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哭包穿成了魔尊的炉鼎》作者:尘上   文案:   昭言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到了修仙界,还被魔尊当成修炼的炉鼎关押了。   魔尊是喜怒无常、暴戾乖张的大反派。   昭言:他看起来好像有家暴倾向……   昭言:双修?可我是omega,不是炉鼎。   昭言:我不能帮他提升修为,他一定会杀了我。   为了活命,说跑就跑。   *   萧溯修炼回来,在树林里遇见了逃命的昭言。   毫不知情的萧溯伸手想帮他擦擦汗:“跑这么急做什么?”   昭言以为他要动手,泪水一下子溢出眼眶:“不要打我,我下次不敢了……”   萧溯:“?”   *   有新的炉鼎想要靠近萧溯,习惯了被魔尊白养着的昭言,再一次有了危机感。   昭言抽噎着坦白:“我是omega,不是炉鼎。”   怀疑昭言想借此理由跑路的萧溯沉下脸。   昭言抹泪:“我没有鼎香,我只有信息素。”   萧溯脸色更差,周围煞气四涌。   昭言害怕地把脸埋进萧溯胸膛:“和你双修,我只会生宝宝,不能提升能力,求求你别杀我……”   萧溯眉头一挑:“这听起来蛮不错的。” 第一章 omega穿成炉鼎   ==============================   好热……   眼前一片黑暗……   谁离他这么近,近到把空气都隔绝在外,整个人如溺了水一般,快要不能呼吸了……   昭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无意识地去推过分贴近他的人的胸膛。   掌心传来的触感结实而滚烫,带给人很强的压迫感。昭言心中一惊,立刻把手收了回去。   可鼻息之间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味,让正处于发热期的昭言一下子又抛开戒备,止不住凑到对方脖颈间嗅了嗅。   这是什么气味的信息素,有点像檀香……   昭言张了张口,湿漉漉的嗓音带着轻微的喘息,他不确定地问:“……alpha?”   “你所说的是何物,本尊未听说过。”男人说话的语调有一丝道不清意味的邪气,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仿佛穿越了时空来到耳畔,引得人灵魂都跟着震颤。   得不到答案的昭言迷惑地伸手揉了揉眼睛,想让视线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浑身的湿热黏腻感,让他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的源头:“我的、发热期好像到了……请问你,你有抑制剂吗,我会攒钱买来还你的……”   “胡言乱语什么。”第二次听不懂昭言话语的男人的耐心似乎比刚刚少了些,“你采撷期来临,但鼎腔闭锁,躯体与凡人无异,无增进修为之效。本尊暂时不能与你双修,故用灵力帮你度过。”   昭言竖起耳朵,但怎么都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不过似乎真的有一股灼热的力量在他体内乱窜,吸收起来很困难,难受得紧。   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帘,目光困惑地追逐着对方说话的声音而去。   萧溯的面庞倒映在他逐渐清晰的视线内的那一刻,惊得昭言好半天没说出话。   好、好英俊的男人……   眼睛漆黑深邃,鼻梁高挺,眉间一簇红橙纠缠的小火苗,被赋予了生命般在不间歇地燃烧着,看起来狂野极了……   可是……   昭言一下子抽出被萧溯把玩在掌心的手,垂着头道:“不要,摸我。”   萧溯眉头微挑,似乎是觉得对方的行为很可笑,表情都多了些许嘲讽:“不过人人可以采撷的卑贱炉鼎而已,在本尊面前作什么清高姿态?”   昭言无端被骂,眼底习惯性地泛出一圈水雾。   他试图往后挪动,想离萧溯远远的。可举动间他突然发现,他整个人保持着被萧溯圈在怀中的姿势,腰在对方掌心的束缚下,连衣服都没穿戴整齐。   两人实在,过分亲昵。   昭言心中一颤,惊恐地抬头,环顾四周。   黑色的纱帐,雕花的床沿,高耸的石柱,镂空的窗户。   好陌生。   这不是他的家,他也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   萧溯仿佛看出他的迷惑:“这里是本尊的寝宫。”   昭言:“我并不认识你……”   “本尊回寒山之时,途经灵溪,嗅到一股勾人的甜腻气息。”萧溯说着,凑到昭言面前,细细嗅了嗅,“鼎香纯净,浓烈绵长,实为上等炉鼎。故携你至此,让做本尊修炼至今的第一个炉鼎。”   “携我至此?”昭言怀疑自己被人贩子拐了,惊吓将他从迷蒙中彻底击醒。   他急红了眼,用力推着萧溯,声音颤的厉害:“你别抱我……我不是可以被买卖的人。”   萧溯连番被一个微不足道的炉鼎拒绝,上一秒的温柔此刻全无,语气里的不耐烦和轻蔑毫不掩饰:“不过尚在凡人之躯阶段攀爬的蝼蚁,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尊说不?”   “或者你一定要用你这条低贱的小命做赌注,看看本尊到底会不会杀了你?”萧溯挑起昭言的下巴,修长的指尖玩似的,沿着昭言小巧的喉结往下游走。   似乎下一秒,他漂亮的手指便会穿过昭言的脖颈,拧断他的头。   昭言垂眸看向萧溯危险的手,泪水一下子噙满了眼眶,不敢再多说一句。   萧溯见他终于闭了嘴,唇边勾出一丝笑:“哟,哭起来倒是好看的紧。”   昭言唇瓣因对方的话语瞬间失了色。   别的他不懂,可夸他好看,借此理由想要欺负他的人,他见得太多了。   很可怕,昭言不喜欢被人夸赞。   “不好看。”昭言拼命摇头,温柔的杏眼因为惊恐瞪得像受惊的仓鼠,“我不好看的。”   “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你长了一副炉鼎该长的模样——品相上佳,身娇体软,格外赏心悦目。”萧溯顽劣地评价完,还一把扯过昭言,拨了拨对方过短的发丝,“就是没什么毛发。”   昭言连忙伸手护住自己的头,躲开了萧溯的碰触。   奇怪的明明是萧溯的头发,长的快要及腰了,还用发冠束着,像极了古装剧里的男主……   古装?   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念头,昭言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被拐卖,看到希望般,小心翼翼地放下胳膊,问:“你、你是在拍戏吗?”   问完这句话,昭言还回头看了看周围,试图去找摄像头。   但身边空空荡荡,没有工作人员,更没有所谓的摄影机。   萧溯眉头微挑:“?”   “你不在拍戏。”昭言希望落空,怀疑对方不是好人的他,声音变的沉重,“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我不是很习惯被陌生人这样抱着……”   昭言话未说完,人突然被萧溯毫不客气地掐住脖颈,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粗鲁地按倒在床。   警告了数次,昭言仍旧在反抗,这让萧溯眸中的怒气冒出星火。   他周边顿时煞气四起,若有将散未散的黑雾缭绕,衬得他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习惯不了也得习惯,本尊没有耐心等你适应,惹本尊生气,再上等的炉鼎,毁了它,不过本尊一念之间的事!”   魔尊的五指带着伤人的能量,昭言一时没能承受住,脖颈之间恍若有无数针扎,痛的他止不住在床上蜷缩起身体,咬紧了牙关也无法把低吟声咽回肚里。   连发热期的难耐,都被此折磨完全压制下去。   萧溯眼底倒映着昭言可怜挣扎的模样,居高临下讽刺道:“不自量力的蠢货。”   昭言已无暇顾及萧溯的怒火,只感觉尖锐的刺痛愈发明显,脖颈若被人生生用刀刺穿,扭断。   生理性的泪水被逼出眼角,片刻间冷汗湿透全身。   痛,好痛,痛的好像自己快死了……   昭言干哑的喉咙逐渐挤不出任何求救的音节,他的腿挣扎地蹬着床铺,怎么都掰不动萧溯停留在他身上的手。   视线里倒映着的萧溯的面容慢慢变得模糊,男人松开他的那一瞬间,昭言的意识也仿佛被抽离,昏了过去。 第二章 炉鼎是什么?   =============================   昭言躺在床上,眼睫轻轻颤了颤,身体的不舒服让他缓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   看清头顶黑色的纱帐时,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环顾四周。   还是和昨天看到的一样……   不是做梦……   他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太好了,没坏。   “你醒了?”一旁的女侍者见状,连忙走上前。   听闻耳畔传来的声音,昭言偏头看过去。   对方是个女孩,年纪不大,模样看着很可爱,这让昭言心底的防备少了几分。   犹豫再三,为了弄清自己的处境,昭言鼓起勇气开口:“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寒宫,你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尊上的寝殿。”   尊上?   昭言的脑海中一下子闪过昨天那个自称“本尊”的男人的面容,打了个冷颤。   “尊上嘱咐我来照顾你。”女孩见昭言陷入了沉默,接着道,“你有什么疑惑,尽管开口。”   昭言握紧了手旁的被褥,语气是怀疑和不安:“我是被卖到这里来的吗?”   女孩笑了下,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尊上带你回来的时候,你靠在尊上怀里,昏迷不醒。”   “你是谁?”昭言顿了顿,“我想问,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跟我一样吗?”   “我叫风月,是寒宫的女侍者,负责伺候尊上的起居。”女孩道,“我自出生起就在寒宫,和你不一样。”   “和我不一样……你是女侍者……”昭言深吸了口气,回想起昨日萧溯的话,喃喃道,“他说,我是炉鼎……”   “没错,昨日尊上下令,让我们把你当成炉鼎照料。”   “我不知道炉鼎是什么。”昭言困惑地开口。   “你身为炉鼎,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风月很诧异,但依旧耐心解释,“炉鼎是修炼的法器,通常以一副足够漂亮的人体躯壳作为载体,通过双修之术,帮助采撷炉鼎的人增进修为。等级越高的炉鼎,功效越强。”   昭言诧异地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若不是十分明确自己是个人,看风月说的这么认真的样子,他差点以为自己真是器具了。   “炉鼎每被采撷一次,精气则损耗一回,因此需要上等丹药供养,以免寿命损耗过快。不过尊上说你鼎腔闭锁,暂时无增益之效。”   风月说着,从一旁取来昭言的衣物:“所以请尽早梳洗,我一会儿还得带你去药室,用丹药调理你的身体,让你尽快服侍主上。”   昭言有些木讷地接过风月递过来的衣物,风月说的他不怎么听得懂,但看着手中花纹复杂的束腰长袍,他迟钝的思绪终于被打开了一个口。   他是不是,穿越了?   有可能是穿越到了古时候某个年代,否则大家称呼别人的方式和穿的衣服,怎么都那么奇怪……   “你所说的尊上是什么人?”昭言琢磨着问,“他看起来,很厉害。”   实际上是很凶,容易生气,喜怒无常,跟父亲一样,有家暴倾向。   “尊上的确厉害,他是魔修,历过七十二道天劫,现境界已至大乘。”风月笑道,“如今整个修仙界可与他匹敌的并无几人,能被他看上收为炉鼎,是你的荣幸!”   历劫,修仙,炉鼎,还有那人匪夷所思的力量……   时空似乎真的错乱了……   耽误了片刻,昭言抓紧了手中的衣物,眼帘缓缓垂了下去:“你、你先出去吧,我换好衣服就来。”   “好。”风月应声,“有需要叫我,我就在外面候着。”   “谢谢。”昭言点头,等风月离开后,便脱下自身的长袖衬衫,放置在一旁。   他身形单薄,刚成年的躯体看起来十分青涩和纤细,有些营养不良。   白皙的背部和腹部遍布青紫的,被人踹出来的印记,胳膊上有至今都未消褪的竹枝条和木棍抽出来的红痕,这些都是他父亲的杰作。   很早以前父亲不是这样的。   可后来父亲嗜赌,败光了家中所有钱财。母亲受不了父亲不思进取,远嫁豪门,丢下他与父亲一同生活。   昭言长着一张和他的妈妈格外相似的脸,漂亮,干净,笑起来眼角眉梢似有暖白的梨花盛放,越纯澈越讽刺。父亲恨极了他这副容貌,每每酒劲上头,就会揪着昭言泄愤。   昭言平日里很听话,在父亲醉得不省人事时照顾他,为他做饭洗衣。父亲清醒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展现属于一名父亲的形象,给予他那么零星半点的关爱。   昭言没有母亲了,因这微不足道却奢侈十分的温暖而依恋着父亲,想着等父亲不怪母亲了,也就不怪他了。   他和父亲的关系肯定会好转,只是需要多等一等。   但是父亲清醒的时候太少了,哪怕昭言乖巧懂事,哪怕昭言从不和他起争执,父亲下手也从不手软。   他现在来到一个完全不知名的地方,父亲也一定不会想他,甚至不会在乎他的动向。   想到这儿,昭言表情逐渐沉寂下去。落寞爬上眉梢,眼底好看的星星也跟着陨落。   此处衣裳繁琐,昭言折腾许久,才把它成功套上。   魔修的衣物惯来以黑色为主,仿佛是为了托显昭言身份的特别,安排给昭言的衣物是白色的。   质地丝滑,触感柔软,昭言从未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他为自己穿上点缀着金线勾勒出云纹的白靴后,拉开门对风月道:“我好了。”   风月闻言,转身看了过去,上下打量一番昭言,笑道:“倒是合身,就是头发短了点。”   “啊……”昭言伸手摸了摸自己乖巧耷拉在头顶的发丝,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用水的器具在室内。”风月说着,进屋给昭言引路。   等昭言梳洗完毕,风月便带他离开寝宫,朝着药室走去。   “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昭言跟在风月身后,不敢快一步也不敢慢一步,颇为拘谨。   “尊上嘱咐我给你准备丹药。”风月回话,“但你目前肉体凡胎,体内无丝毫灵力,可能抵御不了开鼎丹的威力,所以吃完丹药得去药池泡着,以免受伤。”   昭言顿了顿,声音小了下去:“可我……不是炉鼎……”   风月:“尊上说你是,你便是。”   昭言一听闻“尊上”这两个字,所有反抗的话都憋回了心里,不敢再出声。   谈话间,两人已站在了药室门口。   风月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冲的人头脑犯晕。   昭言想伸手捂住鼻子,可见风月一个女孩子都一副正常姿态,昭言也不好表露出不适,强行忍着。   药室内部阴暗干燥,周边烛火通明。   穿过排满药瓶的石壁,内部便是药池。   昭言还没从这直往人脑部钻的气味中缓过来,就听见风月道:“脱衣。” 第三章 开发炉鼎   =========================   “什么?”昭言以为自己听错了,漂亮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若是尊上看见你穿着衣服进药池,他会很生气。”风月解释,“药池内混杂着上千种养身的药材,借由尊上的灵力维持药性。修仙界一滴难求,怎可让蔽体的衣物糟践了?”   昭言伸手捂住腰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为难地点点头:“好。”   可他站在原地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风月离去。   昭言一下子红了脸:“你,你不需要回避吗?”   “你只管进去,我不会看你。”风月笑着回话,“尊上的炉鼎,我断不敢轻薄。”   昭言闻言,视线飘忽着落在自己的腰带上,露在发丝外的耳尖都泛起漂亮的粉:“……我只怕自己轻薄了你……”   “是吗?昨日对着本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低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黑色的符咒出现在昭言身后,还没让人来得及看清上面复杂的花纹,便化作一团散开的黑雾。   从雾里走出来的,是萧溯的身影。   昭言听见萧溯的声音,吓得转身时止不住踉跄了下,险些摔倒。   “参见尊上。”风月看见萧溯,连忙收敛了方才的笑容,跪地恭敬行礼。   “开鼎丹喂他吃过了吗?”萧溯玩味地看着昭言泛白的小脸,问。   “属下在等炉鼎入池,不敢轻易喂药。”风月回话。   “嗯。”萧溯摊开左手,风月立刻起身将药瓶放在萧溯掌心。   “退下吧。”萧溯握住药瓶,从内倒出一颗颜色金黄的开鼎丹,捏在了指腹之间。   “是,属下告退。”风月得令,垂着眼帘站起身,后退了三步,才抬眸转身离开。   她一走,室内的气氛迅速冻结起来。   昭言眼底迅速翻出一层水雾,像在家中躲发怒之时的父亲一般,不住后退。   单薄的身躯发颤,他紧抿着唇想把泪水憋回去,可开口之时,还是忍不住落了泪:“不要打我……”   萧溯看着他受惊的模样,眉头一挑:“做什么这么怕本尊?”   昭言抬手擦去泪水:“因为我惹你生气。”   “哦?”萧溯听到顺耳的话,眼底毫不吝啬地浮现出一丝笑意。他步步靠近昭言,周边煞气有消减的趋势。   他微微弯腰,将脸贴近昭言的面庞,如此近的带着暧昧的距离,让昭言眼睫止不住地发颤。   “你说说,我为什么生气?”萧溯气场上绝对压制昭言,高挑的身形衬得他阴影笼罩下的昭言格外瘦小。   “我不给你摸我。”昭言迅速回想起昨日从萧溯手中抽回来的手,认错反应是极快的。   萧溯低沉的笑声传入昭言耳畔:“知道错了,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昭言微微瞪大眼眸,有些惊恐地垂下头,不说话了。   萧溯瞬间变了脸,揪着昭言的衣领把他单薄的身躯拉近自己:“你尽管试探本尊的耐心,但本尊不能保证,一定会留着你这条命。”   昭言心中一沉,身体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被魔尊碰触的地方隔着一层衣物都开始泛起一股刺痛的灼烧之感。   无形的烈火在昭言的沉默中越烧越烈,昭言身体因无法承受而痉挛,颤抖的声带发出破碎的声音:“知、知道……我知道要怎么做的……你要我,去药池……泡着……”   “啧。”萧溯勾唇,松开了对昭言的禁锢,“非要我这么对你,你才会乖一点,贱不贱。”   昭言跌倒在地,胡乱擦去面庞的泪,颤抖着手匆匆扯开自己的腰带,把前不久才穿好的衣服全部脱掉。   随后,他从地上爬起身,走到药池旁慢慢走了进去。   “不是很漂亮。”在一旁看着的萧溯无视了昭言所有的不自在,发表评价,“你的身体。”   昭言的举动滞了一下,垂着头沉默了好几秒,才继续往下走。   一直到药水没过自己的脖颈,遮住带着伤痕的所有肌肤,安全感才逐渐回到身体。   萧溯对他勾勾手,昭言便上前,趴在池边,仰头听候对方的下一步指示。   萧溯垂眸对上昭言可算乖巧起来的视线,勾唇而笑。   他捏住昭言的面颊,在昭言反应过来之前,将指腹间的丹药塞进昭言的口中:“咽下去。”   昭言点点头,小巧的喉结“咕噜”一下,将开鼎丹吞入。   萧溯见状,随手扯掉自己的黑色束腰长袍,露出在尘寰间修炼了千年的矫健有力的身躯。   如猎豹般,带着压迫,带着王者气场的,高挑又完美的身躯。   “一会儿可能会很痛,别叫太大声。”   说话的同时,萧溯已经在昭言恍神间来到他身后,有力的臂弯在药水之下,圈住了昭言纤细的腰肢。   背部贴上对方滚烫胸膛的那一瞬间,昭言心脏骤然紧缩了下:“你、你要做什么?”   萧溯从身后挑起他的下巴,轻轻摩挲着此处柔软光滑的肌肤:“当然是,开发吾的炉鼎。”   昭言猛地瞪大眼睛,欲回头看向萧溯,可体内迅速蹿起的疼痛,让他顿时失去开口的力气,整个人直接瘫倒在萧溯怀中。   开鼎丹硬生生在他体内凿开一道裂口,探索炉鼎承载灵力的鼎腔。   可昭言不是法器,他的躯壳更不是什么灵力的载体。他的灵与肉是一体,哪儿来的开口,供丹药在里面肆意穿行?   只有肉体被撕开,才能贡献出药丸前进的途径。   昭言面上血色尽褪,他捂住肚子,眉头拧到了一起。   是不是有人剖开了他的肚子,用刀具在内翻搅……   裂了,身体好像裂了……   可因牢记着萧溯的话,他不敢张口喊痛,以至于咬紧的牙关逐渐渗出血,沿着唇角流落。   萧溯抱紧他力气尽失的身躯,手覆上昭言单薄的背脊,为他注入灵力,安抚道:“开鼎丹药性过强,忍一忍,很快便会结束。”   温暖的带着治愈能量的进入血液的那一刻,疼痛得到一点压制,发丝被汗浸透的昭言如迷路的孩子终于见到家人一般,呜咽着钻进萧溯怀抱。   “疼,我疼……” 第四章 毫无炉鼎作用   =============================   昭言一直在发抖。   抖得可怜。   萧溯收紧了拥着他的胳膊,语气可算柔和下去:“再撑一会儿,本尊不会让你受伤。”   昭言嘴角委屈地撇了撇,没哭出声,但泪水已决堤,视线一片模糊。   这样的折磨好像有一年那么长,昭言几番疼晕过去,又数次在疼痛之下醒来。身躯逐渐麻木,不适地干呕了数回。   直到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体内四处冲撞、找寻鼎腔的丹药终于停下了穿行,不再闹腾。   他伏趴在萧溯肩头虚弱地喘着气,冷汗打湿的发湿漉漉地沾在面庞上,面色憔悴且苍白。   萧溯收回了护着昭言躯体的灵力,手沿着他的腰肢上行,擦过单薄的背脊,瘦削的肩膀,最后将指腹落在昭言手腕的筋脉上。   “丹田空空如也,体内无丝毫灵力波动。”萧溯蹙起眉头,“分明是纯阴之体,却没有炉鼎的作用。”   昭言唇瓣动了动,似是要开口接话,可此时突然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天旋地转,人被萧溯翻了个身,狠狠按压在药池壁上。   “嗯唔。”腹部抵着粗糙的药池边沿,疼得昭言闷哼出声。   “本尊的开鼎丹都不起作用。”萧溯眼底怒意闪烁,“有人在你体内下了禁制,锁了你的鼎腔?你曾经是谁的炉鼎?身上的痕迹怎么来的?”   昭言抬手支撑着石壁想起身,可萧溯的力气太大,他完全没法动弹。   只能保持着屈辱的姿势,颤抖着唇瓣张口:“不知道……我不是谁的炉鼎……这样,不舒服,你能不能先放开……”   萧溯闻言,松了对昭言的禁锢:“你最好不是。若是敢欺骗本尊,本尊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昭言身躯接二连三受创,眼下没了萧溯手臂的支撑,双腿发软,差点滑入药池。   萧溯重新将人捞入怀中,对上昭言噙满泪水的眸时,眉头微微一蹙。   他转移了目光,指尖擦过昭言胸膛上的痕迹:“你被人施过虐?”   昭言痛楚被戳中,垂下眼帘不肯答话。   “为什么?”萧溯接着问。   昭言落在药池下的手慢慢握成拳,摇了摇头,小声道:“没关系。”   “本尊既收了你为炉鼎,便有权知道有关你的一切。”萧溯语气强势,“你若有仇家,求求本尊,本尊也不是不能帮你。”   “不是,没有。”昭言声音沙哑,方才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此刻已经落在了眼角,他连忙伸手擦去,“谢谢。”   萧溯见他不肯答话,眸中的迷惑化作一团浓稠的黑雾,顷刻间却又消失不见。   昭言抽了抽鼻子,无意中瞥见药池内萧溯落在他腰部的手上,身躯顿时陷入僵硬。   男人紧实的腹肌紧贴着他的肚子,肌肤的触感在冰冷的药池中显得格外滚烫。   昭言面颊烧的绯红,他欲伸手推开萧溯,回想起萧溯发怒时恐怖的模样,又把手收了回去。   “身体不疼了……”昭言垂下头,小小的耳尖都是红的,“能不能让我上岸,我想穿衣服。”   “可以。”萧溯说着,将昭言打横抱起。   昭言惊恐地睁大眼睛:“我,我不用你抱,我可以自己……走……”   最后一个字,在萧溯眼神的威慑下,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炉鼎,难道不是生来就喜欢跟人亲近?”萧溯踩上石梯,带着昭言走出药池,“本尊认定了你,你也无需在这方面对本尊有所掩藏。”   昭言:“……”   “你刚才说,”昭言顿了顿,“我没有炉鼎的作用……”   萧溯上下打量了一番昭言,蹙眉:“此问题确实棘手。”   昭言仿佛捕捉到希望,焦急地开口:“我没有用的。”   “鼎香馥郁,纯阴之体。”萧溯将昭言放在地上,凑到昭言脖颈间嗅了嗅,吐露着糟践人的话,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本尊带你回来时,你一个劲地往本尊怀里钻,难道不是采撷期已至,需要男人采撷?”   “不是!”昭言缩了缩脖子,避开萧溯轻佻的靠近,“omega发热期,他们都有的。我是说,别的omega都这样,不止我。”   “没错,采撷期的确是每个炉鼎都有。”萧溯把昭言的话用自己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给昭言听。   听的昭言哑口无言。   但是昭言还是想解释:“不一样,风月跟我说了炉鼎,炉鼎是法器,可我是人。”   “炉鼎需要漂亮的躯壳作为载体。”萧溯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你怕不是穿人皮穿久了,忘了自己本身是个什么东西?”   “才不是!”昭言心中很堵,急的面颊都涨红了,“我是人!”   萧溯不仅无视了昭言的不满,还仗着身高优势,安抚性地伸手揉了揉昭言的头:“本尊近期会用药养着你,等你鼎腔开启后,你自会感受到身为炉鼎的乐趣。”   昭言抬眸看着萧溯邪魅又英俊的青年面庞,他是要拒绝的,可萧溯落在他头顶的手心太暖,让他一时间忘了动弹。   母亲还在身边的时候,父亲的手也是暖的。   不过一个晃神,萧溯已经穿戴整齐。   他将衣物丢在昭言身上:“现在起跟着本尊,从聚气开始,本尊教你修行。”   昭言把盖在他头上的衣服扒拉下来,漂亮的眼睛迷惑地看着萧溯,似乎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然而萧溯没打算解释,只无声摊开手掌,手心凭空出现一道符咒,翻转之间化作一缕浓稠的雾气,在昭言反应过来之前,直直钻进了他的眉心。   眉间并无不适,但昭言还是难受地捂住了脑门:“什么?”   “禁制。”   昭言更不明白,他抱紧手中的衣物,琢磨着该从什么地方问起。   萧溯挑眉,视线扫过对方裸露在外的瘦削却白皙的肩膀:“怎么,你打算裸着身体跟本尊出门?”   “不是,我要穿衣服的。”昭言一听,瞬间不再纠结方才萧溯的言语,背过身举动迅速地开始整穿戴蔽体的衣裳。   “方圆一里的禁制。”萧溯目光并不避讳昭言,反而在一旁悠闲地欣赏对方笨拙的姿态,“别试图离本尊太远,否则后果自负。”   昭言这次听懂了对方的话,系腰带的手抖了一下。 第五章 修炼   =====================   “不、不方便……”昭言握紧衣带,眼帘又低低垂了下去。   萧溯仿佛一眼看穿了昭言的心思,长眉微挑,语气玩味:“好像是挺不方便逃跑的。”   昭言被他说的心头一颤,差点就要怀疑萧溯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把他那些单薄的奢望窥视地一干二净。   “我只是觉得自己总跟着你,不好。”昭言揪着衣带,眼神不自在地闪躲。   “本尊都不介意,你矫情什么。”萧溯语气写满戏谑,“区区炉鼎,要求还真不少。”   被怼回去的昭言并无再接话的勇气,他沉默数秒后弯下腰,给自己套上白靴。   再抬眸时,萧溯已经距离他十几米远:“过来。”   昭言连忙迈开步伐追上去,带着满身的药味,跟在萧溯的脚跟之后。   出了药室,视线逐渐开朗起来。   晚夏的阳光依旧刺目,昭言眼睛眯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石子铺出的路走着有些许硌脚,旁边花草繁杂。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外形典雅的房子,周边路过的侍从穿的全是黑色长袍。   他们见到萧溯,纷纷跪地行礼:“尊上。”   这样的阵势让昭言不自在地收紧五指,步伐都乱了节奏。   “在想什么?”萧溯没有回头,却轻易感知到昭言的举动。   昭言连忙回过神,认真答话:“这里的景色很漂亮,和我家不一样。那里有很多灰尘,抬头的时候,天空都是不清晰的。”   说着,他顿了顿:“他们叫你尊上,我们那边,不这么称呼别人。”   萧溯闻言,忽而站定了脚步。   他转过身,垂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危险:“你以前住哪儿?”   昭言跟着停下步伐,仰头对上萧溯的视线。   他纯澈又漂亮的眼睛以极缓的速度眨了眨,依着萧溯的话,回想起他与父亲生活的狭小空间,想起周围经常欺辱他的可怕的alpha,难受又失望地摇了摇头:“离这里很远。”   “我问,在哪儿。”萧溯显然不满意对方这避重就轻的回话,眉头霎时紧蹙。   他眉间的小火苗由橙黄转黑,仿佛那股挥之不去的煞气在他身上重新燃烧出生命,吓得昭言眼底条件反射地浮起一层泪雾。   他再也不敢有所隐瞒,答话的语气都加快了:“在ABO联合会管辖的一个小镇上,那里是大多数平民生存的地方。我没有钱,只能住很小很小的房子。”   “啧。”萧溯暂时性地无视了对方说话的内容,颇有兴趣地欣赏了一番昭言红彤彤的眼睛,面露讥笑,“真下流。”   “不逼迫,便学不会乖顺。”萧溯抬起手,捏住对方僵硬的面颊,强势的气场压的昭言几乎喘不过气,“你得感谢本尊怜悯你,眼下若是换了个人这般搪塞本尊,可不只是身首异处这么简单。懂?”   昭言苍白着脸点头,泪水在眼眶盘旋,迟迟不敢落下来:“我懂的。”   “你懂什么?”萧溯挑唇。   “我不能惹你生气。”昭言道。   萧溯笑了下,捏着他面颊的手转移了方向,指腹不轻不重地擦过昭言颤栗的眼睫,拭去那漂亮眼眸内凝结的泪花:“这副模样才稍微顺眼了点。”   昭言很怕对方的手一不留神就戳进他的眼睛,可又没胆子做出丝毫躲避的举动,只能保持仰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萧溯把手收回去。   “你说的地方本尊没听过。”萧溯回归正题。   “一个很小的村庄,它不出名。”昭言后怕地揉了揉眼睛,这里因为泪渍湿乎乎的。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灵溪?”   昭言反应了好一会儿:“你说的灵溪,是你找到我的地方吗?”   萧溯看着对方迷糊的表情,强行压下语气里的不耐烦:“不然呢。”   “我也不知道。”昭言回答完,知道对方可能不会满意,不住地往后缩了缩,“我真的不知道……”   “你清楚违背本尊意愿或者隐瞒本尊的下场,对吗?”萧溯眸中倒映着昭言畏惧的神色,心中无端烦躁。   他抬手,欲将那闪躲的身躯拉回来。   昭言蓦地瞥见萧溯似乎有了动手的趋势,慌乱之中立刻拉住他的衣袖,像以前拉住父亲握着棍子的手那样,妄图通过这种方式减轻乞求对方能够放过自己:“你先不要生气,我真的没有骗你……”   萧溯举动一滞,扫了眼被昭言扯着的衣物,面色冷了下去。   这冒犯的姿势,让周边路过的侍从都惊慌地垂下眼帘,不敢再直视。   昭言顺着萧溯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萧溯被自己五指揪皱的衣物上,心里一阵堵塞。   “对不起……”他声音微弱,缓缓松开了手。仿佛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唇瓣的血色都尽数褪去。   “蠢钝如驴!你……”萧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突然响起的抽噎声打断。   昭言小脸哭的皱在一起,一边附和着萧溯的言语拼命点头,一边颤抖着声音回话:“我蠢,我不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发热期,身体不舒服,我在家,休息……睡醒就被你压着……没有骗你……”   萧溯没法从他断断续续的言语里捕捉什么有用的信息,本该恼怒的他,在看见昭言红彤彤的眼睛后,气笑了:“炉鼎,你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昭言。”昭言摇了摇头,不是很喜欢炉鼎这个称谓,带着哭腔答话,“昭示的昭,言语的言,这个是,我的名字。”   “炉鼎。”萧溯与他作对似的,重复。   昭言抽了抽鼻子,哪怕视线模糊,看不清萧溯的模样,可那股无形的威慑力却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底,以至于无法再争取,只能乖顺点头:“嗯,炉鼎。”   萧溯唇边扯出一丝笑,单手勾住昭言的腰肢,符咒化成的黑雾绕过他们的身躯,一晃神间二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余下的侍从们面面相觑,因昭言这般惹恼萧溯却还能活着而唏嘘不已。   “到底是炉鼎,只需要身躯好用,便能得尊上青睐,哪需要顾忌什么尊卑礼仪。”   旁有其他侍从提醒:“尊上的事,你也敢妄议?”   被提醒的侍从立刻噤了声,握紧手中的剑,继续巡逻。   *   昭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从院子里转移到竹林的。   他顿时停下了啜泣,趴在萧溯怀里,震惊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安静雅致的环境。   竹林的边缘是悬崖,旁边有一个巨大的石头,上面雕刻着两个字,寒山。   昭言眨了眨眼睛,寒山,寒宫……   原来寒宫在寒山,都是萧溯生活的地方。   萧溯松开揽着他腰肢的手:“聚气会吗?”   昭言果断而诚实地摇头。   萧溯踢了踢昭言的脚:“两腿并拢,身体放松,调息。”   昭言连忙照做:“你要教我练功吗?”   “不修炼,你需要每日进食。”萧溯眼底闪过一丝顽劣的笑,“本尊不希望用你的时候,你跟本尊说,你要如厕。”   昭言听完这话,面颊即刻泛了红。手指尴尬地握紧在身侧,眼睫颤得厉害。   他不自在地瞥开视线,避开了萧溯充满戏谑的眼神。 第六章 灵山仙尊   =========================   “现在把腿打开,深呼吸,十指交握于腹前。”   萧溯说话时人已经坐在石头上休息,其中一条修长的腿踩着稍微矮一点的地方,膝盖支棱着,一副惬意悠闲的模样。   昭言照着他的话做,笨拙地分开腿,深深吸了一口山上清新的空气。   然后在魔尊的指示下,掌心向天,缓缓抬起,吸气,吐气。   如此重复了数十次,在一旁看着的萧溯嘴角突然扯出一丝笑:“你在跳舞?”   “我在,聚气。”昭言缓缓垂下眼帘,盯着自己雪白的靴子小声道。   “你气聚哪儿了。”   昭言顿了下,实话实说:“吸进来,好像又吐出去了。”   萧溯忍不住嗤笑。   他修魔至今,共收了三名弟子。   非天资出众者不收,非聪慧伶俐者不收,非筋骨奇绝着不收,非样貌好看者不收,条件苛刻到匪夷所思。   等闲之辈没有资格在萧溯眼底晃动,故他从未见过像昭言一样笨的匪夷所思的人。   “过来。”萧溯对昭言勾了勾手。   昭言连忙小跑到他面前站定。   萧溯捏着昭言的手腕抬至半空,目光顺着他的胳膊游行到昭言那张精致白皙的面庞上,讥笑道:“你这手拿得动什么?”   “上面有茧。”昭言怕萧溯不信,主动摊开掌心,“我什么都能拿。”   萧溯垂眸,视线落在昭言骨骼修长且纤细的五指上。   在手指与掌心的交界处,萧溯确实看到了两个颜色稍微偏黄的地方。   他抬起手,用指腹在那个小小的茧上摸了一下。   昭言痒的瑟缩了下手心,唇边泛出一丝清淡的笑,漂亮的杏眼跟着弯出漂亮的弧度:“我做了很多零工,虽然赚的不多,但是我已经能养家了!”   “谁会蠢到让炉鼎养家。”萧溯挑眉之间,将昭言的笑颜纳入眼底,眸色微微闪动。   他迅速伸手将昭言从地上抱坐在自己腿上,俯身凑到对方脖颈间嗅了嗅。   即使药池留下的药味浓厚,也无法掩盖那藏匿在昭言皮肤之下的一丝浅淡的香味。   有点像蜜桃的汁水在落入唇间时,散发出的清甜气息。   带着撩拨的,暧昧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引得人体温逐渐上升,叫人心慌意乱,躁动难耐。   昭言身躯僵硬,靠在对方的臂弯里不敢动弹。   他唇瓣紧紧抿着,表情逐渐变得痛苦。欲推开萧溯,可最后落在魔尊胸前的手一点点失去了抗拒的力道。   “我要不要,接着聚气……”昭言在他怀中偏过头,眼底泛出一层水雾。   萧溯的眼神暗了下去。   他没有回话,而是突然将昭言翻了个身,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   萧溯细细找着甜腻气味的源头,最后鼻尖准确地抵在了昭言后脖颈的腺体上。   过分脆弱的地方被碰触,昭言惊得睁大眼睛,攥紧了萧溯的衣物,发出细弱蚊蝇的恐惧和不安的呜咽。   “不要……”昭言湿着眼眶摇头,“不要碰这里……”   此处蜜桃的气味比其他地方都要浓烈,萧溯蹙了蹙眉,非但无视了昭言的乞求,还尝试着舔了一下。   “不甜。”萧溯颇为失望地评价,“和闻起来不一样。”   昭言身躯因腺体处传来的黏腻的温热剧烈地颤了一下。   他把脸埋进自己的双臂间,藏住了红透的面庞和委屈的眼神。   omega的腺体不能被其他人碰的……   萧溯这样的行为和侮辱有什么区别……   “你抖什么?”萧溯注意到昭言的反应,将人从自己腿上拉了起来。   昭言躲藏着不想让萧溯看见自己发烫的脸,他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以如此亲密的方式玩弄他的腺体。   可身体的反应太羞耻,把他仅剩无几的尊严背叛地一干二净。   “不想被你抱着。”昭言太难受了,难受到再也顾不上违背魔尊意愿的后果,也要张口拒绝,“你能不能,不要碰我。”   萧溯的眼神果不其然冷了下去。   他猛地勒紧昭言的腰,手停留在对方平坦的小腹上:“你以为本尊留着你做什么用?你这条小命若不是因为背后承载着的灵气,早就被本尊碾碎在掌心!”   “我是父母生出来的,我是人!”昭言加重了语气,但没有丝毫威慑力,“没有灵气可以帮你。”   “哼。”萧溯冷笑出声,“生出个人胎,殊不知其只是个浪荡货色的载体,丢了也不算可惜。”   昭言听闻这话,面庞顿时失了血色。   他被人打回原形,方才鼓起的勇气尽数消退,眼瞳在眼眶颤得格外厉害。   周遭变得格外寂静,仿佛听得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萧溯耐心全无,正欲把昭言从自己身上推下去,突然看见对方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点了点头。   “他们,确实没有人想要我。”昭言声音安静,言语中承载着的长达数十年的悲伤与期盼,是让他痛苦到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折磨。   从记事起到成年,若不是心底仅存的那点对亲情的期盼吊着他,他或许不一定能撑这么久。   “嘁。”萧溯反讽,“一个难以开启的炉鼎,常人怎会留着你吃白食。”   话是如此说着,萧溯却抱着他下了石头,让昭言安稳地踩在了地面上   “教你一个废物,简直浪费本尊时间。”萧溯说话间打了个响指。   数秒后,风月应声出现在二人身后,单膝跪地:“尊上。”   “用药养着,打开他的鼎腔。七天之后见不到效果,我要了你的命!”   丢下这句话,萧溯愤然挥袖而去。   “是,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任务接的格外艰巨,但风月应话的声音很干脆。   昭言垂着头停留在原地,默不作声。   直到萧溯走远,风月才敢从地上站起身。   “开鼎丹没打开你的鼎腔?”风月有些诧异,她走到昭言身边,偏头看着对方。   昭言摇了摇头,不愿把自己消极的情绪传递给无辜的人,所以整理了下情绪,嗓音温柔:“打不开。”   “为什么?”风月不理解,“开鼎丹功效极强,寻常炉鼎用它一次,鼎内灵力便可任意采撷。此时与采撷者双修,炉鼎自身的灵力也会随之增长。   只要你努努力,别说聚气,少说也能达到炼体阶段,没想到你居然没抓住这次机会。”   昭言唇瓣动了动,那重复了好多次他不是炉鼎的话,说的倦到此刻已经不想开口。   “我不知道。”昭言深吸了口气,第二次摇头。   风月得不到答案,仔细想了想:“这世上连尊上都打不开的禁制,只有灵山仙尊可以施法做到。”   “什么?”昭言听得一脸雾水,灵山仙尊,是另一个很厉害的人吗……像魔尊一样厉害……   “可你这样,很难不让人怀疑。”风月揣度半晌,突然睁大眼睛,“你该不会是仙尊的炉鼎吧!尊上是从灵溪那里把你带回来的,难不成是灵山仙尊锁了你的鼎腔?那完了,若你鼎腔开启,尊上不把你采撷干净,他绝对不会把你还回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穆婷1*三叶虫,木啊~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七章 不留废物   =========================   “不是,我不知道什么仙尊。”昭言被“采撷干净”这四个字吓到了,迅速摇头否认。   “你最好不是,灵山没一个好东西。”风月提及他们,眼神变得不屑,“你乖乖配合,我一定能帮你解除禁制。等尊上顺利渡过即将到来的天劫,他不会亏待你。”   “天劫?”昭言脑海中闪过电视剧里妖魔渡劫的画面,“这是什么……”   被雷劈吗……   “嗯。”风月说到这儿也很苦恼,她领着昭言走向回去的路,“渡劫本是修魔的最高境界,可尊上每渡一次劫,境界就会落回大乘。他在寒山苦修千年,已经受了七十二次劫难,却始终没走过这个坎。”   昭言半知半解地点头,温顺的眸中却满是困惑。   “所以尊上需要一个炉鼎来帮帮他。”风月说到这儿,对昭言露出一笑。   昭言顿了下,结巴道:“啊……那要是,我不能帮他提升修为……他会很生气,还是……”   “尊上身边不留废物。”风月一句话把昭言剩下的猜测全部打了回去。   昭言一下子噎住了。   若七日之后,风月发现他不是炉鼎,他会一定会被处死的……   *   重新站在药室门口时,昭言后怕地站在原地,想起前不久腹部传来的剧痛,脸色不受控制地泛了白。   风月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瞥见药室石门开启的一条缝,蹙了蹙眉,继续朝前迈开步伐。   昭言不愿进去的,他站在原地踟蹰着,不肯动弹。   “进来啊。”风月没听见昭言的脚步声,回头提醒。   昭言这才没原则地一鼓作气,撩开长长的衣袍,上台阶,跟上对方的步伐。   熟悉的苦涩滋味扑鼻而来,昭言正想问他一会儿是不是又要吃什么开鼎丹,突然听见风月变得格外轻快的声音:“师兄!”   “嗯,尊上让你来取药吗?”   应话者声音清脆而动听,如山间清泉流过泉底鹅卵石。夹杂在其中的笑意,是落在清泉上的梅花,带着清寒孤傲的韵味。   “尊上让我用药开发炉鼎。”见到折夕,风月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   她眼底满载的欢喜,随唇边灿烂的笑容流露出。感染力太强了,昭言都跟着放松起来。   “这是魔尊的大弟子,折夕。”高兴之中,风月不忘给昭言介绍。   昭言顺着风月的视线看过去,对上对方视线的那一刻,眼瞳都不由自主放大了。   这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长眉清秀,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不似旁人那般妖冶,而是有着不把众生放在眼底的倨傲。   像出生高贵的富家子弟,像众alpha不敢染指的omega,单是风骨,就如此地高不可攀。   “你、你好……”昭言礼貌性地打招呼,唇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炉鼎?”折夕骤然捏紧手中的药瓶,偏头看向昭言。   他长眸微挑,眼底闪烁的情绪,显然是不屑与厌恶。   “你怎么能把这么卑贱的东西带进药室?”下一秒折夕就收回了落在昭言身上的视线,再问风月话时,笑意不剩分毫。   昭言听闻他的话,表情瞬间凝结在面庞,嘴角的弧度僵硬地收了回去。   风月显然也愣了下,她显然没料到折夕会表现出如此态度:“师兄,尊上说他是上等炉鼎,需要悉心照料。”   “照料,呵。”折夕轻笑出声,眼神轻蔑地打量昭言,“尊上很重视他?”   “很重视。”风月实话实说,“早间尊上将他带去寒山,亲自指导修炼。”   这是魔尊其他弟子从未有过的待遇。   连折夕都没有的待遇。   “我原以为尊上看不上这些个玩意儿。”折夕似乎是有些恼了,“没想到最终还是落了俗。”   “师兄!”风月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折夕说话如此咄咄逼人,不高兴地加重语气,“尊上做事,自有他的理由。”   “玩一个炉鼎,需要什么理由。”   折夕不能苟同,他取好了药,将之收入腰带。   随即绕过风月,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在路过昭言的时候,折夕风眸眯了眯,用手中的折扇在风月看不见的地方,抵住昭言的肩膀,把他往旁边推了过去。   仿佛碰一下昭言,他都嫌脏。   “别拦路!”折夕语气不善。   昭言被那把折扇推的往后退了几步,他盯着折夕的身影,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微微发颤。   风月愤愤跺了下脚,也不乐意再跟折夕搭话,转过身朝室内走去。   “你随我来。”可再开口时,风月的语气很明显低落了很多。   “……嗯。”昭言应声,简短的音节叫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师兄平日不这样。”风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边翻找着记载了与炉鼎有关的药典,一边开口,“他是尊上最满意的徒弟,虽然性子倨傲,却也不会无端骂人。”   昭言眼睫轻轻颤了颤,第二次“嗯”了声。   别人如何与他并无关系,多么厉害多么出色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离开这里。   特别特别想。   一柱香后,风月照着药典帮昭言调药,在一旁坐着的昭言问:“灵溪在什么地方?”   “灵溪在灵山脚下。”风月将几株晒干的草药磨成粉,“怎么了?”   “从这儿去灵溪,要怎么走?”昭言偏头看向风月,漂亮的杏眼清澈见底,眼底的落寞无法掩饰。   风月认真看着手中的东西,因为过分专注,甚至忘了思索昭言问话的缘由,随口道:“下寒山后,走有树林的那个方向,一直向前。不久之后你就会看到灵山,但抵达那里你至少要走一两个月。”   “好,谢谢。”昭言点头。   魔尊说,他是从灵溪那里将他带回来的。   如果他回到灵溪,是不是也可以从灵溪回到家……   还是有希望的,离开这里,离开魔尊,摆脱人人都看不起的炉鼎身份。   虽然omega在现实生活中地位也不高,可至少他不是为了被采撷而生的存在。   昭言这样想着,眼底的色彩开始一点点恢复。   他垂眸看向药室的出口,那里才是有光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感谢:喵了个汪1*三叶虫、1*珊瑚化石,mua~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八章 为什么哭   =========================   风月摸不清昭言鼎腔打不开的根本原因,把一些有益于开鼎的药喂昭言吃下后,便在一旁琢磨药典。   昭言一上午没进食,饿得有些胃疼。   幸好风月有心,让人给他安排了糕点。   昭言道了好几次谢,才坐在一旁安静吃东西,陪风月忙活。   月上柳梢之际,风月接到了一张凭空出现的符咒。   “尊上让你回寝殿。”得到命令,风月对昭言说。   昭言听话地点点头,从石凳上站起身,跟随风月走向萧溯指定的地点。   行至半路,昭言想起什么,缓缓开口:“风月姐姐,你知道什么是禁制吗?”   风月听闻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忍不住笑出声:“干嘛叫我姐姐,我才修行三百余年。你呢,你多大?别把我叫老了。”   昭言:“十八。”   风月惊得瞪大眼睛,没一会儿,她反应过来:“哦,我一时忘了,你不修行。”   “嗯。我不修行,所以对很多东西都不懂。”   “你可以问我啊。”风月发现自己比昭言多活了这么久,忍不住多打量了对方几眼。   难怪这么小,瘦瘦弱弱的,看起来一推就倒。   “魔尊在我体内下了禁制。”昭言道,“方圆一里。”   “意思是,你距离尊上的距离超过一里,便无法朝更远的地方踏出一步。”风月回话,“届时会有无形的屏障把你困住,你碰触屏障界限,尊上能感应到。”   昭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今天早上有符咒钻进去的地方:“那我该怎么消掉这个禁制?”   “消?”风月笑着摇头,“不可能,除非你修为比尊上高。”   “原来是这样。”   那眼下要离开,除了让魔尊解除禁制,别无他法。   可是……   想起魔尊那张英俊又邪魅的面庞,昭言心中无端恐惧。   魔尊让他痛,他不喜欢魔尊,也不敢求魔尊。   “尊上看起来格外在乎你。”风月站定在萧溯寝宫门前,“你别辜负他对你的期望。”   这话说的昭言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垂下眼帘,温柔的声音只回了个“好”字。   风月:“一会儿有人给你安排洗浴,我要回去接着琢磨药典。”   昭言刚和风月熟络起来,很不想离开对方,去见一个人让他怕到骨子里的人。   他眼底泛出一丝不舍,漂亮的眼睛耷拉下去,唇角抿着,模样看起来有些倔强。   忍着不跟在风月身后一起离开的倔强。   风月满心只有任务,丢下一句让他好好休息的话,就转身走了。   昭言不得不鼓足勇气,推开那扇花纹古朴典雅的门。   但幸好,室内没有萧溯的影子。   昭言松了口气,在内部侍从的引领下,取好衣物去洗浴。   洗浴用的是木桶,和昭言在古装剧里看到的一样。   “主人,需要我们服侍吗?”侍从提着水桶站在一旁,恭敬问话。   “啊,不,不用!”昭言迅速摇头,拘谨道,“我自己可以。”   “好。”侍从回完话,后退几步离开洗浴房。   昭言听到关门声,才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进入木桶,体会着水纹在身上波动传来的舒适又温柔的亲吻之感时,昭言完全信了,这不是做梦,不是幻想。   他所处的地方根本不是现实世界。   他就是被人拐来了这里,然后当成炉鼎培养。   要是他没有用,他还会丢掉小命。   这样真的再也回不了家了。   昭言沉默地趴在木桶边缘,眼帘低低垂着。   室内的烛光在晚夏钻入室内的风中摇曳,带着他和木桶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动。   虫鸣声清脆,昭言此刻格外想家。   想得眼睛都泛红了。   “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萧溯的声音猝不及防出现在耳畔,导致昭言身躯在水中猛地颤了下。   他回头,萧溯离他过近的英俊面庞骤然放大在眼底,激得泪水瞬间从昭言眼眶溢出,随即沿着面庞滑落。   萧溯眉头蹙了蹙,正欲伸手帮他拭去,昭言已经自己胡乱抹干净了。   “对不起。”昭言知道自己失态,沙哑着嗓音道歉,“对不起……”   “哭什么。”萧溯捏住他的下巴,抬高他的面庞,迫使对方看着自己。   “我难受。”昭言学乖了,再也不敢撒谎和搪塞魔尊。   ++++++“原因。”   昭言嘴角委屈地扯了扯,声音哽咽:“我不熟悉这里,我没有认识的人。”   萧溯凝视他的眼睛半晌,开口:“今天你都做了什么?”   昭言摇头,眼睛红彤彤的:“和风月一起,她喂我吃药。”   “药苦?”萧溯追问。   “有一点。”   萧溯沉默半晌:“下次我让她给你准备些甜食。”   昭言再次睁大了眼睛。   他实在不敢相信,总喜欢出言羞辱他的魔尊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谢……”昭言的声音因为震惊顿了下,“谢谢,但是不用,这太麻烦了。”   萧溯挑了下眉:“本尊不会对自己的炉鼎吝啬。”   昭言本来转好的心情,因为“炉鼎”二字,又失落下去。   “同样,本尊也不会让人随意欺辱吾的炉鼎。”   萧溯说完,松开了禁锢着昭言的手。   昭言抬眸看向萧溯,眼底有迷惑在闪烁。   萧溯见他这副乖顺又傻愣的模样,忍不住欺近,唇边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本尊给的教训不够?你还是这么喜欢瞒着本尊。”   “什么?”昭言还没反应过来,心抢先慌了。   他欲往后挪动,拉开与萧溯的距离,人突然被萧溯拦腰抱起。   水声作响,大片晶莹透明的液体顺着昭言的躯体流落,沾湿了紧贴着他肌肤的萧溯的衣物。   昭言惊恐地靠在他怀中,手在自己脑子明白过来之前已经开始抗拒。   魔尊蹙眉,落在他腰上的手迅速下移,一巴掌拍在昭言的屁股上。   “啪”的一声,格外清脆。   白皙的肌肤很快泛出巴掌印,粉红粉红的,形状还挺清晰。   昭言被打愣了。   “来,接着推。”萧溯面上笑意未减,声音已充满警告。   昭言经提醒,目光缓慢转移到自己落在萧溯胸膛的手上。   沉默几秒后,他纤细的五指微微弯曲,然后落回身侧,紧握成拳。   “我再问一次,为什么哭。”萧溯将昭言抱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低沉的声音充斥着不悦与压迫,“实话!”   冰凉的桌面接触到肌肤,冻的昭言止不住瑟缩了下身体。   他想起身,肩膀却被萧溯单手按压住,整个人不得挣扎,不得动弹。 第九章 欺负   =====================   “没有了,没有别的……”昭言很怕萧溯生气,很快就乖顺地坐在原地,不挣扎了。   回完话,见萧溯没出声,担心萧溯不喜欢这么简短的答案,便把他今天做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对方听:“早上风月带我走,我们去药室,遇见了风月的师兄。   然后风月看书,我吃完药后,她让人给我吃糕点。   晚上我就回来了,在这里,很想家,不小心哭了。”   “你遇见了折夕。”   萧溯明显对昭言的举动了若指掌,眼下似乎是很满意昭言没有任何隐瞒的回话,按压在对方肩膀上的手不再用力。   而是撩拨似的,沿着肩胛骨游行,勾勒着他肩部的曲线。   昭言的脸瞬间红了。   他纤长的眼睫不自在地轻颤,身躯在对方宽大的掌心下逐渐僵硬。   他断断续续道:“嗯,风月也叫他,折夕。”   “本尊让他在寒冰上跪了一天,你可满意。”   昭言诧异地睁大眼眸:“为什么要罚跪……”   是因为折夕惹魔尊不高兴了吗?   跪在冰上?!   魔尊以后会不会也这样对自己?   自己肉体凡胎,在冰上跪一天,腿一定会坏掉的……   “为什么。”萧溯声音沉了下去,眸中的霸道与野性,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护食的野狼,“因为他没资格妄议本尊的东西。”   昭言听完他的话,身躯一滞。   他眼帘缓缓掀起,唇瓣动了动:“为了……我?”   萧溯没有直接回话:“本尊的炉鼎被人骂哭了,你以为本尊会坐视不管?”   昭言眼瞳发颤,盯了萧溯好一会儿,都没有改变表情。   萧溯抽过一旁的布丢在他身上:“把自己擦干净。”   昭言这才动了下,他握紧布,缓缓垂下眼帘:“谢谢,虽然你的处罚很重,但我知道你在帮我……”   萧溯站在一旁,微微挑眉:“没出息的东西。”   昭言闻言,红着眼眶露出一笑:“嗯,没出息。”   萧溯唇边勾出一丝弧度,心情稍微好了点,甚至有耐心地等昭言穿戴好,与他一同去床边。   昭言跟在其后,魔尊生气的时候很可怕,但昭言现在好像没那么怕他。   *   昭言爬上床后,萧溯给他把了脉,发现对方身体没什么变化,便坐在床上入定了。   昭言好奇地注视着萧溯,是在打坐吗?   萧溯长长的发丝微微漂浮在空中,身上有煞气四起。   见过多次这样的非自然现象,昭言似乎已经习惯。他没再感到诧异,而是乖乖在一旁陪着。   后来近一个时辰过去了,萧溯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昭言打了好几个哈欠,实在困得不行,终于鼓起勇气率先躺下身,把自己身躯缩的很小很小,生怕耽误萧溯。   他睡着没多久,萧溯突然睁开眼睛。   眸中杀意弥漫,面容因此显得愈发黑暗可怖。   两千年前与灵山云想衣那一战后,魔尊煞气长期弥漫在天地之际,摧毁无数村庄与树木,世间生灵涂炭。   云想衣当时境界已至大乘,联合诸多门派,竭尽全力才将魔尊的势力压下去。   萧溯最终魔体受损,修为减半,重伤落逃。   他带着所剩无几的魔修,藏身在寒山,韬光养晦。   可哪怕耗费了千年的时间去修复,哪怕期间渡劫数次,每次九死一生,醒过来后,萧溯的境界仍旧止步于大乘,诡异地无法增进。   与此同时,云想衣灵山仙尊的称号被传开,想是已经成功渡劫成仙。   但萧溯估摸着当年重伤的人不止自己,云想衣境界不会提升如此之快,故前段日子分出灵体去探知消息,数月未果。   但他却在灵山脚下的灵溪,遇见了趴在水中石头上,差点溪流冲走的昏迷不醒的昭言。   好闻的鼎香飘散在昭言周际,甜腻如蜜桃,轻易让人口干舌燥,无法不驻足停留。   原是已达到脱离凡界七情六欲的境界,萧溯以为自己心中除了恨,什么都没了。   可昭言的意外出现,带来了很多意外。   意外的情绪,以及意外的,可能帮他突破大乘境界的惊喜。   萧溯停下周身的气息流转,煞气尽数消退。   他转头看向身旁缩成一小团的昭言,眸色微沉。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若一切均为命定,那么复仇有望在即。   *   昭言是在萧溯怀中醒来的。   他抬起头,呆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睛一转不转,像没睡醒,又像是吓傻了。   “你这里和常人不一样。”萧溯的手落在对方的后脖颈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肌肤下的腺体,“为什么?”   问完话,见昭言迟迟不张口回答,萧溯勾唇而笑,顽劣地稍微加重了手中力道。   果不其然,昭言漂亮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委屈的雾水,闪躲着避开他的碰触:“疼……”   “你的鼎香不是来自体内,而是来自脖颈。”萧溯道。   “嗯。”昭言坐直了身躯,眼睫轻微湿着,如被雨浸透的蝶翼:“这里不能碰。”   “是么。”萧溯靠在床头,支起一条腿,姿态轻佻又狂傲,“昨夜本尊不过摸了下你脖子,你就一个劲往本尊怀里钻,哼得倒是十分放浪。”   他强调似的,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   昭言被说的从脸红到了耳尖,他偏过头,想否认,但没法否认。   腺体被温柔对待确实是舒服的,抚摸和亲吻都能给他带来生理上极大的愉悦。   这是omega体内被设定好的程序。   昭言也不能改变。   “你还没有回答本尊的问题。”   “什么?”   “脖子。”萧溯似乎又不高兴了,眼眸和语气一起沉了下去。   昭言抿了抿唇。   他试过,说自己是omega,说自己不是炉鼎,萧溯不会愿意去相信。   还很有可能会发火。   所以昭言摇头:“我不清楚……我生下来就是这样。”   “过来。”萧溯命令。   昭言怔了下,随即挪了挪身躯,靠近萧溯。   萧溯一把将他拉入怀中,让昭言趴在自己怀中,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对方的腺体。   这里的肌肤很漂亮,带着脆弱和易碎的美,隐隐散发着的清浅的蜜桃味,诱得人很想一口咬下去。   昭言很慌,萧溯对他的腺体感兴趣,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在萧溯伸手欲第二次碰触他后脖颈时,他急忙开口:“今日也要去药室吗?”   萧溯蹙了蹙眉,把人从自己身上拽了起来:“中午回寝殿,本尊带你出一趟门。”   “出门?”昭言有些欣喜,“我们去哪儿?”   萧溯实在是太恶劣了,看着昭言因为高兴而闪烁的眸色,忍不住开口欺负:“去烧杀掳捋,做尽世间一切坏事。你别忘了,本尊是魔修,向来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第十章 alpha等于采撷者   ================================   昭言欢喜的表情瞬间凝滞,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萧溯掀了下眼皮,语气散漫:“本尊看着像在看玩笑?”   昭言咽了口口水,小巧的喉结“咕噜”了下,摇头。   萧溯盯着他畏惧的表情,满意地勾唇。   “我能不能不去……”昭言也觉得对方不在撒谎,他缓缓垂下眼帘,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不想……做坏事。”   “你没有在本尊面前说不的资格。”   昭言深吸了口气,沉默地点头。   萧溯伸手将听话的昭言圈在自己臂弯中,一边享受着对方脖颈处清浅好闻的信息素,一边将手落在对方平坦的腹部上,试图探寻炉鼎内蕴的道法。   可惜里面什么都没有。   昭言身躯立刻紧绷,脖颈处的肌肤近距离感受着萧溯均匀的呼吸,呼出的气那么烫那么烫,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烧着了。   “很香。”萧溯不吝惜夸赞,他tian过自己的唇角,眼眸微眯,按耐住妄图撕咬对方的冲动。   昭言对此一无所知。   他单薄的背脊被迫紧贴着萧溯的胸膛,眼睫因为羞恼不自在地微微颤动,眼底渐渐泛起水雾,氤氲着那如琥珀一般漂亮纯净的眸。   “你为什么能闻到……”昭言不明白,“你又不是alpha,你连腺体是什么都不知道……”   萧溯闻言,沉默几秒后,顿时收紧了抱着昭言的胳膊:“你在叫哪个男人的名字?”   昭言愣了下:“啊?我没有叫男人的名字。”   下一秒他又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说alpha吗?不是,这不是男人的名字。我们家那边管能闻到我气味,并且觉得好闻的一类人,叫alpha。”   “等同于采撷者?”萧溯语气好了点。   昭言不敢同萧溯辩驳:“嗯,等于采撷者。”   萧溯满意了,他轻轻拍了拍昭言叫个不停的肚子,从床上起身:“洗漱好去用早膳,尽快。”   昭言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他昨日的主食是糕点,吃是吃饱了,可胃里总感觉空空的。   “是米饭吗?”昭言刚期待地问完,声音就突然小了下去,他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道歉,“对不起……”   “嗯?”萧溯因这莫名其妙的道歉蹙了下眉。   “我不能提要求。”昭言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床铺,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你若想早上吃饭,本尊让人给你安排。”萧溯看着昭言可怜兮兮的模样,开口。   昭言听完他的话,猛地抬起头。   “记不住么。”萧溯挑唇,“你是本尊的炉鼎,本尊不至于虐待你。”   昭言嘴角缓缓露出一丝温柔的弧度,他真诚道:“谢谢。”   萧溯从他的笑颜上瞥开视线:“修炼时冥顽不化,引诱人的本事倒是不浅。”   昭言身躯一滞:“?”   “可惜本尊没兴趣碰一个废鼎。”   昭言:“……”   他也根本没想让萧溯碰他啊。   *   昭言这顿饭吃的十分满足。   虽然萧溯在一旁看着他,让他很不自在,但他还是连吃了两碗,把端上桌的菜扫荡地一干二净。   他一边嚼着饭,一边捧着碗小声夸赞:“真好吃,我家很少能吃到肉,谢谢你这么招待我。”   而且以前他赚了钱,买了荤食,他都会拼命往父亲碗中夹,把最好地全都给父亲。   萧溯已经多年未碰过凡间菜肴,对此根本不感兴趣。   不过他倒是玩味地盯了好一会儿昭言因沾了油渍而显得亮晶晶的唇瓣,不带恶意地嘲讽:“你拿什么谢本尊,用你没有用的身体?”   昭言抿了抿唇,攥紧了手中的筷子,沉思半晌:“不是身体……我可不可以给你做家务,打扫你居住的房子……你的衣物我也能洗……”   萧溯笑了下:“既然如此,本尊的起居今日起由你照料。”   昭言点头,把话说清楚:“我吃你的饭才要照顾你。”   等他逃走了,就不吃萧溯的东西了,那便不用再照顾萧溯。   萧溯很不满意昭言这句话,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吓得昭言连忙垂下头扒饭,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   *   早膳结束后,昭言匆匆赶去药室,风月已在里面候着。   “你过来试试。”风月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起身。   她摊开掌心,露出一颗通体漆黑的药丸,激动道:“我昨晚照着开鼎的药方熬出来的,耗费了我不少灵力,你吃下去,让我看看效果。”   昭言看了好一会儿对方手里的东西,点头,伸手,从风月手心拿过药丸,放入口中。   他正准备嚼,谁知带着灵力的药丸自己顺着他的食道,一下子滑进去了。   喉间的不适感让昭言猛地捂住嘴咳嗽出声,整张脸涨得通红。   “你没事吧?!”风月瞪大了眼睛,关切地问。   “没……”声音格外沙哑,“没事……呛到了……”   “我还以为药丸出了问题。”风月舒了口气,“我要是把尊上的炉鼎搞坏了,他一定会责罚我。”   她看着昭言低垂着的纤长眼睫,叹了口气,接着道:“昨天师兄就被尊上处罚了。”   昭言身形一滞:“对、对不起……”   风月看出昭言的紧张,笑着安抚:“没事,我知道不是你在尊上身边吹耳旁风,毕竟昨天一天你都跟着我在药室。但是啊,现在整个寒山都传开了。”   “传什么……”昭言抬眸看向风月,默默无闻惯了的人突然被推上风口浪尖,心中的慌张根本无法掩饰。   “尊上宠爱自己的炉鼎,哪怕是其青睐多年的大弟子都无法与之相较。”风月如实道,“只是折夕师兄他在寒山威望很高,你以后走在路上,还是注意些。”   “好,我会的,谢谢。”   “昨日给你吃的药丸有效吗?”风月一边捏住昭言的手腕,帮他把脉,一边问。   “……没。”昭言看着风月落在他脉搏上的指尖,摇头。   “尊上还没用过你吧。”   昭言噎了下,不自在地瞥过视线:“没。”   “今晚可以试试。”风月斟酌着答话,“这颗药丸悬在你体内,无法被吸收。待你和尊上行双修之事,便会起作用。”   昭言面颊一下子烧的通红。   这太羞耻了。   他是个保守的omega,不至于刚和一个男人见了几面,就愿意把身体交出去。   不能帮萧溯提升修为是小,万一怀孕了,他这一辈子不就都搭进去了…… 第十一章 他的恐慌   ===========================   昭言不愿在这个私密的话题上与风月深入探讨,之后无论风月再说什么,他都只点头不说话,并且绝对不想把药丸的事情告诉萧溯。   在风月这里待了一早上,昭言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用完午膳便与风月道别,匆匆往萧溯寝宫的方向走去,丝毫不敢耽误。   他记得萧溯要带他出门。   不过萧溯此时还未回来,昭言坐在寝殿的桌子旁休息了几分钟,回想起今天早上同萧溯的对话,自觉地起身拿了盆打水,擦拭萧溯的屋子。   动手之前,他先是摸了下桌面,又摸了下周围摆放着的花瓶,发现均一尘不染,想是有人来打扫过了。   昭言想了半天,索性撩开自己的衣袍,把裤子卷到了大腿,然后跪在地上开始擦地板。   地板坚硬,摩擦着膝盖上的肌肤并不舒服,但萧溯给他的衣服很干净,他舍不得弄脏。   约莫又过去了几分钟,昭言擦到了桌子下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他连忙偏过头去看,对上的却不是萧溯的视线,而是昨日见过的人,折夕。   折夕看了眼炉鼎跪趴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姿态,眼底的轻蔑更甚。   他张口,声音清寒:“你在这儿干什么?”   昭言连忙将手中的布放回盆中,从地上站起身,缓缓垂下眼帘:“我在,擦地板。”   “尊上有专门的侍女。”折夕的视线扫过对方裸露在外的纤细的双腿,这对昭言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却在折夕眼中不堪入目,“寝殿早中晚都有人清扫。”   明明折夕的话不带一个侮辱的字眼,但昭言听着却觉得对方字字都在贬低自己,强烈的不适感让他的音量逐渐变小:“我吃尊上给的东西,所以照顾尊上的起居。”   “照顾。”折夕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读音。   昭言抿了抿唇,换了个字眼:“干活。”   折夕从他身上挪开视线,环视寝殿一周,没有看见萧溯的身影。   他蹙眉,上前靠近昭言。周遭萦绕着的清冽的气息,逼得昭言不住后退,眼睫颤抖得厉害。   “果真是只会以色侍人的炉鼎,模样装的楚楚可怜,吹耳旁风却信手拈来。”折夕抽出腰间折扇,横在昭言的脖颈前,“有种,我们出去比试。背地里做下流的事,实在让人看不起。”   “不,不行……我不会武功……”昭言眼底闪过一丝惊恐,单是折夕的气场就已经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若是真动起手,他活不过今天中午。   “你不修炼,就没考虑过多嘴的下场?”折夕挑眼之间,扇上的灵气颜色逐渐转深,随即凝聚成锋利的刀刃,对准昭言脖子攻击过去。   昭言眼瞳骤然紧缩,如被蛇盯住的青蛙,吓得站在原地忘了动弹。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符咒迅速闪现在折夕的扇前,不仅吞噬了他的扇气,还狠狠击中折夕的身躯,致使他后退了数步才站稳脚步。   “本尊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萧溯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寝殿时,人于眨眼之间已经拦在昭言的前面。   折夕垂眸看了眼自己被萧溯击中的肩膀,忍住此处火烧的疼痛,清冽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尊上……”   “本尊以为你不屑于做这种事。”萧溯语气饱含怒气,“没想到竟是本尊高看了你。”   “呵。”折夕扯了扯唇角,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尊上不是从不过问弟子之间的私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只要够强,看不惯谁就杀谁,怎么如今出尔反尔。”   “你也知道你是弟子,你有什么资格动本尊的人?”萧溯语气中盛气凌人的压迫感,逼得没有被针对的昭言呼吸都开始不畅。   折夕漂亮的桃花眼在听闻对方言语的内容后,不可置信地在眼眶发颤:“我跟在你身后修行了将近千年,他才来几天你就这么护着他……”   “滚。”萧溯无意与折夕多说,“回到离殿闭门思过,禁足三月,这段期间别让本尊再看见你。”   “修行之人取用炉鼎本就是歪门邪道,难不成沾了他的身体,你也变得跟其他人一样,变成用躯体享乐的俗人?”   “在本尊动手杀了你之前,从本尊眼前消失!”萧溯一掌劈开不远处的书桌,眉间的火苗又开始燃烧,昭示他耐心已经告罄,昭示着折夕只要再多呆一秒,魔尊必定说到做到。   折夕不是不了解萧溯的性子,他纤白的五指攥紧了折扇,捂住在萧溯的怒火下疼得越来越厉害的肩膀,再次开口:“是我看错了你。”   丢下这句话,他摔门而去。   昭言站定在原地,许久没动弹。   萧溯怒火未平,他转身看向昭言,瞥见对方裸露的膝盖时,一脚踢在对方的脚踝处,语气狠戾:“浪荡东西,你这是在干什么?”   萧溯的力道并不大,但昭言无丝毫灵力护体,实在承受不住这一脚,以至于脚踝处的肌肤顿时浮现出因煞气袭击而向四周扩散开的可怕的青紫。   昭言痛得闷哼出声,眼底迅速蒙上一层水雾,他蹲下身立刻将裤腿拉了下去,再抬眸看向萧溯时,神色中写满了恐惧。   萧溯此刻并无任何安抚的心情,他烦躁地看了眼昭言:“你又哭什么?”   昭言迅速伸手擦去泪水,摇头:“我不知道,对不起……”   “他为什么对你动手?”萧溯问,“你出言激怒他?”   昭言仔细回想刚才同折夕的对话,第二次摇头。   “说话!”萧溯这次来的太及时,没有像昨日那般听闻其他弟子诉说经过,故对今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我没有挑衅。”昭言红着眼眶小声道,“他不高兴昨天发生的事,所以想和我比试。”   得知缘由,萧溯怒火消退了点。   既然不是昭言挑事,他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把火撒在对方身上。   “走。”萧溯语气缓和下去,对昭言伸出手,“出门。”   腿上的剧痛让昭言畏惧地把手背到身后,不敢与他有肢体接触。   萧溯被他闪躲的姿势激怒,抬手想把昭言揪过来。   昭言见状,迅速伸手护住自己的头,惊恐地紧紧闭上双眸,蹲在地上恳求出声:“对不起,我只是想打扫寝殿,求求你不要打我,我下次不敢了……”   他保护自己的举动过于熟练,像是常年被施虐的人为了活下去而形成的条件反射,瘦弱的身躯颤得可怜。 第十二章 我要活着   ===========================   “你!”萧溯看着对方的模样,眉头霎时紧蹙。   下一秒,恼怒重新回到他的眼底,在眸中滔天的煞气中燃起一团熊熊烈火。   他一把握住昭言纤细的手腕,将人粗鲁地从地上拽起,声音阴沉得仿佛来自地狱:“你在怕什么?你怕的究竟是本尊还是另有其人?”   昭言猝不及防对上萧溯阴沉的视线,原先充斥着畏惧的眸如今吓得连泪水都不敢落。   整个人瑟缩着站在原地,唇瓣发颤,却没发出声音。   等了几秒,见昭言闭口不答,萧溯唇边扯出一丝残忍的笑:“不说?好,你就继续瞒着本尊,等本尊查出这一切,本尊不会给你再护着那个人的机会!”   这话威胁性太强,父亲的面庞顿时闪过脑海,昭言红着眼眶摇头,回答了和以前一样的话:“没有,不是怕别人……”   他从萧溯手中一点点抽出疼得像是快要被捏断的手腕,后退一步与魔尊拉开距离。   眼下的萧溯浑身煞气缭绕,带着容易灼伤人的刺痛感,昭言不愿意靠近。   萧溯很不喜欢昭言躲着他的举动,气得用力一挥袖,周边昂贵的花瓶与其他摆设因他的煞气全部在原地炸裂,碎瓷飞溅,发出骇人的声响。   昭言身躯猛地颤了下,温柔的嗓音满含哭腔:“你不要生我气……我不想惹你生气……”   萧溯根本没把对方的求饶听下去,他狠狠掐住昭言的脖颈,眼神凶狠:“你给本尊记好了,你是本尊一人的炉鼎,无论你曾经有过谁,无论经历过什么,都给本尊从脑海中统统剔除!本尊才是你今后唯一的主人。   若今后再像今天这般对本尊有所隐瞒,本尊不介意废了你!”   说话间,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顺着萧溯的手钻入昭言的脖颈,以至于昭言原先白皙的肌肤上突然出现一道道如枝桠般蔓延开的黑色条纹。   昭言难受得去掰他的手,急得哭了出来:“我快、不能呼吸了……”   煞气入体,昭言原先琥珀般清澈的眸由棕转黑。   等脖颈上的条纹逐渐被吸收到内里,一点点消退干净,他的眸色才恢复正常。   见对方被打上了自己的烙印,萧溯这才收回手,将身体软下去的昭言捞入自己怀中。   “蠢货。”萧溯不解气地骂完,收紧了抱着对方的胳膊。   昭言被迫靠在他的胸膛前,受惊的情绪尚未得到安抚,此刻哪怕没有力气,脑袋还是一根弦紧绷着。   两人过近的距离,又让萧溯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的好闻的信息素气味。   他深深叹了口气,躯体和昭言一同消失在原地。   *   脚下的符咒逐渐化作一柄黑色的长剑,昭言缓过神来时,人已经跟着萧溯在空中飞行。   他垂下头,看了眼云雾缭绕的周边,千万米的高空让他呼吸一滞,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萧溯的胸膛。   他连忙探过手攥紧萧溯的衣裳,不敢再低头往下看,颤抖着声音道:“我快要掉下去了。”   萧溯瞥了眼对方纤细的五指:“把手拿开。”   昭言听闻身后传来的冷酷无情的声音,恐惧地摇头:“不要……”   “别让本尊重复。”   昭言红了眼眶,继续摇头:“不想拿开。”   萧溯抚开他的手,踩着剑往后退了一步。   昭言身躯没了支撑,即刻不稳地晃了下。   他倒抽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第二次伸出手要拉萧溯。   萧溯瞪他。   昭言嘴角露出一丝委屈的弧度,手却执着地落在了萧溯的衣袖上,死活不放。   萧溯气笑了:“你当本尊说话是开玩笑?”   昭言摇头。   “手拿走。”   昭言再次摇头。   萧溯眉间烈火闪烁,剑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啊!”昭言不加防备,身躯趔趄了下,摔进了萧溯怀中。   昭言跌进去后,两只手都开始攥着对方的衣物。   萧溯负手而立,原先针对昭言的怒火,在垂眸看向怀中人柔软的发顶时,似乎逐渐有了消弭的趋势。   “你不是不想让本尊靠近,你不是怕本尊吗?”萧溯嘲讽,“现在自己贴过来,下不下流。”   昭言缓缓垂下眼帘:“这不一样。”   “毫无原则,当真下贱。”   “不是……”昭言否认,“我有原则。”   “哼。”萧溯不屑地讥笑。   “我要活着。”昭言的回答被风吹到萧溯耳畔,嗓音比周边寒冷的空气温柔许多。   他对这世间有太多的期盼,父爱,母爱,不必担惊受怕的人生,不被看低的身份……   还有学业,虽然他边打工边上学,但成绩很好,拿了很多奖状,他要继续学下去。   之前熬了无数个夜写过的题,背过的知识,他不能让它们失去价值。   所以他必须坚持,必须活着离开这个世界,去完成尚未达成的心愿。   “好生崇高的原则。”萧溯眼底尽是看不起。   “你不明白。”昭言不满萧溯用这么轻蔑的语气点评他的信念,“你不是我。”   “本尊要是活成你这样……”萧溯说着,对上怀中人又开始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睛时,顿了下。   他不自在地瞥过视线,好心地改了口:“算了,能指望你一个炉鼎有什么追求。”   他答话的同时,单手环住了昭言的腰,将对方护在了怀中:“本尊看上的第一个炉鼎就这么没了,倒也可惜。”   昭言趴在他怀中不接话了,漂亮的眼睛红红的。   感受着萧溯紧紧锢着他腰的胳膊,昭言在萧溯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丝倔强又别扭的表情。   两人抵达目的地时,太阳已经落山,天空逐渐泛黑。   萧溯的剑重新化作符咒,被他收入衣袖。   昭言站在屋檐上,低头看向脚下的房屋。   这里人声鼎沸,像是在办酒席。窗户上的字眼,若是没猜错,应当是繁体的“喜”字。   昭言的眼睛因为倒映着院子周边高高挂起的灯笼而显得亮晶晶的。   他转过头:“这是什么地方?”   “一群畜牲住的地方。”萧溯答话时眸色微沉,看的昭言不寒而栗。   萧溯带着昭言落了地,就这么大喇喇地出现在别人家的院子里,丝毫不遮掩。   “来,干!”越靠近内屋的门,里面谈话的声音越清晰。   “千年前绞杀魔修的事,赵家在背后出了不少力啊,如今小儿能与赵姑娘成亲,属实高攀。”   “哎,话不能这么说。”赵峰端起酒盏,“若不是李氏门派联合众仙家一把火烧了魔修的老巢,杀了萧家两个老魔头,整个修仙界至今不得安宁。”   “哈哈哈哈哈,都过去了。”李修笑道,“倒是萧家的孽子至今下落不明,此孽障不除,后患难断。”   赵峰:“萧家被灭门,萧溯隐姓埋名数百载后,以魔尊身份重现人间。   这厮无恶不作,搞的世间生灵涂炭,被灵山仙尊一举镇压。魔修老巢第二次被毁,怕是想恢复也难啊。”   赵峰笑着将杯中酒斟满,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的酒杯夺走了。   萧溯当着他的面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唇边勾出一丝狠戾又邪魅的笑:“啧,好酒。” 第十三章 魔尊萧溯   ===========================   “什么人?”赵峰只觉得眼前人模样眼熟,千年未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等其无意中瞥见萧溯眉间的火苗印记后,他瞬间睁大了眸:“魔、魔尊萧溯?!”   一听萧溯的名字,周遭迅速归于沉寂。   在座宾客纷纷转过头,朝萧溯所在的方向望过去。   短时间内,萧溯的名字不停地从别人口中念出,带着憎恶和愤恨,带着惶恐和不安。   “萧溯,你居然没死?!”   “你来这儿想干什么?”   “当真是魔头萧溯?”   萧溯听着周边此起彼伏的话,看着他们一个个警惕地掏出各自的武器,丝毫不放在眼里,模样依旧惬意。   他将酒杯丢回桌上,铜器与瓷碗相击,发出的声音格外清脆。   “听说赵家和李家联姻,还请了修仙界十三个门派的长老和大弟子前来参与。”   萧溯说着,英俊的眉目间展露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所以本尊也来看看,顺便道声贺。”   “孽障,谁稀罕你的贺!你滥杀无辜,手上染血无数,害了世间多少凡人子弟!”赵峰拔出自己的剑对准萧溯,满脸愤懑,“你怎么有脸出现在赵家的宴席上,怎么有脸面对修仙界诸位长老!”   “本尊手上染的血可没你们多。”萧溯一边回话,一边将身旁呆愣愣的昭言拉到自己身后,以免对方不长眼的破剑伤到他。   “胡言乱语!”李修拿出他的武器拂尘,瞪向萧溯,“谁人不知魔修作恶多端,遭天下痛恨?”   “三千魔修,三千弟子。大的不过千岁,小的才刚学会走路……”萧溯眼底的笑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肆意膨胀的杀意。   他摊开手掌,符咒化作一团烈火,在掌心燃烧:“他们,因不修所谓的正道,被你们当做异类一把火烧了干净。   杀尽天下魔修,呵……好一个绞杀,好一把熊熊烈火!   你们告诉本尊,你们可曾亲眼见过这些魔修行凶作恶,可曾见过他们搅乱人界安宁?   谁是魔,谁是道?你们这些垃圾,也配称道?”   “修魔之人正路不走走邪路,不过都是祸害!”赵峰反驳,“萧溯,修仙界因你的存在动荡不安,你还不知错!”   “祸害?”萧溯眸中瞬间黑雾弥漫,周边煞气四起,“没错,本尊的确是魔修存在至今的第一个祸害。   但祸害怎么够?现下本尊好心,让你们体会体会,什么叫人神共愤,什么叫真正的魔!”   他一掌打向离他最近的赵峰,赵峰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的剑已落地。   黑火沿着赵峰的胸膛向四周扩散开,衣服的焦味,皮肉的焦味,混合着赵峰的惨叫,在整个室内弥漫。   “赵兄,赵兄!”李修大惊失色,欲靠近赵峰而不得,欲帮忙灭火却无能为力。他转而怒视萧溯,“萧溯,你手段狠辣至此,必定不得好死!”   “啧,话怎么能这么说,本尊也是跟你们学的。”   萧溯回完,发丝微微悬空,魔尊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煞气瞬间在身边炸裂。   汹涌的空气打着卷,无边的热浪朝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侵袭而至。   昭言的眸中倒映着赵峰顷刻间灰飞烟灭的身影,惊得整个人立在原地,忘了动弹。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拿起了兵器对准萧溯。   萧溯单手环住昭言的腰,带着他腾空而起,避开拂尘的袭击,避开伤人的剑气。   昭言怕的抱紧萧溯,趴在他的肩头把脸藏了起来。   “你好好看着。”萧溯甚至有空逗昭言,“看本尊如何烧杀掳捋,草菅'人命。”   “不要……”昭言摇头,漂亮的杏眼顿时溢满泪水,惶恐的表情像受惊的兔子,“我怕……”   “但是本尊想让你看。”萧溯勾唇之间,无数个符咒悬在空中。   它们在众人眼底自燃后,化作一团团夹杂着火星的黑雾,对众人发起攻击。   被攻击到的人即刻发出一声声惨叫,眨眼间便被烧成无数个乌焦的人形骨架,而后变成灰落下。   风一吹就散了。   “不想看。”昭言拼命摇头,身边的声音太刺耳太凄厉,他不敢听。   “十三个派别的长老和大弟子一同逝世,无异于灭门。”萧溯看着周边烧着的房屋一点点倒下,语气变得激动,“你是今日之事唯一的见证者,怎么能不看。”   昭言单薄的身躯在萧溯的言语下可怜地颤着,他攥紧始作俑者的衣裳,因为遭受巨大打击,心跳震的胸膛都开始麻木。   他倔强地红着眼眶继续反抗:“不要,不想……”   萧溯惋惜道:“脓包,修仙界少了些畜牲,可惜你不能为此感到欢喜。”   昭言不答话了。   他不知道萧溯和那些人之间有什么渊源,但是他眼睁睁看着方才那人死在自己眼前,心底不由得泛起对生命消散的极端痛心。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两千年不停歇的修行,虽然没能让萧溯渡劫成仙,可对付这些停留在出窍、分神阶段的修仙者,易如反掌。   院子里的房屋一间接着一间塌了。   窗户上的“喜”字一点点打着卷化成灰。   遮天蔽日的大火还在人的身上烧着,他们的身影一个个倒下,大多数的他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便匆匆与人世告终。   萧溯凝视这一切的眸缓缓沉寂下去。   “爹爹,爹爹!”   慌忙的女声混着匆匆的脚步声自被火燃烧着的房屋内传来。   声音的主人仿佛吸了太多浓烟,音色格外沙哑。   昭言偏头看过去。   赵晴穿着一身红嫁衣,与因为了保护赵晴,抵御萧溯煞气而重伤的李杰一同跌跌撞撞地奔向烟灰堆积最多的地方。   她红着眼眶找了一周,都没看见赵峰的身影。   赵晴站不住地跪倒在地,手在滚烫的灰烬里摩挲,妄图找到属于赵峰的痕迹。   “李哥哥,为什么这里会着火?”赵晴转而拉住李杰的衣袖,眸中满是痛苦与绝望,“他们人怎么都不见了?爹爹也不见了……”   李杰擦去唇边的血,抬眸看向萧溯所在的方向。   赵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困惑过后是震惊:“萧……溯……”   “哟,漏了两个。”萧溯目光扫过李杰,想必对方境界已至合体,所以能稍微抵御他的烈火。   “萧溯,原来是你,你杀了我爹爹!”赵晴在李杰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她抽出腰间的鞭子,含泪怒吼,“我要你偿命!”   李杰一把拉住赵晴,目光还死死盯着萧溯:“晴儿,别过去,你打不过他。”   “原来你们懂什么叫偿命。”萧溯咧嘴而笑,可英俊的面庞却阴翳得可怕,“本尊还以为你们不懂什么叫因果报应,什么叫,一报还一报。”   【作者有话说:本文等级设定:   修真者境界从低到高: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   修真者渡劫成功后成仙,修仙的等级我就不提了,不重要,龇牙。   修魔者境界从低到高:聚气、炼体、凝元、意欲、吞噬、魔婴、出窍、离识、合体、碎虚、大乘、渡劫。   炉鼎分等级:低等,中等,上等,越好的炉鼎帮采撷者提升修为的能力越强,寿命短,喜爱亲近采撷者。】 第十四章 过去   =======================   “萧溯,当年的事,孰是孰非已再难定夺……魔修被绞杀过后,你再现人间之时,害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你不是毫无过错。”   李杰扶着赵晴的手逐渐失了力气,魔尊煞气汹涌,自己抗住已是竭尽全力,更别说要保护他的新婚夫人。   以至于李杰身躯不稳,站着的腿已然发抖。   萧溯听完李杰的话,讽刺地嗤笑出声:“怎么,你们害本尊灭门,但因为本尊做了坏事,所以本尊就必须因此原谅你们?”   李杰:“当年的事,我们有错……但我和晴儿都只是奉命行事……你能不能看在我与晴儿大婚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   萧溯对李杰的话充耳不闻。   他带着昭言稳稳落地后,揽住昭言的腰,偏头问对方:“炉鼎,你想不想看火烧人?烧一对自诩正义的亡命夫妻,是不是格外有趣?”   昭言被他的话惊得一愣。   他眼睫畏惧地发着颤,呼吸都因此不再顺畅:“你、你杀他们……是因为他们害你……你要报仇,对不对……”   “你只需要回答本尊,想不想看。”萧溯耐心在燃烧。   昭言立刻摇头。   “为什么。”萧溯不高兴,眸色沉了下去。   “我怕……”昭言说,“我不确定原因,我不能随便点头,人命不是儿戏……”   “若本尊告诉你是呢。”萧溯回忆起过去,眸色阴翳,“他们当年怎么烧了本尊至亲,本尊今天就想怎么烧回去。如此答案,你可愿点头?”   这让昭言如何回话?   他与萧溯萍水相逢,不认识李杰和赵晴,更不明白这些人之间的过去……   事关无数条人命的过去。   这样的恩怨太沉重,昭言没办法点头,也没办法摇头。   他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   抬眸看向不远处身躯摇摇欲坠的李杰,还有他即使受重伤也要护在怀里的妻子,昭言一下子湿了眼眶。   “我知道……杀了人,要偿命……”昭言伸手擦去模糊了视线的泪水,“在我的家乡,每次出现命案,大家都很愤怒……我们都认为凶手不能逍遥法外……   可我没办法轻易点头,我……”   萧溯不等昭言把话说完,便偏头看向李杰,恶劣又玩味道:“既然我的炉鼎想看,你们就表演个点天灯。”   昭言瞪大眼睛,连忙拉住萧溯的衣袖,急得声音不稳:“我没有,我……”   萧溯伸手摸了摸昭言的头,打断他的话:“红色的喜服烧起来养眼,不会吓到你。”   “萧溯,你爹娘活该生生烧焦被人蚕食,生出你这样的魔头,简直祸害苍生!”赵晴挣脱李杰的臂弯,拿起武器攻向萧溯,“他们怎么有脸活着,他们本就该死!”   此话戳到萧溯逆鳞,萧溯眉头顿时紧蹙,毫不留情地用掌风扫开赵晴的袭击,黑色的煞气直直穿透赵晴的腹部。   她身躯被击,猛地吐出一口血,重重撞向了摇摇欲坠的房屋。   房屋上的火星落在她的嫁衣上,火苗即刻窜出,越烧越旺。   “晴儿!”李杰见状,起身要救出赵晴,可他刚迈开步伐,自脚底而起的黑火便顺着他的大腿蔓延开。   “萧溯,我化成鬼都不会放过你!”赵晴目眦欲裂,“你杀我爹爹,灭我门派,你这个贱种,活该被世人唾弃!啊啊啊啊———”   惨叫声顿起。   萧溯冷眼旁观。   只是在看到李杰自顾不暇,还一点点挪到赵晴身边,伸出手拼命想扑灭她身上的火,哪怕掌心已见白骨,都没有停下来时,萧溯眼瞳紧缩了下。   “啧,真感人。”萧溯感叹。   怎么会不感人呢?   数千年前一道绞杀天下魔修的号令下来,刚满十岁的萧溯抱着采摘好的果子,兴奋要带回家给爹娘尝尝时,站在山洞前,他看见的,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是一群着白衣道服的人嬉笑的嘴脸。   是他往日无数魔修挚友倒地的身影。   是才学会走路的孩子流了满地的鲜血。   是他的父母为了保护周围魔修,而被当做靶子,被人用火箭射穿身体的场景。   他的爹爹也这样护着他的娘亲,用他宽阔的臂弯,把娘亲紧紧包裹在怀中。   任背部射进了无数只箭,任皮肤烧烂烧焦,也没松手。   萧溯慌了神,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嘶哑着声音叫着爹爹和娘亲。   爹爹让他快走,他却拿出符咒,拼了命想要救出他的父母。   可他一个身体都没发育成熟的孩子,修为怎么能一群长老们匹敌?   故被人按倒在地,被人拍着脸,被人一剑刺穿胸膛。   他们用脚碾压他的伤口,踏过他的脸,一个接着一个往山洞内部走去。   萧溯采好的果子撒了一地,被人踩烂了,汁水溢出,青色的表皮染着红色的血,味道很甜,但是他没能让爹娘尝到,爹娘以后也尝不到了……   他没有爹娘了。   *   十三门派彻底被毁,一个晚上的时间,消失到不见踪迹。   领昭言往回走的路上,昭言哭得很厉害。   但萧溯心情不错。   他英俊狂傲的面庞浮现出少有的正常笑意,甚至有耐心关心抽噎出声的炉鼎。   “你到底在哭什么?”萧溯问。   昭言摇头,眼睛红红的:“我不知道……我心里,难受……”   “理由。”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炉鼎,这世上大多数人的生死与你无关。”萧溯伸手拨弄着他短短的毛发,“不必浪费情感。”   “不一样……”昭言生活的环境虽不富裕,可到底是安宁的。   他们那里有法律,恐怖的事情都会被法律所管辖和制裁,他们被法律牢牢保护着,偿命这种事,ABO联合会会帮他们处理。   他没见过那么残忍的处理生命的手段。   小巷中没什么人,昭言抽抽搭搭的啜泣格外醒耳,萧溯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把你的鼻涕擦干净,再让本尊看见你为那些垃圾流一滴泪,本尊现在就教训你。”   昭言闻言,身形突然一滞。   他连忙抬起手用衣袖胡乱抹着脸,擦完之后,转身面向萧溯,带着还没完全恢复的哭腔:“擦、擦好了……我不哭了……”   萧溯捏住他的下巴,看着对方蒙着一层水雾的漂亮杏眼,唇边勾出一丝笑。   他伸手,用指尖沾了下昭言眼角残留的泪。   晶莹的水珠在昏暗的灯笼下反着光,颜色纯澈而干净。   “你擦好了,那这是什么?”萧溯故意问。   昭言心下一凉,瞬间涨红了脸:“这、这是……”   萧溯叹了口气:“真不听话。”   昭言缓缓垂下头,不敢再直视萧溯:“对不起……”   “舔干净,别让它弄脏本尊的手。” 第十五章 侮辱   =======================   昭言棕色的眸一下子睁大,努力了半天才从干哑的喉间挤出一个满是疑惑和不可置信的音节:“啊?”   萧溯挑了下眉:“听不懂人话?”   昭言面色通红,甚至都忘了啜泣。   他低头看了眼萧溯骨骼修长且白皙的指尖,唇边扯出一丝羞耻且委屈的弧度,摇头:“不好……”   “人说炉鼎最喜亲近采撷者,怎么到你这儿本尊一点都看不出。”萧溯被拒绝,猛地伸手掐住昭言的面颊,“是因为本尊到现在都没采撷你,所以你始终不肯认本尊为主?”   昭言听懂萧溯的意思,想起那颗悬在他体内的药丸,立刻否认:“我身体不适合,采撷,没有作用。”   “有没有用还是得试试。”萧溯说着,另一只手内凭空出现一张符咒,他将符咒展现在昭言面前,看的昭言顿时打了个冷颤。   符咒上浮现出的一行毛笔字,是风月传递给萧溯的药丸的进展状况。   “炉鼎无法吸收药效,本尊自然需要助你一臂之力。”萧溯松开昭言的面颊,修长的指尖顺着昭言的喉结缓缓下滑,路过他单薄的胸膛,到他扁平又柔软的腹部,而后轻轻戳了戳。   “在这儿。”萧溯找到药丸的位置,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昭言被他弄的又痒又怕,可是他不能躲,身躯紧绷地站在原地,任萧溯讨厌的手欺负自己。   “你是要用灵力帮我吗?”昭言试图给自己争取逃脱的机会,“你的修为一定可以让我吸收药丸……像上次你说的开鼎丹那样……”   “若是灵力能更快帮你吸收药效,风月不会建议本尊使用你。”萧溯回话,“风月自小被本尊当做药师培养,她的意见本尊愿意听一听。”   “可是,”昭言急得快要哭出来,“我还没准备好……”   “你不需要准备。”萧溯一把将昭言扯入自己怀抱,低头嗅了嗅对方脖颈处好闻的蜜桃味,“本尊恰好不讨厌你的炉鼎气息,抑香丸也省了。”   昭言抬手去推萧溯的胸膛,萧溯身上异于常人的炽热,瞬间提醒把昭言心底冒起的反抗念头压了下去。   “再等等……”纤长的五指最终还是没有抗拒性地落在萧溯的身上,但漂亮的杏眼无法隐瞒地写满了畏惧与恐慌,“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萧溯低头看了眼昭言搭在自己胸前的手,可能是误以为对方是在讨好,眼底的笑意似乎都浓了些。   “本尊知道你蠢钝,故对你没有太高的要求。”萧溯眸中倒映着昭言温柔的小脸,好心给予指导,“你只需要坐在本尊身上,其他的交给本尊。”   这样的言语画面感太强,昭言的耳尖因此烧的格外厉害,泛着可怜兮兮的红。   他攥紧萧溯的衣裳:“药丸不一定有效果,你说过,你没有兴趣碰一个废物,这只会浪费你时间……”   萧溯怎么会看不出对方找借口的意图。   但许是昭言那双受惊的大眼睛蒙上泪水的模样实在可怜,他没有立刻动怒,而是半是安抚半是警告道:“本尊可以原谅你一次两次的没用,虽然暂时不急着杀你,可不代表本尊会一直纵着你。”   昭言果然被吓到了。   方才那么多条人命顷刻被摧毁的鲜活例子,让昭言无法不去信萧溯的话。   昭言眼底沁出的泪花在灯笼下闪着脆弱的光:“我和你才见面几天,不行……”   萧溯眸色微沉。   昭言把他表情的变化尽数收于眼底,没有勇气再与魔尊对视,闪躲般缓缓垂下眼帘:“我在跟你表达我的想法,不是故意想让你不高兴。”   “你数次推脱本尊,该考虑后果。”   昭言眉头微微蹙了蹙,沉默了许久,仿佛终于想到一个完美的理由,眼睛一亮。   他迅速抬头,对上萧溯的视线:“因为我想上厕所。”   “?”   “如厕。”昭言解释。   萧溯嗤笑出声:“脏死了,炉鼎。”   他说完,松开搂着昭言腰肢的手。   “那我等会儿回来。”昭言以为自己得到了对方的许可,舒了口气。   他怯生生地转过身,抬腿就要走时,衣领突然被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拽住。   “去哪儿?”萧溯声音低沉,那是心情不悦的前兆。   “找个隐蔽的地方……”昭言缩着脖子。   萧溯朝墙角扬了扬下巴,因为看穿了昭言的把戏,眼底的捉弄格外明显:“就地解决。”   “不,不行!”昭言憋着一股气,“怎么能在路上!”   “没有人看你。”萧溯笑道,英俊的面庞竟在这样的笑意下显出了几分狂野之外的温柔。   但这一刻昭言觉得他像极了校园里霸凌别人的中二混混,以捉弄人为乐趣,简直坏透了!   “你不是很急吗?”萧溯就着姿势,胳膊从对方身后绕过去,戏谑地拍了拍昭言的肚子,“别憋坏了。要是有人敢看,本尊就拧断他们的脖子。”   “你好过分……”昭言瑟缩在他的臂弯下,再也忍不住抽噎出声,“你怎么能这样……”   “放心,你的身体并不漂亮,脱光了游街也不会有人想多看两眼。”萧溯恬不知耻地说完这句话,似是为了报复昭言数次的推脱,顽劣地拉开了昭言紧紧系着的腰带。   束身的衣袍松散开的瞬间,昭言身躯顿时一滞,肩膀抖得越来越厉害。   萧溯察觉不对劲,拽着昭言的胳膊将他翻了个身,让炉鼎面对自己。   昭言人格被践踏,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鼻头哭得通红。   他迅速拢好自己的衣袍,后退几步与萧溯拉开距离,声音颤抖:“我没有修为,难道我连尊严也没有吗……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萧溯蹙了蹙眉,他将腰带丟回昭言身上:“有什么好哭的,你里面又不是没穿衣服。”   昭言没有伸手去接,雪白的腰带砸中他的身体之后落了地,沾了灰。   他的头低低垂着,湿透的眼睫在眼底映出一小片昏暗的阴影。   萧溯看着他的模样,心中无端烦躁。   他瞥开视线,似是想哄好昭言,所以做出让步:“你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就快去,本尊没有耐心等你。” 第十六章 听话   =======================   昭言抬手擦去眼睛上的泪水,迅速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腰带,垂着头离开的时候,没有再抬眼看萧溯。   萧溯终于放轻了语气:“别走太远。”   昭言沉默地点了下头。   他情绪低落地朝陌生的远方迈开步伐,走了好一段路,才想起把腰带给自己系上。   注意力有些无法集中,行路也漫无目的。   直到布靴无意中踢到地上的一颗石子,看着石子在地上滚动好几圈,昭言这才猛地回过神,回头看了眼人影稀疏的身后。   萧溯不在。   昭言眼瞳隐隐发颤。   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的同时,连带着心跳也开始疯狂加速。   他深吸了口气,撩开拦路的衣袍,拔腿迅速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跑快一点,跑到萧溯找不到的地方……   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再想办法去灵溪。   他才不要上厕所。   他只是不想萧溯对他做那样的事。   萧溯这个人可怕极了,留在他身边,omega贞洁不保不说,甚至有可能会因为自己没有炉鼎功效而死在对方手中。   石子铺出的地面并不平稳,以至于昭言步伐踉跄了好几次,但他还是一个劲地往前冲。   过路的人见他神色如此匆忙,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   街道快要到尽头时,昭言想向右转个弯进入下一个小巷,这样萧溯就不那么容易找到他了。   承载着无数期待的脚就要踏过这条分界线时,昭言奔跑的身躯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了回去,差点摔倒。   他愣了下。   抬眸看向空空如也的前面,诧异地再次伸出手碰触。   黑色的魔气顺着他的掌心与空气的交界处传出,勾出无形屏障的轮廓。   “这是……”昭言呼吸有点重,他慌忙抹去额头上的汗渍,喘息出声,“什么……”   “这是什么?这是禁制啊。”低沉的声音自耳畔响彻,带着湿热的气息吐露在耳尖敏感的肌肤上。   昭言忍不住瑟缩了下脖颈。   他回过头,猝不及防对上萧溯放大在眼前的面庞时,吓得他身躯猛地一颤。   “我……”声音破碎,音色不稳。   “跑的还挺快。”萧溯看着对方因为运动而起伏的胸膛与泛红的小脸,“憋坏了?”   “对不起……”   “嗯?”   以为对方在质问自己的昭言,头都不敢再抬:“我碰到了……界限……”   “本尊忘了,这边没有隐蔽的地方。”萧溯勾唇而笑,仿佛并不介意,“前面有片树林,去吗?”   “啊?啊……”昭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溯的脸色,发现对方似乎是真的没看清他奔跑的真实意图,松了口气,“去……”   “愣着干什么。”萧溯不太满意昭言面对他时畏惧的模样,语气微沉,“走啊。”   “嗯!”昭言深吸了口气,调整过于急促的呼吸。   萧溯带着昭言向前迈开步伐,昭言逃过一劫,不敢再折腾,老实在他身后跟着。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昭言开口道。   “修仙界有三个老巢,一是灵山,二是藏雪镇,三是落梅馆。”萧溯颇有耐心地解释,“我们现在在藏雪镇,此地较为特殊,在人间烟火处。”   昭言抿了抿唇:“什么叫人间烟火处?”   萧溯呼吸加重,烦躁答话:“笨。”   昭言被骂,垂头揪着手,小声嘟囔:“我不笨……我只是不知道……”   萧溯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昭言,嘲讽:“你是不笨,你只是见识过分短浅,极端孤陋寡闻。”   “……”昭言不高兴地蹙起眉头,“我以前不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要是带你去我家,你不懂的也会很多,我也要骂你笨的。”   萧溯被顶撞,很不客气地揪住昭言的衣领,语气满是胁迫:“炉鼎,你说什么?”   昭言被他拉的身躯前倾,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后怕让他背脊一阵拔凉:“我、我没说什么……”   萧溯冷冷看着他。   昭言连忙补充:“我说我自己,我很笨。”   萧溯这才松了手,转身继续朝树林走去。   “修仙之人倾向于找一个远离尘寰,不被打扰的地方进行修炼。灵山和落梅馆均与世隔绝,只有藏雪镇在凡人居住之地,十分闹腾。”   “嗯。”昭言点头。   “此处周边尽是诱惑,美色,食物,钱财,活在贪欲横流的环境里,这些人的修为撑死了也不会有什么突破。修行千年,顶多求个长生不老。”   说到这儿,萧溯眼底的蔑视不加掩饰:“本尊还以为十三个门派聚首玩起来更有趣,没想到不过只是一群喽啰的集合,不堪一击。”   昭言再也不想回忆起方才可怕的场景,敷衍道:“只有你很厉害。”   萧溯闻言,语气一下子饱含藏不住的骄傲:“幸好,你眼睛不瞎。”   昭言总是被对方骂,他难受又气恼地抬眸看向前面修长笔挺的背影,脑子里胆大包天地冒出了形容萧溯的两个字:   讨厌。   *   抵达树林后,没有生理需求的昭言,在魔尊的监视下,最终还是厚着脸皮藏在树后逼着自己小解。   他记事以后就再也没有在外做过这样的举动,所以整理好衣物出来时,白皙的面庞涨得通红,眼睛里都隐隐浮现出羞愧的雾水。   见昭言出现,靠在不远处树边的萧溯挑起眼帘:“好了?”   “嗯。”昭言点点头,怕萧溯再提起双修的事,急切提醒,“我们要不要回去,天黑了。”   萧溯对他勾了勾手。   昭言连忙跑过去,在他面前抬起头:“怎么了?”   注意到昭言红红的眼眶,萧溯忍不住笑道:“解手也哭?”   “才没……”昭言难堪地摇头,“没哭。”   “我都听到声音了,真是不知羞耻。”萧溯就是故意的,他凑近昭言,把对方羞怯的模样一丝不漏地收尽眼底,许是觉得格外有趣,唇边笑意越来越深。   昭言被他逗的脸烧得快要冒烟,眼睫止不住地颤抖:“可是,明明是你让我来树林,我听你的话,才这么做的。”   “你听我的话就做。”萧溯目光落在昭言一张一合的饱满唇瓣上,“本尊现在想与你双修,你脱不脱裤子?”   实在是,太粗鄙了……   昭言又怕又恼,羞耻感顺着被萧溯言语侮辱的耳朵穿过身体,一直蔓延到脚底,以至于脚趾都忍不住微微蜷缩,没办法放松地舒展开。   【作者有话说:感谢:左子1*三叶虫,笔芯~   感谢大家的票票,mua~】 第十七章 作恶   =======================   “我不脱……”昭言鼓起勇气摇头,垂着眼帘道,“我不能脱……”   “因为你不想做本尊的炉鼎?”萧溯语气加重。   昭言犹豫半晌,斟酌之后艰难地开口:“不是,我没有要拒绝……只是我们刚见面,有点,太快了……”   “快?”萧溯讥笑,他挑起昭言的下巴,眼神轻蔑,“你当本尊在跟你玩什么情爱游戏,还需要时间来培养感情?”   昭言看着他漆黑的眼瞳,嗓音坚定而温柔:“可是在我的观念里,这种事情只能和最亲密的人做。”   “但是在本尊的认知中,炉鼎不需要有想法,只需要趴好供采撷者采撷。”   萧溯用指腹摩挲着昭言下巴处柔软的肌肤,一改先前的语气,玩味道:“难不成你想跟本尊培养感情?”   “啊?”昭言被这句话吓到了,他站不住地后退几步,迅速摇头,“不,不是的,我没有打算和你……”   话说一半,对上萧溯不知为何又冷下去的表情,昭言怂了,立刻老实闭上嘴,站在原地不再开口。   “蠢货。”萧溯松开昭言,挥袖转身离去。   昭言看出他不高兴,虽然迷惑二人的去向,却只能跟在萧溯身后,不敢多问。   直到两人进了附近的一家客栈,昭言见萧溯面色不再似刚刚那般严肃,才怯怯地开口:“你杀了人,为什么要在这里住下?万一有人找你麻烦,该怎么办?”   “你在担心本尊的安危?”萧溯唇边终于露出一丝笑。   “嗯。”昭言点头。   萧溯:“虽然你的忧虑很多余,但本尊勉强接受。”   昭言垂下眼帘:“……可我是真的担心……”   萧溯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将小二端上来的饭菜往昭言面前推了推:“本尊有个十分想见的人,只有他在现场,所有的事情才会变得有趣。”   “原来你也会有期待见面的人。”惊奇之余,昭言连忙走过去拉出桌子下的凳子,打算在萧溯对面坐下的时候,身体突然被一只胳膊拉住,随即整个人倒向了萧溯的胸膛。   “啊!”昭言没注意,吓得惊呼出声。   萧溯顺势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昭言按着他的腿就要站起来,腰却被对方死死锢住。   “你再动一下,本尊现在就掐断你的腰。”萧溯没有加重语气,但声音里尽是威胁。   昭言举动僵硬在原处,凝视萧溯英俊却可怕的面庞许久,妥协地转移了视线。   沉默几秒,他抱着一丝希望问:“你有期待见面的人,是喜欢的人吗?”   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就可以不把他炉鼎绑在身边……   “喜欢?”萧溯不屑地嘲讽出声,“烂俗。”   “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想要见面……”昭言不明白。   “炉鼎,人的一生是件很没意思的事。”萧溯好心地把筷子递到昭言手中,“不发生些好玩的事情增添乐趣,本尊怎么知道本尊还活着。”   昭言听闻他的话,微微睁大眼眸,攥紧了手中的筷子,垂下头道:“我知道,因为有希望发生的事情,所以活着。”   萧溯挑起眼帘,意味深长地看向怀中瑟缩着身躯的漂亮的小东西,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呵:“说来听听。”   昭言以为萧溯在嘲讽自己,长长的眼睫难受地垂得更低。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倔强:“我就是知道。想到有一天它们会降临,这里……”   昭言说着,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膛:“心跳一下子会变得很快,身体变得很炽热。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是鲜活的,世界也有颜色的。”   萧溯的视线顺着昭言的举动落在他的胸前,目光仿佛穿透了对方的衣物落在昭言被藏得很深的伤痕上。   因为这番话,他又一次开始打量眼前的小东西。   面庞精致,身形单薄,皮肤细腻,肤色雪白。个子不算高挑,背也不乐意挺直,现在坐在他腿上恨不得把身体缩小到让人看不见。   一双杏眼极其漂亮,眼帘却总是低低垂着,习惯性把自己的美丽牢牢遮住。   萧溯想象不出这样一个自卑又内敛的小生物,也会有执着追逐的事情。   “你期待什么。”萧溯收回视线,问。   昭言抿了抿唇:“不想告诉你,你只会嘲笑我。”   “呵。”萧溯果然笑出声,“也是,你能有什么鸿鹄之志,你只是炉鼎。”   “……”   “哦,再加一条,不想被人虐'待?”萧溯猜测。   昭言身躯一滞,饱满的唇瓣逐渐闭合,不答话了。   萧溯瞥见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泛红的眼角,呼吸紧了紧,无奈地转移话题:“算了,吃饭吧。”   “谢谢。”昭言很感谢对方没追问,他将盛着米饭的碗捧在手心,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塞。   没一会儿,他坐在萧溯腿上挪了挪屁股,小声开口:“我能不能坐在凳子上?”   萧溯眸色沉了沉:“本尊的腿没凳子软?”   “不是。”昭言摇头,“只是很不习惯。”   “那你就多坐几次,坐习惯了。”萧溯唇边含笑,昭言分不清那是戏谑还是调戏。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做亲密的举动。”昭言将口中的米饭咽进肚子,不解地问,“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我明白只有恋人才会这样。”   许是在思索“谈恋爱”这个陌生词汇的意思,萧溯过了好几秒才答话:“你不一样。”   昭言停下了吃饭,专注看向萧溯。对方这句话让他很紧张,因而声音不稳地问:“什么不一样……”   “你是本尊的炉鼎。”萧溯说着,指腹擦过昭言的腺体,激得昭言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躲避。   “你的鼎香属于本尊,体内的道法也属于本尊。”萧溯咧嘴而笑,漆黑的眼眸在烛光下看起来熠熠生辉,“你有亲近本尊的特权,而本尊也会准许你靠近。”   昭言偏头,目光落在萧溯的面庞上,猝不及防撞进对方深邃的眼睛内时,他又逃避似的转移了视线。   模样像只无害又乖巧的兔子,眸中的羞怯和不易察觉的想要反抗的倔强,在躲藏之间被萧溯窥探了干净。   萧溯眸色不受控制地暗了暗,他单手抚开桌上的全部食物,瓷器落地,汤汁四洒,狼藉一片。   他将因为他的举动受到惊吓的昭言压制在桌面,撕下了魔修的那层人面,露出了早已入狂成魔的本性。   煞气四涌,在整个室内弥漫开,汹涌而狂烈。   盯着萧溯泛红眼眸的昭言呼吸一滞,随即意识仿佛被控制,视线混沌,周边的物件逐渐消失,黑雾掩眸的空间中,只剩下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在牵引着他的嗅觉,这气味不是信息素,却瞬间勾起了omega亲近alpha的本能。   昭言微微张口,低吟出声,纤细的手紧紧攥住萧溯的衣袖,眼睫脆弱地颤栗着。 第十八章 线索   =======================   萧溯的视线扫过昭言的五指,神色因为对方的亲昵而缓和,呼吸却同样因为对方的亲昵而加重。   他俯下身,尝试性地咬住昭言饱满的唇瓣,用牙齿厮磨。   带有强烈霸占性的气息掠夺呼吸的那一刻,昭言眼眸微睁,努力想分辨眼前的景象。   这是谁家的alpha,气味真好闻……   以至于没法抵抗,整个人软绵绵地躺倒在桌上,接受萧溯的啃咬。   “炉鼎。”萧溯低沉的声音穿过黑雾,亲吻着昭言的耳畔,“你喜欢这气味的原因是什么?”   昭言哼哼唧唧的,在古典檀香味的迷惑下失去了意识,没法回答萧溯的话。   他面颊绯红,颤抖着身体要往萧溯怀里钻,白皙的脖颈扬起,顺着omega的本能去找萧溯的腺体,去探索更浓烈的可以抚慰他的信息素。   萧溯被他蹭的变了眸色。   魔修可以窥视众生心底的欲念,借由欲念控制人心。   萧溯本只是想玩弄下废物炉鼎的意识,想看他失态的模样,却没想到轻易迷惑昭言身体的,竟只是自己身上被煞气放大了的,增进修为的药丸留下的檀香。   萧溯不懂。   炉鼎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到今天一个都没解开。   烦。   萧溯直起身躯,粗鲁地将黏糊糊的缠着他的小东西从自己身上扒拉开。   室内煞气未消,昭言依然受控。   他在桌面翻了个身,脱离萧溯的碰触后,主动寻着气味往萧溯的方向爬了过去,攥住他的衣袍,要萧溯抱着。   萧溯笑他:“看看你的模样,下贱死了。”   昭言哪听得懂他在说什么,甜腻的吻主动落在萧溯的面庞上。   亲完之后,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就用一双湿漉漉的眸看着萧溯,迷糊又无措地等待对方的回应。   昭言清醒时从不这般亲近萧溯,巨大的反差让萧溯愈发觉得自己比不上一颗药丸,气得勒紧昭言的腰,狠狠咬住炉鼎软乎乎的脸蛋。   “疼……”昭言痛得一下子哭出来,推搡着萧溯的肩膀,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往下落。   萧溯尝到了咸湿而温热的泪,终于松了口。   昭言白皙的面庞上留下了两排整齐的牙印,他仓皇缩进萧溯怀抱,脸埋入对方胸膛,把自己牢牢藏了起来。   萧溯单手将他从桌子上抱起,恶狠狠道:“你最好把你不想让本尊知道的一切藏好,别让本尊发现端倪。”   昭言依旧没有答话,趴在他的肩头小声啜泣,一双眼睛红红的,却还要抱着萧溯不愿撒手。   “不仅没用,还娇得不行。”萧溯腹诽的同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   第二日。   昭言缓缓抬起眼帘,从床上坐起身。   他揉了揉发痛的脑袋,脑子里一片浆糊,过了好久都转不动,对失控的那段时间毫无印象。   像喝断了片。   他张望四周,没看见萧溯的身影,诧异地掀开被子下床。   昭言回忆起昨日那些死去的修仙者对魔尊的称呼,尝试念出声:“萧……溯……”   没人回应。   “萧溯?”昭言声音大了一点。   话音刚落,昭言的头就被敲了一下。   “谁让你直呼本尊名讳?”符咒燃烧殆尽,萧溯的身影出现在昭言面前,依旧是一身黑衣,发冠精致昂贵,眉目英气逼人,藏不住充满压迫的尊者气场。   “我刚刚,找不到你。”昭言捂住自己被袭击的脑门,有一点点痛。   “找本尊做什么?”萧溯道。   昭言摇了摇头:“没有别的事。”   萧溯看着昭言头顶睡翘起的头发,抬手将它往下压了压,玩味道:“炉鼎,你之前当过和尚?”   “啊……没……”昭言乖乖站在原地,垂下眼帘,不敢看那只把玩着他头发的手,“我不当和尚。”   “你若真做了和尚,那倒是好笑。”萧溯五指深入昭言发丝,过于柔软的发质,让他忍不住加重了抚摸的力道。   昭言不明白:“为什么好笑……”   “你想知道?”   昭言点头。   “你把耳朵凑过来。”   昭言愣了下,警惕地后退一步:“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萧溯眸色沉了下去:“过来。”   昭言被警告,难受地抿了抿唇,只好重新回到萧溯身旁,缓慢地踮起脚,偏头,将不知什么时候泛了红的耳朵送到萧溯唇边。   那一小截奶白的脖颈下,青筋清晰可见,看起来脆弱而漂亮。   萧溯唇瓣贴过去,细细嗅着对方身上的甜腻的蜜桃味,顽劣地开口:“因为你会成为寺庙里最浪荡的和尚,隔段时间就需要找本尊度过采撷期。”   昭言猛地拉开二人距离,胸膛因为萧溯的话起伏得厉害。   萧溯看着他想怒却没胆子怒的可怜模样,笑出了声:“啧,你不需要太要脸,本尊不介意你暴露本性。”   昭言唇瓣微微发颤,漂亮的杏眼里蒙上了萧溯熟悉的水雾,像浸了水的琥珀。   萧溯微微偏头,露出一如既往可恶的捉弄成功的笑颜。   实在是坏透了。   *   两人走出客栈的时候,昭言还没缓过来,小小的鼻头红红的,跟在萧溯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萧溯买了两个包子丢在他脸上,他才将眸中的泪水彻底擦拭干净,专心低下头啃包子。   白日的藏雪镇十分热闹,人声鼎沸,街上有来来往往的行客皆有说有笑,模样惬意。   走了一段距离后,昭言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看了眼四周后,连忙拉住萧溯的衣裳:“等、等一下……”   萧溯停下脚步,回头的瞬间,吓得昭言顿时后退了好几步。   萧溯勾唇而笑,顶着一张普通至极的陌生面庞,问:“换了张脸,很丑?”   “不是,不丑……我以为我拉错人了……”昭言听完他的话,舒了口气,再次把包子送到唇边咬了一口,“你为什么要,换脸……”   “因为本尊是凶手。”萧溯转头看向前方,恬不知耻又坦然道,“本尊总不能轻易被他们抓起来吧。”   昭言摆不出表情,只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昨日张灯结彩之地,黑火蔓延之后,巨大的府邸顷刻原地消失,十三个门派首脑尸骨荡然无存。   如今集聚在这里的,是一群穿着月色道袍的灵山弟子。他们蹲在地上,仔细搜寻可能残留的灰烬。   “他们来抓你了。”昭言担忧地小声建议,“我们快点走吧,别让他们发现。”   “走什么。”萧溯朝前迈开步伐,“看戏就得离近点看。”   昭言眼见着萧溯一点点靠近灵山弟子们所在的位置,急切地把剩下的包子一股脑塞进嘴里,加快步伐跟上去。   “有线索吗?”一个执剑的青年走到另一个青年面前蹲下身,同他一起用灵力探寻是否有可疑的痕迹。   “没有。”被问话的人摇头,“毫无头绪。”   “来者修为匪浅,我们查不出什么。”青年答话,“我派人通知了师尊,他过会儿就到。” 第十九章 玄夜   =======================   昭言跟在萧溯身后走进了围观的人群,他看了看前面一排拦住看客的弟子,又抬眸瞄了眼面不改色,唇边含笑的萧溯。   胆子好大,居然还笑得出来。   昭言一瞬间把萧溯和他之前在网络上见过的可怕凶手联系在一起,杀了人后还可以冷静地站在一旁看警察查案。   想到这样的人居然就在自己身边,昭言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毛骨悚然。   他对萧溯的印象又增添了一条。   萧溯是个极其危险的人,并且拥有强大的心理素质。   在昭言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萧溯再次做出了让对方感到匪夷所思的举动。   “发生了什么?前面来的人是谁?”萧溯偏头问身旁一个陌生人,语气里写满好奇。   “昨日赵李两大仙家还在此联姻,来了十几个门派参加宴席,今天早上房子和人全不见了,怪事啊。”围观者把自己听说的消息告知。   “这么奇怪,查出来为什么了吗?”萧溯追问。   “灵山弟子得知消息已经赶来了,他们正在探查,也不知进展如何。”   “看样子是没什么进展。”萧溯摇头,“出这么大事,灵山也太不够意思,不派些靠谱的人来。”   有个年纪较小的灵山弟子听闻萧溯的话,气得转过身瞪向萧溯:“你说什么?谁不靠谱了?”   萧溯对上那弟子的视线,唇边勾出一丝笑。平平无奇的面庞因为他唇角的弧度,透露出让人难以忽视的狂傲:“说你啊,小弟弟,毛长齐了吗,跑这儿来凑热闹。”   弟子听闻他的话,冲上前跟萧溯对峙,他抬起剑指向萧溯:“我听从灵山命令前来探查,你一个来这儿看戏的,怎么有脸说我没用?”   萧溯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剑挪开,眸色微沉。   他并未再开口说话,但那一个眼神却压得弟子身形一顿。   “子冉,不得无礼。”温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的同时,灵山所有弟子的视线都跟着转移过去。   来者着一袭青白的道袍,长发披肩,无风自动。肤色雪白,唇色浅淡,容颜绝美却无丝毫攻击性,眉目间的沉稳同他的气质看起来一样温和。   “师尊。”灵山弟子纷纷行礼。   被换作子冉的弟子也一改方才的恼怒神色,听话地转身:“师尊。”   玄夜站定在萧溯面前,声音中带着歉意:“弟子顽劣,多有得罪。”   语气恭谦,让人如沐春风。   好像整个人落入了花瓣的怀抱,被暖风抚摸着肌肤,心情因此顿时变得舒适与欢愉。   昭言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眼帘,小心地看了眼对面的玄夜。   “我也没有追究的意思。”萧溯回话,漆黑的眼眸内情绪不明,“让他过来给我磕头认错,此事就算作罢。”   玄夜唇边的笑意未散,但语气不卑不亢:“灵山有规矩,弟子不跪灵山之外的人,还望阁下见谅。”   “你们的规矩,和我有什么关系。”萧溯说话间,衣袖被身旁的一只手拉了拉。   他低头看过去,对上昭言写满乞求的眸。   “我们,要不要先走了……”昭言不想萧溯如此大张旗鼓地跟别人闹冲突,萧溯是凶手,万一被查出来,情况会变得很危险。   萧溯举动受限,但瞅着对方可怜兮兮的模样,本该为此感到恼怒的他,语气带上了些许安抚:“过会儿。”   昭言攥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注意到周围的视线都看了过来,他的脸不自在地发烫,冒出头发之外的小巧的耳尖都染了红:“可是……吵架,不好……”   玄夜无意再与萧溯这等无礼之辈争执,正欲转身离去,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的蜜桃味在他余光扫过昭言的那一刻拂过鼻息。   他眼眸微眯,表情变化不过一瞬便恢复原样。   “师尊,何须与这种人多言。”子冉走到玄夜身边,没给萧溯好脸色,“他看起来无丝毫修为,我上前教训他一顿便是。”   “无丝毫修为……”玄夜唇边浮现出浅淡的,让人摸不透的笑意,衬得原本精致的面庞愈发美丽,“当真?”   “灵山行事风格我最欣赏。”萧溯无视玄夜的问话,“尤其是恃强凌弱这点。”   “是你先出口挑衅!”子冉气急反驳,握着剑的手逐渐用力,“有胆子骂人,没胆子承担后果?”   萧溯把他的怒火尽收眼底,觉得对方跳脚的模样实在好笑。   但云想衣没来,着实已经让他失去了停留的兴趣。   他转而伸手揉了揉昭言的头发:“走吧,再不走,他要打你了。”   “你这厮!我何时说过我要打他?”子冉被萧溯激得音量忍不住加大,右手中的剑正欲第二次抬起,却再次被玄夜阻拦。   “子冉,为师平日怎么教你的?”玄夜声音依旧温柔,却比灵力更有效地压制了子冉的冲动。   子冉站在玄夜身后,愤愤瞪着萧溯,少年的面庞充满着年少时才有的丰富表情,不加丝毫掩饰的单纯,倒是可爱的紧。   “脸鼓的跟青蛙一样。”萧溯负手转过身,一边走一边嫌弃道,“丑死了,不堪入目。”   昭言连忙跟上萧溯的步伐,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灵山弟子,实在怕他们围上来对萧溯动手。   “师尊,他骂我!”子冉恼得想追过去揪住萧溯,但碍于玄夜的面子,他站在原地没敢动弹。   玄夜回过头,视线于萧溯和昭言之间游离,最终落在了昭言身上。   “不必计较,你且把眼下这事查清楚。”玄夜道。   *   昭言跟着萧溯远离人群后,好不容易舒了口气,却突然被萧溯拦腰抱起,身体蓦地腾空,落在了一旁高耸入云的树上。   昭言低头瞅了眼树下,脑子一阵眩晕,吓得连忙抱紧萧溯。   “这个角度怎么样?”萧溯单手揽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看着前方还在探查的灵山弟子道。   “什么……”昭言趴在萧溯怀中,过了许久才稳住身躯。他小心翼翼地顺着萧溯的目光看过去,“你是说,看他们查明真相?”   “本尊是说,看一群猴子耍把戏。”萧溯笑道,“玄夜的修为在本尊之下,云想衣不来,这群蠢货什么都查不到。”   云想衣……   昭言抬眸凝视萧溯,小声问:“云想衣是你要见的人吗?他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第二十章 双修   =======================   “重要。”萧溯挑唇,眸中倒映着远处那一群青衣人士忙碌的身影,语气难得认真起来。   “哦。”昭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昨日萧溯说的想见的人,是不是也是云想衣……   注意到昭言的反应,萧溯偏头凑近他露在空气中的一小截雪白的脖颈,嗅着对方身上好闻的气味,有意无意道:“炉鼎,你在好奇什么?”   “没、没什么……”昭言迅速摇头,眼帘缓缓垂了下去,“我只是问问。”   “你想问的是灵山仙尊云想衣,还是本尊的事?”   昭言眨了眨眼睛,困惑道:“这两个,是一样的。”   萧溯眸色微沉。   昭言瞥见他神色不对劲,立刻接话:“我不好奇仙尊,我想知道你的事。”   萧溯满意了,唇瓣贴近昭言,湿热的气息在他开口之时,弥漫在昭言的肌肤上:“你为什么想知道本尊的事?你在乎本尊?”   昭言痒得瑟缩了下脖颈,微微笑弯了眸,想闪躲,可是身躯被萧溯紧紧拥在怀中,无处可逃。   他道:“在乎的。”   确实在乎。   昭言迫切想知道萧溯是不是喜欢云想衣,云想衣是灵山的人,若真喜欢,昭言可以试着劝服萧溯去灵山找云想衣,这样途经灵溪的时候,他就能回家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背书和写作业,心里很不踏实,再不学习,他成绩要掉下去了。   得到答复的萧溯似乎是很满意,笑意深入眼底:“炉鼎,爱慕本尊是你的职责。”   昭言这才明白过来萧溯说的在乎是这方面,急忙摇头:“我说的在乎,不是爱慕。我才十八岁,还没到谈恋爱的年纪……”   “不修行的人到了你这个年纪,早已经成家生子了。”萧溯嗤笑,“你是从哪个山里走出来的傻子,没见识就算了,连常识也没有。”   昭言又被骂,眉眼同一时刻耷拉下去,可还是要反驳:“我不傻。”   萧溯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面庞逐渐恢复成原先的模样。眉间的火苗一点点浮现,英俊的轮廓线条比方才流畅许多。   他完全没把昭言说的三个字听进去,自顾自道:“这样也好,你若精通人情世故,本尊不一定看的上你。”   昭言:“……”   他微微偏头,猝不及防对上萧溯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俊美面庞时,愣了下。   随即迅速转移视线,面颊不知为何泛了红。   “本尊的炉鼎,长得还真是赏心悦目。”萧溯啧啧称赞,“比刚才那几只猴子好看多了。”   昭言知道对方正盯着自己,眼睫不自在地轻颤:“云想衣,他长什么样?你如果想见他,可以去找他……”   萧溯闻言,拉开与昭言的距离,唇边的笑意逐渐收回。   他凝视昭言的视线逐渐写满探究,怀疑昭言与灵山有瓜葛的念头再一次浮现于脑海,因而眸中怒火闪烁。   而昭言对此一无所知。   他见萧溯松开了抱着自己的臂弯,连忙主动抬手拉住萧溯,很怕自己从十几米高的树上摔下去。   萧溯瞅着他亲昵的举动,明明心头有气,却因为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和因紧紧攥着自己衣袖而泛白的五指而纵容了对方一次。   *   最后结果确实如萧溯所言,玄夜等人用灵气探查许久,什么成果都没有。   落梅馆也派人来相助,却因修为均在萧溯之下,探测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萧溯见那群人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许久,连自己的名字都没猜到,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更扫兴的是,他等了一整天,云想衣却始终没有露面。   萧溯心有不甘,靠在树旁思索半晌,瞅见朝自己方向走来的那个灵山小弟子子冉后,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刚刚那个人说要打你,本尊帮你报复回去。”萧溯说着,折断手边的树枝,在掌心掂了掂。   昭言:“他没有说要打我……”   他明明说的是要打萧溯。   然而萧溯已经把手中的树枝击了出去。   那小小的断枝直指子冉的肩膀,不带丝毫煞气,因而攻击力不强,却着实把毫无防备的子冉打疼了。   “啊!”他惊呼出声,捂住肩膀循着树枝袭来的方向望去,“谁?”   树上早已空空如也,没了昭言和萧溯的身影。   “师尊,有人袭击。”子冉揉了揉肩,气恼道,“他用树枝砸我!”   玄夜从地上捡起树枝,打量半晌后,缓缓开口:“为师叫你平日收敛些,若这树枝带了灵气,你怕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有师尊在,我才不怕。”子冉一下子笑出来,他看着玄夜美丽的面庞,眼底尽是仰慕。   “他修为在我之上。”玄夜雪白的手指摩梭着粗糙的树皮,“出手时我竟毫无察觉。”   “师尊境界已至洞虚,这世上能力凌驾于师尊之上的寥寥无几,怎么会有人出手时,师尊也察觉不到?”   “有。”玄夜想起方才萧溯的面容,还有他身旁的,气味着实好闻的炉鼎,“上等炉鼎非强者不栖,与你起冲突的人怕是来历不浅。”   “我看他是欠揍!”子冉想起萧溯就来火,气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玄夕的话,睁大眼睛追问,“师尊您刚刚说什么?什么炉鼎?”   “你不必好奇炉鼎。”玄夜答话,“专心修炼便是。”   “可是您刚刚说上等炉鼎……”子冉蹙了蹙眉,“我听闻修仙界已经一千年没有诞生过上等炉鼎了,常见些下等,中等的,模样是漂亮,只是增进修为的能力并没有奇效。”   玄夜道:“采撷炉鼎对炉鼎而言非益事,少些上等炉鼎,也少些牺牲品。修仙界不可再因争夺炉鼎起冲突,今日之事,你莫要往外提。”   “弟子知道。”   *   昭言再次踩在符咒化作的剑上同萧溯往回去的路上行驶时,和来时一样紧紧缩在萧溯怀中,眼睛不敢乱瞟。   “炉鼎,本尊已经给了你时间适应。”萧溯单手抱住昭言,加快飞行的速度。   昭言的发丝被冷风吹得翘起来好一部分,可他无暇按压,用一双棕色的眸迷惑地看向萧溯:“适应,什么……”   “适应同本尊相处。”萧溯正色道,“你体内药丸至今未被吸收,再耽误下去,药效尽失。故双修之事,本尊不会再纵着你。” 第二十一章 你是男的   =============================   昭言听完他的话,猛地睁大眼睛:“你要,跟我……”   萧溯勾唇:“不然本尊养着你干什么,吃白食?”   “可是,我还没有长大。”昭言为难地摇头,眼圈不受控制地泛了红,“我不能……”   “你找的借口一次比一次好笑,还没长大?本尊看你是没长脑子!”萧溯眸色微沉,“做本尊的炉鼎让你这么委屈?”   昭言靠在萧溯怀中的身躯逐渐僵硬,恐慌一瞬间从脚底蔓延到头顶,想逃,却不敢动。   萧溯抬手抚上他的面庞,指腹轻轻摩挲着炉鼎柔软细腻的肌肤,好心劝说:“本尊于尘寰修行数千年,见过很多炉鼎,却从未将谁放在眼里。本尊看得上你,你该为此感到荣幸。”   昭言缓缓抬起头,晶莹的泪水在眼底打转,乞求道:“那能不能……再等一等……”   说完这句话,怕萧溯发火,他连忙补充,已然是在讨好:“我没有想拒绝你,只是我很怕……我们可不可以再相处一段时间,或者等我长大一点,等我能发挥炉鼎功效时也行……”   萧溯不再言语,捏着昭言的手却在止不住地用力,凝视对方的眸逐渐变冷。   昭言吓得一惊,呆呆地看着萧溯,再没有争取机会的勇气。   两人一路沉默。   抵达寒山后,萧溯粗鲁地拽着昭言往僻静山洞走去。   昭言踉踉跄跄地跟在其后,好几次因为脚步不稳差点摔倒。   路过的寒山魔修和守卫见到这副景象,带着畏惧行完礼后,不由地多扫了昭言几眼。   守卫:“怕不是又惹恼了尊上?”   另一个守卫打了个冷颤:“不知道这炉鼎怎么活到现在的。”   “上等炉鼎,世间难求。错过了这个,不知等多少年才能遇见第二个。在灵山仙尊现身前,尊上不会玩坏他。”   守卫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继续朝前迈开步伐,结束了这个话题。   *   寒山山洞距离上次萧溯带昭言修炼的竹林不远,但内部十分清净,静到二人的脚步声都格外清晰。   周边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声,滴答滴答,音色清灵且悠远。   “不能再往里面走了……”昭言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拼命拉住萧溯的胳膊,妄图阻断两人的步伐。   萧溯站定脚步,偏头环顾四周,垂眸居高临下道:“你想在这儿?也行。”   昭言用力摇头,想一点点掰开萧溯禁锢着他的五指,可是他掰了好久,一根都没掰动。   手腕疼得快要被捏碎,昭言急得眼睛顿时泛了红:“松一点,疼……”   萧溯捕捉到最后一个字眼,看了眼昭言发颤的双肩,缓缓收回了手。   原先白皙的手腕肌肤果然红了一片,萧溯在上面留下了粉红的五指印记,看着着实可怜。   但还没等昭言从手腕的疼痛中缓过来,他便听闻萧溯道:“脱。”   昭言身躯吓得一颤,唇色顷刻褪尽。   “本尊帮你,或者你自己动手。”萧溯给出选择。   “可不可以换一种吸收药效的方式……”昭言眼睫湿透,在萧溯的注视下可怜得发着颤,“你以后给的药我都吃,我会听你话,你用灵力帮我,我不会躲的……”   见萧溯不为所动,昭言拉住萧溯垂在身侧的胳膊,仰头看着对方:“我真的会很听话,除了双修,其他的事情我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跟你顶嘴了……”   “炉鼎,如果求本尊有用,那一对新婚的亡命夫妻就不会死,天地上所有惹恼本尊再跪在本尊脚底求情的人,都不会死。”   萧溯毫不客气地从昭言手中抽出胳膊:“本尊放过你已经不止一次,得寸进尺不是你该做出的事。”   这样的话太冷酷了,昭言想起来,萧溯再怎么同他亲近,说了再多有意无意让他心头些许颤动的话,也改变不了萧溯只把他当作炉鼎的事实。   昭言举动愣在原处,背脊怎么都无法挺直,想缩成一团,远远地躲开萧溯。   可是他不能。   萧溯会杀了他,并且绝对不是开玩笑。   “我知道了……”昭言握紧双拳,纤白的五指用力到失去血色。眼圈内萦绕的泪水始终于棕色的眸前盘旋,落不下也收不回去。   “若药起了作用,你协助本尊提升修为,本尊不会亏待你。”萧溯单手将昭言拉入自己怀抱,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夹住对方的腰带,往外缓缓扯了过去。   腰带落地,昭言咬紧牙关偏过头,单薄的身躯在萧溯的手底下微微发抖。   紧接着,蔽体的衣物也慢慢从肩头滑落。   萧溯勾唇,宽大而温暖的掌心落在昭言冰凉的的背脊上,他俯身低头,于omega的肩头落下一吻。   很温柔,萧溯的唇,还有萧溯的手。   昭言坚持不住了,额头抵上萧溯的胸膛,哭出了声。   “结、结束后,你能不能去买点避孕药,我以后不会再找别的alpha了……”温柔的嗓音带着哭嗝,在空荡却被装饰的精致的洞内回响。   “嗯?”萧溯以为自己听错了,俊美的面庞闪过一丝迷惑,“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昭言太难受了,抽噎着重复:“要去药房抓避孕的汤药,如果风月有也可以,我晚点就去吃……”   萧溯伸手探了探昭言的脑门,确定对方不是烧昏了头脑后,戏虐地抬手,戳了戳昭言平坦的胸膛,笑出声:“炉鼎,你到现在连自己性别都不清楚?”   对周边事物也一无所知,莫不是眼前这法器集聚天地灵气至今刚化作人形,要不怎么蠢得令人发指?   “我知道……”昭言攥住萧溯的手,不让它在自己身上乱戳,“是你不知道……我跟你说我是omega,你不信我……”   萧溯尝试理解昭言的意思,但昭言的蠢钝萧溯是见识过的,他没法把对方的话当成一回事仔细去深究。   “就算你是炉鼎,你也是男的。”萧溯放轻了声音解释,“你体内只会孕育道法和灵气,不会像女人一样孕育子嗣。”   没办法交流……   昭哭得眼睛越来越红,他拉住自己的衣裳,萧溯不给他避孕的草药,他没法接受和萧溯双修,哪怕是杀了他也不能恐吓他。   因为omega怀了孕,回到现实世界一定会被退学。   他和萧溯又不可能结婚,别说没有一点感情,就是生活在一起也没法做到。   那他以后要怎么办,一个人带着孩子和父亲住在一起吗?他现在养活家庭已经是拼尽全力,再多一个真的支撑不住。   他的未来会被彻底毁掉。   “松手。”萧溯见昭言又在反抗,加重了语气。   昭言拉着自己衣服,不松,继续哀求:“你给我药……不然我做不到……”   萧溯耐心耗尽,却愣是气笑了。   “你的炉鼎之身是男的,你不知道?”萧溯说完这句话,烦躁地打横抱起昭言,带着他朝山洞深处走去。   洞内有一汪天然形成的,颜色干净透明的泉水,方才那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清脆悦耳。滴落在泉面的水珠泛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霎是美丽。   萧溯将怀里的炉鼎放了下来,一挥手,昭言所有的衣裳顿时化作灰烬消散。   在昭言惊呼的同时,萧溯一把按住昭言的肩,让炉鼎的面庞面对着如镜子般清晰的水面。   “蠢货,你好好看看你的样子。”萧溯蹙紧眉头,“你长得再雌雄莫辨,身体依然是男的。你不会怀孕,故怀孕这理由无法成为你拒绝本尊的借口。”   萧溯太粗鲁了,昭言差点摔进水里。   但若不是萧溯拉着,他又可能早已一头跌下去了。   昭言仓皇之间对上水面上那张清秀的面庞,标准的杏眼,挺俏的鼻梁,还有形状精致饱满的唇。   他有喉结,他胸是平的,他身躯纤细,但骨架男性特征依旧明显。   “你不要这样压着我……”昭言垂下被泪液沾湿的眼睫,“我没有说我是女的……”   萧溯见他似乎有点懂的样子,终于松了禁锢昭言的手,警告:“你知道就好,别再跟本尊耍把戏。”   昭言失力地跪坐在水池边,窒息和绝望的念头在萧溯将他按倒在地的时候汹涌而来,如翻滚的泉水般将他吞没。   哪怕萧溯的胸膛滚烫,哪怕萧溯的亲吻炙热,也没法把他从寒冬的肆虐中拯救。   直到一张符咒浮现在萧溯眼前,在燃烧之际发出了守卫的声音,昭言的泪水才停下汹涌。   “尊上,灵山数千年未开的修炼室石门开启,潜藏在周围的魔修感受到云想衣的灵气,现在是否将魔修尽数召回,以免泄露踪迹?”   萧溯顿时眉头紧蹙,垂眸看了眼瑟缩在他怀中眼角泛红的昭言,眸中极端不悦。   他沉默数秒后,从身上扯下黑色长袍,盖在昭言身上。   昭言缓缓抬起眼帘,湿漉漉的眼睛内余惊未消。   萧溯凝视昭言漂亮的眼睛半晌,抱着他的手紧了又松,最后还是选择放开。   “本尊有事要去一趟灵山。”萧溯语气恶狠狠的,并不是在凶昭言,只是因为烦躁,“你在寒宫老实呆着,没事别乱跑。”   昭言裹紧萧溯沾染着檀香的衣物,迅速点头,声音是还没缓过来的沙哑:“我,我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感谢:南北星+1*三叶虫,笔芯~   感谢大家的票票,嘿嘿~】 第二十二章 逃跑   =========================   “云想衣和那群废物不一样,本尊没办法带你过去。”萧溯将昭言打横抱起,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在哄对方。   他这架势,搞得昭言好像很想跟他一起去一样。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昭言眼角的泪还没擦干,身体被迫依偎在萧溯宽大的臂弯中,面颊血色还没恢复。   “不知。”萧溯回完话,漆黑的眼眸浮现笑意,“你若舍不得,本尊会尽快回来。”   “不要……”昭言刚反驳完,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迅速弥补,“你忙你的事,你的事比较重要。”   随后,他缩了缩脖子,小声转移话题:“禁制,怎么办……”   萧溯经提醒,想起来这事,眉头蹙了蹙。   犹豫一番后,他召唤出藏在昭言体内的符咒,解除禁制的同时,警告道:“不要试图逃跑,被抓回来本尊不敢保证后果。”   昭言听得一愣,僵硬地点头,没再回话。   二人的身躯逐渐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原地,再睁眼时,昭言已经被萧溯放在了寝殿的床上。   他从床上坐起身,衣袍因为他的举动沿着肩膀滑落,露出一大片白皙且伤痕累累的胸膛。   看得萧溯眸色一沉。   昭言连忙把衣服提了上去,小心翼翼地瞄了萧溯一眼,垂下眼帘不再有多余的举动。   萧溯着实觉得他这副模样很好笑:“看上去乖的不行,骨子里却还是浪荡得很。”   说完,萧溯抬手揉了揉昭言的发丝,在昭言努力劝服自己放松下去的时候,面庞突然狠狠疼了下。   “痛……”昭言眼睛很快便红了一圈,他抬手去推萧溯的胸膛,“不要咬我的脸……”   萧溯用牙齿厮磨了会儿那块的软肉,松开后他舔了舔唇,似是在回味:“炉鼎,本尊不否认,本尊迫不及待地想品尝你。可惜有事耽搁。”   昭言抬手揉揉被咬的地方,粉白的小脸上多了两排擦不掉的牙印。   他唇瓣委屈地撇了撇,差点又要哭出声。   萧溯眼底的笑意却十分浓厚,但他最终还是抑制住冲动,转身走了。   昭言目送他离去。   寝宫的门关上没多久,舒了口气的昭言就立刻下了床,从殿内的箱子中取出一套风月给他准备好的衣物。   换上,腰带系的死死的,好像这样萧溯就扯不开了。   随后,他从箱子内翻出一块布,把他来时穿的衣物全部叠好放上去,再将布裹在一起,提在手中,朝着门口方向跑了过去。   他要离开这里。   在萧溯赶回来之前。   风月说下山之后沿着有树林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就能走到灵溪,可能要花很长时间,但去了灵溪,他便有回家的希望。   小心地拉开寝宫的门后,昭言把头探出门外,发现萧溯并没有安排人监控他的足迹,心中隐约欢喜。   他再也不犹豫,拉开门,凭着记忆去寻下山的方向。   小跑了好一段路,就要穿过后院的时候,原先畅通无阻的步伐,突然被三个巡逻的黑衣守卫拦下。   “什么人?”守卫没有察觉到昭言身上的灵力,迅速将昭言困在中间。   但昭言那一身雪白的衣物着实醒目,他们几秒后反应过来:“你是尊上的炉鼎?”   昭言握紧手上的布包,眼睛惊慌地扫了眼面前的三个人,声音发颤:“……是……”   守卫们面面相觑,沉思半晌后,道:“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可以帮你。”   “我,我没有需要的……”昭言迅速摇头,不明白为什么守卫这么问他。   “尊上嘱咐我们保证你的安全,若无必要,避免四处走动。”守卫说完这句话,后退几步,撤了围困。   昭言都做好被赶回屋子的准备了,但是见守卫这架势,好像是……给他让路?   “我知道了……”昭言抿了抿唇,在原地站了几秒,发现守卫们都没有动弹。   他攥紧拳头,鼓起勇气从守卫们让出的道间穿了过去。   背后有些发冷,与守卫擦肩而过时,昭言很怕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揪住。   但他往前走了好几步后,也没有人动他。   昭言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守卫们,发现他们似乎真的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再不犹豫,拔腿就跑。   约莫过了三柱香的时间,昭言终于来到了寒山下山口处。   他抬手擦去额头的汗渍,看着脚下的路,喘息。   天已经快黑了,再晚点,视线容易模糊,下山会变得格外艰险。   所以哪怕此刻昭言胸膛还起伏得厉害,他也不敢耽误,朝着树林茂盛的方向走去。   快了快了……   只要离开寒山,就等于离开了萧溯。   先前萧溯都用禁制束缚他出行的范围,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多久。   他跑一会儿走一会儿,朝着希望前进。   进入树林后,天已经彻底黑下去。   昭言累得靠在树旁,小脸红透了。呼吸越来越重,汗渍不住沿着面庞流落。   他往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想让风吹进去。   “我得继续走,不然萧溯回来,我会死在他手里。”一旦冒出这样的念头,昭言休息的想法顿时消散。   他迈动因为过度运动而酸软的双腿,喘息着跑起来。   月华顺着树枝倾泄,洒了一地的银辉。头顶的星星无数,闪烁起来像在眨眼。   空气也好,十分干净,没有霾,只有夜晚林间的雾气,闻起来湿漉漉的,夹杂着自然界原本的纯净气味。   景色美丽,耳畔突然传来的声音也格外动听。   “跑这么急做什么?”语气幽幽的,带着道不清的戏谑和玩味。   昭言对这音色太敏感,身形猛地一滞,抬眸的瞬间,对上了靠坐在树干上,一身黑衣几乎融入黑夜的,萧溯的眸。   完了……   昭言心底一凉,唇瓣颤了颤,眼底蒙上了一层害怕的水雾。   不过一瞬间,萧溯已然从树上来到昭言面前。   “出这么多汗。”萧溯见对方小脸通红,抬手欲帮他拭去额头汗渍。   昭言看他动手,以为他要打自己,顿时哭出声:“不要打我,我下次不敢了,对不起……”   萧溯举动一滞。   他的视线在打量过昭言的全身后,落在了对方的布包上,眸色即刻沉了下去。   “呵。”萧溯嗤笑出声,一把拽过昭言肩膀上的布包,“行李?逃跑?”   昭言身躯发颤,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浓密的眼睫湿乎乎地黏在一起,眼帘不敢稍微抬起。   “本尊还以为你知道本尊要沿着这条路回来,特意相接。”萧溯一边扯开昭言的布包,一边讽刺道,“跑路也不长点脑子,这么多条路,偏偏选去灵山的这条?”   昭言被骂,一句话都不敢反驳,抽泣也不能发出声音。   “也是,要不是本尊回来之前调息入定了一段时间,没准我们能在灵山见面,你说是吧。”萧溯将他的衣物一件件丢在地上,越骂语气越差。   昭言声音不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这是……洗干净的衣服……会弄脏……”   萧溯无视他的话,一把将昭言拉入怀抱,手在对方腰间和衣袖处摸了摸。   “脓包,没有灵力,没有银钱,就带这么一套衣物,你以为你能撑多久?”   “我不能乱拿你的东西……我不是小偷……”昭言鼻息之间再次萦绕着对方身上好闻的檀香,似乎比上次要浓烈。   他吸了吸鼻子,像是悲伤的omega闻到了安抚他的alpha的信息素,情绪稳定了许多。   萧溯几乎被对方蠢笑。   他一把揪住昭言的衣领,狠戾道:“回去,我们算账。”   昭言惊恐地瞪大眼睛,好不容易恢复的情绪重新翻涌起伏:“什么……”   “本尊警告过你,让你好好呆在寒宫别乱跑。”萧溯道,“但是你不听。”   “对不起……”昭言预料到自己的后果,哭着道歉,“对不起,你不要生我气……”   萧溯不予理会。   昭言乞求许久,得不到任何回应,声音小了下去。   “我知道了。”昭言抬手擦去泪水,“我会跟你回去的。”   萧溯挑眉,收回了禁锢对方的手。   昭言蹲下身把方才被萧溯丢掉的衣服和布一件件捡起,抱在怀里,绝望道:“我们,回去。”   萧溯注意到他的举动,不知看见了什么,突然从对方手中夺过衣物。   他第二次丢掉初见时昭言穿过的形状奇怪的衬衫,奇怪的长裤,最后提起一条白色的四角底裤,挑眉:“这是什么,你穿的?”   昭言抬眸看过去,脸一下子憋的通红。   “这是……底裤……”昭言伸手要夺过来,萧溯立刻抬高手,昭言踮起脚也够不到。   “你打算怎么穿?”萧溯把怀里抢东西的小家伙扒拉开,仔细打量着手里的东西,笑道,“真是个放浪的蠢货。”   “不是!”昭言太难受了,耳尖红的像要滴出血,羞得快哭出声,“我们那边都这么穿。”   “哦。”萧溯含笑应话,他单指提着底裤,将它递给昭言,“那你现在穿给本尊看。” 第二十三章 修炼   =========================   昭言羞得几乎没法直视萧溯。   他迅速接过萧溯手中的底裤,把它藏进自己的衣袖,牢牢收好。   这举动显然违背了萧溯的意愿,他加重语气:“本尊的话你当耳旁风?”   “我不要……”昭言偏过头,眼底有泪光在月色下闪烁,“我不想……”   “但本尊想看。”   “底裤,是穿在里面的……”昭言解释,“外面还有很长的裤子遮挡,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管本尊如何想。”萧溯的视线落在昭言绯红的小脸上,催促,“本尊耐心有限,你耗不起。”   昭言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萧溯手中黑色的煞气若隐若现,在昭言沉默的那几秒化成了黑色的骷髅形状。   昭言正欲擦去泪水,无意中瞥见对方手心的东西后,吓得惊呼一声,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骨头里,肉里,似乎又开始泛起灼烧般的疼痛,昭言身躯微微蜷缩,不久前在他眼前活生生烧焦化作灰烬的十三个门派人士的躯体,同一时刻浮现于脑海。   他再也没有办法和萧溯作对。   “我知道了……”昭言委屈地乞求,他拉住萧溯的衣袖,“不要烧我,好痛,我会死的。”   “不想死你倒是穿啊。”萧溯把玩着掌心的骷髅,没一会儿它便带着缭绕的黑雾,凑近昭言的面庞。   “啊!”昭言吓得连连闪躲,想打开这东西,却又没有勇气碰触。   走投无路的他哭着钻进萧溯的怀抱,把脸深深埋了进去,纤瘦的身躯抖个不停:“我错了,对不起……”   萧溯拥他入怀,笑出声:“没胆子还偏与本尊作对,简直自讨苦吃。”   昭言攥紧萧溯的衣物,这人实在是太讨厌太讨厌了。   比喝醉酒的父亲还让人害怕。   “能不能回去,等我洗完澡……”昭言声音闷闷的,“这是外面,我不能脱衣服。”   萧溯这回倒是答应得痛快。   他收回了煞气,打横抱起躲在他臂弯不肯抬头的炉鼎,笑意深入眼底。   *   昭言跑了半个晚上的路,不过倏尔之间,就回到了原点。   风月下午听闻昭言回来了,却一直没见到人,此刻正在寝宫门口等着。   远远看见萧溯抱着昭言走来,她恭敬行礼:“尊上。”   “嗯。”萧溯应声,语气不是捉弄昭言时那般戏谑。魔尊的威严与气场若铺天盖地的浓雾,压的人抬不起头。   “尊上,昨日的药有效吗?”风月一边问话,一边从腰间掏出新的药瓶,犹豫着是否要交出去。   “新药?”萧溯瞥了眼她手中的药瓶,继续往室内走去。   “不是。”风月跟上他的步伐,“它和炉鼎体内的药一样,只是我得先确认炉鼎吃下去的药是否有用,才能确定下一步是研制新药还是巩固药效。”   “放在桌上,出去。”萧溯没有正面答话,但此刻昭言的耳朵已经红得发烫。   他很想跟风月一起出去,不过没有开口的胆子。   “是。”风月点头,魔尊下令,她不能逗留。   药瓶落在桌上发出清脆而短暂的声响,风月离开的脚步匆忙,不久后是关门的声音。   昭言确定对方走了,才怯怯地自萧溯臂弯探出头,眼睛红红的。   “洗澡。”萧溯对上昭言的目光后,漆黑的眼眸重新展露笑意,“现在。”   “……我知道。”   昭言从萧溯怀中下来,一路被可怕的魔尊催着赶着,进了装满水的木桶。   他脱了衣服擦拭身躯,萧溯就坐在一旁看着。   唇边挂有恶劣玩味的笑,眼神慵懒又专注,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昭言低垂着头,在木桶中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转过来。”萧溯一张口,便是地狱。   昭言深吸了口气,转回去,正面对着萧溯。   “没一点欣赏的价值。”萧溯道,“瘦骨嶙峋,藏什么。”   “我又……没有让你看……”昭言反驳,不过越说声音越小。   “你说什么?”萧溯分明是听见了,已然在威胁。   昭言立刻摇头:“没什么。”   萧溯从座位上站起身,缓步靠近昭言,瞅了对方身躯半晌,抬手,指尖勾勒着昭言肩膀的曲线。   湿腻的水珠黏乎在二人肌肤相接触的地方,因萧溯的挤压而破散,透明液体之下,倒映的是昭言细腻的,透露着淡粉的肤色。   昭言声音沙哑,在水下动了动身躯:“痒……”   萧溯眸色一沉,手便直直深入温水,托着昭言的臀部将他从里面捞了出来。   黑色的衣袖浸湿大半,粘在肌肉矫健的胳膊上,萧溯忽略了这让人不适的触感,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昭言身上。   “等一下,我还没洗好!”昭言惊呼,眼底爬满惶恐。   “哦。”萧溯偏头咬住他湿漉漉的耳垂,“我闻闻。”   说着,他凑到omega白皙的脖颈间仔细嗅了嗅,洗不掉的信息素仍旧散发着格外好闻的黏腻气息。   萧溯称赞:“很香嘛。”   “……不香。”昭言眼帘低垂,答话。   萧溯低笑出声,在对方尖削的下巴上狠狠亲了一下。   把昭言亲愣了。   他怔怔看向萧溯,小巧的喉结动了动,满目不可置信。   萧溯不是抓他回来受罚的吗……   为什么对他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萧溯无视了怀中小东西的诧异,抱着他走向床铺,将他小心放倒在床。   “没擦,有水。”昭言不愿弄脏他的被单,谁知道萧溯会不会因此惩罚他。   “炉鼎,本尊已经依你的要求回到了寝殿。”萧溯不满昭言听起来像在拖延时间的措辞,“别再耍花样。”   昭言眼睫轻轻颤了颤:“……不是花样……”   答话间,萧溯已然将裤子丢在他头上。   昭言迅速将它扯落,羞得整个身躯都冒出一层漂亮的粉。   萧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扬了扬下巴示意。   昭言不明白,为什么萧溯对他的底裤这么执着。   他红着脸将原本伸直的腿屈起,视线越来越模糊。原是有泪浮现于眼底,氤氲了眸。   昭言觉得自己像极了场上表演的猴子,又或者是什么新闻报导的因违规而被封杀的网络主播,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取悦看客。   他正要将腿穿进裤子,萧溯却猛地攥住他的脚腕,阻止了他的举动。   “腿上的伤怎么来的?”萧溯盯着那一大片可怕的青紫,瞳孔紧缩,眸中黑雾有了汹涌的趋势。   正沉浸于自己悲伤中的昭言蓦地回过神,顺着萧溯的目光看过去。   “本尊不在的时候,有人对你动手?”声音饱含压低的怒火。   “啊?”昭言回想了一番,小声道,“这是你踢的……”   萧溯一愣:“?”   “本尊何时……”话说一半,萧溯隐约想起折夕闯入他寝殿那日的事,表情略微不自在,“哦。”   昭言想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脚,可萧溯捏他捏得死死的,完全拽不动。   “我已经,不痛了。”昭言恳求,“能不能把手松开……”   “本尊明明没用力。”萧溯知道炉鼎身子孱弱,没想到这么容易留痕。   雪白的小腿处青紫蔓延的面积着实可怕,隔着一层薄薄的皮,仿佛可见下面血液凝积的肉。   他笑不出来了,单手将昭言抱坐在自己腿上,抬手碰触对方受伤的腿。   黑色的煞气自掌心溢出,修复那不被善待的血肉。   昭言眼见着淤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肌肤恢复白皙,疼痛感也被煞气吃干抹尽,舒服极了。   “它,它好了?!”温柔远比威慑更容易让昭言惊叹对方的本事,被欺负惯了的omega头一回遇见给他治伤的人,一下子卸掉了防备,偏头兴奋地看向萧溯。   萧溯的心情却没有那么好,他本无意伤害昭言,如此眸色低沉,容色暗淡下去。   “谢谢。”昭言笑弯了眸,漂亮的眼睛里残留的水雾逐渐消散,偏红的唇瓣露出浅薄的弧度,模样无害而温柔。   萧溯怔了下:“蠢货,有什么好谢的。”   他抽过身旁一套全新的白色衣物丢给昭言,没了继续捉弄的兴致:“穿好,晚膳去寒食殿吃。”   昭言连忙抱紧新衣裳,生怕萧溯后悔:“寒食殿是什么地方?”   “寒山所有尚未脱离肉体凡胎境界的魔修用餐之地。”萧溯道,“日后你的作息同他们一样。”   昭言给自己套上衣物:“好。”   “本尊座下收了三名弟子,折夕,折墨,折羽。”萧溯负手而立,“剩下的弟子是他们收的,与本尊无关。”   虽然不明白萧溯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但昭言点头点的很认真。   “本尊平时有事,你便跟着这三人修行。”   “……什、什么?”昭言瞬间面露难色,“可你不是说,我是废物,不适合修炼……”   “没有修为护体,本尊怕自己万一哪天没控制住弄死你。”萧溯对那一脚耿耿于怀,“炉鼎,你不是想活着吗?”   “我是想活着。”说到点上,昭言终于有了接受的趋势。   他给自己系上腰带,走到萧溯身边。   “炉鼎之躯的确不适合修炼。”萧溯的手抚上昭言的脖颈,轻轻摸了摸,“所以本尊不指望你能做出什么成就,渡过聚气期,剩下的修为本尊帮你。” 第二十四章 聚气   =========================   昭言腺体被碰触,害怕地瑟缩了下脖颈。   那块肌肤敏感,萧溯长时间修炼,指腹不似常人那般平滑,表皮略带了些薄茧,刺激得昭言身躯有些控制不住地发颤。   说不上舒服,也说不上难受。   “我现在,就要去寒食殿吗?”昭言一边问话,一边小幅度避开萧溯的抚摸。   注意到昭言的反应,萧溯眸色暗了暗。   他蹙着眉头收回手,率先朝门口迈开步伐:“过来。”   昭言立刻听话地追上去,跟在他身后垂着头往前走。   与萧溯接触的这段时间,昭言对他恶劣的性子有了些许了解。   如今昭言逃跑被抓回,萧溯还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惩罚,搞得昭言心里很不安。   他不知道萧溯究竟想干什么。   但萧溯不说,他也不敢问。   两人一路无言,抵达了寒食殿。   殿内原先说说笑笑的弟子们感受到魔尊的煞气,纷纷放下手中碗筷,从长凳上站起身,朝萧溯所在的位置单膝跪地,表情惶恐且敬畏:“尊上。”   “你不是要吃饭吗?进去。”萧溯没有搭理那群人,视线扫过寒食殿室内一周,眼神里的威慑让人不寒而栗。   众目睽睽之下,昭言紧张地手心有点冒汗:“啊……好。”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见萧溯一直不动,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衣摆,小声道:“你……不和我一起吗?”   这一拉,周边的弟子表情都隐隐发生变化。   萧溯看了眼昭言,对方低垂的眼睫纤长,牢牢遮住了棕色眼睛下闪烁的不安。   “没出息。”萧溯对昭言的怕生发表评价,却在嘲讽完后拽着昭言胳膊,带他往内部走去。   魔尊距离弟子们越来越接近,压得他们大气不敢出一声。一个个跪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都愣着干什么,起来啊。”萧溯下完令,马上有弟子站起身,为昭言准备饭菜。   他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放在桌上,为萧溯和昭言准备座椅:“尊上,请。”   萧溯撩开衣袍坐了上去,昭言连忙挨着他坐下,捧住碗筷,偏头看向弟子,小声道:“谢谢。”   弟子愣了下,惊慌地看了眼萧溯,见萧溯没有多余的表示,才舒了口气,应话:“不客气,分内之事。”   “尊上,折墨和折羽二位师傅均在修炼,需要我将他们叫过来吗?”弟子从未有过靠近萧溯的殊荣,如今心中神祗近在咫尺,巨大的兴奋与惶恐让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必。”萧溯回绝。   “是。”弟子恭敬点头,后退几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其他人再起身吃饭时,氛围凝结,空气再也流不动。   因为萧溯在场,没有人敢发出声音,方才的热闹不复存在。   筷子不能碰碗,嚼饭也放慢了速度,生怕惊动到长桌中间,浑身萦绕着极强压迫性气息的,端坐着的魔尊。   唯有昭言几乎把脸埋进碗中,一勺接着一勺往嘴里塞食物,吃的格外满足。   他是怕萧溯。   但在一群陌生人中间,萧溯的存在让他内心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好吃?”萧溯一开口,弟子们的眼睛不住往他那边瞟。   “嗯!”昭言用力点头,舔干净唇边的油渍,“好吃。”   “明日在此用完早膳,便同他们一起修炼。午膳结束后去寻风月,助她研药。”   一句话,把萧溯有心培养昭言的事告知了在座的诸位。   弟子们再次把注意力放在昭言身上,牢牢记下了这张清秀且温柔的脸。   “好。”昭言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勺饭。   因为拘谨,他的视线范围极力缩小,漂亮的杏眼里只专注倒映着萧溯的身影。   萧溯心情因此有所好转,他旁若无人地揉了揉昭言的头,似乎是把不久前昭言逃跑的事抛在了脑后,再未开口提及。   一直到昭言吃完饭离开此地,寒食殿的氛围才重新活跃起来。   他们等萧溯走远后,开始交头接耳。   “那是尊上的新弟子吗?”   “未举行收徒仪式,算不上弟子。”   有知情者道:“他是尊上的炉鼎,折夕师傅便是因他受的罚。”   “原来是炉鼎,怪不得!”弟子惊叹,“以色侍人的娈宠,最会吹枕边风。折夕师傅带我们修炼至今都未犯过什么错,他一来师傅就被罚禁闭。”   话说到这儿,他们对昭言的印象大打折扣,各个愤愤不平,盯着昭言远去的方向,面色难看。   *   回到寝殿后,昭言漱了口便爬上床休息。   许是今日跑了太远,体力透支,萧溯拿起桌上的药瓶来到床边时,他已经阖眸睡熟了。   萧溯端详昭言精致的容颜许久,温暖的掌心落在了对方的面庞上。   云想衣现世,萧溯虽暂未查清他的修为,却能感知到对方远超常人的灵力。   若要与云想衣抗衡,如今之势再不容他耽搁,不管昭言愿意不愿意,双修之事,势在必行。   萧溯正欲捏开昭言的嘴,倒一颗新药进去,但昭言却于此时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原先舒展不开的眉头缓缓展平,发出迷惑且含糊不清的疑问:“爸爸?”   萧溯愣了下,嗤笑:“炉鼎,你有家?”   昭言听到的不是记忆里的声音,身躯不安地缩了缩,不回话了。   萧溯因而不高兴,捏着对方面庞的手逐渐加重力道:“蠢货。”   昭言疼得发出困顿的嘤咛,面庞隐约透露出一丝委屈。   萧溯松了手,转而去碰触他的眼睫,果不其然,指尖立刻湿了一片。   太好哭了……   萧溯深吸了口气,眼底有无奈一闪而逝。   他将药瓶收回衣袖,转身走出了寝殿。   *   昭言醒来的时候周遭空无一人。   他抬眸看了眼窗外,阳光四溢,刺目得紧。   怕错过吃早饭,他加快速度洗漱好,一路小跑去了寒食殿。   迈上台阶后,昭言在门口踌躇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门。   殿内的弟子听闻动静,纷纷转头看过去。   瞥见昭言,他们眼底的轻蔑与敌意丝毫不加掩饰。   昭言接收到莫名的带着攻击性的眼神,不自在地攥紧身旁的衣物,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像个傻愣愣的木头。   “进来吧。”大殿正中间传来声音,听起来还算友善。   昭言得到指令,点头,关上门往内部走去。   “你是尊上新收的弟子?”折羽立在众人之前,偏头问昭言。   “啊……不是……”昭言诚实地摇头,“他只让我跟着大家一起修炼。”   “原来是这样。”折羽笑了笑,“这事我暂未听尊上亲口提起,不过殿内弟子告诉我,昨日尊上来过。”   昭言点点头:“嗯。”   “既然如此,你暂时与我座下弟子一同修炼。”折羽道。   有了安排,手足无措的昭言可算舒了口气:“好。”   随后,折羽便带着众弟子前往寒山后山那片空地。   昭言看了眼早已被收拾干净的桌面,这才反应过来他错过了饭点,已经没有食物留给他了。   他有些沮丧地跟上众人,走在队伍最末尾,想着下次要起早一点。   弟子们的修行已经进展到吞噬阶段,差一点的也勉强赶上了意欲,昭言和他们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其他人修炼的时候,对修行一无所知的昭言就站在树旁,看着他们使唤符咒。   太格格不入了。   昭言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水土不服的感觉让他有些六神无主,眼帘缓缓垂了下去。   想回家……   不知道萧溯有没有第二次给他下禁制,如果没有,昭言打算找机会,再跑一次。   “你修行进展到哪一步了?”折羽看了昭言许久,发现他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指点完他人,上前询问。   昭言听闻声音,连忙抬起头,方才的走神让他没听清折羽的问话,所以小声道:“请问,你刚刚说什么……对不起,我没有听清。”   “我没有感知到你的灵力。”折羽已然得出了答案,“尚在聚气?”   这个昭言能听懂一点,他点头:“在聚气,但是我不明白怎么聚。”   “你是炉鼎,尊上为什么要你来修行?”折羽不解,“炉鼎之身进展格外缓慢,很难有所突破。”   昭言抿了抿唇:“他应该是,想要我有修为护体……”   怕一失手打死自己。   折羽思索半晌:“那你先从聚气开始,立定,调息,如此重复两百次。”   昭言惊讶地睁大眼睛:“两百?”   “你悟不懂道法。”折羽答话,“炉鼎内蕴道法,但其本身对道法一无所知,所以需比常人更加努力。”   “……好。”   折羽嘱咐完,便走向其他弟子。   昭言深吸了口气,回忆起上次萧溯教他的调息方式,开始摆姿势。   阳光灼热,透过枝叶洒落在昭言身上,热得他出了一身汗。   可他虽然没用,但对待任务还是很认真。   像平时写作业一样,遇到不会的数学题会静下心一直想一直想,遇到读不懂的英语句子会仔仔细细琢磨,直到完全掌握,才会安心地放下课本。   不间断地重复调息聚气动作约莫一百次后,他的胳膊已经酸的有些抬不动了。   但折羽没让他停,周围弟子也没有停下修炼的,昭言也不敢。   直到折墨入定结束,来到后山,看见树下那抹突兀又笨拙的身影,诧异地问折羽:“他在干什么?”   “聚气。”折羽笑道,眼底意味不明。 第二十五章 捉弄   =========================   “他这样练下去没有成果。”折墨音色安静,“你没有给他指引,他的姿势不准确。”   “没法指引。”折羽摇头,“炉鼎资质太差,聚一年的气都不会有任何长进。”   “你有偏见。”折墨抬眸看向折羽,幽深的眼睛看似毫无波澜,“因为折夕?”   折羽心思被戳中,表情顿了下。   折墨把他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声音听起来却毫无起伏:“你跟我说,你已经放下了。”   折羽不愿探讨这话题,阴美的脸上露出不耐烦:“都是同门弟子,折夕还是我们的师兄,我关心他又怎么了。”   “尊上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折墨道。   折羽不喜欢这话,眉头霎时紧蹙:“为了一个炉鼎罚折夕跪寒冰不够,还关他三个月禁闭,不是被色'欲冲昏了头脑,能有什么道理?”   折墨察觉他情绪的波动,后退一步,转身,往昭言的方向走过去。   “你去干什么?”折羽叫住他。   “炉鼎体内透支,你不叫停,与体罚何异?”折墨开口。   折羽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师兄,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你既然知道我是你师兄,就该明白,我也有管辖弟子的权力。”   “够了!”折羽提高音量,眸中怒火闪烁,“心疼一个外人都不心疼折夕,你争风吃醋的样子实在丑陋!”   听闻此话,折墨安静的面容终于裂开一个口。   他纤长的眼睫轻微颤动,却强忍着,将心底的不适压下去。   折羽听闻他加重的呼吸,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折羽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来辩解,“我胡说的,你别放心上。”   折墨深吸了口气,偏过视线不再看他:“既然一直没放下,又为何来招惹我。”   说完,他甩开折羽拉着他胳膊的手,继续朝前迈开步伐。   昭言第无数次抬手擦去面庞的汗渍时,突然被倾覆而来的阴影吸引了注意。   他缓缓抬起眼帘,对上折墨静如湖面的眸时,微微怔了一下。   “坐下休息会儿。”折墨从腰间取出一块手帕,递到昭言面前。   “谢、谢谢……”昭言双手接过折墨的手帕,有些为难,“不过,其他弟子没有休息,我也不能,休息。”   折墨淡淡开口:“我是折墨,尊上的二弟子。”   昭言明白了,原来是教他的师傅:“我叫,昭言。”   “嗯,其他弟子的修行与你不同。”折墨解释,“你是炉鼎,此刻又处于修行起步阶段,急进只会事倍功半。”   “好,那我,休息一会儿。”昭言得到折墨的许可,终于放下了酸痛不已的胳膊,扶着一旁的树坐下身。   他的腿站僵硬了,如今弯曲时,他几乎能听到骨头的“咔咔”声。   “你修炼姿势需要调整。”折墨提醒,“腿分开与肩同宽,收气时要并拢。”   “我会记住的。”昭言一边擦汗一边点头,他对折墨笑道,“谢谢师傅。”   “我不是你师傅。”折墨背过身,“你只属于尊上,我们只暂且教授于你。”   昭言缓缓垂下眼帘,“属于”这二字过于亲密,带给他很奇怪的感觉。   “休息一炷香后再继续。”折墨道,“遇到困难去前面找我。”   “嗯!”虽然对方说话的语气像折夕一样冷漠,但昭言能察觉到,对方对自己并无恶意。   他认真点头,捏紧折墨的手帕,见折墨要走,他迅速开口:“你的手帕,我晚上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不要了。”折墨回绝,见前方有弟子修行不顺,前去指引。   折羽立于众人最前面,目光死死盯着折墨修长的身影,美丽的面容多了几分阴翳。   *   昭言给自己的胳膊按摩了许久,手臂的酸痛感才有所好转。   只是许久未进食,肚子一直叫个不停。他抬手按压了下自己的腹部,希望它闹得别那么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折墨和折羽下令让众弟子休息时,昭言从地上站起了身。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靠在树边目送两人远去。   二位师傅一走,修炼的弟子们立刻活跃起来。   他们说说笑笑,昭言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们说说笑笑。   他叹了口气,垂下头看向自己掌心的手帕。   同一时刻,一只握着白色馒头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底。   “你没吃早饭吧。”举着馒头的黑衣弟子道,“今天早上你来晚了。”   昭言微微睁大眼眸,他看了看弟子掌心的馒头,又看了看弟子唇边的笑意,不确定地问:“是,给我的吗?”   “是给你的。”弟子肯定道。   “谢谢,但是,不用了。”昭言很饿,但是他摇头拒绝。   他与眼前人素未相识,陌生人给的东西,他不是很想要。   “为什么?”弟子见他不同意,蹙了蹙眉,“你怕我下毒?都是同门弟子,没必要这么见外吧。”   “不是。”昭言连忙否认,“我没有这么想。”   “那你接着。”弟子拉过昭言的手,将馒头放在他掌心,“刚才有人找我要,我都没给呢。”   昭言被迫握住馒头,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   弟子笑了下:“因为你长的好看。”   昭言闻言,身躯一瞬间陷入僵硬。   他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与对方拉开距离,却礼貌性地回话:“……谢谢。”   “你不吃吗?”弟子见昭言对自己充满防备,眼神晦暗下去,“该不会是因为你是尊上的人,就看不起我们。”   “不是,我没有看不起你们。”昭言跟不上对方的脑回路,视线落在手中的馒头上,眼睫为难地颤了颤。   “算了,本来你就是尊上的人,高我们一等,也没必要弯下腰同我们这些人相处。”弟子说着,惋惜地叹了口气,“我想同你做个朋友,既然你无意,那我再强求,似乎显得我很讨厌。”   昭言捏紧手中软绵绵的食物,饱满的唇瓣微微张了张,小声道:“我想,跟你们做朋友的。”   弟子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太好了,那这馒头算作我给你的见面礼。”   “啊……谢谢……”昭言点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再不收,反而显得自己很冷漠。   他将馒头送到了自己嘴边,在弟子的注视下,咬了一小口。   弟子笑了出来:“你先吃着,呆会儿师傅要回来了,我得去队伍里站好。”   “嗯。”昭言捧着馒头应声,馒头很甜,虽然只是咬了一点,但其在味蕾里泛开的甜腻滋味,容易让人上瘾。   人对甜味是充满向往的。   他看了眼弟子欢快跑走的背影,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了。   昭言眼底泛出一丝轻微的笑意,又咬了一口馒头,瞥了眼方才折墨离去的方向。   如果师傅们要回来了,他得吃快一点才是。   还剩一百次调息聚气的动作,任务很艰巨。   等咬第三口的时候,昭言表情怔了下。   怎么,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在嘴里,冰凉凉的,像是咬破了什么饱满的小生物,带来些许令人作呕的不适感。   昭言低头看向手中本该白花花的馒头,里面冒出的好几条似乎是缺了一半身躯的黑色的小蠕虫,有的死了,有的还在往外钻。   昭言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呕——”   他涨红了脸,迅速吐掉嘴里的东西,丢了剩下的大半个馒头,手脚因为惊悚而发麻,发冷。   水雾迅速浮现于眼底,模糊了本该清晰地看清他人戏弄的双眼。   不适的津'液溢出唇角,他扶住一旁的树,胃里翻江倒海,恶心难耐。   “哈哈哈哈哈。”作恶的弟子一直注意着昭言的反应,见到昭言此时一副被恶心坏了的模样,哄堂大笑。   他周围的一圈人分明是与弟子串通好的,跟着笑得欢快。   他们看了眼地上剩的比想象中要多的馒头时,惋惜道:“可惜,吃的太少了。早知如此,应该多放几条进去。”   昭言听见了他们并不刻意回避自己的谈话,擦去唇边的液体,呼吸逐渐加重。   他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努力想把泪水憋回去。   原先风月说过的,折夕因为自己被罚,所以要自己小心一点。   但是自己没有听……   太蠢了……怎么就蠢成这样……   这里哪有人会喜欢他……   昭言被捉弄之后,一上午都魂不守舍。   熬到训练结束,本该跟着弟子们去寒食殿吃饭的他,一想到早间的馒头,就怕得胃部痉挛,没有丝毫胃口。   他停在寒食殿门前,猝不及防对上了早间那位弟子的视线,吓得打了个冷颤。   “进来啊,你的食物,我们给你准备好了。”弟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招呼昭言,“尊上嘱咐的事,我们可不敢怠慢。”   “可别。”有其他弟子拉住说话弟子的胳膊,有意无意嘲讽道,“小心人家跟尊上告状,说你阴阳怪气。”   “哈哈哈哈哈,怎么告状,一边翘着摇着屁股,一边哭着告诉尊上,说我在他饭里给他加料了吗?”   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让昭言垂在身侧的手颤得厉害。   【作者有话说:本文首发寒武纪年,作者码字不易,希望小可爱们多多支持正版~感谢大家的支持,嘿嘿   感谢:杝炘1*三叶虫,比心   感谢大家的票票,mua~】 第二十六章 我什么都不会   =================================   “我和萧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昭言出声否认,眼睫湿了,但他在努力忍着,没有让泪水丢人地沿着面庞滑落。   “放肆!”有弟子用力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昭言恶狠狠道,“尊上的名讳是你这厮可以叫的吗?我们寒山三位师傅都要敬称魔尊为尊上,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只会背地里踩踏折夕师傅的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对暴力的警惕在父亲多年的棍棒中已经深深刻在了昭言的骨子里,他被这巨大的声响惊得后退几步,身躯即刻陷入僵硬。   “差不多得了。”有弟子见昭言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笑着将骂人的弟子拉回座位,“尊上的名讳我们不能直呼,但尊上的枕边人又不是没特权。尊上都没开口,你气什么?”   被拉回的弟子瞪了昭言一眼:“他敢在尊上面前说折夕师傅坏话,就该料到今天的下场。”   昭言攥紧身侧的衣物,面对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恐吓,眼睛红得越来越厉害。   那弟子见状,咧开唇嘲笑:“你们看看他这副样子,跟个娘们一样。在我们面前哭什么,你回尊上面前哭,求尊上可怜去!呸,恶心!”   昭言没法再呆下去了,所有弟子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轻蔑的,嘲讽的,耻笑的,每一道目光都夹杂着深深的恶意,几乎刺穿他单薄的身躯,让他的血肉全部因此腐败溃烂。   好像他真是他们口中说的暗地里诋毁中伤他人的人。   好像他没有尊严,真的只靠几分姿色和一副炉鼎之躯求得萧溯怜悯。   所以手足无措,无地自容。   昭言转身迈过寒食殿的台阶,落荒而逃。   他步伐踉跄,姿态狼狈不堪。   身后的笑声格外刺耳,其中还夹杂着不知道是谁的言语:“滚远点最好,省的坏了清净。”   昭言垂下眼帘,头不敢稍微抬起。猩红的眼眶内全是卑微的液体,全是被欺辱之后却不敢开口反驳的怯弱。   他一直逃,一直逃,想逃离流言蜚语,逃离那些如针刺般的话。   不知跑了多远,昭言在一棵树旁停下脚步,周边空无一人,分不清是什么地方。   “没用……”昭言伸手擦去眼底越溢越满的泪水,“……没用……”   “不准哭……”   “除了哭,什么都不会……”   断断续续的谴责满含拼命压抑的哭腔,昭言用力揉着眼睛,揉得眼皮都开始泛红,才慢慢把泪水憋了回去。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沉默地蹲下身,靠着树干闭上双眼,胸膛起伏得格外厉害。   *   正午太阳高悬,阳光明亮。   昭言在原地呆了许久,缓缓起身,遵照萧溯的吩咐,沿着原路返回,去药室找风月。   风月此刻正坐在药室内,百无聊赖地翻着药典。   “风月姐姐。”昭言小声开口,同她打招呼。   见昭言来了,风月迅速从石椅上站起身:“怎么样,药有效果吗?”   昭言表情微怔,随即缓缓垂下眼帘,摇头。   “啊?”风月失望地叹了口气,“仍旧没法打开你的鼎腔吗?”   “我没有和萧……尊上睡觉。”昭言没有再提对方名字的勇气,“对不起……”   风月噎了下。   她沉思半晌,拉着昭言坐在凳子上,问:“你快跟我说说,尊上为什么没有采撷你?出了什么问题?他对你没兴趣?”   这对保守的omega来说,是个过分开放的问题。   昭言垂眸看向自己微微握拳的手,眼睫不自在地发颤,却没有隐瞒:“我和尊上在山洞,差一点……后来他有事,先走了……”   “那昨晚呢?”风月追问,“昨晚尊上抱着你进屋,甚至都不想我在他房间多留。”   “也没有。”昭言摇头,“昨晚,我先上床睡觉了。”   风月得到这样的答案,苦恼地蹙起眉头:“这可怎么办?七天时间就快到了,你要是一直没有起作用,尊上一定会处罚我。”   昭言听闻“处罚”两个字,惊恐地睁大眼睛:“可是,是我不想跟他修炼。药不起作用,是我的错……”   “你不想跟他修炼有用吗?”风月趴在桌面上,眼帘失落地耷拉下去,“尊上强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炉鼎还不简单?他不愿碰你,倒霉的还是我。”   昭言急红了脸,他不想风月因为他出事:“那,那要怎么办?我们吃别的药,可以吗?”   说完这句话,昭言自己先否认了自己。   吃药能有什么用,他不是炉鼎,再怎么开发,也起不了炉鼎的作用。   “可是我对你现在体内的药抱有很大希望。”风月看了眼昭言平坦的小腹,“药典里记载,借由采撷者的灵力开发的炉鼎之身,能极大程度提升采撷者的修为。   如今这药你吸收不了,可一旦吸收,道理就跟药典里说的一样。你若在双修之时被尊上开发,尊上的修为在你的帮助下必定大有长进。”   昭言该怎么接话……   “我可以拖一拖。”昭言道,“要是我不同他双修,他不碰我,药没法起作用,他应该怪我,和你没有关系。”   风月摇了摇头,神情变得严肃:“尊上向来说话算话,七日之后没效果,不论原因,他说要我的命便直接要。”   昭言慌忙看向风月:“可他不能这样……如果我本身就不是炉鼎,起不了作用,他也要杀你吗?”   风月坐直身躯,对上昭言关切的视线,点头:“不止杀我,你没有用,我们可能要一起作伴睡进棺材,”   昭言顿时急了,漂亮的杏眼似乎比方才湿润了点:“你能不能研制出让常人也能发挥炉鼎作用的药,我吃下去试一试。”   “你在开什么玩笑。”风月故作轻松地笑了下,“若是有药能让常人发挥炉鼎作用,修仙界必然大乱。谁还专心修炼,随便劫来一个人喂他吃颗药,就能增益修为,多少无辜的人会因此受害?”   昭言听闻此话,闭了口。   “炉鼎数量稀少,上等炉鼎更是难求。”风月看向昭言清秀的面庞,“我希望你能起到作用,帮帮尊上。”   “……好,我知道……”   两人在一起交谈没多长时间,风月便接着翻看药典。   昭言起身离开药室,往萧溯寝宫方向走去。   他没有希望了。   逃离此处风月会死,逃不掉他和风月一起死……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样可怕,比现实世界带来的压力更让他束手无策。   动不动就是以生命为代价,哪怕是活着都成了奢望。   而在存活二字面前,什么尊严,什么怀孕,全都分文不值……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进了寝殿,昭言脱掉衣服进入木桶,用棉布擦拭身体,一点点地把自己擦干净。   萧溯修行结束,回到寝殿的时候,昭言已经准备好,站在桌子旁等他。   “可有长进?”萧溯见到他,勾唇而笑,“折墨说你练的很认真。”   “没有……”昭言小声回话,浓密的眼睫随着眼帘的低垂,如蝴蝶闭合的蝶翼般,于眼底落下一小片轮廓不清的阴影。   萧溯将视线落在他精致的面庞上,而后抬手碰触那纤长的眼睫,激得昭言不自在地红了脸。   “本尊知道你蠢。”话是这样说着,萧溯却没有嘲讽的意思,“对你没有抱太大希望。”   “我确实,练不好。”   萧溯对此话不置可否,坐下身,一把将昭言拉坐在自己腿上。   昭言按着手边的桌子挣扎着就要起身,却不知想到什么,下一秒又把落在桌面上的手收了回去。   他乖乖将重量一点点落在萧溯的身上,垂着头不再动弹。   萧溯倒是诧异,小东西不跟他较劲,他唇边笑意都浓烈不少:“练了两百次?”   “嗯。”昭言点头。   萧溯抬手摸了摸他的腹部,掌心未察觉到任何凝聚在此的灵气:“果真白练了。”   昭言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说不出话反驳。   “肚子这么瘪,在本尊手里叫个不停。”萧溯微微蹙眉,手在对方腹部游移,“晚膳没吃?”   听闻此话,昭言身躯一滞,以极缓的速度点头。   他鼓起勇气,和萧溯商量:“明天,我能不能,不去寒食殿……”   “理由。”   “我不想去。”昭言吸了吸鼻子,眼神有些闪躲,声音小小的。   “你昨日跟本尊说,你喜欢那里的膳食。”萧溯伸手捏住昭言的下巴,让对方看着自己。   昭言眼底立刻泛起一层透明的水雾,唇瓣颤了颤,张口:“今天,不喜欢了。”   “这样啊。”萧溯眸色沉了下去,“既然厨子不让你满意,本尊换了他便是。”   昭言摇头,已经有些哽咽:“也不是……”   萧溯静静看着他,不再开口。   压迫感在沉默中愈演愈烈,魔尊漆黑的眸中仿佛起了火苗,烫的昭言不敢再看他。   “我不想去……我不去练……”   昭言再一次拒绝,温柔的嗓音透露出些许努力压制却怎么也无法藏住的委屈。   “炉鼎,你不高兴。”萧溯收紧抱着他的胳膊,声音低沉。   “没有办法高兴……”昭言再也控制不住哭出声,“我练不会……我没有炉鼎的作用,我什么都不会……” 第二十七章 鼎腔   =========================   萧溯凝视昭言含泪的眸半晌,伸手安抚性地摸了摸他因为刚洗完澡而湿漉漉的发丝。   “你蠢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好哭的。”萧溯唇边的笑意逐渐收回,正色道,“折墨和折羽骂你了?”   “不是……”昭言用衣袖擦去泪水,抽噎着摇头,“他们没有骂我……”   萧溯眉间火苗有了闪烁的趋势,橙黄的色彩夹杂着莫名的黑调,似乎不耐烦的前兆。   但他却反常地没有发怒,而是摊开手掌将一张符咒从室内传出去,下令让人给昭言准备饭菜。   “想吃什么?”萧溯垂眸看向自己怀中眼睛红彤彤的昭言,“本尊让人给你做。”   昭言举动一滞,面上的泪痕还没完全擦干,愣愣道:“是、是要给我吃饭吗?”   “嗯。”萧溯难得用正常的语气同他说话,“炉鼎,你看上去像饿傻了。”   得到肯定答案,昭言一下子哭得更加厉害,他牢牢攥住萧溯的衣袖:“我想吃饭,我好饿……吃什么都可以……”   “好。”萧溯同意,他抚上昭言的面庞,一边用拇指拭去那小脸上的泪珠,一边感叹,“啧,真可怜。”   昭言唇瓣颤了颤,垂下头不说话了。   萧溯漆黑的眸内顿时乌云密布,脸色阴沉得像暴雨来临之前的天际,看得人心生压抑。   然而昭言抬头的时候,他又恢复了正常神色,避免将小东西吓哭。   侍者们很快便将食物准备好送了过来,玉带虾仁,红扒鱼翅,佛跳墙,香酥焖肉,白汁圆菜,小炒青菜,荤素种类丰富,应有尽有。   萧溯将米饭放在昭言手中,顺便把筷子也递过去:“喜欢什么吃什么。”   昭言闻到了食物的气味,漂亮的杏眼睁的圆溜溜的。   他捧好掌心的碗,感激地看了眼萧溯,眼眶不知为何又有些泛红:“谢谢。”   “怎么又一副要哭的样子。”萧溯轻轻拍了拍他单薄的背脊,举动倒还算宠溺。   “以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昭言一整天都没吃饭,胃难受了好久。他迅速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食物,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带着哭腔道,“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   “好?”萧溯挑了下眉,坦诚相告,“本尊这么对你,因为你是本尊的炉鼎。”   昭言听闻这话,将口中食物咽下去后,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萧溯:“那要是,我不能发挥炉鼎作用……你会杀了我吗?”   “你没用,本尊留你做什么?”萧溯眼底满是玩味,“观赏吗?”   昭言思索半晌,紧抿的唇瓣扯出一丝委屈又可怜的弧度:“能不能不杀我……”   “不能。”萧溯一口回绝。   “我可以给你打扫房子,你以后说话我都听……”   “吃你的。”萧溯不愿在此话题上停留,食指点了点桌子,俊美的面部轮廓在室内烛光下显得格外立体和深邃。   昭言立刻听话地闭了嘴,头深深垂了下去,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送食物。   吃得又急又快,好像这是他最后的晚餐。   萧溯在一旁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觉得颇有意思,还伸手摸了下。   昭言不知所然,偏头瞅了他一眼。   萧溯索性单手固定住他的头,于昭言软乎乎的脸蛋上用力亲了下。   “软的。”萧溯评价。   昭言面颊顿时泛起两团红晕,小巧的耳尖仿佛快要滴出血。模样拘谨又羞怯,像头一回被怜爱的小动物,心底怯生生的,还带着些不好意思。   萧溯很明显感受到对方对他的警惕降低,眼底笑意逐渐浓烈:“一顿饭,至于这么感动吗。”   昭言垂下眼帘,不知道为什么萧溯突然发表这样的言论,但还是认真答话:“感动,菜很好吃。”   萧溯眸中有怒火转瞬即逝:“这是寒食殿的饭菜,同一个厨子。”   昭言没听懂他话语中的试探,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顿饭昭言吃得很安心,不用担心饭里被加了虫子,哪怕整个寝殿安静得只剩下他的筷子碰击瓷碗的声音,也不用担心有人说他扰了清净。   他将桌上食物扫荡了大半,撑的靠在萧溯怀中打饱嗝的时候,萧溯再次将手落在他鼓起的肚子上,摸了几下后,笑道:“炉鼎,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昭言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许是吃得太饱,脑子一时间都转不动:“……什么……”   “青蛙。”萧溯捏了捏他柔软的腹部,掌心明显感受到一小块微微隆起的弧度,“四肢纤细,肚子像球,丑得很。”   昭言被他逗笑,在他怀中闪躲着要避开那只弄痒他的手:“没有很像,我只是吃多了一点。”   “一点?”萧溯看着他笑弯的眸,“你自己好好看看桌上的盘子,空了几个?”   昭言瞄了一眼,睫羽轻轻发颤,嗫嚅道:“不能,浪费……”   其实他很早就吃饱了,但是荤菜很贵,往常鲜少吃这些山珍海味的昭言根本舍不得浪费。   后来实在是撑的不行,才放下了筷子。   萧溯见昭言心情好了许多,在对方因为承受着身体所有重量而被压的扁扁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起来,本尊要去处理点事。”   昭言连忙站起身,慌张道:“你要,走了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舍不得?”萧溯离开座位,轻笑道,“颇为罕见。”   昭言瞥开视线,双手微微攥住手边长袍的衣袖,心底生出的道不明意味的情绪让他一时之间分不清是什么,但在脑子开始转动之前,他率先听闻自己的声音:“我想跟你,一起。”   萧溯转身面对炉鼎,漆黑的眼瞳里有黑雾涌现,意味不明。   不过往日眉间的戾气与阴郁,在昭言的注视下,似乎变淡了些许。   他嗤笑出声,单手捏住昭言的下巴,认真道:“本尊不需要你陪,与其此番讨好本尊,不如乖乖趴好供本尊采撷。除了你那点作用,其他的本尊一概不稀罕。”   昭言面庞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   他怔怔看着萧溯,心底的害怕化作透明纯澈的水雾,在眼底缓缓浮现。   “你可以试试……”昭言在洗澡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可是你一定会失望……我不是炉鼎,用药也不能打开鼎腔……”   “在这之前,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昭言接着道,“我没有用,是因为我本身没用,和风月的药没有关系……”   “到时候你能不能只处罚我,不要伤害风月……”   这回轮到萧溯震惊。   但他只是犹豫了一瞬,便一把将昭言拉入怀中,狠狠咬他的唇,大力揉他的背,捏他的腰,几乎是想把昭言碾碎了嵌入他的怀抱。   昭言没有伸手推他。   毫无防备地被萧溯打横抱起时,他没有拒绝。   腰带被胡乱扯开时,他没有拒绝。   萧溯的吻粗暴又狂烈的落在他脖颈上时,他依旧没有拒绝。   昭言攥紧手下的床铺,在萧溯灼热的胸膛中缓缓闭上双眼。   萧溯迟早要发现的。   他不是炉鼎……   昭言害怕地把脸埋藏进臂弯中,狠狠咬住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可是omega终究是omega,哪怕没有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信息素还是无法抑制地自腺体散发,天性使然地亲近着拥抱着并非alpha的魔尊。   蜜桃般甜腻的气息仿佛还带着汁水,湿漉漉地沾在亲吻着昭言腺体的萧溯的唇上。   好像没味道。   又好像是甜的。   *   第二日。   昭言缓缓抬起沉重的眼帘,模糊的视线在他小幅度眨了好几次眼睛后,才一点点恢复清晰。   但与此同时,骤然放大在眼前的英俊面庞,着实让昭言惊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   “醒了?”   萧溯眸中同样倒映着昭言精致的小脸,他将昭言从床上拉入自己臂弯,伸手探了探对方的脑袋,确定温度正常,才放心地凑到昭言脖颈中嗅了嗅残余的信息素的气味。   昭言疲倦地尚且无法动弹,整个人失力地趴在对方胸膛上,嗓音沙哑地“嗯”了一声。   没多久他似是想到什么,突然清醒,眸中尽是惶恐:“昨日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萧溯慵懒地垂眸看向他:“什么事?”   “我没有炉鼎作用……”昭言声音写满哀求,“你不要杀风月,和她没有关系……”   “炉鼎,你对自己一无所知。”萧溯挑唇而笑,小火苗因此有了生命般在他眉间灼烧,火间缭绕的那股狂野和不羁越烧越烈,就连透过窗户的那片艳阳也不能与之争辉。   “什、什么?”昭言不明白,他咽了口口水,喉间随即传来一阵刺痛。   应是昨夜哭得太厉害,弄伤了咽喉……   “风月的药确实在本尊的灵力下被你吸收。”萧溯的手落在昭言平坦的小腹上,“她不算没用,本尊自然不会动她。”   “什么意思……”昭言眼眸微微瞪大,自己不是炉鼎,如何吸收药效?   萧溯确实也有疑惑。   他戳了戳昭言的肚子,指腹间的肌肤因为他的按压而微微凹陷:“昨日本尊确实打开了你的鼎腔,但内部空空如也,并无丝毫承载过灵力的迹象。这是为何?”   昭言被他说的眼前一黑,努力憋住了泪水,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为何……   因为被萧溯强行打开的不是鼎腔,而是他的生殖腔…… 第二十八章 说者无心   =============================   “我不知道……”昭言唇角扯出委屈的弧度,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萧溯的目光缠上他的视线,眼底是食饱魇足的惬意。   他的手放荡地于昭言光裸的背脊游走,勾勒omega并不漂亮却白皙纤瘦的身体曲线。   “炉鼎之躯本尊还需要一段时间探索。”萧溯瞅着那双纯净的大眼睛,“风月的药你继续吃。”   “可是……”昭言不乐意,睫羽颤动着,“没有什么好探索的……没有灵力,肚子里是空的……”   萧溯屏蔽了他的反抗,俯身在对方额头亲了一下:“膳食本尊一会儿派人给你送来,上午在床上休息,下午再去后山修炼。”   听闻“修炼”二字,昭言身躯顿时一僵。   “我能不能不去……”他仰头乞求地看向萧溯,急得加快语速,“不想去修炼。”   萧溯眼眸颜色在昭言的恳求中更深了些,背后潜藏着的滔天的怒火如汹涌的海浪,却尽数被掩盖在如夜幕般的黑瞳里。   昭言没有发现。   他漂亮的眼睛唯一看见的是萧溯勾起的唇角。   “不能。”萧溯道。   昭言难受地垂下眼帘,头埋入萧溯矫健的臂弯,像在外受尽欺负的孩子,想要躲进可以保护他的怀抱。   然而萧溯却是始作俑者。   他将手插’进昭言柔软的发丝,轻轻揉了揉,意味深长道:“本尊是为你好。”   昭言心里堵得快不能呼吸了。   *   萧溯起床后便去修行,偌大的寝宫只剩下昭言一个人。   他看着萧溯远去的身影,绝望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且温热的小腹。   虽然萧溯没有杀他的打算这点让昭言感到庆幸,但这并不能抵消他的恐慌。   非发热期生殖腔强行被打开痛得他没了半条命不说,万一不小心怀了孕,他该怎么办……   他到底是要接着留在这儿,还是找机会逃跑?   要是自己真跑了,萧溯会杀了风月吗?   要是跑了再被抓回来,萧溯会怎么处罚自己?   可是留在这儿,他会被寒山的弟子们欺负,他很怕……   昭言脑子里有好多好多问题,一时间思绪紊乱,什么都理不清,急得他想哭。   哭也没办法,在无法确定他跑路会不会连累风月之前,除了乖乖修行,他别无选择。   揣揣不安地在床上躺了一早上,昭言终于起了床。   他是凡人之躯,魔尊的采撷耗尽了他的体能,休息这么久,四肢还是虚弱无力,腰都挺不直。   但时间差不多了,他不能再耽误,颤颤巍巍地走出寝殿,朝着后山走去。   越靠近目的地,不远处寒山弟子们黑乎乎的身影越清晰,他心里越紧张。   粉白的手心全是冷汗,黏糊糊地沾在指缝间。   弟子们见到姗姗来迟的昭言,眼神轻蔑中夹杂了些许诧异。   “他怎么还敢过来?”   “看他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娘们唧唧的。”   碍于折墨和折羽的面子,他们的讨论声不大。可昭言还是听到了,脸色白得更加厉害。   “今日迟了些。”折墨看向昭言,音色冷漠,“身体不适?”   昭言被点名,连忙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沉默地摇摇头。   “既无不适,下不为例。”折墨道。   昭言点头:“对不起,我记住了。”   “接着聚气。”折羽见折墨还要开口跟昭言说话,不耐烦地打断。   “好。”昭言得到命令,连忙后退几步,与大队伍拉开距离,走到昨日的树旁去聚气。   “其他人一样,一个时辰后检查成效,至今还无长进的,修行结束后清扫后山。”折羽命令一出,弟子们纷纷变了脸色。   “师傅,后山偌大,还有毒蛇和毒蚁,让我们打扫不太好吧。”有弟子发出抗议。   “是啊,而且控符太难了。”   “师傅,他呢?”昨日捉弄昭言的弟子顺手指向昭言,不怀好意道,“他没有长进也要罚扫后山吗?”   “他也……”折羽话说一半,折墨突然开口。   “他不需要。”折墨对众人解释,“他体质与你们不同。”   “都是修行之人,体质有何不同?”弟子出言反抗,“师傅,这不公平,凭什么他有特权?”   “凭什么?”折羽阴美的面庞沉了下去,他是对着弟子说话,却偏头看向折墨的侧颜,“那再加一条,罚跪寒冰。”   再无人敢发出反抗声音。   折墨目光扫过众弟子,安静的面容毫无波澜:“现在开始修行。”   弟子们唉声叹气,但还是一同摊开掌心,召唤符咒。   其中还有人不住瞄向昭言,把昭言手脚不协调的姿态尽数纳入眼底,因此面庞上的不屑十分明显。   “看他笨的,待会儿师傅走了,我去会会他。”弟子压低声音对一旁的人道。   “我也去。”旁人应和,“站都站不稳,怕不是昨日被玩狠了?”   “玩得狠不狠,扒了他的裤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   折墨转身欲朝昭言走去,胳膊却突然被折羽拉住。   “你还在因为昨日的事生气?”折羽道,“昨晚我去你的寝殿找你,守卫说你不在。我去后山找你,你也不在。你躲我?”   “弟子面前,注意仪态。”说完,折墨从折羽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不在对方的话题上有丝毫停留。   “师兄。”折羽察觉到对方的疏离,眉头紧蹙,“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开心,我向你道歉。”   折墨清幽的眸有了一丝裂痕,他缓缓垂下眼帘,一边往远离众人的方向走去,一边开口:“昨日之事我也想了许久,有些话,说者无心。”   “嗯。”折羽仿佛看到了希望,美丽的眸亮了下,他紧紧跟在折墨身后,“师兄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前些日子,我听弟子们聊天,还听到一句话。”折墨踩过泥土地,有风拂过他的面颊,带动身后的发丝微微漂浮。   “听到什么?”折羽见对方和自己说话的语气终于恢复正常,舒了口气。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发现没人了,立刻从身后揽住折墨的腰,举动熟练地将下巴搭在折墨的肩上。   折墨身躯一滞。   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伸手覆盖在折羽落在他腹前的手上。   折羽笑弯了眸,抱他抱得更紧。   “我听到他们说,”折墨顿了顿,剩下的话语哽在喉间,出口时有些发颤,“他们说,我长得有几分像折夕。”   相似的桃花眼,相似的面部轮廓,相似的安静又冷漠气质。   只不过折夕比他清冽,气场比他锋利,只要站在人群中便是焦点。   折羽听闻此言,眼眸逐渐瞪大,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像吗?”折墨唇边露出一丝笑,语气温和。他偏头问折羽,眼底的情绪折羽看不透。   折羽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声音破碎:“像什么,不像。”   “可我昨夜揽镜自照,看了数个时辰,发现确实有几分相似。”折墨声音安静,比周边擦着树叶而过的风还要静。   听得折羽五指表情僵硬,笑意再也维持不住。   “所以呢?这有什么好在意的。”折羽道,“世上长得相近的人数不胜数,好看的脸也就那么几种……”   “确实没什么好在意的。”折墨握着折羽的手有些发颤,他的视线落在前方的茂密的竹林间,却似乎并无焦距,“我不在意,但是你在意。”   “我也想过,为什么五年前斩杀扰乱寒山秩序的数百修妖者时,我与折夕均受了重伤。尊上与你及时赶到,你抗住修妖者的利齿,率先将我护在了身下。”   明明你喜欢的一直是折夕,而我与你并无多少交集……”   折墨眼睛有些湿了,但眨眼之间又恢复正常:“你是,把我当作了折夕,护错了人,对吗?”   “因为那日折夕的折扇被修妖者击落,不小心掉在了我身边……”折墨深深吸了口山间的空气,又将之缓缓吐出去,“你以为我是他……你一直把我当作他,所以才会在无数次抱着我入睡时,叫他的名字……”   “够了!”折羽骤然提高音量,打断折墨的话,“过去的事有什么好提的。”   折墨沉默几秒,点头。   他握紧折羽交叠在他身前已经有了松开趋势的手,下一秒,将它们一点点掰开,挣脱了对方的怀抱。   折羽站在原地,树叶落在他面庞上的阴影斑驳,显得那张原本阴沉的面庞愈发阴翳:“师兄,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因为一件小事闹成这样,何必?”   然而折墨唇瓣微张,轻轻吐出了三个字:“结束吧。”   折羽不可置信地看向折墨:“我不是已经说过,我已经放下了折夕,与你在一起这段时间,除了修炼,我与他再无多余的交流。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昨日不过是帮了折夕没有帮外人,你至于这么跟我闹吗?”   折墨微微蹙眉,无奈的叹息中夹杂着深藏不露的疼痛。   “五年时间对修魔者来说并不长。”折墨坚定道,“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对你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若喜欢折夕,我不会强求。”   五年时间确实不长,但折墨在这世间活了千年,为了报仇跟在尊上身后,冷寂的生活除了黑色符咒什么都没有。   折羽的靠近给他原本乏味的日子增添了温度,他在对方原本不是给他的好中盲目沉浸。   折羽脾气骄纵,他哄着。   折羽数次为了折夕同他争吵,他忍着。   折羽在他生辰那日陪折夕去山下看花灯,他可以一个人在房间安静地等着。   他甚至能做到,无数次忽视折羽将他压制在身下时,叫出的名字并不是他这件事。   而如今他终于愿意听清。   听清折羽的,心之所向……   【作者有话说:感谢:夏ovo+1*三叶虫,比心~   感谢大家的票票,木啊~   】 第二十九章 恼火   =========================   折羽站在原地看着折墨走远,眼瞳微微发颤,却没有迈步追过去。   林间午风微醺,拂过面庞时带来的温度烫得人眼睛干涩,因此没办法再直视那人的背影。   *   弟子们在原地修行超过一个时辰了,折墨和折夕仍旧没有回来。   他们往竹林的方向张望许久,还是不见人影,故没一会儿便一个接着一个松懈下去。   昭言却没停下来。   今日身体不适不假,手脚沉重,腰酸背痛。但不知为何,似乎有了点聚气的感觉。   吸进去的气不似昨日那样过了肺部一圈后又跑出去,而是在腹部有了停留。停留那一瞬间躯体顿感精力充沛,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好神奇……”昭言深吸了口气,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喂。”   昭言思绪被突然在耳畔响起的声音打断,眼睛蓦地睁大。   昨日那捉弄昭言的弟子在昭言面前停下脚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门,各个身形高挑,面相带着邪魔之气。   昭言连忙往后退,直到背靠上了树,退无可退,才停下了闪躲的步伐。   他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和警惕,同一时刻蒙上了一层透明的水雾。   “你们……要……干什么……”声音发颤,呼吸也不敢加重。   “你是尊上的人,我们敢对你做什么。”话是这样说,可弟子瞅着昭言颤巍巍的样子,嚣张气焰越盛。   昨天那般欺负昭言,魔尊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更让弟子们认为眼前这炉鼎在魔尊心中没什么地位。   昭言缓缓垂下眼帘,不答话。   “别见外,大家都是同门。”弟子接着道,“今日见你走路步伐不稳,还聚了这么久的气,我们觉得你很辛苦,需不需要扶一下?”   “不、不需要。”昭言摇头,很怕他们突然伸手碰触自己,拼命缩小身体的面积。   “怎么不需要。”弟子回头瞅了眼竹林方向,确定折墨和折羽不在,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周边人便逐步靠近昭言,在他们凌乱的步伐声中,弟子接着道:“我们早听闻你是炉鼎,身子虚。刚刚师傅也说了,你体质与我们有差异。   可我们修行至今,整日呆在这寒山中,少有机会能出去见识外面的世界。所以颇为好奇,炉鼎到底生了一副什么样的躯体,用以承载世间众人梦寐以求的灵气。不如你行行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我不!”昭言被这话吓到了,杏眼一下子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眼前几个距离他越来越近的压迫感很强的黑衣弟子,各个面露不善,给他很不祥的预感。   “别那么小气,看下你又不会少块肉。”弟子们说着,抬手欲抓住转身想跑的昭言。   但在他们抬起的手碰触到昭言的胳膊之前,有一股浓烈的煞气不知从何方向冒出,他们反应过来时,胸膛已经被这股带着强大灵力的煞气击中,身体倒退数十米远,倒地同时有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地自口中溢出。   “尊上,是尊上!”站在队伍中看戏的弟子们惶恐地睁大眼睛,急忙跪地行礼。   昭言猛地回头,瞥见骤然出现在眼前的萧溯身影的那一刻,一时道不清心中的滋味,哭得更厉害了。   他潮湿的面庞可怜兮兮的,鼻头通红,但是唇瓣却因为刚才的惊恐褪了色,透露出脆弱的苍白。   萧溯一把将昭言拉入怀中,伸手为他拭去泪水,声音阴沉得仿佛来自地狱索命的恶鬼:“你们一个个的都当本尊不存在?明目张胆在本尊眼皮底下欺辱本尊的人,活腻了?!”   原先被打伤的几个弟子看见萧溯,忍着身体的剧痛,拼命从地上直起身躯,狗一样爬到萧溯眼前,求饶:“尊上,尊上我们知错了……我们只是同他开玩笑……”   “开玩笑。”萧溯眼底的阴霾过于浓厚,连带着气场也极端压抑。明明此刻天朗气清,却有着即将狂风大作,乌云万里的窒息感。   “本尊也跟你们开个玩笑怎么样?”萧溯摊开手掌,火苗自黑色的符咒中窜出,熊熊燃烧,“我看近日弟子们膳食不太好,馒头里爬了虫子,怪恶心人。数量也不够,甚至没一点多余的给本尊的炉鼎。所以本尊善心大发,特地给你们加个餐。”   此言一出,不仅跪地的弟子们表情突变,就连一旁站着的人也开始瑟瑟发抖。   “尊上,我们错了,求尊上开恩……”前一刻嚣张至极的弟子,此刻涕泗横流地伸手攥住萧溯的黑靴。   有温热的黄色液体顺着他黑色的裤腿间往下流,打湿地面的时候,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臊味。   萧溯嫌弃地蹙紧眉头,一把捏住他的天灵盖,火苗自弟子的发丝开始窜起,烧出的气味是浓烈的污焦。   弟子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面庞、脖颈、肩膀次第点燃,热浪滚滚。   剩下的受伤的弟子求饶声更大,他们拼命朝萧溯方向磕着头,见萧溯没反应,就伸手去拉昭言的裤腿:“我们一时鬼迷心窍,饶了我们,求求你饶了我们……”   昭言脚腕被攥住的时候,吓得他冷不防在萧溯怀中抖了下。   萧溯因此怒火更盛,一掌劈开他们的身躯,将一切聒噪止于瞬间。   死去的人身体在众弟子面前自燃,烧到一定程度后,火苗一点点消失。   衣物的焦味混着熟肉之香,随冒出的热气蒸腾而上。   众弟子怔怔看着萧溯,有站不住的腿已经软了,跪倒在地。   “你们的晚餐。”萧溯眼底煞气翻涌,“现在把它们吃干净,一根骨头都不准剩。”   昭言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恐地在萧溯怀中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睫因为泪水黏成一小咎一小咎的。   “本尊的炉鼎在外受了欺负,这些人在一旁当看客。”萧溯伸手揉了揉他的发丝,举动轻柔,“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他们,看戏,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不,不要……”昭言哭道,“我没想杀他们,我只要以后不来修炼……”   “都愣着干什么,你们的奖赏,领啊!”萧溯习惯性无视昭言的恳求,一脚将脚边的尸体踢向众人。   折墨和折羽应着萧溯的煞气而来,他们见到魔尊,还没来得及下跪行礼,就听闻萧溯道:“你们二人收徒却不严加看管,放任他们肆意妄为,实属失职。罚跪寒冰一夜,刑房领鞭三十。”   折墨单膝跪地,态度恭敬:“弟子领罚。”   折羽在原地站了会儿,缘由都没搞清的他见折墨跪下了,也喘着粗气跪下:“领罚。”   萧溯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带着昭言消失在原地。   压抑的气场不见了,可每个人都迟迟不敢出声,整个寒山如死了一般沉寂。   *   寒山山洞。   昭言站在萧溯面前,头低低垂着,十指绞在一起,面对萧溯的质问,他唇瓣嗫嚅半晌,却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萧溯盘腿而坐,双手搭在膝盖上,身躯周边煞气运转,发丝微微浮动。   “本尊十分恼火。”他道。   昭言顿了下,缓慢点头:“我……知道……”   在昭言看来,萧溯每天都在恼火。   虽然他不知道萧溯恼火的具体原因,但知道大部分都因自己而起。   “不知好歹的废物!”本打算入定的萧溯在得知对方答案后,提高音量骂出声。   昭言被他骂得肩膀瑟缩了下,唇角委屈地扯了扯,眼睛已经湿了:“为什么,要骂我……”   萧溯心中狂躁,尝试许久都无法凝神,索性站起身步步逼近昭言,一把揪住对方衣领,恶狠狠道:“跟本尊开口说清真相很难?”   “还是你质疑本尊不能为你做主?一个没用的炉鼎,算什么东西,也配本尊在后山藏一个多时辰,就为了看看你到底为什么不想去修炼!”   往常这个时候,昭言被他这样近距离骂是要哭的。   可是在听了对方言语的内容后,他原本通红的眼圈停下了蓄积泪水,震惊地张了张口:“你……看我……”   “动作丑陋,”萧溯沉着脸,“不堪入目。”   “谢谢,谢谢你。”昭言开口,有感激的笑意深入眼底,在心底泛起阵阵暖意。   萧溯拽着他衣领的手一滞,随即很不客气地松开了对他的束缚:“脓包。”   不解气,又补了一句:“废物。”   昭言眸中倒映着他俊美的容颜和挺拔的身躯,魔尊眼瞳漆黑如旧,但怒火分明已尽数消退,好像没有那么凶了……   “你既然不舒服,今明两日暂停修炼。”萧溯不是没看见昭言泛白的小脸,他丢下这句话便坐回石座,打算第二次入定,调理萦绕在体内的煞气。   昭言是高兴的,甚至想同萧溯分享他今日聚气成果,可见萧溯已然闭上双眼,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他乖乖擦干净泪水,在萧溯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身休息。   脑海里方才那些人的惨状挥之不去。   昭言不愿再想,便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打量身边的景色以转移注意力。   洞内逐渐安静,熟悉的水滴声在先前萧溯压制过他的泉水边响起,滴答滴答,清脆动听。   许久,萧溯的煞气绕身轮转一圈后,正要收尾,搭在腿上的手突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他蹙起眉头,不耐烦的睁眼,却看见不知何时睡着的小东西因为没坐稳而倒在他腿上,呼吸均匀,眉目格外安静。   【作者有话说:感谢:喵了个汪+2*三叶虫,木啊~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三十章 吃药   =======================   萧溯看了他白净的面庞半晌,没忍住抬手捏了捏。   柔软,但因为昭言很瘦,手感算不上饱满。   倒是唇形精致,若含苞的花蕾,看起来肉肉的。   萧溯暂停入定,对准昭言的唇瓣,俯身一口咬了下去。   柔软的唇肉与牙齿交接的地方微微凹陷,伴着令人不适的触感,致使昭言在睡梦中发出短暂且困倦的呜咽,以表达不满。   萧溯眸色一沉,在他的嘤咛声中加重了力道,疼得昭言梦境被扰,眼睫轻微发颤,就要清醒。   萧溯立刻松口放过了他。   他在omega饱满唇瓣的牙印上tian了一下,给这场旖旎的戏弄收了个尾。   昭言蹙了蹙眉,缓缓睁开双眼。   他目光迷茫地看向萧溯,但对方双目紧闭,似是还在专心修行。   好像方才的惊扰是错觉。   昭言收回视线,抬手攥紧萧溯的衣摆,在对方腿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   *   天色渐暗。   洞内烛火通明,光晕洒在石壁上,水一般倾泻在地,流淌到昭言垂地的白色衣物上。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萧溯调息结束,见昭言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出声提醒。   昭言迷糊地“嗯”了下,连忙用胳膊支撑起身体,举动缓慢地揉了揉眼睛:“我醒了。”   “本尊若是没记错,你今天睡到午时才起床。”   “有一点困。”昭言音色还有些许沙哑,他颤巍巍地看了眼萧溯,小声道,“昨天,没睡好。”   “体质实在差。”萧溯从石椅上起身,朝出口走去。   昭言立刻跟上:“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回寝殿用膳。”萧溯头也不回道。   “你呢?”昭言看着对方挺拔的身影,棕色的眸在烛光的照耀下微微闪烁。   他想,萧溯是很好看的。   肩膀宽阔,肌肉矫健,腰带勾出腰部柔韧的曲线,藏在黑色劲装下的双腿修长,气场强大,给人久居高位的强势和压迫感。   这若是个alpha,应该会是个出色的顶级alpha,无论是在校园还是在职场,都会很受欢迎吧……   “本尊的行踪何时要向你禀告了?”萧溯蓦地站定身躯,转身看向昭言。   昭言反应极快地停下脚步,免得撞到对方。   他仓促地抿了抿唇,以为萧溯又不高兴,声音因此破碎:“我只是……想问问……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   omega的亲近和失望都表现的很明显,不过稍微被质问,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很快便如浸了水般,湿了一片。   萧溯凌厉的眉尾微挑,眼神里尽是探究:“想跟着本尊?”   昭言愣了下,垂下眼帘,顺着心意点头。   萧溯唇角笑意隐约浮现,明明已经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却非要欺负对方似的追问到底:“理由。”   昭言别扭地攥紧手边长袍,盯着自己鞋尖的眼睛不敢乱瞟:“想跟你,一起吃饭。”   “本尊不用膳食。”萧溯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在边上,坐着。”   萧溯不说话了。   沉默之中,昭言仿佛意识到自己提了过分的要求,面颊一点点泛了红,还有些发烫。   “对不起……你要忙就去忙吧,我一个人回去……”   昭言道歉,声音还带着哭腔。   “我看你以前过的也不怎么样。”萧溯任唇边笑意泛开,他粗鲁地拉住昭言的胳膊,拽着对方一同走向出口,“怎么性格这么娇。”   昭言被牵住,尽管对方捏的他手腕有点痛,眼底的泪花还是一点点消散了。   他嗓音温和,摇头:“我不娇。”   “不娇你一天在本尊面前哭个三四次?”   “这个我没有办法控制。”昭言看着萧溯的鞋跟,认真答话,“父亲说母亲也爱哭,他说是遗传。”   萧溯闻言,眉头蹙了蹙:“本尊劝你忘了他们。”   “啊?”昭言不解地抬起头,“为什么要忘……”   “把你养的瘦骨嶙峋,浑身是伤,本尊不喜欢。”   昭言听不懂对方话语的意味,好像是在帮自己说话,可语气又好像是在嫌弃自己身体不够好看。   他鼻音哝哝:“母亲很好,父亲……有时候也很好,不想忘。”   萧溯的手收紧了点,嗤笑:“也可以,但本尊警告你,若是再被本尊撞见你逃跑,回家也好,去灵山找什么别的人也好,本尊都会把你剥光了吊在山洞里,玩到本尊腻了为止。”   昭言心思被窥视地一干二净,如今的恐吓一针见血,整个人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要我一直留在寒山吗?”昭言不知道自己问出这句话的目的,也不知道这句话里面有没有关于什么对美好答案的期待,他仰头看着萧溯,神情又乖又可怜,像一只被捡回家的小流浪狗。   “等你能够发挥炉鼎作用,帮本尊达成目的。”萧溯的答话十分真诚。   十分冷漠。   昭言眼瞳即刻在眼眶失望地颤抖:“所以你不想让别人欺负我,也是因为要留着我的生命,等以后可以帮助你?”   “不然呢。”萧溯敏锐察觉到身后说话的声音不对劲,转过身,对上昭言红的厉害的眼睛时,蹙眉,“又哭什么?”   昭言唇角不受控地扯出一丝委屈的弧度,他一点点从萧溯掌心抽出自己的手腕,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我现在,不想跟你一起吃饭了。”   萧溯:“?”   昭言垂着头后退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这迫不及待要将萧溯与他隔绝开的态度,如一捧油浇在了萧溯眉间的火苗上,引得萧溯怒火瞬间燃爆。   他重新将昭言拽回自己身边,正欲开口警告,瞥见对方沿着泛白小脸滑落的泪水之时,他举动怔了下。   “告诉本尊你在想什么。”萧溯将恼怒尽数压了下去,调整说话的语气。   “……我只是,有点难过。”昭言伸手用力揉着眼睛,想让它听话一点,别总是把自己的姿态弄的这么狼狈。   “因为本尊?”萧溯把他停留在眼睛上过久的手掰开,果不其然,薄薄的眼皮红了一片。   昭言摇头,没一会儿又点头。   萧溯打量他许久,比夜幕还要深邃的眼瞳里停留着昭言漂亮脸蛋和瑟缩着身体的卑微模样。   他双手落在昭言的肩上,在omega因为受惊而僵硬的视线中挑唇:“果真是采撷过后,才学会同本尊亲近。”   昭言太难受了。   “和采撷没有关系……”昭言否认,他蹙起眉头,努力把话说清楚,“你保护我,我很感动……可是你因为我是炉鼎才保护我,我不高兴……”   昭言偏过头,不愿再直视萧溯:“我不是炉鼎,没有办法安心。”   萧溯不明白昭言为什么对承认自己是炉鼎这件事如此抗拒,但他对回答这个问题早已感到厌倦。   叹了口气,萧溯伸手揉了揉昭言的发丝。   昭言那副缺爱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可怜,萧溯索性将人抱入怀中,轻轻拍了拍他瘦削的背脊:“行了,本尊带你去吃饭。”   昭言被迫趴在对方宽厚的胸膛上,心中沉甸甸的,五味陈杂。   萧溯身上隐约的檀香也不能安慰他。   *   昭言晚上吃完饭,就爬上床准备休息。   萧溯今日本打算再去藏雪镇一趟,有弟子来报,云想衣介入此次十三个门派的命案中,萧溯对此来了兴趣。   可回头看了眼一上床就把自己整个人蒙进被子里的昭言,萧溯沉思良久,转了脚步方向。   他走到床边坐下身拉开被子,让对方露出那张清秀的小脸,笑道:“懒成这样,你还没睡够?”   昭言思绪好乱,不是想睡觉,只是要理一理自己的情绪。   “不,不睡。”昭言说完,又把半张脸埋入被子,只剩一双漂亮的杏眼失落地低垂着。   萧溯将被子全部掀开,他翻身上床,将昭言捞入自己怀中:“既然不睡,便陪本尊做别的事。”   他从腰间掏出上次风月递交的药瓶,捻起一颗送到昭言唇边:“张嘴。”   昭言记得这个药瓶,他开始躲避萧溯的目光,倔强地不愿张口。   “非要本尊骂你?”   “不是炉鼎,不吃……”昭言偏过头,把脸完全埋入萧溯的胸膛,好像这样就藏起来了。   萧溯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半是哄话半是要挟:“本尊耐心有限,再给你一次听话的机会。”   昭言攥紧他的衣物,脸埋藏地更深。   “啧。”萧溯道,“不长记性。”   说完,他开始伸手解昭言的腰带。   昭言惊得一下子从他怀中探出头,拉住对方的手:“你,脱我衣服?”   “你上面这张嘴不听话,本尊只能找个听话的地方。”萧溯的笑实在可恶,“此药贵重,一颗都不能浪费。”   昭言的双眸因为极端羞赧而睁得很大。   他颤着身躯,推搡萧溯的胸膛:“你想……做什么?不能这样……”   “惩罚。”萧溯语气透露着佯装出的惋惜,“本尊给过你机会,但是你错过了。”   “我现在吃。”昭言泪水一下子溢出眼眶,他慌忙地去拉萧溯的手,拼命恳求,“你把药给我,我马上就吃……”   萧溯垂眸看着对方一遍遍颤抖的背脊,那狼狈又瘦小的身躯有那么一瞬间竟引得人心生怜悯,无法再捉弄下去。   “算了。”萧溯把药放入自己齿间,对昭言勾了勾手,“来吃。” 第三十一章 避孕药   ===========================   昭言的脸再次红了。   不是因为感激萧溯放过他,而是在凝视对方那挑出一丝顽劣弧度的唇瓣的时候,想起昨夜它曾霸道地贴在自己面庞上游走,灼热的气息弥散在呼吸之间,萧溯狠狠吻他,咬他,让他疼,也让他……舒服。   萧溯凝视昭言绯红的小脸,仿佛看出对方的走神,不高兴地催促:“快点。”   昭言瞬间从回忆中惊醒。   刚才被他吓过一次,这回已经学乖了。   血液在倒流,面颊羞怯地充血,耳朵里嗡嗡的,脑袋开始转不动……   昭言攀附到他胸膛上,却不敢压到萧溯。   身躯的重量都落在纤细的腰上,昭言微微扬起纤白的脖颈,一点点凑近对方。   萧溯就这么看着他,嘴角漫不经心地挑着,把昭言的姿态尽收眼底。   两人距离在昭言的举动中越来越近,近到彼此之间可以听见对方带着灼热温度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的那一刻,不知道是烫到了谁,有人的气息在此刻加重了。   昭言浓密的眼睫在胆怯中发颤,又在羞赧中拘谨地低垂。   萧溯注意力从昭言眼睛上挪开,猝不及防伸手按压住昭言的背,把对方狠狠压入自己怀中。他率先倾身吻下去,手顺着昭言的脊柱下滑,落到想要的位置时,开始大力揉捏着对方的腰。   “嗯唔。”昭言猛地瞪大双眼,此刻药物被萧溯渡入口中,顺着咽喉滑落。   他害羞极了,似是怕自己的气息惊扰萧溯,连呼吸都逐渐屏住。   发热的手微微握拳,没一会儿便抵住萧溯的胸膛,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推去。   萧溯察觉到他的抵抗,覆上他的手背,把这只纤细的手牢牢按压在自己的身上,不准它反抗,也不准它逃跑。   omega被挑逗的慌了神,信息素不受控制地自腺体溢出,嗅到的甜腻蜜桃气味似乎是粉色的,像昭言的脸蛋。   萧溯深吸了口气,松开昭言,唇边笑意放肆:“好香。”   说着,他又凑到昭言拼命想往后躲的脖颈处嗅了嗅:“在引诱本尊吗,你自己闻闻,这是什么味道,嗯?”   昭言被他说的瞬间感觉身体僵硬,涨得肌肤发烫。   他在萧溯的注视下拼命缩小身体的可视面积,有些挨骂的愠怒,又因为萦绕在身边的实在无法掩埋的信息素而感到羞愧。   他攥紧自己的衣裳:“我不是……故意的……”   萧溯笑着将omega揽入怀中,他偏头用力亲了下昭言的纤白的脖颈,甚至发出让人面红耳赤的“啵”的一声。   “本尊没说不喜欢。”萧溯压低声音,唇瓣轻佻地擦过昭言耳畔,“你是本尊的炉鼎,无论你如何靠近本尊,本尊都不会认为你有错。”   昭言内心情绪很复杂。   “我没有要靠近你。”昭言别扭地偏过头,“让我吃药的是你,先亲我的也是你……”   萧溯最不想在昭言嘴里听见任何拒绝和否认的话语,他眸色微沉,看着昭言不开口了。   昭言一对上这样的视线,立刻缩了缩脖颈,乖乖闭嘴不再说话。   萧溯把倔强的炉鼎拉入怀抱,沉默着抱了对方许久,突然一巴掌重重打在昭言的屁股上。   痛得昭言攥着对方衣物的手一紧,闷哼出声。   “你该去好好学学如何讨好本尊。”萧溯给出警告,“否则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昭言眼底闪过一丝委屈,眼底红红的,趴在对方怀里就是不肯点头,气得萧溯在他脸上留了两排整齐的牙印。   昭言哭着擦脸的那一刻,开始坚信萧溯是属狗的。   *   萧溯最终还是去了灵山,昭言因此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起床时,膳食萧溯已经让人给他备好,放在了桌子上。   昭言洗漱好便去吃饭,想到呆会儿不用修炼,心情越来越好。   不过……   过分安逸的生活引得他心底十分不安,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学习了。近日发生的事几乎让他把自己原先的生活完全抛到脑后,比如父亲,工资,考试,毕业……   他越想越慌,匆匆扒干净碗中的饭,便朝药室那里跑过去。   昭言推开药室的门,四处张望着找寻对方:“风月姐姐。”   没有人回应。   “你在这里吗?”昭言微微提了点音量。   仍旧没人回应。   昭言困惑地往深处走去,可内部确实没有人影。   难道是和萧溯一同出门了……   昭言不清楚对方的去向,在药室等了许久还是没等到她,便走出药室,去外面张望。   “你在找风月?”有几个守卫见到昭言,停下巡逻的脚步问。   昭言转过身,确定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连忙点头:“是,请问你知道风月姐姐去哪儿了吗?”   “她去离殿看望尊上的三个弟子了。”守卫道。   “离殿……”昭言不知道这是哪儿。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守卫们给他指路,态度很是恭敬。   寒山三位师傅和所有弟子因眼前这一个炉鼎全部受罚,可见他在魔尊心中份量不浅。   往常见过有人进献炉鼎给萧溯,长的比昭言漂亮的,身材比昭言好的,聪明伶俐的,能说会道的,应有尽有,也没见到魔尊把谁放在眼里过。   他们不明白昭言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身躯纤细,弱不禁风,莫不是双修的时候,抱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我知道了,谢谢。”昭言点头,在守卫们以为他要去找风月,都准备好给昭言带路时,昭言却重新退回药室,走了进去。   上次萧溯把折夕关在了离殿,这回又多了折墨和折羽,他现在去找风月,一定会被三个人联合讨厌。   昭言知道寒山没有人喜欢他,他不至于主动往枪口上撞。   一个人在药室呆了几个时辰,晌午之际,风月终于回来了。   见到昭言,她有些吃惊:“今天来这么早?守卫说你找我。”   “嗯。”昭言点点头,他鼓起勇气,“我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避孕的草药。”   风月以为自己听岔了,睁大眼睛:“什么?”   “避孕的,草药。”昭言红着脸重复。   “你要这个干什么。”风月很迷惑。   “我……有用。”昭言道,“很重要,而且有点急。”   “你要这个干嘛?”风月不解地笑出声,她走到桌子旁把早上放在此处的药罐一个个打开。   没一会儿,她想到什么,举动一滞:“该不会你……”   昭言以为她懂了,小幅度点头。他局促地垂下眼帘,不敢与对方直视。   “你真睡了寒山女弟子?!”风月骤然提高音量,“你疯了!你是尊上的炉鼎,尊上知道会杀了你!”   昭言被她偏的有些过分的话吓了一跳,他慌了神,迅速否认:“不是不是,风月姐姐,我没有睡寒山女弟子。”   风月缓了一会儿,追问:“那你要避子汤干什么?”   “我自己用。”昭言抿了抿唇。   风月表情变得古怪,她仔仔细细打量昭言半晌,蹙起眉头:“你知道你是男人吧。”   昭言红着脸点头:“我知道……尊上他跟我双修了,所以我现在需要避孕药……”   “炉鼎不能怀孕。”风月以为他不清楚,耐心解释,“避子汤对你来说吃了没有什么效果……倒是炉鼎的药,尊上怎么说?有用吗?”   话题一下子被引开,昭言只好顺着风月的问题道:“尊上说有用,但是我的肚子里没有灵力。”   “有用是指我的药打开了你的鼎腔?”   昭言眼睫发颤:“打、打开了”   可不是药打开的。   是萧溯打开的……   昭言努力忘记那晚的事,免得自己面庞红得太厉害。   “没有灵力是什么意思,你的鼎腔是空的?”风月对昭言摊开手,“我把下你的脉。”   “好。”昭言听话地抬起手腕。   风月指腹落在他的脉搏上,细细感受了一番,没一会儿又失望地松开。   昭言放下手后,把它藏进衣袖。   他把话题引回自己来此的目的:“风月姐姐,我想要避孕药。”   “我这里没有避子汤。”风月答话,“如果你坚持要,我们可以下山去买。但我还是好奇,你该不会是以为自己会怀孕?”   昭言很难为情,他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随后又小心把手收回去:“嗯。”   风月没忍住笑出声:“昭言,虽然你是炉鼎,可你是男人啊。”   “我是男人……”但我也是omega……   “好吧,既然你坚持要,那我们现在下山。”无论昭言的要求有多么奇怪,风月都必须听话。   毕竟萧溯下过令,他们得满足昭言的一切需要。   “好。”昭言看到希望,眼睛亮了下。   他笑弯了眸,漂亮的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   “走吧。”风月跟着笑出来,她转过身,带昭言往出口走去。   昭言连忙跟上去:“谢谢风月姐姐。”   “尊上知道你以为自己会怀孕吗?”风月还是过不了这个坎,她侧目看向昭言清秀的面庞,嘴角的弧度下不去。   “他……知道。”昭言垂下眼帘,“不过我跟他说,他不信……” 第三十二章 他能生出什么   =================================   风月很明显也是一副不信的样子。   而且昭言说这话时那种羞怯中带着肯定的模样,让她实在想抬手探一探对方的脑袋,确定对方是否发烧。   “哦——”风月意味不明地拉长了应话的尾音,她从昭言身上收回视线,努力憋住了唇边愈发浓烈的笑。   昭言涨红了脸,紧接着头也跟着局促地垂了下去。双手分别在各自的衣袖中紧握成拳,把满腹急切想要解释的话语压回心底。   他们谁都不会信的,还会笑话他。   但这没什么关系,只要拿到避孕药,接下来的打算就很好安排了。   *   前几次离开寒山都是跟在萧溯身后,一晃神之间便离地千里,以至于昭言对寒山周边的景物不甚了解。   如今与风月一同下山,虽然风月会用轻功带他飞行一段时间以加快速度,昭言好歹也算看清了寒山所处的地域。   十分偏僻。   远离市井繁华,周遭遍布高耸入云的树,除了林间鸟鸣清脆,再无其他喧嚣。   它牢牢藏入偌大尘寰的隐蔽边角,不为世人所知。   “我们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是街市。”远远离开寒山后,风月指向前方看起来像是有了人间烟火的地方。   昭言点点头:“好。”   “我平时不怎么下山,有任务要执行或者过节的时候才会走一趟。”风月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同昭言说话。   “一直在山上,会不会很无聊?”昭言问。   “我的事情很多,没空无聊。”风月道,“而且还有师兄们陪着,闲下来的时候我就去找他们。今天早上也抽空去探望了下。”   提及此话题,昭言神情不自在地僵硬了片刻。   他睫羽颤抖:“对不起……你的师兄,他们……”   “没关系。”风月摇头,“我从来只站在尊上那一旁。”   她笑着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昭言单薄的肩:“尊上做什么都是对的,因为他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既然他为你惩罚三位师兄,说明三位师兄都做了错事。”   “啊……”昭言瞬间感动地眼睛有点泛红,他唇边漾开一抹感激的笑,道谢的声音十分诚恳,“谢谢,谢谢你。我以为你会因此怪我……”   风月笑意可爱:“怎么会。”   说着,她回想起自己今早在离殿感受到的尴尬氛围,侧目问昭言:“你知道尊上处罚折墨和折羽师兄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吗?折墨和折羽师兄吵架了?”   “这个,我不清楚。”昭言摇头,“我和其他人修炼,他们先走了。”   “这样啊。”风月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把自己知晓的事情告知,“今早我带了些糕点去离殿看望三位师兄,他们三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好。”   “嗯。”昭言对那三人对事一无所知,听得却也认真,“他们,都住在离殿吗?”   “离殿有很多房间,他们三人的屋子相隔不远。”   “嗯。”   “折墨师兄在斩杀修妖者的时候受伤,腿部最忌寒冰。”风月心疼道,“折夕师兄帮他看腿的时候,折羽师兄恰好也来了折墨师兄的房间。   不过折羽师兄还没来得及坐下,折墨师兄就让他离开。”   昭言的重点放在了“最忌寒冰”这四个字上,折墨受罚因他而起,无论过程如何,自己都脱不了干系。   想起折墨递给自己的手帕,昭言心里顿时堵的厉害。   “是因为,闹矛盾了吗……”因为情绪低落,昭言的语气有些沉重。   “我不知道,他们平日里关系明明很好。”风月摇了摇头。   两人均不清楚缘由,慢慢地放下了这个话题不再提起。   昭言满心愧疚,思索着回去要不要去看看折墨的时候,突然听闻风月的声音:“到了。”   昭言连忙抬起头,眼前人来人往的场景和先前藏雪镇并无多大差距。芰荷浦溆,杨柳汀洲,兰舟飞棹,比寒山热闹,也比寒山漂亮。   “我们去找药铺。”风月隐去一身修魔者的魔气,带昭言往前走去。   与萧溯在一起时的拘谨不同,昭言一路上左顾右盼,周边的商贩看的他眼花缭乱,心情十分欢喜。   进药铺后,风月抬眸看了眼昭言,让大夫抓了点避子的草药。   昭言将药包攥在手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底有星辰在不住闪烁。   风月顿时觉得昭言对双修有什么误解。   此行目的一达到,因萧溯刚闹了场巨大的命案,风月怕其他修士察觉修魔人的身影,便趁早带着昭言回去了。   “你先去寝殿用午膳,我把草药煮好给你送过去。”走往寒食殿的路上,风月偏头对昭言道。   本欲跟着风月一同前去的昭言,对寒食殿的抗拒让他为难地停下脚步:“那麻烦风月姐姐了,谢谢风月姐姐。”   “照顾你是我份内之事。”风月回话,她从昭言手中接过草药,对他晃了晃药包。   昭言微微垂下眼帘,唇边露出一丝清浅的笑。   他走后没多久,风月握着药包打算去寒食殿,未想抬头的瞬间,骤然对上萧溯的视线。   她睁大眼睛,慌忙单膝跪地行礼:“尊上。”   “这是何物。”萧溯对风月伸出手,风月迅速将药包递呈。   “回尊上,这是炉鼎要的……”风月顿了顿,“避子的草药。”   “避子?”萧溯挑眉,嗤笑,“他脑子犯浑,你也跟着?他说他是女人,你是不是也上赶着给他买胭脂和肚兜?”   风月被骂,头垂了下去:“炉鼎说您知道这事。”   “因为这种匪夷所思的理由,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下山,好大的胆子!若是本尊的炉鼎被查案的修士抢走,你担得起这责任?”   “属下知错!”风月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表情变得严肃。   萧溯把药包在手中掂了掂,随即骤然捏紧草药,再摊开手掌时,药已经化成粉末从指缝散落。   药粉因风拂过风月的面庞,她想起昭言方才达成心愿时舒展的眉眼,语气里潜藏着一丝无奈:“尊上,我方才答应炉鼎,过会儿给他送药。”   萧溯闻言,嫌弃地一甩衣袖,声音饱含愠怒:“荒唐。”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没几步,又突然站定脚步。   萧溯英俊的唇角勾出一抹戏弄的笑,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他背对着风月,语气玩味:“你给他熬一碗助孕的汤药送去,本尊倒要看看,他能生出个什么东西。”   风月道不清心中的情绪,应了句“是”后,看着萧溯逐渐远去的身影,缓缓从地上站起身。   助孕的药……   风月倒抽一口冷气,看着一地的药粉,自我安慰。   幸好昭言不是女人,无论是避子的,还是助孕的,对昭言来说应该都一样吧……   *   昭言用膳结束后,风月的汤药也送来了。   她将碗放在桌上,没法直视昭言感激的目光:“你的药。”   “谢谢风月姐姐。”昭言连忙捧起还冒着雾气的汤药,笑弯了眼睛。   他迫不及待地小心尝了一点,滚烫的药汁烫红了他的唇,这才逼的他按捺住心中的急切,等它凉一凉再喝。   “甜的?”昭言嘬到了丝微的味道,有些诧异。   “嗯。”风月视线落在颜色浓稠的汤药上,“怕太苦你喝不下去,所以加了点糖。”   “我会喝光的。”昭言心底很感动,棕色的大眼睛在热气的氤氲下,如蒙了层薄纱的晶莹剔透的玻璃珠,美得纯澈又朦胧。   他正欲再次道谢,不远处传来的开门声瞬间吸引了他们二人的注意力。   萧溯踩着金线勾边的黑靴而入,在风衣行礼之前开口:“出去。”   “是。”风衣应声,正好她也苦恼不知如何与昭言解释这药,匆忙转身离开。   走之前还特意帮萧溯和昭言关好了门。   昭言看见萧溯,紧张地捧紧了手中温度极高的碗,生怕对方抢走,哪怕手心烫红了,也没舍得把它放下。   “哟,喝什么呢。”萧溯眼底的戏谑藏不住,他就近坐在了昭言的身边,明知故问,“一股药味,你生病了?”   昭言警惕地往远离萧溯的地方侧了侧身体,屁股还没挪动多少,胳膊骤然被萧溯拉住。   “我,没生病。”昭言摇头,垂眸看了眼手中的东西,很怕弄洒了。   “坐过来。”萧溯下令。   昭言小心地偏头看向萧溯,萧溯扫了眼自己的腿,又玩味地看向昭言。   对上魔尊视线的那一刻,昭言再一次抱紧手中的碗。   “别让本尊提醒第二次。”   这话一出,昭言立刻从自己座位上起身,走到萧溯两条曲起的腿中间,把重量全都交放到对方的左腿上。   “没生病喝什么药。”萧溯问。   昭言眼帘低垂,小声回话:“对身体,没有害,没关系……”   “哦,这样啊。”萧溯的手落在对方的腹部,意味深长地摸了摸。   “痒。”昭言不小心笑出声,扭了扭身体,差点弄洒汤药。   他连忙第二次把碗送到自己唇边,吹凉了边缘,嘬了一口。   “好喝?”萧溯再问。   “嗯。”昭言点头。   “本尊也尝尝。” 第三十三章 现在,还是晚上?   =====================================   昭言听闻这话,诧异地抬头看向萧溯:“可是……你不用膳食……”   “既然是对身体无害的药,略微尝尝又如何?”萧溯眼皮散漫地挑着,看向昭言的眸中有戏谑一闪而逝。   昭言顿时收紧十指,把碗牢牢捧在自己掌中,露出不舍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他却在萧溯的注视下,把手中的东西慢慢递到对方面前,声音里尽是恳求:“可不可以,给我留一点……”   萧溯却偏过头,避开了那只碗,嫌弃地责备:“一副生怕本尊抢了你东西的吝啬模样,真当本尊缺你这碗药?”   “不、不是……”昭言连忙摇头,急切解释,“我和风月一起下山,在药铺买来的。我不好总是打扰她帮我买药和煮药,所以……只有这一碗。”   萧溯眸色沉了下去:“下次若再敢背着本尊下山,本尊连同你和风月二人一起处罚。”   昭言被他骤然加重的语气威慑到,瑟缩了下脖颈,垂眸应声:“……我记住了。”   他保持把药递给萧溯的姿势许久,见萧溯始终不肯接,按捺不住问:“你要喝吗……”   “不。”萧溯拒绝。   昭言抬眸看了萧溯一眼,原先是不想给萧溯喝的,但是对方因为觉得他小气所以不喝,反而让昭言心里有点难受。   像被一块石头压着,堵得慌。   昭言心情复杂地吸了口气,将温度微微比方才低了点的药送到自己唇边,连接着喝了好几口。   药汁顺着咽喉往喉间流落,灼热的温度自食道弥漫开,小幅度暖着浑身的血液,整个身体似乎都有了发热的趋势。   他像被放在蒸锅上慢慢泛红的虾米,鼻尖也冒出细微的汗渍。   萧溯的注意力落在他柔嫩纤细的脖颈上,小巧的喉结因为他的吞’咽上下滑动,速度不快,却漂亮得紧。   昭言将碗放在桌面上,伸手抹去唇角药汁。   萧溯瞥了眼见底的碗:“喝完了?”   “嗯。”昭言点头,“没有了。”   “什么药。”萧溯一边问,一边抬手抚上对方雪白的脖颈。   这块肌肤因为昭言体温的上升而泛出微薄的粉色,触手之处有些湿润,密密的汗渍弄得整个脖颈滑腻腻的。   昭言不仅在他的言语下为难,也在他的举动中僵硬。   他不敢动,坐在萧溯腿上像个木头。   “……是,避孕药……”昭言缓缓开口,面庞因为羞赧一片绯红。   许是怕萧溯像上次那样骂他,他接着解释:“我知道你不信,可我还是担心……”   因为对方的话语没有欺瞒,萧溯满意地挑唇,收回把玩对方脖颈的手:“你的鼎腔迄今为止空空如也,分毫不见炉鼎作用,你以为里面能有什么?”   昭言十指绞在一起,拘谨地到连呼吸都放轻,答话却答得认真:“……宝宝。”   萧溯:“……”   昭言头深深垂了下去,没有勇气再与萧溯对视。   萧溯盯着他看了数秒,妥协似的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既然如此,你倒是生一个给本尊看?”   “不,不行!”昭言闻言,惊恐地瞪大双眸,慌忙又坚定的拒绝,“我不能生……”   萧溯嗤笑不语,漆黑的眸若无止境的深渊,仿佛多看一秒,被注视的人就会跌进去,再也爬不上来。   昭言快要窒息了,他眼角一点点泛红,因为不被理解。   “没有办法解释……”昭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攥紧萧溯的衣裳,用商量中带着乞求的语气道,“我不会花你太多银钱去买药,如果你实在介意,我可以与你交换……我以后打扫两间屋子……”   萧溯对这个话题彻底失去兴趣。   他不接话,视线逐渐落在对方平坦的小腹上,用道不清意味的眼神打量。   昭言不由自主地偏了偏身体,躲开对方仿佛要看穿他肚子的目光。   怕萧溯将他拽回去,他还主动想了个讨论的话题以转移注意力:“修炼的时候,好像有一点成效……”   “哦?”萧溯挑眉。   “嗯。”昭言点头时不忘确认,“聚气,是不是气会在肚子里停留,然后身体像被气充满,轻的快要飘起来?”   萧溯没有正面回答:“你以为和你双修的是谁?”   “嗯?”昭言没听懂,迷惑化成一层纱,小心地蒙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   “双修本该是互相精进的事。”萧溯抬手揉乱他的发丝,“本尊采撷你没有得到回报,你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昭言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冷不防回了两个字:“……谢谢。”   虽然修炼于他而言没有什么用。   “本尊不稀罕。”萧溯拉了下昭言,似是要对方从自己身上起来。   然而昭言直起身躯要离开他的腿时,胳膊却又一把被萧溯拽住。   萧溯微微低头,凑到他肩膀处嗅了嗅。   昭言呼吸都快停滞,怕自己身上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吸引了萧溯的注意,脚趾在紧张中小心翼翼地蜷缩。   再挑起眼帘时,萧溯眸中的怒火在不住燃烧:“脂粉?”   昭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啊?”   “女人碰了你?”萧溯质问,“谁?风月?”   昭言因此有了印象:“风月拍了一下,我的肩。”   萧溯即刻收紧拥着对方的胳膊,力道大的似乎是要将昭言拦腰折断:“为什么。”   “说话的时候……”昭言疼得眼睛都红了,他小幅度推了推萧溯的胳膊,声音发颤,“她安慰我,只碰了一下……”   萧溯面色不见好转,却缓慢松了禁锢对方的力道。   “你是炉鼎。”萧溯语气不善地提醒,“在修仙界,任何一个无端靠近你的人都有目的,包括本尊。若是不想被蚕食干净,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昭言红着眼睛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还得在魔尊的威慑下乖乖点头。   可是萧溯并没有彻底放过他,而是将他打横抱起,走向床铺。   昭言瞬间慌了神,紧张地拉住萧溯胸前的衣物:“我们,要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萧溯挑眉。   “什么也不想干……”昭言眼睫颤得厉害,他把脸深深埋进对方的胸膛,妄图找寻反抗的勇气。可萧溯身上带着炙热的体温的檀香,瞬间把他抗拒的言语吞噬得一干二净。   萧溯嗤笑,不置可否。   他将昭言放在床上,率先扯落对方肩头的衣物,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像一只霸道的狼狗在标记自己的领地。   把其他人的脂粉味尽数剔除。   昭言不知道他的怒火从何而来,唇被萧溯含住,呼吸被萧溯掠夺的时候,眼底沁出好几颗泪珠。   没事的。   他想。   只要喝了药,就不会有关系……   昭言因泪水而支离破碎的面庞格外脆弱,他五指缠着萧溯的衣物,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   怕萧溯,却还要偏躲在萧溯怀里。   萧溯吻去他的泪水后,细细品尝他身上好闻的信息素。宛如剥开了水蜜桃那层薄薄的皮后,一口咬下去那种汁水横溢,鼻息之间全是饱满的清甜。   “现在,还是晚上?”萧溯吻他,头一回,语气是在同昭言商量。   “都不要……”昭言刚冒出几个字,听闻萧溯加重的呼吸后,他立刻害怕地改了选项,“晚上……”   萧溯满意地用牙齿厮磨他绯红的耳尖,声音含笑:“希望你的药有效,炉鼎。”   昭言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带着哝哝的鼻音委屈地“嗯”了下:“我也,希望。   *   昭言枕着萧溯的胳膊,安稳地睡到下午。   一直到昭言醒了,萧溯才前去处理寒山的事物。   昭言揉了揉眼睛,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   很奇怪,昭言以前从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他不知这种失落感从何而起。   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了许久,昭言突然想起午时风月提起的事,在寝殿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想去看看折墨。   他把先前洗干净的折墨的手帕放入腰间,照着不久前守卫给他指引的方向,往离殿那里走去。   沿途的景色算不上优美,却算得上清新。   大片大片绿色的植物遮天蔽日高耸入云,把刺目的阳光尽数隔绝在外,以至于脚底之处踩的尽是阴影,十分凉快。   站在离殿前时,昭言思索着要不要问问巡逻的守卫哪间屋子是折墨的住处时,不远处那个靠在躺椅上,将自己全身暴露在阳光下的人影顷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昭言认出那便是折墨,快步走过去。   折墨听闻脚步声,缓缓抬起眼帘。   瞥见昭言,他道:“有事?”   昭言连忙在折墨面前站定步伐,有些拘谨,他点头:“折墨师傅。”   “我说过,我不是你师傅。”折墨从躺椅上坐起身,因为腿伤疼痛,他的面色同唇色一样苍白。黑色的衣物衬得脖颈愈发白皙,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昭言抿了抿唇:“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折墨。”   “……好。”在现实世界中,对老师的敬畏让昭言觉得这样的叫法似乎不太妥当,但他还是点头记下了。   他从腰间取出折墨先前给他的手帕:“这是,您的东西。”   折墨视线落在昭言的手上,凝视许久,没动。   “我洗干净了。”昭言补充,“洗了好几次。”   折墨终于抬起手,接过手帕。   “还有别的事吗。”折墨正欲将手帕放入衣袖,不知嗅到什么味道,拿起手帕放在鼻尖闻了下,眉头微微蹙起。 第三十四章 护颈带   ===========================   对方的这个举动,让昭言心头一惊。   与萧溯凑近闻他身上气味时那种紧张却浑身过电的感觉不一样,此刻昭言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自己递交给折墨的手帕上,胸腔若擂鼓,局促不安。   “是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昭言双手在衣袖中紧握成拳,眼睫不自在地发颤,像从空中跌落的蝶羽。   折墨抬起眼帘:“蜜桃。”   “啊?”昭言反应过来后愣在原地,面庞即刻涨得通红。   他难堪地对折墨伸出手:“对不起……我再把手帕拿回去,给你洗一洗……”   折墨没有给予回应,而是攥着手帕,单手撑着躺椅的扶手站起身。许是腿有不适,身上有伤,他在原地缓了许久才稳住身躯。   昭言十指微微蜷缩,因为对方长时间不予理会,所以窘迫地把在空中滞留的手收了回去。   几秒后,折墨朝昭言所在的方向挪动步伐。   他站定在昭言面前,阴影倾覆而至,昭言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折墨没有跟进,就着二人的距离,微微弯腰在对方的身上嗅了一下。   如此近的距离,近到昭言可以看清他低垂的眸,纤长的眼睫仿佛落了层化不开寒霜,极其冷漠,极其安静。   昭言警惕地屏住了呼吸,直到折墨主动拉开二人的间距,他才获救般舒了口气。   “原来是鼎香。”折墨分辨一番后,开口。   昭言愣在原地。   明明他此刻并没有释放信息素。   可正如萧溯每次靠近他都能闻到蜜桃味一样,这些人的嗅觉比现实世界的alpha们灵敏许多,隔着腺体上一层雪白肌肤,他们都能准确地捕捉气味来源。   “尊上没有教过你,在外要控制好这股味道吗。”折墨语气淡淡的。   他将手帕还给昭言,出声提醒:“你该明白,寒山所有修为在意欲期的弟子,他们内心出现无法抑制的悸动,心性重塑,意志不稳,诱惑在他们的眼底会被放大无数倍。   此时一个随时散发着鼎香的炉鼎出现在他们面前,后果如何,你当真猜不到?”   昭言难堪地偏过头,对方仿佛指责他过于放浪的话语,让他没有办法再直视折墨那双冷漠的眼睛:“……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   “你不用跟我道歉。”折墨缓步走回座位,面庞波澜不惊,似是毫不在意,又似是看穿了昭言所有的把戏,讳莫如深。   他问:“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你的腿,因为我旧伤复发,所以我来看看你……”昭言头低低垂着,耳尖烧得发烫。   他实在害怕折墨以为他是故意带着一身鼎香引诱对方,手帕上有味道,皮肤上也有,好像他本性就是一个放浪形骸的炉鼎,肆意招摇着希望每一个男人亲近。   “无碍。”折墨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过几天便会痊愈。”   “抱歉。”昭言攥住五指之间被折墨还回来的手帕,他用了很大的力,因此指尖泛白,因此手腕发颤,“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这句话,他逃似的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所以会这么难过。   毕竟折墨并未说什么过分的话语。   昭言眼眶不由自主地泛了红,他抬起衣袖闻了闻,又伸手重重揉了揉自己的腺体,把擦过腺体的手再次送到鼻尖下。   他什么气味都闻不到……   *   回到寝殿后,昭言再也没有踏出此地半步。   他老老实实地帮萧溯打扫完屋子,就洗好澡上床躺着,像条死去的鱼一样,一动不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表情呆滞,门口传来开门声他也不知道。   “不掌灯?”萧溯看了眼黑漆漆的室内,抬手一挥,周遭的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燃起,照的室内通明。   昭言这才从床上爬起身,坐在原处看着萧溯步步靠近。   萧溯凝视他乖巧的容颜,唇角勾出一丝笑:“你这是什么眼神?”   他坐在昭言身边,抬手揉了揉对方尚未完全干透的短发:“刚洗完澡?”   “嗯。”昭言点头,在萧溯宽大的掌心中垂下眼帘。   昭言的视线落在萧溯花纹复杂的黑袍上,金线银边勾勒的山水浩瀚,有吞纳百川的气场。   然而自己却小气地连一句好意提醒的话都容不下。   昭言这么一想,难受地将头抵在萧溯宽阔有力的肩上。   萧溯眼底笑意愈发明显,他顺势单手环住昭言的腰,另一只手安抚似的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主动亲近本尊,着实罕见。”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昭言声音闷闷的。   “问。”   “你一直,”昭言拉住萧溯的衣袖,急促的呼吸在对方灼热的体温下逐渐平稳,“一直能,闻到我身上的气味吗?其他人,也能闻到吗……”   昭言眼角越来越红,他肯定道:“所有人都能闻到……他们都知道我是炉鼎……”   “气味浅淡。”萧溯的手掌包住他算不上柔软的肩,欲将昭言从自己的怀中拉出来,“修为等级越高的人,嗅觉越敏感。”   昭言有意隐藏自己的狼狈,萧溯越推他他越往对方怀里钻,想借由对方的身躯把自己整个泛红的眼睛藏住。   萧溯嗤笑出声,垂眸看向怀中几乎黏在自己身上的小东西,终于不再拒绝:“急着要本尊采撷?”   “不是……”昭言摇头,吸了吸鼻子,“那风月呢,她也能闻到?”   “非采撷期,修为在出窍以上的修魔人可以准确分辨鼎香和炉鼎之躯。”萧溯说话时,低头细细品味昭言后脖颈处好闻的气味,“风月至今修为停留在魔婴,她闻不到。”   昭言顿时舒了口气。   “而采撷时就不一样了。”萧溯用力拍了下他的屁股,戏弄意味明显,“睡在本尊身下时,你的气味可骚的很。”   昭言被对方的讽刺的侮辱性话语说的一愣。   “你怎么能这么说……”昭言感觉自己这几天保受打击的神经再一次被挑衅,他再也忍不住了,泪水迅速充斥眼眶,滴落在萧溯的衣服上。   瘦削的肩膀拼命颤着,是在忍哭,只是没憋住。   抽噎声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昭言原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萧溯的说话方式,没想到根本没有,他委屈又埋怨地问:“你为什么要骂我……”   萧溯这回轻易便将不愿再依靠于他胸膛的炉鼎拉了出来。   他伸手拭去对方小脸上脆弱而透明的泪珠,凝视昭言琥珀般干净的眸,仿佛已经透过这双眸把昭言的一切心思都看破。   他眉间火苗闪动,沉声命令:“以后没事别乱跑。”   这话不知道戳中了昭言什么点,他怔了一会儿,骤然放声哭出来。   情绪崩了。   昭言好像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他用胳膊紧紧缠住萧溯的身躯,柔软的腹部贴上萧溯坚实的腹肌,肢体交换温度——他正在主动讨要安慰。   可是残酷的,萧溯这回没有抬手拥住他。   期盼得不到满足,短时间内,昭言的思绪又忍不住飘到今天下午折墨的话上。   萧溯不抱他,他就更像只会投怀送抱,用鼎香迷惑人意识的炉鼎。   昭言一时之间连哭泣都忘了,迷茫地抬起头,看着萧溯俊美异常的面庞,唇瓣委屈地颤着。   萧溯眸色暗了暗。   他将昭言用力按入怀抱,咒骂道:“本尊实在厌恶你这副不争气的模样。”   “我不想被你讨厌……”昭言张了张因为哭泣而艳红的唇,嗓音沙哑。散在萧溯颈窝的滚烫的鼻息,一丝一缕地随呼吸的节奏吐露,“你别像他们一样看不起我,求求你……”   萧溯终于俯下身吻他。   昭言怯弱地缩了下身体,没有回应,也没有闪躲。   泪水沾到了唇,是咸的。   是苦的。   *   昭言是被萧溯弄醒的。   他眨了眨困顿的眸,呆愣愣地看着萧溯没说话。   萧溯倒是神采奕奕,他一把将昭言从自己怀中抱起,抬手抚上他的脖颈:“怎么样?”   昭言察觉到脖颈间类似于布带之类东西的束缚,跟着摸了摸。   随即,他诧异地睁大眼睛:“这是什么?”   萧溯挑唇:“镜子在前面,自己下床去看。”   昭言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走向梳妆镜前。   不甚清晰的铜镜中倒映着他雪白的面庞,再往下,是纤细的脖颈。上面缠着一圈黑色的布,布上有金色的条纹,伸手碰触的时候有一股火苗窜过,却不烫手。   “鼎香源头在脖颈。”萧溯不知何时走到了昭言身后,他圈住对方纤细的腰,将昭言整个人拥入怀中,“既然你不想其他人发现,本尊便用灵力锁了你的气味。”   昭言瞬间从迷糊中清醒。   他偏头扬起下巴,对上萧溯居高临下的视线:“就像,抑制圈一样?”   萧溯:“抑制圈是何物?”   “它能保护我的脖子。”昭言解释,有些激动,他再次碰触自己脖颈间的东西,“这个也可以吗?”   “即使在采撷期,你不摘下它,也没有人能闻到你的气味。”萧溯难得见昭言说话如此利索,唇边笑意漾开,“耗了本尊好几十年灵力,作废了十几个才有这么个成品。炉鼎,你必须回报我。”   昭言即刻感动地红了眼眶,眼睛却笑得弯弯的,如颜色纯净的月牙。   他小声道:“谢谢,谢谢你。”   “大声点,本尊没听见。”萧溯的目光集中在昭言漂亮的笑颜上,胳膊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把对方的腰扣在臂弯之中。 第三十五章 黏他   =========================   在现实世界很少收到礼物的昭言,摸着脖子上可以减少别人对他的误解的东西,心中欢喜实在难以自抑。   得到萧溯的指令,他听话地提高音量:“谢谢!”   “本尊惯来认为言语的致谢最肤浅。”萧溯俯身在他一头柔软的黑发上亲了下,有些翘起的发丝碰触到他的脸庞,撩起的阵阵痒意沿着肌肤传递到心里。   像一只猫在心底挠啊挠,挠得萧溯没法控制地加大力道揉捏着昭言身上那腰窝明显的地方,像要把它揉碎。   昭言忍不住笑出声,想避开他的碰触,可整个人是一只被圈牢的小猫或者小狗,被对方戏弄的手掌掌控,怎么也逃不掉。   “萧溯……”昭言去抓他的胳膊,有了笑容的面庞看起来格外灵动,唇瓣是艳艳的红,“好痒……别、别捏……”   萧溯不停。   昭言开始求饶了:“你要,要什么……我给你……”   “哦,本尊想想。”萧溯这才收回手,漆黑的眼底浮现的笑意像黑夜上空点缀的群星,璀璨繁密。   他冷峻的唇角贴近昭言的耳朵,盯着镜子里那张温柔的面庞许久,嗤笑出声:“本尊要你发挥炉鼎作用,助本尊增进修为。”   说话间,他修长的手指在对方腹部画着圈,路过凹陷的肚脐时,还恶劣地按压了下。   昭言浑身一激灵,身躯顿时瑟缩得厉害,他惊呼着按住萧溯的手:“啊……不……”   萧溯眼疾手快地单手接住他软下去的身躯,将人捞入自己怀里:“不什么不,没用指望本尊养着你?”   听闻此话,有惊恐在昭言眸中一闪而逝。方才的欣喜像一把当场被人泼了冷水而熄灭的火,连火星都被浇熄在摇篮,再无燃起的可能。   他收回唇边的笑意,仰头看向萧溯线条英俊的下颌,没一会儿缓缓垂下眼帘,小声道:“……不会让你养太久的……”   没有办法发挥炉鼎作用,不能一直停留在萧溯身侧。   “你不会伤害风月,对不对?”不等萧溯回话,昭言蓦地开口,“她跟你,一起修炼好久了……”   萧溯不知他为何提及此事,凝视他发梢的目光充满打量:“本尊待她如何,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我一直发挥不了炉鼎作用,你不会因为我处罚她,是吗……”昭言抿了抿唇,萧溯的答话很正常,却不知道为什么,让昭言有点不舒服。   “少关注别人。”萧溯玩似的捏了捏昭言被黑色护颈带保护着的脖颈,“你若迟迟没有功效,本尊兴许一不满意,就掐断你脖子,让你身首异处。”   昭言眼角即刻泛了红,他松开抱着对方胳膊的手,眼睛湿漉漉的睁着,看着萧溯不说话。   萧溯唇角微翘,他拍了拍昭言单薄的背脊:“去洗漱。”   昭言情绪低落下去,他举动缓慢地点头,一点点脱离萧溯的怀抱。   *   洗漱完坐在餐桌前用餐时,昭言没有什么胃口。   他偷偷从饭碗中抬起头,瞄了一旁正在翻看下属传递过来的符咒的萧溯好几眼,萧溯也没有理会他。   昭言垂下眼帘,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看向萧溯曲在身边的腿,很长,昭言知道它的温度有多高,知道它坐起来柔软中又带着力量。   可是今天萧溯没有把他抱在腿上吃饭。   “看什么。”萧溯注意到他的举动,眼皮也不抬地问。   “没、没什么……”昭言仿佛心思被抓包了,迅速尴尬地把脸埋进碗,往嘴里扒了两口饭。   筷子碰到碗的边缘,发出略显刺耳的声响,好像有针对性地想吸引谁的注意力,又好像只是巧合。   萧溯挑眉,斜睨了昭言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用完膳食,昭言擦干净唇边的油渍,垂头坐在座位上,不动也不讲话。   黑色的发丝柔顺地垂着,白皙的肌肤在黑色护颈带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漂亮,纤细得仿佛一捏就碎。   萧溯终于审阅完符咒上传来的消息,伸手揉了揉他的腺体。   昭言身躯猛地颤了下,唇边扯出一丝委屈的弧度,下一秒又笨拙地逼着自己放松下去,颤巍巍地把脖子露出来,给萧溯玩。   “这里,不能用力……”昭言小声提醒,“我是说,脖子后面,会痛。”   这句话萧溯听过很多次了,他不耐烦地扯了扯嘴角:“有那么娇嫩?”   “有。”昭言答话。   这类似于抗拒的话语,让萧溯面色低沉下去。   他兴致缺缺地松开昭言,从座位上站起身。   “你要,去哪儿?”昭言连忙跟着站起身,“我想和你一起……”   萧溯眉头微蹙,他弯腰,俯身贴近昭言,二人面庞对着面庞,近到鼻尖几乎相互碰触。   昭言面颊又开始透着粉,他抿了抿湿润的唇,眼神因不敢与萧溯直视而胆怯地闪躲。   “炉鼎,”萧溯正色,“你莫不是被本尊睡出了感情?”   “啊!”昭言受惊地往后退了一步,“什么?”   萧溯嗤笑出声:“慌什么,炉鼎本该是这副模样。”   昭言深吸了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大拇指在中指关节上紧张地摩擦,有些急切地想否认,可萧溯接下来的话,把他开口的勇气也剥夺了。   “不过本尊不希望你在床笫之外的时间打扰本尊。”萧溯声音沉了下去,“你若真想讨好本尊,学学在床上怎么摇屁股,或许效果会比现在好。”   说完这句话,萧溯朝门口迈开步伐,把他丢在身后。   昭言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脑子里反应过来萧溯是嫌他烦了,可他还是坚持追了过去。   “你是不是,要下山……”昭言跟在他身后,顺着萧溯的脚步加大步伐,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急促。   “你听不懂本尊的话?”萧溯骤然站定脚步,昭言一不留神撞了上去。   “啊。”他惊慌地揉着脑袋,开始道歉,“对不起……”   “告诉本尊你在想什么。”萧溯下令。   昭言如被审判的罪人,在萧溯冰冷的注视下红着眼眶开口:“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今天也不用修炼,你不在,我会无聊……”   “你无聊本尊就得陪着你?”萧溯一把推开他,语气狠辣,“你算什么东西?”   好冷漠……   昭言被他推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躯,可他仍旧契而不舍地再次走过去,小心翼翼拉住萧溯胳膊,眼睛里打转的泪几乎要流出来。   “你在生我气……”昭言察觉到萧溯态度的转变,因为早上刚起来的时候萧溯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突然生气,吃饭也不强迫自己坐在他腿上,是符咒上的消息让萧溯不高兴,还是自己刚刚又不小心冒犯了他……   大脑在飞速运转,心理活动一层压着一层往上翻涌,昭言倔强地抱紧萧溯的手,不经意撞入萧溯漆黑如墨的眼瞳时,脑袋中恍若有闷雷轰然炸开。   他在,做什么……   缠着萧溯吗……   萧溯抬手,举动还算轻柔地抚去他面庞上的泪,终于在对方的怯弱眼神中放软了姿态:“本尊安插于灵山周边的几个修魔人死于非命,现在本尊要处理这事,你确定随从?”   昭言迟疑。   萧溯又有了耐心尽失的迹象。   昭言连忙点头:“去,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跟过来。”萧溯道。   是可以,一直呆在萧溯身边了……   可昭言难受地发现,那潜藏在喜悦之下的情绪,是怎么也无法忽视的恐慌。   他黏着萧溯……他为什么要黏着萧溯……   还有昨晚,他主动抱萧溯……   这才几天的时间,他就这么不争气地对一个想从他身上获取莫须有的灵气的人产生了不寻常的眷恋……   昭言仰头看了眼带着自己御剑飞行的萧溯,萧溯如往常一样把他抱在怀里。   “我们是,去灵山吗?”昭言不想把自己的失落表现得那么明显,他放平语气,将刚才的心思一点点全部藏干净。   “嗯,灵山周围眼线众多,跟在本尊身边,别乱跑。”萧溯嘱咐。   昭言点头:“好。”   两人落地的时候,太阳快要上中天了。   昭言走出树林,偏头看向萧溯的侧颜,骤然发现萧溯又换脸了。   不止换脸,原先身遭的煞气也尽数被掩藏干净,让人看不出一点踪迹。   “我也要遮脸吗?”昭言说着,低头在自己身上找看看有没有可以挡脸的东西。没有找到,他便抬起双手,用宽大的衣袖遮住面庞,“这样?”   萧溯垂眸,眼瞳倒映出对方露出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时,失笑:“你指望这样遮住什么?”   昭言愣了下,放下手。   萧溯过滤了他这个无聊的商讨:“再往前走一段距离便是灵溪,不得离开本尊半步,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昭言迅速点头,眼睫却在听闻“灵溪”二字的时候,微微颤了颤。   因为脑海中冒出马上就可以回家的想法,他的心脏在拼命鼓动,一下一下,震得胸腔都疼。昭言揉了揉胸膛,深呼吸几次,把自己不正常的紧张藏回去,免得萧溯发现。   长靴踩着干泥地发出“沙沙”的声音,周边空寂,在进入灵山之前,不见灵山弟子的身影。   直到溪流敲击水中石头的旋律闯入听觉,引得人无法不抬头去看之时,昭言的眼眶瞬间泛了红。   原来眼前那欢快往前流淌着的,清澈见底的溪水,是他来时的地方…… 第三十六章 云想衣   ===========================   昭言努力调整呼吸:“那天,你是从这里看见我的吗……你把我带回家,是在这里……”   萧溯明显察觉到昭言的不自在。   他将昭言的话斟酌半晌,狐疑地问:“怎么,你与灵山有渊源?”   “没、没有……”昭言连忙摇头,认真道,“在这个世界,除了你和风月,我没有熟悉的人……”   萧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勾唇而笑。其中所饱含的邪气,即使换了脸也没法藏匿。   昭言恍惚了下,他匆忙避开萧溯的视线,把头垂了下去。   二人继续向前走,穿过灵溪的时候,昭言看了它好几眼,眸色闪烁。   抵达灵山脚下后,昭言还没回过神,魂好像丢在了灵溪那里,注意力完全没法集中。   连萧溯突然站定步伐他也没反应过来,第二次撞上对方宽厚的肩膀,惊得整个人不住后退好几步。   “对、对不起……”昭言自知有错,很怕对方生气,表情像极了一只乖顺地做好挨骂姿态的小鹿。   然而这次萧溯没有看他。   昭言咽了口唾沫,不明所以地顺着萧溯的目光看过去。   山底巨石隐蔽之处,几具横陈的尸体鲜血淋漓,腰腹间的剑伤裂口骇人。应当是拼了命从追捕者剑下跑出来的,他们脚底尽是刺目的血色。   一瞬间昭言以为自己在看恐怖片,又或者是在梦里,吓得整个人神情恍惚,睁大眼睛叫出声:“啊!”   萧溯回头狠狠瞪了昭言一眼,显然萧溯比任何死去的人都要可怕,以至于昭言保持着受惊的姿势愣了下,下一刻马上乖乖闭上嘴,缩着肩膀把头垂了下去。   萧溯缓缓摊开手掌,手心黑雾缭绕着幻化成符咒的形状,慢慢浮于空中。   他一挥手,三个符咒分别立在了几具尸体的上空,其间的符文穿透弥漫在周边的雾气,闪着深红色的光芒。   没一会儿,那几具吓得昭言不敢再看第二眼的尸体应着符文的召唤化作一团团浓烈的黑雾,被符文逐渐吸收,连血迹也被吃干抹尽,方才的惨状顷刻间消失得毫无踪迹。   萧溯眉间火苗燃烧着,将吞噬了数人煞气的三个符咒吸收到眉间。   再睁眸时,他眸内一片漆黑,若颜色浓烈的墨汁弥漫,将眼白都遮掩干净,多看一秒便让人觉得压抑和窒息。   萧溯微微仰头,将他人的煞气完全融于自己体内后,发出舒适的叹息。   昭言站在他身旁,眼见着萧溯眼睛恢复原样,他才颤巍巍地开口:“他们……不见了……”   萧溯闻言,咧嘴而笑:“修为尚可,滋味不错。”   “啊?”昭言迷惑地看向他,紧接着瞬间反应过来,震惊地提高音量,“你,你把他们都吃了?!”   萧溯嫌他吵,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他的头,语气玩味:“炉鼎,若是吃你的功效比吃这些修魔者强,本尊或许会给他们留个全尸。只可惜,你只会吃本尊,却没有给本尊任何回馈。”   昭言在他宽大的掌心中垂下头,不知想到什么,面颊微微泛了红。像在枝头因风轻颤的桃花,羞赧却招摇。   “什么人?!”   身后骤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萧溯伸手去捏昭言脸蛋的念头。   他挑眸看过去,眼底的不悦浓烈。   几个巡逻的灵山护卫手持长剑,瞥见萧溯和昭言,摆出随时准备好出击的姿态。   萧溯不紧不慢地打量着眼前几人的面庞,与方才吞噬煞气时,煞气内所提供的线索一致——修魔探子并没有对灵山发出袭击,但是眼前几个护卫率先举起了剑,欲将修魔人斩草除根。   “灵山护卫?”萧溯挑唇,面色却阴沉。   因为修为不及萧溯,他们感受不到萧溯的煞气,面面相觑之后,问:“为何在灵山脚下游荡?”   “灵山你们开的?”萧溯嗤笑,“你们能走旁人不能碰?”   “近日有修魔人在此地游荡,不想被误杀就尽早离开。”灵山护卫开口。   “哦,原来是这样啊。”萧溯拉长尾音,“你们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了回报你们的好意,我也告诉你们一个情报。”   灵山护卫觉得眼前这人实在奇怪,不愿同他费舌:“赶紧离开,修魔人惯来草’菅人命,尔等非修士,若是被修魔人蚕食,别怪我们没提醒。”   萧溯将昭言拉到自己身后,偏头低声道:“去石头后面待着,半柱香后本尊带你离开。”   昭言连忙点头,松开不知何时又攥住萧溯衣袖的手,回头看了眼四周。   找到可以蔽身的石头后,他迅速跑了过去。   萧溯目光重回眼前几个护卫,笑道:“别急着赶人啊,我话还没说完。”   护卫实在没了同他交谈的耐心,巡视全山盘查修魔人的任务尚未完成,便指着萧溯道:“你要说什么,说完赶紧走!”   “我想说,”萧溯唇角笑意逐渐消失,眼色一点点阴沉下去,“我看你们印堂发黑,可能死期将至。”   话音刚落,萧溯掌心煞气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些人攻击而去。   昭言躲藏在巨石后面,听到了远处拔剑的声音,听到了灵山弟子大喊“修魔人”的声音。   他深吸了口气,想把头探出去看看萧溯有没有事,后来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便乖乖站回原地,不给萧溯添麻烦。   可他的十指还是紧张地握成拳,在长袖中微微发颤。   突然,他似是想到什么,抬手攀附着巨石的边缘,小幅度地偏头看了眼远处正与他人交战的萧溯。   确定萧溯几乎是以完全碾压众人的能力在掌控战势,他彻底放下心,拔腿朝来时的方向跑过去。   那是灵溪所在的地方。   站在溪水旁的时候,狂奔了一路的昭言双手按压着自己的双膝,弯腰喘息了许久,才稍微平复气息。   “该怎么进去……”昭言一边想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抬手摸了下飞溅着水花的溪流,眼底浮现一丝看见希望的笑意。   随即,他将双手都伸了进去,可是水依旧是水,没有发生异变,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把他吸入。   昭言抿了抿唇,想了半天后,他脱了自己的长靴和长袜,用脚试探性地适应了会儿水温。   等肌肤适应了这种冰凉,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扶着溪岸,将自己整个身躯慢慢浸入。   “唔。”太冷了……   即使头顶太阳毒辣,昭言身躯还是冻得发抖。   他忍了好一会儿,在这段时间内,溪流仍旧是溪流,他仍旧站在水中。   他失望得快哭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   昭言不愿意相信,逐渐往溪水深处走去,直到溪水漫到肩膀,他终于停下了举动。   几秒后,昭言表情骤然变得痛苦。   腹腔内似乎有什么在到处乱窜,撞得他躯体几乎要裂开。比上次开鼎丹的撕裂还要难以忍受,没有药池的保护,嘴角已经慢慢渗出血。   他伸手捂住肚子,漫过肩膀的水实在危险,他警觉地转身,苍白着一张小脸往浅水区走。   腹部猛然传来一阵更猛烈的撞击,与此同时,在昭言没注意到地方,溪水变得汹涌,有针对性地朝着袭击过去。   昭言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迎面而来的一阵带着灵力的水花在悬空过后极速朝他倾覆过来。   他的身躯被巨大的冲击力推搡着往后倒去,踩着溪底石头的脚再也站不稳,摔入水底。   “啊!”伴随着短暂惊呼的是巨大的浪花飞溅的声音,他没入水中,呼吸迅速被掠夺,窒息感随着溪流的挤压涌入大脑。   呼吸不了了……   他快要被溪水冲走了……   昭言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手扑腾着想要摸到周边的石头,妄图阻止自己随着不知为何变得可怕的溪水往下流坠落。   “救、救命……”头短暂浮出水面的间隙,昭言沙哑着嗓音叫出声,腿在拼命蹬着,欲让自己浮出水面。   越挣扎越觉得有什么在拉着他,想把他卷入漩涡,想置他于死地……   危急之中,昭言终于摸到了靠近岸边的一块石头。   他正要抓紧这根救命稻草,石头上滑腻的青苔却断了他的希望。哪怕手腕已经用力到颤抖,攀附着石头的五指还是在一点点往上滑,全部脱离石头的那一瞬间,昭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要,死在这里了吗……他不想死,他要回家……   顷刻间,有一只冰凉的手自岸边攥住他纤细的胳膊,昭言顺着本能反握住他,直至那人将他从水中抱起,救他于危难。   靠在对方怀中的昭言意识已然有些涣散,鼻腔灌入大量空气的时候,他半闭着眼,大口大口喘息,胸膛起伏得格外厉害。   “炉鼎?”没有温度的声音,只听了一句,便冻得昭言感觉自己快要结冰。   昭言很难受,腹部疼的他在那人怀里逐渐蜷缩,痛苦的低吟断断续续,溪水混着冷汗自面庞流落,模样狼狈至极。   在这样的折磨下快要晕过去的昭言,迷迷糊糊地察觉到一股冰凉的灵力顺着他的手腕传入腹部,缓慢地来到了引起他不适的源头。   体内两股力量交织不下,好像在他肚子里打架,昭言的面色愈发痛苦,唇瓣逐渐失了血色。   那人似乎是察觉到昭言的异样,加大了灵力的输入。   “你体内有萧溯的烙印。”男人开口之际,冰凉的灵力瞬间压制住躁动的煞气,连带着将昭言的疼痛也一并压制,“你是他的炉鼎?”   昭言张口失神地喘着气,明显没有把男人的话听进去。   男人垂下白色的眼睫,静静凝视怀中的昭言,没再开口。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笔芯   感谢大家的票票,木啊~   我想看萧溯争风吃醋,你们呢?斜眼笑】 第三十七章 你以为你凭什么特殊   =======================================   许久后,身体可算有了好转的昭言抬起湿漉漉的眼帘,模糊的视线里,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   雪色的长发披在双肩,因风而起的白衣浮在空中像不问世事的仙人,精致到虚幻……   可昭言只觉得冷。   他甚至怀疑对方身上落了雪。   “谢谢……谢谢你救我……”他努力脱离陌生人的怀抱,双足落地的时候,他张望四周,找寻萧溯的身影。   “灵溪的法阵用于检测修魔人的踪迹。”男人淡淡开口,“你的鼎腔上有萧溯的烙印,所以灵溪对你发起攻击。”   昭言听闻萧溯的名字,诧异地将目光重新转向对方。   他,认识萧溯……   昭言对萧溯有没有朋友这件事一无所知,除了风月和折夕、折墨、折羽,昭言数不出更多与萧溯有关的名字。   除了……   昭言脑海中一下子冒出“云想衣”这三个字。   “我,不是炉鼎。”昭言避重就轻,在明确对方和萧溯的关系之前,他没有办法暴露自己和萧溯的关系。   毕竟萧溯是个大魔头,人人喊杀,上次新婚宴席上昭言听别人说的。   男人得到回答,表情无任何变化。   昭言在对方的凝视中局促地垂下头,他盯着自己踩在溪边小石子上水渍未干的脚尖,再一次诚恳道谢:“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刚刚就被冲走了。”   “为何出现在此。”对方问。   “……来找灵溪……”依旧警惕地对萧溯只字不提,昭言抿了抿唇,“我只是来看看……”   男人将他的话斟酌半晌,眼底淡漠明显,分明是对方话语的不信任。   昭言的不配合让男人放弃了继续问话。   “我能帮你去除体内煞气,它对你并无好处。”男人道,“修仙界对修魔者得而诛之,你无灵力护体,只会平白遭来胁迫。”   昭言眼睫轻轻颤了颤,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张口问:“去掉煞气,我再进灵溪里面,是不是就不会被袭击了?”   “是。”   昭言内心原先死去的希望重新燃起,他还想再试一试,或许没有煞气了,他不从这个世界带走一点东西,灵溪就会送他回家。   “该怎么去除?”昭言语气有些急切,他看了眼灵溪,又看向男人,“我需要,做什么吗?”   男人清俊的眉目间大雪恍如消融,方才让昭言寒彻心骨的冷似乎也在逐渐消散。   他道:“做我的炉鼎。”   昭言听愣了。   他立刻要开口拒绝,却有人抢先替他作答。   “云想衣,你闭关修行千年,莫不是只学会明目张胆抢别人东西?本尊看你现在脸皮厚得跟灵山千年积雪有的一拼。”   语气一如既往的带着邪气,听起来轻佻到讽刺的地步。   昭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瞥见萧溯的身影时,眼瞳霎时睁大。   “过来。”萧溯音量未提升,语气却加重。   昭言吓得浑身一颤,不敢稍作犹豫,撩起还在淅淅沥沥滴着水的衣摆,朝对方所在的方向跑过去。   距离萧溯还有一臂之长时,萧溯一把将他拽入自己怀中。   昭言打了个趔趄,身躯撞入对方胸膛,被对方抱了个严实。   “萧溯。”云想衣转过身,对上萧溯的面容,眉宇依旧冷淡,“许久未见。”   “人人都传灵山云想衣修为大成,千百年前已经渡劫成仙,甚至称你一句灵山仙尊。”萧溯收紧揽着昭言的臂弯,嗤笑,“今日一见,似乎仍停留在渡劫阶段,还急得饥不择食,对魔修的炉鼎下手。”   “炉鼎乃天地所有。”云想衣缓声道,声音似雪,似月,似冰,“他并不属于你。”   “哦?”萧溯垂眸,看了眼怀中乖顺贴着他的昭言,嘲讽云想衣,“你眼瞎吗?”   “你真是,一点未变。”即使是这样的话也不能让云想衣失色,他白色的长发寂寥地散在身侧,雪色的长袍如流水般垂落。   千年的岁月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浅色眼瞳内的情绪稳定如初。   “有劳记挂。”萧溯挑眉,幽深的眸内那抹洁净的身影实在显眼,“你也和以前一样,喜欢多管闲事。”   “你煞气横行,伤我灵山护卫。”云想衣转了话锋,目光扫过对方怀里的昭言,宣战,“拔剑,抑或是,亮出你的符咒。”   “改日。”萧溯答话,“今天没心情。”   云想衣怔了下,眸中闪过一丝不解:“我以为你等今日等了很久。”   “是挺久。”萧溯笑出来,眼底却无丝毫欢愉的迹象,“不过本尊今天不是来找你的,你的护卫持续追捕修魔人,扰本尊清净,罪有应得。”   “萧溯,你煞气纵横世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万里净土皆成荒地。”云想衣道,“我本无意与你针锋相对,只因你做的太过。”   “世间修真人皆害本尊。”萧溯回话,“你怎么不问问他们为什么做的这么过?本尊烦死你这副是非不分还偏要装出清高的模样,看着实在恶心,啧,伤眼。”   云想衣静静看着他,似是已经无法接话。   萧溯冲他笑笑,顽劣的姿态带着俯视众生的狂傲,嚣张,以及鄙视。   云想衣的面色终于在他的轻蔑中微微发生变化。   他转过身,抬起雪色的眼睫看向离开的方向,丢下一句:“在你的炉鼎认可你之前,我仍旧会抢走他。”   话语刚毕,云想衣已然消失在眼前。   萧溯收回视线,将冻的瑟瑟发抖,拼命缩在他怀里想要汲取温度的昭言揪出怀抱,眸中怒火四起。   “解释!”萧溯烦躁地提高音量,瞪着昭言的眸内有雾气隐隐浮起,“本尊让你在原处呆着,你来这里干什么?找云想衣,找除了本尊之外,还能采撷你的人?”   昭言早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还是被对方骤然的质问吓红了眼睛。   他唇角发颤,垂下眼帘不敢对方直视。没一会儿便抬手揉了揉眼睛,想把泪水擦干净。   “想回家……”昭言没有对萧溯说谎,声音带着哭腔,“灵溪,是我来的地方……我走进去……”   萧溯心头的怒意因为对方言语透露出的想离开他的意思烧得愈发旺盛,他气得扯出一丝冷笑:“也就是说,你想离开本尊?   你以为你属于灵山,属于灵溪,所以甚至不告诉云想衣你是本尊的炉鼎?怎么,给他争夺你留个后路?你以为你能逃离本尊,妄想!”   昭言急了,委屈地申辩,泪水大颗大颗沿着面庞滑落,像断了线的珍珠:“我不知道,不知道他要我做炉鼎……”   他用湿漉漉的衣袖擦着面庞,水渍和泪渍混在一起,冰凉又滚烫。   他努力压制哭声,继续说:“……我想回家,我回不了家了……我去灵溪里面,它淹我……”   萧溯有满腔的暴怒,可对方这副姿态,着实让他没法接着骂下去。   “若来的不是云想衣,而是灵山任何一个不长眼的货色,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生生地站在本尊面前?”萧溯攥牢昭言瘦削的肩膀,逼他看着自己,“炉鼎,你不听话,很不听话。”   昭言视线无法再乱瞟,湿着一双眼睛看向萧溯。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又有可能是吓懵了,话语已经不过脑子。   他抱着一丝希望:“……你能不能,把你放在我身上的煞气收回去……我想去灵溪里面再试一试……要是没有用,你再把煞气放回来……”   “……”   萧溯收回落在他肩上的手,双手紧握成拳,拳头发颤,看像昭言的眸里尽是失望:“要住在灵溪,是吧?”   昭言点了点头,沉默了会儿,又摇头:“只是,试一下……”   “想让本尊把烙印收回去?”   昭言点头。   萧溯一把推在他的肩上,厉声道:“行,你滚!去找云想衣,脱了裤子在他面前跪着求他,让他收了你,让他帮你消掉本尊的印记,去啊!”   昭言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溪边尖锐的石子戳的肌肤生疼。   他仰头看向浑身泛着煞气的萧溯,唇瓣颤得厉害。害怕对方再次动手,因而瑟缩着肩膀,作出小幅度的防御姿态。   “……我不去……”昭言哭着摇头,“我不想去……”   萧溯甩袖就走。   昭言见他要丢下自己,连害怕也顾不上,四肢并用地爬到他身边,紧紧攥住他的裤腿。   “你要,去哪儿……”声音支离破碎,昭言乞求,“我不消烙印了……你别丢下我……你带上我……”   萧溯顿时站定步伐。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将视线转移到昭言身上,凝视良久,他蹲下身,捏住昭言爬满泪痕的下巴,自嘲般开口:“炉鼎,你是不是也觉得可笑。”   昭言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伸手拉紧他的胳膊,怕对方第二次离开。   “你知道本尊在气什么吗?”明明是在问话,萧溯却自己给出了答案,“你不知道对吗,这没什么错,因为本尊自己也不知道。   气你不听话?气你一个人跑来灵溪不知四处凶险不知如何保护自己?气你毫无灵力毫无炉鼎作用,还不知天高地厚地一再惹本尊发火?又或者是,气你没有告诉云想衣你属于本尊,你是本尊的炉鼎?”   萧溯盯着对方漂亮的,总是泪汪汪的眼睛,有火却发不出,憋在胸腔,憋得心脏都泛疼。   昭言其实是在等着萧溯的吼骂,这么多年来为了能让自己过的稍微好一点,他早已习惯了,别人骂他他就认错,别人打他他就求饶,可萧溯的话语,出乎了昭言的意料。   他不知道萧溯是在担心自己。   父亲都不会这样担心自己。   但是萧溯会。   所以哭着攀附住萧溯的胳膊,将身体一点点挤进他灼热的怀抱。   昭言圈住对方有力的腰,差点就要被丢弃的恐慌终于在耳畔属于萧溯的强有力的心跳中缓缓平复下去。   萧溯叹息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音。   他垂眸看了怀中的人许久,终于以极缓的速度抬起手,慢慢落在了昭言的背脊上,随即逐渐收紧。   “炉鼎,你以为你凭什么特殊……”萧溯语气是嘲讽,是高高在上的倨傲,“你不过是比旁人长的好看了点……不过是,会哭了点……” 第三十八章 他们对我不好   =================================   昭言把脸埋在萧溯怀中不敢抬头,抽噎声还在持续,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压制。   “对不起……下次,下次不敢了……”昭言滚烫的泪在萧溯衣物上透明的液体晕开一小片无色的花朵,他吸着鼻子道歉,肩膀在萧溯臂弯中颤得厉害。   萧溯沉默不语。   昭言再也不敢出声,咬紧牙关要把泪水憋回去,怕萧溯反感。   但萧溯最终还是拉着他一起从地上站起身。   修魔者的仇已报,此地不能久留。他单手环住昭言的腰,带昭言御剑飞离此处。   昭言一身衣物湿透,站在符咒化成的剑上时还淅淅沥沥地滴着水。   高空风冷,他冻得不住要往萧溯怀里钻,萧溯却把他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推过去。   昭言嘴角扯出一丝委屈的弧度,湿漉漉的眼帘小幅度掀起,见萧溯不看他,他又壮着胆子往萧溯那边挪了挪步伐。   不知道第多少次拉住萧溯的衣袖时,萧溯终于不耐烦地瞪他,眸中怒火未消,眼神却似霜寒。   昭言被他吓得一愣,扯着对方衣物的手在胆怯中缓缓收了回去。   他垂下头,身躯在风中止不住打着冷颤。   “你还在生气……”昭言眼眶渐渐泛红,“你不理我。”   萧溯垂眸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昭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怔怔看了萧溯英俊的面庞半晌:“我有点冷,衣服,是湿的。”   “这跟本尊有什么关系。”   昭言可算听闻萧溯的声音,哪怕话语冷漠,他漂亮的眼睛还是燃起了一丝希望。   “你能不能不生我气……”昭言十指不自在地缠在一起,低着头恳求。   “炉鼎,这是你第二次逃离。”萧溯并没有忘了上次树林里遇见昭言的事,他眸色阴沉,“本尊不罚你,但你得寸进尺。”   “可是,我不能发挥炉鼎作用……”昭言发着抖,“你要杀我。”   他棕色的眸前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这是,你对我说的。”   “是又如何。”萧溯眉目凌厉,言语残酷,“你没用,还指望本尊善待你?”   “我怕,所以我要回家……”昭言抬手抹去不争气的泪,带着浓烈的哭腔,声音断断续续,“我现在回不了家了……没有办法发挥炉鼎作用,怎么都没办法……”   这话听得萧溯火冒三丈,他猛地揪住昭言衣领:“你以为离开了本尊你就不会死?你当那群修仙的蠢货是什么好心的善人,非等到离开寒山被他们生吞活剥,你才知道后悔?”   昭言一时间被他吼得接不上话。   他缓了一会儿,唇瓣颤抖道:“那我要怎么办……回不了家,去别的地方会死,留在寒山也是要死的……”   萧溯质问:“你说你家在什么小镇,但是刚才去的地方是灵溪,你知道欺骗本尊后果,对吗?”   “没有骗你……你说,你从灵溪捡到我。”昭言颤巍巍答话,“我以前住在小镇,一觉睡醒,就在灵溪了……我以为是灵溪把我吸过来……”   得到解释的萧溯,怒火稍有平息。   他可算能理解为什么昭言一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样子,嗤笑道:“蠢货,你以为你进了灵溪,它就能把你送回家?”   昭言用力点头:“我跑到水里面去,但是里面有灵力,差点把我卷走。”   “呵,活该。”萧溯骂完,松开了对方的衣领,“灵溪不帮你,你也别指望本尊收走煞气。”   昭言眉头蹙起可怜的幅度。   “要么你就去求云想衣。”萧溯扯出一丝讽刺的笑,视线转移到昭言此刻正被湿透的衣物包裹着的腹部,接着道,“但你绝对不会成功。一旦云想衣发现你的腹腔空空如也,别说去除本尊的烙印,他甚至会毫不留情地把你丢回灵溪,让你淹死。”   昭言打了个冷颤。   “他要我做炉鼎才帮我,我不去求他。”昭言坚定地摇头,他伸手抱住自己的肚子,“也不会去找别的男人。”   这话说的萧溯心情好了点,他恶狠狠警告:“最好如此。”   昭言抿着苍白的唇点头。   回家的念头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抛在脑后,在萧溯愿意放他走之前,不能再次提起。   别说回家,他甚至觉得自己活不久了。   昭言站在原地,垂头看了会儿自己踩在冰凉剑身上的没有穿鞋的脚,心底一阵拔凉。   失神之间,胳膊突然被人拉住,紧接着整个人撞进萧溯滚烫的怀抱。   昭言诧异地睁大眼睛,看向萧溯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下一秒,这些震惊尽数化作泪水,从他红红的眼眶内流落。   他用力抱紧萧溯,身躯周遭传来炙热的暖意,把他方才万念俱灰的思绪全部燃烧了干净。   萧溯感受到怀中身躯的颤抖,从掌心浮现的符咒化作好几团小火苗,沿着昭言四周窜行,见他身上的水渍一点点烘干。   昭言太暖和了,唇瓣贴着萧溯的肩膀,漾出的鼻息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感动:“谢谢,谢谢你。”   萧溯叹了口气,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泄愤似的乱揉一通,把昭言湿透的发揉得翘起来,看上去乱糟糟的。   *   回到寒山后,萧溯把昭言拉出怀抱,昭言不愿意,萧溯瞪他:“你再犟一下试试?”   昭言眉眼马上变得乖顺,委屈地松了对方的腰,转身急匆匆地跑进寝殿,拿了布擦干净脚后,脱了衣服缩进床上,用被子把头盖得严严实实的。   萧溯没怎么理会,看了他一眼,便去处理事务了。   一直到用晚膳的时间,萧溯修行完回来,昭言也没从床上起来。   他蹙了蹙眉,上前走到床边,抬脚踢了踢床腿:“炉鼎,不是你整天吵着要用膳?”   昭言迷迷糊糊感受到动静,因为分辨出萧溯的声音,所以举动缓慢地翻了个身,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眼睛半眯着,像睁不开。   “啊……嗯……”昭言面颊绯红,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过、过会儿……”   萧溯漆黑的眸中倒映着他不正常的面色,唇边带上讽刺的笑:“采撷期?”   昭言摇了摇头,眼睛又闭上了,似乎是很冷,他又把脸缩进被子。   萧溯立刻将他从床上拉起来,伸手探了探昭言的额头。   手心烫人的温度让萧溯眼瞳骤然紧缩。   “你发烧了。”萧溯面色出现细微的变化,他沉默地盯了昭言红的不正常的脸蛋半晌,抬手挥出一张符咒,让风月备药。   昭言抬手握住萧溯落在自己额头上的大手,惨白的,带着些许干裂的唇微微张了张,发出舒适的叹息:“好暖和……”   “嗯。”萧溯罕见地应了一句如此无聊的话。   昭言很冷,他不受控制地往萧溯那边挪了挪,萧溯注意到他的举动,依着他在床边坐下。   昭言马上贪婪地把头枕在他的腿上,身体在单薄的被褥下缩成一团,像只病弱地依附在火炉边上的猫,清秀的眉头始终舒展不开。   “身体不仅虚,还弱。”萧溯嫌弃道,“你有什么用?废物。”   昭言攥住他的衣摆,脑袋眩晕到迟钝。反应了半晌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可他不敢不接萧溯的话,所以敷衍地“啊”了一声。   鼻息之间全是萧溯身上轻微的檀香味,温暖的,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他越来越晕,越来越想睡觉。   不久后,风月将药端了过来。   “尊上,这是炉鼎的药。”风月把碗放到萧溯掌心,看了眼床上的昭言,担忧道,“很严重吗?”   “两柱香后让寒食殿给他熬碗粥。”萧溯没有回答风月的问话,他单手捧着药碗,另一只手晃了晃昭言的身躯,“起来,喝药。”   昭言呼吸加重,把前面“起来”两个字听得格外清楚,所以坚定摇头:“不……不想……”   他知道自己是不想从萧溯身上下来的,一离开这样温柔的炙热,他的身体会比现在冷好多好多。   他会不舒服。   萧溯没有耐心同他耗,加重语气:“起来!”   这回不仅昭言,就连一旁站着的风月都被吓了一跳。   尊上发怒的样子有多可怕,贴身照顾他许久的风月比谁都清楚。   她急得有些想伸手去拉一把昭言,幸好昭言也是怕的,哪怕举动缓慢,他还是用胳膊支撑着身体,小心地坐了起来。   他面色通红,眼睛里又有了泪水,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萧溯,似乎是很希望对方抱抱自己,但是他不敢说。   萧溯舀了一勺颜色浓稠的退烧的汤药,正欲放在唇边吹凉,突然听见风月道:“尊上,要不我来?”   “不必。”萧溯拒绝,“你出去。”   风月目光在昭言和萧溯二人之间来回转了下,两人之间温暖的气氛,一点都不像炉鼎和采撷者那么简单。   她唇边露出丝微的笑,自知不便打扰,连忙应声:“是。”   风月合上门离开后,昭言也已经含住萧溯递过来的汤勺。   他“咕噜”一下把滋味苦涩的药咽进肚子,泪水瞬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沿着面庞滑落,甚至落入了萧溯放在他下巴处,用来防止汤药滴在床上的碗里。   “啧。”萧溯蹙眉,“药都脏了,你怎么就知道哭。”   “对不起……”昭言迅速抬手擦去面庞的泪水,“以前生病,没有人照顾我。”   “你不是说你有家吗。”萧溯接着喂他第二口,“你父母不照顾你?”   昭言愣了下,摇头。   “为什么?”   “母亲,不要我了。”昭言哭得愈发伤心,许是病着,心思变得敏感,情绪波动也格外大,很快便抽噎出声,“父亲也不喜欢我……”   “就这样你还想回去。”萧溯将汤勺丢进碗中,语气不屑中带着怒火,“为了他们不要命地数次逃离本尊?你贱不贱。”   昭言一边擦泪一边恳求,或许是冲动了,他听见自己这样说:“你能不能不杀我,你以后说什么我都听话……我不回去,他们对我不好……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那我就不走了……”   这话说的萧溯来了点兴趣。   他太坏了,虽然是捉弄,却还是捏住昭言发烫的小脸,语气顽劣:“也不是不行。你现在乖乖趴好供本尊采撷,要是你屁股摇的够骚,本尊满意了,便留你一条命。”   昭言听完他的话,面颊瞬间涨的像熟透的苹果。   他眼睫羞怯地发颤,十指攥紧衣物,嗫嚅着,声音含糊:“那,那不行的……”   【作者有话说:感谢:用户b0441poo+1*三叶虫,笔芯~   感谢大家的票票,木啊~】 第三十九章 新炉鼎   ===========================   萧溯收回手,重新握住勺子,将药汁送到昭言唇边:“你既不愿付出,又凭什么指望本尊待你好?”   昭言含住勺子,把药汁尽数咽入肚子。过高的体温烧得他脑袋晕乎乎的,看向萧溯的目光越来越迷离:“……因为,我不会摇屁股。”   “我是一个保守的omega。”昭言答话的声音轻飘飘中带着坚定。   萧溯失笑:“炉鼎,保守?”   昭言用力点头,哑着声音重复:“保守。”   萧溯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对方红扑扑的小脸,那副仿佛已经烧傻的样子,让萧溯唇角的弧度越挑越高。   他终于放弃了折腾对方:“行了,喝你的药。”   昭言高兴,一点点往萧溯那边挪,直至钻进对方的怀抱,靠在了萧溯温暖的胸膛上,把被子尽数拉上来盖好自己的身体,才气喘吁吁道:“你,你喂吧。”   萧溯长眉挑起一点算不上责备的幅度,他有些粗鲁地把勺子塞进昭言嘴里:“就这样还保守?你看看你的样子。”   昭言眯着眼睛笑,看上去神志不清。萧溯的怀抱格外暖和,他十分喜欢。   萧溯瞅了他半晌,没忍住,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   *   本以为药效过会儿就会发挥,却没想到它迟迟没有作用。   夜间昭言的身躯持续发抖,在床边入定的萧溯缓缓抬起眼帘,再次将目光转向昭言。   昭言出了一身冷汗,额前的发丝尽数黏在脸上,双颊通红,唇瓣却苍白到毫无血色。痛苦的低吟断断续续地从口中溢出,呼吸粗重。   萧溯眉头紧蹙,他不解拨开昭言额头上的发丝,再次探了探对方的额头:“高烧不退?”   随后他从被子中拉出昭言湿漉漉的胳膊,为他把脉。   感受到昭言体内不仅压制了他煞气,还在放肆地四处穿行探寻炉鼎内蕴道法的灵气时,找到源头的萧溯怒火暴起。   “云想衣给你注入了灵力?”萧溯眉间橙红火苗的色彩中泛着黑气,他一把将昭言从床上拉起,吼出声,“你敢瞒着本尊?”   昭言难受地低吟出声,他能听见萧溯的声音,可他睁不开眼睛。身躯无力地靠倒在萧溯怀中,衣服湿乎乎地黏着肌肤,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生命垂危的鱼。   萧溯怒火闷在心头,欲爆发,可眼前人虚弱的模样又让他一口气堵在心间。   好像他的东西被人染指,那本该只拥有他一个人烙印的炉鼎,鼎腔内却被其他人的灵力占据,探索。   煞气四起。   黑雾缭绕。   狂躁暴涨。   萧溯的拳头“咔咔”作响,因为捏得太紧骨节处都在泛白。   他忍着,一把掀开昭言的被子,昭言冻得打了个冷颤,瑟缩着要往回钻。   萧溯制止了他的举动,眸色阴沉着将他从床上抱起,转瞬之间将他带到了药室。   风月见到萧溯,连忙跪地行礼:“尊上。”   “让折夕、折墨、折羽三人部署守卫,加强寒山防备,凡见到灵山的人格杀勿论!”萧溯威严的声音压得风月头都不敢抬。   “尊上,折夕师兄在关禁闭。”风月提醒。   “放他出来。”萧溯丢下这句话,便带着昭言往药池内走去。   他将瑟缩在他怀中的昭言拉出来,举动迅速地扯去对方湿透的衣物,露出那纤细又潮红的躯体。   “不要……冷……”昭言乞求着萧溯,要把衣服拉回来。   “忍一忍。”萧溯随即脱下自己的劲装,抱着昭言一起进入药池。   昭言双目紧闭,躯体被冰凉的药水包裹的瞬间,他冻得啜泣出声。   “萧、萧溯……”昭言哭着叫他的名字,“好冷……”   萧溯低头吻他的额头,手背覆上他单薄的背脊,往内源源不断地输入自己灼热的煞气。   “云想衣修为在本尊之上。”哪怕知道昭言听不懂,萧溯还是出声安慰,“现在本尊要强行将他的灵力从你体内驱逐,本尊不想弄伤你,所以听话点。”   昭言不答话,泪水还是一颗接着一颗往下落。   滴在萧溯的肩膀上,炸开一朵朵滚烫的花。   萧溯加大了煞气的输入,纠缠住昭言体内那股冰凉的,让昭言不舒服的灵气。   若冰与火在交战,彼此绞杀,彼此吞噬,昭言的肉体凡胎无法承受两股灵力带来的巨大冲击,痛得整个人在萧溯的臂弯不住发颤。   “好……痛……萧溯,痛……”昭言哭得厉害,眼睛没法睁开,但一直断断续续地叫着对方的名字,不知是在乞求萧溯停下折磨,还是在寻求怜悯。   萧溯知道他难受,漆黑眼底内的怒火再也没有办法持续下去。   他收紧拥着昭言的臂弯,用自己炽热的身躯暖着对方冰凉的躯体,腹部紧贴,胸膛彼此交互心跳。   萧溯俯身吻他咸湿的泪,吻他漂亮的眼睛,吻他干裂的唇。   他在哄他。   可昭言没有力气回应,他知道萧溯在亲吻自己,他闻到了萧溯身上好闻的檀香,因此哭得更加厉害。   云想衣瞬间注入的灵力,萧溯却耗费了数个时辰才剔除。大乘和渡劫的差距看起来不过一阶,其间巨大的鸿沟却不是短短百年可以弥补。   他抱着在剧痛中昏迷过去的昭言在药池呆了很久,双臂紧紧圈住对方瘦小的身躯,包裹住对方的煞气头一次显得温柔。   *   第二日。   昭言躺在床上缓缓抬起眼帘之时,入目的只有花纹古朴的天花板。   “萧、溯……”昭言没有看见萧溯,叫他的名字,声音过分干哑。   “你醒了?”在桌子前为昭言摆放白米粥的风月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连忙端起茶杯,上前将昭言从床上扶起。   昭言腰酸的有些立不住,软绵绵地靠在床头,才稳住身躯。   “来。”风月将茶杯递到昭言唇边,“喝点。”   昭言捧住茶杯,迅速将水从喉中灌了下去,嗓音终于恢复正常。   他道:“谢谢。”   “身体感觉如何?”风月探了探他的额头,舒了口气,“终于退烧了。”   “好多了。”昭言眼睛弯起微小的弧度,棕色的眼眸恢复神采,“有一点累,很快就能好起来。”   “那就好。尊上让我陪你把粥喝完。”风月道,“你昨晚没用膳食,饿坏了吧。”   “萧溯……”昭言说到一半改了口,“尊上他,去哪儿了?”   风月闻言,表情怔了下,有些迟疑道:“尊上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别关注他,养好自己的身体。”   “嗯。”昭言听下去了,他点点头。   萧溯有事,他不能打扰,否则萧溯会不高兴。   可是昭言太想他了,喝粥的时候萧溯的身影不停地在脑海中转啊转,以至于他不住抬头往门口瞄了好多眼,但萧溯都没有出现。   “风月姐姐,我一会儿得去修炼吗?”昭言开口,他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萧溯看在他大病初愈的情况下,放他一马。   可是风月点了点头,回话:“尊上让你有空就去,但今日修行的话累了就休息。”   昭言抿了抿唇,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帘:“好。”   “放心,修行有助你早日恢复身体。”风月安慰,“你是尊上的炉鼎,昨天又跟尊上双修了一夜,修为增进会很快。”   昭言面颊一下子红了,喝粥的时候差点呛到:“啊……我跟他,昨晚,没,没有双修……”   “可我都听到了啊。”风月肯定道。   昭言:“?!”   难怪他腰那么酸,原来是……   风月笑出声:“尊上的煞气通过双修传给你才是最快的方式,你高烧不退,尊上心疼坏了。你不用担心,就算今天有人给尊上进献了新的炉鼎,尊上也不会答应。他在乎你,我都看得出来……”   风月说着说着,似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刻住了嘴。   昭言还是听到了。   他诧异地看向风月,震惊道:“你说,尊上有,新的炉鼎……”   风月对上昭言的视线,瞥见对方眼底的恐慌后,急忙开口:“我就随口一说,这是常有的事。尊上制服妖尊之后,妖尊经常给魔尊进献炉鼎,但尊上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你是尊上修魔至今唯一的炉鼎,还是千年难遇的上等炉鼎,尊上既然认定了你,自然不会轻易抛弃。”   昭言握着勺子的手有些发颤,他眼帘低低垂了下去,许久后才应声道:“嗯。”   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并不是炉鼎……   萧溯迟早会发现,然后抛弃他。只是昭言没想到这件事会来的这么快……   “哦,对了。”风月想起重要的事,嘱咐,“折夕师兄结束禁闭了,他对你有偏见,你修行时尽量和折墨师兄呆在一起,不要跟折夕师兄接触。”   “……好。”昭言应声,却有些魂不守舍。   一个人去后山修行的时候,注意力也没法集中,脑子里都是“新的炉鼎”这四个字。   想着想着,眼睛就泛了红。   他站在树下,远处一干修行人的身影逐渐模糊。   萧溯会像抱他一样抱其他的人吗……   他不想萧溯和别人在一起,一点都不想。 第四十章 我只会生宝宝   ===============================   “你修炼时间过于随性。”折墨看见昭言的身影,上前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如此断断续续……”   折墨说着,瞥见昭言红彤彤的眼眶时,愣了下。   他回头看了看四周,又看向昭言,沉默好几秒才开口:“有人欺负你?”   昭言思绪被打断,连忙用袖子擦干净眼角的泪,摇头:“不、不是……没有,我马上就修炼了……”   折墨惯来安静的面容因对方哭泣的模样浮现出一丝不知所措,他声音迟疑:“你……先休息会儿吧。调整好情绪,再开始。”   “不用。”昭言放下衣袖,头垂得很低,“我现在,可以修炼。”   折羽见折墨在昭言面前停留了好一会儿还不走,在原地待不下去了,加快脚步来到二人面前,与折墨并肩而立:“怎么了?”   看见昭言红的不太正常的眼睛和鼻头,他蹙了蹙眉,张口道:“今天我来得早,弟子们没对你做什么。待会儿尊上来了,你别又赖我们。”   许是对折羽说话的态度感到不适,折墨往旁边走了一步,同对方拉开距离。   昭言点头,声音略微沙哑,带着隐隐的哭腔:“我知道……和你们,没有关系……”   “你既能修炼,便开始吧。”折墨说完,偏头看向其他弟子。   发现弟子们大部分都停下修炼,不仅往这边张望,还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加重语气训话:“意欲期最考验定力,一点风吹草动便足以引得你们停止修炼,如何长进?”   弟子们受训,一个接一个把看戏的目光收回去,调整姿态重新御符。   因为折羽的存在,折墨不再单独管教昭言。   他绕着其他弟子围成的方阵缓步巡视,一边指导一边教育,表情恢复冷漠。   折羽盯着折墨修长的身影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回昭言身上,他带着责备道:“折墨师兄的腿因为你至今没有好全。”   昭言记得这事,如今被嗔怪,他眼睫颤得厉害:“对不起……”   “尊上该不会就是被你这副可怜的样子骗了吧。”折羽阴美的面庞在满腹的怨念下显得愈发阴沉,“折墨师兄也对你青睐有加,我都没见他对哪个弟子这么上心过。”   昭言缓缓抬起眼帘,对上折羽写满不善的视线时,他又连忙把眼帘垂了下去,不敢与之对视。   “尊上让我,跟着你们修炼。”昭言紧张地盯着自己鞋尖,“我练得不好,折墨,教我。”   “折墨?”折羽诧异对方直呼对方名讳,“你们何时变得这么亲密?”   “啊?”昭言不明白折羽是什么意思,“我叫折墨师傅,他说我不用这么叫。”   折羽思忖半晌,才漫不经心点头:“确实,你是尊上的东西,不是我们弟子。我们也没资格做你师傅。”   不过明知这点,折羽还是不爽昭言直呼折墨名讳,他问:“不久前你去找了折墨?”   昭言点头。   “说了什么。”   昭言被迫回忆起不高兴的事,面颊因为难堪而有些泛红:“折墨,腿不舒服,我去看他。”   “就这些?”折羽追问。   “就这些……”昭言不愿意把折墨闻到他信息素的事情告诉折羽,因为有所隐瞒,他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护颈带,发现它正牢牢缠在自己的脖子上才,舒了口气。   折羽半信半疑地盯了他半晌:“既然是尊上的炉鼎,就乖乖服侍好尊上,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你以为尊上宠你几天你便能耀武扬威?你该明白,尊上从不缺炉鼎,你不可能是唯一。少惹是生非,省的害完折夕害折墨。”   丢下警告,折羽挥袖而去。   昭言难受的点被再次提起,哪怕极力忍着,嘴角还是扯出了委屈的弧度。   萧溯真的会有其他炉鼎……   所有人都知道萧溯不缺炉鼎……   不过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此时失态,会引来众人嘲笑,所以往树后挪了挪,努力想把自己藏起来,努力逼着自己不去想萧溯。   他应着折墨的话开始修炼,哪怕注意力没法集中,聚气的过程还是变得轻松许多。   昭言第二次抬手擦去眼角微微的泪渍,深呼吸了好几次,调息。   掌心浮现出的浅淡的煞气似乎有了萧溯的影子,其中仿佛还夹杂着些许白色的冰凉的雾,两者彼此纠缠着,缭绕着,随昭言抬手吸气的瞬间浮现,又在吐息的时候消失不见。   昭言对掌心莫名其妙充斥的灵力毫无察觉。   他无心地重复聚气的举动,走神间抬头看向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苍穹,棕色的眸在意识到自己心底情绪变化的瞬间,骤然紧缩。   他是,喜欢上萧溯了吗……   *   一直到修行结束,折墨欲前去检测昭言的成果,折羽突然止住他的步伐:“你又去找他?他是尊上的炉鼎,尊上都不管他修炼,你那么上心干什么?”   折墨目视前方,没有应话。   “你一直躲我。”折羽表情有些受伤,不解地问,“为什么你还没有消气,好几天了。”   折墨绕开他继续往前走:“折夕禁闭结束了,他在寒山山顶布阵设立结界,山顶风寒,我腿受不住,你去帮他。我过会儿去山腰巡视。”   “师兄!”折羽拽住他的衣袖,唇瓣颤了颤,“我现在不想找他。”   折墨目光落在折羽骨骼修长,肤色白皙的手上,只一瞬,便又转移了目光。   他甩开那只手,表情安静到淡漠。   脚步继续朝昭言的方向迈开,却不想昭言已然匆匆提起衣摆,朝下山的那条路跑远了。   折墨叹了口气,施展轻功向寒山山腰处行去,把折羽远远丢在身后。   *   昭言跑得很急。   下山有坡度,不适宜如此大步往下冲。可是昭言顾不上这么多,尽管身躯踉跄了数次,险些从山上滚下去,他也没缓慢速度。   直到他顺着守卫的指引,来到了萧溯处理事物的大殿门口,才喘息着停下脚步。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他径直穿过殿前重重护卫,在没有萧溯的口谕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迈过门槛,走入大殿,站在了萧溯面前。   萧溯此时正在翻看桌面上摆放的文书,听闻动静,他缓缓挑起眼帘,向昭言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你来干什么?”萧溯挑眉,“没本尊口谕擅闯大殿,够本尊杀你一百次。”   昭言没能把萧溯的话听进去,他目光转移到此刻正跪在萧溯脚边,面容妖冶的青年身上。   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他是,新的炉鼎吗?”昭言抬手揉了揉眼睛,把渗出眼角的泪擦掉,带着哭腔道,“因为我没用,你找了新的炉鼎……”   萧溯放下手中文书,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本尊做事,还需要征得你同意?”   昭言摇头,声音破碎:“不需要。”   “过来。”萧溯对昭言勾了勾手。   昭言站在原地,没动,红着眼眶拒绝:“不要。”   “过来!”萧溯骤然加重语气,“谁准你在本尊面前放肆。”   昭言吓得身躯一颤。   他怔怔看了萧溯半晌,终于垂着头缓步靠近对方,站在那个青年的对面,身躯僵硬地站着,没了多余的举动。   萧溯扯着昭言的胳膊一把将他扯入自己怀抱。   昭言猝不及防摔倒在他的腿上,嗅到了萧溯脖颈间好闻又熟悉的檀香,他连忙抱紧对方的腰,把脸埋入对方胸膛。   萧溯回拥住他,把眸中浮现的笑意掩下去:“怎么,只准你找新的采撷者,不准本尊接受新的炉鼎?”   昭言眼眶越来越红,委屈道:“我不想,你收新的炉鼎……”   “你说不想本尊就不能收?”萧溯说着,一手将昭言从自己的怀中扯出。   他用脚抬起青年精致的下巴,对昭言道:“你自己看看,他长得可比你漂亮。”   昭言被迫瞄了青年一眼,下一秒迅速挪开视线,为了抑制喉间的颤抖,已经说不出话。   青年狭长的眼眸微微挑起,特别配合地对萧溯露出一笑:“谢尊上。”   声音清脆动听,如山间莺歌,扣人心弦。   “虽只是个中等炉鼎,但他鼎腔承载着灵力。”萧溯继续打击昭言,“比你这个废物好多了。”   “不好……”昭言用力摇头,哭出声,“你收了新的炉鼎,就不要我了……”   “你半点用没有。”萧溯拉着昭言的手一同落在昭言腹部,“你自己摸摸,除了从本尊身上掠夺灵力,你这肚子就只能装吃的。”   “……也不是没有用……”昭言抽噎道,“我有用……”   萧溯伸手为他拭去泪水,讥诮:“而且就知道哭。”   昭言连忙抓住他的手,眼睫湿漉漉地垂在眼前。他吸了吸鼻子:“……我是omega,不是炉鼎,没办法发挥炉鼎作用……”   萧溯眸色沉了下去:“你以为你不为本尊提供灵气本尊就会放过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昭言抬手擦去落到唇角的滋味咸湿的泪,小小的鼻头红得可怜,“脖子后面,是腺体……”   萧溯:“?”   “你闻到的不是鼎香……是信息素……”昭言抽噎着坦白,“它,是蜜桃味的……”   “闻所未闻。”萧溯面色愈发阴沉,揽着昭言腰的胳膊逐渐收紧,“你若想找借口第三次逃离本尊,本尊保证,会在你踏出寒山之前打断你的腿。”   “我不逃跑。”昭言在对方的恐吓下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他重新把脸埋进萧溯胸膛,因为下定决心跟萧溯说明一切,哭得越来越厉害。   “你别杀我好不好……”昭言攥紧萧溯衣物,乞求,“我想和你谈恋爱……你不能标记我也没关系……实在没办法为你提供灵力,不行的话,我可以为你生宝宝……” 第四十一章 不速之客   =============================   萧溯听完他的话,垂眸看了怀中抽噎的人半晌,语气玩味浓厚:“你倒是对你能生孩子这件事十分执着。”   昭言带着哭腔“嗯”了下,抬手擦干净眼角的泪:“我能生,不过不是现在生……我们只有在一起了,才可以……”   “所以,你想跟本尊谈感情?”   昭言脸“噌”的一下红了,他似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之下说了什么话,此刻把脸羞赧地埋在萧溯胸膛里,头都不敢抬。   可知道萧溯在等着他回话,所以稍作犹豫,便鼓起勇气小幅度点了点头:“……嗯,想……”   “你一个炉鼎,有什么资格和本尊平起平坐。”萧溯从他身上挪开视线,瞥见还跪在一旁的青年时,加重语气下令,“愣在这儿干什么?滚!”   一直没把脸露出来的昭言,以为萧溯在对自己说话,吓得身躯一颤,手脚顿时冰凉。   萧溯察觉到昭言的僵硬,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说你。”   青年闻言,迅速惶恐地收回正在给萧溯按摩腿部的手,保持跪地的姿势往后挪了一段距离,头磕到地上:“是,奴告退。”   昭言惊魂未定,搭在萧溯胸前的手逐渐紧握成拳,小幅度发着颤:“……我想知道,你的心意……要是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以后,就不缠着你了……”   “不缠着本尊打算去找别人?”萧溯语气沉了下去,他将昭言从自己臂弯中扯出来,盯着对方红彤彤的眸,咬牙道,“痴心妄想。”   昭言纤长的眼睫浸了泪,湿乎乎地黏在一起。棕色的眼眸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像一碰就碎的玻璃。   他没法从萧溯目前的言语中判断对方是否愿意,可他表现出的仿佛萧溯一拒绝,眼里的星星马上就会熄灭的样子,着实让凝视着这双美丽又脆弱的眸的萧溯没办法再戏弄下去。   萧溯有些烦躁地抬手狠狠捏了捏他的腰,眉头紧蹙。   昭言这回连痛都不敢叫出声,他可怜地看着萧溯,押上了自己全部的希望。   “你怎么一副本尊不收你你就要死的样子。”萧溯伸手掐他黏糊糊的小脸,“真这么想跟本尊谈感情?”   “……想。”昭言声音沙哑,但是语气坚定,他扯了扯嘴角,忍住不让自己哭,“不想你收别的炉鼎……”   “为什么。”萧溯追问,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因为……”昭言十指羞赧地抓紧对方衣物,面颊绯红,声音小小的,“你对我好,我喜欢你……想做你的omega……”   “哦。”萧溯挑唇而笑,“你喜欢本尊啊。”   “喜欢。”昭言耳尖红得像要滴出血,坐在萧溯腿上垂着头。从萧溯的角度,能看到对方粉白的面庞上沾着泪。   “也不是不行。”萧溯凑过去用唇瓣感受了下对方耳廓的温度,如预想的一般高。   他贴着昭言的肌肤,吻过他的面颊,嗅他的脖颈,湿热的鼻息吐露之间,声音略带戏谑:“你什么时候穿那条白色的底裤给本尊看,本尊便什么时候接纳你。”   昭言一时间再也摆不出表情。   他傻愣愣地看了萧溯半晌,撞进对方漆黑如墨的眼瞳时,好像一头撞进了一张如夜幕那般硕大的巨网。   他是一只漫无目的在夜空间穿行的鱼。   现在他被捕获了。   “给你三秒时间考虑。”萧溯催促,“三……”   “穿,穿的。”昭言太害羞了,心底的欣喜一下子被羞怯的情绪全部覆盖。可是没一会儿,他又按捺不住心中欢愉,主动伸手勾住萧溯的脖子,小心翼翼地亲了下萧溯的下巴,含泪的眼睛因为笑意眯得弯弯的。   湿软的唇带着泪的温热,软绵绵的触感似乎从肌肤传到了心里。   萧溯一时间收紧拥着他的双臂,唇紧紧抿着,似是,脸红了……   “烦死了。”萧溯偏过视线,骂道,“炉鼎。”   “昭言。”昭言小声提醒,“我的名字。”   萧溯的心仿佛被小猫挠了一下,调理半天调不好,满腹的煞气也不能安抚他内心的躁动。   所以按住昭言的肩,在上面泄愤地咬了一口,情绪才稍有好转。   昭言抬眸看了他一会儿,下一秒又迅速转移视线,唇角漾开的笑,似被暖风拂过的湖面泛起的涟漪。   一圈一圈,弧度轻柔,余纹漫长。   *   萧溯带着昭言离开大殿的时候,昭言拉着他的衣角走了半晌,没忍住,问:“你真的,不收其他炉鼎了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尊收其他炉鼎了。”萧溯答话时没有回头。   “啊?”昭言诧异地睁大眼睛,“刚刚那个人……”   “侍者。”萧溯道。   “可是你说,他是中等炉鼎,有灵力……”昭言不解。   “见你反应有趣,逗你玩玩。”萧溯唇边扯出一丝笑,“本尊若愿退而求其次接受中等炉鼎,何需等到今日。”   昭言瞬间喜笑颜开,漂亮的眼睛弯如新月:“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萧溯站定脚步,回头将他唇角的弧度尽收眼底:“这么高兴啊。”   “嗯!”昭言用力点头,笑道,“高兴!”   “蠢货。”萧溯英俊的面庞上笑意也一点点加深,眉间的小火苗活跃地闪烁着,昭言觉得阳光都没这团火耀眼。   “我以后,也可以在你办公的时候陪着你吗?”昭言想起跪在萧溯脚边的青年,“我可以和那个人一起陪你……”   “不。”萧溯重新迈开脚步。   “可是,为什么……”昭言不明白,他匆匆跟上萧溯的步伐,“我也想,陪你。”   萧溯蹙眉,扫了昭言一眼,重复:“本尊不需要。”   “……对不起。”第二次被无理由地拒绝,昭言眼眶一下子泛了红,看见萧溯好像突然又冷漠下去的面庞,他偏过头不再开口。   一直到二人抵达寝宫,侍者们将饭菜端上桌,两人还保持沉默。空气像凝固住,流不动,让人觉得窒息。   许是因为大殿的那番确定关系的言论,昭言很不自在。   他不明白为什么萧溯不想他在身边,那个男侍者长的真的很好看,所以说不难过,说不在乎,说没有危机感是假的……   昭言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口饭。   或许,是不是萧溯嫌他烦……   在现实世界也有这样的,omega总缠着alpha,让alpha觉得厌烦,所以频繁发生alpha抛弃omega,另寻新欢的事。   omega要独立,才会被欣赏。   昭言咀嚼着口中的饭菜,偷偷抬起眼帘,瞄了萧溯一眼。   他也得,独立……   思绪正乱七八糟地在脑海中打着转,昭言突然感觉身上一轻,紧接着整个人被萧溯揽入怀中。   他坐在萧溯的腿上,和以前一样。   昭言眼眶马上红了,他放下碗筷,抑制不住地往萧溯温暖的怀中钻了钻,小幅度吸着鼻子道:“我今天,聚气有成效了,你要不要看看……”   “本尊不想看这个。”萧溯的手习惯性落在昭言柔软的腹部,揉了揉。   昭言痒得在他臂弯中瑟缩了下身躯,听出萧溯的言外之意,小脸涨得绯红:“……真的只是寻常穿的衣物,你若想要,我也可以为你缝一个……”   萧溯看起来完全没有办法接受的模样,他蹙紧眉头,一脸嫌弃。   “你好奇怪……”昭言瞅着他的表情,喃喃道,“你看起来很喜欢我的底裤,可是做一个给你穿你又很不喜欢……”   “本尊何时说过喜欢你的底裤。”萧溯嗤笑出声,他随手扯下昭言的护颈带,把脸埋入对方的脖颈间,细细嗅着弥散在空中甜腻滋味。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撩人心弦的沙哑和暧昧,萧溯道:“本尊只想看你穿。”   “有点,难为情。”昭言不好意思地捂住脸,把脸藏进掌心,“我们可以不可以再交往一段时间,然后再做这样的事……”   “你在跟本尊讨价还价?”萧溯挑眉,在昭言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   昭言疼得闷哼一声,正欲开口接话,空中突然出现的符咒,瞬间打断他的思绪。   “尊上,寒山脚下出现众多修士,我们所设下的结界已经支撑不住。”   折夕的声音随符咒的燃烧回响在空中,萧溯眉头霎时紧蹙,眸色阴沉:“一群废物。”   “怎么了?”昭言察觉萧溯面色不对,连忙坐正姿势问。   “没什么,乖乖在寝宫呆着。”萧溯将昭言从自己身上拉下来,他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半是警告半是安抚,“别再乱跑,听到没有?”   “听到了。”跑也没有用,灵溪并不会带走他。昭言明白,除了在萧溯身边,其他地方都不安全。   “你处理完事情就回来对不对?”昭言不舍地拉了拉萧溯的衣袖,“我要在这里等你。”   萧溯很满意他乖顺的姿态,点头。   “嗯。”昭言笑弯了眼睛,“那你快去吧。”   难得见昭言笑容如此多,萧溯确实看得欢喜,俯身在他眼睛上亲了下,才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原地。 第四十二章 包庇   =========================   萧溯走后,昭言追到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他转身走回屋内,尽职尽责地将室内清扫一番后,又匆匆跑到衣柜前,从里面翻出上次因为被萧溯捉弄所以藏到衣柜最下面的白色底裤,同换洗的衣服放在一起,抱到了用来洗澡的木桶旁。   昭言从来都没觉得穿底裤是件让人害羞的事,可是萧溯那好奇的眼神,一瞬间赋予了这个物件太多让人难以说出口的意味。   光是想想就让人面红耳赤,让人……不好意思……   昭言脱了衣服走进木桶,趴在木桶边缘,想起萧溯滚烫的怀抱,一时羞怯地红了脸,连小巧的耳尖都充了血。   嘴角的弧度却始终都下不去,他原先不知道,恋爱是件这么不可思议、让人沉溺的事情。   仿佛摘了满怀的星星,世间唯一的月亮在心间发芽,掌心开出了花。   不过才刚离开,昭言已经开始想他了。   *   寒山脚下人影攒动。   隐蔽至深的地方被人轻易发掘,让此刻做好迎战准备的寒山弟子们诧异又恼火。   折夕、折墨、折羽三人立在众弟子前,源源不断地往结界注入煞气,一点点修补被修士们击破的裂缝。   混在嘈杂中的,除了在结界处被放大的风声,还有一干修士们的叫骂。   “此处竟是魔修藏身之地!”   “本以为天下魔修已尽,没想到是换了老巢。”   “萧溯,你灭门十三派别,此仇不报,天理难容。”   “手段狠辣,当初就该将你们赶尽杀绝!”   “藏匿在此山中千年之久,偏又出来祸害人世!”   萧溯的身影在折夕等人前由雾气逐渐凝聚成人形时,山脚的修士们见到他浑身泛着的能量浑厚的煞气,叫骂的声音突然下了下去。   修士们在来之前脑海中已经有了关于萧溯重现人间的猜测,但真看见萧溯的那一瞬间,心中的震颤还是无法减免。   “尊上!”寒山弟子见到萧溯,面露欣喜之色。   折夕偏头看向萧溯,清寒的声音听起来冷漠又倨傲,带着几分萧溯的影子:“尊上,我们的结界快支撑不住了。”   “不过一群喽啰,也值得你们如此费劲。”萧溯视线冷冷扫过他们三人,抬手之间,一张符咒腾空出现。   咒文泛着红光,在众弟子头顶缓缓放大,随即一点点融入无形却泛着黑雾的结界,如一张巨网将寒山众弟子保护在内。   结界瞬间被加固,蛛纹般的裂缝顷刻恢复如初。   萧溯抬眸之间,结界中凝聚的能量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朝寒山脚下的修士袭击而去。   “扰本尊清净,烦。”萧溯话音落地,被击中的几十名修士身上火苗顿起,黑雾浓烈,路过的风也不能幸免地被烧熟,卷起阵阵热浪。   “你!”其他修士见到自己同伴在眼底下慢慢化成烟灰,惊恐地抬手指向萧溯,那带领一干弟子站在高处,以绝对高傲的姿态睥睨众生的魔头。   “他们做错了何事,你如此伤人,实在恶毒……”   不等那些人骂完,萧溯没耐心地打断他们的话,讥诮出声:“本尊不过跟你们学了个皮毛。”   “我等顺着仙尊的灵力而来,发现此处魔修气息浓厚。”众生喧嚣间,温柔的音色以足以融化寒冬冰雪的暖意响彻修士们的耳畔。   玄夜依旧着一袭青白色的道袍,缓步从他人让开的一条道中走出来,身后跟着的弟子是子冉。   “前些日子藏雪镇赵李二家大婚,参与婚宴的修士一夜之间凭空消失。灵山探查数日毫无头绪,故遵循仙尊指引,前来解谜。”玄夜将来意告知,语气温柔。   “查案与寒山有何关系?查案就能肆意破坏寒山结界?”折夕声音阴寒,“人说修仙界惯来蛮不讲理,霸道猖狂,没想到千年过去了,言行举止依然如此不堪入目。”   “灵山是维护修仙界秩序的中流砥柱。”玄夜不卑不亢,“本次命案牵扯人数太多,不平众怒,灵山有悖肩负的职责。仙尊既予以指引,我等自当从命。”   “你们哪只狗眼看见我们寒山弟子害人?”折羽眉头紧蹙,沉声骂回去,“看你们这架势,知道的以为你们来查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来灭门。说寒山有罪,你们倒是拿出点证据。空口无凭,莫怪我的符咒不长眼!”   “仙尊灵气落在寒山,便是证据!”有修士接话。   “原来吵来吵去,还是为你们狗屁仙尊卖命啊。”折羽扯出一丝憎恶的笑,“说到底,你们有胆子冲寒山如此叫嚣,不过是仗着背后有人给你们撑着。一群狗仗人势的玩意儿,也配在魔尊面前张狂!”   “萧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冤业随身终须还账!”在对方三番两次的挑衅下,子冉再也憋不住,冲萧溯骂道,“灵山不会再纵你放肆,我劝你们配合我们乖乖检查。若此事真与你们无关,灵山断不会纠缠。若你们真害人无数,灵山不会放过你们!”   萧溯站在一旁听了半天,唇边挑出一丝笑。   “配合?你们算什么东西,本尊不杀你们,不感恩戴德叩谢本尊,还叽叽喳喳吵个没完。”萧溯俯视众人,手中缭绕的煞气有了渐长的趋势,“聒噪,刺耳。”   本欲将眼前修士全部烧成灰烬,却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一挥袖把煞气收了回去。   萧溯改了口:“哦,既然你们想知道为何云想衣的灵气会出现在寒山,本尊也可以善心大发告诉你们。”   玄夜因此看向萧溯:“愿闻其详。”   “云想衣对本尊炉鼎心生不轨,在本尊炉鼎身体注入灵气,欲霸占他的鼎腔。”萧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把你们奉为神祗的仙尊的糗事说出来是不是不太好,呵,不过现在本尊因为这丝不要脸的灵气引火上身,确实也不必顾及云想衣的面子。”   “胡言乱语!”子冉见自家仙尊被辱,气得攥紧手中的剑,“仙尊灵气现世,必是因为你是凶手,才不是因为争夺炉鼎!”   “是不是你回去问问便知。”萧溯居高临下,“你们一群人,都去问问。”   魔修们听到这话,已经轰笑出声。   “想不到灵山仙尊是这种人。”   “抢东西?好不要脸!”   “死了人就来找寒山,惹怒魔尊,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溯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玄夜眉头紧蹙。   身后的修士们因为魔修们的嘲笑和恐吓,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谁也没见到萧溯动手伤害婚宴上的人,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说是感知到仙尊灵气,猜测是仙尊指引,便纷纷追了过来。   见到一干魔修,他们愈发坚信此事是魔修所为。   可现在萧溯的话,让他们的信念开始动摇。   “不如先回去问清楚……”   “仙尊不在,我们堂而皇之与萧溯起冲突,怕是局面不利。”   “寒山是魔修盘踞之地,事先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人数众多,确实不好引战。”   萧溯察觉修士们内部有了散乱的趋势,失去了和他们周旋的兴趣,转身挥袖而去。   “滚!”折夕丢下这句话,随萧溯一起迈步离开。   折羽也想走,可是见折墨继续守护着结界,他抿了抿唇,挪到对方身边,和一干魔修一起与迟疑着不知是否该离去的修士们对峙。   *   “尊上。”折夕在萧溯身后开口,“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寒山惹来祸事与炉鼎有关?”   萧溯脚步没停,也没有回答折夕的话:“既然寒山位置暴露,这段时间准备准备,带领众弟子转到锦山。”   折夕清寒的面色愈发冰凉:“炉鼎来历不明,又和灵山扯上关系,尊上如此包庇,弟子不懂。”   萧溯依旧不回,继续下达命令:“落梅馆也有当年杀害魔修的人吧,本尊若没记错,你的亲人也死于那场火灾。   若是准备好了,就带领一些弟子把他们的水搅浑。大张声势,或者私低行事随你便。既然魔修的存在已经暴露,清净的日子所剩无几。你想怎么玩怎么玩。”   “尊上!”折夕加重语气,一双美丽的桃花眼里愤怒、不甘、困惑翻涌交织,“他刚来没几天,就毁了寒山弟子们的生活!”   “这场恶战无论拖多久,始终要开始。”萧溯道。   “你在为他找借口。”折夕站定脚步,盯着萧溯的背影,胸膛起伏得厉害。   萧溯面色未变,朝大殿的方向走去:“他不是修士,不清楚自己身体被人动了手脚。别说炉鼎,就是你,面对云想衣的灵气也无可奈何。”   折夕深吸了口气,偏过头的瞬间,红了眼眶:“若换做我给寒山引来祸事,现在已经没了半条命躺在刑房。尊上有意袒护,弟子不服。“   “本尊说了,”萧溯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对此一无所知,你若再找他麻烦,本尊决不轻饶。”   丢下这警告,萧溯的身影顷刻消失在原地,留折夕一人站在原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前路愣神。   拂过的风分明燥热,吹在身上却似有雪加身。   折夕不知道,原来高高在上的魔尊有一天也会对谁生出私情,也会为了别人找借口,学会了包庇,袒护,呵……   他以为萧溯不屑做这些事。   没想到萧溯不屑的是他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 第四十三章 好凶   =========================   萧溯在大殿呆到了晚上,桌上公文均是寒山周边传来的消息,他一张张翻过,却没有一个字进入脑子。   借口……   萧溯将手中公文丢回去,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袒护……   萧溯叹了口气,缓缓闭上双眸,英俊的面庞浮现出一丝诧异和不解。   包庇……   萧溯一脚踹开面前拦路的矮桌,任其上文书散落满地。   转瞬之间,人已经来到寝宫。   室内烛火昏暗,只有案上一盏油灯在透过窗户的晚风中摇摇晃晃。   萧溯上前,顺着一股清浅的蜜桃味准确走到了床边。   昭言趴在床上睡的正香。   许是洗完澡就爬上了床,没有系护颈带的脖颈雪白纤细,露在被子之外的肩膀瘦削单薄,仿佛一捏就碎。   萧溯俯下身,将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找着对方的唇吻了下去。   呼吸间都是小东西身上好闻的蜜桃香味,让人忍不住怀疑对方抹了一层千金难求的香料。香料渗透到肌肤内里,再从血肉深处渗透出一丝一缕撩拨人心的气息。   甜腻,芬芳,清雅。   萧溯忍不住加重了亲吻,捏着对方肩头的指腹止不住地摩挲着那块光滑柔软的肌肤,没一会儿肌肤便染了色般浮现出漂亮的粉。   昭言梦被惊扰,尽管分辨出鼻息间的檀香味属于萧溯,低吟着缓缓掀开眼帘时,棕色的眸中还是写满慌张。   “嗯……唔……”他抬手条件反射地想推开粗鲁的侵袭者,可意识在短时间内恢复后,他眼底一点点浮现出终于见到萧溯的笑意。   落在萧溯胸前的手慢慢攥紧对方的衣物,接受萧溯一点也不温柔的爱怜。   萧溯的手不怀好意地滑到被子里,一把揽住昭言纤细的腰肢,光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嗤笑出声:“不穿衣服等着本尊,嗯?”   昭言小幅度偏过头,饱满的唇瓣红艳艳的,面颊浅薄的粉色让萧溯把他心底的羞怯看得一清二楚。   “穿了……”昭言眼睫发着颤,他害羞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向下摸摸……有裤子……”   萧溯眼底的笑意愈发浓厚,他顺着昭言的意思将手往下游移。   落在底裤前的时候,他恶劣地拉了下底裤腰线边缘,再恶劣地把它松开。   松紧弹在腰上,发出轻微的让人害臊的声音。   昭言面色瞬间红透,漂亮的眼睛都因此蒙上一层羞赧的泪光。   “你不要,捉弄我……”昭言又往被子里躲了进去,再也没有办法直视萧溯,绯红的小脸烫得惊人。   “本尊何时捉弄你了。”萧溯不承认,漆黑的眼瞳内倒映着对方乖顺的姿态。   他终于放过了昭言,在昭言柔软滚烫的小脸上用力亲了下。   富有磁性的青年声音暧昧地回响在昭言耳畔:“自己把被子掀开,本尊看看。”   昭言立刻攥紧了被褥,小声道:“就是,正常的裤子……我们家那里真的都这么穿……只是比你们的短了一点,修身了一点……”   “快点。”萧溯催促,屏蔽昭言的措辞。   “……”昭言迟疑了,眼睫颤得厉害。   他知道萧溯没什么耐心,可明明准备了好久,他的心还是跳得好快,快不能呼吸了……   昭言双目紧闭,一鼓作气把被子全部掀开。暴露在空气中的纤细的双腿紧张地绷着,粉白的脚趾微微蜷缩。   白色的短裤确实修身,让这具本来就瘦削的身躯看上去更加单薄。   腰腹间有至今未消的青紫伤痕,因为平躺,胸下的肋骨看得都很清晰。   昭言抬手用胳膊蒙住眼睛,遮住眼底胆怯的泪花和湿润的眼睫。   他声音发抖:“我……不好看……对不起……”   “本尊的炉鼎,”萧溯视线落在对方碍眼的淤青上,眸色暗了下去,“何时轮到你做评价?”   昭言闻声,身形一滞。   萧溯掰开他遮挡视线的胳膊,将他的手腕捏在掌心,送到唇边吻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掀起眼帘扫视昭言,语气挑衅中夹杂着玩味:“本尊觉得赏心悦目,怎么,你有意见?”   昭言唇瓣颤了颤,眼底晶莹的泪越积越满。   在萧溯的注视下,这双美丽的眸以极缓的速度弯出新月的弧度,好像月亮浸了水。   “谢谢……”昭言声音小小的,但唇边的笑意却逐渐浓厚。   他没有办法用更多的言语描述此刻的心情,感动,欢喜,知道对方在安慰自己所以不能心安理得接受这份赞美的惶恐,数种感觉一并交织,在心底潮涌。   他坐起身,不好意思地凑过去,小心在对方脖颈上亲了一下。   萧溯单手圈住他的腰肢,笑出声:“这么感动啊。”   “我不知道……”昭言摇了摇头,“我以为你会骂我……”   “本尊在你眼里这么凶?”   昭言迟疑半晌,笑着点头:“好凶。”   萧溯嗤笑:“蠢货。”   昭言抱紧他,整个人滑溜溜地钻进萧溯怀抱,再无方才半点害羞的模样:“你可不可以陪我吃饭……今天晚上你不在,我一直等你……”   萧溯挑眉:“啧,得寸进尺。”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托起昭言的屁股,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脚步稳当地走向餐桌。   昭言趴在他肩头,面颊绯红,却满载欢喜。   *   第二日,整个寒山陷入了忙碌状态。   弟子们暂停修炼,再三确认寒山周边没有旁人眼线后,便急匆匆收拾自己的行囊,做好晚上离山的准备。   昭言穿好衣服,趴在窗边见到外面如此热闹,偏头问萧溯:“他们在布置房屋吗?”   “搬家。”萧溯走到昭言身后,双手绕到他脖颈前,为他系上护颈带。   昭言配合地不再动弹:“为什么要搬家,他们,不住在这里了吗?”   “嗯。”萧溯道,“住腻了,换个地方。”   “那你呢?”昭言有些慌张,“你也要搬家?”   “不然呢。”系好护颈带,萧溯从身后圈住他的身躯,弯腰将下巴搭在昭言的肩膀上。   “你……”昭言咽了口口水,顿了顿,“你会带上我吗……”   “不想带。”萧溯回话,语气果断。   昭言眼角顿时泛了红,声音也在颤抖:“……为什么,不要我……”   “本尊话还没说完,你哭什么。”萧溯收紧抱着他的胳膊,见玩笑开过了,正色道,“本尊暂时不过去,你自然要留在这里陪本尊。”   “你骗我……”昭言在他怀中转过身,仰头面对萧溯,眼睛红彤彤的。   “嗯。”萧溯不否认。   他伸手拨了拨昭言和他性格一样柔顺的发丝,勾唇而笑:“长长了。”   话题短时间被转移,昭言眼角的红晕还没来得及消散,他略带哭腔:“有点,遮眼睛,要剪掉。”   “剪什么。”萧溯五指深入他的发丝,胡乱拨着,“你以前真是当和尚的?”   “没有,不当。”昭言连忙摇头,“一直剪短发。”   “而且,和尚不能谈恋爱。”昭言补充,“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萧溯对昭言表示亲近的话语满意极了。   他俯身亲了亲昭言的额头:“留长吧,本尊想看你长发的样子。”   昭言抿了抿唇:“好。”   “今日不用修炼,本尊带你逛逛寒山。”萧溯道。   听闻不用修炼,昭言一下子笑弯了眼睛:“我们吃完早饭,就去。”   “不是哭就是吃。”萧溯面露嫌弃,“废物炉鼎。”   “昭言。”昭言再次提醒,他低垂的眼睫承载着艳阳洒落的细微光芒,像黑色的蝴蝶有着漂亮的五彩翅膀。   萧溯挑唇而笑,强调般重复:“废物,炉鼎。”   昭言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继续小声道:“我是昭言。”   “所以呢。”   昭言知道对方在明知故问,他瞥开视线,恳求道:“我想听你,叫我。”   萧溯英俊的面容展露灿烂的笑,乌黑的眼底阴霾被窗外柔和的光线驱散。   “本尊凭什么满足你的要求。”萧溯朝前迈开步伐,把昭言丢在后面。   昭言听话地追过去,像跟在主人身后的小狗,表情温柔又乖顺。   许是怕萧溯嫌他烦,他没再执着,坐在萧溯腿上吃饭的时候一直保持安静。   萧溯瞅了他半天,冒出一句:“你以前是不是吃不起饭?”   正捧着粥喝的昭言因他的话呛到,红着脸咳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音问:“你干嘛,这么说……”   “狼吞虎咽。”萧溯一边拍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边形容昭言的吃相,“入不了眼。”   “那你……可以不看……”昭言小声反驳,语气带着勇气不足的倔强。   “偏不。”   “……”昭言沉默了会儿,看向萧溯的眼神略显无奈。一点也不像活了千年之久的人,萧溯霸道又无理的言语和他们学校没长大的中二混混有的一拼。   萧溯玩味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不是要给本尊展示修炼成果吗,吃完饭本尊看看。”   “好。”昭言点头,“不过,动作不标准,你不要笑我……”   “练不会本尊不介意把你送去和山下小倌馆学跳舞。”萧溯掐了掐昭言的腰,“本尊看你挺有天赋。” 第四十四章 你快叫我   =============================   昭言知道萧溯有意调侃,他瞬间涨红了脸,捧着温热的粥头都抬不起来:“我们,擅长不一样的事,你拿我不擅长的东西取笑我,不好……”   “你也有擅长的事啊。”萧溯靠在椅子上,语气里的怀疑不加掩饰,“除了哭和吃以外。”   “有……”昭言被质疑,自信顿时受到打击,原先挺直的肩膀也耷拉下去,“不能说擅长,做多了,便会了………”   萧溯来了兴趣:“比如。”   “数学。”昭言声音不大,“一百五十分的试卷,可以考一百四十多分,或者满分……英语,也可以考满分……”   萧溯:“?”   昭言对上萧溯写满探究的视线,连忙把刚抬起的头垂下去:“数学,就是算术,在古代叫做算学。”   萧溯:“这个本尊知晓,目前在丝绸和瓷器烤制中运用广泛。”   昭言轻轻点头:“嗯,英语的话,就是另一种语言。和我们现在交流的言语不一样,但作用差不多……”   萧溯沉思半晌,开口:“你是指用于传递密文消息的符号?类似于本尊的咒文。”   昭言愣了下,他认真想了想:“差不多……但是用途不局限于传递密文……也可以用于日常交流。”   “举个例子。”   “啊?好……”昭言应话,“我是说给你听,还是写给你看……”   “你的符文可以读出来?”萧溯仿佛发现了惊喜,唇边笑意愈发浓烈,“都试试。”   昭言立刻从他腿上下来,跑去案边拿了纸和笔,走回餐桌边。   “是这么写的。”昭言面颊又开始发烫,许是意识到他这是在对方面前展示自己,所以紧张地有些出手汗。   握着不太会的毛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写着英文字符时,他的手也在抖。   尽管如此,先前为了考试卷面分能高一些,他和班级同学一样刻意锻炼过。语文写楷体,写英文也不潦草,端端正正,看着十分整洁。   “这是……我正在吃早饭的意思。”昭言慢慢挪开毛笔,露出笔下字迹清秀的句子。   他张了张口,眼帘低低垂着,小心念出来:“I'm+having+breakfast,这是读音。”   萧溯目光落在纸上那简短的符号上:“你的家乡远离修仙界?”   昭言点头,缓缓道:“离得很远,而且,不容易回去。”   “这样的符号多人会?”萧溯追问。   “……我们家那里,上学的都会……”昭言如实答话,“你说的修仙界……应该没有人听说过。”   “确定?”   “嗯。”如果没有第二个和他一样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人的话。   “时间,地点,这种符号均可完整表示?”萧溯眸中多了思虑,“有规律可循吗?”   昭言在脑海中回想了下关于时间地点的表达:“有一点规律,但地点这种词汇十分广泛,需要单独记忆。”   “你会多少+。”萧溯继续问。   “啊?”昭言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他握紧手中的笔,“正常交流,没有问题。”   萧溯唇边挑出一丝满意的弧度,他伸手隔着一层护颈带,摩挲着昭言的后脖颈,不紧不慢地解释:“早前修魔人常用咒文进行交流,尤其在交战或者传递机密情报上。   但随着时间推移,别有用心的修仙者通过收集大量咒文情报,识别出这种符号背后的含义和规律。一旦咒文信息在传递过程中被截胡,就相当于相当于载着信件的鸽子被人捕获。”   昭言偏头看向萧溯:“这些,我明白。”   萧溯嗤笑:“你明白什么?”   “你想说,英语和你的咒文一样,也可以用于传递情报。”昭言觉得自己做了一道阅读理解,所以此刻正眼巴巴看着萧溯,仿佛在期待一个正确答案。   萧溯拉他坐回自己腿上,奖励般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猜到后面一句,本尊有赏。”   昭言耳垂被对方叼在口中,浑身若有细微电流淌过,在肌肤的每一处都引起小幅度震颤。   他漂亮的眼睛跟着舒适地眯了眯,脸蛋红扑扑的:“萧溯……好痒……”   “错了。”萧溯狠狠拍了下他的屁股,“不是这句。”   昭言痛得眼睛泛红,他委屈地看了萧溯一眼:“我知道你要我说什么……你是不是想用英语替代咒文,替你传递情报……”   “你也不是特别蠢嘛。”萧溯挑唇,手掌覆盖在他的臀部,为他揉着方才被教训的地方,笑道,“除了收回煞气和离开本尊,其他要求本尊可以允诺。”   昭言愣了下,大眼睛中藏不住的欢喜已经化成笑容在嘴角漾开:“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   “自然。”   “你可不可以,记住我的名字。”昭言眼睫轻轻发颤,搭在双腿上的手紧张地收成拳头。   “只要这个?”萧溯语气略带诧异,“确定了本尊便不再给你反悔的机会。”   “只要这个。”昭言十分肯定。   “行,本尊记住了。”萧溯道。   昭言安静地等待着,心脏在期待中加快跳动的速度。   萧溯的声音很好听,带着浑厚的灵气,总轻易引得他灵魂和躯体跟着发出共鸣。这样的声音如果不用来骂他,如果只是温柔的念他的名字,该是件多么浪漫的事。   不过昭言等了好久,萧溯也没有开口。   他终于按捺不住,偏头看向萧溯,眨了眨眼睛。   萧溯无动于衷。   昭言拉了拉他的衣袖:“你,你不是答应我,会记住我名字吗?”   “本尊记下了。”萧溯回话,“不过两个字,有什么难的。”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昭言困惑地偏了偏头。   萧溯长眉微挑:“炉鼎,这是第二个请求。”   昭言希望落空,瞬间有了种被自己蠢到了的懊悔。他怔怔看着萧溯,没一会儿美丽的眼睛就水雾泛起,可怜地在眼眶打着转。   他抬手去擦,萧溯攥住他的手腕,主动用拇指帮他拭去泪花,明知故问:“你这是哪里有不满,怎么又哭了。”   昭言说不出话,一开口,就没办法止住不争气的泪水了。   他抱住萧溯的身躯,把脸搭在他肩上,不吭声,身躯还在微微颤着。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但能听出他在极力压抑。   “可怜死了。”萧溯回拥住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放柔了声音,“本尊好心,打算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   尽管还在抽噎,昭言还是答得迅速:“要。”   “好。”萧溯道,“教会本尊三个弟子这种语言,你提第二个条件。”   昭言从他肩上缓缓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萧溯,不过迟疑了一会儿,便点头:“好……”   “嗯。”   “我会教好的。”昭言在现实世界做家教的经验很丰富,辅导过很多英语基础不好的学生,而且萧溯三个弟子看起来每一个都比自己聪明的样子,教起来应该很轻松。   “你要用这个,作为以后传递消息的载体吗?”昭言问话。   “是。”萧溯不否认,“符咒传递到本尊身边需要一段过程,期间可能被任意一个修为较高的修仙者捕获。不久后修仙界将有一场大乱,本尊用得上。”   “你不学吗。”昭言突然发现了自己在萧溯身边的用处,眼底的笑意如浪的流波,“可以帮你,我很高兴。”   “本尊不需要。”萧溯拥紧他的身躯,偏头吻他的面颊,“本尊会一直将你带在身边。上等炉鼎到哪里都会成为冲突的焦点,你比任何人都要危险。本尊既认定你,便不会任他人染指你的身躯。”   昭言一下子笑弯了眼睛。   他钻到萧溯怀里将对方抱得紧紧的,所有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甚至欢喜地在萧溯唇上亲了一下。   “你要叫我吗?”昭言笑着,“你快叫我。”   萧溯舔了舔唇瓣,品尝小东西留下的香软。他这回可算没再欺负昭言,挑起唇角的同时,叫他:“言言。”   昭言太高兴了,他立刻“嗯”了一声,又嫌一声“嗯”不足以表达他的幸福,他再一次凑过去亲吻萧溯,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了属于他的甜腻的蜜桃气息。   搞得萧溯眸色暗了好回。   *   用完早膳后,萧溯便带昭言去了后山。   弟子们都在山间忙活,眼下四处寂寥无人,十分清净。   “开始吧。”萧溯丢下这句话,便找了个石头坐下,他懒洋洋地挑起眼帘,凝视昭言纤瘦的身影。   “知道了……”昭言垂下眼帘,萧溯说了,如果自己不展示修炼成效,他就不带自己逛寒山。   所以尽管害怕被嘲笑,他还是得鼓起勇气,像平时做的那样,深呼吸,调息,聚气。   掌心黑色的煞气随他的举动浮现,于双掌之间形成一个黑色的雾球,因为他灵力微薄,雾球坚持了没几秒便消散在空中。   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的昭言吓了一跳:“这、这是什么……”   他惊慌地看向萧溯,萧溯也从石头上直起身躯,眼眸危险地眯了眯。   “云、想、衣。”萧溯盯着昭言指缝间难以察觉的白色灵气,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念出对方的名字。 第四十五章 快点,本尊想双修   =====================================   “怎、怎么了……”昭言被萧溯的表情吓到了,他僵硬地停下举动,棕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恐与慌张。   萧溯转瞬便站定在昭言眼前,他捏住昭言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对方指缝间残余的白色灵气。   “你和云想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萧溯声音低沉,捏着昭言的手止不住用了力,“他的灵气为何一直追踪着你?”   “有一点……痛……”昭言唇瓣发着颤,想从对方掌心抽出自己的胳膊,“萧……溯……”   萧溯似是意识到昭言没法承受,缓缓松开了对他的禁锢。   昭言连忙把得到解放的手腕藏到身后,上面留下的属于萧溯的手印带着微薄的粉。   “解释。”萧溯重复。   “我记不清了……”昭言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因为萧溯突然变凶,他眼眶逐渐泛了红,“我走进水里,水里有灵力,让我肚子很痛……他把我拉上来,抱了我一会儿,肚子就不痛了……”   萧溯听到“抱”这个字,眉间火苗迅速窜起,音量也随之加大:“他抱你,你不挣扎?”   昭言忐忑不安地垂着头,小声解释:“肚子不痛有力气站稳,就没有让他抱了……”   萧溯沉着眸,听完他的话气得笑出声。   他一把拽过昭言,钳制着对方纤细的身躯:“云想衣怎么抱你?”   说着,他滚烫的手落在昭言腰上,掐了掐:“他手放这儿?”   “还是这儿?”萧溯的手又顺着昭言的曲线下滑,落在他的臀部,“你喜欢被这样摸?是个男人就可以?”   “没、没有……”昭言被侮辱得唇瓣血色失尽,可因为碰触他的是萧溯,他并不闪躲,“不是这样抱,他没有摸我……”   萧溯停下举动,收敛了方才气恼的笑,冷声道:“那是怎么抱?”   昭言感受到萧溯的怒火,看向对方的眼睛噙满泪水,委屈地顺着面庞滑落:“真的是因为身体痛得没有办法动,他救我才碰我……”   “抱着你,给你输入灵力。”萧溯回想起那日昭言浑身湿透的模样,情绪失控,胸腔怒火逐渐膨胀,说话没了分寸,“炉鼎,他该不会是脱了你的裤子,通过双修给你注入灵力,所以灵力才深入鼎腔……”   “你不要这样说!”昭言打断萧溯,小脸上血色全部褪了干净。他颤抖着伸手抱住萧溯,钻进他的怀里哭出声,“我不跟别人双修,也不想别人抱我,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没有办法接受,也根本听不下去……”   萧溯因为昭言主动抱他的行为怔了下。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人,深深吸了口气,方才的恼意在感受到对方可怜的身躯颤抖的幅度后,终于有了消散的趋势。   他终于察觉到自己把话说重了。   “别往心里去。”萧溯身居高位千年之久,没有放低姿态和别人说过话,寒山魔修在他掌控之下,修仙者于他而言命如草芥各个该死,谁都没被他放在眼里过。   可昭言如今因他的话难受,他的心仿佛也揪了起来,不好受。   萧溯回拥住他的身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叹息道:“抱歉,失控了。”   昭言攥紧他背后的衣物,把脸埋进萧溯温暖的胸膛,抽噎着摇头,带着浓厚的哭腔道:“我、我不生气……没关系……”   “哭成这样还说没关系。”萧溯垂眸看着他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柔和,“你是本尊的炉鼎,本尊不希望你靠近除本尊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云想衣。”   “……我明白……”昭言滚烫的泪沾湿对方的衣物,抱着萧溯身躯的手紧了紧,从他怀里探出一双哭红的眼睛,“我不,靠近他们。”   “嗯。”萧溯见他差不多缓过来了,将他拉出怀抱,帮他把脉。   昭言乖乖把手伸着,眼帘低垂不敢动弹。   他对有关灵力的事情毫不知情,修炼时也因为走神不能及时发现,若萧溯真要责怪,他觉得自己确实有错。   所以很怕萧溯再开口骂他。   所以瑟缩着肩膀,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我修炼的时候……精神集中不了……”昭言如实道,“脑子里在想别的事……对不起……”   “蠢货。”萧溯骂他,“没一点修行的慧根。”   昭言抿了抿唇,小声顶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萧溯唇边扯出一丝笑,他停下把脉,单手托住对方的后脑勺,让昭言闪躲的眼睛看着自己:“啧,因为是炉鼎,所以你觉得自己可以顺理成章地偷懒?”   “那……其实也不是。”昭言漂亮的瞳孔内清晰地倒映着萧溯俊朗的面容,“我听说,你有别的炉鼎,所以想你占据了我太多了注意力。”   萧溯眉头挑了下。   几秒后,他唇边笑意慢慢漾开,许是为了掩饰眼底闪过的那一丝类似于不好意思之类的情绪,他胡乱揉了揉昭言的发丝,把它们弄成一团糟:“你这张嘴虽然说话不利索,但内容倒是很有意思。”   昭言仰头看着萧溯,笑弯了眼睛。   云想衣留下的潜藏在昭言体内,用于追踪昭言行迹的灵气,最终被萧溯捏碎在对方体内。   昭言被无数次警告不准再乱跑后,终于可以跟在萧溯身边,一同在寒山游行。   他盯了萧溯垂在身侧的手许久,深呼吸数次,鼓起勇气,把自己的五指伸过去,牢牢扣住对方的手。   萧溯顿时停下脚步,回眸扫视昭言。   “我们,在谈恋爱。”昭言红着脸回话,与萧溯掌心相触的地方紧张地冒出了细微的汗,“谈恋爱,要牵手。”   萧溯十分别扭。   “成何体统?”萧溯要抽回手,可无意中瞄到昭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表情在面庞停滞数秒后,无可奈何道,“算了,随你。”   昭言瞬间喜笑颜开,再迈开步伐时,歪着头瞄萧溯侧颜瞄了好几眼,唇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周边弟子往来频繁,见到萧溯和炉鼎这般亲昵,眼睛都忍不住往他们这边瞟。   “这炉鼎,手段挺高啊。”有弟子等萧溯走远后,压低声音对旁边人道,“上次妖尊给尊上送来了个容颜绝世的炉鼎,守卫的魔修目睹全程,说尊上看都没看一眼,就让妖尊把人带回去了。”   “我见尊上现在的炉鼎身段也就一般。”旁人点评,“听说用到今天都没起什么功效,尊上怎么就对他这么特殊……”   “行礼收拾好了,闲到站在路中间嚼舌根?”   清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的一瞬间,两名弟子吓得瞪大眼眸,连忙后退两步为折夕让路:“弟子知错,弟子不该多嘴!”   “你们确实多嘴!”折夕视线冷冷扫过二人,“尊上的事轮不到你们妄议,若有下次,每人受掌掴二十!”   “谢师傅饶恕!”   折夕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过去,却在抬眸的瞬间,脚步滞在原地。   萧溯和昭言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出现在他的眼底,那碍眼的紧扣在一起的十指,让折夕狭长的桃花眼慢慢沉了下去。   手中折扇捏得越来越紧,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发着颤。   下一瞬,他甩袖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呼吸粗重。   弟子们面面相觑,似乎看懂了些许,却在折夕刚才的警告下,再不敢多言一句。   *   晚间,玩了一天的昭言洗完澡后,坐在案边拿了一沓纸,开始准备教折夕他们的内容。   他姿势不太标准地握着毛笔,偏头问走过来的萧溯:“我想知道,你希望我教他们什么?”   “通风报信。”萧溯把昭言从椅子上拉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昭言在他腿上调整好姿势,沉思半晌:“比如,明天晚上七点,我们在寒山见面?”   萧溯圈住他的腰:“算是吧。”   “时间,地点,人物。”昭言将这三个关键词写在纸上,“读音呢?要不要教他们,怎么读。”   “不需要,七日之内教会。”萧溯的手开始沿着他身体的曲线游走,掂量着,“好像长了点肉。”   “七日?”昭言微微睁大眼睛,因为压力有点大,心情沉了一点,“是只学会最常用的时间地点吗?英语里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   “常用的。灵山,寒山,锦山,落梅馆,藏雪镇,今日明日,日中日入,黄昏人定。”萧溯一次性说了很多,“列出来,让他们学会。”   “啊。”昭言恍然大悟,“那我,列出来,他们对照着,学会组合就可以。”   萧溯点头:“是这意思。”   明确萧溯想要什么后,昭言觉得七日好像不是不能完成,他开始按照萧溯指定的,在纸上先把时间常用的词语写出来。   “幸好语文里学过你们的计时方法。”昭言眉眼弯弯的,他一边写一边道,“我经常,记不住。但因为考试会考文化常识,我用古时的计时方法,来制作自己的学习计划。”   在纸上写下“夜半”和“midnight”,昭言继续喃喃道:“晚上十一点到一点,又叫三更,夜半或者子时,这时候我会用来复习巩固一天所学的知识。”   萧溯听不清昭言在念什么,但对方身姿端正地坐着写字的模样倒是十分好看。   纤长的眼帘低低垂着,眼眸专注地盯着纸面,偏粉的饱满的唇微微抿在一起,乖巧又温顺的长相悦目娱心。   头一次,小东西坐在他身边,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   过了没多久,昭言面颊突然“噌”的一下,涨得通红。   他羞赧地坐在萧溯腿上挪了下屁股,攥着毛笔的手有些发颤:“你……”   萧溯将他圈在怀中,吻一点点落在昭言的脖颈上,亲一下咬一下,含糊道:“写快点,本尊想双修。”   【作者有话说:感谢:如何引起作者的注意+1*三叶虫,笔芯~   感谢大家的票票,啵~   他们的对话直白一点就是:   昭言:我晚上学习学到一点。   萧溯:想睡你。】 第四十六章 区区炉鼎   =============================   “!”   昭言惊得没拿稳手中的笔,浓稠墨汁浸染在偏黄的纸面上,如黑色的花在其上盛开,色彩浓烈又刺目。   “不、不可以……”昭言红着脸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   萧溯的手绕到他的腰带上,指尖一圈一圈缠住固定腰带的系绳,然后缓缓向旁侧拉开。   昭言连忙抓住他的手,小脸绯红:“我还没写完……”   “本尊又没不让你写。”萧溯将昭言拦路的手拨开,“你继续啊。”   几秒后,腰带随系带的松散从腰间滑落。   这根本没办法继续……   昭言感到衣服一松,极其没有安全感地将两侧衣物扒拉到一起,牢牢遮住自己的身躯。   “太频繁了……”昭言水灵灵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对方,“上次风月说,我们又双修了。可是,我还没有吃避孕药。”   萧溯听闻熟悉的三个字,叹了口气。   他靠回椅背上,唇边挑着很不理解又觉得可笑的弧度。   关于强调昭言是个男人这件事他已经说了无数次,现在已经疲于再提。   “你不是说你要给本尊生孩子。”萧溯耐心告磬,但还是接下这个话题,“吃什么药。”   昭言视线因为羞怯而飘忽:“那至少,要等到我们结婚了才可以。而我们现在,才在一起几天。”   “结婚?”萧溯隐约能猜到意思,但不确定。   “就是成婚的意思。”昭言小声解释,他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紧张纠缠在一起的十指。   好像说到了太遥远的东西,昭言自己开始不好意思了。   “啧。”萧溯低笑出声,“区区炉鼎,野心不小。”   他靠过去在昭言发烫的侧脸上亲了下:“写吧,药明天让风月给你准备。”   可是昭言心静不下去了。   他重新握起笔,思绪却已经回不到纸上的内容里。   结婚……吗?   他和萧溯……   那他的家呢……他的父亲,他的学业……   昭言弯下腰,在纸上写下新的单词。   “萧溯。”几秒后,昭言握紧笔,叫他。   “嗯?”萧溯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从身后将昭言整个人圈在怀中,声线慵懒。   昭言也往后靠了靠,让背部紧贴萧溯的胸膛。满满的暖意,满满的安全感,让昭言鼻头酸酸的。   他太喜欢萧溯了。   甚至都不想回家了。   家里没有对他好的人。   家里只有看不清前路的未来,还有冷冰冰的让人疼痛的棍子,以及臭气熏天的酒味和永无止尽的谩骂。   本欲开口问萧溯哪天会不会同意收回煞气,让他再去灵溪试一试的昭言,在胸腔阵阵涌起的道不清的情绪中,改了口。   他说:“我很喜欢你,特别喜欢。”   萧溯眼底的笑意因他的话泛开,像被风吹拂的湖面漾起的层层涟漪。俊朗的攻击性很强的轮廓在这样的笑容下也显出几分温柔,于摇晃的烛火中倒映在昭言的眼瞳。   “本尊可以把它理解为,你在邀请本尊吗?”萧溯圈紧他的腰,湿热的气息暧昧地吐露在昭言纤白的脖颈间。   昭言偏过视线,红着脸,嗫嚅:“不是……”   萧溯才不理会他毫无说服力的抗拒,拿掉昭言手中的笔后,便抱起对方走向床边。   “可以不是双修吗?”昭言攀住萧溯的脖颈,湿润的眼睛认真看向对方。   “所有拒绝的话,本尊会当作没听到。”   “不是拒绝,就是,正常的……”昭言脸越烧越红,他继续解释,“恋人之间的,亲密。”   萧溯脚步滞了下。   他低头凝视怀中的人:“说清楚。”   昭言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许是太耻于开口,他的耳尖跟着泛红:“你抱我,可不可以不是因为想提升修为,而是因为,我们是恋人……”   这下萧溯明白了。   炉鼎在表达对自己的亲近。   而萧溯对这份亲近感到欢喜。   所以他笑了,胸腔愉悦无法抑制,却偏要掩饰地略微抿了抿唇,不屑道:“勾搭人这方面,你的花样真不少。”   “才没有。”昭言小声反驳,“不是勾搭。”   只是因为觉得萧溯会依着他,才忍不住开口索取,以证明萧溯在乎他,以安抚自己慌张的内心,以告诉自己留在萧溯身边的选择并没有错。   萧溯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而是低头吻昭言,昭言回应了。   回得十分青涩,像是从未经历过这方面的事,被萧溯放倒在床上时,他紧张到手几乎抠破被单。   萧溯揉他的背脊,摸他的腰,吻他的腺体,凶狠地想要把他弄碎一般吞入腹里。   昭言没有办法言诉自己的心情,羞赧的,欢愉的,担忧的,害怕的……   他一遍一遍叫萧溯的名字,萧溯一遍一遍回应。   萧溯每回一次,他就笑一下。   小脸红扑扑的,像喝醉了酒。   *   半夜昭言从萧溯臂弯中睁开眼,他小幅度往上挪了挪身躯,近距离端详萧溯英俊的容颜。   因为修炼的缘故,即使几千年过去了,萧溯的面容还像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般,没有皱纹,没有一点瑕疵。   长眉锋利干净,眼睫也浓密,黑漆漆的一片在眼底留下轮廓不清的阴影。眉间正随主人一起安睡的火苗泛着乖巧的橙红,天边的晚霞绚丽也不过如此。   十分好看。   昭言看得有些痴了,甚至鬼迷心窍地凑过去,在萧溯的眉心亲了一下。   萧溯似有察觉,轻轻拍了拍昭言的身躯,确定人在自己的怀里,紧蹙的眉头便缓缓舒展下去。   昭言不想闹醒萧溯,在萧溯怀中安分地呆了好一会儿,直到萧溯的呼吸重新均匀,他才偷偷地掀开被子,一点点挪出萧溯的怀抱,起床。   窗外漆黑一片,透过疏棂倾落的月光也不能照亮哪怕是一小片角落。   昭言摸着黑,怕吵到萧溯,连鞋也没穿,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赤着脚走到案边,点了烛火,研墨,继续准备萧溯布置的任务。   他要在七天内教会萧溯的弟子,那么明天必须得开始讲解。   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耽误。   止不住打了个哈欠,昭言揉了揉困倦眼睛,打起精神在纸上写单词。   纤瘦的身影坐得笔直,平常和旁人说话时,他的腰肢也不像此刻这样挺立。   萧溯在昭言脱离自己怀抱不久后睁开了眼睛。   他从床上坐起身,目光看向烛火明亮的地方。   小东西握笔的姿势很奇怪,但身姿倒是养眼。   萧溯单膝支在床上,手撑着下巴颇有兴致地看了昭言好一会儿,唇边笑意越来越浓。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下了床从身后抱住昭言,瞄了眼桌上的纸张:“这么用功?”   昭言一惊,连忙回头看向萧溯,紧张道:“我吵醒你了……”   “没有。”萧溯道,“现在写这个干什么,不去睡觉?”   “明天,就要教了。我要提前准备。”   “早上不是有时间?”   昭言摇了摇头:“我有点急,不写完会一直把它放在心上,休息不好。刚才做梦,梦里都是这个……”   萧溯低笑出声,他弯下腰,将昭言抱坐在腿上:“本尊抱着你,你继续写。”   昭言眨了眨眼睛:“你,不去睡觉吗?”   “你没睡,本尊有什么好睡的。”萧溯放轻举动为他揉着腰。   萧溯的指腹不似面庞那般光洁,上面带着因长时间修炼落下的茧,落在昭言肌肤上的时候,粗糙的触感伴着滚烫的指温,惹得昭言舒服地哼唧出声。   萧溯眸色暗了下,嘲笑:“叫什么叫,骚不骚。”   昭言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不是,故意的……”   “写多久?”萧溯不再捉弄,亲昵地抱着对方,问。   “我今天不会准备太多内容,很快就能休息。”昭言给出承诺,回话时再次挥笔,加快了速度。   萧溯零星地吻了好几次昭言后脖颈的腺体,凝视昭言的目光逐渐温和下去。   *   清晨用完早膳后,昭言遵照萧溯的嘱咐,去书房和折夕、折墨、折羽三人见面。   他很紧张,推开书房门的时候,昨夜准备好的纸都快被发颤的手揉皱。   书房此时只有折羽一个人,他正趴在桌上补觉,听到昭言的脚步声,眼皮都没抬:“你会什么?你能跟我们讲什么?尊上为什么让你过来?”   “萧溯,让我给你们讲新的语言。”昭言垂下头,“他说,英语可以替代符文,帮助你们传递消息。”   折羽闻言,诧异地问:“你刚刚叫尊上什么?”   “萧……”话说一半,昭言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叫他,尊上。”   折羽面色这才恢复了正常:“什么时候开始?”   “等你们三个齐了,就开始。”昭言回话的同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了过去。   折墨冲昭言微微颔首,算打了招呼,便迈过门槛,走进室内。   折羽立刻起身,坐直了身体,目光追着折墨而去。   书房共六张桌子,六个凳子,折墨选了距离折羽最远的那个坐下。   折羽回头看向坐在最后面,完全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折墨,阴美的面容沉了下去。 第四十七章   ====================   “前面不是有位置。”折羽看着折墨开口。   折墨这么多天来对他的避讳,着实让折羽有些恼怒。不等折墨回话,他接着说:“坐得离炉鼎这么远,他说话的声音你听得见吗?”   “不劳你费心。”   折墨的声线听起来格外安静,面对折羽有些冲的问话,他的态度显得过分冷淡,好像丝毫没有把折羽的情绪放在眼里。   折羽蹙起眉头,盯着折墨不说话,表情阴沉沉的,如暴雨来临前黑压压的天际。   前方传来的仿佛能割伤人的视线,终于引得折墨抬头看了一眼。   折羽的心情还没来得及因这一瞥有所好转,折墨就马上把落在折羽身上的所有关注收了回去。   “啪!”   折羽用力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惊得昭言浑身一颤。   “怎、怎么了……”昭言不知所措地问。   “没什么,我换个位置。”   折羽答完话,顺势从凳子上站起身,绕过拦路的桌椅,步步靠近折墨,最后在折墨的旁边坐下,带着满腹不加掩饰的戾气。   折墨保持沉默。   书房的气氛越来越沉,窗外阳光四溢,却愣是没舍得给予分毫,让它流淌到书房来,好暖一暖这里寒彻骨的空气。   昭言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在折夕抵达之前,他脑子里冒不出任何与折墨和折羽交流的话题。   事实上他也没有主动和别人谈话的念头。   所以他就这么站在二人面前,垂头握紧自己手中的纸,像犯错到黑板前罚站的学生。   好在折夕看昭言再不爽,萧溯的话他还是会听。   尽管让昭言他们等了近一刻钟,他人终究是到了。   “师兄。”折羽见到折夕,同他打招呼。   折夕微微点头,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后,他抬眸看向昭言,声音清寒:“不开始吗,觉得我耽误得不够久?”   昭言连忙点头:“要开始的,现在。”   他打开手中的纸张,因为紧张指尖都有些发颤,让人觉得他废得快要拿不稳手中轻飘飘的东西。   怎么会不紧张呢?   上次折夕对他出手的事他还记得,如今萧溯不在身边,他真的担心折夕的折扇再次抵在他脖子上……   折夕轻蔑地盯着他,视线顺着昭言的胳膊一路游移,直到发现昭言脖颈间黑色的护颈带才停下。   “那是什么?”折夕问。   “什、什么?”昭言惊慌地抬起头。   “上面至少承载了尊上五十年的灵力。”折夕开口,“尊上天生聪颖,悟性一般人望尘莫及。他消耗的五十年,旁人耗费一百年,两百年,都不一定能积攒如此成果。”   昭言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几秒后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他的护颈带,伸手碰了下:“是这个吗……”   折夕冷着脸。   昭言一愣,急忙道:“这是……护颈带……”   “作用?”折夕猜不出。   昭言抿了抿唇,小心地看了眼折墨,发现折墨也在看他,不好意思地把头垂了下去:“上次,我去找折墨,折墨说我身上有炉鼎的味道……因为修为高的人,容易闻到,尊上想帮我遮住气味,所以给我戴上了这个。”   “你的意思是,尊上用灵力阻止他人灵力探寻你的气息?”折夕认为这解释匪夷所思,他扯出一丝冷笑,“炉鼎,你的鼎香难道不是在鼎腔?尊上采撷你怎么采,用你的咽喉?”   折夕的话太侮辱人,讽刺得昭言面色顿时泛起难堪的红。   “今天你要教我们什么。”折墨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二人的谈话,看着昭言说,“听说是你家乡那边学过的语言,很罕见。”   昭言点头,轻轻“嗯”了声,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努力逼着自己抬起头,努力把话说稳:“尊上说,早上教学结束,我还要跟着你们后面修行。所以,我现在就开始讲了。”   “好。”折墨接话。   “读音,你们不用学。”昭言道,“所以你们以前怎么记符文,就可以,怎么记我今天教的内容。”   “话都说不利索,尊上指望我们学会什么。”折羽不明白折墨为什么接二连三偏袒一个外人,他心中的恼意被放大,踩着昭言的缺陷讥讽。   折墨看了眼折羽,微微叹了口气,对昭言道:“继续说,我听得见,也能听懂。”   昭言眼眶都已经泛红了。   他感激地看了眼折墨,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攥紧,五指汲取掌心的温度,试图将指尖的冷汗驱逐干净。   好在,从小到大他受过的打击并不少。   他们骂得再难听,都没有父亲在喝醉酒后骂他“你怎么不去死”这种话伤人。   想哭,但挺得住。   后续的内容昭言教得还算顺利。   他长句子说不麻利,但英文单词读得标准且好听。因为深厚的英文基础,他可以从最简单的开始,可以把内容一点点讲得很透彻。   这比记符文要轻松的多。   折羽听了半晌,终于乖乖闭上嘴,不再打断昭言。   *   清晨的教学一结束,昭言就撩起衣袍跑出书房,不愿多呆一秒。   他直奔寝宫而去,却没想到半路突然被一把绕到眼前的扇子拦住,整个人立刻停留在原地,不敢多迈出一步。   回头。   扇子的主人在他身后。   折夕接住绕回手边的折扇,狭长的眼帘挑起,一开口便是责备:“你怎么还有脸留在这儿?”   昭言棕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不知道对方来意是什么,身躯在紧张和恐惧下僵硬地无法动弹:“什么……意思……”   “没有炉鼎作用就算了,”折夕清寒的音色几乎把周边的空气冻成霜,“因为你,我们韬光养晦的住处被修仙人发现,暴露得十分彻底。”   昭言只听懂了前半句,眼睛里写满了困惑:“你在,说什么……”   “装什么傻!”折夕被他一脸无故的表情激怒,加重语气。   他手中的折扇突然撑开,被割破的空气发出疼痛的声响,昭言的呼吸在这样的威慑下都忍不住放轻。   “现在寒山只剩不到十个人。”折夕道,“其他弟子连夜赶去他处,皆是因为你携带云想衣灵气至此!至今不能帮尊上提升修为,还害得寒山被人围剿,你在为谁效命?你是谁派来的眼线?”   咄咄逼人的追问气势骇人,可对方追问内容才更让昭言感到畏惧,寒意和眩晕不住层层上涌,直冲脑门而去,撞得他几乎站不稳。   “寒山……被人围剿……”昭言不愿相信,却不得不确认般喃喃道,“因为,我身上有,云想衣的灵气……”   “不然呢?”折夕扯出一丝讽刺至极的冷笑,他上前,步步靠近昭言。   “寒山弟子搬家,也是,因为我?”昭言湿着一双眸看向折夕,乞求对方给予自己答案。   可是萧溯说,他们是住腻了……   然而折夕却无视了他的问话,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带着满目的讽刺:“果真是以色事人的贱种,真会装。”   昭言想避开他的欺辱,动弹之间才发现,他脸庞被折夕的灵力钳制住,只能保持着狼狈的仰头的姿势,躲不了。   折扇开始顺着昭言的面庞往下滑落,来到昭言的脖颈处,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尊上怎么用你,鼎香在此,是不是采撷的入口也在此?”   折夕说着,捏开昭言的嘴,言语愈发刺耳:“我弄错了,入口应该在这儿。你好脏,是不是每个采撷你的男人都要通过这种方式?尊上为什么不嫌弃你,不觉得你恶心?”   昭言眼圈一点点泛了红,他唇瓣发颤,却因为折夕手上的力道说不出话。   “看看你的样子,真可怜。”折夕微微偏了偏头,因为笑意,狭长的桃花眼弯出微小的弧度,“你以为你能迷惑谁?肮脏的东西,我倒真希望你是云想衣派来的眼线。   等尊上识破你目的的那一天,我一定会一点一点,将你碾碎!”   说完这些话,折夕骤然松开昭言,收回了灵力,握紧自己的折扇。   却嫌不够,单手将昭言推得后退几步,欣赏完昭言险些摔倒的落魄姿态,他才满意地甩袖而去。   昭言面庞恢复自由,泪光也在同一时刻于眼底浮现。   他咬紧牙关,欲将失控的泪水憋回去。   憋不住,就用手用力擦着。   真正让他失魂落魄的不是折夕的嘲讽,而是周边空空荡荡,没有守卫也没有寒山弟子的景象。   他们,真的都搬走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   原来上次寒山结界被人袭击的事,全都因自己而起……   难怪萧溯那么生气。   他给萧溯带来麻烦,给整个寒山的人都带来了麻烦。   昭言垂下头,转身慢慢往寝宫的方向走过去。   萧溯生气了,但是萧溯不怪他。萧溯还跟他说,是因为那些人住腻了……   所以自己为什么不是真正的炉鼎,这样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还要给萧溯惹来麻烦……   推开寝宫的门,早间去锦山布置结界的萧溯已经回来了。   新的结界耗费了他大量灵力,故此刻他正疲惫地坐在床上闭目入定,促进修为恢复。   昭言一见到他,就控制不住的想哭。三两步跑到萧溯面前,把对方抱了个满怀。   萧溯修行被打扰,猝不及防收回的煞气冲撞得他胸膛一阵剧痛。   他忍过不适,缓缓睁开双眼,单手环住昭言的身躯,声音略显虚弱,却露出往常一般玩味的笑:“这么着急投怀送抱?”   【作者有话说:感谢:7c2prl5q+1*三叶虫,mua~   感谢大家的票票,比心~】 第四十八章 秘密   =========================   昭言爬上床,往他臂弯深处钻进去。   眼睛红红的,但不想让萧溯看到,所以把脸埋在对方胸膛前,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上午没教好?”萧溯伸手覆在他的后脑勺上,五指穿过他柔软的发丝,笑道,“意料之中,你没必要为自己的蠢感到自责。”   “才不是……我准备的内容,都讲完了。”昭言的注意力很快就随着萧溯的话转移,“他们,学得很快。”   萧溯开始胡乱揉着他的发丝,许是手感过佳,他玩了一会儿后低头在昭言的发旋上亲了下:“那你道什么歉。”   “因为,我觉得自己,没有用。”昭言唇角发颤,忍哭。   话音刚落,头顶随即传来一阵略显低沉的笑声:“炉鼎,有自知之明也不算差。”   昭言眼角越来越红,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伸手去探萧溯的腰。   摸了一圈,没发现想找的东西,他抬起眼帘,迷惑地看向对方:“上次,风月给你的药,还在吗?炉鼎的药。”   “你不是不愿意吃?”萧溯对上昭言的视线,“为什么突然提起。”   “我好几天没吃了,想继续吃。”昭言眼睫湿得越来越厉害,他认真看向萧溯,“我想帮你,即使希望渺茫,我还是想,试一试……”   炉鼎可以帮萧溯,但是omega不会,omega在这个世界是废物。   “本尊采撷你数次,半分灵力未涨。”萧溯的手顺着他的发顶滑落,路过纤瘦的背脊,落在他的腰腹上,掐了掐,“你的鼎腔除了比旁处紧热了些,毫无特别之处。”   说着,萧溯垂头,贴近对方红透的小脸,两人鼻尖几乎相触。   他精致的唇瓣勾出一丝戏谑的笑:“指望你早日发挥炉鼎作用,还不如指望你生孩子来得真实。”   昭言面颊快充血了。   他近距离看着萧溯完美无缺的面庞,体温因为对方的话一点一点上升,烧得整个人几乎要冒烟。   几秒后,昭言闪躲着避开对视,睫羽羞怯地颤啊颤,像失足从空中跌落的黑蝴蝶,含糊不清道:“你原先,不信我能生的……”   又是这个话题。   萧溯不接。   他从袖口中掏出药瓶,放在昭言掌心:“近期三天一颗,在本尊采撷你之前吃。”   昭言攥紧药瓶,点头:“嗯!”   下一瞬,萧溯握着他的胳膊把他从自己怀中拉出去。   昭言还不想从他身上下来,连忙抱紧萧溯的腰,重新钻回他的怀抱:“你,干什么?”   “下去。”萧溯蹙了蹙眉,“下次别在本尊入定时打扰本尊。”   “嗯,我记住了。”昭言将药瓶放进自己腰带,恋恋不舍地呆在他身上不愿走,“你再,抱我一会儿……”   萧溯闻言,静静盯着他,只一瞬,昭言马上松开他的腰,从他身上爬了下去。   “我不坐了,你修炼吧。”昭言怂了,认错,乖乖呆在萧溯身边,与他保持距离。   不久后,风月为昭言端来饭菜,外加一碗助孕汤。   “这是尊上嘱咐我为你准备的汤药。”风月说话间,瞄了眼不远处纱帐之后的萧溯。   “谢谢。”昭言连忙跑上前,捧住碗,吹了几下碗口,小心嘬着。   萧溯在入定之前看了眼昭言,隔着一层薄纱,他漆黑如墨的眼瞳倒映着昭言一边喝药一边小心翼翼往他这边瞄的姿态。   二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傻乎乎捧着碗的昭言一下子笑弯了眼睛。   “蠢死了。”萧溯迅速瞥开视线,薄唇微抿,却勾起了微小的、上扬的弧度。   *   午休结束后,昭言遵照萧溯的嘱咐去后山找折墨他们。   抗拒依然是抗拒的,他想减少同折夕碰面的次数,而且昨夜没睡足,眼底乌青重重的,昭言想以此为借口,不去后山。   不过他又实在没勇气在萧溯警告过他之后,再去打扰坐在床边入定的萧溯,只能老老实实下床,穿衣。   关门的举动也被刻意放轻,以免惊扰凶起来会骂人的魔尊。   到了后山,折夕等人还没到,昭言悬着的心放了下去。他走到树旁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下身休息。   阳光透过树缝散落在他的头发上,温暖如萧溯宽大的掌心,让他惬意地舒了口气。   随即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树干旁,昏昏欲睡。   后山的空气在午后的阳光中安静流动,树上的鸟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鸣啼,弟子都搬走的后山再无喧嚣,昭言第二次睁眼发现那三人还没到,索性放心地闭眼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对话。   “你不必跟着……我一人教他足矣。”   “你最近为什么总离他这么近?……我去看你你让我滚,他过去你就放他进……今早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闻他的鼎香?莫不是你也跟尊上一样,尝过炉鼎的滋味便欲罢不能,勾了魂一般对他爱不释手!”   之后是沉默。   再然后,是悉悉簌簌的脚步声。   昭言在这样的动静下缓缓抬起眼帘,他揉了揉困倦的眸,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折墨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中逐渐清晰。   昭言手扶上树干,正要支撑着自己从树后站起来,他突然看见折羽一把抓住折墨的肩,将折墨狠狠抵在了寒山周边的巨石上。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折羽声音是气恼,是焦躁,“一直这样无视我有意思吗?!”   “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折墨欲挣脱折羽的禁锢,无奈对方过分用力,他几次不得成功,安静的面容逐渐上覆了霜,“放手!”   “我没同意我们结束!”折羽吼出声,“你说我跟折夕不清不楚,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和折夕没发生过什么,你也一直没提这事。   怎么那炉鼎一来,你就说要跟我断掉关系?我们之间出问题的究竟是我还是你?”   折墨无力辩驳,眼底的失望和疲倦浓烈。   他张了张口,声音不大,却冷漠入骨:“让开。”   “折墨!”折羽双手捏紧折墨肩膀,疼得折墨眉头紧蹙,“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你喜欢炉鼎便能一脚把我踹开?你做梦!”   “我正在努力试着遗忘。”面对折羽无理的话,折墨态度始终如一,“并且过程颇为顺利,如果没有你接二连三地纠缠,我会做得更好。”   折羽听完对方的话,怔怔看了他许久,阴美的面庞露出一丝近乎残忍的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和你在一起之前,我以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说山无棱那般刻骨铭心,至少是两情相悦。”折墨凝时对方的眸,缓缓道,“后来在你身边呆了五年,我逐渐明白,感情是一个人的事。就像你对折夕,我对你。既然我的感情从头至尾只与我一人有关,我说断,折羽,你没有资格阻拦。”   “因为那个炉鼎?”折羽似乎始终不能理解,他开始放软语气,“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我也没再靠近折夕师兄,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这些天你不跟我说话,我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你。我想找你,所以一直在找你……”   折墨偏过视线,声音坚决且冷淡:“你和折夕一起去山下看花灯的时候,我也等了你很久。”   说完,他一掌击开折羽钳制自己的手,没有多给对方一个眼神,转身朝昭言所在的方向迈开步伐。   昭言以为对方也看见了自己,一直犹豫着到底该走还是留在原地的他,颤巍巍地从树后站起身,倒吸了口气,正要抬脚出去,几十张符咒即刻出现在折墨身边。   巨大的灵气瞬间逼得昭言不住后退几步摔倒在地,因无灵力护体,他痛得在地上蜷缩起身躯,好半天缓不过来。   而树林前方被围困的折墨,在转头看向折羽的那一瞬间,被符咒禁锢在原地,失去动弹的资格。   折羽笑了下,精致的脸蛋却没有在他的笑颜中显出友好,而是阴翳,骇人的阴翳,“固身咒,你挣脱不了。”   “我没想过对你动手。”折墨慢慢开口,“你在向我宣战吗?”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所以只能使点手段。”折夕五指一紧,空中的符咒立刻接二连三贴近折墨的身躯,紧接着化成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折墨力气顿时尽失,瘫软着就要跌落在地时,被折羽接入怀中。   “师兄,我仍旧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分开。”折羽抱紧对方,“我都已经为你放弃折夕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折墨闭上双眼,心中的倦意让他抗拒多看折羽哪怕只有一眼。   折羽见折墨唇瓣紧抿,那逃避的模样实在令他烦躁,顷刻加重语气:“真的是因为那个炉鼎?你喜欢上别人,所以不要我了?你一直在帮他,今早在书房帮他,明明折夕只是在出气,你非要打断!”   难怪突然纠缠不止,情绪失控,果然又是因为折夕……   折墨眼睫颤动,缓缓睁开双眼,盯着折羽的面容半晌,开口:“我喜不喜欢别人与你何干?炉鼎性纯,言行举止比你们这些欺人太甚的寒山弟子端庄。”   “你!”折羽得到答案,瞪大了眼睛,没一会儿那双眸又沉了下去,“师兄,你忘了你的身份吗。你不过也是个雌伏于我身下的角色,你用的了炉鼎吗?”   折墨被羞辱,面色顿时煞白:“折羽,你……”   “嘘——”折羽伸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接下来的话语闷在掌心,另一只手开始解折墨的腰带,“炉鼎应该很快就会来修行吧,他对这件事一点都不上心,你却偏要来这么早。   也好,等他来了,我就让他看看,对他存不轨心思的二师兄折墨,背地里是怎样一副不堪的姿态躺在别人怀里。   如此一来,端庄的他还会多看你一眼吗?嗯?”   【作者有话说:感谢:萧昭+3*三叶虫,书友FmitS7752+1*三叶虫,CC+2*三叶虫,三生烟火乱云妆°+1*鹦鹉螺,爱大家,太感动了呜呜,mua~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话说萧昭这个名字,我一眼认出是我家两个儿子的合体,斜眼笑】 第四十九章 报复   =========================   “唔……”折墨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眸,早知折羽性情不善,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折羽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因此常日静默的眸开始波涛汹涌,从眼眶周边泛起的红,昭示着他此刻心底的畏惧,恐慌,失望,痛苦……   他挣扎不了。   哪怕急得目眦欲裂,被符咒钳制住的身躯也丝毫动弹不得。   腰带落地了,折羽看着他笑,眼底的不甘统统化作怒火,施加在折墨身上。   他说:“师兄,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的……我已经习惯每天晚上抱着你睡觉,这几日你不在身侧,我日日辗转难眠……”   “住、住手……”   身后传来的微弱的声音,让折羽举动一滞。他和折墨同时抬眼望过去,昭言的身影映入眼帘。   哪怕熬过灵气带来的疼痛耗费了昭言大量的精力,他还是听清了折羽对折墨说的话。   都不是好话。   折羽在欺负折墨。   “你不能,强迫,折墨。”昭言看了看地上被折羽捂住嘴的折墨,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折羽听清,“你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   折羽扯出一丝笑,他满目讥讽:“你听到又如何,一个炉鼎,真以为依附了尊上,便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不是,耀武扬威。”昭言摇头,他上前几步,想把折墨从地上拉起来。   折羽见状,一把甩开昭言的手,起身,将折墨拥入自己怀中。   “我和折墨,不是你想的那样。”昭言不清楚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但折羽说自己和折墨纠缠不清,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折墨教我修炼,我听尊上的话修炼,我们都是因为尊上,才有了交流。”   “我遇见的每个炉鼎都跟我说他只有一个主人。”折羽完全不听昭言的解释,“不过一样会找借口,一样诡计多端……”   “够了!”得以说话的折墨加重语气吼出声,“尊上的炉鼎你有什么资格妄议?折羽,你若当真不把尊上放在眼里,直接去找尊上便是,欺软怕硬拿一个没有灵力的炉鼎说事,你难道因此感到自豪?”   “你为什么总为他说话!”折羽眉头紧蹙,他攥紧折墨的胳膊,五指越收越紧,紧到指尖末端都在泛白。   折墨的胳膊在他的用力下充血,手背青筋因此鼓胀,如蜿蜒的河流,承载着被他紧紧克制在唇间不被表达的疼痛。   他深吸了口气,又将之缓缓吐出:“折羽,我们之间的事将一个外人牵扯进来,并不合适。”   折羽将视线转回折墨,瞥见对方忍痛的神色,缓缓松开了对方的手。   他从折墨言语中捕捉到重点,笑道:“你觉得炉鼎是外人?”   折墨怔了下,点头:“嗯。”   折羽高兴了,将下巴搭在折墨肩上,挑眸对昭言道:“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昭言点头,他缓缓垂下眼帘,“我是外人,不会打扰,你和折墨。”   得到回复,折羽扯出一丝略显满意的笑,没兴趣再和昭言周旋,带着折墨转身离开。   折墨没开口,哪怕昭言担心对方,他似乎也没了阻拦的资格。   更重要的是,眼下折墨被符咒禁锢,无法反抗。自己若是再表达出一句亲近折墨或者想要帮助折墨的话,一定会再次激怒折羽。   昭言不傻的,所以他乖乖闭了嘴。   他看着折墨和折羽消失在原地,垂下眼帘,沉默几秒后,弯腰,拍干净自己身上大片的灰尘。   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腿和胳膊都疼得厉害。应该是刚刚那一跤摔的,擦破了皮肤,皮肤火辣辣的刺痛。   昭言好像有点明白萧溯为什么逼着他修炼,刚才折羽没有袭击他,可他仍旧会被灵力误伤。   在这个世界没有灵力护体,生命就会变得很脆弱。   *   昭言在原地坐了很久,没有人来教他。   久到林间的鸟鸣逐渐消散,晚霞被时间一点点推入天空,在眼底呈现出一副五彩斑斓的画。   他迷茫地环视四周,棕色的眼眸中除了寒山巨大的石头和丛生的林木,看不见丝毫人影。   他缓缓垂下头,瞅了自己脏兮兮的衣摆半晌,准备从地上起身,回去吃饭。   还没来得及抬眼,一只手突然伸到他面前。   它骨骼修长,肤色白皙,带着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檀香味,静默地停留在空际。   昭言睁大了眼睛,连忙抬头,看见萧溯面容的那一刻,瞬间欣喜地笑弯了眼睛:“萧溯!”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手放在萧溯掌心,他借着萧溯的力从地上站起身:“你,你怎么来了?”   萧溯眸色沉重,周遭萦绕着忽隐忽现的煞气:“你身上怎么回事?”   “啊?”昭言闻声,低头看了眼自己,“摔了一跤,衣服,弄破了。”   “摔了一跤。”萧溯眉间火苗有了燃烧的趋势,怒气夹杂其中。他一字一顿警告般第二次询问:“你确定?”   昭言瞬间变了脸色,感知到萧溯在生气,他眼底雾气逐渐弥漫开:“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萧溯忍着心头的恼火,漆黑的眸死死盯着对方,不说话。   昭言被他的低气压吓得唇瓣发颤,他拉着萧溯的胳膊,见对方还是没反应,再也没办法隐瞒,哭着开口:“今天我来修炼,看见了折墨和折羽……他们吵架了……”   “我问,为什么摔跤。”萧溯听不到重点,耐心告罄,语气很重。   “折羽,用符咒控制折墨,我在树林,不小心被打到了。”昭言说完了,他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萧溯,似乎是乞求对方别再生气。   萧溯对上他湿润的眸,沉默几秒,放轻了语气:“你在这里坐了多久?”   昭言见他面色有所好转,尝试着往他怀里钻过去。他抱紧萧溯的腰,眼睫湿漉漉的:“折墨他们走后,好像,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都没人来管你?”   昭言抿了抿唇,迟疑着点头。   “呵。”萧溯嗤笑出声,低沉的声音承载的是不悦,极度不悦,“很好。”   昭言不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他攥紧萧溯的衣服,小声吸了吸鼻子:“你还生气吗?你可不可以,不生气了……”   萧溯单手拥紧他的身躯,另一只手覆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摩挲着:“本尊的炉鼎,怎么能可怜到这种地步。”   昭言感受到对方灼热的怀抱,因为高兴,声音也欢喜:“我不可怜。”   “还傻。”萧溯叹了口气,他俯身亲了下昭言的额头,补充评价。   昭言眼底笑意越来越浓,他也仰头,吻萧溯的下巴。唇瓣软乎乎的,有一点点湿。   和别人在一起都不快乐,只有萧溯会让他心安。   所以一下不足以表达他的欢喜,他又找着萧溯的唇凑过去,要萧溯亲。   萧溯身遭的煞气在昭言的讨好下逐渐消散,他盯了昭言好半天,瞥过视线的时候唇角终于勾出一丝笑意。他噙住昭言的唇,细细品尝,揽着对方腰肢的手忍不住一再收紧。   但这并不足以彻底平息萧溯的怒火。   当折夕,折墨,折羽三人跪在大殿中央,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萧溯赏赐的鞭痕时,坐在萧溯腿上揣揣不安的昭言,拘谨到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怎么,一个个的,觉得自己修为练到头了,翅膀硬了,故可以无视本尊的命令,在本尊眼皮底下肆意嚣张?”萧溯靠在椅子上,质问的语气明明舒缓,听不出情绪波动,却让人不寒而栗。   “弟子不敢。”回话的声音整齐,头也垂得一个比一个低。   “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   萧溯骤然加重声音,漆黑的眸如鹰隼,直勾勾盯着座下三人,无形的压力裹挟着浓烈的煞气,压得他们恍若肩上担负着沉重的大山,腰再无力挺起。   毫无防备的昭言吓得浑身一抖,萧溯注意到他的恐惧,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背脊,以示安抚。   “若不是本尊心血来潮,去寒山看看炉鼎修行成果,”萧溯声音低沉,“本尊还不知道,本尊交给你们的炉鼎竟一个人在后山干等着。你们真是好大的架子!”   “尊上息怒。”折夕率先开口,他顶着压制全身的煞气,艰难开口,“我们三人轮流教授炉鼎,也不算失职……今日不是我。”   “是我。”折墨接话,“我们商定我去教授炉鼎,期间出了点事,故提前离开。请尊上责罚。”   “我带折墨走的。”折羽偏头看了眼折墨,因是受了重伤,他声音格外沙哑,咳了好几下,才接着把话说完,“折墨确实去了。”   “所以你为什么带走折墨?”萧溯扫过折羽面颊上残留的巴掌印,质问。   “我和折墨之间……私人恩怨。”折羽回话。   “既然在你们眼里私人恩怨比什么都重要,”萧溯笑了下,“那么本尊也想先和你们处理私人恩怨。”   说着,萧溯突然抓住昭言的胳膊,一把撩起他的衣袖,露出胳膊上的擦伤。   白皙的肌肤破皮范围很大,血已经结成痂,伤口不深,但萧溯看得胸腔愤懑,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说:感谢:上川水镜1*三叶虫,CC2*三叶虫,啵唧~   感谢大家的票票,木啊~】 第五十章 身体不舒服   =============================   昭言试图从萧溯掌中抽回手,但萧溯力道太大,尝试失败后,他凑到萧溯耳边小声道:“已经不痛了。”   萧溯扫了他一眼。   本欲继续开口的昭言,在对上威慑性过强的眼神后缓缓垂下头,揪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摆不再说话。   “尊上,我等并未对炉鼎动手……”折羽抬眸看向昭言的胳膊,蹙了蹙眉,沉思半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恍然大悟,立刻改口,“弟子误伤炉鼎,请尊上饶恕。”   “他不是故意的。”昭言小声冒出了这句话,“他不知道,我在树林……”   萧溯第二次瞪他,瞪怀中人软趴趴的模样,瞪他忍气吞声的性子。   昭言没抬头都能感受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几乎刺穿他骨血的视线。   可他真得不想再惹事了。   他刚来这里没几天,萧溯就为了他惩罚寒山弟子,折墨的腿还因此旧伤复发。除此之外,寒山所有弟子离开住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地方也是因为他。   他带来了太多麻烦,他不愿寒山三番两次因为他而不太平。   所以昭言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萧溯,露出一抹乖顺的笑:“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修炼。我以后会好好练习,不会再偷懒。”   萧溯不为所动:“你想表达什么。”   “你可不可以,不生气。”昭言说着,伸手抱紧萧溯,头顶的软发蹭过萧溯的下巴,整个人趴在萧溯的肩上,放软声音安抚,“真的不痛了,你不生气,我们去吃饭。”   “炉鼎,你以为这只是你一个人的事?”萧溯一句话反驳回去,态度依旧强硬。   昭言抿了抿唇,继续道:“日后我修炼,再也不偷懒了,我知道灵力重要,你要我练,是希望我保护好自己。”   “你倒是所有长进。”萧溯沉着的眸有所好转,他单手落在昭言单薄的背脊上,将对方按压在自己胸前。   “那我们,回去上药。”昭言立刻接话,他笑道,“这一趟,也不算没有收获。”   提及上药,萧溯瞬间没了继续周旋的耐心。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跪地的三人,余怒未消,警告:“既然本尊的炉鼎为你们求情,本尊今日放你们一马。当然,若你们想被逐出寒山,尽管再犯。”   “谢尊上饶恕。”   后半句话的惩罚太重,折夕、折墨和折羽闻声表情都变了。   不过萧溯并未将他们的惊恐放在眼里,与昭言一起消失在原地。   魔尊一走,大殿内乌压压都煞气也随之消失。   三人舒了口气,似是终于摆脱了肩上背负的沉重大山。   然而折夕的脸色始终好不起来,手中的折扇越捏越紧,用力到发颤的地步。   *   萧溯直接带昭言去了药室。   此刻风月正在为昭言准备晚膳,故室内并无旁人打扰。   来的次数多了,昭言渐渐适应了里面的味道。他这回没再皱鼻子,乖乖跟在萧溯身后,亦步亦趋。   到了药池旁,萧溯伸手去扯昭言的腰带。许是拉反了腰上系带的方向,萧溯没扯开,反而把它拉紧了。   “烦。”萧溯眉头一蹙,直接将他的腰带撕开,丢在一旁。   “你是不是,很着急。”昭言察觉到他的怒火,小声道,“我可以自己来的。”   萧溯喘了口粗气,心中的烦闷没能发泄,全因昭言一句上药的话憋回了心里。   他气得不想理昭言,三两下扯落昭言的衣物,检查对方身上的伤势。   果然。   不止胳膊,胯骨和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萧溯眼瞳一紧,拽着人就把他往药池里推。   “废物!有本尊加持,你修行至今却仍无灵力护体!若不是折羽此次的灵力攻击性不强,你的五脏六腑都会被震裂。”   昭言被他吼得一愣,眼圈应声泛了红:“对不起……”   他在对方的推搡中进入药池,冰凉的触感激得他没站稳,不小心滑了下,差点摔倒在药池内。   “我会好好练……”昭言努力稳住脚步,在药池中仰起小脸看着萧溯,唇瓣颤了颤,“下次不偷懒了。”   萧溯扯下自己的黑袍,跟着进入药池。   昭言见他下来,连忙靠过去。   “一点擦伤,居然需要本尊拿药池给你泡。”萧溯语气凶狠中夹杂着不屑,无奈,烦躁。   他揪着昭言的肩膀把人拉到自己怀里,不解气,手滑到对方臀上,猝不及防狠狠打了下去。   清脆的声响被因他的举动而掀起的水花包裹着,送到昭言耳畔。   “啊!”昭言痛得身躯一缩,原先在眼眶打转的泪水顿时沿着面庞跌落。   萧溯还想再打,昭言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的胳膊,哭着道:“不要,打我……我以后不这样了……”   “放手。”萧溯冷声下令,身上煞气四起,“你不是要为他们求情吗?你最好就看着他们在你面前打架,让他们四窜的灵气在你体内肆意纵横,搅烂你的骨血。想死,办法有很多,不止惹怒本尊这一条。”   昭言拼命摇头,他太怕了,带着哭腔继续求饶:“真的会好好练……”   见萧溯没反应,他把萧溯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一个劲往萧溯怀里钻:“你抱着我好不好,下次我躲远一点,不受伤了……”   他凑过去亲萧溯的肩膀,唇上沾了泪,湿乎乎的。   可是萧溯不回吻。   昭言急得抬头亲他下巴,一下一下亲着,湿透的眼帘低垂,将漂亮的含泪的眸遮了一大半。   萧溯叹了口气。   恼怒在胸腔不上不下,没法施加在昭言身上,叫他咽下去又不甘心。   “本尊……”话到口边又憋住,萧溯盯着他,盯了好长时间,突然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低头粗鲁地咬他唇瓣。   疼的。   可是昭言现在一点都不讨厌这种甜蜜的疼。   他纤细的身躯紧紧贴着萧溯永远炽热的胸膛,整个人的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你扭什么?”萧溯松开他,眼底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   昭言还没从刚才的吻中回过神,迷蒙地看向萧溯,从喉间挤出一个干哑的:“啊?”   “就知道往本尊身上蹭。”萧溯掐他的腰,他一下子软了身躯,小脸涨得绯红。   “暖和,好暖。”昭言笑弯了眼睛,又往他那边贴过去,柔软的腹部继续蹭着萧溯紧实的腹肌,沾着药水的肌肤带有滑腻腻的暧昧。   “冻死你算了。”萧溯吻他额头,笑骂,“娇气。”   昭言也想亲他额头,可是暗示了萧溯好几次,萧溯就是不低头。   他踮脚也亲不到,所以转而求其次,吻萧溯的喉结。   萧溯顿时喉中一紧。   “吃药了吗?”萧溯低沉的声音带上性感的沙哑,湿腻腻地撩拨着昭言的听觉。   “还没。”昭言摇头,他转过身,红着脸道,“在衣服里,我现在,去吃。”   “嗯。”   得到应允,昭言转身走到岸边,去够岸上的药瓶。   萧溯就在他身后,视线勾勒着对方单薄的身体曲线,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从身后揽住昭言的腰,吻他纤细的背脊和凸出的蝴蝶骨。   昭言羞赧地垂着头,脸红得发烫。   *   接下来的教学和修行,昭言进展地格外顺利。   昭言准备的内容折夕他们掌握得很快,不过刚过五日,他们已经能大差不差地在纸上用英文传递基本信息。   不过他们只会简单的单词排列,语法之类的内容因为不重要,昭言并不浪费时间去教。   比如:Immortal,attack,Han+Shan%2C+tomorrow.   昭言给他们编制了一张时间,地点,人物,和常用动词的单词表,旁边参照修仙界的繁体字注解了中文意思,方便他们查询。   晚上昭言还缠着萧溯,要萧溯把他们传信时常说的话告诉自己。起先萧溯顺着他的意思,后期被逼着想,萧溯就不耐烦了。   然而他一瞪昭言,昭言就哭。   萧溯没办法,把近段日子所有烧毁的传信符咒复原,一张张读给昭言听,帮昭言在单词表上补充新的词语。   日日被昭言这样拉着看他准备教案,萧溯都被迫把几张纸的内容记熟了。   昭言很高兴,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第七日,昭言来给萧溯交作业,让对方检查成果。结果萧溯很满意,昭言感觉自己好像终于起了作用,他开心极了。   又过了两星期左右,在萧溯的帮助下,昭言的修为终于从聚气熬至炼体。   那天晚上,有了进步的昭言浑身舒坦地靠在床上,看向步步走向床边的萧溯,笑道:“XS+is+coming%2C+and+I+love+him.+Does+he+love+me%3F”   萧溯:“?”   昭言摇了摇头,眉眼乖顺,眼底含笑:“没,没什么。”   “明日本尊会和折夕一同赶往落梅馆。”萧溯岔开话题,“你需随同。”   “嗯。”昭言点头,只要能跟在萧溯身边,去哪儿都无所谓,“是出什么事了吗?”   “去给阎王送几个小鬼。”萧溯坐在昭言身边,昭言连忙往床内挪了挪。   昭言眨了眨眼睛,听懂了萧溯的意思,轻轻“哦”了声。   “本尊见你近日胃口不太好。”萧溯垂眸看向昭言,探了探他的额头,“身体不舒服?”   【作者有话说:感谢:CC2*三叶虫,啵唧~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五十一章 几根毛发也要跟本尊闹   =========================================   “舒服。”昭言摇头,他伸手覆在萧溯搭在自己额头的手上,“好像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风月做的菜不好吃?”萧溯继续问。   “啊,好吃。”昭言不知道萧溯为什么这么问,“今天的肉汤,我喝了一碗。”   “平常你会喝两碗。”萧溯反握昭言的手,将他从床上拉入自己怀中,“桌上剩的菜也变多了。”   经萧溯这么一说,昭言也察觉到。他眼睫颤了颤,担心萧溯会责备他浪费粮食,所以声音小了下去:“我吃饱了……就不吃了。”   “罕见。”萧溯挑眉,五指深入昭言的发根,往外梳理,梳理顺了,他又把它们全部揉乱,然后再梳理。   “掉头发。”昭言攥住萧溯的手,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偏头凝视对方俊朗的侧颜,“头发长长了,这样容易,打结。”   萧溯低笑,不停下手中动作:“你掉头发,和本尊有什么关系。”   “……”昭言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胆子阻拦萧溯。   萧溯玩了没一会儿,突然把手掌摊开在昭言面前。   几根柔软的黑色发丝缠绕在他指缝间,像蜘蛛盘结的疏网,十分……刺目……   昭言把萧溯手中的几根比原先长了些许的头发拿过来,清秀的眉头在萧溯的注视下逐渐拧到了一起,眼眶也渐渐红了。   “你怎么能这样……”昭言唇瓣颤了颤,声音委屈。   “几根毛发也要跟本尊闹。”萧溯拥住他的腰肢,把他牢牢圈在臂弯,“小不小气。”   “可是你每天都要,弄掉几根。”昭言鼻头红红的,“都跟你说,会掉头发,你还摸。”   萧溯偏头吻了吻他小巧的耳尖,面对昭言的责备,英俊的面庞上笑意不减:“让它再长一段时间,你不是总觉得自己是女人吗,长长了我让风月给你梳发髻。”   “我没有觉得,我是女人。”昭言攥紧他的衣物,被萧溯的话弄得又气又恼,“我不,梳发髻。”   萧溯分明有意捉弄,无视了昭言的不满,继续玩味道:“要不要玉珰,买来给你挂耳朵上。”   昭言眼眶越来越红,却忍不住在萧溯的调侃下气笑了。他伸手摸了摸萧溯的耳垂,声音温柔道:“给你戴。”   萧溯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咬了咬他白皙的指尖:“近期放肆得很,真以为修为所有长进,本尊就会纵着你,嗯?”   “嗯!”昭言用力点头,漂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眉目纯净,若有梨花在眼角缓慢盛放,“我很高兴,萧溯,我完成了你给的任务,还有灵力保护自己。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   萧溯跟着勾起唇角:“那炉鼎作用呢?”   “这个,没有。”昭言愧疚地摇了摇头,风月给的药都吃完了,但他仍旧不能帮萧溯增进灵力。   常用药也不好,萧溯这边甚至已经放弃让风月继续为昭言研制促使昭言发挥炉鼎作用的药。   “小废物。”萧溯骂他,但语气并无责备。   想到明日的事,他再次嘱咐:“落梅馆遍布修仙人,明日护颈带绑好,任何时候都不准摘落。”   “知道。”昭言点头,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此刻空空如也的脖颈,“萧溯,我缠上护颈带,可上次云想衣还是以为我是炉鼎。”   “本尊灵力不及他。”萧溯实话实说,“赋予你护颈带的灵力,只能阻止修为比本尊低的人感知你的气息。云想衣,本尊拦不住。”   “没关系。”昭言安抚,他仰起头亲了亲萧溯的唇角,“我明天,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果真是放肆了太多……   炉鼎近期实在喜欢靠近他,动不动就凑到他身上找檀香的气味。气味淡了,还容易不高兴。   萧溯一如既往地会骂他,却从不会拒绝炉鼎的亲近,甚至因此感到欢愉。   “行了,睡吧。”萧溯说这句话的时候仍旧是笑着的,他带昭言躺在床上,昭言寻着他的臂弯枕了上去。   一边枕还一边小心翼翼观察萧溯的脸色,瞥见萧溯瞪他,他怔了下,随即立刻垂下眼帘,当作没看见萧溯的不满,继续往萧溯怀里靠。   “谁给你惯的,越来越娇。”萧溯没有抽回手,顺着昭言的背轻轻摸着。   昭言满足地闭上眼,攥着萧溯胸前的衣物舒了口气,小声回答:“萧溯惯的。”   萧溯笑了,他再低头吻昭言发旋时,昭言已经睡熟了。呼吸声均匀,而且很轻。   *   第二日,昭言坐在椅子上,萧溯帮他绑护颈带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进来。”萧溯道。   折夕推门而入,清寒的眸不带感情地扫了一眼昭言,便看向萧溯,行礼:“尊上,弟子们已准备好。”   “嗯。”萧溯继续给昭言弄护颈带,结束了才抬眸给了折夕一个眼神。他接着拍了拍昭言的肩:“起来。”   折夕诧异地蹙起眉头:“炉鼎也去?”   “他有名字。”萧溯恢复了在弟子面前永远高高在上遥不可攀的模样,语气也变得严肃,“昭言。”   原先因为折夕的到来而不自在的昭言,在听闻萧溯的话后,欣喜地睁大眼睛,他连忙仰头看向萧溯。   萧溯对上他的视线,挑眉:“愣着干什么,走啊。”   昭言迅速笑着点头,眉目干净,模样乖顺。   萧溯丝毫不避讳折夕,顺着心意去揉昭言的头:“啧,蠢死了。”   折夕面色比方才更差了点:“尊上,为什么要带上他,他灵力微弱,容易惹……容易出事。”   “本尊做事,需要向你请教?”萧溯率先朝门口迈开步伐,一句话,让折夕闭了嘴。   昭言欲追过去,抬眸间无意与折夕四目相对。   他即刻停下脚步,踟蹰着让折夕先走。   上次萧溯为他训了折夕他们,后来再上课时,折夕和折羽也并未再开口挑衅过他,但他始终能感受到折夕针对他而生的浓烈的敌意。   所以他很怕折夕。   折夕指导他修行时,他每时每刻都在担心折夕那把漂亮的扇子会敲断他的胳膊。   此刻折夕轻蔑地收回视线,绕过昭言先一步离去。   昭言抿了抿唇,讪讪地跟在二人身后,眼巴巴地看着萧溯垂在身侧的手,又没胆子上前牵住对方。   门外已经有三名从锦山赶来的弟子候着了,他们见到萧溯和折夕,纷纷行礼:“尊上,师傅。”   萧溯习惯性无视。   昭言许久未出现在余光中,让萧溯烦躁地蹙了蹙眉,他停下脚步回头找寻对方的身影,看小东西走在队伍最后,加重语气骂道:“腿不好使?”   得到指示,昭言终于有了靠近萧溯的勇气。他立刻兴冲冲地跑过去拉住萧溯衣袖,笑弯了眼睛:“走吧。”   萧溯不悦地蹙起眉头,盯着昭言,不说话。   昭言也愣愣看着他。   几秒后,他缓缓把手收了回去,不敢再拉对方。   谁知萧溯瞪他瞪得更凶。   昭言眼睫颤了颤,眼圈都要红了,却突然意识到什么,试着把手塞进了萧溯掌心。   萧溯迅速反握住昭言纤细的五指,可算满意地重新迈开脚步。   折夕偏过头,竭尽全力把眼底四涌的杀意压下去。   *   御剑去往落梅馆的路上,萧溯对折夕道:“本尊让你尽早去落梅馆,你不去。而今他们在此期间加强了戒备,你开始选择动手。”   折夕被责备,面露不悦,声音清寒:“前段日子寒山事多,走不开。搬离寒山,教授炉鼎,学习新的传信方式,每一件事都耗费了我大量精力。”   每一件事都因昭言而起。   但折夕是聪明的。   瞥见萧溯眸色不对,不等萧溯开口便补充:“你去了,所有的事情都能摆平,不需要挑时间。”   没有丝毫恭维的神色,但确实发自肺腑。   萧溯因此表情有所好转:“落梅馆馆主的消息都打探好了?”   “打探过了。”折夕接话,“表面上作风正派,行侠仗义,私下却藏了不少从各处搜刮来的绝色美人,男女不限。最喜模样清秀的年轻男子,是炉鼎更好。”   “怎么安排。”   没头没尾的四个字,昭言都听懂萧溯在说什么,折夕已经了然应声:“美人计,不过成功的可能性不大。旁人信不过,无合适人选,而我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本尊护你周全。”萧溯道。   听闻此话,折夕唇边微微露出一笑,上挑的桃花眼都带上了清寒的风情,是高不可攀的美丽。   昭言看了看折夕,又看了看萧溯,好像感觉到不对劲,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萧溯对昭言的目光很敏感,他垂眸看向怀中的人:“你有问题?”   “没。”昭言摇头,过了一会儿,他又点头,问,“我会不会,拖后腿……我灵力不够,很怕耽误你。”   萧溯没有给予安慰:“知道就好,落梅馆的糟老头对炉鼎兴趣浓厚。”   昭言一听,连忙摸了摸自己的护颈带,发现它正好好戴在自己脖子上,颇有安全感地舒了口气,眉眼弯弯的:“我有,护颈带。”   昭言的模样看起来太傻了,萧溯有点后悔把他带出去。   可近期云想衣对昭言下过手,他做不到把昭言放在视线可及范围之外。外加小东西最近黏他黏得紧,萧溯更没办法安心让昭言一人呆在寒山。   【作者有话说:感谢:CC+2*三叶虫,用户6k82l89d+1*三叶虫,比心~   感谢大家的票票,嘿嘿。   这个月打榜结束啦,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哦~】 第五十二章 把脉   =========================   折夕抬起眼帘,视线落在昭言的护颈带上半晌,随后瞥开视线,眸色逐渐晦暗。   *   到了落梅馆附近,已是日上中天。   昭言一回头,赫然发现周围人都换了副面孔。   他连忙拉紧一直牢牢牵着他的萧溯的手,因为与大部队不同而感到慌张:“那我的脸,怎么办?”   “这里没有人认识你,你的灵力本尊有帮你压制。”萧溯身上的煞气也收敛得一干二净,脸用的是上次在藏雪镇的那一张,普通,陌生,眼底和唇角均带着永远消不掉的邪气。   “嗯。”昭言悬着的心放下了去,“好,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萧溯觉得昭言那副莫名其妙认真起来的模样好笑,挑眉反问。   “你们,要遮脸,不能让别人认出你们。”昭言仰头看着萧溯,“但是我不用,因为我的身份,没有人知道。”   萧溯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地笑了下,他没回话,拽着昭言继续朝前走,折夕与三个弟子跟在其后。   这里和藏雪镇不同,周边来往的人都道袍加身,掌中持剑。   没有喧闹的人声,街道上没有熙攘的小商贩,气氛死气沉沉,寂寥十分。   昭言走着走着,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生怕打破了这份清净,引来他人的注意。   行了好一段路,他们才找到了一家供修行者歇脚的客栈。   进房后,萧溯拉着昭言坐下身。   折夕上前捻起一个茶杯,用茶壶中的水仔细清洗完杯子后,才斟了盏茶举动轻缓地递到萧溯手边。   萧溯接过茶杯,晃了晃杯中颜色浅黄的水,放在唇边抿了下。   嫌弃,下一秒他就把茶杯推到了昭言面前:“你尝尝。”   昭言听话地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紧接着喝了第二口。   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萧溯他们这些长久不食人间烟火的魔修不会有口渴的感觉,但是昭言会。   他“咕噜咕噜”往嘴里倒着茶水,不过几秒茶杯便见了底。   “谢谢,好喝。”昭言用手背擦去沾到唇边的水渍,因为觉得萧溯很贴心,所以眼睛笑得弯弯的,很漂亮。   萧溯心头莫名梗了下,他拿走昭言的杯子丢到一边:“蠢货。”   昭言不知所以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杯子,不知道萧溯为什么又生气,垂下眼帘不敢说话。   室内沉寂半晌后,萧溯开口问折夕:“事情准备好了吗?”   “弟子们已经在安排。”折夕答话,“落梅馆馆主何笑川申时将在五河就斩除魔修一事,召集落梅馆众多有名望的修真者举行大会。   大会一结束,何笑川必会趁此机会私下见一些修行者,收下他们奉上的礼物,为他们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礼物。”萧溯视线落在折夕身上。   折夕对上他的目光,清寒的眸内竖起的将众人隔绝开的无形的屏障逐渐消散:“嗯。”   萧溯勾唇而笑,眼神多了几分玩味:“你自己上?”   折夕偏过视线:“我能怎么办,自己仇还能假借他人之手不成。”   “难以想象。”萧溯语气戏谑,“众人皆道寒山大弟子不近人情,不知其装扮起来是何模样,连本尊都按耐不住好奇。”   折夕被他调侃,丝微的愠怒夹杂着羞恼在心头交错,他攥紧拳头,但是因为对方是萧溯,所以忍下这份不适:“我继续去打点此事,确保万无一失。”   萧溯摆了摆手,许他退下。   折夕走后,萦绕在昭言全身上下的那份拘谨终于缓缓消退。   他问萧溯:“今晚,是有什么事吗?”   “坐过来。”萧溯没有直接回话。   昭言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连忙乖顺地从座位上起身,坐到了萧溯腿上。   “何笑川以斩杀修魔人的名义,俘获了折夕的至亲。”萧溯伸手圈住昭言的腰,这才有心情回答他的问题,“折夕容貌出众,他母亲亦是如此。   何笑川将折夕母亲囚禁数日,凌辱至死,此番仇恨在折夕心底积压千年。   如今其修为终可与何笑川匹敌,故来此取他性命。”   “啊。”昭言睁大眼睛,“何笑川,不是好人。”   “没有好人。”萧溯道,“整个修仙界污脏不堪,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凶狠残忍。”   昭言似懂非懂地垂下眼帘,仔细思索萧溯的话。   几秒后,他唇边突然露出一笑:“你也不是好人。”   萧溯闻言,眸色沉了沉:“确实。”   昭言笑着往他怀里钻:“但我还是,喜欢你。”   萧溯怔了下,有笑意在眼底一点点漾开。   他偏头咬昭言柔软的脸蛋:“在勾搭本尊这件事上,你简直天赋异禀,跟谁学的?还是说,炉鼎性情本淫,善于魅惑人心?”   昭言立刻红了脸,耳尖滚烫。   他眼帘低低垂了下去,模样乖顺,十指绞在一起,任萧溯的牙齿厮磨他的面颊:“omega,不淫。”   “呵。”萧溯的低笑传入昭言耳畔,他的手顺着昭言的腰摸了一圈,“长肉了,脸,腰,肚子。”   萧溯力道不大,摸得昭言舒服地靠在他肩上,不自觉地凑到萧溯脖颈间嗅了嗅,找他熟悉的檀香。   找到了,昭言眼底的笑意一点点加深。他高兴地亲了亲萧溯的喉结,唇瓣柔软。   “顶着一张乖巧无辜的脸,姿态倒是浪得小倌也望尘莫及。”喉间的痒意让萧溯眸色暗了下去,他捏住昭言的面颊,吻昭言不听话的唇。   “饿吗,本尊让客栈为你备些主食。”萧溯一边品尝他的软糯,一边道。   昭言想起油腻腻的食物,不知怎得,胃里一阵不适。   他连忙摇头:“不想吃。”   萧溯诧异地蹙起眉头:“没胃口,还是身体不舒服?”   昭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解道:“有一点饿,没有胃口吃肉。”   “那就备点蔬食。”说着,萧溯将昭言从自己身上拉下来。   “这个,也不想吃。”昭言拉住萧溯,阻止他出门。   他面颊绯红,眼睫颤着:“你抱着我,睡会儿。我想休息了。”   “你最近似乎容易困倦。”萧溯摊开掌心,下令,“手给我,把脉。” 第五十三章 想吃酸的还是甜的   =====================================   “啊,好。”昭言撩起自己的衣袖,把手腕放到萧溯的手边。   白皙的手腕上青紫的筋络纵横交错,彼此纠缠着沿胳膊向上游行而去,弯弯曲曲地藏进了衣袖,藏进了萧溯看不见的地方。   萧溯的食指与中指一同搭上了昭言的脉搏,细细探索他的身体状况。   几秒后,萧溯眉头骤然蹙起,看得昭言心里一惊。   “怎、怎么了?”昭言紧张地问,因为萧溯表情吓人,他唇上的血色也同一时刻跟着消退,“我是生什么病了……”   萧溯沉默半晌,声音还算冷静地问:“你是不是食欲不振?”   “不是一直不振,只是不想吃太多东西……”昭言缓缓垂下眼帘,“或者,我以后可以多吃一点……”   “容易困倦?”萧溯追问。   昭言回想了下好几次刚靠进萧溯怀里,自己就能闭上眼睡熟的状态,不想承认自己确实变懒,但又不敢欺瞒萧溯,所以硬着头皮点头。   “容易,犯困。”昭言视线有些飘忽,“萧溯,很严重吗?其实我身体不痛……”   萧溯终于收回了手,转过身盯了昭言好一会儿,声音和表情是再也无法克制住的不自在:“……好像是,喜脉。”   昭言一时没反应过来,迷糊地张口:“啊?”   萧溯也不敢相信,他再一次捻起昭言的手腕检查他的脉搏,再三确认过后,他人僵在了原地,表情凝滞,呼吸也近乎停止。   “你刚刚说什么……”昭言脑子略微清醒一点了,他拉了拉萧溯的衣袖,语气焦急,“你再、再说一次?”   萧溯缓慢看向昭言,沙哑的声音终于从喉间挤出:“本尊诊断的结果是喜脉,一个多月了。”   昭言棕色的眼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放大,他怔怔盯了萧溯好久,再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眼底有透明的水雾迅速上涌,在泛红的眼眶内打转。   他的声音带有浓厚哭腔:“可我不是,喝了避孕汤吗?为什么会是喜脉……”   然而萧溯比昭言更震惊。   他伸手捏住昭言的双肩,“喜脉”这两个字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所以拼命克制着不敢用太大力:“你之前说你可以怀孕,你知道你的身体和旁人不一样,所以才找我要避孕的草药,你……你的肚子……”   昭言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小脸哭得皱成一团,抽噎道:“我说了,可你不信……”   萧溯为昭言拭去泪水,压低声音安抚:“不哭,不哭了。”   “我不能要的……我不能怀孕……”昭言声音都是湿的,他摇头,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往下砸落,每一下都砸进了萧溯的心里。   萧溯擦不干他的泪,便将他紧紧拥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本尊医术不精,不确定你作为男子孕育子嗣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危害,但本尊允诺,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omega都可以怀孕,不会出事。”昭言攥紧萧溯身侧的衣物,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哭得身躯都在发颤,“可我们又不能一直在一起,怀了宝宝我该怎么办……”   “什么叫不能一直在一起。”萧溯听到这话,原先震惊之下的狂喜瞬间被狂怒倾覆,他蹙眉质问,“你想离开本尊?”   昭言咬紧牙关,没法在思绪混乱的情况下用三言两语讲清他的想法。   萧溯急了,他把昭言拉出自己的怀抱,逼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加大音量:“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迄今为止你还想离开本尊另觅他主?”   昭言被他吼的一愣,一双被雾气氤氲的大眼睛可怜地倒映着萧溯的身影。   他动了动唇,要开口解释,然而萧溯此刻根本没有耐心等他给予回复,眸色阴沉地威慑道:“本尊告诉你,不可能!”   “喜脉,怀孕,有了本尊的骨肉,你还妄想逃离……”萧溯将怀里的人翻了个身,手抚上对方的小腹,原先恶狠狠的表情在掌心感受到隔着一层衣物传来的柔软触感时,即刻凝固在面庞。   他顿了顿,语气略有缓和:“既然你说怀孕对你来说没什么危害,那你就好好孕育腹内子嗣,将它顺利生下来。”   昭言听到这话,迅速摇头,抽噎道:“没有办法生……萧溯,我和你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萧溯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回应他:“本尊会带着你修炼,无尽延长你的寿命。年代不是问题,凡间的岁月流逝将与你再无瓜葛。”   “不、不是……”昭言努力组织语言回话,他太急了,越急言语越是断断续续,“我是想,想和你在一起,可万一,有一天我们分开,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不能好好生活……”   “本尊不会离开你。”萧溯给出承诺,他从身后牢牢圈住昭言的身躯,搭在对方腹部的手却格外小心,“也绝对不会放你走。”   昭言心里五味陈杂,他有太多不清楚的东西,没法果断点头,答应萧溯要一直陪在他身边。   现如今他无法靠近灵溪,只能说明他没法主动回家。   若万一哪一天他像来时那样,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现时世界,届时萧溯不在身边,他一个人带着孩子要怎么好好生存下去?   父亲喝醉酒还会打他,若是他一不注意,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他又该怎么办……   昭言太难受了,哭得特别厉害。   “你告诉本尊你在想什么,为什么哭。”萧溯看得心疼,以为是刚才自己吓到了对方,放软了姿态,“若是本尊让你害怕,本尊向你道歉。”   昭言唇角扯出的弧度越来越委屈:“萧溯,你怎么能保证,你会一直留在我和宝宝身边……有了宝宝,我就不能回家了……”   “你不需要除了本尊以外的家。”萧溯低声安抚,“你说过你双亲待你不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尊可以饶他们一命,但这不代表本尊会准许你回到他们身边。”   昭言伸手擦去泪水,沉默着不答话。   萧溯继续道:“你若不放心,本尊可以保证,这一生本尊将只有你一个炉鼎。你的子嗣将是本尊唯一的子嗣,本尊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昭言眼底的泪愈发酸涩,他用手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手背和指缝沾满了泪,可面颊一直是湿的。   “别担心,不哭,乖。”萧溯安慰的姿态实在笨拙,言语也干涩,可漆黑的眸内写满的关切却是万分真挚。   “我马上,就不哭了。”昭言抽噎着想忍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萧溯没有耐心,哄了一会儿就会厌烦他,“你等我,缓一缓……”   萧溯瞥见昭言的话语有了松口的趋势,唇边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笑。   “本尊以为你在开玩笑,说你能怀孕。”萧溯眉眼之间的喜悦和每一个得知自己深爱的妻子怀孕之后的丈夫一样,“十分意外,但本尊清楚本尊内心的想法,本尊很高兴。”   昭言在他怀里转了身,钻进他的怀抱,把脸埋进对方胸膛,不说话。   尽管他能察觉出昭言兴致不高,萧溯的喜悦还是无法控制。   “你想吃什么,本尊替你准备。”萧溯伸手抚摸他的后脑勺,举动轻柔,“吃完了本尊陪你休息,你方才说你倦了。”   “……嗯。”昭言应话,把心底的不安全部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他需要时间把这一切理清楚。   等他想明白了,他就跟萧溯好好表述。   可以先放一放,睡一觉起来说,或者明天。   “你还没回答本尊的问题,或者荤素都安排上。”萧溯低头吻他的发旋,眼底欢喜浓烈,“你是不是想吃酸的,或者甜的?本尊去街上为你寻些。”   这副嘘寒问暖的姿态,弄得昭言短时间适应不过来。   他怔怔看了萧溯好一会儿,手抚上自己的腹部,问:“你、你很喜欢,喜欢它?”   “喜欢。”萧溯笑道,他其实不想表现得如此明显,可嘴角的弧度根本不受他控制,“你与本尊的孩子,本尊自然喜欢。”   昭言睫羽轻颤,他从未想过自己怀孕之后萧溯的反应,他不知道原来萧溯会在乎他的宝宝,会想要自己把宝宝留下。   现如今明明心中还是担忧,昭言的情绪还是被萧溯感染,一点点变得愉悦,变得轻快。   他抱紧萧溯的腰,鼻头红彤彤的,眼底的红还没来得及消退,唇边已然漾开一抹笑:“想吃酸梅,也想吃糖,但是不想吃饭。”   “好。”萧溯含笑应,收紧抱着昭言的胳膊,轻抚了一会儿对方单薄的背脊后,他突然把手转移到昭言的腹部。   萧溯小心抚摸他柔软的肚子,举动轻得仿佛这是一碰就碎的珍宝,没一会儿,他略带得意道:“炉鼎,你也不是全无作用嘛。”   肚子处传来的痒意让昭言笑出了声,他急忙拉住萧溯的手,闪躲之中红了脸:“说了,是你不信的。”   萧溯漆黑的眼底阴霾聚散,眉间的小火苗兴奋地闪烁着,燃烧着,把主人内心的雀跃诉说地干干净净,不留余地。   “这比你帮本尊提升修为更让本尊感到满意。”萧溯想咬昭言软乎乎的脸,不过牙齿碰触到对方面庞的瞬间,他似是终于有了这样会弄疼昭言的意识,立刻闭了口,将之改为温柔的吻。   【作者有话说:感谢:三生烟火乱云妆°1*鹦鹉螺、十八禁1*三叶虫、CC+4*三叶虫、用户b0441poo1*三叶虫、顾思恒1*鹦鹉螺,爱你们,(づ ̄3 ̄)づ╭~   感谢大家的票票,比心~】 第五十四章 真当本尊有多稀罕   =====================================   昭言在他的臂弯中垂着眸,面颊处是萧溯灼热的唇瓣,小脸因此涨得红扑扑的,耳尖也羞怯地充了血。   他应该要高兴,萧溯不是不负责任的坏人,比现实生活中很多拉着omega去打胎的alpha好太多太多了。   可是萧溯抱他抱得再紧,也驱逐不了此刻在昭言心尖上颤栗的不安。   未知的事情有太多,萧溯不明白,但昭言却要做好迎接最差结果的准备,他正在切身体会忐忑,没有人帮得了他。   *   萧溯最后真跑去给昭言买了酸梅和麦芽糖。   昭言坐在床边,看见往日高高在上,狂傲嚣张的魔尊攥着糖包兴冲冲跑回来,再举动轻柔地将自己拥入怀中的模样,一股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和虚幻感在脑中翻涌交错,让他欣喜又惶恐。   “本尊去落梅馆外的街市买的。”萧溯打开糖包,捏住一块麦芽糖送到昭言唇边,“到底是修仙者积聚的地方,方圆十里寻不到一丝烟火,让你等久了。”   “没关系。”昭言张口含住糖块,甜腻的滋味同一时刻在舌’尖蔓延开,“谢谢,好吃。”   萧溯将下巴搭在他肩上,漆黑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昭言的肚子,神情专注且充满好奇。   几分钟后,他再也忍不住,第无数次伸手去摸。   “肚子为什么没变大。”萧溯蹙眉,“你痛不痛?”   “不痛。”昭言唇边露出一笑,“怎么会痛,你说的,它才一个月。”   “哦。”萧溯应声,思索半晌,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抽开昭言的腰带。   昭言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阻止他的举动:“你要,干嘛?”   “你把衣服脱了。”萧溯道。   昭言:“?”   “本尊想知道你的身体构造与本尊有何不同。”萧溯说得认真,“本尊活了数千年,对男子可孕一事闻所未闻,你趴床上让本尊检查。”   “都一样……”昭言听得头皮发麻,他将口中麦芽糖咽下去,答话,“我是男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里面。”   “里面怎么能看到?”昭言惊讶地瞪大眼睛,他立刻把自己的腰带拢回去,“你不要好奇,我不想给你看。”   “嘁。”萧溯兴致缺缺地收回手,面露不屑的同时,眼睛还直勾勾瞅着对方的小腹,“真当本尊有多稀罕。”   “没有让你稀罕。”昭言靠在他怀里小声嘟囔,表情有一点不高兴。   萧溯注意到这点,伸手去扯昭言白净的小脸:“小东西脾气长了不少。”   昭言的脸蛋被拉变了形,疼得眼底同一时刻泛出泪光:“萧溯,好痛……”   萧溯立刻松了手,重新拥昭言入怀。   许是真怕昭言难过,他将手中糖包举起,转移话题:“还吃吗?”   “嗯。”昭言带着哭腔应声,眼睫被泪水弄的湿乎乎地黏在一起,顾不得去擦,就张口去接萧溯送到他唇边的糖块。   糖块形状不规则,把他的小脸都撑鼓了起来。   昭言这就被哄好了,他垂下眼帘,抬手去揉眼睛:“一会儿想吃酸梅。”   “嗯。”萧溯唇边勾出一笑,习惯性地把手探到对方头上,揉乱昭言的头发:“都依你。”   昭言被萧溯投喂了半包糖和半包酸梅后,把壶中茶水喝了干净,才心满意足地枕着萧溯的臂弯休息。   萧溯吻他的额头,因怀中小东西的存在,心情柔和得像被暖风拂过的湖面,像在空中摇曳的花朵,惬意而欢喜。   *   天色渐暗。   空中浮现出一道黑底红字的符咒,萧溯伸手将之接下。   折夕也算是活学活用,哪怕看不起昭言,符咒纸上的信息却赫然是用英文来表述。   萧溯看了半晌,就看懂了“东”这个词。   他瞄了眼窗外,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俯身在昭言脸上用力亲了下:“起床。”   昭言迷迷糊糊地“嗯”了声,身体没动。   “你‘嗯’个屁。”萧溯挑唇而笑,见他半晌没反应,轻轻晃了晃他的身躯,“昭言。”   昭言听见有人叫自己,眼睫颤了颤,声音带着没睡醒的迷蒙:“……在的。”   “该起来了。”萧溯道。   昭言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仰头看向萧溯的下颌,出于omega对自己伴侣亲近的本能,他凑过去亲了下。   唇瓣柔软,触感饱满,上面的爱意还带着昭言的体温。   萧溯立刻回吻,把昭言的唇咬红了,才将对方扶坐在床上,把符咒递过去:“折夕的消息,什么意思。”   “我看看。”昭言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垂眸看向符上不怎么有规律的英文单词,一字一字翻译,“何笑川,东门住宅,戌时,小心。”   “该出发了。”萧溯得知时间地点,掀开被子,“你随本尊一同前往。”   “好。”昭言跟着下床。   整理好衣物后,昭言瞥见桌上东西,连忙走过去把上面吃剩的半包糖和酸梅装进衣袖。   萧溯:“这么喜欢吃?”   昭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角纯净的梨花在眉眼弯起的瞬间绽放:“喜欢。”   “过来。”萧溯对他伸出手。   昭言将手放到他掌心,二人十指紧扣如藤蔓相互交缠。   “一会儿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叫出声。”萧溯嘱咐,“惊动落梅馆修士是小,但灵山此次也参与其中,云想衣或许在附近。”   “我记住了。”昭言回话,“我需要,保持安静。”   “嗯,如果你害怕,就把眼睛闭上。”萧溯厚着脸皮补充,“但本尊知道你胆小,见不得世面,所以建议你躲在本尊怀里,免得坏本尊的事。”   “好。”   昭言刚应完,就钻进萧溯的怀抱,仰起小脸笑道:“现在,就想要你抱着。”   萧溯心愿达成,嘴角的笑意已经抑制不住,明明心中欢喜,却偏要一脸嫌弃:“黏糊死了。”   昭言当作没有听见萧溯的话,抱他抱得紧紧的。   一炷香后,两人避开所有眼线,抵达何笑川的东宅。   萧溯带昭言上了屋顶,牵着对方缓缓蹲下身。   他掀开屋顶的瓦片,垂眸看向屋内的场景。   坐在床上,满脸络腮胡子,体型很壮,约莫五六十岁长相的男人,便是当今落梅馆馆主何笑川。   坐在何笑川腿上的人是折夕。   他素来一身黑衣,模样清寒高冷,一双桃花眼从不正视除了萧溯以外的人,那副倨傲的模样像极了冷艳的孔雀,不易亲近。   但现在的他穿着一身红衣,红冠绾发,腰肢外露,肌肤胜雪。眼角眉梢尽是风情,桃花眼的不笑似笑的魅力在此刻肆意展露。   昭言看见何笑川把手放在了折夕的腰上。   折夕眉头分明已经蹙起,却强忍着逼自己维持唇边的笑意,他音色清寒:“馆主不再用些膳食吗?”   “用啊。”何笑川声音粗厚,他的手指猥琐地在折夕面容上抚摸,“这不是正要品尝我的美人,享用我的盛宴吗。”   折夕笑了下,不接这话。   他微微偏头,吻何笑川的指尖:“我要不伺候馆主洗浴?”   “洗什么浴!”何笑川立刻翻身,将折夕禁锢于身下,“我近几年吃多了乖巧的货色,你这样骚里骚气的品种,恰好帮我解解腻。”   “解腻。”折夕声音冷了点,“我只能用来解腻吗?”   “哎哟。”何笑川被他佯装气恼的模样惹笑,他颇有兴趣地开口哄着,“哪能啊,你今天把我伺候好了,我留你在馆中保你今后吃穿不愁,享尽荣华富贵,再也不必被人卖来卖去,过颠沛流离的糟心日子。”   折夕唇边勾出一抹轻蔑的笑,狭长的眼眸倒映着对方的面容:“怎么伺候,你还想要什么。”   “哈哈哈。”何笑川开始扯他的衣物,“我想要什么,你不清楚?”   昭言看得心头一惊,他拉紧萧溯的衣物,不知萧溯何时才能下去帮忙。   然而萧溯面无表情,继续观望。   折夕的红腰带落了地。   何笑川低头吻他的雪白的脖颈。   折夕落在床上的手缓缓抬起,落在何笑川的背上。   抚摸。   一下,两下……   衣袖中的匕首随他的举动一点点展露锋芒,于烛火下熠熠生辉。   眨眼间,手起,刀落。   “啊——”利刃扎进皮肉,鲜血四溢,何笑川吃痛惨叫出声。   许是预料到折夕还会第二次动手,他侧目一瞥,反手迅速攥住折夕的手腕,用力向后掰过去。   匕首落地,发出沉闷声响。   折夕疼得闷哼出声,想脱离禁锢,何笑川趁此一掌打在他的肩上。   折夕被他从床上击落,沿着地面滚了数圈,捂住肩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你敢暗算我?”何笑川捂着脖子,冷笑出声,“不知名的蝼蚁,找死!”   话音刚落,他拿出腰间紫铃铛开始摇晃,铃铛中的灵力一圈一圈向外扩散,却在即将突破房屋,召唤守卫的前一刻,被一股强烈的煞气狠狠击了回去。   何笑川震得后退几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周边,大声吼道:“还有谁?出来!”   萧溯勾唇而笑,单手抱着昭言,化作一团黑雾出现在何笑川面前,语气戏谑:“找本尊吗?”   昭言落地后,匆匆迈步走向折夕,弯腰欲将对方从地上扶起来。   折夕却毫不领情地直接挥开昭言落在他身上的手,压低声音吐出一个字:“滚。”   【作者有话说:感谢:用户b0441poo1*三叶虫、上川水镜1*鹦鹉螺、CC2*三叶虫、用户vg07ign41*三叶虫,爱你们(づ ̄3 ̄)づ╭~~   感谢大家的票票,木啊~】 第五十五章 你这样,已经不是魔了   =========================================   昭言愣了下。   他沉默地站稳身体,站在一旁不再靠近。   这边,何笑川见到萧溯,目眦欲裂:“魔尊萧溯?!”   他将目光转向折夕,似乎明白了什么,破口大骂:“好你个贱人,串通起来谋害我!”   “没时间了。”萧溯并不与何笑川废话,此处动静如此之大,想必周边守卫已经发觉,不久便会赶来,“折夕,你杀还是我杀?”   “我自己来。”折夕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身,折扇缓缓浮现在掌中,撑开,朝着何笑川攻击而去。   何笑川脖颈的血没有停止过往外流,如今他想用灵力自我恢复,折夕并不给他机会。   扇子无数次横着划过何笑川脖颈,招招致命,却招招都被拦下。   三名蹲在暗处望风的弟子,远远瞥见持剑而来的大批落梅馆修士,连忙上前守住门口,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   在折夕出来前,谁都不能打扰。   何笑川的灵力外泄得厉害,发出的召集他人的灵气一次次被萧溯阻拦。   然而次数多了,魔尊的煞气总会被人察觉一二,不能再拖下去了。   折夕与何笑川均受了伤,两人僵持不下,比不出胜负,萧溯再无耐心:“需要帮忙吗。”   在紫铃铛的刺耳声中,折夕抽空回头看了萧溯一眼,点头:“需要。”   萧溯挑唇,用煞气牢牢圈住昭言。   他挥掌,三张符咒浮现于空,泛着黑红的魔气,瞬间将何笑川的躯体禁锢在原地。   “尽快。”萧溯不能让煞气泄漏超过这间屋子,故灵力被刻意压制了太多,“本尊控制不了他太久。”   折夕闻言,眸中杀气顿现,注入灵力的折扇边沿锋利如刃,再一次朝着何笑川的躯体狠狠割下去。   剧痛之下,何笑川眼瞳骤然紧缩,因为浑身动弹不得,情急之中他将浑身的灵力尽数注入紫铃铛,紫铃铛中承载的灵力短时间内暴涨。   在折夕的扇子横插到他的脖颈间的那一刻,铃铛轰然炸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整个东宅都跟着颤抖,无数瓦片从屋顶掉落,灰尘飘散于空,花瓶碎裂于地,前一秒装饰华丽奢侈的房屋眨眼便成断垣残壁。   萧溯迅速将昭言和折夕护在其煞气屏障之下,何笑川临死之前释放出的修行了上千年的灵气伤不了他们分毫。他不甘心地愤恨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破东宅屏障强行施令落梅馆。   “落梅馆众弟子听令,魔修施计谋我性命,今日起彻查整个馆院,凡见修魔之人,杀无赦!”   “呵。”萧溯垂眸笑了下。   折夕捂着肩膀,不解地看向他,气息略显虚弱:“我们暴露了。”   “杀得太快。”萧溯扫了折夕一眼,“你解气吗?”   “我知道你一出手,局面便是这样。”折夕眼里没有失望,萧溯对他来说过于重要,重要到可以参与他的仇恨,可以插手他的复仇,他并不把萧溯当外人。   “尊上,落梅馆守卫过来了,灵山弟子的身影也在其内!”门外弟子撑不住了,敲门示意。   “撤。”萧溯下令,他携好昭言与折夕,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原地。   三名弟子殿后,阻止敌方追击,为萧溯等人逃离争取时间。   然,落梅馆分布在整个区域内的守卫均已整装待发,早前布置好的严密防备如天罗地网,各处捕捉魔修的气息,故萧溯甩不掉他们。   “身体怎么样?”萧溯垂眸看了眼地上密密麻麻的修士,问。   折夕深吸了口气,缓过肩膀处传来的阵阵不适:“尚可,但需要时间调理。”   “嗯。”萧溯加快速度,带二人与那群守卫拉开距离,暂时停留在落梅馆的树林内。   他其实更担心的是昭言的身体,一落地就忍不住抚上昭言的小腹:“你怎么样?还能继续前行吗?”   因为有外人在,如此亲昵的举动引得昭言瞬间红了脸,腹部被碰触传来的痒意被无限放大。   他舒服地想往萧溯怀里钻,但这时候并不合适,所以不自在地一点点躲开,小声道:“我没事,可以继续。”   萧溯顾及他的感受,收回手:“本尊可以把他们都杀了,但不是现在。”   再多的人萧溯都可以杀,不过是第二次生灵涂炭,不过是第二次毁天灭地。   萧溯又不在乎旁人的生死。   只是他至今灵力未突破渡劫,他不该轻举妄动。   云想衣始终是一根讨厌的刺狠狠扎在他与修仙人的仇恨之间,以前他输的起,但现在萧溯输不起了。   云想衣盯上了他怀孕的伴侣,在能与云想衣对抗之前,他不能让昭言因他出事。   短暂调息过后的折夕力气稍有恢复,正欲开口告诉萧溯可以接着逃离,一抬眸却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修仙人的身影。   黑压压的,一层又一层。   折夕提高音量提醒:“尊上,他们追来了。”   萧溯单手拥住昭言的腰:“走。”   他刚迈开步伐,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拦住他的去路。   果不其然……   “云想衣。”萧溯烦躁地蹙紧眉头,“你还真是闲的没事干。”   云想衣稳稳落地,与萧溯隔着一段距离站立。   及腰的长发无风自动,纤长的眼睫仿佛刚经历过一场诺大的风雪,它们是湿的,是白的。   “何馆主出事,”云想衣一开口,昭言就冻得打哆嗦,“你做的。”   萧溯把昭言交到折夕手中:“带昭言先走,务必护他周全。”   折夕回头看了眼身后,他们已经被包围了。沉默几秒后,他应声:“好。”   说完,他拽住昭言的胳膊,折扇撑开的瞬间,萧溯煞气将所有人阻拦在外,护他们化成黑雾消失在众人面前。   云想衣视线缓缓转向昭言离开的方向,在他身上时间恍若永远都是静止的,即使做出举动,也给人安宁到极致的感觉。   “你带不走他。”云想衣道。   萧溯挑起眼帘,眼底尽是轻蔑:“仗着你们人多?”   多也无用,落梅馆的弟子没有人敢上前靠近萧溯,也无法靠近萧溯。   魔尊煞气平地而起,大地隐隐出现裂缝,轻微的震动便足以让所有人心惊胆颤。   千年前的灾难还没有彻底从他们的记忆中消失,他们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萧溯就是当年的魔尊,一张符咒便可夺走数十人的性命。   他冷血无情,草菅'人命,所过之处人烟聚散,寸草不生。   萧溯眉间火苗烧起熊熊烈火,凝视云想衣的目光一寸一寸沉下去。   云想衣手中长剑出鞘,不是进攻而是防御:“换无人的地方。”   “不。”萧溯勾唇,他摊开掌心,人浮于空,浑身煞气弥漫,宛若从地狱爬上来的世间最大的魔,“既是老朋友相见,送你一场血宴做见面礼,可好?”   话音刚落,已有弟子扛不住他浑厚的灵力,单膝跪地,吐血不止。   云想衣表情不变,声线也冷如结冰:“你不是没有弱点。”   “你尽管尝试。”萧溯知道对方在要挟自己,可眼底的玩味没有消退趋势。   “你很在乎他。”   “关你屁事。”   云想衣眸色微微闪烁。   萧溯看出他的意图:“你若伤他半分,本尊保证,必会拿众生性命为他陪葬,整个修仙界自此永无宁日!”   云想衣静静看了他半晌,开口道:“萧溯,你这样,已经不是魔了。”   *   折夕带着昭言逃离落梅馆后,灵力透支,身体实在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昭言连忙扶住他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小心。”   折夕面色惨白,掀起眼帘扫向昭言,第二次狠狠推开他:“离我远点。”   昭言被推离,折夕自己却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体。   “我们,歇一歇。”昭言对折夕道,“你身体不舒服。”   “用不着你怜悯。”折夕声音清寒,写满责备,“若不是你拖后腿,尊上根本不必留下善后。”   “我知道。”昭言抿了抿唇,因为心里不好受,眼眶也泛了红,“我没有炉鼎作用,他打不过,云想衣。”   “你去前方树林等着,我的弟子很快就到。”萧溯凶多吉少,折夕再无精力与昭言争执,听昭言毫无作用的自责和忏悔,“他们会带你回寒山。”   “那你呢?”   “我回去帮他。”说着,折夕从腰间取出一颗药丸服下,协助自己调息,促使自己短时间修复体内损伤之处。   昭言见状,想起上次萧溯说的入定之时不可打扰,所以没有再出声。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三名寒山弟子可算赶来。   “师傅,尊上和云想衣打起来了。”弟子喘息道,“我们是否要通知二师傅和三师傅前往帮忙。”   折夕闭目,缓缓将灵力收回后,摇头:“尊上要的是脱身不是交战,你们把炉鼎带回寒山,奉尊上口谕,护炉鼎毫发不伤。”   “是。”弟子们应声。   折夕交代完,顾不上还没修复的伤,转身返回去。   昭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的担忧不比折夕少,可折夕能回去,他不能。   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折夕走远,呆愣愣的,像个废物。   弟子等折夕走后,开口对昭言道:“为什么是护你周全而不是护折夕师傅周全?受伤的是折夕师傅,又不是你。”   昭言愣了下,不知怎么接话。   “我听说云想衣的灵力是因为你才一路追踪到寒山,暴露了寒山位置。现如今其出现在落梅馆,想必和你脱不了干系。”弟子道。   昭言深吸了口气,眼圈越来越红:“这个,我知道的。”   “你和云想衣什么关系。”弟子追问。   “没有关系。”昭言小声答话。   弟子面面相觑,分明不信昭言的答案。 第五十六章 他输了   ===========================   “既然尊上和师傅嘱咐我们将你安全带回寒山,我们自然会听令。”话是这样说着,但弟子说话的语气并不友善,“但我劝你别耍什么花样,再给寒山带来麻烦,别怪我们不客气!”   昭言闻言,迅速点头。   弟子们见他模样还算乖巧,纵使心有不痛快,也找不到更多的茬去教训对方。   他们开始施展符咒,符咒幻化成剑,载着他们往寒山方向行去。   昭言险些没站稳,与他站在一把剑伤的弟子眼急拉了他一把,才不至于让他从高空掉下去。   “谢谢。”昭言吓出了一身冷汗,定下脚步后,连忙道谢。   弟子松开他的胳膊,声音诧异中带着讽刺:“三位师父轮流教了你那么久,这段期间我们在锦山都只能自学。有这待遇,你连御符都没学会?”   “修为有一点长进,传信也会了些。”昭言认真答话,“但还没有开始学御符和御剑。”   “那尊上呢?”弟子有点好奇,“尊上会在你修行时指点一二吗?尊上慧根常人难及,有他教授,必当突飞猛进。”   “偶尔会,只是,我学得慢。”昭言缓缓垂下眼帘,想起萧溯,唇边露出微小的弧度。   如果是萧溯带着他御剑,他现在一定靠在对方怀里,被萧溯有力又温暖的胳膊紧紧抱着。   昭言知道自己因为怀孕缘故情绪有点不稳,也因为和萧溯越来越熟开始耍性子,容易不高兴,但他决定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他现在很想萧溯,很担心萧溯,他一点都不想跟萧溯分开。   “没少挨骂吧,早前折夕师傅他们修炼进度稍微慢了点,都没脸在尊上面前抬头。”   弟子的话瞬间把昭言的思绪拉了回去。   昭言反应了一会儿,开口:“尊上,是为我好。”   弟子:“那是自然。”   “嗯。”昭言点头应声,给这段对话收了尾。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剑往前行驶了好一段距离,虽然弟子御剑速度比萧溯慢多了,他们也已将落梅馆远远甩在身后。   昭言揣揣不安地回了数十次头,萧溯和折夕的身影始终没出现。   他努力劝服自己把悬着的心放下去,萧溯是魔尊,那么强大,绝对不会出事。还有折夕帮忙,应该……   “谁?!”弟子突然加大的声音,第二次猝不及防打断昭言的念头。   昭言连忙抬头看向前方,漂亮的眼瞳中逐渐倒映出的身影,和萧溯一样高挑一样挺拔。   可他不是萧溯。   他是云想衣。   昭言心头一慌,着急地再次回头看向身后,还是没有见到萧溯。他眼眶顿时泛了红,一层水雾蒙上了眼睛,把视线切割得支离破碎。   “是云想衣!”弟子们即刻停下脚底的剑,另外两人上前,将承载着昭言的剑护在身后。   云想衣纤长的眼睫以极缓的速度向上抬起,目光只落在昭言身上。   “守住炉鼎。”弟子们强调使命,却还没来得及召唤符咒,一道白色的灵气飞速闪过,回过神,原先昭言所在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弟子惊恐地睁大眼睛,张望四周,连昭言的一丝气息都没捕捉到。   “炉鼎不见了!”   他们乱了神,朝四周呼喊昭言:“炉鼎!”   无人应答。   “云想衣,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尊上的人,你也敢抢!”   无论怎么骂,还是没人回应。   “快通知折墨和折羽师傅,云想衣老巢在灵山,我们去灵山看看!”   *   “你不要拉我!”昭言用力甩开云想衣的手,站在云想衣的剑上后退好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他红着眼看向对方,声音发颤:“萧、萧溯呢?”   云想衣面无表情,没有对昭言的抗拒发表言论。而是将视线挪到对方的脖颈上,沉默半晌,开口:“萧溯的灵力。”   昭言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颈,生怕对方抢萧溯给他做的护颈带。   “我依然能感受到属于你的气味。”云想衣音色如冰块相互碰击,带着寒彻心扉的冷,“它于我而言,无用。”   “萧溯,在哪儿。”昭言不接他的话,得不到回答,第二次问。   “他输了。”云想衣道。   昭言身形一滞,仿佛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扯了扯嘴角,声音断断续续且干涩异常:“你……骗我的……”   “他得到你,灵力却无长进。”云想衣确实存在这样的疑惑,“你没有帮他。”   昭言唇瓣发颤,眼睛越来越湿:“我不是炉鼎,你放我走,我想,去找萧溯。”   “上等炉鼎应寻强者而栖。”云想衣对昭言伸出手,眼底无波无澜,“他失去了资格。”   昭言摇头,唇角无法抑制地扯出委屈的弧度,仍然执着道:“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可云想衣迟迟没有反应。   昭言模糊的视线穿过云想衣,去寻他身后。   可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云想衣在风中飘荡着的一尘不染的白衣,就什么都没了。以至于眸中泪水越蓄越多,盛不住了,沿着面庞滑落下去。   “我想要萧溯……”昭言抬手去擦泪,“我想要,去找他……”   云想衣空中的手滞留数秒后,终于缓缓收了回去。   他静静地注视昭言,冷凝的眸中装载着天下苍生的性命,却唯独拒绝纳入昭言的悲伤。   “上等炉鼎落入凡尘,修仙界将掀起轩然大波,动荡之下必有牺牲。若萧溯不能保护你,你该另寻新主。”   云想衣的话语随高空的风一同擦过昭言耳畔,那么冷,那么绝对。   “他能,保护我。”昭言抽噎道,“我在他身边,很快乐……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回他身边,再也不往别处跑了……”   云想衣雪色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了一下,音色却冷漠如旧:“落梅馆三千弟子与他之仇不共戴天。魔尊受伤,在劫难逃。”   云想衣的话宛若几十斤的铁锤重重敲击在昭言的脑袋和心上。   痛,痛的快要死了……   心一下子难受地被碾烂,疼到极致便是麻木。   “我才,不信……”昭言含泪仰头看了云想衣半晌,几秒后,他突然走过去,屈膝,跪在云想衣腿边,跪在过窄的剑上,身躯摇摇晃晃,却拉住云想衣的衣摆不放。   “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昭言乞求,漂亮的眼睛如浸入水中的琥珀,清晰又模糊地映着云想衣的面容,“我想看一看他,要是他还活着,你可不可以让我跟他回去……如果,如果他死了……”   说到这儿,昭言泣不成声,小脸皱成一团:“我会和他死在一起,不给修仙界,惹麻烦……我还想再见他一面,我求求你送我回去……”   他攥着云想衣衣摆的手越来越紧,单薄的身体颤得可怜。   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打击,脑子也拒绝完全接受萧溯会出事的事实,他还抱着一线希望,萧溯刚答应他说不会丢下他和宝宝,怎么能一天还没过就违约呢……   云想衣并不能理解炉鼎的牵挂。   他缓缓弯下腰,在昭言胆怯又卑微的注视下,伸手抚摸昭言的面庞。   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擦去对方面庞的泪珠,最终落在了昭言的眼睛上。   “这双眸不该只注视修仙界的灾难。”云想衣拒绝了对方的恳求,“灾难亦不值得你为其做出贡献。”   昭言听完他的话,气得抽噎不止。   “你怎么能,这么说……”昭言拼命摇头,“萧溯不是、不是灾难,他去杀落梅馆的馆主,因为……折夕的母亲被落梅馆的馆主杀害……旁人,说你是、是仙尊……你应该要主持公道……”   昭言拉开云想衣碰触他肌肤的手,眼眶猩红:“凭什么,害人的凶手可以逍遥法外,而受伤的人……报仇却要遭到惩治……”   “萧溯想杀的远不止落梅馆馆主。”云想衣亲眼所见,萧溯的煞气是如何夺走一个又一个落梅馆弟子的性命。   他们表情惊恐,七窍血流不止,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们求饶,哀嚎,萧溯视而不见。   “萧溯不是这样的人……”昭言否认他的话,“他如果,滥杀’无辜,为什么不杀不修仙的人……藏雪镇上人来人往,萧溯对他们,并无恶意……”   说不下去了。   昭言哭得太厉害,鼻音过重,抽噎着几乎喘不过气。   云想衣将他从脚边拉起:“过往恩怨,孰是孰非再难定夺。”   昭言觉得云想衣是知道缘由的,他以为云想衣会理解萧溯,却没想到对方再开口时,话锋突转。   云想衣:“然一方不休,一方不止,灵山无法坐视不管。萧溯动手在先,若不加以制止,修仙界秩序大乱。”   昭言躲开对方的碰触,几番乞求得不到回应,他难受地不想与对方有任何交流。   所以后退,再后退,远远躲开众人敬仰的神祗,甚至,惯来温和惯了的眼里出现了憎恶这种情绪:“你弄伤萧溯,为了,抓我?”   “你身份特殊,我必须带走你。”云想衣又不正面答话。   昭言用衣袖擦干净眼角的泪:“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灵山。”   昭言垂下湿漉漉的眼睫,抿了抿因沾了泪而咸湿的唇,点头。   灵山,萧溯带他来过,他认识的。   萧溯会知道他在灵山吗?   等云想衣把他从剑上放下来,他会试着给萧溯传信。   要是萧溯要他乖乖在这里呆着,他就乖乖等萧溯。要是萧溯不理他,他便主动去寻萧溯。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づ ̄3 ̄)づ╭~   感谢大家的票票,比心~】 第五十七章 你宁愿留一个废物在身边   ===========================================   昭言被云想衣带去了灵山。   一路上对方走在昭言身后,让他完全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以至于昭言无法做出多余的举动。   两人最终停在了灵山脚下,昭言看向眼前熟悉的山脚景象,巨石,灵溪,绿色的植物,但没有萧溯。   昭言难受,嘴角委屈地扯了扯。   云想衣将他的表情尽数纳入眼底,沉默不语。   巡逻的灵山弟子换了一批,他们见到云想衣,停下脚步作揖:“仙尊。”   云想衣微微颔首示意,便带着昭言继续往前走去。   眼看就要上山了,那里肯定像萧溯的家一样,到处都是守卫和弟子,没有办法逃离。   “等、等一下……”昭言吸了吸鼻子,叫住对方。   云想衣回头。   “我想,如厕。”   “灵殿有可供你如厕的地方。”云想衣声线有一种静到极致的冷,雪色的长袍在风中飘浮,如一尘不染的神祗降落人世,幽深的眸似乎可以洞察凡人的所有心思。   昭言怕云想衣发现他闪躲的眼色,垂下头:“快要憋不住了。”   周边守卫闻言,连忙道:“此处往西方行五百米左右,有巡逻守卫的歇脚点,旁设舍后,可供阁下方便。”   昭言闻声,连忙感激地向守卫道谢,然后睁着一双湿润的眸,小心翼翼地对上云想衣视线。   云想衣凝视对方许久,看得昭言以为自己谎言被识破,尴尬地小脸涨得通红,没法再直视对方的时候,终于,云想衣点了头。   他缓缓看向守卫指引的方向,迈步走过去。   昭言连忙跟上。   两人离开后,守卫盯着昭言的背影蹙了蹙眉:“我闻到了魔修的味道。”   另一个守卫点头:“奇怪,修为并不高。”   他们面露困惑:“什么人,竟需要仙尊半步不离地守着……”   *   云想衣站在舍后前,比常人灵敏许多的嗅觉感受到空中漂浮的气味时,惯来无喜色的面庞隐隐露出了不适的表情。   他停下脚步,与舍后隔着一段距离站立:“你自己去。”   “嗯。”昭言心中一喜,连忙撩起衣摆朝着内里跑过去。   进入舍后,他立刻把门牢牢关上,迫不及待地从衣袖掏出糖包和酸梅包。   昭言将梅子全都装进糖包,擦干净梅子在纸上留下的痕迹,咬破了手指借用自己的血在油纸上给萧溯写信。   他不会召唤符咒,传信也学的不太行。   可是他要试一试,如果萧溯活着,他一定也在等自己的消息……   琢磨半天,纸上却只写了一个词,LingShan。   完成这些,昭言开始试着用灵力将它化成雾。   云想衣在原地停留许久,面前突然扩大范围的灵力十分微薄的煞气,让他缓缓抬起眼帘。   煞气时小时大,如此重复了约莫二十次,他看见一团黑雾自舍后传出。   在里面试了半天终于成功的昭言,唇边忍不住露出一丝欢喜的笑。   “萧溯会知道的。”昭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要和宝宝一起等萧溯接他回去。   他调整好呼吸,推开门,擦去额头密密的汗珠,朝着不远处身影挺拔的云想衣走去。   棕色的大眼睛内满载的愉悦还没来得及消退,心中的希望之花已经含了苞,昭言脚步也比方才轻快些许。   可这一切,在瞥见云想衣手中攥着的油纸时,瞬间凝结成冰,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成一地残渣。   云想衣雪色的眼睫低垂,打开折叠整齐的油纸,注视纸上已经晕染开的血液拼凑成的字符。   云想衣听闻来者的脚步,视线转移到对方身上,将油纸递过去:“你的。”   昭言眼圈顿时泛了红,僵硬地、颤巍巍地伸手,接过油纸,唇角扯了扯,差点就哭出来。   到底是经验为零,他蠢得连这点都没想到……   *   血泊里,一只满是伤痕的手动了下。   “尊……上……”声音嘶哑,开口的瞬间,有红色的血顺着唇角滑落。   折夕从疼痛中恢复意识,他缓慢转动眼珠,环视周边。   刺目的血色在眼底无尽蔓延,大地上覆盖的红色幕布,比没有希望的长夜更令人畏惧。   尸体,全是落梅馆弟子的尸体。   剧痛之下,记忆如失控的潮水疯狂涌入脑海。   出乎意料的,尊上这次撑的时间比千年前的那次大战短。   不过一个多时辰,空中一道白色的光割开了漫天的黑雾。云空重新展露,阳光轻柔又刺目地洒落在众落梅馆弟子的身上。   周边传来了熬过了萧溯煞气后幸存的上千名落梅馆弟子的欢呼声。   被萧溯用煞气保护着的折夕的泪一滴一滴不住地顺着面庞流落。   他冲过了屏障,朝萧溯所在的位置疯了一般飞过去。   可伸出的手除了一掌黑雾,什么都没抓到。   没有萧溯灼热的温度,雾,是冷的……   萧溯的实体被云想衣的长剑割碎,落梅馆的弟子举起了武器,朝灵力正在逐渐消散的雾气拼命攻击而去。   折夕的折扇横对云想衣,上面承载了他此生所有的修为。   可不过眨眼之间,半招未过,他的折扇就被击落在地。   他从空中坠落,倒入了落梅馆的袭击范围。   再后来,肌肤传来入骨的刺痛。   云想衣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逐渐模糊的视线内。   隐约中,有一股炽热的灵力包裹住他被人刺穿的身体,将他牢牢护在黑雾之下。   再后来,意识消散,他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记忆到此为止。   折夕费力地从地上爬起,在横尸遍野之地,怔怔站着,往日清寒的眸内只剩下迷茫和绝望。   “尊上……”折夕跌跌撞撞地朝前方走去,一边走一边找寻属于萧溯的黑雾。   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大:“尊上!”   空空荡荡,毫无回响。   “萧溯!”折夕眉头逐渐紧蹙,眸中即刻溢满泪。   撕心裂肺:“萧溯!你在哪儿!你出来!”   “你到底,在哪儿……”   折夕踉跄的身体被尸体绊倒在地,他再也抑制不住,痛哭出声。泪爬了满脸,弄脏了那张对谁都不屑一顾的清寒干净的面容。   他趴在地上,失去了起身的力气,哭得肩膀发颤。眼角的桃花颓败了,他看起来再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   “你的仇还没报……萧溯……”   啜泣声中,一团浓稠的黑雾自地上裂缝钻出,慢慢汇聚,凝成骨骼修长且白皙的五指,伸到了折夕面前。   “本尊还没死,你在给谁哭丧。”戏谑的,玩味的语气,还夹杂着些许无奈。   折夕身躯一颤。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狭长的眸中,萧溯俊朗的面容在黑雾的拼凑下逐渐恢复。   眉间英气的火苗重新燃起一簇橙红的光,那般,生机勃勃。   折夕举动迟缓地抬起手,搭在了萧溯的掌心。   温度,是热的。   折夕即刻扣住他的手,从地上爬起身,扑过去紧紧抱住萧溯的身躯。   “我以为你死了……我叫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话!”折夕浑然不知道自己的逾矩,言语内容已然是责备,“修行这么久连两个时辰都没撑到,你平时入定在干什么,偷懒吗?!你死了我该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为谁而活……”   “折夕!”萧溯发觉对方说话内容越来越不对劲,加重语气打断他的话,“你不清醒。”   折夕愣了下,所有的震惊缓缓撤离,欣喜在燃烧,恐慌在消弭,他好像是,恢复意识了。   可萧溯的怀抱那般温暖,他抱着对方的胳膊没有在意识恢复的瞬间收回。   反而越收越紧。   “萧溯,你要推开我吗?”折夕含泪的眸沉了下去,声音里有乞求,可是并不明显。   萧溯的手绕到他的身后,掌心覆上他的背脊,然后握紧他的衣服,把他往远离自己的方向扯了出去。   “此地不宜久留。”萧溯避开了折夕的话题,空中也仿佛竖起无形的屏障将他和折夕彻底隔绝开。   折夕被对方用行动拒绝,在原地站了半晌,决定暂时放下自己私人情感:“怎么回事?”   “本尊灵力不及云想衣,和他发生冲突,对本尊没有丝毫利处。”萧溯解释,“故隐藏了自己近三分之一的灵力,将之化作煞气,藏进了地底。”   因此在动手的前一刻,大地被烧的干裂,震颤着接受他的灵力。   为瞒过云想衣,他操纵那些藏入地底的能量对落梅馆的弟子发起攻击,隐藏了释放灵力的真实目的。   云想衣确实被骗了。   修为大减的萧溯打不过云想衣,他受重伤,身躯被割裂,落了地。   云想衣走后,煞气重聚,萧溯重活,三分之一的灵力修复,甚至将一点点将浮在空中的雾气吸收凝合。   天劫都挨过七十二次,再怎么受伤,都不会比灵力达到渡劫再被一道雷打回大乘来得疼。   不痛不痒,不值一提。   “你的伤本尊已帮你修复了八成。”萧溯一边御符一边道,“现在赶回寒山,本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去确定昭言在不在寒山,云想衣离得匆忙,昭言和他的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落梅馆的人呢。”折夕垂眸看了眼先前被人刺穿的地方,已经没再流血了,但衣服是脏的。   他站到萧溯的符咒化成的剑上:“你杀了他们?”   “全部。”萧溯扯了扯唇角,提及此,他眸色阴沉如墨,“本尊的炉鼎若是被云想衣抓了,他们都有错。”   听闻“炉鼎”二字,折夕垂在身侧的手顿时收紧。   “所以你宁愿留一个废物在身边,都不愿低头看看我的心意吗。”折夕偏过头,眼底的红还没消散。 第五十八章 我有了萧溯的孩子   =====================================   “废物?你以为你评价的是谁的人。”萧溯眸色迅速沉下去,脚底的剑骤然停滞不前。   折夕没注意,身躯踉跄了下,一头撞上了萧溯的背。   紧接着,他听见萧溯厉声道:“下去!”   折夕睁大了眸,怔怔看着萧溯挺拔却冷漠的背影。   几秒后,那双漂亮的眼睛渐渐沉郁,一切黯淡的,悲伤的,失望的情绪,在内部融汇凝聚成透明的水雾,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双眸。   “这就是你的反应吗……”折夕唇边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他不稳地后退了几步,垂在身侧的手攥成的拳头握得很紧很紧。   “本尊是不是警告过你,他属于本尊。”萧溯转过身,目光冷冷扫过折夕的面容,“若再有下次,本尊听见你任何诋毁他的言语,本尊绝不手下留情。”   “那你杀了我啊!”折夕骤然提高音量吼道,“我骂他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是!寻常的修炼已经不能帮助你提升灵力,你需要炉鼎,你带回了炉鼎,我说服自己去接受你身边有这样一个碍眼的存在!   可是萧溯,你告诉我昭言有什么用?风月耗尽心思研药,帮他开发炉鼎作用,可你使用他至今灵力也无丝毫长进,他真的帮到你了吗?没有!除了一再给寒山带来麻烦,他什么用都没有!”   “他有没有用,本尊说了算。”萧溯眉间的火苗隐隐有煞气缭绕,火色深沉,是发怒的千兆,“你不过是本尊闲来无事收的弟子,一个外人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对本尊的人指手画脚,信口批评!”   “外人?”折夕冷笑,他指向自己的胸口,声音泛着苦,“我,在你身侧伴了千年,千年的光阴漫长至此,竟比不上他的两个月……”   “你没法跟他比。”哪怕眼前折夕面容爬满了泪,萧溯的语气也没有放软半分,语气依旧凌厉,气势依旧压人,态度依旧绝情,“本尊劝你放下不该有的心思,局面闹得太难堪,对谁都不好。”   “我还能怎么难堪……”折夕抬手用骨节拭去面上的泪,身躯站得很直,仿佛这样就能守住他所剩无几的尊严,“你对我未免太过无情……我们相处了千载光阴,竟换不来你一丝怜悯……”   “不然你希望怎样。”萧溯冷眼相待,“本尊于尘寰中存活数千年,虽在遇见昭言之前并未尝过情爱之味,却也知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   今日你的话我就当没听到,若你想继续做本尊的弟子,就安分守己,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我哪里不如他?”折夕摇头,他想不明白,“修为,慧根,容貌,有什么是我比不上的!还是说,他因为能居于你身下,所以更胜一筹?萧溯,我不懂,你究竟看上了他哪点?”   萧溯失去再和折夕在此话题上纠缠下去的耐心,他觉得烦,所以言语内容越来越决绝:“在本尊眼里,你哪点都不如他。”   说完,萧溯顿了下,唇边勾出一抹欲想彻底断了折夕对他的念头的笑:“你想知道本尊为什么看上他,好,本尊可以告诉你。   本尊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必须属于本尊。他跟本尊闹本尊觉得可爱,他哭本尊会心疼,他笑本尊心里也高兴。他不需要发挥炉鼎作用,本尊也依然非他不可。你,听得懂?”   “呵……”折夕嗤笑出声,他点点头,眼神失去焦距,“……好,我知道了……”   “换剑。”话题结束,萧溯下令。   折夕倒吸了口冷气,偏过头,召唤出符咒,符咒慢慢凝聚,合成一把玄色长剑。   他拉开了和萧溯之间的距离,踩上属于自己的、没有人能赶他走的位置。   萧溯没再给他多余的视线,御剑而行,急速赶往寒山。   折夕的剑却迟迟没有行动。   他掀起眼帘,看向萧溯顷刻消失在眼前的身影,面庞上的表情逐渐阴沉。   先前斩杀擅闯寒山的修妖者,他受了很重的伤,躯体血流不止,灵力受损难以自修。   萧溯从地上将他抱起的时候,看见他伤成这样,眸色都没有一丝变化。   他以为这只是因为萧溯性情薄凉,所以看谁都像是在看陌生人。   如今他明白,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魔尊的情谊比谁都重,只是他不配得到,仅此而已。   *   “我不想……进去……”昭言站在灵殿门口,回头看向云想衣,唇边扯出抗拒的弧度。   云想衣垂眸对上他可怜的视线,音色冷如骨髓:“我已收你为炉鼎,你自是需与我同处一室。”   “我不是你的炉鼎。”昭言眼前瞬间蒙上一层透明的水雾,手中的油纸越攥越紧,“我也不想做你的,炉鼎。”   云想衣容颜静寂,凝视昭言半晌,不答话。   而后,他率先迈开步伐朝室内走去。   昭言停留在原地,不跟上。   他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炉鼎在这个世界除了躺下身供修仙者采撷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可昭言不是炉鼎,不是说易主就易主的法器。   他是omega,他怀了萧溯的孩子,更重要的是,他爱着萧溯。   然而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牵扯住他的身躯,将他狠狠朝着灵殿拉入。   “啊!”昭言前倾的身躯差点摔倒,惊出了一身冷汗,   云想衣接住了他。   他怀抱冰冷,拥着昭言的臂弯亦没有温度。   昭言开始剧烈挣扎,拼命推搡着对方的胸膛,想离他远一点:“你放开我,你不能,强迫我!”   面对他的抵触,云想衣眼底依旧无波澜起伏,如一望无际的湖水,没有风存在过的痕迹。   他仿佛视昭言如尘埃,故并不把他的悲喜放在眼里。   “炉鼎不过法器。”云想衣道,“而今我得之,用不用,与你的意愿有何干系?”   昭言数次挣脱不开,热出了一身汗,却因为拥着他的胳膊太冷而打寒颤。   他身体和心里都难受,想哭:“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没有认可萧溯,所以你才要动手……可现在,我认可萧溯了,我想跟他在一起,所以你怎么能,强行掠夺?”   “你并未帮他提升修为。”云想衣回话,“我可否解释为,你没有接受魔尊。”   “不,不是,我接受了!”昭言急得加大音量,眼圈都是红的,“是我自己没有用,我不是炉鼎,帮不了他。”   “不是炉鼎?”云想衣视线扫过昭言的脖颈,下一刻,黑色的护颈带在灵力的切割下裂开,沿着雪白的脖颈滑落下去。   鼎香清浅,香甜可口。如多汁的蜜桃,轻轻一掐便可溢出甜腻的水分,馥郁惑人。   饶是云想衣也不能抗拒这股滋味的吸引力。   他纤长的眼睫低垂,偏头凑到对方脖颈间轻轻嗅了嗅。   那张脸分明清冷如神祗,不被凡间俗世叨扰,不被空中浮沉所侵,就连做出如此亲密举动,看起来也高贵不容玷污。   “那是,萧溯做给我的。”昭言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礼物从身上滑落,他气恼得用力推开有些失神的云想衣,蹲下身捡起护颈带。   昭言小心拍了拍它,试图抖落其上可能沾染到的灰尘,举动轻柔,如拭珍宝。   “破了……”昭言发现中间割裂的地方,怎么凑都凑不回去,睫羽因此哀伤地发颤,没一会儿便被泪水浸透。   萧溯做了好久的,耗费了很多年的灵力,就这么被弄坏掉了……   “你若忘不了,我可以拂去你所有的记忆。”云想衣言语冷漠。   昭言心头一惊,立刻抬起头:“拂去,记忆?”   云想衣:“若是如此能让你不再悲怆,亦不失为好的办法。”   “说的好像,你很想帮我一样……”昭言口头表达很笨拙,可他又不是笨得看不清因果,“是你把我抓到这里,你打伤萧溯,你让我不高兴……”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云想衣实在不能理解法器的哀伤从何而来,他或许是在抚慰,所以开口,“炉鼎灵气易散,寿命易竭,在此期间,我会照料好你的生命。”   “并不,稀罕。”昭言果断拒绝。   云想衣眸色不变,声音决绝:“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昭言被对方突然冷下去的气场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他背靠着门,身躯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而发抖。   他看见云想衣抬起了手。   白色的灵气在指尖聚集,看上去干净且无恶意,可昭言知道这都是表象。   在那股灵气朝着他袭来的瞬间,他连忙抬起胳膊,紧紧护住自己的脑袋,哭着求饶:“我以后不在你面前哭了,不要夺走我的记忆,我求求你……”   他不想忘记曾经学过的知识,更不想忘记十八年来所遇见的,唯一一个把他的情绪放在心上的人。   云想衣举动一滞。   数秒后,他收回了灵气:“当真?”   昭言胡乱擦去自己面庞的泪,一遍没擦干净就擦第二遍,瑟缩着身躯点头,鼻头还是红的:“你不要让我忘记萧溯,我会,听你的话……”   “我天劫将至,这段期间需借用你的身体提升修为。”云想衣对昭言伸出手,他并不耽误时间,“你若准备好,现在便开始。”   昭言脑袋一阵眩晕。   他正在被逼迫。   那朝着他伸过来的修长干净的手,有着与萧溯截然相反的温度,他不喜欢,他厌恶,他抗拒,他害怕。   可他不能不接。   昭言颤抖着抬起手,把手交到对方掌心。另一只手内,萧溯给他做的护颈带正被牢牢攥着,一点都舍不得放开。   身躯落入了陌生的怀抱。   身体躺上了陌生的床。   腰带被扯落。   衣裳掉了,里面的糖包跟着落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昭言听到这声音,再也止不住,伸手捂住脸,试图把泪水牢牢藏住,不让对方发现。   可他终是啜泣出声:“我求你,我求你放过我,我有了萧溯的孩子,我不能这么做……”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用户b0441poo1*三叶虫,(づ ̄3 ̄)づ╭~   感谢大家的票票,爱你们~】 第五十九章 我早该杀了你   =================================   云想衣闻言,手中举动一滞。   他垂眸看向昭言,眸中闪过一丝迷惑:“孩子?”   昭言用手背揉去泪水,努力止住抽噎,把声音放平:“……我有了,他的孩子……我和他的……”   云想衣表情未变,凝视对方半晌,从床上直起身躯,捏住昭言手腕,为他把脉。   室内寂静,隐约可听闻昭言小声的啜泣,像小猫可怜的哀鸣。   几秒后,云想衣的眸微微颤了颤,就连眉头也逐渐冷凝。   “一个多月。”云想衣道。   昭言从他冰凉的手指中抽出自己的手腕,似乎是被冷到了,他把手腕藏到了身侧,小心地攥紧床铺。   云想衣视线往下游移,伸手,撩开昭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身上的被褥。   昭言面容瞬间涨得通红,难堪地双目紧闭,睫羽颤得厉害。   “可你确实是男人。”云想衣检查完,将被子重新给他盖上,“这是为何?”   “我不是,炉鼎……我没有办法,帮你们提升灵力……”   昭言躲藏着翻过身,尊严被践踏的感觉,让他的身躯在悲哀中止不住地蜷缩。   心狠狠地揪着,在胸腔痛得快要跳不动。   眼前的这个男人把他当物件一样检查,凝视他的目光审视中带着冷漠,碰触他的手指是他畏惧的冰凉。   泪水横着从眼角流落,滴入了鬓发,渗透到面颊紧贴着的被褥里。   “我喜欢萧溯,我想和他,像寻常的夫妻一样在一起,他也说他要一直照顾我……”昭言声音写满哀求,他用胳膊遮住泪流不止的双眼,姿态卑微且狼狈,“我吃了很多药……他想,提升灵力,我想给他他想要的,可是我做不到……   我不是炉鼎,在你们……这个世界,我是个异类,发热期,信息素,情绪波动大,男身可受孕……可我很高兴,我遇见的是萧溯……   他知道我有孩子,他没有骂我,他很高兴……”   越说心头泛滥的酸涩越汹涌,昭言好想萧溯来带走他,可是萧溯受伤了,萧溯生死未卜,萧溯不能来找他。   “我想和他在一起……”昭言动了动蒙在脸庞上的胳膊,哭得身躯都在发颤。   瘦削的背脊在云想衣的注视下小幅度抖动,残留在肌肤上不知因何留下的青紫伤痕和突出的肩胛骨一样醒目。   “你确实是纯阴之体。”云想衣道,“我不能完全相信你不是炉鼎的措辞。”   随即,他缓缓瞥开视线,面无表情地沉默。   在床边坐了近一刻钟,云想衣终究是下了床。身躯化作一团白色的灵气,消失在原地。   昭言保持着自我保护的姿态许久,直到胳膊酸胀,半个身体都有些麻木时,他终于缓缓抬起眼帘。   余光中再也没有云想衣的身影。   举动僵硬地从床上坐起身,昭言环视整间屋子都没看见对方,连忙用手背擦去面颊上冰凉的泪珠,从床下捡起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给自己穿回去。   整理衣袖时,摸到里面装着的糖包,他吸了吸鼻子,眼眶再一次泛了红。   *   折墨和折羽收到昭言被云想衣捕获的消息后,迅速从寒山赶往灵山。   “尊上遇见了云想衣,情况不太利。”折羽御剑时偏头看向折墨。   上次他用固身咒束缚了折墨的身体,抱了对方许久,也哄了许久,见折墨似乎是不生气了,便解了对方的咒。   没想到折墨恢复自由后将他打成重伤。   后来折羽又因为昭言的事情挨了萧溯一鞭子,养了许久身体才有所好转。   但养伤期间,折墨没来看过他一眼。   哪怕现在两个人同路,折墨也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说话,对方也不理会。   折羽等了许久也得不到回应,阴美的面容愈发阴翳,盯着对方的侧颜看了好半天,所有的无奈都化成了叹息,从精致的唇瓣间吐露。   往灵山方向飞行一段距离后,折墨感受到属于萧溯的浑厚煞气,停下了御剑。   萧溯的身影眨眼之间便踩着长剑出现在眼前。   “尊上。”折墨行礼。   折羽被这一声惊扰了思绪,连忙跟着行礼:“尊上。”   “去哪儿?”萧溯蹙眉。   “我等收到消息,炉鼎被俘,故正赶往灵山探查消息。”折墨回话。   萧溯闻言,眼瞳瞬间紧缩。   怒意在肆意膨胀。   蓦地,他唇边扯出一丝满是戾气的笑,音色低沉:“既然如此,放弟子们出去吧。烧杀掳掠,抢夺修仙灵器,怎么爽快怎么来。哦,就从藏雪镇开始,见到修仙弟子就动手,让他们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修仙的怎么对他们,他们怎么还回去。”   折墨和折夕因为震惊,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眸:“尊上……”   “落梅馆三千弟子,无一生还。”萧溯不想听到任何阻拦的话,声音阴沉得仿佛来自地狱,“藏雪镇作为中流砥柱的十三门派也被本尊一夕之间摧毁,剩下的畜生,别跟本尊说你们解决不了。”   折墨领命:“您修为受损,万事小心。”   折羽跟着接话:“我回去通知锦山弟子,尊上想做什么尽管做,弟子的安危有我与折墨护着。”   “留百名弟子随本尊前往寒山。”萧溯嘱咐完这句话,挑起眼帘,漆黑的眸中倒映着无边无际的苍穹碧落。   云朵透露着死一般的惨白,风亦是冷得似要刮破面上肌肤。尘世的安宁被他踩在脚下,一草一物能否活过今日,都由他说了算。   他看起来一如既往坚不可摧,他看起来还是像千年前那般蔑视苍生,狂傲不羁。   满腔恨意的时候,萧溯天不怕地不怕,闹得世间天翻地覆,毁了千万修仙人梦寐以求的所谓的太平,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可如今萧溯惯来狂野的眼角眉梢却在胸腔疯狂弥漫的恐慌中,一点点垂落。   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他的炉鼎被人抓了。   *   灵山脚下群魔狂舞,空中弥漫的符咒吸食着灵山守卫的修为。惨叫声中,煞气在汹涌,符文红光在闪烁。   黑色的雾从地底爬起,逐分逐秒地侵蚀着万物生长的灵山山脚。周边花朵尽数枯萎,树木顿时干瘪倒塌。   热风四散,恍若一团火向着天际燃烧而去。   “快去通知仙尊。”玄夜受到灵山脚下传来的消息,赶往山脚的同时,嘱咐子冉去灵殿找寻云想衣。   子冉得令,身躯化作灵气消失,肉体重现时,人已经站在了灵殿门口。   “仙尊,出事了!魔修围攻灵山,守卫们已经撑不住了!”子冉声音急切,他拍着灵殿的大门,一下一下,急促有力。   殿内,昭言听闻“魔修”二字,顿时从曲起的膝盖中抬起头,棕色的眼眸不住闪烁。   他翻身下床,跑去门口拉开了门。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都大吃一惊。   “你……”子冉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昭言的记忆被子冉的面容拉回了藏雪镇相遇那次,他怔了半晌,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你怎么在仙尊的屋子里?”子冉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这一切在嗅到空气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时,他恍然大悟,“你做了仙尊的炉鼎?!”   昭言抿了抿唇,想避开这个话题:“你刚刚说,魔修……”   “啊对!”子冉经提醒,顿时想起来他是要忙正事的,“仙尊在不在灵殿,我有事找他。”   昭言回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室内,肯定地答话:“不在。”   “好吧。”子冉抓了抓后脑勺,想到第二个地点,他迅速转身,“我去山洞寻他。”   子冉看起来确实很急,一晃眼消失在原地,再也顾不得探究昭言的来历和出现在灵殿的缘由。   昭言见他走了,把头探出门外,张望半天后,鼓起勇气撩起衣摆迅速朝着来时相反的方向跑去。   魔修来了。   他要下山。   他要去找萧溯。   萧溯没有死是不是,萧溯一定是来接他回家的……   此时灵山弟子们的步伐匆忙,山间弥漫的全是魔修的煞气。昭言微薄的灵力隐匿其中,外加浑身萦绕着的因为过分靠近云想衣而沾染上的修仙者灵气,竟也没引来他人的注意。   一路上他被撞了很多次,但与寒山不同的是,灵山弟子会率先弯腰向他致歉,然后才提着剑往山下行去。   昭言一路跌跌撞撞,跟着人群下行,寻找魔修的身影。   灵山弟子不出半炷香就能抵达的山脚,昭言却走了快半个小时。   他累得小脸通红,额头也冒了密密的汗珠。灵山陡峭,他下山下到腿部酸涩,几乎站不稳的时候,终于看见了远处的一方平地。   灵山一干白衣弟子立于其上,手中长剑出鞘。   玄夜立于云想衣身后,垂眸看向山下的情景。   耳畔厮杀声不断。   于众人喧嚣中,昭言抬眸的瞬间,听见了萧溯夹杂着浑厚灵力的声音,那么狂傲,挑衅意味十足,听得昭言一下子笑弯了眼睛,眼底有泪光在闪烁。   “你不是心系苍生吗,你不是胸怀天下吗,若这么多条人命都换不回本尊的炉鼎,你不过也只是装模做样的伪君子罢了。”   面对萧溯的言语,云想衣面不改色,手中的长剑却在出声时被纤白的五指狠狠攥紧。   “我早该杀了你,萧溯。” 第六十章 冥顽不化,不知悔改   ======================================   “呵。”萧溯挑唇而笑,笑意却未有半分渗透到眼底,“所以说你蠢。”   云想衣瞬间抽剑指向他,落梅馆尸横遍野,藏雪镇魔修入侵,此事云想衣已尽知。   而今萧溯带人闯到灵山脚下,杀守卫,夺灵气,公然叫嚣,实在可恨。   长剑上白色的灵力逐渐汇聚,寒风凝结成冰,绕转在剑刃周边。   玄夜见状,偏头看向云想衣,担忧道:“仙尊,这一战,怕是第二次生灵涂炭,修仙界重修不知需再花费多少个百年。”   “冥顽不化,不知悔改。”云想衣开口,“诛。”   萧溯漆黑的眸倒映着云想衣的面容,还有对方身侧浮起的长发和雪白的衣袍,唇边不屑的弧度越勾越深:“本尊还以为你有多么在乎你的修仙界,没想到还不如你的一己之私重要。   本尊话说的很明白,若是要本尊收手,把本尊的炉鼎还给本尊。若是你确定以修仙界成千上万的生命作为代价,换本尊的炉鼎给你提升修为,那么这一战,本尊奉陪到底。”   话音落地,萧溯周遭煞气四起,顷刻间铺天盖地。   黑暗中,灵山弟子的恐慌在弥漫,魔修们的笑声宛如成功逃脱地狱的恶鬼,于四面八方咯吱作响,骇人心扉。   “仙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危急之下,玄夜即刻出手释放灵力,为灵山弟子竖起保护的屏障。他不解地蹙起眉头,温柔的嗓音夹杂了急切。   怎么会不急……   听萧溯的意思是,千万人的性命都压在了云想衣的一句话上,而玄夜却对此一无所知。   云想衣手中长剑灵力不收,表情依旧冷漠。   灵山弟子和扰事的魔修做着抵抗,不知谁的鲜血在山脚蔓延,染出一片刺目的红。   云想衣注视着这一切,可这一切似乎又与他并无干系。   他依旧沉默。   灵山一些颇有地位的长老在他的沉默中恐慌。   “究竟是怎么回事?”长老们道,“魔尊的什么炉鼎,引得你们如此争执不下?”   “还能是什么炉鼎。”萧溯率先替云想衣答话,“千年难遇的,上等炉鼎。”   此言一出,全山熙攘。   修仙界不是没有过因炉鼎而大乱的前例,只是俗人为炉鼎厮杀也就罢了,不染尘世烟火的云想衣竟也为炉鼎所困。   实在是,出乎意料,颠覆想象,难以置信……   “想衣,他要炉鼎你给他便是,修仙界的安危,难不成还比不上区区炉鼎?”   “仙尊,灾难一夕之间,重建却是年复一年啊。”   在众人的劝话声中,云想衣缓缓抬起眼帘:“萧溯得上等炉鼎,他日灵力在我之上,你们又当如何?”   经点拨,长老们面色开始变得为难。他们的眉头越蹙越紧,魔修来势汹汹,谁都不想再经历一次生死劫难:“可……唉……”   “我没有,炉鼎作用。”小小的,温顺的嗓音在人群中冒出。   一声没人听见,昭言重复了第二次:“我不是,炉鼎。”   他穿过一层又一层持剑的弟子,想靠近云想衣,却在半路被人拦下。   仙尊不是无名小辈可以靠近的角色,昭言这种灵力微薄的人更是没有资格上前。   然,云想衣嗅到空气中传来的丝缕甜腻气息时,眼眸动了动。   他回头,众弟子纷纷向两侧避让,为他的视线让出一条路。   昭言此时正拼命推着那些拽他的人,对上云想衣目光的那一刻,他立刻怔在原地。   弟子松了束缚昭言的手。   禁锢一解,昭言连忙迈开步伐,跑到云想衣身边:“我不是,炉鼎,不能帮萧溯,提升灵力……你的担忧,是没必要的。”   昭言脖颈上没有护颈带,灵力稍微高一些的长老们都嗅到了昭言身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撩人的气息,清浅,甜腻,实为寻常炉鼎所不及。   “他就是炉鼎?”   “果真是……上品。”   山脚萧溯瞥见昭言的身影,眼瞳骤然紧缩。   他正欲施展轻功去山腰处的平地夺人,云想衣似是预料到萧溯的举动,下一秒他便伸手拉住昭言,灵气沿着对方的身躯如白蛇般向上盘行,将昭言禁锢在灵力形成的屏障中。   萧溯再不敢轻举妄动。   冰凉的灵气环绕在身躯周边,昭言冻得有些打颤。他想躲开,但是每动一下,屏障就收紧一分,难受……   “云想衣,你敢动他!”萧溯眸色猩红,咬牙切齿,浑身煞气四窜不止,被掠过的灵山弟子无一幸免,顿时原地起火,肌肤焦烂,化成炭灰消散。   被喊话的云想衣没有答复。   但他身边的长老见状,冲萧溯吼道:“萧溯,你别欺人太甚!”   “把他还给我,本尊收手。”萧溯死死盯着云想衣,“或者,我们一战到底。”   云想衣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众人的视线均转向他,无论是山脚与魔修作战的守卫,亦或是灵山位高权重的真人,都开始保持安静,等待云想衣的作答。   可云想衣看起来却那般置身事外,波澜不惊。   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魔修停止了闹事,萧溯也沉默着凝视着山腰处恍若刚从冰雪里走出来的男人,等对方迟迟不肯做出的答复。   “天下苍生。”云想衣缓缓开口,鼻息间是昭言身上好闻的鼎香,闪过眼前的是不久即将到来的天劫,“上等炉鼎。”   他垂下雪白的眼帘,视线顺着昭言的面容一路往下,最终停留在对方的小腹上。   再然后,他看向身边所有正在看他的人。   干净的眸微微颤动了下,雪色衣袍下的手攥紧了长剑,剑上的灵气忽大忽小,白色的冰块融化不久又凝合。   萧溯知道对方在犹豫。   他知道云想衣在担心什么。   他也知道云想衣的修为等级停滞在渡劫。   若云想衣此番渡劫失败,萧溯趁机讨伐灵山,灵山必败无疑。届时天下苍生,亡。   若昭言真的发挥了炉鼎作用,萧溯灵力突飞猛进,结局与前者无异。   所以……   云想衣猝不及防地抬手,一掌击向昭言的身躯。   在萧溯惊恐的注视下,白色的灵气朝着昭言腹部凝聚,深入。千载修为如抽丝般从云想衣身上流逝,裹挟住对方腹内孕育的小生命。   云想衣灵力大量损耗,额头冒出了密密的汗珠,给那张神祗般的容颜增添了些许凡人才有的气息。   而后,他冷入骨髓的声音在灵山响彻:“萧溯,此生倘若再入侵灵山,肆意妄为,践踏生灵,”   云想衣收回手,掌心缭绕的灵力自此刻起与昭言体内的孩子息息相关:“我便剥夺它出生落地的机会,绝不手下留情!”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挥袖而去。脚步不稳,面色惨白。   昭言身上的束缚随云想衣的远离而消散,他的力气也似乎被抽离,身躯摇摇欲坠。   腹部短时间内承载了大量不属于他的灵力,导致昭言痛苦地蹙紧眉头,意识逐渐消散。   萧溯顿时化成黑雾消失在原地,在昭言落地之前,雾气凝结成实体,稳稳接住昭言。   他收紧臂弯,将昭言牢牢抱在怀中。   这一场关于逼迫的抉择到此为止。   谁都没有赢,谁都是输家。   *   窗外月朗星稀,虫鸣声闹人。室内烛火摇晃不止,数次被萧溯重燃,却又数次被钻入窗户的风拂灭。   昭言眼睫颤了颤。   萧溯连忙握紧他的手,急切等着他睁眼。   “萧……溯……”声音干哑。   “我在。”萧溯伸手探他的额头,确定体温正常,舒了口气,“你睡了五天,该醒了。”   昭言听到熟悉的音色,食指动了下,眼帘随即慢慢掀起。   萧溯俊朗的轮廓在烛火下模糊不清,可那双仿佛穿越了千年都能找寻到自己的漆黑深邃的眸,却在火光下清晰地闪烁,如黑曜石般美丽。   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昭言伸手抱紧萧溯的身躯,哭出声:“萧溯……”   萧溯掌心落于他瘦削的背脊,滚烫的温度穿透薄薄的衣物,一直渗透到心底最深处。   “没事了,乖。”萧溯亲吻他的额头,压低声音安抚。   “嗯。”昭言带着哭腔点头,小脸藏进他宽阔的胸膛,贪婪地找寻属于对方的檀香。   “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萧溯问。   昭言摇头,攥紧他的衣物:“没有……”   “本尊没保护好你。”萧溯蹙起眉头,垂眸凝视对方的发顶,“本尊的错。”   “不是。”昭言眼睫湿漉漉的,“和你没关系。”   “无论云想衣对你做了什么,都别放在心上。”萧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你可以怪云想衣,可以怪本尊,但这一切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自责,不要有压力,和以往一样同本尊相处,嗯?”   说这话时,妒火已然在萧溯眸中肆意燃烧,却被他极力压着,压得心口作痛,宛如刀割。   他怀孕的炉鼎被人染指,源于他的没用!   经提醒,昭言迅速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   “它没事。”萧溯伸手覆上他温热且柔软的腹部,“孩子好好的。”   “可是云想衣,往里面,塞了东西。”昭言唇角难受地扯了扯,又要哭了。   他没忘记晕倒前逐渐充斥于生殖腔内的灵力,冰凉,鼓胀。   他不舒服,很不舒服。   昭言眼底的慌张在萧溯的心上狠狠击了一下,萧溯拼命支棱起来的精神,拼命压制下去的恐慌,差点因此全军覆没。   他深吸了口气,调整情绪,露出一丝笑:“云想衣不敢轻举妄动,本尊会竭尽全力护住我们的孩子,别怕。”   “我相信你,你说没事,肯定没有事。”昭言在他怀中仰起头,湿软的唇在萧溯的下巴上轻轻碰了下,“谢谢萧溯。”   “谢个鬼。”萧溯扯了扯嘴角,“蠢货,你肚子里的是本尊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感谢:水鬼君+1*三叶虫、感谢:喃喃1*三叶虫,(づ ̄3 ̄)づ╭~   感谢大家的票票,比心,啵唧~】 第六十一章 越看越蠢   =============================   “也是我的宝宝。”昭言眉眼一下子笑得弯弯的,像天上悬着的新月,弧度温柔又漂亮。   萧溯用拇指抚去他眼角未干的泪,低头吻他的眉心,含笑道:“越看越觉得你蠢。”   昭言早已被萧溯无关痛痒的话骂习惯了,他不在意,反而保持仰头的姿势没动。   萧溯亲完后,昭言用一双圆溜溜的大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萧溯也看他。   过了会儿,萧溯伸手扯住他的脸蛋:“做什么这么瞅本尊。”   昭言连忙抓住他揪着自己面颊的手,眼睫羞怯地颤了颤,似是在邀约:“你不再亲一下吗?”   萧溯听愣了。   而后,他眸色暗了暗,漆黑的眸中有笑意在弥漫:“你想要本尊亲哪儿。”   昭言瞬间红了脸,眼帘都低低垂了下去,不好意思再看萧溯。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小声道:“这儿。”   萧溯难得依他,低头,撩起他额前的碎发,在那白皙的肌肤上狠狠吻了下去。   昭言满意又羞赧地笑出声,下一秒立刻钻进他的怀里:“萧溯,我好想你。”   萧溯反手抱住他,掌心摩挲着他的背脊和他纤细的,仿佛一掐就断的腰。   “不然你还想想谁。”抱着昭言的手用了力,语气不是戏谑,是欢愉。   昭言窝在他的怀中,一边听着萧溯的心跳,一边道:“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想了。特别是在,云想衣房间里的时候。”   回忆起和云想衣独处时的画面,昭言的声音都带上委屈。   而这边,萧溯很明显捕捉到了重点。他的表情逐渐凝滞,拥着对方的胳膊不住收紧。   “在云想衣的房间。”萧溯眸色沉重,眉头一点点蹙紧。   怒火交织着对怀中人的心疼和愧疚,以及对自己和云想衣的无边痛恨,在心底疯狂燃烧。胸腔有浓烟在翻滚,萧溯呛哑了嗓音:“他,欺负你了?”   昭言诚实地点头,眼角泛起难受的红:“他脱我衣服,弄掉了我的糖,糖是你买的。”   萧溯收回拥着昭言的胳膊,一拳狠狠捶在床上。   床板断裂的声音吓得昭言身躯猛地一颤。   “没事。”萧溯注意到对方反应,喘着粗气,一遍遍地呢喃和重复,“没事……”   话是这样说着,几秒后,萧溯突然翻身下床,面色阴沉地快步朝门口走去。   昭言回过神,连忙掀开被子,赤着脚追上萧溯。   他拉住萧溯胳膊,红着眼睛道:“你要去哪儿?”   “杀了云想衣。”萧溯冷声道。   昭言怎么会听不出因果,泪水大颗大颗沿着面庞滑落,前一秒的温存此时已荡然无存。   他颤抖着声音问:“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没有。”萧溯一点点掰开他的手,目光还死死盯着门,不忍心看昭言。   昭言力气不及他,十指轻易被萧溯拿开,他焦急地第二次缠上去,死死抱住萧溯的胳膊,哭道:“你不想要我了……因为云想衣脱我衣服,所以你生气,你嫌我脏……”   萧溯的怒火并不针对昭言,可是此刻情绪上涌,整个人都是冲动的,所以安抚被放在了一边,萧溯急着去报仇:“去床上呆着。”   “不,我不去!”昭言一下子加大音量,他不再执着于萧溯的胳膊,转而钻进对方怀抱,紧紧抱着他的腰,“你不要生气,你别不要我……我在反抗的,可是云想衣说我不听话,他就要消除我的,记忆……   我不想忘记你,所以他对我伸手,我就走过去……”   “别说了!”萧溯听不下去,骤然加重语气打断对方,眉间火苗灼烧得厉害,“本尊不怪你,你现在去床上躺着。若是三日后本尊没回来,你就去找折墨,本尊会嘱咐他照顾好你。”   说完,萧溯拉开昭言,重新迈开脚步。   昭言被这话吓到了。   萧溯打不过云想衣,此去必然凶多吉少。   “我不要……”昭言跟在他身后跑过去,抽噎着第三次拉住萧溯衣角,抽噎道,“我不要你去找云想衣,你如果出事,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萧溯身形一滞。   他深吸了口气,停下步伐,转身面对昭言。   昭言的泪仿佛落到了他的心里,烫得他此刻痛不欲生。那一块肌肤仿佛被烧得污焦,再也无法复原。   他伸手攥住昭言的双肩,眸色猩红:“本尊努力劝服自己不去在意,一天说服不了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一直到你醒来,本尊都没办法控制把云想衣千刀万剐剁碎剁烂的冲动!   在你亲口告诉本尊之前,本尊还可笑地存有一丝侥幸。或许云想衣没碰你,或许本尊去的及时,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可是你告诉本尊,你与他共处一室,他脱了你的衣裳。你让本尊怎么容忍自己心爱的人被迫躺在别人身下供人采撷!本尊在乎你,眼底容不下一颗沙子的在乎,你若是能明白,现在就回床上乖乖呆着别阻拦本尊,本尊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昭言听闻“采撷”二字,吓得睁大眼睛,他惊恐道:“没有,萧溯,没有,云想衣没有采撷我,你不要去找他,我不想你出事……”   萧溯攥着他双臂的胳膊不由自主地紧了下,他僵硬道:“你说,什么?”   “云想衣没有采撷我,你不要去灵山……”昭言哭得厉害,“我刚见到你,不要跟你分开……你和我一起回床上,我想要你抱着我……”   萧溯瞪大了眼睛:“你说他脱你衣服……他没碰你?”   “我告诉他,我怀孕了,”昭言抽噎道,“然后他掀开被子,看我的身体……后来,他就走了……”   萧溯的眼瞳在眼眶发颤,他怔怔看着昭言:“此话当真?”   “真的没有。”昭言摇头,语气已然是恳求,“只是被看了一下,我可以去洗澡,你不要觉得我脏,我有反抗,可是我不能……”   萧溯一把将他拉入怀中,情绪短时间没转过来,胸膛一直在剧烈起伏,但好半天没说出话。   昭言沾到他的怀抱,立刻伸手缠住对方的身躯,往对方胸膛深处钻过去。   他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瘦小的背脊在他臂弯中轻微发颤。   “对不起。”萧溯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开了口,嗓音沙哑,“本尊吓到你了。”   昭言拼命摇头,攥紧对方身侧的衣物:“没关系……你不去找云想……唔……”   剩下的一个字被萧溯突然而来的吻粗鲁地堵在喉间。   炙热的唇瓣在互相厮磨,彼此的气息在互相交换。   萧溯如往常一般揉他的肩,揉他的背,揉他的腰,像要把他揉碎一般,力道不加控制。   昭言面颊滚烫,耳尖红得几乎泛起血色。   被爱着的人拥抱的感觉才是舒服的。   萧溯吻他眼睛他觉得害羞,吻他鼻子他会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吻他的脖子他会配合地抬头接受。他一边不好意思地想伸手捂住脸,一边又不顾一切地呢喃低吟。   信息素的气味从腺体处蔓延开,甜腻的蜜桃散开在萧溯的唇间,他吻昭言的后脖颈,抱紧对方突然剧烈打颤的身体。   萧溯低笑出声,因昭言可口的反应。   昭言脸涨得通红,在萧溯将他打横抱起的同时,把脸埋入对方胸膛羞赧地将自己藏起来。   没一会儿,他又探出头,试探性地问:“萧溯,你还生气吗?”   “生。”萧溯接话,“云想衣看你身体,本尊咽不下这口气。”   “你生我气吗?”昭言担忧地睁大眼眸,浓密的眼睫害怕地颤着。   “本尊怎么会生你气。”萧溯抱着他进屋,将他放回床上,“你是无辜的,从头至尾都是。”   昭言红了眼眶,他仔细凝视对方,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层因心底温暖而起的水雾。   萧溯握住他的脚腕,用宽大的掌心细细擦着对方脚底沾上的灰尘。   昭言脚底并不光滑,因为家离学校远,家里也没有自行车,上学是跑着去的。下了课还要赶去做零工,做过很多负重的活,长时间的摩擦让脚底一些地方生出了薄薄的茧。   萧溯擦了会儿,偏头看向他的脚底。   昭言一下子紧张地脚趾微微蜷缩:“你在,看什么……”   “看你的脚。”萧溯答话。   昭言要抽回去,萧溯不给。   “我……丑……”昭言在这方面很自卑,他并没有一具完美的身体来取悦萧溯,“你不要看……”   “很漂亮。”萧溯的关注点落在对方脚丫的形状上,脚窝轮廓流畅,勾勒出很好看的弧度,他笑道,“脚底粉红,和你的脸一样。”   昭言偏过视线,嘟囔道:“我才不信……”   “本尊又没让你信,自作多情。”萧溯说完,十分恶劣地用食指挠了下对方的脚心。   昭言痒得笑出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抽回自己的脚丫塞进被窝,不让对方碰:“萧溯,你干嘛……”   藏完脚开始藏身体,他掀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腿,随后整个人又缓缓躺下,往被窝里面钻。   萧溯立刻伸手圈住他的腰将他捞出来,含住对方的耳垂,在他耳畔低语:“言言。”   “嗯。”昭言应声。   萧溯唇边漾开一抹笑,烛光下爱人的面部轮廓朦胧,清癯的身形瘦小单薄,却如此地惹人怜爱,惹他心疼。   【作者有话说:感谢:水鬼君+1*三叶虫,mua~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六十二章 我不属于这里   =================================   “萧溯,”昭言后背紧贴萧溯滚烫的胸膛,他小幅度偏过头,亲了下萧溯的下巴才接着道,“我有一点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萧溯嗅着对方身上好闻的信息素,沿着对方的耳部轮廓啄一下咬一下,最后来到腺体处,凑近了感受那股甜腻的气息。   昭言痒得瑟缩了下脖颈,小脸涨得通红,适应过来后就乖乖躺好任萧溯品尝,像一只被大狼狗搭在爪子下的小白兔,连眼睛都一样红,漂亮得紧。   “我之前,在吃避孕药……”昭言摸了摸自己软软的肚子,面庞露出一丝迷惑,“可我为什么,还是怀了宝宝?”   听到这话,萧溯举动滞了下。   而后,他不自在地瞥过视线,含糊其辞:“你不想给本尊生孩子?”   昭言抿了抿唇,在萧溯怀中翻了个身,仰头凝视对方完美的轮廓:“……不是不想,只是,还不能……”   萧溯一垂眸便对上他湿润又温柔的视线:“为何不能?”   “因为……”昭言声音卡在喉间,“因为我,不属于这里……”   萧溯没听懂:“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昭言眼睫颤得厉害,“我不属于修仙界。”   “这点本尊知道。”萧溯答话,“一开始你告诉过本尊。”   “从别的地方来,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昭言有点为难,“我说出来,你可能认为难以置信,但我确实存在顾虑。   万一有一天,我一觉醒来不在你身边,而是像来时一样,莫名其妙地回到了我原来的家,我和宝宝该怎么生活下去?”   “你是说,你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到了灵溪,害怕某一天你像来到灵溪时那样离开了修仙界?”   “嗯!就是这个意思。”昭言用力点头,他太感动了,不止一次地跟萧溯提起这件事,这是唯一一次,萧溯开始重视。   萧溯收紧抱着他的胳膊:“放心,没有人能从本尊身边夺走你。”   “那如果,带走我的不是人呢?”   “呵。”萧溯伸手覆在他的手上,同他一起用手掌感受对方小腹的温热,“不是人还能是什么,魔?妖?仙?鬼?佛?魔修属本尊为大,妖修早已臣服在本尊势力之下。仙修也就云想衣出众了些,鬼修佛修能拿得出手的寥寥无几。谁敢在本尊面前放肆?”   昭言紧张地攥紧他的胳膊:“万一有呢。”   萧溯确实还不能完全理解昭言的担忧,可他绝对不能容忍昭言第二次被人带离自己。   他吻了吻昭言的腺体:“那本尊势必熬过渡劫,做这世间真正能操控生死上天入地的魔,去把你找回来。”   昭言放心地笑弯了眼睛:“我害怕,因为在我的家里,虽然十八岁已经到了联姻的年龄,但没有结婚,像我这样的,带着宝宝,会被人耻笑。”   “这有何难。”萧溯答话,“你若想要婚书,本尊明日便让人准备。”   昭言一下子愣了。   他怔怔看向萧溯,声音干哑:“婚、婚书?你要给我……”   “只是近日本尊把事情闹得太大了。”萧溯道,“藏雪镇余孽未清,灵山又虎视眈眈盯着本尊,本尊若是大张旗鼓娶你,他们万一来闹事,大婚之夜见血,岂不是委屈了你。   你再等本尊一段时间,等本尊找到办法除掉云想衣留在你体内的灵力,再仔细商讨。”   昭言唇瓣颤着,好半天说不出话。   萧溯见他模样呆愣,笑着伸手扯他的面颊:“本尊先前捉弄你,换了你的药让你怀孕,必然会负责到底。”   前后两段话每一段话冲击都很大,昭言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他仿佛锈掉了脑子努力想走出萧溯愿意跟他结婚的喜悦,咔咔地转动着,费力地把重点放在“换药”这两个字上。   “什、什么换药?”昭言不理解,“换的是我避孕的药?”   萧溯漆黑的眸微微闪烁了下,转移视线不直视对方,连声音都带上了些逃避。   “原先不是不知你真能怀孕么,本尊就让风月换了种药,给你补补身体。”   “你换的是什么药?”   “助孕药。”萧溯笑了下,“效果还不错。”   昭言倒抽一口冷气,他委屈地红了眼:“你这人,怎么这样……”   简直是,坏透了。   萧溯一把将他紧紧搂住,自知理亏,放柔了声音哄道:“现在不怀以后还是要怀,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你明知道……唔……”   萧溯低头亲他,把他的堵回喉间。   “好了,不闹,乖。”萧溯轻轻摸着他的背,吻他的泪珠以示安抚,“本尊心底是欢喜的,生个小魔尊,本尊会付出毕生的精力去培养他长大,庇佑天下魔修不被绞杀,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我才不,不生小魔尊。”昭言把脸藏进枕头下,背对着萧溯,声音闷闷的,“我要,生个女孩,让她离你远远的。”   萧溯揉着他的腰,揉着揉着,突然在他挺翘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啧,你这么坏跟谁学的。”   昭言身躯被他拍得一颤,不疼,但他更委屈了。   “都是,跟你学的。”昭言加重了没有丝毫威慑力的语气,用手探到自己的背后,摸索着把萧溯的手从自己屁股上挪开,重复,“全都是跟萧溯学的。”   萧溯唇边勾出一笑,昭言不让他碰,他偏把手重新放回去。   昭言一边躲着一边推他。   萧溯就碰:“你也不闻闻自己的鼎香,骚成这样,扰得本尊心思不定,还不让本尊碰。”   昭言不高兴,红着脸反抗:“我不,骚,你总喜欢,乱骂人。”   “本尊在夸你诱人,怎么能叫骂。”萧溯低笑一声,翻过他的身体,找准对方的唇瓣咬下去,一边哄着一边厮磨,像爱酒的人遇见了千年难求的好酒,索取,沉溺,尝到醉生梦死。   昭言起初推搡着他的胸膛,不乐意。   可是萧溯的气息太霸道了,温顺的omega轻易被他俘获,被他撩拨地软了反抗的态度。   接受他的亲昵。   *   灵山山洞。   云想衣入定时,感受到与之相联的灵气传来的躁动,蓦地睁开眼睛。   他留在昭言孩子身上,包裹着那未成形的小生命的灵力,正在被一股灼热的煞气惊扰。   起初云想衣不明白,以为萧溯在试图将他竖下的屏障驱逐,后来他发现并不是。   煞气并不带有攻击性。   但它撞开了鼎腔……   云想衣重新闭上眼,抬手运气,白色的灵力在身遭周转,一圈,两圈……   但他近一半的留在昭言身上的灵力与他息息相关,他没办法忽视。   以至于心烦意乱,连那惯来毫无表情的面庞,都开始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粉。   额头上有细密的汗。   云想衣呼吸逐渐加重,他再一次努力去忽视,努力集中精神,但心头的烦躁已经开始以不受控制的速度在蔓延。   他放弃了,站起身,掀起眼帘凝视火光通明的洞壁。   那双本该幽静冰凉的眸,在火光下微微闪烁。   远隔千万里,那护着孩子不被惊扰的白色灵力在他的控制下一层层加固。   虽然这没必要,但他还是耗损自己仅剩一半的灵力这么做了。   他近日其实不止一次地用灵气小心翼翼描绘过小生命的形状。   才一个月多一点,小生命还没成形,很小很小,小的几乎看不见。   它的脑袋和身体一样大,不像人,像鱼。   它很软很软,十分脆弱。   云想衣缓缓垂下眼帘,白色的眼睫在眼底留下一小片轮廓不清的阴影。   数千年的岁月,数千年日复一日的修行,少与人接触,少与人交流,学有所成时,再不曾感受过属于生命的温度。   除了面对萧溯时能感受到那股浓烈的无法忽视的灼热,他以为剩下的所有人都与他一样是凉的。   像他的剑一样凉。   云想衣眼底恢复波澜不惊,可他的脑海里预知的是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腥风血雨。   自此刻起,他知道,他已经护不住修仙界。   整个修仙界生存或毁灭,尽在萧溯一念之间。   *   “风月。”折夕走进石室,看了眼站在炼丹炉之前炼药的人。   风月听闻熟悉的声音,抽空抬了下头,掌心灵气未收。   眸中倒映出折夕清寒的面容时,她露出可爱的笑:“折夕师兄!”   “嗯。”折夕往内部走去,目光巡视洞壁上摆放的药瓶,“我取一瓶治外伤的药。”   “在靠近药池的那边。”风月指引后,便继续专心炼药。带着药香的煞气自她掌心一点点流淌而出,最后尽数倾入炉内。   折夕嗅到和萧溯身上别无二致的檀香味,迈出的步伐突然停滞。   他转身,走到风月身边,问:“你在炼什么药?”   “尊上用于增进修为的药。”风月答话,“尊上修炼时,隔几次就会吃一颗。”   “隔几次的意思是,”折夕狭长的眼帘小幅度挑起,“不能常吃?”   “嗯。”风月点头,“此药可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尊上煞气,若使用过多,前一次吃药未完全吸收的煞气与此次吃药提升的煞气相撞,容易走火入魔。”   【作者有话说:感谢:信禾。2*鹦鹉螺,,mua~   感谢大家的票票,啵唧~】 第六十三章 你现在扭个屁   =================================   “尊上已是魔,还能如何走火入魔。”折夕开口。   风月笑着接话:“折夕师兄,我说的走火入魔又不是尊上变成魔。煞气过甚,在体内难以吸收,彼此互相冲撞,不仅会伤害身体,还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折夕清寒的眸色沉了下去:“他明明早就疯了。”   风月听闻此话,表情逐渐凝滞在面庞。   她收回掌中灵力,看了一眼炼丹炉确定其没有问题后,诧异地凝视折夕。   “师兄,你刚刚……是在说尊上吗?”   折夕视线扫过风月,许是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重了,稍做控制,但言语依旧犀利:“他因炉鼎做了太多过分的事,为救炉鼎不顾弟子们的安危袭击灵山,甚至无视自己的生死与云想衣对峙,这不是失智是什么。”   “可我这样才觉得尊上像个人了。”风月不能赞同折夕,她想起这几日为炉鼎送药时,尊上守在床边关切的模样,笑弯了眸,“以前尊上身上戾气很重,是高高在上的魔尊,情感淡薄,满心只有复仇,给人遥不可及的距离感,我从未见过他为谁展现出不一样的一面。   但是炉鼎来了后,尊上看起来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他会跟炉鼎开玩笑,会隔着一层纱帐偷看炉鼎,就像正常的凡人一样会因自己喜欢的人而欢喜。炉鼎帮尊上拾回了七情六欲,我很高兴。”   折夕闻言,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呼吸有了加重的趋势:“所以呢,你也觉得炉鼎特别?”   “对我而言没那么强烈,我觉得炉鼎就是个年纪很小的漂亮孩子,知道的事情少,心思也单纯。”风月没有察觉到折夕的反感,认真答话,“但对尊上来说,他是特殊的。”   “……有多特殊。”折夕紧握的拳头在发颤,“比我们的生死还重要?”   “这话是什么意思?”风月没听懂,“折夕师兄,尊上一直在保护我们啊。”   折夕面色越来越沉:“炉鼎被云想衣的灵力纠缠,他暴露了我们的位置。尊上不能把他带去锦山,因为炉鼎会因为同样的原因给锦山带来危险。   但是我们却要陪炉鼎留在一个随时可能被人围攻的寒山,我们沦为守护炉鼎的存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废物,也值得我们这样为他付出?”   “可是炉鼎也在保护锦山的弟子啊。”风月道,“他只有留在寒山才不会给新的地方带来麻烦,他吸引了修仙人全部的注意力,毕竟从一开始炉鼎就不是修仙人要攻击的对象。   更重要的是,尊上也在,有尊上的结界坐镇,我们不用怕。”   折夕不愿听任何站在炉鼎那一方的措辞,清寒的面容下藏不住的阴翳越来越甚。   “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炉鼎啊。”风月尝试着问,以往折夕不会像现在这样失态,但一碰到与炉鼎相关的事,折夕便突然变得很有攻击性。   折夕闻言,冷冷的对上风月的视线。   而后,他蓦地扯出一丝泠冽的笑,承认:“是,我对他有偏见。”   风月担忧地看向折夕:“师兄,在尊上面前你千万不能这样说。”   “我不至于装出一副亲近炉鼎的模样。”   “尊上会不高兴。”风月提醒。   折夕想起萧溯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模样,蹙紧眉头,心中有压制不下去的难受和不甘。   他因此沉默不语。   “师兄,你是不是已经和尊上起冲突了啊。”风月察觉到他的表情不对,询问。   折夕仍旧不开口接话。   风月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时之间又不知如何安慰。她顿了顿:“师兄,你去给尊上赔个不是吧。”   折夕转过身,看着前方一排药瓶,注意力却又并不在药上。他拒绝:“我不去。”   风月急了:“可是这么多年来,尊上对我们一直尽心指导。我原先只是侍女,尊上还派人教我炼药,你是他的亲弟子,他在你身上耗费的精力又何止千年?”   “我也关切了他千年。”折夕语气依旧强硬,但浑身的刺分明已收了些许,“扯平。”   “你们相处千年之久,又怎么能因为炉鼎产生嫌隙?”风月劝慰,“你是尊上最得力的臂膀,而今寒山岌岌可危,你应该要和尊上齐心协力才是。”   “……”   “师兄……”风月看了他背影半晌,随后想到什么,连忙上前靠近炼丹炉,细细看了一番后,从内取出三颗已经炼好的丹药,装进瓶里。   “今日的药你给尊上送吧。”风月把药瓶放进折夕修长的五指间,“尊上前几天灵力受损至今未恢复,他需要这个。你趁此机会同他道歉,尊上定不会怪你。”   折夕表情有些松动,可就是不动。   风月赶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师兄,尊上最满意的弟子便是你,现在灵山针对尊上,连你也要和尊上闹矛盾吗?”   “让他一个人去扛着好了。”折夕说这话时却攥紧了药瓶。   犹豫半晌,他开始径直朝药室出口迈开步伐,脚步急切,连自己治伤的药也忘了拿。   还是风月想起来这事,急忙取了调理外伤的药,给折夕送了过去。   折夕大概知道萧溯在哪儿。   一晃眼,人已经抵达寒宫附近。   他看向自己手中的药,狭长的眼眸在垂落的瞬间,把眼底闪烁的那么点微小的示软的情绪藏得一干二净。   再次迈步,靠近寒宫。   折夕的步伐因周围弥漫的甜腻的鼎香顿时止住。   而后耳边传来的是炉鼎断断续续的低吟,软软糯糯,夹杂了轻微哭腔。   萧溯在哄炉鼎。   他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带着许些玩味。藏在戏谑之下的语气是藏不住的温柔,于折夕听来却如此刺耳。   若千万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耳朵,刺穿耳骨和耳膜。   折夕的手微微发颤。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仰头,深吸了口气,又将之缓缓吐露。   胸腔肆意燃烧的是嫉妒,是不甘,是疼痛,它们裹挟着在心底潜藏了千年的爱意,一同翻江倒海,汹涌澎湃,撞的他五脏六腑不适,反胃,恶心得想吐。   手中的药瓶被越捏越紧,骨节处泛着惨淡的白。而后伴随着“咔”的一声,药瓶碎裂在掌心,鲜红的血沿着指缝悄无声息地流落。   他缓缓将视线挪到碎瓷间的三颗药上,惯来倨傲的眸中有不易察觉的泪光在月下闪烁。   他就不该来的。   可那么多年,怎么说放就放……   不然也不会,死皮赖脸地站在这儿,再被狠狠打击一次。   萧溯。   呵。   萧溯……   *   第二日清晨。   昭言在床上翻了个身,掌心碰触到萧溯滚烫的胸膛时,他的呼吸放松下去,闭上眼睛接着睡。   萧溯在他的腰上轻轻揉着:“还酸吗?”   昭言太困了,过了好半天才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萧溯嗤笑,低头吻他的眉心:“床上没用床下也没用,本尊留你干什么。”   哪怕昭言此刻还不清醒,在听闻萧溯抱怨的话时,他还是不高兴地在对方怀里扭了下身体以示反对。   萧溯因他的举止笑出声:“叫你扭的时候你不扭,你现在扭个屁。”   昭言睡不下去了,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困意十足地看向萧溯,满目哀怨,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萧溯见势,笑意越来越浓,连忙凑过去在他粉白的面颊上重重亲了一下:“好了好了,睡吧。”   昭言这才重新闭上眼,往他怀里钻了进去,休息。   萧溯是打算陪着他的,但没一会儿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折夕的声音响起:“尊上,我替风月来给你送药。”   “嗯。”萧溯应声。   他五指深入昭言柔软的黑发内,低声道:“你好好休息,晚上本尊再来看你。睡醒了别乱跑,嗯?”   “知道。”昭言听见他要走,眼睫轻轻颤了颤,第二次睁眼。   他仰头,在萧溯的面颊上亲了一下:“你不陪我一起吃午饭吗?”   “本尊灵力受损,这几日忙着照顾你没顾得上修复。你既醒了,本尊不能再耽搁。”   “好。”昭言点头,“那我可以去找你吗?”   “别乱跑。”萧溯拒绝,“修复和入定不一样,你太靠近本尊会受伤。”   昭言没办法再继续要求了。他点头:“那你,去吧。”   萧溯为他盖好被子,从床上坐起身:“昨日床板被本尊砸塌了一块,你睡醒了便告诉风月,让她寻人来修。”   “好。”昭言半张脸藏进了被子,漂亮的眼角紧紧闭着,浓密的眼睫垂落,看上去乖顺又温柔。   萧溯忍住了咬他的冲动。   整理好衣物后,萧溯拉开门,对上折夕的视线。   折夕的态度显然比上次好了很多,他将药瓶递过去:“尊上。”   “嗯。”萧溯接过来,迈步朝平日修炼的山洞方向走去。   折夕无法从萧溯的态度判别萧溯是否依旧生气,主动开口:“那日我失礼了,还望尊上别放在心上。”   “你做好分内之事,本尊自然不会奈你何。”和以往别无二致的语气。   萧溯果然不放在心上。   折夕心头一颤,跟在萧溯身后,目光扫过萧溯手中的药瓶,而后又逼着自己撇开视线:“谢尊上。”   【作者有话说:感谢:信禾。1*鹦鹉螺,~   感谢大家的票票。啵唧~】 第六十四章 对尊上不敬   ===============================   “本尊前去修行,你不必跟着。”萧溯道,“若闲来无事,便去锦山看看。”   “我也去修行。”折夕接话,“在后山,与尊上同路。”   萧溯没再应声。   风拂过他的黑色长袍,携带着隐隐的檀香送到折夕的呼吸之间。长靴落地的声音干净有力,露出长袍之外的腿修长笔直,形状格外好看。   折夕凝视着萧溯的背影,高挑出众,比落满阳光的树还要挺拔。   他深吸了口气,偏过头,亦不再出声。   *   萧溯进山洞后,折夕朝竹林那边走了过去。   洞内一如既往的清净,水声轻灵,滴答作响,幽远动听。   萧溯在平时修炼的位置坐下身,运气调理自己的气息。   渡劫渡了太多次,次次失败次次修复之下,他得出了快速将散去的灵力集聚的方法,故有把握用一天的时间完成这件事。   但眼下昭言失而复得,萧溯确实无心处理其他的事,只想呆在对方身边。   而今落梅馆已毁,还剩下藏雪镇一些余孽未清。若是能寻机会杀光藏雪镇的人,除掉云想衣和灵山那么几个参与当年纵火之计的长老,那么复仇便算彻底完成。   届时……   萧溯笑了下。   届时就一纸婚书,光明正大地娶了炉鼎。   萧溯将药丸倒在手心,浓烈的檀香味扑鼻而来,似乎比往日要浓烈些许。   他蹙了蹙眉,因为药丸是折夕送来的,所以只犹豫一瞬,就张口将药丸服下。   煞气弥漫而起,一圈一圈在身遭周转。眉间的火苗因能量的集聚重燃,橙红的火光闪烁着,在黑雾中展露了一丝光亮。   随着时间的流转,煞气越来越浓,温度越来越高。   萧溯额头反常地冒出汗珠,其顺着俊朗的面庞流落,滴在黑色的衣袍上开出一朵又一朵无色的花。花中檀香浓烈至极,于整个山洞缕缕散开。   萧溯察觉不对劲,尝试数次,试着将灵力过分充裕的煞气收回。等到洞内洞煞气被吸收了近一半时,他骤然睁开双眼。   眼中黑雾缭绕,看不见一丝眼白。   眉心的火苗火势旺盛,原先比常人灼热的体温高到了连萧溯都无法接受的地步。   身体没法再承受更多煞气的填补。   他散出去的煞气收不回,体内饱含的煞气仿佛也失了控,顺着四肢疯狂攒动,撞的他实体不适。   剧痛之下,他稳不住肢体,猛地吐出一口血,险些晕倒。   *   洞内的煞气开始往外扩散。   其中饱含的灵力甚至烧着了周围野生野长的树,一棵接着一棵,火势由小变大,整个后山浓烟滚滚,却因为寒山此时所余并无几人,所以未引来过多的关注。   站在竹林里等了多时的折夕嗅到了热风裹挟而来的檀香味,缓缓转过身,面色阴沉地步步朝山洞方向走去。   御符,抵挡住充满攻击性的煞气。折夕着一身黑衣,走进山洞,靠近眸色顿黑顿红的萧溯。   往日遥不可及的魔尊此刻汗流满面,他努力尝试运气的手在颤抖,没一会儿又痛苦地停下调控,单手撑着地剧烈喘息。   唇色苍白,模样狼狈。   几秒后,一双长靴停留在他面前。   萧溯挑起眼帘,对上来者的视线。他视线迷蒙,被汗渍打湿的睫毛都泛着比素日更为浓稠的黑。   “尊上。”折夕露出慌张的表情,他连忙蹲下身,捻住萧溯的手腕给他把脉。   萧溯却狠狠捏住他的胳膊,眸内怒火膨胀。他咬牙切齿,字字狠戾:“你在药里,动手脚!”   折夕怔了下,随即,他点头,音色清寒:“嗯,昨日风月给了我三颗药,要我带给你。我把另外两颗药的灵气尽数吸纳,融于一颗之内。”   “我想着,檀香味这么浓,或许你会察觉。”折夕垂下眼帘,看上去似乎并不高兴,“但我赌了一次,赌你对我的信任。”   萧溯身体已经快撑不住,呼吸乱了节奏,脑袋被一股不受控制的能量狠狠冲撞,痛不欲生。   他已经无法回答折夕的话。   眉头紧蹙,捂着脑袋想拼命把惨痛的叫声抑制回去,可还是止不住地从唇边溢出不甘示弱的呻’吟。   折夕加大了符咒的能量,将萧溯横冲直撞的煞气拦截在外。   而后,他抱住萧溯,让萧溯靠在自己的肩上,一边帮萧溯输入灵力减缓他的疼痛,一边从腰带拿出一颗新药,送到萧溯唇边,逼他吞下去。   “再忍一忍。”折夕用灵力帮他吸收药效,语气温柔,“平日这颗控人心神的药对你而言毫无作用,但是现在你意识涣散,它可趁虚而入。你或许会有点难受,但是很快就好。”   “滚……”萧溯欲挣脱他的控制,可而今身体的煞气并不受自己支配,连意识也在逐渐混沌。   可他仍旧在挣扎:“你竟敢,背叛本尊……”   折夕收紧抱着他的胳膊,深吸了口气,叹息的时候声音微微发颤。   “萧溯……”与萧溯的暴怒截然相反,折夕声音温柔。他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萧溯。”   萧溯狠狠瞪他。   折夕不敢与他直视,萧溯一个眼神便可轻易伤他。   能量汹涌得太厉害,撞到后来,连折夕都无法帮他抑制。   萦绕在折夕身边的符咒也被袭击,折夕抱不住他,蹙着眉头看萧溯捂着头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啊啊啊————”   萧溯叫得太痛苦,折夕垂在身侧的拳头一点点收紧。   而后,他站直脊背,单指擦去眼角的泪渍,面容依旧清寒。萧溯痛苦,他亦不好受。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洞内终于安静下来。   折夕急忙蹲下身,将昏迷过去的萧溯从地上扶起。萧溯的体温依旧灼热,折夕慢慢将脸贴在他的面颊上,抬手碰触萧溯俊朗的面容。   满是汗渍,但他丝毫不介意,而后甚至偏头,在萧溯的太阳穴处印下一吻,唇边抑制不住地露出一丝满载欢喜的笑。   笑意很轻很轻,转瞬即逝。   折夕静静抱了他许久,闭上眼睛,耐心等萧溯醒来。   直到听闻不远处传来动静,折夕挑起眼帘,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折墨的视线。   折夕面色不惊,抱着萧溯的手也没有收回。   “我见尊上煞气不稳,前来看看。”折墨开口。   “有我在,尊上不会出事。”   折墨停留在原地,凝视折夕,以及他环抱着萧溯的双手。   “你可以走了。”折夕不愿折墨在此耽误,“折羽一个人在锦山照料此次大战中受伤的弟子,忙不过来。”   “我叫风月过来看看尊上。”折墨放心不下,“尊上面色不佳。”   “不必。”折夕拒绝,“我一人足矣。”   折墨眼神安静,就这么看着折夕。   折夕不悦地从他身上挪开视线,低头注视萧溯,屏蔽了折墨的存在。   “既然如此,你照顾好尊上。”折墨说完这句话,转身往出口走去。   “站住。”折夕突然叫住他。   折墨身形一滞。   “你何时来此?”   折墨眸内倒映着洞外的火光,沉默几秒,开口:“在你对尊上做出不敬举动的时候。”   言毕,他重新迈开步伐离开,似是有些恼怒。   寒山起了大火,此时无人可帮他,他需要一个人把这些煞气驱散,以免火势和煞气蔓延到山腰,伤及寒宫内的炉鼎。   *   昭言梳洗完毕后,风月及时给他送来午膳,笑道:“你可算醒了。”   “嗯。”昭言见到风月,也跟着笑出来,“风月姐姐,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是啊,你昏迷数日,可把我们担心坏了。”风月将盘子上的碗筷放在桌上,“尊上整日整夜守着你,你再不醒,他保不准要拆了寒山。”   昭言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想起萧溯,面颊都有些泛红:“我知道,他很担心,但是我现在没事了。”   “我给你把脉确认下。”风月笑着对他伸出手,“这样我才放心。”   昭言乖乖走过去,抬起手腕。   但在风月碰触到他之前,他不知想起什么,立刻把手收了回去,眼神有些闪躲。   “怎么了?”风月不明白昭言的举动。   昭言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他不知道能不能让风月得知这个消息,也不知道风月发现他男身可孕后会不会因此嘲笑他。   “我,没有事。”昭言垂着头答话,“风月姐姐不用担心,尊上已经帮我看过。”   “你可知术业有专攻?”风月为昭言拉开凳子,让昭言坐上去,“尊上本事滔天,什么都学。但我精修药术,虽不如他涉猎广,却也知晓些尊上不知道的东西。”   昭言还是藏着手,小声道:“真的,没关系了。”   风月得到这样的答案,失望地叹息:“那好吧,没想到几日不见,你竟跟我生疏了。”   “不,没有!”昭言立刻摇头,仰头对上风月的视线,为难道,“只是我,我……”   “没事,我不强求。”风月见他实在不愿同意,只好放弃,“等你身体有不适,再寻我把脉也行。”   昭言顿时舒了口气,笑弯了眼睛:“谢谢风月姐姐。”   “你快吃饭吧。”风月开玩笑道,“脸又瘦了些,你再这样下去尊上会冲我发火,说我照顾不好你。”   昭言握紧了手中的筷子,眉眼弯弯的:“风月姐姐做饭,很好吃,我会多吃一点……啊,对了,昨日尊上,砸坏了床板,需要寻人来修。”   “嗯?”风月道,“床板?”   “嗯。”昭言点头,“他用手砸了一下,床板多了个洞。”   “哦,你等着,我找折墨师兄来,他会。”风月应完话,直接转过身去寻折墨,丝毫不耽搁。   【作者有话说:感谢:用户cio51h7v1*三叶虫,比心~   感谢大家的票票,啵唧~   】 第六十五章 炉鼎是言言   ===============================   昭言棕色的眸弯成了小月牙:“好。”   风月走后,他便垂下头专心吃饭。   真的是坐萧溯腿坐惯了,从起初在萧溯身上坐立难安,到现在竟然十分娇气地感觉板凳硌屁股。   昭言一边往口中塞食物,一边往门外张望。   外面只有湛蓝的天空和孤云野鹤,弟子和守卫们离开后,这里人烟寂寥,冷清了不少。萧溯不在,昭言愈发觉得心慌。   也不知是闲的,还是在忧心那不知怎样的未来。   想到这儿,昭言突然放下了碗筷。   没有他养家,父亲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或许会,父亲拿不到买酒的钱就喝不到酒,清醒状态下,父亲并非生活不能自理。   或许又不会,万一父亲把家中的物件卖了换钱,这又如何是好……   昭言缓缓抬起手,落在自己温热的小腹上。   已经没有办法轻易说回去或者是不回去了,他这样的身体,还有只存于这个世界的萧溯……   “折墨师兄来了。”风月清亮的声音即刻打断昭言的思绪。   昭言猛地抬头,对上折墨的视线。   他迅速从座位上站起身,拘谨地垂下头。下一秒,他慌忙地摸了下自己的脖颈,空空如也。   护颈带被云想衣弄坏了,萧溯还没来得及给他修,所以现在,折墨肯定是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昭言面颊瞬间难堪地泛红,他打招呼,声音磕磕巴巴:“折、折墨。”   折墨微微颔首:“风月说尊上的床坏了。”   “嗯。”昭言点点头,转身,引折墨往床边走去。   他刻意加大了步伐,拉开他与折墨的距离。   “这里。”昭言掀开被褥,露出下面裂开的一块床板。床板看上去不像是普通木头制成,带着些棕红的色调,很漂亮。   “尊上是怎么弄坏的。”折墨走到床边垂眸看了一眼,而后撩开衣袍蹲下身,把断裂的一部分摆回原地,用灵力一点点修复。   “尊上捶了一下。”昭言回想道,“他当时很生气。”   折墨缓慢抬起眼帘,偏头看向昭言。   追问他人的私事并不是礼貌的行为,但今日在山洞里见到的画面却一再浮现于脑海,挥之不去。   折墨蹙紧眉头,接着问:“你与尊上的感情如何?”   “啊?”昭言吃了一惊。   风月也诧异地睁大眼睛,没一会儿她不怀好意地笑道:“折墨师兄,没想到你也会好奇尊上的感情。”   折墨安静地重复:“尊上待你如何?”   昭言红了脸,十指局促地绞着:“很、很好……我醒了,尊上高兴……”   “你说他很生气。”折墨追问。   “尊上以为,我在外受了欺负,所以生气。”昭言答话。   “嗯。”折墨点头,“我已知晓。”   风月接话:“昭言昏迷这几日,尊上整个魂不守舍。他还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我来送热粥,说昭言醒了要喝。一碗粥来来回回热了好几次,不新鲜了便重新做。如此重复了五天,一直到昭言醒过来。”   “我问尊上要不要给他准备修炼的药,他说不急。”风月补充,“因为昭言没醒,他根本没心思修复灵力。”   床板逐渐复原,折墨收回手:“你原是与尊上两情相悦。”   昭言不好意思地垂着眼帘,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唇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嗯,我也是,喜欢尊上的。”   折墨将被褥重新盖好,边缘拐角整理到毫无褶皱,他才从地上站起身:“尊上并非心口不一,薄情寡义的人。”   多嘴的忠告。   但折墨做不到冷眼相看尊上与炉鼎之间的事情。   “啊,嗯,我知道。”昭言虽不理解折墨说这话的用意,但是他认同对方言语的内容。   “床板已修整完毕。”折墨开口,“若无其他事,我先走了。”   “折墨师兄,你要去锦山了吗?”风月跟在他身后,一同往出口方向走去。   “暂时不去。”折墨道,“有事给我传符咒,不必亲自来寻,我在寒山能收到。”   “唉,我要去一趟锦山,还以为能和折墨师兄一起。”风月叹了口气,“折羽师兄那边传来消息,有些弟子的伤他治不了,需要我帮忙。”   “一路小心。”折墨嘱咐,迈步出门。   风月紧随其后。   没一会儿,她突然折回来,把头探入门内,对昭言道:“晚膳我提前准备好了,放在厨房内,我今晚要是来不及回来,你稍微热一下。”   “好,谢谢风月姐姐。”昭言笑着接话。   风月回之以笑。   众人皆离开后,这一日过的极为无趣。   昭言吃完饭趴在桌子上发了好半天的呆,周边实在是静的心慌,他开始在房内练习传递符咒。   一遍接着一遍,成功了就奖励自己一颗酸梅,玩得倒也开心。   *   寒山山洞。   熬过了砭骨锥肤的疼痛,萧溯终于在昏迷数个时辰后睁开了双眼。   折夕见状,连忙将他从自己怀中扶起来,似是有些紧张,他呆了下才开口问:“身体还好吗?”   萧溯眼瞳弥漫着一股黑雾,几乎遮住了所有的眼白。似是听见了他的话,又似是没听见,萧溯只微微动了下眼睛,没答话。   折夕注视了他的反应半晌,困惑地拧起眉头。   没一会儿,他低头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根注入了药力的红绳,将它掰成两段,一段缠在萧溯的手腕上,一半缠于自己的手腕。   往绳内注入灵气,让萧溯体内的操纵心神的药与绳上的药交相呼应。   完成这一切,折夕再开口:“萧溯。”   这回,萧溯眸中的黑雾消散,但露出的却是空洞的眼神。他应声,声音也呆滞,像被控制的傀儡:“我在。”   折夕的欢喜盖过了因萧溯面无表情而生出的一丝不悦,他迫切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溯缓缓将头转向眼神满含期待的折夕,看了他许久,唇瓣动了数次,也没有吐出答案。   折夕的神色在等待中一点点黯淡下去。   萧溯依旧呆滞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瞳分明倒映着折夕的身影,却仿佛并不认识他。   折夕没料到这样的结果。   他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捏紧,深呼吸数次调整情绪无果,他泄愤似的下达指令:“抱我。”   萧溯动了。   他抬起手,圈住折夕的身体。   灼热的温度透过二人轻薄的衣物,传递到折夕的肌肤上。   折夕只迟疑片刻,便也紧紧拥住对方。   他嗅着萧溯身上好闻的檀香,眼角有些泛红:“你抱炉鼎的手也这么炙热吗?他是什么反应,他笑得很开心?”   接二连三连三的问话太复杂,失去自我意识的萧溯没办法回答,保持原有姿势,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为什么不回话?”折夕揪紧萧溯的衣物,他有些恼了,“炉鼎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你?你为什么宁愿选择他也不想多看我一眼?”   萧溯仍旧沉默。   折夕倒抽了一口气,他伏趴在萧溯的肩头,挑起狭长的眼帘,自虐似的问:“你不记得我,那你知道炉鼎是谁吗?”   耳畔持续沉寂。   折夕唇边勾出一丝笑:“你是不是也忘了他,他也不过如此,你……”   “言言。”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折夕的话。   折夕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对上萧溯的视线:“你说什么?”   “炉鼎是言言。”萧溯得到指令,听话地重复。   折夕胸腔似有雷在阵阵轰鸣,他怔怔看着萧溯开口时那副牵动不了面部一丝神经的模样,漂亮的桃花眼满含着失望,震惊,气恼,悲怆……   而后,这些情绪尽数化成嘴角一丝苦笑。   “就算已经这样了,你还是忘不了他吗……呵,呵呵……”折夕闭上眼睛,痛苦地摇头。   而后,他伸手抱紧萧溯,越抱越用力,失神又近乎癫狂地呢喃:“我不会把你让你给他,绝对不会……我明明比任何人都要爱你,我站在你身后跟着你走了千年的路,你为什么,为什么从不回头看看我……”   “他帮不了你,但是我可以为你赴汤蹈火,我才是你一个指令就为你冲锋陷阵的最得力的寒山弟子,你说过,我比任何人都要出色,萧溯,这些你都忘了吗……”   “萧溯,萧溯……”   萧溯眸色幽深,愣愣盯着洞壁的一处,无丝毫反应。   *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   风在空中以极缓的速度流淌着,亲吻过枝桠,又匆匆同枝桠道别。   昭言始终等不来萧溯,饿得肚子“咕咕”作响,也没有胃口吃饭。   他下了床,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看了好半天,视线中仍旧空无一人。   昭言叹了口气,正要转身,余光中突然出现的人影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唇边迅速漾开一抹笑,撩起衣袍朝着萧溯跑过去,牢牢圈住对方的腰,仰头看向萧溯的下颌,笑弯了眸:“你回来了,我们去,吃饭。风月说她去锦山了,今晚,我们一起去厨房,好不好?”   昭言说完,许久都等不来回话。   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松开萧溯。   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黑暗中,萧溯的身侧,还站了折夕。   萧溯此时正牵着折夕的手,哪怕自己扑进萧溯怀中的那一刻,他们的手都没有松开。   【作者有话说:这是甜宠文,你们要对我有信心~】 第六十六章 发热期   ===========================   “萧、萧溯……”昭言缓缓抬起眼帘,不解地看了眼萧溯,又看向他们牢牢牵在一起的手。   萧溯并不理他。   “警告了你多少次,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不配直呼尊上的名讳!”折夕将昭言和萧溯隔开,厉声警告,“再有下次,我划烂你的嘴。”   昭言被他压人的气势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他求救般再次将目光落在萧溯身上,可是萧溯目视前方,眼底并没有他。   “你一直住在尊上的寒宫内?”折夕问。   昭言立刻垂下头,藏住自己泛红的眼眶:“嗯。”   “今晚,”折夕顿了下,而后改口,“以后,你都不准再踏入尊上的寝宫半步,听到了吗?”   “可是不住在,寒宫,我要去哪儿?”昭言摇头,他不愿意,“尊上早上让我,在这里等他,哪儿都不要去。”   折夕微微扯了扯嘴角,开口:“从今日起,尊上不愿再与你共处一室。尊上,是不是?”   萧溯仍旧没有多看昭言一眼,他应话,声音僵硬且冷漠:“是。”   昭言猛地抬起头,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欲靠近萧溯,折夕却突然抬起折扇,拦住他的举动。   “我不明白为什么……”昭言眼底蒙上一层透明的水雾,他想伸手拉萧溯的衣角,可是折夕并不准他上前。   他试图绕过折夕,折夕毫不客气地狠狠推了下他的肩膀。   昭言后退数步才狼狈地站稳,他惊魂未定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再也不敢尝试。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折夕声音冷了下去,“你不过是一个没用的炉鼎,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伴在尊上身侧。现在尊上腻了,你也是时候该滚了。”   “并不是……”昭言不能认同折夕的话,他仰头怔怔看着萧溯,期待对方能够牵着他带他进屋,他不想和折夕说话。   可是萧溯漆黑的眼瞳里只倒映着寒宫周边的景色,呆滞又无神。   好奇怪……   “若是明日我还在寒山看见你,”折夕目光流转,轻蔑地扫过昭言,“我的折扇一定会横插进你的脖子,让你身首异处。”   说完,他重新牵住萧溯的手,下达指令:“尊上,我们走。”   萧溯便迈开步伐,与折夕一同往前。   昭言眼睁睁看着萧溯与自己擦肩而过,他红着眼睛,鼓起勇气拉住萧溯的衣袖:“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萧溯突然站定脚步。   折夕蹙起眉头,回眸狠狠瞪向昭言。   昭言把五指扣进萧溯的五指,眼睫可怜地颤着,声音带着哭腔:“我是不是,做什么惹你生气了……今天我没有,乱跑,我在屋子里,你不要生气……”   萧溯眼珠微微动了下,他似乎是要偏头看向昭言,却在折夕的一道命令中松开了昭言的手。   “我们进去吧。”折夕道,“这种人,不值得浪费时间。”   萧溯再次迈开步伐,胳膊擦过了昭言的身躯,第二次将昭言丢在了身后。   昭言的泪一下子从眼眶砸落。   他转头看向萧溯,杏眼里倒映着那两个人并肩走进屋子的身影,忍不住哽咽。   他抬手用手背揉眼睛,试图把泪水擦干,可是没有办法擦干净。萧溯不理他,他不知道萧溯为什么不理他……   昭言动了动脚步,转身,朝寒宫迈开步伐。   他还想再问问萧溯,萧溯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他知道萧溯不是因为他没有炉鼎作用就不理他,今天中午折墨也说了,萧溯并非薄情寡义。   昭言站到门边,抬手敲门,谁知其上覆盖的一层灵力在他碰触到门板的那一刻,将他的手狠狠灼伤。   昭言吃痛立刻后退着闪躲,被烧伤的掌心顿时红了一片。   他缓缓摊开五指,看着掌心猩红的肌肤,睫羽湿得越来越厉害。   “不是……萧溯肯定,不会这样对我……”昭言五指颤抖着微微弯曲,他摇头,不愿意相信。   他和萧溯朝夕相处两个多月,他受欺负萧溯会为他出气,他不高兴萧溯会追问他理由,他想吃酸梅萧溯会跑去给他买,昨日萧溯还说要给他婚书,怎么会,怎么会修炼完,就像不认识他一样,对他视若无睹……   昭言无措地回头看了看身后,似乎是在期盼有人来告诉他为什么,可是视野空无一人,没有人可以告诉他原因。   在原处呆呆站立许久,他失神落魄地下了台阶,蹲在寒宫前,不愿走。   昭言垂眸盯着地面发呆,数秒后又哭着回头看了眼寒宫的门。   萧溯一直不开门。   昭言嘴角委屈地扯了扯,把脸埋进屈起的膝盖上,单薄的肩膀颤得厉害。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的呼吸突然加重,到最后慢慢发酵成喘息。   信息素不受控制地自后脖颈的腺体溢出,甜腻的气息比往常更加浓烈,仿佛结了漫山遍野的蜜桃,桃汁香味四散,随空中的风一同缓缓向四周流淌。   体温在上升,心跳在加速。   昭言抬起头,迷蒙的眸中写满了惊恐。   这是……   发热期……   他趁着意识还清醒,再一次回头看向寒宫,甚至吃力地从地上站起身,想靠近那扇门,想叫萧溯。   可是那层可怕的灵力,并不允许他第二次不要命地去尝试。   昭言想起了风月,风月应该有药可以帮他压一压。他立刻从腰带中拿出今日修行时放入的符纸,举动却在下一秒停滞。   他想起,风月今日没有回来。   脑袋的温度越来越高,愈发模糊的意识中,他想起了折墨的名字。   昭言咬破手指,在空白的符纸上颤抖着祈求折墨帮帮自己,可昏胀的脑袋已经无法支配躯体的举动。   他站不稳后退了一步,脚底突然悬空,紧接着整个人向后倒去。   昭言惊呼出声,紧紧闭上双眼。   但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他似乎是被人接住,摔在了对方的胳膊上。   昭言眼睫颤了颤,睁开迷蒙的双眼,折墨的面庞模糊地倒映在视线内。   “你的鼎香……”过分浓烈,折墨在离殿都闻到了。   他扶起身躯发软的昭言,蹙了蹙眉:“采撷期?”   昭言微微张口,红着眼睛,喘息中带着哭腔:“我,我……进不去……”   泪水顺着面庞流落:“尊上,在里面……”   折墨抬眸看向寒宫。   里屋,萧溯嗅到熟悉的气味,被迷雾充斥的脑海中似是生生劈开了一丝裂缝,有谁的面庞呼之欲出,可他总是想不起来,以至于痛得捂着脑袋的手都在颤抖。   折夕狠狠瞪向门外,他站起身,走到门前拉开,目光泠冽:“不知羞耻的贱人,你……”   看见折墨的那一瞬,折夕表情一点点凝固。   他正色:“你来这儿干什么?”   折墨接话:“师兄,这么晚了,你在尊上寝宫做什么?”   “尊上灵力尚未修复,需要照顾。”折夕道。   “炉鼎采撷期已至。”折墨一掌挥开设在寒宫门前的禁制,扶着昭言就要往内,“我需要把炉鼎交给尊上。”   “一个无用的废鼎,无论采撷多少次,都是无用之功。”折夕拦住折墨的步伐。   “有没有用,尊上说了算。”折墨面色冷了下去,“师兄在门前设禁制,莫不是针对炉鼎?若是炉鼎出事,尊上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尊上昏迷,如何采撷?”折夕面色沉了下去,“你把他交给我,我帮他压制。”   “昏迷?”折墨直视折夕,“尊上为何从早上昏迷到这个时辰?”   “尊上魔气入体,一时半会儿难以修复。”折夕不自在地瞥开视线,折墨那过分安静的,仿佛在窥视他心思的眼神,让折夕有些心虚地握紧身侧的拳头。   昭言身体很痛,他痛苦地攥住折墨的衣袖,气息虚弱地恳求:“我要,找萧溯,萧溯没有,没有昏迷……求你,帮帮我……”   “我带炉鼎进去看看尊上。”折墨作势就要往内。   折夕却不依不挠地拽住他的胳膊:“放肆!未经尊上许口,你敢擅闯?”   “我不可以,但是炉鼎可进出自由。”折墨松开昭言,对昭言开口,“去吧。”   而后,他对上折夕的视线:“师兄,既然尊上清醒,那么该出去的是我们。”   昭言连忙脱离折墨的帮扶,跌跌撞撞地朝室内走去。   绕过了桌子,身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折夕说话的语气加重了,但昭言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眼里只有不远处坐在床上的笔挺的身影,那是萧溯的身影。   昭言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一个不稳摔进了萧溯的怀抱。   萧溯的呼吸因鼻息间甜腻的蜜桃味加重。   他一点点放下捂住脑袋的胳膊,眼珠僵硬地转动,目光落在昭言的身上。   昭言在他怀中瑟缩着肩膀,神智不清地呢喃:“萧溯……萧溯……我好,难受……”   萧溯盯了他半晌,迟迟没有反应。   昭言身体痛得哭出声,他伸手捂住脸,抽噎:“你为什么,不……抱我,你今天,不理我……你为什么不理我……”   萧溯漆黑的眸在眼眶震颤。   他迟缓地低下头,凑到昭言脖颈间嗅了嗅。过了许久,他干哑的嗓音冒出了两个字:“言言。”   昭言听闻熟悉的声音,猛地睁大眼睛。   他放下遮挡住视线的手,顺着本能勾住萧溯的脖颈,哭着亲他:“我是,我是言言。”   萧溯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   昭言没有被拒绝,委屈涌上心头,一个劲往对方怀里钻:“你不要,不理我,你亲亲我……”   萧溯怔住了。   “我发热期,到了……”昭言难受地扯开自己衣物,拉住萧溯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云中有呓1*三叶虫,笔芯~   感谢大家的票票,啵~】 第六十七章 我还想再亲一下   ===================================   萧溯保持愣神看着他的表情,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   他仿佛重新陷入沉睡,宛如黑夜一般深邃的眼睛此刻分明真切倒映着昭言的身影,看起来却黑洞洞的,无神且黯淡。   昭言浑身并无多少力气,他趴在对方肩头亲了对方好几回,萧溯搭在他腰上的手也没有往别处稍微挪一下。   意识不清的昭言并没有办法思考为什么萧溯持续保持冷淡的态度,急得哭出声。   “我给你,给你摸摸我的腺体……”昭言红着眼睛垂下头,把那一处雪白的肌肤展露在萧溯眼底,一边抹泪一边道,“我不躲了……你亲它,我也不害怕……”   腺体是蜜桃气味的源头,它浓郁芬芳得不成样子,肆意在萧溯面前散发着引诱的信号。   如漂亮的雄孔雀花枝招展地开着屏吸引配偶,如环尾狐猴自产香气求爱雌性,此时omega的眼底再也没有礼义廉耻,顺着本能在乞求他的心上人。   萧溯在那股甘甜的气息中终于动了下。   他缓缓垂下眼帘,盯着甜腻的源头好半晌,再次俯身贴近,嗅它的味道。   起初萧溯是喜欢的。   他甚至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爱不释手地用鼻尖蹭了对方后腺体好一会儿,贪婪地享用嗅觉盛宴。   昭言在他怀中颤抖的反应也让他觉得熟悉,这种熟悉所带来的安全感足以让萧溯彻底放松下去。   可随着信息素深入鼻息,丝丝缕缕地钻进一片混沌的大脑,不断地刺激着被封住的意识,萧溯开始觉得难受。   仿佛有人拿钝刀在不住切割那块裹挟着他原本记忆的软肉,每裂开一小点,都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萧溯眉头顿时紧蹙,冷汗沿着面庞直直往下滴落。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   即使如此,他贴在昭言后脖颈的鼻尖始终没有挪走,落在对方腰上的手反而越收越紧,并无任何驱逐对方的念头。   哪怕萧溯能察觉到这气味是造成他不舒服的主要原因。   “言言……”萧溯突然叫他的名字,声音因极力隐忍巨痛而颤抖,“言言。”   “嗯,我在,我在的。”昭言可算等来回应,他用双手攀附住萧溯横过他脖颈握着他肩头的用于支撑他身体的胳膊,隔着一层衣物含泪亲他结实有力的肌肉,含泪神智不清地接话,“萧溯……你能不能,明天再生我气,今天晚上,先抱抱我……”   声音与脑海中在信息素的侵入下而展露的那个人影的声音重叠……   强烈的熟悉感让萧溯心头一颤。   快要拼凑完整了,还有一点,意识里他渴望看见和识别的人影就要变得清晰……   萧溯猛地将昭言压倒在床,死死盯着对方爬满泪痕却绯红异常的小脸。   努力集中似乎无法集中的精神辨别,眼瞳在昭言带来的刺激下一分一分紧缩。   漂亮的杏眼,湿漉漉的仿佛从未干过的眼睫,红红的鼻头,还有饱满嫣红的唇瓣,迷雾里的人就该是这副模样,他们一样的瘦弱,一样的乖顺,一样的可怜……   他们都叫言言。   昭言配合地伸手够他,努力仰头亲吻萧溯的唇瓣。吻到了对方灼热的唇,昭言满足地笑弯了眼睛。   原先在眼眶打转的泪在这样温柔地挤压下流落,滑过眼角,晕开在鬓发。   萧溯将他按下去,还想再看一眼他的脸。   昭言以为自己被拒绝,缠着萧溯可怜又不要脸地恳求:“再亲一下,萧溯,我还想亲一下……”   他受不了了,发热期折腾得太厉害,对抚慰的渴求已经高于一切。   他不满地扭着身体,要挣脱萧溯将他按压在床上的手。   可是萧溯就是不放,昭言眉头都因此拧在一起,他噙着泪讨好:“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想抱你……你摸一下我的肚子,它热得,快要烧化了……”   萧溯认清了他。   萧溯终于低头吻他。   不如以往那般娴熟,有些在与机械反应对抗的挣扎之感,可这些已足够。   昭言舒服地放松了躯体,紧紧环住萧溯的背脊不松手。   *   “多管闲事!”折夕甩开折墨的手,眸色清寒中带着阴郁。   折墨转身正对着他,面容依旧安静:“你对尊上做了什么?”   折夕被问得面色一滞,他闪躲似的瞥过视线:“我能对尊上做什么。”   “我感受不到尊上的煞气。”折墨盯着他,“像是被什么劣质药物压制住,站在寒宫门口时,我闻到了从室内传来的药味,潜藏在檀香之下的药味。”   “还有现在。”折墨说着,突然上前一步凑近折夕,垂眸深深嗅了下萦绕在折夕身边的气息,“师兄,你身上也有。”   折夕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正色道:“药由风月予我交给尊上,我贴身照顾尊上一日,沾染上味道岂不正常?”   “你骗我说尊上在昏迷。”   “他确实在昏迷,又或许是醒了。我如今被你拉出来,我怎么清楚。”折夕蹙眉,“你情愿相信炉鼎也要质疑我?若是尊上不在昏迷,听闻我们在外吵闹,会坐视不管?”   折墨从折夕脸上看见了一丝慌张,他再次开口:“你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可师兄躲藏的眼神让我忍不住怀疑。你将炉鼎关在门外又是何意?”   “我说了,尊上不想见到他!”折夕加重音量吼出声,“你若疑神疑鬼自己去问尊上,缠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难道连你也被那炉鼎迷了心窍,站在他那一方为他出头?”   “被迷了心窍的不是我。”折墨盯着折夕的眼睛,“尊上煞气外泄,烧着了后山,可否告知我原因?”   折墨音色未变,语气未变,始终维持那副冷静的模样。   这明显激怒了折夕。   “你质问我?”狭长的眼帘挑起,眸中写满憎恶,“折墨,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才是尊上的大弟子,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我尊称你为师兄是因为尊上。”折墨道,“但如今你做了以下犯上的事,违了尊上心意,对尊上不敬……”   “你又不是尊上,你怎知我违背尊上心意?”折夕猛地打断折墨的话,“你自作多情的样子未免太过可笑!”   “炉鼎,便是尊上心意。”折墨微微加重语气,眸色有些愠怒,“你今日在山洞的不敬行为我往后不会再提,也愿师兄别再犯错。”   说完,他最后看了眼折夕,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端得是一副清高模样,你对折羽的龌龊心思,真当我一点都看不出来?”折夕冷笑一声,他软肋被刺,怎能不反击,“折羽看得上你,无非是因为你有一张和我极为相似的脸。做了这么久我的替代品,怎么你还做出了优越感。”   折墨垂在身侧的手逐渐紧握。   他背对着折夕,小幅度仰头,深吸了口气,又将之缓缓吐出,叹息道:“尊上神圣,你趁虚而入是冒犯。而我和折羽之间,我对折羽如何,折羽待我如何,都与师兄不相干。”   “我耻笑你,也同你没有干系。”折夕轻蔑地扫他一眼,“正如你所言,你我皆是俗物,没有尊上金贵神圣。我训你,算不上以下犯上,更算不上冒犯。”   折墨眼睫颤了下,他紧紧闭上双眼,眉头逐渐蹙紧:“师兄,你入狂成魔了。”   折夕似是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可他态度不变,甚至恼怒甩袖:“我与尊上的事情轮不到你置喙,你别在我身侧多言,我和你也不至于闹不痛快。”   折墨在原地站了半晌,不接话。   而后他突然转过身,朝寒宫的方向走过去。   折夕目光追逐着他的背影,诧异道:“你要干什么?”   “守着寒宫,明日待尊上出来,我寻风月为尊上把脉。”   折夕的折扇直接横到折墨的脖颈间,他咬牙切齿:“你找死!”   “何故恼羞成怒?”折墨闪身避过,“莫不是你真做了对不起尊上的事,才三番两次阻拦我见尊上?”   “既然你已心生怀疑,看来我想拦也拦不住。”事已至此,折夕隐瞒不过,选择破罐子破摔,“我劝你别插手耽误我,我饶你不死。”   折墨闻言,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师兄,你与我同处千百年,如今因为一件事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未免过于伤人?”   “千百年算什么……”折夕摇头否认,扇上灵力逐渐集聚,“我与尊上朝夕共处的时日远比与你之间还要长久,可尊上不还是因为一个炉鼎,说出绝不轻饶我的话!”   “他才来几日,怎么就轻易蛊惑了尊上,挑拨离间,让尊上恼我罚我!”折夕苦笑,再抬起眼帘时,眸内猩红一片,“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让你坏了我的事!看在你我同门的份上,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放过你。”   “或者,”折夕的扇子前段开始锋如刀刃,横对折墨,“你继续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杀了你。”   折墨眼眸危险地眯了下,抬手,翻掌,掌心银针在月色下泛着清冷幽寒的光。   “不清醒的人不是我。”折墨冷眼看向折夕,“而今身陷泥潭,一梦不醒的人是你。”   【作者有话说:感谢:如何引起作者的注意!1*三叶虫,momo1*三叶虫,喃喃1*三叶虫、1*鹦鹉螺,爱你们,~   感谢大家的票票,啵唧~】 第六十八章 交战   =========================   折夕狭长的桃花眼因折墨的话越来越沉,眸中杀意肆意弥漫,再无压制的可能。   折扇攻向折墨,其主人清寒的面容充斥着不屑与厌烦:“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评头论足?自以为是,惺惺作态,看着恶心。”   折墨掌中五根银针朝袭击他的折扇射过去,折扇在折夕手中转了反向完美避开银针,他紧接着第二次发出攻击。   “师兄,现在回头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折扇带着煞气的锋利边缘几乎是沿着折墨的脖颈擦过,他不太擅长近战,尤其是在修为比自己高的人面前,故折墨躲得有些吃力,“尊上培养你千年,教你修行,助你复仇,予你栖身之地,千年的师恩难道竟比不过你的私心?”   折夕的身形在听觉捕捉到“私心”二字时微微一滞。   “人人都有犯错冲动的时候。“折墨注意到对方神色的变化,抓住机会,“你主动同尊上认错,此事不久便会翻篇。届时你还是尊上的大弟子,在寒山德高望重。寒山需要你效力,天下魔修也需要你庇护。”   闻言,折夕挑眸看了眼远处灯火通明的寒宫,眸色闪了下。   自记事起,他就一直跟在萧溯的身后。   萧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身形高挑,样貌出众,修为深厚,强大到曾一度只手遮天。   他做不到不对萧溯心生敬仰。   敬仰在萧溯玩味地垂眸凝视他时慢慢变成了仰慕。   仰慕在与对方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变成了爱慕。   他的眼睛开始无法控制的追着萧溯走。   萧溯俯身一边骂他一边调整他的修行姿势时,折夕会因为对方过分贴近的炙热气息而面红耳赤。   萧溯收了新弟子折墨,将折墨带到他面前时,他会心生嫉妒,恼得无数次想将折墨从寒山推下去,让他一死了之。   萧溯夸他修行速度快,他又会高兴骄傲地仰起头颅,昭示着自己的出色,以犀利又倨傲的姿态告诉众人只有他才有资格站在萧溯身边。   他爱萧溯,他幼稚地爱着萧溯,可往日再邪恶的念头存于脑海,他也从未真正实践过。他只想成为萧溯最出色的左膀右臂,帮萧溯实现复仇的愿望,只要能每日看萧溯一眼,他就会心满意足……   而现在,现在……   愣神之间,一股黏腻的蜜桃气息被带着微薄寒意的晚风送入鼻息,回忆顷刻被击碎,于心中刚萌芽的后悔的种子瞬间被摧毁。   前一秒有些迷茫的表情此刻再次被阴狠取代。   “少花言巧语。”折夕攻势再起,“你能接受你喜欢的人与他人寻欢作乐?你能大度到每天可以眼睁睁看着他拥着其他人卿卿我我?你什么都不懂装什么清高伟岸!”   折墨猝不及防被他突然而来的折扇击中肩膀,后退数步才稳住身躯。   他抬眸,对上折夕的视线,给出答案:“我做不到。”   折夕嗤笑,眼底尽是轻蔑:“虚伪。”   “所以我退出了。”折墨接着说,“何苦作茧自缚。”   折夕已然不愿再听他开口说任何劝服的话。   扇上煞气愈发浓烈,每擦过折墨的身体都会给对方的衣服带来整齐的划痕。紧接着血液渗透黑色外袍,腥味一点点漂浮于空,几乎把风中的信息素气味压下去。   折墨垂眸扫了眼自己的伤口,撕裂的疼痛伴随着被烈火灼烧的不适,于胸膛,胳膊,腹部阵阵泛起。   他再也不手下留情,五根带有灵力的银针浮于掌中,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倍扩散,周围的煞气跟着逐渐凝聚成密密麻麻的黑针,朝折夕发起攻势。   折夕用于击退银针的折扇被刺破,漏网的针直直朝着他的面庞急速前进。   折夕迅速偏头,面庞划出了一道血痕,针扎在了身后的树上。   他立于原地,曲起五指,用骨节处的肌肤擦净沿着肌肤流落的血渍,眸色越来越暗。   *   深夜,寒宫的门被人大力推开。   折夕攥紧手中滴着血的扇子,身躯踉跄地步步靠近昭言和萧溯所在的床铺。   昭言此时睡得正熟。   他枕着萧溯的臂弯,整个人蜷缩在对方怀中,小脸红扑扑的,藏了一半于萧溯胸膛。   萧溯同样闭着眸,双臂将昭言牢牢圈住,下巴落于昭言柔软的发顶,呼吸均匀,想是睡得格外安稳。   被子只盖在两人的腹部,折夕得以将他们相互依偎的姿势尽收眼底。   空气中弥漫的浓度淡下去的鼎香,还有二人散乱的衣裳,这一切无一不在狠狠刺激他。   “尊上。”折夕声音略微沙哑。   听闻他声音的萧溯眉头蹙了下。   折夕提升音量:“尊上!”   萧溯缓缓抬起眼帘,露出漆黑深邃的眸。   折夕对他伸出手,扯出一丝笑:“你过来,牵着我。”   萧溯这回的反应很迟钝。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还在熟睡的人,犹豫好半天,才挪动胳膊,松开昭言,下床。   他伸手,拉住了折夕血迹斑斑的手。   折夕偏头而笑,笑意因那道深红色的划痕显得格外诡异。   “杀了他,我们一起离开寒山。”折夕手腕上的绳子散着煞气,与萧溯体内的药物交相呼应。   萧溯行动迟缓地转身面对昭言。   “你只需要稍微用一点灵力,就可以碾碎这个惑人心智的炉鼎。”折夕怂恿着,“我再也不想看见他。”   萧溯很明显在抗拒这个指令,哪怕言语呆滞,他还是努力开口:“我想看着他。”   折夕眼瞳骤然紧缩,可他强行忍着胸腔涌起的恐慌,维持面庞愈发僵硬的笑:“为、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听我的话吗?”   “看他,心里高兴。”萧溯的目光一直没从昭言绯红的面庞上挪开。   “杀了他!”折夕加重语气,情绪崩溃,“萧溯,我命令你。”   红绳周遭萦绕的灵力越来越强,刺激药物作用的发挥。   萧溯脑袋因他的话宛若针扎般疼痛,他眉头顿时紧蹙,双手捂住太阳穴,忍得额头泛红,青筋根根分明。   折夕面色一滞。   他连忙伸手抱住萧溯,放软了语气:“对不起,是不是很痛?我给你揉揉。”   萧溯却一把挥开了折夕碰触到自己面庞的手。   触感不是记忆里的触感,萧溯并不喜欢。   折夕因他的举动震惊。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明明目光呆滞,却仿佛有了自己意识的萧溯,萌芽的恐慌从心脏开始扩散,随心跳的逐渐加速弥漫到四骸。   “你……推我……”折夕视线从萧溯转移到手腕的红绳下,而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翻找自己的腰带,从内取出一颗药,递到萧溯唇边,“来,你把它吃下去。”   萧溯这次是听话的,他张口,含住。   昭言在此时动了一下。   他闭着眼睛摸了摸床周,找了好半天都没有碰触到想要找寻的温热,眼睫不安地颤了颤。   “萧溯……”昭言伸手揉着眼睛,满脸困倦地从床上坐起身,模糊的视线逐渐倒映出萧溯和折夕的身影。   萧溯吐掉口中的药,上前走到昭言身边,环住昭言的身躯,但姿势古怪且僵硬。   折夕的眸因此猩红一片,他拉住萧溯衣袖,语气是紧张,是恳求:“放开他,你抱错人了,萧溯。”   萧溯确认似的再次垂眸凝视昭言,摇头,肯定道:“是言言。”   昭言能够察觉到折夕的情绪不对劲,对方半张脸上都是血,手中原先白皙的扇子也坏了,其上泛着的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人胃里不适,想呕。   折夕被拒,看着昭言的眼神多了一分厌恶。   他缓缓松开拉着萧溯衣袖的手,尽量把语气放平:“萧溯,你先出去。我和炉……我和言言有话要说。”   如此指令萧溯可以接受。   他松开昭言,转身朝寒宫门口走去。   昭言连忙攥住他的五指,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我,我也去……”   他不想跟折夕单独呆着,折夕此时的模样太可怕,而且萧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听折夕的话……   好奇怪……   “站住。”折夕阴冷的声音自昭言身后传来,昭言吓得毛骨悚然,掌心都冒出冷汗。   “我不想,和你说话。”昭言摇头,眼圈止不住红了。他要往萧溯怀中躲,胳膊却猛地被人一把攥住,紧接着整个人被粗暴地拉离了萧溯的怀抱。   萧溯停下步伐。   “只说一会儿话。”折夕笑了笑,“很快便把言言还给你。”   “我不要……”昭言想甩开他的手,可是对方的力气大到几乎捏碎他的手骨,他根本无法挣脱,“萧溯,我不想和折夕说话……为什么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溯呼吸逐渐加重,表情在挣扎之下显得烦躁。   折夕见对方陷入犹豫,那种强烈的,萧溯就要离开他不再属于他的绝望,逐渐充斥满他所有的情绪。   疯了一样,折夕无法再忍下去,他一掌击向昭言的背脊,与折墨交战后余下的近三成灵力,狠狠施加在一个仅有单薄煞气护体的怀孕的omega身上。 第六十九章 你可以亲亲宝宝   ===================================   剧烈的疼痛自被袭击的地方传来,煞气烧伤肌肤,好像那一块皮肤跟着烂了,焦了……   昭言猛地吐出一口血,再也站不稳跌倒在地。   萧溯眼瞳骤然紧缩,在眼眶发着颤。   他迅速蹲下身,将昭言拥入自己怀中,沙哑着嗓音叫他:“言言……”   脑袋霎时疼得厉害,心仿佛被人狠狠揪扯着,扯到鲜血淋漓也不松手,痛得他抱着昭言的胳膊都在抖。   昭言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面上血色尽褪。他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张了张口,气息虚弱:“萧……萧溯……肚子,不能出事……”   萧溯听闻他的话,强忍住头痛欲裂的不适,将手放置在他的腹部,感受对方的腹部状况。   腹下有一层强大而冰凉的灵气在流转,牢牢阻拦住试图往此处蔓延的煞气。   灵气似乎是感受到煞气所携带的强烈攻击性,它开始躁动,开始发怒,顷刻便对侵入的煞气发起袭击,将之尽数吃干抹尽,甚至开始一点点修复被灼伤的肌肤,以保护孕育着小生命的父体,不让其受到伤害。   这不是萧溯熟悉的灵气。   却又熟悉到让萧溯胸腔愤懑。   脑海中,一个新的人物的名字呼之欲出。   昭言见萧溯表情不对,误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受了伤,急得心口发疼,有血液源源不断地沿着唇角流落。   眼前的场景第二次深深刺痛萧溯的眼睛,狠狠刺激着他的记忆,那一层控人心神的药物在他脑海中形成的阻隔了一切自主意识的屏障裂了一道口。   昭言难受得瑟缩着身体,泪水不住沿着面庞流落。他对体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攥紧萧溯的衣物,眼底满含担忧和惊慌:“孩子……我不想,它出事,我求、求你,救救它……”   “孩子没事。”萧溯说话的语气终于恢复正常,他用拇指小心拭去他唇角大片的鲜血,再抬眸看向折夕时,眸中黑雾翻涌,怒火膨胀。   折夕对上他的视线,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而后他又试着开口,试着上前靠近,试着对萧溯伸出手,自欺欺人道:“萧溯,他应该快死了。只是一个废物,没有关系,我们走吧。”   萧溯缓缓放下昭言,站起身,在折夕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到折夕眼前,狠狠掐住了折夕的脖颈。   “本尊是不是警告过你,不准动他!”萧溯的五指与折夕肌肤的交接处渗出猩红的血色,他声音低沉,宛如来自地狱索命的魔,“戏弄本尊,控制本尊,伤本尊的炉鼎,你有几条命够你挥霍?”   折夕被迫保持仰头的姿势,往日清寒的脸因充血而通红。他呼吸堵塞,抬手想掰开萧溯的禁锢,张口,发出干涩且破碎的声音:“你……要……杀我?”   漂亮的桃花眼逐渐泛了红,他看着终究还是清醒过来的萧溯,眼底蒙上了一层泪。   这样的萧溯才是他心中真正喜欢的萧溯。   眼睛有神,气场强大,永远那般高高在上,他必须抬起头,才能看清萧溯的脸。   这样的萧溯不允许他抱。   “本尊自诩千年来待你不薄,在寒山赠予你一席之地,许你收纳弟子培养自己势力,指点你修行助你复仇报心头之恨,即使如此,你依然背叛本尊,无视本尊命令,再三对本尊的人下手!”萧溯目光狠戾,“你有什么不满?反咬本尊?本尊就是养条狗都比你忠诚!”   携带着灵力的五指一点点挤破皮肉,插’进对方纤白的脖颈内。   鲜血沿着萧溯的手指往下流淌,一直落到他的手腕,浸透那根绑在其上的失去作用的鲜红的绳子。   折夕疼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生命以他能感受到的方式在流逝,那么痛,痛得他差点都体会不到心脏的疼痛了。   他看着萧溯暴怒的面庞,看着对方眼底的憎恶,咧开嘴,笑了下。   透明的泪珠从眼眶砸落。   “萧、溯……可我是,爱你的……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依然……爱……你……”折夕用手包裹住萧溯钳制着他生命的手,“我……不后悔……”   在世千载,他享有过无上的荣宠,做过寒山人人钦佩的大弟子,报了落梅馆馆主弑母之仇,更重要的是,他曾经得到过萧溯,哪怕只有短短几个时辰。   他亲了萧溯,萧溯也亲了他的脸。   就在昭言被关在门外的时候。   够了,已经够了……   “本尊只觉得恶心。”萧溯蹙紧眉头,他根本听不下去,手掌一用力,直接捏碎了折夕的脖颈,了解对方的生命。   他转身将昭言从地上抱起来,似乎是担心血会弄脏昭言的身体,用煞气将之处理得一干二净。   “还痛吗?”萧溯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渍,心疼到呼吸近乎堵塞。   昭言声音颤抖,湿着眼睛恳求:“痛……我不舒服……你可不可以,给我疗伤……宝宝,不能出事……”   “云想衣的灵气在修复你的身体。”萧溯柔声解释,“本尊的煞气若冒然进入,会被当作入侵者吞噬掉,这样会延长他修复你的时间。稍微忍一忍,马上就不痛了。”   萧溯说着,轻轻抚摸昭言柔软的小腹,低头吻他的额头:“宝宝不会出事,你也不会出事,一切都结束了。”   昭言带着哭腔“嗯”了声。   萧溯将他放回床上,正要帮他盖好被子,突然瞥见对方红透的掌心,他猛地攥住昭言的手腕,焦急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昭言垂下湿漉漉的眼睫,看向掌心的烧伤,想起不久之前萧溯冷漠的态度,止不住抽噎出声:“你要我在寒宫等你,我出去,见到你回来,你却和折夕牵着手……你不让我进门……你把我关在外面,你不要我了……”   萧溯眉头蹙到了一起。   “本尊煞气入体,折夕用药物趁虚而入,控了本尊心神。”萧溯想帮昭言治伤,但云想衣的灵气尚未完成修复内伤的进程,他只能干等着,“本尊怎么会不要你,你若是出事,本尊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只是本尊没料到,最后关头竟是云想衣的灵气在护着你与本尊的孩子……”萧溯心中膈应,却掩不住庆幸,庆幸昭言没出事,庆幸他们的孩子毫发未伤。   他俯身亲吻昭言的额头,吻去他的泪水:“怪本尊蠢,本尊没保护好你。”   昭言得知因果,悬在心头的恐慌终于消失殆尽。   他一点点挪动身体,抱住萧溯的腰,把自己埋入对方怀抱,鼻音浓浓的:“我好害怕,我发热期,坐在你腿上,你不摸我……我问你是不是生气,你也不说话……”   昭言嘴角扯出一丝委屈的弧度,他眼帘低垂,遮住红通通的眼睛,心头的哀怨藏不住:“你很过分。”   萧溯抱紧他纤瘦的身躯,点头,顺着昭言的话:“是,本尊最招人厌。”   昭言把脸藏进他的胸膛,抱怨:“我不想给你,生孩子了。”   “这不能。”萧溯露出一丝笑,“总不能让孩子在你肚子里呆一辈子。”   昭言的本意被曲解,恼得涨红了脸:“我没有说,让它一直呆着,我是说,不想和做这么亲密的事……”   “本尊不碰你,你采撷期怎么办?”萧溯用指腹摩挲着对方通红的耳垂,轻车熟路地转移话题,“乖,等身体养好了,本尊去山下给你买糖。”   “酸梅。”昭言声音闷闷地自萧溯胸膛前传来,“两个都要。”   萧溯的笑意深入眼底:“好,那就买两个。”   昭言这下满意了,身体逐渐好转,疼痛一点点消散,他心情也变好。所以退出萧溯怀抱,仰起身子亲了下萧溯的下巴。   萧溯也想亲他,他却一下子偏头躲过。   “怎么了,还生本尊气吗?”萧溯低声问。   “你不要,亲我。”昭言才没忘记自己在发热期是怎么求萧溯的,萧溯好冷漠,自己失态引诱对方的模样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难为情。   萧溯掀开被子跟着上床,将对方单薄的躯体抱入怀中,依着昭言接话:“本尊抱着你。”   昭言信誓旦旦地点头。   可他没想到,萧溯答应了,便真的只是抱着他不做多余的事。   昭言打算休息,但闭眼闭了好一会儿,明明十分疲倦,却总是睡不着。   所以他睁开眼睛:“萧溯,你睡了吗?”   “没。”萧溯摇头,“本尊陪着你,别怕。”   昭言红着脸道:“我不想给你亲,但是,你可以亲亲宝宝。”   萧溯:“?”   “你不亲,就算了。”昭言见他犹豫,以为对方不想,手已然不自在地攥紧了对方胸前的衣物,“宝宝也不是很想被你亲。”   “你又不是宝宝,你怎么知道。”萧溯漆黑的眼底有笑意泛滥,他反应过来后迅速钻进被子,小心撩开对方的衣服,于对方平坦又柔软的小腹上落下一吻。   昭言痒得屈起腿,笑道:“宝宝已经,收到了。”   “一下哪够?”萧溯的声音自被褥底下传来,“本尊听到它说要亲很多次。”   “没、没有……”昭言小脸绯红,“是你想……”   “本尊就是想。”萧溯诚实接话,他的唇开始沿着昭言的腹部一直往上,路过小小的肚脐时,忍不住轻轻嘬了下。   昭言浑身一激灵,手探进被子按住萧溯的头:“你干什么……”   这举动真是太失礼了。   然而萧溯却无丝毫愠怒,反而握住昭言的手,亲吻他的掌心。   昭言被撩红了脸,耳尖都像要沁出血来。他偏过头,抿着唇,眼睫颤得厉害。   *   血泊中,折墨尝试许久,终于将撕裂的伤口一一修复。   他举动迟缓地抬起手,一道符咒出现于空。   御符,用英文字符写下“寒山,帮忙”,便将之送往远在锦山的折羽。   做完这一切,折墨努力想从地上爬起身,可力气似乎也随着先前血液的流失而流逝了大半。   他站不起。   折墨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但折夕已陷入癫狂,他的存在实在让折墨放心不下。一旦炉鼎出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开始尝试朝寒宫爬过去,沾满鲜血的手指攀附在地,颤抖着带肢体前行。   可挣扎好半天,只不过前进了不到半米的距离。   折墨叹了口气,眼前越来越黑,最后实在撑不住,陷入昏迷。   *   寒山之外。   藏雪镇余下的弟子正实施着一场密谋好的夜袭。   他们放轻脚步,上千个人影攒动,却没有传来一声喧哗。   抵达寒山脚下,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便开始往周边树上和路上倒油。   有人高举着火把,欲故技重施,烧尽天下魔修,以报心中之恨。   “长老,我等在探路之时,截下了一张符咒。”黑夜里,藏雪镇弟子将符咒递到与之合谋的灵山长老手中,“我们无法识别纸上符文。”   长老接过符咒,看着纸上猩红的字眼,缓缓蹙起眉头:“此等符咒,我未曾见过。”   【作者有话说:感谢:用户6tay20341*三叶虫、喃喃1*三叶虫、信禾。1*三叶虫,爱你们,~   感谢大家的票票,啵啵~】 第七十章 一定要跟我这么见外?   =======================================   弟子:“长老,我们是把它带回去琢磨,还是毁了?”   “今日此举,若毁不了魔修,来日魔修报复,整个藏雪镇将永世不得安宁。”长老从符咒上转移视线,看向远处已经窜起的火苗,“既抱着将他们绞杀殆尽的决心,又何须留存他们的符咒,留存他们在世的印记。”   弟子得到指示,立刻揪紧手中的符咒,五指间灵力绕行,顷刻便将其毁灭成灰。   他拍净掌心的灰烬,任符咒随风而散。   上千名弟子继续点火,火苗烧着周边古树发出“噼啪”的声音。风被烧热,拂过面庞时带来的热浪让人止不住往后退让。   他们踩过散落一地的符咒,似乎已经将它完全抛到脑后。却没料到因弟子灵力不及折墨,哪怕符咒失去原样,其上承载的煞气依旧残留了部分。   它引着成灰的纸张一路行往锦山,完成主人下达的命令。   远在锦山,彻夜不眠为弟子疗伤的折羽收到满手的灰烬时,眉头忍不住跳了下。   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怕是来时路上又遇见修仙人,所以才落得这副模样。   他试着恢复符咒,逐渐成形的英文字符因折墨煞气有所损失,故显示的并不完整。   但他看得出来这是英文。   弟子们没学过这个,所以传信人只可能来自寒山。   折羽能想到的传信人锁定在折墨和折夕身上。   与折墨同学英文时,他曾无数次偷瞄过折墨笔下的字迹,核对过后,折羽很快便识别出来信人是折墨而非折夕。   他仔细端详符咒上残缺不全的字符半晌,实在无法在没有熟练掌握英文的情况下把残损的字迹复原,但还是决定前去寒山看看。   毕竟就现在折墨对他的态度,若不是有要紧的事,巴不得离他千里之远,不可能无事传信寻他。   折羽御符成剑,加快速度赶往寒山。   心狂跳不止。   脑海中闪过千万种折墨主动联系他的可能,是尊上有新的命令要他与折墨一同去办,还是折墨自己有事,想要他帮忙……   其实早就能预料到并非什么好事,不过在想到能与折墨共事,对方再也无法躲着自己,他又没那么慌张了。   可当他看见大火弥漫、浓烟翻滚的寒山,折羽瞬间怔在了原地,眼瞳在眼眶剧烈震颤。   寒山脚下有上千名修仙人在用灵力加大火势,众人齐力破坏了没有人维修的魔尊结界,以至于火苗一路上窜畅通无阻。   整个寒山看上去一片死寂。   *   萧溯察觉到焦味的速度远不比往常。   他煞气受损的部分没修复,因为折夕那一闹,原先存于体内的灵力也泄漏了不少。   他眉头微蹙,打横抱起还在熟睡的昭言,朝寒宫门口走去。   昭言梦境被惊扰,不安地在萧溯怀中动了下。眼睫颤了颤,就要醒过来。   “睡吧。”萧溯垂眸看向他因为休息不好所以格外乌青的眼底,低声安抚,“没事。”   昭言听闻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喃喃:“萧溯……”   “嗯。”   是熟悉的声音,昭言得到安抚,安心地把脸埋进对方炽热的胸膛,重新闭上眼。   萧溯抱着他消失在原地,身影再现时,已是在寒山山腰边缘。   目光所及之处是漫山遍野的大火,周边的树汁水被烧干,乌焦又光秃秃地突兀矗立在各处,于黑色浓稠的深夜泛着火光。   视线往下,是一干修仙人蚂蚁一样黑压压的身躯。   若是料不到他们这一举动,萧溯早前就不会把弟子们尽数转移到锦山。只能说,一切尽在料想之中,只是比预想的快了那么几天。   萧溯缓缓闭上双眼,让煞气自身周扩散,找寻是否依旧存于寒山的弟子。   煞气路过寒宫里的折夕时,萧溯心沉了半分。而后他终究还是选择掠过折夕,继续搜寻他人的身影。   目标最终停留在折墨身上。   萧溯蓦地睁眼,眸中泛着隐隐红光。   转身,正欲去寻昏迷不醒的折墨,一团黑雾骤然出现在不远处,折羽的身形慢慢凝聚成形。   “尊上。”折羽单膝跪地,“山下齐聚的是藏雪镇的弟子,其中有几个穿着白衣的修士,若我没猜错,应是灵山的人。”   “嗯。”萧溯停下步伐,“折墨在寒宫前一里之内,至此昏迷不醒,你去寻他。”   “是!”起身,折羽匆匆迈开步伐,而后想到什么,突然转身,“尊上,需要我通知折夕师兄吗?”   萧溯微微挑眉,看折羽一脸迷茫的表情,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张口问:“你从锦山赶来?”   “本在锦山和风月一起为弟子们疗伤,半个时辰前收到了折墨的符文,故特地赶往此处。”   “折墨的符文写了什么?”萧溯问。   “符文半途被毁,到手时已是灰烬。”折羽道,“我将其修复,但始终辨别不出完整的字样。不长,约莫两个词。”   萧溯无法从对方的答话中获取更多关于折墨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的信息,他转了话锋:“尽快寻到折墨,本尊在此等你们。”   说完,萧溯转身面对已经撑不了太久的结界,眉心的火苗颜色橙红,泛出浓烈煞气,快速修补屏障,为折羽和折墨拖延时间。   魔尊催促,折羽不敢再耽搁。   他迅速赶往折墨所在的地方,搜寻折墨的身影。   寒宫不远前,过度损耗元气的折墨始终没能醒过来。   折羽将其从血泊中抱起,声音慌乱:“折墨,折墨你怎么样?”   捻住折墨的手腕,为其把脉。垂眸之时,对方黑色衣物上干涸的血渍不太能看清,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却怎么都忽视不了。   “伤口已经修复好了……”折羽食指离开他的脉搏,手落在折墨背脊上,输入煞气,为他填补精力。   半晌,折墨终于动了下手指。   他睫羽轻颤,眼帘缓慢抬起,将折羽的面容纳入眼瞳。   意识一恢复,折墨的心便紧张地疯狂跳动。   “救,救炉鼎……”折墨干裂的唇轻微阖动,声音嘶哑而急切,“折夕……”   “折夕怎么了?”折羽捕捉到折夕的名字,竖起了耳朵,“你别急,你把话说清楚。”   “折夕要杀,炉鼎……”折墨眼珠缓慢转动,视线朝寒宫的方向转过去,他试图从折羽怀中站起身,胳膊却暂时无法支撑他做到。   “快去找尊上……”折墨几乎把希望都压在折羽身上了,他乌黑的眼瞳满是慌张和担忧,头一回,折羽看见他露出如此易碎的表情。   “折夕要杀炉鼎?”折羽怔了下,确认似的重复。   折墨点头。   “尊上正抱着炉鼎站在山腰处等我们。”折羽诧异接话,“而今藏雪镇的弟子和灵山一干长老围攻寒山,火势凶猛,尊上嘱咐我带你离开。”   折墨听愣了:“炉鼎没事?”   折羽摇头:“没事啊,他好好地靠在尊上怀里。”   折墨舒了口气。   他第二次试着从地上起身,折羽却先他一步将他从地上抱起。   “我带你走。”折羽道,“你元气大伤,不休息个四五日,无法正常走动。”   折墨缓缓垂下眼帘,靠在对方怀中的身躯十分僵硬,他唇瓣动了动:“如此,便多谢了。”   这般生疏的话,听得折羽心中很不爽。   他面色阴沉下去:“师兄一定要跟我这么见外吗。”   折墨抿唇,沉默不语。   折羽低头凝视他苍白的面容,对方唇角干涸的血渍都没来得及擦,不知之前是受了怎样严重的伤,竟把折墨的灵力消耗到毫无保留,才勉强支撑维持性命。   折羽一边往萧溯所在的位置赶,一边问话:“你刚才说折夕,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说他要杀炉鼎,你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我不清楚……”折羽输入的灵力并不能维持太久,折墨此刻眼皮沉重得又开始抬不起,他昏昏欲睡,却强撑着答话,“折夕似乎是给尊上下了药……尊上身上药味浓烈,具体,我尚未弄清……”   “下药?”折羽一头雾水,“尊上不是好好的吗,折夕怎么有胆子给尊上下药。折夕现在在哪儿?你能不能别总是等我问一句再说一句。” 第七十一章 早已断绝关系   =================================   牵扯到折夕,折羽的语气颇为焦躁。   折墨累得已经顾及不上折羽的情绪,眼帘不受控制地垂落,好几次睡过去。即使他努力保持清醒,过分虚弱的身子也容不得他折腾,以至于数秒后便靠着折羽的胸膛,再次陷入昏迷。   折羽欲催促,瞥见对方白的近乎透明的面色时,他张开的口可算闭上,没再追问。   抵达寒山山腰,萧溯的结界也快维持不住了。   来者成百上千,他修为大损,支撑到此已是十分吃力。   “尊上,我们现在离开寒山吗?”   “嗯。”萧溯点头,“绕到山后,找人少的地方撤离。”   “是。”折羽应声。   “用煞气造些假人,让假人往山下冲,让他们吵,让他们闹,叫得越惨越好。”萧溯下令,“藏雪镇的人想看到什么,你便让他们看到什么。”   “好。”   折羽将折墨小心放倒在地,施展灵力用煞气营造出一个个状似人形的生物。折夕在它们身上点了大火,它们开始一个个惨叫着沿山腰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哀嚎,朝山下人袭击而去。   昭言被刺耳的哀嚎吵醒了。   他趴在萧溯怀中,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周边的一切。而后震惊地张口:“萧、萧溯,着火了!”   萧溯听到他的声音,低头俯视:“可以接着睡,不是什么大事。”   昭言抿了抿唇,选择从萧溯怀中下来。   “尊上确实有先见之明。”折羽造假人时不忘接话,“你身上携带着云想衣的灵气,他们自然认为魔尊的栖息地在寒山。弟子们修为不高,不能轻易逃离。若是他们没提前走,损失必定惨重。”   “是因为我,所以他们知道了你们的存在……”昭言心中一沉,头垂得很低,他道歉,“对不起……”   “抵消了。”萧溯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你留在寒山,确实也帮忙转移了那干修士们的注意力。他们与魔修的恩怨本与你毫无关系,你却因为魔修成了最大的靶子,供他们瞄准。”   昭言知道对方在安慰自己,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大火,棕色的眸蒙上了一层透明的水雾。   还是难受。   折羽召唤出藏于腰间的符咒,把折墨之前传给他的信息展现于昭言面前:“这种符文是你教的,你能看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昭言闻声,立刻将视线转移到符咒上,他仔细辨认那每个单词都缺失了部分的英文,缓缓张口,声音有些许沙哑:“寒山,帮忙。”   折羽抬眸看向萧溯。   萧溯点头:“嗯。”   “差不多了,尊上。”折羽道,“火势越来越大,我们要不要先走?”   “走。”   “尊上,折夕师兄需要我去寻吗?”折羽始终放心不下,他抱着折墨,第二次追问,“为何迟迟不见折夕师兄的身影。”   萧溯唇边扯出一丝不屑的笑,带着昭言化作一团黑雾之前,丢下了四个字:“死有余辜。”   折羽愣在了原地。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昏迷的折墨,又看向萧溯离开的地方,心头梗塞,眼眶霎时猩红一片。   *   折羽抱着折墨离开寒山,确定没有人跟踪,便御剑带着对方赶往锦山。   一将折墨放下,他就迫不及待地给折墨输入灵力,逼着对方从昏迷中清醒。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折羽不明白,“什么叫死有余辜……师兄,师兄你倒是快点醒醒,把话说清楚……”   折羽慌了神,给折墨治疗近一炷香的时间,对方终于在折羽的声音下抬起眼帘。   “师兄!”折羽仿佛看见了希望,他攥紧折墨的胳膊,声音慌乱,“你现在能听懂我说话吗?”   “嗯。”折墨胳膊上的伤好像是被对方捏裂开了,疼得他眉头微微蹙起。他环顾四周,陌生的景象,陌生的床,以至于困倦的眼底多了一层迷惑。   “折夕是不是出事了?”折羽控制不住加大音量,“尊上说他死有余辜是什么意思?”   “你不问问我的伤是怎么来的吗。”折墨抬手,一点点掰开折羽落在他胳膊上的手。   折羽的掌心确实已经染上了血渍,可却并没有被折羽放在眼里。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折羽蹙眉,“我想知道折夕在哪儿,你告诉我,我去找他。”   折墨将对方紧张的面色尽数纳入眼底。   其实他们早就断了关系。   折墨也在努力减少和折羽的交集。   他试着不去关注折羽的一举一动,试着将对方和自己相处的五年一点点从自己的记忆中剔除,可是现在看来结果是失败的。   折羽依然能做到一两句话就让他心口绞痛,呼吸堵塞。   上次强行占有他是,如今还是。   “幸好我与你,早已断绝关系。”   折墨声音安静,仿佛波澜不惊,仿佛毫不在意。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仿佛是在安慰,又仿佛是解脱。   若是他依然选择停留在折羽身边,失望必定远比现在更为浓烈。他不一定能承受住。   毕竟折羽关注的对象永远是折夕。   是对他下手时,丝毫没有手软的折夕。   是用折扇割得他体无完肤时,面色坦然的折夕。   若不是折夕看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踹了他几脚他都没有反应,才选择停手匆匆赶往寒宫,但凡折夕再补一扇,他便再无法睁眼,活着走出寒山。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谈这个?!”折羽死死盯着折墨没有血色的面容,逼问,“折夕在哪儿,告诉我!你如此隐瞒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的安危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   “寒山,寒宫。”折墨从他身上转移了视线,困倦地重新闭上眼,按着手边的床就要躺下。   折羽却一把抓住他:“你什么意思?”   折墨不明所以地对上折羽的目光。   “在寒山的时候你不告诉我,如今寒山起了大火,折夕师兄一个人在那儿他该怎么办?”   “你去寻他便是。”折墨接话,“出去,我倦了,需要休息。”   他身体疲惫到呼吸都觉得胸腔堵塞,伤口痛得厉害,有了重新撕裂的趋势,实在无法坚持交谈。 第七十二章 打到了我的头   =================================   折羽因折墨疏离的态度眉头紧蹙。   对方分明知道所有却死活不开口的模样,更让他心里烦躁。   “事关折夕师兄的安危。”折羽放软了语气,“你不把原委说明白,我一头雾水,难受。”   “该说的都说了。”折墨费力挣脱开他的手,躺倒在床闭目休息,不打算再予理会。无论折羽如何纠缠,他都选择沉默。   折羽盯了他血色全无的面庞半晌,无奈地甩袖,找来风月为折墨看伤,便一个人匆匆赶往寒山。   路上,魔尊那句“死有余辜”反复在脑海中回响。   而折墨说,折夕要杀炉鼎,甚至给尊上下药……   折羽不愿相信折墨在神智不清时告诉他的消息,但与折墨朝夕相处千百年,期间有五年的时间同床共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折墨的为人,折墨从不说谎。   折羽开始慌张。   若真是如此,难道事情的原委是折夕欲杀炉鼎,折墨阻拦,折夕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差点杀了折墨?!   折羽心中一沉,经过太可怕,他不能乱想,故迫切需要有人来告诉他一个确切的,完整的答案。   可眼下折墨昏迷,考虑到弟子们的安危,尊上必然不会带着被云想衣灵力纠缠的炉鼎回锦山,他该去哪儿找人弄清所有?   折羽踩着剑第二次落在寒山山顶。   此时大火已蔓延过山腰,山顶周围的树岌岌可危。   炽热的温度中,折羽避过往他身边袭来的火苗,数次用符咒给折夕传信,可几番寻觅也得不到任何消息。   折羽慌了神,用煞气包裹着自己,开始疯狂往山腰处跑下去。   “折夕!”折羽大声叫他的名字,脚底踩过被烧焦的黄土,眼见着遮天蔽日的树一棵接着一棵倒下,弟子们居住的房屋化作灰烬。   他红了眼,在破败的寒宫前站定脚步。   来势汹汹的火苗被他的煞气阻拦在外,折羽跑进早已称不上房屋的寒宫,路过了正在燃烧的桌子,板凳,目光最终停留在地上一具几乎不成人形的尸体上。   尸体手边有一把折扇,因扇骨用玉制成,故隐约还能辨别原样。   这把折扇,属于折夕。   折羽的泪瞬间沿着面庞滑落。   *   萧溯确实没有将昭言带回锦山。   他帮昭言治好了手后,抱着对方于寒山前的一个小镇上落了脚,为防止二人被认出,他给昭言和自己都易了容,然后进了一家客栈。   昭言的体质不比修仙人,一整晚接二连三遭受刺激,伤势又痊愈不久,累得眼底爬满了红血丝。   他一沾上床,就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邀请萧溯:“你也来睡。”   萧溯本在琢磨着怎么把藏雪镇余孽和卷进这件事的灵山长老付出代价,听闻昭言的声音,他暂时放下了心头恼火,上前走到床边坐下。   “你不上来吗?”昭言看了眼窗外,“还有两三个时辰,天就亮了。”   萧溯解了腰带,脱了外衣抱着昭言一起躺倒:“那便再休息几个时辰。”   “你是不是,有心事。”昭言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仰头看向对方,“今天有人,找寒山麻烦。你没有反击,是因为云想衣的灵力,在我的身体里。我限制了你的举动。”   萧溯垂眸对上他的视线,唇边露出一丝笑。   难得小东西这么了解他的性子,还学会了分析。   “你好像没我想象的那么笨。”萧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双手拥紧他的背脊,“云想衣的灵力我会想办法。”   “嗯。”昭言点头,在他怀中缩了缩身体,“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   “什么事。”   “为什么他们,可以来袭击你,但是你反击,云想衣一定会制止。”昭言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以为云想衣是主持公道的,可是他现在的行为,算不算在包庇,灵山和藏雪镇的人。”   “呵。”萧溯面露不屑,“因为本尊是魔修。”   “魔修一定,要被绞杀吗?”   萧溯的五指深入对方的发根,像往常一样先梳理,再揉乱,再梳理,他悠悠道:“千年前的一次交战,魔修势力膨胀是原因之一。落梅馆怕魔修与之争夺天下第一大派别之位,便打着魔修无恶不作的幌子,联合藏雪镇和灵山部分长老,开始了一场绞杀。背后真正关键的原因,反而是天下过分太平,他们不想看到这样的景象。”   “这是什么意思?”昭言不明白,“谁不想,过太平的生活?”   “不排除少部分修士只是单纯追求长生不老。”萧溯瞅着对方写满困惑与疲倦的眼睛,把不小心弄掉的昭言的头发悄悄从指缝抖落在床,“但更多人怀揣一身灵力,无处施展,彰显不了他们的过人之处……”   “这个我明白。”不等萧溯说完,昭言恍然大悟地接话,“江湖,是不能太平的。人心很难揣摩,他们想要太平,可是并不期望真正的太平。维持太平的过程,才是他们真正追求的东西。   绞杀魔修,让他们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所以要与魔修,势不两立。”   萧溯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低声笑了下:“不错嘛。”   “我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昭言得到夸赞,一下子笑弯了眼睛,打心底的欢喜让他的眼角看起来仿佛有纯白的梨花在绽放,干净又美好,“书里面,一件宝物或者是一味神药,就能引天下人争夺。世间动荡不安,才会让人对和平有期待。”   “你算得上修仙界的宝物。”萧溯的指尖从他的后脑勺一直滑落在对方的后脖颈上,昭言又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脖子,忍住了躲避的冲动。   萧溯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昭言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腺体上挪开:“我不是炉鼎,也不是宝物。”   “众人说你是你便是。”萧溯偏把手放回去,摩挲着对方的腺体,“就你这气味,此趟浑水不想趟也有人逼着你趟。”   “他们都是……乌合之众。”昭言的身体在他的触碰下有些发颤,小脸越来越红,最后实在忍不住,扑到萧溯怀中求他,“别,别摸了……发热期要持续好几天,现在它很敏感……”经不起逗弄……   萧溯低笑出声,学着昭言的说话方式:“为何你,说话,总断断续续,一句话,很少能完整,连起来?”   昭言知道萧溯在嘲笑自己,眼帘缓缓垂落下去。他攥住萧溯的衣袖,解释:“是因为有一次父亲喝醉酒,用棍子,打到了我的头……头上流了好多血,邻居阿姨把我送到医院,医生说颅脑外伤,影响到了言语表达……”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比心~   感谢大家的票票,啵唧~   晚点还有一更,嘻嘻】 第七十三章 不想和你交流   =================================   昭言说着,伸手摸了摸脑袋靠近额叶的位置:“好像是这里……”   没有注意到萧溯越来越沉的眸色,昭言反倒笑了出来,他将面庞紧紧贴上萧溯的胸膛,右腿也放肆地挤进萧溯的双腿中央,让对方把自己完全圈在怀中。   “本来以为我这样的omega,家世不好,还有缺陷,以后找不到很好的伴侣……”昭言仰头对上萧溯的视线,“可是我遇见了你,萧溯,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父亲是什么人。”萧溯声音阴沉,“如果你恨他,本尊你可以帮你杀了他。”   “啊,不,不要!”昭言听完他的话,一改前一秒的欢喜,整个人瞬间陷入恐慌,“我不恨他的,我只是,没有办法很喜欢他……我也是他照顾长大的,他不喝酒的时候,对我很好……”   “你别不是蠢得分不清好坏。”萧溯撩起他的发丝,在他头顶找着可能存在的伤痕,把对方头发拨来拨去,没找到什么过分明显的疤,萧溯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点,“改日带我去见见他。”   “我也很想,带你去见他,带你去我生活的地方。”昭言眉眼垂落下去,“可是我做不到……之前我说过的,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本尊不想听见这样的话。”这因几句话就无端生出来的,他与昭言之间仿佛存在着巨大鸿沟的距离感,让萧溯不安地蹙起眉头,“心里烦。”   昭言愣愣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萧溯不悦,大大的眼睛难受地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几秒后,他闪躲着避开对萧溯对视,把自己的腿从萧溯的腿中间抽回来,甚至还翻了个身,背对着萧溯。   萧溯:“?”   “本尊什么时候把你惯成了这样。”萧溯又气又好笑,他要把昭言掰正,但昭言不愿转身,还把脸埋了一半在被子下。   “娇气。”萧溯手摸索着探到他的脸,想捏一捏,却摸到了满手的泪渍。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放软了说话的态度:“你哭什么?本尊惹你不高兴了?”   昭言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的:“嗯。”   “本尊做什么了。”萧溯将昭言整个从床上抱起,让对方靠在自己怀中,一边给对方擦去温热的泪,一边轻声哄话,“好了好了,你跟本尊说说,为什么不高兴。”   “我不知道……”昭言伸手揉着泛红的眼睛,被打湿的浓密眼睫凝成一小绺一小绺的,他吸着鼻子,“你不高兴,所以,我也不高兴……”   听得萧溯一时之间摆不出表情,他笑着挪开昭言蹂躏着眼睛的手:“本尊不高兴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难不成你在替本尊哭?”   “为什么你觉得,你不高兴和我没有关系。”昭言越听越难过,控制不住抽噎了下,小巧挺翘的鼻头红红的,“我不是,你的omega吗……你说要跟我,谈感情……”   “本尊只是……”话说一半,瞥见昭言那一副悲伤的模样,萧溯改了口,“你说的没错,本尊的情绪应当要和你息息相关。是本尊的问题,不哭了,嗯?”   昭言缓缓垂下眼帘,一双薄薄的眼皮都红得厉害。他点头,伸手环住萧溯身躯,要对方抱着。   终于把人哄好了,萧溯连忙反手抱住他,笑道:“本尊现在倒是有些担心。”   “你担心,什么。”昭言吸了吸鼻子。   “担心未来只手遮天,众人畏惧的小魔尊,是个像他爹爹一样喜欢躲在别人怀里的哭包。”萧溯笑出声。   昭言没有办法想象一个模样如萧溯这般狂傲的人,难过极了扑到自己怀里哭的姿态。   他瞬间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抬手蒙住眼睛,把刚才的泪珠全部藏起来:“才不……我都说了,我要生女孩……她哭,我就哄着……”   “你倒是先把你自己哄好。”萧溯伸手撸了撸他的发丝,眼底尽是宠溺,“自己成天抽抽嗒嗒,还指望哄别人。”   昭言被他说得嘴角忍不住撇了下。   萧溯没注意到他状态不对,接着道:“你以后万一跟孩子一起跑到本尊面前哭,本尊都不知道该先哄哪个。”   昭言抬手擦去越涌越甚的泪珠,在萧溯发现之前,把脸往萧溯胸膛深处埋了进去。   原先萧溯不以为意,可等到发现胸前似乎湿了一片时,萧溯终于开始紧张了。   他轻轻拍了拍昭言的背脊:“言言,你哭了?”   昭言没有反应。   萧溯试图把他拉出来,可是昭言只一个劲往萧溯怀里钻,不肯露脸。   萧溯有些手足无措,放低声音:“本尊又说错话了?”   “我不高兴……”昭言抱紧他的腰,在他怀中抽噎道,“萧溯,我不高兴……”   “不哭了,乖。”萧溯连忙安抚,他回想着自己说过的话,压根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   可昭言这副模样实在太可怜了,萧溯没法不认错:“言言乖,本尊只是调侃你,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喜欢,下次本尊不这么说了。”   昭言在他怀中点头,紧紧攥着他的衣物,抽噎着开口:“你不要,嫌弃我……我没有想哭,可是,没有办法控制……我有很多,很多缺点,你说我,我难过……”   “你有缺点还不让人说了。”萧溯嫌弃完,又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低头吻他的发顶,笑道,“本尊若真不喜欢,怎么会觉得你哭起来好看。蠢死了。”   昭言:“……”   “现在实在没有办法,跟你说话……”昭言丝毫无好转的趋势,他湿着眼睫,断断续续道,“我暂时,不想和你,交流……”   萧溯举动一滞。   他漆黑的眸怔怔看向昭言,欲言又止,沉思半晌,眼帘耷拉下去,十分挫败。   后来昭言在他怀中哭累了,便沉沉睡了过去。   萧溯等他的动静小下去,才举动轻缓地将昭言小心放回床上。   昭言仿佛受到惊吓,闭着眼睛要往他臂弯中钻,萧溯连忙陪他一起躺下,把人抱了满怀,昭言才舒了口气,睡熟过去。   “小东西,黏糊得要命。”萧溯在他面颊上狠狠亲了下,又摸了摸他柔软的小腹,心满意足地闭眼,跟着歇息。   *   云想衣收到藏雪镇弟子和灵山部分长老夜袭寒山的消息时,眸色一改往日的镇定,微微闪动。   在山洞入定许久,实在做不到无视,他开始用灵力感知昭言所在的位置,以确认对方和他的孩子依旧活着。   等确认灵力所裹挟的孩子状态并无不对,他缓缓睁开眼,凝视前方的洞口。   昭言没出事,说明萧溯必然在身侧护着。而今藏雪镇做出这等激怒萧溯的事,怕是自寻死路…… 第七十四章 贪恋炉鼎   =============================   云想衣于洞内入定一夜,第二日天刚明便召见了灵山所有长老和弟子。   他坐在高阶之上的银椅内,俯视几位夜归的长老,缓缓开口:“掌星真人,临风真人,持月真人,尔等上前一步。”   三位长老听令,出列,作揖:“仙尊。”   “昨日夜归,原因为何。”云想衣眸色若霜,音色冷冽。   阶下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垂眸应答:“与藏雪镇弟子一番小聚。”   “小聚。”云想衣并未加重语气,却听得人忍不住打冷颤。   长老们见云想衣气势不对,慌了面色,改口:“仙尊,寒山魔尊肆意妄为,灭门落梅馆,残害藏雪镇。藏雪镇群龙无首,弟子们势力不足。我等助藏雪镇一臂之力,报魔尊残害之仇,有何不可?”   “既然三位长老觉得行事无需与我商议,那么即日起尔等与灵山再无瓜葛。”   云想衣此言一出,阶下众人唏嘘。   站在一旁的玄夜不明,抬眸看向云想衣:“仙尊,言重了。”   “灵山存于修仙界,意在维持修仙界秩序。魔尊率先出手,致使修仙界元气大伤,故我与之对峙。我耗费半数灵力压制魔尊,换来修仙界养息调理的时日。”云想衣从银椅上站起身,“三位长老冒然行动,未伤魔尊分毫不说,若激怒魔尊使我前功尽弃,我又何须包容此等将会给灵山带来麻烦的人?”   玄夜得知缘由,偏头看向三位长老,不再出言维护。   “求仙尊网开一面!”这样的惩罚太重,三个人谁都无法接受,“仙尊不明事情经过,切莫妄下定论!”   “此次并非初犯。”云想衣开口,“三位长老第一次瞒着我与落梅馆、藏雪镇联合绞杀魔修,给灵山带来事端,我已没再计较。倘若诸位心怀远大抱负,大可不必留于灵山此等清净无争之地。藏雪镇群龙无首,你们过去,他们会大张旗鼓迎接各位。”   云想衣的表情看起来毫无退让之意,把话说到这份上,三位长老心有不甘:“仙尊,你怎知魔修未被一网打尽,你又怎知魔尊毫发未伤?寒山分明万骨尽枯,无一人活着走出大火。”   云想衣眸中下了雪。   玄夜蹙眉:“真人,不得对仙尊无礼。”   云想衣统领灵山数千年,德高望重,长老自知空口质疑无法服众,改了话锋:“仙尊,你将我等逐出寒山是否太过?我们在灵山效命多年,功劳苦劳无数。如今你以魔尊复仇为借口,弃我等如敝履,莫不是怕魔尊至此,连庇佑都做不到?”   “庇佑?”云想衣负手而立,长发无风自动,“尔等背着我伤害无辜魔修,践踏生灵之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庇佑魔修们的萧溯会以倾覆天下为代价,以平他心头之恨?”   “多说无益。”云想衣不愿再费口舌,“若三位对灵山弟子真心相待,为了他们的安危,请移居他处。”   “我竟不知仙尊如此懦弱,说这么多不过是怕麻烦!”掌星真人见云想衣丝毫不给面子,面色难看,“你愿护落梅馆,愿护藏雪镇,愿护苍穹之下千以万计的百姓,怎么就偏偏多了我们三个?连为灵山鞠躬尽瘁千年的长老都能说赶就赶,云想衣,你拿什么服众?”   “我不需要服众,众人亦不必服我。”云想衣微微转身,雪白的衣袍在灵力之下翻滚,一双幽静的眸冷若冰霜,他斜视灵山所有弟子,“愿受我庇佑者留于灵山,不愿为我守护者但走不送。而你们三人,祸之起源,屡教不改,绞杀魔修,贪恋炉鼎,恕云想衣庇佑不起。”   “炉鼎”二字一出,三位长老面色骤变。   他们眼神闪烁,将昨夜施展灵力,打着消除寒山余孽的幌子绕过漫天大火,于寒山搜寻炉鼎的记忆极力压下去。   云想衣捕捉到他们的不安,心中猜想得到肯定,缓缓垂眸,迈步离去。   高阶之下的灵山所有弟子短时间内喧哗不已。   子冉上前行礼之后迫切询问:“掌星、临风、持月三位真人,仙尊所言,你们可有话要解释?”   不等长老答话,有其他弟子追问:“绞杀魔修一事究竟从何而起?魔修是否无辜,魔尊为何在落梅馆和藏雪镇大开杀戒?”   “炉鼎是怎么回事?”   “魔修作恶多端,天理难容,我等替天行道,绞杀魔修大快人心,何错之有?”三位长老依旧挺直腰背,“云想衣妖言惑众,莫不是他率先看上魔尊炉鼎,与魔尊串通一气,故为魔修说情,逐出我们以斩除异己!”   “胡说八道!”子冉本是想知道三人是否有未来得及说出口的隐情才惹仙尊不悦,没想到他们竟恼羞成怒,说出诋毁仙尊的话,“仙尊统领灵山至今,从未做过对灵山弟子不利的事!”   弟子:“藏雪镇元气大伤,如此关头轻举妄动实在不合常理。若三位长老为了炉鼎挑唆藏雪镇为诸君助力,此事倒也说得过去。”   持月真人眉头紧蹙:“信口开河,含血喷人!”   “请长老解释,这么大的事为何不禀告仙尊,甚至瞒着我们这些弟子?”   “还能为什么?”子冉接话,“因为仙尊断不会同意他们轻举妄动,而他们贪恋炉鼎的心思已是迫不及待,故贸然行事,惹来祸端。”   “长老,我愿追随仙尊留于灵山,尔等请便。”   一个弟子带了头,剩下的人纷纷表态:“仙尊德高望重,护灵山千载太平!”   玄夜后退几步,走出人群。   落梅馆灭门咎由自取,藏雪镇大伤亦是情理之中,万事一旦牵扯因果二字,谁能说魔尊有错,谁又能说仙修无辜?   事情麻烦就麻烦在,仙修和魔修手上都压上了太多人命,有罪的,无辜的,全部混在一起,早已无法三言两语道清孰是孰非。   玄夜看着云想衣离开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魔尊怒意未消,上等炉鼎现世,两点无论哪点,都足以引起世间动荡。   自此后,灾难怕是无休无止,不知何时才能迎来安宁之日。   *   折墨自昏迷中睁眼之时,怎么都没料到折羽会坐在他身侧,端着药等他醒来。   他蹙了蹙眉,以为自己看错了,诧异地盯了折羽许久。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比心~   感谢大家的票票,木啊~】 第七十五章 你是不是恨我   =================================   “师兄,你醒了!”折羽见他睁眼,眸中有光芒一闪而逝,他笑着吹了吹勺中的药,送到折墨唇边,“药还没喂完,剩了一点。”   折墨没张口。   “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勺子碰到了折墨的唇,许是日夜不休照顾着折墨,折羽声音略显疲惫,但语气却算得上温柔,“张口。”   折墨立刻偏过头,哑着嗓音:“我自己来。”   “你能动吗?”折羽捧着药碗没松手,“我先扶你起来。”   “不必。”折墨拒绝,他避开折羽的碰触,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吃力地坐直身体。   “师兄,你生气生了很久很久了。”折羽眉眼缓缓沉了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消气?”   “我昏睡了几日?”折墨避开折羽的问话。   “差不多七日。”折羽阴美的面容多了一分失落,“期间我找过一次尊上,了解了事情经过。尊上说他暂时不能来看你,叫你养好身体。”   “嗯,无妨。”折墨应声,“炉鼎可还安全?”   “安全。”折羽道,“但也算不上安全。”   折墨掀起眼帘,对上折羽的视线:“什么意思。”   “藏雪镇夜袭那日,我回了一趟寒山。除了见到折夕师兄的……”折羽顿了下,似是不忍提及“尸体”二字,他掠过了这里,“我还看见了一些灵山的长老。”   “起初我以为他们来核验寒山伤亡人数,没想到听闻他们的谈话才知,他们此行是为了找寻炉鼎。”   “你告知尊上了吗?”   “告知了。”折羽点头,“我打不过他们,逃离的时候没能带上折夕师兄,只来得及拿走他的扇子。”   说着,折羽放下药碗,从腰间掏出那把只剩下扇骨的折扇。   折墨面色有些僵硬,而后他深吸了口气,缓慢转移了目光,将折羽和那把折扇屏蔽在他的余光之外。   “你若没什么事,先走吧。”折墨道。   “有事!”折羽睁大眼睛,连忙接话,他的心情看起来并不好,说话时也没了往日的生气,“我想喂你喝完药后,与你一同将这把折扇安葬。”   “……”   许久后,折墨还是点头,从干哑的嗓音里挤出一个字:“好。”   “我知道折夕做了错事。”折羽唇边无丝毫笑意,“他对尊上不敬,甚至打伤炉鼎。其实知道这些的时候,我也并不认为折夕师兄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来赎罪。”   “直到风月跟我说,你在昏迷中呼吸几番停滞,寻常药物无丝毫功效之时,我突然觉得尊上没有做错……若不是尊上短时间内炼出药池之水让我送来给你擦身,你的伤口便无法愈合……”折羽逐渐红了眼眶,实在是说不下去,他放下折扇转而拉住折墨的手,将之紧紧攥在自己掌心。   他想起折墨面色苍白昏迷在床时,折墨灵力外泄,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个接着一个裂开,血流不止的模样,心头哽咽得几乎缓不过来。   折墨黑色的衣物被血色浸透,浅色的床铺染上大量刺目的红。   无论折羽如何用灵力帮他修复,总是不见效果。   折墨的呼吸越来越浅,高烧持续不退,仿佛一不注意,他的脉搏就会停滞,怎么叫都叫不醒。   三人在一起比试时,折夕总能让他与折墨遍体鳞伤,折羽对此习以为常。他原先以为折墨已经修复了七七八八,只需要像以前那样睡一觉便好,却没想到折夕对折墨下了这么狠的手。   难怪他跟折墨不过说了几句话折墨便撑不过昏睡过去。   他不知对方身体那么难受,他还拽着对方有伤口的胳膊逼问折夕的下落……   折羽越想眼眶越红,心口揪得难受。   折墨的视线落在他和折羽交握的手上,而后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抽出:“我做不到完全不责备折夕,但毕竟同门多年,我确实也该送他一程。”   他说完,端起药碗将之一口饮尽,掀开被子下床:“走吧。”   折羽怔了下,他握紧残留着折墨温度的五指,点头,叹息道:“嗯。”   约莫往前走了数十步,两人出了房屋。折羽看着对方消瘦了太多,似乎还摇摇欲坠的身影,开口:“师兄,我想扶着你走。”   折墨回绝地干脆:“无需。”   “师兄,你是不是恨我?”折羽上前与他并肩而行,垂着眼帘问话,“恨我跟你在一起时,一心想着折夕,很多次丢下你不顾你的感受去找寻折夕。恨我违背你心意,对你使用固身咒,违背你的意愿对你做你不愿做的事。恨我在折夕差点杀了你时,张口闭口都是关切折夕的话……”   折墨眼睫轻轻颤了颤,除此之外,他没有更多的反应。表情安静得仿佛对方的言语实在平常,完全不能在他的心头引起任何波动。   他停下脚步,举动缓慢地转身面对折夕:“……有一点,尤其是在你逼问我折夕的下落时。”   折羽盯着对方清癯的面容,阴美的眸中光芒逐渐消退,沉得仿佛一潭死水。   “我不能否认,我曾经很喜欢折夕。”折羽声音发颤,“我没意识到你跟我说你要与我分开时,我缠着你是因为我已经没办法失去你。我见到折夕师兄的尸体,心中悲痛。可是在我见你躺在床上,脉搏一点点恢复之时,我是庆幸的。我庆幸,躺在寒宫地上那个再也无法睁眼的人不是你……”   “我还以为你希望那个人是我。”折墨看着对方猩红的双眼,“我不过刚醒,你就拉着我一同安葬折夕。是觉得我不需要休息,还是因为见我醒了,而你的折夕师兄还睡着,所以心中不平衡?”   “不,不是!”折羽被误解,迅速摇头,他想上前握住折墨的双肩,可折墨凝望他的眼神过于冷漠,冷得他不敢上前靠近。   “我怕一说没事,你就一副要赶走我的姿态,我想在你身边多呆会儿,就把与折夕师兄道别的事提前说了。”折羽声音急切,“你要是身体不舒服,我现在就抱你回去,我……”   “不必了。”折墨打断折羽,重新迈开步伐,“尚能走动。”   折羽心中堵塞,他追上去,几番想开口,可折墨一副并不愿听的姿态。   折羽只好乖乖闭上嘴,一边时刻注意着对方身体的状态,一边又止不住多看了几眼对方的模样。   上挑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精致的偏薄的唇,和折夕那么像,却又和折夕完全不一样。   眼神温和不泠冽,气质安静不锋利,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期间,折墨总是会对他笑得很漂亮。   漂亮到什么地步呢,对方的桃花眼内恍若种了一整片桃林,凝视折羽时,眸内桃花总能不顾时节地纷纷绽放,为折羽一个人落一场柔情入骨的桃花雨。   可自上次折墨说要与他分开起,折墨眸内的桃花便再也未绽放过。 第七十六章 花灯   =========================   “你打算将折夕葬在哪儿?”折墨问。   折羽猛地回过神,他转头环顾四周:“周边弟子人来人往,折夕师兄喜欢清净,不适合葬在山腰。不如我们去后山,找个少有人烟的地方。”   折墨闻言,微微蹙了蹙眉。   他沉默着往前走了数步,突然开口:“你说错了。”   “什么?”折羽不解。   折墨缓缓垂下眼帘,纤长的眼睫在肤色苍白的眼底落下一小片阴影:“折夕不爱清净。”   “啊?”   可在折羽的印象里,那个长着一副清寒面庞的人,就是喜欢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在寒山修炼,一个人执行尊上吩咐的任务,一个人去山下走动。   若不是折羽主动靠近,那个人见面只会同他微微颔首,然后两人擦肩而过,再无交集。   折羽思绪转到一半,突然将目光落在眼前身形瘦削的折墨身上。随即眼瞳慢慢紧缩,于眼眶剧烈震颤。   “折夕不爱清净。”折墨重复,音色一如既往地安静,“你挑个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他惯来养尊处优,喜欢被人仰视。如果条件可以,最好是尊上回来后时不时会路过的位置。你比我在锦山多呆了一段时日,除了后山还有其他地方可以选择吗?”   “好,好……”折羽应声时,仍旧保持死死盯着折墨的状态。   折墨停下脚步,换头看向折羽,眸色略带困惑。   折羽上前靠近折墨,这回再也顾不得折墨的抗拒,抬手轻轻攥住折墨的双臂,声音沙哑:“师兄,我喜欢上你,或许比我意识到的更早……”   折墨视线扫过对方落在自己肩头的双手上,似乎是怕对方第二次捏开自己的伤口,他眉头逐渐冷凝:“放开。”   折羽怔了下。   “我现在就是碰一下都不行吗?”折羽的声音满含失望,“什么时候你才能消气?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那样好好地在一起?”   折墨挣脱他的碰触,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既是要安葬折夕,现在谈这些似乎并不合适。”   “那我们换个时间谈。”折羽连忙接话,“安葬完折夕,今天明天后天我都有空。”   “我都没空。”折墨重新迈开步伐,朝山腰高处走去。   “你有什么事?”折羽不依不挠,他追上去,“尊上嘱咐你好好休息,没有新的任务。”   折墨叹了口气:“我之前已经与你把话说明白了。”   “你只是在生气。”折羽肯定道,“这回闹得比往日久了一点。”   “折羽!”折墨突然加重语气,他转头,声音疲惫,语气凝重,“我们已经结束了。你有说开始的权利,为什么我没有说结束的资格?”   折羽才不想折墨跟他说这样的话,他摇头,眼眶泛出不易察觉的红:“师兄,我不愿和你结束。”   “你能对折夕言听计从,为何不肯稍微尊重我的意见。”折墨深吸了口气,胸膛起伏的弧度加大,“还是说,你是因为没了折夕所以来找我做替代?”   折羽因他的话瞪大眼睛:“我没有,我没想拿你做替代!你和折夕不一样,我以前没有意识到,可我现在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你喜欢的难道不是这张脸吗?”折墨不解,“你仔细想一想,自与我在一起,一直到将我从寒宫里带出来的这段时日,你哪一点表现出在乎我。现在折夕走了,你突然跟我说喜欢,折羽,你的话,你自己听着不觉得可笑吗?”   折羽抵达唇边的所有想要辩驳的言语,全部因对方的表达瞬间哽咽在喉。   “多说无益。”折墨摇头,他朝前方看过去,那里绿树成荫,花团锦簇,总会找到一个地方适合安顿折夕。   “对不起。”折羽开口,声音沙哑,“对不起……”   折墨身形一滞。   他顿了顿,不予理会,而后迈开步伐,往远处走去。   *   萧溯的元气恢复得很快。   期间风月也送来了诸多丹药供萧溯修行,只是她的眼圈一直红红的。   事关折夕,风月得知原委后不敢多提,为怕自己影响到萧溯惹萧溯不悦,故风月每次来看他与昭言,都不会停留太久。   昭言看向风月匆匆离去的背影,失落地伸手拉住萧溯的衣袖,坐在椅子上仰头问:“你今日,又要去修行吗?”   “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萧溯垂眸对上他的视线,唇边勾出一笑,“舍不得?”   “嗯。”昭言松开他的衣袖,转而抱住萧溯的腰,“发热期过后,你不陪我了。你一去就是一整天,设了禁制在客房,我不能出门,也没有人陪我说话。我晚上睡着了,你才回来……”   萧溯揉了揉昭言手感极佳的发顶:“那本尊今日不去修行,陪你逛逛小镇可好?”   昭言眼眸顿时亮了下。   他迅速点头,笑弯了眉眼:“好。”   萧溯抬手碰触他的眼角,指腹擦过柔软的皮肉,彼此短暂地交换了温度。   说不上来谁的肌肤更炙热,但昭言却因此不自在地抿了下唇。   “我的眼睛旁边,有脏东西吗?”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我洗脸了,早上洗的……”   “不是。”萧溯笑道,“本尊以为你眼角开了梨花,但刚刚碰了下,发现什么都没有。”   “哪有人眼角,会开花。”昭言不给他碰了,用脸蹭了下萧溯紧实的腰腹,像只黏人又乖顺的猫,“你要现在带我出去逛一逛吗?”   “行啊。”萧溯用五指为他梳理又长长了些的发丝,“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发带。”   “我能不能,把头发剪掉。”昭言道,“不是很想留长发,不好看。”   “本尊想看。”萧溯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捏住他的下巴,端详对方清秀的面庞,“雌雄莫辨,容色绝佳,寻常炉鼎都不及你半分。”   昭言被夸红了脸,但因下巴被钳制,他只能用一双棕色的大眼睛怔怔看着对方,眼底闪躲的羞怯和面庞漂亮的粉全部为萧溯俘获。   昭言眼睫不自在地颤了颤,垂落在身侧的五指开始忍不住揪紧自己的衣袖:“你为什么,要这样盯着我?”   “看你长得好看。”萧溯终于收回视线,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带着笑音,“走,出门。”   昭言舒了口气,主动将手放到萧溯的掌心:“你牵着我。”   萧溯立刻用修长的五指包裹住他温热的手,一边走一边嫌弃道:“太瘦了,硌人。”   昭言愣了下,有点不高兴地垂下眼帘,小声道:“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买酸梅了,糖也没有。”   “前天本尊带回来的东西喂鬼了?”   昭言面颊一下子涨得通红:“太少了……我又不是一个人吃,宝宝也吃。昨天一天,除了饭,我都没有别的东西吃。”   萧溯叹了口气:“那本尊今日再为你买些。”   “好!”昭言瞬间喜笑颜开,他用食指和中指比了个二,“酸梅,要两包。”   “嗯。”萧溯应声,“你要不要换别的?总吃这些对身体不好。”   “暂时不想。”昭言与萧溯一同出了客栈。   刺目的阳光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昭言适应不过来眯了下眼。   他紧张地摸了下自己的脖颈和脸:“萧溯,没有护颈带,也没有换脸。”   “无妨。”萧溯安抚道,“本尊近日探查过,周边无仙修走动,凡人亦闻不到你的气味。”   昭言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他抬眸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街道张灯结彩,高悬的五彩灯笼各式各样。街边挤满了小摊贩,大多是卖花灯的。来往的行人大多男女成对,笑意盈盈。   昭言也跟着笑出来,他拉着萧溯上前,直奔糖铺而去。   萧溯纵着他,站定在商铺前,为他挑选麦芽糖。   “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卖糖的商铺也绑了许多,灯笼。”昭言是在问萧溯,但卖糖的商家听到了,笑着解释。   “今日是花灯节啊,家家户户都要在门前燃灯笼。等到晚上放河灯祈福的人就多了,天黑了去桥上走一圈,河上飘的花灯可比这些灯笼好看。”   “祈福的。”昭言点头,回头看向四周,而后他对萧溯伸出五指,一点也不害臊地开口,“萧溯,你也给我一点银钱。”   “做什么?”萧溯从腰间取出荷包,全部放到昭言手上。   昭言打开荷包,从里面取出几两,便把荷包还了回去。   他指着对面卖花灯的商铺道:“我去那里,买灯。”   距离不远,四五步的距离,萧溯允了:“嗯,本尊挑完糖便去找你。”   “好。”昭言应完,下了台阶,匆匆走到对面,从人群中插缝挤进去,细细观摩着商家的花灯。   他选了半晌,拿起一个琉璃灯球,球下悬挂着的同心结十分漂亮,昭言想与萧溯一同去庙里祈福,便买了两个抱在怀里。   从人群中挤出来后,昭言还没来得及把灯球从怀里取出来,肩膀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他吃痛松了胳膊,怀中的两个灯球即刻摔落在地。   包裹着蜡烛的外圈是一层薄薄的琉璃,如今碎了一地,就连灯芯也滚落出去。   昭言一下子瞪大眼睛,连忙蹲下身去捡。   撞他的人在耳畔道歉,昭言把破碎的灯球重新抱入怀中,垂着眼帘摇了摇头:“没、没关系……”   原先雀跃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昭言抱着灯球走回萧溯身边,头一直低低垂着。   萧溯将糖包递到他手边他也不接。   “怎么了?”   昭言缓缓抬起头,眼圈红红的。他嘴角扯出一丝委屈的弧度,垂眸看了看手中破碎的东西,又仰头看向萧溯,眸中泪水越积越多。   “你买了两个破球?” 第七十七章 折墨的生辰   ===============================   萧溯欲从他手中接过碎的不成样子的灯球,但昭言抱着不肯松手。   “给我。”萧溯稍微加重了语气,“破碎的边缘锋利,当心割伤你。”   昭言这才松了胳膊,用衣袖擦去面庞的泪珠。   “怎么了。”萧溯接过灯球,垂眸看向昭言,“买个球哭成这样。”   “原来,是好好的。”昭言红着眼睛抽噎道,他回头指向刚才被人撞到地方,“然后,有人撞我肩膀,我的球,掉了……”   “谁撞你?”萧溯面色沉了下去,“本尊给你撞回去。”   昭言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他不是,不是故意的……”   萧溯将灯球丢到一边,把糖包放在昭言掌心后,揉了揉他的头,安抚:“不哭,本尊再带你去买两个。”   “嗯。”还是有泪水在眼眶打转,视线模糊,但昭言已经开始伸手打开糖包,抽噎中不忘塞一个在嘴里,“要,买新的。”   萧溯看着他的模样,既心疼又好笑。他揽住昭言的肩膀,将人圈在自己怀中,打趣:“本尊还以为你被人诓骗,拿钱做善事,换了两个破球回来。”   昭言眼睛因他的话湿得更加厉害,他含着糖,声音含糊又沙哑:“我又,不傻……”   “呵。”萧溯唇边漾开一抹笑,他伸手抚去对方眼角的泪,无奈道,“看着傻不拉几的,可怜得很。”   昭言哀怨地看了萧溯一眼。   萧溯没忍住,旁若无人地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下。   随后他们一同挤进人群,在一堆花灯中翻找昭言喜欢的。   结完账,昭言怀中不仅抱了两个新球,还抱了好几个漂亮的河灯。   笑意重新回到眼底,昭言看着萧溯的侧颜,只觉得不可思议。   眼前的人是一念之间便可毁了天下的魔尊。   可就在刚刚,这个魔尊竟不顾高贵的身份,带他挤商铺,为他付账买灯球。   昭言觉得自己仿佛将帝王之子带进了嚣闹的菜市,又或是将一尘不染的仙人从天上拉到地底,一不小心便让世俗弄脏了他的衣袖。   昭言心底有些难过,可另一方面,他又幸福地想笑。   因为他感受到了萧溯对他的喜欢。   那么浓烈。   那么滚烫。   昭言感动得红了眼眶,在萧溯重新揽住他肩膀的时候,他快速亲了下萧溯的下巴表示谢意。   “啧。”萧溯捏了捏他的胳膊,“大庭广众的……”   昭言面颊通红,他把头垂得低低的,刚要开口说他以后不这样了,耳畔却突然传来一声压低的邀请:“一次怎么够,再来下。”   昭言嘴角的笑再也忍不住,它如涟漪般轻轻漾开,其间包含的对恋人的爱意怎么也藏不住。   这回旁边汹涌的人群不见了,昭言偏过头,眼底只剩下那人线条流畅的下巴,坚硬又俊朗。他吻上去,用自己的唇碰触对方炙热的肌肤。身体也不住往萧溯怀中靠,像没有骨头的小猫,软乎乎地把自己整个人的重量交到萧溯的胳膊上。   那也没什么关系。   萧溯一定会抱紧他,不让他摔跤。   *   二人去庙里祈完福,又逛了街市许久,终于磨到天黑,昭言兴冲冲地拉着萧溯陪他一起点河灯。   “不是许过愿了。”萧溯站在河岸的一块石头上,垂眸看昭言捣鼓河灯。   “我要许两次。”昭言抱着河灯,蹲在河边笑道,“这样我的愿望,实现的可能,会更大。”   萧溯跟着他蹲下身,将河灯中心的蜡烛摆正:“莫须有的东西有什么好信的,你真有愿望不如求求本尊。”   “不一样。”昭言摇头,“真的。”   “许什么愿了?”萧溯打了个响指,蜡烛上的火苗应声窜起。它于黑暗中摇摇晃晃,在昭言面庞打出或浓或浅的光调和阴影。   昭言抬眸凝视萧溯,杏眼中微光闪烁,里面的期待和爱意压得萧溯心头狠狠颤了一下。   他笑着,声音温柔:“我在祈求神明,能不能让我和萧溯,一直在一起。”   萧溯专注听他说话,漆黑的眸星河遍布,认真看向昭言所在的角落。   而后,萧溯笑了下:“神明不会听你说话。”   不等昭言开口,萧溯又道:“但是我会替神明实现你的愿望。”   河上飘满了河灯,顺着风行的方向慢慢往前流淌。它们载着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愿望,求平安的,求姻缘的,求子嗣的,还有求两心相守,一辈子忠贞不渝的。   昭言的愿望也藏在里面。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河灯远去,在河灯逐渐消失在视野后,他回头,用力抱住萧溯。   萧溯挑唇,反手拥住他。   在河岸的一角,他轻轻吻昭言柔软又温热的唇,用牙齿厮磨,食髓知味。抚摸对方纤瘦的背脊,碰触对方的蝴蝶骨,爱不释手。   站在桥上瞅了萧溯和昭言好半晌的风月一下子捂住脸,转头面对折墨:“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师兄我们快走吧,要是尊上要是发现我们在这儿偷窥他们,他会罚我跪寒冰的!”   折墨缓缓从桥下那二人身上收回目光,见风月反应这么激烈,他苍白的唇边逐渐露出一丝笑:“走吧。”   风月用手作扇,扇了扇滚烫的面庞,匆匆朝远离萧溯的方向走下拱桥。   她可没有跟踪萧溯。   她知道今天是折墨的生辰,又碰巧赶上人间花灯节,故拉着折墨出来,陪他逛一逛。   哪怕始终没能走出折夕师兄已殁的悲伤,却也不想因此忽视了折墨。   “往年师兄生辰我都叫不动师兄,没想到这次师兄终于肯出来走走,竟然这么巧遇见尊上。”风月笑着回头看向折墨,“早就知道尊上喜欢昭言,没想到他们亲密成这样。”   退去了高不可攀的姿态,浑身的煞气被收敛,帮昭言整理河灯,帮昭言点火,昭言看着河灯笑,尊上看着昭言笑。   昭言终于回头看尊上,尊上便迅速瞥开视线,这举动如世间每一个动了心的凡人,为了不让自己的喜欢展露的太明显所表现出的毫无作用又多余的掩饰,十分纯粹。   “嗯。”折墨应声,“我从未见过尊上这样的一面。他们,很好。”   “他们好我也高兴。”风月笑意盈盈的,“昭言比往日妖尊送来的一些妖艳货色好多了,师兄你都不知道,之前有一次,尊上还没说收下妖尊的炉鼎呢,那个炉鼎就对我指手画脚,要我给他做这做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我看着就生气。”   “尊上顾着你,妖尊一走他就杀了炉鼎。”折墨记得这事。   “啊?”风月怔了下,“杀、杀了?我以为尊上让妖尊把炉鼎带走了。”   折墨:“并非送走。”   “尊上……”风月抿了抿唇,眼圈微微红了。   “得走快点了。”折墨提醒,“站在桥上的时候尊上看见我们了,你以为魔修的味道尊上感受不出来吗。”   “!”   风月顿时变了脸色,她赶忙拉着折墨的手,与他加快步伐。   “我们还是快走吧,万一尊上追过来,他非拔了我的皮。”风月前一秒思绪在这儿,下一秒突然转了话题,“师兄,一会儿我们去吃长寿面!”   折墨任对方牵着自己,同她一起在热闹的街市上寻找面铺。   路过一家卖花灯的商铺时,折墨停下了脚步。   风月不解地回头看他:“师兄?”   折墨缓缓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一盏烛身状似莲花的花灯上。   他正要伸手去碰,此时却有另一只手将它捻起:“老板,这我要了。”   折墨收回视线,落在空中的手慢慢紧握,就要收回去。   那人却一下握住他的手,一点点将他纤长的五指小心撑开,将花灯置于他的手心。   “师兄,这个送你。”折羽丢了银钱在桌上,目光没从折墨的身上挪开半分。   折墨指尖颤了下,随即迅速从他掌中抽出手。花灯晃了晃,差点从空中摔落。   折羽眼疾手快地接住。   折墨后退一步,抬眸,看清来者的面容。   折羽出现在此,不止折墨,连风月都感到意外。   “好巧。”风月从折墨身后探出头,笑道,“折羽师兄,你也来啦。”   “嗯。”折羽瞅见拉着折墨衣角的风月,阴美的面容露出略显灿烂的一笑,“今日花灯节,我也来凑个热闹。”   “这样啊。”风月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知道今日是折墨师兄的生辰,特地找过来给折墨师兄庆祝呢。”   “所以你偷偷带着折墨出来庆祝,把我一人落在锦山?”   “才不是,我见你往日花灯节都与折夕师兄一起,以为你会睹物思人,没好意思叫你。”风月答话,“我以前又不是没叫过你,你拒绝我好几次了。”   风月的话一出,折羽立刻变了脸色。他紧张地看向折墨,手心出了冷汗:“我没有忘记过师兄的生辰。”   “嗯。”折墨点头,表情安静,音色也安静,他同风月解释,“确实没有。折羽每年与折夕师兄过完花灯节,都会赠我一些礼物。”   礼物便是此刻折羽手中拿着的花灯,状似莲花,色调鲜艳夺目。   过去的五年,每次生辰,折墨都会一人在屋内等他许久。最后等来的,不过只是折羽和他人游玩尽兴过后,为了安抚折墨而顺手带回的一盏普通且普遍的灯。   随处可寻,甚至不需花时间挑选。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啵唧~   感谢大家的票票,木啊~】 第七十八章 别让我看见你   =================================   “我还以为折羽师兄一点都不关心折墨师兄呢。”风月开玩笑道,“没想到私下偷偷给折墨师兄准备。”   折墨分不清是在讽刺还是在感谢,丢下一句“有心了”,便转身朝前走去。   “师兄,花灯你不要吗。”折羽不解,他是看见折墨伸手碰触,所以才将之买下。   他握着灯跟上折墨的步伐,但折墨并不看他,甚至拒绝:“不用。”   声音和语气那般梳理,就连风月都察觉到二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劲。   她抬眸瞅了眼折墨,又看了看折羽,打圆场似的开口:“折羽师兄,一定是因为你挑的灯太丑了折墨师兄不喜欢。前面还有别的花灯,你一会儿找个好看的再送。”   折羽闻言,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东西:“我是觉得师兄性情如莲,所以才选它……既然师兄不喜欢,那我重新挑一个。”   折墨眼睫微微颤了下,浅淡的唇紧紧抿着,唇珠勾出的唇部曲线苍白中带着清寂。可以看出来,他并不高兴。   “我们还是去吃面吧,折墨师兄没用晚膳,一定饿坏了。”风月转了话题,她走着走着,突然放慢脚步,落到折墨身后,拽了拽折羽的衣袖。   “师兄,”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惹折墨师兄生气了?”   折羽从折墨清瘦的身影上挪开视线,垂眸看向风月,诚实点头:“这你都看出来了。”   “对啊。”风月道,“折墨师兄很少拒绝别人的。”   很少拒绝……   折羽咀嚼着这四个字,心里挺不是滋味。   自那日在后山折墨说要他分开起,折墨已经拒绝了他无数次。躲他,避他,不跟他说话,拒绝与他碰触,所有的行为都与折墨往日的举止大相庭径。   “我看折墨师兄好像挺喜欢尊上和昭言一起放的河灯。”风月给他出主意,“你要不一会儿去寻几个,然后带师兄去河边玩。”   “尊上也来了?”折羽认真记下了风月的话。   “来了。”风月迅速点头,“就在拱桥下,他和昭言玩的可开心了!不过怕打扰尊上,我和折墨师兄没敢打招呼。”   折羽闻言,意味不明地“哦”了声。   往日花灯节,折夕都会早早地在尊上修炼的山洞门口等着。尊上一出来折夕便前去约他,但尊上没同意过一次。   折羽不忍见折夕落寞,也前去劝说过,结果尊上被缠烦了,差点发火让他们去罚跪。   这便是区别……   喜欢的放心口拼命宠着,不喜欢的断不肯给予一点亲近。   折羽重新凝视人群中折墨笔直挺拔的背脊,折墨喜欢他的时候,的确也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他被折墨纵容惯了,所以肆无忌惮享受对方的宠溺,肆无忌惮地无数次将对方丢下走向折夕,三人坐在一起吃饭,他永远只会给折夕夹菜。   折夕和折墨一同说话,他永远只接折夕的话。   反正折墨从不会生气,反正他一回头折墨永远站在原地等他。   他只要三两句话就能哄好折墨,晚间可以对着那副像极了折夕的身体为所欲为。他给予的一切折墨都全盘接受,无论是疼的酸的还是苦的,折墨回应他的永远是早晨刚睁眼时温和的笑,还有为他穿戴衣裳时一丝不苟的认真。   可现在折墨见他就嫌烦。   当真就一个词,自作自受。   *   三人走了不远便看见了面馆。   风月连忙招呼折墨坐下,为他叫了一碗长寿面。   “希望折墨师兄长命百岁!”风月将碗中的卤蛋加入折墨的碗里,笑容灿烂。   折墨唇边露出一抹笑,他抬手轻轻扣了下风月的额头,声音柔和:“别咒我。”   风月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希望折墨师兄寿比南山,寿与天齐!折墨师兄,我刚刚那都是从人间学来的,寓意是好的。”   “我知道。”折墨含笑点头,夹起卤蛋咬了一口。   “折墨师兄最好了。”风月习惯性抱住折墨的胳膊,轻轻晃了晃,笑弯了眼睛,“师兄,这里的鸡蛋和面与我做的比起来如何?”   “谁能有你做的好吃。”折墨任风月抱着自己,“好几百年的手艺了。”   明明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举动,风月从小就是他们带着长大的,和他们三人都亲近。可折羽看着两人亲昵的姿态,不知怎的,竟有些不是滋味。   风月被夸,眼底笑意更浓:“那回去后我再给折墨师兄做一碗。”   “他胃口小,吃不下。”折羽道,“他能把他面前这碗面吃完就很不错了。”   折墨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随即垂下眸,沉默着挑了一口面送到唇边。   风月瞄了眼折羽,又偷偷看向折墨的侧脸,随即缓缓松开抱着折墨的手,对折羽使眼色,要他现在赶紧去给折墨师兄挑花灯。   折羽连忙站起身:“我去别处转转,过会儿再来寻你们。”   折墨将口中滋味适中的面嚼碎吞下,面色与往常无异。   等折羽一走,折墨立刻加快了用膳的速度,迅速吃完放下筷子,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风月,我们回去吧。”   “啊?”风月睁大眼睛,“折羽师兄还没回来呢,我们要不要再等等。”   “我身体略有不适,不宜再走动。”折墨道,“你若尚未尽兴,在此处等折羽回来,我一个人先回锦山。”   风月急忙站起身扶住折墨:“可此处距离锦山有一段距离,师兄身体不适不能再折腾。”   她张望四周,在附近找着客栈:“我们不如就在此处歇脚,我给师兄看看伤口。”   “不必……”折墨摇头,话还没说完,就被风月一声担忧的“师兄”二字给打断。   折墨垂眸对上风月水灵灵的眼睛,僵持了几秒便败下阵。   “也好……”折墨无奈应声。   他不该在一个药师面前找这个借口逃离。   而后风月便带着他找了个客栈,上了二楼后,风月道:“我要不要给折羽师兄传个信,不然他回来找不到我们。”   “无需担忧,我休息片刻便好。”折墨走到床边坐下身,“晚间适宜赏灯,等折羽回来你与他一同逛逛。”   风月蹲在他面前为他把脉,除了有些虚弱,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她可算放下心,被折墨的话说得心动。咬了咬嘴唇,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在犹豫。   折墨抬手为她理了理沾到面庞上的碎发:“放心去吧,我没事。”   “那师兄好好休息,身体有不舒服即刻给我传信。”风月掀开被子,等折墨躺下身闭目休息了,才合上门转身离去。   耳畔的声音由小渐无,在关门声传到耳畔的那一刻,折墨缓缓睁开了眼睛。   心里很乱。   乱七八糟。   他想不通,他不知道折羽到底要干什么,他情愿折羽像以前那样胡搅蛮缠,也不要记得他的习惯。   折墨蹙起眉头,实在躺不住了,掀开被子,寻店小二为他打了大半桶凉水,然后解开腰带脱了衣裳进去泡着。   用灵力护住结疤的割伤,一直让凉水没过胸膛,感受到那大片沁入肌肤的凉意,心脏的躁动终于小了下去。   “我得去找尊上。”折墨捂住脸,姿态无助,“我需要一个新的任务,远远离开锦山,最好是十年二十年……我不想再回到这里,也不想见到他……”   “折墨!”突然传来的声音伴随着门撞击到墙上的声音,惊得折墨猛地抬头。   门闩断裂在地,折羽是硬闯。   “为什么不敲门?”折墨声音包含愠怒,他攥紧水桶边缘,恼此刻自己衣裳不整无法行动自如,以至于就这么被折羽打量,连尊严都被剥夺。   “我敲门你没反应。”折羽手中捧着几盏河灯忧心地步步靠近,“风月说你身体不适,我以为你昏迷不醒,一时有些冲动。”   “我没事,你出去。”折墨面色逐渐恢复正常,他稳住语气,“风月一人在外我不放心。”   “此处没有仙修。”折羽站定身躯,垂眸看向对方,“我比较担心你。”   “我没事。”第二次强调。   折羽盯着他锁骨上的长疤:“师兄,你伤口并未痊愈,怎么能泡在水里?”   “灵力护着。”折墨催促,“你若是没其他事就出去。”   “有事。”折羽将手中的河灯往前递过去,“师兄,我买了河灯,我们一起去放。”   “不去。”   “你就这么讨厌我?”折羽眸色暗淡下去,“如果不是必须,你都不想和我说话。我们同门近乎千年,即使断了情爱关系,同门的情谊也不该这么被淡化。”   “你先出去,等我穿戴整齐再寻你进来。”折墨眼帘低垂,因为警惕,身体在水中一动不动,怕弄出任何一点会惊扰对方的声音。   折羽感受到折墨做出退让,可算笑着点头:“好,我等师兄出来。”   将河灯放在桌子上,他正欲转身,突然开口问:“你会趁机逃走吗?”   折墨呼吸一滞,冷水都没办法平复心头燃起的怒意:“我让你出去!”   “你果然还是在躲我。”折羽烦躁地吐出一口浊气,他又转头面对折墨,“我感觉我像个傻子。你不是不喜欢第一盏灯,只是因为送灯的人是我。我去给你买河灯,前脚刚走后脚就找不到你。现在我一走,再推开门你一定不在屋里。”   “你既能察觉到,为何迟迟不愿尊重我的意见。”   “不是不尊重。”折羽折回去,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只是我没法做到。我已经很多个夜晚睡不好觉,你就在我眼前,在我身边,在我伸手就能触及到的地方,我没法不上前靠近。   我总觉得只要我再坚持坚持,你就会回到我身边。师兄,我想继续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改……”   折墨气得指尖发颤,刻意维持的镇静不复存在:“你凭什么这么以为,你当我是什么?折羽,你给折夕的尊重能不能稍微也分我点,好让我们之间那点同门情谊存在的稍微久些,别逼我恨你。”   折羽的眼眸在听闻“恨”字时逐渐放大:“师兄,真的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我们……”   “没有我们!”折墨骤然打断,他伸手指向门外,苍白的面容在怒意下血色又退了几分,“出去,带上你的东西。”   “我不想走!”折羽加大音量,眸中渗出泪。他也不想这样,可心头发了疯似的叫嚣着想靠近折墨,想守在他身边。他时刻记得对方的伤,真的怕自己一不留神对方就不睁眼了,“我得守着你,这样我才放心。”   “我不需要。”折墨痛苦地蹙眉,“别在我身边,别让我看见你。”   “你是不是要穿衣服,我给你拿毛巾擦身体……”   打断折羽的是狠狠砸在他额头上的河灯。   他愣愣站在原地,似是没想到折墨会动手,表情凝滞,眼眸内有不明情绪在闪烁。   折墨伸手够到第二个河灯,朝着对方的肩膀摔过去,他胸膛剧烈起伏,失控地吼出声:“我让你滚,滚!” 第七十九章 标记   =========================   “师兄……”折羽站在原地,看着河灯砸过来没有避让。   那带着灵力的河灯击中他肩膀时,他没稳住身躯往后退了一步。   河灯中心的蜡烛落地时坏了几个角,折羽垂眸看了眼河灯,又抬头对上折墨写满憎恶和厌烦的视线。完全无法承接这样的目光,哪怕是一秒,都觉得心脏似火灼烧,疼得眼眸发烫。   他慢慢弯腰从地上捡起两个河灯,而后保持着垂头的姿势,开口:“河灯坏了,我再去买几个,买好我在门外等师兄……”   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迈步而去。   折墨缓缓闭目,紧握的拳头骨节处根根泛白。修剪整齐的指甲陷入肉里,在掌心留下四个血红色的月牙。   他起身擦净身上水渍,将绾起的长发解开,穿戴整齐丢了门闩的修补银两在桌上,坐回床边迟迟没动。   *   明月高悬。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河上不停有人放入新的花灯,商铺至此都没打烊。   昭言玩了一天,怀着孕的身体早已体力透支。此刻正趴在萧溯背上,让萧溯背着他往回走。   “萧溯,我的河灯被人捞走了……”   昭言闭着眼睛睡意朦胧,他圈住萧溯的脖颈,手里还提着盏小灯笼,摇摇晃晃的,蜡烛的油一滴一滴落在笼内的底座上,像水红的花朵在绽放。   “你怎么知道。”萧溯听闻背上传来的软糯黏糊的声音,嘴角露出一丝笑。   他长靴踩地的声音稳当,走得也不快,怕颠着背上的人。   “那么多,河灯……”昭言呢喃,他用脸蹭了蹭萧溯的脖颈,嗅到对方身上好闻的檀香味,舒心地吐出一口气,“不捞走会污染河流。”   萧溯感受到脖颈间传来的痒意,托着对方身体的手紧了几分:“担心什么,你的愿望又不会被捞走。”   昭言唇边止不住漾开一抹欢喜的笑,笑意若春风般温柔:“萧溯也不会,被捞走……我也不会被捞走……”   萧溯突然停下脚步,偏头,在对方趴在自己肩膀的额头上用力亲了下:“蠢死了。”   昭言仍旧不睁眼,只把对方抱得紧紧的。面颊因羞赧绯红一片,像喝醉了酒。   两人到客栈后,萧溯将他放到床上。脱了他的鞋袜,给他盖被子时,昭言突然睁开眼睛拉住萧溯的手:“你不睡觉吗?”   “本尊去修炼,明晚回来。”   昭言顿时睡意全无,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   “本尊得尽早提升修为,驱逐你体内属于云想衣的灵力。否则本尊不能带你回锦山,一直在外住着本尊也不放心。”萧溯五指深入他的发丝,为他把额前几乎遮住视线的发丝尽数撩到脑后。   “你不休息……”昭言不愿意,他钻进萧溯的怀抱,放软了声音哀求,“明天早上再去,今晚今天可不可以陪我过节,我不想你走。”   “一个人睡两个人睡不都一样。”萧溯回话,“乖,本尊不会去太久。”   昭言眼眶顿时泛了红,露出那种快要被丢弃的表情。   这给萧溯看愣了。   “干什么,这么舍不得本尊。”萧溯眉间的火苗隐约闪着橙红的光,很明显已经被对方可怜的表情说服了,“是不是以后本尊走哪儿都得带着你。”   “嗯。”昭言点头,抱紧对方的腰,“我想去哪儿,都被你带着。”   “修炼不行。”萧溯道,“本尊煞气随时有外泄的可能,万一伤到你,本尊岂不是得不偿失。”   昭言太失望了,揪着对方衣物,睫羽一点点湿透。   他把脸埋进萧溯颈窝,声音闷闷的:“你只休息一天,明天早上修炼,是一样的。”   萧溯抬手覆上怀中人纤瘦的背脊,唇边笑意一闪而逝。   十分享受对方的亲昵,却还嘴硬:“哪能一样,这世上最耽搁不起的便是时间。”   昭言吸了吸鼻子,眼帘失望地耷拉下去。抱着萧溯的胳膊有了放松的趋势,没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下。   “宝宝也想要你陪着睡觉。”昭言仰头对上萧溯的视线,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它跟我说的,我听见了。”   萧溯笑出来:“它才多大,能跟你说什么。”   “长大了。”昭言挺起肚子,把它送到萧溯手边,“你摸摸,它能说的。”   萧溯隔着一层衣物抚上他有了些隆起的肚子,那凸出的部分刚好能填补掌心的凹陷,手感充实,饱满,暖的直叫人心底都泛起柔软的涟漪。   萧溯心头颤了下,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深入骨髓的痒,却偏偏温柔的让人舍不得挠。   “我怎么确定这不是你吃饭吃撑的。”萧溯低头亲他发顶,声音低沉。   “怎么会是,吃饭撑的。”昭言不满地拧起眉头,他拉着萧溯的手往小腹的位置挪动,“这里,是长大的宝宝!”   “哦。”萧溯含笑点头,“这样啊。”   “就是它跟我说的,今晚要跟你一起睡觉。”昭言笃定地重复,“你摸摸它,它才能睡得安稳。”   萧溯憋不住笑,终于翻身上床了。   他一把将昭言搂入怀中,躺倒,嗅着对方肌肤上甜腻的蜜桃气息,低沉的声音沙哑又动听:“那本尊今晚是摸你还是摸它啊。”   这问题问得昭言瞬间红了脸,他枕着萧溯的胳膊,声音软软的:“你都摸一摸,我舒服,它也舒服。”   说完,他撅嘴在萧溯的面庞上“啵”了一下,腿也不老实地架在了对方的腿上,仿佛这样就能把对方夹住,萧溯没办法去修炼了。   萧溯拥紧了他的身躯,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本尊迫切想剔除你体内的灵力,想带你回锦山,娶你过门,做本尊一生的伴侣。”   昭言听得眼睛亮晶晶的,而后他转身背对萧溯,把自己的后脖颈完全展露。   “萧溯,这里。”昭言用手指了下腺体的位置,眼睫轻轻颤动,“是我的腺体,你要不要试一试,咬它……”   萧溯:“?”   昭言继续道:“我喜欢你身上的檀香,它闻起来,虽然效果没有alpha的信息素那么好,但是也可以安抚我。我想被你标记,你把檀香弄进来试一试……”   萧溯只听懂了对方最后一句话:“本尊不是已经标记过你了吗。”   昭言:“啊?” 第八十章 宝宝也喜欢你   ===============================   “你撩着裤腿被折夕找上门的时候,本尊已在你体内打入本尊的烙印,这不算标记?”萧溯凑过去,亲吻对方柔嫩的后颈肉。   那一阵的酥麻让昭言浑身有了过电般的感觉,他不适又快活地紧闭双眸,身躯微微瑟缩,颤抖着声音道:“标记,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把你的檀香,注入我的腺体……”   “有什么用?”萧溯不解,“檀香是药香,药效一过便没了气味。”   “药?”昭言愣了下,他连忙翻过身,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是说因为吃药,所以你身上才有檀香?”   “不然呢。”   昭言眼帘失落地垂下去,他重新翻入萧溯怀中,仰头眼巴巴地问:“你自己身上呢,有没有香味?”   “本尊身上能有什么味道。”   昭言不愿相信,拉开对方的衣襟,把鼻子凑进去仔细嗅了嗅,果真除了檀香什么都没有了。   他红了眼眶,而后又开口,不知是在安慰萧溯还是在安慰自己:“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omega和beta也可以幸福生活。”   萧溯:“……”   昭言安抚似的亲了下萧溯的下巴:“无论你有没有信息素,我都,喜欢你。宝宝也喜欢你。”   “你一个炉鼎在嫌弃本尊没有鼎香?”萧溯理了半天对方的话,差不多翻译成这个意思。   堂堂魔尊居然被一个炉鼎嫌弃不是炉鼎,没有炉鼎味道,这让萧溯瞬间认真起来。   他收紧拥着对方的胳膊,反驳:“本尊还没嫌弃你光有鼎香没有灵力。”   昭言笑出声:“这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萧溯的手下滑,落在对方圆圆的肚子上,“本尊又不是炉鼎。”   萧溯掌心灼热,落在昭言腹部时他舒服的叹息出声,宝宝得到抚慰,身体因此轻松了许多。   “好舒服。”昭言注意力即刻被转移,他满足地往萧溯怀里钻,闭目享受属于对方的滚烫。   “舒服什么舒服。”萧溯还在较劲,“遇见本尊之前你难不成是打算找个和你一样鼎香四溢的炉鼎过一辈子?寻常人能和本尊比?”   昭言完全没了继续这话题的意思。   “他们不能和你比,我最喜欢萧溯。”昭言敷衍地答完,便迫不及待缠住萧溯的身躯,手脚并用,像贪欢的蛇。   而眼前这人又分明顶着一张清纯无辜的脸,干净得一尘不染,叫人狠不下心玷污了。   “你啊。”萧溯还能说什么,只能大敞怀抱等昭言钻进来,他笑着轻轻掐了下对方比往常粗了些的腰,“浪荡的小东西,这么折腾,孩子受得了吗。”   昭言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他眼睫微微颤着,用红润的唇在萧溯的脸上贴了一下,触感湿乎乎的。   “睡觉了。”昭言痴缠把脸枕在对方胸膛上,唇边笑意止不住地泛开,“我不能,累到宝宝。”   萧溯揉乱胸前小脑袋的发,随后又开始揉他的背,用的是想把对方揉碎了嵌进怀里的力道。   昭言舒服地低吟着,全然不顾萧溯感受,哼哼唧唧地睡熟过去。   对方的肚子贴着萧溯的腹部,隔着单薄的衣物,萧溯清晰地感受到属于他们孩子的触感——柔软,温热,想摸又不敢用力,想抱却又碰触不到,却仿佛有比灵力还要强大的力量,将萧溯的心都化成一滩轻柔的水,兀自在胸膛轻轻漾着。   *   折墨在床边坐了数个时辰,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终于举动迟缓地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   本以为门外应该早就空无一人的折墨,在看见捧着几个崭新河灯背靠着墙而坐的折羽时,举动滞在原处。   折羽仰头看见他,疲惫的面庞瞬间露出灿烂的笑。   他连忙站起身,叫道:“师兄。”   “风月呢。”折墨调整好情绪,面庞安静地看不出一丝破绽。   “隔壁客房。”折羽伸手指了下风月所在的位置,“太晚了,回去路途遥远,便劝她在此歇下。”   “你为何不去休息。”   “我在等师兄。”折羽道,“我想和师兄一同放河灯。”   “此时已是深夜。”   “没关系。”折羽接话,“师兄若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   折墨不能理解对方矛盾的言语和举止,可他也不想探清对方到底在想什么,只道:“你若是真思念折夕,去他扇前守着,莫来叨扰我。”   折羽变了脸色,正欲反驳,又听闻折墨接着道:“你若真对我们过去的五年有所惦念,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别再打扰我。这是我的态度,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折羽的表情逐渐僵硬,握着河灯的手颤得厉害。   他眼眶泛了红,花了数秒的时间把喉间的哽咽憋回去,才缓缓开口:“我还是喜欢师兄……我想了很久,师兄不喜欢我缠着,我便不缠着……”   “如此对谁都好。”折墨点头,说完,他退进房屋,就要把门重新合上。   可抬眸间,他突然瞥见折羽身后有影子一闪而逝。   他猛地睁大眼睛,一把将折羽拉近房屋,盯着黑影消失的地方蹙紧眉头。   折羽察觉到他面色不对,来不及回味折墨掌心的温度,急切开口:“怎么了?”   “仙修的气味。”折墨之所以感受的到,是因为对方的修为在他之下,“风月的踪迹暴露了。”   折羽闻言,想出门走到隔壁,却被折羽阻拦。   他拽着折羽进屋,关门:“穿墙过去。”   “哦。”折羽立即点头,同他一起化成煞气,现身在风月的屋子。   还好,风月此时在床上睡得正熟,许时睡热了,还蹬掉了被子。   折墨上前将她的腿放回被子内,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怕惊醒风月,折墨压低声音:“那人和我们一样隐了修为,但灵力远超风月。他感受到风月的存在却没下手,不知目的何在。”   “尊上和炉鼎是不是也在附近没回去?”折羽想起上次在寒山听到的对话,“我怀疑他们在找炉鼎。风月的气息被他们捕捉,我们的位置可能已经被盯上。”   “昭言有尊上护着,无防。”折墨开口,“眼下我们莫要轻举妄动,暂时别回弟子身边也不能主动寻找尊上,以免暴露两处位置。”   “能传信吗。”折羽开口,“用炉鼎教的符文,他们也看不懂。” 第八十一章 戳个洞   ===========================   折墨沉默,仔细思索对方的话。   “你是不是担心他们跟踪符咒?”折羽突然想到这点,“可难不成我们发现了不对劲,却只能干等着?”   “传。”折墨可算开口,“云想衣在炉鼎身体内留了灵力,哪怕能短暂藏匿于人间,他终究还是受云想衣束缚。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但小人不得不防。”   “好!”折羽点头,他看向折墨,“先联系上尊上,其他事情等尊上安排。”   折墨避开对方的目光:“你写还是我写。”   “我来。”   折羽毫不耽误,他召唤出符咒,用英文写下“仙修出没,保护昭言”的字样,随后将之传出窗户。   明月当空,赏灯的游人散去后,躲藏在草堆里的草虫开始以清脆的虫鸣声刺耳地宣誓它们对这片领土的主权。   有人伸手在看不见一丝异样的空中抓了下,弥漫着黑色煞气的符咒凭空出现在其掌心,像被大网捕获的黑鸟。   来者走到客栈周边一个隐蔽的角落,打开符咒,盯了其上红色的符文半晌也无法识别。   和上次在寒山看到的符文一样。   藏雪镇弟子照着符文的字形将其摘录在衣袖上,抬眸看了眼客栈二楼黑洞洞的窗户,松开手心,任符咒寻着目的地而去。   他警惕地回头看了眼四周,紧随符文之后。   折墨的身影在他迈步跑远不久,出现在藏雪镇弟子原先站立过的地方。   他眸色沉了下去,掌心挥三根银针,直直朝着弟子袭击而去。   约莫五秒,那弟子奔跑的举动突然停滞,随即跌倒在地,整个人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得一干二净。   解决完此人,折墨转身欲探查周围,却在转身之间被一干仙修包围。   *   萧溯接收到符文时,眉间的火苗恼怒地泛出黑色煞气。   他将昭言从自己的胳膊上挪开,举动已经放得很轻,但睡梦中的昭言还是敏感地察觉,以至于不安地蹙了蹙眉头,往萧溯的地方凑过去。   “乖,睡吧。”萧溯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道,“听话,本尊不走。”   昭言得到抚慰,但仍旧不肯放松警惕,甚至攥紧他的衣物试图挽留。   萧溯继续抚摸他的背脊,灼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物传递给光滑的背部肌肤。萧溯低头吻他的肩头,吻他的脖颈,吻他小巧的耳垂和轻微发颤的眼睫。   强烈的属于萧溯的气息,一如既往夹杂着檀香和霸道的侵占,这让昭言舒服地倒吸了口气。   他紧绷的身躯终于缓缓放松下去,翻了个身,在睡梦中配合着享受。   萧溯含住他尖削的小巴,小幅度嘬了几口,柔软的肌肤经不起摧残,很快便浮现了个红印。   萧溯几乎不想松开他。   可注意到对方逐渐均匀的呼吸,萧溯的吻不得不在红印处收了尾。他坐起身,为对方盖好被子,然后走到床边。   抬手,掌心浮现浓烈的煞气,煞气凝结成六张符咒,以极其缓的速度打着转在空中逐渐放大。   暗红的光萦绕在符咒左右,萧溯用力一挥,笼罩在室内的巨大的结界随新符文的注入即刻被加固。   与此同时,结界周遭黑雾缭绕,带着凌冽的灵气朝四周急速穿刺而去。   五六个尾随符咒而来的藏匿在客栈其他房间的修士甚至来不及拔剑,就被袭击而来的黑雾刺穿了身躯,顿时七窍流血,原地灼烧,成灰散尽。   黑雾吞噬干净他们的灵气,重新回到结界,把他人的力量占为己有。   “不自量力。”   萧溯暗红的眸色慢慢恢复正常,他走到床边坐下身,凝视昭言面庞的时候,俊朗的剑眉深深蹙起。   这些藏雪镇余孽让萧溯极为恼怒,他们如烦人的苍蝇那般嗡嗡吵闹惹人厌恶。若不是云想衣以昭言的性命做要挟,萧溯恨不得一把火将他们所有人烧成干尸!   数千年前是他们在挑事,如今还是他们!各个嘴脸丑恶贪得无厌,扰人清净让人片刻不得安宁,实在可恨又可恶。   萧溯伸手抚上昭言的肚子,用煞气感受包裹着腹内宝宝的属于云想衣的灵力。   许是察觉到萧溯的煞气并未恶意,此刻云想衣的灵力十分安静,仿佛随昭言和孩子一同睡着。   如此庞大的灵力霸占着昭言的躯体,而萧溯却动都不敢动它,哪怕只是尝试驱逐。   萧溯烦躁地叹了口气,收回的手在空中紧握成拳,挣扎之中骨节处“喀嚓”作响。   “萧溯。”没了萧溯的怀抱,昭言一个人睡了没一会儿便不安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就要醒过来。   萧溯面庞上本乌云大作,在回应昭言话语时,强行收敛了所有阴沉与怒火。   “嗯。”他放轻了声音,上床,重新将对方拥入怀抱。   “天还没亮,再睡会儿。”萧溯哄他。   昭言睡意朦胧地应了声,确定萧溯在身边,依偎着萧溯宽厚的胸膛闭目入眠:“一起,睡。”   萧溯点头,再不愿惊醒他。   直到第二日鸡鸣入耳,他还保持着和昨夜一样的圈着昭言的姿势。   昭言一抬眼便看见萧溯俊美狂野的面庞,眉眼笑得弯弯的。   萧溯对上他的视线,贴过去,在他额头吻了下:“干什么,大清早笑得像个傻子。”   “我以为,你会在我醒来之前走。”昭言嗓音带着清晨刚睡醒的轻微沙哑,沙哑中饱含惊喜,“但是我睁眼看见你了。”   “本尊近几日不去修炼。”萧溯抱着他起身,从身后圈住昭言,双手落在他肚子上,一下接着一下摸着。   昭言瞬间欣喜地睁大眼睛:“真的吗?你,不走?”   “一些甩不掉的蛆虫爬到了客栈周围,本尊总不能让他们弄脏你的走动范围。”萧溯下巴也落在昭言肩上,声音麻酥酥的,“本尊放心不下,必须守着你。”   在萧溯身边,昭言从不用知晓什么叫危险,所以心中半分涟漪都没掀起,只有满心的萧溯要整日整夜陪着他和宝宝的喜悦。   “今天也去逛街市吗?”昭言杏眼弯出期待的弧度,“你说要给我,缠发带,你还没有买。”   “你不是不愿意?”   “你说想看。”昭言用手捻起萧溯垂落在身侧的长发,放到鼻尖嗅了嗅。   还是好闻的檀香,浅淡,却容易让人上瘾。   萧溯笑道:“行,给你多买几个。什么发簪,玉珰,手串,本尊都给你准备。”   昭言斜过眼睛,用余光看他,眼神带着埋怨:“我要这些,做什么。”   “打扮你。”萧溯凑过去咬他的耳朵,含住,用湿润滚烫的舌尖顶了顶对方白皙小巧的耳垂,含糊不清道,“在本尊此刻顶的这个位置,戳个洞,就能戴玉珰。”   昭言面颊瞬间涨红,以至于萧溯都能感受到唇间的那一小块柔软的肉在发烫。   萧溯低笑出声,笑昭言漂亮又纯情的反应。   昭言被调戏,眼睛泛出湿润润的红,并不是难过,而是羞怯。   “我先给你,扎辫子。”昭言报复似的在他怀里翻过身,一手攥一把萧溯的长发,照着他以前在家附近见过的小丫头发型,用手给萧溯攥出两个马尾辫。   太违和了,萧溯硬朗的面容绝对绝对不适合这样东西,昭言瞅着他的模样,笑得肚子都疼。   “放手。”萧溯瞪他,但目光并不凶狠。   昭言早就不吃他这套了,他继续梳理着萧溯乌黑的长发,甚至开口找萧溯要发带:“我给你,扎起来。”   “本尊说话都不管用了?”萧溯单手揽住对方的腰,刚想伸手拍他屁股,想起正孕育在对方体内的小生命,不由自主地把手收了回去。   他无奈:“今日的糖和酸梅全部……”   “没收”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猝不及防被门口传来的踹门声打断。   许是有结界在,想硬闯进来的那人被结界的力量反噬,直接从二楼摔到底层,巨大的声响惊得昭言身躯猛地颤了下。   他迅速转过头,和萧溯一起看向门边。   “萧溯,你怎能狠毒至此?”掌星真人眼见藏雪镇弟子当场丧命,一甩手中拂尘。其身后跟着众多藏雪镇弟子,他们持剑直指萧溯所在的房屋,来势汹汹。   萧溯轻轻拍了拍昭言的背,再不肯给那些人多余的眼神,专注看着昭言:“他们吓到你了?”   昭言摇了摇头,连忙松开萧溯的发丝,用手给他梳理整齐。   “我不怕。”昭言小声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萧溯满意地挑唇:“起床梳洗。”   昭言听话地点头,翻身下床。   门外他们还在持续叫喊:“萧溯,你杀了我门派上百名弟子,为何躲在此处当缩头乌龟,你出来!”   上百名?   萧溯挑眉,昨日埋伏在周边的似乎只有五六个人。   他取来腰带为昭言缠上,举动不紧不慢:“腰果真粗了一点。”   昭言不好意思地垂眸看着自己的腰:“是宝宝撑的。”   “多吃点。”萧溯用手勾着他腰部的曲线,大体上看还是偏瘦,“你食欲不振,肚子里的小东西也长不好。”   “好,我今天,会多吃一点。”昭言应完,注意力还是忍不住被外面的吵闹声吸引,“他们要干什么,为什么突然跑过来……”   “谁知道。”萧溯语气不屑,“一群脓包。”   “萧溯,你忘了仙尊留在炉鼎体内的灵力了吗?”掌星真人在外叫喊,“惹怒仙尊,后果你承担不起!”   此话一出,萧溯瞬间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说:呼,我终于写完了,继续看电影去咯,嘿嘿   《春风沉醉的夜晚》,老电影了,忍不住跟你们分享,真的很不错】 第八十二章 隔壁班的alpha很讨厌   ========================================   注意到萧溯的表情,昭言心头一颤,连忙拉住对方衣袖。   萧溯稍微冷静了几分,屏蔽外面的叫骂,慢悠悠地给昭言穿戴整齐,才不耐烦地从内部打开了客栈的房门。   看见萧溯狂傲面容的那一刻,门外的人警惕又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中握着的剑几乎拿不稳。   唯有掌星真人还强做镇定站在原地,他鼓起勇气对上萧溯极具压迫性的视线,抗住肩头无形而生的压迫感。   明明与萧溯隔着一段距离,肌肤却仿佛成了火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对方身上缭绕的煞气点燃。   在这样的情况下,掌星真人再顾不得什么脸面和威严,脚步轻了下,随即控制不住与身后的弟子一样,往后退。   “本尊不找你们,你们竟有胆子找上门?”   萧溯声音低沉,一身金线勾边的黑袍大气磅礴,眉心火苗烧的浓烈,那种高不可攀的带着攻击性的距离感就连昭言看着都失去靠近的勇气。   他躲藏在萧溯身后,不敢出声惊扰。   “萧溯,你为何再三惹事?”掌星真人眉头紧蹙,开口便是指责,“今早我等在此周边发现上百名藏雪镇弟子的尸体,若非魔修,谁会做出这样的事?”   “本尊看他们碍眼便杀了,有问题吗?”萧溯根本懒得与这群道貌岸然的人费口舌,他扯出一丝顽劣的笑,眼底的轻蔑如燎原之火在蔓延,毫不掩饰地将之传递给眼前的若干修士,“你算什么东西,谁给你跟本尊谈话的资格?”   “你!”掌星真人好歹在灵山效命已久,其常伴云想衣身侧,除却玄夜便是他掌势,而今被萧溯用看畜生般的眼神蔑视,胸腔一口气实在咽不下。“萧溯,炉鼎之身尚且束缚在仙尊手上,你如此不把灵山放在眼里……”   “要挟本尊,你们也配?”萧溯直接打断他的话,身后披肩的长发在煞气的缭绕上逐渐浮起。   昭言感受到他萧溯的怒意,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往后挪了挪脚步,给萧溯腾出空间。   然而掌星真人在看见昭言的容颜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下一秒他面色沉下去:“仙尊曾警告过你切莫滥杀无辜,而今你再次对藏雪镇弟子下狠手,休怪仙尊毁了你的炉鼎!”   因他的话,萧溯眸中顿时煞气缭绕,垂在身侧的手灵力聚集:“你以为本尊会容你们活着去给云想衣告状?”   不知是不是昭言的错觉,对面穿着道袍面容还算年轻的掌星真人,在察觉到萧溯怒火时,眼底纵有畏惧,但似乎更多的是难以描述的期待……   昭言觉得诡异,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赶忙上前拉住萧溯的胳膊,声音焦急:“萧溯,你问问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不能在这里,打架,客栈有很多没有灵力的客人……”   “挑事的又不是本尊。”萧溯恼得额头青筋暴起,他做魔尊至今何曾受过这般气,一群喽啰也敢在他面前狐假虎威?   昭言抱着他胳膊不放:“他们说你伤害许多弟子,可是昨天你都和我在一起,他们误会你,你把话和他们讲清楚……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承认?”   这边,掌星真人也盯着昭言不放。   上次在灵山不过匆匆一瞥,没太注意昭言的长相。如今细看,当真无愧于“上等”二字。   原先以为炉鼎都生着一副妖冶模样,越是上等越风华绝代,却不曾想被萧溯牢牢护在羽翼之下的人,容色竟出乎意料的干净和纯粹。   比起以媚态取人的其他炉鼎,昭言倒是不俗。   空气中甜腻的气息仿佛因此加重,美好得叫人想摧毁。掌星真人目光晦暗,竟开始顺着昭言的脸往下游移。   这是赤裸裸地打量。   萧溯率先察觉到他人虎视眈眈的眼神,掌风狠狠一扫,真人慌忙举起拂尘抵御,身后的藏雪镇弟子抵挡不住直接从楼上摔了下去。   昭言垂下眼帘,攥着萧溯衣袖的手紧了几分。   “萧溯,你别欺人太甚!我等奉仙尊之名调查藏雪镇弟子死因,若不想炉鼎出事,收回你的煞气!”   掌星真人话音刚落,萧溯便当他的面拉着昭言出门。   他一把推开拦路的真人,语气嚣张:“有事叫云想衣亲自来见,和你们这群蝼蚁说话,只会拉低本尊身份。”   真人抬眸看他,萧溯却只肯给他余光,那唇角微微勾起的嘲讽的弧度还未在真人眼底散尽,萧溯便带着昭言化成一团黑雾,消失在众人面前。   “真人,魔尊他走了!”藏雪镇弟子焦急道,“我们的计划……”   掌星真人抬手,阻断弟子的话。   掌星真人看着萧溯离开的方向:“你可知为何我们火烧寒山他只能憋着一口气,我们如此挑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知道……”弟子点头,“因为仙尊灵力潜伏在炉鼎体内,魔尊因此受限。”   “既然如此,”掌星真人开口,“照我所嘱咐的,继续激怒萧溯,逼他动手。”   “但是魔尊不上当。”弟子蹙紧眉头。   “萧溯不上当,你们不会栽赃?”掌星真人面色阴沉下去,“仙尊若不出手,我们无法与萧溯抗衡!而今藏雪镇已成了仙尊丢弃的棋子,他不管你们,难道连人界的秩序也不插手?魔尊在乎什么,仙尊在乎什么,都是有弱点的人,都是俗物,谁又高人一等?”   弟子见真人说这样的话,面色一滞。他表情有些僵硬,却硬着头皮答话:“是,弟子领命……”   掌星真人转身而去,眸色阴翳。   *   “萧溯,我们要去哪儿?”昭言踩在剑上,迎着高空的风小心转头看向萧溯。   萧溯从身后揽住他,将冷风隔绝在自己的双臂之外,护住怀中瘦削的身躯。   “还能去哪儿,无家可归,狼狈。”萧溯弯着腰,将下巴搭在昭言肩上,补充,“窝囊。”   昭言笑了下:“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再找个客栈休息,是一样的。”   “怎么休息。本尊昨日收到折羽的来信,你看看本尊理解错意思没有。”萧溯说话间,一道符咒出现在空中,上面的英文字符闪烁着红光,“折羽说你被人修仙的盯上,本尊得注意。”   昭言抬眸看向字符,细细辨别后点头:“嗯,差不多。”   萧溯收了符咒,烦躁地蹙紧眉头:“本尊烧了十三派时应该一把火烧尽他们所有人,省的后患无穷。”   昭言注意到他情绪的波动,踩着剑身慢慢转过去,主动抱住对方宽厚的肩。   他用手轻轻拍着那片滚烫的肌肤,像抚慰一只黏附在他身上的大狼狗,连语气也不由自主放得轻柔:“没关系,会好起来。只要把云想衣的灵力赶走,我们就能去锦山了。”   “说得轻巧。”萧溯将鼻尖凑到昭言后脖颈处,嗅他好闻的气味,情绪因鼻息间的蜜桃得以好转,他吐出一口浊气,“本尊现在灵力尚不到渡劫,不能冒险驱逐云想衣的灵力。藏雪镇的人此刻拥上来打你的主意,不就是仗着本尊有忌惮。”   “所以是提升灵力的问题。”昭言低头,将雪白的后脖颈全部露出,供萧溯亲吻,“简单的,不用担心。”   “简单什么,你知道什么?”萧溯觉得好笑,重量几乎都压在昭言身上了,“本尊渡劫渡了七十二次,没一次成功不说,好几回险些神形俱灭。往常渡劫三次便可修成正果,云想衣挺过了一次,已甩了本尊大半截。”   昭言吃力地承受他的重量,继续劝慰:“没有关系,我会陪着你。我小时候升学,去镇上好一点的学校时,因为基础没有别人好,总是考低分。但是我努力,慢慢就追上了。”   “哦。”萧溯对他说话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但昭言认真安抚他的姿态,看得萧溯嘴角的弧度止不住勾起,“学堂很好玩吗?”   “不好玩。”昭言摇头,“很累,晚上学得很晚,早上还要早起。课堂上犯困不能睡觉,下课要挤时间背书,因为放学我得去打工,否则第二天没有饭钱。”   “这么辛苦。”萧溯站直了身体,不再压着对方,“你父母只生不养?也是,你说过,他们对你不怎么样。”   昭言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父亲喜欢喝酒,被工厂辞退了。”   萧溯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垂眸凝视对方乖顺的容颜:“除此之外呢,你还遭遇了什么。”   “隔壁班的alpha很讨厌,总是拦我的路。我还要躲着他。”昭言道,“所以我很怕老师拖堂,因为他提前会守在我的班级门口。”   “他为什么拦你路。”萧溯听多了“alpha”这个字眼,大差不差地将之理解成采撷者的意思,此刻心头有些恼火,“他打你注意?”   昭言眼睫轻轻颤了下,耻辱的记忆不愿刻意想起细节,但萧溯盯着他,他眼神的闪躲被对方抓个正着,好像不开口就没法证明他的清白了。   “那个alpha,”昭言顿了顿,紧张地揪着萧溯背后的衣物,眼帘不敢稍微抬起,“他说,他想包养我。”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用户51wfrhg0+1*三叶虫,比心,(づ ̄3 ̄)づ╭~   感谢大家的票票,啵唧~~~】 第八十三章 看完了就要亲   =================================   “包养?”萧溯没懂。   “嗯……”昭言思索了番,“就是他给我银钱,买我……”   “买个屁!”萧溯火气瞬间窜上头,他单手勒紧昭言的腰,“你卖过?你敢卖,本尊现在就拧断那个人的头!”   昭言被他勒疼,小脸皱成一团:“我没有卖,真的,没有。”   萧溯舒了口气,抱着昭言不撒手,肚子里一团火,不知道闷着谁的气。   昭言眼眸泛起一圈水红:“你自己要问……问了你又不高兴……”   他抬手擦去顺着眼角滑落的泪珠,唇角扯出悲伤的弧度,却强忍着:“你在这世上生存了这么多年,却跟我,不在一个空间……我不知道我会遇到哪些人,我遇见别人的时候,你又,不出现……”   萧溯始终不能理解“不在一个空间”的意思。   他想起灵溪,想起先前昭言说要他把留在昭言体内的烙印收回,想起昭言先前无数次逃离的事情,这些情绪混着此刻因修仙人纠缠而起的恼火,一时全部堵在心头,又因眼前人是昭言,他刻意地压制。   压制。   压得呼吸越来越粗重,眉头越拧越紧。   萧溯骤然停了剑,两人落地于一片树林。   环境陌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萧溯拉过怀里的人,捏住昭言的下巴,狠狠吻他。   气息狂热且霸道,粗鲁地侵占了昭言鼻间的所有呼吸。   牙齿磕破了昭言的唇,昭言吃痛,眼底的水雾越来越浓烈。   溢出的鲜血被萧溯一点点品尝干净,他并不温柔地吸着昭言唇上的伤口,那一处尖锐的刺痛逐渐强烈到让昭言不能无视。   他开始挣扎。   “萧、萧溯……有点痛……”昭言鼻头都泛出可怜红,他避开,萧溯又追过来。   “躲什么?”萧溯收紧抱着昭言的胳膊,声音里有不耐烦,也有不易察觉的弯不下腰的哀求,他命令似的,“别躲我。”   昭言恍惚中发现,萧溯对他称“我”的次数变多了。   因萧溯的挤压,他站不稳,往后退了小半步。   这举动又被萧溯理解成闪躲。   他一把扣住对方的腰,将人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   这回是真的有些怒了。   可是昭言眼底的笑意还后知后觉地停留在萧溯称呼的改变上。   他缓缓伸出手,拥住萧溯,眼睛,面颊,嘴角,都是红的。表情里却写着探究,他在好奇萧溯的想法……   可是这一抬头,却直接撞进了对方漆黑眸中翻涌的怒火中。   昭言吓得一惊,笑意尽数冻结,泪水瞬间从眼眶砸落。   萧溯不容他喘息,唇贴过来,吻去他的泪,舌尖顺着眼睫的弧度游走,把那咸湿的泪尽数吞噬干净。   “萧溯,你在想什么……”昭言不明白,他吸了吸鼻子,用手去抵萧溯的胸膛。   萧溯却攥牢他的手,把对方任何试图推离他的举动限制住。   “本尊想抱你。”   声音粗重,带着狂躁的迫切。   萧溯用手揉着他的腰,他闭目感受昭言身上的气味,芬芳的,馥郁的,甜美的,是他所喜欢并且想独占的。   “你不高兴……”昭言并不能配合,他摇头,眼眶通红。   几秒后,他垂眸看向把头埋在他脖颈间,用牙齿厮磨他脖颈肌肤的萧溯:“你在生气……”   萧溯闻言,身躯猛地一滞。   牙齿慢慢松开,放过了那块被磨红的肉。   理智回来了一点,萧溯喘了口粗气,抱紧怀中瘦削的身躯。   滚烫的唇挪了位置,贴着昭言红透的耳尖,湿热的气息黏糊糊的吐露,在对方耳边留下摸不到的水渍。   “你会一直留在本尊身边吧。”萧溯问他,声音有些失神,“你不属于除本尊之外的任何人……”   昭言痒得想避闪,可萧溯说的话并不容许他在此刻做出如此行为。   他点头时迟疑了会儿,杏眼倒映的是陌生树林内一望无际的绿叶和阳光倾落的影子。   “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昭言垂下眼帘,清澈如小鹿般的眼睛这回终于看向萧溯,带着些许笑意和没擦干的泪痕,“我和宝宝都想。”   萧溯咧嘴而笑。   心头弥漫的阴沉的雾气因此逐渐消散。   “你说你家在什么联合会的小镇。”萧溯开口,“不如现在带本尊去看看。”   听完这句话,昭言可算明白,萧溯压根没懂他的来历到底是什么。   “去不了。”昭言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去我家需要通过,灵溪。而且我也不能确定,灵溪会不会将我送回去……”   萧溯面色沉了下去,他深深看着昭言,目光晦暗不明。   “你有本尊不能理解的秘密。”   “不是秘密。”昭言答话,“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你不能理解,所以你不愿意相信。”   萧溯又开始烦躁。   昭言看见他眉心窜起黑色的火苗,连忙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萧溯,不生气了。在你身边我哪儿都不想去。”   萧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不骗你。”昭言补充,信誓旦旦。   “哦。”萧溯勉为其难地被哄好,却开始伸手解昭言的腰带。   昭言慌忙扯回自己的腰带,诧异道:“你做什么?”   “抱你。”   “可这里是,外面。”昭言张望四周,眼睫紧张地发着颤。   “这有什么关系。”萧溯亲他饱满的唇,“有人敢看本尊就剜了他们的眼睛。”   昭言把自己的腰带系回去,不满地看了眼萧溯。   萧溯怔了下。   而后他也不满地看向昭言,漆黑的眼瞳浮现几分被拒绝的失落。   “嘁。”萧溯牵住他的手,攥得紧紧的,与他一同朝前走,“不让抱就不让抱,找什么在外面的借口。”   听得昭言哑口无言,却又觉得好笑。   他瞅着萧溯高挑的身影,唇角扬起好看又灿烂的弧度。   萧溯好幼稚。   *   两人最后在他们停留之地的附近找了个客栈。   昭言早上没吃饭,饿得肚子“咕咕”叫。   他当着萧溯的面戳了戳自己的肚子,坐在椅子上,声音软软的:“这里,空的。”   “喝粥还是吃面?”萧溯揉他的发丝,把原先乖顺耷拉在头顶的发全部弄乱。   “粥。”昭言仰着头,任对方造作,“甜的。”   萧溯便嘱咐小二为昭言准备。   等粥上来了,萧溯便将昭言抱坐在自己腿上,如往常一样看着昭言用食。   昭言闻到甜腻的粥味,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却在下一秒皱着小脸把勺子从口中退了出去。   “怎么了?”   “烫。”   “本尊看看烫伤没有。”   昭言湿着眼眶钻进萧溯臂弯中,不好意思地吐出被烫红的舌’头给他看。   萧溯笑出声,看完了就要亲。 第八十四章 手感不错嘛   ===============================   等昭言从萧溯的纠缠中脱身,他的粥已经凉的差不多了。   “一会儿我们出去,买发带吗?”昭言捧起碗把粥往嘴里灌,萧溯瞅着瞅着,就把手置于对方上下滑动的喉结处,感受它隔着一层肌肤撩拨指尖的凸起触感。   昭言从碗中抬起头,不解地看他。   萧溯回之以顽劣的笑,顺便评价:“手感不错嘛。”   昭言垂下眼帘,盯了碗中的粥半晌没反应。因为萧溯的手指,他喉结紧张得动都不敢动。   从萧溯的角度,可以看见昭言的眼角泛起了一点漂亮又无措的红。   他终于收回手,认真回答昭言的话:“去。”   昭言这才喜笑颜开,他一口喝完碗中剩下的粥:“好。”   萧溯瞅着他笑道:“还真是,越来越娇气。”   *   萧溯带着昭言在路上走了没多久,慢慢意识到此地其实不算陌生。它夹在锦山和灵山之间,是非修士生活的地点。但因萧溯不怎来,所以印象不深。   路上挺热闹,只是此处总不时飘来几缕仙修的气味,让萧溯打心底厌烦。   昭言灵力微薄察觉不到,他的注意力都落在商铺里琳琅满目的珠玉和小摊贩上摆放的各式各样的小手工艺品上,越看越觉得大开眼界。   路过一家装饰典雅的花瓶店时,昭言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些,在我们家那边,只有富人的商业区才卖。衣裳穿着朴素的,都没有进门的资格。”   “你喜欢?”萧溯注意到他的视线,勾唇,“那进去抱几个回家。”   “啊,不,不用。”昭言连忙摇头,他垂下眼帘,“我也不懂得欣赏,会暴殄天物。”   “什么暴殄天物。”萧溯并不喜欢昭言妄自菲薄,“它们不是都没入得了你的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昭言唇边露出无奈又惭愧的笑,“可能它赏玩价值很高,但对于每日都要为生计发愁的我来说,这些偏偏是最没用的。”   “现下有本尊养着,你爱什么便拿什么。”   昭言迟迟没应声。   他低头走在萧溯身后,眼睛盯着对方的鞋跟。   养……   他现在是不是算被萧溯包养?   不能自力更生,始终毫无用处,他的价值也不能得到发挥……   “公子挑个胭脂送给心上人吧。”路过胭脂铺,卖胭脂的姑娘习惯性地招呼。   昭言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但萧溯突然停下步伐,偏头扫过去。   姑娘看清萧溯面容,眼底霎时闪过一丝惊艳。但对方身上散发的威严太过庄重,惊艳下一秒就变成胆怯,姑娘立即垂下了眼帘。   是久居人上的王公贵族吗,否则气场怎么会强大到让人不敢直视……   “你要不要。”萧溯开口问昭言,眼神玩味,“送心上人的。”   昭言瞬间涨红了脸:“女孩子用的,我不要。”   萧溯把他面颊的绯红尽收眼底。   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昭言,也不管卖胭脂的姑娘在听闻萧溯的话后传来的诧异视线,自顾自地开口:“哦,你用不上。”   昭言肯定道:“当然用不上,我又,不化妆。”   萧溯勾唇:“本尊的意思是,你脸上根本就不缺胭脂。”   昭言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下,抿着唇,不愿答话了。   “前面有适合你的店铺。”萧溯知道不能再继续挑逗,否则昭言怕是要哭。他识趣地朝前方扬了扬下巴:“喏,你要的发带。”   昭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注意力即刻被转移,眼眸笑得弯弯的:“嗯!”   萧溯笑了下,在前带路。   昭言正要迈步,腹部却骤然传来若刀绞般的疼痛,痛得腰几乎直不起。   他伸手捂住肚子,想叫萧溯。张口,喉中翻涌的腥甜并不允许他发出声音。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唇角下滑,滴落在衣物上绽放出黑红的血花。   再也站不住,他缓缓蹲下身,明明青天白日,眼前看见的景象却泛起阵阵遮天蔽日的黑。   “言言!”有人将他从地上抱起,熟悉的气息让昭言止不住蜷缩起身躯往那人怀中躲藏。   “疼……”眸中泛起一圈水雾,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顺着面庞轮廓往下流落,体内肠胃痉挛得让昭言忍不住作呕。   “本尊帮你看看,别怕,别怕。”萧溯迅速捻住他的手腕,漆黑的眸在不安地闪动。   几秒后,他面色沉了下去。   中毒。   萧溯的记忆很快便追溯到昭言出门前喝的那碗粥上,眉头即刻蹙起,眼神愈发凌厉。   因昭言吐血不止,周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对昭言指指点点,万分嘈杂。   萧溯身侧黑雾狂起,憋着一股怒气,带着昭言消失在原地。   二人再现身时,已回到了原来的客栈。   昭言痛得几乎支撑不住,整张脸皱在一起,他张口却说不出话,腹部的痉挛带着整个单薄的身躯都在发颤。   时隔不久,萧溯再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言言乖,只撑一会儿,我马上就帮你解毒。”萧溯稳住声音安抚。   他将昭言放倒在床,手缓缓落在对方的心口欲将煞气注入,可其刚探入昭言体内,就被云想衣的灵力狠狠击了回去。   萧溯震惊地瞪大眼睛,气得胸腔堵塞,拳头“咔嚓”作响。   云想衣的灵力再次陷入狂躁。   它在尝试修复昭言躯体内被毒素侵袭的地方,可努力许久都找不到驱逐的方法。   更可怕的是,它渐渐感受不到潜藏在对方血液和五脏六腑中的毒素,守护已久的小生命随着父体被毒素污染的血液的流动有了被侵袭的趋势。   “云想衣!”萧溯目眦欲裂,昭言面色越来越白,云想衣的灵力不起任何作用,却偏要耽误他进行治疗!   远在灵山闭目修行的云想衣感受到萧溯的怒火,猛地睁开双眼。   他安抚住昭言体内躁动的灵力,冷寂的眸微微闪烁。   萧溯喘着粗气,再一次尝试将煞气注入。   这回他的灵力成功探进昭言体内。   可同样的,他的灵力也察觉不到毒素的潜藏之地。昭言体内大片血液开始被污染,灵力感受到昭言脆弱器官的伤口,却始终无能为力。   昭言熬不住这样的疼痛,眼瞳逐渐涣散。   他费力偏头看向萧溯,湿润的眼睛却没有焦距。   “言言……”萧溯急忙抓住他的手,他放平面色,放平声音,安抚,“乖,撑不住先睡一觉,等身体不疼了就睁眼。没事,本尊不会让你出事。”   昭言得到许可,委屈地扯了下嘴角,而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闭目陷入昏迷。   萧溯摊开五指,写下符咒,给风月传信,让她速速赶来。   符咒刚从窗户飘出去,身边便传来了不被允许的开门声。 第八十五章 本尊的孩子   ===============================   萧溯转头看过去,对上店小二的视线后,面色顿时阴沉压抑如暴风席卷前的蠢蠢欲动的海面。   店小二似乎完全没料到此时萧溯会在屋内,他表情骤变,却强行挤出一丝掩饰的笑:“客、客官,原来您在屋内啊。我见你们出去了,准备来收碗呢。”   萧溯没回话,他缓缓站起身,眉心火苗泛着黑色的煞气,漆黑的眸死死盯着对方。   如被捕食者瞄准的猎物,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感吓得店小二动都不敢动。   “客、客官……”   萧溯身躯突然化作一团浓雾消失,在店小二震惊的眼瞳中,那团明明与他隔着好一段距离的黑色雾气下一秒骤然出现在眼前,凝聚,幻化成那如索命阎罗一般的人。   萧溯狠狠掐住他的脖颈,声音低沉,裹挟着无边的暴怒:“你找死!”   店小二面色即刻充血通红,脚尖缓缓离了地,他挣扎着抬手按住萧溯的手,试图掰开,可对方的手劲那么大,如钳制在他脖颈上的铁,完全掰不动。   “不、不是我……”濒死的窒息感让店小二再无法嘴硬,音色嘶哑,“我端粥……过来,有人……拦路……他把粥……抢过去……如果我不给,他就,杀了我……我不知道他对粥做了什么……他给我银两,让我别告诉你……饶了我……饶……了我……”   “饶?”萧溯加重语气,“你的命重要,别人的命难道就比不上你做此事赚的那么些银两?!”   说话间,萧溯将对方的身体狠狠撞在墙上,店小二后脑勺被砸破,鲜血止不住下流。   店小二痛苦地蹙紧眉头:“求、求你……放了……我……”   “本尊都舍不得伤他半分,本尊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你们凭什么动他,你们怎么敢动他!”萧溯嘶吼出声,煞气汹涌而出,疯狂席卷着钻入对方双眼,挤裂对方的眼球。钻进对方耳朵,在店小二脑袋里翻搅,以至于对方七窍血流不止。   “啊啊啊———”店小二疼得身躯扭曲,萧溯将他甩在地上,他蠕动着,翻滚着,鲜红的血染在地面,惨叫声一直持续到他生命消耗殆尽,死状分外惨烈。   萧溯一脚踹开他的身躯,重新回到昭言身边。   他已经能把下毒的对象锁定在仙修身上。   此毒诡异,哪怕昭言刚尝过粥他就凑过去亲吻对方,也没在对方唇间察觉到任何不对。   这不是人界所能制造出的毒,其间潜藏的将毒素放大数倍的灵力,至少是三个洞虚级别的人合力才能做到。   萧溯的煞气仅能勉强护住昭言心脉,他已顾不上昭言腹内的孩子。   此刻才能稍微原谅云想衣往昭言体内注入的灵力,虽然它一直碍眼,却在拼命保护那个还没成形的小生命。   “别怕……”萧溯握住昭言已经有些泛黑的五指,将之贴在自己唇边,“言言再睡会儿,很快本尊就会叫醒你。”   昭言没有反应。   萧溯眼眶发热,他知道昭言不好受,平日里那么好哭的人,此刻若是醒着不知道要躲在他怀里委屈成什么样……   “尊上!”门外传来风月紧急的声音,她甚至顾不及敲门就匆匆跑了进来。   萧溯调整好面色,给风月让出位置。   风月看到昭言惨灰的面色,眼眸霎时睁大。急忙捏住昭言的脉搏,她闭目感受对方的身体状况。   “如何?”萧溯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迫切。   “我在医书上见过这种毒,叫换魄。”风月心中有了底,面色却无一点好转,“炼毒方式是禁术,所以这种毒已在修仙界消失了近千年。”   “怎么解?”萧溯问。   “一时半会儿炼不出。”风月坐在床边,从腰间取出银针,封住昭言周身大穴。随即为对方注入灵力,将他的灵与肉死死封在一起。   “尊上,而今最快的方法是揪出下毒的人,从他们手中获取解药。”风月开口,“换魄之所以称为换魄,是因为此毒以极其强大的灵力放大毒素,在彻底毁了昭言的肉身后,借灵力之效将昭言的魂魄取出,放置在新的肉体上。”   萧溯眉头紧蹙:“针对炉鼎?”   “没错。”风月接话,“炉鼎本身便是法器,无论其换了什么肉身,都能使肉身成为供养法器的载体。昭言是上等炉鼎,只要再寻一具纯阴之体承载他的魂魄,上等炉鼎功效不减。”   “若昭言不是炉鼎呢?”萧溯问,“他若不是法器,什么后果?”   风月被问得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风月不明白,但萧溯问话容不得她迟疑,“尊上,这毒用在不是炉鼎的人身上,肉身被毁后,取出的魂魄就算放置在新的载体上,也无法发挥炉鼎作用啊。”   “我要他活着。”萧溯额头青筋暴起,他强调似的重复,“孩子和他都必须活着。”   风月听闻“孩子”这两个字,急忙第二次把住昭言的脉搏,去感受方才被忽视的脉象。   下一秒,她吃惊地收回手,看了看萧溯,又看了看昭言:“尊上……昭言他……”   “本尊的孩子。”   风月一时喜忧交错。   想说恭喜,却又根本不是时候。   脑海中思绪复杂,不知从何说起,故沉思数秒后才开口:“尊上,我会尽力拖延时间。当务之急是揪出下毒之人,找到解药。”   风月话音刚落,门在此被人推开。   折墨对萧溯行了礼,闪身避让,露出身后被折羽用固身咒束缚的掌星真人。   “尊上,此人与藏雪镇弟子互相勾结,一路追踪您的足迹,鬼鬼祟祟。”折羽一脚踹在掌星真人腿上,逼着对方跪下,“我和师兄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抓住。”   来得及时。   萧溯扯出一丝狠戾的笑,垂眸,视线扫向掌星真人:“你下的毒?”   折羽连忙解了束缚在掌星真人喉间的咒语,让他说话。   “萧溯,把他交给我,我饶他一命。”掌星真人狼狈地抬头与萧溯对视,随即他扫了眼床上的昭言,胸有成竹地笑道,“他撑不了多久了。”   萧溯走到掌星真人面前停下脚步,而后抬脚,鞋底缓缓落在掌星真人头顶那一刻,骤然用力将对方的头狠狠碾压下去。   “解药给本尊,否则你也撑不了多久。” 第八十六章 你说我身体不痛了就睁眼   ===========================================   掌星真人的脸被迫紧紧贴着地面,面部的肌肉在萧溯的挤压下变了形,嘴都没法闭上。   他的视线前方便是死去的店小二,对方流了一地的鲜血沾满了他的脸,黏腻的触感混着腥味,直叫人心底泛恶心。   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的掌星真人顿觉颜面扫地,羞辱感与怒火同时在眸中交错:“萧溯,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多久?你的人肆意屠杀藏雪镇弟子,你无端作恶伤害人间百姓,仙尊知晓此事后绝不会放过你!”   萧溯眸色阴沉,顿时加大脚底力道,掌星真人吃痛惨叫出声。   折羽果断在掌星真人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尊上最忌吵闹,给我闭嘴!”   这样的屈辱气得掌星真人浑身发颤,开口时声音都不稳:“萧溯,你不是最在乎你的炉鼎吗,仙尊毁了你的炉鼎不过一夕之间,你不怕吗?   堂堂魔尊被一个炉鼎玩的团团转,你也不觉羞耻!真当炉鼎有什么情爱,不过是脱了裤子就听话的种,看上一个烂货,闹得整个修仙界人尽皆知,你也不嫌丢脸!”   萧溯气笑了。   他松了脚,对折墨和折羽道:“把他裤子脱了吊在客栈门口,本尊在修仙界存活至今还不知道脱了裤子就听话的种长什么样。如今就请,哦,持月真人,给本尊演示演示,让本尊开开眼。”   此话间的羞辱何止是叫错名字那么简单。   掌星真人脸红一阵白一阵,原来同在修仙界千年之久,魔尊从不将他放在眼里,以至于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   “萧溯,你别欺人太甚!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交出解药吗?不,不可能!炉鼎的身体很快就会腐烂化成一滩浓水,你连他的魂魄都守不住,还指望用他给你提升灵力?呸,做你的春秋大梦!   你永远敌不过仙尊,你永远被云想衣压在脚下!云想衣好歹是为天下忧心,你在乎的是个什么玩意儿?等我取了他的魂魄,就把他丢于修仙界,让他沦为众人胯下之物,让世人皆品尝曾被魔尊视如珍宝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周边四人冷眼听他骂完一长串的话,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折墨抬眸问萧溯:“尊上,现在动手吗?”   萧溯暂时没答话。   他抬掌置于掌星真人头顶正上方,对方的灵力在煞气的强大吸力下一点点钻入掌心。   萧溯眼瞳泛起黑红的光,属于掌星真人的白色灵气逐渐充盈于他的身躯,被他体内的煞气吃干抹尽,最终融于一体。   掌星真人感到自己灵力外泄,慌张又痛苦地吼出声:“住手,给我住手!萧溯,这是我的灵力,我修行了近千年的灵力!你修炼旁门左道不得好死……”   折羽觉得他实在吵闹,用符咒封了他的声音。   任凭掌星真人再怎么张口,挣得额头青筋暴起,咽喉干咳出了血,都没法开口多说一句。   等萧溯将他的灵力完全吞噬,掌星真人虚脱了般瘫倒在地。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脸上瞬间爬满皱纹,皱纹间的沟壑极深。佝偻在地的姿态如垂暮濒死的老人,发丝根根泛着无力的白。   “挂出去吧。”萧溯开口,“他什么时候点头答应给解药了,什么时候帮他把裤子提上。”   说完,萧溯一脚将掌星真人踹开,面露厌恶。   折墨和折羽一同应声:“是。”   “尊上,昭言醒了!”帮昭言压制了半天毒素的风月听闻昭言虚弱的声音,急切张口叫萧溯。   萧溯眼瞳一颤,转身快步走到昭言床边,将对方抱入怀中:“言言,你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昭言原先嫣红的唇瓣此刻污黑一片,他忍着身躯的不适挪动身躯,如往常一般往萧溯臂弯里钻过去。   “疼,好疼……”昭言身躯在颤抖,肌肤惨灰,连五指都无法再攥紧萧溯的衣物。他痛得止不住哭出来,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流落。   萧溯眼底泛了红。   他轻轻抚摸着昭言的背脊,心脏在胸膛沉默地抽搐,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收紧胳膊,把昭言抱紧。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眼前的萧溯像隔了一层被雾气充盈的玻璃,怎么都看不清。昭言抬手想要碰触他,举起的五指没能碰到萧溯,却看见了自己发灰的丑陋皮肤。   怎么会是这种颜色……   好像体内的火再大一点,他就要被烧焦了……   “别胡说。”萧溯摇头,他赶紧抓住昭言的手贴在自己面庞上,放柔声音,“本尊怎么会让你出事。”   昭言觉得他说的不对,眼眶比刚才红了许多:“你说我身体不痛了就睁眼……可是我现在,还是不舒服,你怎么把我叫醒了……”   “本尊的错,本尊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你了。”萧溯亲吻他的额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本尊马上就去给你找解药,言言再睡会儿,醒着太疼了……”   “那宝宝呢?我肚子……好痛,宝宝会不会出事……”   “言言挺过去,孩子也会挺过去。”萧溯擦干净他的泪,说着自己都没把握的话,“别担心。”   昭言很乖地点头,重新在他怀中闭眼。   可肌肤传来的钝痛太明显,他睡不着,甚至闻到了并不好闻的气味,好像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昭言蹙了蹙眉,眼睫发着颤,却怎么都睁不开:“萧溯……这是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风月和萧溯一同将目光转向昭言裸露在外的脖颈。   那处肌肤原先光洁白皙,萧溯本无数次凑进去嗅他的气息,而今正慢慢在毒素的侵袭下溃烂,翻出了触目惊心的红肉,肉色又逐渐变成惨灰的腐肉,化成浓水。   这便是气味来源。   泛着浓烈腥味,像芬芳的蜜桃烂了。   萧溯眼瞳一点点收紧,在眼眶剧烈发颤。   他抬头看向风月,风月迅速给昭言注入修复灵力,可努力了许久,昭言的伤口始终不见好转。   昭言疼得想伸手去碰,萧溯连忙阻止他的举动,失了神似的呢喃:“不能碰……别碰,别碰……”   “萧溯,脖子痛……好像快要烂掉了……”昭言声音有气无力,可还是像以前那般软软的,是萧溯喜欢的声线,“肚子痛……腿也是……”   萧溯立刻将昭言放回床上,他冲出房门来到客栈楼下,来到被折羽吊着挂在客栈门口的掌星真人面前。   真人此刻衣衫不整,裸露在外的肌肤打着皱,像水分被抽干的树木,像烈日暴晒下干涸的大地,容貌比起原先骤然苍老了五六十岁,几乎辨别不出原样。   萧溯揪住掌星真人佝偻的肩,冲着他吼道:“解药!”   掌星真人咧开嘴角而笑,用口型无声回了两个字:“做梦。”   萧溯眸中怒火暴起:“找死!”   客栈老板瞅着这一切,心实在慌,这根本是在耽误他做生意。   “客人,你们这样闹下去,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客栈老板哭丧着脸,冲上去要阻拦。   折墨拦住他的去路,丢给他一包银两,示意他闭嘴。   老板眼疾手快地接住荷包,打开看了下,眼睛亮了下。而后他抬起头,带着些许担忧道:“这不会闹出人命吧……”   折墨闻言,伸出手:“还我。”   老板迅速闭了嘴,再不讨价还价。   “好歹曾是灵山掌势一方的真人。”萧溯一把揪住真人的头发,嘲讽,“如今落成这副模样,啧,真惨。你看看前面围观的人,是不是还混着路过的灵山弟子和藏雪镇弟子?不过脸丢成这样,你应该也不在乎什么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不如我就告诉他们,如今被绑在这儿被人踢着屁股的是谁。你说他们会不会很惊讶?嗯?”   掌星真人在听闻萧溯的话后,突然抬头看向客栈前对他指指点点的看客。眼眸搜寻一圈,其中果然混着身着白色道袍的灵山弟子。   他慌忙垂下眼帘,避闪般将头垂得很低很低。   萧溯勾唇而笑,他松了钳制真人的手,面向诸多围观者:“诸位知道被绑着的人是谁吗……”   掌星真人慌了神,即刻费力挣着绳子,身躯撞上萧溯的肩,打断他的话。   他扯着喉咙要开口,折羽见状解了封印,掌星真人破碎的声带终于冒出了几个字:“没有解药……炉鼎此副身躯死后,他的魂魄会顺着指引去往临风所在之地。临风已准备好新的纯阴之体……”   “你说什么?”萧溯眉间火苗颜色顿黑,他瞪大眼眸吼出声,“你再说一次!什么叫没有解药?!”   “此乃禁毒,没有解药。”没了灵力,掌星真人的声音也苍老到嘶哑,但看着萧溯如此失神模样,他竟感到欢愉,“炉鼎只有魂魄能剩给你,萧溯,他回不来了,你能在这世上找一个和他容貌一样的人来承载他的魂魄吗,你找不到,你绝对找不到哈哈哈哈……”   掌星真人的笑声在萧溯的煞气窜进他肺腑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鲜血沿着他的唇角往外涌,干枯的躯体自内部开始灼烧,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顷刻化成灰烬。   空中唯剩一根绳子幽幽地晃着,方才挂在上面的老人已经没了存在过的痕迹。   人群吓得往后退散,他们有的跑了,有的指着萧溯大喊“怪物”,有的还以为在变什么戏法,呆愣愣地瞅着那根绳子,以为人还能变回来。   萧溯冷眼扫过他们,心比如墨的眸色还沉。   他转身,想回去看看昭言,身后突然传来的冰凉气息让他脚步顿时一滞。   “你来干什么?”   “持月和临风所在之地我已知晓。”云想衣落地后收了长剑,“带上昭言,你我同去寻他们。”   “本尊凭什么信你?”   云想衣看着对方挺拔的身影,声音幽静:“昭言危在旦夕。”   萧溯的肩陡然垂落,他深吸了口气,上楼,将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昭言从床上抱起。   昭言眼睫轻轻颤了下,想睁眼,但睁不开。   鼻息间是萧溯身上好闻的檀香,因此放松了警惕,颤抖着依偎在对方怀里。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昭言已经瘦的脱了形。萧溯抱着他,臂弯却轻飘飘的,感受不到昭言的重量。   他的泪再也止不住,顺着眼眶砸落。   “尊上……”风月见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昭言不会有事的……”   萧溯闭目,不回应。   几秒后,他抱着昭言站在云想衣面前,身后站着折墨、折羽和风月。   云想衣的视线落在昭言身上,怔怔看了半晌,才逐渐垂下眼帘。   他转身,为萧溯带路。   【作者有话说:感谢:泰泰1*三叶虫、喃喃1*三叶虫、喵了个汪3*古老海星,(づ ̄3 ̄)づ╭~   感谢大家的票票,比心~   大家新年快乐!!!嘿嘿】 第八十七章 我心中已有了新的秩序   =========================================   踩上长剑前,折羽偏头看了眼折墨。   折墨此刻正盯着云想衣的身影,似是在揣摩云想衣来此的真实目的,安静温润的眼睛里写满了警惕。   折羽的视线不愿从他身上挪开,长剑顺着主人的心意往折墨身边靠近。   折墨的余光注意到折羽的举动,眉头微微蹙了下。   折羽身形一滞,马上就不敢动了。   他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心思收敛干净。   前去寻找临风真人的路上,昭言的状态越来越差。   风月注入的锁住昭言魂魄的灵力数番被挣出裂口,萧溯和云想衣却帮不上一点忙。   这么多人中唯有她的灵力带着药性,她不仅要与昭言体内的毒素做斗争,还要与混在毒素内的灵力抢夺魂魄。帮昭言抵制数次后,她灵力几乎耗尽,面色越来越疲惫。   云想衣察觉到昭言魂魄的躁动,转头看过去。   他缓缓抬手,欲落在昭言的腹部,却被萧溯迅速避开。   “干什么?”萧溯眸色阴沉地盯着对方。   “守着孩子的灵力要增强。”云想衣开口,声音里夹着雪,冷而清寂,“你护住昭言心脉的煞气也需要填补。”   “用孩子要挟本尊的人是你!”萧溯暴怒地吼出声,“若不是你从中作梗,那些人怎么会有可乘之机?!”   云想衣面不改色,甚至无视了萧溯的吼话:“此刻你已无暇顾及孩子,它的魂魄不如交给我守护。”   “云想衣,”萧溯咬牙切齿,“你真让本尊觉得膈应!”   萧溯断不愿让云想衣碰触昭言哪怕只有一根毫发,可他能怎么办,昭言的性命比他心底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情绪重要太多。   而比起孩子的性命,他与云想衣之间的纠葛更是不值一提。   他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恼怒地看着云想衣雪白的手覆上昭言的腹部。   明明是第一次碰触,云想衣却像抚摸过孩子无数次那般准确无误地找到它所在的地方。   白色的灵力一点点注入,浓烈的凉气扑面而来,可其与昭言身体相触时,竟带上了怕冻着昭言与孩子的温度,暖的像刚拂过火苗的风。   昭言身躯颤了下,呼吸时轻时重。   他在拼命忍着不低吟出声,可来自肌肤各处的疼痛让他好难受。他求救般不住往萧溯怀里钻,小小的身体颤得萧溯心疼到呼吸堵塞。   “言言别怕。”萧溯低头吻昭言泛灰的额头,“我会一直陪着你。”   昭言怔了下。   他微微张开乌黑的唇,小声道:“萧溯,你说'我'字好好听……”   萧溯收紧胳膊,将昭言贴近自己胸膛:“等你好起来,我天天说给你听。”   昭言面庞露出浅淡的笑,如枝头含苞的梨花,哪怕遍体惨灰,也温柔得让人心颤。   云想衣填补好灵力以后收回手,继续朝前御剑。   雪色的发与他的白衣在空中漂浮,姿态遗世独立,背影却落寞如将近千年都无人踏足的雪地,连他的衣裳都冷得让人望而却步。   萧溯不明白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   持月真人和临风真人所在地是藏雪镇。   云想衣落地于此,藏雪镇的弟子们看见他所表现出的态度仍旧是敬畏。   但在瞥见他身后站立着的萧溯时,他们顿时变了脸色,惊恐地睁大眼睛,拔出武器刀剑相向。   “原来掌星真人他们所言非虚。”藏雪镇弟子开口,“仙尊真为了炉鼎与魔尊勾结,故不再庇佑我们藏雪镇,还将三位为藏雪镇出头的长老逐出灵山。”   听闻此话,萧溯挑了下眉。   云想衣负手而立,眸中的湖面并未因他人的话起涟漪:“尔等出手火烧寒山,不过皆为三位真人利用。”   “但现在带着魔尊来此处的人是仙尊。”藏雪镇弟子不能苟同。   云想衣有在意的东西,因此并不愿再浪费时间:“灵山从不助长挑事之人的势力,让路!”   “我们报魔尊灭了十三派别的仇,何错之有?为何到仙尊嘴里,我等竟成了挑事之人!灵山不是惯来以秩序为重,仙尊,你所守护的秩序,难道就是带着魔尊来灭我族之门吗?”   云想衣纤长的眼睫微颤。   他转头看了眼危在旦夕的昭言,而后目光落在对方的腹部。   那里有他想照顾的小生命。   就在前几个晚上,他已经听到了它的胎心搏动。   那么微小,小到若是云想衣灵力再微弱些便根本感受不到。可它有那么有力,有力到足以惊动云想衣世界中那片寂静了千年的雪。   “我心中已有了新的秩序。”云想衣张口,冰凉的声音清晰传入每个藏雪镇弟子的耳畔。   他抬手,掌心灵力被碎冰裹挟:“违我秩序者,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藏雪镇顿时狂风大作,云想衣立于萧溯身侧,雪白的衣物在空中翻滚。   “仙尊入魔了……”藏雪镇弟子感受到无形而生的压力与杀气,一个个面色突变。   单是萧溯就足以让藏雪镇灰飞烟灭,而今云想衣也倒戈,他们谁能继续举着武器抵抗,谁敢举着武器抵抗?   萧溯看了眼云想衣,眼神玩味。   不止他,风月,折墨与折羽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云想衣只专注于众人让开的一条路,找着临风等人所在地点而去。   萧溯迈开步伐,与他并肩而行。   藏雪镇隐蔽府邸的石室内,临风真人和持月真人正站在一具新鲜的炉鼎尸体前施法,用灵力保炉鼎之身不腐。   炉鼎尸体前是一盏闪着微弱蓝色光亮的引魄灯,随着亮度的增加,吸引昭言魂魄的灵力便越强。   而今因为和石室的距离越来越近,昭言的魂魄挣脱肉体的力量越来越大。   身体在加速腐烂,昭言痛得眉头越拧越紧,喉间发出嘶哑的低吟。却怕吵到萧溯,竭力要将低吟咽回去,忍得泪水流了满脸。   可脸上也有腐烂的伤,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昭言要伸手去碰,被风月及时拦下。   云想衣一掌击碎石室的大门,巨大的声响惊得二位真人立刻转头看去。   “仙尊……萧溯!”持月真人收了灵力,瞪大眼睛看向抱着昭言的魔尊。   “解药。”云想衣伸手。   “什么解药?”持月真人面色沉了下去,“而今我等已不是灵山之人,仙尊可没权力像以前那样命令我们。”   云想衣停留在空中的手心浮出碎冰。   持月真人见他要动手,慌了神反咬一口:“我说仙尊怎么迫不及待将我等赶出灵山,原是你与魔尊早有勾结!”   “虚伪!”仿佛先发制人便有了指责云想衣的借口一般,临风真人顺着持月真人的话骂出声,“云想衣,你有什么脸掌管灵山?为了一个炉鼎竟带着魔尊潜入藏雪镇,你难道不知萧溯与藏雪镇之仇不共戴天?助纣为虐,岂有此理!”   “可不可笑。”萧溯没耐心听他们争执,挑眸间石室周边窜起一圈火苗,将持月和临风真人困在中间,“解药,或者本尊将你们烧成干尸。” 第八十八章 妈妈   =========================   萧溯的话一出,持月真人和临风真人嚣张的气焰再没了方才的高涨。   石室一圈平地而起的火越烧越旺,带着魔尊浑厚的灵力,强烈的杀气铺天盖地涌来,直逼他们强行支撑起的负隅顽抗的勇气。   情急之下,持月真人举起了手中的引魄灯。   那一瞬间,昭言疼得叫出声,声音惨烈,躯体于萧溯怀中扭曲地挣扎。他的手背肌肤被毒素腐蚀,烧得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不止手背,藏在衣服内的纤细胳膊,还有经常被萧溯抚于掌中的柔软肚子都遭到了破坏。气味腥臭难闻的浓水溢出了今日萧溯给他穿上的漂亮衣袍,滴落在地时的浓稠得化都化不开。   “言言!”萧溯惊惶地叫他,而后目光狠戾地看向始作俑者,“你们找死!”   “萧溯,你不收回烈火,我便将这引魄灯摔了让他魂飞魄散!”持月真人吼出声,手中引魄灯幽冥的蓝光比刚才强了几分。   风月的灵力近乎耗竭才勉强将昭言的灵肉封锁在一起,但她知道,但凡引魄灯那束光再刺眼些,就算是有了解药,昭言也回不来了……   她扯住萧溯的衣袖,气息焦急:“尊上,不能再拖了,昭言他不好受……”   萧溯沉着眸,眸中狂风大作。   持月真人和临风真人被他瞪得一愣。   “魔尊要是真想让炉鼎活命,就把自己的怒火收一收。”持月真人不是看不见萧溯眸中的在乎,他勾着唇,“放我们走。”   “原以为藏雪镇弟子能拖些时辰,没想到都是废物。”临风真人用灵力圈住躺在石床上的炉鼎尸首,做好携其逃离的准备,“萧溯,你可要想清楚,上等炉鼎仅此一个。若是他魂魄也毁了,修仙界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等来新的。”   “不知死活的东西。”萧溯眼瞳骤然紧缩,“要挟本尊,就凭你们?”   话音刚落,滚烫的煞气直直朝着持月真人的手席卷而去。   持月真人没想到即使如此萧溯也敢对他动手,急忙释放灵力闪躲。   云想衣趁此机会用灵力缠绕住持月真人的手中的引魄灯,不过眨眼之间便将之夺下。   可是昭言的情况并没有因为引魄灯到手而所有好转。   他的身躯在萧溯怀中有了因腐化而缩小的状态,取而代之的是地上逐渐增多的脓水。   萧溯的煞气在暴怒之下狠狠钳制住持月真人的身躯,如缠绕的黑色蟒蛇越裹越紧:“本尊再说一次,把解药交出来!”   持月真人呼吸堵塞,几乎喘不过气:“萧溯……你抢走引魄灯也没用……”   “你想要你怀里的人死得连魂魄都不剩就尽管动手!”火烧上了临风真人的衣摆,他在极力抵御,可魔尊终究是魔尊,一出手便让他们毫无反抗的余地。   他再也顾不得石床上的尸体,脱下灼烧出浓雾的外裳用灵力降下自身的温度。   二人的抵抗激怒的不止萧溯。   昭言腹内的孩子被毒素侵染了,云想衣眸中的雪越下越大。   一掌碎冰眨眼间穿过二位真人的手足,将他们死死盯在石壁上。他们顷刻身穿百孔,溢出冰块的血温度极低,落地时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持月和临风惨叫出声,全身灵力被云想衣的冰块束缚,承受着来自身体各处巨大的疼痛。可折磨不止于此,萧溯的火烧到了他们的双足,乌焦的气味混着肉烧熟的“滋滋”声在整个石室内传开。   “云想衣……你竟与魔修同流合污,枉我们为你效命千年,你……”豆大的汗渍顺着持月真人苍白的面庞滑落,他满目猩红地盯着云想衣不染尘埃的脸,“你根本不配……”   “我无意与你们多言。”云想衣开口,“交出解药饶你们不死。”   “呸!在这样的修仙界活着有什么意思?”临风听得笑出声,“云想衣,正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整个修仙界才寡淡得像一潭死水!   你凭什么插手修仙界的事,我等火烧魔修与你有何关系?你自诩正义,却也不想想各门派心中的正义是什么?   灵山,藏雪镇,落梅馆,谁不在蠢蠢欲动,只有你自以为是地守着所谓的太平。真以为修仙界需要你?做梦!谁不在盼着你早日和魔尊同归于尽,你问问藏雪镇的弟子,问问灵山其他长老,若不是忌惮你的灵力,哪个人心甘情愿服从于你的管辖之下!”   云想衣浓密的眼睫轻微颤动,眸中的雪骤然停了。   “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云想衣答话答得认真。   “当年纵火烧尽天下魔修的事,我们怎么号令落梅馆,怎么劝服藏雪镇?那么多长老,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前辈,难不成能被我等一一说服?”持月真人同样瞪着他,“云想衣,你当真不懂?众人举起武器前行的方向才是修仙界的心之所向,绞杀魔修才是众人想要的秩序!你的存在是障碍,没有人需要你,没有人希望你多管闲事!”   云想衣容颜依旧孤傲,可透露出的几分自我怀疑的痕迹已然掩藏不住。   他不答话,垂于身侧的长发也不再浮动。   “杀完魔修杀妖修,杀完妖修杀鬼修,你们可真是胸怀大志。”折羽嗤笑,“我头一回见到把作恶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人。”   萧溯将昭言交到了风月手上,步步靠近二位真人。   烈火为他让路,煞气见主人靠近,似是在讨好般,缠饶真人缠得更紧。   真人的肋骨被煞气挤断,心脏的搏动也因此减弱了力度。   萧溯单手捏住持月的脸,他手上沾着昭言躯体的脓水,颜色腥黄中夹着红,气味刺鼻。   “交出解药。”萧溯的眸危险地眯起,“现在!”   “哪儿来的解药……”持月脸被捏变了形,可他嗅到了萧溯手指上的气息,扯出一丝笑,“不过是换个身躯,你怕什么?炉鼎的作用还在,何必如此执着于一个发烂的躯壳?”   萧溯的五指挤进了持月的面颊,满目的血色里,萧溯第二次开口:“你确定要同本尊周旋下去?”   “我等引魄时,发现他体内不止一个魂魄……想了许久不得结果……咳咳……落梅馆大战让炉鼎先走,为了炉鼎不惜一切对灵山发起攻击……萧溯,你如此在意,莫不是因为炉鼎怀了你的孩子?那个小一点的魂魄,是你的子嗣,所以你轻易发怒,哪怕是以天下为代价,都要将炉鼎安全带出灵山……”持月的肌肉已不受自己控制,火烧到了他的小腿,疼痛何止被云想衣的碎冰冻烂的肌肤。   折墨和折羽闻言,不约而同看向风月怀中身体污脏的昭言。   “尊上,我快摸不到昭言的心跳了……”风月给昭言把脉,可指尖所触之处,是稀烂腐肉触感。她顿时红了眼眶,止不住啜泣出声。   昭言痛着,可意识还在。   他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好像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母亲的脸。   昭言抬手去碰触,可萦绕在身周的腐臭气味似是提醒了他什么,他连忙卑怯地将手藏回衣袖,不让对方看见。   他迟疑半晌,对着风月微微张口,温柔的声音极其嘶哑,却又那般小心翼翼:“妈妈?”   【作者有话说:感谢:灵栖客4*三叶虫,(づ ̄3 ̄)づ╭~   感谢大家的票票,比心~】 第八十九章 我心里难受   ===============================   风月怔了下。   她诧异地抬眸看了眼折墨,折墨点了下头。   得到肯定,风月用衣袖擦去眼睛上的泪珠,颤抖着声音应话:“嗯,昭言再撑一会儿,拿到解药就没事了。”   昭言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没一会儿又像听懂妈妈说话的孩子一样笑了出来。长长的睫羽如蝶翼般垂落,弯出漂亮乖巧的弧度。   眼前的面容模糊不清,可脑海中的记忆却崭新如昨日刚发生似的。恍惚中,昭言似乎看见了儿时自己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模样。母亲笑起来如满树的梨花齐放,随风一起安静地,温柔地,从枝头瓣瓣飘落。   母亲亲他的脸,夸言言是天下最可爱的omega。那时候他的小手还不够长,勾不住母亲的脖颈,只能勉强搭在对方瘦削的肩上,歪着头傻乎乎地笑。   再大一些,母亲牵着他在家附近的菜市上买菜。昭言小小的脚踩过地上的烂菜叶,迈着短腿走到一边拿起一个西红柿递给母亲。母亲接过西红柿,却看着他哭了。   再后来,昭言坐在桌子前写作业,门外传来争吵的声音。他打开掉漆的门,看见父亲举起拳头打在母亲身上。昭言吓坏了,他跑过去拉住满身酒气的父亲,母亲头上都是血,清秀的脸肿了一片,胳膊和腿上都是青紫。   最后,母亲站在门口弯腰抱了下昭言,道完别便拖着行李箱往别处走。昭言拉着母亲的手舍不得放,母亲跟他说她很快就会回家。昭言睁着一双棕色的大眼睛看着母亲,怕母亲不高兴,擦干眼泪就不闹了。   他怎么会闹呢,他一直很听话,他是很乖的omega。   只是他在门口等了母亲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南归的大雁在头顶飞过几个轮回,门前的老树几番枯荣,原先的小omega长高了许多,母亲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昭言眼睛噙着泪,他像儿时一样小心地抬手搭在风月肩上,似是怕惊扰眼前的身影,他只小幅度歪了下头,凑过去看一看母亲的容颜。   风月配合着他的举动,强忍着泪对他笑了出来。   昭言漂亮的大眼睛捕捉到母亲的亲昵,嘴角的弧度再也止不住。他第二次叫她“妈妈”,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声音里有藏不住的雀跃和欢喜。   他终于有勇气将头靠在母亲肩头,那里瘦瘦小小的,什么都扛不住,唯独能容许他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   所以昭言睡了。   眼睫上沾染的泪渍因阖眸的举动顺着眼角滑落,安静地晕开在风月的衣服上。   搭在风月肩头的手缓缓垂了下去,如凋谢的梨花落地,昭言停了呼吸。   风月惊惶地叫他名字,怎么叫都没叫醒。她抱着昭言悲戚地哭出声:“尊……上……昭言……出事了……”   萧溯听闻身后的动静,身形猛的一滞。   他转身,回头看向风月怀中的人。再顾不得什么持月还是临风,他走过去,蹲下身,从风月怀中将人接过来。   “言言。”萧溯叫他,声音温柔。   昭言没有反应。   萧溯再叫他:“言言。”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言言睡了吗?睡了好,睡了好……”萧溯眼眶猩红,却扯出欣慰的笑,他低头吻昭言的额头,“这样好歹不那么疼,省得看着你哭……我心里难受。”   说话的声音平静,眉间火苗熄灭,眼眸沉如死水。   可石室外的天空骤然风雨大作,狂风呼啸哀鸣于整个修仙界。   一道闪电横劈碧落,雷鸣轰然不止。豆大的雨点打落在人间,狠狠地砸在能砸的一切东西上,把自己撞的粉身碎骨后化成水滴死去。   掌心的脓水越积越多,淅淅沥沥地从萧溯指缝流落。昭言的身躯越来越不完整,体重越来越轻。   轻得快没有了……   萧溯抱着昭言的胳膊紧了紧,他嘲讽地笑出声,声音悲怆:“本尊在这世上修行两千多年,世间安稳动荡尽在本尊一念之间。本尊可以一把火烧光尘寰一切秽物,妖尊臣服,鬼尊避让,享万丈荣光,可这有什么用……活到今天,本尊仇恨未泯不提,连自己的伴侣和孩子都护不住……不过空负千载灵力,一无是处……”   “尊上……”折墨和折羽闻言,同风月一起单膝跪地。   萧溯眉心的火苗在抬眸的瞬间重燃。   他狠狠盯住持月和临风,目眦欲裂:“本尊要你们堕入十八层地狱,受千年烈火灼烧,受百载冰寒霜冻!魂魄永生封锁于地间炼狱,遭剐刑,剥皮,鞭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他的身侧煞气周转,黑色衣袍浮在半空,猩红的眼底有浓雾肆意弥漫。   金红的大火交织着黑色的云雾在萧溯身侧燃烧,世间万物停止生长,天际瓢泼大雨骤停。   电不敢闪,雷不再鸣。太阳躲在云层后,将光芒收敛干净。   折墨大吃一惊,连忙低头:“圣迎天魔!”   折羽和风月经提醒,回避眼神交流,接着开口:“圣迎天魔!”   天魔莅临,众生垂眸避视。   持月和临风的身躯逐渐被金红的火苗吞噬,惨叫声此起彼伏。   “萧溯……你化魔飞升了又如何……你不过是败家,永远的败家!千年前我杀了你父母,千年后你的妻儿亦死在我手上,你有什么用?魔道也想同正道并肩?痴心妄想!哈哈哈哈……啊啊啊————”   火顷刻窜上了持月和临风的嘴脸,将此烧得污黑稀烂,化灰消散。   得天魔指令,他们的魂魄被打入地狱,受刑罚千万载,一辈子不得投胎转世。   昭言的身躯在萧溯垂眸看过去时,彻底化成了一滩脓水。什么都没了……   他温柔的眉眼,他唇角的笑,他好闻的气息,他滚烫的泪,萧溯再也碰触不到。   脓水之上,两个紧紧贴合在一起的魂魄化成一大一小的湛蓝色光球,无需引魄灯的指引便逐渐积聚在萧溯掌心。   魂魄颜色纯澈干净,想是生前素来品行端正,不诽谤,不作恶,行孝道,积善德,故地狱不收,魂魄不散。   萧溯噙着泪的眸内倒映着幽兰的光,那是昭言和他的孩子。他将他们置于胸前,用天魔炽热的体温捂住他们冰凉的魂魄。   谁能说他的言言不好呢?   当年那个蹲在门口眼巴巴地瞅着母亲身影的孩子怎么舍得放母亲离开,他明知道她在骗他,他明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可他还是松开了牢牢攥着母亲的小手。   因为他可以哭,但是他不能让母亲再哭了。   【作者有话说:救命,这一章写的我难受死了   害,不慌,萧溯和言言会在一起的】 第九十章 他说他要回家   ===============================   持月和临风两位真人死后,石室内的火随他们尸体的消失慢慢熄灭。   云想衣的目光缓缓落在萧溯掌中的魂魄上,眸色清寂到仿佛置身事外。   萧溯从他手中夺过引魄灯,没再给云想衣一个多余的眼神,迈开步伐径直朝出口走去。   折墨等人紧随其后,不敢多言语。   出了石室,周边的树枝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天空黑压压的,好像是雨过天晴了,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惊心。   果不其然,藏雪镇弟子们还没从刚才的暴雨中缓过神,一场大火便无端从他们脚底窜起。   金红的火,常人谁也没见过。   他们在地上打滚,但湿漉漉的地面没法压灭皮肤焦烂的折磨。灵气失去作用,跳入湖内也无法熄火。   大难临头,他们又想起了云想衣。   知道云想衣的所在之地,拖着一身的火哭着喊着求仙尊救他们。   可是这回云想衣帮不了了。   *   萧溯没去天上领天魔之位,而是一个人回了寒山。   他的寝宫早已被烧得一塌糊涂,处处是断垣残壁。枯死的草微微生出了些新芽,台阶上黑色的火印经过暴雨的冲刷仍旧清晰可见。   天魔的灵力可以帮他将房屋一点点恢复原样,床,桌子,纱帐,还有昭言握过的笔,穿过的长靴和衣裳。   眼前的场景和昔日再无差别,小东西坐过的凳子都重现在身边,可心里被剜走的一块始终无法填补,空落落,却又沉甸甸的,叫人喘不过气。   萧溯走到床边缓缓坐下身,面色凝重。   为长久保存昭言和孩子的魂魄,他将它们放置在了引魄灯内,用灵力供养。   他举起引魄灯,看着浮在灯内的两个颜色纯净的魂魄,眼角眉梢的狂傲陡然坠落,失落得像被主人遗弃的大狼狗。   两千多年的光阴都挺过去了,可在感受到过与爱人相处的温柔后,在这凡尘独处一分一秒都被无限延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这是锥心刺骨的痛,比渡劫失败被雷劈断了筋骨还来的惨烈。   “言言听得到我说话吗?”萧溯低沉的声音于室内响起,它沙哑,小心,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希望。   但魂魄并无反应,它们在引魄灯内闪烁,散发的幽蓝光芒冷而寂静。   萧溯唇边露出一抹苦笑。   “我给言言找一副身体好不好?”萧溯再道,“像言言一样干净又漂亮的身体。”   “或者,我等你投胎转世。”萧溯想到这点,眼睛亮了下,“我去找你的父母,把你的魂魄放回她的身体,让她赋予你新的生命。”   说完,萧溯不知想到什么,眉目突然又沉寂下去。   他可以等,等昭言长大,等十八年的光阴过去,等昭言重新回到他身边,可是他与昭言的孩子等不了这么久。   引魂灯能维持尚在腹内的胎儿的魂魄原形多久,它形态本就不稳,失去依偎着的父体魂魄,它离魂飞魄散也不远了。   可左思右想,萧溯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只认昭言的脸和身子,要换了个人,无论换成什么样金贵好看的,他都接受不了。   “你家在哪儿?小镇?”萧溯站起身,提着引魄灯,仿佛牵着昭言的手一样,他对它说话,“你说灵溪是你来时的路。我现在就带你过去,你不是常说要回家吗。我去见见你的父母,孩子我也会想办法维持它的形状。”   若是往日,萧溯从寒山去灵溪需花费数个时辰,而飞升后萧溯抵达灵溪不过眨眼之间的事。   他轻易破了灵山的结界,站在了灵溪旁边。   却不想,他遇见了云想衣。   云想衣转头,依旧是看着他手心提着的魂魄:“为何来此?”   “关你屁事。”   “你不杀我?”   萧溯不屑于回答,故不开口。   云想衣一点点转移了视线,负手而立,身侧是漂浮的白色长袍:“灵溪是灵山的入仙口,多数渡劫成功的人都是躲在灵溪内才免过一遭。因此往日用灵力护着,不准魔修玷污半分。”   “所以呢?”萧溯问。   “我可用灵力掩去你一身煞气。”云想衣道,“如果你想带他回去。”   萧溯猛得睁大眼睛:“你都知道什么?”   “那日我并未走远。”云想衣指的是闭关出来与萧溯的第一次见面,“炉鼎进了灵溪反遭灵溪袭击那次,我听见他说他要回家。我猜你会来这里,不是今日便是明日,更长久些,一年或百年。”   萧溯一把揪住云想衣的衣领,面露厌恶:“偷听人说话确实也是你这种人能做出来的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你会好意帮本尊?怎么,是决定讨好本尊求本尊饶你一条小命?”   云想衣任他拽着自己没挣扎,说话的声音风淡云轻:“你已毁了藏雪镇和落梅馆,灵山与当年绞杀魔修一事有关的长老也死于你手下。灵山其他弟子与你无仇,人界也并未得罪过你,你应当不会再闹事。况且你入魔飞升,自此后你的行为由天界掌管,我存不存于这世间,对所有人来说意义都不大。”   萧溯像是听到什么很可笑的话,挑了下唇,语气玩味且讽刺:“你是在告诉本尊,你前几千年存在的意义都在于本尊?你什么毛病……”   “我不否认。”云想衣打断萧溯的话,一双如霜寒的眸寂静凝视萧溯,“你是秩序最大的威胁。”   萧溯一把松开他,云想衣护他孩子,他饶云想衣一条命算彼此再无瓜葛。他无意与云想衣耽误时间,更不想和对方聊什么生死意义。   全是狗屁。   云想衣开口:“即使你成天魔,灵溪也非等闲之地。它由灵山养护了上万年,下设的法阵最忌魔修。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你送他回家,我等你消息。”   萧溯气笑了:“本尊何时说要与你同谋。”   “我知道你有办法救他。”   “滚。”   云想衣闭口,不说话了。   萧溯转身重新面对灵溪,他探出手感受灵溪的法力,以确保自己可以带着两个魂魄安全渡过。   但事实如云想衣所说,他的煞气刚接触到溪面溪水就开始疯狂汹涌。巨浪席卷,带着澎湃的灵气,直直朝着萧溯攻击而来。   萧溯可以躲,但真正进了灵溪之后,他不能保证他护的住怀中两个易碎的魂魄。   萧溯最终还是将目光转向了云想衣。   云想衣:“我有个要求。”   这话听在萧溯耳内,像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但若将云想衣的行为理解成交易,这确实也让萧溯稍微安心了些。   “若是你救活了炉鼎,”云想衣顿了顿,寡淡却精致的面庞露出了罕见的期盼,那双承载着风雪的眼睛如有微光在闪烁,“等孩子出生后,我想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づ ̄3 ̄)づ╭~   感谢大家的票票,比心~   嗷,最近没啥写文的动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学不远了,感觉身体被掏空,泪奔   很快萧溯就能和言言再见面啦,嘻嘻】 第九十一章 言言   =========================   萧溯闻言,表情在面庞短暂凝滞。   他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魂魄,眸色微沉:“云想衣,你用灵力钳制住本尊的孩子时究竟都做了什么?”   云想衣对上他的视线:“理由你不必多问。”   “你真以为除了你便无人帮得了本尊?灵山诸多长老,本尊活捉几个不过手到擒来。”   云想衣面不改色:“你大可以试试。”   萧溯是眼底容不下沙子的人,但云想衣也不会轻易做出退让。在世千年,谁不是久居高位,谁又曾纵容过谁。   萧溯挑眉冷冷扫他一眼,随即抬眸看向灵山,语气狠戾:“不过是一场新的厮杀,大抵成百上千的人命。本尊手下的亡灵数不胜数,难不成会在乎剿灭灵山的这点时间?”   云想衣雪白的眼睫微微颤动。   萧溯没耐心等他纠结,抬掌便是金红的火。它们裹挟的灵力深厚,已不是云想衣能够抵御的等级。   “我想见它。”云想衣终于开了口,“我听见了它的心跳。”   萧溯手中举动一滞,他收回即将朝不远处的灵山脚下袭击而去的火,等云想衣继续。   “我的灵力能清晰感受到它的存在。”云想衣那张仿佛蒙了霜的脸在剖开内心感受的瞬间,因不耻和为难而染了些许浅薄的红,“它的温度,它的形状,它的举动,甚至是它的生长,在灵力包裹住它的那一刻,全部无法抑制地与我息息相关。”   萧溯蹙了蹙眉,心底油然而生的怪异感浓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他终于明白云想衣为什么三番两次救他孩子,为什么会主动领着他去寻解药,原来是想鸠占鹊巢……   “本尊才是它生父!”萧溯语气烦躁,“你这行为和监视有何区别?卑劣,下流!”   “我并非要与你争。”云想衣听出萧溯言语中的鄙夷,瞥过视线不再看他,“你应允我,我助你渡过灵溪一探究竟。”   萧溯心头怒火未熄,觉得膈应:“本尊不需要……”   “你需要。”云想衣执着地打断萧溯,“旁人灵力不及我,数个长老的灵力合一都不一定帮得了你。何况你刚渡劫成魔,屠杀藏雪镇弟子因你们有恩怨,天界可以坐视不管。但灵山无辜,你血染灵山必会遭天谴。届时救炉鼎难,救你们的孩子更是无稽之谈。”   萧溯再一次揪住云想衣的衣裳,死死瞪着对方无波无澜的眼睛,咬牙切齿:“你要挟本尊?”   “我探过灵溪,它于我而言与平常的水并无两样。若昭言真由溪内灵气所化,回到重塑之地,会发生什么你我皆不可预知,你定要护他魂魄周全。”   说完,云想衣顺势抬手搭上萧溯的肩膀,先前护着孩子的灵力回到了自己身上,而今他又将之剥离,不容许萧溯有任何反悔机会地将它一点点渡入萧溯体内。   洁白的灵力混着形状不一的碎冰,将萧溯身周的煞气尽数藏匿。   *   如云想衣所言,灵溪同样不作用于隐藏了煞气的萧溯,而是以一股强大的灵力拼命吸收被装在引魄灯内的昭言的魂魄。   萧溯躲过了溪内强大的法阵,将引魄灯紧紧抱在怀中。   好几次灵溪差点抢走魂魄,若非渡过情劫化成天魔,萧溯压根无法与灵溪内蕴含的强大到可操纵时空的力量抗衡。   他竭力抱紧昭言,跟随着灵溪对魂魄的指引踏过了几千年的岁月,来到了崭新的凡尘世界。   从无边无际的水中走到岸边时,他仍旧止不住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云想衣一顿。   但很快,他的注意便被掌中魂魄的躁动吸引。   隔着引魄灯透明的泛着浅蓝色荧光的屏障,两个小东西在里面上下飘荡,雀跃得厉害。   萧溯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丝笑。   “是到家了吗?”萧溯问。   随即他转头看向前方,形状简陋的小房屋,茂密丛生的树木,还有高耸入云的青山。   脚下是算不上清澈的水,回头望过去,水上的渔船多的数不胜数。水天交接,一眼望不到边。   这是比灵溪宽阔不知多少倍的江河。   萧溯仍穿着一身黑袍,淅淅沥沥地滴着水。踩着长靴踏入陆地时,他的长发和衣袍瞬间风干。   他提着引魄灯,像提着一盏在白天也亮着的蓝灯笼,在穿着古怪的人群中穿行。   他们的衣裳萧溯在昭言身上见过,短上衣,长裤,有的还不知廉耻地露出了并不好看的胳膊。   女人大多数披肩散发,穿戴比不上修仙界插玉戴花的姑娘们精致。   男人和昭言一样,头发不过耳,短短的,像刚出家回来一段日子的模样。   萧溯闻到了各种各样“炉鼎”的气息,甜的,酸的,香的,刺鼻的,应有尽有,可每一个都不属于昭言。   闻到最后,萧溯极其反感地屏蔽了众人的气息,带着手中的魂魄往一路前行。   他是魔,是仙,是神,常人看不见他,他目光中也没有常人。   他与芸芸众生擦肩而过,毫不停歇地走了近十个日夜,等回头再也看不见那一望无际的江面时,萧溯终于停了下脚步。   脚下是平整的路面,眼前是一所写着“ABO联合会公立高等学府”的大型对称却粗糙的建筑。   萧溯只认识繁体字,建筑的名字他识别不了。   但在此处,不安的魂魄终于停下了四处晃动。   它们紧紧贴着引魄灯的边缘,像把脸蛋贴在玻璃窗上望眼欲穿的孩子,等着心中惦念的人来牵走它们。   萧溯深吸了口气,正欲走进那所建筑,耳畔突然传来的刺耳铃声骤然打断他的脚步。   铃声过后,一大批穿着一致服装的背着包的少年推开门从建筑内蜂拥而出。   萧溯站在原地没动。   这些少年约莫和昭言一般大,面庞青涩,明明到了该掌家的年龄,眼神却比昭言还要稚嫩。   无形的身躯被很多人从中穿过,萧溯没什么感觉,但他的狂傲并不准旁人待他如此无礼,索性往建筑出口旁避了避,省的他一恼火控制不住烧了这个地方。   萧溯把每个走出建筑的人脸都扫了一遍,但直到建筑内的人几乎跑空了,他都没有看见昭言。   萧溯提起引魄灯,蹙着眉头问:“言言在这里吗?”   魂魄没再给予指引,它们还在眼巴巴瞅着前方。   萧溯开始慌了。   他攥紧拳头,眉间的火苗因主人内心的波动窜起。他站在建筑出口边,冷凝的眉头慢慢蹙起。   如果魂魄的指引是错误,那他该怎么在偌大的人间世界里找到昭言的身影?这里并不比修仙界小,人口众多,密密麻麻,是修仙界的几倍,几十倍,甚至有可能是几百倍。   可除了魂魄,他没有可以相信的东西了。   萧溯耐下性子,今夜等不到就明夜,明夜等不到就后夜。魂魄不动,他亦不走。   又过了数个时辰,头顶的天空一点点暗下去,月亮和星星都冒了头,风静悄悄地拂过枝桠,带动枝叶发出“沙沙”声响。周边还是毫无动静。   萧溯欲闭目休息,此时,他听见了新的脚步声。   不是门口穿着制服的守卫人的脚步,而是有些疲惫中略显匆忙的声音。   魂魄重新躁动,光芒愈发刺目。   萧溯骤然睁大眼睛,转头看过去。   不远处,一个单薄的身影背着书包匆匆朝他的方向跑来。许是在校帮老师批改试卷获得了报酬,虽面色疲惫,承载着希望的眼睛却比天上的繁星还要灿烂。   他眉眼温柔,大大的杏眼泛着琥珀般的棕色。面庞清瘦,饱满的唇微微抿着,染在嘴角的嫣红是洗不去的胭脂。   萧溯的眼眶开始发烫。   垂在身侧的十指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朝前迈开步伐,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念道:“言言……”   昭言突然站定脚步,回头看了眼。   没人。   他攥紧书包带,踩着破旧的白色板鞋继续往出口走。   ABO联合会1782年8月14日。   昭言17岁。 第九十二章 是神吗?   =============================   萧溯这才意识到昭言看不见自己,他退到墙边,将身形逐渐化成原样。   昭言此时已走过了大门,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路对面的晚餐店。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好久,饿得实在难受。   “言言。”萧溯第二次叫他,声音略微发颤,“昭言。”   昭言又停下脚步,困惑地转身。   两人四目相对。   萧溯唇边止不住露出一笑,眼睛仍是红的。   昭言看清他的装束后吃了一惊,惊愕的唇微微张开,他不确定道:“请问,你在叫我吗?”   萧溯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上前:“你不认识我?”   昭言摇头,警惕地小幅度后退几步拉开两人距离:“你有什么事……”   萧溯将对方瑟缩的模样尽数纳入眼底,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引魄灯,又转头看向昭言,纵使不解,也强行抑制住内心的冲动,免得惊扰对方。   “我来找你。”+萧溯俊朗的面容几乎摆不出表情,“你打算去哪儿?”   昭言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在打量萧溯。   他没有直接回话,而是问了与萧溯初识时同样问过的话:“你在拍戏吗?”   萧溯愣了下:“因为我穿的和你不一样所以你这么问?”   “嗯。”昭言点头,“你的衣服,很漂亮。我只在电视里见过。”   “你穿上也很漂亮。”萧溯道,“我见你穿过,很适合。”   昭言眸中满是困惑,他垂下眼帘,因为不自在所以攥着书包带的手越来越紧:“我没有,穿过。你应该认错人了,我要走了。”   萧溯急了:“你说话不连续,因为小时候被父亲打到了脑袋对吗?不仅如此,你身上也有很多伤,你父亲喜欢喝酒,他经常对你动手。”   昭言猛地抬头,怔怔看向萧溯。   “言言,你今年多大了?”萧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他走到昭言面前,将引魄灯收进衣袖,轻轻握住对方纤瘦的双肩,“十八?”   昭言摇了摇头:“十七……还有两个月,就十八岁了。”   “两个月?”萧溯蹙眉,下一秒他笑了,俊朗的面容因为唇角那一抹宠溺的弧度,看上去十分温柔,“我是不是来早了?”   昭言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萧溯落在他肩头的手滚烫,不是八月艳阳给予的炽热,而是道不清的温度,能够隔着单薄的校服和皮肉,一直传到他骨血里。   心跳因此加速。   因为过近的距离,他嗅到了萧溯身上的檀香,清浅的,淡雅的,十分好闻。   昭言紧张地咽了口唾沫:“alpha?”   萧溯能听懂这个词,他嘴角的笑容愈发浓烈:“嗯,我是你的采撷者。”   昭言眼睫颤了下。   好像根本没办法和眼前这个人沟通。   可心底油然而生的莫名的熟悉感,让昭言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这是与他相匹配的信息素吗,怎么感觉少了些什么,但闻着又实在舒服……   昭言面颊“噌”得一下红了。   他赶忙挣脱萧溯的双手,后退:“我要去,买饭了。”   “我与你同行。”萧溯跟上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不要,我和你不熟。”昭言走到马路边,张望了下左右,没有车,便匆匆迈开步伐。   萧溯契而不舍地紧随其后:“言言。”   昭言脚步加快了频率。   对方一定调查过自己,就像最近隔壁班缠着自己的alpha一样。不仅知道自己的名字,还知道自己的家庭。   真的很可怕。   昭言跑进了饭店,里面人多,他瘦小的身躯一挤进去就不见了踪影。   萧溯也想进去,但饭馆因为他的到来加大了喧哗。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有的突然拿出了方形的东西对着他举了起来。   还闪了下光。   刺目,惹人厌恶。   嘈杂中,他听见陌生人道:“你看那个人,是电影明星吗?”   “哇,好帅啊啊啊!!!气场全开,简直像神一样!”   “可以找他要签名吗呜呜……”   萧溯敏锐地察觉到几个人目的明确地朝他走来,他眉间的火苗有了窜起的趋势,凌厉的眼神狠狠扫过众人,便令他们瞬间在惊恐下望而却步。   萧溯靠在门边,凭着出众的身高,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背着包装食物的昭言。   不久后,昭言提着白色的塑料袋出来了。   他一眼就对上了萧溯的视线,整个人吓得一颤。下一秒,他立刻抱紧手中的食物,撒腿往家的方向跑。   萧溯压根没料到昭言见到自己会是这副反应。   他从袖中拿出引魄灯,此刻他十分,非常,极度想把这玩意儿送回昭言身体,让昭言恢复记忆,让对方乖乖站在原地,等自己将他揽入怀中。   有了这样的想法,萧溯的身影即刻消失在原地。   完全没考虑到围观者的眼神。   他们震惊地张着嘴,冲到萧溯所在之地,发现真的空无一人,以为自己见鬼了。   *   昭言跑远后,回头看了好几次,确定那个奇怪的人没追上来。   他舒了口气,加快步伐拎着盒饭往回走去。   许是因为心神不宁,昭言穿过小巷时没留意脚下,绊到一个横在路边的石头,整个人往前狠狠摔了过去。   夏季衣物单薄,昭言的膝盖擦到地面,那块白皙的肌肤很快就破了一层皮。   可让他担心的不是有些渗血的膝盖和手心。   洒了一地的两盒饭和菜,是他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赚来的。这是他和父亲两个人的晚餐,找零的钱已经不够他再去买一份新的……   昭言跪在地上,将没有沾到地面的米饭一点点往盒子里装。头垂得很低,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只手突然伸到他面前。   骨骼修长,肤色白皙,散发着隐隐的檀香。   昭言仰头,对上来者的视线。   萧溯看见昭言红了一圈的眼眶,弯下腰,将迟迟不肯把手交给他的昭言从地上扶起。   昭言眼帘低垂,鼻头红红的,已经有泪水在眼眶打转了。   “疼吗?”萧溯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尖抚过之处,擦伤一点点消失,“除了手还有哪儿?”   昭言用胳膊拭去泪水,看清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后,惊讶地睁大眼睛。   将原先疼痛此时却完好无损的手掌翻来覆去地看,确定对方不是在变戏法后,昭言带着与萧溯记忆里别无二致的哭腔,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你是……”   萧溯探查他的身体,发现了对方透露出丝微血色的膝盖。第二次抬手,黑色的雾气绕过昭言的腿,将伤口治愈。   连磨破的裤子都恢复了原样。   “银两。”做完这一切,萧溯将古时的银钱放在昭言的掌心,“不哭了,你再去买一份你要的东西。”   昭言看着萧溯的面庞,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过分古老的货币,眼睫颤得厉害。   “不够?”萧溯将腰间的荷包取出,整个放在了昭言的掌心。   “这……不是……”昭言握住掌中沉甸甸的东西,而后他颤抖着手从口袋掏出ABO世界的通用货币,“我们这里,和你给的,不一样……”   “这也简单。”萧溯话音刚落,昭言手中的银钱便化成了与昭言手中形状一样的货币,“你要几个?”   昭言读书到现在早就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可眼前的这一切几乎撼动了他坚信多年的无神论。他吃惊地伸手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我在做梦……”   萧溯即刻将他拉入怀中,瘦削的身躯,温热的触感,甜腻的蜜桃气息,这一切的一切都和记忆里毫无差别。   萧溯止不住收紧双臂,扣住怀中小小的后脑勺,眼眶微红,声音沙哑:“言言,这不是梦。”   昭言一头撞进对方宽阔炙热的胸膛,许是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他神情有些恍惚,甚至忘了挣扎。   “……是神吗?”昭言轻轻张口,小心翼翼地问。   【作者有话说:感谢:萧昭1*三叶虫,   感谢大家的票票,啵啵~】 第九十三章 我的言言太苦了   ===================================   萧溯低笑:“嗯。”   昭言倒抽了口冷气,身躯因紧张逐渐僵硬。   “我来此走了近五个日夜,因需时刻留意魂魄的变动不敢稍微放松。想御剑去找你,可又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与你有关的迹象。但我已十分庆幸,本以为要从襁褓开始等你,却没想到能与你再次相遇。”   萧溯弯下腰,凑近昭言颈窝嗅omega好闻的气息,紧绷的神经放松下去,眉目竟也透露出几分需要昭言抚慰的疲惫。   魂魄,御剑,这些词听得昭言目瞪口呆。   不过比起男人的言语,对方此刻正抵在他脖颈肌肤处放肆蹭着的鼻尖,更让他不自在。   昭言痒得缩了下脖子,面颊涨得绯红:“你可不可以,先松开……”   讨要安慰不成的萧溯颓丧地叹了口气。   他缓缓松开昭言,转了话题:“是不是要去买吃的?”   “嗯。”昭言点头。   脱离了那炽热的怀抱,夏季的晚风擦过身体时竟也让人感到刺肤的凉意。   昭言搓了搓胳膊,摊开掌心露出萧溯给的荷包:“这些,等我明天赚了钱,会还给你。”   “还什么,都给你。”萧溯伸手揉他的头。   “我只需要今晚买饭的钱。”昭言打开荷包,看清里面的金银后大吃一惊。他连忙把荷包递给萧溯,语气惊慌:“太多了,我不能要!”   “有什么不能要。”萧溯顺势牵住他的手,“我的即是你的。”   昭言仰头看向面前高挑的男人,眼睛在眼眶微微发颤:“可是……”   “你不该听神的话吗?”萧溯垂眸凝视昭言,笑道,“你也不听听你肚子叫成什么样了。”   昭言被这样的目光弄得不敢再抬头,他局促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萧溯拽着他就往回走:“不是故意什么,啰嗦。”   昭言被训,头垂得更低了。   他跟在萧溯身后,因为对方走得急,连步伐都比以前大了许多。   饭是萧溯给买的,他在店员惊讶的注视下把店内所有昭言以前在他府邸吃过的菜都打包了一份。   做完这些,他放了块金子在取餐口,见收银员表情怔愣,他又加了一块:“够吗?”   收银员瞬间回神:“是明星吗?如果帮忙做宣传,本店可以免费。”   萧溯眉头古怪地蹙了下,拉着昭言直接转身走了。   “家在哪儿?”萧溯提着大包塑料袋,牵住昭言拘谨的手问。   “你要跟我,回家?”昭言不解地问。   “嗯。”   “我家里很小。”昭言露出为难的神色。   萧溯挑眉:“容不下我。”   “不是。”昭言连忙否认,他不安地开口,“神应该去干净的地方,我很怕招待不周全,惹你不高兴。还有我的爸爸,他……他不会喜欢,我带人回去……”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介意。”萧溯开口,“我恰好也不想和你的父亲交流。”   “嗯?”昭言困惑地眨了下眼睛。   萧溯眉间的火苗闪烁了下:“从现在开始,只有你看得见我。”   *   十分不可思议。   昭言带着这个神奇的男人回家后,打开门的那一刹,醉醺醺地靠在椅子上的父亲好像真的没有发现这个站在哪儿都出众夺目的人。   桌上的镜子也照不出萧溯的身影。   昭言咽了口唾沫,起先还对萧溯的身份半信半疑,此刻他看向萧溯的目光已然多了几分真切的敬意。   “爸爸。”   昭言捡起地上的三四个酒瓶,踩着白板鞋走到椅子边,打完招呼便从桌子底下端出一个板凳。   他用手擦了擦凳面,才敢把凳子送到萧溯身边:“你坐。”   萧溯看着他漂亮又纯澈的大眼睛,一时间心疼到眼睛都犯了酸。   这间屋子实在简陋,客厅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板凳。洗漱用具都放在了桌子拐角,包括为数不多的碗筷。   墙角处还放了一张被褥破旧的床,床上乱七八糟地堆了些颜色偏深的衣物。   屋内是熏人的酒味,哪怕窗户开着也无法将味道散尽。   “不去吃饭吗?”萧溯目光不善地扫了眼昭言邋遢的父亲,“别等它们凉了。”   “你也一起吃。”昭言眼睫颤了颤,说完又补充问,“你吃饭吗?还是不用人间膳食……”   萧溯摇头:“不用。”   “好,那我先去吃饭。”昭言从萧溯手中接过塑料袋,将盒饭一一打开,放在了窄小砖房内的陈旧木桌上。   “爸爸,吃饭了。”   昭言将父亲的碗筷放在桌子对面,靠在椅子上的满脸胡子的男人在他的声音中动了下。   “吵什么吵?!”男人一开口便是浓烈的酒臭,嗓音被酒精烧的极为粗哑,他抱着酒瓶对昭言吼道,“你跟那个贱货一样,成天就知道烦老子!滚,都给老子滚!”   昭言身躯即刻警惕地绷紧了。   他加快速度拿了属于自己的盒饭,在丰盛的菜肴中夹了少部分放在碗中,便端着这些匆匆跑向自己的房屋。   他拧开门,把碗筷和盒饭放在自己的写字台上,而后探出头压低声音对萧溯道:“来我房间吗?”   萧溯看着他担惊受怕的模样,眸色沉了下去。   他抑制住心头针对昭言父亲的怒火,进了房屋。   昭言的房间内有一张小床,被褥整齐地叠在一起。床边是个椅子,桌上摆放了很多课本。   萧溯拖过椅子坐了下去,椅子瞬间发出“嘎吱”的声响,颇为刺耳。   昭言的脸因为惭愧而泛红,他十指尴尬地绞在一起,垂着眸道歉:“对不起,环境真得不好……”   萧溯叹了口气,他如以往一般将昭言抱坐在腿上:“吃吧,我陪着你。”   昭言吓了一跳。   他赶忙要站起身,萧溯却将他按了回去。   “我不习惯……”昭言紧张地攥住萧溯的胳膊,又觉得自己实在失礼,赶忙把手收了回去,“这样不好,我不能坐在你腿上……”   “多坐几次就习惯了。”萧溯拿过碗筷,语气轻佻,“你以前不坐我腿上就不吃饭,不记得了?我还是喜欢你娇气的样子,看着可爱。”   “啊?”昭言怔了下,面庞露出几分迷惑。   “张嘴。”萧溯不再解释,他笑了下,夹了块鸡肉送到昭言唇边。   昭言乖乖张口,含住香气四溢的食物。   滋味真的太好了,昭言太久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眼圈一点点泛了红。   “还有想吃的东西吗?”萧溯一边喂他一边问,“糕点和茶水我都给你添置些。”   “你给我的,已经很多了,我不能再要别的。”昭言眼底蒙上一层水雾。   “蠢……”萧溯习惯性想骂他,但眼下是真的舍不得,改口,“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能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昭言还是摇头,他从萧溯手中拿过筷子,沉默地往嘴里扒饭。   屋外不时能传来昭言父亲含糊不清的怒骂,还有酒瓶落地的清脆声响。   昭言的头低得几乎把脸都埋进盒饭内。   原先以为昭言饿狠了的萧溯,在听见对方发出的丝微啜泣声时,瞬间蹙紧眉头。   他抬起昭言瘦削的下巴。   映入眼帘的是爬满泪痕的小脸,鼻头也红得可怜。   萧溯连忙为他擦去泪水:“怎么哭了?”   “我能在神灵身边呆多久……”昭言拼命忍住抽噎,可嘴角还是扯出委屈的弧度,“我不明白,我没有做什么好事,也不是善良的人,为什么会被神明眷顾……”   “呆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只要你想,多久都可以。”萧溯抱紧他单薄的身躯,轻轻抚摸他的背脊以示安抚,“我的言言太苦了,我怎么能不来找你。” 第九十四章 贡品   =========================   昭言哭得更厉害了。   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往下落,萧溯都来不及擦。   他手忙脚乱地安抚:“言言,好了好了,不哭,乖。”   昭言打着哭嗝,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萧溯的衣袖,这回没再松开。   “你说的言言真的是我吗……我很怕你,认错人……”昭言抽噎道,“你提到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是你。不急,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萧溯想到衣袖中的引魄灯,眸色闪动。   他改主意了。   他做不到强行摧毁目前昭言体内存在的魂魄从而安置新的魂魄进去。   他是该再等一等。   昭言的魂魄只属于昭言,等昭言到了与引魄灯中魂魄一样大的年龄时,魂魄自然会回到主人身上。   现在的言言也很可爱,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做出伤害昭言的事。   “你会第二次爱上我吗?”萧溯捧起昭言满是泪痕的小脸,问得认真。   昭言一下子噎住了。   “你会。”萧溯肯定地开口,“隔了一个时空都能相遇,我们有缘至此。”   “神、神也可以被爱吗?”昭言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惊讶连哭都忘了,“我以为神只能被敬仰,爱是亵渎……而且神也不会有,七情六欲。”   “谁说神没有。”萧溯勾唇,眉眼间的邪气再现,给俊朗的面庞增添了许多生机,“我失败了七十二次,因为没有完整的七情六欲。”   昭言又开始听不懂了。   他呆愣愣地看着萧溯,眼底的迷惑与水雾交织氤氲在棕色的眼瞳上。   “你是我的劫难,也是我在世两千余载唯一的收获。”萧溯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我所有的欢愉和苦痛皆由你赠与,它们无不因你而起。”   昭言连忙伸手捂住额头,涨红了脸,耳尖也通红,快要沁出血。   被神垂怜是什么样,大概就是他现在这副模样,不安,羞赧,紧张,心底五味陈杂……   萧溯笑出声,因他惊惶又局促的反应过分可口。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别的事。”萧溯重新端起碗投喂,唇角微翘,“我会等你长大。”   昭言张口含住食物,撑的腮帮子鼓鼓的。他一边嚼着饭,一边失措地打量着萧溯。   萧溯捕捉到他的目光,挑眉。   昭言立刻垂下眼帘,逃避与他对视。   “请问该怎么称呼您……”昭言咽下食物,小声询问,“你是什么神?”   “萧溯。”萧溯道,“天魔,掌管世间一切邪魔,善操纵人的意欲,善纵天火。”   昭言了然地点头,难怪对方看着邪里邪气的,说严肃又不严肃,说端庄又不端正:“原来是天魔。”   萧溯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一眼就看穿了对方透明的心思,从那双藏不住心事的眼睛。   *   昭言吃完饭就开始写作业。   听昭言说功课很重要,萧溯就没再打扰。   他坐在床边看了会儿小家伙笔挺的坐姿,如早前坐在床边看昭言掌着灯帮他撰写英文字符,一模一样的背影,一模一样的身形。   萧溯乐得止不住笑出来。   没法控制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欢愉。   昭言听闻他的动静,回头看过去:“怎么了?”   “没事。”萧溯回话,“我出去一趟。”   “你要走了吗?”昭言握着笔紧张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眼底流露的不舍引得萧溯心底波涛汹涌。   “过会儿回来。”萧溯走到他面前俯身揉乱他的发丝,拉长叹息,“真想亲亲你。”   昭言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他垂着头,十指局促地攥紧身侧的衣物,没有同意,却又没有胆子拒绝神明。   “你在屋内别乱跑。”萧溯自是不会强迫,他从昭言身上收回目光,穿过紧闭的房门走了出去。   其实萧溯没有对这个世间的存在感到惊讶,哪怕这里有奇怪的建筑,奇怪的穿着,奇怪的出行工具,并且大部分人身上都有奇怪的味道。不一样的银钱,不一样的字体,不一样的生活环境,萧溯全部接受得很快。   昭言曾和他说过这里,他已做过心理准备。   他不是没把昭言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是怕昭言哪一天真的如莫名其妙来到修仙界一样莫名其妙回到这里,消失不见了,他又该怎么去找回他的爱人。   好像不承认,言言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自欺欺人,呵,谁还没做过。   萧溯走后,昭言没有办法安心写作业了。   笔尖停留在写了一半的证明题上,油墨聚成的黑点越来越大,昭言偏头看了萧溯好几次,也没有看见对方的身影。   调整数次没有办法平复躁动的心情,昭言索性放下放下笔,从书包掏出今天打零工剩下的钱装在口袋。   四块,本想留着明天买两块钱一个的早餐饼。   不过今天萧溯给他买了很多食物,晚上密封放在水里凉着,只要不馊掉就可以解决早餐。   昭言果断拧开门。   屋外父亲还在吃着饭,许是诧异今天的伙食如此丰盛,一听见动静他就醉醺醺地瞪向步伐匆匆的昭言。   但昭言没有留神,他径直溜出了大门,朝附近的水果店跑去。   萧溯提着一袋子的糕点和收银员推荐的小吃回到昭言房间后,没看见对方本应端坐在桌前的小东西。   他蹙了蹙眉,转头看向客厅,那里只有昭言父亲。   果然还是需要给对昭言下禁制,省得一看不到对方就慌。   而且是慌的不行。   他就不该一个人出去。   他应该走哪儿都带着昭言。   否则现在胸腔泛起的怎么都压制不下去的恐慌和悲恸就不会瞬间掌控他的整个身躯。   他绝对不能第二次失去言言,杀了他都不能!   眉心的金火即刻燃起,烈火旺盛。   萧溯将塑料袋狠狠扔到地上,身遭煞气四起,狭窄的屋子因他情绪的躁动有了几乎爆裂的趋势。   夜间穿行的鬼怪因天魔的威慑担惊受怕地退回地府。   风裹挟着滚烫的温度差点烧着无辜的树枝。   天火蠢蠢欲动,酝酿着一场剧烈的灼烧。   然而下一秒,一切又在顷刻间恢复原样,快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因为昭言带着一个形状漂亮的苹果回来了。   他进了房屋,双手捧着苹果递到萧溯手边,声音小小的,却极为温顺:“你的贡品。”   萧溯眉间的火熄灭了,他失神地盯着昭言,声音有种还没缓过来的沙哑:“给我的?”   “嗯。”昭言点头,笑弯了眼睛,“别的神都有贡品,你是我的神,你也要有贡品。它花光了我今天所有的积蓄,是我能挑到的最好的。请你不要嫌弃……”   萧溯一把将他拉入怀中,笑着,却红了眼眶:“我要什么贡品,只要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缺。”   昭言眼睛羞怯地发着颤。   他垂在身侧的手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迟疑数秒后才鼓起勇气,虔诚地抬起双臂拥住面前此刻看起来很需要抚慰的萧溯。   捏着酒瓶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起身的昭言父亲,瞅着昭言单薄的身影怒火冲冲地走过去。   模糊的视线中,昭言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立,他双手置于空中,手中还握着一个平日鲜少能吃到的果实。   父亲肉眼凡胎,当然不知道昭言此刻正抱着他的神。   父亲更不知道,昭言的神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爱他,包括他的父母。 第九十五章 你跟爸爸,买我?   =====================================   “小贱人,你背着老子在外做了什么!”父亲猝不及防的吼声吓得昭言身体一颤。   下一秒他拉着昭言的胳膊,将人粗鲁地拽向自己身边。   “爸爸!”昭言没防备,身躯趔趄了下,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脚步。   他挣扎着想躲开父亲的禁锢,但是对方的手攥得太紧,怎么都挣脱不了。   父亲抢过他手中的苹果,毫不客气地放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他妈的买不起老子的酒钱,倒是自己在背后享受。苹果,你他妈吃得起这个?”   而后伸手,粗声粗气:“把钱全部交出来!”   昭言睁大了眼睛瞅着自己送给萧溯的贡品,眼底逐渐湿润,伸手要夺回来:“这个,不是给你的……”   “钱!”父亲加重了捏着昭言的力道,指向身后的餐桌,“你看看桌上的饭菜,小婊子,你被人包养了?跟你妈一样在外找了个有钱人?还是说你一直有钱,故意藏着掖着不给老子花?”   昭言的目光还追逐着被父亲捏在手里的苹果,唇瓣微微发颤。   “找打是不是!”父亲见对方还是不交钱,丢了苹果抡起酒瓶对准他的身体砸下去。   昭言再也顾不上贡品,拼命想躲。   可父亲另一只手还拽着他的胳膊,他像以往无数次一样逃不掉。alpha充满压迫的信息素一出来,他只能颤抖着手抱住自己的头,哭着求饶:“我没有钱,爸爸,真的没有!”   不过这回他缩着身体闭目等了许久,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昭言睫羽颤了颤,缓缓抬起眼帘看过去。   萧溯拦在他的身前,只一眼,酒瓶便“咔嚓咔嚓”碎了一地。   父亲抬在半空的手像是被一股巨大而无形的力量阻拦,无论怎么使力都落不下。   “他平日里一直这样对你?”萧溯一脚踹开昭言父亲,眉间煞气极重,“杀吗。”   昭言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后面那句话的意思。   “不、不杀,不杀。”昭言摇头,压根没勇气扶起倒地的父亲。   无意中对上父亲横扫来的视线,他立刻瑟缩了下脖子,躲到萧溯身后。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他妈还手?!谁把你养这么大,谁供你吃穿?妈的养大了找到主了,就敢用脚踹老子!”   父亲看不见萧溯,他恶狠狠盯着那个瘦小的身影,从地上爬起身后,走上前拿起门口的扫帚对着昭言挥下去。   萧溯想起昭言身上那些青紫,亲眼见到伤痕的由来,胸腔的怒意翻涌沸腾。   他单手接住昭言父亲攻击而来的扫帚棍,语气狠戾:“真不杀?”   昭言继续摇头:“不能杀,这是我的爸爸。”   萧溯一用力,将昭言父亲连带那把肮脏的扫帚狠狠推离。   昭言见势,连忙拉着萧溯躲进自己的房屋,把房门牢牢锁上。   数秒后,门外传来巨大的砸门声:“你以为躲在里面老子就抓不到你?你不把钱给老子,明天别想出门!上学?上你妈的狗屁,勾搭上有钱的alpha不带你老子享福是几个意思?狗娘养的杂种,贱货,白眼狼!”   昭言惊魂未定地用背抵着门,对萧溯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看到这些……”   “他要钱,我给他便是。”萧溯看向对方满是歉疚的小脸,“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   萧溯挑唇:“开门。”   “不行,我不能再拿你的东西。”昭言用力扛着被踹动的门,气喘吁吁,“只要,熬几个时辰。爸爸喝醉了,他不会闹很久……等他睡一觉起来,他就忘记这事了……”   “让吧。”萧溯牵住昭言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而后两人站到旁边,萧溯一挥手,锁自动开了。   昭言父亲一脚踹空,身躯猛地往前冲过去,狼狈地摔倒在地。   “本尊从你身边带走昭言,需要给你多少银钱?”萧溯没再刻意隐形,在昭言父亲恼怒地从地上爬起身要反击时,萧溯突然从腰间拿出数个被牛皮纸包装好的ABO世界的通用货币砸在对方脸上。   父亲被砸的愣在原地。   他正欲指责昭言果然傍上了别人,下一秒似是反应过来,突然跪在地上把落地的钱一沓一沓捡到自己手里。   模糊不清的视线在拆开牛皮纸的瞬间突然变得清晰,手也在激动下止不住颤抖。他翻里面的钱,一张两张好多张,数都数不清。   “够吗?不够本尊还有。”萧溯几乎不愿多看那张令人反胃的嘴脸,继续往地上丢正整沓的纸币。   数沓钱落地的声音并不响,但醉酒的昭言父亲却能快速捕捉到它们落地的方向,然后伸出胳膊将它们全部捞入自己怀中:“好多钱,能买好多酒,哈哈哈哈……”   还沉浸在酒钱有着落的喜悦里,父亲的手突然被一只绣着金线的长靴踩住。   疼痛感越来越甚,逼得他不得不抬头看向来者。   “本尊能带走昭言了吗?”   萧溯居高临下的气场让昭言的父亲眼瞳剧烈颤了下。   父亲被威慑,但醉酒的人怎么会知道害怕。他尝试数次都抽不回手,却不要命得大声吼道:“滚滚滚,带着这个兔崽子滚得越远越好!老子见到他浑身不舒坦,糟心!”   萧溯得到回答,收回脚,转身面对昭言:“你还有不抛弃他的理由吗?”   昭言眼底有透明的水雾在打转,眼眶一片猩红:“你跟爸爸,买我?”   “我要带你离开。”萧溯道,“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杀了他。”   “他没办法照顾自己……”昭言伸手揉去眼睛上的泪,声音带着浓烈哭腔,“我也想走,好多年下来,无数次放学走到门口,我都不想进屋。可是我不能……”   “你没看见他对你的态度?”萧溯不能理解,他伸手握住昭言的双肩,耐心劝说,“他凭什么做你父亲,生而不养,见钱眼开,你也配你留在身边照顾?”   昭言低头看向地上正笑着数钱的父亲,那人衣裳破旧,发丝凌乱,满脸的络腮胡子,模样极其邋遢。   可十几年前,他分明也是个外形周正气质干净的alpha。他待人有礼,文化出众,与母亲相敬如宾恩爱不疑。   为什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你给他这么多钱,他只会用来买酒……”昭言哭道,“没我在身边,他会死的……”   “你陪在他身边难道你不会死!”萧溯骤然加重了音量,“言言,一个人只能拥有一个魂魄。”   他从衣袖拿出引魄灯放到昭言面前,红了眼眶:“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这是你的魂魄,它十八岁,还带着一个孩子。   等你到了十八岁,它会回到你身上,而你此刻体内的魂魄必会烟消云散!”   “听不懂什么意思对吗?”萧溯见昭言含泪的眸尽是迷惑,没法硬着语气说话了,他伸手将昭言拥入怀中,放轻了语气,“我给你解释。”   【作者有话说:感谢:曲圳子羽1*三叶虫、微信用户(抱歉软件不显示小可爱的具体昵称QAQ)1*三叶虫、喃喃1*三叶虫,(づ ̄3 ̄)づ╭~   感谢大家的票票,比心~】 第九十六章 我们的孩子   ===============================   “言言,我手中这盏灯内的魂魄怎么占据你的身体?要么我用灵力强行驱逐你体内的魂魄,要么你死后体内魂魄被天收取,灯中魂魄便自行回到你身上。”萧溯面色沉重,“我怀疑你的寿命至于十八岁,你在修仙界死的那天,也是这个世界的你阳寿告罄的日子。”   “这个世界中,没有修士觊觎,你也不曾与人结怨,亦无妖魔缠身,寻常恶事并不会找上门。你会出事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你的父亲亲手打死了你。”   “即使如此,你也要坚持留在他身边?”   萧溯最后一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昭言已经彻底听愣了。   “我,我十八岁会死掉?”昭言结结巴巴地开口,他脱离萧溯的怀抱,目光僵硬地游移在引魄灯和萧溯的面庞上。   魂魄感受到主人的视线,受到召唤似的在灯内上下窜动,而后紧紧贴着灯面,拼命拉近与昭言之间的距离。   它所携带的小魂魄跟随着它的举动,一同兴奋一同欢愉。   明明两个魂魄与昭言还隔着一段距离,昭言却能明显感受到它们的情绪,它们的悸动,它们冰凉的温度,还有它们的亲近。   尤其是那个小魂魄。   它实在太想要凑近昭言,甚至已经开始不顾安危地撞击灯面。   一下接着一下,看的人心里忍不住“咯噔”了好几回。   昭言大吃一惊,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从而引得小魂魄如此不安,他紧张地看向萧溯:“它在干什么……我、我该怎么办……”   萧溯唇边露出安抚的笑:“摸摸它吧,它很想你。”   昭言听到指引,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掌心,随即缓缓抬起它,将之落在灯面上。   灯内两个魂魄立刻停下了躁动。   它们隔着一层薄薄灯面乖乖贴着昭言温热的掌心,像两只在外撒野的小兽被母亲舔’舐皮毛时那般温顺听话。   昭言的泪瞬间沿着面庞滑落。   “怎么了?”萧溯颇为诧异地伸手拭去昭言的泪珠,“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昭言摇头,他用湿润的眸凝视萧溯,“它们靠近我,我的心里很温暖,好像一下子被填满了……”   昭言有点无措,他说不出来心底的感受,暖得他很想哭,然后泪水就止不住。   萧溯笑了下:“它们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它们都属于你。”   “你说,孩子?”昭言指着那个小一些的蓝色光球,“它是……”   “我们的孩子。”   原先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昭言此刻再也无法忽视萧溯给予肯定的答案,震惊地瞪大眼睛:“什么?”   “跟我走吧。”萧溯将谈话主题引回来,他收回引魄灯,“魂魄和孩子的故事我慢慢说给你听,现在与我一同离开,往后你的人生与你的父亲再无瓜葛。”   昭言为难地垂下眼帘。   “你想死在他手里?”萧溯蹙眉,“或者想在我看见他对你动粗的时候,一怒之下把他大卸八块。”   “不要,我都不想。”昭言立即摇头,他唇角委屈地颤着,“我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   萧溯无奈地叹息:“和以前一样蠢,总是三番两次为了别人惹恼我。”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昭言急红了眼,他道歉,眼底泪水越蓄越多,“我不想惹你生气……”   连道歉的语句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萧溯哪里还气得下去,他粗鲁地揉乱昭言柔软的黑发:“行了,我给你时间考虑。”   “……谢谢。”   “但是你得明白,现在你已经不是他孩子了。”萧溯恶劣地提醒,“言言,今天他能把你卖给我,明天就能把你卖给其他人。别在这儿呆太久,等他花光了钱翻脸不认账,我不能保证我不会要他的命。”   昭言湿着眼眶点头,而后看向抱着钱跑出门,完全无视自己存在的父亲,表情逐渐在面庞凝滞。   *   晚间写作业时心神十分不宁。   昭言不时抬眸看向放置在自己桌上的糕点,呼吸都是乱的。   他和萧溯有个孩子。   他竟然给神怀过孩子!   他前世究竟跟萧溯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对方看上去似乎不再那么遥远……   还有父亲,自己真的会在十八岁的时候被父亲打死吗?   但仔细想想,并非毫无可能。好几次自己被父亲打到几乎爬不起身,若不是邻居阿姨听闻动静将他送往医院,他可能早就……死了……   昭言轻声叹了口气。   萧溯见对方心情低落,走到昭言身边将昭言从椅子上拉起。   而后他自己坐了上去,将昭言抱坐在自己腿上。   “言言,答应给你时间考虑我便不再催促。”萧溯将脸贴在昭言的背上,“你不必担心。”   “嗯,我知道。”   昭言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实际上他还是不习惯与萧溯离得这样近。   一想到自己前世和萧溯竟是那种关系,脸瞬间红的像被蒸熟的虾米,熟的稀烂的苹果,温度也高的惊人。   沉默半晌,昭言颤巍巍开口:“谢谢,你的点心。”   “尝尝。”萧溯伸手拿过一个撕开包装,唇边含笑,“你们保存食物的方式倒也新奇。”   “嗯。”昭言应声,“你是用金子,买的这些吗?”   “不是。”萧溯将糕点递到昭言唇边,看着对方小口咬下去。   “本打算用银子,后来有人告诉我金银可在当铺兑换纸币。”萧溯继续道,“入乡随俗,携带银两在此处确实不便,就换了。”   昭言又“嗯”了一声。   他弯下腰,认真写作业了。   与萧溯相接触的每一块肌肤都像烧着了一样,他有些坐立难安。   但心在短暂的加速过后,开始慢慢变得宁静。   对方身上的味道让他感到安心,清幽的檀香仿佛浸透到骨子里,身体和心逐渐服从在这温柔的气息下,舒服极了。   昭言终于停下了胡思乱想。   他快速完成学校布置的任务,刷完自己的习题集,小声背完今日学习的知识点,放下笔舒了口气。   靠在他身后的萧溯数日没合过眼,心心念念的小爱人终于重新回到身边,紧绷的神经因此被允许放松,此刻累得眼睛已睁不开。   “钱财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伸手就能变出好多好多?”昭言好奇地问话,“我小时候经常希望自己,有魔法。最好是可以变很多钱,这样每天都能吃得起肉。”   萧溯没反应。   昭言等了半晌,还是没有声音。   他缓缓转身,回头看见合着眸的萧溯,连忙噤了声。   他慢慢拿开萧溯圈住他腰肢的胳膊,怕惊扰对方的梦,起身时举动放的格外轻。   但萧溯还是骤然睁眼了。   他一把将昭言抱回怀中,声音带着没睡醒的疲惫还有道不清的紧张与担忧:“言言!”   “我在。”昭言轻声应话,“你要不要,去床上睡?被子我昨天洗过,是干净的。”   “你睡吗?”萧溯收紧抱着他的胳膊,加速的心跳毫不隐瞒地将他担心第二次失去昭言的惊恐全部传递出去。   缓了许久都缓不过来。   “嗯。”昭言察觉到对方的不安,乖乖坐在对方腿上没再动弹,“我洗漱好,就睡觉。”   “我等你。”   “啊,不用。”昭言摇头,“你累了,先休息。”   “你不在,我没法休息。”   昭言抿了抿唇:“那我洗快一点。”   “嗯。”   “明天我去上学。”昭言收拾书包,眼睫紧张地颤了颤,“回到家,我还可以看见你吗……”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mua(ω)~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嗷,我准备补言言和萧溯的车,等补好了就发群里,大家有兴趣可以可以进群瞅瞅~   群号1094416615】 第九十七章 长个子   ===========================   萧溯听闻这话,唇角漾开一抹笑。   他明知故问:“你想看见我吗?”   昭言咽了口唾沫,垂下眼帘,迟疑几秒后,用力点头:“想。”   “明日我随你一同去学堂。”萧溯挑唇,瞅着对方裸露在外的一小截雪白的后脖颈,“几时起床?”   “六点。”昭言眉眼舒展开,许是怕萧溯听不懂,他补了句,“卯时。”   “好。”萧溯偏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现在不早了,你每天都这个点睡?”   昭言看向闹钟,十二点十分:“以前还要再晚一个时辰,要是下午工作多了,会更晚。”   “睡这么晚能长个吗。”萧溯揉乱昭言一头乖顺的短发,与他一起从座位上站起身。   昭言闻言,比了下他与萧溯的身高,只勉强到萧溯的下脖颈。   “哇。”昭言惊讶于萧溯高挑的身量,感叹的同时不忘自我安慰,“好像真的,会长不高。但是omega的个子,普遍会小一点,没有关系。”   “你这分明饿得发育不良。”萧溯笑着开口,见昭言表情有变,他连忙转移话题,“行了,去洗漱吧。”   “我去打水。”昭言说完,从书桌旁的小衣柜右边取了个略微大点的桶,匆匆跑了出去。   几分钟后,昭言回来了:“爸爸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可以在屋子的后院内洗澡,水已经帮你打好。你洗完,我再洗。”   “嗯。”萧溯点头,跟在昭言身后去了后院。   后院没有顶,露天的,角落堆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中间是一口井,桶被昭言放在了井边上。   “你这桶怎么进去,还没我半条腿高。”萧溯走上前,借着室内透过的灯光对上昭言的视线。   “打湿毛巾,往身上擦。”昭言说着,将手中毛巾递过去。   “哦。”萧溯扯了下嘴角,没接,语气玩味,“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跟你洗鸳鸯浴。”   昭言面颊顿时蒙上一层微薄的粉,他垂下头:“不,不行的……我给你取一套,换洗的衣物。”   “你这么折腾,晚上还有时间睡觉吗。”萧溯拉住往屋内冲的昭言,“我用灵力自洁。”   昭言仰头看向萧溯:“那你需要,换衣服吗。我明天早上帮你洗。”   “不用。”萧溯答话,“洗你的,动作搞快点。”   昭言看着萧溯转身进屋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毛巾。   他这糟糕的生活条件是不是在虐待神灵?   要不然萧溯怎么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   昭言洗完澡擦干身体后,套上穿的有些起球的睡衣走向客厅。   他将父亲吃剩的菜肴用塑料盒装好,放到了外面的水中凉着。   除此之外,他还挑出了部分肉食,搁置于后院角落的塑料袋上。   晚间常有小猫在周边寻食,昭言偶尔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投喂它们,次数不多,但昭言一直惦记着。   等做完这一切,他终于推开房门,走进卧室。   “刚好。”萧溯把刚泡好的牛奶递给他,“长个子。”   昭言接过温热的牛奶,睁大眼睛问:“这是……”   萧溯:“用灵力逛了一圈周围的商铺,发现有这个点还在售卖的,便去问了下有没有适合晚上睡得晚,早上得起早人适用的食物,最好能长身体。”   昭言听完,看向桌上写着“学生高钙奶粉”的奶粉罐,眼睫轻轻颤了下。   萧溯将奶粉盖合上,第二次夸赞:“很特别,这里储存食物的方式。你生存的世界并不贫穷,甚至比修仙界还要富有。”   “谢谢……”昭言捧住牛奶,将它一饮而尽,而后舔了下沾到了奶渍的唇,舍不得浪费一点,“很好喝,真的非常感谢。”   “嗯。”萧溯见他喜欢,露出一抹笑。   昭言的床很小,两人睡在一起格外挤。   这又是夏天,屋内连电风扇也没有,只能借由室外吹来的晚风降降温。   萧溯对温度的反应没有昭言那么强烈,见昭言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偏头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有点热。”昭言撩起上衣透透风,额前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忍了会儿,还是忍不住,他从床上坐起身:“我去,拿扇子。”   萧溯将他拉回来,打了个响指,空中便出现一把扇子自行对着昭言扇风。   “如何?”萧溯问。   借着窗外清冷的月色,昭言看见了那带来凉意的东西,舒服地笑弯了眼睛。   “你真的,很厉害。”昭言躺回萧溯身边,萧溯把胳膊伸直,让对方枕上去。   昭言没想到对方会抱自己,一时呼吸的节奏出现紊乱。他小心地缩着身体,肌肉不自在地绷紧了。   萧溯抱紧对方瘦小的身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睡吧,有我在,你日后无须那么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会照顾好你。”   昭言听完这话,抬眸小心翼翼看向萧溯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   “嗯,谢谢。”视线一不小心就模糊了,他连忙伸手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将自己整个人缩进萧溯的怀抱。   举动熟稔,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举动。   昭言试探性地攥住萧溯胸前的衣物,萧溯没有拒绝,甚至收紧了拥着他的胳膊。   原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这句话并不是骗人的。   他好像见过萧溯。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   早间昭言睁眼时,摸了许久没摸到萧溯的身体,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四周张望,卧室空无一人。   昭言连忙掀开被子下床,心跳到了嗓子眼。等看见桌上的奶粉和糕点后,他突然放松地舒了口气。   不是做梦。   萧溯真的来过,在现实世界中。   许是感受到昭言的不安,前一秒他在担心,下一秒萧溯就推开房门,将早餐放在他的书桌上。   是一碗肉丝面,面上还铺了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它们冒着热气,隔着好长一段距离都熏得昭言眼睛发烫。   “去洗漱吧。”萧溯一边说话一边给他泡牛奶,“你父亲在赌场,我回来的路上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嗯。”应话声带着哭腔,近十年了,昭言再也没有体会过被人照顾的感觉。   “愣着干什么。”萧溯扫了他一眼,声音含笑,“你不是要去学堂吗。”   “要去的。”昭言听话地点头,他吸了吸鼻子,把情绪收敛干净,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回卧室前,他先去后院看了眼昨晚的塑料袋,上面果然空了。昭言赶忙将昨晚剩下的饭菜盒从水中捞出来,放在鼻尖嗅了下,确定没有坏掉便将食物都倒在了塑料袋上,供流浪的猫咪食用。   他有早餐了,萧溯给他买的。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鹦鹉螺,mua(ω)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九十八章 别生气了   =============================   昭言背着书包去上学,萧溯与他并肩而行。   此时街上并无多少行人,只有两三个跟昭言一样背着书包的学生,十分冷清。   往常上学路上昭言会拿出笔记本边走边背,而这次他的注意全都落在萧溯身上了。   玉冠精致,长发如墨,侧颜轮廓硬朗,眼睛如黑曜石般明亮深邃。五官无论是分开还是组合在一起都好看,外形称得上完美无缺。   昭言看红了脸,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亵渎神明,但垂下眼帘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微微抬眸,盯着萧溯的手。   他想起昨晚自己枕靠着的胳膊,肌肉矫健,能将自己整个人圈住,以滚烫的温度和霸道的包围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那……如果萧溯说的都是真的,能被神明看上的自己前世是什么样的?   也有漂亮的外形和精致的脸蛋吗?   他和萧溯会拥抱吗,像昨晚睡觉时一样……   “你在想什么。”萧溯把对方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羞怯和面颊那一抹绯红尽数收入眼底。   许是昨晚睡的太好,萧溯顽劣的本性藏不住了,又开始捉弄:“怎么一脸淫相。”   “啊?”昭言猝不及防被骂,身躯猛地一滞。   对上萧溯玩味的视线,他的眼角逐渐红了,紧接着眼底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这是要哭。   萧溯笑了下,他太习惯昭言这副模样了,摸摸头哄哄就好。   所以他伸出手,欲将之落在对方柔软的发顶。   可是昭言举动迅速地避开。   他红着眼睛,垂头,不住后退:“对不起,对不起……”   他脑子里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站在神灵边上亵渎神灵,还被神灵看穿。   实在无地自容。   没办法再抬着头走在萧溯身边,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被神明青睐,他活该被嫌弃。   神应该丢掉他,像他的父母一样……   萧溯压根没料到昭言会是这副反应。   他一把拉住昭言的胳膊:“言言!”   昭言步伐受限,终于被迫停下拉远二人的距离,他哭着道歉:“对不起……”   “我说话让你不高兴了?”萧溯意识到自己的错,放软了态度。   昭言摇头,零碎头发散落在额前,他卑怯地抬眸看向萧溯,眼里涨满了水润的泪珠。   饱满的唇瓣颤着,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满心的羞愧,他暂时没有勇气坦白自己肮脏的心思。   萧溯心疼了。   “言言,我不是故意骂你。你不喜欢下次我不这么说,不哭了。”萧溯想伸手抱他,可是昭言瑟缩着避开,不愿让他碰触。   一直到进了校门,昭言都没有跟萧溯说除了对不起之外的其他字眼。   “这里人多,我帮你把泪水擦擦。”萧溯继续哄话,指尖还没碰到昭言的脸,昭言就闪躲着,自己抬手用衣袖抹去脸上泪珠。   “谢谢,你的照顾。”昭言抽噎道,薄薄的眼皮泛着因哭泣而染上的水红,“我去教室,上课了……对你不敬,我很抱歉……实在对不起。”   小东西露出了自己快要被丢弃的模样,看得萧溯心里一阵梗塞。   “我没觉得你不敬,乖,别乱想。”萧溯安抚,“学堂什么时候结束讲习,我等你。”   听闻那个“等”字,昭言眼睛微微睁大了。   他不知道萧溯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他做了错事,没有资格寻求确定答案。他抿着唇,眼圈水盈盈的,忍哭。   萧溯尝试牵住他,这回昭言终于没再躲。   萧溯可算舒了口气,跟着对方的步伐把昭言送进教室,他才松开了那只纤细又湿漉漉的手。   教室内此时已经坐了大半的学生,熙熙攘攘的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萧溯本站在昭言身侧,但因狭小空间内人来人往,萧溯无形的身体数次被人从中间穿过,吓得昭言担忧地心跳几乎停滞,眼睛红得更厉害了。   萧溯见状,垂头看向他:“我去外面,你一出门就能看见我。”   昭言点点头,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目送萧溯离开了教室,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   失魂落魄地走到座位上,昭言放下书包,无意中看见放在他抽屉里画着爱心的信封。   应该还是邻班的alpha。   昭言没有打开看,而是拿出课本开始复习。知识点压根不进脑子,思绪也全都跟着萧溯走了。   看书看到一半,有人过来问昭言数学题。   昭言这才回过神,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上:“我看下题目。”   “好。”问话的同学点头,“昨天我们这里来了个长的巨帅的alpha,不知道是不是电影明星,听别人说好像最后从你家那条路的方向消失。”   昭言脑海中即刻浮现出萧溯的身影。   同学张望四周,确定老师没来,偷偷从兜里掏出手机:“我从群里盗来的图,真有照片里这么帅吗?你见过没。”   昭言偏头看向同学调出来的图片,瞥见那一身熟悉黑袍时,昭言心头一颤。   图片上有萧溯的正脸,应是他靠在饭店门边被人拍下的姿态。身量高挑,眼神凌厉,气场强大,任谁看都像是个出众的顶级alpha。   “好看,他比照片上,还要好看。”昭言回话,心头油然而生的却是隔着一层屏幕的距离感,还有因这样的距离感所衍生的自卑。   他眼睫轻轻颤了下,而后看向教室外。窗户边空无一人,没有萧溯的身影。   昭言眼角泛出一丝浅淡的红,攥紧手中的笔。   “你真见到了?怎么连你都见到了,只有我不知道吗。”同学懊恼地耷拉眼帘,“算了,你给我讲题吧。”   昭言点头,把草稿本打开。   上午两节数学两节ABO生理知识通识课,熬得十分艰难。放学铃声一响,昭言便急匆匆地跑出教室。   中午通常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学校设有勤工俭学点,如果他再去改一个小时的试卷,中午的饭钱就有着落。   可是他这回没有直奔学校行政楼,而是站在教室门口找萧溯的身影。   没有抱太大希望的,四节课下来,他看了窗户无数次,没有一次看见萧溯。   昭言难受地捏紧身侧衣物,双眸一点点黯淡下去。   萧溯是不是不要他了……他找不到萧溯……   差点就要哭出来,昭言的头突然被人揉了揉。   他仰头看过去,正对上萧溯的目光。   昭言唇角扯出一丝委屈的弧度,上前欲拉住萧溯胳膊,下一秒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又停下脚步,不再靠近。   萧溯察觉到昭言的亲近,立刻揽着他的肩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我给你买好饭放在家里,都是你喜欢吃的。后院的猫也喂好了,不生气了,嗯?”   【作者有话说:感谢:恍若如梦1*三叶虫、喃喃1*三叶虫,mua(^з^)~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九十九章 他们会打死我   =================================   昭言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伸手用力环住萧溯的腰,眼圈越来越红:“我不,不生气……没有生气……对不起……”   他又控制不住想哭了,可这里人多,他不能哭出声。   他抱着萧溯的姿势在众人眼里已经很奇怪。   “乖,没事,我们先离开。”萧溯照顾着昭言的感受,轻轻抚摸他的背,牵住他的手一同往校门口走去。   昭言吸了吸鼻子,点头,朝前迈开脚步。眼帘低低垂着,攥着萧溯的五指却越收越紧。   萧溯低头看向身旁两只眼睛盯着鞋尖的昭言,像牵了个又乖又别扭的孩子,唇边忍不住漾开一抹笑。   “猫。”昭言声音带着哭腔,“你看到猫了……”   “是啊。”萧溯应话,“你今天留的吃的太多,引来了七八只。三两个抢不到的绕着我的腿蹭,我看它们姿态眼熟,就顺便帮你喂了。”   “你以前养过猫吗?”话题一转,昭言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他的心情很明显变好了,现在已经开始仰头看着萧溯。   萧溯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漆黑的眸倒映着昭言乖顺又漂亮的脸蛋:“养过,娇得不行还黏人。高兴的时候喜欢在我身上蹭来蹭去,不高兴的时候就抱着我哭,拽都拽不走。”   昭言呆愣愣地眨了下眼睛,眼底的泪珠慢慢消散:“我很少见到猫哭,想想就觉得好可怜。”   “是可怜。”萧溯给予肯定,他瞅着昭言声音含笑,“连我看了都不忍心。”   昭言赞同地点头,没一会儿他又接话:“我也喜欢猫。”   萧溯用空出来的手揉了揉他的头,五指习惯性拨乱昭言的发:“乖。”   昭言即刻笑弯了眼睛,一上午的不安在萧溯温暖的掌心中尽数消散。   *   昭言很少能像今天这样,吃完午饭刷完桌上的习题还剩了一小时的午睡时间。   他将习题放回原处,走到窗前探出身体,但瞅了半晌也没看见父亲。   “他在赌场,到现在都没回来……”昭言转头看向萧溯,“我出去找他,你先休息。”   “有什么好找的。”萧溯眸色沉了下去,“任他自生自灭,祸害而已。”   昭言眼睫颤了下:“我怕他拿着钱却不买吃的……他昨晚没回家,该回来睡觉了……”   “你去了就能把他从里面拉出来?”萧溯面露不屑,语气也加重了,“你确定他不会因为你的劝阻对你动手?万一他输了钱把你抵押给债主,你也任他糟践。”   昭言被萧溯说得一愣,他缓缓垂下头,沉默半晌开口:“你说的没有错。以前我们家的房子不是这样的,爸爸有赌瘾,把家里钱都输光了。没有东西抵债,就把屋子卖了,还差点害妈妈被人欺负。”   萧溯捏了捏眉心:“你打算让他拖累你多久,你明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只是觉得,爸爸会好起来。”昭言答话,“只要他不喝酒。”   “你等他不喝酒等了多长时间,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载?”   萧溯的问话抛出去过了近十秒,都没等来昭言的回答。   他从床上起身走到昭言旁边,将手搭上对方瘦的几乎硌手的肩膀:“言言,该卸的包袱直接丢了,别让自己太累。”   昭言的呼吸因萧溯的话加重。   他的头越垂越低,怕萧溯看见他再一次泛红的眼眶:“有时候我也会很讨厌爸爸……”   昭言顿了顿,声音哽咽:“可是想起他酒醒后,拉着我的手说他要照顾我,还为我涂药,摸我的头,我又觉得自己不能没有他……”   “涂药。”萧溯抓住重点,他听的火大,深吸了口气,但又咽不下这口气,憋的说话声音都加大,“他醉酒了你也反抗不了,还是你舍不得下不去手?你在我身边我何时让你受过这样的委屈,凭什么他可以一而再再二三伤害你!”   “有反抗……”昭言以为萧溯生气了,连忙拉住萧溯衣袖,而后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可是反抗不了……omega会受信息素压制,爸爸是alpha,他的信息素飘满了整个屋子,我没有力气,身体还很痛……”   萧溯愣了下:“你父亲也是采撷者?”   昭言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萧溯盯着对方写满困惑的眸,又觉得自己好像理解错alpha的意思:“言言,什么信息素压制?信息素是什么,你有,你父亲也有?”   “alpha和omega都有信息素,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味道。”昭言开口解释,“我是omega,信息素是蜜桃味。爸爸是alpha,他的信息素是胡萝卜味。alpha的信息素会干扰omega的信息素,还会对omega发起攻击。我被爸爸的信息素攻击,就逃不掉了……”   话说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巨大的轰塌声瞬间打断二人谈话。   昭言吓得一激灵,缓过来后迅速迈开脚步朝客厅走去:“爸爸?”   陈旧的门倒在地上,从中间裂开一个大口。踩着门板的是四个肌肉恐怖的大汉,被大汉抓住的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父亲。   “放手,别拉老子!”父亲挣扎着从讨债的人的禁锢下挣脱,他三两步跑到昭言身边,把昭言推到大汉面前,“这就是老子儿子,他最近榜上了大款,他有钱,你们找他要!”   昭言震惊地睁大眼眸,他拉住父亲衣袖拼命往后躲:“爸爸,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讨债的人抡着棍子,粗壮胳膊上的青黑的纹身骇人,“你爸找赌场借了五十万,输完了还不上。现在要么还钱,要么老子就打废他!”   “五、五十万?!”昭言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被这个天文数字吓得脸色惨白,“昨天给你的钱呢,给了你好多好多,你弄哪儿去了?”   父亲看着昭言毫无血色的面容,抹去脸上的血。   许是被打疼了,清醒了,他浑浊的眼内含满悔恨的泪,弓着腰哀求昭言:“昨天拿了六十多万,本来赢了钱,赢的他妈的都翻倍了!可谁知道他们套老子……他们劝老子玩一把大的,说老子今晚手气好,肯定能赢,老子酒喝多了听他们挑唆,押了一百二十多万,结果全赔进去了……老子不甘心,找赌场借钱,谁知道押一次输一次……”   “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你。”昭言顿时哭出声,“一晚上六十万,我平时吃一顿饭,十几块钱都嫌贵……你怎么能全部拿去赌……”   “啪!”讨债的人一棍子敲在父亲的背上,打的他顿时身体跪地,痛得龇牙咧嘴。   “老东西,你儿子说还不起!”大汉凶神恶煞,“怎么办,啊?”   父亲忍着痛直起上身抱住昭言的腿,哭道:“爸爸求你,你再找昨天那个人要点钱,他肯定不缺钱!你找他要,不然他们会打死爸爸……”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鹦鹉螺,mua(ω)~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一百章 你们说我是谁   ===============================   父亲的话听得昭言很生气。   “别人的钱,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昭言不高兴,气得呼吸不畅,身躯和声音都在发抖,“你欠钱,凭什么,要别人给你还。”   父亲鲜少见昭言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震惊地盯着对方:“他又不差这点钱,你去拿些怎么了?他既然想要你,为我们家做点事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是跟了有钱人就不想认我这个穷老子了……昭言,你不能见死不救,他们真会杀了我!”   昭言低头看向父亲沟壑纵横的面庞,那人身上有在赌场沾染上的烟味,口唇之间是浸透入骨的酒气。他看见了父亲比往常稍微清醒些的眸,可他还能从这双眸中一直望到对方一醉不醒的心。   “你酒醒了,竟也记得给你钱的人,想要我。”昭言深吸了口气,眼眶猩红,“如果买我的人不是他,而是其他只要肯给你钱的人,你是不是一样会把我交出去?”   昭言态度强硬,父亲急得往前挪动跪地的双膝,抱昭言的腿抱得更紧:“爸爸混蛋,爸爸对你不好!你救爸爸这次,以后爸爸再也不喝酒了。昭言,你在这世上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没了我,还有谁能真心实意对你?”   “爸爸,没有你,我会过的比现在好。我每天只需要赚一个人的生活费,攒下的钱,可以用来添置新的衣物。回到家没有人会打我,我也不用洗两个人的衣服,照顾两个人的起居。”昭言弯下腰拂开父亲的手,“你欠的钱你自己还,你出去找工作,赚钱……”   父亲再三被拒绝,面色有些挂不住,大吼出声:“我怎么赚!五十万,我把这条命卖了都拿不到这么多钱!”   “你也知道,五十万很多,昨天给你六十万,你也不知道留着。”昭言越想越难受,站在原地泪水止不住往下流落,他垂着头擦去泪水,“你自己去赚,我没办法帮你……”   讨债的听见这话,往后使了个眼色。   剩下的人得令,上前将父亲从昭言腿边拉开。其中两人架住父亲,另一个人抡起棍子就朝着父亲打下去。   父亲怕得大喊:“还,我还!你们再给我点时间,我想想办法……”   “呸!”拿棍子的人一口唾沫吐在父亲脸上,“他妈把你卖了都值不了50万,给你时间让你想办法逃啊!你也不看看你们家什么状况,这间破屋子卖了也只能抵个两三万块钱。借钱之前填的契约单你还记得吧,老子现在在这儿打死你,ABO条律也管不着老子!”   话音刚落就是一棍子摔在父亲的脸上。   父亲痛呼一声,猛地吐出一口血沫,血内的硬物是一颗牙。   昭言惊恐地睁大眼睛,见那人又将棍子举了起来,心中再痛恨却还是控制不住上前拉住讨债的人的胳膊。   “不要打了,别打他了!”昭言湿着眼帘提高音量,“你们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赚钱还给你们……”   “不是我们不给他时间,我们上头压得紧。”讨债的人似乎无心伤害昭言,昭言拦下棍子,他便没再出手,“今天要不回,倒霉的是我们。”   昭言拦在父亲面前,恳求来者:“那该怎么办,你们别杀他,钱我们,想想办法。”   “也不是完全没路走。”讨债的松了束缚昭言父亲的胳膊,“上头说了,要么带钱要么带条命,要么把这老男人的儿子带回去。”   是给了三个选择。   可是如今唯一能被考虑的只有第三个。   昭言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眼前的大汉,从对方势在必得的表情中察觉到关于这场闹剧背后的圈套。   “你们怎么知道,他有,儿子。”昭言根本不信父亲会在外面提起自己,“你们很早就认识我爸爸,还是……”   “能被我们少爷看上是你的福气。”讨债的不绕弯子,“跟我们走,你父亲的债可以一笔勾销。”   “好好好,他跟你们走。”父亲突然在昭言背后接话,他还拉住昭言,肿着一张脸凑到昭言耳畔口齿不清的低声劝服,“赌场有钱,他们家大势大,你去了这辈子都不用愁吃穿。昨天那人给的钱也好解决,才六十万,算什么东西。”   昭言脸色突变,往常温顺的眉眼都露出不悦的耻辱。清秀的眉头逐渐紧蹙,心底的倔强和反抗让他加重语气回绝这过分的言语:“我不走,要走你跟他们走,你的债,和我没有关系。”   “你真要看着我被他们活活打死!”父亲气急败坏,“我也是为你好,你一个寒门出身的omega怎么翻身,你妈给你的这张脸你不好好用上,活该吃一辈子苦!”   昭言甩开父亲的手,眼瞳因震惊在眼眶颤得厉害:“爸爸你在说什么,我才17岁,ABO协会都知道保护未成年人,而我还是你的孩子……”   话说到这份上,在里屋听着的萧溯再也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走出房门,在几个讨债人的注视中把脸色惨白的昭言拉到自己羽翼之下。   他双眸蒙上一层暴怒的阴翳,眉心的黑火跃动,灼烧之间几乎将这间屋子的氧气都消耗干净,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   “来,动手,杀了他。”萧溯扯出一抹冷笑,视线轻蔑地扫过昭言父亲,“棍子举起来往他肚子上打,废了他的胳膊废了他的腿。他这张嘴说出来的话太臭,留着恶心人,顺便扯烂撕碎最好。”   屋内的所有人都在他阴寒的语气下打了个冷颤,连昭言也忍不住抖了下。   萧溯将昭言揽入怀中,轻轻摸了摸他瘦削的背脊以示安抚。而后挑起眼帘,以身高上的绝对优势俯视在场的诸位,“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你、你是什么人?”讨债的开口时结巴了下,分明是见过世面的,可在对方面前,他像平日立于赌场老板身侧那般,不敢抬头打量,不敢直视对方视线,生怕那刀一样的眼神轻易割去他一层皮肉。   这问话萧溯不屑回。   “昨日花了三百多两银子买了这孩子。”萧溯冷冷看向昭言父亲,眸内杀意四溢,“需不需要本尊提醒,昭言现在到底是谁的人!”   威慑之下,父亲竟无法控制地跪倒在地。他唇瓣剧烈发颤,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作者有话说:感谢:萧昭3*三叶虫,~   感谢大家的票票,木啊~】 第一百零一章 炉鼎之身   ===============================   “你已经把人卖了?”讨债的人把萧溯的话听进去了,他们蹙眉看向一言不发的昭言父亲,恼此次要债拿奖励的机会丧失,暴怒之下没一点征兆地再次抡起棍子,朝昭言父亲身上打下去。   棍子落在人体上的声音沉闷。   父亲的惨叫应声而起,悲戚的求饶狠狠刺痛昭言的耳膜。   昭言心里难受,攥紧了萧溯身侧的衣物,唇瓣颤动着,泪水在眼眶打转。   他慢慢抬起头,浸湿的大眼睛如易碎的玻璃球,可怜地看向萧溯。   萧溯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可以开口求我。”萧溯道,“但是从今往后,你与他再无瓜葛。”   “我知道……”毫不犹豫的,昭言用衣袖擦去泪水,“你给的钱,我也会慢慢,还给你……”   “三百两黄金。”萧溯一挥手,六个五十两的金锭整齐排列在倒地的门板之上。   讨债的人停下施暴,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以为萧溯在变魔术或戏法:“搞什么?”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昭言的父亲。   他忍着身体的疼痛手脚不便地爬到黄金前,拿起一个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而后,他带着满脸的血污笑出来,稀罕地说:“真、真的……老子有钱还你们,你们别动老子……”   这些黄金的价值远超五十万,够他修复身上断裂的骨头和破裂的肌肉。   *   折墨已经不止一次地看见锦山金库中的钱财被莫名转移。   他从转移金银的灵力中感受到天魔的强大煞气,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去。   原来是尊上。   这段日子他和折羽二人在锦山教授弟子,没了折夕,萧溯携带昭言的魂魄不知去往何处,以至于山上分明人声鼎沸,他却觉得周边空寂不少。   折墨走出金库,头顶的艳阳烧的人浑身发烫。他不适应地眯了下眼,朝不远处的亭子内走去。   亭子里坐了人,瞥见折墨的身影,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上前迎接。   “主人。”声音婉转清脆,带着些许被拉长的尾音,显出几分引诱的意味。   开口的人叫青离,妖尊送来的中等炉鼎。模样干净,身姿窈窕,品貌优质。   藏雪镇和落梅馆灭门,修仙界灵山独大。没有修士再扰魔修清净,倒是妖修开始疯魔起来。其不断扩充势力,为争夺地盘与鬼修起了冲突。   如今得知萧溯飞升,为拉近与魔修的关系,妖尊三天两头往此处送珍宝和炉鼎。   青离便是其中一个。   折墨走到石椅前坐下身:“习惯吗,这里的环境。”   “嗯!青离怎么会挑呢。如果不是主人收下青离,青离在妖尊手下难逃一死。”青离笑看折墨,“而且这几日时时能看见主人,青离也十分欢喜。”   折墨对炉鼎突如其来的示好有些诧异,眸色微闪,只道:“嗯。”   青离敏锐捕捉到折墨的迷惑,解释:“炉鼎忠于主人是与生俱来的使命。”   他是真正的炉鼎,既认折墨为主,尽管折墨并未采撷过他,他也想亲近对方。哪怕只是嗅一嗅折墨的气味,他的心也能被短暂填满。   “主人喝茶。”青离捻起桌上倒扣的杯子,将之斟满递到折墨手边。   折墨接过茶:“你为何出现在此?”   听闻这话,青离脸色红了下:“昨日发现主人独自在此处坐了许久,青离想见主人,所以过来。”   “我收下你并非想利用你提升修为。”折墨没再看他。   青离面色僵硬了一瞬,摇头:“如果主人不采撷青离,青离帮不到主人,就是主人的累赘。”   折墨缓缓抬起眼帘,眸色幽静:“无妨,你可以跟在弟子身边修行,或者与风月研习药术。”   “修行?”青离低头看了眼自己纤细的手腕,这单薄的身子骨怕是连剑都拿不稳……   折墨:“天魔的炉鼎亦没有慧根,但习有成效,勉强可自保。”   青离将手藏进衣袖,面色为难,却很听话:“晌午过后,青离便去修行。”   “嗯。”折墨应声,将凉茶一饮而尽。   二人端坐着,彼此沉默。   青离在一旁用视线仔细描摹折墨狭长桃花眼的形状。   这是一双怎样好看的眼睛,本该满含风情,但因面容的清寂而展现出望不到底的深邃幽静。   它的神韵不是开在春风里的桃花,而是立于悬崖边上的寒梅,一如折墨本人,安静,清冷,可望而不可碰触。   可折墨没有扎人的刺,坐在他身边,时间好像都在温柔的沉默中放慢了步伐。   青离再为他斟茶,这回忍不住开口:“主人真的不试试青离吗……青离是中等炉鼎,体内孕育道法,可助主人修为在短时间内快速长进。”   折墨拒绝过一次,炉鼎再提,他已有些疲倦:“炉鼎精气被采撷干净,寿命亦会终止。”   “青离的命是主人给的,不在乎这些。”青离从座位上站起身,撩开衣袍跪在折墨腿边。   不经过允许,就将头枕靠于折墨的腿,主动攀附在对方身上。长发因他的举动垂落,青色的发带却搭在了折墨腿上,颜色如竹,带着竹的高洁,却像极了性淫的青蛇。   他依偎着折墨,眉目间是期盼和哀求:“青离愿意陪主人走到寿命殆尽的那天,自主人收下青离的那一刻起,青离便为主人而活。”   折墨因他的话怔了下。   千年的光阴漫长,在此之前没有人对折墨说过非他不可的话。   他并非萧溯唯一的弟子,更不是折羽唯一的爱人。   他没听过如此甜腻的言语,也没见过有人会用写满忠诚和爱意的眼神看着他。   折墨偏过视线,本欲拂开炉鼎的手慢慢握成拳收了回去:“你今年多大。”   “双十。”青离答话,“年纪略大,不过是清白之身。”   “中等炉鼎在这乱世之中保全自身很难。”折墨淡淡道,“何况你样貌出色,实属不易。”   青离被夸赞,用脸轻轻蹭了下折墨的腿,眼底有笑意在弥漫:“青离在世间颠沛流离许久,落入无数修士之手。但青离不愿做玩宠,挨过无数次打,也拿簪子抵过无数次脖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与主人相遇。”   青离说完,直起上身解开腰带,青色的外裳顺着肩膀滑落,白色的里衣薄如蝉翼。   “炉鼎的道法愿尽数赠予主人,您愿意为您的炉鼎宽衣吗?” 第一百零二章 他们说要毁了鼎腔   =======================================   折墨转目看向青离,里衣太薄了,对方纤细的身躯只一眼便一览无余。   他弯下腰,在青离以为折墨要抱他的时候,那只纤长漂亮的手却只是将他落地的外裳提回了肩膀。   “我暂不需要炉鼎。”折墨从石凳上站起身,视线没在对方身上停留,抬脚迈步离去。   青离被丢下,慌张地睁大眼睛:“主人!”   他连忙拢好衣物,欲追过去,可折墨的身影一晃便化作黑雾消失在原地,让人无迹可寻。   *   晚间折墨修行完毕回屋后,室内出乎意料得灯火通明。   脚步止于门边,他抬眸看向坐着椅子趴在桌上的人。   折墨:“为何至此。”   折羽听闻熟悉的声音,顿时抬起头,露出一张阴美的面容。   “你让炉鼎随弟子们修行?”折羽开口,影子跟随烛光的闪烁而摇晃了下,“像天魔的炉鼎一样。”   “嗯。”折墨应声,往室内床边走去,“我打算休息,你还有别的事吗。”   “炉鼎认你为主了。”折羽用的是肯定句。   “是。”   折羽面色一滞,调整好呼吸后开口:“你用过他了?”   语气算不上质问,但这过分私密的话还是让折墨眉头拧了一下:“与你无关。”   “师兄,你能不能把炉鼎丢掉。”折羽追过去,站在靠坐在床的折墨面前,高挑的身躯将原本投落在对方身上的光尽数遮掩。   阴影中,折墨垂下眼帘:“出去。”   “你不需要炉鼎,若想提升修为我也可以助你。”折羽看出他的逃避,双手握住折墨的肩膀,想让对方看着自己。   可折墨不愿抬头。   折羽继续道:“我研习了上古流传下的双修之术,你我同为魔修,同修意欲和符咒,体内道法融合并无阻碍。若珠联璧合,岂不比炉鼎的帮忙来得更快?”   折墨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手推开,面露疲惫:“你想双修找个炉鼎。”   “师兄……”折墨故意曲解折羽的意思,轻易激起折羽的怒火。   但他极力将这份并不针对折墨的暴躁咽回肚里,拉住折墨的手,恳求:“师兄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在一起行吗?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不对……”   “够了。”折墨打断他的话,“我不是生气,你要我说几次才能记住,我们之间结束了。”   “没有结束,我也不想结束!”折羽红着眼眶加重音量,“炉鼎怎么能和我比,他们生来轻贱,怎么配与你交好。我与你一同生活近千年,只有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折墨蓦地开口:“折夕喜欢吃什么。”   “甜食他都喜欢。”这古怪的问话让折羽的声音有些迟疑。   “那么我呢?”折墨转头对上折羽的视线,问的认真。   折羽顿时怔在原地,唇瓣微微张了张。短时间内他将五年来与折墨同在一张桌上用食的场景迅速回忆起,但陈旧的记忆没有储存过关于折墨这方面的习惯。   折墨等不来答案,接着问:“往日在寒山,除修炼外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哪儿。”   折羽顿了顿:“竹林。”   “你的屋子,我常在里面等你。”   “师兄……”   “出去。”折墨偏过头,欲结束这段对话。   折羽眼眶越来越红,难受到心在绞痛。是被放纵过头了,所以如此肆无忌惮,把折墨的好当做理所应当。   以至于对方突然把一切都收回去后,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以至于提起对方的喜好和习惯,他一无所知。   “对不起。”折羽攥紧身侧的拳头,再开口时声音哽咽,“师兄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恰到好处却又不合时宜的敲门声,一下接着一下,敲碎了室内沉重的氛围。   “主人。”青离站在门外,“我可以进来吗?”   折羽听闻炉鼎的声音,面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这是晚上,折墨就寝的时间,炉鼎来能干什么……   “门没锁。”折墨无视折羽的情绪,开口。   青离推开门,手中端了个托盘,托盘上是一碗粥。   他看见站在折墨身边的折羽,微微弯腰行了个礼,而后走上前靠近折墨:“主人,我做了莲子银耳粥。您尝尝。”   他蹲在床边,把碗递给折墨,衣袖因他的举动下滑露出一小节白皙的手腕:“风月说你不喜欢莲子的口感但是喜欢莲子的味道,所以我将它磨成了粉熬粥。”   折墨沉默半晌,接过粥,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咸的?”   “嗯!”青离点头,笑道,“因为主人不喜甜。”   青离趴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折墨,似是在期待对方的夸奖。   折墨应允了他的心思:“多谢。”   青离面庞的笑意更甚:“我知道主人一定会喜欢,我修行一结束就去请教风月了,熬粥熬了数个时辰。”   “这就是你修行到一半说肚子痛提前跑路的原因?”折羽看着青离讨好的姿态,眸色阴翳,“诡计多端。”   青离被指责,伏在床边的身躯逐渐僵硬。   对上折墨探究的视线后,他更是闪躲地垂下头:“我没撒谎,是真的不舒服。”   折墨最忌心计,他将粥放到床边的小桌上:“怎么回事。”   这举动已是在拒绝自己。   青离难受地跪直身躯,眼睛红透:“修行中途休息时间折羽师傅走了,几个弟子围过来捉弄我。”   “弟子们憎恶天魔的炉鼎,因为他的炉鼎经常惹事。”折羽问,“但他们与你无冤无仇,捉弄你做什么?”   “因为今日在亭子里,我被主人拒绝,有弟子看见了。”青离头垂的越来越低,“他们骂我不知廉耻,推我,要我滚,别站在他们身边。他们还说炉鼎都是祸害,害死了折夕,让我少祸害主人。”   “他们说要毁了我的鼎腔。”青离颤抖着手解开自己腰带,露出被人踹出一片青紫的腹部,“这里好痛,如果不是折羽师傅回来了,我会被他们打死。”   有昭言被弟子欺辱的前例在,青离的话加上他的伤说服力极强。   “起来。”折墨开口,音色一如既往的安静,“是我疏忽了。”   “此事与主人无关,主人无需自责。”青离摇头,他从地上站起身,将粥重新端到折墨手边,仍旧是讨好的姿态,“主人趁热吃。”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mua(ω)~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一百零三章 非主人不可采撷   =====================================   折墨第二次接过青离的粥,掌心包裹瓷碗的那一瞬,粥的温热便穿过薄薄的肌肤浸入路过的血液。   温度拿捏的刚好,味道也刚好。   “我命人为你取些药。”折墨的视线在他的伤上稍作停留,不知怎的有点晃神。   他想起萧溯的炉鼎,昭言无端受伤时,萧溯的暴怒而今他似乎也能理解些许。   “不碍事。”青离笑着接话,他重新趴回折墨的床边,鼻息之间是折墨身上清浅的气息,他道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像吹过竹林的风,又像是飘过梅林的雪。   折羽垂在身侧的拳头逐渐捏紧。   眉眼间的阴翳因青离凑近折墨的举动逐渐加重。   他动了杀意。   折墨敏锐地抬眸望过去,端着那碗粥将之一饮而尽,目光寂静地看着折羽,吞粥时也未离开半分。   折羽的杀意在他的注视下如日出时的薄雾,经阳光刺穿顷刻消散。   “咸粥。”折墨淡淡开口,将空了的碗放到桌上。   碗底与桌面相触的声音既不清脆也不沉闷,却分毫不差地击进折羽心里,把他说过的所有了解折墨的话击得支离破碎。   他还不如炉鼎。   “……好。”折羽应声,“师兄,我记下了。”   “夜深露重,你早些回屋休息。”折墨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前命人取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师兄,炉鼎善蛊惑人心。”折羽离开时路过折墨身侧,压低声音道,“你利用他提升修为我不阻拦,但他是妖尊送来的玩宠,和昭言的来历不一样。”   丢下这些话,折羽迈过门槛离开。周边布置与寒山大同小异,从折墨的房间出发往右走个几十步,左拐就是折羽的住处。   折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表情不变。屋外月色高悬,清凉的晚风撩着他黑色的衣袍,披肩的长发也随之微微浮动。   “主人。”   青离走到折墨身边,腰带已经重新系了回去。   折墨闻声看向他。   青离垂下眼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是他又实在没法藏住心底的想法:“我今晚可以睡在主人身边吗?”   怕折墨拒绝,他连忙补充:“睡地上也好,打地铺。”   折墨:“为什么。”   “和主人呆在一起,青离很高兴。”青离笑意盈盈地挽住折墨胳膊,眼角还未消退干净的微红带着魅惑。   他也并不掩饰,心思全展现在面庞上,明明上不了台面,却因他的坦荡而透露出几分真诚。   “上完药你回自己房间。”   “青离不会打扰主人休息。”青离信誓旦旦。   折墨拧了下眉头,似是不悦。   青离缓缓松了他的胳膊,开口:“我的房间与锦山的弟子在一处,不敢过去。”   “前几日相安无事。”   青离面露难色:“而今我引诱主人不成,惹恼您的弟子了。”   这话说的……   折墨叹了口气。   青离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见折墨盯着自己,没一会儿就收敛了笑容,知错似的垂着头。   折墨合上门,走到桌前坐下身。   青离眼疾手快地跟上去,翻开木桌上倒扣的玉盏,为他斟茶。   折墨并没有饮茶的心情,他欲拒绝,眼前顿时浮现一层黑雾,它慢慢化成药膏的形状,出现在桌上。   守卫送来的。   折墨:“去床上躺着。”   青离手抖了下,差点把水倒在杯子外。他诧异地看向折墨,只犹豫了一瞬,就露出灿烂的笑:“谢谢主人。”   他将茶壶放回原位,生怕折墨反悔一样,急匆匆地走到床边脱去鞋袜。   折墨拿过药膏,指腹摩挲着光滑的瓶身。   眼睛盯着屋内不知何处,放空了,许久都没回过神。   直到室内的烛火被钻进室内的风吹的摇晃了下,思绪被惊扰,他终于从座位上站起身。   青离没有催促,安静地躺在床上等他。   见折墨朝自己方向走过来,他眨了眨眼睛,小声道:“主人。”   折墨坐在床边:“风月的药术炉火纯青,她的药药效奇佳。你若与弟子生了嫌隙,明日去寻风月同习药术。她性纯人善,不会因你是炉鼎而拒绝你。”   青离配合地点头:“好。”   “被子掀开,我给你上药。”折墨打开药膏的瓷盖,伸手沾了些软糯的膏体在指尖。   青离见状,愣了下。   他张了张口,不确定道:“主人,您让我躺下只是想上药吗?”   折墨静静看着他。   青离瞬间反应过来,藏在被子下的手尴尬地攥紧被褥。他红了脸,语气略微扭捏:“可是我以为您要采撷我,所以将裤子也脱了。”   折墨将药膏收回去:“衣服穿好我再来。”   “主人!”青离见折墨要走,赶忙从床上坐起身拉住折墨的衣袖。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一大片雪色的肌肤。   漂亮到耀眼。   “您无需回避。”青离开口,“我是您的炉鼎,只要您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说着,他重新躺回去,把被子下拉到腹部,挑起眼帘寻求意见:“这样可以吗?”   折墨没应声,只坐了回去,将药膏抹在对方肚子那骇人的青紫上。   黑色的灵气将药膏推入肌肤,那几处的瘀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青离目不转睛地看着折墨:“在被妖尊送到您身边之前,青离从未见过容貌和气质像您这么出众的人。”   折墨的面色没因这句话掀起半分波澜,他声音安静:“人外有人。”   “您却是独一无二的。”青离笑道。   折墨怔了下。   “我见过许多炉鼎。”青离继续说,“炉鼎的载体通常美丽惑人,大多长了一双妖冶的桃花眼。您也是桃花眼,可是您的眼睛和他们都不一样。”   “既是一样的眼睛,又何来不同。”   “眼神。”青离道。   这是一个过分笼统的答案,方才内心掀起的涟漪渐渐的全部消失了。   折墨收回上药的手:“好了。”   “您看我像看陌生人,无论我做什么您都不往心里去。可是刚刚折羽师傅来了,您同样面无表情,可您的眼神却哀伤到像在哭。”   折墨身躯猛地一滞。   “别试图揣测我。”应是生气了,折墨捏紧手中药瓶,心中不悦压不下去,起身打算离开。   青离慌了,他迅速掀开被子下床,逾矩地从身后抱紧折墨的腰:“主人您别生气,青离没有别的意思,青离只是想为您分忧!”   “我的事情无需你插手。”折墨深吸了口气,拼命想掩藏的千疮百孔的心思被人看穿,像是脆弱的把柄被人拿捏,他很不好受。   “主人试试青离吧。”青离将脸贴在折墨的背脊上,轻轻蹭着,姿态如攀附在躯体上的蛇,漂亮得不真实,“青离会一辈子爱主人。主人如果对青离的身份存疑,青离愿意服下锁鼎丹,此生非主人不可采撷。”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mua(^з^)~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一百零四章 他不要他了   =================================   折墨的手落在对方圈着自己腰身的十指上,随即将之一点点掰开:“今日你留在室内休息,新住处明日我再替你想办法。”   “主人……”青离被迫松开折墨,站在原地身躯有些发颤,“您为什么不肯接受青离,即使是帮您排忧解难……”   “我不需要,也别再做这样的事。”折墨再次拒绝,“你若是采撷期将近需要一个照顾你的主人,我可在弟子中为你另觅佳偶。”   丢下这些话,不等青离开口反对,他就果断朝前迈开步伐,拉开门走了出去。   青离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失落地转身,将衣服一件件穿上。   床铺被他弄乱了,怕折墨不高兴,青离系好腰带便弯腰去整理。   被褥的褶皱一一抚平,枕头也放回原位,确定没有沾染自己的气息,他舒了口气,安静等折墨消气回来休息。   不过他在室内等到半夜,始终不见折墨的身影。   他困的眼睛睁不开,但没敢在折墨的床上就寝,而是走到桌前坐下去,趴着桌子睡了。   *   折墨去了寒山,他生活了近千年的地方。   烈火过后,寒山脚下枯死的草木在短时间内重新发了芽,房屋的灰烬被前阵日子的雨水冲散,破败的痕迹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连骄阳都照不散的冷清。   折墨一路踩着月色去往萧溯的寝殿,这里被萧溯用灵力恢复,成了他与过去距离最近的点。   屋内摆设与以往别无二致,只是没了属于魔尊的檀香。他进屋再不必行礼,也看不见昭言瘦小的身影在周边穿行。   他生命里只放进过两个人,一是将失去爹娘的他带回寒山助他修魔的萧溯,一是猝不及防闯进他生命给了他爱情的折羽。   而今与折羽关系已断,萧溯化魔飞升不知去往何处。   他可用于回忆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回寒山指点他一二。   心中突然就空了。   折墨轻轻叹了口气,在门前伫立半晌,退了出去。   “师兄。”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折墨一瞬间浑身僵硬。   他顿了下,收回落在门上的手,回头。   折羽站在不远处,看见他的那一刻,眼眶微微泛红。   折墨:“你为何出现在此?”   “想去师兄常来的地方走走。”折羽扯出一丝笑,笑意承载着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意想不到的人的欢喜。   他迫不及待上前靠近,走了几步,似是怕折墨为回避他而后退,在两人之间隔着三步左右的距离时,他停了举动。   折墨声线一如既往的安静:“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这话不是给折羽批准的,他说完就迈开步伐,并没有刻意关心折羽的意愿。   折羽唇瓣颤了颤,没动。   两人擦肩而过,他突然伸手握住折墨的手腕。   “我放不下。”折羽叹息道,他看着对方的侧脸,语气近乎哀求,“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你的喜好,你在乎的东西,你的习惯,我都会慢慢去了解,我一定能把它们都记住,我不欺负师兄了,以后也不会。”   “折夕死了,所以你想拿我做替代吗。”折墨的视线缓缓落在对方钳制着自己胳膊的手上,“折羽,你对我的喜欢,有几分是针对我这个人,又有几分是因为我这张脸。你真正放不下的究竟是你喜欢了百年折夕,还是只陪你走了五年的折墨。”   “如果我说是你,你信吗?”   折墨闻言,因为觉得可笑,嘴角露出一丝苍白的弧度,他摇头:“那自是不信的。”   得到答案,折羽突然一用力,将对方拥入怀中。   他抱折墨抱得很紧,胸膛因接触到熟悉的身躯而热的发烫。胳膊在颤抖,呼吸失去节奏,折羽嗅到属于折墨的气息,泪水顿时沿着面庞滑落。   折墨欲挣扎,举动却在听闻耳畔传来的抽泣声时骤然停下。   “不要对我这么冷漠……我很想你……”折羽哭出声,声音哽咽且沙哑,“我总是梦到那夜、那夜你被折夕打伤,你躺在尊上寝宫不远处,无论我怎么叫你你都醒不过来……我梦见你伤没好我却总打扰你休息,我梦见你说疼所以你不想睡醒,我梦见你不要我了……好难受,师兄,我好难受……”   对方滚烫的泪砸落在折墨肩膀的衣物上,浸染出一朵朵无色的水花。   “死的不是我,”折墨答话,语气风淡云轻,“你应该为此感到伤心才对。”   折墨痛苦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因折墨总曲解他的话,心疼到抽搐:“如果死的是你,我必会去陪你。”   “……”   折墨深吸了口气,气息紊乱:“怎么信,我怎么知道你没有第二次骗我……为了这张像极了的脸,你什么都做的出来。”   强要他,纠缠他,折羽从来没有尊重过他。   “我喜欢过折夕,可那是过去。我现在很明白自己的心意,折墨,我爱的是你,只是反应过来的太晚……”折羽慌乱解释,“师兄不急的,我会等你,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新开始……”   折墨猛地用力挣脱开他的怀抱,后退,转身背对折羽,眼眶是察觉不到的湿润:“折羽,算我求你,别再来招惹我。”   他太傻了,容易把自己全身心都交出去。   在一起的时候折羽说什么他做什么,喜欢折羽的时候哪怕是在外,只要折羽解开了他的腰带,他也能乖乖听话配合。全不知礼义廉耻,满心只有折羽这个人。   早若知道抱着他的折羽脑子里只有别的男人,他定不会为了再讨对方欢心,叫的那么放浪。   折墨的身影顷刻消失在视野。   “师兄!折墨!”折羽追过去叫他,可他灵力不及折墨,无法识别对方的逃离方向,站在原地停下脚步。   胸腔在逐渐看清真相的那一刻痛得他狠狠跌倒在地,其实不想哭得这么狼狈,可他止不住。   折墨不要他了。   是真的不要了。   *   考虑到昭言还要上学,萧溯不愿小东西每天早上起那么早,综合考量后在学校周边给昭言买了个房子。   靠近超市,靠近饭店,环境一般,但装修精美,而且书房配置完善,方便昭言学习。   昭言住的很不习惯,战战兢兢,觉得一切好像是梦。   倒是萧溯,他极为满意,每天晚上抱着小东西入睡,一睁眼就能看见昭言乖顺的容颜,连笑容都比往常多了些许。   这天昭言放了学,正准备收拾书包回家时,一只手突然粗鲁地按在了他的书上。   昭言缓缓抬起头,对上了邻班alpha的视线。   alpha叫旭奇,高个子,染了一头棕发,戴耳钉,容貌算不得精致,但因为穿着有品味,给整个人的气质加了不少分。   “你一直不肯接受我,是因为被别人包养了?”   一开口就是质问,并且因为旭奇没有刻意压制音量,导致周围本在打闹的同学纷纷转头看过来。   昭言张了张口,声音略微沙哑:“这个,和你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说:感谢:喵了个汪1*古老海星,mua(ω)~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一百零五章 把柄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旭奇按压着昭言课本的手瞬间收紧,纸页被揪皱,甚至有了裂痕。   昭言抿着唇看了眼自己的书,眼睫发颤,眼角泛出了丝微的红。   他能感受到其他同学落在他身上的审视的目光,火辣辣的,烧的他不敢再抬头。   “我没有,被人包养。”昭言想起萧溯,摇头,“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还不想谈恋爱。”   “你爸一晚上输了一百多万,一百多万什么概念,欠我的五十万第二天就他妈还清了!”旭奇不可置信,“你们家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你爸那种废物还得起?”   欠旭奇的五十万?昭言诧异地睁大眼睛。   难怪指名道姓要自己。   原来赌场的少爷是眼前的alpha。   如果是蓄谋,那爸爸输钱是不是和旭奇也有关系……   “爸爸欠钱和借钱,是他的事。”昭言抱紧自己的怀中的书包,以自我保护的姿态与旭奇竖起厚厚的防备墙,“而且你明知道,我家没有钱,你还借钱给爸爸……你希望他怎么还……”   旭奇面色僵硬了一瞬。   他收回压着昭言书本的手,转头看了下身边围观的同学,眼神变得凶狠。   到底是有名的混混,只一眼那些人就挪开了注视,不敢再明着看,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昭言立刻将书合上,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塞进书包,背上它撒腿就跑。   旭奇反应极快地追过去,腿长,步伐比昭言大很多,两人刚出教室,他就拉住了昭言的手腕。   陌生的温度顺着手腕那处的血管一直往胳膊上方蔓延,昭言心头涌起剧烈的反感,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不要拉我,我不想你碰我。”昭言要把手抽回去,可是alpha的力气很大,他的挣扎在alpha胳膊鼓胀的肌肉下显得微乎其微。   萧溯回去买晚上要用的食材了,昭言跟萧溯说今晚想自己做饭,所以没让萧溯接他。   昭言太想萧溯了,他害怕眼前的alpha,怕alpha的信息素像父亲那样压制他。   “那个人究竟是谁!”旭奇看到了昭言泛红的眼睛,可他这回再也没像之前那般轻易放过对方,甚至因此燃起无名的恼火,“他可以,为什么我不行?他比我有钱?我追你这么久,你看过我吗?”   “我还没长大,我要上学,不想谈恋爱。”昭言掰着他的手,手腕被对方捏出一片粉红的血色,他嘴角扯出委屈的弧度,“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旭奇在昭言的抗拒下失控地吼出声:“你他妈告诉我那人究竟是谁!他已经在养着你?你才多大,就这么自甘下贱做人床伴?!”   这样的骂声过分引人注意,路过的同学不少都停下脚步,站在周边围观。   “我没有被人包养!”因被侮辱,昭言气得身躯有些颤抖,“你一定骗了我爸爸,你故意让他欠钱,真正想要欺负我的人是你才对!”   “我没想过对你做出格的事!”旭奇目的被看穿,面色僵硬了一瞬,却梗着脖子把话说完,“我只是想照顾你,让你每天别那么辛苦。如果我的目的和那个人一样,你以为我会等到现在?”   “谁准你碰他?”   低沉的、充满震慑和威胁的声音蓦地自两人身侧传来,直接打断他们的对话。   昭言身躯一震,偏头看过去,对上萧溯的视线。   他本欲跑向对方,可是在看清萧溯的装束时只呆愣楞站在原地,心头油然而生的自卑感压得他不敢上前靠近。   萧溯换衣服了,黑色的长袖衬衫搭配黑色长裤,包裹着小腿的长靴干净昂贵,如墨的发披在身后,像漫展走出的容颜出众的coser,气场却分毫不减。   耀眼到刺目。   人群因为他的到来有了轰动的趋势。   旭奇瞥见萧溯,面露不耐烦:“你是什么人?”   萧溯微微一挑眉,旭奇攥着昭言手腕的五指便被一股无形的、容不得他挣扎的力量掰开。   旭奇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一时间脑袋犯晕,反应不过来自己的胳膊究竟怎么了。   昭言得到自由,连忙后退与旭奇拉开距离。   “昭言的兄长。”萧溯答话的同时将昭言拉到自己身后,垂眸俯视旭奇,“有问题吗?”   闻言,昭言面露困惑。   旭奇更是不信,他瞪着萧溯指向昭言:“放屁!他哪儿来的兄长,他就一个酒鬼父亲!”   “同母异父的兄长。”萧溯撒谎时面不改色,“从远处赶来看看言言,顺便还了言言家里的赌债,难道不是顺理成章。”   旭奇愣了下,几秒后露出狐疑的眼神。   他打量着萧溯,对方凌驾于他之上的气场似乎容不得他质疑对方的话。   “我是听说昭言的妈妈傍上有钱人跑了,但我不相信有什么哥哥能掏出一百万丢给他妈妈的前夫。”旭奇双手环胸,摆出不屑的态度,“要是理解成你花钱买昭言,我更能接受。”   “如果银钱足够多,给多少都不是问题。带走言言是母亲的任务,言言的家事也不需要你接受。”萧溯声音阴沉下去,“若在你眼里言言是几两金银就能买走的人,你未免把他看的过于轻贱。”   说着,他上前靠近旭奇,以绝对的气场逼的对方站着的腿都有些发软。   旭奇撑着胆子与萧溯对视,却没法开口反驳了。   昭言不是钱能买走的人,从一开始他是知道的。   容颜出色,习惯优良又努力的omega,即使没有很好的家境,也会被一群alpha虎视耽耽地盯着。   但昭言身上从未传出过不好的话。   萧溯站定步伐,皮靴在地上落下轻微声响,紧接着他弯下腰凑近旭奇,漆黑的眸如狼似虎,发出震颤灵魂的警告:“痴心妄想的孬种,离言言远点,你配不上!”   丢下这句话,萧溯转身看向昭言,声音和表情都恢复正常:“走吧。”   昭言迅速点头,配合地叫了一声“哥哥”,背着书包在围观同学的注视下走到萧溯身边。   萧溯点头,与他并肩而行。   出校门的一路上,垂着头的昭言都能听见身后赞叹萧溯容貌的言语,还有丝微的讨论昭言家事的声音。   昭言紧抿着唇,身遭尽是流言蜚语。他深吸了口气,好几次偷偷瞄向萧溯,但仿佛时刻立于万人中央的萧溯没有给他多余的眼神。   明明在自己身边,距离感却好强好强,几乎遥不可及。   进了屋子,昭言站在玄关前,垂着头开口问:“为什么……”   萧溯顿时停下脚步:“我在世两千余年,不至于连人情世故都看不懂。留下被别人说闲话的把柄对你没有好处……”   声音戛然而止。   萧溯垂眸看向主动环住他腰身的手臂,只顿了一刻,便迅速转身将昭言拥入怀中,胳膊收的很紧。   “言言。”萧溯叫他的名字,低沉的声音带着缠绵的叹息。   昭言突然哭了:“没办法抓住的,你喜欢的不是现在的我……” 第一百零六章 青离陪在主人身边   =======================================   “嗯?”萧溯诧异地挑了下眉,低头凝视怀中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落的昭言,唇角反而浮现了与对方情绪截然相反的笑意。   昭言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攥紧萧溯的衣物,抽噎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你喜欢的那个‘我’的转世……可我和他不一样,我没有和你在一起过,也不记得我们上一辈子,发生过什么。”   “言言,你现在和以前没有区别。”萧溯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抚,“性情,容貌,习惯,皆与我认识的你一模一样。我在意的你还是你,这与你有没有前世的记忆毫无关系。”   昭言抱着萧溯的手紧了下。   他缓缓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倒映着萧溯俊朗到嚣张的面容:“我和以前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萧溯伸手擦去他温热的泪,笑道,“不仅好哭还娇气。”   昭言一下子蹙起了眉头,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才不是。”   萧溯叹了口气,言言依旧是言言,除了没以前喜欢自己之外。   “那我可以,喜欢你吗?”昭言鼻头红红的,他是主动的,既明白自己心之所向,从不吝啬表达,“可是我又怕自己亵渎你。凡人没有资格被神明垂爱,可我还是,想求你怜悯……”   萧溯闻言,眼瞳在眼眶瞬间放大。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胸腔弥漫的欣喜顺着四体百骸流淌漫布全身。   他笑着,却拒绝得干脆:“不能。”   昭言心底一凉,眼泪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狠狠砸落。   不等他难受地哭出声,萧溯又道:“你这里不是十八岁才能成家吗,我需要照顾到你长大,才能和你坐实鸾凤之名。”   昭言眼睫颤了下,心有困惑,连哭都忘了:“鸾凤?”   “结发夫妻。”   “什么?”这份欣喜过于沉重,昭言承受不了,“我们……”   “我们本就是夫妻。”萧溯接话。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要先,培养感情吗?”昭言垂下头,因为知道自己此番话违背了萧溯的意愿,所以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突然成为夫妻,我接受起来,有一点困难。”   萧溯抱小孩儿似的将昭言从地上抱起,安抚:“别慌,我会等你长大。”   “嗯。”昭言圈住他的脖颈,趴在他肩头不说话。   萧溯异常欢喜,带昭言从玄关走到沙发上坐下后,抱着对方爱不释手。   想凑过去亲吻昭言柔软的面颊,吻他清秀的鼻梁和颤栗的眼睫。   可是他还不能。   昭言拉住萧溯的手,用指尖小心摩挲着对方的指关节。把那块皮肤摸红了,昭言垂着头开口,声音闷闷的:“万一有一天,我不像前世的我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做的最坏的打算是等你投胎转世。”萧溯看出小东西的不安,耐着性子安抚,“难道我会期望转世的你和陪在我身边的你一模一样吗?言言,你保持着修仙界的容貌和性情对我来说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欣喜。”   昭言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听懂了,又捉摸不定。   没多久,他松开了萧溯的手,认真地点头:“好。”   “去做饭?”萧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挑了几样你常吃的菜肴。”   “你去超市买菜,会不会很拥挤?”   萧溯叹了口气,面露无奈:“我从未离人间烟火如此近过。”   昭言从他腿上下来,原先不安和郁闷的心情因为这句话一下子烟消云散。神明早已为他弯腰,他不应该奢求更多。   进厨房前,昭言偏头看向萧溯,笑弯了眼睛:“你换衣服了,这样穿也很好看。”   萧溯被夸,狂傲地翘起二郎腿,眉间的小火苗顺势燃起。火光灼烧之间,他毫不谦虚地挑唇道:“你不瞎嘛。”   明明是被骂,可昭言瞬间红了脸。   萧溯太耀眼,多看一秒都会被对方炽热的温度灼伤。可是只要萧溯不丢下他,他又觉得自己整个人在这样的火下烧成灰也没关系。   *   折墨回寝殿推开门,一眼便看见趴在桌旁熟睡的青离。   他又看了眼折叠整齐的床铺,沉思片刻后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青离的肩,放低声音:“为何在此休息?”   此刻天还未全亮,青离没睡够,迷蒙着双眸抬起头,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折墨的面容:“主人?”   “去床上。”折墨开口,“时辰还早。”   “主人没回来,青离不敢。”青离在对方的声音中稍微清醒了些许,他急忙跪下身,“青离惹主人生气,请主人责罚。”   “无妨。”   “日后青离再也不会胡乱揣测主人的心思。”青离发誓,语气郑重,“青离对不起主人。”   折墨属实倦了,一夜未眠眼底泛起猩红的血丝。他无意在此事上与青离过多言语,只道:“我欲就寝,辰时叫我。”   青离闻言,伶俐地站起身:“是。”   他看着折墨的脸色谨慎靠近,见对方并无推离之意,才将手试探性地落在折墨的腰带上:“青离为主人宽衣。”   折墨没有应声。   青离只顿了一瞬,便拉开对方的衣物,等折墨上了床,他也迅速脱了外裳钻进去。   折墨翻身背对他,闭目休息。   青离瞅了他好半天,而后紧张地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从身后拥住折墨。   “主人睡吧,青离不会做让主人不悦的事。”他开口,“青离陪在主人身边,主人一睁眼便可看见青离。”   折墨纤长的睫羽颤了下,除此之外便没了其他反应。   青离环着他的腰不再吵闹,满足地依偎在折墨温暖的背脊上。   原先困得厉害,此刻已经睡意全无。毕竟炉鼎身子容易倦,青离实在怕自己睡过头,所以没敢再休息。   熬过了数个时辰,青离转目看了眼窗外,见时间终于差不多了,他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欲提醒折墨,门却在此刻被人推开。   正对上折羽诧异又锋利的视线时,青离先是一愣,随即唇边露出近乎妖冶的一笑。   “折羽师傅有事吗?”青离压低声音,“我这就叫主人起床了。”   折羽知道昨夜折墨和自己一样没怎么休息,他没打扰:“你跟我出来。”   丢下这句话,折羽率先出了门。   青离点头,掀开被子的一角,踩着靴子跟上折羽的脚步。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づ ̄3 ̄)づ╭~   感谢大家的票票,比心~】 第一百零七章 心怀鬼胎   ===============================   “师傅有事要嘱咐青离吗?”青离拢好衣物,走到立于门口不远的折羽面前停下脚步。   “我找妖尊的心腹能有什么事。”折羽转身之际,一股强大的黑雾短时间内幻化成绳,不等青离有所反应便将他的身躯死死绑住。   青离瞬间动弹不得,他惊恐地抬眸看向折羽,撞进了对方满是杀意的眸。   “师傅……”青离怔怔看向他,“为什么……”   “卯时妖尊的血鹰在锦山周围盘旋,脚边绑了个信件。”折羽从腰间掏出那张小纸条,当着青离的面将之打开,在将内容说出来前,他轻蔑地扫了眼青离。   “你看起来很诧异啊,是不是想不到你们本欲藏在山脚隐蔽位置的信件,竟在经过你的手前就被我拿到?”   青离盯着折羽手中的纸条,眸内的慌张逐渐消退。他并不费力挣脱绳索,而是站在原地不做挣扎:“师傅,妖尊与青离早已断绝关系。无论信件上写了什么,都与青离无关。主人将青离从妖尊手中接下,让青离远离那污脏之地,青离绝不会做出伤害主人的事。”   “让你尽快笼络天魔的二弟子也和你没关系!”折羽一把揪住信纸,语气带着讽刺,“确实,你当然不会做出伤害折墨的事,你只会拼命蛊惑和讨好折墨,因为你不过是妖尊的一颗棋子。说服折墨站到妖尊阵营不成,你马上就会被下一个炉鼎替掉。”   折羽扯住青离的衣领,把人拉到自己眼前:“妖尊争夺鬼修地盘,惹恼沉寂多年的鬼尊。而今鬼尊求助云想衣,妖尊慌了。天魔不知踪影,唯有天魔弟子能够帮你。你打算劝服折墨为你原主子送死吗?”   “不!”青离摇头,声音坚定,“青离从未和主人提过这事。”   “消息刚送到手,你没来得及提。”折羽道,“妖修惯来诡计多端,你们很有可能还藏着我不知道的阴谋。”   “来锦山后,青离与妖尊再无瓜葛。”青离急忙解释,“青离只想一心伺候主人,从未有加害主人的心思。”   “我没必要听你狡辩。”折羽眸色阴翳,他推开青离,但缠着青离的绳索却越收越紧,“只要杀了你,毁了妖修的细作,便可免除一切后患。”   绳索磨着青离的皮肤,擦过的地方渗出丝丝猩红的血液。剧痛之下,青离面容泛白,开口之时唇瓣颤得厉害:“师傅……你要杀我,究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是真正关心主人的安危……”   “于公于私,你都该死!”   折羽知道折墨的性子,若有朝一日炉鼎真的走进了折墨的心里,哪怕是叫折墨公然与云想衣对峙,哪怕明知是在送死,折墨也会为了炉鼎去做。   他必须赶在炉鼎得手之前,把所有威胁斩草除根。   “你既不愿照顾主人,给我个机会又怎么了?”青离苍白着脸提高音量,“我对主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主人比你清楚,要杀也是主人动手!你见不惯主人与我走近,为什么不在我出现之前与主人琴瑟和鸣?你让主人伤心,为什么我不能哄主人高兴!”   折羽被一个地位卑贱的炉鼎质问,心底的鄙夷化成怒火随煞气不断加重,绳索几乎绞断青离的身躯。   青离重重跪倒在地,绳索与衣裳交接的地方流淌出的血液浓艳刺目。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身前,唇瓣发抖,额头有豆大的冷汗顺着面庞滑落,伴着忍痛的低吟滴落在地。   “天魔从不收妖尊送来的炉鼎,无非是不愿与妖修结盟。”折羽一脚踩上青离的肩,将他狠狠往地面压过去,“倘若你干干净净,折墨要你或不要你我都不会插手。可你心怀鬼胎,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话音落下,青离的身体也随着他脚底力量的加大逐渐贴上地面。   他快听见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那么痛,痛的他几乎没有多余的力气叫喊出声。视线因眼底沁出的生理性的泪水慢慢模糊,湿透的眼睫落了灰,鼻息之间也充斥着铁锈和尘土的气息。   意识逐渐消散,脑袋灰蒙蒙的一片。青离的呼吸失了节奏,隐约中,他似乎听见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折墨抬眸看向折羽,又把目光落在浑身是血的青离身上。   他蹙起眉头,一掌挥开压制着青离的折羽,连带着那根紧锁的绳子也因此而裂。   折羽被折墨的灵力击中,捂住胸口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他开口,声音沙哑:“师兄……”   “你又要干什么?”折墨上前将青离从地上抱起,治愈的灵力顺着对方的伤口传入体内。   在青离无意识的低吟声中,折墨瞪了折羽,剑眉因不悦显出几分凌厉。   折羽的心跳在折墨厌恶的眼神中凝滞了一瞬。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昨夜回锦山,我看见妖尊的血鹰。妖尊试图联系青离,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必须杀了他。”   青离听闻他们的对话,虽断断续续,但捕捉到妖尊二字的时候,他紧张地拉住折墨的衣裳:“没、没有……主人,青离不会帮妖尊,更不会害主人……求主人,明察……”   “此事我自有判断。”折墨的手心逐渐被青离的血浸染,黏腻且温热。   这滋味并不好受,无论是心里还是手感。   这没法再拖下去。   折墨转身往屋内走出,声音冷漠:“青离是我的人,你若要动他,先问过我允不允许。再有下次,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师兄,你情愿向着外人,都不肯多听一句我的话吗?”折羽要追上去,房屋的门却被一股强大的煞气重重关上。   “他是外人,待我却比你用心。”折墨的声音自室内穿出,虽隔着一扇门,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折羽耳内。   一瞬间便失去敲门的勇气。   折羽抬手捂住自己被折墨袭击到的心口,此处隐隐的阵痛在不断提醒他,折墨已经开始为了别人对他动手。   多么不可置信。   可痛却是真的。   折羽扯出一丝苍白又狼狈的笑,这才几天时间,折墨也要像天魔一样为一个炉鼎对身边的人反目成仇了吗……   地上青离的血液浓稠,却比不过他眼底的杀意浓厚。   “师兄,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他必死无疑。”折羽深深看了眼门上古朴的雕花,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感谢:一纸空话1*鹦鹉螺,~   感谢大家的票票,比心~】 第一百零八章 我可以收你为炉鼎   =======================================   折墨听闻折羽的话,微微偏头看向门边,面上表情未变。   用灵力将青离的血止住后,他用符咒传信给风月,让她过来帮忙。   风月接到消息,放下手头的事瞬移至此。   见到床上陷入昏迷的青离,她解了他的衣裳查看伤势:“师兄,这是你弄的吗?他做错事了?”   折墨摇头,没有正面回答风月的话:“血止住了,伤痕需要你帮他消除。”   “嗯。”风月应声,治愈的灵力出现在手掌,带着轻微的草药味笼罩住青离的身躯。   “他的身体和昭言不一样。”灵力路过青离腹部查看有无淤血时,风月突然开口,“青离的鼎腔承载灵气,应该还未被采撷过,灵气是满的。”   折墨凝视青离血痕未消的腹部半晌,开口:“昭言的鼎腔似乎并不是用来承载灵气,它孕育了天魔的骨肉。”   风月想起她得知昭言怀孕的消息那日,眼眶顿时湿了。   她努力将那日的记忆翻篇,红着眼睛笑了下:“我说我喂他吃那么多药都不管用,原来他的鼎腔和真正的炉鼎不一样。之前昭言找我要避孕的草药来着,我以为他开玩笑,还在天魔的嘱咐下把避孕草药换成了助孕的。天魔捉弄昭言,没想到弄巧成拙。”   “你是说,昭言很早就知道他会生子?”   风月手上动作一滞,侧目看向折墨,恍然大悟:“哦!昭言他了解自己的身体!”   折墨唇边漾开轻微的笑:“天魔换药违背了昭言的心意,但好在他们两情相悦。”   “天魔能不喜欢他吗,等这次飞升等了多久,天魔就等昭言等了多久。”风月想起萧溯凝视昭言时宠溺的笑,还有河边二人亲吻的场景,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渡劫渡了七十二次,次次不成等级还往下降。原来是情劫未渡,缘分果真天定。”   折墨若有所思地点头。   青离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风月收回灵力:“他过会儿就醒。”   “辛苦你了。”   “没事。”风月从床上坐起身,临走之前,她不怀好意地瞄了眼折墨,探寻似的问,“师兄,你收炉鼎却不采撷,是为了气折羽师兄吗?”   折墨身躯一滞,僵硬地抬头对上风月的视线,面色虽与往常无异,但眼瞳却瞬间失了神:“这与他没关系。”   “没关系啊。”风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她凑到折墨身边,小声问,“师兄,折羽师兄是不是喜欢你?”   折墨瞬间避开与她对视,闪躲般垂下头:“不是。”   “可师兄你都害羞了。”风月把对方的回避理解成害羞,她瞥见对方红透的耳尖,师兄怎么不好看呢,配上这副安静又精致的面孔,算得上人间绝色了。   “风月。”折墨不愿与她谈论这事,无奈地叹息,“我帮炉鼎与折羽无关,你也莫在他面前提起我的事。”   风月鼓了下脸,她猜错了。   听折墨这话,难道是吵架至今还没和好……   “折夕师兄走了,昭言出事,天魔飞升日后或许也不会再回来了。”风月拉住折墨的衣袖,难过地垂下眼帘,“你和折羽不能像他们一样离开我,我只有你们了。”   折墨唇瓣微微张了下,却没出声。   风月以为对方本该一口答应,可等来的确实诡异的静默。   她颤着眸,几乎要哭出来:“师兄,你为什么不说话……”   折墨深吸了口气,抬手抚上她的头:“好。”   “你答应了,可不准反悔!”   “我何时骗过你。”   风月立刻伸手抱住折墨,仰头看向惯来最宠她的师兄,面上笑意灿烂:“一辈子都留在风月身边吗?”   折墨凝望她沾了泪花却笑弯了的眼睛,唇边有清浅的笑逐渐流淌开:“你若尚未嫁人,我便一直在。”   “我只喜欢天魔和三位师兄。”风月对“嫁”这个字毫无概念,“昭言我也喜欢。”   “这么贪心?”折墨将她垂落在身前的发别到耳后,声音宠溺,“人不大,心却不小。”   风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也不算大,三百年来只装下了五个人。”   走了三个。   只剩折墨和折羽了。   “师兄,那你有事再叫我,我的药炼到一半,我得回去看着火。”风月松开折墨,为他整理好被自己弄皱的衣物。   “药?”   “嗯。”风月点头,“可解世间一切奇毒的药,我想试试。”   折墨顿了下,他大概能想到原因,看着风月湿气残留的眼睫,心头若被针狠狠刺了下,痛得他呼吸一滞。   从头至尾,最爱他们的人应当是风月。   从一日三餐到他们的喜好,风月比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他们的情绪风月在关心,他们闹别扭风月在调节,风月一直留意他们,可他们似乎都在忙自己的事。天魔说走就走了,丢下了整个锦山,他也差点因为折羽向天魔提出离开寒山的话,完全没有考虑过风月的感受。   他们谁都没有把风月的情绪真正放在心上。   “晚些时候我去药室找你。”折墨道,“看看你的药炼得怎么样了。”   风月闻言,欣喜地睁大眼睛:“好!”   折墨再次摸了摸她的头。   风月离开后,折墨站在原地没动。   他纤长的眼睫颤了下,不知是被心头突然而来的空寂惊扰,还是被过分安静的室内氛围冻着了。   有风穿过大敞的窗户钻了进来,太阳慢慢高升,桌上茶杯的影子逐渐拉长。   没想到这个似乎永远都没有冬天的地方,也会让人这么冷。   或许是因为想萧溯了,那个以一己之力暖了整个寒山和锦山的人,没了他炙热的温度,折墨仿佛失去了御寒的能力。   连许久不曾发作的腿疾也有了造作的趋势。   “主人。”青离沙哑的声音蓦地自身后响起。   折墨动了下,转身,看着他没开口。   “青离和妖尊没有关系……”青离掀开被子,面色苍白。   他下床,踉跄着步伐走到折墨面前跪下身,“妖尊送青离来之前,确实要挟青离说服您帮他,可是青离没想过为他效命。”   折墨保持沉默。   青离的泪不受控制地顺着面庞滑落,他抽泣道:“如果主人不信青离,请主人杀了青离。青离作为炉鼎在人世辗转流离,遭受过太多欺辱。在遇见主人之前,没有人把青离当人看。主人从妖尊手中救下青离,主人以平等眼光看待青离,青离断不敢有加害主人的心思……”   他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啜泣声也没能盖住这疼痛的闷响:“求主人相信青离……”   “我可以,收你为炉鼎。”   折墨开了口,声音清寂,听不出感情。 第一百零九章 柳帽   ===========================   青离听闻这话,猛地抬起头看向折墨。他张口,声音因胸腔的震颤而不稳:“主人……”   “这段时间跟随在我身后,其他地方别去。”折墨嘱咐,他弯腰对青离伸出手,“若你心存不轨,我亦不会心慈手软。”   青离立刻攥紧折墨的手,含泪而笑:“青离这辈子都不会做对不起主人的事。”   他从地上起身,拉着对方的手舍不得放。面容毫无血色,眼睛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明明姿色妖冶得让人无法忽视,可折墨看向他的眼神却是空的。   青离不是注意不到,他失落地垂下头,转而将目光落在对方修长的五指上,它的漂亮带着令人心暖的温热,青离便笑了。   这一日青离都遵照折墨的话紧随其后。   折墨修行他在一旁看着对方,折墨教弟子习武他躲在不远处瞄对方修长的身影,甚至懂事地避开折羽,没引起什么冲突。   折墨也没有给他什么多余的注意力。   倒是折羽,经过早上一事后没再叨扰折墨,教完弟子便转身离去,不上前打招呼,也不主动靠近了。   两人从不同的道路下山,折墨亦没提起折羽。   青离乖乖跟在折墨身后,一路上拔了不少柳枝,一边走一边编柳帽,完工后在上面插了几朵零星的小花。   到了目的地,趁对方停下脚步开门的间隙,青离踮脚把柳帽戴在了折墨头上。   折墨身形一滞,他转身,看着青离。   青离笑得高兴且妖冶:“主人真好看。”   折墨将柳帽从头上拿下来,仔细端详半晌,声音安静:“谢谢。”   青离因这两个字有片刻的失神,他略带迷茫地摇头:“主人无须客气。”   “我先前见过它。”   许是记忆太过久远,折墨回忆得很艰难,说完了第一句话后再也道不出更多的语句。   这分明是常见的玩意儿。   青离眨了下眸:“是儿时玩的吗?主人长居山上,一心修魔,不记得也正常。”   折墨摇头,不知是否认了青离的哪句话。他不再言语,攥着柳帽进了屋。   “主人去山下转一转吗?”青离提议,“山下是人间,人间光景向来热闹,趣事也多。”   “我欲洗漱,你若无事便在屋内歇着。”折墨把教授弟子用的符咒和柳帽一同放在桌上。   “好。”青离点头,“等主人有空我们再去。”   他注意到了,虽然折墨没有多看那编织算不得精细的柳帽,但应该是喜欢的。   青离因此笑得欢愉。   “主人,洗漱的水青离给您安排。”说完,他匆匆跑出门,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跟守卫混熟的,跑出去没多久,两个守卫就抬着水桶进来了。   折墨脱了衣物进桶,青离为他备好衣物放在屏风外,顺便收起折墨换下的外裳。   送给下人洗干净之前,他低头嗅了嗅那黑色的长袍。   上面的气味带着折墨崭新的体温,像风中的竹子,很好闻。   折墨清洗结束后,青离主动拉他坐在凳子前,为他梳发。   铜镜内,青离看向折墨安静的面容,对方似乎永远不喜形于色,可一双眼睛却漂亮得已经把世间所有情绪包含在内。   它好像看什么都看得通透,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懂。   青离称赞:“听闻修魔之人一身煞气,可主人一直干净。”   “天魔教授我们修魔不是为了伤人。”折墨道,“而是让我们有能力自保。”   “我知道妖修是为了得到更大的权利,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青离小声道,“天魔毁了修仙界两大势力,我以为魔修也一样。”   “天魔纵火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他死去的亲人和千万无辜的魔修。”   青离为他束好发冠,一知半解地点头:“嗯。”   “他肩上背负着无数亡灵,为了让它们安息,天魔独自熬过修行的两千余年光阴,遭受七十二次天劫,承受断筋裂骨之痛多番,险些魂飞魄散,没有一句怨言。”折墨继续道,“他值得敬佩。”   “天魔和妖尊不一样,所以教授出的弟子也不一样。”青离接话,“主人脾气好,折羽师傅虽然性子急了些,有话却也是直说。主人,青离喜欢锦山。”   折墨将之理解为青离对萧溯的认可,点头的时候眼底似是含了笑。   *   晚间折墨终究是下了山,带着风月一起。   为防止折羽出手,青离不能独行,他听话地跟在折墨身后,看风月挽着折墨的手看出了神。   “师兄,我一个人都不想下山玩。折羽师兄下山也不带我,不知道在忙什么,幸好你有时间陪我。”风月在首饰铺前停下脚步,打开一盒胭脂凑到鼻尖闻了闻。   折墨得知折羽也下山,面色凝滞了一瞬。   “他……何时下的山?”   “用晚膳之前。”风月回话,“还说这几天不回来了,让我闲暇时把这消息传达给你。”   折墨缓缓垂下眼帘:“嗯。”   “师兄,这个颜色好看吗?”风月把那盒桃粉色的胭脂递到折墨面前,笑道,“桃花的味道,你闻闻。”   折墨顺着她低头把鼻尖凑过去,认真感受一番后点头:“你若喜欢,我给你买下。”   这是青离没想到的。   他不知道折墨有这样的一面,准许别人对他做出亲昵的举动,会露出宠溺的眼神,会说哄对方开心的话。   “谢谢师兄!”风月笑弯了眸,她偏头看向青离,顿了下,问,“你喜不喜欢,我让师兄买两个。”   青离受宠若惊,连忙摇头:“不,不用了,谢谢。”   “他是男子。”折墨将一两银钱交到卖胭脂的人手中,“换个东西送吧。”   “啊。”风月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我以为炉鼎也是爱美的……”   “没关系。”青离回之以笑,为安抚风月,他接对方的话道,“你说的没错,拥有男子之身的炉鼎确实比寻常男性更在乎容貌。”   折墨听进去了,又放一两银子在胭脂铺上,拿了一盒新的胭脂交予青离:“既然如此,你收着。”   “主人……”青离睁大眼睛,眼眸在眼眶发颤,“我……”   “今日你送我柳帽,算它的谢礼。”   青离从不施粉黛,他虽关心自己的容色,却也没在脸上用过这些东西。   但给他这个的是折墨。   他想都没想就接了下来:“谢谢主人!”   “无妨。”   折墨说完,转身欲朝前迈开步伐。抬眸的瞬间,竟对上了不远处坐在酒铺桌前的折羽的视线。   折羽的身旁有一个陌生的男子,身材纤细,容色过人,此时正将斟好的酒送到折羽唇边:“再来一点。”   气息像炉鼎。 第一百一十章 妖尊心腹   ===============================   折羽接过酒,即刻从折墨身上转移视线。   他将盏中之物一饮而尽,站起身就走。   “那不是折羽师兄吗?”风月也看到对方了,她指向折羽离开的方向,抬腿想追过去,却被折墨一把拉住。   “别去,他有意回避,你追不上。”   “啊?回避?”风月担忧地蹙起眉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解开,折羽师兄平时一见到你就要靠过来的。”   “……”   “师兄,你们还没和好?”风月急切拉住折墨的衣袖,“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去找他说一说。”   “无妨。”折墨安抚,“我自会处理。”   “可是折羽说他这几天都不回锦山了,说是几天,万一一气之下变成几个月,几年,我们该怎么办?”   风月太了解折羽的性子了,他做事全凭心情,现在没了天魔的管辖,谁知道会不会无法无天。   折墨缓缓抬起眼帘,看向折羽离开的方向。   “我去找他回来,师兄你等我会儿。”风月丢下这句话,就要施展灵气追踪折羽的足迹。   “天黑了,你灵力又不及他,不知要追多久。”折墨拦下风月,嘱咐,“你带青离在周围走走,早点回去。我去寻他。”   风月一口答应。   折墨身形消失在原地,风月回头看向青离。   虽不知风月看他的眼神如何,青离还是避开了与风月对视。   “前面是茶馆,我们去里面坐会儿。”两个师兄闹成这样,风月着实没了闲逛的心情,“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些带过去。”   青离摇头:“我没关系,我不用的。”   风月叹了口气,迈开步伐朝前走。   青离跟在她身后,垂眸仔细观摩手中的胭脂盒,在进茶馆前,他用指尖沾了一些涂在手背上,嗅了下气味。   和主人一样好闻。   *   折羽与炉鼎并肩而行,炉鼎一路上都挽着折羽的胳膊,身体不住凑近对方。   “为什么你心情看起来很不好?”炉鼎不解道。   “没。”折羽话是这样说,但眼神却阴翳,“心情好得很。”   炉鼎笑了下:“我不信,炉鼎心思最敏感,你骗不着我。是因为刚才的人吗?”   折羽没接话。   “我知道他。”炉鼎突然开口,“你给我一颗锁香丸,我告诉你关于他的事。”   “你怎知我有锁香丸?”   “谁不知道魔修最不缺的就是灵药。”炉鼎得到确切答案,看向折羽的眼神也变得充满希望,“我本想再等等,问问你的要求,然后做个交易,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这么肯定我的心思?”折羽垂眸凝视炉鼎,语气不屑,“他是谁,他的事,他的性子,你了解什么。”   “我与他同在妖修身边共事过一阵,怎么会不知道。”炉鼎扯了下嘴角,自嘲道,“你允我靠近,不也是有所求,否则修为高容貌又出色的魔修,怎么会看上我一个快被采撷空的炉鼎。”   折羽眉头一皱。   原来炉鼎所说的“他”,不是折墨而是青离。   “你说。”折羽正色,“内容我若满意,给你三颗锁香丸,减轻你灵气外泄之痛,保你鼎腔三年寿命。”   炉鼎倒抽了口气:“出手真阔绰。”   “妖修自百年前就开始搜罗天下炉鼎,用他们来提升修为,笼络魔修,扩充势力。”炉鼎道,“我是被他们拐来的,你见到的那人也是,如果我没说错,他叫青离对不对。”   折羽示意他继续。   “他比我幸运。”炉鼎和折羽走到河边,累了,走不动了,撩起衣服坐在岸边,“聪明,会讨妖尊欢心。”   “妖尊的近身炉鼎?”折羽眸色沉下去。   “不太像。”炉鼎摇头,“妖尊没碰过他。从起初一个拼死反抗,被妖族守卫差点打死的俘虏,到成为妖尊的培养对象,他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这么说,他是妖尊的心腹。”折羽居高临下俯视炉鼎。   “算是吧,谁摸得清楚妖尊的心思。”炉鼎笑了下,他缓缓睡倒在地,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满天的星星,“我是妖尊的玩宠,灵力被采撷将尽,鼎腔枯竭,寿命将尽,难逃被妖尊逐出门的命运。他倒是能在容色如此妖冶的前提下保全自己,不知道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折羽嗤笑一声:“被当成细作丢入魔修内部?”   “这是你猜的。”炉鼎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作痛的小腹,说归说,却一点都不夸大其词,“具体情况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离开妖尊?”折羽问,“下等炉鼎还能做玩宠,你手段也不错。”   炉鼎闻言,咧嘴而笑:“我哪知道,起初我也反抗来着。妖尊说我姿色不及他人,还是个劣质炉鼎,很看不起我。可能是有次反抗太过,不小心扇了妖尊一巴掌,妖尊恼怒过后反而来了兴趣。”   妖尊在妖修中的地位不亚于萧溯在魔修中的地位。   动萧溯的脸?这无异于自我了结。   “我说完了。”炉鼎躺在地上对折羽伸出手,“锁香丸。”   “没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折羽从腰间掏出药瓶,掠过炉鼎的手,将之丢在炉鼎身上。   “抱歉没能让你满意。”炉鼎叹了口气,从地上起身,将药瓶攥牢在手心。   打开,里面竟是满瓶的锁香丸。   “你……”炉鼎怔住了,“这么多。”   “不想再补充些什么?”   “青离性格好,平日里和我们相处还不错。”炉鼎笑道,“但心思也深,让人看不透。喜欢他可以,需要留个心眼,毕竟和妖尊关系不一般。”   “废话。”   折羽蹙了下眉,转身欲离开,却因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团黑雾停下脚步。   折墨缓缓现形,静静看了折羽半晌,问:“什么时候回去,风月担心你。”   “你听见了吧。”折羽对上他的视线,“该被担心的人不是我,是你。”   “我自有分寸。”折墨道。   折羽蹙眉,恼对方冥顽不化。   “师兄,如果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我劝你别主动靠近我。”折羽上前,面色阴沉。但与折墨擦肩而过时,却对他偏头一笑,“我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不去烦你,但凡给我丝希望,你这辈子都逃不掉。”   丢下这句话,人就消失不见了。   折墨抿着唇,站在原地没有追过去。   *   周末的晚上,昭言和往常一样坐在萧溯腿上写作业,门铃突然响了。   他从一堆数学公式中抬头,伸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对萧溯道:“有人来了。”   萧溯抱着他的腰没松手:“嗯。”   昭言从萧溯腿上下来,往客厅那边走:“我去看看。”   萧溯跟着站起身,随昭言一同前往。   门旁电子屏幕上出现的是旭奇的脸,昭言怔了下,并不是很想开门。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亲一下你   =================================   “谁啊?”萧溯走过去,从身后抱住昭言,弯腰将下巴搭在对方肩膀上,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瞅屏幕中的人。   第一次见到显示屏的时候,萧溯还是很惊讶的。   他以为是什么强大的幻术,足以与他的修为等级媲美,后来经昭言一解释,稍微有点了解了。   他夸了这个世界的发明很多次。   从风吹不灭的灯泡,到自动制冷的空调,再到煮饭的电饭锅,这些让ABO世界的生活比修仙界方便太多。   “把话跟他说清楚。”萧溯认为自己已经替昭言拒绝过一次,但对方不识好歹的死缠烂打实在讨厌得令人发指。   “那我,开门。”昭言听话地点头,萧溯松了臂弯,让对方开锁。   旭奇见到昭言,面上洋溢起高兴的笑。   他把手中的礼盒递到昭言面前:“上次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希望你别介意。这是燕窝,买来给你赔礼道歉。”   昭言站在门口,没有让对方进门的意思。   “谢谢,但是我不需要这些。”昭言摇头拒绝,声音略微沙哑,粉白的面庞带着几分困倦。   “你没消气%3F”旭奇纳闷,模样看起来很软的omega,并不像记仇的人。   “不是没有消气。”昭言答话,“我不,谈恋爱,也希望你以后下课,不要堵我的路。”   “一点机会都没有?”旭奇提了半天的燕窝没人接,他索性将它放在地上,“为什么不考虑我,你又没有alpha,我可以给你提供更优渥的生活条件。你哥哥这边我会努力劝服,多少钱我都给的起。”   被门挡住的萧溯听见这话,不悦地拉开昭言,迈步站到了旭奇面前。   “说服,你拿什么说服?”萧溯一脚将旭奇放在门前的红礼盒踹开,“凭你满嘴的铜臭满身的恶俗?”   旭奇见到萧溯还是忍不住心悸,他看了眼被对方踢远的东西,音量小了下去:“我想追求昭言,所以来道歉。”   萧溯胸腔瞬间窜起一股暴怒,以至于凝视旭奇的双眸都带上了铺天盖地的杀意。   昭言注意到身旁人情绪不对劲,连忙对旭奇说:“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喜欢。我有心仪的人,虽然因为学习和年龄暂时不能在一起,但是等我成年了,我就要和他说。”   omega的语气和声音都很坚定,为了让萧溯相信他的心意。   旭奇闻言,不敢相信:“你胡说什么,我从没见过你跟其他alpha走近过,你要拒绝我,能不能找个像样的理由。”   “他的气味很好闻。”昭言想起晚间靠在萧溯怀中入眠的时候嗅到的气息,那是芬芳馥郁的檀香,是能让他灵魂都欢喜的气味,“我不受控制的,被他吸引。”   萧溯身躯僵了一瞬,仔细回味昭言的话后,眉头不由自主地挑了下。   心底的怒火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咬了满口蜜桃后满腹的甜腻。   甚至,连那张轮廓俊朗的脸上都浮现了细微的红。   萧溯转目轻蔑地扫了旭奇一眼,狠狠摔上门之前,丢下威胁的话:“如果不想命丧于此,带着你的东西滚!”   关门声太响,昭言被吓了一跳。   还没缓过神来,人突然被萧溯攥住双肩。   “你有多喜欢我?”萧溯低头问昭言,语气罕见的认真。   “啊?”眸中诧异过后是羞赧,昭言垂下眼帘,眼睫发颤,“就是,很喜欢。”   萧溯笑了。   “但是我知道,我们现在不能在一起。”昭言张口,发丝软软的垂在头顶,“我会好好学习。”   “不急,我等你。”萧溯知道昭言有想要的东西,似乎是一张毕业文凭,必须学满一定年限才能拿到,他虽不明白这东西的含义,但昭言潜心追求,他绝不会在这件事上给对方带来困扰。   昭言笑弯了眸。   隔着一扇门传来的敲门声嘈杂刺耳,但萧溯给他带来的安宁足以将一切喧哗阻拦在外。   他回了屋继续刷题,萧溯为他泡了杯牛奶放在桌上。虽然困倦,却因萧溯日日夜夜的陪伴得以坚持下去。   昭言伏案的样子总能轻易与萧溯记忆中的昭言重合,那时候两人还在修仙界,昭言熬夜为他写下新的传信符咒,萧溯第一次觉得昭言并非一点用都没有。   又或者换句话说,萧溯发现了昭言身上优秀的品质,它们比出色的容貌更吸引人。   *   两个月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昭言暗戳戳地等着,坐在书桌前一手拿着笔,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闹钟。   时钟一指到十二,他立刻放下手中东西,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靠在床上无聊地翻阅着ABO世界幼儿园拼音入门教材的萧溯面前,红着脸,拉住萧溯的手。   萧溯挑起眼帘看他:“今晚打算早睡?”   说着,他往旁边挪了挪:“上来。”   昭言站在原地,紧张地攥紧自己身体两侧的裤腿,垂着眸点头。   脸在闻到萧溯身上的气息后越来越红。   昭言小心地钻进萧溯怀中,嗫嚅道:“不是早睡。”   “嗯?”   “我今天,十八周岁。”昭言伸出纤细的胳膊,比了个十,又比了个八,“生辰。”   萧溯了然地点头,笑道:“想吃长寿面?明天我……”   “不吃长寿面。”昭言眼睫发颤,声音小小的,“我想,亲一下你。”   许是怕萧溯不同意,他继续道:“成年之后很快也会毕业,你在身边,帮我节省了很多时间,我已经可以考全校前三。如果现在不行,也可以等到我结束现阶段的学习,我……唔……”   剩下的话骤然被萧溯封在了唇间。   昭言睁大眼睛看着对方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英俊面容,下一秒眼底笑意满溢,他闭上眸,用力抱住萧溯。   萧溯将手覆在他的背上,灼热的温度从背脊开始蔓延,顺着流淌过此处的血液传达到心脏。   烫。   烫的他快要化了,化在萧溯霸道的气息里,他的怀里,他的胸膛前,他的手掌间。   萧溯缓缓松开昭言,两人额头相抵。   他开口,嗓音温柔:“言言。”   亲吻的余韵未消,昭言抬起眼帘,但双眸没回神。眼角是漂亮的红晕,双颊的绯红把心底的羞赧尽数诉予萧溯。   昭言缓了好几秒,深吸了口气后,一下子溜进萧溯臂弯之间,笑弯了眉眼。   【作者有话说:感谢:喃喃1*三叶虫,~   感谢大家的票票,木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想快一点毕业   =======================================   “言言,你的味道很重。”萧溯圈住怀中瘦削的身体,唇边含着笑。   “啊?我洗过澡了……”昭言怔了下,尴尬地嗅了嗅自己的胳膊,而又撩起自己的T恤,闻了下衣摆,诧异地红着脸对萧溯道,“是什么气味……对不起,我没有闻到……”   萧溯低笑出声,他伸手轻轻摸了下昭言的脖颈:“我说的是这儿。”   昭言立刻敏感地瑟缩起身体,笑弯了眉眼:“痒。”   萧溯一把将他抱住,低头,鼻尖蹭过对方柔软的肌肤,最后停留在他光滑的腺体处,声音带着暧昧的低沉:“是你每次动情时都会流出来的,蜜桃的味道。”   昭言垂下眼帘,纤细的胳膊缠住萧溯健壮的身躯,举动有些莫名的无措。   原先充斥着欢喜与羞赧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他只情动过一次。   就在刚刚。   *   后面几个月的时间昭言变得越来越忙。   萧溯听他说要参加数学竞赛,只要拿下金奖,昭言就可以提前毕业,并且还能去ABO世界排名前十的大学。   萧溯尚不清楚这里读书的规矩,但是见昭言睡觉的时间慢慢从晚间一点变成一点半,清晨又比往常早起半个时辰,每天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小时,吃饭在写作业,就连洗脸的地方都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纸条,上面写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公式,供刷牙的时候看,萧溯因此不悦。   劝了好几次,让对方多休息,昭言都不听。   这天晚上。   萧溯从他手中抽走竞赛习题集,毫不客气地丢在边上。   “有必要吗?”萧溯恼火,蹙眉看着昭言越来越不好的面色,“什么东西需要你这么不要命地争?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半死不活,行尸走肉。”   昭言以为到点了,顶着乌黑的眼圈,困倦地抬起眼帘看向闹钟,惊讶道:“才八点……”   “上床休息。”萧溯将他从座位上提溜起,直接扔上床。   昭言挣扎着要爬起,他却粗鲁地按住对方的肩,加重语气:“睡觉。”   “我不能睡……”昭言想推开萧溯强有力的手,推不开,他难受地蹬着腿,“我还没有准备好,有道题没写完,我先写完,明天就要去考试……”   “闭眼!”   昭言瞬间被对方骤然提高的音量吓红了眼睛,嘴角露出委屈的弧度,透明的泪水很快就顺着面庞流落。   单薄的身板在床上微微发颤,腿垂落下去,他用手背揉着眼睛,想把泪水憋回去,可是根本做不到。   凶他的是萧溯。   他没法承受的。   萧溯怔了下。   他再不高兴,也不舍得昭言这样哭。   态度瞬间软下去,萧溯弯腰将昭言揽入怀抱,轻轻拍着他的背,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昭言一沾到萧溯的怀抱,立刻伸手紧紧抱住他。头埋进对方的胸膛,啜泣还在继续。   “我想快一点,毕业……”昭言抽噎着,“我等不了……”   “等不了什么。”萧溯叹了口气,“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你,不必急于一时,也不用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昭言攥紧他的衣物,声音发颤:“这个阶段的学习,耗费了我大量的,精力……”   “嗯。”萧溯肯定。   “我不能全心全意地喜欢你,也不能、不能抽出更多时间,陪你……”昭言哭出声,“我想快一点,结束它……我要和你在一起……”   听闻原因的萧溯眼瞳逐渐在眼眶放大。   他略带震惊地看向昭言:“因为我?”   “我也不想,再这样被你养着……我想先用高等学府的文凭,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你对我好,我欠你好多钱,我不能不还……”   昭言的泪沁湿了萧溯胸前的布料,泪珠滚烫,萧溯的心在此刻狠狠揪了下。   “谁让你还了。”萧溯收紧拥着他的双臂,低头吻他头顶的发旋,“不过是寒山的炼金师用石头炼出的东西,你要多少我给你取多少。”   “那也是,你的东西。”   萧溯拍了拍他的背脊:“乖,现在休息,我一直在你身边守着,多久都等得起,别急。”   “不要。”昭言在他怀中缓缓抬头,眼睫湿漉漉的,“明天就考试了,我想把还没解出来的题,解完。”   “解完是何时?”萧溯的灵力在此刻探测着昭言的身体,随即手落在昭言肝脏的位置,将此块的肌肤戳得凹陷下去,“它的状态很不好,你身体吃不消。”   昭言抿了下唇,知道萧溯是为他好,垂着头做出让步:“写完就睡,一个时辰内,肯定能结束。”   “半个时辰。”   “我……”   “现在计时。”萧溯直接打断,他将昭言从床上抱回椅子上,“半个时辰后你若不睡,我烧光你桌上的所有东西,包括你的书。”   这样的要挟太可怕,昭言再也不敢浪费时间。   他强打起精神,摊开草稿本继续方才未写完的公式。   萧溯在一旁数着秒数等待。   过去二十多分钟后,昭言终于放下了笔。   他长舒了口气,起身扑进萧溯怀中,放松道:“写完了。”   “嗯。”萧溯挑唇,将他从地上抱着走向床边。   昭言顺势攀住他的脖颈,噘嘴在萧溯俊朗的面庞上亲了下。   “啵”的一声,不响,但萧溯听见了。   萧溯眼底的笑意藏不住,找到他红艳艳的唇亲了回去。   *   昭言的学校作为ABO世界的高等学府,是竞赛的主要场地。   这样一来便免了路途的奔波和路费。   昭言起床后,萧溯将买好的早餐放在他面前:“今天气色好了点。”   “脑袋清醒好多。”昭言嘬了一口面,笑道,“我睡了,快十个小时。”   萧溯揉乱他细软的发丝:“我送你过去。”   “不用,别人看见我们一起走,总要说闲话。”昭言摇头,他被说无所谓,可萧溯是神。   神明不该因为他的家事被旁人指指点点。   昭言会心疼。   他棕色的眸亮晶晶地瞅着萧溯:“中午会回来,我可不可以吃饭馆的水饺?”   “可以。”萧溯低笑,“还有呢?”   昭言瞥见他的笑颜,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还有。”   “什么?”   “想要,你鼓励我。”昭言吸溜了一大口面,想掩饰自己的羞赧。   萧溯凑过去在他被食物撑鼓的小脸上落下一吻,祝福:“你想要的都会实现。”   昭言欢喜地笑弯了眉眼。   去学校的路途不长,并不足够昭言平复紧张的心情。   但因为做了大量训练,加上平日里因为努力而积攒的计算功底,竞赛题目虽难,昭言倒也能反应过来。   整张试卷写下来没有空的题,步骤精简,字迹端正,卷面整洁。   交卷铃声一响,昭言按顺序交了答卷,背着书包脚步迫不及待地往回跑去。   想去找萧溯。   想拿金奖。   想毕业。   只要在高等学府的学习一结束,萧溯就再也不用怕耽误他学习而压抑对他的情感,昭言也有时间慢慢回报萧溯的付出。   “昭言!”   昭言脚步慢了下来,好像听见有人叫自己。   他转身,回头。   小巷子里走出了熟悉身影。   “昭言!”父亲迈着步伐赶到昭言面前,他神情焦急,腰背佝偻,“还有没有钱?” 第一百一十三章 痴心妄想   =================================   昭言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嗅到对方身上萦绕的酒气,他看向父亲的目光充满警惕:“我没有钱。”   “你看你现在跟他住进了大房子,吃的喝的全都变好了。”父亲试图伸手拉住昭言,“还完债就剩那么点钱,我连套干净的房子都买不起,找的女人不要我。你想想办法,再找他要点钱,这次过后我不烦你了。”   昭言难受地避开父亲的碰触。   “你才,三十九岁。”昭言开口劝服,“为什么不找份工作,自己赚钱?我因为你欠了别人好多……”   “少他妈唬我!”父亲一口打断昭言的话,“他才不要你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照顾的多好!”   他上前,扯住昭言单薄的衣物,搓了搓料子,匪夷所思道:“你现在穿的都是好货!给我点钱再娶个老婆怎么了?傍上大款我就不是你爸了?小白眼狼!”   昭言推开他的手,不高兴,眼圈因为生气都泛了红:“别人给了你一百多万,你拿来干什么不好,偏要赌博。”   昭言说话的声音逐渐哽咽,心底太难受了,看向父亲的双眸溢满泪水:“你要找新的人成家,我不,拦你……可是你不悔改,是在把新的妻子拉下水。我不想帮你,你要娶妻,你自己攒钱。”   “老子他妈要是能攒的起,至于在这儿好说歹说地求你?”父亲被拒绝,一时恼火地提高音量。   这一举动,瞬间引来周围过路人的关注。   “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教训儿子?都给老子滚!”父亲朝他们吼完,一把扯住昭言的胳膊,拽着他往无人的小巷子里走去。   “你以为那个女人看上老子什么?”父亲一边推昭言一边吼道,“还不是看上老子有个傍上大款的儿子!一百多万随随便便拿的出手,他压根不缺钱!你再给老子点,让老子组个家怎么了?”   “你这是,无理取闹!”昭言被他推的一个趔趄,扶住墙才勉强站稳,“别人的钱,就算再多,凭什么随随便便给你?你贪得无厌,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你。”   昭言抬手擦去眼角挂着的泪,绕过父亲想离开。   父亲看出他的意图,alpha的信息素顿时铺天盖地涌出,压制住妄想逃跑的omega。   昭言身体顿时一滞。   因为疼痛他没法站稳,腿打着颤缓缓蹲在地上,额头不久便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苍白的面颊滑落。   “爸爸……”原先因萧溯的陪伴而从心底驱逐的恐惧此刻迅速涌上心头,昭言的眼瞳在眼眶惊恐地发着颤。   果不其然,侧腰迎来的一脚带来的剧痛让他即刻闷哼出声。   “回去找他要钱,听到没有!”父亲扯着昭言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揪起来,凶神恶煞地吼道,“老子才是你爸,你该向着的人是老子!他的钱你不要永远都是他的,跟你没一点关系!”   “他的钱,本来就是他的,和我们自然,没有关系……”昭言哭道,“为什么你不想着自己去努力,非要抢别人的东西……”   “你他妈的敢跟老子顶嘴了?”酒意上头,父亲因昭言再三反抗恼怒更甚。   他抡起胳膊如往常每次揍对方一样,朝昭言的脸招呼下去。   昭言连忙抬起胳膊护住脑袋,闷响过后手腕肌肤在父亲的攻击下很快青了一片。脑袋也没能幸免,他开始剧烈挣扎。   “不要打我……你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昭言费力推着父亲的手,啜泣声越来越大,“你只会喝酒,赌钱,你从来、从来都不照顾我……萧溯对我好,我不想为了你,继续找他要钱……”   回答昭言的是猝不及防劈下来的一巴掌,“啪”的一声,昭言的抽噎戛然而止。   他被打懵了,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才停止泛黑。   面庞浮起清晰的巴掌印,因为肤色雪白,那手印看上去鲜红鲜红的,异常骇人。   “你觉得有人罩着你翅膀就硬了?”父亲不知被昭言的哪句话激怒,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老子不合格,老子没资格?你他妈跟生你的那个婊子一样,见到有钱人上赶着往人家身边送,贱货!”   空气中弥漫的信息素气味越来越重,昭言的身体越来越痛。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按着他的肩把他拼命往下压,父亲再一巴掌下去,他已经站不住地摔倒在地。   “老子要早知道你这么吃里扒外,当初就不该生你!”父亲抬脚踹向昭言的腹部,一脚接着一脚,“老子应该摔死你,把你丢进尿桶淹死你,好过现在看你给老子甩脸色!”   “不要打我,求你,别打……”昭言痛得蜷缩起身体,伸出颤抖的胳膊欲保护自己的肚子,不让父亲这么踹下去。   可胳膊失去力气,动一下都费劲。   肚子承受不了充满力道的攻击,没几下便痛到麻木。   昭言不再挣扎,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父亲。   眼睛里承载的是失望,是难过,是怨恨,和责备。   “你只会,给我……带来痛苦和灾难……”昭言张开破了的嘴角,因为腹部受伤,开口间有温热而黏稠的液体顺着唇瓣滴落在地。   “你让我,失去妈妈,你让我的家庭支离破碎……”   “你什么都不会……你只会躺在家里,打我,抢钱,喝酒……你让我,居住的地方萦绕着散不尽的腐臭味……”   “我恨你……”昭言湿了眼眶,声音沙哑,虚弱,却诡异地有力,“我再也不想,做你的孩子……”   父亲对上昭言充满憎恶的视线,这像极了记忆里那个丢弃他的女人。她离开前也是这样看他的,一样充满怨恨的眼神,一样凝视蛆虫般鄙夷的目光。   “你怎么能这么看老子?”父亲蹲下身,狠狠揪扯昭言的头发往墙上撞过去。   针对昭言母亲的怨念,那些没来得及骂出口的话,全部施加在昭言身上,“老子对你不好?是谁当初说要陪老子一辈子的,你背信弃义,你丢下老子,你还敢瞪老子!”   头与坚硬的红砖墙相撞的闷响刺耳。   昭言求饶的声音小了下去。   父亲扯着昭言后脑勺的发往后拉到自己眼皮下,视线穿过红色的血液准确地找到昭言的眼睛。   还是那样的眼神。   那么看不起他,讨厌他,不愿靠近他的眼神。   父亲眼眶即刻一片猩热。   “别这样看老子!”胸腔燃起暴怒的火,他嘶吼出声,第二次拽着昭言的头发砸向墙。   似乎想把它撞毁撞裂。   第二次过后,昭言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怨恨持续。   第三次撞击,昭言意识逐渐消散。   怨恨残留了些许。   第四次过后,昭言终于闭眼了。   怨恨消失了。   那种想丢弃自己的眼神消失了。   父亲高兴地笑出声,他松开昭言从地上站起身,一脚踹开满脸是血的儿子:“妈的,滚!”   他一口唾沫吐在昭言身上,踉跄着步伐离开。   “老子应该在你走之前就杀了你,勾搭男人,过好日子?痴心妄想的婊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最自私是爱   ===================================   萧溯心里突然很不安。   他看向碗中还冒着热气的水饺,眉头缓缓蹙起。   墙上的钟逐渐走向十二,昭言通常是这个点到家,可今天昭言的脚步声迟迟没从门外传来。   引魄灯内的魂魄异常躁动,它们不停撞击着囚困自己的屏障,仿佛想出逃。   “言言……”   萧溯用灵力安抚住魂魄,察觉到异常,转身人便化作一团黑雾消失。   房子周边能去的地方一共就那么几处,萧溯短时间内将四周尽数找遍,最后在一个地上沾着血色鞋印的地方驻足。   此处站满了围观的人,萧溯见到几辆顶端闪着红光的四轮代步工具在不停鸣叫,叫的人心底发慌。   昭言跟他说过这东西叫车,但与马车不一样,这样的车没马也能跑。   车旁有几个穿着黑色服装的人,他们将围观的民众用黄线隔开。黄线之内,有人蹲在地上,穿白衣,戴手套,似乎在验尸。   于鲜血扑鼻的腥味中,萧溯嗅到了藏匿在众人气息之下的,熟悉的,气味极浅的蜜桃气息。   他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缓缓落在倒地的人身上。   迈步,上前,维持秩序的治安人员欲将萧溯阻拦在外,可他的身体顷刻化成雾穿过治安人的手臂,停留在昭言面前时,又慢慢凝聚成完整的人形。   旁人的目光变得震惊,诧异,还带着畏惧和怀疑。   萧溯无暇顾及。   他弯腰将昭言从法医的手中接过,灵力绕昭言身体一周,短时间内对方死前的经过分毫不差地在脑海还原。   从昭言和他父亲的争执开始,一直到父亲对昭言动手,每一幕都看得清晰。   两次。   他陪在昭言身边两次,都没能为昭言挡过命劫。   眼眶突然就红了。   萧溯垂眸看向怀中额头被撞坏了的小东西,头部血肉外翻,血凝成痂粘在脸上,把原先白净漂亮的脸蛋弄的一片污脏。   这该多疼……   “把人放下!”因为萧溯破坏秩序耽误破案,治安员蹙眉对萧溯发出警告。   萧溯扫眼瞪过去。   只一瞬,治安员便被对方汹涌的怒火震慑住。眼瞳黑如深渊,仿佛只要他再敢多嘴一句,就会被无尽的黑暗地狱吞噬。   这还不是全部。   地面顷刻间煞气四起,如蛇一般绕着萧溯和昭言的身躯游走,两人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下的同一时刻,原先晴空万里的天际下起了瓢泼大雨。   雷声轰鸣。   地上的血被一点点冲散,暴雨将围观的看客全部赶走,顺带着把他们的记忆掠夺,随着污水一同流进下水道。   *   萧溯将昭言身上的伤一点点修复。   但昭言没醒。   他的魂魄在天魔的灵力下得以凝聚在半空,保留了些许尘世的记忆。   它茫然地看了眼自己躺在床上的肉体,又无措地瞅着萧溯。   萧溯对它伸出手,唇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言言,过来。”   魂魄怔了下,随即顺便本能,朝萧溯滚烫的怀里钻过去。   萧溯抱不住轻飘飘的魂魄,却将它的冰凉感知的格外清晰。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出门。”萧溯开口,声音异常干哑,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是我的错……”   “萧、萧溯?”   不是魂魄发出的声音,是它的想法被萧溯的灵气感知。   萧溯点头。   它似乎要哭了:“我要被赶走了吗?”   “不会。”萧溯摇头,“没有人赶你走。”   “你想赶我走。”魂魄小心翼翼地靠在萧溯怀里,它试图攥住萧溯的衣袖,可是它的手如烟如雾,不是实体,如萧溯抱不到它一样,它也碰不到萧溯。   “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萧溯提问时,心中猝不及防一阵绞痛。   “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魂魄缓缓垂下眼帘,它看向自己近乎透明的手,“你想要你喜欢的魂魄住进我的身体。”   萧溯不知道原来昭言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他解释,声音焦急:“你与我认识的言言没有区别。”   魂魄的头低低垂着,持续传达不安的信息:“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喜欢我一点,因为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萧溯扯开唇角笑了下:“你的品质,性情,长相,气味,它们合在一起组成了你。品质性情不变,无论什么时间,无论我们在何处遇见,我仍旧会第二次为你心动。”   魂魄似懂非懂。   它仰头看着萧溯,眼底是茫然。   “你喜欢上的我时候没有前世的记忆。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萧溯想摸它的头发,可是掌心碰触的只有空气,魂魄的形状亦不再稳定,它无法维持人形。   魂魄好像懂了一点。   它缓缓笑出来,眼睛弯弯的。   萧溯跟着笑了。   但是下一秒,魂魄的色调突然越来越淡,萧溯惊恐地想伸手抓住它,除了一掌虚无的空气,他什么也抓不住。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魂魄转头看向四周,但它什么都没看见。   “别听,言言,别听……”萧溯慌忙捂住它的耳朵,但那有什么用呢。   魂魄也是知道的。   如果萧溯想留下它,萧溯肯定能把它送回身体。   可萧溯没有。   萧溯爱它,但萧溯也爱引魄灯内的魂魄。那个魂魄还带着孩子,这让萧溯怎么选。   它回去了,孩子和以前的昭言就再也回不来了。   它不能逼萧溯选,也不能住进引魄灯成为里面那个魂魄心中一根刺一般的存在。   一人不能有二魄,所以它这个不被天收不被鬼留的魂魄,只能消散。   “你不要跟它提起我,你当我没有存在过。”魂魄看见萧溯发红的眼眶,它也想哭,可是它没有泪了,“它要是问起,你就说,这副身体本来便是它的。”   “言言……”萧溯的泪沿着面庞滑落。   魂魄的腿在消散,紧接着身体也不见了,在彻底离开之前,它凑过去亲了下萧溯的面庞。   唇瓣碰触萧溯的肌肤,如空气流淌而过,萧溯什么都没感受到。   他保持着拥抱魂魄的姿势许久没动。   室内清寂,客厅的钟在“嘀嗒嘀嗒”缓慢行走,桌上的水饺彻底凉透,昭言没来得及吃。   萧溯轻呵出声,笑声不大,却瞬间泪如泉涌。   原是天地间,最自私是爱,最无私也是爱。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想你   ===============================   引魄灯内的魂魄去往了昭言的身体。   连带着它与萧溯的孩子一起。   魂魄复位以后,昭言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由苍白转粉。他的肚子因为装入了小魂魄,微微显露出些许形状,像吃饱了撑鼓的。   看起来很是可爱。   昭言没有立刻苏醒,萧溯将他从床上抱起,进浴室,熟练地打开花洒,把小东西面庞和身上的血渍洗掉。   随后两人一同躺进浴缸,昭言乖顺地趴他怀里,一动不动。唯有对方小幅度的心脏跳动能被萧溯感知,微弱,但是温热。   “言言……”萧溯轻轻抚摸对方的后脑勺,声音略显低沉,听得出他情绪低落。   昭言没有回应。   萧溯也不恼他不理自己,反而低头亲吻对方湿漉漉的发旋,姿态虔诚。   两人洗浴完,萧溯将昭言擦干后送回床上。他也跟着躺下,双臂牢牢抱着对方,怕一松手便会第三次失去。   本以为第二日一睁眼昭言就会醒过来,但昭言没有。   萧溯丢掉了桌上已经坏掉的水饺,给他买来的新的,等他起来吃。   水饺凉了第二次,昭言还是没醒。   第三日,萧溯去找了昭言的父亲。   旧地点,老屋子。   屋内全是酒气和随处可见的空瓶,地上是摔坏了的相框,廉价的玻璃碎了一地,原先装在内里的照片此刻在昭言父亲的手中,揪得发皱。   那是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这时候昭言还没长大,小小的一只被昭言母亲抱在怀里。不知拍照时看见了什么,他笑得很开心。眼睛弯弯的眯成一条缝,咧开的小嘴里只有上下四颗乳白的门牙。   萧溯从昭言父亲手中夺走相片,扫了一眼上面的女人后,讽刺道:“长得倒是跟昭言有七八分相似,看模样想不到会做出丢弃儿子攀高枝离家出走的事。”   昭言父亲闻声抬起头,眼眸混沌,面部泛红,整个人一副醉生梦死的姿态。   他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几乎腌入肺部和口腔的酒臭,这让嗅觉比常人敏感的萧溯忍不住偏过头,露出嫌恶的表情。   “把东西,还给老子!那是老子的女人,你、你凭什么跟我抢……”昭言父亲说话的声音含糊,醉了,所以有些大舌头。   他气恼地扑向萧溯,步伐踉跄,跌跌撞撞。   萧溯闪身避开,他就一头栽到了地上,好半天也没爬起来。   但他持续挣扎,胳膊费力撑着身躯,直到头部骤然传来无法承受的重量将他的脸狠狠踩到地面,他才停下举动。   “本尊以为是什么不好惹的货色,把本尊的人欺负的那么惨。”萧溯碾着对方的头,眸中黑雾翻涌,眉间的火苗灼烧炽热,“原是个站都站不稳的孬种,狼狈,肮脏,又下贱。”   “放……放开老子……”鞋底磨着头的疼痛与脸挤压地面的疼痛混杂,昭言父亲吃不消。   萧溯听他的话,短暂地抬起脚。   不等昭言父亲缓过来,萧溯突然一脚狠狠跺下去,在对方的头与地面沉闷的碰撞声中,萧溯询问:“滋味如何?”   昭言父亲痛得龇牙咧嘴,眼睛死死闭着,眼角的褶皱深如沟壑:“他妈的,老子揍不死你……”   话音刚落,萧溯又踹了一脚。   “啊!”刺耳的惨叫过后,有血液顺着昭言父亲的面庞流淌在地。   “本尊该怎么杀你才解气。”萧溯垂眸轻蔑地扫了眼脚底的人,“生剥活剐,还是凌迟抽肠?呵,是不是都不太够。”   剧痛之下,昭言父亲有些回神了。   他隐约记得自己听过对方的声音,想了好半天可算回忆起来:“你、你是,买走昭言的人……”   “本尊早就警告过你,昭言是本尊的人!从本尊带他离开这里的那一天起,他和你再无关系。”萧溯身遭煞气缭绕,丝丝缕缕,缓慢凝聚,“本尊起初可以看在你与他父子一场的份上饶你不死,但你不知悔改变本加厉,实在罪无可赦!”   “你有钱,你不缺钱,为什么不给点给老子,老子失手杀了昭言,全都是你的错!”昭言父亲吼道,“他妈的,你还老子儿子!他死了,老子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萧溯气得心里发堵,眼底的杀意加重。   凝聚的煞气有了初步的实体,一条一条,形状狭长且骇人。   在昭言父亲睁开眼睛试图瞪向萧溯的时候,煞气瞬时化作黑色的长蛇吐着信子钻进他的双眼。   “啊啊啊——”昭言父亲顷刻伸手捂住脸,双手碰触到的是蛇冰凉的躯壳。   他欲把挤进他眼球半截的蛇拽出来,可十指只能穿过黑蛇的身躯,抓不到实体,没法挣扎,没法反抗。   一如他用信息素压制昭言时,昭言所表现出的束手无策和恐慌。   萧溯松了脚,往后退了几步,看对方狰狞的面容和蜷缩蠕动的身躯,听他惊悚的惨叫和求饶的哀鸣。   地上鲜血四溢。   “为你对昭言的虐待付出代价,你不会觉得这很过分吧。”萧溯一挥手,整间屋子随即黑蛇遍布。   它们听话地朝昭言父亲汇集,撕咬,啃噬,无孔不入。   萧溯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相片,属于昭言母亲和父亲的面容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了昭言一人。   他们两个都没资格和昭言攀上关系。   什么可笑的母亲和父亲,赋予昭言生命后,除了摧残和伤害,他们什么都没给他。   萧溯抬脚朝出口走去。   消失在此处的瞬间,身后的房子着了火。火势狂烈,如浪汹涌,把这间房子内所有的污秽烧得一干二净。   *   一星期后,昭言竞赛的成绩出来了。   电话打到了家里,昭言一直没醒,故萧溯接的。   班主任把昭言得奖的消息告知,ABO世界的数学全国赛,昭言以将近满分的成绩拿了第一。目前有三所顶级大学学府向昭言伸出橄榄枝,它们都在迫切等待着昭言的答复。   萧溯表示会询问昭言的意见,然后挂了电话。   正要转身走回卧室时,腰身顷刻间被人从身后抱住。   他身躯一滞,垂眸看向环住自己的纤细胳膊,下一秒反应极快地抬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喉间哽咽:“言言……”   “萧溯。”昭言面颊贴着对方的背,眼眸带着刚睡醒的迷蒙。   萧溯深吸了口气,转身,一把将昭言揽入怀中。   头埋进对方颈窝,贪婪嗅着昭言身上好闻的气味,萧溯拥着对方的胳膊越收越紧:“我想你,想的快疯了。”   “我也,想你。”昭言红了脸,眼睫轻轻发颤,“我睡觉的时候,听见你说话。”   “我吵醒你了?”萧溯笑道,眼眶却是红的。   因为注意到对方赤着脚,萧溯连忙将小东西从地上抱起,怕他着凉。   “不是。“昭言乖顺地趴在他宽厚的肩上,伸手环住萧溯的脖颈,“我是不是,拿奖了?我提前毕业,即使在这个世界,也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   这话一出,萧溯诧异地瞪大了眸:“?”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的宝宝   =================================   “言言,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萧溯不可置信。   话音刚落,他又怕自己焦急的语速吓到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昭言,所以调整好表情,放缓了声音重新问,“你记得你要提前毕业?”   “记得。”昭言软绵绵地趴在他肩上,想起不好的事,眼角晕开委屈的红。   他把自己半张脸埋进萧溯的肩膀,只露出一双棕色的大眼睛畏惧地看着客厅的一角:“我去考试了,然后出来,爸爸打我。”   “乖,没事了。”萧溯安抚似的轻轻摸了摸他的背,“别怕。”   昭言抱紧萧溯,点头。   “言言,我们在修仙界的事情……”萧溯顿了顿,紧张到心几乎跳出来,“我们的孩子,我们在寒山的事,你有印象吗?”   “有的,我怀了宝宝。”昭言应声,虽然刚醒不久脑袋有点累,但他还是努力回忆,“中毒,晕倒了。”   “言言……”萧溯欣喜若狂,偏头直直看向怀里的人。   许是被萧溯的情绪感染,昭言终于笑出来:“你看上去好开心。”   “我以为你的旧魂魄进入这副身体,有关这个世界的记忆都会被抹去。”萧溯凑过去亲了亲昭言的脸,“我以为我失去了属于你的一部分。”   “我的脑袋,有记忆,不会忘记。”昭言不太理解萧溯的话,他困惑地眨了下眼睛,“爸爸打晕我后,是你接走了我吗?”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并没有破损:“你给我治伤了。”   萧溯迟疑半晌:“你只记得你昏迷之前的事?”   昭言垂下眼帘,思索后肯定道:“两次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我都记得。”   萧溯大抵明白了。   旧魂魄携带着关于修仙界的记忆,昭言的新身体存储着关于ABO世界的记忆。   即使新魂魄消散,他们在一起的几个月的时间,昭言新身体的脑袋也没有把它忘记。   萧溯笑出来,伸手拥紧昭言:“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昭言骤然红了脸。   他羞赧地垂下头,不敢再与萧溯对视,手指害羞地抠着萧溯的背,声音如蚊鸣:“我也,爱你。”   “我在乎你的全部。”萧溯解释,“无论是修仙界的你,还是这个世界的你。”   记忆的混合让昭言一时没反应过来萧溯的话,他微微鼓起脸,不满道:“那不都是我吗……你怎么可以只喜欢,一个……”   “是!他们都是你,从来都只有你。”萧溯心中实在欢喜,看着昭言嘴角止不住上扬。   昭言也高兴:“萧溯,你是为了救我,才带我回家的吗?”   “没错。”萧溯抱着他朝卧室走去。   昭言趴在他肩上,古怪地蹙了下眉。   脑袋晕晕的。   他在修仙界失去意识,又在ABO世界醒来。   他重新认识萧溯,第二次喜欢上萧溯。   唔……   但是为什么在他的记忆中他有一段时间不认识萧溯,他明明记得自己和萧溯很早就在一起了……   萧溯自然注意到昭言眼底的困惑,他将昭言放在床上:“乖,你刚睡醒,别想太多。饿不饿,我给你买吃的。”   “好。”昭言仰头看向萧溯,他确实觉得脑袋想多了不好受,仿佛额头撞击墙面的疼痛还没完全消失。   “想吃什么。”萧溯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水饺?”   昭言:“水饺。”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昭言笑弯眉眼,他戳了戳自己薄薄的肚皮:“肚子,醒来就一直叫。”   “等我会儿。”萧溯舍不得从他身上挪开视线,深深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昭言目送他出门,伸了个懒腰舒缓筋骨。   他钻进被子,四处都是萧溯的味道,是好闻的檀香。   心底因父亲而起的惶恐不安在萧溯充满安全感的气息中逐渐压下去。   他不想回去父亲身边,他只想和萧溯在一起。   父亲想杀他。   而且他现在带着宝宝,他不能再被父亲打。   昭言躺平在床,掀开被褥缓缓撩起自己的上衣,露出有了一点形状的雪白的小腹。   他轻轻摸了下,手感略鼓,带着生命的温度。   “我的宝宝……”昭言心生欢喜,不知这欢喜来源于前世的记忆,还是因此世的记忆而起。他知道他可以和萧溯一直在一起,他与萧溯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萧溯的血。   萧溯身形出现在室内时,昭言还保持同样的姿势躺在床上。   “在想什么。”萧溯瞟了眼他纤细的腰身,那一晃而过的雪色让萧溯眸色止不住暗了下去。   昭言连忙拉下自己的衣服,红着脸从床上坐起:“你、你回来了……”   萧溯把盛着水饺的碗放在床头,单手拥昭言入怀,笑道:“在看我们的孩子?给我也摸摸。”   昭言的耳尖顿时烧得发烫。   他颤着眼睫,害羞,但是不愿拒绝萧溯,所以挺着肚子主动把它送到萧溯手边,小声道:“宝宝没有长多少,肚子,不大。”   萧溯的掌心覆上omega薄薄的肚皮时,昭言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二人肌肤相接的地方向四处流淌开。   他舒服地叹息出声,藏在被子里的脚趾都因此蜷起。   萧溯怎么受得了他这副模样,努力控制好心底的躁动:“下午去学堂,把学堂内的事都处理掉。我陪你。”   “好。”昭言应声,在缩进萧溯怀里前,他凑过去亲了下萧溯的下颌,小脸红扑扑的,“萧溯,你再摸摸我,手动一动,肚子好舒服。”   “摸什么。”萧溯挑唇,“我摸你你给我什么。”   昭言怔了下。   他不好意思地偏过头,逃避与萧溯对视:“是宝宝让你摸的,你不摸,就算了。”   说着就要把上衣拉下去。   萧溯连忙拦住昭言的举动。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小东西,唇角漾开宠溺的笑。   “娇气。”到底还是把手覆上了昭言的小腹,怕碰坏了似的小心翼翼揉着,炙热的手温给足了腹内宝宝安全感。   昭言满足地闭上眼睛,身体不住往萧溯身边蹭:“好暖和。”   萧溯呼吸没刚才那么稳了。   “吃东西吧,肚子叫的可怜。”他收回手,把小东西从自己身上拉开,“我喂你。”   昭言点头,腹部因失去温度而凉飕飕的。   他把被子往上拉,盖到自己的腰:“那我先,吃水饺。”   “言言,过去的事情别想了。你昏迷的事情也没必要再耗费时间和精力再回忆。”萧溯低头吻昭言乖顺的眼睛,“我一直陪着你,我们再也不会分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浓点的   ===============================   昭言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萧溯舀了一勺水饺递到他唇边,看他张嘴含住。唇瓣一如既往饱满,就是脸上的肉太少了。   “昏睡这几天把我给你养了几个月的肉都瘦没了。”萧溯蹙了下眉,“总是这么瘦骨嶙峋,抱着都搁手。”   原先欢喜进食的昭言莫名其妙被骂,举动即刻怔在原处。   嘴里东西也不嚼了,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唇瓣微微发颤。   萧溯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说了昭言听不得的话。   他连忙放下碗,收紧抱着昭言的胳膊,因为知错,赶忙道歉:“我这是心疼你。”   可昭言还是不高兴。   “那你,别抱。”昭言声音哽咽,他把口中的水饺咽下去,伸手揉去眼泪,“我知道,我没有其他的omega,好看……”   这副缺乏安全感的模样让萧溯十分懊悔,他哄着昭言:“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天不抱着你会死,言言不哭了,乖。”   昭言在他怀中翻了个身,趴在萧溯胸膛上,手也紧紧环住萧溯的腰。   抽泣还在继续,但昭言在努力压着,发出的声音跟小猫一样可怜细微,“学校有好多人,要我给你带信,他们想认识你……我不敢把信给你……”   “啧。”萧溯不轻不重地掐了掐昭言的腰,不屑道,“谁看得上那群俗物。”   “可是我不明白……尽管努力去忽视,我还是能从记忆里,捕捉到……你不喜欢我,你心里有别人……你为了他才来找我……这个人好像是我,又好像不是我……”   “是你。”   提及这话题,萧溯语气沉重起来。他得把事情说开,否则这份不安的情绪会持续纠缠昭言,“言言,你在修仙界失去性命,我需要给你找一具新的身体。   我在引魄灯的指引下来到这个世界寻你,但你的身体有完整的魂魄。新魂魄消散了,旧魂魄才进入你的身体实现重生。你的记忆出现混合也是此原因。   我不瞒着你,因为你必须明白,我爱的是你,无论有几个你出现在我面前,只要他们是你,我都会动情。”   昭言怔了下,萧溯的话语中包含的信息太多,他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   萧溯见他表情迷惑,扣住昭言的后脑勺,认真凝视昭言的眸:“我来这个世界来早了,但这并非巧合。   正因我们提前相遇,我才知道我的言言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才知道我的言言迫切需要我出现。   无论你的二九年华以什么样的命运走下去,记得我也好,不记得我也罢,只要我们相遇,我的感情永远都会为你俘获。”   昭言缓慢地眨了眨眼,漂亮的眸内还蒙着一层透明的水雾,氤氲着他眼底的迷茫和欢喜。   “你这是什么表情?”萧溯哭笑不得地用拇指拭去他面庞的泪珠,“懂了还是没懂,你倒是应个声。”   昭言把头靠上他的胸膛,萧溯有力又快速的心跳声就这么传入耳内,把天魔寻求答案的迫切心情彻底展露在昭言面前。   “好像,懂了。”   萧溯把他从怀里揪出来:“别好像,言言,你不明白我可以再说一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不想你的不安因我而起,你难过我也不好受。”   “懂了。”昭言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指,长长的眼睫把眼底盘绕的情绪尽数藏匿。   “少敷衍我。”   相较于萧溯的认真,昭言突然抬手,用食指小心点在萧溯的心脏处,轻轻笑了:“它快要跳出来了。”   萧溯:“……”   他一把攥住昭言落在他胸前的手,浑身的狂野在挑眉的瞬间翻涌,强大的压迫感即刻朝着昭言覆盖下去。   昭言感知到萧溯的严肃,马上不闹了。   他乖乖坐正在萧溯腿上,仰头看向对方俊朗的略显沉重的面庞,认真答话:“真的,记下了。”   萧溯显然没那么满意,攥着昭言的手不放。   昭言凑过去,脸贴上对方的手背,放软了声音:“没有骗你。”   萧溯的态度再也没法强硬下去。   他松开对方的手,将昭言整个人拥在怀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   吃完水饺后没多久,昭言就与萧溯一同去学校了。   昭言领到了自己梦寐已久的毕业证书,还有三所顶尖大学学府送来的待录取通知。   这些是魂魄消散的昭言送给他与萧溯有关未来的礼物。   昭言和一干获得其他科目竞赛金奖的同学在校领导们的祝福下,完成了优秀毕业生的合影。   关于大学的事他也在考虑,打算回去和萧溯一起商量。   想起校外等着他的萧溯,昭言在与老师们告别过后,抱着毕业证迫不及待地朝门口走去。   萧溯靠在校门的墙边,所立的地方和第一次在ABO世界等待昭言的位置一样。   听闻昭言的脚步,萧溯微微偏过头,垂眸斜视来到身边的小东西,开口:“结束了?”   “半年后,等与我同一届的学生毕业,我再来,拍毕业照。”昭言笑着答话,“现在只要确定好大学,就没有其他事了。”   “哦。”萧溯点头,“确定好了?”   “想和你,商量。”昭言上前牵住萧溯的手,与萧溯五指紧扣。   他眼睛倒映着下午的阳光,亮晶晶的,“萧溯,我想去哪儿,都有你陪着。”   萧溯挑唇:“好。”   他收好昭言递到手边的证书,牵着昭言往回走。   “可以去远一点的城市吗?”昭言踩着白色的板鞋往前走,身后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我想看看这个地方之外的世界。”   “随你。”萧溯答话,“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等我确定好大学,就和你,回修仙界住一段时间。”昭言没忘记萧溯的家,“去看风月她们。”   “也行。”萧溯瞄了眼昭言的肚子,修仙界还是需要人来管,魔修仍旧需要强大的人来庇佑。   萧溯飞升后再不属于人间,他需要掌管和料理的事情变多。这段时间因为昭言放下了所有,也是时候把责任重新捡起来,去天界归位,为人界的秩序效点力。   他没那么多精力可以分散,他必须培养合适的人选保护修魔之人的太平。   不过在此之前,萧溯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昭言开了家门的锁,刚蹲下身想给萧溯递一双拖鞋时,人突然被萧溯拦腰抱住。   紧接着呼吸被掠夺,唇被封了。   昭言睁大了漂亮的眼睛,紧张地屏住呼吸。   没一会儿,他适应过来,眼睫轻轻颤了颤,闭眸。   萧溯揉着他纤细的背,用的是几乎将他弄碎的力道。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昭言的腰多了几个红色的手印。   “给我你的气味。”萧溯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间,“浓点的。”   昭言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信息素,小脸烧得绯红。但这次他没有听话,而是小声道:“那得你自己努努力。”   萧溯笑出来:“啧,别后悔。”   昭言回之以笑。   人被放倒在沙发时,昭言偏头无意中看见虚掩着的门,惊讶地推了推萧溯,“门……萧溯,门还没关……”   萧溯一挥手,门关了,窗帘也自动拉上。   桌上多了一本红色的本子,那是承载着昭言所有理想的证书。   他想要的已经通过努力得到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不喜欢他们   =====================================   晚间昭言洗完澡,穿着白色的小底裤滑溜溜地钻进萧溯怀里,趴在对方宽厚的胸膛上闭目休息。   萧溯没穿上衣,胸膛上矫健的肌肉压着算不上软,却滚烫地得让人安心。   昭言用侧脸静静感受了会儿,突然凑过去亲亲萧溯的心跳,露出满足的笑。   萧溯低笑,五指插进他的发内,一股脑揉乱。   昭言舒服地哼出声,挑起眼帘,眼尾晕着洗完澡后湿漉漉的红,“背,背上也摸一摸。”   萧溯的手便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游走,给他按摩。   按到了腰上,萧溯用食指勾住昭言的底裤边缘,笑道:“之前死活不愿穿给我看,现在穿倒是不难为情了?”   昭言察觉到身后漏风,手摸索着探到背面把萧溯讨厌的爪子挪开,红着脸道:“就是正常的,裤子。夏天穿多,会热。”   萧溯对高温不敏感,暂且不能感同身受。   昭言伸手拉了拉萧溯的长裤,笑道:“你要不要,也试试。真的很舒服,我给你买了,洗过,晾在阳台。”   “我不。”萧溯挑起唇角,“你翘着屁股勾引我就够了。”   “才没有。”昭言瞬间涨红了脸,立刻拉过被子把自己身体盖住,“都要睡觉了,所以不想穿衣服。”   “你真以为你现在这副姿态不是在邀请。”萧溯眸中倒映着昭言白花花的身躯,它过分纤细,却是萧溯真心喜欢的,并且无时无刻不想拥在怀中好好护着的。   昭言闻言,不好意思地把头也缩进被褥,只留给萧溯一个毛茸茸的发顶。他红着脸,声音小小的:“我是想靠近你,可是那不叫邀请……”   萧溯失笑,正欲将他从里面捞出来,突然听见门铃响了。   萧溯蹙了下眉,开口:“有人,并数量不少。”   昭言听力不比萧溯,不解地从被子里探出头,“什么?”   “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萧溯警觉地扫了眼窗外,小心将昭言从自己身上抱到床面后,披上外套走出卧室。   昭言在床上躺了十几秒,穿上睡衣,按耐不住好奇下了床+。   门外站了很多治安员。   萧溯正站在门前跟他们沟通。   昭言心底发慌,加快步伐走过去,来到萧溯身后攥住了他的衣服才探出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就是昭言吧,昭建安的儿子。”治安员见到与手中资料照片所显示的别无二致的面庞,开口,“跟我们走一趟。”   “爸爸?”昭言困惑地仰头对上治安员的视线,“是出了什么事,他又打坏了公共物品吗?”   “他死了。”治安员答话,“房子失了火,人烧得面目全非。我们给残留的骸骨做了检测,确定了他的身份。”   “什、什么?!”昭言震惊地睁大眼睛,他不敢相信地看向萧溯,又将目光转回治安员身上,而后赶忙蹲下身换鞋,语气焦急,“你带我去看看,你们是不是,查错人了?他平时只喝酒,不抽烟,也不做饭,他不碰火……”   萧溯将昭言的举动尽数纳入眼底。   等昭言站起身,他将手伸到昭言面前,道:“很难受吗?我陪你去。”   昭言把冰凉的手放进他的掌心,萧溯这才发现小东西在发抖。   他叹了口气,顺势揽住昭言的肩,支撑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躯。   去往那间旧屋子的一路上,昭言都靠在萧溯怀里没说话。但萧溯能感受到他的紧张,从昭言在无神与有神之间徘徊的眸和阵阵发凉的肌肤中察觉的。   萧溯神情自若,带着昭言立于化成一团灰烬的屋子前,他的心情没有波动。   治安员又把他们带去治安所问了些话,萧溯靠在墙边看着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并且面色惨白的昭言,表情依旧自然。   直到昭建安残余的残骸用玻璃装着递到昭言手中,萧溯领着昭言往家走,他的心到底还是沉了下去。   因为昭言哭了。   哭得很伤心,脑门抵在萧溯肩上,身躯在颤抖。   萧溯听闻他抽噎的声音,面色沉寂。   两人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上,路灯昏暗,谁也没有看到谁模糊不清的表情。   萧溯的声音被风吹散:“人是我杀的。”   昭言的哭声止了一瞬,而后又继续。能够听出他极力压着,但压不住。他攥紧萧溯的衣物,没法开口接话。   “他杀了你。”萧溯语气沉重,薄薄的眼皮耷拉着,眼神是对昭言父亲生命的不屑,内里找不到一丝懊悔,却因害怕昭言的责备,所以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手背上的青筋格外明显。   “那天你考完试却一直不回家,我去找你,你躺在巷子里,周边围了很多人。我看见满地的血,在腥味中闻到了你的气味。”萧溯继续道,“我从他们手中接过你,你闭着眼,浑身是伤。关于你的魂魄如何归位我做了无数种猜想,我期待着两个魂魄主动合一,但之前为了哄你离开,我用最残酷的可能吓你,我说你或许会被你父亲亲手杀了……”   萧溯扯了下嘴角,嗤笑自己一语成谶,恨自己诅咒了昭言,恨自己两次面对昭言的死都无能为力。   像个废物。   昭言唇瓣抖得厉害,泪水大颗大颗顺着面庞往下滴落。鼻头通红,呜咽哀如悲鸣。   他数次尝试张口,缓过了好几次哽咽,才发出藏在抽泣中的微弱声音:“我、我……我不……不怪你……”   萧溯怔了下:“言言……”   昭言紧紧环住萧溯的腰,眼睫湿透,眼睛也睁不开。他把自己藏进萧溯怀抱,胸膛大幅度起伏。   他知道是萧溯做的。   火烧完了父亲居住的旧屋子,却没伤及邻居的建筑分毫。地上的灰烬太少,靠近了也嗅不到浓烟的气味。   那是萧溯的火。   他见过的,在修仙界,在与萧溯初见后不久。   “我听老师说,读书,学习,是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更好……”昭言哭出声,“我一直努力,拼命地,拼命想要往上爬……”   “如果我的命,因为爸爸,只能停留在所有成果得到回报之前,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是钻进鼻腔的酒臭,是永无休止的疼痛,是劳苦十八年却看不见一丝希望的灰色。   “我来到这人世,短暂地体验过……父母给予的幸福,却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承受他们分离之后的难过……”昭言吸着鼻子,哭得呼吸不畅,“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我不喜欢……”   萧溯缓缓抬起手,小心地落在昭言的背上。   他轻轻拍着对方的背脊,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采撷期   ===============================   “他因纵酒过度而受损的内脏坚持不了多久了。”萧溯开口,“但我必须动手。他拿走你一条命,我做不到坐视不管。”   折夕不过伤了昭言,萧溯都可以眼睛不眨地要了跟在自己身后近千年的弟子的性命,更何况他早就看不顺眼的昭言父亲。所有动昭言的人都该死,无论是谁,没有例外。   昭言趴在他肩上,哭泣还在持续:“你等我……等我缓一会儿,我很快,就不哭了……”   “言言,不是有血缘关系就叫亲人。”萧溯低声道,“真正在乎你的才是。”   昭言点头,攥着萧溯衣物的手越来越用力。泪水爬了满脸,又被萧溯轻柔地擦去。   萧溯将昭言打横抱起,两人走回家的一路上,昭言的抽噎仍旧没有止住。   那人再坏都是昭言父亲,昭言也不是会记恨别人的性子。   萧溯能理解他的难过。   他抱着昭言哄,小东西哭累了在他怀里睡过去,梦里还打着哭嗝,萧溯低头亲亲他的额头,没有松开揽着昭言的手。   *   那日没将折羽追回来,折羽确实如风月所言,说好过几天回,眼下过了十几天也没瞅见他的影子。   风月担心他的安危,用符咒联系折羽好几次都没回信。到最后连风月都放弃了劝服,赌气似的说再也不理折羽。   但锦山的日子还是一样过着。   弟子们修行的修行,炼金的炼金,没了折羽帮忙,折墨变得比以往更加忙碌。   魔修人数增多,势力扩大。为了减轻负担,折墨从弟子中挑选出五位平日里较为出众的魔修,让他们帮忙培养剩下的百名弟子,自己抽空便休息。   折墨今天又偷了个懒,陪弟子训练了三个时辰便前往寒食殿吃饭。   青离寸步不离地跟着。   “主人,青离可以跟你商量件事吗?”青离为折墨推开寒食殿的门,连椅子也主动给他拉开。   “你说。”折墨坐上椅子。   青离缓缓蹲下身,把脸贴在折墨的腿上,小声道,“采撷期快要到了……身体总隐隐不舒服。”   折墨接过奴仆递到手边的碗,面无表情:“我可用灵力助你度过。”   青离抬头看向折墨,眸中是哀求:“主人……”   折墨感受到他的视线,微微垂眼,青离的容颜因此清晰倒映在瞳内。   炉鼎原先生的就妖冶,而今面颊抹上的轻薄胭脂让这副容色多了几分精致的女相。   折墨突然开始不自在。   他知道这胭脂是他随手赠与的,可他不知青离会玩的如此爱不释手,乃至每次梳妆都要抹上些许。   “炉鼎即使不被采撷,鼎香也会外泄。”青离缓缓张口,“随鼎腔灵气的流失,青离的寿命也会因此减短。每次的采撷期都以青离的寿命为代价,与其任灵气消散,不如让青离为主人的修为提升助力。”   折墨收回目光,往嘴里送了口米饭,安静咀嚼,许久都未接话。   青离盯了他的侧脸半晌,知道自己又被拒绝,失落地垂下眼帘。他抬手搭上折墨的膝盖,乖乖枕着对方的腿不再叨扰。   折墨继续用餐,仿佛已当青离不存在。   等他吃完了,青离起身帮他收碗时,折墨终于开口:“我去药室为你寻药。”   “啊?”青离不解,“什么药?”   “锁香丸。”   青离拿着碗的手突然颤了下。   他唇瓣动了动:“锁香丸……”   “采撷期你灵气外泄,鼎腔每空一分,腹中绞痛便增一分。”折墨从座位上起身,“锁香丸可暂缓你的灵气消退,延长炉鼎寿命。”   青离垂下眼帘,眼角微微湿润:“主人,青离听闻此药珍贵,上百种名贵草药混合才能炼出一小瓶。”   “此药原是药师为天魔的炉鼎准备的。”折墨迈开步伐朝门外走去,“但天魔没用上,剩了许多在魔修内部。”   “天魔的炉鼎……”   “此事说来话长。”折墨回话,“天魔等心仪的炉鼎等了一千多年,从延长炉鼎的寿命,到用灵力自内而外的标记炉鼎,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炉鼎不需要。”   青离追问:“可炉鼎之身若不用锁香丸保护,即使从未被采撷,寿命也比寻常人短许多。他为什么不需要?”   “因为炉鼎在天魔身边呆了不过短短数月,便被人毒害。”   青离对这件事略有耳闻,他察觉到自己问错话,声音小了下去:“能做天魔的炉鼎是他的荣幸,就像我,能做主人的炉鼎,青离也很高兴。”   折墨深吸了口气,没接青离的话。   ++++++他继续朝药室的方向走,一身黑衣被风吹的簌簌作响。   “您说的药师是风月吗?”青离瞅着他的背影问。   “药师去世了,风月从小跟在其身后研习药术。”   “原来如此。”青离认真点头。   他本欲跟上折墨,却因逐渐上升的体温骤然止住步伐。   空中弥漫的气味变得暧昧,带着难以言喻的幽香。   无形的火在体内燃烧,烧的人口干舌燥,烧的人神魂颠倒……   折墨身形一滞。   他转身,看向低垂着头几乎站不稳的青离。   “你……”折墨没想到他的采撷期会来得如此之快,他上前欲扶住青离,青离却红着脸躲过。   ++++++他感觉到自己身躯的不对劲,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气息不稳地提醒:“主人……您靠过来,青离一定会失态……”   “我可用灵力暂时帮你缓过。”折墨的面色不因青离的表现有所改变,他对青离伸出手,“前方便是药室,我带你进去。”   青离看向折墨的眸变得越来越迷离,脑海中那些污秽的渴望被无限放大。   ++++++   ++++++他开始期待不被允许的东西,明明也不愿去玷污眼前容颜干净的人,可碰触到折墨的手却紧紧攥住了那人的衣袖。   青离唇色艳红,冷汗顺着面庞不住流落,鼻息之间是折墨身上竹子一般高雅的气味,他没法控制地往折墨怀里钻过去。   因青离的靠近,折墨能感受到的香味愈发浓烈。   深入骨髓的勾引,没有修仙人能抵御。   折墨几乎被他越来越高的体温烫到,以至于眸色微颤,口中的水分也被蒸发。   他强行收回落在青离妖冶面容上的视线,将灵力送入对方身躯。   可晃神这一瞬,唇瓣接触到了比肌肤更为柔软的东西。   那是,吻……   折墨睁大了眼睛,眼瞳倒映出青离绯红的面容。   青离伸手拥住他的腰,品尝折墨滋味浅淡的唇。仿佛那是什么解毒的良药,是久旱之人得到的第一滴水,青离的心因此跳得格外快。   “抱抱我,求您,抱我……”   【作者有话说:感谢:喵了个汪1*三叶虫,微信用户6*狗粮(app不显示昵称,没有看到具体是哪位小可爱的打赏,捂脸,非常感谢~),~   感谢大家的票票,爱你们,啵唧~】 第一百二十章 感同身受   ===============================   折墨匆忙避开与青离对视,应着对方将他从地上打横抱起。   炉鼎幽香太重,气味随风飘向他处,不宜在外久留。   药室内。   折墨刚将通体发热的青离放在石床上,对方妖冶的双眸在迷蒙中泛着晶莹的水光,躺在他臂弯中那副毫无防备的任君采撷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没法不心猿意马。   折墨缓缓垂下眼帘,搭在青离胳膊上的手在为对方输入阻止采撷期症状扩散的灵力的前一刻,骤然被青离落在他脖颈上的亲吻打断了。   “主人……”青离用胳膊攀住他的身躯,好闻的幽香于鼻息漫开,伴着不知是谁逐渐上升的体温,把室内暧昧的气氛烧到沸腾。   太难受了,不堪的难受。   青离已经扯乱了自己的衣物把自己送到了折墨的怀中,可折墨仍旧没有举动。   他唇瓣发颤:“为什么您不肯要我……请您别嫌弃我,我真的没有被妖尊碰过……”   “我想不通。”折墨抬手擦去他鬓角的汗渍,举动温柔,“为什么是我?”   青离困惑:“什么……”   折墨不懂青离一而再,再而三的投怀送抱的行为,他道:“开口之前想清你的处境。”   此话一出,青离猝不及防从烈火堕入冰窟。即使他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他还是能从折墨那双幽深的眼内看到铺天盖地的冰凉。   青离不笨,他知道折墨是什么意思。   折墨怀疑他,并且一直怀疑他。   所以他强忍着发抖的躯壳,让自己一点点脱离折墨的怀抱。   深入骨髓的痒让青离难受到不住用手去掐妄想缠住折墨的腿,好让自己不过分狼狈地暴露炉鼎本性。   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喘息,青离红了眼睛:“您要问的是青离和妖尊的关系吗……只有利用……”   折墨静静看着他。   青离不敢与折墨对视,乃至于呼吸堵塞。他坐不稳摔倒在石床上,清秀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额间冷汗细密,躯体略微痉挛。   “妖尊想要我帮他……他觉得我长得好看,他认为您会喜欢上我……”青离痛苦地闭上眼,“……可我也抱着私心,我不想,给他卖命……”   折墨把他痛苦的神色尽数纳入眼底,对方的身躯已在止不住地蜷缩,但折墨没有叫停。   “哪有炉鼎不想要锁香丸,哪有炉鼎不想活得更长久……不求长生不老,能活到四五十岁,对炉鼎来说都是奢望……”青离小幅度用腿蹭着床面,试图借助石头冰凉的温度让自己好受点,求欢的姿态漂亮却也卑贱,“您是、是魔修,您有锁香丸,您不会随意打骂我……我不会傻到劝服您与妖尊站在同一阵营……从您将我从他手中接过的那一刻起……”   “我就打算,得到您的喜欢……因为您看起来比折羽好对付多了……”   “能用的手段,我都用上……”青离深吸了口气,“讨好,引诱,打听您的喜好,打点周边的守卫,从他们口中询问您寻常的行径……”   “您会路过亭子,所以我在亭子等过您,也打扰过风月,问她您喜欢吃什么……”说到这儿,青离发红的唇角扯露出苍白的笑,“为了锁香丸,为了摆脱妖尊,我本来只打算送身体的,可谁知道,我先把自己的心送出去了……”   “确实,让人难以相信……您越不要我,我越能感受到尊重……”   炉鼎在旁人眼里哪有什么尊严可说,折墨护着他,晚间睡在他身边手都不会多碰一下他的身体。所以他过分轻易地栽了进去,以一种匪夷所思却又是情理之中的方式。   折墨充斥着灵力的手终于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黑色的煞气钻入肌肤的那一刻变得冰凉,慢慢的将青离采撷期引来的燥热压制下去。   “你且安守本分。”折墨开口,声音安静,“不搬弄是非,不挑事惹事,锦山不至于容不下你。”   “对不起……”青离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他难受地哭出声,蜷缩在折墨腿边颤得厉害。   折墨将口中浊气吐出,没再开口说话。   约莫是孤独太久,竟也对生命的热闹有了贪欲。   被人需要的滋味很好,一日三餐有人悉心照料的感觉不错,晚间冷冰冰的室内有人陪着亦诱人上瘾,漫长的修行时光在青离的说话声中也能变得很快。   至少,那个人的影子减少了出现在他梦里的次数。   心疼得没那么厉害了。   *   青离是在折墨的怀里睡过去的。   灵力作用不及采撷,青离把他的衣物蹭的一团乱。竹叶沾了浓烈的幽香,把折墨往常透露出的淡漠搅散在这股好闻的气味中。   他喂青离吃下锁香丸,青离在梦里含糊不清地叫了声“主人”,便心满意足地抱着折墨再次入眠。   药室人杂,折墨需要带他离开这里。   打横抱着青离走出药室,折墨抬头时无意瞥眸,竟没想到会看见消失了半月之久的人。   折羽不知在门边靠了多长时间,对上折墨的视线时,眼角泛起丝微的猩红。   他看了看折墨怀里的人,又转而把目光落在折墨身上。   证实了猜想,折羽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下,痛得身体都要站不稳。   “我去山下逛了许久,给你带了个物件。”折羽声音哽了下,他说完,匆忙从衣袖掏出做工精致的小盒子。   他想把盒子递到折墨手中,可折墨抱着别人,没有办法接。   所以手尴尬地在空中悬了许久,也没人拿过那个以为能哄折墨开心的物件。   “多谢。”折墨张口,很快便垂下眼帘,回避与他对视。   “我给你拿进屋子吧。”折羽强行扯出一丝笑,手缓缓落了回去,“本以为过个十几天就会不那么想你,但我似乎做不到。”   折墨身躯僵了下。   折羽上前,在折墨面前站定。   他低头,不肯相信似的嗅了嗅折墨身上的气味,面色顿时惨白一片。眼眶比方才湿了些,视线也逐渐模糊。   “干什么。”折墨避开他的靠近,抱着青离往后退了一步。   “师兄,能不能别收炉鼎?”折羽声音近乎恳求,盘旋的泪终究还是止不住从眼眶狠狠砸落,“你讨厌我,你不愿我靠近,那我听话,我离你远点。”   他用衣袖胡乱擦去狼狈的泪,褪下了那副阴翳又蛮横的姿态。想伸手碰触折墨,可是折墨对他竖起防备的高墙,他不敢碰也不能碰。   折羽乞求:“能不能不跟他在一起……”   “折羽,我也求过你别去找折夕。”折墨声音轻飘飘的,“我拉住你的手,你甩开我无数次。”   折羽闻言,红着眼眶笑了下:“而今我竟也能……感同身受。”   【作者有话说:感谢:酒酿少冰半糖1*三叶虫,mua(ω)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莲   =============================   因他的话,折墨的眼睫与心一同轻轻颤了下。   胸腔涌起一阵奇异的苦涩,不过因折墨极力压抑,所以转瞬即逝。   “你既回来了,去看看风月。”折羽目视前方,把折羽的身影隔绝在视线范围之外,“她寻不着你,约莫是生气了。”   折羽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也看到了他们之间因决裂而起的巨大的鸿沟。   他喉间哽咽,缓了数秒才将情绪调整过来,点头,嗓音干哑:“我先把东西送到你房间,过会儿再去找她。”   折墨不愿收,也不愿对方进自己房屋,“你赠予风月,她或许会喜欢。”   “风月的礼物我也带了。”折羽道,“我不会在你屋内久留,你且放心。”   折墨不再应话,抱着青离走回自己的房屋。   折羽跟在他身后,踩着折墨走过的脚印,一路无言抵达对方的住处。   折墨将睡熟的青离放倒在床,随后起身取衣物打算洗漱,视折羽不存在。   小盒子被折羽放在了桌面上,他瞅了眼衣橱前的折墨,开口:“这几日我去妖尊管辖领域走过,他们惯来喜用不正当的手段达成目的。若青离是善类,妖尊也不会傻到把他平白送给你。   天魔从未收过妖尊的炉鼎,考虑的原因恐怕不止炉鼎级别不够这么简单。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多加小心。”   折墨不正面答话,而是下了逐客令:“出去。”   “你不采纳,我只能一直说下去。”折羽扯了下嘴角,他挑目扫视床上的炉鼎,“我还想再提醒师兄,我迟早杀了他。”   折墨顿时恼得蹙起眉头,捏着衣服的手逐寸收紧,骨节处泛出的冷白异常明显。   “我收不收炉鼎,和你有什么关系?”   折羽察觉到折墨罕见的怒火,为了一个炉鼎而起的怒火。他表情顷刻僵硬,眼眸被哀伤侵袭:“青离不是好人。”   “他不是好人也是我的炉鼎。”折墨对上折羽的目光,加重语气,“他若惹事我负责,不需要你插手!”   “你负责,你怎么负责?”折羽见对方护着青离,胸腔内部狠狠痛了下,他音量失控,“他的目标是你!”   “那此事便更与你不相干,我是生是死无需你管。”折墨冷声道,他抬手指向门,“出去,现在。”   折羽见他态度愈发泠冽,眉间之间流露出慌张。   他习惯性地伸手拉住折墨,放软姿态:“师兄,你知道我本意是担心你的安危。”   折墨慢慢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抽离,“不必,不需要。”   折羽唇色发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折墨按住肩膀从室内推了出去。   而后门也被折墨用灵力死死关上。   折墨背靠着门,胸膛的起伏加大。   他看见桌上放置的盒子,眼底的血丝如爬行的蛛网般逐渐显露。   睫羽颤抖得厉害。   那日寒山大火,折羽不顾他的状况张口闭口都是询问折夕何在,哪怕他快要坚持不下去,折羽也没有表现出心疼。从一开始折羽心里只有折夕,以前是,和他在一起时也是,以后也会是。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就像他,尽管只和折羽在一起只有五年,两人相处的细节也历历在目,难以彻底从脑海清除。   门外没有传来折羽的敲门声,折墨缓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伐,重新站到衣橱前把刚才掉落在地的衣服捡起来。   “唔……”   弯腰的瞬间脑袋突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眩晕,脑内四周恍若有无数根刺挑着他的血肉。   折墨拧起眉头,差点摔倒在地。   他欲用灵力缓解,指缝刚有煞气萦绕,不适感却迅速消退。   仿佛刚才的疼痛只是他的错觉。   折墨站稳身体,抬手捏了捏太阳穴。   莫不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   再等一段时间,沉疴总会过去,旧疾总能痊愈。   只是需要再等等。   *   折墨洗漱好出来后,青离已经醒了。他正趴在桌子旁,好奇地看着桌面的小盒子。   听闻身后的动静,青离连忙偏头看过去。对上折墨的视线,他急忙道:“主人。”   许是不确定折墨是否还生自己的气,青离看他的眼神带着丝微的胆怯。   “嗯。”折墨应声。   青离看不出他的情绪,不安地从凳子上起身。在原地犹豫半晌,他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试探性地拉住折墨衣袖。   “主人,您还生气吗?”青离诚恳道,“青离如果做了什么对锦山不利的事,您就亲手杀了青离。青离并无灵力,您取青离性命不过举手之间。”   “休息好了?”折墨的问话略显突兀。   青离怔了下,下一刻迅速反应过来,嘴角的笑意明艳:“嗯,在等主人。”   折墨点头,无意中瞥见桌上的木盒,脚步一滞。   “这是什么?”青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   折墨不清楚:“你若喜欢便拿去吧。”   青离惶恐拒绝:“主人,这盒子价值不菲,青离不敢收。”   “不过普通的木盒。”折墨声音安静,“你如何看出价值?”   “用的是雪山木,我熟悉是因为这是妖尊统辖领域内的名贵木材。”青离捧起盒子,将它小心交到折墨手心,“因种在雪山,树木不易成活,而且几百年才能长成一棵。虽外形不出众,但对于修行之人用处极大,多用于制成配饰戴在身上。”   折墨垂眸凝视木盒:“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吗?”   “有。”青离答话,“我知道它可以平复心神,对解毒也有功效。配饰戴久了还能百毒不侵,所以妖尊用它做床,修行时也在其上。”   “解毒……”   折墨思索半晌后,把盒子打开。   看清里面的物件,他眼瞳瞬间颤得厉害。   盒内是个莲花状的小河灯,与往年花灯节折羽送他的河灯模样相似。   不过这次灯座换成了翡翠,翡翠上是白玉做的花瓣。玉上染了色,色泽艳丽,鲜红如血,故称血莲。   “好漂亮啊。”青离道,“主人性情若莲,这物件与主人很是匹配。是别人送的吗?如此一来,青离更不能收了。”   折墨指尖微颤。   他合上木盒,“我出去一趟。”   “啊?好。”青离乖乖点头,唇边笑容妖冶又纯净,“我盏着灯,等主人回来。”   折墨点头,下一瞬人影消失在原地。   风月说她欲做解世间所有奇毒的药,不知雪山木能否帮上忙。   至于里面的血莲,折墨抿了下唇。   性情若莲?   他想不明白。   折羽真的是认为莲性和他相似,而不是因为和折夕游玩到疲倦后没心情挑选别的,所以才次次都送他那样廉价的河灯?   可如果真将他放在心上,又为什么要在他生辰时丢下他同别人寻欢作乐……   折墨本打算把这东西还回去,可突然止住了去寻折羽的步伐。   他不想见折羽。   折羽让他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为什么折羽开始死缠烂打。   心里异常浮躁,折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呼吸跟着急促,他恼了。   用力一挥袖,折墨改了方向,朝寒食殿走去。   晚间,殿中空无一人,但是有酒。   折墨很少饮此物,可今日却也想试试,看看它是不是真如常人所言一般能帮他暂时忘记所有烦忧,一醉解千愁。 第一百二十二章 师兄不哭   =================================   折墨不知道酒也可以这么辣。   滑过咽喉的时候,那块的血肉像是快要烧着。   腹内亦不好受,折墨呛到了,背过身咳了好几回,冷白的肤色都涨得通红。   他饮了不过三盏,在原处坐了会儿,酒劲就上来了。   被他放在桌面上的血莲颜色刺目,在天旋地转中慢慢多了好几层重影。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折羽的面容,看到了他与折羽的过去。   那时候他们还在寒山,他在屋内盏灯等折羽。折羽回来了,把河灯递到他手心,他高兴,笑得十分温柔。   折羽从身后抱住他,吻他的面颊。   折羽叫他师兄,一切都好好的,折羽突然说他的声音不一样。   折墨不知道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直到最后他才明白,对方是说他的声音和折夕有出入,折羽在表达不满。   折墨双手捂住脸,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逐渐发酵。   指缝因此而湿。   他早跟折羽提了分开,折羽把他的行为理解成吃醋,甚至不耐烦地骂他小气。   折羽用固身咒束缚他,解开他的腰带强迫他。   可折羽又抱他抱得小心翼翼,放低姿态求他别生气的模样亦不像做戏。   每次都是伤害过后才会哄他,爱的不是他,偏又不肯放手。   折羽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折墨放下湿淋淋的手,乌黑的眼睫黏糊糊地粘在一起,眼睛周围一圈是红的。   他仰头靠着椅子,闭眼,滚烫的泪安静地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流落。   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连哀伤都如此沉默。   *   折羽见完风月从药室回来,路过了寒食殿。   室内灯火通明,他以为有弟子到点不睡来此觅食,蹙起眉头进门提醒。   见到那抹趴在桌子上熟悉的黑色身影时,他步伐一滞。   “师兄?”折羽声音顿了下,“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人应话。   折羽加快步伐,走到折墨面前蹲下。   他嗅到了浓烈的酒气,桌面上是翻倒的酒瓶,淌出的酒渍弄脏了折墨干净的衣袖。   “你喝酒了?”折羽一边问一边将他小心从桌面上扶起,果不其然,对方连脸都被酒水浸湿。   折羽哭笑不得,抬手擦拭对方湿了一半的面庞。   相处几百年下来,若不是遇上什么不得不敬酒的庆典,折墨断不会碰这些东西。   折羽清楚他的性子,所以凝视对方的眸带上担忧。   “是因为我吗?”折羽用手捧住折墨的面庞,声音悲伤,“我惹你不高兴。”   折墨睡不安稳,持续的眩晕让他难受地低吟出声。欲抚开落在他身上的手,下一刻人却被折羽紧紧拥在怀中。   “师兄别难过。”折羽终于抱到了无数次奢望碰触的怀抱,眼眸顷刻湿透,“对不起……”   他将下巴搭在折墨肩上,深深呼吸着只属于折墨的气息。如竹如莲,清冽高洁。   只是而今对方的气息中不仅带着酒味,还沾染了炉鼎的幽香。哪怕微弱,也根本躲不过修行多年,嗅觉比常人灵敏太多的折羽。   “你不喜欢炉鼎对不对?”明知对方不会回答,折羽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只是利用他提升修为,你还想我离你远点,所以用这种方法赶我走……”   折墨仍旧没睁眼,但他已经开始烦躁。   他睡不好,折羽的肩相较于桌面太窄,他不舒服。   “放手……”折墨含糊不清地抗拒,“睡……睡觉……”   折羽听懂了他的话,轻轻笑了下,果断将折墨打横抱起,“好,我抱你回卧室。”   折羽胸膛宽阔,折墨找到了可栖息之地,没一会儿便如思归的雁钻入巢穴,于他胸前安静沉眠。   锦山的夜晚和寒山一样冷,晚风夹着令人不适的寒意,钻进衣袖便开始攻击皮肤。   折羽收紧胳膊,脚步越来越慢。   怕折墨着凉,他用灼热的灵力包裹住对方,开始期望这条送折墨回去的路无限长。   折墨对灵力到底是警惕的。   他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灵气在身周徘徊,瞬间睁开眼睛。   “……谁?”   听闻折墨的声音,折羽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了下。   他低头,对上折墨迷蒙又警惕的视线。   “师兄。”怕折墨看他的眼神如傍晚时那般冰冷,折羽脸上的笑意已经维持不住,“我见你喝醉了,打算送你回寝殿。”   折墨迟钝的脑袋暂且无法识别对方的身份,但潜意识里大抵是储存过这张脸,所以紧绷的神经逐渐松懈下去。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声音沙哑:“什么人……”   折羽这下反应过来他还醉着,舒了口气:“师兄,我是折羽,你的师弟。”   折墨一听这名字,心底顿生不适。   他欲从折羽身上下来,但折羽就是不撒手。   折墨慌了,以为自己被什么可怕的灵力禁锢,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折羽以为他要找什么,好心询问:“怎么了?”   “绳子,锁了。”折墨动了下被折羽抱得过紧的腿,无助道,“腿悬着,难受。”   “不怕,不是绳子,是我的手。”折羽鲜少见折墨露出这副可怜的模样,心里满是喜欢,唇角笑意扩散,“师兄,让我抱会儿吧,我好久没有抱你,想你想的心疼。”   折墨不乐意,开始伸手推他的胸膛。   折羽断不想将他放下,无奈折墨挣扎得太厉害,手脚并用,几乎要使出灵力来与自己对峙。   折羽无可奈何,终于松了手。   他小心扶折墨站稳,折墨却一把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后退好几步才勉强没摔倒。   折墨抬头环顾四周,凭感觉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事实上他走的没错,周边只有他的屋子亮着灯,是青离为他留的。   折羽怕他摔倒,好几次试图拉住对方,可都被避开。   “你不是喝醉了吗,为什么还这么讨厌我。”折羽不懂,阴美的面庞带着委屈,“师兄,让我牵你回去好吗?”   折墨压根不理会,甚至加快步伐。   这一加快,脚步跟不上前倾的身躯,整个人顿时毫无防备地直接摔倒在地。   “师兄!”折羽连忙蹲下身扶他起来,“摔疼没有?我看看你的腿。脸呢,痛不痛,砸到脸没?”   折墨不出声。   折羽迟迟等不来答话,带着寻求答案的目光抬头看向折墨,整个人却瞬间僵硬在原地。   折墨脸上爬满了泪。   “别哭。”折羽心疼得揪成一团,他手足无措地抚上对方醉醺醺的脸蛋,“我在这里,我再也不会丢下师兄,师兄不哭。”   折墨迷茫地用手撑住地面,想起身,但使不上力。   他难受,却不知自己为什么难受。   折羽跪在地上将折墨揽入怀中,轻轻摩挲着折墨的脸颊,沉默许久后,低头,俯身吻上折墨的唇。   那里沾了泪,滋味是咸的。   室内等折墨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来的青离,第无数次把头探出窗外观望时,恰好把这一幕纳入眼底。   他呼吸一滞,而后眸色逐渐沉寂。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秘密   =============================   折墨呼吸被堵住,喘不过气。他抬手推折羽的胸膛,半睁的眼里带着委屈。   折羽摸着他的背安抚,原先折墨没这么瘦的,而今对方的腰线和蝴蝶骨过分突出,这让折羽心里很不好受。   他吻着折墨唇上的泪渍,舔净它们的苦涩和咸湿。   “师兄,我们和好,我们和好行不行?”折羽托住对方的后脑勺,跪在地上恳求,“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   折墨似乎听懂了对方在说什么,似乎又听不懂。   折羽看到他迷茫的表情,眸内透露出几分焦急,“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折墨眨了下眸,一副昏昏欲睡的姿态。   “你先别睡,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就送你回屋睡觉好不好?”折羽捧住折墨的脸,拇指摩挲着对方红扑扑的面颊。   折墨眼睫颤了下,迟疑地点了下头。   “你还爱我吗?”折羽怕他不理解,重复,“折墨爱折羽吗?”   折墨坐在地上,五指艰难地撑着地面。身体在折羽的问话下僵硬,不知是听懂了折羽的话所以在思考,还是因为坐累了折羽还不放他起来所以不舒服。   空气放缓了流淌的速度。   枝叶亦不再“沙沙”吵闹。   仿佛它们都在陪同折羽等着折墨的回答。   约莫过了十几秒,折墨终于张了口。   怕惊扰折墨的举动,怕打扰折墨迟钝的思绪,折羽几乎屏住呼吸。   而后,一个带着满腔醉意又小心翼翼的“爱”字,被晚风温柔地吹到折羽的耳畔。   折羽的唇瓣在短暂发颤过后,露出欣喜至极的笑,“师兄……”   折墨说完眼睛就红了。   他将头抵在折羽肩上,意识朦胧,可胸腔的痛楚压不住。   折羽的面庞总在眼前晃荡,怎么都挥之不去。他甚至听见了折羽的声音,离得那么近那么近。   忘不了,他也否认不掉,哪怕他极力试着摆脱折羽,他还是轻易因折羽乱了心绪。   折羽笑着将折墨从地上打横抱起,一字一顿说得坚定:“既然如此,我再不考虑放手。”   脚步转了方向,折羽不打算将折墨送回折墨的寝殿,而是去了他自己的寝居。   折墨胸腔躁动的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原先难受地快要哭出来,可靠在折羽胸膛被对方抱着走了一小段路后,他又不难过了,还枕着对方安静地睡了过去。   折羽帮他洗去脸上的酒渍时他没醒。   折羽脱去他的衣服擦拭身体时也没醒。   折羽把他抱放在床上时,他依旧没醒。   折羽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折墨这回烦恼地蹙了下眉,手胡乱在空中挥了下,似是想赶走这恼人的吻。   许是觉得对方姿态可爱,折羽低笑出声,在对方脖颈和锁骨处留了好几个红印。   已经做好被打的准备了。   *   折墨醒来后头疼得厉害。   抬手欲揉太阳穴,却突然感受到自己脑后的枕头触感不对。   他猛地睁眼,偏头看向身边灼热气息的来源。   折羽的面庞顿入眼帘,折墨呼吸堵塞了那么几秒。   他不敢相信地坐起身,低头,赤裸的胸膛间多了不少暗红的吻痕。   “早啊师兄,你快洗漱吧,我去给你端早膳过来。”折羽见他醒了,跟着爬起身,说话时眼底笑意浓厚,阴美的容貌在钻入室内的光线中格外夺目。   折墨回忆不起昨日的事,但手已经在脑袋反应过来之前狠狠甩了折羽一巴掌,他质问:“非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吗?”   折羽的脸被打偏到一边,白皙的肌肤瞬间浮起鲜红的五指印。   是有点懵,但折羽没因此难受。   “你要是不高兴,左边再来一巴掌也行。”折羽用舌头顶了下被打痛的脸,笑容不减。   折墨的恼火在对方无所谓的态度中愈烧越旺。   他的尊严每一次被践踏,对折羽来说好像都只是可以嬉皮笑脸应付过去的事。   “你把我当什么?”折墨努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发颤,“我的意见对你来说难道就这么分文不值,哪怕是稍微的尊重,你都不能给我……”   “不是!我不是!师兄你听我说。”折羽见对方面色不对,连忙开口解释,“昨天晚上你喝醉了,衣服上洒的都是酒。我抱你回来洗漱,洗好了便送你上床。我发誓,除了亲你,我什么都没做!我知道你不想让我靠近,断不会第二次违背你心意趁人之危。”   折墨深吸了口气,沉默。   暂且不能完全相信对方的话,可身体确实没有异样,不像是历过情事那般难受。   空气凝滞几秒后,折墨掀开被子下床,“你莫要再靠近我。”   “折墨!”折羽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追着下去。   “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我心里早已没有折夕,是我执迷不悟,我没有反应过来!   昭言初来此地,你为他说话,我早先也以为我是为了折夕,不是!我吃醋,我不想你为了别人跟我闹脾气!如果折夕比你重要,那夜寒山大火,我应该不顾你的生死把你丢在原地去找折夕,我是牵挂他,我甚至有预感他会出事,可你昏迷过去血流不止,我是先把你送去安全之地才回的寒山。   折墨,我承认我待你不好,我做了很多让你不高兴的事,但我不否认我爱你,我可以接受折夕挂心尊上,但我不能接受你靠近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折夕死了我依旧追逐你,如果那时候死的是你我绝不独活!”   折墨干脆地甩开他的手。   “我是不聪明,可也不蠢。”折墨缓缓开口,“不至于因你寥寥数言,轻易把自己的感情第二次送出去。你觉得它轻贱它是替代品它不重要,可我爱你的那五年,却是用尽全力。”   折墨捡起地上的衣物给自己披上后,人影消失在原地。   折羽扶住身旁的柜子站稳身躯,痛苦地闭目。   折墨不蠢,蠢的是他。   五年都看不清自己的内心,非要等到失去才知道后悔。   *   折墨回了自己的卧房。   衣物上确实太多酒气,他脱下长袍欲换衣物,无意中瞥见坐在一旁的青离。   青离很明显没有睡好,眼底乌黑,满脸倦意。   可见到折墨,他还是努力露出笑颜:“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折墨破碎的记忆被拼出一小块,他想起青离说要等他回来,但他在折羽身边睡了一夜,完全将青离抛在了脑后。   “我……”折墨捏了下眉心,“抱歉,我没遵守承诺。”   “没关系。”青离摇头,他俯身吹了那盏不需要照亮黑夜的灯,走到折墨面前,“主人身上有酒味,我给主人煮碗醒酒汤来。”   折墨心有愧疚,摇头:“不必,你去休息吧。”   “主人还要走吗?”青离眼角泛红,“我等主人等了好久好久,您总是不回来。青离知道自己只是炉鼎,没有资格询问主人去处,可青离心里仍旧难受。”   “对不起,昨夜纵酒过度忘了回来。”折墨道歉,“下次会注意。”   “不用!”青离扑进折墨怀中,趴在他胸膛哭得厉害,“主人不用道歉,我只是很想您……昨夜青离看见折羽师傅带走您,但青离没用,青离不能追出去,该说对不起的是青离,青离帮不了您……”   不知是不是因为青离的靠近,折墨嗅到了对方的鼎香。幽深静谧,来自身体最深处,带着不能探看源头的神秘。   折墨情绪再次产生波动,他的手慢慢覆上对方纤细的背脊,安抚:“无妨。” 第一百二十四章 棋子   =============================   青离感受到折墨的拥抱,眼瞳在眸中震颤。   炉鼎的幽香悄无声息地加重了。   “主人,您抱着青离,青离心里就一点都不难过了。”青离唇边含笑,满目欢喜。   这句话像锣鼓在折墨耳畔重重敲了下,致使他顿时回过神。   他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抱着炉鼎,表情在面上有片刻的凝滞。   手慢慢松了,从青离背上滑落。   “你采撷期未过?”针对鼎香,折墨询问。   “会持续几天。”青离红着脸道,“不会再有过激的反应,但是鼎香我控制不住……”   折墨点了下头:“有需要尽管开口。”   “谢谢主人。”虽然知道折墨说的帮助只是灵力,但青离还是笑了。他双手牢牢圈着折墨的腰,头也枕在对方肩膀上,“我想给主人煮醒酒汤,可抱着主人的滋味很好,我舍不得放手。”   折墨眼帘低垂,眸内情绪不明。   他的手落在青离的胳膊上,将之一点点从自己腰间推下去,“我需洗漱,你随意。”   青离看了眼自己残留着折墨体温的手臂,略带失落地应声:“好,青离去寒食殿一趟,很快回来。”   青离走后,折墨深深吸了口气。   室内的空气夹杂着炉鼎的味道,随气息的消散,折墨心底突然异常疲惫,连身体也觉得沉重。   眼前的衣橱突然晃了下,强烈而陌生的刺痛又开始在脑海内出现。   折墨用手支撑住衣橱,因为忍痛五指前端死死捏住橱面,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陷进木头里。   视线在疼痛中模糊,心跳得越来越快,折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单膝跪倒在地。   灵力积聚在眉心,折墨试图用它来抵御不知为何而起的剧痛。   但效果甚微。   他的喘息在加重,短短十几秒内灵力消耗大半,可不适没有丝毫减轻。   他几乎晕厥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中毒?   如此状态一直持续到青离端着醒酒汤回来。   他见到跪倒在地的折墨大吃一惊,急忙放下手中东西扶折墨起来。   “主人!”青离抬手抱住他的身躯,声音紧张,“主人您怎么了?”   折墨眉头紧蹙,面色煞白,暂时无法回答青离的问话。   鼻息间再次因青离的靠近而被幽香萦绕,混沌的思维没有自主意识,全然跟着对方的气味走。   折墨将青离压倒在地,低头凑到青离身上想寻找更多的属于炉鼎的幽香。   这气味可以帮他减轻疼痛,这气味让他极为舒适,如毒的解药,引诱着他上前亲昵。   “主人……”青离微微偏头,任对方在自己脖颈间探索。   他顿觉腰部一凉,原是折墨解了他的腰带,松散的衣物自平躺的身体滑落在地。   青离面颊泛起不好意思的粉,但他配合着折墨,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   折墨的吻已经来到他的唇间,青离感受到对方唇瓣的柔软,心如风拂过的湖面,漾开朵朵带着痒意的涟漪。   其实这一切本该顺利进行下去的,如果不是门外传来恼人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师兄!”是折羽的声音。   折墨恍惚地抬起头,仿佛尚未清醒,盯着门迟迟没有反应。   折羽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开门,开口:“师兄你在屋内吗?……昨日你把血莲落在了寒食殿,我给你送来。”   仍旧无人回话。   折羽已无擅闯折墨屋子的勇气,他在门外站了半晌,确定室内无人,便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寝殿重新归于沉寂。   折墨的眸逐渐清明。   他看清身下人的面孔,杀意暗生。   “主人,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青离对上折墨的视线,心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话音刚落,人已经被折墨按住肩膀,死死抵在了地面。   “你对我下手?”折墨的声音听不出怒火,可青离仿佛听见了他音色里包裹的烈火,熊熊燃烧。   “不是……”青离湿了眼眶,“我没有……”   折墨冷眼看他。   青离从未见过折墨对他露出如此冷漠的表情,他唇角扯出委屈的弧度,眼底有泪打转。   “我是真的喜欢您,我想和您在一起,我想成为您的炉鼎,想被您占据。”因为折墨灵力的压制,青离无法用手抱住近在咫尺的心上人,“我不愿伤害您,可我也无能无力……”   折墨从地上起身,但灵力依旧控制青离。青离起不了,躺在地上狼狈看向折墨。   “什么毒?”折墨的声音冷冰冰。   青离咬着唇,不愿开口。   折墨吐出一口浊气:“我以为我待你不薄,三番两次给你机会,但你仍旧满口谎言,不知悔改!”   “我没有骗过您!”青离哭道,“我没说过假话……”   折墨没耐心同他周旋,束缚着青离的灵气逐渐收紧,“目的。”   青离身躯恍若被蛇绞缠,痛得浑身发颤。他试图用手碰触折墨的长靴,想拉住他的衣摆再闻一闻折墨身上的味道。   但折墨往后退了一步,断了青离的念头。   青离怔了下,他面色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面庞不住流落,与泪水混杂。   绝望之下,青离唇角扯出一丝悲戚的笑。   “您不能杀我。”青离声音微弱,“妖尊下的毒在我的鼎腔内,您与我朝夕相伴,毒通过鼎香传给您,没有我您会死的。”   “所以你数次勾引?”   青离摇头否认,“我靠近您的主要原因,是我想被您拥有,与妖尊的毒无关……”   “妖尊的毒在我身上,不把您带回去,完不成妖尊的任务,他不给解药我活不长久,但我无所谓……我想要的,是您……”青离咬紧牙关,把呜咽咽回去,太痛了,折墨不留情,折墨要杀他……   “你打算用毒控制我?”折墨理了下思绪,“妖尊给你下毒,损害的是你我二人,你不过是一颗棋子,横竖是死。”   “主人,您中毒,您不好受,我却可以成为您的解药……您离不开我,您还有锁香丸……”青离答话,“妖尊的交易于我而言并非无利可图……”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当初有天魔在   =====================================   青离的泪顺着眼角流落,慢慢滑入鬓发消失不见。   没有了,折墨看他的眼神再也没有以往的温和……   他错了吗……为什么折墨不如预想的那般亲近他,哪怕是抱一抱也好……   折墨声音寂静,但目光已是要挟:“此毒毒性如何?”   青离感受到灵力带来的疼痛加重,忍不住惨叫出声,答话时身体都在发抖:“您不能,离开我太久……毒发时,我便是您的解药……若没有我在身边,毒会从头部开始侵蚀您的元神和肉身……”   “藏在鼎腔内的毒……解药在妖尊手中……半年之内将您带到妖尊面前,他便将解药给我,否则我会毒发身亡……我死了,您也坚持不了太久……”   “半年。”折墨揪住重点,于沉思中沉默。   半晌后,折墨抬手一挥,解了对青离的束缚。   “我很不喜欢别人骗我,甚至厌恶。”折墨的灵力自脚底开始蔓延,慢慢地布满整间屋子,把青离封在其内,“解毒之前我不杀你,解毒之后你必死无疑。”   青离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站稳身体,听到折墨的话,面色一滞。   他抬手擦去眼睛上的泪,止住喉间哽咽:“主人,您不应该这样要挟我……我若自行了断,您亦不好受。”   青离的话是恐吓,但折墨不为所动。   他连余光都不再给予青离半分,自顾自迈开步伐朝门口走去。   青离不愿他走,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却被折墨毫不留情地挥开。   “我不止一次地看走眼。”折墨背对着他开口,“有一双修行近千年不被瘴雾所迷的眸,却总在能视千里的凡尘识人不明。”   丢下这句近乎自嘲的话,折墨顷刻消失在原地。   门在无人碰触的情况下狠狠合上,青离跑过去想拉开它,但刚触及到灵力形成的屏障就被狠狠刺痛双手。   青离放下双臂,后退好几步与门拉开距离,“主人……”   但这回折墨没给他任何回应。   青离露出一丝惨笑。   他失神地在原地站了数秒,眸色一点点暗沉。   “没关系,您总要回来的……”   *   折墨去药室寻了风月。   他坐在石椅上伸出胳膊,让风月给他把脉。   风月蹙紧眉头,表情逐渐凝重。   “师兄,的确是中毒。此毒带着妖气,溶于人体后通过交欢方式传染。第一个服下此药的人成为毒的器皿,被传染的人需长期使用器皿缓解疼痛,每使用一次毒素就会加深,毒越深越离不开器皿。”   “我并未与他人欢好。”折墨开口,“但我闻过炉鼎的鼎香,此毒亦可通过气味传播?”   “如果鼎腔被下了毒,确实可通过鼎香传播。”风月说完,沉思了半晌后,突然一拍桌子从石凳上站起身,“给你下药的是炉鼎?!难怪妖尊整日搜罗天下炉鼎到处送人,原来目的在这儿!”   “你莫慌张。”折墨跟着起身安抚,“此事我会想办法。”   “你想办法,你怎么想办法!炉鼎有解药吗?你冲到妖尊的巢穴拿解药吗?!”风月急得跺脚,“折羽师兄早就跟我说要我注意你和青离的关系,我还以为所有炉鼎都跟昭言一样单纯,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谁知道妖尊送来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去妖修巢穴取药亦非不可,但我中毒的消息你莫透露给其他人。”折墨道,“如今天魔不在锦山,我们实力大减。妖尊和鬼尊起争执,修仙界动乱未定,你若道我出事,弟子们卷入这场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炉鼎现在在哪儿?”风月气得攥紧拳头,“我现在去废了他!”   说完就往药室外冲。   折墨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劝说:“我暂时需要他。折羽寻了雪山木回来,你看看对炼药是否有增益。若实在没办法,我便去一趟妖修巢穴。”   风月愤愤不平地瞪向折墨,恼自己无能为力,恼当初没管好折墨,还恼折墨怎么就轻易被炉鼎骗了。   风月唇角发颤,眼睛很快蒙上了一层水雾,“这样的奇毒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研制出解药……你要是像昭言一样出事,我该怎么办……”   “炉鼎说有半年时间。”折墨开口。   风月哭出声:“哪儿来的半年,你听他信口雌黄!你体内血液各处毒素遍布,不超半月毒便会深入骨髓。他骗你说半年,无非是等毒素加重控制你的身体,让你离不开他,让你没了他就活不下去!”   “不哭,没事。”折墨伸手将风月揽入怀中,他轻轻拍着风月的背,“我可用灵力封住体内血液,延缓毒素入侵速度。”   风月抱紧他的腰,起初只是小声抽噎,到最后嚎啕大哭。   他们魔修招谁惹谁了,他们好好的在锦山,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总有人要来扰乱他们的生活,连片刻清净都不准他们拥有……   *   晚间折墨没回卧房。   他靠在山崖边,枕着石头看月朗星稀的碧落,姿态倒是悠闲。   折羽走来的时候,表情与他截然相反。面容凝重如浓厚的乌云垂在空际,时刻为电闪雷鸣和瓢泼大雨铺势。   折墨听闻脚步声,睫羽轻轻颤了下。   “我把雪山木给风月了。”折羽走到折墨身边,见到对方安静面容的那一瞬,折羽什么其他情绪都没了。   满腔的哀怨消散,唯余心疼。   他蹲下身,将五指摊开,掌心漂亮的血莲绽放得正鲜艳。   “我们去闯妖修殿宇,今夜动身。”折羽道。   折墨偏头,视线落在血莲之上,沉默几秒后,将它接过来。   “你来干什么。”折墨唇边扯出丝微的弧度,“嘲笑我蠢钝如驴还不肯听劝吗。”   折羽闻言,无奈地深吸了口气,又将之缓缓吐出,“要是尊上还在,他一定会骂你,但我没资格。”   折墨想起萧溯,点头。   他单手撑着自己起身,“我自己去,你不必跟着。”   “万一毒发呢?”折羽蹙眉,“没有我在身边,妖尊折磨你还不容易。”   “危险。”折墨接话,“倘若我真没回来,你照顾好风月。”   “放屁!”折羽情绪崩溃,大吼出声,“你是修行近千年的魔,那毒算什么,妖尊又算什么,又不是没跟他们打过架,我们能赢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当初有天魔在。”折墨提醒,“现在没有。”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还在乎你什么感受   ============================================   折羽噎了下。   他偏过头,坚持道:“无论如何,我陪你过去。”   “过几天吧。”折墨说,“我需要弄清毒发的次数和时间,尽量在去往妖修栖息地的时候避开被毒素控制。”   “行。”折羽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赞同地点头。   他见折墨要走,赶紧追上去,“你去哪儿?”   “休息。”折墨脚步没停。   “炉鼎在哪儿?”   折墨对这个问题感到疲惫,他吸了口气,缓缓垂下眼帘,“我的寝殿。”   折羽一听,瞪大了眸:“你为什么还要把他放在你寝殿?这次是下毒,下次是什么?趁你熟睡拿刀捅你?”   “我不是没有灵力。”   折羽的过多担忧反而让折墨不知所措。   他该嫌对方多管闲事,他是死是活和折羽有什么关系。当初不顾他安危的是折羽,遇见危险冲过去保护折夕,把他丢在身后的不也是折羽?   折墨亦很纳闷,他不知道身后的折羽正以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是嘲笑的,不屑的,高高在上的,还是对方情绪复杂的眸中确实也夹杂着那么一丝关切他的真心?   但他不感兴趣,他不愿思考太多,累。   折墨加快步伐,逃避的态度已很明显。   折羽不识趣,跟着加快脚步。   折墨停下,他也立刻停止跟随。   “你还有事吗?”折墨问。   “无。”折羽摇头,“我和你一起回寝殿。”   折墨拧了下眉头,“我没有同意。”   “我什么也不做。”折羽道,“风月说你毒发时会很难受,你不受控,我不能让你和青离独处。我再惹你不高兴,也不至于害你。”   “我不需要。”   “你需要。”折羽执着,折墨不同意,他的心就紧张地在胸腔高悬,堵的他几乎喘不过气,“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炉鼎不知道还藏着什么秘密,他满口谎言,为博取你的信任什么没做过?我是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但我至少真心记挂你。”   折墨无奈地看向折羽,叹了口气。   他步调终于放回正常速度,不紧不慢地走向目的地。   折羽知道对方是同意了,舒了口气,嘴角扬起微小的弧度。   *   青离听闻开门声时,原先耷拉下去的双眸瞬间回神。   见到折墨,他唇瓣颤了下,而后挑出妖冶美丽的笑,轻着声音叫了句:“主人。”   折墨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总的来说青离见到折墨是高兴的,只是在见到紧随折墨进屋的折羽后,他眸内的柔情和光芒瞬间收敛干净。   折羽见到他同样面色不善:“妖尊给了你多少条命,让你有胆子在锦山对折墨下手?”   青离答话前瞄了一眼折墨,摇头:“主人待我很好,妖尊待我不好。”   折羽顿时火冒三丈,视线再扫向青离时如利刃划过对方面庞,声音狠戾:“原来是因为骨子贱,配不起别人的好意。”   青离闻言,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反而笑了下:“是贱,没人待我好过,唯独主人是例外。所以我要不顾一切地抓住主人,防止他被你抢走。”   折羽一把揪住青离的衣领,咬牙切齿:“你找死!”   “你不是我,你不明白我的感受。”青离仰头看向折羽,他知道折羽没办法杀他,故眸中毫无惧意,“我想和主人在一起,无论拥有的时间多长。”   折羽不知被他话中的哪个字激怒,猝不及防将青离狠狠抵在桌面上,桌角撞到了青离的腰,致使青离疼得闷哼出声。   “凭你也配?”折羽阴狠的眸内有煞气四涌,杀意毕露。   折墨感受到对方外泄的灵力,掀开被子上床的举动一滞。   “够了。”他打断二人的争执,面色透露出疲惫。   折羽听闻他的声音,身躯僵硬了下,最终是乖乖把手松了。   折墨躺倒在床,翻了身背对二人,闭目休息。   一静下来,折墨就闻到了空中漂浮着的淡淡的鼎香,它总能准确无误地找着人的血肉而去,以深入髓骨的诱惑撩拨人的情绪。   “折羽,你要么屏息,要么出去。”折墨缓缓抬起眼帘,盯着眼前黑色的纱帐开口,“此处鼎香缭绕,不宜久留。”   经提醒,折羽细细感受了下周围包裹着自己的气息,幽静,且藏得很深。   要不是折墨提醒,他几乎注意不到。   “怎么,你以为这样就能驱逐我?”折羽这话不是对折墨说的,而是对青离。   他越看青离那张妖冶的讳莫如深的脸越不爽。   “采撷期,气味时常无法控制。”青离面露无辜,如实道,“主人在我的气息下会很舒适,如果你怕中毒,可以离开这里。”   折羽一挥手,用煞气把自己和折墨一同隔绝在青离的鼎香之外。   做完这些,他拖着椅子迈开脚步走到床边,在折墨身旁坐下身,将青离落在折墨身上的视线尽数拦截。   青离面色很不好看,漂亮的眉头都因此拧在一起。   可他见折墨似是要睡了,不忍再出声叨扰,只能把心中的不满压下去,走到桌旁坐下身,闭目小憩。   他知道,折墨总有毒发的时候,折羽拦不住的。   寝殿的烛火熄了,亮澄澄的屋子瞬间暗了下去。巡逻的守卫亦放轻脚步,怕惊到屋内休息的人。   夜越来越深,山间的晚风总在此刻愈演愈烈。   窗户被吹得“嘎吱”作响,门也不受控地晃了好几回,发出一样恼人的噪声。   折墨原先均匀的呼吸毫无征兆地加重了。   他难受地翻了个身,欲掀开疲惫的眼帘,但脑海的疼痛让他连呼吸都费力,更别说清醒。   恍惚中,有人将他揽入怀中,滚烫的手心贴着他爬满冷汗的面庞。   熟悉的灵力一点点钻进他的肌肤,与不适的刺痛做着挣扎。   那人叫他“师兄”,折墨迷迷糊糊地应了下,手痛苦地攥紧床铺,整个人颤得厉害,“疼……”   煞气拂过蜡烛,室内恢复光明。   折羽见到了折墨毒发时的模样,紧蹙的眉头,苍白的面色,被冷汗浸湿的鬓发,还有干涸的唇。   “明明已经把你欺负成这样,我还在乎你什么感受……”折羽难过地抱紧折墨,“我早该在你收下他的第一天起就动手才对,你憎恶我更多一分,都好过现在看到你这样……”   “折羽师傅。”青离不知何时醒了,他站在折羽身边,伸出手,“您把主人交给我,我会让他好受的。”   折羽瞪向青离,眸中怒火灼烧,“你真该死。”   “我是该死,但我要和主人死在一起。”青离嘴角的笑意如妖艳的花在绽放,“师傅,都是您的错。如果不是您总在阻拦我和主人,主人或许会喜欢上我。”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裳。鼎香在他的举动中越来越浓,如缭绕的雾霸占了整间屋子。   “我建议您收回灵力,这会阻拦我照顾主人。”青离爬上床,一点点钻进折墨的怀抱,他胳膊如蛇一般缠住折墨的腰,挑眼看向折羽时,眼底写满挑衅与轻蔑,“我还建议您出去,您也不想亲眼看着我和主人行鱼水之欢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想,今天就去   =======================================   折羽听完他的话,拳头捏的“咯吱”作响,面色阴翳到难以形容的地步。   若不是折墨突然挣脱了他灵力的屏障,凑近青离的脖颈如小动物一般细细嗅了嗅对方身上的气味,差一点,折羽的煞气就要杀了青离。   折羽在折墨的表情中看见了依赖,即使那是在毒素的控制下对器皿生出的情愫,这一幕还是深深刺痛了折羽的双目。   胸腔从未如此堵塞过,是铁砸上去了,痛得闷得重得心脏的主人几乎开口说不了话。   折墨伸手环住了青离的腰,迷蒙的眸中模糊不清地倒映着青离的影子。他意识空了,满鼻息都是鼎香,好闻到足以支配他的举动和心神。   青离再无精力与折羽争执,他温柔地回拥折墨,在折羽的注视下小心亲吻折墨苍白的唇。   “马上就会好起来……主人,有我在,您不会痛的。”   谁说他的言语中没爱呢,那么柔软的语气,那般怜惜的表情,连折羽都寻不出破绽。   折羽越看他这副虚伪的姿态越恼火,他伸手揪住青离的胳膊,还没把人从床上拖下去,便听闻青离道:“师傅,如果你阻拦我,我就把鼎香收回去。”   是要挟。   折羽举动瞬间一滞,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青离:“你够狠!”   青离将自己的胳膊从折羽的手心抽出,颇为委屈地重新钻入折墨怀抱。   折墨自然不会拒绝他的靠近,脸埋入青离颈窝,大幅度喘息着。   青离感受到折墨的难受,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背脊,继续小声安抚:“主人还有哪里不舒服,您告诉青离,青离给您吹一吹。”   折墨在他的引导下眨了眨眼睛,沙哑着嗓音答话:“头……”   这一声带着颤音的话,引得折羽眼眶顿时泛了红。   怎么搞成这样的,他是怎么把这一切搞成这样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靠在别人怀里,痛苦地承受着来自剧毒的折磨,而他站在一旁,面对毫无灵力的炉鼎,束手无策,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真弱。   呵。   ……   青离最后没能把折墨怎么样,因为中毒不深的缘故,折墨很快就在鼎香的作用下清醒。   他看到了自己不整的衣衫,也看到了折羽复杂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一定在对方的注视下失态了,以十分不堪的模样。   折墨以为自己无所谓的,可是心底还是生出无形的窒息感,如汹涌的潮水把所有的空气掠夺。   窒息,难受,压抑,乃至于厌弃自己这副身躯。   折羽开始留意折墨解毒后下一次毒发的时间,计算着器皿一次的功效有多长。   约莫观察了三日,他发现折墨毒发的次数由两次变成三次,器皿的作用维持的时长在减短。原先可以护折墨十二个时辰不再毒发,到现在大致八个时辰。   那日折墨坐在凉亭里喝茶的时候,折羽冲过去一把拉住折墨的手,拽着对方往外走。   “干什么?”折墨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打碎。   “去找妖尊。”折羽语气坚定,“不能再拖下去了。”   “妖尊难缠。”折墨开口,“万一他暗地里对你下手,锦山岂不是无人坐镇?你留在这儿,事情我自己想办法。”   “我不!”折羽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折墨的双眸爬满血丝,“无论他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2C只要他给你解药,哪怕是利用锦山为他效命,与云想衣和鬼尊抗衡,我也能做到。”   “你能做到我做不到。”折墨拧起眉头,“我的命与锦山弟子无关,他们是无辜的,你莫将他们卷入。”   “师兄,他们为你,心甘情愿。”   “折羽!”折墨是恼了,他甩开折羽的手,转身往回走。   “行,你不去就不去。”折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你坐以待毙,我便随你一同走一趟黄泉。死都好过看你和炉鼎纠缠不清。”   折墨脚步一滞。   他倒吸了口气:“你说这话时可曾想过风月?”   “你知道自己中毒不急着解决就是在考虑风月?!”折羽吼出声,“看风月为了你整夜睡不好觉你心里是不是很痛快?你被别人抱在怀里,我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姿态狼狈,我脸色难看,你见到我这样你是不是也特别高兴?我承认,你报复回去了,这感受应和当初你看着我追着折夕跑一样,你满意了吗?”   面对折羽的质问,折墨面不改色。他张口,音色一如既往地安静:“凡尘的日子确实过的无聊了些。”   听闻他的话,折羽眼瞳在眼眶剧烈发颤。   他冲到折墨身边,焦灼地攥紧对方胳膊:“你什么意思,折墨,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我说过,出事我负责。我不能连累锦山,亦不愿牵连你……”折墨缓缓对上折羽的视线,本打算把话说得更绝些,可在看见折羽眼眸中打转的泪时,他愣了。   “师兄,你在开玩笑对不对?”折羽牢牢抱住折墨,姿态是哀求,“你一定是开玩笑,有我和风月陪着,你怎么会觉得无聊?你要是嫌周边太过清净,我带你去山下玩。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你喜欢什么我都能送给你,我可以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做只陪你,好不好?”   折墨陷入了沉默。   折羽是真的慌了:“你怎么不说话……”   “去找妖尊,我陪你,我保证我们不会出事。”折羽蹙着眉头,他摩挲着折墨的面颊,“好吗,师兄,我们以前做什么都一起的。”   折墨避开他的碰触,沉思半晌后,终于开口:“山下有什么好玩的吗?”   折羽愣了下,用力点头:“有!”   “有什么?”   “我可以带师兄放纸鸢。”折羽道。   “嗯。”   明明折墨是同意了,可折羽没能笑出来。   *   昭言敲定了学校,完成了信息填写等一系列手续后,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了。   萧溯陪他弄完这一切,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摸着怀里人凸出的小肚子,宽大的手掌小心地沿着它转了一圈,笑道:“又长大了,累不累?”   “不累。”昭言摇头,“你说要带我,去见风月。”   “嗯。”萧溯应声,把手从对方衣服里抽出来,“今天动身?你若是倦了,我们便明日再走。”   昭言肚子上少了炙热的温度,骤然凉了不少。他不适地往前挪了挪屁股,把肚子贴上萧溯的腰腹,暖和了,才笑眯眯道:“我想,今天就去。我刚起床不到两个小时,怎么会倦。”   萧溯被他柔软的肚子顶的心头一颤,满腔的温柔像漾开的湖水一样朝身体四周散去。   他在昭言雪白的小脸上用力亲了下,漆黑的眸承载着千斤重的爱意,“好,今天出发。”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它飞起来了   ===================================   “我想给风月带点吃的。”昭言兴奋地要从萧溯腿上下来,“我们先去,超市。我要带很多东西过去。”   “不必携带。”萧溯双手扣住他的腰,按着他的腰窝把人压回自己腿上,“她不缺。”   “可是这里有很多吃的,修仙界没有。”昭言往萧溯肩上蹭,“想给风月他们,尝尝。”   “回去途径灵溪,不方便。”萧溯偏头亲他粉白的小脸,脸上柔软的肌肤凹陷出亲密的弧度。   萧溯眸色一沉,刚从昭言肚子上收回的手又忍不住探进衣内,找到对方小小的肚脐,绕着它打转。   “唔!”昭言的肚子顿时敏感地往后缩了下,无奈萧溯另一只手紧箍着他的腰,逃不掉,下一秒身体就失力地趴在对方胸前,眼角不受控地泛起漂亮的水红色。   因为怀孕,昭言越来越依恋萧溯身上的气味。尽管那并不是信息素,却因带着萧溯的体温和灵力,能给予他极大的安抚。故哪怕知道萧溯此刻在欺负自己,昭言还是乖顺地配合着对方的给予,并且享受。   他哼哼唧唧的用小脑袋蹭了下萧溯的颈窝,眼睛半眯着,一点点把自己肚子往萧溯手中送,想要汲取更多的属于对方的滚烫的温度。   “再摸一摸旁边,肚脐下面、下面一点……宝宝在这里,肚子重……”   萧溯深吸了口气,看着昭言的眸色逐渐变深,占有欲浓如一团黑雾,雾里只有昭言一个人的影子。   萧溯迅速瞥开视线,防止自己体温进一步上升。   他就着姿势将昭言抱起,把对方牢牢按在自己胸前,好像这样就把心中的那团火压了下去。   昭言从短暂的迷蒙中清醒,眼睛水润润的,带着迷惑:“嗯?”   “嗯什么嗯?”萧溯笑了出来,他报复似的掐了下手心托着的昭言的屁股,“还走不走?”   “要走的。”昭言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好意思地笑弯了眼睛,“现在就走了。”   “言言。”萧溯叫他,声音是宠溺。他一边抱着昭言往门外走一边道,“你近日黏人黏得厉害,是肚子里的小东西闹的?”   昭言摇头:“我不知道。”   “但是你身上好香。”昭言说着,把鼻子凑到对方面颊旁轻轻嗅了嗅,“我好喜欢,这个味道。靠近你,肚子好舒服,我也好舒服。”   萧溯挑眉:“檀香?”   昭言用力点头,鼻尖都碰到萧溯的脸了。他便顺势亲亲萧溯英俊的轮廓,却又在萧溯要反亲他的时候连忙藏进对方颈窝。   “啧。”萧溯不爽地啧叹,“蔫儿坏。”   昭言在他身上高兴地晃着两条细白的腿,抱紧萧溯的脖颈笑得愉悦,“什么都好,学业好,你好,宝宝好,见风月也好。萧溯,我很高兴。”   “为什么我排在学业后面?”萧溯捕捉到对方话语的细节,站定脚步蹙眉看向昭言。   昭言抱着他的手收紧了些,感受到萧溯的醋劲,笑得反而更灿烂:“那你,排在学业前面。”   “少敷衍。”萧溯得到满意答案,重新迈开步伐,往来时的那条江河走去,“等腹内胎儿稳定下来,采撷是迟早的事,你以为你躲得过?”   昭言闻言,漂亮的杏眼圆溜溜地看向萧溯。而后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浓密的睫羽在眼底落下一小片轮廓模糊的阴影。   估摸了下宝宝发育的时间,昭言立刻不闹了。他乖乖地不再说话,与萧溯一同抵达通往修仙界的江河岸边。   萧溯用浑厚的灵力包裹住昭言的身躯,“江底情况复杂,无论看到什么遇到什么都别害怕,我在你身边。”   “好。”昭言听得认真,他用双手蒙住眼睛,“这样,看不见,我就不怕了。”   萧溯的低笑在他的耳畔响起,黑暗中,有吻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如鹅毛擦过肌肤,温柔得直叫人沁出泪来。   “萧溯。”昭言在吻中保持蒙眼的姿势,好把眼底的羞赧小心地藏住,如此便有勇气将剩下的让人害臊的话说出,“我怎么,会那么喜欢你。”   萧溯可算听到了一句令他心旷神怡的话。   他漆黑的眸逐渐亮起,照得周遭黑雾无处可藏。心底的愉悦化作笑意在唇边肆意蔓延,为他英俊的面孔增添了数不清的灿烂与柔和。   “你怎知我不是如此。”萧溯偏过头,耳尖泛起微薄的红,“我一日为你心动数次,这么长时间,十指已经数不过来。”   昭言听完,眉间的笑意浓烈,面颊也染上了为爱人情动的颜色。   它温热细腻,它是粉的。   *   折羽带折墨去了山下,他买好了纸鸢,寻了块空地后,将物件交到折墨手心。   “师兄,这个给你。”   折墨接过鹰状的纸鸢,端摩了好一会儿,问:“凡人没有灵力,如何让它飞起来?”   “用风。”折羽将手中的细线系到纸鸢上,面色略带诧异,“你没玩过吗?”   折墨摇头,指腹小心摩挲着纸鸢薄薄的纸面,“只见旁人玩过。”   折羽凝望对方安静的容颜,那人眼底对纸鸢的好奇宛如利剑狠狠扎进心里。   他几乎没法想象,这个在世近千年的人,居然连如此寻常的物件都未曾碰过。   “我教你。”折羽走到折墨身后,慢慢环住对方身躯。他拿起折墨的手,放在绕着细线的竹节的另一端,“师兄,你可以把纸鸢放下了。”   “放下?”折墨偏头看向折羽,“放下它便掉了。”   “没关系,我们会让它飞起来。”折羽对上他不解的视线,柔声教导,“我先教你放线。”   折墨终于把风筝放到地上,他垂眸看向手中的竹节,学着折羽将之慢慢往后转,绕在竹节上的线越放越少,到了一定程度后,折羽松开了他。   折墨一个人拿着竹节有些不知所措,“我还要放线吗?”   “先不。”折羽从地上捡起风筝,高举过头顶,“师兄,你往后退,”   折墨听话地往后挪。   折羽:“现在风太小了,需要你跑起来。”   折墨便握紧竹节,拉着细线往后跑。   折羽在他身后跟着,找准时机放掉了手中的纸鸢,纸鸢在低空停留,不够高,看上去摇摇欲坠。   折墨回头看了眼纸鸢,慌张道:“要掉了!”   “那就再跑快点。”折羽连忙赶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胳膊一起加快跑动的速度。   折墨匆匆迈开脚步,边跑边不安地回头看纸鸢,像在看一个学步的孩子,生怕它摔落。   风擦过耳畔,细线逐渐绷紧。   “折羽,你看!”折墨惊讶地看向被自己牵引的纸鸢,“它飞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用户xl5kj957:1*三叶虫,mua(ω)   感谢大家的票票,笔芯~】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含血喷人   =================================   折羽回头看向半空之上漂浮的纸鸢,它如黑鹰在湛蓝的天际中展翅。沿着牵引着它的细线往下,折羽看见了折墨白净的面容,以及那张安静面庞上浅淡又欣喜的笑,如早春的一抹阳光,轻飘飘地落在地面的白雪上,什么冷漠与隔阂,都在此刻消散。   它漂亮得直击折羽的心脏。   于是折羽瞅着折墨笑了,声音温柔:“师兄,我看见了。”   折墨得到回应,眼角的弧度更弯了些。   “可以继续放线。”折羽教他,“纸鸢会越飞越高。”   折墨认真点头,照着他说的,一点点转动竹节。   黑鹰越高,折墨感受到手中的细线绷得越紧。他牢牢抓住细线,怕线的尾端从竹节上脱落。   “你当心手,别被割伤。”折羽见他姿态笨拙,走过去帮他拉住细线,然后在竹节上绑紧,“这样就不会掉了。”   折墨仰头看向天空,风拨乱他的长发,侧脸在凌乱的发丝中轮廓模糊,可那双带着懵懂和期盼的桃花眼却明亮到无法被忽视。   折羽眸中倒映着折墨的模样,视线迟迟不能挪开。   折墨和折夕哪里像了……眼神不像,气质更是不像。   折墨所立之处,周边的风景都跟着柔和起来。他不是折夕那样的冰刃,他是包裹刀刃的鞘,坚硬却无害。   “风变大了……”折墨凝望着纸鸢鼓动的翅膀,话音刚落,眼瞳突然剧烈收缩起来,“折羽!”   折羽瞬间回神,顺着折墨的目光看过去,原是纸鸢摇摇欲坠,稳不住了。   他连忙帮折墨扯住线,带着折墨一同往后退。   “要跑吗?”折墨问。   “如果它实在飞不上去,就跑起来,现在不用。”折羽一边扯线一边道,“只要有风,它就能飞。”   在折羽的指引下,纸鸢晃了几下后,又回到了原地。   风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因此纸鸢飞得很高。   折羽调好纸鸢后没有把手挪开,而是往旁边移,直至包裹住折墨紧紧攥着竹节的五指。   许是太专注于纸鸢,折墨这回没推开折羽。他还在好奇纸鸢的高度,好奇纸鸢乘风而上的姿态,“纸鸢的身架不过几根脆弱的竹篾,却能承受如此大的风力。”   “嗯。”折羽顺势接话,“支撑师兄的可是男儿的铮铮铁骨,能抗住的应当不止一场狂风。”   折墨抿了抿唇,睫羽不自在地微微发颤。   只是出神了这么一瞬,原先被风拉紧的线突然擦过他的手背,轻飘飘地垂落在地。   折墨诧异地抬头,断了线的纸鸢在远方摔落。   “我去找!”折羽反应过来,立刻迈开步伐,朝纸鸢可能落地的方向跑过去。   要死!   什么时候不掉偏偏这时候掉……明明他都看见了折墨眼底闪烁的光,却因为纸鸢的陡然坠落而熄灭。   折墨把竹节上的线都绕回去后,跟上折羽的步伐。   此处靠近山脚,空地虽大,但纸鸢落地之处周边树木丛生,并不好找。   两人分头寻了许久,折墨才在尘土路上瞥见纸鸢的黑影。   他立刻跑过去,蹲下身捡起它。手刚碰触到纸面,一只横空出现的脚突然踩在了纸鸢上。   目光沿那人的腿向上走,折墨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原来是天魔的二弟子啊,失敬。”来者的声音写满戏谑,额上覆着黑色的蛇鳞,眉间之间尽是狂烈的妖气。原先声音还算恭敬,但在嗅到折墨身上的毒药气味后,他嘴角勾出一丝道不清意味的笑,说话的态度瞬间傲慢起来,“没看见路,不见怪吧。”   他身后是数不清的妖兽,一晃眼,妖兽纷纷幻化成人,站满了目光可及之处的树林。   声势浩大。   “妖尊,既然知道没看路,现在应该把脚挪开。”折羽自不远处看到这一幕,蹙眉上前。   妖尊见到折羽,面色比刚才差了很多,“我最近数次见你在外乱逛,还真是闲的没事干。”   妖尊迟迟没挪开脚,折墨握着纸鸢的一边,蹲在地上没起。   折羽心疼他,赶紧弯腰握住折墨的手,将他从地上牵起,开口:“师兄,这个脏了,待会儿我们再去买一个新的。”   折墨迟疑了会儿,点头。他漂亮的眸安静凝视妖尊,眼底有隐晦的杀意。   “也是,这么破的东西,怎么配得上二弟子的身份。”妖尊用靴底恶意拧了下纸鸢的翅膀,把它弄皱了,才堪堪后退一步。   折羽瞪向妖尊:“本打算与师兄一同去寻你,没想到你自己主动送上门!”   “送上门的是你们还是我?”妖尊眸色微沉,“你近日数次在我管辖之地游荡不说,夺了我一棵养育百年之久的雪山木,还勾搭我的炉鼎!没想到天魔培育出来的弟子品行如此之差,偷鸡摸狗的事让你一个人做全了!”   “若不是你先在我师兄身边安插眼线,我断不会踏入你那寒酸破烂的领地半步。”折羽将折墨拉到自己身后,本就偏阴柔的脸因眼底的阴翳,显出了让人难以忽视的魔气,“什么勾搭炉鼎,含血喷人的事你说着不觉得恶心?就你送上门的货色,看一眼我都嫌脏。”   妖尊冷眼瞪着折羽。   他说的炉鼎不是青离,而是当初私自从他身边逃离的下等炉鼎,阿梓。这小家伙从折羽手中拿到了锁香丸,后来还偷偷把折羽带入了妖尊种植雪山木的土地,以至于折羽取了他一整棵雪山木,把木头削的乱七八糟,听说最后成果还只是一个小盒子。   气得妖尊火冒三丈,当即下山捕回了炉鼎,把人关押在自己府邸。   至于折羽,碍于其背后的弟子,妖尊知道不宜找上锦山他正面起冲突。忍气吞声多日,没想到今日下山办事两人会遇见,更没想到青离这么快就得手。   眼下折墨有求于自己,他再不必顾及锦山强大的弟子势力。   “我倒是想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你师兄的命硬!”妖尊提高音量,“倘若你真不在乎你师兄的死活,尽管与我作对!”   “卑鄙,下作!”折羽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的“喀嚓”作响,“当初就不该留你这条狗命!”   “哈哈哈,如今萧溯化魔飞升,背后无人助你。今非昔比了,求我,我考虑放你们一条出路。”妖尊常年在二人面前下跪,如今终于挺直了腰板,连气焰也变得嚣张。   他看向折羽身后的折墨,道:“二弟子,中毒的滋味不好受吧,尤其是见你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干净模样,突然没了炉鼎就活不了,确实让人怜惜。不过我也听闻,平日里越正经的人,床上放开了就越浪荡。青离数日不与我联系,我倒还不清楚,你展开身体是副什么诱人姿态。”   【作者有话说:感谢:喵了个汪+3*三叶虫,HQ+1*三叶虫,(づ ̄3 ̄)づ╭~   感谢大家的票票,木啊~】 第一百三十章 囚笼   ===========================   折墨脸色微变,他偏过头,将手从折羽手中一点点抽出。背脊依旧挺立,可唇瓣控制不住地泛起惨淡的白。   “你给我闭嘴!”折羽气急败坏,掌心灵力积聚,顷刻融成一团浓厚的黑雾朝妖尊攻击而去。   妖尊迅速避过,黑雾落地炸开发出巨大的声响,扬起的灰尘几乎蒙住人的双目。   妖兽们感受到自己主人受到威胁,连忙冲上前,将折墨与折羽团团围住。   “动手?不自量力!”妖尊眼眸红光乍现,兽类的獠牙于嘶吼中一闪而逝。   兽类的吼声中夹杂着浑厚灵力,故刺耳异常。   折羽用灵力护住自己和折墨,两人周遭煞气翻涌,与狂风一起泛出灼热的温度。   本来折羽和折墨都蓄好力打算与妖尊决一死战,关键时刻妖尊却突然收了灵力,“我不打算与你们起争执,太伤和气。”   “我们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解药交出来!”折羽不收煞气,眼神凌厉。   “想要解药可以。”妖尊视线在折墨身上游离,“你们应该知道我的目的。”   “不可能。”折墨安静的声音在妖尊耳畔响起,“锦山弟子的性命属于天魔和他们自己,我不允许他们为你牺牲。你无端惹是生非,搜刮炉鼎,侵犯鬼尊领地,凡此种种毫无人性可言。碰触云想衣的禁忌是你咎由自取,所行之事皆应自己承担后果。”   “人性?”妖尊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额头的鳞片都跟着阖动,“你跟一个妖谈什么人性?折墨,你在世近千载,一身修为过人,因为一颗毒药毁于一旦岂不可惜?我们好好商量,我能让你活得更久一点。”   折墨:“痴心妄想……”   “或许可以考虑。”折羽扯住折墨的衣袖,打断折墨的话,“我和折墨能帮你,但牵扯到锦山弟子那就免谈。”   “你们两个算什么?”妖尊霎时蹙紧眉头,“你们的弟子不相助,扛得住云想衣一掌?灵山修为与你们相匹敌的长老多的是,你们单枪匹马抵得了什么东西。”   “既然如此,我们没有商量的必要。”折墨不退让,“我的命你想要拿去便是。”   妖尊耐心告罄:“萧溯为了一个炉鼎都能大动干戈,你是他的二弟子,用一战换你一条命,你问问锦山哪个弟子会说不?!”   “炉鼎属于天魔,而我效命天魔,孰轻孰重,妖尊当分清楚。”折墨道,“我惹下的事,我一人负责。”   “不识抬举!”妖尊不愿再与他废话,扫了眼身旁的妖兽,妖兽们举起武器直指二人。   折墨见势不对,掌心银针反出冷光。   折羽亦用灵力筑起黑色的屏障,屏障如一双巨大的羽翼将二人护在其内。   感受到两人过分雄厚的灵力,妖尊眼眸危险地眯了下。   晃眼间,他的身躯骤然放大,迅速撑破蔽体的衣物,覆满黑色鳞片的皮肉因此展露在外。   双腿成了蛇尾,脑袋成了长着尖锐菱角的蛇头,它张开血盆大口,满口獠牙朝折墨攻击而去。   折羽加大屏障的灵力,折墨在后助他,但屏障还是在妖尊狠命的冲撞下有了破裂的趋势。如此重复数次,“轰”的一声,屏障炸裂化物飘散。   折墨连忙扶住灵力受损的折羽,伸手挥出银针,妖尊偏头闪过,蛇尾目的明确地朝他袭击,   折墨来不及避让,双腿顷刻被缠住,身躯不稳地晃了下。   他开始运气,身遭有黑雾丝丝缕缕地溢出,温度高如烈火灼烧,将妖尊的鳞片烧焦到打卷。   妖尊意识到两人的实力不容小觑,不顾疼痛收紧了蛇尾,庞大的身躯进一步盘向折墨。   折墨举动受限,哪怕浑身煞气都在对缠住自己的妖尊发起攻击,他的灵力终究抵不过修行比他久远多年的巨蛇,故而在劫难逃。   折羽见折墨被蛇绞紧,聚气,挥掌用灵力劈向巨蛇的身躯。   千钧一发之际,巨蛇一个甩尾,把折墨推上前以抵挡来自锦山三弟子的袭击。   折墨身躯一颤,双目紧闭。   折羽眼瞳骤然紧缩。   他看向行至中途的快要碰到折墨的灵力,即刻强行控制将其转向。爆破力极强的煞气带着让人难以承受的高温,折羽受其反噬,身躯在炸裂声中重重滚落在地,双手于灼伤下一片猩红。   他伸手捂住心口,猛地出一口血,痛得身躯发颤。   周围的妖兽瞅见他状态不佳,上前,武器直指他的面庞。   “折羽!”折墨用力挣扎,明明妖尊亦疼痛难忍,却偏偏不放开纠缠折墨的蛇身。   折墨心脏受到挤压,面色涨的通红,呼吸堵塞。   折羽缓缓从地上爬起,手背擦去嘴角的血。他看到折墨痛苦的面色,心口一阵绞痛,满目猩红,“放开他,你的要求,我会尽量满足……”   妖尊终于听到想听的话,稍微减少了对折墨的围困:“既然如此,把青离送回我的领地,带上锦山百名弟子于我府邸,听我口令为我效命,今日酉初,过时不候!”   酉初?折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完全不给他想办法的时间,他咬牙切齿:“你!”   因为蛇身不适,妖尊没有与他拖延下去的耐心:“我劝你尽早,但凡迟了一点,你师兄的命谁都保不住!”   丢下这句话,妖尊便带着折墨消失在原地。   随他们消失而去的还有一股难闻的焦味,它被风吹入折羽鼻息,呛的他咳出一口血,稳不住身躯单膝跪地。   *   妖尊挟持折墨去了雪山。   一到地点它就把折墨狠狠摔在雪山用来关押犯人的囚笼里,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   十分严重。   折墨像一块烧红的铁烙,把它与对方碰触的蛇身烫的血肉模糊。   “你找死!”妖尊对折墨吼出声,化成人形一脚踹在折墨腹部。   折墨闷哼出声,却顾不上还手。妖尊先前的束缚所导致的极度缺氧致使他大幅度喘息,整个人无力地躺倒在地。   妖尊大半边身躯烧烂了,必须马上疗伤,无暇与折墨再纠缠。   他锁了雪山囚笼的门,冷哼一声,闪身消失。   雪山天气严寒,折墨胸膛起伏的弧度正常下来后,冻得打了个冷颤。   他连忙坐起身,从腰间解下腰带分成两半,分别缠住自己曾受过伤的腿,以防后期过痛影响他的正常行动。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雪山偌大,冰霜密布。触目之处除了围困他的囚笼栅栏,就是遍地的白雪。拂过千百载霜冻的风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寒意,折墨呼出的气息都化作冷雾漂浮。   他尝试用灵力炸开囚笼,但囚笼丝毫不见毁坏的痕迹,想来用的是雪山铁,扛得住烈火,受得起寒动,挣扎不过浪费精力的无用功。   可他必须走。   他知道折羽一定会把弟子带来,他不愿折羽这么做。   他被萧溯捡回寒山时已经没了双亲,孤身一人留在世间已经太久太久。情爱他体验过,但那太痛了,他不敢尝试第二次。亲情他也有,虽然萧溯不在了,风月已经给过他这样的感受,算得上没有遗憾。   心中既没有斩不断的仇怨,也没有必须活下去的执念,为了他葬送无辜弟子们的性命,拉风月和折羽下水,折墨根本做不到。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丘之貉   =================================   他在原地站了数秒,暂无法辨认自己所处之地。   多数山往高处走都严寒不堪,触目之处全是皑皑白雪,他可视范围有限,不能得到更多信息。   折墨缓缓垂下眼帘,凌乱的雪几乎遮住他的视线。他抬手去擦,举动之间感受到衣袖里一个小物件的存在。   折墨愣了下,手探进衣袖,将它从内取出来。   血莲……   包装它的盒子不在身上,在风月那里。若没记错,青离说过盒子是雪山木做的,来自妖尊管辖领域。   折墨眼瞳在眼眶颤了下,若雪山木来源于雪山,是否就是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他将血莲收回衣袖,摊开手掌召唤符咒。承载着红色灵力的字一点点出现在黑色的纸上,用的是昭言教他的英文。   折墨不知道它有多大的可能会落到折羽手中,但这已是他能做的全部。   万幸的是,山下巡逻的妖兽灵力不及折墨,属于魔修的气息被藏的很好,它们并没有发现符咒。   符咒一路行往折羽所在之地,折羽此时正揪着青离走出屋子。   见到停留在面前的来信时,折羽步伐顿时一滞。   “师兄……”折羽见到上面的英文,迅速分辨出来信人。   “是主人吗?”青离听到他的低语,焦急地拉住折羽衣袖,“主人来信了?他说什么?”   折羽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眸色逐渐阴沉下去。   符咒上写的是雪山。   妖尊居然敢把折墨关押在雪山!   魔修修火,与严寒生性相克。在雪山呆久了,折墨的灵力会被大幅度削弱,更何况折墨的腿还受过伤。   实在该死!   折羽深吸了口气,偏头看向青离,眼神狠戾。   青离对上他的视线,身躯微微颤了下:“符咒,写了什么……主人现在还好吗?你说要带我去找妖尊,为什么?”   “找妖尊?”折羽的眸危险地眯了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青离,强烈的压迫感致使青离不稳地后退几步。   “我怎么忘了,妖兽最为狡诈。”折羽攥紧符咒,将纸揉成一团,“尔等不过是一丘之貉。”   让锦山弟子为妖尊效命,把作为俘虏的青离还给妖尊,之后呢,妖尊真的会如约把师兄还给他吗?妖尊会给解药吗?妖尊会不会在得到一切后,仍旧用师兄的命要挟他,继而吞并锦山,像这条巨蛇以往所做的一切抢占他人领地的手段一样。   青离没法从他的言语中知晓前因后果。   他怔怔看着折羽,张口:“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妖尊是不是动手抓了主人?无论情况如何,只要是去见主人,你必须带上我。”   折羽揪住他的衣领,声音泠冽:“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还想怎么害他?你……”   “如果你不能保证短时间内救出主人,就带我去找他。”青离打断折羽的话,“主人若是毒发,没有我,他危在旦夕。”   折羽表情即刻僵硬在面庞,眸色逐渐变得猩红。   而后,他缓缓收回因为暴怒而发颤的手,把愤懑压下去,把气息调整好,把煞气控制住,以免在冲动之下杀了眼前恩将仇报的贱人。   折羽不再犹豫,他粗鲁地拽着青离消失在原地,往雪山那条路走去。   *   抵达目的地后,折羽藏在石头后,仰头看了眼巍峨高耸的雪山,而后扫视山脚守卫的妖兽。   雪山山腰种了珍贵木材雪山木,怕旁人窃取,故妖尊将此地藏得很好。因知道的人少,巡视的妖兽亦不多,虽不及折羽,但势力不容小觑。   不能轻举妄动。   折羽沉思半晌,拽着青离往背阴的地方走去。   “你是不是打算上山?”青离瞥了眼路径,压低声音问。   折羽并不回他。   “背阴处过分严寒,妖兽亦无法长时间承受。通常数个时辰才会来一拨巡逻的人,且停留不久。”青离仿佛已经习惯折羽冷漠的姿态,自顾自道,“上山的话走这里没有错。”   “不愧是妖尊掌上宠,他连这个都告诉你?”折羽斜睨青离。   “他怎么会告诉我这些。”青离摇头,“是这里冻死的守卫太多,消息在奴仆间都传开了。我在妖尊那边地位低下,得到的小道消息多,流言蜚语也多。”   折羽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藏在暗处仔细观察背阴处的踪迹。约莫等了数十秒,他没有听见靠近此处的脚步声,确定安全后,他毫不耽误,迅速拉着青离上山。   寒风凌冽,青离没有灵力护体,冻得止不住打冷颤。   越往山上走风越刺骨,青离瑟缩着腰拢紧衣物,却没有往折羽身边靠。   “你若不肯施舍我些灵力,见到主人之前我已经冻死在路上了。”青离吸了吸鼻子,往常妖冶的眉眼间尽是雪色,一袭青衫也未能幸免,姿态属实狼狈。   折羽心有不愿,但不得不抬手,掌心蹿出一团烈火。烈火在煞气的萦绕下越烧越旺,而后送向青离,将其完全包裹住。   青离身周沾染的雪化成水滴落在地,青衫逐渐被炙热的温度烤干,肌肤慢慢恢复了温度。他终于缓过神,跟在折羽脚步后,于茫茫白雪中找寻折墨的身影。   他们没让折墨等太久。   折墨第三次加固护身的屏障,抬眸的瞬间,骤然看见了不远处折羽黑色的身影。   “师兄,你怎么样了?”折羽发现折墨,欣喜地跑上前靠近。   他握住囚笼的铁栏杆,尝试用灵力摧毁,却没有成效。   折墨从雪地上站起身,语气焦急:“你带弟子去见妖尊了?”   “没有。”折羽摇头,“妖尊把你关在这里,根本没打算善待你,这不是联盟的态度。我担心他有诈,打算先救你出去,其他事情我们日后再议。”   折墨见事情没有牵扯到弟子,长舒了口气,精神松懈下来,他可算注意到站在折羽身旁的青离。   青离也看着折墨,眸色清亮。他控制不住地靠近囚笼,把手探进去试图拉住折墨衣袖,“主人……”   折墨不解地蹙眉:“你来干什么?”   “怕您毒发。”青离抓到他衣服了,嘴角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我想陪着您。”   “此地严寒,你肉体凡胎不一定受的住。”折墨道,“何况我与折羽的灵力都撑不了太久。”   青离摇头,目光柔和:“我没事。”   折羽将话题转回正事:“这是雪山铁,我的灵力不足以摧毁它。师兄,你与我一同试试。”   “好。”折墨点头,“囚笼上覆有妖尊灵力,千万小心。”   折羽应声,而后聚气,凝神,指尖被煞气弥漫,直指囚笼围栏。   折墨同样将灵力指向囚笼,试图为他出逃的路开一条口。   青离配合着后退几步,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二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敢在本尊弟子面前叫嚣   =============================================   折墨与折羽的灵力慢慢汇聚在一起,黑色的煞气相互融合,化作烈火灼烧着雪山铁。   铁的颜色在二人的努力下被烧红了点,但努力了近一柱香的时间,铁也仅仅是维持被烧红的状态,没有丝毫变软或者断裂的趋势。   折墨眉头蹙了下,抬眸看了眼折羽。   折羽会意,立刻收了灵力。   “我不舒服。”折墨同样停下举动,开口,声音略显虚弱。   “怎么了?”折羽担忧地追问,没一会儿他似是想到什么,脸色突变,“师兄,是毒发作了吗?”   折墨摇头,他缓缓蹲下身,用灵力加重腿上的保护层,“消耗灵力太多,寒气入体。”   身体感受不明显,但他受过伤的腿已经开始打颤,恍若刀具磨着他的膝盖骨,酸胀感沿着腿神经直直冲向四周血肉,痛不欲生。   折羽慌了。   他攥紧方才被烧红的铁,继续输入灵力,咬牙道:“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在这儿呆的越久对我们的处境越不利。”   折墨点头:“嗯。”   “你先休息会儿,我继续。”折羽深吸一口,猛地加大了灵力的攻击性。   煞气开始由肌肤各处散发,缭绕在他整个人身上。   折墨看见了折羽眼底的担忧,也看见了对方过度消耗灵力的疲倦。   他也握住囚笼的铁栏杆,闭眼,黑色的符文化成雾在身周缭绕。   雾气所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煞气与雾气交接的那一瞬间,两人一个对视,便同时耗尽各自近一半的灵力,来摧毁被二人双手握住的栏杆。   “轰!”两股气息交聚,于雪地轰然炸裂。整个山仿佛都震了下,雪落簌簌。   此时白色的地面上,黑色的气体若什么被烧焦了一般,于寒冷的空中缓缓浮起,蒙了人的视线。   青离即使被折羽用灵力护着,还是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击退数步摔倒在地。   但他很快便从地上爬起,怔怔看着黑雾笼罩的地方,担忧道:“主人!”   雾便被寒风吹散了。   折墨与折羽的身影慢慢变得清晰。   两人短时间消耗大量灵力,彼此谁也没站稳,单膝跪地。   然而隔住两人的铁栏杆没有分毫变动,连被烧红的地方也在逐渐恢复。   折羽眼瞳因不甘和暴怒而放大,他一拳捶进雪地,崩溃道:“怎么会这样!”   “只要寒气不散,雪山铁便不会受损一丝一毫。”折墨探出其中究竟,往常波澜不惊的眸也多了几分失落。   青离连忙跑过去,跪在地上,手伸进囚笼,想把折墨从雪地扶起:“主人您还好吗?”   折墨摇了下头,拒绝了青离的好意,“你们走吧。”   “走?”折羽和青离同时反问。   折羽瞪了青离一眼,将他扯离折墨,语气极其不悦:“师兄,我来就是救你出去的,你若离不了,我亦不撤。”   “你留在这儿只有死路一条。”折墨声音带上责备,“魔修的气息外泄,妖尊很快便会找过来。在他发现你们之前离开雪山,不要被我拖累。”   “大不了死在一起。”折羽笑道,这时反而轻松起来,“有什么好怕的。”   “你!”折墨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强烈地冲撞着胸膛,因此语气愈发焦急,“走,别管我,雪山铁难以摧毁,此地又对魔修极其不利。”   “我还有一半的灵力。”折羽放平语气道,“师兄,我们再试试。”   “你若把灵力都消耗在此,你便无法再离开雪山……”   “离开,你们还想去哪儿?”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折墨和折羽身形同时一滞。   折羽回头,眼底纳入了妖尊的面容。   妖尊的伤短时间内已经恢复大半,他略带挑衅的目光在折墨和折羽之间徘徊了下,最后落在青离身上。   “嗯?”妖尊额头黑色的鳞片动了下,“你来了?”   青离抿了下唇,没有选择靠近妖尊:“你把主人放出来吧,为什么要关着他,魔修不能在雪地里呆很久。”   “主人?”妖尊眸色猛地沉下去,“你在叫谁主人,一个垂死挣扎的修士?”   妖尊一挥手,用灵力将青离强行拖回他的身侧,他捏着青离的脸恶声恶气:“你该不会忘了你在为谁效命?”   “没忘。”青离扯不出笑,“但我希望你把他放出来,他受伤,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妖尊松了青离,视线重新转回折墨二人身上,“他们可没打算给我什么好处,弟子也没带来,让我看不到什么诚意。”   “混蛋!”折羽气红了眸,站起身捏紧拳头,“你把我师兄关在雪山受寒冻折磨,这便是你谈判的态度?”   “你可以不带弟子。”妖尊耸了耸肩,摆出无所谓的态度,“但你的好师兄不一定能活。”   青离面色突变,他正要开口,又听见妖尊继续道:“哦,不止他,今天你也会死在这儿。我啊,来的路上想了个好办法。你们死了,锦山就群龙无首。我随便编个理由,把你们的死栽赃给鬼尊,你说锦山的蠢货们会不会为了报仇主动靠向我?届时我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整个锦山,入我麾下,为我效命。”   “放屁!”折羽掌中灵力浮现,眼神凌厉,“你作恶多端,还妄图拉锦山下水?你有什么资格染指锦山弟子,你这种畜牲就该在畜牲道里呆着,别来人间祸害人世!”   妖尊痛点被击,眸中红光一闪,顿时化成巨蛇朝折羽张开血盆大口。   折羽顷刻竖起灵力屏障,硬生生抗下它的攻击。   “别打了!”青离知道局势对折墨很不利,他站在一旁大声对折羽道,“你师兄受困,他帮不了你,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妖尊?现在回去带上你的弟子,臣服妖尊,这样你们才有活路!你还想不想救出师兄?你来这里的目的难道不是把他安全带回家吗?”   “折羽!”折墨见到折羽对峙中颤抖站立的腿,声音焦急,“别动手,你打不过。”   “师兄,你放心,我不会再丢下你。”折羽的身躯被妖尊越压越低,额头因极力抵抗而青筋暴起,冷汗密布,可他仍旧抽空回答折墨的话,“大不了……就一同消失在人间,只要是与你一起,我没什么好怕的。”   “我的灵力被囚笼束缚,它出不去……我没法帮你,你别硬撑……”折墨红了眼眶,他用力攥住无论如何摇晃都纹丝不动的栏杆,崩溃道,“看准机会跑,跑啊!”   “跑?”妖尊一个甩尾,将折羽的腿狠狠击中,“做梦!”   “唔!”折羽吃痛,骤然单膝跪地。   膝盖与地面接触的地方逐渐溢出鲜红的血,皮肉被蛇身鳞片割裂,连骨头亦被伤及。   青离盯着雪面上刺目的红,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沉思半晌,他突然开口:“师傅,雪地对你们魔修来说环境不利,你方才在囚笼上又消耗了大半的灵力,实力大幅度削减。你本来便不及妖尊,如今你的师兄也帮不了你,妖尊杀你易如反掌。你在坚持什么,你为什么不走?”   折羽顾不上答话,妖尊再一次甩尾,他整个人被凌空抽倒在地,身躯于雪里滚落几圈后,撞到了囚禁折墨的雪山铁才停下。   “你受伤了!”折墨看见折羽背后从上到下横跨而过的割伤,急忙探出手想碰触折羽,在眼底打转的泪在寒风中流落,于半空凝结成冰。   妖尊挑唇:“快死了,不过还有一个。”   目光转向折墨,蛇尾叫嚣似的拍打在地,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蓄势,嘶吼,袭击,巨蛇的尾巴甩出无数根利鳞片,直击笼内的折墨。   折墨根本躲避不了。   囚笼只有这么大,可鳞片却是铺天盖地。   他从笼内伸出手,想把躺倒在栏杆旁的折羽推开,可千钧一发之际,折羽不知哪儿的力气突然跪直了身躯,把原本该落在折墨身上的鳞片,全部拦下,纳入自己的肉体。   胸膛,腹部,肩膀,胳膊,瞬间被刺穿出无数的血窟窿。   剧痛之下,他猛地吐出一口血,雪地里绽放出新的红花,妖冶刺目。   “折羽!折羽!你怎么样?”折墨颤抖着手拽住折羽的衣裳,拼命、拼命想挣脱那一层栏杆的束缚,想让折羽转过来,想看看对方的伤。   可折羽没有力气转身了。   他回折墨的话,声音温柔,还是笑着的:“其实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没有折墨不理他时来得痛。   没有看着折墨靠近青离时来得惨烈。   折墨唇瓣发颤,干哑地挤出破碎的音节,他叫着折羽,可折羽正慢慢摔倒在地,无论他怎么用力扯着对方的衣物,也没能拉住对方倒入血泊中的破烂不堪的身躯。   折墨的视线在泪水中模糊,他崩溃地看向折羽沉睡下去的身影,唇瓣颤得厉害。   他用拳头砸着铁,用尽全力想把它打开。   砸到五指关节猩红一片,他哭得撕心裂肺:“啊啊啊啊————”   都是他的错。   都怪他收下新的炉鼎。   把整个锦山卷入妖尊的陷阱。   他害了折羽,害了整个锦山,他最该死,一切都是他的错……   “不自量力。”妖尊点评完,眸锐利地看向完好无损的折墨,眼瞳骤然紧缩,第二次操控鳞片,直直朝对方射过去。   它以为折墨必死无疑的。   在数不清的蛇鳞反向射回它庞大的身躯之前,它还保持着拿捏锦山的狂妄念头。   直到第一根鳞片刺裂它蛇身的鳞片开始,它便毫无反抗之力地不断承受越来越多的攻击。   地上的黑色鳞屑逐渐增多,妖尊被摧毁的防身的蛇鳞逐渐减少。   它诧异地抬眸找寻袭击它的人,却只看到萦绕在空的无数符咒。   “本尊竟不知道,一条泥泞里钻出来的畜牲,也敢在本尊的弟子面前叫嚣?”   狂妄的,夹杂着浓烈愤怒的声音,同带给人的巨大的压迫感一起,送到了妖尊的耳畔。   符咒化雾,雾散,浮现的是萧溯的身影,还有他被他单手抱在怀里的,怀着孕的昭言。   萧溯浑身煞气四起,眸色阴沉,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凝视妖尊于肉体之内震颤的灵魂。   【作者有话说:感谢:魏影2*三叶虫,爱你,啵唧~~   感谢大家的票票,木啊~】   一百三十三章 哄也不行   ===============================   妖尊庞大的身躯在萧溯的注视下狠狠瑟缩了下。   它的竖瞳内被惊恐和畏惧充斥,呆呆愣在原地,什么举动都不敢再有。   萧溯斜眸看向旁边的关押着折墨的囚笼,还有躺倒在血泊中的折羽。   眉心的火苗在怒意之中愈烧愈旺,萧溯对囚笼张开手,囚笼自下而上被天火灼烧,前一秒坚不可摧的铁质如今如脆弱的木头燃起熊熊烈焰,顷刻化成黑雾消散殆尽。   折墨见到萧溯,抬手拭去面庞的泪,眸中是欣喜,是近千年时间相处后积攒下来的依赖与思念。   他跪下身,沙哑着声音道:“参见……天魔……”   萧溯用灵力包裹住折羽,终止了血流不断的惨痛。   “我已护住他的心脉,你为折羽剔除入骨的鳞片,尽快。”萧溯对折墨下完令,再次将目光投向妖尊。   妖尊欲逃,却因萧溯一个眼神停下举动。   它瞬间放低姿态,惨声求饶:“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鬼迷心窍,对您的弟子动手,实在该死……”   萧溯冷笑出声:“既然你也觉得你该死,那么本尊如你所愿。”   他打断巨蛇吵闹的求饶,一挥手,空中出现三张花纹诡异的符咒。   妖尊没想到萧溯根本没有放过它的念头,不过一晃神,符咒便如它囚困折墨的雪山铁那样,夹带着足以烧烂其周身所有坚硬蛇鳞的灼热温度,将它围困在中央。   “啊啊啊—————”巨蛇在三张并不大的符咒中剧烈扭动,如被开水烫了的蛆虫,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身躯挣扎得极其厉害。   昭言看得毛骨悚然,生理不适,止不住在萧溯的怀中打了个寒颤。   萧溯低头瞅向昭言,目光由狠戾转为柔和,他揉了揉昭言的后脑勺:“烤蛇,吃吗?”   昭言立刻摇头:“不、不吃,有寄生虫。”   萧溯笑了下:“它不是寻常的蛇,肉质紧实,灵力丰厚,大补。”   “不吃。”昭言继续摇头,把脸埋进萧溯滚烫的胸膛,阻断了与萧溯的交流。   妖尊听到他们的对话,情急之下开始试着挣脱,可它的灵力在萧溯的袭击下完全失效,不仅尝试数次无果,连降低自身痛苦也做不到。   “萧、萧溯……你弟子中了我的毒……你不能杀我,没有我的解药,他也活不了多久……”   萧溯被妖尊要挟的话激怒,身遭煞气愈演愈烈:“你找死!”   “只要,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解药在哪儿……”妖尊再次放软态度,商量着,“求你……”   这边为昏迷的折羽取蛇鳞的折墨心头一颤,他知道自己惹了事,眼帘低低垂了下去。   “对不起,天魔,是我的错。”折墨缓缓开口,抱着折羽的手紧了下。   萧溯确定妖尊没说谎,憋着一腔怒火,停下了符咒的袭击,“解药。”   妖尊得以喘息,整条蛇在地上瘫成一团。它疲惫的目光投向站在不远处的青离,沉默,盘算。   但萧溯如今太强了,于神的眼皮下,它不敢耍诡计。掂量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吐出解毒的药,将之送到青离手中。   “这是你的解药。”妖尊无力道,“吃下它,你解毒。”   这时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青离。   昭言也从萧溯怀中探出头,用探寻的目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青离将药吞下,在迷人眼的大雪中对上折墨的视线。   他对折墨露出一丝苍白却温柔的笑,但折墨的眼神冷漠如霜,比这漫天的大雪还要寒彻心扉。   青离攥紧了拳头,强撑着站稳脚步。   “以解毒后的炉鼎之血为引,混雪山木,服下。”妖尊说完,用乞求的,含着一丝希望的眼睛看着萧溯,“天魔,现在……能放我走了吗?”   萧溯:“除此之外,你还对本尊的弟子做了什么?”   “没、没有了……”妖尊连忙摇头,“就下了一次毒。”   “呵,只是下毒?本尊看到的是什么?”萧溯讽刺道,“你夺本尊三弟子半条命,若非本尊及时赶到,是不是连本尊的二弟子你也不放过?”   束缚妖尊的三道符咒在萧溯阴沉的眸色下红光闪烁,重新绞杀妖尊:“你在严寒之地囚困本尊的弟子,本尊还你以天火灼烧,这叫礼尚往来。”   “萧、萧溯……你出尔反尔,你……啊啊啊————”妖尊万万没想到萧溯势必将它赶尽杀绝,怒得红了眼,但那都没什么用。   符咒上的红色符文射出一道道带火的长箭,从蛇的眼睛开始,到它的脖颈、躯干,每一处都被狠狠刺穿,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多次。   鳞片被摧毁,皮肉被割裂,血液顺着蛇身流落,灵力在燃烧,它送与折羽的折磨,而今全部被萧溯连本带利地返还。   萧溯低头看了眼折墨和折羽,又扫了一眼陌生的青离,而后一挥手,将众人尽数带离此处。   雪山偌大,响彻妖尊的嘶吼与哀嚎,吵得天地都为之震颤。   黑火焚烧中,它千疮百孔的身躯逐渐被天空落下的雪埋没。   数个时辰后,消散在尘寰之间的不止是萧溯的火,还有妖尊腹内修行了千年之久的灵丹。   躯壳泯灭,元神尽毁,永无超生之日。   *   锦山。   折墨目光从被他打横抱着的折羽的面庞上收回后,小心地将人放在床上,让萧溯治疗。   萧溯撩开了折羽染血的衣物,露出其带着无数窟窿的躯体。   昭言起初是知道折羽受了伤,但没想到对方伤的这么重,瞬间心惊胆战。   “萧溯,他不会出事,对不对?”昭言担忧地问。   “你和折墨一同出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萧溯用灵力覆上折羽,实在怕折羽的模样吓到昭言,开口时又没了轻重。   昭言在对方命令式的语气下僵硬了一瞬。   他唇瓣微微发颤,而后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折墨紧随其后,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残留的艳红,那是折羽血。   他们将门合上,往别处走去。   见到昭言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折墨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你……”折墨蹙了下眉,“是昭言?”   昭言听闻折墨的声音,强打起精神:“嗯,萧溯救我。”   “确实,如果是天魔,没有什么做不到。”   “你也,中毒了。”昭言想起这事,紧张问询,“你要不要先吃解药?我帮你弄,要怎么做呢?”   折墨经提醒,这才把心思从折羽那里拉回自己身上。   “不必,你且休息,我自己去。”他必须去找青离了,再晚些若是毒素发作,他会在昭言面前失态,“我先告退。”   昭言想想也是,他对事情一无所知,去了只是添麻烦,“好……”   等折墨离去后,昭言回头看了眼萧溯所在的屋子,缓缓垂下眼帘。   许是担忧折羽挂心折墨,在乎二人的安危,所以才心情沉重。   又或许是,刚刚萧溯说话的态度,他不喜欢。   于陌生的锦山随便找了地方,他在树下坐下身,下巴失落地搭在膝盖上。   孕期的omega得不到alpha的信息素安抚就算了,如今亦得不到萧溯身上好闻的檀香,情绪因此波动的极为厉害。   他不高兴。   他决定不理萧溯了。   萧溯哄他也不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放手   =============================   折墨回到卧房推门而入的瞬间,恰好对上坐在桌旁的青离的视线。   “您来啦。”青离缓缓站起身,仿佛已经等了很久,不过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明明期待您的出现,但发生如今的事,我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   “青离,你来锦山诸多时日,锦山可有人亏待过你?”折墨将门合上,问话的声音疲倦。   “没有。”青离答得干脆,“您对我好,守卫也不欺负我。折羽师傅不喜欢我,因为我确实心怀不轨。”   折墨深吸了口气,心底堵塞。   “可我没有想过伤害您,我喜欢您。”青离看见折墨脸上的血色,心里揪了下,“我想和您在一起……”   “我来拿解药。”折墨听不下青离的满口谎言,上前,步步靠近。   青离不躲。   他仰着头,贪恋地凝视折墨安静的容颜:“主人,我会给您解药。虽然我不喜欢折羽师傅,与他相比,我还是……主人!”   青离大惊失色,因为他看见折墨突然站不稳地晃了下。   折墨容色煞白,熟悉的刺痛自脑海传来,一点一点折磨着他的神经。他眉头紧蹙,试着忍耐,可还是痛苦地闷哼出声。   青离连忙搀扶住他的身躯,抱着他缓缓坐在地上:“毒发了吗……也是,到时间了。”   随着室内鼎香的加重,折墨完全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他依偎在青离的臂弯,因为潜意识的反抗而显得痛苦,又因为生理的驱使而不得不一再凑近毒素之源。   但青离解毒了,他的鼎香作用大幅度下降,以至于折墨的冷汗没有停止过流落。   “蛮好的,好歹我还能抱抱您……”青离抬手抚上折墨的面庞,用拇指小心摩挲着他白皙肌肤上的血渍。确定了不是折墨受伤,他的心便不再高悬。   青离俯身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妖冶的眸逐渐蒙上一层水雾。他深深呼吸着折墨身上好闻的气味,唇边的笑是满足,是欣慰,是爱怜,也是悔恨。   刺痛得不到缓解,折墨太痛了,在青离怀中颤得厉害。双眸紧紧闭合,唇瓣已经开始干裂。   青离见状,沉默半晌后,从腰间抽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还有提前从风月那里拿来的,已经碾成粉的雪山木。   没有犹豫的,匕首划破了手腕,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白皙的肌肤往下滴落,滴在了折墨干涸颤抖的唇边。   “我本来以为得到您就得到了爱,后来发现好像不是这样……”青离露出一抹苍白的笑,许是手腕很痛,他疼哭了,“我在世间辗转至今,被无数人踩在过脚下……炉鼎的身体,炉鼎的气息,让我每走往一处都会遭受一样的欺辱。只有您对我不一样,您是真心对我好,我都知道……”   血流进折墨的口内,因为气味太腥,折墨即使神志不清,还是条件反射地回避。   “再等一会儿,等会儿就好了。”青离用另一只手固定住折墨的头,温柔地劝抚。   折墨迷迷糊糊中露出不满的表情,唇瓣紧紧闭着不肯张开,其上染的血一如当初折墨送给青离的胭脂那般绯红。   青离因此笑了。   他的主人真好看,无论什么模样都好看。从清秀的长眉开始,到一双波澜不惊的桃花眼,平时不露万种风情,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稍微展露些许他的美丽。   轻易让人动心。   青离是想温柔对待折墨的,而今却不得不掰开他的嘴,把解毒的,混着他的鼎香的血,同雪山木粉一起送进折墨的嘴里。   手腕上的伤口长而深,血流的速度很快。折墨的面色随青离血液入喉而恢复,但青离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主人,对不起……”青离收紧抱着折墨的胳膊,身躯因为抽噎微微发颤,“我是真的,想与你朝夕相处,想成为您唯一的炉鼎,想照顾您一辈子……”   “我以为只要能守在您身边,不被赶走,我们就算在一起了。”青离的泪大颗大颗顺着面庞滑落,他狼狈地抬手擦去,擦了满脸的血。   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爱人。   他自出生以来受尽欺辱,起初傻子一般承受,实在承受不了了,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痛,他学会了讨好,学会了放低姿态,学会服从他人以换自己一副无人染指的干净身躯。   后来,他偶然得知锁香丸,故爬到妖尊身边,答应妖尊为他卖命,好让妖尊送他去锦山,换取活得更为长久的机会。   在锦山,他遇见了人生中第一个把他当人看的折墨。   在后来,为了守在折墨身边不被赶走,他用上了鼎香,妄图以毒素胁迫折墨与他共度余生。   直到雪山之上,他看见折羽垂死之际护着折墨的模样,他突然不明白了。   他突然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胁迫吗?   肯定不是。   那是什么呢?   是等待,是守护,是陪伴,是包容?   都不是。   是放手。   所以他慢慢松开了抱着折墨的手,身躯因失血过多逐渐倒落在地。   闭眼之前,他还护着折墨的头,不让折墨摔疼。   他这一生,因为遇见折墨,故觉得不枉走此一遭。   可他依旧满腔怨恨。   恨修仙界没人善待炉鼎,恨没有人教过他世上的一切都可以用交易获得,唯独爱不行。   不然他还可以等一等折墨,等折墨修复好心底的伤痛,等折墨从折羽的世界中完全走出来,然后再回头看一眼他。   或许有那么一天,折墨会爱上他呢……   *   萧溯耗费了数个时辰,才将折羽的身体修复完整。   该填的洞填上,该补的骨肉补上,见折羽的面色一点点好转,他终于收回灵力,转身跑去找小家伙了。   打开门,萧溯闭目感受了一番,昭言的气息轻易为他捕捉,故身躯化雾消散,下一秒就出现在昭言身边。   “坐这儿干什么?”萧溯对垂着头的昭言伸出手,“是不是还没用膳,我带你去。”   昭言听闻他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用来在地上胡乱画着的小木棍,抬头看向萧溯。   沉默好半天,昭言也没把手给他,而是问:“要去,哪里吃?”   萧溯收回停留在空中的手,心底隐隐觉得不对劲,索性弯腰将人从地上打横抱起,“我与你一同过去,顺便叫上风月他们。”   昭言沾到萧溯滚烫的怀抱,明明心底还郁闷着,可双手已经止不住环住萧溯的脖颈,凑过去找寻他身上的檀香。   “你抱一会儿,就把我放下来。”昭言攥紧萧溯的衣物,小声道,“我只需要一点你的味道。”   萧溯:“?”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放我下来   =================================   昭言没有关注萧溯的迷惑,他眼帘低垂:“折羽的伤,好了吗?”   “什么意思?”萧溯脸色已经不再好看。   “折羽……”   “我问你上一句话的意思。”萧溯低头俯视自己怀里的人,语气听不出好坏,“什么叫你只需要一点我的味道,你不给我抱?”   昭言在萧溯算不上轻柔的话中红了眼眶,他落在萧溯身上的手慢慢放了下去,沉着声音道:“放我,下来。”   听闻这话,萧溯可算从过度耗费灵力的疲倦中清醒。   他连忙收紧胳膊,不让昭言动弹:“言言,到底怎么了?”   昭言不答话,眼底的水雾却越来越多。   他吸了下鼻子,明明已经刻意减小音量,但还是被萧溯听见了。   “你哭了?”萧溯终于将人放在地上,他抚上昭言的面庞,将那张小脸缓缓抬起,“不哭了,是我让你不高兴了?”   昭言眼睫颤了颤,沾在睫羽上的泪迟迟没落下。   他点头,鼻头红红的。   萧溯压根不知道自己哪点惹到了小东西,他把昭言拥入怀中,轻轻摸着他的背脊:“我的错,言言不哭了,乖。”   他亲昭言的额头,语气温柔:“下次我注意,好不好?”   “我不要……”昭言偏过头,不让他碰自己。   可是萧溯把他的腰牢牢箍在怀里,他躲不了,只能站在原地抽噎道:“每次都跟我说,下次……惹我不高兴了,你就道歉,道歉后也不改……然后再跟我说,下次……”   昭言伸手去掰萧溯的手,不想让他抱着。   萧溯心头一颤,渡劫受雷劈都没现在这么紧张过。   他见过昭言生气,但没见昭言生这么大气。平时闹的时候小家伙都是钻他怀里闹,一两句话便哄好了,根本不会避着自己。   “言言,不生气了。我真的会改,好了好了,不哭了。”萧溯手忙脚乱地擦着他的泪,“乖。”   “你要,改什么?”昭言抬眸看向萧溯,漂亮的大眼睛内泪渍未干,泛着可怜的红。   萧溯一愣。   改什么……   他现在都不知道昭言为什么生气……   “我,”萧溯顿了下,“要不你先说说,我错哪儿了。是烤蛇这事,还是晚上没有陪你?”   昭言嘴角扯出委屈的弧度,眼底的期盼瞬间陨落,化成一汪泪珠从眼眶狠狠砸落。   他甩开萧溯的手,止不住哭出声:“不知道错哪儿你还要道歉……”   萧溯看着他哭成一团的小脸,重新将昭言抱在怀里,低头吻昭言的头发,吻他脸上的泪:“言言,你难过我心里不好受。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你告诉我,我认真记下,别放心里憋着。这对你不好,对你肚子里的小东西也不好。”   萧溯滚烫的气息混着馥郁的檀香一同侵入昭言的嗅觉,可是这样的抚慰远远不够。   昭言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他想要萧溯的檀香更浓一点,想要萧溯给他更多的安全感,可萧溯不是alpha,他不能强求。萧溯不能标记他,他也不能强求。   “你总是凶我……”昭言哭道,“你不能标记我,我的信息素没办法和你相融,我感受不到你的情绪,我也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你有时候说话,给我很强的距离感,我问你折羽会不会出事,你把我赶走,也不回答我的话……”   “言言,折羽肉体过度破损,身躯鲜血淋漓,你怀有身孕,我不愿他吓着你。”萧溯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对不起,我急着让你出门,没回答你的问题,说话语气不好,是我的错。”   昭言终于不再挣扎,乖乖被抱着没动了。   “至于你说的标记,在你的世界我略有耳闻。”萧溯沉思半晌,“我能用灵力做到你我二人心意相通,但我不能让你过度感受我的情绪,我心底压抑着仇恨太多年,即使到现在也没有彻底被清。”   他说着,握住昭言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温度炙热,心跳一下一下,强健有力。   “但是言言,它一直爱你。”萧溯漆黑的眸认真凝视昭言,一字一句说得坚定。   昭言贴在他胸膛的五指微微弯了下,而后抓紧了萧溯胸前的衣物,往对方怀抱深处钻进去。   说什么没有安全感,萧溯还不够爱他吗……   萧溯为他杀了跟随了萧溯千年的弟子,为救他带上整个寒山的人与云想衣对峙,甚至追他追到了他的世界,一边被迫学习ABO世界人的生活方式,一边还要悉心照顾他的起居。   萧溯从没抱怨过一句。   承受了两次失去昭言的撕心裂肺的痛,萧溯也没有在他面前多说过什么。   “对不起……”昭言比刚才更难受了,“我心情总是不好,容易发脾气……你不用管我,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不管你让你一个躲起来哭?”萧溯抱紧小家伙瘦削的身躯,轻声叹息,“你怎么跟我闹都没关系,只要别推开我,打我骂我做什么我都纵着你。”   昭言环住萧溯的腰,抽噎之下身躯都跟着发颤,因为愧疚哭得格外厉害。但好在气息逐渐趋向于平稳,情绪不再如刚刚那般过分起伏了。   “怀孕了心情容易不好,有不满别憋着。”萧溯开口,“让你感到委屈是我的问题,我该向你道歉,下次一定改。”   昭言吸了吸鼻子,开口,声音是浓浓的哭腔:“还下次……”   萧溯笑了出来:“现在就改。”   昭言跟着笑了,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   “我看看眼睛哭肿没有。”萧溯抬起他的小脸,“啧”了一声,“一天不知道要落多少次泪,真难为你了。”   昭言抬手揉了揉眼睛:“我不是,故意的。”   “我惹的,全赖我。”萧溯漆黑的眸倒映着昭言瘦削清秀的脸,他用指腹摩挲了下昭言水红的唇,而后便止不住低头,含住对方柔软的唇瓣。   舔去上面咸湿的泪。   萧溯加深了掠夺的攻势。   昭言刚哭过,鼻息堵塞,呼吸不畅。如今萧溯吻的太深,他险些没喘过气。   可是他又不想推开萧溯,萧溯揉着他的背,他也想被揉碎在对方掌心。   这样就不怕自己够不到高高在上的神明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看到师兄的影子   =========================================   萧溯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之后,抱着对方就没舍得撒手。   手从昭言的背摸到腰,后来又要人家把衣服掀开给他看。   昭言穿的还是ABO世界的服饰,头抵在对方宽阔的肩上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用双手掀起T恤给他瞅一眼。   天色渐晚,光线黯淡。   于浅薄的月色下,昭言的肚子只能看到模糊的微凸的轮廓。   那是他们孩子的形状。   萧溯打了个响指,空中出现三个正在燃烧的符咒,把他的小腹照亮。   “好、好了。”昭言见他架势这么大,焦急地想把衣服放下去。   可是一想起自己刚刚跟萧溯闹,他觉得自己对萧溯不好,心里带着愧疚,所以攥着衣服的手强迫性地停在半空,保持着姿势没躲。   萧溯感受到昭言的妥协,故放肆地盯他的身躯盯得出神。漆黑的眸中仿佛燃起了一团炙热的火,把昭言的肌肤都烧得发粉发烫。   昭言不适地偏过头,眼睛四处转了下,小声问:“你要,看多久?这里会不会有人来?”   “它是不是让你很难受?”萧溯修长的五指贴上昭言的小腹,掌心过分宽大,几乎盖住肚子所凸起的每一部分。   而每部分都足够柔软,软到让人控制不住地想用力揉捏侵犯。   “本来没什么。”昭言抿了下唇,“现在有一点感觉,但是又说不上来……”   从身到心,都因为这个小东西的存在而沉甸甸的。   比萧溯的爱还要重。   萧溯叹了口气。   昭言察觉萧溯的烦躁,放下衣服,一头钻进对方的怀抱,笑道:“不摸了,好痒。你抱我去吃饭,我想见风月。”   萧溯的面色在昭言的笑容下略有好转。   他顺着昭言心意收回手,打横抱起对方,步步往用膳的地方走去。   “只有这一个孩子,以后不生了。”萧溯道,“你遭罪我心情也不好。”   昭言愣了下,而后笑着点头。   他安心地枕于对方结实有力的臂弯,仰头便是萧溯俊朗的下颌线,还有碧落中漫天遍野的星星。   星星耀眼,把他的爱情,他的生活,他的未来,都照得亮澄澄的。   *   坐在桌前用餐的有四个人。   萧溯,昭言,风月,以及折墨。   风月见到萧溯和昭言,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的目光在萧溯面庞上转了一圈,又回到昭言身上,再是他的肚子。   “你、你们……”眼眶逐渐泛了红,风月声音哽咽,“回来了啊……”   “嗯!”昭言对她笑弯了眼睛,“风月姐姐,萧溯接的我。”   “孩子呢,也在吗?”风月问。   “在。”昭言答话时回头瞅了眼萧溯,得到萧溯许可,他上前,伸手轻轻抱了下风月。   “我以为你出事了……”风月碰到了对方带着温度的肌肤,一下子哭出声,“天魔也是,走了好久连个消息也不传,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们……”   她回拥昭言,抱的紧紧的:“刚刚折墨师兄说你们已经回来了,我以为他哄我开心。现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被人需要的感觉过分温暖,容易让人落泪。   昭言眼圈也跟着红了,见他又要哭,萧溯一把将人从风月身边拉入自己怀中。   “人都回来了还哭什么丧。”萧溯伸手揉了揉昭言的头,转移话题,“不是饿了吗,吃饭。”   昭言用衣袖擦干眼睛,风月也收敛了情绪,虽然眼底还含着泪,但面庞的喜悦难掩。   “师兄,那个炉鼎没来吗?”风月给众人盛饭时,发现少了个人,问。   原先站在一旁的折墨听见问话,迟疑着没答话。   “不来就不来,我还不想跟他坐在一起吃饭。”风月不满道,“心眼多的很,讨厌。”   “他离开锦山了。”折墨思忖着,声音沉重,“此生应是不会再见到他,你无需挂心。”   风月:“?”   “他不久前还找我要走了雪山木,说你要用,我当时炼药炼到一半不好走,不然我就亲自给你。”风月将碗放到昭言面前,“谁知道他拿雪山木要干什么。”   折墨顿了下,开口:“确实是给我用,这事既已过去,日后不必再提。”   短短一个时辰内,风月消耗的情绪实在太多,从发现折羽和折墨私自去雪山却瞒着她开始,到得知折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再到现在看见活生生的昭言和长久不归的萧溯,情绪沿着震惊,痛苦,责备,欢喜的路程走了个遍,实在精疲力竭。   眼下听闻折墨谈及青离离开之事,她已无力追问。   “走了也好,省的惹事。”风月叹了口气,“现在昭言回来了,我还怕他对昭言下手呢。”   “啊?”这边埋头往嘴里吃饭的昭言捕捉到自己名字,抬眸对上风月的视线。   “哦,没什么,就是你们不在的期间,锦山新来了个炉鼎。”风月耸了下肩,“谁知道他是妖尊派来的奸细,居然对折墨师兄下毒!幸好最后他还算有点良心,给师兄解毒了,我也不好再骂他什么。”   “蠢货。”萧溯扫了眼折墨,音色低沉,“本尊若是再来晚点,怕是锦山都要跟着陷进去。”   “弟子知错。”折墨被训,放下碗筷单膝跪地,“请天魔责罚。”   “你是该罚。”萧溯眉间火苗颜色加深,“不止你,还有折羽。”   折墨头垂得更低。   风月见状,跟着跪下身:“我也有错,没管好二位师兄,害的他们双双出事。”   萧溯冷声道:“去刑房领鞭二百,把折羽也带上。”   “可是折羽受伤还在昏迷。”昭言没想到萧溯是为了罚人而来的,紧张开口,“我们好不容易回来,能不能不罚……”   “不能。”萧溯果断拒绝,“本尊看在他们受伤的份上已经网开一面,若换做平时,你以为只是鞭刑这么简单?”   昭言眼帘慢慢垂落下去,想继续求情,但折墨突然接话。   “照看锦山无力,是我们失职。”折墨道,“弟子谨记教训。”   萧溯挥了下手,让二人去刑房。   昭言目光追随他们而去,在凳子上坐立不安。   直到萧溯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他坐上来,昭言的心情才略有好转。   “萧溯,我不明白。”昭言眨了眨眼睛,“受伤的是他们,为什么还要惩罚他们。”   “他们肩上有责任,责任重大,犯错的代价也大。”萧溯说话的语气恢复温柔,昭言的表情太可爱,他凑过去亲了亲,“给妖尊下手的机会是其一,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保护不了自己是其二,考虑不周险些拉锦山下水是其三,任何一条算一算,都够本尊夺他们半条命。”   言至于此,昭言不能再反对了。   他点点头,坐到萧溯腿上,若有所思。   *   折墨领完鞭刑,迫于萧溯的威压,他暂不敢自我疗伤。   简单包扎后,他直接去了折羽的卧房。   站在门口踟蹰许久,折墨无数次抬手碰到门,却又没勇气推开。   他不知道折羽有没有醒,也不知道对方醒过来自己又该以什么样的面孔面对。   折羽该怪他才是,怪他冥顽不灵,怪他一意孤行,怪他有眼无珠,才把事情弄成这般一团糟。   “为什么不进来?”门“嘎吱”一声,折羽虚弱的声音蓦地自身后响起。   【作者有话说:快了,这一对的故事快结束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是你欠我的   =====================================   “我看到师兄的影子,从醒来一直看到现在。”   可惜行动不便,挣扎太久才挪到门边。   折墨听到他的声音,身躯顷刻僵硬,而后他缓缓转身:“你……你醒了?身体还好吗?”   “嗯。”折羽露出苍白的笑,他对折墨伸出手,“就是有点累,师兄搀我进去吧。”   折墨垂眸看向他对自己摊开的手掌,迟疑了数秒,才慢慢抬起胳膊把手交过去。   折羽一碰触到他冰凉的五指便立刻攥紧,十指相扣的那一刻,折墨的眼睫如陡然坠落的蝶翼般轻轻颤了下。   “虽然这时候说此话有趁人之危的意思,但我现在不说,以后开口更没机会。”折羽的部分重量压在了折墨身上,由对方支撑着逐步挪回床边。   他本欲接着开口,在嗅到折墨身上的血腥味时,突然转了话锋:“为什么有血的味道?你受伤了?!”   “无妨。”折墨答话。   “妖尊干的?”折羽气血上涌。   “天魔。”折墨否认,明明被罚了,但开口时声音温柔得过分,“他回来了。”   “!”折羽瞪大眼睛,他低头瞄了眼自己的身体,“我的伤是天魔治疗的吗?”   “嗯。”折墨点头。   “天魔惩罚你了?”折羽叹息,没一会儿阴美的面庞突然露出看戏的笑,“谁让你随便收炉鼎,我早说天魔不会放过你。”   “不止我。”折墨抬起眼帘,将折羽上扬的嘴角纳入眼底,“等你伤好了,你也得受鞭刑。”   折羽表情凝滞在面庞:“凭什么?又不是我惹事。”   折墨嘴角有笑意浮现,转瞬即逝:“天魔一视同仁。”   折羽捕捉到了他柔和又狡黠的笑容,心底的冲动再也无法压制。   “我们……”折羽收紧拉着折墨的手,两人的面庞过分贴近,近到彼此已在相互交换呼吸,“重新开始好吗?”   折墨躯体以能够感受到的速度一点点僵硬,想把手从折羽掌中抽出,逃避的态度实在明显,以至于折羽加大了拥抱的力道。   “师兄,别躲,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折羽引导,“无论你说什么都好,我想听一听你的心意。”   折墨唇瓣微微阖动,惯来安静的眸内有了波澜在起伏,“我的……心意……”   “嗯。”折羽给予肯定,“不考虑过多的因素,只是你的心意。”   折墨缓缓偏过头,目光落在桌面闪烁的烛火上。   窗外有山间的虫鸣,越吵闹显得夜晚越寂静。   折墨在他怀中动了下。   折羽的心提了起来。   折墨想起与折羽在一起的过往,想起青离躺在血泊中的模样,想起自己迷迷糊糊间听到的呢喃,摇头:“没办法重新开始。”   “可你分明爱着我!”折羽急红了眼,他不能控制情绪,双手握住折墨的肩,“那日你喝醉酒,是你亲口告诉我你爱我,是你亲口说的!为什么我们心意相通,却不能在一起?师兄,师兄,你把话说清楚一点好不好?我不懂啊!”   因折羽的话,折墨面色有些难看。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并且不再躲避折羽炙热的视线。   “青离死了……”折墨蹙了下眉,喉间因提及那个人的名字,无端地泛起血腥的味道,“他是妖尊的棋子,他确实给我惹了麻烦,但我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他为我而死……”   “他本就该死!”折羽吼出声,眸中覆上一层阴翳,“他差点害死你!他愚弄你,给你下毒,将你推入险境,他是整个锦山的祸患!你要心疼这个贱人吗?”   “又或者我该说,他手段是真高。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还能用一条命做到一石二鸟!他吃准了你心软,以此来求你原谅。再用自己一条命横在你我之间,膈应着你,让你没法回到我身边!”   折墨在折羽的吼声中沉默。   他垂下头,双眸紧紧闭上。   “师兄,你可怜他,能不能也可怜可怜我呢?”折羽收敛了情绪,他伸手将折墨拥入怀中,下巴搭在对方肩上,面色越来越苍白,“我也可以为你去死,青离能做的我都可以,为什么他轻而易举牵动你的思绪,而我却不可以……”   “我心情很乱,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把事情都理清。”折墨心底的情绪太沉重,他一点点掰开折羽拥着他腰身的手,“我害你受伤,往日之事我不便再提。但短时间要我放弃思考身边发生的一切,再次考虑与你之间的感情,我做不到……”   “那都是你的错。”折羽唇瓣微微发颤,刚被折墨掰开的手执着地第二次抱住对方的腰,“我本来打算放手了,你偏要跟我说你爱我……你离我这么近,我怎么能做到伸手却不拥抱你……”   “折墨,你在吊着我吗?”   “我没有。”折墨震惊地睁大眼睛,“你怎么能这么想?”   “那你说你不爱我,你现在亲口告诉我,让我死了这条心!”折羽道,“你说啊!”   折墨身躯猛地一颤,对上折羽近乎偏执的视线,他面上血色逐渐消退:“你在……逼我?”   折羽音色发颤,点头:“我是在逼你。”   折墨静静看了他数秒,眼圈一点点红透。   胸腔堵塞如承载千斤重的巨石,压得他不仅喘不过气,也让他疼痛不堪。   背上的伤口因肌肉几番绷紧而裂,溢出的血染红纱布,渗透黑色的衣服。   只是心脏的伤口比背部更鲜血淋漓,逃避的后路被斩断,他已不知该如何治愈。   “是……我不能否认……”折墨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哑又生硬,“尽管恨你的愚弄,恨你的薄情,我还是做不到将你从我脑海剔除。后来青离出现了,我试着接纳,想第二次打开心扉,让他帮我斩断被你牵连的感情,但我失败了……”   折墨垂下头,晶莹的泪顺着面庞滑落:“他骗我,你也骗我……你们都在戏弄我……愚玩过后,你们甚至都用自己的性命逼迫我……”   “我喘不过气,我心底愧疚……”折墨抬手用力揪住自己胸前的衣物,五指收紧到骨节也泛白,“我该怎么做,它才能好受一点……”   折羽揽住他因为哭泣而发颤的身躯,将人紧紧拥在怀里。   折墨难受,折羽亦双眸猩红,眼底含泪。   “师兄,你且听你的心意,什么都不用再管。”折羽倒吸了口气,“你听好了,是你当断不断,在我准备放过你的时候说你爱我。   是你引狼入室,我数次劝导你不听,还千里之外送符咒给我,让我差点惨死雪山。若非天魔救我,你以为我能睁开眼,像现在这样抱着你吗?”   折羽捏住折墨的下巴,强迫对方抬起爬满泪痕的脸。   折墨的容颜在眼前逐渐朦胧,折羽在满目的泪中,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亲了下对方湿透的唇。   “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这是你欠我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要摸我肚子   =====================================   晚间昭言洗漱完,在床上躺了好半天也没见萧溯回来。   他翻了个身,蹬掉被子,然后开始解衣裳,把凸起的肚子露出来。   昭言抬手摸了摸,感受了会儿形状,约莫是不满意,清秀的眉头都慢慢蹙紧了。   “长大了,但摸不出来是尖的还是平的……”昭言用食指戳了戳柔软的小腹,“平时……甜的也吃,酸的也吃……”   “好像爱吃酸的多一点……”   意识到这点,昭言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唇瓣抿的紧紧的。   许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没注意到床头出现的符咒,连萧溯从符咒里走出也没察觉。   萧溯本欲伸手将小东西揽入怀中,见到对方零散披在肩头的衣裳后,索性停留在昭言背后,打量对方的举动。   昭言再次低头瞅向自己的肚子,表情看上去很焦虑。   萧溯嘴角露出隐隐的笑,笑对方的脑袋不大,胡思乱想的本事倒是一再长进。   呆坐了会儿,昭言突然深深叹了口气,把衣服简单拢好,倒回枕头上。   揉了揉眼睛,他要睡觉了,萧溯的脸却乍然放大出现在眼前。   “!”昭言吓了一跳,还没躺稳又从床上爬了起来,“你怎么,不出声?”   萧溯挑唇而笑:“还以为你在床上玩什么有趣的游戏,连衣服都要脱。”   昭言面庞一下子泛了红,他摇头:“没玩游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看一下肚子形状……”   “啧,你若想玩,我不是不能帮你。”萧溯故意逗弄,他在床边坐下身,手从身后绕到昭言的腰上,把人揽入怀中,“真软。”   昭言原先要反驳的,但等整个人躺入萧溯怀里后,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挺着肚子,红着脸示意对方摸一摸。   萧溯掌心覆上他们的孩子,唇瓣贴着昭言的耳朵,声音含笑:“为什么看肚子形状?”   “我之前听说,肚子尖,生男孩,肚子平是女孩。”昭言低声道,“但是现在宝宝还没长大,摸不出来。”   萧溯闻言,用视线描摹对方的小腹:“民间胡话你也信?”   “那要怎么办呢?ABO世界禁止查宝宝的性别,我又实在好奇。”   萧溯偏头亲吻对方近在咫尺的奶白的脖颈,“为什么突然好奇。”   昭言痒的眯了下眼,手脚并用地要爬出萧溯怀抱。   萧溯一把禁锢着他的腰把人拽回来,滚烫的胸膛牢牢贴上对方单薄的后背,问:“言言,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昭言被抓住了,只能乖乖坐着不动。他偏过头,噘嘴亲亲萧溯的脸,小声央求:“我想要女孩……”   “你不怕她累吗?”萧溯笑了下,“我可舍不得我们的女儿遭罪。”   “什么?”昭言听不懂,困惑地仰头看向萧溯,“生女孩,才不用像你一样累。我不要我的宝宝承担那么大责任,不想它一做错事,就要挨打。”   “无论是男是女,它都将掌管整个锦山,守护魔修一族。”萧溯为安抚昭言情绪,手顺着他的肚子轻轻往下捋,“女孩娇嫩金贵,这么重的任务放在她瘦弱的肩头,你舍得吗?”   “可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昭言难受地攥住萧溯衣物,“你说生男孩,才要管锦山……所以你要男孩……”   “言言,男孩更合适。”   “可是,那、那不行的!”昭言瞬间红了眼眶,因为焦急,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我是omega,你不是alpha,我一定生不出alpha,到时候生的是omega,不论男孩还是女孩,它都比beta和alpha瘦小……万一它有了爱人,像我一样怀孕,却还要为别人而战,我心疼……”   “复杂的生理关系。”萧溯如是评价。   “萧溯……”昭言一看他风淡云轻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焦急了好半天,而后讨好似的亲吻萧溯下巴,希望萧溯重新找人守护锦山,不要选他们的孩子。   他希望他的孩子是个寻常人,肩上没有过重的责任,不必一出生就缠着枷锁一样束缚着孩子手脚的身份。   萧溯在他的主动下,眉间火苗泛起鲜艳的橙红。   他将昭言小心放倒在床,热切回吻。   “你还没有,答应我……”昭言继续恳求,“不要我们的宝宝,像你一样……”   “言言,这是责任,也是荣誉。”萧溯声音带上沙哑,眸色比方才深沉。   他埋入昭言好闻的脖颈间,细细感受那股甜腻的蜜桃气息。   “我们的孩子是唯一的选择,任何人都不应该顶替它为它牺牲,我的父母至死都在守护魔修,我亦如此,我们的孩子自然……言言!”   萧溯话没说完,胸膛和腰腹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他往旁边推去。   本就躺在床边的萧溯一个没留神,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紧接着是砸到他脸上的枕头。   昭言红着眼眶把黑色的纱帐狠狠拉下来,瞪着萧溯,声音还有哭腔:“你去,外面睡。不要摸我肚子,明天也不要抱着我吃饭。”   萧溯摔得有些懵。   小东西这么大胆,似乎是意料之中,但确实又彻底地出乎意料。   千百年没这么狼狈过的天魔,把昭言摔过来的枕头丢到一边,来不及理散乱落在肩头的发,就伸手去扯纱帐。   “言言,有话我们好好说,你先把纱帐拉开。”   昭言死死揪着纱帐,不让萧溯进。   “我生宝宝,不是给你用的。它以后要怎么生活,我想要它自己选……”   萧溯头痛地揉了下太阳穴,盯了纱帐数秒,语气沉了下去:“你真要我去别处睡?”   隔着一层黑纱,昭言仿佛看到对方暗沉的面色,心底隐隐不安。   “你走吧,你很可怕,最好这几天也不要见面了。”昭言坚持己见,眼圈红的越来越厉害,可愣是没让泪水掉出来。   萧溯眉头紧蹙,呼吸加重:“这事不能依你。”   “……”   “我们再商量商量?”   昭言拒绝:“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有很大概率,生出omega……”   萧溯站在原地不动了。   半晌,他猛地一甩袖,转身离去。   昭言见他走了,缓缓躺下身,拉上被子把脸蒙进去。   差一点就服软了,可是一想到今天折墨他们受了伤,连饭也来不及吃就要下去领罚的模样,昭言就打心底难受。   棍子打在身上多疼他不是不知道,如果把棍子换成鞭子,换成带着灵力的剑,那该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从皮开肉绽中捡回一条命……   昭言双眸紧闭,连拳头也攥紧。   坚决不让步,关于这点。   萧溯刚踏出门就化成一团黑雾,重新回去了。   他的幻体钻进纱帐,瞅着被褥里的小东西,叹了口气。   萧溯本没有举动,等看见昭言的身躯隐隐有些发颤时,他再也绷不住了。   化作人形,伸手,慢慢拉开被子,瞥见昭言湿透的眼睫后,萧溯一把将人搂入怀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他喜欢炉鼎还是天魔?   =============================================   昭言嗅到了熟悉的檀香,即使没睁开眼也知道是萧溯回来了。   心头泛起的委屈带着苦涩又咸湿的味道,化成泪水没出息地从眼角悄悄流落。   “你走了,还要、要回来,干什么……”昭言是想往他怀里钻的,但想起方才萧溯骇人的模样,他钻怀抱的举动一滞,掰开萧溯的胳膊往外退。   “言言,这事太大了,真不能顺着你的心意。”萧溯伸手抚摸他湿漉漉的面庞,擦去其上的泪花,“折墨和折羽虽修为出众,但仙骨难成。魔修数千年的种族延续至今,唯有萧家出现过化魔飞升的事例。早前有我的祖父,双亲在修炼中途被杀,出现断层。而后是我,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孩子。”   昭言偏过头躲避,不想听下去。   萧溯继续哄着,没有嚣张的气焰,只有温柔又低沉的嗓音:“如果今天我们没有回来,二折出事,锦山失守,魔修第二次全军覆没。接下来的路,新的修魔之人该怎么走下去?”   昭言眼睫轻轻颤了下。   在萧溯回来前,他确实看到折墨被关押,折羽流了好多血。   那条大蛇好猖狂,折墨和折羽打不过它。   “该怎么办……”昭言抽噎出声,他抬手揉眼睛,手背尽是滑腻的泪,“我又……不想我的宝宝被打……”   “不哭。”萧溯终于成功将人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对方的背,“有我在,谁敢打他?”   “你。”昭言哭着肯定道,“你要打它……”   萧溯笑出声:“又不是要它命,做不好事受点教训怎么了?”   昭言嘴角颤得越来越厉害,手脚有了挣扎的趋势。   萧溯见状,心急之下连忙改口:“好了好了,依着你,行了吧。”   他叹了口气,伸手掐昭言的脸:“真是请了个祖宗回来,白天一点不顺心就哭,晚上也不让睡。”   昭言的脸被捏变了形,但见到萧溯做出一点让步,他可算不再哭了。   脸埋进萧溯的颈窝,昭言还没缓过来,抽泣了好一会儿气息才慢慢平复下去。   “我也想睡,但又不能睡太多。”昭言难受地蹭了蹭萧溯脖颈处的肌肤,声音是湿的,粘腻地吐露在对方耳畔,“医生说这段期间胎盘没有完全形成种植,容易流产……”   萧溯找着他的唇吻上去:“欠着。”   昭言枕在对方胸膛,闭着眼睛道:“和你睡好舒服。”   萧溯仿佛觉得自己被夸了,俊朗的眉目都舒展开:“啧。”   “一点都不疼。”哭累了,昭言窝在他胸膛,睡意很快来袭。他抬腿架在萧溯腿上,把萧溯整个抱住,“……以前,你不会的时候,我很痛……都不想被你抱,你还总缠着我,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萧溯脸色挂不住了:“……”   “不过我又很高兴……”昭言的声音越来越含糊,眼皮沉重得再也掀不开,“你在世两千多年,我却是你唯一的omega……”   “困了就睡吧。”萧溯听着小家伙模糊不清的话语,收紧拥着对方的胳膊,叹息,“你啊,一天到晚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   昭言嘴角露出浅浅一笑。   模样十分欢喜。   *   第二日清晨。   折墨在梦里翻了个身,数秒后缓缓睁开眼睛。   因为映入眼帘的画面与自己的卧室不同,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偏头,往下看,就这么对上折羽迷蒙的视线。   “再睡会儿,师兄。”折羽拉了拉他的衣袖,“好困。”   折墨深深吸了口气,昨夜情绪外泄,哭得头痛。他揉了揉太阳穴,眼神放空半晌,慢慢躺回了原位。   枕着折羽的胳膊。   折羽重新拥他入怀,闭眼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师兄,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折墨怔了下,开口:“你说我欠你。”   折羽嘴角露出无奈的笑。   无所谓了,如果师兄回到他身边只能以这样的心理,他也认。   反正师兄是喜欢他的。   反正他们两情相悦。   “师兄,我爱你。”折羽摸索着找到折墨的手,与其十指相扣,“我再也不会放你走。”   折墨目光落在折羽修长漂亮的五指上,沉默数秒,安静的面容上有情绪在波动,“别叫我师兄。”   折羽捕捉到空气弥漫的不悦的气息,哪怕微弱,却还是敏感地瞬间睁开双眸。   “是折墨。”折羽说得郑重,“我说的师兄是折墨,不是其他人。”   折墨从他手中抽出五指,起身。   折羽连忙跟着起来,着急道:“你生气了?对不起。”   折墨摇头,掀开被褥下床:“我无倦意,你内伤并未痊愈,多休息。”   “你不在我怎么睡得着。”折羽追着他开始穿鞋,想是恢复不错,举动比昨晚自如许多,“去哪儿?洗漱吗?”   “去看看风月,她受了鞭刑,我放心不下。”   “哦,我也去看。”折羽道。   折墨没再阻拦。   他为自己套上衣袍,正欲系腰带时,手突然被折羽拉住。   “我来。”折羽提起那四指宽的束腰,在折墨纤细的腰上缠了一圈,“你的腰摸着比以前细了许多,这段日子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我看天魔总喜欢抱着炉鼎吃饭,要不你也试试坐在我腿上?”   “不。”折墨冷着脸,拒绝得干脆。   “那我坐你腿上喂你吃?”   折墨对上折羽的视线,眸色不悦。   折羽马上正色,笑道:“好嘛,我不说了,知道你做不出这样的事。”   “看完风月呢?要不要去山下游玩?我带你去你没去过的地方,泛舟如何?我见画舫不错,里面还有穿的很少的姑娘跳舞。茶馆里还有喜欢讲故事的,我听过几次,把咱天魔的故事说得面目全非,说他面容丑陋,模样骇人,说他座下三个弟子各个手段残忍,毒辣异常。甚至还说天魔和云想衣有一腿,着实好玩。”   折墨:“……”   为折墨整理好衣物,折羽牵着他的手,二人一同去洗漱。   “妖尊大势已去,鬼尊重获安宁,云想衣闲下来了,不知道后期会有什么举动。”提及云想衣,折羽继续说,“昭言中毒那日,他表现得很反常。”   折墨回忆那日光景,点头。   “他是喜欢炉鼎还是喜欢天魔?”折羽拧好白布,为对方擦脸,“真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感谢:用户bm2j2g6g1*三叶虫,比心~   感谢大家的票票,木啊~】 第一百四十章 我可以帮你   =================================   折墨从折羽手里接过白布,别人的故事他并不感兴趣,但牵扯到天魔,他缓缓抬起眼帘,认真道:“云想衣和天魔应没有特别的关系。”   折羽转念一想,点头:“也是,他们争执多年,恨不得互相手刃了对方,说有点什么确实牵强。但云想衣那副失态的模样又实在罕见……难不成真是看上了炉鼎?炉鼎容貌出众,体质也特殊。没有鼎香却能孕育子嗣,怪不得天魔走哪儿都恨不得把人捧着……天魔都能动心的人,仙尊看上他也不是说不过去……”   “你身体若真恢复好了,便去刑房领鞭。”折墨骤然打断对方的话。   折羽闻言,迟疑片刻,突然捂住胸口拧起眉头:“嘶——太疼了,没痊愈,灵力恢复极慢,怕是一鞭下去,我的身体便会被抽断。”   折墨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两人对视数秒后,折羽终于缓慢放下手,不装了。   他乖顺地站立在原处,闭口,不再妄议他人之事。   “收拾好去见天魔。”折墨避开折羽炙热的视线,嘱咐,“免得天魔忧心。”   “嗯。”折羽点头,等折墨洗漱好,拉着他一同出门。   两人距离很近,折墨偏头便可见折羽的侧颜。对方阴柔的眉眼与过去五年相比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只是而今折羽会不住看向他,似乎是想确认折墨的表情有无不对劲的地方。   他在注意折墨的心意。   他怕折墨再一次从他身边逃跑。   折墨的眼神被折羽捕捉的瞬间,折墨迅速不自在地闪躲开了。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应。   重圆的破镜总有裂痕,即使不刻意去看,也无法忽视爬满面颊的缝隙。   可因为爱着折羽,因为折羽双手奉上的那条命,他已经没有更好的路能走。   无非是活着,两人一起,在偌大的天地之间把无趣的岁月一点点熬过去。   仅此而已。   *   折墨和折羽没见到萧溯,询问守卫,得知萧溯带昭言下山了。   因为昭言吃不下饭,喝了口粥之后吐得厉害。问他要吃什么,昭言想了半天说吃酸梅,萧溯怕他饿着,听到消息便拉着人就走。   “还难受吗?”两人抵达山下,萧溯收了用于御剑的符咒,低头问对方。   昭言摇了摇头,瞅着远方还没开始热闹起来的店铺,眼底隐隐透露出期待:“能不能,买两包?”   萧溯伸手揉乱昭言的发,见对方有胃口,他心情亦好了很多:“嗯,实在不舒服让风月给你看看。以前也没有过,怎么来了锦山不是哭闹就是不舒服?”   “只是,正常反应。”昭言把萧溯的手从自己头顶扒拉下来,然后牵住,“那我的脖子呢?”   “什么脖子?”   昭言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我想起来,折墨可以闻到我的信息素,街道上如果有修仙的人,也能闻到。”   “哦,简单。”萧溯摊开手掌,三道符咒应召唤而出,在天魔的灵力下以极快的速度连结成黑色的绸缎,寻昭言的脖颈而去。   绸缎慢慢覆上昭言的肌肤,把腺体以及其携带的信息素尽数藏起。   “好了。”做完这一切,萧溯重新攥住昭言纤细的手,与他迈步同行。   脖颈间没有一点异物感,昭言甚至摸不到绸缎的存在。他仰头看向萧溯,一点点笑弯了眉眼,“好厉害。”   萧溯唇角勾起微小的弧度:“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有什么好惊叹的。”   “只是想夸你。”昭言笑道。   “那你多说几句,我听着。”   昭言马上听话地开口,漂亮的杏眼映着晨曦的微光:“你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beta。”   萧溯看他的眼睛看失了神,甚至忘记提问“beta”是什么。   “你救我,好几次。无论是从生命延续的角度,还是从我的生活上来说。”昭言眼睫轻轻颤了下,许是有些不好意思,面颊都泛了红。他垂眸,紧张地攥紧萧溯的手,“你是我喜欢的人,已经喜欢到,就算日后会被你抛弃,也不会怨恨你的地步。”   最后一句话听的萧溯很膈应,他一把揽住昭言的腰,逼对方贴近自己:“什么抛弃,什么狗屁!你再敢丢下我,这辈子你都别指望踏出我的寝殿半步!”   昭言被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触及了萧溯的逆鳞。   但他反应是极快的,迅速用双手抱住萧溯的身躯,坚定道:“萧溯,我要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   萧溯略微满意了些:“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昭言一下子笑弯了眉眼:“记得。”   萧溯可算笑了出来,他低头在昭言的脸上狠狠亲了下,把那块肌肤都弄红了。   街市上人不是很多,清晨的空气还夹杂着凉意,显得周边景象颇为凄凉。   但这并不影响二人的情绪。   昭言拿到酸梅后,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两颗。   见萧溯瞅着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犹豫半晌后小声问:“你也要吃吗?”   “你怎么又一副怕我抢你东西的样子。”萧溯觉得对方的表情实在可爱,“我的躯体由灵力滋养,不需要你的吃食。”   昭言笑弯了眉眼,急忙把两包梅子都装进衣袖:“你又不给我,买多,吃完了就没有了。”   “我买多少你能吃多少。”萧溯双手掐住他被梅子撑鼓的脸,“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昭言任他掐着不躲,嘴里还在仔细感受梅子的酸味。   味蕾得到抚慰,整个人都十分舒服。   直到萧溯掐够了松手了,他才转身继续朝前走。   只是没想到这一回头,竟直直对上了云想衣的视线。   那人依旧载着满身风雪,眸内冷得荒凉。   其身后跟着玄夜和子冉等一干弟子,像是出门办事。子冉见到昭言,觉得自己对这张脸有印象,想了许久才回忆起这人曾被仙尊当作俘虏抓起来过。   萧溯从昭言身上挪开目光,挑起眼帘看向来者,眉间火苗警惕地灼烧。   “是天魔……”   “他怎么在这儿?”   云想衣身后传来灵山弟子们的私语,但所有的声音顷刻止于云想衣开口的瞬间:“你带着炉鼎回来了。”   萧溯将昭言拉到自己身后,答话的态度不是很好:“什么事。”   “寻鬼尊。”云想衣道,“妖尊出事的消息传到鬼尊耳内,他对妖兽赶尽杀绝。”   “多管闲事的毛病还没改啊。”萧溯拉着昭言继续往前走,已经不打算理会对方。   云想衣保持沉默,直到萧溯与他擦肩而过,他才再次开口:“灵溪的力量似乎还是对昭言腹中胎儿产生了影响,你若不介意,我可以帮你。”   萧溯脚步一滞,事关昭言他没法忽视:“什么意思?”   “他体内有你的煞气,你可以完全避开灵溪的灵力,他不能。”云想衣道,“煞气持续被灵溪的灵力影响,会影响昭言的情绪和身体。你是魔修你感受不到,但是我可以。如果你现在有空,找个客栈。”   “你不是要抓鬼尊吗?”萧溯怀疑道,“你不忙?”   “此事可交予灵山弟子。”云想衣声音依旧冷寂,“但他腹中孕育的生命只有我能相助。”   萧溯回头看向昭言,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   昭言在另一个时空里虽然偶尔闹脾气,但情绪并不如最近这般大起大落。早间喝了口粥还吐了,之前一碗水饺都不够吃。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命难违   =================================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客栈,萧溯拦在昭言和云想衣之间,眸色泠冽。   他漆黑的眼瞳内有隐晦的火在伺机爆发,只要云想衣没给出合理的回答。   “无辜的生命,何必因为你我之间的恩怨遭受牵连?”云想衣音色清冽,面对萧溯依旧是那副从容冷漠的模样,“不止此事,早前我予你的灵力,你需还我。”   萧溯经提醒想起这事,暂且放下了方才的不悦。   他果断摊开掌心将云想衣输入的灵力慢慢从躯体剔除,纯白的灵力汇聚成团,浮于五指之上。   “倒不是本尊刻意忘记,是你那微薄的能量放本尊身上毫无存在感。”萧溯明明理亏却还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怎么收?”   “你且拿着。”说完,云想衣目光转向昭言,“我先对你的炉鼎把脉。”   萧溯目光充斥着浓烈的不爽,等昭言坐在床上,见云想衣捏住昭言纤白的手腕,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你确定是因为本尊的煞气?”萧溯蹙眉,“昭言换了新身体,本尊没有在他体内留下烙印。”   云想衣认真感受了会儿昭言的脉象,那流利快速,圆滑有力的跳动,震得云想衣指腹不自在地颤了下,连往常冰凉的指温也有了发烫的趋势。   检测完,他才答复萧溯:“行房。”   萧溯:“……”   昭言的脸“噌”的一下红透了,他垂下头,十指搭在双腿上,不安地绞在一起。   萧溯敏锐地察觉小东西的心思,上前,伸手揉了揉昭言的头,抚慰对方脆弱的情绪。   昭言在他的碰触下很明显地放松下去,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仰头与萧溯对视。   萧溯回之以笑,狂野的眉目都显出柔和。   于是昭言也笑了。   云想衣将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但没有过多表示:“灵溪潜藏的灵力无穷,对魔修煞气格外敏感。昭言身上残留的灵气和煞气都不多,所以对身体的影响较小。但他怀有身孕,体质变弱,故仍需时刻注意。”   “你就说怎么剔除。”   “你我二人合力也无法抵御灵溪。”云想衣目光在萧溯手中的灵力上略作停留,那团纯白的灵力便回到他爬满纹路的手心,“只能隐藏。”   “藏?”萧溯蹙了下眉,他视线扫过云想衣手中灵力,“你又想把灵力放进昭言身体?”   “你若有更好的办法,我愿遵从。”   “你!”萧溯怒意上头,一把揪住云想衣的衣领,“你在打什么主意?拿捏昭言的性命,妄图用这种方式操控锦山?”   “以你现在的灵力,一念之间摧毁修仙界不在话下。”云想衣眸色宁静,他一点点掰开萧溯的手,“我何必激怒你。”   “云想衣,你的行为十分诡异。”萧溯眉间火苗泛出黑红的色调,“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插手本尊的事,若非心怀鬼胎,何苦大费周章助本尊寻回昭言?”   “萧溯,如果我要逼你,在你去寻昭言的路上我便可将锦山收归囊中。”云想衣缓缓垂下眼帘,凝视昭言凸起的小腹,“我做这些目的只是我想做,你当我多管闲事便是。”   萧溯并不能被说服,任何一点可能给昭言招来隐患的事他都没法轻易让步。   “言言。”萧溯对昭言伸出手,“走。”   昭言听话,马上把手放到萧溯掌中,起身朝前迈步。   “萧溯,昭言身体不舒服,你难道真的感受不出?”云想衣在二人身后开口,“你每与他寻欢一次,他身上的煞气就会加重几分。煞气越重,他与腹内胎儿承受的折磨越多。”   “你到底在筹划什么?!”萧溯骤然吼出声,他回头,狠狠瞪着对方,“本尊入灵溪的那日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灵溪灵力不散,你打算第二次用灵力挟持本尊的软肋?怎么,你就这么怕本尊毁了你一文不值的灵山,毁了这污秽不堪的天下?!”   萧溯加大的音量让昭言躯体忍不住抖了下。   他抿着唇,站在原地不敢稍微动弹。   面对萧溯的怒火,云想衣似乎不为所动,语气保持平缓:“你所言之事并不在我计划内。”   萧溯再无意与之耗费口舌,揽住昭言就要化符离去。   “我听见了它的心跳,也感受到了它的温度,比一切事物都要炽热。”   云想衣到底是不愿萧溯这么走掉,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算不上污秽可的确十分冒犯的话语终究破口而出。   萧溯身形一滞,面色如土,眸色阴沉:“什么时候开始的?”   “灵山大战,我用昭言挟持你。”   “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本尊孩子的主意?!”   萧溯一挥袖,云想衣被他的灵力狠狠击中,下一秒毫无抵抗之力地单膝跪地,捂住心口猛地吐出一口血。   昭言见状,惊恐地瞪大眼睛:“萧溯……”   萧溯将昭言拉到身后,上前,一脚踩在云想衣肩上。   “窥视,呵,你真下流的让人作呕!”萧溯加重脚底的力道,即使是云想衣也不能承受。   他白色的衣裳蒙了尘,肩膀已渗出血色。   但云想衣始终没有还手,仰头看向萧溯,眼里下了雪:“凡胎浊骨……天命难违。”   “滚……”   萧溯后半句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突然自己止住了。   他骤然想起折夕下毒那日,若非云想衣的灵力护着昭言,他们的孩子或许早已不在人世。   若非云想衣予他灵力,助他渡过灵溪,他迄今不一定能如现在一般拥有失而复得的机会。   何况云想衣天劫将至,莫非……   萧溯深吸了口气,收回脚,努力将怒火压制下去:“把话说清楚。”   云想衣缓缓闭目,连眼睫都显得寂寥:“心之所向,难以言喻。”   萧溯蓦地扯出一丝笑:“所以呢?”   云想衣摇头:“无过多打算。”   萧溯站在原地沉默。   “待胎儿出生,昭言身体恢复,我便收回灵力。”   云想衣艰难地从地上起身,肩上艳红刺目,范围有扩大的趋势。许是注意到昭言不安的目光,他抬手覆上肩头,将血色尽数掩去。   萧溯一愣。   因云想衣看起来格外在乎昭言的举动,他烦躁地蹙起眉头。   犹豫,沉默,挣扎。   最后萧溯单手揽紧昭言的腰,恶声恶气地吐出了一个字:“烦!”   这是终于同意云想衣的灵力第二次包裹昭言的躯体。   云想衣得到许可便动手,冰凉的灵力输入,藏住萧溯的煞气,护住萧昭二人的后代,护好他于千年荒凉的雪地唯一近距离感受过的温度。   昭言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云想衣手距离他小腹只有几厘米远,雪一样冷的灵力让他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凉……”昭言吸了吸鼻子,小巧的鼻头都是红的,“我好像要感冒了……”   “片刻便好。”云想衣道。   等灵力输送结束,萧溯迅速将昭言从云想衣身边拉过,笼在自己羽翼之下。   云想衣看昭言的目光让人火大,萧溯忍着才没一脚踹翻桌子,毁了狭小的客栈和云想衣这个碍眼蠢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完结   =============================   “你在生气……”走出客栈,昭言牵住萧溯的手,垂着头道。   萧溯僵了下,伸长了胳膊将昭言整个人拥入怀中,接话:“我生自己的气,和你没关系。”   昭言一听,眉头都担忧地蹙起。   了无几人的街上,他圈牢萧溯结实的腰,关心道:“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会好点。”   萧溯听着对方煞有其事的问话,眉眼一下子舒展开。   他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真的?”   “嗯!”昭言认真点头,“你说什么,我都听。”   “凑过来,我告诉你。”   昭言马上踮起脚,把耳朵送到萧溯唇边。   因为紧张,昭言的耳朵在萧溯的注视下慢慢泛了红。萧溯瞅了半晌,弯腰,一口咬下去。   “萧溯,好痛!”昭言叫出声,不敢闪躲,不能拉扯,他眼底很快蒙上一层透明的水雾,连嘴角都露出委屈的弧度。   但耳尖的刺痛很快就被黏腻的舔舐取代。   萧溯亲吻他的耳骨,把小家伙的疼痛一点点抚平。   得到闪躲的空隙,昭言一头钻进萧溯的怀抱,表情不是难受也不是欢喜,憋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劲。   萧溯笑着低头,在对方柔顺的发上落下一吻。   昭言攥紧萧溯的衣服,语气不满:“你说你,不开心。要你告诉我,你又不说。”   “现在好了,已经不气了。”萧溯挑唇。   昭言困惑地睁大眼睛,仰头看向萧溯:“你怎么,喜怒无常的……娇气。”   萧溯:“?”   “你再说一声我听听?”   昭言一点也不怕他,眼睛在笑意下眯成一条缝,他加大声音重复:“娇气。”   萧溯双手掐住他的面颊,把那两瓣软肉蹂躏在指间:“小东西,胆量见长啊。”   昭言笑得越来越欢快,他掰开萧溯的手,撅嘴亲亲萧溯的下巴,冒了两个字:“高兴。”   太软了。   下颌处传来的湿热温度在消散时散发出蜜桃的甜腻气味,萧溯的心跳于此刻加速,街市的场景一点点从他的视野范围消退,唯有属于昭言的一切越来越清晰。   小东西有一双怎样好看的眼睛。   明亮的,纯粹的,囊括了世间所有能赠予萧溯的爱意。   温柔到让人不敢加重呼吸。   “肚子难受吗?”萧溯牵住他的手,“还冷不冷?”   “不难受。”昭言摇头,“身体也轻了好多,不重了。”   “嗯。”听到昭言的答话,萧溯稍微放了心,“走吧,回锦山。”   “好。”   “胃口怎么样,再喝点粥?”   “好。”昭言笑着晃了下萧溯的手,“要加青菜。”   萧溯跟着笑出来,俊朗的眉目流露出的爱意带着宠溺的温度,心底烧了千年的火也不及它炙热。   *   鬼尊到底是被抓了。   灵山将他关押在灵山囚笼,贼心不死誓不放其出来。   除此之外,继落梅馆和藏雪镇之后,新的门派于断垣残壁上重新建起,修仙界的热闹景象逐日恢复。   锦山的日子也照常过着。   折墨对折羽的态度持续不冷不热,折羽却比以往殷勤许多。   五年前跟在折羽身后追赶其步伐的是折墨,而今两人互换了位置,折羽却也乐在其中。   在这段期间,昭言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萧溯开始寸步不离的守着。   吃饭萧溯喂,洗澡萧溯给擦背,睡觉萧溯要抱怀里,就连如厕萧溯也要跟着帮他脱裤子。   昭言一点也不喜欢萧溯这样,有些事情过分羞耻,他的隐私全都被曝光。   可是赶了许多次都赶不走,昭言没精力跟他争,只能任萧溯一天二十四小时地陪在身边。   风月也加入了照顾昭言的行列。   当初雪山木她自己留了点用,放入药中发现确有奇效,所以想等昭言顺利诞下子嗣后去一趟雪山,而后再专心研药。   总而言之,锦山的重心基本都放在了昭言身上。   连灵山也不例外。   云想衣取了灵山镇山之宝冰玉,弟子们以为灵山出了什么大事,精神紧张了好一段时间。   玄夜问云想衣原因,云想衣不答话。   后来云想衣去锦山了。   锦山弟子以为他来找茬,匆匆忙忙通知萧溯,全体戒备,符咒满天飞,双方差点大动干戈。   直到萧溯来了,见云想衣把一味供昭言调理身体的草药和一块用于抵御世间严寒的冰玉交到天魔手里,众人才明白灵山仙尊是来送贺礼的。   “三日之后昭言产子,我再来一次。”云想衣缓缓开口。   他白衣素净,立于锦山山腰处的身影与此地格格不入。   “本尊同意了吗?”萧溯面色很不好看,他将礼物毫不客气地丢在云想衣头上,“带着这些破东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云想衣稳稳接住那块玉佩,雪白的眼睫轻轻颤了下,此地随即仿佛下了一场漫天的大雪,温度骤降,呵气成冰。   指尖摩挲了会儿其上的花纹,云想衣声音寂静:“天界事物繁忙,你若离开锦山难免再起祸患。魔修最忌严寒,此乃灵山冰玉,可护你与昭言的孩子不受寒冰之苦,免遭小人之忧。”   他第二次把冰玉递过去:“收下,不为你,为你的孩子。”   萧溯目光落在那块玉上,漆黑的眸内情绪不明。   许久后,他终于抬手拿过冰玉,语气不善:“滚吧。”   说完,萧溯转身,背对着云想衣,眸色危险:“三日之后过来把你的灵力收回去,倘若再用此物窥视本尊子嗣,本尊便一把火烧了灵山,用你所有弟子的性命为你的龌龊心思付出代价!”   云想衣站在原地,凝视萧溯高挑挺拔的背影。   对方走远了,黑色的煞气不见,身上弥漫的檀香也消散殆尽。   云想衣的白衣被山腰间的风吹得肆意翻搅,眸内堆积了千年的雪因“三日之后过来”这些个字眼有了融化的趋势。   雪悄无声息地停了,锦山山腰的温度回升。   云想衣闭目,静静感受了会儿由处在昭言体内的灵力传来的小小的心跳。   是个男孩。   是个……炉鼎?   云想衣的手微微颤了下。   潜藏在已经长大的、只等落地的孩子体内的气息,是云想衣熟悉的味道。   是雪的味道。   *   萧溯回去后,迈步朝躺在床上不停往嘴里塞酸梅的昭言身边走去。   昭言见他来了,连忙把风月偷偷下山给他带的两包梅子藏进被窝,鼓着脸道:“你、你回来了。”   “嗯。”萧溯把他的举动尽收眼底,但没有拆穿,“还吃?”   昭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小幅度掀开被子,想从床上下来。   萧溯连忙上前,将挺着肚子的他打横抱起:“要做什么?”   “想去外面走走。”昭言答话,“一直坐着,屁股痛。”   萧溯把冰玉放到他的手心:“我抱你出去。”   “好。”昭言接过冰玉,躺在萧溯怀里抬起来瞅了瞅。   光透过窗户,冰玉润而透的色泽漂亮得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白玉?”昭言歪了下头,惊叹,“真好看!”   “你喜欢就留着玩。”萧溯可算发现了这块玉的价值,“回头做成吊坠给你挂脖子上,耳朵也戴两个。”   昭言被他逗笑了:“我不要,它看起来很贵重,我要留给宝宝。”   萧溯怔了下,而后嘴角露出一笑:“随你。”   昭言满意了,将玉小心翼翼藏进衣袖,收好。   攀住萧溯的脖颈,昭言晃了下因为怀孕而沉重的腿:“你要一直抱我吗?”   萧溯垂眸对上他温柔的视线:“有什么问题?”   “我好重。”   萧溯笑出声:“重什么,跟青蛙一样,胳膊细肚子鼓的。你以前吃撑了也没现在这么好笑。”   昭言:“……”   萧溯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风月给你备了燕窝,折墨和折羽去山下寻了些小玩意儿给孩子用。婚事已经在筹备,喜糖,红色的蜡烛和剪纸,该买的都买了。休养好身体你考虑下?”   昭言一下子瞪大眼睛:“什、什么婚礼……”   “还能是什么。”萧溯提醒,“你和我的,拖太久,等不及了。”   昭言呆愣愣地瞅了萧溯许久,眼底泪花闪烁。他终于回过神,嘴角露出感动的笑:“那生完宝宝,我会快点好起来。”   萧溯凝视他的双眸,唇边的弧度温柔:“给我亲下。”   昭言在他怀里动了动,仰头,乖顺地亲吻对方的下颌。   这怎么够呢?萧溯挪开下巴,唇找着昭言的唇而去。   对于修仙人来说,岁月的长河延绵不绝。它是看不到头的路,是够不到边的天,是山间吹不尽的风,还有尘寰之间下不完的雪。   可所有的一切在遇见昭言之后都有了边际。   萧溯开始担心抱着昭言的路走到终点,担心锦山的太阳散失温度,担心周围的树木说不准哪天就不绿了。   明知是杞人忧天,却无法自制。   他也没料到,那日从灵溪内抱起的小家伙,不过是哭着往他怀里躲了下,他就轻而易举动了心。   后来爱意渗透入骨,与烈火一同在胸腔弥漫泛滥,炙热到疯狂。   【作者有话说:完结啦~   感谢大家的支持,你们是我的动力,爱你们,笔芯~   后期拖了太久,实在不好意思QAQ,但是晚上不更文,躺在床上追漫画的感觉真的很好耶,哈哈哈哈哈(狗头保命)   有番外,云想衣和宝宝的,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