稍稍有些迟疑，但是他话音犹自未落，便看见沈清宴的足尖在地面上轻轻一踏。
　　随着沈清宴这一步踏出，小店的半空中掠过一道灵光，有数道流光自云层间翻下，凤凰与蛟龙的虚影兀然浮现在半空，淡淡的法宝光辉将店铺映照得五色辉煌，店门口蹲伏着的貔貅站直身子，冲着散发魔气的方向发出威慑性的低吼。
　　“我的确是个筑基没错。”
　　沈清宴平静地说：“但我能杀的，并不仅仅是筑基。”
　　他身上的气息有一瞬间的波动，整片天地似乎都要与小店融为一体，在这一霎那，沈清宴本已攀升到筑基期顶峰的修为居然再度向上提升，隐隐然有了要突破筑基，半步炼气的味道！
　　薄云意凝眸看向沈清宴，沈清宴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
　　“杀魔修这种事情，我一定要去。”
　　他的语气淡然，却十足坚定。
　　薄云意与他对视了片刻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些魔修很可能并不是当年的那一群。”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薄云意低声对他道。
　　“是不是那一群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沈清宴八风不动地说：“他们是魔修，他们在血祭，如果这种理由还不足够，那什么理由才行？”
　　“你说的有道理。”
　　薄云意无声地笑了笑：“那就让我们——”
　　“——去杀人。”
　　下一瞬间，小店便化作一道流光，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魔气散出的方向飞掠而去。
　　在隔着两座山峦的地方，原本正追着沈清宴的小店疾飞的广平城也早早停住了。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不追了？”
　　“不是说去追沈先生的嘛，沈先生人呢？我怎么连沈先生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广平城中大部分的修士都只是筑基左右的水平，并不能感应到远方的魔气，由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城中出现了片刻的混乱，城内的修士们乱糟糟地议论着，很快就有新的消息被传了出来。
　　“听说是有魔修在附近。”
　　洪文明匆匆带着消息赶回，气喘吁吁地站在南二十三巷的巷尾说。他的前方与侧方围拢着熟识的店主们，后方则是小店原本所在的地方，那地方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深深的坑洞，站在上方往下俯瞰，能隐约看见泥土中掩映的广平城城基。
　　“城主说那些魔修在杀人。”
　　洪文明的神色十分凝重。
　　周围的店主们闻言面面相觑，片刻后，从城主府的方向传来了城卫首领宁孟的声音。
　　“大家可能都已经听说了，我们城池的附近有魔修正在杀人血祭。”
　　他的话音初听时十分平静，但仔细品咂，却能察觉到这平静中隐隐约约的颤抖。那平静的话音完全是宁孟在尽力维持的，这平静的表象下，分明涌动着岩浆一样沸腾的愤怒与战意。
　　“我今日之所以会对大家说话，便是因为这魔修血祭之事。”
　　“魔修血祭，生炼活人，乃是极度残忍血腥之法，即便是魔修之中，需要血祭的邪术也并不多，这些邪术我在这里不具体说明了，但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些邪术一个比一个可怕，一个比一个恶毒。”
　　“如果任由血祭进行下去，最后会发生怎样的景象我们不能想象，如今这地方也是荒山野岭，除却我们广平城之外，附近可能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人了。”
　　“所以我今日来问大家一句，不远处的魔修血祭，我们究竟要不要去阻止、干预？”
　　“若是你们觉得应该去，便向面前的任一块地砖墙砖打入一道红光，若你们觉得不应该去，便向面前的任一块地砖墙砖打入一道蓝光。最后城池中如果红光较盛，我们便一同去阻止那些魔修，反之要是城池中蓝光较盛，我们便直接从旁边路过，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宁孟说到这里时，他的声音略略停顿了片刻。
　　随后，整座广平城都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剑鸣，宁孟的身影从城主府倏然飞掠到半空中，他脚踏剑光、眸中充血，语气颤抖着对着下方的城池嘶吼道：
　　“我说不下去了！我忍无可忍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假装从未发生？！”
　　“反正事情的经过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如今只想问大家一句——”
　　“——既然前方有魔修在杀人，我等还在此盘桓作甚？”
　　他只来得及说出了这么短短的两句话而已，广平城城主府的那一名老管家便匆匆忙忙地飞到半空中挥手封闭了周围的虚空，宁孟并不反抗他的动作，但也不肯跟老管家下去，他只是固执地站在半空中，朔风吹得宁孟长发披散，却吹不去他眼眸中丝丝缕缕的血丝。
　　老管家和宁孟在广平城的上方僵持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没过多久，广平城的城主府中便再度飞出了一个身影。
　　广平城城主向着老管家摆了摆手，和宁孟一起并肩站在半空中，垂眸俯瞰着广平城中的街道纵横。
　　南二十三巷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但随即，便有性烈如火的修士高声喝道：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迟疑犹豫？难道你们都忘记了么，魔修是怎样可怕残忍之辈！”
　　“前段时间的苍虬子不就是魔修吗？祭炼亲生子嗣，夺取弟子道基，此人的邪法何等恶毒，心思又何等阴晦！好好的苍华派被他弄得乌烟瘴气，如今已彻底烟消云散，但苍虬子此人，却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魔修之一……”
　　“昔日修行前辈们可是豁出了性命，拼死拼活才驱除魔修、打出了这一片太平天地！”
　　“修真界仅仅才太平了数千年而已，若是被魔修再度入侵，当年前辈们的心血与牺牲怕是要付诸东流……”
　　“魔修本来已销声匿迹，这段时间的动静却是越来越频繁了！若我们对此事放任不理，苍华派的今日，恐怕就要是修真界的明日啊！”
　　在这名修士的大声疾呼下，南二十三巷中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洪文明是第一个做出抉择的，他蹲在地上，粗圆的手指头轻轻碰了碰面前的青石板——这块青石板是原本沈清宴小店店前的那块——浓郁的红光从洪文明的掌心中溢出，很快便被青石板完全吞没进去，洪文明轻轻吐出一口气，握紧了微带潮湿的掌心。
　　因为洪文明的举动，南二十三巷里有短暂的哗然，就连那名开口劝说大家的修士也没有想到洪文明会最先做出表率：洪文明在广平城民众的心目里一向是胆小贪财的形象，贪生怕死算不上，但也是颇为惜命的角色。
　　如今大家要去与魔修作战，对筑基期修为的洪文明而言，在这种战争中他可以担任的角色仅仅只有炮灰。运气好可以活到战斗结束，若是运气不好碰上大能打架，法术对撞的波动轻轻一蹭，他洪文明就要立时化作飞灰！
　　在这种情况下，他犹豫不决甚至坚决反对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但如今他居然第一个选择与魔修作战，这就让周围的店家们无法理解了。
　　“你——你是不是投错了？”
　　有与洪文明熟识的店主小声问他，还不待他回答，便和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们现在是在讨论要不要去阻止魔修血祭……红光是前去阻止，蓝光是故作不知，你是不是投错了颜色？别忘了魔修血祭的场面都很大，那边说不定有多少大能呢！”
　　洪文明的面色有些发白，他紧紧地捏着一只小瓷瓶，十分难看地对那店主笑了笑。
　　“我没投错，我就是要投红光。”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微的颤抖，吐字却清晰到没有一丝错听的可能：“那是魔修啊……当然是要阻止，必须要去阻止！”
　　“我洪文明这辈子做过不少错事儿了，但这件事我不能再做错——”
　　“你就算投了反对，也没人会说你做错了什么！”
　　那店主听不下去，径直打断了洪文明，点醒他道：“你别忘记了，你才只是个筑基，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来充大个儿！”
　　“……我……我没有要充大个儿。”
　　洪文明垂下眼，用双手牢牢抱住那只小巧玲珑的瓷瓶：“我知道我是筑基，我知道我这样选我有可能会死……但那可是魔修啊，但那可是血祭啊！！”
　　“魔修我见过，血祭我知道，我沈师兄……沈老板，他的全族上下是怎么死的……”
　　他语气含糊地说着，用词有些混乱，但口气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激烈。
　　“有些事情我之前不知道，但我前段时间去了苍华派一趟……我现在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魔修是什么，血祭是什么，我如今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
　　“有些东西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应该阻止就是应该阻止，我是筑基还是金丹都一样。就算我只是个凡人，让我再把这事儿选上一百遍，我也会选择那同一个选项！”
　　洪文明脸色苍白，说话时却斩钉截铁、咬牙切齿：
　　“血祭这种事必须要阻止，那些丧心病狂的魔修——他们必须死！”
　　最后那一句话他说得几近声嘶力竭。
　　随着洪文明话音落地，南二十三巷中陷入了一片沉寂。许许多多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望向洪文明，洪文明说完那番话后却反而坦然了，他将那只小小的瓷瓶抱在胸前，深呼吸了几次，平静地向着其他修士们点点头：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南二十三巷里的修士们彼此碰撞着眼神，不知道是不是被洪文明的话所震慑到，一时半会儿居然再无人投票。
　　大概过了有半盏茶的工夫，才有一个陌生的身影自街角处转了出来，随着那个身影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抹悠远的冷香。
　　没有以长毯铺地，也没有带那些鲛人侍仆，龙妄生独自一人从巷口外缓步走来，他依旧穿着一身玄黑衣袍，一路行来时目不斜视，直到走到了巷尾附近时，才向着洪文明略略点了点头。
　　“我本来想先过去看看的，不过我们为了落脚方便买下了广平城的客栈，城主阁下说我们如今既然买下了广平城的客栈，也就算是广平城的一份子，有这个投票的权利与资格，所以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投个票再说。”
　　他长长的广袖微微一动，阳光照耀着银色的暗线耀得洪文明一阵眼花，抬眼时看到龙妄生在一片粼粼的银色波光里轻笑：
　　“——反正要是结果不尽如人意，我再带着人快马加鞭地赶去那边就是了。”
　　洪文明抬起袖子遮住眼，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屁股：“我说这位龙大爷，您不是住在巷子里嘛？好端端地跑到我们这小破巷子里来投票干啥？是客栈它不够高了，还是我们这巷子里有什么妖？”
　　“没有妖啊。”
　　龙妄生弯下腰，指尖轻拂青石板，南二十三巷中闪过了一阵红光：“我来这边投票，只是因为这里原本住着沈清宴——”
　　“沈清宴”三个字一出，洪文明立刻就喊了一声“卧槽”，直接从地上一挺身跳了起来，周围的修士们态度也变了，有人低声骂道：
　　“你还跑过来说沈先生？要不是你当时不知进退，沈先生又怎么会离开广平城……”
　　“你们不要这样胡乱推脱了，难道你们真的没有意识到吗？我那一句问话最多只能算是引子。”
　　龙妄生的声音有些冷，他伸手从手腕上轻轻一拉，一条漆黑的“长绳”被他从袖口上拉了下来，洪文明这才注意到黑鳞蛟龙之前就盘附在龙妄生的袖口处——
　　“我承认我有错，但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事情的发展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一道红光从黑鳞蛟龙的爪下散开，龙妄生看着那道红光渐渐散去，冷冷反问南二十三巷的诸人：“逼走沈先生的究竟是我，还是你们这些所有迫不及待的人？难道你们的心里就真的没有一点数吗？！”
　　“我已经了解过一些情况了，沈清宴曾经是很喜欢广平城的，也很喜欢南二十三巷，但那时候的广平城和那时候的南二十三巷，和现在的南二十三巷真的是同样的环境？？”
　　他让黑鳞蛟龙重新绕上手腕，轻啧一声咬字清晰地道：
　　“就算你们再怎么记恨我也好，我还是坚持认为，青游城的环境比如今的广平城更适合沈先生——以龙族的名义起誓，沈先生在青游城绝不会有这种程度的嘈杂和烦扰，我们可以提供给沈先生悠闲平静的环境，而你们能给他什么？一沓所谓的广告传单吗？”
　　龙妄生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尽管南二十三巷中或站或坐地充满了活生生的修士，这里的空气却像死一样的寂静。
　　半晌后，才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投票吧。”
　　洪文明低声说道：“人做错了事情就得认，我们今天先把魔修这事儿解决，以后的事情就放到以后再说吧。”
　　“其实他说得对，沈先生不喜欢吵闹的，我们大概是活生生把他烦出了广平城。”
　　一名店主自失一笑，他摇了摇头，指尖绽出了一线红光。
　　“沈先生现在不在，但假使他在这，投票时他会投什么选项，我觉得大家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他俯下！身，在地上的青石板上飞快一点：“这一票我是替沈先生投的。”
　　“……这一票，我是替我自己投的。”
　　那名店主的指尖之上，又绽出了一线相同的红光。
　　“魔修很可怕，魔修很血腥，魔修很残忍，和魔修作战我很可能会死……这我都知道，全都知道。”
　　他轻声说着，再度将指尖点上青石板：“我怕死，当然怕死，但我更怕的是，丢掉我那颗还有良心与底线可言的道心。”
　　“魔修之所以是魔修，我们之所以是我们，其中差别大约也就在这一线底线与良心上。一个修士在失去这两样东西后，可以对修为不如自己的修士甚至凡人做出怎样的事，从那些魔修的身上可见一斑。”
　　那店主挺直身子，肃然道：“我宁可死，也不愿沦为和魔修等同！他们的行为之狠毒，甚至还不配为禽兽！”
　　“沈先生要是还在城里，肯定会拿着锅铲打那些畏畏缩缩的人吧？”
　　有人笑着猜测，一道红色的光在墙壁上一闪即逝：“我可不想被沈先生追着打，那样子可真是太丢人了……”
　　“沈先生会不会打人这我不知道，但我可不想日后沈先生提起广平城时，广平城会被人说是一群没长胆子的鸡崽儿。”
　　一名修士耸肩道，南二十三巷中再度掠过一道红光：“我们可都是有祖宗、有祖师爷爷的，就算做不到让他们九泉之下以我们为荣，至少也不能以我们为耻吧？”
　　“嘿，那群魔修可是选在这种荒山野岭搞血祭，大概根本没想过会被发现。我们要是突然跳出来，他们说不定会被我们直接吓得心神俱裂而死呢！”
　　一道红光在众人的眼前闪过。
　　“吓死他们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那些魔修既然选在偏僻地方，对自己的实力肯定也没什么信心，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搏一搏的，也许到了地方一看，魔修总共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呢！”
　　又一道红光在众人的眼前闪过。
　　“你们这群人……一个个想得怎么都这么美呢？！我们说不定是要打一场硬仗的！不过硬仗打起来场面肯定大，拖久一点就能吸引来不少人，就算在这场硬仗里死了，那也是死得青史留名……”
　　又是一道颜色相似的红光。
　　“啊呸呸呸呸！！！谁特么要青史留名啊？！我们肯定能活下来的！肯定！！”
　　南二十三巷中不断有红光闪过，一道一道接着一道，一时间红光几乎交织不断，甚至映红了整个南二十三巷的上空，过了好一会儿速度才断断续续地慢下来。
　　渐渐地，再没有一道光芒亮起，广平城城主的声音懒洋洋地自半空中传来：
　　“时间到。”
　　他抬起手来，似乎准备打一个响指，但打响指的动作才做到一半便停住了，广平城城主往下方看了看：
　　“事先说明一句，不论等会出来的结果如何，我都是肯定要去揍那群魔修的，这个结果只能决定广平城整体的去留。”
　　“如果我一去不回了，我的那些个东西就给大符二符三符他们几个分了吧——当然了，这些东西里面，并不包括广平城。”
　　下方传来一阵惊异的音浪，旁边的宁孟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自家城主，广平城城主却视若无睹般，只云淡风轻说了一句：“广平城情况特殊，所以我另有安排。”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向着众人挥手道：“来来来，看结果了看结果了，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
　　老管家被毫无形象的城主气得吹胡子瞪眼，广平城城主装作看不见他，抬起手“啪”地打了一个响指，满城被人打入砖块地板的两色！光芒应声亮起——
　　——从城南到城北，从城内到城外，广平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俱被浓郁的红光照得透彻。
　　是的，红光，只有红光，在广平城城主打响响指的那一瞬间，广平城内外铺天盖地亮起来的俱是同一个颜色，根本看不见半点蓝。
　　在这片耀眼的红光映照下，广平城上下呆若木鸡。
　　杀气腾腾的宁孟愣住了。
　　吹胡子瞪眼的老管家愣住了。
　　广平城中的不少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有想到投票的结果会如此一边倒。因为很多人自己在投票的时候都有过犹豫，都有过迟疑，虽然最后选择了战，但他们也能理解和……
　　只是，竟然，没有人选择蓝色？
　　没有人选择和？！
　　在一片诧异的安静中，只有广平城城主轻声笑了。
　　“哟，只有一边被押注了啊。”
　　“这种情况，能不能算是庄家通吃？”
　　*
　　闪耀着红光的广平城很快就随着破风声飞向魔修进行血祭的地点，而飞向血祭地点的实际上并不止广平城，甚至也不止那几名走了背运的老者修士，不止载着沈清宴和薄云意的小店……
　　这一片区域虽然是荒山野岭，地处偏僻，但其中也有修士，其中也有凡人，甚至也有窝在山涧谷底默默潜修的灵兽与灵植。
　　修为不够高的感应不到渐渐浓郁起来的血腥与魔气，凡人们依旧在安居乐业，花花草草和往常一样地发芽生根，雏鸡破壳，小鹿跃溪，蛐蛐儿的鸣叫声清脆而悦耳。
　　而对那些修为足够高的修士与生灵们来说，一个十分关键的抉择被命运摆在了它们的面前。
　　战，还是逃？
　　死，还是生？
　　修真界里千年的时光虽然久远，可毕竟没有那样久远，没有久远到磨灭了魔修的踪迹，没有久远到涤尽了魔修在修真界的恶名。谁都知道魔修是一群多可怕的角色：心狠手辣，毫无人性，为了实力不择手段到不配被称之为人。
　　毫不夸张地说，魔修在修真界里的名声，足以止小儿夜啼。
　　他们现在已经极少极少出现修真界里了，然而他们的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越来越浓郁的杀戮与恐惧。
　　周围的凡人在安居乐业。
　　周围的花花草草在发芽生根。
　　草丛里搭着的野鸡窝中，有毛绒绒的雏鸡刚刚破壳。
　　清澈见底的淙淙溪流上，有四蹄纤细的小鹿姿态轻捷地越过小溪。
　　这一天的他们如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自由自在的活着，有哭有笑，有得有失，他们的生命在蓬勃怒放着，并不知道在不远处就有冷酷残忍的死神等待，它会收割去他们的性命，这种收割甚至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手为之。
　　战，还是逃？
　　死，还是生？
　　这两个问题对路过的修士之流也许还是个问题，但对于在这附近生长、生活了许多年的修士与生灵来说，这两个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逃？能逃到哪里去？
　　世界虽大，家乡却只有一个。
　　死？就一定是死吗？
　　拼一拼也许自己会死，但不拼，自己所熟悉热爱的事物就全都会死。
　　并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的，有一只刚修成不久的灰羽长尾鸦就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自己的巢里，它把希望寄托于他人的努力，而自己甚至不敢从巢中探出头来。
　　有握着斧子的樵夫模样的修士从它的巢下走过。
　　有尾羽华丽的大鸟轻灵地自巢边的树梢之间穿过。
　　有灰白色的犀牛摇晃着大角一步一步沉重地在树林中踏过……
　　它的巢穴就在血祭地点附近的不远处，对于很多远远赶来的修士与灵兽来说，灰羽长尾鸦的巢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他们从巢穴的旁边经过时，能够借由气息的感应清清楚楚地察觉到有一个胆小鬼正瑟缩在自己的巢里瑟瑟发抖，但他们只是从巢穴的旁边经过，没有谁责怪它，没有谁想拉上它，他们一个一个地路过它的巢穴，踏上这条很可能是赴死的路，却依旧冷淡而高傲，踏破前方浓重的血雾，前进得义无反顾。
　　这附近是一片崇山峻岭，大概是为了隐蔽性考虑，血祭的地点深藏在密林之中。
　　在这片茂密的森林最深处，在四处弥漫着的血气与魔气的中心，大约有两三里方圆的森林被尽数伐倒，空地中从外往里一圈一圈地站满了笼罩在漆黑魔气里的身影。
　　这些身影最中心的内圈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满地死尸，在众多尸体间有三棵老树错落地立着，每一棵老树的树干上都绑缚着麻绳，上面牢牢地捆绑着几个活人。
　　——准确一点说，是“快死的活人”。
　　这几个人已经被折腾得半死不活了，脸色苍白得和死人也差不离，基本上出气多进气少，状态最好的一个也只是气若游丝而已。在这种状态下，他们的模样与自己原先的模样已经有不少差异了。
　　但即使如此，若是有广平城的人经过此处，他们一定会觉得这几个人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贪啊，都是贪心惹的祸。”
　　其中一个人气息奄奄，苦笑着低声喃喃道。
　　“都怪我，怪我害了你们，要不是我信了那张藏宝图的邪，我们几个又怎么会陷入到如今的境地……”
　　他的话在空地中安静地回荡，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他的同伴没有，周围的魔修们也没有。
　　但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并不觉得有什么失落，而是在稍稍的喘息后，便紧接着自言自语道：
　　“这鬼地方连太阳都晒不到，真是想念广平城的天啊。要是我们没有信这藏宝图的鬼话，我们没有为了挖宝耗尽家产以至于不得不卖掉祖业，我们如今……不，再过三年，三十年，我们都还会好端端地活着，活得悠闲自在，活得快快活活，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摆几张摇椅在院子里，吃着瓜果晒着暖乎乎的太阳……”
　　“都怪藏宝图啊……都怪藏宝图……”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另一棵树上捆绑着的人忽然剧烈挣扎了一瞬，用嘶哑的嗓子竭力喊道：“别信！别信——藏宝图是假的！假的！！”
　　“对，是假的。”
　　那人苦笑起来，看着自己同伴的眼神带着一丝悲哀：“……可惜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假的……谁说是假的？这藏宝图分明是真的不能再真。”
　　那一群魔修中终于有人开口了，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笑起来的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动听：
　　“我们为了挖开魔界裂隙几乎上天入地，付出了那样多的代价依旧没什么进展……你们拿了一张破破烂烂的藏宝图，挖宝藏的时候却能误打误撞地把魔界裂隙挖得半开，这是何等样的好运气！
　　“你们应该感到自豪。”
　　又一名声音阴冷的魔修插口道，从他的声音听来，这应该是一名男修：“这世界上能挖出宝藏的藏宝图有不少，能挖出另一个世界的藏宝图可就仅此一家。”
　　“看在你们贡献的份上，我们容许你们活着看到崭新世界的诞生——”
　　那声音如银铃般的女人说着，语气带着几分狂热：“你们可以和我们这些忠诚的走狗一起迎接魔界驾临，这是何等样的尊崇与荣幸！”
　　“我呸。”
　　那唯一还有些力气说话的人轻蔑道，尽管被牢牢绑缚在树干上，他依旧竭力地半侧过身子，翻出白眼来睨着那女人：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一个陷阱，在你们给我放血的时候我就已经发出信号了！只要我一声令下，整整小半个修真界的人都会立刻倾巢出动，你们这群走狗会被连着自家祖坟一起被打进你们那个新世界的狗肚子里！”
　　他说得痛快，魔修们却丝毫不为所动，被他瞪着的那女人甚至还冷笑起来。
　　“小半个修真界？哎呀，我好怕啊！”
　　“你怎么不说云浮山呢？你怎么不说广平城呢？说不定你一声令下，你们广平城的城主大人就亲自带着城池飞过来救你，你接着再一声令下，云浮山的薄真人就提着剑把我们砍出八千里外——”
　　这女人的话说到这里时便戛然而止了，她诧异地望着森林之中：“居然还真的有人来？”
　　“……不，不止是人，还有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在大家都以为我再次断更了的时候，我就突然更新吓死几只【】


第62章 
　　魔修们因为她的话而提高了警惕。
　　这名女人的修为并不算很高,修炼的法门却相当特殊，她的师门传承已有许多年了。毫不夸张地说，修真界中残存的这些魔修之所以能在这么多年内蛰伏发展,甚至日渐壮大、起了打通魔界通道的心思,她的师门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说七成,至少也有五成。
　　那名声音阴冷的魔修更是径直抬起手来，他的袖中有一道萦绕着魔气的龙形魂影飞射而出,眨眼间没入林中魔气内。
　　林中盘桓着的浓郁魔气随着龙形魂影的投入，如江如海般开始奔腾呼啸,仅仅是片刻工夫,便聚拢成一条慑人魔龙。
　　魔龙毫无神志，然而还有本！能,它在丛林上方盘旋着伏低身子,未曾伐倒的树梢被魔气掠过，原本青碧的枝叶霎时间便枯黄委顿,化作一滴滴颜色诡异的水，“啪嗒啪嗒”滴在地上，在铺满血迹的地面上燃起了点点白烟。
　　“不管是什么人来，直接杀了便是！”
　　为首的魔修冷冷吩咐。
　　那名操控魔气的魔修低声应是,随着他的指尖一点,巨大的魔龙嘶声咆哮着,向着前方的丛林纵身扑去。
　　没有响动，没有声息，魔龙仅仅是在丛林中一个来回而已,在它魔气凝成的尾尖拍过地面后，足足百米方圆的丛林便在眨眼功夫中被尽数腐蚀殆尽。
　　那魔修轻轻一挥手，丛林中残余的些许魔气便散去如初，原地留下的痕迹浓稠宛如沼泽，斑驳的树皮与枯瘦的枝干在腐蚀性的液体中“咕嘟咕嘟”地漂浮着，没多一会儿就都沉没了下去，化作了颜色古怪的气泡。
　　女人闭目感应了片刻，忽然摇头道：“不，不对……”
　　“那种危险的感觉还在！”
　　“我明明感到他们就在周围了，难道危险不是来自于丛林——”
　　她的话音未落，一道剑光便遥遥劈散天光而来，剑意赫赫，其威如海！
　　随着一声刺耳的哀嚎声，巨大的魔龙被剑光径直斩为两截！
　　那名声音阴冷的魔修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惨叫道：“是云浮山——云浮山——”
　　只有云浮山那些不要性命的剑修，才能在和平的年代修炼出如此精纯的杀气，在剑光的尖端凝结成煞，一剑斩下斩杀魔龙的同时，将魔气中作为核心的龙魂也紧跟着一分为二！
　　树上捆缚着的那人分明已奄奄一息了，但在此时此刻，他依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刚刚说了什么？我刚刚说了什么！”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语带畅快地喊道：“我都说了这一切其实只是一个陷阱！你说云浮山，云浮山的剑修这不就来了吗？”
　　在他的呐喊声中，千万道宝光自半空中投射而下，龙形与凤形的虚影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宝光，突破云层向着魔修群中疾扑而去！
　　“这是什么法宝？为什么长得这么像椅子？”
　　有魔修语带惊愕地喊道。他飞上天空以法术将几道宝光阻拦住了，虽然仅仅是片刻工夫，那几道宝光便轰然爆开，将那名魔修连带着周围的一片云层炸成齑粉，但在这瞬间地上的魔修们已经看清了那几道宝光的形状……
　　“真的好像就是椅子啊？旁边的那个分明就是桌子？？”
　　那女人十分诧异地问周围的魔修：“云浮山什么时候开始不练剑改练桌椅了？”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问这个？！”
　　她旁边的魔修几乎被这个问题气到吐血，他怒声道：“抬头看看这些法宝的数量！来的明显不只是一批人啊！”
　　在喊声中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而起，带着其他的魔修阻住了如洪流般席卷而来的漫天宝光。
　　这些魔修本是抱着必死的心态的——这样巨大的法宝数目，袭来的修士究竟会有多少？
　　然而甫一接触，便有不少魔修接二连三地喊道：
　　“我这边的法宝仅仅是筑基修为啊！”
　　“我这边的法宝也是……”
　　很快地，前往阻拦的魔修们便发现，自己面前的法宝，无一例外尽皆是筑基！
　　筑基？
　　筑基！
　　之前还神色凛然的魔修们，立时便将面前的法宝洪流当做了儿戏。
　　毕竟只是些筑基的法宝而已嘛！
　　筑基期的修真者说来虽然也是修士，但却是修士中最低等的那一层，这些魔修们来此血祭、开启魔界，筑基期的修为可连最普通最低等的杀人放血的活儿也捞不着……
　　若是这些法宝是炼气或者金丹，那他们还要提起精神好好应对，但筑基？
　　筑基的法宝，他们这群普遍炼气以上的魔修，打起来不就是洒洒水嘛！
　　然而就在他们开始放松下来的瞬间，那铺天盖地的宝光便骤然一滞。
　　在魔修们惊异的注视下，法宝洪流在呼啸声中骤然聚拢。
　　“这是怎么回事啊？”
　　有魔修不怎么在乎地问，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这些法宝该不会聚在一起，然后变成一个大号儿的筑基法宝吧……”
　　他的话音未落，空地上方便响起了“轰隆”一声响。
　　有一样法宝向着那名说话的魔修扑来，在他的面前寸许处，炸成了一团耀目的光。
　　那名魔修猝不及防，尽管有魔气自动护体，还是被自爆的法宝炸出了半身血痕。
　　“这特么……那法宝的主人疯了么？”
　　他有些后怕地向后退了两步：尽管自己已经是金丹修为，但筑基期的法宝自爆，还是能够伤到他！
　　“估计是你刚才的样子太招人恨了，筑基期法宝一个可是要不少钱呢。”
　　不远处的一名魔修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
　　空地上响起了一阵哄笑，一时间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然而魔修们之间的这种轻松气氛并没有能够维持多久，因为仅仅在片刻之后，又有一名魔修面前的法宝，在短暂的停滞后轰然自爆！
　　“这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又一起自爆发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魔修们都惊诧了。
　　“现在的修真者都这么拼命吗？拿法宝不当法宝？？”
　　他们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看见的法宝是不是真实的法宝了——那可是法宝啊！就算只是筑基期的法宝，那也都是法宝啊！
　　魔修们这些年来藏头露尾，日子过得苦兮兮，很多人修到炼气也还是得拿着筑基期的法宝用，眼见得连爆两个法宝，魔修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有魔修骇极反笑：
　　“这些筑基期的法宝……不会都□□控着自爆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场面未免也太可怕了！
　　“怎么可能呢！”
　　有魔修不假思索地反驳：“修真者虽然比我们有钱，但也没有这么有钱……我们还可以用魔气煞气炼器，他们能练个屁！法宝对他们来说就是灵石，有谁没事干拿灵石砸着玩——”
　　“我。”
　　从云端之上忽然传来了淡淡的一声。
　　在魔修们惊异的注视下，法宝洪流在呼啸声中骤然聚拢。
　　“嗡嗡嗡——”
　　仿佛有无数蜜蜂同时振翅，如江如海的法宝洪流步调一致地发出尖锐的振鸣声，在片刻的惊愕后，有魔修忽然失声喊道：
　　“这些法宝都是一个人操控的！！！”
　　“不是很多人，只有一个人……这么多的法宝，我感应到的神识却全是同一个！！！”
　　“是同一个人又怎么了？！神识再强他不也还是筑基吗？”
　　有的魔修还不明白这事情的含义，在那里高声反问，但有些反应快的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纷纷转过身去，死道友不死贫道地拔腿就跑……
　　开玩笑！
　　一个筑基期法宝爆炸就能让他们受个轻伤，两三个爆炸估计就要喝一壶了，前方如此之多的法宝同频振动，怕不是要同时爆炸？！
　　有钱到筑基法宝当水玩儿的那种人，惹不起他们躲得起啊！
　　然而这个时候想躲也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轰隆隆隆隆”的一声巨响，铺天盖地的法宝洪流骤然炸裂成一片白光！这光刺目到在极远的地方都能看见，如此之多的法宝同一时间爆炸，叠加起来的力量几乎能撕裂山海！
　　在白光中那名魔修首领的声音忽然响起，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恐惧，他的嗓音都有些变了调——
　　“别跑！”
　　“都不要跑！”
　　“他自爆法宝为的不是杀敌，是要把魔界裂隙给炸出来——”
　　看着满天乱飞的魔修们，他满心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懑：“你们都忘了还有一个剑修吗？！法宝爆炸了，剑修在哪里？？”
　　回答他的是一道明亮至极的剑光。
　　“吱呀呀——”
　　随着一道极其刺耳的声响，那道剑光在虚空中划过了一道凌厉的弧线，有一条长长的、被血渍染得半面通红的巨大裂隙自虚空之中浮出，在下一个瞬间，那道剑光便倏然而下，狠狠地劈在了裂隙之上！
　　巨大的裂隙被砍得剧烈一颤，其上的血光消散了些许、
　　几缕魔气从裂隙之中散逸而出，原本已经大半打开的裂隙，居然被这一剑劈得合拢了数分！
　　魔修首领目眦欲裂地望着这一幕，只觉心中塞满了怒气。
　　“薄云意！”
　　他嘶声喊道：“怎么又是你——怎么总是你——”
　　薄云意！
　　肯定是薄云意！
　　这样可怖的剑气，这样凌厉的手段，这样森然的剑意！
　　除了薄云意之外，云浮山上下数千剑修，再挑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
　　“为什么你老是要和我们作对？我们都找到了这样偏僻的地方，你还是要赶来……你薄云意怕不是长了个狗鼻子，一天到晚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跑！”
　　魔修首领冷着脸讥刺，他扬起魔光纵身向上，要逼得薄云意无暇分！身，而下方的魔修们则心领神会，提刀就要往那三棵大树之上捆缚着的三人身上砍去，要以他们的鲜血、性命与魂灵，完成开启魔界的最后血祭。
　　他们的刀提了起来，然而却没能砍得下去。
　　因为漫天的法宝洪流再一次席卷而来。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法宝？！”
　　有魔修十分绝望地喊着：“这个人的法宝难道不要钱吗？”
　　法宝当然是要钱的。
　　然而沈清宴很有钱……
　　就算他们喊得再多再凄厉，对事情的发展也不可能产生什么改变。
　　自爆。
　　又是自爆。
　　法宝所产生的轰鸣声，简直和雷雨之夜的雷鸣声一般没有尽头，魔修们最初的诧异渐渐变成了恐惧，千千万万的法宝们蛮横无比、不讲道理地扑向魔修群中，一批一批接着一批，在魔修的惊呼与哀嚎声中，不断不断不断地自爆！
　　空地上空响起了魔修们的惨叫，因为血祭仪式而变得血迹斑斑的地面之上，又添上了当初杀人放血者的血痕。
　　树上捆缚着的那人再一次笑了起来，他仰天长笑着，眼角隐隐有泪痕流过。
　　“死吧！都死吧！”
　　他大声喊道：“你们不是要杀人血祭吗？我就看着你们继续血祭——用自己人的血去做这个血祭，你们的主子一定会夸奖你们的虔诚！”
　　多么可笑！
　　多么讽刺！
　　魔修的血居然和“祭品”的血混杂在了一处。
　　他们的确是用自己人的血来做血祭了：血祭的阵法依然在运转着，即便魔修们已经死伤了小半，阵法依旧没有停下。
　　那声音如银铃一般的女人面色苍白，她盯着那人，咬牙冷笑：
　　“为了新世界的驾临而死，那也是属于我等的荣耀。”
　　“但可惜这种荣耀的场面，你这样的蝼蚁没有资格和我等共赏！”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化作一道血光，在“叮铃铃”、“叮铃铃”的银铃轻振声中，那道浓艳的血光飞向大树，眼看着就要将那人撕裂成千万块，忽地斜刺里劈下一只斧头，一名樵夫模样的修真者出现在空地之中，冷冷看着女人道：
　　“杀这种没有还手之力的人算是什么本事？要杀，就来杀我！”
　　他身上的气息，赫然是金丹后期！
　　金丹前期的女人化作的血光在半空中微微一滞，随即，从血光中传出女人的喊声：
　　“你们都在旁边愣着做什么？快一起上啊！”
　　她催促着旁边的魔修们，几名魔修微微愣了愣，正要向着前方扑去，林中忽然响起了沉重的奔跑声，紧接着一头巨大的灰白色犀牛扬着灰尘从林中轰隆隆地撞来，尖锐锋利的犀角微低。
　　犀牛的蹄子在地上刨了刨，稍稍瞄准后，向着这几名魔修的方向便头也不回地撞去！
　　空地中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惨呼。
　　“灵兽！”
　　“是灵兽——”
　　不远处的天空上有五色斑斓的巨鸟展翅，它的眼眸原本是碧色的，然而此时却一片殷红，随着一声尖锐的鸟鸣，有火光如雨般从天空飞坠而下。
　　“不要乱！不要乱！他们总共也没有几个，各个击破就可以了！”
　　魔修首领注意到下方的混乱，便不管不顾地向着下方喊道，而他喊出这一声后，付出的代价是被薄云意一剑斩下，险些将巨大的裂隙整个劈散。
　　魔修首领兀然变色，再度扑上前去想要纠缠住薄云意，而下方的魔修们则被自家首领点醒，渐渐地聚拢成数个小块。
　　除了留下小部分魔修在天空抵御消耗着法宝洪流外，大部分的魔修都围着灵兽犀牛之属与他们战作一团，眼看着战况就要陷入胶着，忽然有数道身影飞出了茫茫云海。
　　“我都说了要走这边……魔气明明是这边比较浓……”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迂回？迂回！魔气在这边你就要直接傻不兮兮地闯过去？就不知道从背后绕弯，走一个奇袭路线……”
　　“啊呸！什么乱七八糟的奇袭路线，你袭来绕去要去的地方不都是同一个吗？从哪边去能够有什么区别？我看你根本就是贪生怕死！”
　　“你才贪生怕死！你就是傻不兮兮！你就是……哎，卧槽，这前面怎么都已经打起来了？”
　　几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本来正满面愁容地吵来吵去，但在看到面前情形的同时，那满面的愁容立刻就转变成了喜色。
　　“哎呀哎呀，总算是走了好运了！”
　　其中一名老者乐得大牙都露了出来：“我就说我们不能一直走背字嘛！大家伙儿看看，来打架的可不止我们几个人，这么多法宝在天上飞呢，就算一个人操控两个法宝，那算一算也有个千儿八百的人——”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噎住了：此时又一道剑气凌空而下，在被斩碎劈散的云层之后，他们便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面前的情形。
　　半空中浮着一座小店，树林里分作数个战团，天空之上还有两个交错战斗的身影……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有的人加在一块就只有这么些……
　　修真者的目光可都是十分敏锐的，几个老头儿看来看去看了半天，很快发现林中正在战斗着的身影虽有，但又哪里有什么“千儿八百”的人？
　　修士满打满算只有三个，虽然还有些灵兽之属，但算算数目少得可怜。可能不过二三，最多只有三四，若是他们的眼神没有出错，其中的一个还是没什么战斗力可言的灵植化形，在半空中的小店里待着，看情形可能只是负责个摇旗呐喊……
　　那说话的老者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狠狠跺脚愁眉苦脸道：
　　“我还以为我们是走了好运呢，没想到还是走背字的命……”
　　还以为来了帮手呢，没想到帮手就只有这两个人，看来自己这辈子是没有那个运道了……哎，打架杀人什么的，还是得靠哥儿几个啊！
　　他颇有几分唏嘘地想。
　　“喂，你们两个，快把多余的法宝收回去！我们这边有人来了！你们不需要这么拼命！”
　　他的同伴向上方的小店高声喊道。
　　在他们看来，这世上是没有人能同时驾驭住如此之多的法宝的，就算能够驾驭住，也只能是从上到下的那种驾驭：比如元婴期的大佬驾驭千儿八百个筑基期法宝之类……
　　这样铺天盖地的法宝明显不是常用武器嘛，再看看前方时不时亮起的自爆法宝的光辉，根本就不用多加确定了，这几名老头儿能够确认，对方这两人肯定是在拼命。
　　然而前方的战场中并没有什么人理他，几人嘟囔了几句“不识好人心”，也就继续往前飞了：毕竟拼命的只是人家，说起来得利的还是他们嘛。
　　但随着几人越飞越近，几名老者都看出了情况不对。
　　“我怎么觉得那些魔修是在被压着打呢？”
　　有一名老者十分纳闷地说，他望着前方的战场，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卧槽啊，哥儿几个，你们看看，前面那些法宝……是不是在玩儿自爆？？？”
　　“怎么可能？法宝多值钱呢——”
　　他的同伴不假思索地反驳，但这话才刚刚说了一半，此人的眼睛也不由得瞪圆了。
　　“亲娘嘞。”
　　他牙酸般地咂着嘴：“那些法宝还真的是在自爆……”
　　而且这自爆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片成片、成群成群的自爆，可怜魔修们在这接连不断的自爆声中被轰得惨叫连连，可却依然一步也不能退：他们退了，后方的战场就要随之如多米诺骨牌一般连环崩溃！
　　几名老者盯着那情形看了片刻，很快意识到了十分可怕的一点。
　　“爆了这么久了，我怎么觉得这些法宝根本就没少呢……”
　　其中一人语气复杂地说。
　　“我已经仔细看过了，每当一批法宝被自爆消耗掉，就会有更多的法宝从那个小店里飞出来……”
　　另一人指了指端坐于云端之上的店铺。
　　“妈的，这是小店吗？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小店吧！我看这小店的主人没准比我们家师父还有钱！”
　　这名老者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天空上的建筑，但无论他怎么看，那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店门脸没错，而且看着那个建筑样式，似乎还有着几分熟悉……
　　“这店好像是广平城的那种啊。”
　　他忽然这样说，同时伸手指了指上方的店铺：“我曾经和师父去过一趟广平城，见过那些砖……感觉就是广平城的那种砖啊！”
　　“你傻了吧？”
　　他的同伴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广平城里的店怎么可能飞到这种荒山野岭来？”
　　“也是。”
　　那老者点了点头，接着像是终于想起来自己此行是打算干什么了，取出法宝催促身边的同伴道：“对了，我们别在这看东看西了啊，前面正打架呢，赶紧去添一波力……”
　　话音未落，那老者抬头一看，只见身边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同伴们的身影？
　　“你们去打架了居然都不叫我！”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他的那几个同伴正在和持斧的修士合力痛揍一片血光，而痛揍那片血光的人里，居然没有他自己的位置！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
　　在注意到下方的空地中又有新的修士赶来，魔修首领渐渐意识到了事已不可为。
　　眼看着前方的裂隙在薄云意的剑光劈斩之下越来越小，其上萦绕的魔气与血气也越来越稀薄，就连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摇摇欲坠了。魔修首领略一犹豫，便抽身向着薄云意的反方向飞退，同时高声向下方喊道：
　　“退！都退！”
　　“不要管什么血祭阵法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了这次还有下次，为了迎接新世界的驾临，我们理应珍惜有用之身！”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地上方，一名老者听了这话，十分响亮地嗤笑了一声：
　　“编吧，你就编吧。”
　　“明明就是缩了卵子当了乌龟，还要给自己瞎扯一个听起来敞亮得很的理由！”
　　空地之上没有几个人说话，老者又故意用了扩音法术，声音听起来既响亮又刺耳。魔修首领不言不语，只化作一道魔光在场中飞掠，不断将一个又一个魔修拉出战场。
　　“跑了！他真的要跑了！”
　　“不仅自己要跑，他还要带着自家小崽子跑！”
　　几名老者大声地嘲笑着他，第一个上前向着魔修首领追去，但才刚刚追了几步，这几名老者便猛然变色。
　　“这个波动……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一名老者低声说。
　　“这种气息好像是从远古洪荒而来的……”
　　另一名老者神色凝重。
　　他们抬起头望向魔修们逃跑的方向，只见那名魔修首领的掌中绽放出一片血光，有一道阴气缭绕的空间裂隙在魔修们的后方被打开，凶戾的兽吼从裂隙中传出——
　　“吼！！！”
　　在这吼声传出的瞬间，有狂风自裂隙之中疯狂倒卷！
　　破碎的衣物、散落的枝叶、损毁的法宝……
　　裂隙前方的事物被吹得呼啦啦向后猛刮，可怕慑人的威压自缝隙之中渗出，修士们各个脸上色变不说，等级尊卑本就十分分明的灵兽们，在这可怕的吼声之下更是纷纷瘫软在地。
　　犀牛低头，禽鸟敛翼，小店之中的灰毛肥兔子也随着吼声瑟瑟发抖。但即使抖得再如何厉害，它都紧紧地趴在灵菘分给它的小半块冰糖之上，连一动也不肯动，红红的小眼睛里全是警惕。
　　“这是你们逼我的。”
　　魔修们陆陆续续地向前飞去，魔修首领留在最后方，望着空地之上的人们冷笑。
　　“这妖兽连我自己也不能操控，它的脾气可是很坏的，非常、非常坏……”
　　“为了礼貌一点，还是祝你们好运。”
　　魔修首领故作优雅地点点头，速度飞快地向着后方急退——他并没有说谎，这裂隙通往的那座妖兽巢穴，其主人连他都没有实力操控！不夸张地说，他甚至都没有实力去与对方做什么交易……
　　他只是确定那妖兽的脾气很坏，很不喜欢被人打扰，被裂隙这端的气息惊醒之后，肯定会撕开裂缝跨越空间而来，与这些“打扰它的小虫子”来上一场大战！
　　“可惜那妖兽实在是太没有头脑了。”
　　在往后撤退的同时，魔修首领在心中暗暗想着：“要是它能够聪明一点，懂得谈判条件就好了。”
　　他真的很想留下来，看一看这些修真者是怎么被妖兽打得落花流水……
　　尤其是那个薄云意！
　　魔修首领咬牙切齿地想。
　　魔修首领今日甚至都没有敢与薄云意正面交锋过，从中可见他对薄云意的忌惮……然而无论如何，自己的性命总是比较重要的。
　　尽管内心十分想要看到这群修真者倒霉，但魔修首领实在是没把握在那妖兽的面前保全性命，故此虽然遗憾，他还是带着剩下的那些魔修们飞快地向后退去。
　　然而才退了不到百米距离，他便听到了手下魔修的惊呼。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这次真的惨了……是天要亡我们么？！”
　　前方有魔修惊慌失措地喊，甚至有不少魔修直接停下，反身往来时的方向飞，
　　魔修首领站在最后方冷声喝道：“还能有什么不好的？给我冷静下来慢慢讲！”
　　今天都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破事，还能有什么情形比眼下更惨？
　　魔修首领这样想着。
　　然后，他就看到了远方天际处的情形，也紧跟着突然明白过来，当你以为自己已经惨到了无可再惨的地步时，还真的可以被命运玩弄得更惨一些……
　　“为什么广平城会飞到这里来？？？”
　　魔修首领几乎要疯掉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天际处的那个庞然巨影：“广平城居然能飞？？？”
　　就算广平城能飞，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如此偏远，广平城为什么要飞过来？！
　　魔修首领的内心几近崩溃，而在他的身后，魔修们纷纷心情复杂地将目光投向了一道血光。
　　那道血光已经因为被暴揍而变得颇为黯淡，飞在空中时也有些摇摇欲坠，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看向血光的眼神饱含敬畏。
　　“您的师门传承真的是很了不起。”
　　有魔修小心翼翼地恭维道。
　　“这种情形根本就没人能想到吧，但您却是一早就把它们全都给预言出来了……”
　　形容狼狈的魔修们隐隐带着畏惧地对那道血光说。
　　化身为那道血光的女人：……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勉强维持着神秘莫测的高冷形象，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塞满了意味复杂的省略号。
　　其实她真的没有什么预感啊……
　　她真的只是……随随便便地乌鸦嘴了一发……
　　“是我的错，你在说那些话时我没有多想，没想到您的师门果然名不虚传……”
　　魔修首领向着远方的广平城投射出了一道魔光，魔光还没有飞到广平城的城墙附近，就被城内飞出的法术打成了一道轻烟。
　　……果然，是真的广平城没错。
　　真他妈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在确认了广平城的确是真真正正的广平城而不是虚假的幻术之后，魔修首领不得不带着极度的屈辱感，和自己手下的那些魔修们做出了一个同样的选择——
　　——朝着广平城的反方向转身就跑。
　　开玩笑！那可是广平城！
　　魔修首领并不是傻子，他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广平城上传来的隐隐威压。
　　“怪不得广平城城主一直不肯从广平城出来呢。”
　　他有些酸酸地想：“人家把城池都炼成自己的法宝了！”
　　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比自己的法宝里更安全？
　　换成他，他也不想要出来！
　　魔修首领一边想，一边朝着广平城的反方向跑着——广平城的反方向，也就是他们来时的战场。
　　下意识地往战场处跑了一段路，魔修首领却又忽然停住了。
　　他是不是傻了？
　　他为什么要往战场的方向跑？！
　　明明他们刚刚才从战场上逃出来！
　　魔修首领暗想着自己真是慌不择路了，正要随便从剩下的两个方向选一个地方飞退，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现在其实已经离战场很近了。
　　反正都已经离得这么近了，不如去看一眼战场上的情形吧。
　　他这么想着，悄悄地将神识展开。
　　在现在这个距离他已经能够看到空地之上的情形了，但与魔修首领的想象截然不同的是，薄云意并没有被那个可怕的妖兽吊打，事实甚至完全相反：他只是将一道剑气悬在了裂隙前方，裂隙中的妖兽就只敢低声嘶吼，一步也不敢往缝隙外挪……
　　这他妈是人？？？
　　是人？？？？
　　日常被那只妖兽吊打的魔修首领看着这一幕，内心深处再一次濒临绝望。
　　“那个……大人，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他身后的魔修语带忐忑地问。
　　“不如我们往别的方向跑吧……？”
　　有魔修战战兢兢地提议。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广平城和战场占了两个，剩下的两个方向选一个跑就好了吧？他们要追，也不一定能追的上……
　　很多魔修都在这么想着，然而他们接下来就看见，从广平城的方向飞出了一间雄浑大气的府邸，那间府邸之上闪烁着隐隐符光。府邸的门口挂着“城主府”三字，在魔修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它一个加速，赫然堵在了第三个方向……
　　第三个方向也被堵住了！！
　　所以现在他们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既然已经没得选了！大家还在犹豫什么？赶紧跑啊！”
　　有魔修扯开嗓子歇斯底里地喊。
　　在几名魔修的率先带动之下，他们不顾一切地向着最后的那个生路拔足狂奔，只可惜魔修们还没有能够跑出多远，一间小小的店铺便飞快地出现在了最后一个方向上。
　　……这是……要把他们的最后一条生路也堵住？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冲？”
　　有魔修惶恐地问自家首领。
　　魔修首领怔愣了一瞬，咬牙道：“不管了，只是一间小店而已……”
　　薄云意，广平城，广平城城主，还有那间小店……
　　无论怎么想，那间小店都是其中的软柿子嘛！
　　在这样的想法下，魔修首领正要带着魔修们向小店冲锋，却忽然感到空气猛然一振，紧接着一片五光十色的法宝自小店中呼啸而出，铺天盖地地拦在了魔修们的前方……
　　如此眼熟！
　　如此可怕！
　　如此令人心惊胆战……！
　　几乎在看见这片法宝洪流的瞬间，许多魔修就感到自己的身上隐隐作痛……
　　“卧槽，原来这自爆法宝是从这小店里面飞出来的！”
　　魔修首领听见自己的手下在后方惨叫。
　　他没有去管，因为他现在也想惨叫。
　　选错了！
　　自己选错了！
　　如果在薄云意和广平城城主的面前，魔修们肯定会陨落一部分，但因为人数够多，起码有一两成的人能够趁机跑掉。
　　但面对这些无差别攻击的自爆法宝……
　　自爆法宝的等阶虽然不高，但蚂蚁多了也能够咬死大象，何况他手下的魔修们并不能算是大象！
　　他们原本以为的软柿子，现在居然成了最棘手的一方！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前有狼后有虎，眼前似乎再没有一线生机……
　　魔修首领的脑子疯狂地运转着，忽然间，他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没有别的办法了。”
　　魔修首领想道。
　　只能——只能拼死一搏——
　　“都怪你们这群混蛋！”
　　魔修首领唰地一声拔出了剑！
　　他义愤填膺、仰天大喊道：“你们这些做修真者的究竟有没有规矩？怎么可以这样人多欺负人少！”
　　“我们魔修辛辛苦苦挖一条魔界裂隙容易吗？！你们知不知道为了这一条裂隙我们挖了整整七百六十八年！好容易今天看到了曙光,你们、你们为了阻止我居然把广平城都弄得飞了起来，还找来了薄云意这个剑道第一人……”
　　魔修首领的下唇有些颤抖，他的目光悲愤,紧握着剑柄咬牙切齿地说：
　　“这些都算了,这些我多多少少都有所预料,但你们居然还找了一个大能，来专门御使这些最多只到炼气期的法宝！”
　　“这明显是在针对我们！”
　　他用力地挥舞着那柄剑,语气沉痛而悲壮：
　　“即使你们已经做到了这等地步，我也还是要用生命告诉你们一个事实——”
　　“我们魔修,永不低头！！！！”
　　在用尽全力地喊出这句话后,魔修首领咬牙低下头来。
　　带着对今日遭遇的强烈耻辱，带着意图复仇的决绝狠戾,他伸手用力地握紧剑,一剑剖开了自己的胸膛。
　　他用剑极狠，唯恐剖开得不够彻底,剑锋从他的咽喉下方倏然而下，一直划到了心脏上方才终于停止。
　　滚烫的鲜血顺着剑锋喷洒出来，浸透衣袖、浸湿手腕，带着温热的猩红溅落在色泽黯淡的法阵中。
　　魔修首领的眼角赤红,他的剑锋之下三指处便是心脏,鲜红的心脏在胸腔中一股一涨地跳跃着,而他却依旧毫不犹豫，反剑将心脏自上而下剖开——
　　“继续血祭！”
　　魔修首领嘶声喊道，他的声音沙哑高亢,如同陷入绝境的野兽。
　　“继续血祭——”
　　他身后的魔修们喃喃应和，有人抓起法宝，用锋锐的边缘割开自己的手腕；也有人咬紧牙关，以爪代剑活生生撕开胸膛。
　　魔修的鲜血如雨般落在法阵上，本已光泽黯淡的法阵在片刻的闪烁后，发出了和鲜血一样颜色的猩红光芒。
　　仅仅是一刹那间，本已摇摇欲坠的空间裂隙便重新稳固下来，猩红色的血光自纵横玄奥的符阵线路之上流转而出，带着冲天的魔气自空地之上直冲天际！
　　魔修首领在看到这一幕后大喜过望。
　　“你们等着吧！”
　　带着大仇得报般的痛快，他冷笑着对周围的修真者们说：
　　“新世界马上就会驾临！没想到吧，我们居然会用自己的鲜血献祭……”
　　“本来我们都已经放弃了，是你们逼得我们如此做的！你们这些修真者做事实在是太不留余地，我们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魔修首领持剑站在原地，仰头向着云天处慷慨激昂道。
　　魔修们虽然不明就里，但在这种场合下依旧下意识地应和着他：
　　“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
　　明明没有什么好喊口号的东西，他们依旧强行集体叫喊了几声，硬生生地把悲壮的气氛变得有几分热血沸腾。
　　在这种热血沸腾的气氛中，魔修首领捂住胸前的伤口，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
　　“薄云意，赵广平，还有那个小店里的不知道是谁……”
　　“等到新世界驾临的时候，我会笑着看你们怎么死！！！”
　　他十分痛快地放出了狠话。
　　然而十分打脸的是，魔修首领的狠话才刚刚说完，话音都还飘在风中未曾散去，就在紧接着的下一个刹那，法阵上流转着的猩红血光突然猛地一闪，紧接着便又重新黯淡了下去……
　　魔修首领：！！！！
　　其他的魔修们：？？？？
　　一大群人在空地之上随着风声凌乱。
　　“怎么会这样？？？”
　　“阵法突然失效了吗！？”
　　魔修们乱糟糟地叫喊起来。
　　像是有风从地底深处席卷而来，发出狂风卷过树梢般的尖啸，地上层层相叠的血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被鲜血浸染成深褐色的地面很快便露出了泥土的本色。
　　自远极近，本已点亮的阵法纹路渐次湮灭。
　　……阵法灭了。
　　阵法灭了！！！
　　眼看着天空上的裂隙行将破碎，空地上的魔修们都陷入了癫狂。
　　本来已经窥见了一线生机，这线生机却又转眼被现实打得粉碎，从希望中跌落到绝望的落差太可怕，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无法接受。
　　魔修们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语气惶恐地问自己的首领。
　　“为什么阵法会熄灭啊？”
　　“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风声很快就被提问声所淹没，魔修首领却也呆住了，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立在原地，绞尽脑汁地思索了片刻，方才开口，语气异常苦涩地道：
　　“还不够……”
　　“不够？什么不够？”
　　有魔修刨根究底的问。
　　魔修首领并没有答话，反应快些的魔修们却已然醒觉。
　　当下便有人大声喊道：“血！是血！”
　　“我们刚刚离开了一阵子，血祭已经被中断过了……现在等于是重新开始！”
　　那人喊着，神色里全是惶急：“之前开启血祭时我们杀了许多人才有效，现在洒的这点血又哪里够法阵吞噬？”
　　他的目光恐惧，喉结上下滚动了数次，依然说不出最后的那句话来——
　　——血祭阵法吞噬的可不仅仅是鲜血，而是鲜血、生命、乃至于魂魄！
　　谁愿意献出魂魄呢？
　　原本准备好的祭品早在上一轮血祭时便几乎死绝！
　　如今空地上再没有旁人了，只有魔修们在堪称绝境的阵法中央瑟瑟发抖。
　　他们面面相觑着，渐渐都猜到了那人未曾说出来的话语是什么，然而没有一个人有勇气说出来。他们默契地选择缄口不言，只是用力地割开手腕、剖开胸膛，让血从自己的血管中喷涌而出，指望着能够填满法阵如渊如壑的贪婪胃口。
　　血，更多的血，泼泼洒洒地溅上了林间空地。
　　然而“溅上”仅仅是“溅上”，不到一个呼吸的工夫，地上的新鲜血液便再度被法阵吸收殆尽。
　　很快地，魔修们便再也献祭不出更多的血了——即便他们在恐惧的驱使下用刀割着手腕，皮肤的颜色也和骨节一样苍白。如果他们不是修炼之人，失血到这等地步早已死了，而即使他们是修炼之人，一具身躯里装着的血液也不会比凡人更多。
　　“怎么办……我们还能怎么办……”
　　看着越来越近的广平城，看着近在眼前的法宝洪流，有魔修神经质般焦虑地咬着下唇。
　　“我想起来了……你们谁带得有丹药？回血补气、复原自身的那种……多回点血，加在一起应该能凑够吧？！”
　　忽然，有魔修眼前一亮，冲着周围的同伴们喊道。
　　眼见有人想到了办法，魔修们纷纷慌乱地翻找起了各自的储物袋。
　　可惜——此时此刻，法阵已经等不及了。
　　是的，等不及的是法阵。
　　法阵分明是没有神志的，此时却像是一头被血食唤醒的嗜血巨兽，那猩红的颜色就如同饿兽的猩红眼眸，从中隐隐泛出饥渴的光。
　　先是血液，再是尸首：继消失的血痕之后，满地横斜的尸首以飞快的速度化为白骨，所有的血肉仿佛都被阵法吞吃了。连长鲸吸水也没有这样吞法，阵法的另一端简直就像个无底洞，尽管裂隙已经彻底地稳定了下来，但阵法的吞吸却还是没有停止。
　　空地中仿佛有寒风掠过，每个魔修的脸上都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神色——
　　“来不及了！”
　　有人捏碎了手中的储物袋。
　　“来不及了。”
　　有人在看着脚下低声喃喃。
　　吞服下的丹药还未在口中化尽，新的血液根本还未曾生出，法阵的吞吸之力却已然袭来。
　　他们都知道，它要血。
　　——要更多、更多的血。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血了……
　　法阵的吞吸之力仍在持续，腕上的血痕却已然干涸，满地的尸首都只剩下白骨……阵法之上除却他们这些活人之外再无他物，既然如此，法阵下一个吞噬的目标，将会是什么……？！
　　当念头转到此处时，空地之上的魔修们无不悚然。
　　当下便有人仓惶四顾起来，试图找到一线能够逃脱的缝隙，其他的魔修们也打起了玉石俱焚的念头。就在这个时候，魔修们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喊声。
　　“别反抗！都别反抗！”
　　“我们如今只有这一条生路了！”
　　魔修首领扬声喊道，他扫视着四周神情仓惶的魔修们，目光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当知身躯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没有了肉身，我们还有魔婴、还有神魂！即便被阵法吞尽了血肉，我们也还能够保住这一条性命……”
　　“……但如果今日我等功败垂成，恐怕就算想留存残魂苟活于世间，也仅仅是奢望而不能如愿！”
　　“为了新世界的降临！”
　　他喊着，几乎有些声嘶力竭：
　　“不过是一身血肉而已，舍去！舍去！”
　　魔修首领一个纵身，跃到了阵法最边缘。
　　在他双脚落在地面上的一瞬，本已渐渐黯淡下去的法阵，蓦然间闪现出猩红血光！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新会很不稳定，因为键盘坏了备用键盘也坏了……只能寄去原厂维修，至少一礼拜才能寄回。
　　只能用软键盘码字的鹤痛哭流涕。


第64章 
　　“呼呼呼——”
　　一阵狂风骤然从阵法中心处刮起,刹那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像是有一阵吞噬血肉的飓风掠过空地与森林，法阵光芒骤然间明亮到不可直视，在那一片灿烂的光芒之中,原本整整齐齐站在地面上的魔修们赫然成为了一具具狰狞白骨。缭绕着黑气的魔婴从支棱的肋骨之间窜出,他们在这似乎能席卷天地的狂风中上下飞掠着,发出刺耳的诅咒与尖笑：
　　“死吧！”
　　“你们都死吧！”
　　“等通道彼端的魔祖驾临此界，你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随着越来越剧烈刺耳的风声呼啸,原本横跨半空的空间裂缝伴随着阵阵震荡开始闪烁、分裂，幽如深渊般的巨大裂缝在短短数秒钟的时间内,便分散为数千数万的狭小缝隙——这些缝隙在天空之上扭曲、盘桓,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眨眼遍布了整片密林之上。
　　沈清宴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的工夫,他以为整片天空都破碎了。
　　像是一面玉屏被打碎为千万片,天空上有裂隙如荆棘般丛生，蓝天白云都凝固成了冰冷的苍青色碎片,每一片碎片的间隙都燃烧着血一样颜色的火焰。
　　而在火焰的背后，则影影绰绰地横亘着一个模糊的虚影：那虚影似乎也是一片天空，但颜色却是透露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那暗红色带着些微微的暗红，就像是陈旧的血渍般凝固在裂隙后方,光是看着那片暗红,鼻尖似乎都能嗅到腐朽腥臭的血味。
　　周围的修士们面色凝重地注视着这一幕,目光彼此触碰之下，神色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稍有点常识的修士都知道，破碎两界边碍的阵法既然运转到了这一步,想要压制便已几无可能。
　　魔修，魔界，于如今的修士而言是一个尘封已久的古老名词，然而拂去其上覆盖的尘埃后，任谁都能看清那“魔”字里纵横的狰狞血色。
　　“没有错了，后面一定是魔界……”
　　广平城内，一名老者仰头看着天空喃喃说。
　　“就算是魔界又如何？哪怕是魔头真祖来了，我们也能和他们拼一个玉石俱焚！”
　　有年轻的修士手中提剑毅然决然道。
　　——外界的狂风依然在呼啸。
　　暗红色的天空虚影在火光中逐渐凝实。
　　修士们散落地围绕在阵法外围严阵以待。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天空之上的裂隙间——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小店中沈清宴的目光，和其他的修士们并不在一个落点。
　　沈清宴的目光所看着的，是周天平台在他的操控下展开的一张选购菜单。
　　小店的防御光罩已经在狂风的冲击下被迫打开了，沈清宴脚下的地板在随着锅碗瓢盆们一起随着风微微地震颤，尽管风力的冲击已经被尽力地减弱了，但沈清宴还是因为这种颤抖而很难看清菜单上的选项。
　　“系统……”
　　他皱着眉头，指尖飞快地在一行行的选项上滑过：
　　“之前在装修小店的时候，我记得你们平台还提供了一个订购世界的功能？”
　　订、订购世界？！
　　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主播突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系统顿时一脸懵逼。
　　直播间里正在着急的观众们也同样一脸懵逼。
　　有人忍不住弱弱地问了一句：
　　“订购世界……主播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选择订购世界……”
　　有一个ID为“暴打小汤圆”的观众第一时间做出了回答，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的这条回答还特意购买了付费弹幕，红色的弹幕“唰”一下横过所有人的视野，让人情不自禁想起了不远处燃烧着的火焰与充斥着不祥气息的天空。
　　“肯定是因为魔修入侵吧？外面的情形看上去就十分可怕了，等到魔界真正来临的时候肯定会更可怕……主播想要订购一个世界，我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啊。”
　　这条弹幕这么写着，看样子好像是在为沈清宴找理由，实际上却将他的行为打上了“即将跑路”的标签。
　　直播间的观众们一下子哗然了。
　　“卧槽，楼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主播准备买个世界然后自己卷包袱跑路？？？？”
　　面对其他观众的质问，“暴打小汤圆”再次用十分谅解的语气回答：
　　“这话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不过主播毕竟只是个小修士嘛，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可以理解的。”
　　他在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就有不忿的观众披上了公用马甲，利用公用马甲超级VIP的权限把他一脚踢出了直播间。然而“暴打小汤圆”是被踢走了，但他发出的那两句话却在直播间里掀起了不安的波澜。
　　“那个人是胡说八道的吧！主播不会自己逃跑的！广平城的那些修士都很好玩的，而且那些来过店里的客人们……他们都对主播很好……”
　　“……主播明明是很热爱这个世界的！我才不信主播会做出临阵脱逃这种事！”
　　有观众坚持这么说着，却也有一些马甲在阴阳怪气地唱着反调。
　　“不会临阵脱逃？不会临阵脱逃的话，他买世界做什么？”
　　“别告诉我他是想买一个世界让这个世界的人都住进去……那样的世界他根本买不起好吧！就算是再怎么土豪也好，能够供养大群修士的世界也不是普通的洞天福地可以比较的！”
　　“依附于某个世界的洞天福地，和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两者间可是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主播也许是想尽量挽救一部分人——”
　　“哼，一部分人……哪一部分人？和他亲近的那一部分人吗？！剩下的人他就不管不顾了吗？虚伪！”
　　因为沈清宴要订购世界的举动，直播间里发生了十分激烈的争吵。尽管一些故意挑事儿的马甲很快就被清理出了直播间，但观众们的心里却出现了一个沉重的阴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弹幕里的发言渐渐变得密集了，有些人开始劝说起沈清宴不要独自逃跑，一些人坚持着沈清宴绝不会跑，另一些人则开始不自觉地顺着之前“暴打小汤圆”的话为沈清宴辩解起来……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沈清宴却根本没有注意到直播间里发生的这一幕，他只是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面前的光幕，在颤抖的地板上浏览着其上的一个个条款。
　　“我如果要买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你们平台是可以提供定制服务的对吧？”
　　沈清宴盯着光幕上的一条，头也不抬地问系统。
　　悬浮在空中的光球微微地闪了闪，有些犹豫的说道：
　　“是可以这样的不错，不过……”
　　不过主播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系统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
　　然而沈清宴在听到“可以”这两个字的时候，便已经“啪”地一拍桌子，语气振奋地说道：
　　“既然可以的话，那就这么定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一眼直播间，恰巧这个时候有一道付费弹幕显眼地飘了过去——
　　“喝喝，看主播那么开心的样子，世界就要毁灭而自己即将逃出生天的感觉很爽吧？”
　　沈清宴看着那条弹幕显眼的红色，眼睛微微地眯了眯，随即他伸出手去，戳了戳那条飘过去的弹幕，在随之弹出的操作选项上点了一个“举报”。
　　顿时，被他举报的那个马甲像是逮到了什么把柄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十分激动地用最大的字体在直播间里喊道：
　　“你们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周天平台知名主播以权谋私啦！！！”
　　“他举报我！！因为个人情绪举报我！！！我做错了什么？？？我违反了什么条例？？？你凭什么举报我？？？就凭你是现在周天平台的当红主播吗？？？！！！呸！你个口口口口！！！！”
　　沈清宴挑眉看了那些弹幕一眼，直接拉开观众列表将此人禁言，同时不紧不慢地回答：
　　“我举报你，是因为你发表了不实言论。”
　　几乎是下一秒钟，那人的ID就波动了一下，变成了“我发表了什么不实言论？！”。
　　沈清宴点开新出现的“定制世界”菜单，连多一眼也懒得向那人看。
　　“你发表的不实言论呢，主要是包括两点。”
　　“第一点，这个世界不会毁灭。”
　　“第二点，我不打算像你说的那样……逃出生天。”
　　“系统，帮我下单，我要定制世界——两个。”
　　在沈清宴下定决心的同时，小店外的修士们也并没有坐以待毙。
　　面对着即将来临的魔界，有人在畏惧，有人在担忧，也有人默默地掐起了法决。
　　一时之间，森林上下各色的法术光芒与如水剑光交相辉映，与天边愈来愈炽烈的血色火焰的映衬下，人们的神情或多或少都带上了几分悲壮。
　　凌弈尘立在一块巨石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脚下坚硬的岩石在这席卷天地的狂风中被撕碎、拍散、碾成粉尘，而他却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块巨石原本屹立着的虚空上，肆掠的风声从他的耳边掠过，却连他的衣襟发丝也没能吹起半分。
　　不同于其他人的悲壮和沉重，凌弈尘的神色依旧是平静的，只不过在这平静之下，他的目光中少见地流露出了一丝犹豫——
　　但仅仅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便默然地垂下眼，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望着那被撕扯得越来越大的裂隙，凌弈尘的右手慢慢地抬了起来，他修长有力的五指在空中划出一个规整漂亮的圆，紧接着他忽然做出了拔剑的动作——只是他握住的并不是剑，而似乎仅仅是一团空气。
　　他的掌中分明什么都没有，在这瞬间凌弈尘却像是凭空握住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一般，始终一动不动的身躯骤然往下沉了半分。
　　“你可以的吧。”
　　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凌弈尘的身边分明空无一人，但他却毫不在意地，右手将那团沉重的虚无一寸寸向外抽！出。
　　每当他将那团虚无往外抽出一寸，他原本悬浮在空中的身躯便往下再陷半分，这情形看上去实在是毫无道理：人若是站在地面之上，沙石泥土承受不住其上的重量才会令人下陷。此时凌弈尘分明是立于虚空之中的，他脚下除了空气明明什么也没有，为何依旧会跟着下陷？
　　然而事情的真相其实十分简单，也因此格外地令人惊骇——他的下陷并不是因为重量，而是以他右手为中心的那一小块虚空，在随着他一寸寸抽！出的动作，在飞快而不可抑止的坍缩。
　　与此同时，凌弈尘的声音正逆着狂风的方向前行，转瞬间便到达了一个人的耳边。
　　——“你可以的吧。”
　　广平城城主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中露出了一瞬间的疑惑，但很快，便如同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片了然。
　　“你在开什么玩笑，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
　　他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说。
　　随即广平城城主艳若桃花的眼尾微微一挑，长长的袍袖一拂，指尖按在空中一撇一捺地书写起什么来。
　　广平城城主书写符文的姿态如行云流水般，若是凡人来看他的动作，定然会赞叹于他那一撇一捺间的潇洒写意，然而在修士们的感知下，每当他书写完新的一笔，整个天空，整片大地——不，应该说，是整个世界——都在如同回应着什么一般，若有若无地鸣颤着。
　　每当新的一笔落下，构成整座广平城的符文都会随着那一笔而发出淡淡的青光。
　　星辰在天空上出现了，日月在天空上出现了，明明不该同时出现的景象清晰地悬浮在云天之上，无比真实，却又飞快地缩小着，散发出越来越令人畏惧的力量波动……最终无论星辰日月，都缩成了芝麻点大小的一团光，投入到了广平城城主面前的虚空中。
　　“叮——”
　　随着如击金玉一般的悦耳轻响，一个光芒流转的符文出现在了广平城城主的指尖，这符文之上散发着属于星辰日月的光辉，光芒明灭间吞吐着强大的灵力。然而广平城城主却连看也没有看那符文一眼，在那符文成型的瞬间便压下手腕，要在下方的虚空中落下新的一笔。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时空与时空的交错处却骤然传来了一阵波动……
　　感受到这种波动的同时，天空中四处穿梭的魔婴们一下子变得激动了起来。
　　“是魔祖！是魔祖们要驾临了！”
　　一个黑漆漆的魔婴停顿在了原地，魔修首领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新世界——我们梦想中的新世界——”
　　“此时此刻终于要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
　　_(:з」∠)_谢谢大家的关心，这段时间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被检查出了脂肪瘤【……】
　　我这辈子第一次听说脂肪还能长瘤OTZ
　　愚蠢的鹤一直以为那个是蚊子包，还奇怪为什么蚊子包一直都没有消……直到被我妈发现不对劲才去医院了来着……
　　不过没有大事！这个瘤是良性哒！大家不用担心~
　　谢谢大家的关心，接下来会恢复日更啦~


第65章 
　　魔婴们停止了四处飞掠,他们簇拥在一起，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道越扩越大的裂隙。
　　修士们的神色变得更加紧张了，有些人已经露出了决然的目光,显然是准备好了玉石俱焚。没有人注意到,在这种波动传来的瞬间,广平城城主府内正在全神贯注画符的广平城城主，凝着光芒的指尖忽然抖动了一下。
　　“……这是？”
　　他的目光向着裂隙处瞥了一眼,神色中带着些许疑惑。
　　空中闪烁着光辉的符文变化成一张未完成的符纸，从半空中无声地滑落下来,被广平城城主夹在了指间。
　　“另一个世界的气息怎么突然变了？”
　　他站在府邸中央,紧蹙眉头打量着横亘的空间裂隙——好像就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功夫，火焰背后纵横交错的天空裂痕,露出的颜色从暗红变成了稍稍浅淡一点的红。
　　而在沈清宴的直播间里,此时正是一片鬼哭狼嚎。
　　“主播我们错了！！！这个天空的颜色不对啊！！早知道应该选旁边那个的！！！！”
　　前一刻还力主“魔界的天空就是XX色号”的观众满脸悔恨。
　　“其实那两个颜色真的很像，说不定他们看不出问题呢……不过现在修改设定还来不来得及哇主播QAQ……”
　　这名观众在“宽慰大家”和“力求万全”之间摇摆不定。
　　更有的观众一脸懵逼,完全没有GET到大家议论的点在哪里：
　　“……等等，你们说什么两个颜色？？我感觉这两张图片完全没有不同啊？？？”
　　在这种纷乱的议论声中，系统焦急地问沈清宴要不要临时修改一下参数，沈清宴稍稍瞥了外界的天空一眼,便垂下眸来一锤定音：
　　“颜色什么的差不多就行了,现在没有时间去布置那么多,只要几个世界已经分别对接上就好……系统，我雇佣的那个演员现在到位了吗？”
　　“已经到位了，主播您订购的一些相关道具也已经发送到对方的手上了。”
　　系统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问他：“不过主播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觉得那些魔修并不一定会信——”
　　“他们信了最好，不信也就算了。”
　　沈清宴毫不犹豫地说，他将周天平台的商城界面打开，目光停驻在一个售价极高的道具上久久未动：
　　“我只是想要尝试一下罢了，尝试失败也没什么要紧……如果不能从精神上消灭魔修，那么就直接消灭他们的肉！体。”
　　他语气平静，但怎么听怎么带着几分冷意地说。
　　系统：……
　　它默默地为外面的那些魔修们点上了一根蜡烛。
　　沈清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他径直将目光转向了小店的窗外。
　　在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天空之下，缭绕着黑气黑烟的魔婴们围拢成一圈，空间裂隙如蛛网般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交错纵横。
　　仿佛扭曲的荆棘一般，尖锐地刺穿了两界之间的间隙。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些被刺穿的空间裂隙从一个小孔不断地延伸扩大，最后终于迸开、撕裂，从中爆发出了一阵强光——
　　——那强光中，清晰可见地，踏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魔修们高声地欢呼了起来。
　　“魔祖！这一定是魔祖大人！”
　　感受着从那裂隙中澎湃而出的海量威压，魔修首领欣喜若狂地呼喊起来，他毫不犹豫地伏拜在地，语气狂热地喊道：
　　“末修天魔道第七十八代传人，领我栾都界众魔，恭迎魔祖驾临！”
　　一旁的修士们面容一紧，纷纷捏紧了手上的法术，然而凌弈尘在看清那个人影的同时，却轻轻地笑了笑，松开五指，任由被拖出一半的虚无之剑滑落回看不见的剑鞘。
　　“咚——”
　　四下里回荡着一声沉重的闷响。
　　在凌弈尘的这把剑落回剑鞘的刹那，有一只长方形的巨大法宝呼啸着自那扩散的强光之中飞出，准确无比地狠狠一下拍在了魔修首领的脑袋上。
　　魔修首领的魔婴顷刻间被那法宝打扁，当那只法宝重新抬起来的时候，众多魔修们无不悚然地看到，原本站立着自家首领的地方此刻只剩了一个黑色的小饼饼。
　　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魔修们纷纷震惊了！
　　？？？？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魔祖大人要把首领大人打扁？？？
　　魔修们半是悚然半是懵逼，纷纷震惊地望着上方踏出空间裂隙的“魔祖大人”。
　　此时裂隙内外迸发出的强光已然散尽，一个颇为英俊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众魔修的眼前。
　　他身上并没有散发出什么威压，周身一圈上上下下也没哪个地方洋溢出魔气，脸上更是带着一副和气十足的笑容，和魔修们幻想的“魔祖”完全不同，反而更像是一个生意人——或者更确切一点说，像个奸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点手滑，没拿住。”
　　那中年男人飞快地从云端上飞下，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的笑。他弯下腰，把那长方形的巨大法宝缩小后掖在腰间，又从地上揭起一张黑黑扁扁的“饼”来，仔细观察了半分钟后，摇头叹息道：
　　“没救了。”
　　魔修们：……
　　被拍扁成那个样子一看就没救了吧！！！
　　看着自家首领被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叠起来，魔修们个个神情复杂。那中年男子将拍扁后的魔修首领飞快地塞进一个小盒子里，端起来四处看了看，将那盒子递向眼前的人群：
　　“这个……你们谁来接一接？”
　　魔修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你推我我推你地把那个女魔修给推到了最前面。女魔修颤抖着站在最前方，想要回头瞪一眼又不敢，只能勉强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脸来，小心地把装着自家首领的盒子给抱在了怀里。
　　“这就对了嘛。”
　　那中年男子很满意似的点点头，从腰间摸出一卷厚厚的书册来，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支毛笔，将笔尖稍稍抿了抿，重重咳了两声道：
　　“对了，刚刚忘记问了，今天你们打开两界通道，是想要前往魔界的对吗？”
　　他的语气十分正式，颇有些公事公办的味道。在这种时候乍然听到这么一问，魔修们或多或少都显得有些茫然，同时产生了一种十分诡异的错觉：好像自己等人不是在等待恐怖魔界的降临，而是在广平城里排队买房子一般……
　　事实也与他们所想象的十分接近。很快地，那中年男子便“哗啦啦”地翻起了书卷，一边翻，一边说：
　　“你们不回答我就当是默认了啊！”
　　“哎，最近想要进魔界的凡界修士们忒多，我得事先和你们说好，这魔界呢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魔界只有一个嘛，承载能力也有限，目前魔界的魔修数量已经到上限了……”
　　他顿了一下，抬头问众魔修：
　　“话说你们是要进魔界吧？我没有误会你们吧？”
　　“不，我们不是要进魔界……”
　　“没有！您当然没有误会！”
　　由于眼前诡异的情况，一群魔修的回答变得乱七八糟、前后矛盾起来。
　　中年男子听到这样奇怪的回答，不由得抬起头来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魔修们。
　　尽管他此刻表现得人畜无害，但是回想起上一刻被凄惨打扁的首领，魔修们还是忍不住瑟瑟发起抖来。
　　“你们怎么能这样说！”
　　“你们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实话！”
　　在中年修士的面前他们不敢造次，两拨人只能用目光互相询问，很快这询问又变成了指责，用目光指责又未免有些无力，不少人干脆又加上了口型。幸好有那中年修士在前，两拨人还不至于打起来——但是那中年修士面对眼前的这一副情形，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到底是不是要进魔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回答这个问题有那么难么？还是说你们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他紧皱着眉把这个问题抛过去，有些愠怒的语气吓得那一群魔修们脸色苍白。
　　立刻便有人毫不犹豫地回答：
　　“要！我们要进入魔界！麻烦您给我们登记一下吧！”
　　——那人显然是对中年修士手里册子的作用有些猜测，而他的猜测显然也是正确的。
　　只见那中年修士得到回答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将手上的那册书翻开，哗啦哗啦地翻着书页，紧接着停留在了某一页上，手指一行一行地从书页的上方点过去：
　　“第十八万一千一百七十八，第十八万一千一百七十九，第十八万一千一百八十……啊，找到了，在这里有个空位！第十八万一千一百九十六！”
　　他十分振奋地抬起笔，正要往上写什么的时候，一个魔修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起来：
　　“等等——您先等等！能不能麻烦您说清楚，这十八万多少多少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
　　中年修士不满意地抬起头：
　　“什么意思……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他抖抖手里的书卷，层层纸页被他抖得刷刷响：
　　“排队，交钱，领个号！”
　　“等什么时候排队排到了你们，什么时候就让你们进门！”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凡是对广平城买房排号稍有一些印象的修士，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刚问话的那名魔修回想了一下那个巨大的数字，只觉得自己两眼发直。抱着最后一丝的侥幸心理，他颤巍巍地问了一句：
　　“请问您现在魔界的排号……排到哪里了？”
　　“报名登记的大概有那么七八几十万吧，现在进门的魔修数量……我算算……目前为止约莫有个千把两千。”
　　那中年修士拍了拍手上的书册，语气正经地对他们说：
　　“不要说我不融通你们，你们这伙人这么晚才递报名表，按道理应该是排在后头的。我可是找了半天才找的一个空位，把你们插在了很多人的前头！”
　　说完他扫了众魔修一眼，有意强调：
　　“今天给你们开这个后门，我自己也是冒了一定风险的……”
　　中年修士说到这里时停了一瞬，随即意味深长地道：
　　“我好，你们就好啊。”
　　他朝着魔修们使了个眼色，身上浓重的威压一闪即收。那抱着盒子的女魔修打了个激灵，在和周围的同伴们对视了一眼后，飞快地把装着自家首领遗体的盒子给塞进了芥子袋里，同时拼命地点起了头。
　　与此同时，在沈清宴的直播间里。
　　“卧槽可以啊，这个兄弟的演技我给满分！”
　　“这种无耻的嘴脸演得很有几分功力√”
　　“要我说还是主播的道具选的好！刚才那一拍简直是先声夺人……”
　　观众们的弹幕密密麻麻地铺成一片，同时那演员自己也在弹幕里谦虚地说：
　　“一般一般，修真界第三。只是个人平时的一点小小爱好而已，今天能够帮上主播，也是一件意外之喜……”
　　在弹幕的一片喧闹声里，自愿被周天平台借调来演戏的那中年修士抿了抿笔尖，笑眯眯地在书册上勾了两笔：
　　“那我就给您几个添上了啊？第十八万一千一百九十六号，记好了嘞~”
　　魔修们闻言看了看那本厚厚的册子，默然无语地对视了一眼，目光里满满的都是一个词：
　　“生无可恋。”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不是偶然的诈尸，而是要认真地更新了！
　　真的！！！！！


第66章 
　　在眼看着中年修士在那书册上落笔写下了他们的排队号码,魔修群中迎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十八万一千一百九十六……
　　即使是对寿元相对较长的修士们来说，这个数字也有些漫长的令人绝望了。
　　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发展呢？
　　他们本来只是想迎接魔界驾临而已，为什么到最后反而只能接受慢慢排队的命运……
　　这和说好的血祭不一样啊！！！！
　　魔修们越想越觉得憋屈,终于从角落里飘来了低低的一句话。
　　“那个……这位大人……请问您一句……血祭之典不是迎接魔界驾临的吗？为什么到我们这里成了排队进魔界了？”
　　有一名魔修鼓起勇气问那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听了后眉头一皱,直接举着册子问：“迎接魔界驾临？你是说你们弄这个血祭打开两界通道,本来并不是想要进入魔界的？那你们在我这儿排号占位子做什么？怎么？是想学某些黑恶分子，占一个名额好去倒买倒卖？！”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中年修士的气势徒然一涨，眼神也变成了一种看着阶级敌人般如严冬样冷酷的目光。他一手持着册子,一手持着笔,目光炯炯地望着魔修们，大有一言不合就划去他们名额的意思。
　　“不不不！您千万不要误会！我们绝对——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啊！”
　　那问话的魔修差点被吓尿了。
　　开玩笑,他们可是付出了自家首领被拍成小饼饼的惨痛代价,才拿到了十八万一千一百九十六这个排位较前的名次。要是被自己一句话弄没了这个名额，自己怕是要被同道们打成小饼饼以祭首领……
　　“我的错！我的错！我只是多嘴,真的只是多嘴！”
　　那魔修捂着嘴巴哭唧唧地缩到角落里去了，中年修士冷哼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笔。
　　而剩下的魔修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迎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觑着中年修士走到了两界通道附近,似乎在那里做着什么,才终于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趁机低声地互相安慰起来。
　　“其实我们也不用这个样子。”
　　有一个魔修小声道：“无论如何，能排上这个队就总是好事……”
　　“就是说啊。”
　　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到，立刻便有魔修开口附和：
　　“不要忘了,魔界那是什么地方！有多少人想进魔界都进不去呢！我们要是按老规矩修炼飞升，不知多少年才能真正飞升过去……如今能得个进入魔界的保证，倒也算是好事一桩。”
　　“是啊是啊。”
　　“说的不错！”
　　魔修们慢慢地振奋了些精神。毕竟魔界于他们而言本来是个十分遥远的所在。
　　不同于修士的霞举飞升，杀戮过重的魔修们想要飞升魔界往往得渡过数个天地之劫。
　　不错，魔道一途走起来固然是比普通修炼要来得轻松快捷，可到了每次渡劫的当口，之前走过的终南捷径就统统都得报应回来。这里的魔修大多只是普通修士而已，要按正常的途径一路渡劫过去，如此多的魔修能够飞升一两个就算是不错了，剩余的大部分人，按道理都是无法飞升的。
　　如今他们却是看到了希望，尽管这希望委实渺茫得很，但总是比连希望都看不到要好一些。
　　有了“进入魔界”这根胡萝卜的安慰，魔修们也就渐渐地安静下来，开始商量着要为进入魔界做些什么准备，在排队排到自己等人之前要做些什么事情来打发时间……
　　然而与其他这些魔修不同的是，有一名魔修的神色始终沉默而凝重，他默然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们高兴地讨论着种种事宜，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地问众人：
　　“等等，你们就这样轻易地放松下来了？难道都没有人觉得这个排队的制度很可怕吗？”
　　“这前面可是有着十八万名以上的魔修在等着啊！不是轻易就会耗尽寿元的凡人，而是和我们一样，甚至比我们更厉害的魔修……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们这群人可以等到进入魔界的那天？”
　　“……难道你们不记得广平城了吗？”
　　他犹豫着，有些迟疑地开口：
　　“广平城那个排号的制度……入住的名额是怎么空出来的，大家心里都还有些印象吧……”
　　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听到“广平城”三个字之后，魔修们兴高采烈的讨论都不由得停了一停。
　　广平城这个名字，在整个修真界内都是十分着名的。这并不完全是由于他的地位所致，更多的是因为广平城那个由城主制定而来的奇葩规定——城内人口总数永远固定不变，前面的人搬走了后面的才能搬进来的“等房”制度。
　　在修真界内修士普遍寿元漫长的背景之下，广平城这种万恶的等房制度简直是令人愁白了头发，堪为修真界众多势力之中的一朵奇葩。整片修真界从东阳到北朔，凡是有修士存在的土地，都流传着广平城等房制度的传说……
　　尽管魔修们一直偷偷摸摸地躲藏着修炼消息闭塞，但是他们也是会听八卦的！
　　——而但凡是有八卦的地方，广平城等房制度的可怕都早已深入人心。
　　因此当这名魔修提起此事时，其他魔修们都不由得感到微微一凛。
　　“当然有印象了，不过这事情和魔界又能有什么关系？”
　　尽管已经隐约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但仍有人不肯去面对近在眼前的事实。面对这样逃避问题的同伴们，那名魔修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十分艰难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想入住广平城的修士们为了一套房子要排队多少年？而我们为了进入魔界，又要在这个更加漫长的队伍里排队排上多少年？”
　　“飞升入魔界的那些大佬们的寿元，可是比我们这些普通修士要长得多！”
　　他扫视着周围的那些魔修们，用痛心疾首的语气喊道：
　　“第十八万一千一百九十六号！”
　　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啊！！！
　　根本就用不着仔细计算，魔修们稍微用脑子想一下就知道自己的前途堪忧……
　　眨眼之间，魔修群中的气氛就变得一片愁云惨雾。
　　“这……这该怎么办呢……”
　　有人忍不住焦急地问。
　　“怎么办……”
　　那魔修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突然咬着牙毅然决然地说：“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绝不能任由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
　　他用力地挥了一下手：
　　“如果是按照正常途径来的话，我们大部分人根本就等不到移居魔界的这么一天……”
　　这魔修说到这里时却忽然停住了，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直白道：
　　“……算了吧，说句实话，我觉得我们所有人都等不到移居魔界的那一天。”
　　“十八万啊。”
　　他再次叹了一口气，强调般地加重语气说：“我们前面有着足足十八万个号码！”
　　“而根据那名大人所说，这排队的十八万人里，至今能够进入魔界的人数，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千。”
　　“我不知道这个排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没有那个勇气去问。”
　　“我只知道如果我们就这么循规蹈矩、万事不管地坐在那儿等，什么时候能够进入魔界，完全是一个未知数。”
　　那魔修抬头看了一眼两界裂隙处，确认中年修士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形后，才终于鼓起勇气般，压低了声音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对众多魔修说道：
　　“我感觉那名大人也不是什么迂腐之辈，如果我们想要在有生之年升入魔界的话……为什么不能在态度上……嗯，更加主动一点？”
　　他问完这句话后，魔修们沉默着彼此对视着，在对方的眼中，他们都看见了跃跃欲试的光。
　　“主播主播，我觉得我的演技也还是可以的吧233333”
　　沈清宴的直播间里，又一条弹幕从最顶端醒目地飞了过去，但奇怪的是，这条弹幕居然是匿名的。
　　不过观众们这个时候可不在乎什么匿名不匿名，纷纷为了此人的演技激烈鼓掌。
　　“可以可以！非常可以了！”
　　“我发现这一届的演员演技普遍在线√”
　　演员二号，那名特立独行的魔修被紧紧包裹在缭绕的黑气中，一边用忐忑的步伐领着魔修们向前走，一边还不忘在直播间里发弹幕直播：
　　“谢谢大家的鼓励，谢谢大家的捧场，希望接下来收工之后大家可以在主播面前为我美言几句，今天的晚饭，我想吃个鸡(﹃)”
　　“这只鸡呢，我要吃一整只的。”
　　“不过要切成四份。”
　　“一份红烧，一份白切，一份油炸，一份烧烤。”
　　随着这几条弹幕接二连三地发出来，前方转过身来的演员一号，中年修士的眼皮轻轻地抽搐了一下。
　　“不是说好了报酬是一人一道菜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鸡？？？”
　　演员一号在直播间里语气悲愤地喊道：“你这样子我要举报你的！！！你一只鸡吃四道菜！！！这不符合规则！！！”
　　而演员二号则十分恬不知耻地回答：
　　“我这就是一道菜啊，完全在规则范围内。”
　　他站在了中年修士的面前，同时在直播间里发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我这叫一鸡四吃。”
　　中年修士：……
　　直播间里突然开始骚乱起来。
　　“……一鸡四吃！我怎么没有想到还能有这种方式！！！”
　　演员一号，中年修士，道法恒昌，在直播间里为了错过的机会痛心疾首。
　　“这不怪你，毕竟我这人天生就比较聪明：）”
　　演员二号，魔修之一，匿名，在直播间里道貌岸然地故作谦虚。
　　作者有话要说：我用行动证明我不是诈尸！
　　我只是……需要复健【…】


第67章 
　　“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演员二号的说话语气好熟悉啊……”
　　有观众在直播间里弱弱地问。
　　很显然的,这次他并不是一个人，这条弹幕几乎是刚刚发出去，就在直播间里引起了十分强烈的反响。
　　“不！！这不是你的错觉！！我也觉得演员二号说话的语气好熟悉！！！！”
　　“没错！我也有！就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特别是那个句尾的微笑符号！！！一看就特别熟悉对不对！！！！”
　　而在这个时候,引起风暴的演员二号却在直播间里消失了。结果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讨论后,观众们得出了一个华丽丽的结论：
　　“不会错的！这个匿名的演员二号，一定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土豪本人！”
　　观众们在直播间里欢呼雀跃道。
　　沈清宴：……
　　他默默地将目光转向不远处,薄云意正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用复杂的目光和自己遥遥相望。
　　说好的薄云意就是土豪本人呢？？？
　　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又出来一个土豪啊！！！
　　难道说薄云意已然领悟了传说中的身外化身之术……
　　沈清宴在心里胡思乱想着,而直播间里的观众讨论并没有因为演员二号的身份水落石出而偃旗息鼓,反而变得愈发热烈起来。
　　“我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土豪居然会跑到主播的直播现场来当演员！！！”
　　“这是面基吧！！！土豪和主播是要面基了吧！！！”
　　“不要见光死啊，千万不要见光死啊,上天保佑土豪一定要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邪教CP都是渣渣,土豪党头顶青天！！！！”
　　直播间里一时间群魔乱舞。
　　而匿名的演员二号并没有否定掉大家的猜测，只是再度发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符号,说：
　　“低调、低调：）”
　　薄云意：……
　　“他这是默认了他就是‘土豪’吗？”
　　“这绝对是默认了吧！！！！”
　　直播间的观众们徒然兴奋起来。
　　要说这演员二号为了伪装成土豪本人也是颇具苦心的，不仅花费巨款开通了直播平台的VIP功能，还壕气十足地把所有的弹幕都设置成了置顶的付费弹幕……
　　沈清宴眼看着对方的弹幕从土豪专用的屏幕最顶端慢慢悠悠地飘过去，隐隐有一种熟悉的区域被他人侵犯的不适感。
　　而演员二号并没有察觉到主播的些许不对劲,他依旧十分入戏地进行着自己的表演:领着那群魔修们向着“中年修士”道法恒昌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去。
　　“这位大人。”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道法恒昌冷冷地“哼”了声,不咸不淡地瞥了魔修们一眼:
　　“什么事？”
　　他这么问着,随手便将厚厚的书册重新收回怀中，一边向着远处的空间裂隙看了一眼，一副不欲久留的模样。
　　魔修们彼此对视一眼,都感到情形有些不妙。
　　“有话说就赶紧说。你们这名字该登记的也登记过了，排的号码该领的也领了。你们的事情办完了，别的世界还有其他人在等着呢，别耽误了人家的时间，懂吗？”
　　或许是见他们没有开口，中年修士皱了皱眉，用教育性的口吻说。
　　魔修们吭吭哧哧地犹豫了一会儿，你推我我推你地推了半晌，又一次把演员二号给推了出来。
　　“那个……大人哪，我们想打听一件事儿。”
　　演员二号犹犹豫豫地问。
　　“什么事？”
　　道法恒昌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
　　演员二号真的是非常有演员素养了，在这种时候明明顺着台阶就可以下去，他偏偏没有选择立时开口，而是躲躲闪闪地用眼神和其他魔修们打了半天机锋，才终于把话给问了出来。
　　“就是……我们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能让排队时间短一点……就是让我们能早点进去？”
　　尽管演员二号的全身上下都被缭绕的黑色魔气笼罩着，但他依旧用语气表露出了十二万分的沉重。
　　“不瞒您说，我们这一群人的修为都算不上顶尖，这么多年来传承也零落了……能修炼到如今的境界便已经是侥天之幸，更高深的境界那是万万不敢想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十分为难地对中年修士道:
　　“我等修为既然有限，寿元自然也是极其有限。您在排号上已经是颇为照顾我们了，按理说我再不该提什么请求……”
　　扮演中年修士的道法恒昌紧紧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所以你们还有些什么要求？我先把话撂在这里，要是你们还想往前插队，就趁早把话收到肚子里去！”
　　他这话说得颇不客气，魔修们听了顿时一惊，中年修士却连辩解的机会也不给，一长段话便连珠炮也似地噼里啪啦喷过去。
　　“插队插队，谁不想要插队，可这队是这么好插的？！你们到底对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数？！”
　　“前面排队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魔界这么多年来飞升上来的各种魔祖魔神可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没有三五个亲戚朋友、徒子徒孙？”
　　“那些魔祖可都是下界里打打杀杀厮混出来的人物，哪有一个好相与？恶了他们……哼哼……我也不是没有什么后台的人，倒是你们……”
　　中年修士颇有深意地扫视了魔修们一眼，加重了声音说:
　　“怕是到时候想要一死了之都不能！”
　　连死都不能死！
　　魔修们顿时一片悚然。
　　没有人比魔修自己更清楚那些魔道手段的可怕，中年修士仅仅是点了这么一点，魔修们立刻发起抖来，一个个过冬的鹌鹑也似。
　　“我……我们没有要插队啊！请您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
　　有魔修急急忙忙地说。
　　也有魔修大声地呼喝着一些什么，试图与周围的魔修们“划清界限”，不断强调着自己的清白。
　　更多的魔修则绝望地抬头看着天空——空中那巨大的空间裂缝看着似乎距离不远，但他们与魔界间横亘的距离，用一生的功夫也不知道能否跨越？
　　甚至有魔修想到此处，便不由得悲从中来，一跤跌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空地上一片的愁云惨淡。
　　“十八万一千一百九十六！如何等得到……如何等得到……”
　　“师父在上，徒儿不孝，徒儿再没法带着我们师门飞升魔界——”
　　“首领！首领啊！您在天之灵保佑我们莫要落得如此下场……”
　　在这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乱场面中，唯有一名魔修还依旧保持着镇定。
　　“人家又没有说什么重话，你们这一个个的，真是……”
　　演员二号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分开杂乱的魔修群，缓步走到中年修士的身边，先是小心地行了个礼，接着才用双手捧着，递给了中年修士一个小小的储物袋。
　　“什么？那袋子里是什么？”
　　有魔修在他身后交头接耳地说，但他理也不理这些人，只低声地向中年修士说着:
　　“大人容鉴，我们几个也不求插别人的队，只是想让等待的时间稍稍缩短那么一些……只要能在有生之年等到就好！”
　　他看了周围的魔修们一眼，将声音放得更低，哀声求告道:
　　“在下知道这个要求是有些过分了，不过看在同为魔修的份上，您能不能为我们指条明路？”
　　“明路……”
　　中年修士仔细地掂量着手里的储物袋，态度居然稍微变好了些。
　　其余的魔修们发现事情似乎有了变化，纷纷停止了哭天抢地，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这一幕。
　　在他们紧张的注视下，中年修士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将神识探入了储物袋中。
　　“想不到你们居然有这个？”
　　仅仅是一探之后，中年修士的脸上便露出了淡淡喜色，不过这喜色很快便收敛住了。他将储物袋重新封口，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怀中。
　　魔修们欣喜地用目光相互碰撞着。
　　有戏！
　　他没有立刻拒绝！
　　在魔修们期待的眼神里，中年修士收好储物袋后，抬起拳头轻轻掩住唇。
　　“咳咳……”
　　他先是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又背着手绕着圈走了几步。直到魔修们的目光焦灼得都要喷出火来，中年修士才终于故作矜持的开口。
　　“你们的意思是，想要让排队的时间缩短一点？”
　　“不太容易啊。”
　　他啧啧有声地叹着。
　　“也不用缩得太短。”
　　一名魔修陪着笑脸上前:
　　“只要能让我们等到就行了……”
　　“让你们等到？”
　　中年修士眼皮子一掀，颇为嫌弃地扫了众魔修们一眼:
　　“按你们的这点子修为，想在有生之年排到名额……除非插队到百名以内！”
　　“啊？”
　　“百名以内！”
　　一听到中年魔修如此说法，魔修们的心顿时便凉了半截。
　　魔修们又不是真的傻子，几分钟前这位大人才刚刚说过，排名在前的那些人多半是魔祖魔神们的徒子徒孙……
　　魔界可是偌大的一个世界，里面飞升的魔祖魔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多得很，能把自己人排进百名以内的，能是什么简单人物？自己想要插他们的队？！
　　怕是念头刚刚一动，便会有一巨大法宝从虚空中呼啸而来，将自己拍成首领同款小饼饼……
　　“这……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魔修们面面相觑，几近绝望。
　　而就在这个时候，中年修士却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们是只要能等到进入魔界的那天就好，对不对？”
　　“这个……确实是……”
　　魔修们疑惑地望着他。
　　中年修士又踱了两圈步，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说道:
　　“如此，那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啊？”
　　“什么？”
　　“您真有办法？”
　　本来似乎已山穷水尽，结果转头便柳暗花明，魔修们纷纷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在魔修们激动万分的注视下，中年修士本来已准备开口，不知为何却忽然停住。
　　“事先说好，这件事情本身是绝对机密的，就算你们听后不赞成，也绝不能对他人提起。”
　　他看着魔修们，语气十分严肃地道。
　　魔修们根本没有选择，因此他们也根本就没有犹豫，中年修士的话一出口，魔修们便纷纷争先恐后地赌咒发誓起来——看来要是敢有人泄密，在场的这些魔修们当即就要灰飞烟灭个三分之二。
　　而中年修士在这时候居然颇有耐心，甚至用目光一个接一个地把没发誓的魔修们依次看过去。直到最后一个魔修也指天誓地的赌咒了一番，他才终于点一点头，从虚空里“唰”地拿出了一沓厚厚的纸来。
　　“你等，可想得长生否？”
　　他拿着那叠写作“契约”的纸，笑得如同狼外婆般纯洁无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68章 
　　“长生？什么长生？”
　　乍一听到中年修士的问题,魔修们一个比一个懵逼。
　　中年修士抖了抖手里的那叠纸:
　　“长生，不死，容颜永驻……随你们怎么称呼,总之你们这群货色,按我们老板的话说,当真是走了运了。”
　　他看着满脸茫然的魔修们，脸上的神情意味深长。
　　魔修们你看我我看你,眼中神色或是迷茫，或是疑惑,或是不可置信。许久才终于有名魔修壮着胆子开口,声音也显得犹豫而迟疑:
　　“您的意思是……您能给我们长生？”
　　“哎，可不是我给你们！”
　　中年修士立刻大摇其头,他举起手中的那沓纸:
　　“能给你们长生的不是我,而是我手里的这些契约。”
　　契约？
　　什么契约？
　　魔修们并没有立刻说话，但他们的神情却变得愈发疑惑了。中年修士看在眼里,也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慢悠悠开口道:
　　“这些契约是一位大能给我的。”
　　他绕着魔修们慢慢地踱了两步，抖了抖手里的那沓纸:
　　“——那位大能打算要开辟一个菜园。”
　　？？？？？
　　菜园？？？
　　菜园是什么鬼东西？？？？
　　魔修们的目光已经不只是疑惑，更是整个脑子都拧成了一坨脑花般的懵逼。
　　中年修士见此,毫不在意地说:
　　“你们可能不知道菜园是什么东西,就把它当成药园理解好了……总之,这位大能想要开辟一界做他的菜园，理所当然的需要很多人手。而他自己懒得去招人，所以把这个业务委托给了我们平台,我们平台呢又因为没跟上流行的关系，在人员储备方面有那么一点点的脱节……”
　　中年修士说到这里时抬起头来，对着众魔修们微微一笑:
　　“所以，现在你们有了这么一个长生的机会。”
　　不等接受了巨大信息量的魔修们从茫然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中年修士便“啪啪啪”地在他们每人面前都拍下了两沓文件。
　　“这两份契约，一份是和我们周天平台的，一份是和那名大能修士的。签下这两份契约，你们就能得到一个长生的名额——当然，同时得到的还有作为菜农耕种施肥照顾菜园的义务。”
　　“如果有人不理解菜农是什么，可以比照药园里的药童之类，只不过蔬菜比灵药要好照料一些，所以你们需要管理的面积也会相应扩大……不过从总体上来说，这两个职业的工作内容还是极其相似的。”
　　“提前声明，这份工作并没有什么约束期限，进入魔界的名单排到你们了，想走立刻就可以走，不过你们一旦离开就会被视为解约，长生的名额与一系列福利都会随之收回。”
　　中年修士一口气说完了一长串话，这才稍稍停顿下来，用目光扫视着前方的一群魔修:
　　“还有谁有什么疑问吗？”
　　他一边问话，一边掂着那如同板砖一样沉重方正的巨大法宝，魔修们盯着那个凶残无比的可怕法宝，动作整齐一致地摇着脑袋，那瑟瑟发抖的模样仿佛是一只只在深冬的寒风里颤抖瑟缩的小鹌鹑。
　　在邪恶的中年修士的压迫下，甚至没有去询问那些“其他的福利”，魔修们便个个无比乖觉地签了字，又排着队依次被中年修士领到了空间裂隙边。
　　——是的，空间裂隙边。
　　狰狞的、可怖的、散发出浓烈黑暗气息的空间裂隙边……
　　仅仅在那裂隙边站着，魔修们便能感到沛然到令人恐惧的庞大魔气自空间裂隙的彼端溢来，若是敢往缝隙里踏上一步，几乎必然会面临被魔气碾压到身死魂灭的结局。
　　“大、大人……空间裂隙的另一端不是魔界吗……”
　　有魔修望着裂隙彼端暗红色的可怖天空，鼓起勇气壮着胆子去问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闻言，懒洋洋地瞥了他们一眼，给出了一个让他们松了口气的答案：
　　“放心，我没有让你们去魔界的意思。”
　　魔修们听到这话后微微放松了一些，但神情依然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如果不是去魔界的话……大人您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一名魔修小心翼翼地问。
　　这一回，中年修士连回答也懒得回答，只是抬起手来，向着空间裂缝的方向十分随意地一挥。
　　这似乎只是十分普通的一挥而已，空间裂隙处没有随之发生什么震荡，甚至也没有传出多少声音，只是小小的、轻微的“咔哒”一声，如同钥匙进入锁孔中扭转锁头一般的声响。然而随着这个声响所发生的变动，却是令每一名魔修都不由得瞳孔收缩，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色。
　　“天空！天空的颜色变了——”
　　魔修群中传来带着恐惧的低低惊呼。
　　眼看着中年修士随意一个挥手，空间裂隙那端充满邪恶不祥气息的暗红色天空便随之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新的水蓝色天幕，魔修们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望着中年修士的眼神忌惮更深。
　　中年修士却像是没有察觉般，连手中的法宝都没有半点反应，只在天幕彻底变成水蓝色后，站在裂隙边缘笑眯眯地冲着魔修们一伸手:
　　“诸位，请。”
　　语气里半是威胁，半是嘲弄。
　　魔修们彼此对着眼神，挨挨挤挤、扭扭捏捏、推推搡搡了片刻，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一个接一个踏入了那片漂亮的水蓝色天幕。
　　而当最后一名魔修踏入水蓝色天幕中的瞬间，沈清宴眼疾手快地拍下了系统面板上的一个鲜红色按钮。
　　“滴——”
　　“收！工！啦！！！！！！”
　　系统举着一只小小的喇叭向着周围大喊。
　　“收工啦收工啦——”
　　中年修士后退数步，张开双臂任由几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工作人员为他脱去外衣、穿上制服，“周天平台”四个小小的字和古朴大气的制式花纹一起亮闪闪地在制服的前胸处闪烁。
　　“收工了收工了~”
　　一大群光球彼此嬉笑追逐着，从天空的一端交织着飞向另一端，荆棘般蔓延的空间裂隙随着它们的轨迹被依次卷起，像是薄薄的蛛网般被折叠起来，最终在它们的控制下围拢成一团，叠成了一沓柔软的、不超过手掌薄厚的织缲。
　　“收工！都收工了！”
　　一名周天平台的工作人员站在地上向着天空中吆喝，随着他手势的变幻指挥，几小群颜色各异的飞鸟沿着天空的边缘不断变幻着方向滑翔。最终随着轻轻的“嗤”的一声，整片天空、整片山峦——整个空间裂缝周围的天地，都像是被截断的流水般从空中坠下，柔软地轻盈地叠在地面上，像是一匹匹上好的丝绸般流光溢彩。
　　沈清宴站在小店的窗前伸出手，那片水蓝色的天幕在天空中如同繁星一般闪烁。一边闪烁，它一边不断地旋转收缩着，最终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水蓝色圆球，从天空的尽头划过一道弧线，轻柔地落入了沈清宴的手中。
　　“收工了。”
　　沈清宴轻轻一笑，手掌合拢，水蓝色的圆球消失在他修长的指间。
　　那些修士们——广平城和广平城中的一群修士、半路追着雪莲花而来的几个白胡子老者、零零散散从附近各地赶来援救的各家散修……俱都站在如丝绸般滑落的那片天地之后，仰头呆望着自家眼前这收工的一幕，一个赛一个地目瞪口呆。
　　“……这是个……怎么回事儿？”
　　一名白胡子老者结结巴巴地问。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说不准是白日见鬼了？！”
　　他旁边的同伴嘟哝着说。那白胡子老者回头一看，恰见此人正低着头拼命地打清心诀，另一人则在不断地用两手猛揉眼睛。
　　正在满脑门雾水间，那名指挥着飞鸟群收工的工作人员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们面前，一边向着他们露出抱歉的笑容，一边不断地用手里的一枚玉简挨个拍着他们的脑袋。
　　“——你们好你们好——”
　　啪！
　　“——我是周天平台的工作人员——”
　　啪啪！
　　“——这次直播事件给大家带来麻烦了——”
　　啪啪啪！
　　“——还请大家包容包容、谅解理解——”
　　啪啪啪啪啪！！！
　　那工作人员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等事，一枚玉简使得是纯熟无比，手腕用力翻花蝴蝶似的“啪啪啪啪”一顿拍，原本站着那儿的一群人就都立足不稳歪歪地倒倒起来，头晕眼花不说，个个脑门上还都肿着个枣大的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玉简快到报废的年限了，使用起来不太灵敏，用的力气就难免大了些。”
　　工作人员收了玉简，继续在那儿向着围观群众们点头哈腰地赔罪，站在最前方的那名白胡子老者晕晕乎乎了半晌，伸手摸着脑袋上的那个包，忽然一个激灵，空茫茫的脑袋骤然清醒过来。
　　“你们是——什么周天直播平台？”
　　他回忆着那玉简中的内容，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那名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打量，处变不惊地站在那里，脸上的歉意依旧是那样诚恳：
　　“是的是的，我们是周天平台的，为了保证直播工作的要求暂时封锁了周围这一片的空间……影响了你们的正常生活十分抱歉，为了表达歉意，我们可以提供给你们一些小小的补偿……”
　　沈清宴又看了一眼广平城处，便收回了投注在那名周天平台工作人员身上的目光。他看着周围这片忙碌又井然有序的收工场景，忍不住对着系统感慨道：
　　“你们做这种事情真的是很熟练啊。”
　　“那当然！我们可是传说中的周天直播平台嘛！”
　　系统十分骄傲地挺起不存在的胸脯。
　　“周天宇宙真的是很大哇，我们家主播的分布又非常广泛……平均每个时辰我们都要面对三次魔界入侵、两次世界毁灭，一次宇宙危机，锻炼得多了，自然会变得非常熟练……”
　　沈清宴闻言，突然惊疑地“咦”了一声。
　　“等等，魔界入侵……”
　　“我就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面对一脸茫然的系统，沈清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们这次面对的危机是魔界入侵……这个世界的魔修们都被我忽悠去小世界种地了，但是魔界呢？”
　　“本来即将和这个世界对接，但是被我突然移走的魔界呢？！”
　　*
　　“救命啊——”
　　“完蛋啦——”
　　“这个洞他喵的堵不上啊——”
　　魔界，原本整装待发的入侵大军正各自死死地趴伏在地面上，望着天空上不断扩大的空间裂隙哭天抢地。
　　“这他妈一定是仙界的阴谋！”
　　大军首领，尊贵的魔修真祖赤炎大人用尽全力抱着自家的坐骑麒麟追风驹，脸色漆黑得如同锅底：
　　“明明是下界魔修请求入侵的信号，为什么打开之后外面会是一片黑洞啊！！啊！！！！”
　　眼看着那裂隙越来越大，赤炎咬牙切齿地仰头向天空看去：
　　“仙界！！！我赤炎从此和你们势不两立！！！！”
　　四条腿全部深深陷入地下的麒麟追风驹：
　　“唏律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虽然差了几分钟但勉强算是十二点吧【……】
　　——————————————————————————
　　下属：……那个……大人，我们是魔修哎，不是本来就应该和仙界势不两立的吗？
　　赤炎：……滚(╯‵□′)╯︵┻━┻


第69章 
　　与凄风苦雨的魔界不同,修真界里此刻正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要说修士们的心真的是非常大了，明明眼前发生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十分玄奇，但他们愣是能在短时间内消化完毕并且接受了那些对他们来说闻所未闻的设定……
　　“魔界没来,魔修跑了,修真界的和平得到了维护……而且过程中基本上没死人！”
　　在被问到“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周天直播”时,一名修士这样回答。他看着那个提问的人，眼中闪过的疑惑让提问者感到自己仿佛是一个煞笔。
　　这么完美的结局有什么不可接受的？过程不是由自己打生打死地来完成的又怎么样了？
　　在确定了周天直播平台不会没事干学魔界玩什么入侵之后,修士们就非常实际地抛开了其他问题，转而将提问的重点转向了他们最感兴趣的方面。
　　“不不不,很抱歉,你们暂时不能购买周天直播平台的观众端……”
　　“是，没错,沈清宴确实是我们平台上最受欢迎的主播。”
　　“我们平台的主播端是由系统在周天宇宙中随机选择投放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真的没有权限让您也去当主播……”
　　“是的,如果您飞升进入仙界，就可以随意购买我们周天平台的观众系统了。”
　　“为什么会有下界民众不可购买的限制……这主要原因倒不是别的，而是下界民众寿元有限，一旦沉迷直播的话,就很容易耽误修行,对周天宇宙的未来发展不利……”
　　周天平台的工作人员被一群修士里里外外地围了七八层,辛苦无比地一遍遍解释着各种问题。沈清宴步履匆匆地从人群外围走过，正好听见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气势十足的呐喊:
　　“我们要努力飞升仙界！！！我们要去买周天系统！！！我们要用行动身体力行地支持沈先生！！！”
　　“飞升！飞升！”
　　“周天系统！周天系统！”
　　“沈先生！沈先生！”
　　加快脚步步履匆匆走过人群的沈清宴:……
　　“我这算不算是意外加快了修真界的发展？”
　　眼看着周围的修士们三三两两聚成一群，前所未有地激烈讨论着有关飞升的法门,甚至还有修士当场闭关……就连一向懒散的广平城也未能例外，南二十三巷的上空飘扬着“不飞升、毋宁死”的巨大标语，沈清宴看到这一切后，心情简直是十二万分的复杂。
　　可以想象的是，如果眼前的这副情形能够持续下去，此处修真界的飞升人数在未来若干年内势必发生井喷……
　　“这其实算是一件好事嘛。”
　　见多识广(？)的系统对此表现的十分乐观。
　　“周天平台又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下界了，引起了这么激烈的反应倒还是头一遭……这其实从侧面反应了主播你的影响力有多大。这些人之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周天平台，能够对这个闻所未闻的平台产生多少向往？让他们对飞升突然产生巨大兴趣的并不是周天平台，而是身为平台主播的主播你啊。”
　　直播间里有人非常中肯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沈清宴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他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这人赫然是匿名的演员二号……
　　为什么这个人突然又跑出来了啊！
　　他一边匿名一边伪装成土豪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这个念头在沈清宴的心里刚刚出现还不到两秒，他的疑问就立刻得到了解答。
　　那个匿名的演员二号，在土豪惯用的直播间屏幕顶端位置，用土豪惯用的金光闪闪的亮瞎眼字体，以土豪一直以来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主播，你知道吗？我其实和那些人很像，对表演本身，我并没有什么兴趣。”
　　“我有兴趣的，仅仅是主播你。”
　　不远处忽然响起“砰砰”数声巨响，几朵烟花飞到空中炸成了一片灿烂，无数粉红色的桃花瓣从半空中纷纷扬扬地降下，而在这片浪漫无比的粉红色花雨中，一个陌生的俊秀青年衣袂翻飞，微笑着向沈清宴走来。
　　“主播，我是土豪的本尊，和你初次见面，希望我没有让你失望。”
　　在直播间里不知情的观众们炸裂般的欢呼中，他慢慢地越过花雨走到了沈清宴的前方。
　　沈清宴凝视着他，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到我的直播间来了？”
　　他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那名青年怔愣了一秒，随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向着沈清宴的方向又踏前了一步，连唇角的微笑也没有丝毫变幻：
　　“我只是为了来这里找你准备了一些时间而已……怎么了，你生气了吗？不要担心，我还有整个余生可以用来陪你。”
　　沈清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而下一刻，熟悉的金光闪闪的两个大字，赫然飞过所有观众的眼前。
　　土豪：“呵呵。”
　　土豪：“我什么时候有你这个本尊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俊秀青年：！！！！！！
　　他立时便知道事情不好，甚至都没有去关注直播间里其他观众的反应，那俊秀青年立即拔腿便跑……
　　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刹那间只见得风驰电掣、半空中响起一声呼啸般的剧烈鸣响，一道长河般的剑气长龙铺天盖地地飞驰而来，漫天的粉红花雨立即被搅成碎粉。几朵还未开完的烟花灰飞烟灭，无数枚细小的剑气如同箭矢一般，叮叮叮叮地从头顶上方直坠而下，狠狠贯入那俊秀青年周围的泥土中，砸出了一个狰狞的锐气四溢的圆。
　　沈清宴所在的方位青山依旧寸土未动，仅仅在不到一米左右的地方，那名俊秀青年却已经被剑气打得衣衫破烂满身狼狈，战战兢兢地立在那个圆的中心，连眼睛都不敢移动半分。
　　“土……土豪不是已经很少在直播间里出现了吗？！！！！”
　　匿名的演员二号在直播间里不可置信地喊着：
　　“为什么这种时候他会突然出现啊……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问题……”
　　沈清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之前问他的问题再度问了一遍。
　　“你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来我的直播间了？”
　　俊秀青年眼神茫然地抬起头。
　　“如果你前段时间来过我的直播间的话，应该会知道一件事。”
　　沈清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向他公布了一个已知事实：
　　“土豪，早就已经在直播间里公开脱了马甲了。”
　　俊秀青年：……
　　围观群众：……
　　“卧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不知情的观众在直播间里惊问。
　　“反正比他早。”
　　薄云意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驾剑从半空中飞快落下。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他的落点正好选择在了俊秀青年和沈清宴的中间，而他的剑柄以突破天际的速度，狠狠一下拍在了俊秀青年的脑门顶端……
　　甚至连一声吭哧都没有，俊秀青年不声不响地就翻着白眼晕倒了过去。
　　“那个……”
　　沈清宴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抬手指了指薄云意的身后：
　　“后面的那个人好像被你的剑气打晕了。”
　　“这个啊，没事的，他很快就会醒的。”
　　薄云意十分淡定地收回剑气，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向着沈清宴伸出一只手。
　　“这里的风景有些太碍眼了，和我一起去别的地方走走？”
　　在薄云意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群周天平台的工作人员便速度飞快地从他身后不远处跑来，动作迅速地把那个“碍眼的风景”从地上拖走，在拖的过程中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碍眼的风景”很是撞上了几块石头……
　　看着薄云意一脸“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的正正经经，沈清宴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早就看到他了？”
　　他伸手握住薄云意的手，薄云意用力地反握了他一下。
　　“当然看到了。”
　　他低声在沈清宴的耳边说，同时轻轻一拉将他拉上了飞剑：
　　“我一直都开着你的直播间的……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然岂不是要被这种家伙钻了空子。”
　　飞剑上的位置很窄，沈清宴不可避免地和薄云意站得很近，近到沈清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说话时他的呼吸正暖融融地烘在自己的后颈上。
　　——毫无疑问，这个距离对于亲密的朋友来说也已经是太过接近了。正常来说这样的距离沈清宴是基本无法接受的，就像是刚刚那个俊秀青年，即使是踏前一步也会让沈清宴觉得不适，但不知道为什么，当薄云意靠得如此近的时候，他的内心居然没有感到多少抗拒。
　　“我的直播间可没有一天十二个时辰地开着。”
　　沈清宴随口答道，看着飞剑低低地掠过屋顶树梢，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往前挪动一些距离：虽然他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但这个距离对于他和薄云意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接近了吧？
　　然而薄云意的手此刻还牵在他的手上，强行往旁边挪好像就显得太过奇怪了，沈清宴不由得迟疑了那么几秒。而就在他迟疑的这几秒钟时间里，直播间里粉丝榜排名第一的土豪就在他的眼前毫无顾忌地改了名。
　　“已与主播牵手成功的土豪”。
　　沈清宴盯着这个颇有几分歧义的名字看了三秒。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松开手，同时狠狠地往薄云意的小腿处踹了一脚……
　　薄云意，瞬间凉凉。
　　“得寸进尺！”
　　系统毫不客气地往土豪的新ID上贴着字。
　　“活该如此！”
　　不知何时醒转过来的演员二号嘲讽地毫无掩饰。
　　而被落井下石了的薄云意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默地用他超级VIP的权限，把演员二号的匿名强行扒了下来……
　　“你好啊，好久不见了，替天行道：）”
　　熟悉的金光闪闪的弹幕用缓慢到令人发指的速度悠悠地飘过直播间的顶端。
　　万万没想到土豪会这样打击报复的直播间的观众们：……
　　被强行扒出了ID的替天行道：……
　　等等，不对，这个替天行道是谁来着？！
　　“我口口啊！！这个戏精口口我怎么毫无印象？？？？他是什么时候在直播间里冒出来的？？？？”
　　道法恒昌第一个跳了出来，不可置信地翻找着粉丝排名。他从长长长长的名单开头一直翻到了末尾，才终于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名字：
　　“替天行道，粉丝排名1000000+，粉丝值：1。”
　　在道法恒昌把这个可怜的排名和粉丝值一同截图发到公屏上的那一刻，整个直播间都不由得沸腾了。
　　群主的仙人球：“粉丝排名1000000+……这排名根本就已经低出天际了吧！！看看排名第一的土豪好吗，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冒充土豪的勇气？！！！”
　　八仔公：“粉丝值1！！！粉丝值居然只是1！！！哪怕你每天在直播间里签个到，送主播几个免费的金银元宝铜板之类，粉丝值也不至于低到这个地步吧！！！”
　　枫鱼：“……该不会是用的小号吧……这个粉丝值实在是一点不像——卧槽？！他这个号已经用了一百七十五年？？？”
　　宇智波祈墨：“这么多主播的超级粉丝勋章……明明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居然连一个打赏都没有给过我们主播[手动再见]”
　　夜灵雪：“真的是辣鸡惹。”
　　所谓的信仰：“简直令人发指。”
　　唐晓棠：“年度最令人窒息的操作。”
　　替天行道:……
　　“你、你们居然都不记得我了吗？！”
　　他不可置信、颤颤巍巍地问。
　　观众们：？？？？？
　　“我们为什么要记得你？”
　　三角赤龙代表众人，向此人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替天行道：………………
　　俊秀青年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十分复杂，有一些失落，又有一些释然。
　　原来他们早就不记得自己了啊……
　　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当事人的缘故，才会把当初发生的矛盾看得很重？殊不知在对方眼里，自己以为的沉重过去根本就只是浮云。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啊，自己就彻底地被人所遗忘了……这样一来，换个马甲重新开始应该也很容易吧！
　　替天行道这样想着，心里居然隐隐地有几分欣慰。
　　然而他忘记了，有一个人的记忆能力非常好，记仇的心理也非常强……
　　薄云意盯着替天行道的ID看了半晌，忽然开口，微微含笑着道：
　　“我现在想起来你是谁了。”
　　替天行道：！！！！
　　“别说！！！求求您别说！！！！我真的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惊慌失措之下，替天行道用血红颜色的硕大字体在弹幕上噼里啪啦打出了一长段话，然而这段话刚刚在直播间的屏幕上露出了个头，薄云意便已经微微启唇，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让此人几近绝望的话：
　　“你不就是当初那个……传说中的黑粉吗？”
　　黑粉？
　　黑粉！
　　老观众们的记忆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在替天行道充满绝望的眼神中，无数老观众们顺流而上，在记忆的深处翻啊翻啊，翻出了他第一次进入主播直播间时的黑历史……
　　——替天行道:“这主播是在和我们演戏吧？表演到这种程度也未免太浮夸了！把观众们都当傻子吗!”
　　——替天行道:“这群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我记得他们之前表现得很痛苦啊，闻到主播做饭的香气又吃不到什么的……主播要走了他们不应该谢天谢地嘛？怎么表现得这么绝望……这绝壁是有什么内幕吧！”
　　——替天行道：“主播你不说句话吗？”
　　——替天行道：“主播你是不是以为装死就能混过去？”
　　——替天行道：“主播你给了你同伴多少钱，让他陪你这么演？”
　　——替天行道：“我劝你把他的工钱扣一半吧，因为他实在是演得太假了！”
　　感谢周天直播平台自动记录全部弹幕的吊炸天功能，当年替天行道在直播间里用血红色的付费弹幕说的话，被机智的系统一一从历史弹幕库里翻检出来，截成图片，一个接一个发在了直播间的大屏幕上……
　　替天行道绝望地捂住了脸。
　　这种被人用黑历史鞭尸的感觉……
　　为何自己当初要如此作死啊啊啊啊啊啊！！！！！
　　他等待了许久后，终于小心翼翼地张开半条指缝，想要看看自己的黑历史是不是已经鞭尸完毕，结果眼神刚刚往直播间的屏幕上一瞅，就赫然看到一片血红色的字幕：
　　——替天行道：“我实在是不懂周天平台是怎么想的，这种新人主播有什么资格被捧出来上首页推荐？直播的内容也太假了吧！真以为我们观众就这么好骗，你们演什么就信什么？！
　　而这个字幕是属于一张图片的一部分，图片的上方写着这行字，下方则是一条打赏通知：
　　“替天行道为主播沈清宴送出十块灵晶。”
　　后面还附着一张打脸的动图：
　　“啪！”
　　替天行道默默地把张开了半条的手指缝重新挪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70章 
　　“主播,我真的不是故意假扮土豪的啊主播qvq”
　　“主播你就看在我带着一群魔修辛辛苦苦飙演技的份上……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主播！”
　　“主播，我当初真的只是一时失足，我现在已经改了！真的改了！求求你信我一次吧主播QAQ……”
　　替天行道可怜巴巴地蹲在小店门口一条接一条地发着弹幕,每发完一条都要抬起眼睛,伸长了脖子从门缝里往厨房的方向瞅。
　　明明小店里还空着三五个座位,他却没能往门槛那头挪上哪怕一步。
　　“这就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道法恒昌手捧着一盏秋露饮，语重心长地隔着门扉教导他。
　　“就算你要扮成土豪也没什么,关键是你之前连功课都不做好……土豪都已经脱掉马甲很多年了，你连这个事情都不知道,还敢扮成他？真的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勇气！”
　　门外分明还不是秋季,偏偏有寒风萧瑟、黄叶飘零，替天行道蹲在门口,顿觉此生凄凄惨惨戚戚。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土豪居然会脱掉马甲啊！
　　不，确切点说,他是不知道扮土豪居然会被当场拆穿……
　　“讲点道理好不好？明明直播间的大家伙都是上界人士，平时根本就没有机会来下界……主播这才是第一次从周天平台上招募人员，我怎么能想到土豪之前就找到漏洞下界来面基？！”
　　替天行道欲哭无泪地蹲在寒风里，只觉自己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
　　替天行道他真的苦哇！
　　说来可能很多人都不信,他假扮土豪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什么金钱美色之类的东西,更不是想要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的目的很简单,也很单纯——就是为了吃一次沈清宴做的美味食物……
　　是的，什么食物都可以，只要能吃到就好,替天行道他真的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替天行道已经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了……
　　不同于任务需求正好撞上自身喜好的道法恒昌，替天行道可是为了这一次来到下界的机会积极准备了很久了！他又没有传说中未卜先知的能力，哪里知道当沈清宴在周天平台上发布任务的时候，需要的会是哪一方面的人才？
　　“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主播的直播间了，因为我一直在努力地充实自己……从符阵、诅咒到演讲、说笑话，甚至养鸡养鱼种菜切萝卜……我几乎把我能想到的项目都学习了一遍，就为了能够在主播发布任务的时候第一时间报名！”
　　“为了能尝到一次直播间里的美食，我真的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最终说到自己的目的时，替天行道的语气忍不住有些哽咽。
　　就算把整个周天平台的各个直播间全部数上一遍，还能找到哪怕一个还有比他更惨的粉丝吗？！
　　明明只是为了尝到一次美食而已！明明只要很少的打赏就能轻易达到目的！明明他本人并不是什么穷苦人士，打赏需要的门槛数额对他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可偏偏！他这个人当初年少轻狂，就是那么喜欢作死啊！
　　“我哪里知道你们都已经把我忘了呢？当初我换了几次马甲都被土豪踢了出来，我真的以为我的IP都已经进入直播间的黑名单了……”
　　替天行道此时已经露出了真实面貌，他其实并不是什么青年，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少年，那种连喉结都没有发育好的少年。一看就是千娇万宠长大的那种仙二代，哽咽地说着话时眼眶中亮闪闪地含着泪，简直让道法恒昌苍老的心中都生出些许不忍。
　　“直播间怎么可能有黑名单这种事……”
　　道法恒昌嘴上这么劝着，心里却在暗暗想道：虽然直播间是没有黑名单不错，但你很可能是进了土豪个人的黑名单了。
　　果然，接下来，替天行道就满腔悲愤地喊道：
　　“直播间怎么可能没有黑名单呢？！我当初可是坐拥足足三万个马甲的水军豪门——三万个马甲啊！那些没什么人气的普通小直播间里粉丝的数量都基本上不够三万！”
　　“正常直播间里不可能把我这三万个马甲都记住并且屏蔽吧？！但是我——我无论换哪个马甲到主播的直播间里来，都只能看看普通的直播而已，如果想要打赏够门槛金额尝一口美食……我立刻！马上！就会被踢到直播间的外面去！”
　　所以你真的是被土豪强行拉黑了啊。
　　道法恒昌默默地想着，同时为替天行道的命运感到了几分凄然。
　　说实话，沈清宴的直播间在整个周天平台都是非常着名的，它着名的点并不在于它有一个极其牛逼的主播，或者有一群忠心耿耿的粉丝——这种条件基本上是个有名点的直播间都能做到——它之所以着名的原因在于，它有一个“必须迈过”的门槛金额。
　　1000积分，十块灵晶的打赏，或者连续十天打卡签到的份额。
　　这个门槛金额并不是强制收取的，但是你如果不付出这个金额，你在沈清宴的直播间里根本就待不下去……
　　“看得到吃不到真的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了！！！！”
　　替天行道的这句话完全是发自肺腑的，道法恒昌对这一点十分确信。
　　从道法恒昌本人的角度来说，做沈清宴的粉丝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但对于替天行道这种无法开启直播间全部功能的特殊人士来说，做沈清宴的粉丝想必会非常痛苦。
　　痛苦的根源不是别的，完全是因为沈清宴这个人太宠粉丝了！
　　几乎是每一天，沈清宴都会敬业无比地开启直播；也几乎是每一天，沈清宴都会按照一日三餐的时间表直播制作各式各样的美食……
　　什么烤大排、卤猪蹄、凉拌粉丝、牛肉面……晚上有晚上的土豆排骨焖面，早上有早上的稀饭包子油条，就连空闲下来的那些非三餐时间里沈清宴也不会放过你——他会按照心情和时节不定期地给大家做各种点心！
　　从前道法恒昌曾是一个修炼狂魔，每次打开直播平台都只是随便看一些直播找茬儿娱乐娱乐而已。但自从变成了沈清宴的粉丝，道法恒昌的闭关专用洞府基本上就再没有打开过……
　　开玩笑，闭一次关动不动就几十年几百年的，这段时间里他会错过多少美食啊！
　　“所以说，你每次看主播的直播时，都只能看着他把一个个美食做好，自己却连一口味道都尝不到？”
　　想到此处，道法恒昌不由得用充满同情的眼神望向了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闻听此言，下唇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差点就要当场“哇”地一声哭出来。
　　惨啊！
　　真的惨啊！
　　“如果只是单纯的看到吃不到也就罢了，毕竟馋的厉害我还可以闭上眼睛……但这个狗屎的周天平台直播系统，他在主播火起来之前就已经做了一次更新，从那之后直播间的一切就不仅仅只能看到，还能听到、闻到……”
　　“主播做鱼的时候，我能听到滚烫的热油淋在勾芡好的嫩鱼肉上的响声，还特么是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的！”
　　“主播炒辣椒油的时候，我能闻到香喷喷火辣辣的气味儿从我鼻尖上过去，我张开嘴呼吸空气的时候舌头上都像着了火……”
　　“说真的，主播真的是天生和周天直播无比契合，他变得今天这么火我从一开始就有所预料……这个周天平台直播系统的所有直播功能，都被他用得已经淋漓尽致了啊！”
　　“能忍住不尝尝的是人？？？能忍住不打赏的是人？？？我跟你说，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不存在！！！”
　　替天行道说到激动处，整个眼眶都是通红的，他颤抖着声音问道法恒昌：
　　“前辈啊，您知不知道，这个周天平台上前段时间流行过一个‘看你能够撑多久’的挑战？”
　　“‘看你能够撑多久’的挑战？”
　　道法恒昌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微微皱了皱眉：
　　“我记得，这个挑战当时在年轻一辈里挺流行的……我记得这个挑战里有好几种项目，其中一种好像就是……在我们主播的直播间里看美食制作，看你能撑过多长时间不打赏‘门槛金额’？”
　　“对！！！！！”
　　替天行道咬牙切齿地宣布：“这个挑战根本就是我发起的！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能抵挡住这种诱惑的人！”
　　“……结果呢？”
　　道法恒昌对这个挑战还当真有些好奇。
　　“结果……结果……”
　　说到这里时，替天行道忍不住又开始哽咽了。
　　“我明明都是精中选精的模式了……所有人都得通过其他意志力考核后才能去进行这个美食挑战……可谁知道啊！这些精英……在美食挑战上的通过率……”
　　“是0！”
　　“0啊！！”
　　“鸭蛋啊！！！”
　　“一个都没有啊！！！”
　　替天行道几乎要以头抢地了，他的目光无比绝望：“我本来是想找到一些可以与我相互对峙鼓励的同伴的……可谁知道挑战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前辈啊。”
　　他泪流满面地望着道法恒昌：
　　“您不知道啊，我在那个挑战群里被人称作忍耐力之王……每个人都以为我是这个挑战组最后的尊严了，每个人都以为我是用自己的意志力在门槛金额的边缘上苦苦支撑……”
　　“可是实际上呢，我是想花这个门槛金额花不了啊！！”
　　“丧心病狂啊！”
　　“令人发指啊！！！”
　　“这样的经历真的是太可怕了啊！！！”
　　替天行道此刻是当真以头抢地了，道法恒昌一边啧啧地感叹着，一边伸出手去把他从门缝里搀扶起来：
　　“哎，别冲动，别冲动！你先镇定一点，镇定一点……”
　　他想了想，端起了自己喝了一小半的秋露饮，将窄窄一条的门缝小心地开大了些，从门缝里把秋露饮递向了替天行道。
　　“我只剩下这半盏了。”
　　道法恒昌有些歉意地说。
　　“虽然这不是什么菜肴点心之类，但好歹也是我们主播亲手做的……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直播间的？秋露饮那一期你看过没？我记得应该是挺早以前的了……”
　　替天行道用双手接过那半盏秋露饮，手腕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抖：
　　“秋露饮那一期我看过！和菊花糕一起的那一天对不对？我记得好像是午后点心？”
　　“对对对！没错！”
　　道法恒昌大力点头：“虽然只是半盏秋露饮，但多少也能弥补你的一些遗憾吧……？你尝尝看？我觉得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替天行道背靠着门扉小心坐下，捧着秋露饮对着阳光凝视。
　　“……里面的桂花都还在啊。”
　　他抽着鼻子嗓音沙哑地说。
　　“是啊是啊，不仅桂花在，那两瓣金菊也在。”
　　道法恒昌从门缝里努力地伸出一只手，在替天行道的头顶上方指指点点着：
　　“我喝的时候特意想留在最后的，整体的造型基本上都没有破坏……你看，对着阳光从这个角度看，是不是很像一块透明的琥珀？”
　　替天行道依言把手里的茶盏转过来，对着阳光看了一眼后，转悲为喜道：
　　“真的哎！从这个角度看真的很像琥珀！”
　　“其实从别的角度看也像琥珀，就是从这个角度看最透明……把杯子一点点转过去的时候，这块‘琥珀’的颜色就好像在一点点地变深，样子真的是漂亮极了，比直播间里看到的还漂亮！”
　　道法恒昌颇为唏嘘地感叹：
　　“要说这美食呢，还是要到店里亲自来吃的好，主播虽然已经很宠粉丝了，但是隔着屏幕看到底不如直接来现场吃……像是这个秋露饮的光影变化，就只能在店里自己发现嘛！主播做的美食那么多，哪里有时间研究这个？小子你说是不是……哎？小子？小子？！替天行道？？？”
　　他突然伸出手去，把替天行道的半边肩膀扳了过来——只见在夕阳如火的余晖下，替天行道脸上的泪水一道一道，把他满是尘埃的脸冲刷得如同夏日雨后的田垄一般。
　　道法恒昌的手下意识地就抖了一下。
　　“哎？你这怎么——你怎么突然哭了呢？我是不是哪句话说的得罪你了？”
　　道法恒昌满心茫然地问，他一边问，一边毫不犹豫地把替天行道的那半边肩膀推了回去。
　　……没别的，那样子实在是太伤眼睛了啊！
　　替天行道哭得一抽儿一抽儿，一动不动地任由道法恒昌把自己的那半边肩膀推回去，他双手捧着那半盏秋露饮，一边抽泣着，一边语带哽咽地道：
　　“没有……不关你事……只是……这个秋露饮，当真是太好喝了啊！”
　　道法恒昌：……
　　他听了这话不由得一脸懵逼。
　　不是吧？？？秋露饮居然好喝到了这个程度？？？你才喝了一口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感到槽点太多，一时间道法恒昌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讲道理，秋露饮只是沈清宴随手做的一个解乏饮品罢了，连“沈先生美食清单”的中等名单都够不上，怎么就能让人喝一口就激动到泪流满面了呢？！
　　“可能是我被主播的各色美食宠爱了太久，完全忘记了只能看不能吃时的苦楚吧。”
　　左思右想了许久后，道法恒昌最终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的是，替天行道泪流满面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秋露饮的美味……
　　“只是普通的秋露饮而已，甚至连那一期的主要内容都算不上，就已经好喝到这种程度了！”
　　替天行道捧着那半盏秋露饮，再一次深深地感到了悔不当初。
　　“除了这么好喝的秋露饮之外，在前面的那段时间里，我究竟错过了多少美味？！”
　　“嘶——”
　　恰在此时，厨房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带着水汽的锅被放在灶火的响声。
　　替天行道和道法恒昌下意识地往直播间里看去，只见沈清宴侧立在灶台边，手执木瓢正在往锅中倒着清水。
　　这清水是从附近的山泉上打来的，落在锅中的时候还带着活泼泼的冰珠，三五颗冰珠叮叮当当地浮在清水中，火舌舔舐着下方的锅底，没一会儿冰珠就在渐渐沸腾的清水中无声地融化开，弥散成一圈一圈涟漪般的水纹。
　　嫩黄的姜切成薄薄的姜片，嫩生生的小葱用大刀斩成葱节，和研细磨碎的花椒一同洒进清冽透明的水里，再往里丢上几只洗得干净的大个儿鸡腿……大火在灶台上呼呼地烧着圆锅，没一会儿水面上就炸开了噼噼啪啪的气泡。
　　沈清宴看了一眼水面，将灶台上沸腾着的火焰调小，走到桌边细细地切起了黄瓜。
　　黄瓜是已经去了皮的，绿玉般的瓜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沈清宴垂眸执起薄刀，在“哒哒哒”如雨敲檐脊般密集的清脆响声里，一整根黄瓜飞快地被片成薄片，再片成细丝，每一丝都可以透光般透明。
　　案板边摆着一盆下好的挂面，用冰块过了三遍冷河。沈清宴切好黄瓜后看了一眼灶火，见鸡肉的火候还没到，便先将挂面里残余的些许冰水沥干。
　　弯腰，开柜，取出一小瓶新榨的香油，沈清宴微微倾斜着瓶身，在一团团云丝似的挂面上稍淋了一些香油，搅拌均匀后，便开始“咚咚咚”地剁起了葱花。
　　翠绿的葱花，白生生的蒜末，红通通的花椒粉与细小却辛辣的辣椒面，通通倒进一只碗里后又烧热了油，“哗”地一声将烧得冒烟的热油往碗中央浇下，葱香味、蒜香味、花椒的麻与辣椒的麻……转瞬间便在鼻腔里爆炸开来。再趁着油未冷时浇上一大勺酱油与更多的香醋，那种酸酸辣辣的气味儿甫一传出，便激得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恨不得狠狠地打上几个喷嚏才畅快。
　　“主播主播！鸡快好了鸡快好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久了做菜，自己也多少学会了几分，有人注意到灶上的鸡腿焖的已然差不多，便赶紧地用加粗的弹幕向着沈清宴提起醒来。
　　沈清宴闻言便看了一眼灶上。
　　“是差不多了。”
　　他笑着说——一边说，他一边拿起调料罐，往料碗里加了少许盐和糖，拌了拌后便端起料碗往灶台处走去。
　　随手将料碗搁在挂面旁侧，沈清宴俯身熄灭了灶火。沸腾的汤水在“咕嘟嘟”地冒出了几个最后的气泡后，便不甘心地打着转儿偃旗息鼓，而沈清宴便趁机抄起笊篱，将几只肥嫩可口的鸡腿捞起，“哗啦啦”地丢进一盆准备好的冰水之中。
　　冰水冰水，说是冰水，实际上是半盆冰再加上半盆水。当滚烫的、刚出锅的鸡腿被丢进冰水盆里的瞬间，本来安静的冰水盆中立刻冒起了大量的白烟，看起来很有些气势汹汹的味道——然而这已经是鸡腿们最后的挣扎了。
　　很快地，冰水与鸡腿们便纷纷安静下来，冒出的白烟也渐渐地消散了：鸡腿们已经完全凉了。当鸡腿们从沸腾的汤水里带出来的热度，与凝固的冰块的寒冷相撞击，这种寒冷与沸腾的交错会令鸡腿们的外皮变得爽脆。
　　等到鸡腿们彻底凉透之后，沈清宴便将它们捞起沥干，用刀剁成一块块整齐的小块，再依次排在一碟碟叶片形状的浅口碟中。
　　“其实口水鸡和这个凉面的味道有点像，两个一起吃不是特别完美……我本来想用口水鸡配着葱油面的，但是前几天我突发奇想带着小店跑出了广平城……所以葱油面的葱油我就忘记熬了。”
　　沈清宴一边把葱末和蒜末倒进另一只料碗里，一边带着几分歉意向观众们道：
　　“现在再做葱油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做葱油面的话，我最近发现的葱类里还数广平城附近那座山谷里的野香葱最好。现在离那座山谷已经太远了，野香葱自然也已经魂飞渺渺……等我下次找到适合的葱再给大家做吧，其他的葱做着都没有那么香。”
　　在观众们“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主播我们会继续等着你~”的密密弹幕中，沈清宴从柜中取出一只口袋，抖开，里面是一只只通红的小米椒。
　　直播间的观众们：！！！！！
　　“卧槽，不是吧，这个调料也是辣味的？！”
　　不能吃辣的观众们望着红艳艳的辣椒们抱在一块瑟瑟发抖。
　　“！！！我记得这是小米椒啊！！特别辣！！特别、特别辣！！！吃起来肯定非常爽哈哈哈哈哈……”
　　喜欢吃辣的观众恨不得化身明星悬在小米椒们的头顶上闪闪发光。
　　“所以我说本来是准备配着葱油面的……”
　　沈清宴微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把取出的小米椒放在案板上“咚咚咚”地剁碎：
　　“放心吧，其实也不是很辣。口水鸡可能要辣一点，但是调料里也还是有醋冲着的，味道不会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
　　他这样说着，又飞快地剁出了一小碟姜末。
　　将姜末花椒之类的全部倒入料碗里后，沈清宴低头往料碗里舀进了一大勺花椒油和一大勺辣椒油，看着那料碗里红通通的颜色，不能吃辣的观众们沉默了半晌后，将悲愤化作了一行行巨大的弹幕：
　　“主播你发誓真的不是在逗我？？？？”
　　“这么红！！这么红！！！用头发丝想想就知道非常辣吧！！！！”
　　沈清宴脸上微微含笑，面对观众们的质疑完全面不改色。
　　“红通通的颜色只是表面上的嘛……你们看，我现在不是要倒醋了？”
　　说着他便举起醋瓶，当着众多观众们的面，往料碗里舀了……一大勺。
　　观众们：……
　　“这个醋的比例对于花椒油辣椒油小米椒来说太少了吧！！！”
　　“主播你果然还是在逗我们……”
　　“不要急嘛。”
　　沈清宴放下醋瓶，优哉游哉地道：“料还没放完呢，这不是还有别的？”
　　他指了指前方摆满调料的案板。
　　于是观众们闭嘴了，眼睁睁看着沈清宴往料碗里加了香油、酱油、料酒、白糖……
　　看起来似乎是很多配料的样子，然而加完这些配料之后，那一碗调料……看起来依然是红艳艳的。
　　“为什么还是这么红啊！”
　　“我开始怀疑这次我能不能吃了……”
　　一些对于辣椒非常没有免疫力的观众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沈清宴也不说话，只继续拍碎了一些花生，在将花生碎洒在一盘盘切好的鸡肉上后，他将红通通的调料往白嫩嫩的鸡肉上随手那么一浇……
　　看着浸在一片红通通里的鸡肉，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沉默了。
　　“不能吃辣的先别吃啊，我去拌个面，然后给你们做点饮料喝。”
　　沈清宴警告了他们一句，便转过身去拌没完成的面了。结果黄瓜和调料才刚刚倒进面碗里，还没有拌上两下呢，小厨房里忽然传来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
　　“呜嗷嗷嗷嗷嗷……辣辣辣辣辣辣辣辣辣！！！！”
　　那喊声可谓是振聋发聩、震耳欲聋，沈清宴被这意料之外的惨叫声给吓了一跳，险些丢了手里的面碗。
　　急急忙忙回头看时，只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仓惶消失在窗沿之外……
　　随着那个背影一起消失的，还有搁在窗户边的一碟子口水鸡。
　　沈清宴：……
　　他端着拌面往窗户处走了两步。
　　“是不是你们家城主让你来的？”
　　沈清宴扯着嗓子冲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喊。
　　很久没有出现的城卫首领宁孟闻言，背过一只手冲着沈清宴飞快地摆着：
　　“没有没有，这次不关城主的事！我只是路过这儿，闻到味道很香……”
　　“……不是广平城城主要你来的话，你吃就吃了，还端走一盘口水鸡是做什么？”
　　沈清宴端着拌面，问出了这么一句很难回答的问题。
　　广平城城卫首领宁孟沉默了，良久良久，他终于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退回到了沈清宴的面前。
　　“既然您已经猜到的话……能不能再给我一份拌面好带走？”
　　他语气十分诚恳地问。
　　沈清宴看了看他高高肿起的嘴唇，很是同情地递给了他一只冰块：
　　“含着吧，能解辣。”
　　当洪文明拿着沈清宴让送去的拌面和两杯冰饮出现在宁孟的面前时，他着实被宁孟闪烁着泪光的眼眸给吓了一跳。
　　“……那啥，哥们，我是说，不至于吧？”
　　洪文明看稀奇似的盯着宁孟看了几眼，这才将拌面和冰饮送到了宁孟手中：
　　“这冰饮一杯是你的。不过我说啊，只不过是偷拿了一块鸡肉而已，你还不至于愧疚成这个样子吧？”
　　宁孟闻言，眼神凌厉地戳了洪文明一眼，又端起自己的那杯冰饮喝了一大口，这才嗓音嘶哑地开口道：
　　“……不是愧疚，辣的。”
　　洪文明：……
　　当宁孟喝下第二口冰饮时，他同情地拍了拍宁孟的肩膀：“晚上少吃点吧，啊，好给你的那啥减轻一点压力。”
　　——这可是他的经验之谈！
　　宁孟嘴里含着冰饮说不出话，只能用目光怒视了洪文明一眼，端起洪文明给他准备好的托盘愤愤然地走人。
　　洪文明“啧啧”地摇了摇头，端着一盆拌面悠悠然地在厨房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总是有些人啊，不听好人言，不吃亏就理解不了别人的苦心……”
　　随着一盘盘的口水鸡与拌面上桌，小店中的气氛很快便热闹起来。
　　道法恒昌在直播间里看见过许多次类似的情形了，不过亲身参与进去还当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他曾经也向往过小店食客们之间和谐欢乐的气氛，不过当这种角色落在他自己身上的时候，除了低下头借着冰饮一通猛吃，道法恒昌还真忘了自己周围还有些什么食客……
　　……直到他无意间抬起头，愕然在门缝间看到了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眸为止。
　　道法恒昌：……
　　“那个……道友啊？”
　　他看了看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眸，又看了看自家面前吃得风卷残云的凉拌面和口水鸡：
　　“那什么……不是我故意不给你吃啊，只是我之前一时忘了，现在都吃成这个样子了，再给你吃也不像话不是……”
　　替天行道依旧在门缝的另一端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眸一瞬不瞬地道：
　　“我知道。”
　　“那……”
　　那你还用这种眼神望着我干嘛？！
　　道法恒昌忍耐了几次，才没有把这句话直截了当地问出来，而是转为提出了一个建议：
　　“要不要我去厨房里问问？我刚刚从直播间里看见了，主播做了不少口水鸡和拌面，店里的这些人分一分，应该还能有几份剩的。”
　　替天行道闻言摇了摇头。
　　“不用了，这是我自己应得的惩罚。”
　　他这么说着，眼神却微微地黯淡了一瞬。
　　“我……我不用吃鸡了，我闻闻味道就好了……主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鸡了，反正我本来也没有吃过，从门缝闻闻味道就已经很满足了……”
　　道法恒昌：！！！！！
　　他的那颗老心啊，在这种悲情的攻势下立刻就散碎一地了！
　　正在为难着要不要为了这孩子“以身犯险”，道法恒昌却忽然感到了有什么人站在了他的旁边。
　　“主播……？”
　　他抬起头，诧异地发现沈清宴正端着一个满当当的托盘，站在只开了一道门缝的店门口前。
　　微笑着和道法恒昌打了个招呼后，沈清宴推开店门走到替天行道身边，低头问他：
　　“知道自己错了吗？”
　　“知道，我不应该假扮土豪想要骗大家的。”
　　替天行道声音闷闷地回答，随即又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又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小心眼。”
　　沈清宴听到这话，不由得轻轻地笑了笑。
　　“小心眼吗？他确实有点。”
　　他端着托盘，在替天行道的身边坐了下来：
　　“不过有些时候，这种小心眼在我看来还挺可爱的。”
　　在听到沈清宴居然这么评价土豪的行为后，替天行道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可爱！这怎么能算是可爱！”
　　“确实可爱啊。”
　　沈清宴笑眯眯地道：“我刚刚发现，他其实只是在一些特殊的地方不定期地小心眼。”
　　“什么特殊的地方？”
　　替天行道十分好奇地问。
　　沈清宴没有回答，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薄云意正站在那儿，沐浴在月光下，刚刚升起的月亮像是一层银，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柔又冷漠的光。
　　感到沈清宴的目光后，薄云意便抬头向所在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月光下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瞬，随后目光便若无其事地滑开了，薄云意的耳尖稍稍红了，而沈清宴的唇边勾起了一丝笑容。
　　“是我啊。”
　　那个特殊的地方，其实就是他沈清宴本人吧……
　　只有在遇到与自己相关的事情时，薄云意才会变得格外地、尤其地、令人发指地小心眼……
　　这似乎是一件挺吓人的事儿，但更吓人的事情是，当沈清宴意识到这一点时，却只觉得……薄云意这样，还真的是很可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71章 
　　替天行道并不知道沈清宴在想什么,他在薄云意和沈清宴之间看来看去，最后也只看出了满脑门子问号。
　　“对了。”
　　沈清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将手边的托盘往替天行道的方向推了推。
　　“我记得你是想吃鸡的对吧？”
　　替天行道惊讶地瞪大了眼,沈清宴回头看了看他,唇边微微地笑了笑。
　　“你之前说的没错啊,你毕竟是领着一群魔修兢兢业业地飚了半天演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所以鸡呢,还是有的。”
　　“鉴于你同样也做错了事，一鸡四吃就没有了。”
　　他伸出手,点了点那盘红艳艳的口水鸡：“白切,我记得你点的一鸡四吃里面有？”
　　替天行道迟疑着点了点头。
　　“能吃辣的话就好好吃吧，不能吃辣的话……找里面的洪文明,就是那个胖子,让他再给你多拿两份冰饮。”
　　沈清宴站起身，拍拍替天行道的肩膀。
　　“我等会让土豪把你的‘黑名单’取消掉,以后不要再这样随便搞事情了，好不好？”
　　替天行道捧着那只托盘，将自家的脑袋点得无比用力。
　　沈清宴向着薄云意的方向走了过去。
　　“想走走吗？”
　　他关了直播十分随意地问他，于是薄云意也同样随意地点了点头：“好啊。”
　　然后他们就开始走。
　　这种行走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只是随意地走在这片银海一般的月光下；也没有手牵手,只是肩并肩,但也许是附近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这种程度的距离也显得有几分亲密。
　　走着走着，薄云意忽然说：
　　“我不知道他还没有成年。”
　　沈清宴的步伐停了停,有些好笑地转头看他：
　　“如果知道他没有成年的话，你的做法难道会有什么改变？”
　　“当然会啊。”
　　薄云意一本正经地说：“未成年的话当然是要在门派里好好学习，天天看直播算什么？人人都知道周天直播平台容易让人玩物丧志，很耽误修炼的。我得和他的父母师长之类沟通一番，用当头棒喝让这位有志学子幡然醒悟，从此放弃直播、专心修炼……”
　　沈清宴：……
　　他差点在路上踩到一块石头。
　　这么做根本就比现在的做法更狠吧！替天行道要是知道了土豪的这个想法，说不定会匹夫一怒之下血溅三尺……
　　而且……
　　“你本身就是周天直播平台的超级VIP用户吧……”
　　明明是沉迷直播的人设，却突然说出‘玩物丧志’之类的话，不觉得很没有说服力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薄云意轻轻咳了一声，想也不想地回答他：“我承认我沉迷周天主播没错，可是我早就成年了啊。”
　　成年人的沉迷，怎么能算是沉迷呢！
　　“……双标。”
　　沈清宴哭笑不得地道。
　　薄云意若无其事地假装四处看风景。
　　周围的“风景”其实没有什么好看，他们毕竟只是在出现空间裂缝的区域不远处就地扎营。周围的这一片森林尽管没有被魔修直接肆虐过，但又是阵法开启、又是空间裂缝的一大堆动静，早就将森林里惊动得只鸟不存。
　　他们两个人一同走了许久，看到的也只有单调的树木和草皮，尽管月光为它们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银纱，但缺乏了萤火与虫鸣的深夜森林里，总是让人感到少了些许生机。
　　“……说起来，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解决魔界入侵的问题。”
　　走在残留着魔气的小径上，薄云意忽然若有所思地说，说完后，他转头看了一眼沈清宴：“有想过让那些小世界里的魔修干什么吗？”
　　“之前就说过了啊，种菜、养鱼……我确实有打算开辟一个菜园。”
　　沈清宴笑了笑：“现在正好不用担心人手了。”
　　薄云意听到这句话后，十分敏锐地问道：
　　“只是不担心人手的话，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需要担心？”
　　“是世界不够完善吗？”
　　“单单要说世界本身的话，用作种菜的地方其实还是挺完善的。”
　　听完沈清宴的回答后，薄云意微微皱了皱眉。
　　“所以问题是出在什么方面？”
　　他不依不饶地问。
　　沈清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直接答道：
　　“我想问题其实应该很明显了……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菜可以种啊。”
　　开玩笑！那可是一整个小世界！
　　虽然沈清宴自己之前也多少有所准备，可那些准备的蔬菜种子之类用来栽种一个正常的菜园也嫌少了些，更何况像一整个时间这么大的地方……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不是还有周天平台在吗？我在想，实在不行，可以从平台那边大量采购种子……他们提供的种子虽然不比我自己找到的那些更优质，但至少胜在量够大，可以直接把小世界填满，让那些魔修们都有工作可干。”
　　“成熟之后的蔬菜品质可能是个问题，但好在修士的寿元悠久得很，我完全有时间把优质的种类一代代选育出来……”
　　沈清宴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惊觉自己的身边不见了薄云意，急忙回头看去时，却见薄云意停住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是为了什么事情而犹豫。
　　“怎么了？”
　　沈清宴疑惑地转身望着他，思索着要不要往后退两步。
　　薄云意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答非所问地对沈清宴说: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事情瞒着你……”
　　沈清宴:？？？？？
　　什么叫他一直都有事情瞒着自己？！
　　这个画风好像突然变得很不对劲啊！！！
　　在薄云意没有继续开口的这么短短一个瞬间，沈清宴已经脑补了无数种“薄云意可能瞒着他”的事。
　　从“我已经结婚了”到“我其实爱的是你身边的系统”，奇葩的不奇葩的种种可能性如同涛涛江河一般波澜汹涌，一往无前地在沈清宴的脑海里从里到外席卷了一遍，而他的内心也随着这些可能性的变换而开始不断地天人交战波涛起伏。
　　但当沈清宴重新抬起头向着薄云意望去时，他从声音到面容都平静到似乎没有起一丝波澜:
　　“怎么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问薄云意。
　　而薄云意则沉默着，往沈清宴的方向走了两步。
　　随即他缓缓地伸出手，在他的掌心上悬浮着一团旋转的白光。
　　沈清宴：……
　　“这是什么？”
　　看着白光那似曾相识的大小和形状，他似乎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敢十分确定。
　　面对着沈清宴充满疑惑的眼神，薄云意捧着那团白光，先是难以启齿般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才低声地开口道：
　　“……其实我的药园一直都不在云浮山。”
　　沈清宴：……
　　“你的意思是……”
　　他看着那团白光，心里的那个疑问已然渐渐清晰。
　　果然，下一刻，薄云意便看着那团白光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这就是我的药园。”
　　沈清宴的眼前忽然有弹幕“哗啦”一声炸开了。
　　“我口！我口！我口！！！那个药园原来一直被薄云意带在身边啊！！！！”
　　“……他随身带着药园究竟是想做什么……不由得有些细思恐极……”
　　“而且他明明就带着药园！还在以去看药园为名想带主播去云浮山……简直是其心可诛啊有木有！！！”
　　而沈清宴在短短几秒钟的惊讶后，便适应性良好地接受了现实，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上：
　　“系统，我刚刚出门的时候不是已经关闭了直播间吗？”
　　系统：……
　　“为什么这个时候直播间又突然打开了？？？”
　　系统：……
　　原本悬浮在视线左上角的光球像是“嗞儿”一声被人放了气，刹那间足足缩小了三圈。不仅如此，它甚至摇摇晃晃地装出一副被风吹着到处跑的样子，试图找一个安全的角落暂时隐藏起来……
　　“系统。”
　　沈清宴冷冷地喊了一声。
　　正四处乱飞着试图隐藏起来的光球停住了，它垂头丧气地从数米外蔫搭着飘过来，老老实实地往沈清宴的面前一站，十分诚恳地说道：
　　“爸爸，我错了。”
　　沈清宴：……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沈清宴很想甩出这么一句话，结果当他抬头看向系统的时候，赫然看到系统的光球脸上贴着两个巨大的水灵灵的紫罗兰色大眼睛贴纸……
　　当沈清宴的目光向它投去时，那两个眼睛贴纸还十分智能地“眨了眨”自己，再睁开的时候显出了十二万分的委屈。
　　“主播我错了qvq”
　　系统啪啪啪地在沈清宴的直播间里贴着字。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QAQ！”
　　这张写着字的贴纸更是和弹幕似的在系统光球的头顶上方飘来飘去。
　　沈清宴板着脸，啪地一声把它给拍进了小黑屋里。
　　系统：嘤_(:з」∠)_
　　薄云意在前方轻轻地笑了一声，沈清宴闻声抬起头，薄云意脸上刚刚现出的笑意便立刻消失无踪了。
　　“我错了。”
　　以几乎和系统一样的语气，薄云意十分诚恳地说。
　　沈清宴微微地挑了挑眉：
　　“我记得你一直都没有回过云浮山。”
　　“我确实没有，这个药园是我从一开始就带在身边的。”
　　薄云意这样说着，主动坦露了他的原本计划：“本来我是打算到了云浮山之后，找个空白的山峰把药园里的东西给移出来……”
　　“既然你原本都已经打算好了，那为什么又突然说出来？”
　　面对沈清宴的疑问，薄云意飞快地抬了下头，冲着沈清宴快速地笑了笑，然后开口，简简单单地回答：
　　“因为我开始时没有想到你现在会需要。”
　　他的话说的十分简单，但语气中，又仿佛藏着无限的温柔。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这句话潜藏在他的话语里，漂浮在他的眼眸上，在他每一个凝眸向沈清宴望来的瞬间，都温柔地向着他投注而来。
　　这一次轮到沈清宴沉默了。
　　他有些刻意地别过了头，没有去看药园，更没有去看薄云意，只是语气复杂地说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薄云意微微笑了笑。
　　“我们都知道，你明明是一个很有钱的人，药园本身对你来说并不算贵重，为什么你会不肯收呢？”
　　“是因为你觉得这代表着什么吗？”
　　他这样问沈清宴。
　　随即，不等沈清宴回答，他便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其实你这么以为也没错，因为这座药园的确是代表着些什么的。”
　　“你知道，我也是个不缺钱的人，这座药园本身即便再值钱，对我来说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身外之物而已……”
　　“我之所以会看重这座药园，是因为在我心中它的主人是你。”
　　“药园不贵重，灵植不贵重，法宝丹药都不贵重……对我来说贵重的事物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薄云意抬起头，深深地凝望着沈清宴，他的眼眸墨黑，却又在闪闪发光，像是一片能溺死人的星夜。
　　“沈清宴，究竟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
　　“……我喜欢你，千金不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我特么真牛皮！！！


第72章 
　　薄云意将这四个字缓缓道出的瞬间,沈清宴抬起眼，看见密密麻麻的弹幕飞过眼前。
　　“想要与主播共度余生的土豪赠送给主播沈清宴一座洞天福地！”
　　“想要与主播永结同心的土豪赠送给主播沈清宴一座小千世界！”
　　“想要与主播白头到老的土豪赠送给主播沈清宴一座大千世界！”
　　随着礼物而来的大片特效弹幕铺天盖地，彻底将其他观众的弹幕掩盖了下去,沈清宴的视野里只剩下了缀满土豪ID的各种礼物——还有站在弹幕海洋的彼端,用墨色的眼瞳安静凝望着他的薄云意。
　　在沈清宴来得及后退之前,薄云意抢先一步拉住了他的衣袖，漫天银子似的月光泼洒而下,流淌在二人的肩头发尾。
　　“你听到了吗？沈清宴，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缓缓说着,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你一直知道的……对吧？”
　　薄云意的声音从他的耳边传来。
　　沈清宴猛地抬起头：不知道何时薄云意凑到了极近处，温热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一下一下地吹拂着自己的耳廓。
　　袖中,薄云意的指尖缓慢地向上，轻轻地抵住了他的掌心。
　　“你看,我这么喜欢你，你也试试看喜欢我好不好？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
　　沈清宴抬起眼，正撞见薄云意墨黑的眼瞳。即使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薄云意依旧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那样安静,那样专注,沈清宴甚至能看见他瞳孔中属于自己的倒影。
　　他在向着他缓缓俯身。
　　沈清宴的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银亮的月光像河流一样在两人的身周奔流，这一刻薄云意的目光比星辰更加璀璨。
　　沈清宴微微阖上眼,长长的睫毛鸦羽般敛起。几缕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散乱地滑落下来，搭在瓷白的耳尖，如水的月光下分明能看见，那耳尖上浮起了一抹浅浅的绯红。
　　如斯诱惑。
　　于是薄云意深深地吻了下去。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远去了，沈清宴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他的喘息声——薄云意的喘息声——他们二人的呼吸彼此交错着，一下一下地吹拂在对方的唇齿之间，暧昧着缠绵。
　　薄云意吻着他的唇——认真地，专注地，从唇角一直吻到唇尖，他用他的唇摩挲着他的，细细碎碎，慢条斯理，将自己的气息寸寸印遍。
　　千万朵烟花在二人的周围炸开，流泻下铺天盖地的华彩，沈清宴茫然地睁开眼，他的脑海中一片晕眩。
　　薄云意的眸子愈发深沉了。
　　他垂下眼，正要继续攻城略地，徒然间，系统幸福到晕眩的声音从这片烟花的海洋里传了出来。
　　“呜呜呜主播爸爸——我们之前买小世界用掉的钱全部回来了——不仅回本还一夜暴富了——呜呜呜呜呜我好开心呜呜呜呜呜呜——”
　　沈清宴:……
　　薄云意:……
　　他们反应极快地迅速松开了对方。
　　在系统激动到荡漾的回音中，沈清宴扭过头，动作极快地佯作无事般轻擦了一下嘴唇，指尖微湿的触感，让他从脸颊红到了耳根，薄云意站在离他数步远的地方，略带遗憾地用目光抚过沈清宴的唇角。
　　系统的声音还在满天烟花里一卡一卡地回荡。
　　这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的，可能是被刷出的礼物数量所影响，让周天平台都因此出现了卡顿……但即使直播平台的延迟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沈清宴依然能从系统的声音里听出喜极而泣的颤抖：
　　“呜呜呜做个有钱的系统真好呜呜呜呜——我要买最新的数据包——我要给自己升级装补丁——”
　　“我是世界第一有钱系统~~~~~~”
　　一只光球欢天喜地地从烟花的间隙中扑了出来，埋到沈清宴的怀里就开始撒欢儿，尽管理论上光球并没有实体，薄云意看着这一幕还是微微眯起眼，反手便砸出了一堆红包。
　　“正在对主播告白的土豪一掷千金，在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里洒下了一场超级红包雨！名额有限，大家快来领取吧！”
　　通报声吱吱呀呀地响起，系统抬头一看空中，顿时从沈清宴的怀中挣脱，星星眼着向着红包们扑了过去。
　　“啊啊啊啊这个超级红包我能抢啊——土豪爸爸我爱你——”
　　随着一大堆红包飘飘洒洒从半空中散落，系统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了直播间里，整个直播平台都随着它袅袅的余音而颤抖了一下，随即，漫天的礼物特效瞬间宕机。
　　“滴——”
　　直播系统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响，在沈清宴的眼前化作了一点白星，接着便“啪”地一声消失不见了。
　　沈清宴:…………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沈清宴望着空无一物的虚空目瞪口呆。
　　相比于他的惊愕，罪魁祸首薄云意倒是十分淡定的模样。他轻咳一声上前两步，站在了沈清宴的右手边，望着远方皎洁的明月，若有所思地道：
　　“大概是我发的礼物和红包太多，周天平台那边运转不过来，导致整个系统暂时崩溃了。”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土豪的壕气是连周天平台都无法承受了吗？！
　　望着白星消失的方向，沈清宴一时间心情复杂。
　　薄云意陪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便状似不经意地说：
　　“所以……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只剩下！
　　两个人！！！
　　沈清宴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这预感的驱使下他猛地回过头，十分警惕地问薄云意：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薄云意微微笑了起来。
　　“你忘记了吗……我们刚才的事情可还没有做完呢。”
　　他凑在沈清宴的耳边低低地说着，气息吹拂得沈清宴耳尖一阵酥麻。
　　“你不要靠得这么近……”
　　沈清宴连忙偏过头，似乎是不想与薄云意对视。然而薄云意的目光稍稍往下一沉，便清楚地借着月光看见了他耳尖上的绯色……
　　真的是，可爱极了。
　　薄云意含着笑意稍稍抬眼，轻易便撞见了沈清宴眼底尚未来得及敛起的波澜。他伸出手，极有耐心地缓慢试探着，指尖一点一点勾住了沈清宴的指尖。
　　沈清宴犹豫着要不要挣开手，而下一刻，他便将那些担忧彻底抛出了九霄天外——随着浑身触电般地一颤，沈清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感到有什么冰凉温软的轻轻擦过他的耳畔。
　　沈清宴的脸颊霎时红了，他匆忙地回过头，却只望见薄云意眸中浅浅一泓的笑意。
　　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薄云意的唇蜻蜓点水般拂过了他的耳垂——然而鼻尖确乎还停留着薄云意衣上清冽如冰雪般的气息。
　　在沈清宴茫然失神的这一瞬，薄云意悄悄地将指尖滑入了他的掌中，等到沈清宴回过神来之后，他们二人已然十指相扣。
　　“真好。”
　　薄云意握着他的手，心满意足地摇了摇。
　　沈清宴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薄云意笑得像是只偷了鸡的狐狸。
　　两人手牵着手沿着来时的路径往回走，即使直播系统很快便从崩溃中被修复，他们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
　　等修复等得望眼欲穿的观众们好容易急不可耐地跳进直播间里，当场就被眼前的情形砸了个一脸懵逼。
　　“卧、卧槽！我看见了什么？土豪在牵着主播的手？！我就断个线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细思恐极！！！平台崩溃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第一次这么痛恨土豪散的红包_(:з」∠)_……”
　　“痛恨+1”
　　“痛恨+2”
　　“痛恨+10086”
　　……
　　“嘤嘤嘤主播怎么就答应他了呢……主播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这些大明湖畔的小可爱……”
　　“主播你不要抛弃我们啊呜呜呜呜qvq”
　　观众们的弹幕弄得沈清宴都感到有些内疚了，他有心想松开薄云意的手，奈何对方一直紧握着不放。不仅不放，薄云意甚至还十分嚣张地打开了直播系统，当着所有观众的面把自己的ID改成了“属于主播沈清宴的土豪”。
　　沈清宴：……
　　观众们：！！！！！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嚣张的！！！”
　　“抢走我们的主播还炫耀，我真的要报警了好伐！”
　　直播间里一时间群怨沸腾，甚至有壕一怒之下豪掷千金，买下了沈清宴直播间的超级VIP定制功能，把沈清宴的主播ID改成了“永远属于小可爱们的主播沈清宴”……
　　被争来抢去的沈清宴一时间哭笑不得。
　　出乎意料的，薄云意此时并没有出面去争论些什么。沈清宴好奇地瞥了一眼，赫然发现薄云意不知何时掏出来了一只在直播间里潜伏了许久的小号，装作路人甲在直播间里发出了这样的评论：
　　邪道至尊霸冷酷：“难道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吗？土豪的目的和我们的目的……其实并没有根本性的矛盾啊？”
　　观众们：？？？？
　　完全没有GET到点的他们看着这条弹幕一脸懵逼。
　　薄云意注意到沈清宴的目光，抬眸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直播间里的弹幕依旧不停，分析得十分一本正经。
　　邪道至尊霸冷酷：“土豪是属于主播的，主播是属于我们的，这样四舍五入一下，我们很容易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邪道至尊霸冷酷：“土豪属于主播，同时也属于我们！”
　　这个逻辑很好很强大，看得观众们目瞪口呆。而更加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是，如此脑洞清奇别开生面的分析，居然没有遭到土豪的反驳……
　　于是有观众弱弱地说：
　　“土豪没有反驳，是不是意味着默认了啊……”
　　“……主播属于我们，土豪也属于我们？”
　　直播间的观众们在这种神逻辑下有些风中凌乱，而薄云意趁此机会动作迅速地切换了账号，从善如流地在直播间里洒下了一场红包雨：
　　“属于主播沈清宴的土豪一掷千金，在永远属于小可爱们的主播沈清宴的直播间里洒下了一场特殊红包雨！附言：感谢大家的关心，日后请多多关照~此红包名额有限，请大家快来领取吧！”
　　处于迷茫中的观众们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一个接一个领走了土豪的红包。
　　在薄云意关上直播间的睫毛后，沈清宴发现他露出了一个“计划通”的笑容……
　　“我发现转移注意力的这种事情，你真的是做得很熟练啊。”
　　在结束了今天的直播后，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沈清宴意味深长地对旁边的薄云意说。
　　薄云意闻言，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
　　“有些事情不经训练也可以做得很熟练的……”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向着沈清宴的唇间斜斜一瞥。
　　沈清宴赶紧别过身去，加快脚步往前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但薄云意只将目光稍稍一偏，便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他从发间露出的小半截耳尖——在清朗月光的映衬下，那玉白色的耳尖上再次泛起了一抹绯红。
　　于是薄云意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的清宴害羞的时候……真的是，格外可爱。
　　悄悄地往前快走了数步，薄云意很快就跟在了沈清宴的身后。他正要伸出手去抚沈清宴的脸颊，忽然注意到他的腰间闪过了一抹亮白的光——
　　“什么东西？！”
　　他警惕地一弹指，掌中浮起了数截剑气。
　　沈清宴也注意到了那抹突兀的白光，他疑惑地停下脚步，从腰间取出了那枚放着白光的物事：
　　那是一枚镌刻着“沈”字的玉佩。


第73章 
　　“这枚玉佩……”
　　望着半空中悬浮的玉佩,沈清宴的眉头下意识地拧紧。
　　“真是奇怪了。”
　　沈清宴还记得这枚玉佩。
　　那日他误入魔界裂隙时，从沈家洞府的旧址中得回了两样物事，一件是样式古朴的玉盘,另一样就是这枚玉佩。
　　说来也怪,这两样东西自从被他带出洞府后,就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来——沈清宴拿到它们时，它们好歹还能发出些光亮,之后却是连光亮都没有了。原因也找过，方法也试过,一来二去总是没什么成效,最终沈清宴也就放弃了，只将这枚玉佩带在身边,引以为对昔日沈家的纪念罢了。
　　却不想它今日忽然发出光亮……
　　薄云意盯了那玉佩两眼,轻轻挑了下眉。他的眉峰既薄且淡，目光却锐如刀锋般,刺得那玉佩微微一颤，上面的光影都淡薄了几分。
　　而沈清宴恰在此时转过头来。
　　“今天难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玉佩的异状，只微蹙着眉低声问薄云意：
　　“这玉佩是我从那日的洞府旧址中得的，带在身边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像今夜这般的天景也不是未曾有过,它却都毫无异样……怎么今日突然就发出光来了？”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沈清宴说着,忍不住又转头看了玉佩一眼。等他再转回头来时,薄云意已然敛去眼中锋芒，神色平静无波，此时见他望来便勾唇一笑,恰皎如明月般，清清朗朗。
　　“应该只是巧合罢。”
　　薄云意轻描淡写地说，同时自然而然地自沈清宴身边越过，挡在了他与玉佩之间。
　　“毕竟玉佩无灵，它又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亮……什么时候不该亮呢？”
　　背对着沈清宴，薄云意含笑望向那枚玉佩。明明是皎皎如明月般的笑容，仿佛姑射仙人一般不带一丝烟火气，“无灵”的玉佩却无端端狠命一颤，隐隐约约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这预感下一刻就应验了。
　　“毕竟之前魔修曾在这里大战一场，这玉佩可能是受了什么影响吧。”
　　薄云意轻描淡写的说着，随意伸手向着玉佩一拿——尽管在他伸手拿来的那一瞬间，玉佩便仿佛有所预感似的，身上如爆发般耀出光华，却没能阻挡住薄云意半分——那光华明明是极强的防御，在薄云意的面前却撑不过一个呼吸的工夫便破裂了，其中的玉佩光华一黯，被他轻轻巧巧地握在手中。
　　他拿着玉佩朝沈清宴晃了晃：
　　“我拿回去研究一二，有收获的话便同你说。”
　　“嗯。”
　　沈清宴毫无异议，甚至再没向玉佩看上一眼。
　　“……”
　　玉佩在薄云意的手中绝望地闪着光。
　　正在那玉佩绝望间，冷不防沈清宴喊了一声：“等等！”
　　“怎么？”
　　薄云意略略转过身，玉佩徒然又生出了几分希望——
　　——然而沈清宴只是打开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了一块玉盘。
　　“这玉盘是我当初和玉佩一起发现的，两者之间很可能有些联系。”
　　他这样说着，将玉盘也递给了薄云意。
　　“………………”
　　薄云意拿着那玉盘，沉默数秒，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沈清宴一抬头，不由得有些愕然，他想了想，疑惑道：“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没有啊，怎么会。”
　　薄云意摇了摇头，敛起笑容，指了指前方灯火隐隐的密林：“我们出来的时间也挺久了，不如继续往前走吧，也免得其他人担心。”
　　……这转移话题的方式简直不能更明显。
　　沈清宴的神色愈发疑惑了。但他却没有多问，而是从善如流地顺着薄云意的话往来时的路上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
　　“这时候倒想起其他人来了？刚才——”
　　“——刚才怎么了？”
　　薄云意笑吟吟地望着他，若有所指地抚了抚唇瓣。
　　只三秒钟，刚刚才有点降温的脸颊顷刻间又红到了耳朵根，沈清宴狠狠剜他一眼，将袍袖用力一拂，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去，只是步伐太过迅速，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真是可爱。
　　薄云意站在后方看着他的背影，眸光里的光彩满的可以溢出来。
　　忽地，他缓缓勾唇，将手里的玉佩用力一弹，“嗡”的一声响，玉佩的身上灵光一颤，薄云意却只是眯着眼，笑得得意洋洋：
　　“你看，他这么喜欢我，你能有什么办法？”
　　顿了顿，他嗤了一声：
　　“枉做小人。”
　　刚刚还在闪耀白光的玉佩安静地躺在薄云意的手掌中，不声不响，仿佛一枚没有灵光的凡物。
　　而薄云意也不理会，将玉盘收好后便笑吟吟地往前走。他走在后面，沈清宴走在前面，背影正落在薄云意的眼眸里，他勾着唇边走边笑着，脚步轻快，眼神也闪亮亮的，看起来不像是转世重修两辈子的大能修士，倒像是十七八岁刚刚谈起恋爱的少年。
　　“哎，你说——”
　　沈清宴的声音远远飘过来：
　　“等这边的事情了了，我们先往哪边走？”
　　“跟你在一起，往哪边走都好啊。”
　　薄云意想也不想地答。
　　……又在随口调戏人。
　　沈清宴脚步一顿，回头刚盯了他一眼，却见薄云意的步子也停住了，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不，不行。”
　　他顿住脚，语气十二万分地严肃：
　　“有几个地方你绝对不能去！”
　　“……什么地方？”
　　沈清宴有些疑惑，正想着是不是自己不知不觉得罪谁了，那边的薄云意却罕见地卡了壳，犹豫了半天才说了句：
　　“……南海？”
　　南海？
　　沈清宴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薄云意却已经自言自语地低声盘算起来。
　　“不，不仅是南海，东海南海那些海边都不能去！那个龙族的家伙不怀好意在附近转来转去已经很久了……”
　　“还有云浮山，玄天门，有修真门派在的地方全都不能去……那些影像玉简和成套的法宝飞剑最近在修真界的销量火的过头……”
　　“有修士居住的城池最好也都避开……”
　　沈清宴听着他一个一个地往下数，起先还有些困惑，但随着南海，龙族，修真门派，影像玉简……这些词儿接二连三的蹦出来，沈清宴在脑海中打了几个转，很快就明白了他说这话的原因，但这一明白过来，反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我又不是灵石，哪里会有这么多人喜欢？”
　　薄云意顿了一下，停住了口。他转过身来，用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注视着他：
　　“我知道你当然不是灵石，你只有一个，而灵石千千万万。”
　　沈清宴：……
　　他只听到了半句话吗？！
　　想要出口反驳他，却感到自己的脸颊再一次无法控制地红了。沈清宴慌忙移开目光，不愿与薄云意对视，四下里看天看地看云看树，希望能找到能够转移话题的东西——-
　　而薄云意却已经抓紧时间探过身来，在他的额上吻了一记，温柔地，响亮地。
　　然后又是一记，这一次他瞄准的是嘴唇。
　　明明知道此时此刻没有人在附近，沈清宴却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像是烧起来似的滚烫。他抬起头，想狠狠地瞪薄云意一眼，却从他含笑的眼眸里望见了自己的倒影。
　　——哪怕沈清宴现在的脑子快烧得冒烟了也能想象得出，他一瞪眼的样子恐怕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娇嗔！
　　娇嗔！！！！！
　　沈清宴一想到这个词就立刻浑身一震，干脆死死闭上眼，干脆当了一只缩头乌龟。
　　耳边传来了薄云意轻轻的笑。
　　忽然，这笑声外传来了一些别的杂音。
　　很轻，很细微。
　　沈清宴睁开眼睛循声望去，目光一凝，却见薄云意手中的那枚玉佩忽然开始闪烁起来。
　　不，不仅是闪烁，它甚至还开始发亮、颤抖，在发出滚烫热度的同时，甚至还像一只发怒的黄蜂一样发出了震动般的“嗡嗡”声。
　　——是的，“发怒”的黄蜂。
　　这个玉佩在生气！
　　这是沈清宴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
　　它为什么生气？
　　这是他脑海中出现的第二个想法。
　　而紧接着在沈清宴的脑海中冒出来的就是一个奇怪的念头：玉佩竟然也会生气？
　　薄云意不是说它只是一个玉佩吗？而在通常的情况下，玉佩……是不会生气的。
　　“因为它不止是一只玉佩啊。”
　　似乎能听到沈清宴内心的疑问般，薄云意清朗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那只大黄蜂似的“嗡嗡”蜂鸣着的玉佩在空气中疯狂地旋转、颤抖，周围的空气被冲击得泛出一圈圈淡白色的波纹，让人毫不怀疑它能够在一眨眼的时间内就飞出八百里外——
　　——然而，此刻，它却纹丝不动地定在了薄云意的一只手掌中，尽管嗡鸣的幅度已经振动得几乎到了极限，它却连一丝半点的距离也挪移不过。
　　就像是从枝头上摘下一朵刚开放的鲜花般，薄云意动作轻柔地将掌心合拢。
　　那枚玉佩无声无息地碎裂于他的掌心中，他松开手，地上滑落了一摊粉末。
　　一道隐约的残影浮现在了那摊粉末的上方。
　　那是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大概是因为玉佩碎裂的缘故，只能大致看出是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人形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沈清宴，尽管开口时声音飘忽，甚至话都说不成调，其中的意思却被表达得清清楚楚：
　　“……你……沈家……不肖子孙……”
　　“……悖逆阴阳……不尊家法……”
　　“……你父祖……何人……”
　　“……刑堂……”
　　薄云意目光微动，衣袖一拂正要上前，沈清宴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是沈家的什么人？”
　　他盯着那玉佩残骸上浮现出的人影说。刚问完这句话，却忽又轻轻一笑。
　　“……算了，管你是沈家的什么人，我反正也并不在乎。”
　　“刑堂？父祖？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沈家亡了。”
　　他声音悠长，一字一顿：
　　“多少年前，就亡了。”


第74章 
　　玉佩之上浮现出的人影愣住了。
　　真是奇怪。
　　——沈清宴想。
　　他表现得简直就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一样。
　　“难不成你不知道？你不是寄身在这玉佩里的吗？玉佩是我当初在废墟里找到的——沈家旧邸的废墟。”
　　沈清宴盯着那道人影,目光里带着审视与不信：
　　“沈家隐藏在地下的府邸都变成了那样的废墟，在外界的沈家本宅难不成还可以幸免？倘若沈家安然无恙，这么多年来废墟为什么一直都是废墟？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来找过你？为什么你受魔人操控,沈家却无丝毫反应,直到多少年后,才等来了我这么一个不孝子弟？”
　　“——这些问题，难道你从未想过？”
　　玉佩中的人影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下,身形猛地一颤。他迷茫地抬起眼，从那影影绰绰的面容上沈清宴看出——他还当真没有想过。
　　沈清宴：“……”
　　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不对,他是个寄身在玉佩里的幻影,说起来幻影有脑子吗？
　　大概是沈清宴脸上的神情太明显，那玉佩中的人影吭哧了两声,支支吾吾地道：
　　“……我知道有魔修毁了别庄,但我不知道沈家出了事，我以为……我以为……”
　　他以为沈家是故意如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被魔修磋磨。
　　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沈清宴了解到了此人名叫沈妄希，出身沈家嫡支，天赋卓绝,修为惊人,被当时的修真界视为一代新秀,也是当年的苍华派重点培养的对象，前程不可谓不远大，可惜,他的出身有点问题——只是个庶子——他的亲生的母亲甚至只是当时沈家家主的炉鼎。
　　而当年的沈家家主另有一个妻子，同样是苍华派内的世家大族出身。那妻子也生了一个儿子，年龄比沈妄希更大，修为却不比他高，随着沈妄希的修为不断跳跃式增长，那嫡子在家族中乃至苍华派内的地位也变得越来越摇摇欲坠……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说也能想象的到。
　　——沈妄希死在了一次往返师门的路上。
　　“我想我应该算是死了吧。”
　　玉佩像是一块飞毯似的漂浮在沈清宴的身侧，他不知道多少代的先祖沈妄希盘膝坐在玉佩上，青涩的脸上显出沉思的神色：
　　“我想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师兄当时会从背后捅我一刀。他是我的同门师兄啊，我对他和师父一直都很好，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为什么要——”
　　“你说的李师兄是谁？”
　　沈清宴打断了他的话，瞥了一眼他迷茫的脸后，补充道：“全名。”
　　沈妄希愣了一下，从玉佩上飘到了沈清宴的身边。
　　“李师兄就是李师兄啊？我从不知道他的全名。而且我为什么要知道？他只是我的师兄，我们又不是……这种关系。”
　　他说着还特意盯了一眼薄云意的右手——此时薄云意的右手正稳稳地握着沈清宴的左手，而沈妄希的眼神就盯在那只修长白皙的右手上，似乎在试图用目光把那只手逼退。可惜，那只手的主人脸皮极厚，在注意到他的目光时不但不退却，反而握得更紧了三分，还在他转移目光与对方对视时，还对沈妄希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
　　沈妄希的脸上显出了牙酸似的表情。
　　“……”
　　沈清宴视若无睹地移开了目光。
　　自顾自回想了片刻后，沈清宴轻声对沈妄希道：“就我所知，李姓的掌门苍华派共有三任，分别是第七代掌门李异，第十五代掌门李西酉，第十七代掌门李焯，其中做过前任掌门弟子的只有第十七代掌门，而第十六代掌门的道号为离云子，本身姓赵，名为赵一驹……”
　　“那位第十六代苍华派掌门，是不是就是你的师父？”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沈清宴将目光移到了沈妄希的脸上，从后者的神情能很明显地看出，沈清宴猜对了。
　　这种准确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欣喜。
　　“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是谁？”
　　沈妄希看着沈清宴的眼神，仿佛他是一个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天才：“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猜到的？啊，等等……”
　　他忽地恍然大悟般一拍掌：
　　“我可是你的祖宗啊！这些事情肯定是我们家的族老教的！”
　　沈清宴：“……”
　　他看着沈妄希的眼神一言难尽。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将目光从这个老祖宗的身上移开，转向了站在身旁的薄云意。
　　“你说他的灵智是不是有哪里受损了？毕竟被关在玉佩里这么多年，还被魔修利用……”
　　沈清宴低声问薄云意。
　　薄云意抬头瞥了一眼沈妄希：“不，他的灵智是完整的，智力和死前相比应该没有差异。”
　　“那怎么会……”
　　“可能是一心修炼的缘故吧。”沉重的语气：“有些所谓的修道天才从几岁大的时候就开始闭关，每日里除了修炼别无他物，因此往往在其他方面极为幼稚……”
　　唔……修道天才……幼稚……
　　沈清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薄云意。
　　“原来如此啊。”
　　他喃喃道。
　　薄云意：？？？？
　　在他迷茫的眼神中，沈清宴的目光里染上了些许笑意，看向了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块玉佩。此玉佩材质明显极好，羊脂般泛着暖腻的光，在淡淡的月光下，玉佩上明显有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薄门沈氏！”
　　薄云意：！！！！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了偷偷摸摸地把玉佩系上去自己可是用了剑意！
　　仿佛没看到薄云意的惊容，沈清宴轻哼一声，指着那玉佩质问：
　　“为什么是薄门沈氏？为什么不是沈门薄氏？而且你光明正大地把玉佩给我不好吗，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系上去？而且我们一路走过来一直是手牵着手，你是什么时候把这个玉佩做好的？看到了那枚玉佩之后？你是不是练习了什么分！身之术……一气化三清？”
　　此时沈清宴的脑海中有无数种马小说浮现，每一本的男主角都有N个不同的泡妞分！身。
　　“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
　　偷偷瞥一眼沈清宴，薄云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沈清宴：？？？？
　　“你准备好了什么？”
　　他的思绪一时间还在种马文那里拉不回来。
　　薄云意并不答话，只将手往自家衣边一提，顿时又一块玉佩出现在沈清宴的眼前，上面的四个大字凤舞龙飞，赫然正是：
　　“沈门薄氏！”
　　沈清宴：……
　　他沉默了一会儿，放开了薄云意的手，退后一步上上下下地审视着他。
　　“……怎么了？”
　　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热切吓到他了？
　　薄云意心头咯噔一声，一时间开始七上八下。他看向沈清宴的眼神……怎么说呢……像是要被赶出家门的大狗似的……
　　沈清宴本来就没有真的生气，被薄云意用这样的眼神一看，好不容易端起来的脸差一点儿就当场化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平静下来，继续用教导主任般的目光审视着他：
　　“还有什么吗？”
　　神色严肃。
　　“什么什么？”
　　薄云意明显正试图装傻。
　　“这玉佩……我不信你只准备了这个。还有别的吧？——说实话。”
　　沈清宴拿着玉佩循循善诱。
　　薄云意：……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的千古难题。
　　“其实……也没有准备多少……”
　　薄云意犹豫着，取出了一只铸造精美的芥子环。这只芥子环只有戒指大小，被铸成两只交颈而鸣的凤鸟，凤鸟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细腻可见，纹路甚至天然形成了环环相扣的阵法符文，即使在见过很多好东西的沈清宴眼里，这枚芥子环也在法宝中算得上首屈一指——然而这枚芥子环却根本没有认主。
　　为什么薄云意会随身带着一只没有认主的芥子环？
　　沈清宴心头的疑惑一掠而过。他看了一眼薄云意修长的十指，每一根手指都白皙干净，并不存在另一只一模一样的芥子环。
　　“可能你看了后会觉得我傻，或者觉得我这个人有病。”
　　薄云意捧着那枚芥子环，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但是你已经答应我了，答应了之后就不能反悔……至少……至少今天不要反悔。”
　　他扯了扯唇角，似乎是试图笑一笑，但他的脸僵硬得连这样的笑容都扯不出来。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沈清宴心头的疑云变得愈发浓重，心里一瞬间浮现了八百十种猜测，而因为薄云意沉重的表现，这八百十种猜测统统都在往不太好的方向转去。
　　“现在一时间说不好……总之，你先看看吧。”
　　薄云意轻轻吐了口气，将这芥子环递给了沈清宴，随后他肃容站在一旁，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沈妄希飘在两人中间一脸懵逼，在这种愈发沉重的气氛中，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钻回到了玉佩里……
　　沈清宴心头浮现的那八百十种猜测变得愈发可怕了，他甚至怀疑这芥子环里是不是放着沈家上下七八十代人的尸体，然而在神色沉重地接过芥子环后，神识刚刚往芥子环上一触，沈清宴就愣住了。
　　“这些都是……什么？”


第75章 
　　神识触在这枚芥子环当中,沈清宴的神色一片茫然。在这茫然的神色之下，他的心情更是难以言喻，而他的表情用四个字就可以完全描写出来,而且活灵活现,相当传神——一脸懵逼。
　　沈清宴并不是不够见多识广,相反，身为周天直播平台超级VIP的沈清宴可以说是相当的见多识广,但这并不能令他从这种懵逼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沈清宴也不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连“沈家上下一百零八代的尸体”这种莫名其妙的猜测都想过的他,明显已经做好了相当沉重的心理准备,然而在这芥子环里的东西面前，这些心理准备完全化作了浮云。
　　尽管沈清宴十分见多识广,又做好了相当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在他看清楚芥子环内事物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这芥子环里的东西都是些什么？”
　　薄云意愣了一下：“你不认识吗？”
　　“也不能说是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沈清宴的表情有些纠结,他沉默了几秒后，把芥子环里的一样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什么？”
　　沈清宴这话算是明知故问，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十分眼熟……大红的底色，灿金的绣纹,拿去给没见过的人看,十个里会有十个说这是婚服。婚服沈清宴自然也是认识的,那他为什么要多此一问呢？因为这“婚服”在芥子环里足足有着一叠……
　　龙凤图绣的，并蒂鸳鸯的，双龙盘纹的,双凤交颈的……再加上图案细节不同，衣料质地不同，纹绣针法不同，灵气浓厚不同的各色嫁衣拿出来能有一人高，而且各个都是男装款式。
　　在沈清宴古怪的目光中，薄云意轻轻一笑，云淡风轻道：“我当年游历四海八荒，每到一处就着意收集了些……毕竟有备无患，未雨绸缪嘛。”
　　沈清宴：……
　　你这未雨绸缪的也太早了吧！
　　脸色古怪地把这堆婚服塞了回去，又看了一眼芥子环，光芒一闪，沈清宴的手里便多出了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册。书册极厚，从侧面看足足有两三指宽，他试探着将这书册翻开，四野细细的风声顿时一静，银白的月光雾气般散去，腾腾的云海翻腾上来，覆盖了脚下衤果露的土地。
　　抬起头，原本视线当中虬结枯干的老树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山，笔直的山，山体之上毫无绿意，反而透着蓬勃的凌厉的光。它从云海之中直直挺起，自下到上山体逐渐缩小如同剑锋，挟着一种几乎要刺破天穹般的锐意，这山峰立在磅礴的云海中，明明一动不动，却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它已经刺破大地，刺破云天，正在往九天之上刺去！
　　“这个册子里是我记录下来的一些景象……想和你一起看的景象。”
　　“第一页上是云浮山的剑峰。”
　　薄云意简单地介绍道，沈清宴侧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书册又翻过一页。
　　脚下的云海如轻烟般消散了，仿佛将刺破九天的剑峰分崩离析。啁啾的鸟鸣声在耳畔响起，长满了鲜花的草坪地毯一样铺开，透着绿意的枝叶在头顶上伸展，淙淙的流水声传来，沈清宴眨了眨眼，看见了爬满青藤的绝壁，看见了绝壁之下的茅屋。茅屋旁侧树着一块大石，光洁的石面上白痕道道，从下往上一道比一道更深，最后一道横亘在大石上方，将整块大石彻底斩断——这块大石的断面光滑如镜，上面却纵横道道，被人刻上了一块棋盘。
　　“……这是我幼年静修的山谷。”
　　薄云意轻轻咳了一声，指着那块棋盘：“我当时试剑斩断了剑石，突发奇想要借着那断石做个桌子。纵横十九道划了棋盘出来，却找不到足够的黑色棋子……这山谷里的石头都是白的。”
　　沈清宴遥遥看了一眼小溪，果然溪底的鹅卵石个个洁白发亮，再看石壁，青藤里掩映的也是白色巨石。
　　“你后来解决了这个问题吗？”
　　沈清宴一边问，一边想着，是不是用果核？果核多半都是深色，洗干净磨平了，正好可做棋子。
　　“解决了。”
　　果不其然薄云意回答，然而他解决的方法和沈清宴完全不一样：“我在谷中自学了炼器，果然炼出了黑色棋子来。”
　　沈清宴：……
　　原来还有这种解决方式么……
　　他默默地将自己的凡人思路揉成了纸团，扔出了修道新星的脑海，然而抬头再看见幽篁密林的山谷，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住在这里的时候都吃什么？野果吗？”
　　话刚出口就开始唾弃自己，满脑子都是野果！还没唾弃完呢，却听见了薄云意的叹息。
　　“没得吃啊。”
　　他拉起沈清宴的手，指着周围的树木给他看：“这些树大部分都是不结果子的，这棵，这棵……这棵倒是结，但结出的果子又不好吃，又酸又涩就罢了，有几种的味道真是奇怪……”
　　说着薄云意的鼻子就皱了皱，脸上露出了不堪回忆的表情。
　　“小溪呢？没有鱼吗？”
　　“有就好了。”
　　薄云意再次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得比刚才更深：“这条溪里只有一种很小的虾，真的很小，小到都透明了。虽然吃起来还算鲜，但架不住太小，全部捞起来也没多少，几口就吃没了……而且也不敢捞完，若是把虾也捞完了，在这谷里就再也没得吃了！”
　　“云浮山平时都不给你吃东西的吗？！”
　　沈清宴大惊，颇为气愤——天底下怎么还有不给人饭吃的门派！
　　“就是不给吃啊！”
　　薄云意同样义愤填膺，伸手一指茅屋方向：
　　“当年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送我来这里的长老就说……云意啊，你不是已经筑基了吗？那茅屋里有个灵泉，灵气充溢，这就够了——修真者哪里还需要吃饭？”
　　沈清宴怔住，半晌后幽幽叹了一句：“可是灵气没有味道啊。”
　　“是啊。”薄云意站在他身边，同样幽幽地叹了一句：“可是灵气没有味道啊……”
　　“唉。”
　　“唉！”
　　两人异口同声地叹息了一声，面面相觑，又一齐笑了。
　　“我听闻你自幼就入了云浮山，那入谷之前是在哪里吃饭？厨房吗？云浮山的厨房也是杂役做饭？”
　　“是啊。只是云浮山厨房里做的那些饭菜……比你做的差远了。”
　　“不过你当时也没有吃过我做的菜，没有什么可比较。”
　　沈清宴笑着道，薄云意也对他笑了笑，但没有答话。
　　沈清宴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他在芥子环里翻了翻，放回书册后，又把芥子环里的一样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得“哗啦”一声巨响，泼洒的水花挟着海腥味儿漫天飞溅，一头庞然大物从两人的头顶半空砰然坠落，投下的阴影在他们周围越扩越大，从笼罩两人周围眨眼间就扩大到了半个树林大小，仿佛一颗直线坠落的小行星——
　　“一百一十二年前，我自云浮赴东海，途中看见有巨人自云端上钓鲸，于是从附近捉了它来。”
　　薄云意抬眸望了一眼天空，原本正急速坠落的巨大独角鲸鱼便徒然在半空之中停住，庞大的躯体仿佛被压缩了般飞快缩小，原本蔓延了半个树林的阴影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往回缩，眨眼间便在月光之下消失无踪，只余下一只针尖大小的阴影。
　　薄云意伸手一招，四散落向周围的海水便复又凝聚，在他指尖上凝成一枚珍珠般剔透的晶莹水珠。将那变得针尖大小的鲸鱼投进水珠中，薄云意将这水珠放在了沈清宴的掌心。
　　“我看那个巨人钓鲸钓了很久，于是想……这种鲸鱼也许吃起来会很好吃，也许你会喜欢。”
　　他轻声说。
　　在他平淡依旧的声音里，那针尖大小的鲸鱼甩动着尾鳍，游弋在珍珠大小的海洋中，被沈清宴安静地捧在掌心。
　　沈清宴看着那头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鲸鱼，回想起刚才那从天而降的巨大阴影，忍不住屏了屏呼吸：
　　“你捉它花了多久？那个巨人——”
　　“巨人说自己钓了三十五年。”
　　薄云意笑了笑，十分坦然：“他是为了打发时间，我的目的就很直接……直接去海里捉了这只鲸鱼，只花了两年。”
　　两年……
　　沈清宴沉默了。
　　他看了一会儿那只鲸鱼，又把它放回到了芥子环中，重新拿出了一样东西来：
　　“这又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一个红色的绣球，仔细一看却是个线团，只是这“线团”灵气四溢，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华光，显见不凡。
　　“啊，这个……”
　　薄云意一见就笑了，伸手自线团上拈出一条线来：“这是红线啊。”
　　沈清宴：“……红线？？？”
　　“是，红线。”
　　红线？月老红线？！不对，这世界有月老吗？说好的修真呢！莫非薄云意从月老那里打了次劫？！
　　沈清宴满脑子都是浆糊，搂着那团红线一脸茫然，薄云意却只以为他对红线茫然不解，便对他细细解释起来。
　　“三百三十七年前，我途经一凡人城镇，恰逢当年中元……当时男女定情，便彼此以红线绕指，约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说完一笑：“红线绕指便可不分离，我原本是不信的，可一想到你，却总是忍不住想要信一信……也许信了，真的就有用了呢？”
　　“我花了十五年在莫离山内寻到一对比翼鸟，与它们换到了些许翎羽，青为里，赤为外，炼成了这一团红线。”
　　……不对。
　　有什么地方不对。
　　沈清宴听了，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片刻后转身，定定地望着薄云意：“……想到我？你怎么可能想到我？”
　　“你捉鲸是在一百一十二年前，炼红线是在三百三十七年前？三百三十七年前，你知道会有我么？”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薄云意无声地叹了口气，回答的却很笃定：“一百年，一千年，有生以来，我一直在等你。”
　　沈清宴狐疑地望着他，忍不住重复了自己的话：“我说过，我这人从不信一见钟情。”
　　“我知道，其实我也不信。”
　　薄云意冲他笑了笑：“我对你，一直都是日久生情。”


第76章 
　　日久生情……
　　下意识地刚想反驳这句话,蓦然间，沈清宴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画面……
　　那还是他在初次拒绝薄云意的告白时！
　　也许人的思维的确是具有惯性的，此时沈清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两人刚刚的对话似乎有些耳熟。而修真者的记忆力一向是很好的,沈清宴在脑海中仔细一回想,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段对话为什么显得耳熟：
　　当时他拒绝薄云意，用的也是一模一样的一句话：
　　“我,沈清宴，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一见钟情。”
　　而当时薄云意是怎么回答的呢？
　　“既然他不相信有一见钟情,那我就让他感受一下日久生情！！！”
　　土豪金的弹幕字体光芒闪闪犹在眼前,手里的相思红线徒然变得极为烫手。沈清宴生平第一次庆幸自己现在没有开直播：不然这一刻的场面绝对会被全体观众铭记，和之前的那一幕共同成为周天平台“主播不慎被套路”的着名系列之一——
　　等等。
　　沈清宴忽然醒悟过来,冷静地反问薄云意：
　　“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薄云意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
　　“转移话题？怎么可能……”
　　沈清宴严肃了脸色，先把一直隐身看戏的系统关进了小黑屋,接着又不顾沈妄希“我是你老祖宗”的抗议，将他连人带玉佩一起塞进了储物袋，这才挺直身子，看向了薄云意。
　　“其实我觉得你这样挺奇怪的。”
　　虽然是看向薄云意,沈清宴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薄云意的身上,而是专注地盯着他的脚边,看着他衣袍下方一处没有月光的暗影：
　　“先把芥子环给我看，接着又把其中物品的来历一一说给我听。其中甚至没有丝毫掩饰，随便一听就能听出来问题……我以为你这么做是有事情想要告诉我,可为什么当我提出问题的时候，你却偏偏要顾左右而言他？”
　　“如果有什么不想被我知道的秘密，从一开始就牢牢掩饰住不好吗？”
　　为什么要把破绽露给我看，事到临头却又开始反悔？
　　在沈清宴的一句句问话里，薄云意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了。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块礁石一样安静，夜风轻轻吹着他的袍角，掀起浪一样的浅浅波纹，许久，他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句：
　　“……因为我毕竟还是很自私的。”
　　自私？
　　沈清宴内心的疑惑一闪即逝。不等他开口发问，耳边就响起了薄云意的声音：
　　“我一直害怕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到你，还是一万八千九百六十二年前的事情。”
　　——一万八千九百六十二年。
　　沈清宴被这庞大的数字惊得眼皮一颤，霎时间忘记了未出口的话。他猛地抬头望向薄云意，却发现薄云意如同片刻前的自己一样，刻意避开了他望来的视线，垂下了眼帘敛去眼中的神色。
　　他在躲避自己的视线！
　　——他这是在心虚！
　　沈清宴立刻就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
　　心虚……从来豁达从来平和从来都是万物不萦于心的薄云意居然在心虚……这也就意味着——这也就意味着他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他第一次认识“自己”时，当真是在一万八千九百六十二年前！
　　沈清宴的脑海里“嗡”地一声响，只觉自己最担忧最害怕之事轰然成真，薄云意爱他并非因为他是他，而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他”的替身——
　　而自己居然还真的爱上他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沈清宴不由得抿紧唇，只觉满口都是苦意，哪怕今夏新剥的莲子芯都没有这般苦涩。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想也不想地反驳道：
　　“一万八千多年？你今年有一万八千岁么？我记得薄云意薄真人今年还不过——”
　　似乎强调了这一点便能把薄云意与那段一万八千多年的前世经历分开一般。
　　“薄云意自然是没有一万八千岁的。”
　　薄云意打断了沈清宴的话，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才一字一句艰难地吐出了一句话：“……但凌弈尘有。”
　　他说完了这短短的一句话后便又沉默了下去，神色满是疲倦，仿佛吐出凌弈尘这个名字便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凌弈尘。
　　凌弈尘又是谁？
　　沈清宴确信自己完全不认识他。
　　他穷尽脑海地思索，试图从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潜意识、甚至是自己的灵魂中搜寻到这个名字的哪怕一丝影子。只要一丝影子就好：只要有一丝影子，沈清宴就能把此刻的自己和薄云意口中的“当年”联系起来——
　　——然而没有，一分一毫都没有。
　　薄云意还在说话，沈清宴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忍不住轻轻将背靠在了身后的一棵枯树上：他不得不如此做，因为此时此刻他身上连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了。
　　整片林地里寂静得没有一丝响动，只有薄云意的声音响在寂静清冷的月光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沙哑：
　　“也许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本该有一个凌弈尘的。他散修成道，少年筑基，百岁得长生，千年不到便飞升……算起来现在已经是神仙中人了，而且是地位很高的神仙中人。”
　　“他本该早早得道，他本该腾举飞升，他本该高高在上，他本该长生久视。”
　　“……他这一世本该凌驾九霄、目下无尘。”
　　林地上的两人安静了许久，终于沈清宴轻声吐出了一个词：
　　“本该。”
　　“是的，本该。”
　　薄云意缓缓闭上了眼。
　　“我知道你不认识凌弈尘，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有人认识凌弈尘，因为凌弈尘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彻彻底底的不存在了，从过去到未来，从最初到最终，整个世界千千万万个位面里再不会有一个凌弈尘出现……只有薄云意。”
　　“只剩薄云意。”
　　“这是逆转时空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轰隆！
　　在“逆转时空”这四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朗月清空的夜色里忽地有一声霹雳炸响。沈清宴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那瞬间他似乎看见有一道黑色闪电自天而降，喀拉拉劈在了薄云意的身上。
　　薄云意被劈得身形一晃，却没有闪也没有躲，他终于转头望向了沈清宴，可沈清宴情愿这一刻他没有转头。
　　果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他踏出的那一步上，薄云意明明面色苍白，气息散乱，却望着沈清宴温柔地笑了：
　　“你担心我？”
　　“没有。”
　　沈清宴硬邦邦地说。他侧过脸收回脚，强迫着自己不去看他唇边溢出的血丝。
　　即使刻意转过了脸，沈清宴也能感觉到薄云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目光从前叫他害羞脸热，如今却更添了三分复杂。
　　“你是在担心我。”
　　他听见薄云意笃定地说。
　　沈清宴很想立刻反驳一句“没有”，但眼角余光瞟过去却发现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背，手背上有一抹显眼的红痕——薄云意显然是用手背将唇边溢出的血丝擦去了。但沈清宴没有听见除了二人话语声外的任何响动，连瓷瓶药丸碰撞的轻响声都没有。
　　于是那句没出口的反驳立时间被他忘了，想也不想地，沈清宴皱起眉毛道：
　　“你没带药么？”
　　说着下意识地打开系统面板，一边翻开商城界面一边道：“受伤了就得吃药，就算你是转世仙人自己调息也是很难好的——”
　　说到这里时猛然想起薄云意的身份，硬生生将剩下的叮嘱全都咽了回去。沈清宴不发一语地翻着药品列表，买下了最顶端仅售一颗的丹药，买完后就随手一扔，看也不看地将那价值他小半身家的丹药抛向了薄云意，就像是只抛出了一颗石子一样。
　　“吃了它。”
　　沈清宴只说了三个字。
　　薄云意握着药瓶却没有立刻吃，只是定定地望着沈清宴，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我们还能在一起的，是吗？”
　　沈清宴垂下眼帘，仿佛在顾左右而言他：“我也会担心朋友的死活。”
　　闻言，薄云意苦笑了一声，打开瓷瓶，直接将里面的丸药一口咽下。
　　见他吃了药，沈清宴松了一口气，正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开口，却听见薄云意低声说道：
　　“我早就知道会如此的。”
　　“……你啊，平时看似温和亲切，其实最是难以亲近，走近你身边的人多，走进你内心的人少。唯是如此，你便格外容忍不了欺骗与背叛……凡是令你失望过一次的人，以后便再也走不进你的心了。”
　　“……就如同小店里的那个洪文明一样。”
　　沈清宴的心头登时狠狠一跳：确实，自从洪文明为苍华派说了话后，沈清宴便再没将他当做“自己人”看。虽然依旧将他留在店中，谈笑说话也一如往日，但他待对方，实际还不如对灵菘亲近。
　　薄云意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但他用洪文明这个人来举例，令沈清宴忍不住有了一丝幻想：收留下洪文明在店中只是他一时起意，并非什么因缘际会下必定出现的巧合。薄云意那个叫做“凌弈尘”的前世，不可能也出现过洪文明吧？或者退一步说，不可能出现过洪文明“欺骗、背叛”他的情形吧？
　　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可能，薄云意所爱的自己，其实就是自己，而不是另外的一个、纯粹陌生的人？


第77章 
　　心头波动了瞬间就被沈清宴压下,他反问自己，如果事情不如自己所想呢？如果薄云意喜欢的那个人当真不是他呢？自己现在难道是非薄云意不可了吗？自己对他的感情，难道深厚到了甘当替身的程度？
　　问完这几个问题,沈清宴再没有了开口询问的想法,只是苦笑着问薄云意：
　　“我其实很想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一定要选在今天说呢？”
　　为什么一定要是今天呢？连一天的时间都不肯等吗？
　　沈清宴苦中作乐地想,如果自己还在原来的世界，今天应当可以创造一项吉尼斯世界纪录了——从谈恋爱到分手的时间最短的人——连散步回来的一条小路都还没有走完！
　　“……我当然要选在今天说。”
　　薄云意站在他的眼前,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今天我确定了你也喜欢我,这件事情说出来不会对你造成道德上的困扰。而且今天我们才刚刚确定关系,你对我的感情还没有深到难以割舍，如果我说完之后事实让你无法接受,抽身而退依然来得及。”
　　沈清宴怔了怔,没有想到薄云意会说出这样的理由，再联系自己刚才,的确是因为对薄云意的感情不够深刻才会选择抽身而退——不由得心情更加复杂了几分。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话，整片林地里寂静得没有一丝响动，只有薄云意的声音响在寂静清冷的月光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沙哑：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过,究竟要在什么时候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你……想来想去想了很多年,最后终于觉得，选在这个时候开口是最好的。”
　　所以他才会给他看芥子环，所以他才会露出那些破绽,所以他才把真相几乎暴露在沈清宴的眼前——仅仅只是隔着一层最后的轻纱。
　　他说到这里，突地又笑了起来，这笑容里却殊无半分笑意，而是满满地蕴着苦涩：
　　“可惜事到临头才突然发现，我舍不得了。”
　　“……我舍不得了。”
　　尾音袅袅，夹杂在低沉的夜风里，像是叹息，又像是一声低笑。
　　银白的月光流淌在两人之间，仿佛一条沉默的河流。沈清宴立在那儿默然无语，半晌，薄云意抬头望天，自嘲道：
　　“我这人一向以为自己胆大包天，手中仗剑，天下便无处不可去得，更无事不可为。到了如今却恍然发现，自己原来胆小如鼠，手中有剑也斩不断顾虑，到了关于你的事情上，便不敢再冒半分风险。”
　　“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
　　……可笑吗？
　　沈清宴不知道。
　　事实上，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整个儿的脑袋几乎都是木的，一个问题盘旋在他的脑海中，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与想象，把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挤出了云霄天外。
　　确定了薄云意已经将话说完，沈清宴终于嘶哑着嗓子开口，将这个横亘在脑海之中的问题抛了出来：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真相告诉我？”
　　他可以不说的，他完全可以不说的，今天是薄云意自己把破绽摆在了他的眼前。在此之前他内心虽然有所疑惑，却也并没有十分坚定——薄云意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不想听到这个问题后，薄云意却一下子愣住了，明显从未思考过还有别的可能。半晌后，他才犹疑着回答：
　　“可能、我只是……从未想过不告诉你而已？”
　　沈清宴继续问道：
　　“即便你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次薄云意倒是回答得很肯定：“即使我知道。”
　　很好。
　　沈清宴深深地望了薄云意一眼，忽然转身道：“走了。”
　　“出来散步花了这么长时间，我看东边的天都快要亮了。出来的时候灶上还温着粥呢，要是再不回去，那锅粥怕是都要熬干了。”
　　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看向薄云意，问他：
　　“你不回去？”
　　薄云意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跟上他的脚步：“回去，当然回去。”
　　沈清宴点点头，一边走，一边板着脸十分严肃地说：
　　“回去之后如果有人问你什么，你就跟他们说，我们只是出来散了个步而已，今天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啊？”
　　薄云意一脸茫然。
　　沈清宴也不理他，轻咳一声便继续说道：“你给我的东西就已经是我的了，就算我们现在没有在一起，你也别想着要把它们拿回去。”
　　“……”
　　薄云意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明白了，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主动道：
　　“芥子环里的东西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自然都是你的。”
　　“不止是芥子环！”沈清宴瞪了他一眼：“还有那座药园，也是我的。”
　　“是你的。”薄云意笑眯眯道。
　　“灵菘也是我的！”沈清宴继续宣布。
　　“是你的。”薄云意毫不犹豫回答。
　　“至于你……”
　　沈清宴故意拖长了声音，他上下扫视着薄云意，直到把薄云意看得紧张了起来，才冷哼一声对他道：“你才不是我的呢。”
　　“……”
　　薄云意脸上的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沈清宴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很快就收敛了起来。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命令薄云意：“走吧。”
　　薄云意机变非常，立刻向他行礼，道了一声：“尊令！”
　　沈清宴差点笑了出来，但最终还是板住了脸，带着薄云意怒气冲冲地回到了他的小店——只是沈清宴并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个点了，他的小店里居然还是坐满了人。
　　……明明都已经一夜过去了！！！！
　　沈清宴忘了，他忘记了修真者与凡人的区别……
　　对于身体和精神都十分脆弱的凡人来说，哪怕一座饭馆里的食物再好吃，在那里坐上一整夜都是不可能的——哪怕不是在饭馆里呢，在自己家里吃着火锅唱着歌，撸着游戏熬一夜，第二天早上也要挂上两个黑眼圈，看着枕头就困得不要不要了。
　　然而对于修真者们来说……熬一夜？
　　哪怕叫他们熬个八九头十天，那也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儿！
　　君不见，修真界里随便拉出个人去闭关修炼，只要是筑基之上的，一次闭关消耗的时间至少以年为单位。
　　据说高阶修真者们的“万仙大会”一开就要开上个八百十年，相比而言，一夜的时间算得了什么呢！
　　因此这天早上，在沈清宴的小店里吃吃喝喝谈谈笑笑着的大批修士们，赫然目睹了他们敬爱的沈先生长发散乱（夜风吹的）、衣襟微皱（放东西时弄的）、脸颊微红（走路走的），挟着怒气一路冲到了小店的大门口，而后面跟着的薄云意同样衣发散乱，却是精神十足（吃药吃的）、满脸笑意（逃出生天乐的），眼里散出的光怎么都掩饰不住！
　　……
　　坐在小店大门附近的广平城城主本来正在喝酒，见了这情形一口酒就喷了出来。
　　“薄云意？？？”
　　沈清宴当时离得他很近，清楚地听见广平城城主的声音都变了调。他手里紧紧捏着酒杯，站起身来怒瞪着薄云意，指着他喝道：
　　“你昨天晚上究竟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沈清宴心里一个咯噔，顿时心中大叫不好。再转头看看小店里坐满的修士们，也是一个个眉眼乱飞，杀气腾腾的模样，而身后的薄云意显然也意识到了此时的情况，却是微微一笑，一本正经地对广平城城主说：
　　“你不要乱想，昨天晚上我们只是出去散了个步而已，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说完，还冲着沈清宴讨好一笑：“清宴，我说的对吧？”
　　沈清宴：……
　　他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这时候说这种话根本不会有人信啊！！！！
　　而且还故意问自己一声……脏水这就已经泼到身上了吧！！！
　　沈清宴有些绝望地想着。
　　果然，薄云意那边话音刚落，他这边耳畔已听得“咔擦”一声，循声望去，却是广平城城主手里的酒杯被他硬生生攥裂了。他含怒把酒杯往地上一摔，一挽袖子便怒声骂道：
　　“淫贼！你给我死来！！”
　　轰隆隆隆隆——
　　满城里刹那间灵光迸现，本已落地的广平城城体上的符文渐次亮起，随着“嘎拉拉”的巨响声再一次拔地飞升，冲着薄云意就当头压了过去……
　　隐隐约约地，沈清宴还在风中听见了广平城城主的骂声：
　　“就散了个步散一夜？？你说这种鬼话有谁会信！”
　　“我本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谁知道你居然自恃修为轻薄于他！”
　　“敢做不敢当！混蛋！”
　　“有本事你别跑啊！你给我站住！站住！！！！”
　　而薄云意即使是一路逆风远遁，声音也依然一本正经，平平静静得很：
　　“我可不能受伤，我不像你，我受伤了，清宴他会心疼。”
　　沈清宴：…………
　　他捂住脸，绝望地望向坐满了小店的修士们，抱着半分侥幸问他们：
　　“我要是告诉你们，昨天晚上当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们信吗？”


第78章 
　　——信不信？
　　那当然必须得是信的……至少在表面上。
　　沈清宴望着一群修士当着他的面整齐划一地点头,却分明在他们的目光里瞅见了黑白分明的“不信”俩字。辩解的话在舌尖滚过了两圈，慢斟细酌却总也琢磨不出一个妥善的措辞……
　　这事到底该怎么辩解？
　　怎么想都觉得会越抹越黑啊！
　　在围观众人饱含同情的目光下，沈清宴心情复杂地关了店。坐在“你给我纳命来！”的咆哮声中发呆了三分钟后,他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早已被遗忘许久的东西。
　　“……你不是说,你是我的老祖宗吗？”
　　沈清宴端着那枚玉佩，神色凝重严肃地说：
　　“您仔细想想,我们沈家祖上有没有什么可以避世独立的私人洞天？我有急用，十万火急！”
　　“……就算是有也不能告诉你啊。”
　　据说是沈家祖上不知多少代老祖宗的沈妄希咳了两声,望着沈清宴语重心长：“孙子啊,感情这种事情呢，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沈清宴：……
　　是啊,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他已经知道了。
　　沈清宴深深地叹了口气，将玉佩放在一边,起身来到窗边。
　　此时正值晨光熹微，零星的晨星已经隐退，朦胧的阳光透过薄薄的雾气当空洒下，映亮了廊下檐角挂着的风铃。符鸟衔着提篮轻灵地穿梭在雾气之中,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的修士们三五成群地说笑,不少人站在南二十三巷的青石板路上,清风吹来的议论声里不时杂夹着“沈先生”的声音。
　　——这一切似乎和他逃离广平城时并无区别，只是换了个地址，一切却还是原样,他什么都没能躲得掉。
　　上一次面对无法解决的问题时，他选择了逃避，这一次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他应该如何解决？
　　逃吗？怎么逃？
　　就算逃得过千里万里，还能逃得过自己的心吗？
　　满脑子都是乱麻，纠缠着不理还乱。坐在榻上盯着窗隙间漏入的光影发了一会儿呆，沈清宴最终做出决定——去做菜。
　　感情这东西太复杂了，还是做菜比较单纯_(:з」∠)_。
　　做个什么菜呢？沈清宴想了想，觉得还是做个简单一点的吧。毕竟现在的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做菜，只是想找一件能够投入进去的事情，把自己的思绪从十丈软红尘的复杂旖旎里暂时抽出去，得到片刻的喘息。
　　沈清宴走到厨下，拎出一口青石磨，挑挑拣拣地选了几把豆子，端详了半晌后却又放下。明明是自己之前千挑万选过采买过来的黄豆，颗粒饱满得每一粒都泛着光，现在拿在手中却总是不想用……犹豫了片刻后，沈清宴还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团光，光里是薄云意送给他的药园。
　　其实，叫菜园更合适吧？
　　他盯着那团光，无声地笑了笑。
　　在曾经的那些日子里，有没有人觉得奇怪过？最擅长炼器的薄云意薄剑仙，平时最爱做的事情却是收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旁人听都没听说过的“药材”……
　　随手将那团光一抛，沈清宴上前一步，踏入了那团朦胧灿烂的光里。
　　满眼的华光璀璨升起，犹如雾气般瞬间将他包裹。在眼前的景象被雾气遮掩住的瞬间，沈清宴分明感到脚下的地面微微一颤——他下意识地往后稍退了一步，换了个姿势好站得更稳——只是这么退了一步的工夫，再抬起头来时已然换了天地。
　　眼前的华光溢彩已然消散了，鼻尖那惯常的淡淡烟火气也随之一空，清新的田园气息被微风裹挟着扑面而来：微湿的泥土气夹杂着植物的清香。
　　啁啾的鸟鸣声在不远处响起，他的到来惊动了一群栖居的鸟儿。五颜六色的翎羽旋风般刮过，在苍青色的天空下回环盘旋，俄而又骤然飞散：像是烟花一样夺目的鸟群中央，有一只美丽的大鸟乘着风举翅向他飞来。它在碧玉般的天空下飞翔的身姿美妙又奇异，有着两只颜色截然不同的羽翅：一只灼如烈火，一只澄澈如碧。
　　大鸟悦耳地叫着，在惊散的鸟群间优雅地向他飞近，当它飞到他近前时沈清宴才惊觉，这不是一只鸟儿，而是两只：它们一赤一青，头并头肩并肩协力地向他飞着，如共飞过千万里那样亲密与熟稔。
　　它们乘着风，共同飞到了沈清宴的面前，宽广的羽翼垂下轻拍了一下他，流光溢彩地在他的面前一旋身，便又唱着歌儿乘着风飞走了——原来只是来和他打个招呼。沈清宴站在原地，受宠若惊。
　　愣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一件事：
　　“它们是不是就是那两只比翼鸟？”
　　回忆了一下那团“比翼红线”的大小，沈清宴觉得八成是。如果不是把它们忽悠来了长期住在这，想要做成那团红线，非得把这两只比翼鸟薅秃了不可。
　　抬头看了一眼，四下里阡陌纵横。远处有黛色的群山环绕，数条清澈的溪水奔流进田中，一块块透着绿意的菜圃间植着矮树，鸟儿们在其间轻灵地穿梭翻飞，时不时落下，啄食着小虫。
　　不远处有一块溪水环绕的空地，上面没有种菜，而是斜斜地植着三五棵桃花。
　　沈清宴盯着那几株桃花看，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很快就眼尖地望见了一角房檐。他加快步子往前走去，十分熟悉地穿过小径，推开青竹栅栏之间的小门，再转过一株最大的桃树，往前一望，沈清宴的脚步便霎时间顿住了。
　　他站在那栋熟悉又陌生的小屋前，如遭雷击。
　　这栋屋子，和他当年在苍华派内被贬谪而入的膳房，几乎是一模一样！
　　薄云意竟然把苍华派的膳房给连根挖来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周围，终于发现了些许异常：这地方和自己当初待过的膳房并不是完全一样，缺少很多细节，比如房后堆着的一些柴火、角落摆着的几口缸。再往前走了两步，推开房门后，沈清宴恍然大悟。
　　这栋屋子并不是和苍华派的膳房一模一样，而是和自己第一次直播时呈现在大家眼前的院落和厨房……一模一样。
　　在熟悉的厨房中转了转，抚过一把把冰冷的厨刀，沈清宴望着这片熟悉中透着几分陌生的场景，不由得百感交集。
　　发了一会儿怔，沈清宴缓步走到案板前，打开了关闭了一整夜的直播。
　　“事情是这样的。”
　　在无数的弹幕涌来之前，沈清宴已经率先开口。他平静地笑着，向观众们一五一十地说道：“昨天打退了魔修的袭击后，我和薄云意——也就是‘土豪’——向我告白了，我暂时没有答应他，但是收下了他送我的药园。”
　　“在这间药园里，我发现了一间屋子，这也是这片药园里我看到的唯一一间屋子。”
　　他站起身来，在案板与灶台间走了两步。
　　“我不知道现在直播间里有没有一直看我直播的老观众在……只是对我来说这片场景……真的很熟悉，非常熟悉。”
　　沈清宴在窗前停住了，窗外灼目的桃花挟着香气恣意欺来。本来汹涌的弹幕在沈清宴的叙述声中忽然一顿，片刻后，熟悉的ID在沈清宴的眼前一个个出现，伴随着零星的弹幕。
　　竹：“这里确实很眼熟。”
　　道法恒昌：“我记得这里，这不是主播最开始直播时候的地方吗？”
　　青云：“这儿像是那个什么苍华派的膳房！”
　　沈清宴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弹幕，没多久，一行熟悉的字体便在直播间的最上方蹦了出来。还是熟悉的置顶，还是熟悉的字体，还是熟悉的金光闪闪——
　　只属于主播的土豪：“这是我们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
　　一瞬间，其他所有的弹幕都变得模糊一片，只有这条金光闪闪的弹幕蹦了起来，一头撞进了他的胸口，将心脏撞得酸疼一片。
　　沈清宴看着这行字，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压回了突然涌入眼底的酸涩。
　　“是啊。”
　　他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们的地方。”


第79章 
　　距离第一次打开直播,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了。
　　沈清宴站在案板前，摸着冰冷的菜刀柄，回想着当初的自己。
　　当初的自己……当初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呢？
　　当时的他原本算得上意气风发,却一夜间被从云端上打落到了尘埃里。灵根被夺,丹田被废，一身修为付诸流水,从前以为慈爱的亦师亦父的“师父”露出狰狞面孔，连姓名也不曾留意过的小角色都能攀着权势嘲弄逼迫自己。
　　现在的修真界里谁不赞一声沈先生心有静气温润如玉,可当时他心里却没有半分静气可言。愤懑恐惧悲伤惊怒夹杂着家仇身恨一股脑儿地向沈清宴涌来,几乎要把他压垮了——如果不是他还有着那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的话。
　　系统得了他的准许后，兴致勃勃地化作个光球蹦到了直播间的镜头前,带着观众们左看右看地忆苦思甜,还时不时地从当初的直播视频里截几个图作对比。
　　沈清宴靠着窗沿，望着系统光球在盘盘碗碗间蹦来蹦去,心里却不期然地回想起了当时悬在自己眼前的那一行字。
　　“蓄能进行中，0%”
　　——他那一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很想问。”
　　沈清宴突然开口。他的眼睛盯着系统的方向，问询却是冲着别人：“……如果你没有付出代价重生回来，这个世界应该是——本该是——什么样的？”
　　如果没有了那一根救命稻草,当时的他——现在的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刺啦啦————”
　　在沈清宴的这句问话出口的瞬间,整个周天平台的直播间都扭曲了一瞬,一道闪电忽地从凭空里降下，硬生生从房顶上劈出裂隙，打在沈清宴身前一寸。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一片惊呼,而沈清宴只是抬起头，隔着那道闪电向着房门处望过去。房门处薄云意正站在那里，手中的利剑出鞘，雪亮的剑刃上有一点焦痕，正挡在沈清宴身前，不差一毫一分。
　　“你真的问了。”
　　他神情复杂地开口。
　　“我为什么不问？”沈清宴反问，薄云意沉默了一会儿，只是笑道：“我本以为你不会信我。”
　　沈清宴看了他一眼，抬手指着他径直说道：“我知道面前这人是重生回来的。”
　　轰隆！！！
　　屋外平地有雷声震耳，仿佛天地嗔怒，脚下的地面都在轻颤，满屋的锅碗瓢盆被震得“叮当”作响，满街慌乱中唯独沈清宴稳稳站着，甚至还有闲暇向着薄云意笑了笑：
　　“看，天道能立刻帮我实时测谎。”
　　薄云意：……
　　原本暴怒中的天地都因为沈清宴的这句话而停顿了一瞬，仿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暴怒下去——而在它犹豫的当口薄云意已经一步踏了进来。他衣袖一拂，房门在他的身后合拢，外界的风雨雷霆立时平息，接着又抬指往空中一点，将属于菜园的这一小片时空与周围分隔，沈清宴再关上敞开的窗门，顿时天地俱安，四野清静。
　　“说吧。”
　　在满屋再无半点异声的寂静里，沈清宴抬头看向薄云意：
　　“你上辈子喜欢上的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卧槽……”
　　“这个问题……”
　　“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呢（微笑）”
　　吃瓜群众们用最小的字号躲在直播间的角落看着戏。薄云意却只是轻声一叹。他吁出一口气，肩膀骤然一松，像是卸去了担负许久的千斤重担：“……其实你不应该这么问。”
　　“你应该问我，当年那个凌弈尘喜欢上的沈清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朝着沈清宴笑了笑：“凌弈尘活过的日子太久了，我这辈子才只活了不过千岁——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婴儿的脑子里突然塞进了数万万年的记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严格来说，我和他并不是同一个人，他所经历过的很多事情对我而言，都像是隔着一场梦境。”
　　这句话奇异地让沈清宴感到了些宽慰。
　　“所以你梦里梦到的我，究竟什么样的？”
　　俯下腰去，沈清宴在自己惯常放酒的地方翻了翻，伸手进去却没摸到酒，只摸到了两只空荡荡的酒坛。抬头一看，薄云意正早有预料地望着那两只空无一物的酒坛笑：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挺讨厌你的——天天都在我梦里做菜，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酒和菜！我在梦里看着你们吃喝的开心，醒来自己到处去找，却总也是什么都找不到……那段时间我最害怕的就是做梦……”
　　“不止是你，我也挺讨厌那个凌弈尘。”
　　他住了笑，补充了一句。
　　沈清宴把空荡荡只是个装饰的酒坛放回去，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两坛酒，侧过身递给他一坛：“是害怕自己被他给代替了吗？”
　　“不是——不全是。”
　　“我第一次梦到过去的‘自己’时，年纪还很轻……大概只有二十一二岁吧。刚刚结成剑婴，是我们云浮山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也差不多是当时整个修真界的第一人，可以想象我当时有多意气风发……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成就，几乎足以让任何一个修真者自豪了。”
　　薄云意抱着那坛酒，侧着头仔细地想了想，墨黑的长发从他的脸侧垂下来，被他的呼吸带得微微拂起：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万中无一的修真奇才，一直以自己的剑道进境为豪，整日里沾沾自喜……可突然就有这么一场梦魇缠上了我。”
　　“当我意识到我的天赋可能并不是真正属于我的天赋，我的剑道并不是真正属于我的剑道……我的修为，我的能力，我的一切，也许都是依仗于他人的遗泽才能得到时……”
　　他拍开酒坛的泥封，喝了一口酒，向着沈清宴做了一个手势：“我的心境差点就崩溃了。”
　　“本以为自己是个天才，却发现真正的天才另有其人？”
　　沈清宴用调侃的语气问，脸上却不太能笑得出来，薄云意倒是洒脱地很，干脆利落的一点头：“不错。”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一直不肯相信这些梦会是真的，反复告诉自己这只是我的心魔。直到有一天浮云山发现了一处上古修士的遗迹，掌门派我去先行搜索……我当时拿着遗迹地图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梦中的一处场景。”
　　“是我‘前世’探索过的一处洞府。”
　　沈清宴脸上仅有的一丝笑意也维持不下去了。他直起身来望着薄云意，薄云意却不看他，只是平静道：“你想的没错，我当时差点入魔了。”
　　“斩断记忆，斩断前世，斩断牵绊，让我只成其为我——我当时满脑子都想着这个。一路浑浑噩噩地沿着路线往洞府里去，心里却想在见到那洞府的第一刻就将其毁掉。等世界上所有与‘凌弈尘’有联系的事物都消失，不就只剩下‘薄云意’了吗？”
　　“我就这样想着，提着剑，一路笔直地向着洞府处飞。反正我‘上辈子’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了，所有的宝物所有的陷阱所有的路线和隐秘我通通知道，根本就没有任何阻碍地飞到了洞府深处。当我正要动手的时候，我的梦里突然出事了。”
　　薄云意放下酒坛，他的脸上也没有半点笑意了：
　　“你死了。”
　　沈清宴的心口一颤。
　　“我——我是怎么——”
　　他没有控制住地问。
　　“我当时也不知道。”
　　薄云意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他睁开眼，一向深邃的眼眸中出现了几许迷茫：“凌弈尘和沈清宴的距离并不像你和我那么近，当年的沈清宴也是一个主播，在直播平台上非常火，有很多很多的观众，而凌弈尘只是他的众多观众之一，也许和他比较熟悉，但也仅止于此了……他们之间甚至算不上朋友。”
　　沈清宴：“……？？？”
　　“那凌弈尘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爱前世的自己爱到了这个地步吗？！为了复活连朋友都算不上的自己连生死都不顾了？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怎么样的——
　　大概是看到了沈清宴脸上难以形容的表情，薄云意的神色也变得奇怪了起来：“我当时也懵了，一时间完全忘记了要斩断前尘的事情。每天按时入定做梦，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后我发现，你其实没死。”
　　沈清宴：“？？？？？？？？？”
　　这是连续剧吗？？还有这种死而复生的狗血剧情？！
　　弹幕里为数众多的问号代表了其他的观众也和他一样一脸懵逼。
　　“还记得你的师父吗？那个叫苍虬子的？”
　　薄云意用一言难尽的表情提示。
　　“记得。”
　　这个人沈清宴怎么可能不记得。
　　薄云意言简意赅地：“前世这个世界上没有我，苍虬子夺舍了自己的儿子后壁虎断尾，舍去了大半修为换得了一线生机。”
　　“然后他……”沈清宴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剧情。
　　薄云意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差点夺舍了你，他没有成功，但是你入魔了。”
　　“然后你就被魔界选中做了入侵修真界的首领。”
　　沈清宴：……
　　他已经听得满心茫然了，总觉得这走向实在太过曲折离奇。他只是个一心做菜的小厨子好吗！为什么总是要背负上这种莫名其妙的命运！
　　沈清宴直白地将自己的疑惑对薄云意说了，薄云意听了后，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有时候我会怀疑我的选择有没有错。”
　　“总觉得这辈子有我在，你对自己的实力层次完全没有一点意识……”
　　但想了想，他还是摇了摇头：“不，我觉得就算没有我，你对自己的实力层次也是不会有任何意识的。”
　　……沈清宴觉得自己的心口中了一枪_(:з」∠)_。
　　是的，一点不错，虽然清楚自己身处在修真界，但在发现做菜也能长生不死之后他就把自己全副的心思全都扑在了做菜上……修炼？那是什么？打架哪里有做菜好玩！
　　“只是个人的爱好所在吧。”沈清宴耸了耸肩：“我只是相对于做菜……并不是那么的喜欢修炼。”
　　薄云意叹了口气：“忘了自己是怎么成名的吗？踏破重天的沈先生？天人合一的心境感觉怎么样？”
　　你真的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厉害。
　　沈清宴闻言静了静。
　　他蹙眉思考，半晌才道：“我踏破重天，只是为了报我的家仇。就我自己的本心而言，我真的并不喜欢战斗，也不喜欢随之而来的名气与赞誉，我更希望我的生活简单平静。每天做菜，给大家直播，最好身边的人并不认识我，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平常人……”
　　“虽然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但我想一想，总还是可以的，对吧？”
　　沈清宴笑着道。
　　薄云意又抬头看了看他。
　　虽然沈清宴此时没有说话，但他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富贵于我如浮云，万钟于我何加焉”的潇洒从容。
　　——那些曾经让自己汲汲营营的虚名假利，他却是完完全全地不在乎。
　　于是他忍不住笑了：“你当然可以这么想，只是其他人不会这么以为。你的天赋，你的实力，在整个修真界都堪称是天之骄子，更别说你还是那么有名。周天直播真的是遍布周天万界的，仙界中人知道你，魔界中人自然也知道你——在魔界入侵修真界之前，他们就想方设法要把你拉下水来。”
　　“他们成功了？”
　　“不，他们失败了。”
　　薄云意安静了一瞬，随即叹息道：“但是你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做做菜的直播。”
　　“我不知道前世的你在魔界遭遇了什么，但应当是遇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你在之后的直播里再也没有笑过，做菜的小店也仿佛被彻底遗忘了。你每天打开直播后所做的事情就是杀魔修，杀得天崩地裂，海清河晏，最后和一位上古魔头同归于尽，成了整个修真界的英雄。”
　　“……我这次死了？”
　　薄云意勉强勾了勾唇：“我也希望没有。”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少倾，沈清宴轻声道：“听你这么说，我上辈子还真的挺……快意恩仇？’
　　“恩仇是恩仇了，但我并不觉得你有多少快意。”
　　“梦里直播间中的很多观众都是后来才遇见你的，当时的你已经是一个英雄了。他们崇拜你的杀伐果断，每一次你手刃魔修的时候他们都会眼睛发亮，但我——我和凌弈尘从一开始就遇见了你，无论怎样看，都总觉得后来的你，远不如当初的你那样快乐。”
　　薄云意叹了一口气：“梦里的凌弈尘这样想，我也这样想……我们宁愿你，不要成为梦境最后的那个英雄。”
　　沈清宴：“……就是为了这个，所以你就强行逆转了时空？”
　　“其实不是我，是我们。”
　　薄云意不好意思地道：“前世的凌弈尘虽然挺强的，但要说逆转时空还是做不到。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一点儿也不擅长阵法……”
　　“阵法？？？？？”
　　不提到这个词还好，一说到这一点，沈清宴顿时想到了一个人！
　　“你们……不是吧……”
　　他结结巴巴地问，薄云意板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前世你被魔修抓走后不久，广平城的城主就找到了直播间来……”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给你说，他其实也是什么上古大能的转世重修，只是对方分出的神念比较多，他又比较叛逆，所以始终不认为自己是他，不但给自己取了个很土的名字叫赵广平，还强行把其他的转世分身收作徒弟，坚持要做自己的师父……”
　　“？？？？”
　　原来广平城城主和他的几个徒弟是这样的情况？沈清宴迷茫地想，这世上转世重修原来这么普遍的吗！
　　薄云意看出他的迷茫，忍不住笑了：“其实也不止是他。”
　　“你直播间里的观众，最初的一些观众，很多人都一直耿耿于怀。”
　　“修真界已经有很多英雄了，未来还会有更多的英雄。你当然也可以选择成为一个英雄，但我们希望你能够有一个……选择命运的机会。”
　　而非被命运选择。
　　沈清宴听到后坐在原地，愣了好久。
　　“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他人这样重视，付出极大的代价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挣脱出命运的枷锁？没有想到世界的另一方会有一群很可能素未谋面的人，只是因为喜欢直播间里的自己，就去做了这件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属于逆天改命的事情？
　　沈清宴愣了很久，都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他甚至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半晌之后，他才有些艰难地问：“你说的那些人……都有哪些？”
　　“我也不知道。”
　　薄云意抿了抿唇：“我们都是在你的直播间里联系的，除了少数几人之外根本就没有见过面。干这件事的时候也只是突发奇想，根本就不认为自己会成功……总而言之，要说我认识的人，其实就只有一个。”
　　那一个人是谁已经很清楚了：广平城的城主，赵广平。
　　沈清宴沉默一会儿，忽然拍着酒坛若有所思地道：“怪不得你从一开始就针对广平城的城主，现在看来上一世的我明显对他要比对你亲近。至少上一世我的小店还是开在广平城，但是你——不，是凌弈尘——却和直播间外的我没有一丝半点的关系——”
　　“啧啧。”
　　一行绿色的字幕飞过了直播间的上空。
　　“啧啧啧啧。”
　　一行行各种绿色的字幕飞过了直播间的上空。
　　薄云意：……
　　不！！！事情不是这样的！！！等等！！！听我解释！！！！


第80章 
　　看着薄云意一脸“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完蛋了”的表情,沈清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拍了拍他：
　　“行了，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弄清楚了,那我们还是放眼未来吧。走,和我做正事去。”
　　薄云意松了一口气,立刻放下酒坛：“什么正事？”
　　“摘豆子。”
　　……
　　说实话，薄云意准备的这座“药园”真的很大很大,大到沈清宴已经无法用“园”来形容它，他认为这里更像是一个专门用来种菜的洞天福地,里面不仅有山有水,甚至还有太阳与月亮——对于一间普通的药园来说，有单独的日月风雨这也实在是太奢侈了。
　　“其实这里一开始也没有这些东西的。”
　　薄云意领着他在前面走,一边走,一边笑着回头对他说：
　　“不管你信不信，一开始这里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药园。是我当年突破元婴时师门送给我的,让我在修炼之余找点爱好修身养性，也好打磨心境，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欲速则不达？”
　　沈清宴疑问道。
　　薄云意点了点头：“一般来说，再怎么天资纵横的角色,其天资纵横也总有一个尽头。这个尽头对于很多人来说是金丹期,对于少部分人来说是元婴期,在我师门中人看来，我就算再如何天纵奇材，在突破了元婴期之后,修为进展也总该放缓了。”
　　“而且修真者修为进展太快，确实容易出现心境上的滞后，修为与心境不匹配又会造成走火入魔……所以于各方面来说，我当时的修炼速度都理应放缓一些，师门当时送我药园，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说话间，薄云意已经带着他走到了一大片菜地中。沈清宴看了看周围，发现这一片整齐地种着各种豆类，从细小的绿豆到修长的豇豆，从扁扁的芸豆到饱满的大豆，这里的豆子种类简直无所不包、无所不有，而且土地的灵气之浓郁，使得菜蔬株株都是浓绿滴翠，看着便一片喜人。
　　沈清宴望着这片远远超出他想象的豆子，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学会种这些的？我是说，这东西的种法修真界也没得学吧？”
　　停了停，又笑叹一声：“我本以为你能分得出这是豆子而不是别的植物就不错了……”
　　薄云意没有笑，他站在沈清宴身旁，凝望着这片生机勃勃的菜地：“在你出现之前，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学这些。”
　　“……有太多、太多时间了。”
　　沈清宴转头看了他一眼。薄云意原本紧抿着唇，感到他向自己望来，便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但即使是这个笑容，也没有冲淡他眸中的空幻——在遇到沈清宴之前，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久到等待已经不再是为了什么期待，而只是变成了一种习惯。
　　“不寂寞吗？”
　　他轻声问。
　　“你不要多想。”薄云意这一次笑了起来，用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语气说：“我当时可不是为了等你。我都已经想过了，要是等不到你或者你不喜欢我，我就拿着这些礼物追别的姑娘去。你得知道，姑娘们最受不了别人的深情，我说自己转世而来为她等待了一生一世，再加上我的脸和我的修为，那还不是一追一个准——”
　　说得倒是和真的一样。
　　别的东西也就罢了，面前这片明显最耗费心力的菜园，除了送给自己之外，整个周天万界还有谁会喜欢？
　　沈清宴沉默地看向他。薄云意说着说着，也停了话语，只叹了口气，柔声对他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可你本来不必做这样的选择。”沈清宴道。
　　他想着那个薄云意，那个年少成名，意气风发的薄云意。那道突如其来的梦境令他拯救了自己的命运，但有谁——能有谁——去拯救他的命运？
　　当年那个少年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无比光明，前途无限。却突然天降枷锁，将他牢牢地捆缚在了一个不知多少年后的陌生人的命运上，从此他千年的人生都是为了对方而活……这对他公平吗？
　　“有没有想过要是等不到该怎么办？”
　　“所有的这些——你所有的努力——”
　　如果都只是一场空……
　　“我从来不觉得你出现在这世上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薄云意平静地说。
　　“当然有可能我等了一辈子，等到元神消散后也还是等不到人。但这又怎么样呢？这件事情我明明知道应该去做，难道要因为害怕失败就直接放弃了吗？上一世的沈清宴是个好人，我认识的那些观众们也都很好，这些人将改变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当然应该——也有责任——去做到他们希望我做的事。”
　　“而且我现在不是成功了吗？”薄云意挑了挑眉：“在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会后悔，现在我更加发现自己赚大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这人一向处心积虑，你知道的，对不对？”
　　他在逗他笑，沈清宴觉得自己应该笑，但他的喉头哽了哽，却感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薄云意的。
　　明明是体温恒久不变的修真者，薄云意感到沈清宴的手居然有些凉——微凉，但不冷，像是一块上好的软玉，紧紧握在掌心时，便触手而生温。
　　“去摘豆子吧。”
　　沈清宴对他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欢快：“我今天想做一些豆腐，除了这个你还想吃什么？还有大家，有什么其他的菜想吃的——等等！”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卡了壳。站在田边看了看那片绿油油的豆田，沈清宴抬起头，用幻梦般的语气说：“……这豆子……看起来是新鲜的啊。”
　　“从田里摘下来，应该算新鲜？”
　　薄云意不怎么确定地说。他望着沈清宴，发现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竟然忘了。”
　　沈清宴悲哀地说，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的豆子们：“我竟然忘了。”
　　“……豆腐是晒干的黄豆才能做的……眼前这些豆子……”
　　根本就没有晒干！！！
　　薄云意：…………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震惊了！！
　　天呐！！！
　　这是主播开播以来第一次在食物方面的事情上犯错！！！
　　而且很有可能也会是唯一一次……
　　沈清宴对着那片茂盛的豆田沉默了。他脸上的神情……怎么说呢……反正直播间里对他亲亲抱抱么么哒的弹幕一瞬间覆盖了整个屏幕……
　　“没事的。”薄云意忍不住在旁边劝道：“豆子没晒干也没事，我们可以换些别的……我还种了很多菜的！不止是豆子！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沈清宴木木地看了看他，直接关掉了直播间，转回头，依旧喃喃地自言自语着：“我竟然连这件事都忘了。”
　　薄云意：！！！！
　　遭了！沈清宴不会是因为这个事情受到什么打击了吧！都怪他，明明在这里种了这么多年的豆子，怎么都忘记了留出一部分来晒干！
　　他悔不当初地想着，没有注意到沈清宴趁着他不注意的当口悄悄地向这边挪了一步，又悄悄地向这边挪了一步……
　　猝不及防的，薄云意一下子被沈清宴扑倒在满地的连天碧色里，他俯身望着他，黑亮的瞳仁里满满都是他的倒影。
　　“其他的豆腐没有了。”
　　沈清宴轻声说，他气息吹拂在薄云意的脸颊上，又轻又暖：“不过这里还有我的豆腐，你吃不吃？”
　　薄云意怔住了。


第81章 
　　“怎么？不敢？”
　　沈清宴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的双眼亮晶晶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像是醺醺地喝醉了酒，手指却因为紧张下意识地抓紧了薄云意的衣襟,将整齐挺顺的衣襟抓出了一行褶皱。
　　他的长发因为附身的动作而垂下,一动一动地拂过薄云意的脸颊和鼻尖,带来一阵淡淡的薄香。薄云意仰着脸，喉头不由动了动——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沈清宴敞开的衣领,阴影下锁骨的形状精致而可口。
　　“我只是……不想有一天会因为冲动而后悔……”
　　几乎是用了全副的意志力，薄云意才将这句话沙哑地吐出。沈清宴垂头盯着他,两人的双眸彼此对视,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燃烧的野火。
　　薄云意安静地沉默了三秒，忽然抬臂搂住他将腰一拧,反身将沈清宴按在地上,不顾凌乱散落在脸上的发丝，狠狠吻住了他的唇。
　　热烈,绵长，火焰从心头一直燃烧到舌尖。沈清宴心知肚明自己并没有喝酒，却感到那熏人的酒意顺着唇尖往下流淌：他感到脑袋发晕，身体发飘,如果不是躺在地上他想他可能早已经摔倒了。
　　从薄云意的眼瞳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沈清宴惊讶于自己的眼睛居然如此明亮,甚至可以说是水汪汪的——他们气喘吁吁地分开，沈清宴伸手去擦拭唇角，却摸到了自己滚烫的脸颊。
　　“现在不怕后悔了？”
　　他调笑道,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了。那个吻像是一团火，将他的喉咙与心脏都烧灼得干渴。
　　“我这么做了也许很多年后会后悔。”
　　薄云意的眼睛亮得吓人，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沈清宴：“但如果我不做，我会从今天就开始后悔。”
　　两人对视着，周围安静的没有一丝鸟语，只有微风吹着树梢划过，成片的菜蔬整齐地摇曳，连水面的波纹也平缓。
　　薄云意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沈清宴的领口。他的手指修长，指尖微凉，触到沈清宴领口下的肌肤时，沈清宴却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缩了缩——但他又很快挺直脊背，主动解开了衣服上的第一颗纽扣。
　　顺着那颗解开的纽扣，薄云意的目光开始往下移去。
　　不知何时已夜幕降临，晚空中的夜风轻柔地摇晃着树梢，树叶在风中一片片打着旋儿飘落。随着树叶越飘越多，两人的呼吸也越靠越近，在风中紧密地交缠在一起，彼此的气息相闻，甜腻而沉重。
　　“……别动……”
　　有人在风里轻声说。
　　树上的黄叶已经在风中落尽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树梢，光洁而赤果。似乎是因为羞涩，也也许是因为怕冷，树梢在风中微微地抖动着，沈清宴轻轻地咬着下唇，他的眼睛晶亮，唇色却嫣红。
　　“我觉得我像是被拆开的礼物。”
　　他在薄云意的耳边小声道。
　　薄云意笑了，他抱住他，说话间气息喷在他的肩背上，让沈清宴感到暖洋洋的：“那你这个礼物一定是全天下最好最珍贵的，绝没有之一。”
　　又一阵风打着旋儿刮来，想要吹落另外一棵树上的树叶。但这棵树上的叶子生得牢固，尽管在风的吹拂下摇摇欲坠，却仍旧紧紧地抓住了树梢。两棵树的树枝在风中不可避免地交碰着，呼吸变得愈发粗重了起来。
　　“……你自己炼的法宝？”
　　沈清宴低低的问，稍微有些羞恼。薄云意的眼睛弯了弯，伸手抚上沈清宴的长发，在顺滑微凉如丝绸的发丝上一路向上，最终捉住了一枚发簪。
　　“要不要试试看？”
　　薄云意将那发簪塞入沈清宴手心，捋起散落在他肩头的乌发，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轻声笑道：“这发簪也是我自己炼的法宝。”
　　沈清宴为了报复，与他狠狠地来了一场深吻，吻得自己都有些头重脚轻了，薄云意眼里的光却只有更为灼亮，亮到沈清宴怀疑自己是一团碳火，那光里的火焰落在哪里，哪里就爆发出一片灼热。
　　“这簪子还真好用。”
　　沈清宴诧异地笑。
　　那尖尖长长的簪尾只一挑，便挑破了紧紧捆缚住群星的银河。满天的星光如雨般洒落，彼此坦荡的夜空与大地只愣神了一瞬，便向着彼此试探着靠近，最终紧紧相拥。
　　风轻柔地在树梢上滑动，叶尖小心地吻着露水。尽管经验生涩，行动间却满怀热忱，露水从树梢一路下滑到树干，动作温柔而缓慢，几乎称得上是虔诚。
　　“我真怕我突然醒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在做梦。”
　　薄云意哑声说。他的话语有些迟疑，风却始终在树梢上徘徊流连，缠绵不去。
　　沈清宴来不及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薄云意被他这一眼瞪得笑了起来，他弯下腰，露水忽地在树梢一颤，包住了微微有些滚烫的树疖。
　　“不过就算是梦，也是我很多年以来连想也不敢想的美梦。”
　　一缕清风在树洞的外围小心地试探着，它浅浅进出着，不断反复在树洞的周围打着转，直到树洞开始微微颤抖，那股风才终于下定绝心，一下子钻入了树洞中——
　　沈清宴轻轻地倒抽了一口气，薄云意吻住他，带着居心不良的温柔。
　　“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他半是认真，半带笑意地说。
　　夜风开始缓慢地吹动。草地里栖居的萤群惊散，天空上落下的流星在地面上敲打着，整棵树都在这震荡下微微地颤抖。
　　“轻……轻点……”
　　沈清宴几乎是屏着呼吸说。薄云意没有答话，夜风的抚弄很快变得轻柔而坚定。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涟漪在水面上一圈圈荡起，树的表皮渐渐地开始有了热度，满园的草木随着风声“哗啦”“哗啦”地摇摆，鸟儿们不安地展翅，在夜空下羞怯而狂放地乱舞。
　　沈清宴感到自己的手脚软成一片，他昏昏沉沉地抬头向上看，薄云意的呼吸声急促，两人的发丝交缠，彼此纠缠成一团。
　　那纠缠着的发丝在风中飘荡着，忽地碰到了他的身上，使他突地一惊，一种急迫感忽然攫住了沈清宴的心。这急迫感催促着他抬起头来，渴极了似的吻住了薄云意的唇。
　　像是他的口舌间含着一泡蜜，那样贪婪的索取。
　　薄云意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风速开始变得越来越快，有细碎的声音在风中被撞碎了。不知何处落下的火星爆裂在枯木上爆裂开，空气灼热地动荡起来，萤火虫在黑色夜空下徘徊，它们光亮的迷乱的旋转。
　　沈清宴听到自己的血液轰鸣，心脏咚咚咚的跳跃声几乎要连成一线，薄云意紧紧地搂住了他，他们乘在呼啸的朔风中狂乱地向天空上奔驰。
　　大风呼呼地在狂野上吹刮着掠过，树梢剧烈地颤抖在风里，水面掀起巨大的浪花，他们踏着浪尖一路窜起飞到了高空上，又重重摔落跌碎在浪花余下的涟漪里。沈清宴觉得自己要被拆开了揉碎了，他忍不住紧紧攥住了薄云意的手，薄云意向他望来，他们四目相对——
　　轰地一声，整片天地都爆炸了。
　　……
　　良久，沈清宴血管里流淌的血液才终于渐渐地冷却下来，他躺在地上喘着气，微微的汗沁出来黏住了几缕长发。
　　薄云意躺在他的身边，一只手依旧环过来搂着他。两人的衣服被揉在一起压在了身底，像是几团皱巴巴的蔫菜叶，上面还沾着满地菜叶菜茎断裂后渗出的浅碧。
　　“现在冷静下来，觉得后悔了吗？”
　　他头也不回地问。
　　薄云意侧过身来，将他更紧地搂入怀里。
　　“不后悔。”
　　他的下巴搁在沈清宴的头顶，一下一下地蹭着：“只是后悔没找个好点的地方……这片豆子估计很长时间里我们都没法吃了。”
　　沈清宴闻言静了静。
　　片刻后，他忽地坐起身来，用小指轻轻勾了勾薄云意的手。
　　“怎么了？”
　　薄云意奇怪地低头。
　　沈清宴坐在他怀里，冷静而沉着地说：“反正这片豆子无论如何都已经没法吃了，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
　　食髓知味，一日方休。
　　作者有话要说：我尽力了，希望不要被和谐……趴地。


第82章 
　　沈妄希——沈清宴不知道多少辈前的老祖宗——趴在自己神魂寄托的那片玉佩上,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重孙子啊……”
　　他年轻而透明的脸上做出了一副与他很不相称的老气横秋的神情，语气痛心疾首：“你说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沦陷了呢！你可是我们沈家多少代传下来的唯一一根独苗啊！你说你现在这样,我们沈家岂不是绝了后……”
　　沈清宴一身轻松地站在案板前,刀光轻快地拍着蒜粒。一面冲着小店内斜坐着的薄云意露出笑容,一面毫无悔改之意地敷衍：“我这人年轻，难免一时冲动。”
　　沈妄希：……
　　这是靠着年轻就能蒙混过关的事吗！
　　有心说他一两句,却又心知肚明沈清宴绝不会听。虽然沈妄希才和自己这重孙子见过了没有几天，却已经凭借着自己那一根筋的天生直觉嗅到了他是一个什么人——表面上一派温润无害,内心却比谁都坚定固执。
　　他既然已经选定了薄云意,那就不是自己一句两句话能转圜的。
　　沈妄希当年也曾戴过天之骄子的名头，对人情世故并非是一窍不通,如今看着沈清宴便知道自己是劝不得了。在玉佩上团团地转了两圈,沈妄希最终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一屁股坐在玉佩上,垂着腿看着沈清宴。
　　沈清宴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低下头，几下拍扁了蒜粒后，便打开一只冰盒,取出了一块肉排。
　　肉排是千里迢迢赶来的道法恒昌贡献的,他在自家世界里和某妖王用长达半年的和平条约换了这肉排来,临走时强烈推荐给沈清宴，并且极言其香。
　　“虽然稍稍有些硬，不过随便一烤就香得滴油！”
　　他这么说着,同时脸上露出充满回味的神情来。
　　沈清宴本来不太想吃肉，但被道法恒昌这么一安利，也不由得对这块灵气四溢的肉排生起了些向往。
　　现在取出一看，果然十分动人。厚厚的肉排搁在砧板上一长条，美味的油脂在其上形成雪花般的纹理，红白相间地躺在砧板上，每一丝纹理都充满了诱惑，令人垂涎欲滴。
　　“哇……看起来就很好吃啊。”
　　“果然好肉！”
　　最早看直播的一批食客们已经成了老饕，这块肉排只初一亮相，就在直播间里引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沈清宴抿着唇眼神定定地在肉排上看过，一眼就掂量出了纹理肥瘦，他横过刀背手腕用力，在厚实的肉排上不轻不重地一拍，力透刀背，紧绷绷的肉排只一下便被拍得松散。
　　“轰——”
　　火焰升起，炽红的火舌雀跃地扑打起了铁板。沈清宴弯腰从柜中取出一只磨钵，放了几粒胡椒进去，一边磨，一边转着手腕。
　　淡淡的炊烟在小店的上空飘起，这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信号，广平城里几乎九成的窗户同一时间“砰砰砰”地关上，许多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用充满绝望的眼神看向了窗外。
　　——沈先生又在当着全城的面做菜！
　　灵菘本来正在山上玩，看到炊烟升起，便一路咚咚咚地从院落外跑过来，掂着脚尖往窗里看了一眼，“啊”地一声，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只有主人在里面呀……”
　　沈清宴并没有打开店门，今天这菜明显是做给薄云意一个人的。
　　想蹭吃，但是又不敢进去。
　　他皱起了脸，圆鼓鼓的脸上写满了心有不甘。
　　大兔子本来蹲在墙角嚼着一片菜叶，看到这一幕，立刻静悄悄地从墙角挪向了院落中央，挪了几步看看灵菘毫无反应，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腿一蹬向着前方一跃——
　　“啊啊啊啊主人救命！！！”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沈清宴正磨着胡椒的动作一顿，顺着声音往窗外看，发现一颗巨型白菜不知从哪冒出了两只手来，捂着脑袋（菜心？）满院子嘤嘤嘤地逃，一只肥大的兔子则伸长了脖子（兔子居然有这么长的脖子？！），逮着白菜长长的菜叶绕着院子咚咚咚地追……
　　灵菘脑袋后面有一片菜叶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则随着他一跳一跳的跑步姿势迎风招展。
　　沈清宴：……
　　“你不是说灵菘被吃了也不会有事吗？”
　　他纳闷地问薄云意。
　　“可能只是胆小吧。”
　　薄云意蹙着眉不确定地说。他站起身，指尖刚刚有一缕剑光凌冽地浮现，便听见院外传来一声大喝。
　　“站住！大胆妖物！竟敢在龙族的面前欺凌弱小！我今天就要对你进行正义的制裁！”
　　两人抬头一看，正看见一道金黄的身影自墙头上一跃而下，雄赳赳气昂昂地扑向兔子……的脑袋。
　　然后龙笑笑抱着兔子就开始滚了起来。
　　“看我霸龙升天拳！”
　　一边滚，他一边中气十足地喊，也不知道四肢齐用抱住兔子的他究竟是哪里来的“拳”——明明没有一只龙爪空闲！
　　灵菘则由于过度惊吓，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自己在被兔子追杀呢，抱着头在院子里没头没脑地乱窜。
　　洪文明听到声音，不满地从小屋里打开门，一边抬脚一边问：“外面怎么这么吵，你们又在搞什么鬼……哎呀！”
　　咚地一声，猝不及防的洪文明被灵菘一撞，又绊倒了后面转着的龙笑笑和大兔子，一人一龙一兔一菜在沈清宴的小院里滚成了一瓣蒜。
　　……场面一片混乱。
　　薄云意沉默了三秒，走到沈清宴面前关上窗子。
　　“别看，会变傻的。”
　　他十分冷静地说。
　　沈清宴忍着笑从窗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纵纹浮凸的铁板，发现已被火焰炙烤得红热，便笑了一声：“他们倒是来的正好，有口福。”
　　胡椒磨碎，均匀地涂抹在被拍松的肉排上，洒上几片百里香，再薄薄地刷上一层油——这块肉排的油脂已经足够丰富，因此不需要太多，只要一点点——接着沈清宴便伸手一提，将肉排平平地摆进了锅里。
　　“滋啦啦——”
　　油脂冒起，香气伴随着轻烟瞬间从肉排上飘了出来。沈清宴将火调小，厚实的肉排在铁板上微微颤动着，被火焰仔细烘烤。
　　渐渐地，肉排的焦香在厨房里升腾了起来，肉汁的浓香与诱人的胡椒味儿顺着门窗的缝隙滑出去，散逸在了这整座广平城里。尽管已经提前将门窗紧闭，这香气还是不顾人的意愿，无孔不入地从狭小的缝隙间攀升进来。
　　“咕咕……”
　　无数的饥肠开始在这香气里辘辘地叫，满城的人几乎都躲进了房间里，畏如蛇蝎地躲避着香气。唯有一人居高临下地坐在城墙上，盯着下方空荡荡的街道，面带陶醉的神情，深深地吸了几口空气。
　　“做主播的观众真好。”
　　替天行道十分满足地说。
　　他深呼吸着这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充满优越感地打开直播间，熟练地打开主页，一路点进沈清宴的频道——
　　“你在干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人声，替天行道一惊，险些从高耸的城墙上一头栽下去。
　　那人将手一拂，一大群符鸟从他宽大的袍袖里呼啦啦涌出，将替天行道裹住，飞到了他的面前。广平城城主微皱着眉，垂眼盯着替天行道手里的一块玉符——替天行道因为被封了太多号，没有办法使用高级的登陆方式——带着几分疑惑将那玉符从替天行道的手里抽出来。
　　“你不是这个修真界的人吧？”
　　端详了这玉符半晌，广平城城主冷不丁地说。
　　替天行道：……
　　“主播救我！！！！！”
　　沈清宴的直播间里，一行血红色的大字突然在屏幕上方掠过。
　　沈清宴本来正在给肉排翻面，直播间给了煎得正好的肉排一个满是诱惑力的特写镜头，直播间的观众见此弹幕自肉排飘过，不由得纷纷大吃一惊。
　　“天呀，这肉突然会说话了？？？”
　　“我就说道法恒昌不靠谱，这肉其实根本就没有死透——”
　　看到这行弹幕后替天行道手一颤，差点把藏好的另一枚玉符从衣袖里掉出去。
　　他被一群符鸟团团围着，心惊胆战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广平城城主。见他正十分好奇地在玉符上戳戳点点，暂时无暇顾及自己，这才鼓起残余的勇气，速度飞快地在直播间里打字：
　　“我不是肉排！我是替天行道！今天道法恒昌有事提前回去了但是我不想走，又不想留在厨房里被土豪气死就自己偷偷跑了出来……结果我好好的突然被广平城城主抓了！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干啊！他突然绑我！急急急！这算不算绑票？”
　　“这……算吧……”
　　直播间的观众们一片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茫然。
　　“我觉得算。”
　　一个闪耀着七彩光芒的ID忽然在直播间里说。
　　替天行道见此倒吸了一口冷气，向着广平城城主投去了惊恐的目光。
　　而广平城城主向着他友好地微笑了一下，继续熟练地通过玉符在直播间里打字。
　　“你们好，所以这里是沈清宴的直播间对吧？想要支持他应该怎么做？按这个按钮就可以了吗？”
　　然后替天行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ID在整个直播间里不断弹动。
　　“替天行道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十块灵晶！”
　　“替天行道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一百块灵石！”
　　“替天行道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灵宠：九尾猫妖！”
　　“替天行道为主播沈清宴送出了一块洞天福地！”
　　替天行道：……
　　“不！！住手啊！！你打赏用的都是我充值的钱！！！！”
　　小店中正滚成一团的四瓣蒜同时一惊，齐齐抬起头：他们依稀听见不远处传来什么人的呐喊声，满腔哀怨。


第83章 
　　“呜呜呜呜呜呜我的钱呜呜呜呜呜呜…………”
　　这一日,广平城里半数以上的人家都听见了这高亢哀怨的哭声，本来紧闭的门窗顿时依次洞开，不少光头和尚、高冠道士掐着咒决向哭声传来的方向探头探脑。离哭声较近的南二十三巷里,沈清宴隔壁的小店店主更是从家里出来,敲开了店门,好心好意地递过了一把驱鬼符来。
　　“哎，这青天白日的,也不知道这哪里来的怨鬼居然如此号哭。”
　　那店主手里拈着一把香，点燃了冒着袅袅的烟,他拿着那烟对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拜了三拜,插在了小店门口的泥土里：“也是那些魔修作孽……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怨气了。”
　　“你……你是不是在说……这世上真有鬼？”
　　化作人形的灵菘满怀抱着店主递来的一堆驱鬼符定神珠朱砂黄纸之类，听了这话,再细听那哭声,果然从中听出了斩不尽的哀愁怨恨来，顿时打了个寒颤,震掉了几张黄纸，小小的脸上有些发白。
　　店主背身看着那香，没注意到灵菘的表情，理所当然地道：“这世上当然有鬼了！你也不想想,若是没有鬼的话,那些鬼修啊佛修啊道修啊都是怎么来的——哎！你怎么把符纸弄掉了？沾了土气,这葵水敛阴符的效果就没有那么好了。”
　　他弯腰捡起符咒，心疼地抖了抖上面的土，正要递给灵菘,抬眼却忽地一愣。
　　“……唉，人呢？”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沈先生的小店门前都是空空如也，那店主看了半晌，眼睛慢慢地瞪大了。
　　他发现自己的头顶上，飘着一棵巨大的白菜……
　　广平城里，突兀地响起了一声惨叫。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沈清宴抱歉地朝着前方笑。那好心的店主瘫坐在沈清宴面前的椅子上，捂着胸口脸色惨白。
　　灵菘的脑袋上被敲了一个硕大的包，他包着一泡眼泪蹲在角落里嘤嘤嘤，在薄云意严厉的目光下瑟瑟发抖。龙笑笑和洪文明则并肩倚在墙下，俩人把大兔子当沙发靠着，围着一盘子花生瓜子看热闹。
　　“我家这孩子胆子有点小……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现原形。您别误会，这不是针对您，真不是……”
　　“哎……我也知道沈先生您不容易……就是我吧，身体不大好，一受到惊吓就胸口疼，疼的我是几天几夜都吃不下饭啊……”
　　厨房的灶火已经熄了，黑椒汁肉排的浓香自厨后袅袅地飘过来。那店主的鼻尖在这浓香里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又动了动，他喉结微颤，眼神变得有些发飘。
　　“说到这饭……沈先生您今天是做的什么啊？这味道闻起来，真香。”
　　他又咽了一口口水，望着厨房的目光中分明散发着渴望的光。
　　沈清宴：……
　　“要不我今天请您吃一顿，权当赔罪？”
　　他试探性地问。
　　“这感情好啊！”
　　店主立刻“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胸口也不捂了，声音也不颤了，苍白的脸色也变了，那叫一个声如洪钟红光满面……
　　“我怎么感觉这是在碰瓷啊。”
　　趁着沈清宴转身去厨房的当口，洪文明悄悄地对龙笑笑说。
　　龙笑笑咔咔地嗑着瓜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没法子，做家长的太心软……换成我哥——换成我，当着人家的面揍一顿孩子就好了，保准一切平安无事。”
　　眼见沈清宴要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迈出来，薄云意在他开门前一旋身，目光如剑地把他们俩人戳了四个窟窿。
　　“这是怎么了？”
　　端着肉厚汁浓的肉排从厨房里走出来，沈清宴一眼就发现原本蹲在地上的一个人变成了三个：洪文明龙笑笑与灵菘头并头肩并肩，脚下还摊着个兔子形状的“毛毯”。
　　薄云意接过他手里的盘子，冲他笑得风轻云淡：
　　“没什么，他们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和灵菘一样也犯过许多错误，所以正在用行动表示忏悔。”
　　“……是吗？”
　　沈清宴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深究。因为这时薄云意一边端着盘子从他的身边绕过去，一边不经意地对他提了一句：“光吃肉排是不是有些腻？我记得你之前酿了些果酒……”
　　“你说得对！”
　　看着沈清宴匆匆忙忙去地窖取果酒的背影，底下跪着的仨眼睛都绿了，他们用求救的目光追逐着沈清宴的背影，然而理所当然地没有收获到任何回应。
　　“砰”！
　　地窖的门关上了。
　　薄云意笑吟吟地在桌上搁下肉排，本来有些好奇的店主顿时两眼发光，一头埋进了享受美食的大业里。
　　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困境里，龙笑笑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薄云意，声音颤抖着说：“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奸妃！”
　　他指着自己青肿的眼眶。
　　“我为小店出过力！我为小店流过血！你不能这样！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旁边偷偷摸摸吃着花生的洪文明被他这神来一笔吓到，顿时花生卡在了喉咙里，“咳咳咳”地捂着喉咙大咳起来。灵菘一脸迷茫地跪在旁边，眼里的两泡泪都忘记流了，只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龙笑笑一把抱住咳的半死的洪文明，十足悲怆地仰天怒喊道：
　　“地呀！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呀！你错勘贤愚枉作天！陛下啊！你为何要错信了那奸妃——”
　　洪文明顿时咳得更厉害了。
　　正在店里的场面一片混乱之际，本来笑吟吟看戏的薄云意忽地脸色一肃。他快速掠到门前，看也不看地指尖向后一点，咳得要死的洪文明立时打了一个大嚏，脸色涨红地停住了。
　　龙笑笑的嘴巴闭上了，他拽着灵菘不动声色地跪回了原地。
　　小店里顿时变得清静起来，只剩下一个隔壁店主正坐在桌边一心一意地埋头苦吃。
　　薄云意站在店门前，脸上端起了客气十足的假笑。他算着时间恰到好处地往后一拉门——广平城城主伸出来敲门的右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来回打了个交锋，跟在广平城城主身后的替天行道下意识地一缩脖子，瑟瑟发抖。
　　“我最近在某些地方听到了谣言——”
　　沈清宴带着挑挑拣拣选出来的几瓶红酒，刚推开酒窖的门，就听见上方传来了广平城城主的声音：“——说是沈清宴已与他人鸳鸾合盟，定下终身——”
　　“您应当知道这不是谣言。”
　　薄云意坐在广平城城主对面，他挑唇笑得锋利桀骜：“这世上但凡是有主之物，识趣的就该知道得离得远些。”
　　“咔！”
　　一声脆响。座位角落的替天行道悄悄地往更角落处缩了缩，墙角边跪着的仨人立刻一挺背脊，跪的愈发笔直。
　　广平城城主抬手按住桌面，桃花眼一弯，似笑非笑：“薄剑仙当真好霸道，可惜我这人偏不信邪。”
　　薄云意也抬起一只手按住桌面，笔直的眉眼锋利如刀：“这世道原本便是如此，你若不信，自然会有人令你信——”
　　“那个……”
　　就在此时，俩人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二人同时抬头，看见享用完毕的隔壁店主用一只袖子捂着嘴，目光飘啊飘地，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啊……就是那个沈先生呢……就在你们的后面……”
　　“唰！”“唰！”两声，袖袍翻飞，两人迅雷不及掩耳地纷纷收手。
　　隔壁店主带着八卦的目光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飘走了。沈清宴轻咳两声，自酒窖中走了上来，一边尴尬地想着自己该如何开口，一边下意识地将选来的果酒往两方对峙的长桌上一放——
　　“喀拉拉——”
　　外表完好无损的长桌霎时间断为两截，一截栽倒在薄云意的膝头上，另一截压住了广平城城主的大腿。
　　沈清宴拎着还没完全放下的果酒，看着桌子的残骸目瞪口呆。
　　“你们这是——”
　　“他干的！”
　　沈清宴一句话尚且话音未落，广平城城主立刻反应极快地举起手，径直指向薄云意的鼻尖，当场甩锅！
　　不要脸！
　　薄云意用目光狠狠地将广平城城主凌迟。
　　顺着广平城城主的那只手，沈清宴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薄云意。
　　薄云意脸色瞬间微变，然而只是刹那，他便重新镇定下来。只见他大大方方地一低头，伸手握住了沈清宴的手，歉意十足温柔款款地道：“确实是我的错，抱歉，我只是忍不住……有点吃醋。”
　　广平城城主的眼睛瞪大了，目光牢牢地钉在那只握住了沈清宴的手上。
　　薄云意表情不变，指尖却轻轻地在沈清宴的手上捏了捏，连声音也变得愈发温柔了几分：“这件事是我做错了，等我晚上……给你赔罪可好？”
　　无耻之尤！！！
　　广平城城主恨不得用眼刀将薄云意戳一个四分五裂！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混蛋！”
　　直播间里，替天行道的账号突然开始大骂起来，然后疯狂地开始给沈清宴送礼。
　　“怕你怎的！”
　　土豪金光熠熠的ID一闪，不甘示弱地同样以打赏刷屏。
　　在一片“怎么回事”、“求个小明白”、“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富一代”的弹幕里，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替天行道本尊脸色一白。
　　“啊啊啊啊你用的还是我的钱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呼，声震四野。广平城被这似曾相识的惨呼声一震，顿时满城的驱鬼咒符卖到脱销，广平城新址闹鬼之说，一时间竟然甚嚣尘上。


第84章 
　　“咚！”“咚！”两声闷响,抱头到角落里蹲着的又多出了两个人。
　　沈清宴换了张桌子坐着，他端着果酒，和颜悦色给替天行道斟上。
　　“你别担心。”他温声说,同时将冒着香气的肉排向着替天行道的方向推了推。
　　“所有账号的打赏在我直播间里都有记录的,我已经让系统向直播间管理反应了。你的钱很快就可以退回来——”
　　“不,也不用退回来。”
　　替天行道响亮地抽了抽鼻子，他垂头望着桌上的肉排,眼眶显得红彤彤的：“我冲的那些钱本来就是准备给你买礼物的……只是，就只是……”
　　“只是自己送和别人送,感觉终究还是不同的,是不是？”
　　沈清宴的目光很温和。他在几杯果酒里斟斟酌酌，选了一杯度数最低的,一边推给替天行道,一边锐利地剜了广平城城主一眼。
　　广平城城主：……
　　“……对不起，我可以赔钱给你的,至少三倍！”
　　觑着沈清宴侧身去拿酒杯的当口，他对替天行道用口型说。
　　替天行道隔着沈清宴的背向他做了一个鬼脸，口型比他更夸张十倍：“不！要！”
　　广平城城主：…………
　　距离沈清宴至少八丈远，他坐也坐得灰心丧气。
　　陪他坐着的薄云意倒是坐得气定神闲,尽管那裂成两半的桌子还压在他的膝上,他却挑眉笑得好像膝上横着的是三尺长剑：
　　“这事情我也有错,如果不是我和他斗气，他也不至于一时冲动……不过他毕竟是老人家了，我们还是要尊敬长者。不然这样,让他给你道个歉，我出钱把你的损失赔了，如何？”
　　一边说，他一边也做了一个手势：四十倍！
　　替天行道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他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广平城城主顿时就震惊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我想赔你你不是不要吗？为什么他一赔你你就——”
　　“……那可是四十倍啊。”替天行道看看沈清宴已经走远，这才压低声音，对他小小声地说：“我本来也是想要视钱财如浮云的，但是四十倍的钱财……那可是好大一片浮云啊。”
　　他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钱都够我买一套新的飞剑了。”
　　说完了这句话，替天行道就赶紧停了话音，专心致志地低头切起了他的肉排。
　　广平城城主：………………
　　他在座位上呆坐了半晌，忽地灵光一现，一拍手道：“等等，我也有钱啊！四十倍的赔偿我也出得起，你等等，先别——”
　　抬头一看，自己面前哪还坐得有人，本来坐在对面的薄云意早已脚下一溜，好哥俩似的坐在了替天行道的旁边。要说替天行道吃的还真快，桌上的碗盘现在早已经空空如也，杂物都已被移到一边，桌面上空悬浮着一长排飞剑，长长短短的剑刃在灯光下显得寒光闪闪，两人坐在飞剑群间，指点江山正说得愉快。
　　见广平城城主抬头望来，薄云意还停下了解说，冲着他微微地笑了笑，这一笑似乎都带着剑光的锐利，广平城城主差点被气得吐血。
　　“难道我真的老了吗？”
　　他忍不住悲凉地想道：“我脑子居然转得这么慢，完全忘记了对方喜欢飞剑，我可以趁机投其所好……”
　　不，不对！
　　广平城城主突然恍悟：就算自己想要投其所好也是完全没有机会的！正常的修真者谁会随身携带这么多的飞剑？除了薄云意——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修士啊！
　　摸了摸自己随身携带的储物袋，知道里面只有各种咒符的广平城城主内心油然而生一阵悲凉。
　　这世道……
　　早知道当年就不应该修习阵法，修习炼器之道该有多好！
　　这后悔之心只存在了三秒，就在唉声叹气中消失了。广平城城主心知肚明，令自己在整场争斗中处于下风的并非是因为阵法或者是炼器，只是想来想去，总是意难平。
　　——只是意难平。
　　一边把自己花去的数额如数打回替天行道的账户里，广平城城主一边托着下巴唉声叹气。
　　明明也有不少人夸过自己颜色动人，可惜颜值到用时方恨少：自己为什么没有长得比现在更好看上十倍呢？这样自己哪里还用担心什么薄云意，一个指甲盖就能把对方比下去！
　　可惜，现在再转回头去临时抱佛脚早已经没有用了，广平城城主只能化悲愤为食量，低下头恶狠狠地切起了肉排。
　　沈清宴端着几只叮叮当当的酒杯走回来，给每人桌前分别放了一盏。
　　“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世界这么大，我们能相逢在一起也算是缘——来，干一杯吧，一杯之后泯恩仇，嗯？”
　　他站在灯火下笑着举盏，绛红色的酒液在瓷白的杯中回荡旋转，杯壁投下的阴影更衬得他的指尖白得像葱管。
　　只是注视着他站在那里，薄云意的心头就莫名地轻轻一荡，像是一艘小船自春日里来，在微冷的湖面里破水而开——
　　“我从前其实是不信缘的。”
　　薄云意轻笑道。他拈起酒盏一饮而尽，深深地望着沈清宴的眼睛：“——自从遇见你之后就信了。”
　　“花言巧语。”
　　广平城城主轻蔑地哼了一声，抄起杯子一口喝干，特意对着薄云意亮了亮杯底：“说好的一笑泯恩仇，你倒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泯恩仇也是要分人的。”
　　薄云意眼皮都不抬：“和你这种不怀好意的人就不可能有什么恩仇好泯——有仇我肯定就当场报了。”
　　什么意思？这是在警告自己吗？
　　广平城城主冷笑：“小人之心。”
　　薄云意闻言抬起头，向着他一笑，黑黢黢的眼中深不见底：“有些人倒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容人之量呢……可惜啊，恐怕到老死都没有机会。”
　　“您的年纪都已经是我的多少倍了，只想问您这么多年的日日夜夜里，可曾有什么人喜欢过你？”
　　“你！”
　　……恶狠狠的一记补刀！
　　广平城城主今年活了不知道千载万载，却还是货真价实一只童子鸡，薄云意的这一刀简直是又快又准，一刀命中广平城城主的心口……
　　沈清宴站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
　　“别说话了，喝酒。”
　　他拎起酒坛将两人喝空的酒盏重新注满，同时丢给了薄云意一记冷冽的眼神。
　　薄云意自知理亏地喝起了酒来。
　　小店中一时弥漫着酒香，能喝酒的都在慢悠悠地喝着酒，不能喝酒的也分到了一小碗酒酿。就连这一小碗的酒酿都把灵菘吃得醉了，他变成了那棵巨大的白菜，满院子地追着兔子打醉拳。
　　龙笑笑和洪文明唯恐天下不乱，带着替天行道坐在房顶上看着院子吆五喝三，不一会儿居然聚起了一小群人，开始针对这场醉拳的胜负彼此下注——倒是没人押灵菘赢，只有人赌他什么时候清醒。
　　沈清宴和薄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店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了广平城城主一个人。他醉眼朦胧地打开直播一看，就发现那两个人在外头散步看星星……
　　这星星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满心梗塞地关上了直播，广平城城主干脆抱起了酒坛，正要往醉乡里寻一场酣梦，却听到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响动。
　　广平城城主下意识地放下了酒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头，正看见一枚玉佩带着尾光，悄没声息地从小店的一角晃晃悠悠地升起来，玉佩上坐着一个探头探脑的半透明小人。
　　这小人乘着玉佩从广平城城主的面前掠过，目标明确地投向厨房的方向，在半空中留下一路隐约的光焰。
　　广平城城主的目光沿着这路光焰跟过去，慢慢地聚焦在了那小人的脸上。当那小人小心翼翼地从厨房的门缝里钻进去，抱着把小刀开始吭哧吭哧地切肉排时，广平城城主忽然恍然大悟地一拍桌子：
　　“是你！你是当年苍华派的那个修道天才沈妄希！”
　　沈妄希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此刻被人叫破身份，惊得手腕一松，刀尖一下子戳到了自己的大腿——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腿啊啊啊啊啊！！！！”
　　院中正追着兔子的灵菘一怔，屋子上坐着的一群人顿时唉声叹气起来。
　　“才不到一刻钟——”
　　“这时间也太短了。”
　　“庄家通吃！”
　　洪文明眉花眼笑地点起了灵石，却没发现另外两个人已经悄悄摸摸地溜走了，直到他的背脊上被人用眼刀狠狠地戳了一记：
　　“不许赌博！”
　　沈清宴冷冷地甩了一句，就匆忙推开门走进了屋里。
　　薄云意留在他身后的院子里，一手提着那兔子的后颈，将兔子直接提了起来：
　　“下来吧，别怕，有我在，这兔子现在不敢咬你。”
　　他温声劝慰。
　　被灵菘用醉拳揍得鼻青脸肿的兔子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树顶：它单知道喝醉了酒之后的虾子好吃，可却万万都没有想到，喝醉了酒之后的白菜居然这么厉害！


第85章 
　　小店中的气氛尴尬得几乎令人窒息。
　　桌边站着的是广平城城主,他目光盯着的是一块肉排。这肉排已经半冷不热，却还散发着浓浓的香气，且还被人用刀子切开了一半,露出了厚实诱人的内里。
　　肉排旁边站着的是沈妄希,他脚下躺着一把小刀,刀尖戳在他的大腿上，刀柄浸在了浓稠的肉汁里。
　　沈清宴推门的声音一响,屋里的两个人同时循声望来，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沈妄希不可思议地说。
　　“他被刀戳了居然还能稳稳地站着！”
　　广平城城主比他更不可思议。
　　沈妄希闻言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还有一把刀子插在自己的腿里,顿时又发出一声尖叫。尖叫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沈清宴就在旁边，于是那尖叫硬生生又被咽了回去,只留下几截意犹未尽的颤音。
　　“你不要担心。”
　　他苍白着脸色,意图维持住自己身为长辈的威信：“……我现在只是元婴的状态，所以这刀子戳到我的时候根本就不疼……”
　　“……那你刚才叫什么？”
　　广平城城主忍不住问。
　　“我……”
　　……被你吓得？
　　沈妄希犹豫了几秒,在几个曲里拐弯的回答里选了一个最高大上的：“我只是想趁机考验一下我家重孙子的反应速度。”
　　沈清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手回身把门关上，几步走到沈妄希的面前，认真问他：“你真的不痛？”
　　沈妄希毫不犹豫地摇头：“不痛！你随便拔！”
　　“疼这种东西,我从来不怕！”
　　他十分庄重威严地说。
　　沈清宴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几眼,伸手一抽——沈妄希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我就说,我一点都不会痛。”
　　这话听起来的确十分勇敢，然而他的话里分明还带着颤音。
　　沈清宴：……
　　这不是不痛吧！分明是非常痛啊！
　　想想他专注在伤口上肯定更疼，不如找个机会转移话题。沈清宴一边从柜台里翻出药品绷带等物一一摆在桌面上,一边看了看面前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干脆问：“你们认识？”
　　广平城城主脸色数变，想到了什么后果断摇头：“不认识！”
　　开玩笑！沈清宴是眼前这位的重孙子——自己要是说认识对方，不等于凭空长了数辈，成了沈清宴的祖爷爷那代人物？
　　祖爷爷一听就很老，哪有脸去挖重孙子的墙角！
　　然而沈妄希可不知道广平城城主在想什么，既然沈清宴问了，他也就老老实实地回答：“当然认识。”
　　“当年和师父师弟四处游历时见过他一次，师父说他是位前辈高人，在开山祖师那辈就曾见过，神龙见首不见尾，让我用心记着他的长相，千万别不小心得罪。”
　　他说到这，警惕地看了眼广平城城主，爬到玉佩上，晃晃悠悠地飞到了沈清宴肩头，咬着耳朵对他道：
　　“师父说他的心眼很小又记仇，所以一定要离他远远的，不能得罪！”
　　……你已经得罪了！
　　沈妄希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偏生广平城城主是个修为高绝的人物，格外的耳聪目明——沈清宴的目光转向他时，只觉得他的笑容里都透着杀意。
　　……
　　沈妄希和广平城城主曾经的交集其实十分短暂。
　　短暂到用一句话就能够说明——
　　沈妄希和师父出门时遇到了广平城城主，两人曾经在沈妄希师父的介绍下彼此对视了一眼，完毕。
　　虽然这交集的时间短，但架不住广平城城主的记性好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当年曾惊鸿一瞥的人叫沈妄希……而沈妄希虽然也记得他，但这记得就显得比较理所应当了。
　　“广平城城主他老人家一直都在闭关睡觉，多少年才出门一趟啊，多难得让我碰见。”
　　趁着沈清宴给他治伤的当口，他小小声地对沈清宴说：“别说我了，那次能碰到他，我师父都觉得特别荣幸！”
　　“据说我师父上一次碰到他的时候，我师父才刚入苍华派的山门……”
　　“你师父当时多大？”
　　旁边听壁脚的替天行道忍不住问了一句。沈妄希沉吟了一会儿：“至少八百出头。”
　　……旁听着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连灵菘都用一种恍然大悟的目光看向了广平城城主：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有谈过恋爱呢！原来你八百年才出一趟门！
　　这能谈得了恋爱才有鬼了好吗！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广平城城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为了转移话题，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拿过了沈妄希寄身的玉佩来看：
　　“说起来这玉佩上的符文刻的不错啊，有我的三成功力了……等等，这上面写的什么？”
　　沈妄希如同被尖刺戳了一下，不顾腿伤从桌面上跳了起来：“不许看！把玉佩还给我——不许看！”
　　然而他举起手来抢的时候已经晚了，广平城城主已经把那句话给完整地念了出来：
　　“父亲大人及诸位先祖大人敬启：
　　我一定会把沈清宴掰回正轨，让他娶一个好生养的龙族娘子为沈家繁衍血脉。
　　尚飨！”
　　旁边正喝茶的龙笑笑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自知大势已去的沈妄希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想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薄云意挺直了背问，他警惕地望着沈妄希，总怀疑这个老祖宗半路会跑出来棒打鸳鸯。
　　沈清宴倒是不怎么意外，只是无奈地笑一笑：“你怎么这么执着？”
　　沈妄希欲言又止，喉结上下滚动了数次，干脆一把抢回了玉佩，站在原地垂头丧气道：“……我不能让我们沈家绝嗣。”
　　他看了看沈清宴。
　　“你别多想，我只是一时冲动才把这句话刻在玉佩上面的——我知道你对沈家没有什么感情。”
　　沈妄希抱着玉佩，在桌子的边缘坐了下来，那只没受伤的脚垂下来一晃一晃：“沈家曾经的荣耀没有留给你，你得到的只有枷锁……虽然大家总是说一个人不能选择出身，但背负着一个家族的血仇成长，对一个人来说实在太沉重了……这我知道，我也理解，你为沈家的灭门报了仇，我已经很感激你，没有理由让你付出更多。”
　　“只是我和你不一样……我对沈家……不，是我对我的爹爹，我的祖父，我的祖母，我的妈妈……我对曾经沈家的人，有很深的感情……很深。”
　　“他们都已经死了，我知道。”
　　“但是只要沈家的血脉还在，还能延续，我就总觉得可以从沈家人的身上看到点什么。”
　　“……看到那些我已经失去的，一辈子也无法再次得到的事物。”
　　“我想我可以为他们做些事，做一些我早就该做，但是一直到死都没有做的事。”他冲着沈清宴笑了笑，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不过这只是我的执念而已，不是你的……我知道我不能逼迫你，只是我更不能放弃。”
　　“……我也不想放弃。”
　　沈妄希深吸一口气，挺起了小小的胸脯：“我是沈家的下一任家主，维持沈家的声名不堕、香火不散是我的责任！我绝不会抛弃我的责任！尽管沈家现在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但我有信心让沈家从你开始再度开枝散叶、繁衍不息！”
　　在他掷地有声的话语声中，周围的诸人都沉默了。半晌，有人弱弱地道：“这不对吧，沈家明明不止一个人。”
　　“……是啊……沈家……不是还有你吗？”
　　沈妄希：“……可我只是个元婴啊？！”
　　薄云意当机立断，一拍桌子：“元婴又怎么样？你先在这等着！”
　　片刻后，沈清宴打开了直播间：“大家好，我有一个长辈受了伤，现在只剩下了寄托在它物中的元婴……请问这种伤势应该怎么复原？”
　　“买个修复肉身的丹药就好了是吗？谢谢谢谢，直播先关一会儿，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开直播给大家做火锅吃呀。”
　　“不想吃辣的啦？好，我们不吃辣的，我们今天吃一个山菌排骨锅。”
　　“有豆腐丸子，可以涮，好吃。”
　　“好的，大家一会儿再见。”
　　然后沈妄希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沈清宴关掉了直播，经过一系列操作后兑换出了一颗金光闪闪的丹药。这丹药一取出来，小店内顿时便云蒸霞蔚，其中居然有楼阁仙山升腾，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一脸懵逼地问，然而其他人根本就不想解释。
　　“来，我喂你吃。”
　　薄云意伸手从沈清宴手中拿过丹药，一把塞进了沈妄希的嘴里。
　　沈妄希：！！！！
　　众人眼前一阵金光闪过，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沈妄希仿佛吹了气般飞快地膨胀了起来，满桌上摆着的丹药绷带稀里哗啦地滚了一地。龙笑笑原本坐在旁边，见他变大就立刻跳了起来，冲着他刚刚稳定下来的脑袋狠狠地捶了一下：
　　“你做梦！才没有龙族姑娘愿意嫁给你！”
　　沈妄希：……？？？？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坐在桌子上，脚底已经踏踏实实地踩住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捏了捏脸，沈妄希满心的兴奋喜悦还没有来得及升起来，就被龙笑笑的那一拳给捶了个烟消云散。
　　薄云意冲他冷冷地一笑：“现在你也可以去为沈家的香火努力了，对吧？”
　　“这才叫身，体，力，行。”


第86章 
　　沈妄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的事态。
　　总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众人已经达成了一致决议，广平城当天就拔地而起，带着沈清宴的小店向着南海的方向高速飞去。
　　“南海是我们青游城的地盘。”
　　龙笑笑一边抱着沈清宴给他卤的猪蹄吃的喷香滴油,一边用油乎乎的龙爪拍着胸脯对沈妄希保证：“我肯定你能找到一个龙族的女婿！”
　　被美食贿赂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的义愤填膺。
　　沈妄希：……
　　他呆呆地道：“不是应该叫娘子吗？”
　　“……是吗？”
　　龙笑笑啃猪蹄的动作停住了,他拿着猪蹄想了想：“好像是？哎,我们龙族的关系比较乱，你也就不要在乎那么多了。反正啊,我肯定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和你生蛋！”
　　……一语成谶。
　　到了南海的第一天,沈妄希就见到了另一个他从没想到会见到的人。
　　龙！妄！生！
　　青游城少城主,龙笑笑他堂哥，N年以前在龙族威名昭着、与沈妄希并称“双王”的天才——
　　“你知道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共同点吗？”
　　沈妄希发誓,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龙妄生每一次见到他时的固定开场白。
　　“当然知道了，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个妄嘛。”
　　每次的一问一答都一模一样,沈妄希回答的很快，同时也很没精打采。
　　“不，这次不一样！”
　　龙妄生微笑着说道。他的声音很轻松，很愉快：“我们两个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吃海鲜的时候会过敏！”
　　沈妄希：……
　　他望了望窗外澄碧的海波。为了在更好的角度欣赏海景,沈清宴的小店从广平城脱离了出来,此时正悬浮在一处海岸。海岸上的沙滩金黄细腻，上面停留着一颗一颗五彩的扇贝，海浪泛着细白的浪花起起伏伏,有广翼的海鸟在微咸的海风中飞舞，鱼群在它们的下方游曳，阳光洒在海面上，翻起一片一片的碎鳞……
　　这一切看起来是多么的美好啊……如果不是在鼻尖上久久流连不散的香味的话！
　　按理说海鲜一般都是以蒸煮为主，为了保留那一口至极的鲜味，连调味料都很少放。然而现在为什么会这么香呢？因为沈清宴这个混蛋，他！焗！了！一！只！大！龙！虾！
　　那只大龙虾真的是大啊，那饱满的甲壳，那硕大的个头，即使从中被斩为两半，也还是威武雄壮地占满了一整只大盘的身材……还有那雪白细腻的、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的嫩肉……
　　“焗龙虾！焗龙虾！”
　　灵菘精神十足地喊。
　　“真好吃啊，真好吃……”
　　洪文明抱着一只虾尾吃得泪流满面。
　　沈妄希闻着那香味，看着那画面，听着他们吃东西时在耳边发出的细碎声响，感觉自己也要泪流满面了。
　　为什么这世界上的过敏这么多，自己偏偏就是对海鲜过敏？！
　　沈清宴还在厨房里忙碌，流水价地端上了一盘盘贝类和鱼。蒸的煮的没什么香气，沈妄希还能忍受，但是很快，沈清宴就听了直播间观众的提议，拍了几头蒜，开始给那些鱼类和贝壳挨个儿烧烤……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妄希怒发冲冠，拍案而起：“这世上怎么会有龙对海鲜过敏！不行，我看不下去了！妄生兄，走，我们去吃点别的东西！”
　　龙妄生笑而不语，跟着他走了。
　　他们刚出了沈清宴的店门，桌边坐着的薄云意就笑问了龙笑笑一句：“你哥哥其实根本就不过敏吧？对海鲜？”
　　“他过敏才怪。”
　　龙笑笑恨不得把头都埋在那只龙虾里，吃得眼都不眨：“还好今天带着沈先生他老祖宗来了，不然我哥他嘴巴一张，这里的东西哪里还有我的份！”
　　旁边正在慢条斯理划拉着鱼肉的广平城城主闻言一惊，立刻抬起头来：“糟糕，差点忘了，龙笑笑也是龙啊！”
　　“——就算是化作了人形之后，龙族的胃也比我们加起来还大！”
　　闻听此言，满桌吃饭的人动作都停住了。龙笑笑一抬头，发现所有的目光都在望着自己。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在看着我……”
　　“我吃饱了没有？当然没有啊，我才只吃了一点点，刚刚够开胃的量——”
　　三分钟后，沈清宴小店的大门“砰”地一响，一脸懵逼的龙笑笑被集体丢出了店门。他神色茫然地站在原地，脖子上还套着一个牌子，上书：
　　“吃得太多养不起，卖身换鱼，急！”
　　……
　　沈清宴的小店就这样在青游城附近驻扎了下来。
　　连带着广平城也完成了一次三百六十度的乾坤大挪移，从原本的晋江之畔、苍华山之侧飞越了小半个世界，直接把自己搁在了青游城的旁边。每逢初一十五，逢年过节，两座城的居民总要来一场集体对决，以此决定下一年的小店主要客源归属。
　　然而由于广平城城主这个BUG级别的存在，青游城在与广平城的对决中屡战屡败，几年过去了居然一次也没赢过，这就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又一天清晨，阳光穿透了淡淡的薄雾，在海面上投下了点点碎光。海浪一下一下地冲刷着沙滩，在海鸟悠远的鸣叫声中，洪文明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探出身在小店的门口重重地敲了两下：
　　“准备了准备了！还有半个时辰就开饭了啊！沈先生已经在洗菜了，有窗户没关的赶紧关上了啊！”
　　他嗓门大气又足，小店的门口还刻着一个广平城城主亲手书写的扩音法阵，一时间声飘万里，震荡了整座广平城。就连旁边的青游城里也有不少人听到了声音，顿时一阵“砰砰啪啪”的关窗声如下雨般连响。
　　而宣布完这句话后，洪文明就又打了个哈欠，回身返回小院里，抄起了一把大剪刀。
　　“大白菜他人呢？”
　　在小院里寻寻觅觅了一会儿，洪文明转着圈儿纳闷地问。龙笑笑正盘腿坐在房顶上吃着一盆小酥肉，闻言随手朝他头顶上一指：
　　“你没看到吗？他今天一早起来就躲到院里的那棵树上了。”
　　洪文明：……
　　“他躲在树上干嘛啊？”
　　他说着，提着大剪刀仰头望树上问：“喂，说你呢！你没事干躲在树上干嘛？”
　　灵菘猛地从树荫里探出头来，晃得整棵大树哗啦哗啦响。
　　“你今天肯定又要剪我头发了！”
　　牢牢地抱着大树的树干，灵菘居高临下地望着洪文明，一脸控诉：“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你都要来剪我头发，连一颗糖都不肯给我吃！坏人！我今天偏就不给你剪！”
　　洪文明毫不犹豫地把剪子插在后腰带上，张开手臂坦坦荡荡地给灵菘看：“谁说我要剪你头发了？你看，我连剪刀都没拿！”
　　“……”
　　屋顶上的龙笑笑和树荫里的灵菘双双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洪文明难得地老脸一红，咳嗽道：“那个啥……你也知道剪你头发是做什么的啊。白菜肉馅儿的饺子你不也吃吗？给你说啊，沈先生现在正在屋里和面呢，等面和好了你还不下来，今年过年可就只能吃鱼肉饺子了！”
　　“鱼肉饺子……”
　　灵菘蹲在树梢上，有些迟疑，似乎觉得鱼肉饺子也挺好吃的。
　　洪文明见此，几乎要给他跪了：“祖宗！这鱼肉饺子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吧！我们在这青游城待了这么久，天天吃鱼啊虾啊贝壳啊，我真的很想换个口味啊！”
　　灵菘咬着手指头：“那你要给我拿几颗糖吃。”
　　“那怎么能成？现在这会子吃什么糖，这才刚刚起床——”洪文明话音未落，灵菘已经紧紧地抱住了树干，气壮山河地大声道：“你不给我吃糖，我就绝不下来！”
　　这孩子怎么这么熊！
　　洪文明顿时目瞪口呆。正在束手无策之际，旁边屋顶上的龙笑笑已经抓紧时间把剩下的一点小酥肉给吃了。等吃完了最后一点小酥肉，他便拍拍手站了起来，拎着空荡荡的盆子眯着眼朝着树上比了比，然后右手用力使劲儿一抡——
　　“砰！”
　　“哐当！”
　　“稀里哗啦！”
　　灵菘一头栽到了大树底下的水缸里。
　　“呜呜呜我不想剪头发啊呜呜呜……”
　　伴随着灵菘哀怨的哭声，洪文明拿着大剪刀“咔嚓”几下，干脆利落地剪了一大片白菜叶子下来，然后拎着菜叶子就去洗了，留下灵菘蹲在水缸里汪着两泡眼泪，抱着自个儿的脑袋哭都哭不出来。
　　龙笑笑从屋顶上跳下来，捡起地上的盆子拍了拍，走到水缸旁疑惑地问：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不想被剪？难道剪的时候你会疼？”
　　“疼……倒是不疼。”
　　灵菘被他这么一问，倒是一时忘记了抽噎，只捂着脑袋异常认真地对他道：“我只是怕秃！”
　　龙笑笑：……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小块被洪文明剪掉的“头发”眨眼间又长了起来，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伸手揉了揉灵菘的脑袋：“刚才弄疼你了吗？”
　　“没有。”
　　灵菘老老实实地摇头。
　　龙笑笑松了一口气，随手就敲了灵菘一个爆栗：“下次再要剪你就干干脆脆的下来，放心，他每次只剪一点，你是绝对不会秃的！”
　　说完他便拎着盆子转身往厨房里跑，灵菘突然想起了什么，扒着水缸的边缘冲着龙笑笑的背影喊：
　　“你刚才为什么要把我打下来？”
　　龙笑笑头也不回，只挥舞着手里锃光瓦亮的盆子：“我这段时间也不想吃鱼！”
　　厨房里，沈清宴已经和好了面，正低头细细地剁着肉馅。薄云意站在他的旁边，拿出当年剑斩魔修的气势，神情凝重地对付一条鱼。
　　“你要是杀不惯就换我来。”
　　在“咚咚咚”的刀剁案板声里，沈清宴头也不抬地说。
　　薄云意握住菜刀的手一紧，立刻道：“没事，你忙你的，我可以搞定！”
　　说完作势要去杀鱼。几步走到了水盆前面，薄云意侧过身子挡住了那条正用尾巴甩着水花的鱼，悄悄地看了一眼确定沈清宴没在看他，便将菜刀一伸，指尖轻点，一道剑气凌空发出，将鱼从脊梁穿透到了头骨。
　　“哗啦”一声响，那鱼当场在水盆里面裂为两半。
　　薄云意：……
　　糟了，之前没杀过这么小的鱼，剑气的力度有点用力过猛_(:з」∠)_。
　　看着那一盆子冒着腥气的血水，薄云意沉默了一会儿，对沈清宴道：“今天这鱼有点太小了，我再去找他们换一条来。”
　　说完了端起盆子就跑。沈清宴眼也不抬，在他的身后道：“换一条洗剖干净的，记得让他们把鳞也刮了。”
　　薄云意回头冲着屋内笑了笑，端着那盆子往青游城处去了。
　　沈清宴继续在厨房里面忙碌。
　　灶火升腾，淡淡的炊烟自小店的上空飘起，刀剁案板的声音忙忙碌碌的响着。
　　胖乎乎的年糕已经在笼屉里蒸上了，灵菘亲手刻了个“吉庆有余”的章，认认真真地在每个年糕上都印了一下，喜庆得齐齐整整。
　　整个儿肉馅儿的大子圆子正在锅里翻翻滚滚地炸着，金黄的油刺啦刺啦的响，圆子的表皮被炸得焦黄喷香。不等炸透就可以立即捞上来——这圆子是早已蒸熟过的——搁在一边诱人垂涎欲滴地慢慢冷却变凉。
　　梅干菜扣肉码的整整齐齐漂漂亮亮，正安静地搁在香肠腊肉的咸拼一旁，在“咕嘟咕嘟”冒泡的水蒸气上渐渐散发出浓香。一盘子鲍鱼占据了蒸笼中最好的一处胜地，躺在数十只大虾旁，和不远处的贝类一起冒着鲜甜可口的汁儿。
　　外间，洪文明捧着张洗得鲜亮的白菜叶子喜气洋洋地进来，一进门就问沈清宴：
　　“沈先生，今年的饺子咱们吃个白菜肉的？”
　　“行啊，一半白菜肉的，一半韭菜肉的……要不要再来个三鲜？”
　　洪文明吞了口口水：“那感情好哇！”
　　沈清宴听了一笑：“先把菜叶放下吧，柜台那边有虾子，帮我剥一些虾仁来。”
　　剥虾仁，是为了做三鲜馅儿的饺子。想到三鲜饺子那弹滑鲜美的味道，洪文明根本不用催，立时便风风火火地去了。
　　沈清宴继续低头剁着馅。
　　肉剁馅，白菜切丁，韭菜切碎。另升起一只灶眼架锅烧了油，香喷喷地烙了几片圆圆的鸡蛋皮，挑起来放凉了切成细丝，和洪文明送来的整个儿的虾仁包在一块，三种口味的饺子分门别类地躺在簸箩里，个个昂首挺胸地腆着将军肚，光是看着就令人心生满足。
　　沈清宴包饺子熟极而流，轻轻松松就能包得又快又好，没一会儿一只空空的簸箩就已经被一只只圆鼓鼓胖嘟嘟的饺子给填满了。他指挥着洪文明把装满的簸箩撤下去，又换了新的空簸箩上来，正准备一鼓作气地把这只簸箩也填满，就听见身后有人敲了敲窗户。
　　“谁？”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然而身后分明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没有——
　　——沈清宴立刻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地一转头。
　　“我的饺子！！！！”
　　洪文明发出了一声哀嚎，如丧考妣。
　　薄云意正好拎着剖好的鱼回来，一见到这情形立时剑眉一挑，怒道：“赵广平！把手里的那盘饺子给我放下！”
　　这一声冷喝倒是气势十足，奈何广平城城主根本不理他。只见广平城四周亮光一闪，广平城城主的身影便闪现在了南二十三巷的尽头，在周围人等不忍猝睹的目光下，抱着那盘饺子头也不回，夺路狂奔……
　　薄云意见此二话不说，把手里的鱼往洪文明的怀里一塞，撸起袖子就追了上去。
　　沈清宴：……
　　洪文明可怜兮兮地抱着那只被料理得里外干净的鱼，本来皮球似的身材，现在倒像是没气儿了的皮球一般。
　　“没事，反正那饺子他拿去也不会煮，”
　　提着栓鱼的草绳将那鱼从洪文明的手里接过来，沈清宴温声安慰他道：“每年都一样，就算他现在抢过去了，迟早也还是要还回来的。”
　　洪文明冷静下来，想起广平城城主曾经煮过的乱七八糟的饺子，也忍不住乐了。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寂静了千百年的城池里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修真者向来不知日月长，沈清宴每年的这一顿饺子，倒是让大半个修真界都学起了凡人，每年都要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一个除夕。
　　沈清宴的小店里拼出了一张大桌，灵菘抱着一罐子糖坐在大桌边，伸长了脖子往厨房里面看。龙笑笑坐在他的旁边，紧紧地用手按住了糖罐子的盖儿：
　　“对，就这样，先想着厨房里的菜！这些糖别吃！先别吃！留着肚子多吃点年夜饭！”
　　洪文明正端着托盘在厨房和大堂里里里外外地走，流水价地往大桌上面端菜。他刚把一盘爆炒蛏子放在桌上，转脸就听见了龙笑笑的话，好奇地夹着托盘转过去一看，没忍住插嘴问了一句：
　　“这些子糖不是沈先生平时做给你们当零嘴儿的吗？我以为你们都早吃完了，怎么这里还剩下这么多？”
　　龙笑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没答话，灵菘就已经懵懵懂懂地转过头来道：
　　“我的糖早就吃完啦，这些糖都是他刚刚才给我的。”
　　“你？”
　　洪文明诧异地看向龙笑笑，疑惑道：“你怎么留了这么多糖不吃完？你不喜欢吃糖？我看你糖醋排骨也吃得挺多的啊。”
　　“你、你管我！”
　　龙笑笑恼羞成怒，跳着脚把他给赶走了。
　　洪文明被他撵得一脑门的雾水。
　　一盘一盘的菜接二连三地被端上来，系统化作个光球模样，在大桌上跳来跳去地拍特写，时不时飞上半空里，给下方的菜肴来一个俯瞰。各种光影交叠，把本来就诱人的菜拍得更加诱人了数分，一张一张高清放大了发到直播间里，引起了敲碗等投喂的观众们一片哀声。
　　“我要报警了，我真的要报警了……这辣鸡系统也太过分了！明知道这个时候我们最饿！”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习惯了空着肚子等年夜饭_(:з」∠)_”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等主播等得望眼欲穿~~~”
　　在观众们翘首以待的期盼里，在系统一张接一张令人痛恨的美食图片中，沈清宴的直播间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地“嗡”地一声，亮了起来。
　　“主播好！！！”
　　“主播新年快乐哇~~~”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祝福声里，沈清宴不由得微笑了起来。正一一回应着，小店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广平城城主黑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奇怪的是，他的并没有带着那一簸箩的饺子。
　　“薄云意呢？”
　　“我的饺子呢？”
　　沈清宴和洪文明异口同声地问。
　　广平城城主沉默了数秒，掏出一只储物袋来搁在了桌上，然后指尖朝上，指了指天空：
　　“饺子在袋子里，薄云意在天上。”
　　沈清宴闻言不由一愣。
　　“天上？土豪为什么会在天上？”
　　直播间里有观众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广平城城主还没有说话，直播间里土豪的ID就已经亮起，用金光闪闪的弹幕发出了这么一句话——
　　“往天上看。”
　　多多少少猜到了些什么，小店内的众人一齐嘻嘻哈哈地往外挤，一会儿就拥到了南二十三巷里，满心好奇地仰起头去看天空。
　　沈清宴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他只是微笑着，站在了小店的窗边，看向了那片深蓝色的天。
　　一道破风声尖锐地响起，海天相接处，炸起了一片灿金色的烟云。
　　这片烟云像是什么约定俗成的信号般，一瞬间，四面八方都有声音在笑盈盈地喊。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万千剑光华丽地刺破烟云，铺在整片深蓝色的天空上向着海天相接处涌去，像是一条灿烂辉煌的河流，它气势磅礴地奔腾而过，四周绽放开了连片的烟花。
　　“轰——”
　　“轰——”
　　从沈清宴的小店往外，里里外外不知多少修士都抬起手向着空中释放起了法术。那些精心琢磨过的杀人技此刻却成了最华丽也最盛大的烟火，在空中恣意绝美地绽放——这绽放不是为了别的，仅仅是为了妆点这天晚上的夜空。
　　“今天已经听了很多次了吧？”
　　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沈清宴转过头，看见薄云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他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晃了晃，举起来凑到唇边吻了一下：
　　“不过我还是要和你说……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沈清宴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他们站在窗边，两个人肩并肩望向了外面的夜空。
　　“前年我是第一个对你说新年快乐的。”
　　薄云意忽然道：“去年也是。”
　　“今年也是你第一个对我说的新年快乐。”沈清宴补充了一句：“昨天晚上，我记得。”
　　薄云意嗯了一声，把他的手握得更紧：“明年、后年、大后年……所有对你说新年快乐的人里，我肯定也是第一个。”
　　他从背后拥住他，十分小心眼地道：“我就是这么近水楼台。”
　　……
　　沈清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先吃饭。”
　　“先吃饭！”
　　小店外站着的一群人齐齐地应了一声，笑嘻嘻地涌了进来。
　　窗外的天空上，一轮明月高挂，两座紧紧挨着的城市上空烟花四射、灯火通明。
　　而沈清宴的小店大开着门，里面言笑晏晏，温暖一片。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完结啦~如果大家觉得蠢鹤写的这本书还可以的话，就请收藏一下蠢鹤的专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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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躬，期待再会。
　　么么哒~
　　卖个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