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曾是美强惨[穿书]》作者: 皿一皿   文案:   【一句话简介:夫郎曾是美强惨,如今只余美娇软】   【现代独立自强攻x女尊男德自卑弱受】   舟墨一朝穿书,竟穿进了本架空女尊私设如山倒的烂尾文中。   原文中和他同名的炮灰,因失了清白咬舌自尽早早领了便当。   很不巧,舟墨穿进去的时候,正在被扑。   舟墨:……麻烦让一让,挺重的。   在这个男人相妻教女的时代,身形高大五官俊朗的舟墨无疑完美避开了众人的审美,且又屡屡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来,简直就是最声名狼藉无人敢娶的存在。   正好,舟墨也只想咸鱼,种田养花,顺便……逗逗一个救过他的娇俏小男郎。   后来在得知这个男郎正是原文里的美强惨男配宴清时,舟墨意外的沉默了。   眼前这个吹了下风就发烧,握了下农具就一手伤痕的瓷娃娃,你确定这是美强惨?   对于这个跟强没半杆子关系的人,舟墨实在是放心不下,于是衣不解带的跟在身旁替人遮风挡雨。   最后总算是将他一路有惊无险的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舟墨甚感欣慰打算功成身退的时候   当初的娇俏小男郎紧紧环住他的腰,眼泪啪嗒往下掉   “阿墨,你不要我了吗?”   【排雷】   1.纯架空,私设多,非控党,无逻辑甜文   2.地位颠倒,生理也颠倒,诸如体格生子方. ps:男女男生,男男不生   3.娘炮不娘炮的男配,汉子不汉子的女配都有,不针对任何性别,单纯剧情需要,谢绝人身攻击,接受一切礼貌建议   4.仅借用世界设定,无任何拉踩意味,主角受在原文无感情线   5.弱受弱受弱受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舟墨,宴清 ┃ 配角:预收《媳妇他来自古代》《河豚饲养指南》 ┃ 其它:种田,互宠,偏攻宠受,甜文   一句话简介:如今只余美娇软   立意:积极向上,共赴小康 第1章 解围   午间,破败的木屋中,未合掩的门缝中隐约可见两道身影,几声低微却显急促的喘息声在这个旷静的僻壤里清晰可闻。   舟墨蹙了蹙眉,似乎不太明白耳边这旖旎的喘息从何而来,他艰难的撩起眼皮,却发现现下处境似乎有那么些的,让人费解?   不止是面前多了个穿着古朴的人,不止是衣衫被褪至腹部露出腰身,不止是周围全然陌生的环境……   一切的一切,突兀的让舟墨不知道思绪该从哪儿捋起,可面前的人并没有给舟墨思考的机会,一边笑一边又在舟墨裸露的腰身上捏了一把。   “呦,这还细皮嫩肉的,怪不得家里空成这样都饿不死你,另有谋——”话音未落,本还伏在舟墨上方的邹钰突然被踹了一脚,跌下床去,嚎叫不止。   因这陡然而来的凉意,舟墨下意识就将人掀翻出去,待人四仰八叉倚着桌椅跪坐在地上时,才回了些神。   邹钰吐了口唾沫,扶着腰从地上站起来,低声道,“真他娘的晦气。”   舟墨支棱着手坐起身来,拢上自己凌乱不堪的衣物,视线也因这句话而落到邹钰身上。   这人一身布衣长衫,并非常见穿搭,但更让人觉得怪异的还是她那高大的与他无二的体态。   舟墨虽算不上顶高,一米八几的个子却也绝不会轻易被异性比下去,但在眼前这个人面前却是一点优势没占到。   不过最让人诧异或是不适的还是……   舟墨复又拢严身上的衣衫,在察觉到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燥热之后,眸光倏然变冷。   “药?”   舟墨不提还好,一提邹钰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是头回干这事,可谁知攒了很久钱买的药刚塞进包子里就叫这饿死鬼样的人给生吞了,还生挨了他着实不轻的一脚。   ……下了药还能落的这么下风,邹钰立马就想起了村里人嘲笑她不行的话,黑着脸怒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还治不了你一个男的?”   话音一落,邹钰便扑向舟墨,舟墨来不及细思她话里的内容,只本能的侧身躲开,临空又补了一脚,把邹钰结结实实的踹在了地上,比起头回力度只增不减。   药性催的舟墨燥热难安,为了不让仅剩的理智消失,他咬破嘴唇,殷红的血液溢出嘴角,衬的舟墨这副在邹钰眼里算不得好看甚至是有些丑的面容,格外的我见犹怜。   邹钰也因此顿住,破口大骂的话语停在了嘴边。   趁着她怔愣的瞬间,舟墨凭着这股痛劲清醒了不少,立时撑着身子就往屋外跑。   回过神的邹钰自然是气急败坏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追在后面骂骂咧咧。   舟墨没精力回嘴,单只是撑着栅栏往外走就已经费了他大半力气,但舟墨更不想被身后的人追上,他想起前一会自己衣衫半开的躺在人家身下的模样……   舟墨沉默的加重了咬唇的力度。   就在邹钰快要追上之际,舟墨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带着劲往外跑。   随后,他的视线被一抹红衣占据。   同样又是一身非现代装的打扮,如墨长发随风扬起,露出张小小的侧脸。   舟墨看着这半张脸,有一瞬间的怔愣。   ……男人,长发,裙衫。   舟墨眸子沉了沉,心里隐隐多了种不好的猜测。   两人刚跑出院落,前面的人就停住步子,转身将堆在路边的杂草一窝蜂的全堵在了门口。   慢了些的邹钰自然是被堵在了里头,气急败坏的边骂边扒拉草堆,而宴清只是重新牵住了舟墨,清冽好听的声音在舟墨耳边响起,“别怕,跟我来。”   舟墨动了动手指,自嘲的看着腰上松散的得靠一只手抓着的腰封,心道,反正也不会更糟了。   .   就这样,舟墨被宴清带回了家。   宴清一直拉着舟墨进了屋,还放不下心的朝后张望了下,见无人跟来这才关上门。   许是跑的有些急,宴清的脸上出现薄薄细汗,他随意用衣袖擦去,给舟墨倒了杯水。   舟墨没接,也接不了,撑在桌上的手指绷紧,青筋暴起,他垂眸虚喘着气。   宴清有些担忧,上前两步道,“那个……你没事吧?”   舟墨闭了闭眼,撑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越来越难熬的灼热和疼痛让他不得不意识到,解药迫在眉睫。   舟墨沙哑着声音道,“有事。”   察觉到宴清茫然的目光后,舟墨只得解释道,“她给我下了药。”   宴清闻言瞪大双眼,看向舟墨的目光中带着些气愤和担忧,“你……我去给你打些水。”   额间的汗细密而出,舟墨知道再不纾解后果不堪设想。   中了药的舟墨显得格外的虚弱,扶住桌子佝倚着身子勉强站住身形,喘着气道,“不用打水,房间借我待上一会就行。”   宴清微怔,下意识开口,“那你药……”   “手。”舟墨像是再忍不住,面目绯红的靠在椅子上,一手抓着椅背,一手就去解脱落了大半的衣衫。   宴清呆呆的看着舟墨,直至想明白这个手究竟是什么意思,脸倏然红透,飞快的转身离开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基友的短篇!10w字救赎重生文!   《越界心动[重生]》by熙北   文案:   谢海尘死后才看清了身边人的真面目。   拿着他“意外死亡”的赔偿金,成立新公司,迫不及待的把养在外头的女人接回了家,在他的眼前恩爱甜蜜,甚至还有脸跑到他的坟前,说自己不喜欢男人。   谢海尘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往日一腔情意如今只余仇恨。   许是见他执念太重,老天终究是给了他一次再来的机会,让他重生到了一个同样为爱而困的失足少年身上。   从海里被捞起来的那一瞬间,谢海尘想,情啊爱啊什么的可真够无聊的,让人前赴后继的失去性命。   他拍了拍身子,扶着救了他一命的大佬的手站起身来,真诚道了谢。   可下一秒,大佬却拉住了他,商量:“做我名义上的未婚夫吧。”   谢海尘:“……?”   -   谢海尘最初只想要复仇。   湛广连最初只想要一个名义男朋友。   只是湛广连先越界动了心,于是他便一不做二不休,将谢海尘从泥沼里拖了出来,让他把过去的苦难留在过去,牵着去往他从未奢望过的未来。 第2章 穿书   单纯发泄下药性并要不了太久,只是舟墨结束后,在椅子上静坐了很久。   从醒来到现在,接二连三的事情铺天盖地,不仅麻烦,还违和诡异。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大概是穿越了。   穿越可以理解,类似的小说成千上万,舟墨并不是很难接受,只是头回穿越就这么惊心动魄,多少给他带来了些心理阴影。   舟墨叹了口气,索性放弃了思考。   想了这么久脑子里也没多出什么不属于他的记忆,多半是没能继承,再坐到天明也没有用,况且刚刚事发突然,他好像还把屋子主人给撵了出去。   想到这里,舟墨立马起身推门出去,就见一抹红衣缩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背影看上去格外的我见犹怜。   犹……怜?   嘶,舟墨这才意识到,这里的男子好像也柔美的过分。   他没忘记刚刚红衣翩然,长发如墨的俊美容颜,而且这人属实个头小了许多,约莫一七出头,不矮但跟刚刚的女人比起来可就太小鸟依人了。   宴清正坐在地上画圈,听见动静,立时站起身,见是舟墨,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还是关心的开口,“你没事了吧?”   “没事。”舟墨应了声,视线转落在泥土地上杂乱无章的圈圈上。   宴清察觉,脸有些红,伸脚抹平痕迹,解释道,“那个,等的有点走神。”   舟墨收回视线,开口道,“先前的事谢谢你了,如果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找我。”   宴清摇头道,“不用,随手的事,是那邹钰太过欺负人了,她夫郎尸骨还未凉,就干出了这种龌龊事。”   舟墨蹙眉,“邹钰?夫郎?”   ……等等,这两个词怎么这么耳熟,就好像在哪听见过一样?   宴清看舟墨这神情,打抱不平的话咽回了口中,语气中带着丝难以察觉的低落,“是,她花钱从隔壁村讨的夫郎前些日子病死了。”   舟墨闻言眉头蹙的更紧了。   宴清见人脸色不对,犹豫片刻,又道,“你不用怕的,村里很多人看不惯她的,不会由着她胡来。”   舟墨担心的自然不会是这个,他看向宴清,“……你叫什么,我叫什么?”   宴清瞪大眼睛,抬手贴贴舟墨的额头,“磕、磕到头了吗?”   “怎么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舟墨:“……”   倒也没有,但是怎么解释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到更好的答案,于是只能装懵懂,用着比宴清更茫然的视线看回去。   宴清以为自己一语成谶,立马捂了嘴,瞪着两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舟墨,片刻反应过来后又立马跑到舟墨身边,“你、你蹲下些,我看看伤口?”   舟墨无奈的拉住宴清,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道,“没有伤口,可能就是单纯受了刺激,记不得事了。”   “真的?”宴清有些狐疑,直勾勾的盯着舟墨的脑袋。   舟墨重重点头,“真的,放心,记性不好,但脑子是好的,疼不疼我还是能感受到的。”   舟墨都这样说了,宴清也就只能作罢,小声的嘀咕道,“我叫宴清,你叫舟墨,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你的事,而且你一向独来独往的,也不怎么和村里人交流……”   换言之,宴清对舟墨的了解大概就是【村里有这么一号人】。   后面的话舟墨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从宴清两个字一出,他就立马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处的架空世界来自一本小说。   一本未出版未发表甚至未完结的女尊小说。   作者是舟墨的妹妹,舟六。   舟六曾存稿了二十万字小说,想让她作为编辑的哥哥来给点意见,但由于题材是舟墨没怎么涉猎的方向,自然没法客观给出评价,但他也不好打击舟六的热情,只得挑着文里几个人设跟舟六简单讨论。   其中之一就是现在站在舟墨面前的男炮灰宴清,当时舟墨的感觉就一个字——惨。   亲爹被害,亲娘不管,流落宫外过了十几年苦日子,等回了宫还要被宫里的下人欺负,黑化没多久又领了盒饭。   不过最惨的还是舟六原本是打算让宴清当男主的,但由于宫斗太难写,所以索性换了个不需要宫斗的男主。   而这个前期受尽磨难,等待救赎的“男主”瞬间成了炮灰,直接下线了。   舟墨:“……”   不是,这结局也不是他写的啊?找他做什么? 第3章 白手起家   宴清不知道舟墨在想什么,只知道眼前这人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太对,变来变去的。   “那个,真不用看看吗?”宴清斟酌着言语温声说道,“万一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磕了碰了什么的,看看总是好的……”   “嗯?”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的舟墨被唤回思绪,他垂眼看向宴清,“看什么?”   宴清被这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莫名有些心虚,仓促的移开视线,“没、没什么,我就是说,你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村里人都说舟墨长的丑嫁不出去,而宴清今日在跟舟墨近距离接触以后,只想说是那些人真没眼力。   长相虽不够柔美,但棱角分明且目光坚定,从被欺负到现在,半分胆怯也没露出过,心性一看就格外强大,宴清倒是觉得这般的舟墨格外的耀眼。   想着想着,宴清又没忍住偷偷瞄了舟墨一眼。   而宴清在偷看舟墨的同时,舟墨也在打量着宴清,宴清身形消瘦,有些褪色的红衣穿在他身上不算艳丽,倒也不是舟墨想象中的那般不能接受了。   不过真的太瘦弱了,瘦弱的舟墨不得不开始回忆这么小一个人是如何把自己从邹钰手上给救出来的,他真的拽的动自己?   舟墨微不可见的蹙眉,因着宴清的话,心头的郁气又消散许多。   舟墨敛下神情,淡声道,“眼下确实有一事需要清儿帮忙。”   清儿出口的实在太过自然,宴清被他叫的一怔,沉默片刻才神色如常,“你说。”   舟墨察觉了宴清的紧绷,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许是叫的太亲昵了,按宴清先前所说,两人只单纯是见过或者从旁人口中听过,并不熟稔。   但这事怪不得舟墨。   谁叫舟六那会儿写文的时候天天抱着笔记本嚷嚷她的清儿好惨,她的清儿好可怜,连带着舟墨也习惯这么叫了起来。   舟墨没去多想,便只是个称呼的问题,解释了反倒怪异。   “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吗?”   “知道,”宴清话音顿了顿,似是迟疑,片刻又道,“现在便回去吗?那邹家跟你家算不上有多远,况且这会功夫大家又都在地里干活……”   有一就有二,第一回 宴清碰巧救了舟墨,但万一邹钰死性不改……   宴清想的,舟墨自然也考虑过了,但他却是巴不得邹钰再来的。舟墨眸光微动,唇边泛起丝笑容,“她来更好。”   宴清对上舟墨的视线,陡然被这冰冷的目光激的一抖。本想说些什么,可再一看舟墨眼里不知缘何而来的自信和坚定,宴清想劝诫的话尽数下肚。   “那你跟我来吧。”   左右是个劝不动的人,宴清也不想再白费口舌,看人笃定的语气,没准真有什么主意。   舟墨跟着宴清拐了两个弯,停在一个破败的土坯房前。   ……严格来说,不能称之为房。   东倒西歪的土砖瓦勉强堆成了一个密不透、到处透风的露天小隔间。   在两人站定没多久,一摇摇欲坠的茅草更是直接砸了下来,在地上散作一团。   舟墨实在没忍住,扭头去问宴清,“真的是这里吗?”   宴清温润俊美的容颜上也带着一丝怔愣,他被舟墨喊回了神,脸色白了白,尴尬道,“不……我早上路过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很好,看来是才成这样的。   舟墨磨了磨牙,将视线重又落回到土屋上。   这土坯房这会已然是塌的无从避风,但即使是没被人动手脚,舟墨也不觉得这玩意的原型能有多住的下人。   他刚缓回来的好心情又被败的一丝不剩。   宴清看着这被毁的连猪窝都不如的土坯房,不由开口,“要不你先跟我住几天吧,等回头再去找人修一下什么的……”   宴清挠了挠头,“虽然我那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   舟墨闻言感激的朝宴清拱了个手,呼,好险,穿书的第一天,差点就得磕碜的睡大街了。   “那就谢谢清儿了。”   宴清刚想回话,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打断了,“宴清,你家里人找你。”   那人肩上扛着镰刀从东边而来,见到两人腿也没停,抹抹汗又离开了,似乎只是传个话的。   宴清脸色一僵,似是想起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身就要走,但临行前又突然调转过头跟舟墨说道,“我、我先走了,晚点来找你,或者你直接去我家,就刚刚来的路,你认识的吧?”   舟墨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   红色的衣摆因主人急切的步伐而轻轻扬起,舟墨望着他瘦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视线重又落回东倒西歪的土坯房上。   舟墨无奈的按了按眉心。   明明是同一本书,只是换个视角就从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甜爽文变成了孤苦无依白手起家的种田文。   果然是有个键盘就可以为所欲为,所有光环全被舟六安在了主角身上,配角……除了惨还是惨。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解决了自己的生存问题。   房子得重新建,借住只是解燃眉之急,舟墨心底盘算着计划,脚下避开倒塌的土块茅草,小心进屋。   在看见内里构造的一瞬间,舟墨突然有了索性全部推倒重建的想法,但这想法很快就破灭了。   至少现在不行,他穷的家徒四壁……严谨点,两个半壁。   舟墨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会有人穷到这个地步。   睡觉的地方只铺了层薄薄的席子,腐朽枯木做成的木桌上刻着年迈的裂痕,似是稍微用力便会四分五裂。   最滑稽的是这桌上破的不像样的碗中还放着半块发霉发硬的馒头,不止如此,碗中桌上席子上,但凡是可落脚有用处的地方都被糊上一层泥泞。   舟墨抬头看向茅草垒起的房顶,视线在倒了半边墙的土坯房里扫过,最后落回面前。   既然宴清早上路过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那么这仇多半便是他的新仇了。   看来邹钰是铁了心的让他无处可住无粮可食,既敢做到这般,那么就别怪他以牙还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就是攻偏向A帅,在女尊不吃这种颜,更吃受这种阴柔美人脸。【我就不一样了,我都吃x 第4章 邹钰   舟墨打定主意后就开始弯腰收拾屋子了,毕竟兜里空空,这屋子收拾收拾也还得凑合住。   碗和席子洗洗能用,但上面的泥泞生生用了三四盆水,舟墨越洗越烦躁,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去洗。   就在舟墨耐心都要耗完的时候,偏偏有人又紧着往枪口上撞。   邹钰十分“凑巧”的路过这里,在看见舟墨时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走进来,面露不屑,“某些男人,骨子里就是贱,一副忠贞不二的样子,最后还不是乖乖爬上了别人的床,怎么,别人的床更香些?”   邹钰找人买的药药性不低,也就是说,不解不行,硬熬是熬不过去的,轻则流血重则毙命。   舟墨跑了以后她又急又气,但也不敢大肆寻找,窝火的把他家弄的一团乱,等了很久才看见舟墨回来。   这人回来一副没事人的模样,邹钰就知道她的药一定是便宜了别人。   邹钰磨了磨牙,语气恶劣,“口味还真不挑,逮着个男人就敢上。”   舟墨心情正不好的厉害,他敛下眉,将碗和席子收好,以防真打起来的时候失手摔碎,那就得不偿失了。   邹钰见他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嗤笑道,“怎么,睡完就扔?也是,都让你照照镜子了。”   舟墨却并没有因为耳边的冷嘲热讽而生气,比起生气,他更觉得有些头大。   你听听,这台词。   他一个一米八的男人,被人指手画脚,口口男德,舟墨鸡皮疙瘩都有些不受控制。   舟墨揉了揉太阳穴,努力给自己心理建树这是女尊男卑的社会制度,这个人脑子没有病,只是因为她所受的等级制度就是这样的。   邹钰看着舟墨的动作,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捻起个碎片,“看你这屋破破烂烂的,怕是也住不了人吧。”   “不过住不住人倒是其次,要是你的事传了出去,能不能留在村里……”   舟墨没接话,短暂的蹙眉以后,他已经能很好的理解邹钰话里的深意了,不就是握了个他不守男德的把柄吗。   不过可惜,如意算盘打错了。   邹钰装模作样的“啧”了两声,又道,“我也不是那种嘴碎的人,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要不然你跟了我,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勉强搭伙过日子。”   其实邹钰对舟墨压根没太多想法,但由于先前的阴差阳错,加上在舟墨这里实打实的吃了几次瘪,现在,邹钰只恨不得好好的羞辱一番舟墨。   舟墨:“……”   看他可怜?这显然是当他傻吧?舟墨差点气笑了,但当他看着邹钰轻蔑的模样时,顿时又计上心头。   ……呵,耍流氓是吗,拆房子是吗,新仇旧恨,正好一起报了。   他低垂着头,不敢看邹钰般的瑟缩了两下身子,“真的吗?”   舟墨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钢铁直男,大概在今天之前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装嗲扮柔弱的日子,话一出口就把自己给呕了个半死。   不过好在低着头,邹钰看不清他神情,只当舟墨是被自己吓到了,回道,“真的。”   邹钰看向舟墨的神情中带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不过破鞋而已,可不是她玩腻了就能扔的东西?   舟墨跟着邹钰又重新回到了他穿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地方,当时为了逃跑还废了不少心思,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走回来了。   宴清先前推倒的茅草被邹钰胡乱的拨开,散在整个院子里,遍地都是,乱成一片,都快要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舟墨盯着草堆若有所思。   邹钰见此,实在没忍住,问道,“白天跟你一起的人是谁?”   舟墨收回视线,抬腿往里走,神态自若,“不认识。”   反正宴清都说了他独来独往,不认识也不奇怪。   邹钰不由得磨了磨牙,没再接话。   等舟墨进了屋,邹钰立刻转头锁上了门。   邹钰在想什么舟墨都不需要看就能大概猜出,无非就是做白天没做完的事,外加好好羞辱一下自己。   舟墨缓缓勾起嘴角。   .   经路人那么一提,宴清才想起来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邹钰家门口是因为孙氏让他去问住在一条道的周夫郎家里借个镰,但因突然碰上舟墨的事,宴清忘的一干二净。   他急匆匆的去找周夫郎借了镰就往地里赶。   残阳照地,三三两两的人扛着农具从地里往家走,见到宴清停下来打招呼道,“宴家小儿,你怎么才来,天要黑了。”   “路上耽误了些,”宴清紧了紧衣衫,“我先去地里了。”   宴清来到田地间的时候劳作的人们已走了大半,近来天黑的愈加的早,昼夜温差也渐渐大了起来。   宴清直等到地里的人走光了才拢了拢衣衫,握着镰刀下了地。   寻常他都是白日混在人堆中干活的,来务农的虽是女子居多,但也有不少夫郎跟着下地,宴清混在其中倒也不算显眼,但他今日来的太晚,田间人稀少余下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女子,宴清不敢松懈,只得等人全部走完。   至于明日干活是宴清万万不敢想的,他家的稻田都归他一个人管,秋收时节,每刻都是耽误不得的。来收稻子的商户没几日便会来,宴清得在他来前将田间的粮食全部收好晒干,不然孙氏到时候拿不着钱又得打骂他。   宴清劲不大,又因长期营养不良,没多会就累的大汗淋漓,冷风又很快将汗吹干,忽冷忽热的,宴清没干多会就开始连连咳嗽。   待到天边忽的燃起火光,远边传来嘈杂熙攘的人声,宴清才突然想起被他忘到一边的舟墨,忙放下裤脚就往田外跑。   没跑两步,宴清就看清了火光的来源,正是他白天才路过的邹钰家。   宴清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就往火源处赶。   三三两两有女人拿着个木桶慢悠悠的从宴清前面而来,看见宴清还流氓的吹了个口哨,这架势根本不像是救火的。   宴清怕舟墨出事,加快了脚步,眼看着就要穿过小路,来到邹钰家门口时却又忽的停住动作。   宴清脸色苍白的盯着火光,压在心底的恐惧因越加靠近的距离如数上涌,隐隐有什么片段在脑中疯狂闪现,却又看不清记不起。   宴清快要喘不过气。   他佝倚身子,紧攥着胸口的衣衫,大口呼吸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在宴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便被人抓住带着往角落去。   “别怕,是我,舟墨。”   宴清本能的想要挣扎,却在听见熟悉的声音时一怔,恐惧也消散许多。   宴清偏头去看,见来人果真是舟墨这才如释重负,长长舒气,他惨白着脸笑道,“我还以为你又被邹鳏妇欺负了去。”   “欺负”这词让舟墨下意识皱眉。   他松开宴清,负手而立,冷静的看着不远处火光四起的屋落。   看来邹钰得罪的人还挺多,在火势刚起之时便有人发现了,虽都拿着木盆嚷嚷帮忙,但实际扑火也只是为了阻止火势的蔓延。   宴清也随着舟墨的目光看向面前的火,不再靠近后他的恐惧就变得可以克制起来。   他私心里对邹钰也很厌恶,所以对此并无任何同情。   只是两个人这么冷眼旁观隔岸观火好像真的不太正派的样子,宴清轻咳一声试图美化一下他们的行为,“看吧,这便是坏事做多遭报应了。”   舟墨挑眉瞥了他一眼,坦然道,“不是报应,是我干的。”   宴清:“………”   好像也没什么需要美化的必要了,但宴清却不觉得舟墨哪里做错了,他只是有些惊讶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舟墨居然这么厉害。 第5章 发烧   在火熄灭前宴清和舟墨就混在人群中离开了。   邹钰跟个疯婆娘一样,衣衫褴褛的坐在家门口哭,一边哭一边骂,找不到发泄源头,就把所有怒气发泄在面前人身上。   不少帮忙的都被她逮着一顿好骂,气的当场就有人撂挑子不干,转身回家睡觉。   住得近的气的够呛,却又怕火蔓延不得不留下来帮忙,依邹钰这癞蛤/蟆样,留她一个人,除了撒泼打赖也没别的本事了,于是本打算好心帮忙的人也喉间堵着口气,等东西都烧得差不多了,才姗姗来迟的扑灭了火。   至于这火的起因,不好意思,不关心。   旁人不关心,宴清也没问,舟墨自然不会主动提,他跟着宴清回了家。   宴清的屋子很小,墙皮掉了一半露出透着潮气的墙体,裂缝也跟点缀物似的,随处可见。   不过总体来说很干净整齐,观感比他的小土坯房好多了。   “这屋子是我爹娘留下来的,唯一的好处就是床榻够大,不然收留你一晚,还不知道该怎么歇息呢。”   宴清铺完被褥,又去打了些水来。   舟墨坐在一边想着自己重建家园的计划想的很入神,直到宴清把水端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怔愣道,“……给我打的水?”   宴清反问道,“不洗漱下歇息吗?”   榻前的小木桩上摆着些瓶瓶罐罐,宴清放下水就拿了瓶小罐子熟稔的坐在床边,将衣袖捋至手肘,露出了皓腕上的一点朱砂。   在这点殷红的衬托下,显得宴清的皮肤就更加白皙透亮了。宴清体质很清奇,极易出血,从小到大回回干活回回磨出血泡,却回回不见皮肤粗糙,因这他还被嘲笑过天生适合去卖。   宴清低垂下眸,不去想这些,田里干了一半的农活还在等着他呢。宴清叹了口气,甩了甩有些昏疼的脑袋。   看来明天的任务量又得加重了,得起早下地才能赶上交粮了。   舟墨在一边洗漱完将木盆放好,皱眉看着床边的人上药,宴清拿药的手颤抖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拿不住药罐。   舟墨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男人,像他晚间在邹钰家门口碰见的,也包括宴清,一个个都身材娇小柔弱不堪,风一吹就倒似的。   他看着宴清手上的血泡,问,“你的手怎么弄的?”   宴清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稳了稳差点没坐住的身形,放下药就往里榻爬,“我……我先睡了。”   宴清的声音特别虚弱,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些颤意,但舟墨暂时还分不清这是柔弱还是虚弱,只觉得宴清温柔的过分。   既然宴清困了,舟墨也就不再多说,灭了灯烛躺在外榻。   半夜,舟墨半梦半醒翻身时无意碰触了宴清手臂,整个人被烫的一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点燃蜡烛,舟墨就看见宴清烧红了的脸和额间细密而下的汗珠,从额头到身子,没有一处不红,一处不烫。   舟墨意识到,睡在他里榻的这个人发烧了。   他推了推宴清,但宴清根本没有意识,紧紧抿着唇,冷汗淋漓,但咳嗽时却是下意识的掩住口鼻弯曲着腿佝偻身子低声咳嗽,像是生怕吵醒旁人。   所以直到舟墨不小心碰到了宴清才发现他发烧了。宴清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去靠近墙壁,热的只能靠额头抵墙传递而来的凉气让他好受些。   舟墨穿好衣衫转身出屋,去打了些冷水来。   舟墨回来的时候,宴清的里衣因体温灼人,他无意识的扯开了许多,冷风从脖颈处灌进去,稍稍缓解了些痛苦。   宴清嗓子间溢出几声哼咛。   舟墨拧干毛巾,想将人从墙边拉过来,却意外的发现宴清整个人都轻的离谱,也或许是他力气有点偏大,反正猝不及防的,宴清整个人滚到了舟墨身边,脸贴着他的腿。   从舟墨的角度来看,宴清的侧脸轮廓长的极为好看,如墨的长发垂在颈后,眉如长柳。因为发烧的缘故,浑身都在出汗,薄薄的里衣也被打湿,隐约透出了瘦弱的身型。   舟墨面无表情的替人将衣衫合拢,掖好被角,可没两秒,宴清又蜷缩起身子,眉头紧紧蹙起,痛苦的呻/吟着。   舟墨拿着毛巾的手被宴清抱在怀里,没法动弹。   舟墨垂眸看向缩在他身边可怜模样的人,烧成这样,再不退烧怕是人就得烧傻了。   他抽回手臂,重新沾了水拧干,一点点替宴清擦干汗。   怎么说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救命恩人,还收留了无处可去的自己,舟墨没道理目睹自己的恩人烧成傻子。   舟墨一遍遍的打水替宴清擦身子,直到天蒙蒙亮,这烧才算退下去了一半。   舟墨长舒口气,对着紧闭双眼的宴清道,“……你是真娇气。” 第6章 早起   舟墨和衣而睡,没睡多久就被屋外的嘈杂声给吵醒,榻上不见宴清身影,舟墨伸手探了下被褥,早已凉透。   他偏头看向窗外,天色微明,晨光熹微,按照舟墨在现代的作息来说,这天大概才刚刚亮,约莫六点,最适宜再翻身睡个回笼觉的地步。   可屋外的人并不给他机会,铿锵有力的声音直穿门板,在舟墨的脑海中炸开。   一夜未睡好,舟墨的起床气濒临爆发边缘,他硬忍着,将被褥整个高高拉起,盖过脑袋。   屋外的孙氏并不知道屋里还有人,他叉着腰嚷嚷得左邻右舍都能听见,“让他给我做点农活怎么啦,我跟我妻主可是养了他这么多年,恩情早盖过他那个短命爹了。”   旁边有人听不下去,“怎么也是你堂姐家的孩子……”   “谁知道是不是呢?”孙氏尖酸刻薄的打断那人,“那副小浪蹄子样,跟我憨厚的堂姐可半分达不上个像字,不过也能理解,我堂姐确实无趣了些。”   又一声开门声,隔壁屋的人推门出来,是个很清脆的女声,“你一天不来吵是闲的慌?宴清早就下地了,你嚷给谁听?”   在边儿看戏的人一见宋悦出来,立马快步离开了。   他们这儿的男人嘴碎常见,像孙氏这样的人多的很,但女人基本是反着来的,很少骂街,可宋悦压根不在意,她嘴利索,吵起架来不逞多让,而且最讨厌的就是旁人看戏,要骂一块骂。   孙氏不知道跟宋悦交锋过多少次了,自然不怕她,“哎呦,我当是谁呢?说他两句就听不得啦?你倒是叫你爹娘多给你备点彩礼,上我这娶了他呀?”   宋悦怼他,“堂姐家的儿子都想卖,你是不会下蛋的公鸡吗?”   “你!”孙氏气的吹鼻子瞪眼,还欲还嘴。   “说够没?”舟墨薄唇紧抿,面色如冰的推开门,周身笼罩着一股浓浓的低气压。   猛不丁的,屋外的两人都被舟墨吓得一抖,没人知道这屋里居然还藏着个人。   孙氏正要发作,却被舟墨冰冷如霜的视线一扫,本能的止住声,可回过神又因被舟墨压制而觉得丢人。   孙氏细着嗓子,声音尖锐,“我在我屋前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   舟墨冷笑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屋子是宴清的爹留给宴清的,怎么就成了你家屋子?”   孙氏脸色立马一变,强词夺理道,“那云眠既已嫁给我堂姐,屋子自然便是我堂姐的了。”   宋悦嗤笑道,“你也知道是堂姐啊?怎得,堂弟的关系是比亲生儿子还要亲?屋子不归宴清,倒归了你?这是个什么理?”   “你便是仗着为人长辈,肆意欺负宴清,好大的脸啊。”   孙氏被两人轮流怼的说不出话,一张脸从头红到尾,甩甩手哼了声走了。   舟墨看着孙氏扭着腰风情万种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犯恶心。这么大个男人,嘴碎加刻薄,走起路来还左扭右扭的……   宋悦手搭在两家之间的栅栏上,托着下巴看舟墨,“喂,你是怎么知道这屋子是宴清爹爹留给他的?我倒是说呢,孙谣这般刻薄的人,怎么舍得把屋子给宴清住。”   舟墨回头看了她一眼,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头串了他一半,这会虽是抬着头跟他讲话,但眼底的傲气显而易见。   舟墨没理她,任凭宋悦在身后气急败坏也不回头,兀自进屋上了床。   等了会宋悦的声音消失了,舟墨蹙了一早上的眉才缓缓舒展。   终于安静了。   可睡了没两秒,舟墨又翻身坐起,磨了磨后槽牙,咬牙切齿道,“烧还没退,命是不想要了。”   舟墨对宴清的事都是从舟六的文里知道的,说宴清因为常年干粗活的缘故,身子本就弱还不惜顾,落下病根,每每天冷都要整宿整宿的疼。   舟墨本还觉得这写的有点夸张了,什么身子还能因为干粗活落下病根,得有多娇弱啊,可这会儿却立马明白了。   只是落下病根,已经算上天眷顾了。   .   舟墨本不认识田地在哪个方向还想出门找人问路,但走出屋子没几步远,就见各个屋子都有人挑着农具往同个地方走。   舟墨不声不响的跟在后面。   中间有眼尖的瞧见舟墨,指着他喊“丑八怪”,舟墨半分视线也没分给她,晨起的郁结在他心头缭绕,烦躁的很,不想理人。   田里各家的地都连着地,稻子丰收的季节,一眼望去整个田地就像片金色的海洋,微风拂起金色的麦浪,也拂起田间红衣人儿的衣衫和墨发。   宴清咳得很厉害,单薄的身影深深的弯下去,握着农具的手紧绷发白,面红耳赤却也在咬牙坚持着,不停重复收割着的动作。   舟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单看地里堆起的稻子就知道这人已经干了有段时间了。   下地的人见到已劳作多时的宴清,打招呼道,“今天怎么来的这般早?”   宴清扯起个苍白的笑容,道,“昨天的活没干完,今天补上。”   同宴清搭话的人满脸写着不赞成,却也不好参与人家家事,只道,“你就是太逆来顺受了些,早日找个妻主嫁了摆脱这对蚂蟥吧。”   这话宴清听了无数遍,也不知为何旁人总觉得嫁了便能幸福,村西的刘夫郎,村南的苏夫郎,就连邹钰的上一任夫郎,哪个又有了好下场呢?   宴清淡淡垂眸,掩住了眼里的神色。   现在这样挺好的,至少命还掌握在自己手里,只是干点农活,没什么的。   舟墨走到宴清身边,喊了他声。   宴清闻言顿住动作,抬头去看舟墨,就见一个重叠的身影在面前来回晃悠。   宴清迷茫的喊道,“………舟、舟大哥?”   这话说完人就一歪,得亏舟墨动作快才堪堪接住人。   舟墨:“………”   舟墨刚打算生气,人就倒了,再训下去他也觉得自己忒不人道,于是长叹口气,将人整个抱起往回走。   两边干活的人也注意到这里,刚打算开口帮忙搭把手什么的,就见舟墨毫无压力的将人整个抱起。   众人皆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说宴清太轻,还是舟墨力气太大。   宴清虚弱的掀起眼皮,拽了拽舟墨的衣袖,“放我下来,我休息会就行。”   舟墨动作不停,抱着人往田外走,宴清没法,只得重又开口,“只是早间走的急了,没吃东西。”   “宴清。”舟墨连名带姓的喊他,目光冷冷的落在他身上,“你知道你烧没退吗?”   “不要让我白费力气。” 第7章 下地   宴清看向地里还剩着的大半稻田,紧张的攥了攥舟墨的衣衫,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既怕舟墨生气,又怕农活干不完,急的不住的咬唇,苍白的唇都让他给咬出了血色。   宴清敛眉沮丧道,“……对不起。”   舟墨看见宴清这副样子,本没觉得自己有错,可他眼眶一红,舟墨就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嘴上的强硬也硬不下去了,舟墨叹了口气,问,“地里的农活可是要做完?”   宴清闻言立马抬头,眼巴巴的看着舟墨,水灵的眼睛倏然发光,虚弱的语气中捎上一丝显而易见的喜意。   “是,今天做一点,明天就能交粮了。”   舟墨被盯的有些不自在,撇开脸,不去看他,“………先休息会。”   舟墨抱着宴清,将人放在了田边的草堆上,伸手贴贴他的头,又额头抵额头的试探着宴清的体温。   宴清眨眨眼,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动。   舟墨从袖袋里拿出半个馒头递给宴清,“低烧,吃点东西。”   宴清一怔,下意识的接过馒头,片刻才回过神,他抬眼看向舟墨,“你吃饱了?”   他临走前特地给舟墨热了家里最后的一个馒头,以感谢昨晚照顾之恩,他虽烧的神志不清,但有些事还是清楚的。   “半个就饱了,记得给我留,怎么不记得自己吃?”舟墨神色淡然,从馒头上收回视线。   宴清没说话,抱腿而坐,小口小口的咬着馒头,余光瞥见舟墨试探的拿起农具在手上掂量着,忙吞咽下嘴里的馒头,连声道,“小心别伤着。”   舟墨瞥了他一眼,将农具在手里转了圈,挑眉道,“小看我?”   宴清:“…………倒也没有。”   宴清神色复杂的看着舟墨跟杂耍般的玩弄着重重的农具,心里不由得异常纳闷起来。   ……舟大哥力气是不是有些太大了?刚刚也是,轻而易举的就抱起了他。   这力气似乎比起村里有名的徐力士还要再大上几分,虽然男子以柔弱为美……   但宴清看着舟墨得心应手的样子,不免也开始羡慕,但凡他要是有舟墨一半力气,这农活也不会拖这么久。   舟墨不知道宴清的想法,只指着一片稻田问宴清,“你先坐着休息会,你的地儿是这片吗?”   “……不用不用,我来就行,”宴清察觉了舟墨的想法,连忙起身想去拿舟墨手里的农具,却先一步被人握住了手腕,他试着挣了两下,动弹不得。   舟墨的力气大的吓人。   “坐着休息,等烧退了。”舟墨不容抗拒的声音在宴清耳边响起。   宴清苦着张脸,“这哪那么容易退啊……我没事了,等会干干活,出出汗就好了。”   “然后再被冷风吹吹?原地高烧?”舟墨的眉头拧了起来,“听话。”   宴清脸一僵,头一回被人用哄孩子的语气哄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舟墨已经代替他下了地。   起先舟墨对割麦子并无经验,甚至有些手忙脚乱,但他仔细看了旁边人的动作,学的像模像样的,弯腰一手握住几株稻子,一手用镰刀从稻子底部割起,动作越发流畅起来,可谓是赏心悦目。   没一会旁边就堆起了一片稻子,宴清实在是坐不住,他拉着袖口不住的给自己扇风,这温度却怎么也降不下来,宴清两个手不停的交替去摸冰凉的石头,再放到自己额前,甚至悄悄用额头抵着石头降温。   ………这般痴傻的行为也只是因为舟墨让他不退烧不准下地,等额上的温度短暂的凉了下去,宴清才快步朝舟墨跑去。   还没到舟墨身边,宴清便听见了有人在背后絮絮叨叨,嘴碎的声音,“这个丑八怪干的好快。”   “能干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嫁不出去。”   “啧,不过你别说,看他这背影和这能干的样子,我还真有点心动,反正晚上蜡烛一吹,都一个样。”   宴清被这猝然入耳的粗鄙之语涨红了脸,他对着面前的三个女人,气的身子都在抖,“你们……你们真不知廉耻。”   其中一人是他们村出了名的流氓,谢一白。   谢一白被人这么一说,正打算斥回去,结果一回头就见五官精致的宴清抿着薄唇,瞳仁里带着怒意看着她。   被这么一副我见犹怜的小美人瞪着,谢一白的气突然就没了,她上前两步,笑嘻嘻的,“宴儿找姐姐做什么?”   宴清平时极少跟异性打交道,被谢一白这不要脸的语气惊到了,他退后两步,咬唇道,“我没有找你,是你背后说人坏话。”   “你说那个丑八怪?”谢一白盯着宴清,手随意的指了个方向,“他有什么好的,帮你干个………啊啊啊啊疼疼疼!”   谢一白话还没说完,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巨痛,她疼的抱着手蹲在地上,气愤的看向来人,也就是舟墨。   舟墨冷冷的站在原地,背脊挺直。   没人看清他刚刚的动作,也或许是压根没人注意到他。   舟墨声音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衣衫在微风中扬起,他迎着谢一白的视线,漠然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用手指着别人。”   “你找打!”   谢一白双目发红,朝着舟墨挥出一拳,力度用了十成十。   谢一白身旁的宴清一惊,本能的往舟墨怀里扑,想替他扛下这拳。   因为他的力气压根拉不住谢一白,所以只能想出这个法子。   舟墨像是猜到谢一白的动作似的,第一时间就要退开,却在察觉到宴清的想法后硬生生停住了步子,又好笑又无奈的等人到了怀里,这才握着宴清的腰一并侧身,堪堪躲开拳头。   舟墨放开宴清,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捣乱,她打不过我。”   说完这话像是为了印证般,直接回手接下了谢一白的拳头,用力一扳……   谢一白立马疼的跪坐在地上哇哇大叫,等到田里的人都纷纷朝这里投来视线,她的朋友才硬着头皮将人给拉走了。   宴清看的目瞪口呆,视线不自觉的落到舟墨的手上,这么一双白净修长又好看的手……?打跑了谢流氓?   这么看来,他好像真的是在捣乱。   不过一想起舟墨刚刚护着他的样子,还有跟谢一白交手的样子,宴清的心就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第8章 谁欺负谁   这片地之间都相互连着的,大家离得不远,谢一白那嗓门嚎的众人都不约而同朝二人看来。   寻常人家的夫郎碍于谢一白的名声迟迟不敢过来,等谢一白被拖走的时候,宴清身边已经去了个手拿软鞭的青衣男子。   “算她跑得快。”唐辞冷哼一声,一鞭子抽在稻子上,将金黄圆满的颗粒抽掉一地,“她怎么老来烦你?还没挨够毒打吗?”   “没,只是嚼了些很难听的舌根,”宴清见是唐辞,朝他摇头,“唐大哥,你快把软鞭收起来吧,别又让你家妻主瞧见了。”   唐辞闻言脸色一变,眉宇间再无刚才的神采飞扬,他恹恹的将软鞭别回腰间,“知道了,没烦你就好。”   “不过宴清,你这脸怎么这么红?”   舟墨闻言也去看宴清,却见宴清慌张的移开视线不敢同他对视,舟墨微微拧眉,不赞同的道,“你怎么过来了。”   “……腿坐麻了起来走走。”   “可是腿麻跟你脸红有什么关系?”唐辞没注意到宴清的神色,还伸手去探宴清的额头,他一惊,“怎么这么凉,低烧?”   “没,不是。”   宴清后退两步,避开唐辞的手,乍然一偏头就见舟墨好看的眉头又紧蹙起来,他忙解释道,“你别听他说。”   宴清靠到舟墨身边,急的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拽着舟墨的衣角,“你自己摸摸看,不烫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舟墨没动,垂眸看着宴清过于慌乱的样子,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他只是照顾了宴清一晚,宴清就开始拿自己的话当圣旨了,这般柔软的性格,未免也太好拿捏了,怪不得老是被人欺负。   舟墨不自觉的放低声音,“你不用怕我,想干什么就干吧,我不会拦你。”   宴清一听这话,却更加不安了,以为自己为强行退热做的小动作没瞒过舟墨。   他脸色一白,咬着唇倔强的解释道,“没有怕你,我们一起不好吗,早点干完早点回家……”   唐辞耸肩,看热闹不嫌事大,“见多了因偷懒而打起来的,倒是头回见因为干不了活而吵起来的,怎么,你们那么闲,不如替我也干干?我绝无二言,想干多少干多少。”   前一秒还温声说话的舟墨下一秒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冷冷的瞥了唐辞一眼。   “得得得,我不开玩笑了。”   唐辞自讨没趣,移开视线,去看地上成堆成堆的稻子,“昨日没见着宴清,我还以为他这农活多半做不完了,没想到,多个你进度立马就反超我们了。”   “你这身高还真不是白长的啊!”   唐辞手指握拳,用手背给舟墨胸前来了一下,隔着层衣衫唐辞也感觉到了舟墨精壮的躯干。   “唐、唐大哥,你干嘛?”   宴清瞪大了眼睛,拦着手挡在舟墨面前,“你打他做什么?”   “……嘶,你看看,谁打谁?”唐辞甩着指关节发红的手,脸上满满的难以相信。   他是见着了舟墨反手抓谢一白的样子,心里虽做好了准备,却也没想到这么捶下去,舟墨竟连眉头都没皱。   宴清看向唐辞红了的指尖,犹豫了下,又坚定的道,“是你先动手的。”   唐辞还想说什么,但被后面慢慢走过来的女人握住了手。   “做什么?一秒不拦着你就又想打架?”   唐辞一见妻主过来,立马蔫了下来,“……没,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割稻子吧。”   舟墨看着刚刚还神采飞扬的男子,恹恹的跟在比他高半个头的女子身边,眉头拧了拧,对这种太讲究地位的相处模式有点没法接受。   舟墨收回视线,迈开步子往没割完的稻堆走,他走了两步,回头就发现身后的人还呆在原地,一脸的愁苦。   舟墨挑眉,“不是要早点回去吗?不过来?”   “来、来了!”   宴清闻言,脸色一喜,立马跟过来,见舟墨不再提低烧的事,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走到舟墨身边。   可借来的农具就那么一把。   在舟墨手里,也没他能干的份啊?   宴清看着舟墨熟练的动作,越看越觉得自己在偷懒,没法割,就只得将稻子扎在一起,拖到田边去。   这活比割稻子要辛苦多了,宴清拖两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舟墨见状就将农具递给了宴清。   宴清没接,“这个还是我来吧。”   “你这么拖下去,能早回家就怪了。”舟墨没理他,镰刀宴清不接他就放在地上,他拿着禾担子,一口气挑了两捆稻子出田。   宴清看的目瞪口呆,眼里全然是羡慕,殊不知,他身后的那些人,也同样的朝他投来羡慕的视线。   .   趁着午休的时候,宴清悄悄离开了,等再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碗肉沫汤,碗面上还飘着热气,一看便是刚出锅没多久的。   宴清用衣袖遮住大半个手,隔着层衣衫将碗抱在怀里。   “舟大哥,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他朝舟墨喊道。   舟墨将禾担子放在稻堆显眼的地方,擦了擦汗走过来,在看见碗里的肉沫时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问宴清,“去哪了?哪来的?”   “……孙氏给的,趁热吃,吃饱了才好干活啊。”宴清绝口不提孙氏为难他的事,也悄悄的用袖口将手上的伤遮住,他歪头朝舟墨笑了笑,“谢谢你帮我干活。”   这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在宴清干净俊逸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的让人心动。   舟墨眼尾轻轻上挑,盯着肉沫汤若有所思。   宴清不知道但他却没忘,孙氏早上咄咄逼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本就一副尖酸刻薄样,又何况孙氏在他这里实打实的吃了个闷亏。   ……孙氏又如何会这么轻易的给宴清肉汤。 第9章 又双叕受伤   宴清不想细说,舟墨也就没追着问。   两人面对面的坐在茅草堆上,宴清支着下巴,睁着双清透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舟墨。趁舟墨走神时刻,宴清视线下移,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艰难的移开视线。   舟墨一回神便看见宴清舔唇的动作,清俊温润的人在这刻变得活泼生动了起来,只不过很快,宴清就藏起了这副小面孔。   舟墨眉眼中的严肃松动了些,问宴清,“再吃些?”   “不用了,我刚刚在家吃过了,你吃完吧。”宴清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虽然馋,但舟墨才更应该多吃点补充体力,毕竟他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   舟墨淡淡睨了他一眼,舀了勺汤,递到宴清嘴边,“帮我尝尝咸不咸。”   宴清怔了一下,虽觉得哪里不对但汤勺已经送到嘴边了,他下意识张嘴。   肉汤一下肚,忍了大半天的饥饿就再也藏不住了,被这肉香勾起了食欲,宴清的肚子发出不满的哼哼。   舟墨挑眉,“吃过了?”   说谎被拆穿,宴清脸色绯红,眼神无处安放,磕磕盼盼的想要解释,“可、可能是又饿了。”   舟墨笑笑,也不再打趣他,只喝了半碗再不多喝,放下碗就去给农活收尾,宴清看着剩下的半碗,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舟墨的意思。   宴清垂眸,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捧着碗,没被衣衫覆盖着的手上郝然露出大片烫伤,红的吓人。   但宴清已经麻木了,且注意力完全不在手上,他拉下眼皮,静静的看着汤面上的浮沫,既馋又舍不得吃。   舟墨对他可真好。   .   田里的活基本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听人说明日城里便会来人收粮,所以这会还没干完活的人都特别急,甚至有人连饭都不吃,片刻都不休息。   舟墨打算把宴清的做完,再去看看田里有没有需要帮忙,最好是有酬劳的那种,他现在穷的响叮当,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等到舟墨将稻子都扎堆捆放好时,盯他的人就变得多了起来,甚至有人上前搭话,“舟墨,宴清雇你花了多少钱?”   他们这有的人田多靠粮食赚钱,有的人租不起田,靠给别人打工赚钱,舟墨便是没田的一个,他们先前并没听说过宴清和舟墨熟识,自然觉得舟墨是宴清雇来的。   这种想法正中舟墨下怀,他敛眉露出些疲意,“让我考虑一下……”   那女人咬牙,“我出双倍。”   舟墨略带怀疑,“他还供我吃喝。”   刘大姐想也没想就道,“你的屋子不是没法住了吗,修缮的事可以交给我。”   这话一出,舟墨立马就明白了这人的身份,他本就有事找她,结果居然在田里碰上了。   舟墨心底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一脸正直的拒绝了双倍酬劳,只说修缮的事需请刘大姐上点心。   刘大姐却还总觉得自己占了人便宜,满嘴答应。   这田是她妹妹的,可她妹妹碰巧这两天病了没法下床,刘大姐就揽了下来,可毕竟不熟,效率低的吓人,她就看上了舟墨。   解决了房子的事,舟墨干活都来劲了不少,待到宴清归还完碗,绕家一圈没寻到舟墨又下了地的时候,舟墨已然在刘大姐家的两小块地里忙的水生火热,宴清二话不说也跟着帮忙。   宴清回家简单的处理过了烫伤,已经没起先看的那么吓人了,但红的区域还是有点多,每每舟墨看过来时,他就把手藏起来。   他回家的那刻功夫,宋悦同他说了早晨的事,还说舟墨嘴皮子跟她有的一拼。   宴清却不这么觉得,舟墨明明比宋悦温柔多了,他们两哪有可比性。   宴清想的正出神,手上突然传来阵刺痛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他“嘶”了一声蹲下身子,蹲在稻堆里,苦着脸看自己手上的口子。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还好只是食指不小心碰到了刀口,若是刀口碰到手指,就没出血这么简单了……   宴清心有余悸的将食指放在嘴边,把溢出的血吸干净吐出去,突然就看见一双脚立在自己面前。   宴清微微怔住,抬头去看舟墨。   他的手指还贴在唇上,一双清透的眸子里闪着无辜。   “别舔了,嘴松开。”舟墨眼也不眨的从衣衫上撕了块布条下来。   宴清的手被仔细的包扎了起来,末尾还打上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宴清刚想道谢,舟墨冷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手怎么了?”   宴清有些纳罕,这个长伤口舟墨认不出来吗?他呆呆的回道,“被镰刀割了啊。”   舟墨鼻尖闻到了一股药味,他轻轻摸了摸宴清红肿的地方,摸到了滑滑的触感,看样子在来这之前就有了,还回去上过药。   舟墨突然就想起宴清之前掩住袖子抱着碗的场面,眸色一冷,“孙氏为难你了?” 第10章 回去吧   宴清这才反应过来舟墨说的是烫伤,他抽回手,还想藏,但那蝴蝶结后面拖着的布条在他的袖口晃悠悠的露出来。   舟墨抬起眼皮,看着他。   宴清面露尴尬,藏在衣袖底下的手指一点点将拖出去的布条拽了回来,小声道,“没,是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   宴清下意识否认,但舟墨之所以问他就是想听实话。   也罢,反正他也不是一定要上赶着给人出气。   舟墨收回视线,站起身子,没什么表情,“你回去吧。”   宴清一怔,忙道,“不碍事的,已经上过药了,这稻子没剩多少了,还是我帮你——”   “不用,”舟墨打断他,“这活是我接的,跟你没什么关系,你既然伤到了,就回去好好休息,没必要呆在这里。”   话音一落,舟墨就弯腰捡起农具,转身欲走,但衣角却被宴清拉住了。   那力度轻轻的,还带着些试探,宴清也不顾自己手背上的伤全然暴露,只可怜兮兮的抬头,“可是你帮了我一上午。”   舟墨垂眸,“你救我一次,扯清了。”   宴清紧了紧手,有些结巴,“可、可你还照顾了我一晚上。”   舟墨看他,“那是因为你收留了我。”   “那谢——”   宴清还欲再言,但舟墨却突然连名带姓的喊了他,宴清微愣,茫然的抬头与他对视,只听舟墨一字一句道,“你一定要跟我比下去?”   “……我没有,我就是想帮你。”宴清不想跟他扯清,可再说下去舟墨又会生气,他好像已经气了舟墨好几次了。   察觉到自己一直在捣乱,宴清也不好意思再缠着舟墨,他松开手里的衣衫,闷声道,“对不起……那、那你今天还会回来的吧?我在家等你!”   舟墨眉间松动了些,只道,“回去吧。”   宴清走后,舟墨就一直是一个人埋头干活,不用去担心某个笨蛋时不时的倒忙,效率骤然高了许多,但比起隔壁两个成双成对的身影就显得格外的孤单了。   刘大姐和夫郎两个人一起下了地,活没怎么见她干,倒是喊累喊的特勤快,而且每每一喊累,她的夫郎就会放下手上的活,用衣袖一点点替她擦干汗。   怪不得需要雇人帮忙,按照她这种累法,来年开春怕是也交不了粮。   舟墨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待到日暮时分,舟墨才将最后两捆稻子放好,他回头看了眼田,零零散散的还剩些人。   舟墨舒展了身体,踩着落日的余晖往家走。   一天活干下来,没什么大毛病,但浑身上下酸疼的厉害,也多亏他在现代的时候没少健身,还算体面的干完了农活。   还没走近,舟墨就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远远的飘过来,累了一天,早上半个馒头中午半碗汤的,舟墨早就饿的不行。   但那味道像是从宴清家里飘过来的。舟墨脚步微顿,不知道该不该再往前。   还没等他纠结好,屋子里就闪出一个红衣人影,他好像在等人,从屋里探出半个身子,巴巴的朝田地的方向看。   舟墨因为带着刘大姐去了趟他的小破屋,方向刚好跟田地相反,所以他就站在宴清身后没多远。   宴清拿着个破勺,站在门口跟个望夫石似的,田有多远,脖子就想伸多长。   舟墨注意到宴清手上平整的蝴蝶结已经有些散了,估计是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也是……舟墨替他包的时候就没想着让他再干活了。   宴清望了会也没见到想见的,有些沮丧的垂下头,但没两秒,又像是自我宽慰好了,举起大勺给自己打气,转身回了屋里。   ……只是那个手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舟墨沉默了好一会,他也确实是没见过宴清这样的人,弱却要强。   舟墨轻轻推开门,就见宴清正在给锅里的东西翻面,他听见声音停下动作,在看见来人后面露喜色,“舟大哥,你回来了!”   舟墨快步走过来,接过宴清的活,他看了眼锅里的野菜,问,“让你歇着的呢?”   “我怕你饿,回来的路上就去挖了点野菜。”宴清转身又去桌上拿了两个水煮蛋,“宋姨给的,热过了,你先吃点垫垫肚子,马上就好了。”   “你先去坐着,我来。”   舟墨没接,而是蹲下身子把灶下的柴火拨开,火小了许多,他翻炒了几下就将菜盛了出来。   舟墨剥好了蛋,强硬的要求一人一个,宴清这才打消了不吃剩一个明天热热再给舟墨吃的想法。   宴清脑子里想的其实很简单,舟墨对他好,那他就也要对舟墨好,而且舟墨在人群中护着他的那一幕,宴清不论事后想起多少遍都会心悸。   两人在你推我让中艰难的吃完了饭,舟墨一边刷碗一边想,解决温饱再不能等。   饭后,舟墨又打来一点水,给宴清递去毛巾,“你擦下身子吧。”   宴清手上新伤加旧伤的,碰不了水,舟墨都是拧干毛巾递给他的。   舟墨知道这里的男人比较保守,所以递过之后就转了身,虽然他觉得没太多必要,大家都是男人,而且前一晚他还给宴清擦过身子。   只是这茬,提起来怕是又得惹宴清脸红,舟墨想了想还是索性顺着他们的思想来吧。   等宴清擦完身子,舟墨又替宴清手上涂了药,重新包扎伤口,瓶瓶罐罐里的药已经见了底,舟墨一边给他抹手上的药膏,一边问,“经常受伤?”   宴清不敢再瞒舟墨,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舟墨没说话,给人涂完,又揉了揉宴清的头,“你先睡吧,我洗个身子。”   话末他又不确定的问了句,“我可以在里面洗吗?”   宴清这屋子厨房和卧室并未隔开,也没独立的地方让舟墨洗澡,但考虑到人莫名其妙的薄脸皮,舟墨还是提前问了句。   宴清微怔,红着耳尖点了点头,脑子里不可避免的有些乱想,等到清冽的水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他本能的循声望去,舟墨双手撑开搭在桶边,如墨长发披散开来,雾气熏的舟墨肤色泛红。   但这红却抵不过藏在被窝里的某个人的脸,宴清僵直着身子收回视线,舟大哥好像跟他以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而舟墨的注意力却全被手上的某个跟宴清如出一辙的朱砂痣给吸引了。   这个位置……   不会吧????   舟六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玩意,给男人手上安个守宫砂???? 第11章 活该   舟墨是被一阵嘶鸣声给吵醒的,他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身子。   差不多到他该自然醒的点了。   里侧的床铺一如既往的空着,舟墨看了眼就收回视线,随手拿起叠好放在床头的衣衫往身上套。   套到一半舟墨突然发现他昨天撕掉的那块长布条的缺口已经被补上了,一块同色系的布料被平整的缝补在了缺口上。   舟墨:“………”   这人会的还挺多。   舟墨扫了眼衣摆,除了颜色有些许不同,不细看当真是看不出来的,绣工可见不一般。   锅里的饭因为舟墨起的太晚已经有些不热了,清汤上依稀飘着些米粒看着也不是很有食欲的样子,但舟墨没什么能挑的。   他盛出稀饭面无表情的喝了两碗。   窗外的乡道上又传来几声嘶鸣,隐隐可闻车轱辘碾在道上的“咯吱咯吱”声。   这阵子声音由近及远已经响了好一会了,舟墨推门而出,就见乡道上有着好几辆板车,车夫驾着马一点点的往村外驶去,板车上拉着成堆成堆的稻子。   看样子是交粮的事已经谈完了。   “喂,你怎么一直住宴清家啊?”   舟墨眼皮跳了跳,没理身侧的声音,他带上门转身就走。   “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人呢?”宋悦跟在后面,“你跟他怎么认识的啊?”   舟墨走了半路,宋悦就不厌其烦的跟在后面念了半路,他停住脚步,看向宋悦,“不知道你渴不渴,但我耳朵已经要起茧子了。”   宋悦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堵的一噎,她指着舟墨好半天,才说出话,“你……你怎么拐弯抹角骂人呢。”   舟墨懒懒抬眼,“既然你已经听出来了,那还在我面前晃荡什么?”   宋悦被说的脸又青又白的,直跳脚,“你让我走我就走?我才不走呢。”   舟墨见说不通,放弃的很快,抬腿就走,“主要是烦。”   “我不管,反正我今天就跟定你了,你要是嫌我烦,你就回答我问题。”宋悦耍无赖道。   舟墨微微蹙眉,懒得理她,她爱跟就跟着吧。   “这大早上的,还挺热闹啊。”有人从二人身后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们回过头去,就见谢一白带着个高高壮壮的女子从身后过来。   “徐姐,就是他。”谢一白手上缠着绷带,看向舟墨的神情十分凶狠,在转向身边之人后立马又变成了讨好。   宋悦还以为谢一白是来找自己麻烦的,翻了个白眼,往前走了步,“是什么是,你一个大女人,怎么还受了委屈就告状呢?什么窝囊习惯。”   谢一白怒道,“姓宋的,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别上赶着挨骂。”   呃?感情谢一白不是来找自己的啊?   宋悦微微顿住,偏头看向舟墨。   那人眉眼一片淡然,听到谢一白这明显冲着他来的话,也只是轻蔑的笑了,丝毫不见任何畏惧。   宋悦摆手道,“那就更没意思了,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谢一白拉着徐力士欺负个弱不禁风的男子。”   舟墨在听见宋悦说自己弱不禁风的时候,终于还是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你看我这样子,我欺负他?”谢一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另一只绑着绷带的手,不敢置信,怎么会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宋悦不仅可以睁眼说瞎话,还能白的说成黑的,她连啧几声,“谁知道呢,万一你使坏的时候遭报应了呢。”   她淡着声儿,抬起眼睑扫了谢一白一眼,嘲讽极了,“不会吧,你难不成要说你这手是让舟墨给弄成这样的?”   “宋悦!”   “小谢。”徐力士打断了谢一白,她打量了下宋悦身后的舟墨,没什么表情,“小谢虽然品性不太好,但总归是不会说谎的。”   徐力士的个头真真高上舟墨小半截,星眉剑目,棱角分明,这番质问也是格外气势。   但舟墨只是静静的同她对视,眼底未见分毫波澜,“是我弄的,你想怎么解决?”   “不是他!”   宴清不知从哪跑过来了,还虚喘着气,听见这话想也没想的就拦在舟墨身前,“是我干的,你们冲我来吧。”   看着面前一个又一个人墙,舟墨又好气又好笑,他看上去就这么弱吗?   舟墨越过宋悦,将宴清拉到身边,也没避着几人,直接问宴清,“忙完了?”   “……啊,忙完了,粮已经都交了,”宴清呆了下,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就到这个上面了,但他还是乖乖回答舟墨,并且摊手将手上的布巾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些铜币,“这是换来的粮钱。”   舟墨扫了眼就收回视线,道,“收好。”   而其余三人莫名其妙就被两人给无视了。   宋悦轻咳两声,往舟墨这偏了偏身,用手捂着嘴小声道,“……你们俩多少也得分分场合吧,谢一白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   说完她又微抬下颌,指了指徐力士,微微无语,“还有你,你也别盯着宴清看了,真不知道你是来干嘛的。”   徐力士被说的脸一红,偏过头道,“不可能是宴清,宴清这么温柔。”   谢一白跟着说:“不是他!”   舟墨点头,“确实不是他。”   他又转头看向谢一白,“你想怎么办?是把我手打成你这样还是什么?”   谢一白还没开口,宴清就立马拒绝,“不行!”   徐力士对舟墨的事不上心,只是见宴清开口,立马也跟着开口,“不行!”   谢一白刚想对吵,就发现反驳的声音竟是从耳边响起的,他茫然的回头,“……徐姐?”   宋悦鼓掌,看戏般的叹道,“真是好一出敌我不分啊,精彩。”   徐力士讪讪的摸摸鼻子,后退一步,“……不能以暴制暴嘛。”   谢一白:“……”   上回见你欺负人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说!   谢一白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显,维持着笑脸,十分不情愿的道,“……那,那就给我道个歉吧,再赔点诊金。”   徐力士点点头,十分欣慰的拍了拍谢一白的肩膀,对着舟墨道,“道个歉吧,毕竟他手都这样了。”   “是吗?手都这样了啊……”舟墨话音一转,嗤笑道,“活该。”   “你!”徐力士面上的笑容一时没挂住,怒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舟墨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怎么?这就变脸了?”   “你……”   “你知道什么?既只听了她一人的说道,就别打着伸张正义的由头。”   徐力士脸色一白,尴尬的无以回复,却又见面前的人轻飘飘的视线扫过来,绕过她,落在了谢一白的手上。   然后她听见了一声叹息:“不太对称啊。”   “……” 第12章 徐力士   谢一白被舟墨气的差点就要扯了绷带跟他干一架了,但他没忘舟墨那大的吓人的力气,谢一白缩了缩脖子,不敢上前。   “你还好意思提公道?你看看我这手都成什么样子了?”谢一白在原地怒斥道,“徐姐,他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他还这么说你!”   宋悦早就知道谢一白什么脾性,吐了吐舌头,学着舟墨的语气道,“活该。”   宴清上前一步,同谢一白争辩道,“不是只有被打的人才算有公道,倘若你今天背后议论的人是我,我又没舟大哥这般勇敢,那我是不是只能被你羞辱?”   舟墨默默望了宴清一眼。   他本就是看谢一白欲对宴清动手动脚才出手的,没成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居然还是因为自己?   谢一白一听这话脸上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了,他明明看见宴清去忙农活了,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她请来的外援虽说跟她有那么些亲戚关系,也帮过她很多次,但最麻烦的事她还是没避开,就是……徐力士喜欢宴清。   谢一白立马狡辩,“怎么会呢,我羞辱谁也不敢羞辱你啊。”   徐力士有些狐疑的看了谢一白一眼,正欲说话,就听远处火急火燎的传来了呼唤声。   几人一同扭头看去,就见村长在朝他们招手,不,确切来说是在朝徐力士招手,“小徐啊,你快点过来,粮车在路上翻了,掉到坑里去了上不来,你快点跟我过来帮个忙。”   “怎么会翻了呢?出村了吗?”徐力士迈开步子,朝村长走去。   “就前些天暴雨下的太凶了,泥泞路塌陷了些,这不赶着收获吗,一直没抽着空。”   两人边讲边走,村长走一半才想起后面的几人,道,“力气大的也来帮个忙吧。”   这话说的是舟墨,但宋悦没听讲田里的事,他们这只有两男两女,两女的中间还手残了一个,所以宋悦理所应当的以为村长是在喊她,面目严肃的跟着去了。   谢一白见靠山走了也不多留,转身就走。   宴清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但很快又蹙起眉,“……村长说的是谁啊?总不会是宋悦吧?”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宋悦提水提的摇摇晃晃的样子,对望一眼。   宴清觉得自己好像是想明白了,有些恼意,“哪有这样子的。”哪有让男人干重活的道理,还这么不客气。   舟墨倒不计较这些,声音温和,“去看看吧。”   两人到的时候路上已经围了好多人,稀稀散散站在四周,乡道边缘果真出现了个大坑,板车侧翻在里面,散落一地的稻子已然收好堆在一边,只是坑底还存着些积水,湿了挺多稻子的。   宴清悄悄靠过来,说道,“还好已经钱货两清了,要是在交粮前这稻子成这模样,就没卖出去的可能了。”   “再下来几个,你们是打算让我一个人抬?”徐力士站在坑里,裤脚卷起,试着抬了抬板车,却因坑略深,只能抬起一点点距离。   那板车的板不算太重,重的是轮子,各个好几十斤,为了坚固还钉着铁条。   “你抬高点,我们接着。”边上一女人看了看坑,没动。   徐力士嘲弄道,“你在说屁话,你抬高一个让我看看?”   那女人缩了缩脖子,退到一边,“我力气跟你又没可比性。”   村长怕他们吵起来,连忙打圆场,“都别干站着了,先前抬的那几个,麻烦你们再下来下。”   在徐力士来之前也有人尝试过了,但都失败了,累的气喘吁吁从坑里爬出来,一身泥泞的坐在边上休息。   也正是因为弄的一身脏,剩余的那些力气不怎么样的人压根就不想尝试,反正也白搭。   徐力士都抬不起来,要她们又有什么用。   被村长点到名的几个人抹了抹额头的汗,卷起裤脚又跳进坑里。   顿时不大点的坑一下子进了四个人,施展起来都变得有局限了起来,胳膊肘动不动就撞到土壁,难度好像更上一筹。   于是又上去了个人。   剩余三人口中喊着一致的口号,齐心发力,可还是难逃磕磕撞撞。   宴清在边上看的有些急,“这坑怎么这么小啊,有力都没处使。”   舟墨看了看四周,走到拴着马的树下看了看,“有绳子吗?”   宴清摇头,刚在想或许谁家会有,就见舟墨半蹲身子猛的一个起跳,双手攀着树枝悬在空中。   他一惊,连忙上前抱住舟墨的腿,往上举着,但力气略小,甚至在随着舟墨的摆动而跟着摇晃身子。   舟墨身上的重量徒然加重,他失笑,看着宴清,一言难尽道,“你别拽了,再拽我就真要摔下来了。”   宴清:“………”   宴清给舟墨拿来了绳子,那群人还在那里争执不下,甚至有人开始提议卸了轮子,挨个抬上来的。   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只是后续上轮子复杂很多。   舟墨将绳子从树上绕了一圈,拽了两下,另一端系在马上。   徐力士正在坑底干生气,有力没处使,就见坑边过来个人,然后一根绳子从上面甩了下来。   舟墨道,“绑严实点,坑底留两个力气大的就行,其他人上来。”   徐力士接过绳子,微微愣了下,听话的行动了起来。   舟墨看向身上沾着泥泞的几人道,“你们几个去清儿那,拔河玩过吗?”   那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致摇了摇头,“拔河是什么啊,河还能拔吗?”   舟墨:“………”   “你们过去就对了,拽着绳子,一起使力。”   宴清按照舟墨教他的,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两拨人一拨抬,一拨拽,随着绳子的缓缓向前,舟墨在坑边搭了把手,很快,板车就从坑里出来了。   徐力士从坑里爬出来,也不顾一身泥就去找舟墨说话,她摸着后脑勺有些憨厚的笑,“舟墨,你真聪明啊。”   舟墨眼皮也没抬,替宴清揉搓着手上的红痕,“让你抽完马就别做多余的事的呢?”   宴清想抽手,但抽不回来,只得乖巧的摊着手心,“我看你们都在帮忙,我也不想闲着。”   “小宴,你这手心,你不要干这些重活,交给我们就行。”徐力士心疼的也凑过来,但男女有别,她在边上干着急了好久也不敢上手,只得虚空指挥着舟墨,“你别光揉那一片啊,你没看见这边,这边,都有印子了吗?”   “闭嘴。”舟墨拍开徐力士在自己眼前乱比划的手。   当天晚上,徐力士就送来了好多小瓶瓶罐罐的药和些猪肉。   舟墨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对着宴清道,“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还说感谢我帮了她?”   宴清被打趣的脸一红,“那你退回去,拿别人东西不好。”   舟墨拿着个小瓶子走到床头,跟宴清桌上的比了一下,百无聊赖道,“一样的啊,这些也是她给的?”   “不是,这些是宋姨给的,”说完宴清又想了想,补充道,“宋姨是大夫,可能徐大姐的药也是从她那买的,不过我从没收过她的东西。”   舟墨点了点头,将药罐全数放在床头上,“那便收着,他作为谢礼给了我,我再转送给你,四舍五入这便是我送你的了。”   宴清失笑,这算什么歪理。   “有什么区别吗?”   舟墨想了想,道,“如果是我送的话,你就不用因为她对你的好,去做出些你不喜欢的决定。”   宴清动作顿了下来,片刻又轻轻抿了抿唇,轻笑道,“好,那就谢谢舟大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下,感觉舟哥哥叫的有点~~~改成舟大哥了   反正后面我们得叫相公/阿墨/夫郎,现在爱咋叫咋叫!   顺便前面稍微扩了一小点情节,不影响观看。 第13章 唐辞   宴清眉眼弯弯,眸中带笑的样子极为温柔,舟墨被这笑迷了下眼,不自觉的跟着扬了扬唇。   他将药罐放放好,转头去看桌上剩着的大半个野猪腿,蹙眉道,“徐力士家里做什么的?怎么一出手就是……”   半个还沾惹着血迹的生肉。   徐力士对宴清的心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还自以为的借着他的手给宴清送东西。   就是这追人的方法……   直女,相当的直女,太直女了。   舟墨丝毫也没觉得自己蹭着宴清的软饭吃有多不好意思,反正这东西到了他的手,明面上说的也是给他,他自然就敢大大方方收下。   “嗯?”宴清抬头,了然道,“徐大姐平日里常去山上打猎,多半是山上抓的。”   舟墨问,“山上生禽很多?”   宴清迟疑了下,像在回忆,片刻才道,“我没跟去过,不过常见徐大姐满载而归,应当是挺多的吧。”   舟墨沉思了会,觉得有机会他也得去山上走一遭看一看。   有了这种想法,舟墨看桌上的肉也不是那么感兴趣了。   舟墨走到灶台边,将肉大致分了几块,他在屋里只找到个瓷罐,分了些肉准备腌制存放。   但桌上还剩了好些猪肉……   舟墨有些头疼,“清儿,要不今晚改善下伙食?”   宴清一噎,“……会不会有点太好了。”   “可这些几天吃不完就坏了?要不你去给隔壁送点?”   宴清也觉得这样更好些,他们俩根本吃不了多少,于是点头道,“好。”   两人先是给宋悦家送了些后,宴清又想着给唐辞也送点,但天太黑了,舟墨没让他一个人去。   唐辞住的离宴清很近,两人没走几步就到了。   院子门是开的,光从屋里透出来,一个身影坐在窗前,手上拿着的……似乎是什么针线。   舟墨停在门口,“你进去吧。”   宴清歪头看他,眼里有些疑惑,“你不进去吗?”   舟墨刚想说不方便吧,就听里面传来了个男声,“是宴清吗?”   舟墨说话的嘴立马住了口,即使来了几天了,他好像也还没很快的适应男女颠倒的生活,他没想到绣花的居然是唐辞……   嘶,宴清也就算了,唐辞一个手拿软鞭一口一个打跑别人的人,居然也会绣花吗?   宴清回道,“是我,唐大哥,我们来给你送些东西。”   窗前的人放下绣品,很快的过来开了门,朝两人笑道,“进来进来,刚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们。”   唐辞招呼着两人进去,转身去拿东西。   舟墨想到刚刚看的那一幕,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桌上,就见那上面绣着的不知是鸡还是鹅,歪七扭八的,甚至还带着些血迹。   舟墨:“………”   舟墨没由来得觉得这场面有些心酸。   唐辞快步跑进里屋,给宴清拿来了一袋糯米,笑道,“过几天带我去摘些菊花回来酿酒吧,你教教我,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宴清推让不成,只得接下,他点头应道,“好,不过唐大哥,你怎么突然开始学这些了。”   “也不是突然,就一直都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唐辞摸了摸脑袋,笑道,“怕妻主讨厌吧,她说想要我绣的香囊,可我到现在连个鸳鸯都绣不出来。”   “……鸳鸯?”舟墨一言难尽的又看了眼桌上的绣品,“你说,你绣的那个是鸳鸯?”   唐辞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往舟墨面前一拦,瞪他,“别笑我,我练了好久了,最高水平也就这样了!”   宴清偏过头,轻轻耸动了几下肩,而后又转了过来,笑完了就想替唐辞说点好话的时候,突然察觉到唐辞手上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他倒吸了口气,拉过唐辞的手道,“唐大哥,你这手……”   “有药吗,我给你上点药,你怎么把自己扎成这样了啊。”   舟墨也跟着望了过去,眉头下意识的就拧了起来。   唐辞抽回手背在身后,不甚在意,“小伤而已,没事的,你别大惊小怪。”   “诶,宴清,你教教我吧,我这鸳鸯怎么绣的这么奇怪啊。”   唐辞不愿意上药,宴清也逼不得,只得坐上窗前,一点一点的仔细教唐辞针线的走针和注意要点,以及特别提醒他哪些地方要小心别戳着自己。   舟墨靠在门边,看着一教一学的两人,心思有些复杂。   有生之年,他居然在看两个男人拿着绣花针绣东西,而且出乎意料的,一点也不娘。   唐辞五官端正,略带清秀,宴清眉眼温柔,温润如玉。   舟墨无意识的垂眸看了眼自己被缝好的衣衫下摆,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宴清拿着他的衣衫坐在床头,一针一线缝补的样子,而且这画面感十足,他自己就躺在榻上。   舟墨觉得宴清缝补的时候他可能潜意识醒着的。   没等一会,院子里传来推门声,一个女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还没走到舟墨面前舟墨就闻到了那阵难闻的酒味,十步之外清晰可闻,显然醉得不清。   唐辞听见动静了,抬头一看是自己妻主,连忙就快步跑到院子里去扶住她,“妻主?”   “没事,喝了点酒。”女人整个重量都压在了唐辞身上,连带着唐辞也摇晃了好几步。   唐辞带着人路过的时候朝两人露出个抱歉的笑容,“今日便不多留了,改日再约。”   唐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醉酒的女人给打断了,不顾还有人在场,一口亲上去,甚至手也探进了唐辞的衣衫里,“辞儿。”   唐辞“唰”的一下从头红到了脚。   舟墨也“唰”的一下从头黑到了脚。   他看见了什么?!   舟墨正因自己看到的一幕石化在原地忘了动作,而宴清尴尬的退出房间才后知后觉发现身边人不见。   宴清一回头就见舟墨还在门口傻站着,他又忍着羞耻上前拽人,“别看了,走了!”   舟墨这才回神,临走前余光又瞥了眼。   眼前的男人已经被女人扑倒在床上没法挣扎,像是天生力气不足似的,舟墨能看出来他有些抗拒,但还没说什么就被宴清拉远,还带着关上了门。   舟墨沉默着跟在宴清的身后,半晌才憋出句话来,“他们平常都这么相处的?”   宴清:“………”这话没法接,他也是第一回 碰见。   舟墨脸色还有些严肃,“唐辞他……看上去不太愿意。”   宴清被舟墨一提,也跟着想起先前看到的一幕,脸发烫的瞪了舟墨一眼,“那是因为我们在!”   没人想被人看活春宫。   宴清的话也不知道舟墨有没有听进去,他整个人都恹恹的发着呆。   今晚的打击可能比他头一天穿过来差点被强打击还要大。   ……他从来没细想过,原来这事上也是女人占主导吗。   嘶,邹钰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的恶心感觉又零零散散的涌了上来,舟墨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其、其实,”宴清也是头回撞见这场面,舌头都快要捋不直了,但看见舟墨比自己还要震惊的样子,不得不耐着燥意给他解释,“其实,唐大哥妻主也还算顺着唐大哥,只除不爱见他动鞭子,指望他能温婉贤惠些,也算恩爱了……”   舟墨回过神来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脱口问道,“这也算顺着?那两双血淋淋的手指就是她要的温婉贤惠了?”   宴清哑然。   “你觉得这是恩爱吗?”舟墨又追问道。   宴清被舟墨一而再再而三抛出来的问题给问懵了,本要到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呆呆的看着舟墨。   舟墨察觉宴清的目光,偏头看他,一字一句解释道,“如果是我喜欢的人的话,我根本不舍得让他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第14章 不嫁   宴清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他呆呆的看着舟墨,眼里一片茫然。   舟墨没想多说,毕竟生活环境不同,认知差距太大,可当他看着宴清懵懂的样子时,鬼使神差的开了口,“唐辞愿意为了妻主扎出一手的血泡,可他的妻主又做了什么?”   “觉得他拿鞭子不贤惠,当着外人的面——”舟墨复又想起刚刚的画面,轻咳两声含糊过去,“你觉得这份喜欢对等吗?”   宴清眼里的茫然更甚。   舟墨知道往复杂了说宴清不懂,只得教他换位思考道,“或者代入你自己,就当是你娶了你喜欢的人为妻,他喜欢武,你喜欢文,你会让他放弃他的爱好,来迎合你吗?”   宴清抱紧手里的糯米,小心翼翼的看着舟墨道,“妻子是……妻主的意思吗?”   舟墨沉默了一下,点头。   宴清得到回应后就模样认真的蹙眉沉思了起来,只是这沉思的时间实在有些久。   两人行走在安静的小道上,突然就再没人说话了。   舟墨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于是扭头看他:“ ?”   宴清有些无辜的回望着他,“ 好像不太能代入……因为我们娶不了妻主,只能嫁。”   “也只有达官贵族家的男子才可行使娶的权利,而且仅仅只能娶男妻。”   舟墨:“………”   得,这人已经被女尊社会完全驯化了,连脑补都要讲究尊卑。   舟墨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算了,回去腌猪肉吧。”舟墨放弃同宴清交流,抬腿先走了。   家里还剩下小半块猪肉,宴清拿了些来炒菜,剩下的就让舟墨拿来腌制存放了。   舟墨腌肉的手法格外熟练,三下五除二的就将肉皮刮了个干净,切成一条条的形状。   等舟墨忙的差不多的时候,回头就见宴清整个人心神不宁的杵在灶台边。   “你怎么了?”   宴清正在想心事,被舟墨这么突然一开口吓得一个机灵,拿着的柴火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   “对、对不起。”   舟墨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柴火塞进灶台里,“清儿,望肉真的止不了饿,我们还是快点下锅吧。”   “……好。”   吃过晚饭后,两人洗漱上床,宴清很利落的滚进了里床,背对着舟墨,沉默不语。   其实从唐辞家回来后,宴清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舟墨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没想到居然能变扭这么久。   舟墨突然就有些后悔给宴清灌输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思想,偏偏宴清又向来听他的话。   舟墨脱鞋上床,认错道,“……可能是我的思想太过偏激,你别难过。”   宴清闻言转过身子,却差点撞进舟墨怀里,他撑着床板,往后退了两步,直到背靠着墙,还没挺稳却直接给舟墨搂住腰往前拽了两步。   “会着凉。”   宴清:“……谢谢。”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点点距离,舟墨一垂眼就能看见宴清长而弯的睫毛和微微下压的唇角。   宴清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轻轻抬眼,小声道,“你是觉得唐大哥所托非人吗?”   听了舟墨的话,宴清一晚上都很难过,唐辞那么喜欢玩鞭子,可嫁了人之后就几乎再也没碰过了,反而是抱着厌恶的绣花,磨破手指也要死耗到底。   舟墨:“………”   这题怎么答?   答是?有用吗?这都成了亲了,这个时代的人的思想有多古板几乎都不用舟墨去想,闭着眼睛都知道下堂夫的日子有多难过,他不想宴清去较真去难过。   可答不是……唐辞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幸福,且他的妻主又挑剔又酗酒甚至还不顾外人在场动手动脚。   舟墨思虑再三,也只能委婉点道,“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唐辞也不是你我,每个人的想法都会不一样,至少他目前过的比很多人都好不是吗?”   舟墨指尖碰了碰宴清的头,无奈道,“你这脑袋多大心里没点数吗?想那么多也不嫌头疼,打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睡觉了。”   舟墨替宴清拉了拉被子,打了个哈欠,手很自然的搭在宴清腰上,呼吸声渐渐平缓下来。   宴清怔怔的看着舟墨,片刻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第15章 认字   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内,宴清正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盆。   屋檐漏了缝,雨水渗进屋里,除了宴清面前的,旁的几处角落也放了盆,这个房子实在有些残破了,四处都在漏水。   宴清望着盆里的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舟墨熬完粥就看见宴清这副样子,不由问道。   宴清维持蹲着的姿势,将头埋进腿间,“这雨来的好不凑巧,刚松了土。”   舟墨:“………”   饭后,雨势渐小,宴清在家呆了半天不到就呆不住了,拿上蓑衣就往地里跑,要去看看土地里有没有什么积水。   舟墨没跟着去,何况蓑衣也只有一件。   他坐在桌前,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猛然从早八晚五的工作中脱离开来,反而有些无所事事的空虚。   就在舟墨差点坐睡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宴清宴清,你在家吗?”   声音是宋悦的,似乎这几天宋悦总是阴魂不散。   舟墨没动,刚想回个“不在”的时候宋悦又开口了,“我同窗给了我本书,我想着你应该需要。“   舟墨面无表情的打开门,宋悦见来人是舟墨本能一怔,“……宴清呢?”   “书呢?”   “哦,在这,”宋悦将书拿高,还没说上话书就落到了舟墨手中,她看着舟墨的模样,撇嘴道,“你看得懂吗你就拿?”   舟墨没说话,随便翻了几页,在看见书上的简体中文时眉头微不可见的挑了挑,不得不说,这个架空朝代在文字方面还是尤其先进的。   舟墨刚在心底夸了一番,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先进”的架空朝代似乎来源于舟六的架空小说。   既然作者是舟六,那文字先进的大抵原因便只能舟六懒得考据和百度。   ……理由简单粗暴,但却让舟墨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他合上书,“给宴清的?那我替他收着了。”   宋悦追问道,“宴清是教过你认字吗?你认得多少?要不你求求我,我回头教宴清的时候连你一起教吧。”   舟墨看着神色莫名自豪的宋悦,嗤笑道,“我认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   宋悦瞪了舟墨一眼,“吹什么牛呢,你上哪学的认字。”   私塾压根就不收男学子。   舟墨冷冷撇了他一眼,随意翻开一页念出了文里的内容,然后将书本竖起,让宋悦瞧了个真真切切。   宋悦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你,你怎么都认识啊。”   那里面还有几个她看着都面生的字呢!   “说了我认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舟墨收回书,朝宋悦道,“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小说……不是,是话本,借我看看。”   他实在是有些无聊,雨天又不能上山。   宋悦脸色立马一变,推着舟墨进屋,低了很多声音,“小点声小点声,别让我娘听见了,我等会去给你拿。”   舟墨睨了他一眼,“怎么,你娘望女成凤?”   宋悦一噎,“不行吗?”   宴清回家的时候,很神奇的就看见家里多了个人。   舟墨皱着眉头坐在桌前看书,宋悦站在他身后伸长了脖子看着舟墨手上的书。   宋悦不满的哼唧道,“你翻慢点啊,你真的所有字都认识吗,你怎么看这么快啊。”   舟墨眼也没抬,皱着眉又翻了一页,“你的书你到现在还没看完?”   宋悦咂舌,“重温不行吗?你不要转移话题,你真看完了?”   “不就是鱼妖报恩吗?”   “什么鱼妖啊,你果然还是没认真看吧,明明就是锦鲤!锦鲤不是妖!你真的是个男人吗?一点情趣都没有。”宋悦气急败坏的在舟墨身后跳脚。   宴清心下好奇,蓑衣都只脱了一半,伸了个头过来跟着看,但上面的字他只能一知半解,他看了几排,小声问道,“什么报恩啊,吃点别的就能报恩了吗?”   两人正看到鱼妖给女主做饭,女主搂着鱼妖的腰说,今天不想吃饭,想吃点别的东西,然后后面就是在舟墨这里绝对过不了审的细节描写。   猛然听见宴清说话,他两同时心虚,舟墨本能的想要合书,但宋悦动作比他更快,整个人往舟墨面前一趴。   舟墨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宋悦,眉头一皱让开身子。   宋悦干笑两声,将书收起来放到背后,道,“……没站稳。”   宋悦鬼鬼祟祟的模样让宴清满脸莫名其妙,他看看宋悦又看看舟墨,眼里带着些疑惑,“……鱼妖妻主是要吃什么啊?”   宋悦一噎,舟墨一顿,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对望一眼。   宋悦磕磕盼盼道,“吃、吃、吃面!”   舟墨一言难尽的看了宋悦一眼,眼里满满都是嫌弃,他接过宴清脱下的蓑衣,抖抖水渍挂到墙上,转移话题道,“地里怎么样?”   宴清很快就被带走了话题,摇摇头道,“没什么积水,等天晴去松土就好了。”   舟墨点头,又问,“饿不饿?”   “还好。”   宋悦死皮赖脸的把书收好,坐了下来,“我饿,宴清,我来给你送了本蒙学书,你看看,有不认识的可以问我。”   “我教就行,不麻烦你。”   宴清听见舟墨这话,眼睛倏然一亮。   宋悦道,“嘿,认点字就了不起?”   舟墨睨了她一眼,想起宋悦批注在话本边上的一些个人心得,声音淡淡的道,“确实比错字连天的某些人要了不起。”   宋悦脸一红,“那是手误!”   宋悦还欲狡辩,孙氏突然撑着细纸伞在窗前停住,打断了几人,他掐着嗓音道,“呦,我们小宴清都吃上肉了啊,这香的,百米之外都能闻见了。”   宋悦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是狗鼻子吗还百米之外就能闻见。”   “你!”孙氏一遇上宋悦就免不了一顿架要吵,但他今天来有正事,于是忍了下来,对着宴清道,“还不开门?要我站到什么时候?”   宴清一怔,连忙就要去开门,却被舟墨拉住,舟墨压根就懒得看孙氏,“有什么事直说,说完再决定放不放你进来。”   孙氏也是他曾经跟舟六讨论过的人设,在很多大众文里都容易出现的极品亲戚,因为当时写的实在是触了太多雷点,所以让舟六小改了一下,但不管怎么改,孙氏的定位就是打压宴清的存在。   “……舟大哥。”宴清还有些不安,但舟墨拉着他的手丝毫未松。   孙氏冷哼道,“本还想给你点面子,你不要那就算了,你来同我仔细算算,换粮的钱是不是少了,你定是偷拿了钱去买猪肉!”   宴清涨红了脸反驳道,“我没有,今年收成不好,我早些就同你讲过了,且也并未少太多啊。”   “少一文那也是少,偷拿就是不对的。”   宋悦看不下去,“你别血口喷人啊,你有证据吗?”   “回回换粮的钱到我这,我还能不知道?缺钱呢就直说,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孙氏一口咬定宴清拿了钱,不管宴清如何解释,就是死皮赖脸绝口不认。   宴清脸涨的通红,气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舟墨不会同人吵架,也不想听人废话,直接端起地上的盆往窗外一浇,水淋了孙氏一身,甚至有些进了嘴。   孙氏被水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舟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好意思,肉呢是别人给我的,至于粮钱呢,定然是得算清楚的,清儿给你干了这么久活,从下种到收获一人亲力亲为,你这工钱,什么时候结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虽迟但到,收藏要破三位数了,紧张 第16章 别担心,有我   “什、什么工钱,我看你们是想钱想疯了!”   孙氏捂着胸口,连喘带咳,长发粘腻的塌在头皮上,水珠顺着发尾滴落,面上脂粉晕成一团。   他手指直哆嗦,指着几人道,“好啊好啊,不承认就算了,还反咬一口,枉我养你这么些年,便是只狗都该对我摇尾乞怜了!”   “你养的?”舟墨嗤道,“是靠那些隔夜硬馒头,还是靠从地里捡回来的稻谷?说来也可笑,种粮的没有粮食吃。”   舟墨斜靠在桌前,态度肆意慵懒,言词间的游刃有余同屋外狼狈不堪的孙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旁的宋悦都没忍住多看了舟墨两眼,而后后知后觉的甩甩脑袋,勉强没再被舟墨吸引去视线。   孙氏花脸惨白,张嘴还欲再言,舟墨毫不客气打断道,“若你非要拿你堂姐说事,就请你算算清楚,建屋租地的银两到底是从何而来,哦对了,还有件小事情……”   舟墨站直身子走到窗前,手撑在窗檐,探出半个身子,用仅两个人可听见的声音道,“妻主不良于行,倒是方便了你许多。”   舟墨的低笑声让孙氏没由来得汗毛直颤,舟墨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就像是看穿了一切似的,这份凉意,从孙氏脚心涌了上来,比起身边呼啸而过的冷风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氏连连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型。   他看向缩在两个人身后的宴清,气不打一处来,“还真是云眠的好儿子,没礼貌都如出一辙,你那个短命爹还自视清高,倒是瞧瞧,又教出个什么人。”   宴清十指握拳,绷的发白,在听见孙氏提起他爹的时候,心底的那丝火气终究是压不住了,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勇气,转头端起角落的一盆水,直接打开门,泼了孙氏一身。   宴清做这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抖的不行,舟墨见状走过来,轻轻贴了贴宴清的手臂,无声的支持着。   倒是宋悦看懵了,头回见宴清生气,好奇的打紧,视线不停在宴清舟墨和孙氏的身上来回的打转。   宴清沉默了好一会,情绪慢慢就被舟墨抚平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孙氏道,“你真的有拿我当过亲人吗?”   回应宴清的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宴清闭了闭眼,脑子里一幕幕的都是孙氏尖酸刻薄的嘴脸,“以后各过各的吧,我不会再帮你干活了。”   孙氏接二连三被泼,气的哆嗦着身子,对着宴清疯狂的骂脏话,从双亲开始,要多脏有多脏,舟墨几乎是同一时间关上了门窗,然后双手轻轻捂住宴清的耳朵,带着他往后走。   舟墨并未用上多大劲,污言秽语顺着指缝,宴清听的一清二楚。   宴清垂下眼睑,拢住眸中的失望。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家人,明明小时候也是牵过他,明明爹娘在的时候……怎么现在却成了这样,宴清倔强的忍着酸意,强迫眼泪不掉下来。   下一秒,低沉的声音就在宴清耳边响起,“不要听。”   身后人的声音显得格外稳重温柔,在这种时候无疑给宴清带来了一种格外踏实的安全感,宴清卸了力,放任自己缩在舟墨怀中。   舟墨看了眼傻站在一边的宋悦,“骂不过?”   宋悦回过神,撸起袖子道,“开什么玩笑,老娘骂人就没输过!”   “出去骂。”   “没事了,清儿。”   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调转了个方向,紧紧的搂着舟墨的腰。   舟墨察觉到前襟的些许湿润,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插在宴清发间拨弄着他的墨发。   不知过了多久,宴清才退出舟墨的怀抱,他头也没抬,小声道,“谢谢你……”   门外骂声渐小,安静了没两秒,宋悦突然又杀了回来,扶着门框喘着粗气道,“村长把那泼夫送回去了。”   “所以?”   “所什么以,这事就这么诶……宴清你怎么哭啦,你别难受,我已经替你骂过他了!诶呦呦呦,谁啊,居然拽老娘耳朵!”   宋悦还没从泼妇的状态中切换回来,一口一个老娘喊的格外顺畅。   舟墨看着宋悦身后的宋姨,沉默了。   宋悦在道上跟孙氏对骂的场景被问诊回来的宋姨看的一清二楚,宋姨气的头疼,直接拎着人不容辩解的就带回家了。   舟墨目送两人身影消失,揉了揉宴清的头,“不要学她,去洗把脸过来吃饭。”   宴清吸了吸鼻子,“可是村长她……”   “不用担心,有我。”   宴清一怔,刚憋回去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往外,他偏过头,闷闷的应了声“好”。   宴清突然觉得,能认识舟墨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了。   他也要努力像舟墨学习,舟墨同他一样甚至比他还惨,如今连家都住不了人,还差点被人欺负到失了清白,可舟墨却从来没有示弱过……   宴清定定的望着舟墨,无比认真的道,“舟大哥。”   “我可不可以把你当成我的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花茶x1,蜂蜜橘子x1,本秃利手上的草莓蛋糕x2的营养液~ 第17章 谁更可怜   舟墨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宴清又生来敏感,分得清这些情绪。   只一秒宴清便收回视线,生硬的扯起个笑容,“随口一说,不用当真,我去洗脸了。”   说完宴清便低垂着头从舟墨身边擦过。   即使脸上有笑,但宴清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就差把“难过”二字写在脸上了。   可怜弱小又好看的人总是容易让人产生同情心,舟墨也不例外,他伸手拦住宴清,微微偏头看着宴清,“怎么,还不让人犹豫下?”   宴清又咬了一下唇瓣。   舟墨见此不由得蹙眉,伸手轻轻挑起宴清下颌,眸子一暗,“什么坏习惯……”   修长的指腹在宴清印出些浅薄齿痕的唇上摩挲,宴清一惊,忙收回牙齿。   舟墨的距离离宴清很近,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扑撒在宴清耳边,他的耳朵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宴清忙伸手去抢救酥麻的耳朵,缩着脖子后退好几步。   “不、不用可怜我,我早就习惯了。”   “可怜谁?”舟墨莞尔一笑,眸中闪过一丝促狭,“我现在吃你的用你的睡你的,到底谁更可怜,清儿,你倒是说说看?”   宴清茫然抬头,有些不确定的道,“应、应当是你吧?那不然我养你吧?”   舟墨的笑意一顿,有些意外。   宴清自知说错话,结结巴巴又补充道,“照、照顾,互相照顾,至少,你现在可以一直住在这。”   舟墨眸中带笑,懒洋洋的往床边一坐,揶揄道,“我想了想,吃软饭挺好的,清儿,以后就靠你养我了。”   这话一出,宴清脸也有些红,明明哪哪方面都更像是舟墨在照顾他,但他偏想这么说,而舟墨也这么应了下来,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个。   宴清眼神微微发亮,低声应了个“好”。   舟墨望着宴清轻快了许多的步伐,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宴清的身世要真是如他面上这般柔弱可怜孤苦无依反倒简单,可舟墨知道,宴清最后总归是要回到属于他的位置上去。   他无意穿书,也无意在这个异世界干出点什么震惊八方的事来,他就想简简单单的过些细水长流的日子,未来种种地养养花看看书。   ……可这些,想带着宴清一起还挺难的。   舟墨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有因自己一时心软带来的一丝丝后悔,可当宴清做好饭菜端上桌,两眼放着光亮的看着他的时候,舟墨又什么都不想了。   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刚坐到桌前,正欲开口夸下宴清,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宴清起身,舟墨也跟着起身,快他一步的将人摁了回去,“你坐着,我去看看。”   宴清忧心忡忡的盯着门,“……不会是孙氏在村长面前哭弱了吧?”   饿了有一会的舟墨心情被这个敲门声叨扰的算不得好,“以后有他哭的日子还多,急于这一会做什么。”   宴清:“……”   屋外的敲门声在两人谈话间已经持续了一阵,起初又重又急,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变得轻缓温柔,前后差距让舟墨甚至真怀疑是村长带着孙氏来找茬了。   但一打开门他就发现还是他格局小了啊。   ……徐力士穿了件淡色长裙,长发披散在两侧,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怪异的气质。   舟墨统共只见过徐力士几回,回回都是深色劲装,还有次撩起裤腿陷在泥泞里抬车。狼狈算不得,毕竟她长的不丑,五官硬朗,加之女尊带来的身型优势,放在现代属于很A的类型。   ……事出反常必有妖,舟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从徐力士“婀娜多姿”的打扮中悟出了些门道,怕是多半为了宴清。   但徐力士这个人,感情不专一。书里的她到最后可不止一个夫郎,虽都是一碗水端平的那种,但看见这样的人来撩宴清,舟墨就觉得很不爽。   他无声的看向徐力士,眸子里明明白白写着“嫌弃”。   徐力士本是想跟他套近乎的,毕竟宴清好像很看重他的样子,但还没开口,徐力士就莫名的察觉到了舟墨的一丝不悦,这份心思暂时就息了鼓。   两个个头相当的人平静的站在门口对视了好一会。   宴清见此诡异情景,不由从身后探出个头,看见来人微微一怔,道,“徐大姐?你怎么来了?”   徐力士一看见宴清脸上立马就挂上了笑容,舟墨也默默的收回了审视的视线,不爽+10。   徐力士道,“听人说你下地了,我想着还下雨呢,就去帮帮你,结果去田里走了一圈,发现你不在。”   宴清回,“嗯,去呆了一会就回来了。”   宴清见舟墨还在门口杵着,心下有些疑惑,这人刚刚不是还说饿了吗?   宴清道,“徐大姐,你要不要进来也吃点东西?我跟舟大哥刚刚准备吃饭呢。”   徐力士摸了摸后脑勺,道,“方便吗?”   宴清笑道:“方便的。”   舟墨沉默着让开身子,徐力士见状提起裙摆往里走。   “舟大哥,你怎么了?”宴清往里走了两步,发现舟墨还在门口站着,不禁疑惑的看了过去。   “……别叫我舟大哥了。”   左一口舟大哥又一口徐大姐的,舟墨莫名的觉得有些不舒服。   宴清一怔,虽不明白为什么,却也老老实实道,“那喊什么,墨儿?”   舟墨喊他清儿的。   舟墨:“……”   舟墨:“……随你。”   只要不是舟大哥就行。   舟墨跟着走了过来,他原先的位置已经让徐力士给占了,舟墨黑着脸坐到了宴清对面。   徐力士对着宴清道,“你们关系真好。”   宴清笑笑,看上去有些腼腆,“是舟、是阿墨一直对我多有照顾。”   他重新又为被挤到一边的舟墨添了副碗筷,记得舟墨先前嚷饿,还替他多盛了些米。   舟墨见状心情才微微好了些,但这份好心情只持续了没一会。   徐力士很自然的把碗递给了宴清,“谢谢清儿。”   宴清一怔,“徐大姐你太客气了……”   “我都叫你清儿了,你也别叫这么生疏了,你叫我阿力吧?”   舟墨一口饭没憋住直接喷了出来,他扶着桌子不住咳嗽,宴清见状忙走过来替他顺气,脸色也微微有些不对。   等顺了气,舟墨才坐起身子缓缓道,“男女有别知道吗?别占我们清儿便宜。”   舟墨:从没觉得“男女有别”这词这么好用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那年十八少年笑x7的营养液,感谢喜欢[鞠躬] 第18章 念“'话本”吗   这顿饭吃的并不算愉快,徐力士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屡屡惹的宴清分外窘迫,徐力士夹过来的东西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生硬的扯起个笑脸。   意识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舟墨的心情倒是好上了些许,夹过徐力士替宴清夹的菜放到自己碗里,朝徐力士挑眉道,“清儿挑食,不吃这个。”   宴清:“………”   最苦的时候连草根都吃过的他默默埋头扒饭,不敢说话。   徐力士一怔,又换了一道菜,结果这回还没落进宴清碗里,便被舟墨拦了下来。   徐力士垮起张脸,冷哼道,“又是挑食?我怎么不知道他嘴这么刁呢?”   舟墨眼睛眯成一道缝,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哦。”   舟墨带着徐力士的筷子转了个弯,鸡蛋稳妥的落在舟墨的碗里,“只是这个我更喜欢,清儿先前说了要养我,估计不舍得跟我抢。”   宴清扒饭的动作一顿,然后疯狂加快了速度。   徐力士瞪舟墨:脸是个好东西。   舟墨无声的暼回去:可惜我不要。   宴清不知两人的敌意从何而来,只得囫囵吞咽,米饭飞快地见底,带头早早的结束了这顿饭局。   没多会,徐力士又被人匆匆喊走,充满硝烟的屋子这才算彻底息火。   雨势渐小,舟墨看着坐在窗边发呆的宴清,问道,“又在想什么?”   宴清因自己的狠话不好再去田间帮忙,他巴巴的看着窗外,有些许垂头丧气,“其实去种地对我来说也并非是坏事……”   宴清回头望了一眼家里米缸的位置,忧心忡忡,“以后连掉落下来的粮食都没有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   舟墨舒了口气,他差点就要以为宴清要被虐出奴性来了……   舟墨道,“这个没事,随便种点小蔬菜就能喂饱你了,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在没实操前,宴清始终还是存着份担心。   舟墨为了替他分神,于是拿出宋悦送过来的蒙学书,教宴清认起字来。   宋悦应当是教过宴清不少的,简单的常用的字宴清都认识,于是舟墨往后翻了几页。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清脆的认字声混着窗外轻柔的雨滴声,好不温馨。   至于先前宋悦提到过的孙氏告状的事……   舟墨拥有的最大金手指便是看过原文,他丝毫不担心孙氏会向村长告状。   毕竟他先前同孙氏讲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想必孙氏根本不敢闹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舟墨手上真有点什么证据……   在这个男子名节看的格外重的时代,舟墨猜孙氏压根就不敢赌。   “阿墨。”宴清兴致勃勃的回头看了眼舟墨,“你看我这个对吗?”   宴清手上拿着根细树枝,蹲在地上勾勾画画了好半天,在雨刚停下的时候,宴清就迫不及待的拉着舟墨出了房“练字”。   舟墨闻言收回思绪,低头看向地上的鬼画符,辨认了会如实道,“认不出。”   宴清脸一红,用树枝在字上打了个叉叉。   宴清伸腿,蹲着往边上挪了两步,在块还算光洁的土地面上一笔一画的又重新写了遍。   这回他的字写的很端正,但舟墨还是有些认不出。   舟墨看着宴清期待的目光无奈的摇摇头,他半蹲身子,从后面环住宴清,一手搂腰一手覆在宴清手背上,轻声道,“想写什么?”   宴清睫毛轻轻颤了颤,小声道,“……墨。”   舟墨以为宴清是在叫他,垂下头同宴清对视,“嗯?”   见舟墨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宴清有些窘迫的解释道,“想写阿墨的墨。”   舟墨:“………”   舟墨低头又看了看边上的字,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毫不相关。   舟墨忍着笑,带着宴清走了一遍又一遍。   宴清脑子不笨,学的很快,即使“墨”字笔划过多,但练个十几遍也就能很快的写出来了。   宴清越练越起劲儿,没一会,两人已经从大门正门口挪到了房子正后方。   天色渐暗,秋日的昼夜温差大,雨后的空气中还带着点潮气,冷风一起,舟墨便拍了拍宴清的肩,催他回去。   门外的这一片地上面都有着宴清留下的浅浅树枝印,舟墨环顾了一圈四周,最为端正的便是满地的“阿墨”……   中间还混着些宴清新学的别的词汇。   舟墨心头微微一动。   因没干什么活,还认了好些字,宴清一直从饭前到吃完饭躺上床时,整个人还带着些亢奋,没有树枝和土地给他做练习,他就伸出手掌,用手指在自己的手心一点点的笔划着。   舟墨懒懒的靠在一边看着宴清。   但突然,面前坐着的人儿凑了过来,跪坐在舟墨身边,在舟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拉过舟墨的手,温热的指尖一点点的在舟墨手心摩挲着。   宴清微微侧着身子,墨发偏在一边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在红色里衣的衬托下,更是肤如凝脂,舟墨有些晃神。   书写的动作停下,宴清抬头,直视着舟墨,目光微亮,“这是‘宴’字,写的对吗?”   舟墨除了觉得手心酥麻,什么也没察觉出来。   他平静的抽回手,移开视线道,“对。”   宴清闻言笑逐颜开,翻身回了先前的位上,他对舟墨说的话有了一种无条件的信任,只要他说,宴清便信。   “阿墨,你真厉害,居然认识这么多字。”   舟墨淡淡扯开话题道,“不睡了?不是答应你徐大姐明天去山脚吗?”   宴清乖乖躺了下来,道,“不是答应她了,只是碰巧想起来唐大哥要酿菊花酒,山脚那的菊花开的挺好的。”   舟墨嗯了声没说话。   宴清见状便也乖乖闭上眼睛,但没乖多久就又开始翻来覆去的,舟墨知道他憋了问题想问自己,于是默不作声的转了个身子。   宴清轻轻拽了拽舟墨的衣角,“阿墨……”   舟墨:“……”   “我睡不着。”   又来了,舟墨是真心遭不住这种软绵绵的又格外可怜的语气,他转回来跟宴清面对面,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怎么了?”   宴清眨了眨眼睛,“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厉害。”   舟墨懒懒的撩起眼皮,“这话你认识我多久,就说了多少遍了。”   宴清一噎,吞吞吐吐道,“有、有吗?”   舟墨不说话,只云淡风轻的看他,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宴清眼神躲闪,不知从哪摸出本话本来,“……你不想我问的事我就不问。”   “不过你能给我讲讲这些故事吗?先前看了会,不认识的字实在有些多。”   舟墨一怔,看向宴清的目光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他白天跟宋悦看过的书怎么会在宴清这?   这故事表面上披着言情的皮,但实则往后全是非礼勿视的违禁词汇。   虽舟墨感慨过这个文风大胆的作者文笔相当不错,但也不能忽视他骨子里就是一篇h文。   大晚上的,宴清居然要跟他在床上讨论这东西?   舟墨只得认为是宴清还没来及翻到后面。   他抬手拿过宴清手里的东西塞到枕头底下,平静的道,“你还是问我问题吧。” 第19章 狩猎   宴清本是有一堆问题想问的,可看到舟墨将书藏起来又不想问了,只想听舟墨给他讲故事。   舟墨没辙,只得给宴清讲些绿色健康的童话故事,可没多久,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睡不着的人,翻了个身,气息就平缓了下去,徒留舟墨在一旁口干舌燥。   舟墨又好气又好笑,撒气般的捏住宴清鼻子,惹得梦中的人不满的哼唧了好几声,鼻尖微微泛红这才作罢。   翌日,宴清起了个大早,兴冲冲的就去找唐辞采花了,而被宴清遗忘的徐力士在半个时辰后敲醒了宴清家的门。   目送宴清走后没多久才刚刚进入浅眠的舟墨再度被吵醒,他的眉头紧紧蹙起。   门外的敲门声匀速平静,却久久不息,徐力士见没人回应,于是贴在门上软声问道,“清儿?清儿你起了吗?”   没多会,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长发披散眉目惺忪的舟墨出现在她面前,很不耐烦的道,“再来晚点,没准能刚好碰见清儿回来。”   “他走了?不是约好——”徐力士的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转过身子背对着舟墨,“你……你快去把衣服穿好。”   舟墨:“………”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里衣,无话可说,进屋加衣。   ……徐力士这一副生怕占他便宜的模样,还有他这手腕上去不掉的守宫砂。   膈应,真膈应。   屋外的人轻轻敲了敲门,略带尴尬道,“……那个,既然清儿不在,那我就先走了啊。”   “等等,”舟墨快速将衣服系好,重新打开门,“打个商量,带我去山上走一遭。”   徐力士:“………”   .   幽静的山野间,青衣男人行走其间,他的手上拿着的是他提前一夜做好的弓箭。   身旁的徐力士一边走一边看那玩意,在听说是舟墨自制的时候,目光就再也没从弓箭上移开过视线,“……你这做的,真好使吗?”   舟墨伸手拨了下用棉线绷直的弓弦道,“应当凑合能打些小动物。”   徐力士嫌弃的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长矛,对舟墨道,“……这玩意在城里买可不便宜,不过好使是真好使,我那把给我折腾坏了,一直都没舍得买新的,你这,等会借我用用呗?”   舟墨偏头看她,“卖多少?”   徐力士比了个手指,“一千五百文。”   一千五百文……   舟墨心思微动,“你那坏弓还在吗?”   提起这茬,徐力士就一脸肉痛,“在家里供着呢,跟财神爷似的。”   山下的菊花开的很盛,只是没什么采摘过的影子,想是宴清二人并不在此。   徐力士很是不舍的收回视线,带着舟墨往山里走。   两人绕过各种灌木草丛,也避开了很多表面看上去很平整只零零散散飘着些落叶的空旷地面。   舟墨看向那人为铺满的落叶堆,对那下面的东西大概有了猜测。   徐力士见舟墨不多问也不乱跑,起初带他来这的抗拒消散了些,“这些地儿都是陷阱,底下都铺着层刺,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悠着点。”   两人弯弯绕绕的来到了一个上面已没了遮盖物的坑边。   舟墨探头往下看了看,那里面正躺着只死兔子。   徐力士走到一边,从树丛中扯出根绳子,将坑里的猎物拉了上来,提醒道,“这尖刺厉害的很,掉下去不死也得没半条命。”   舟墨站在原地没动,他自然知道这里陷阱层出不穷,不然也不会非得跟着徐力士来。   徐力士将拿上来的兔子放在袋子里,重新在把陷阱掩藏好,又如法炮制的收了好些猎物,撒了些饵就要转头往深处走。   舟墨跟了上来,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给你。”   徐力士本就馋他弓箭,舟墨突然这么主动,她面上一喜,接过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那你用什么?”   舟墨抬眼睨她,“不用管我,你本来也就是为了它才带我来的,我还没那么反应迟钝。”   徐力士“嘿嘿”一笑,宝贝的摸了两下弓箭,从袋里掏了个弹弓给他,“这个打些兔子野鸡什么的不在话下。”   舟墨正要回话,余光就瞥见一团毛茸茸从身侧一闪而过,是只狐狸。   舟墨心下一动,叫停了徐力士,“给我只兔子,没死透的最好。”   徐力士依言挑了只兔子递给了舟墨,“怎么了?”   舟墨没说话,仔细在狐狸跑过的地方看了会,将兔子放在草丛边,然后往坡下走。   “……你去哪?这,这猎物都在深处啊。”徐力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舟墨没回而是问她,“一个移动的猎物你有几成把握射中?”   “六成吧。”   “那不动的呢?”   “八成。”   舟墨点头,“够了。”   八成概率捕杀一只可能会因贪嘴驻足的狐狸,足够了。   为了避免气味被嗅到,舟墨带着徐力士来到了下风口,两人停留在草丛间一会,舟墨突然吹起口哨。   徐力士刚想说话,就听见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抬眼就见远处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小心翼翼的跑了过来,驻足在兔子边,露出个狐狸头谨慎的盯着草丛的方向。   徐力士不动声色的将弓箭拿起,屏住呼吸,“咻”的一声,狐狸倒在了地上。   徐力士从草丛中钻了出来,满脸喜色的跑过去提起狐狸,在它后背上摸了又摸,很是开心,“运气真好,往常白天很少见到它出动的,今天真是赶巧了。”   徐力士摸了会就把狐狸递给了舟墨,很是羡慕的道,“这皮毛应该能卖上不少钱了,你拿去城里卖吧。”   舟墨没接,看着她,“是你打的。”   徐力士一怔,有些迟疑,“但这狐狸是你先看见的,弓也是你的啊……”   “我知道,所以你拿去卖,钱我们分。”   从村子去城里并不算方便,途中还要经过好几条河和坡路,单两条腿出去怕是城还没进,人先废了。   舟墨心里算的门儿清,面上却不显。   徐力士还觉得舟墨颇有道义,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感动的道,“你若生为女子,定不比我差。”   舟墨:“………”   舟墨理论知识丰富,徐力士实战经验充足,两人一合作,待到日头渐大起来之时,袋中的猎物已需两人合力才能抬动。   再往后,凶兽就该出没了,两人见好就收,抬腿往回走,舟墨提起袋子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让徐力士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两眼,“你累不累?”   在山上呆了大半天,回来又得拎着猎物,饶是徐力士也有些额头冒汗。   舟墨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道,“累。”   只是这模样跟累沾不上半分关系。   徐力士:“…………”   两人顺着溪流往村里走,在临近村口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趴在河边,整个头都探进了河里。   徐力士一惊,连忙上前将人拉了出来,这才发现这人居然只是单纯的在喝水,只是一脸的逃难模样。   徐力士看了看她,将带来的干粮分了她一半,问道,“……你从哪来的?可是来寻亲的?”   女人脸上的黑灰被溪水冲抹了些,这面容竟让舟墨有了一丝熟悉的厌恶感。   那个尖嘴猴腮的女人目光在徐力士和舟墨身上转了两圈,没说话,垂下头疯狂的啃食着徐力士给的干粮。   “这……你是来投靠亲人的吗?”徐力士又问了遍。   眼前的女人穿着实在太过破烂,头上还夹着茅草,脸上有泥有灰,徐力士显然是将她当成了从别处逃难过来的人了。   徐力士还在纳闷,舟墨却已经从她露出来的眉眼中认出了人,这个难民模样的女人正是邹钰。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下文案!!   今天不出意外还有一更!!   出意外的话那就明早起来看!!   感谢在2021-04-21 23:59:51~2021-04-23 17:5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年十八少年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改善伙食   舟墨对于短短几天邹钰便沦落至此有些唏嘘,却也能够理解,在女子当家作主的时代,没人会去同情一个混吃等死的女人。   舟墨看了她几眼就收回视线,对着徐力士道,“走了。”   “那她……就放这不管了吗?”   舟墨打开狩猎袋,面无表情的道,“你要管也行,我拿只鸡先回去给清儿炖汤喝了。”   “哇你这个人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徐力士一听宴清就也呆不住了,拿了个白面冷馍递给邹钰,又朝她指了指前面,“我们村就在前面,要是有什么难处你直接去村口右手第二户人家找村长,我有事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就回了舟墨身边,同他一起往家赶。   舟墨冷冷的撇了她一眼,道,“你近人情你倒是把她领回家啊,指村长家做什么?”   徐力士没理会他的嘲讽,回头又看了那人一眼,“我怎么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呢?”   舟墨懒得解释,也毫不关心那人是死是活,很快的走进村子。   在路过舟墨的小土坯房时他才顿了顿,停下步子,看了圈。   墙已经糊好了一面了,舟墨当初没什么要求,只求能住人即可,刘大姐也确实严格按照了他的旨意来,在原屋的基础上翻新,力求只能住人。   徐力士掩唇轻咳两声,憋住笑意道,“你这屋……”   舟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徐力士话音一转,脸板的铁青,十分诚恳的道,“你这屋还住人不,不住的话不如租给我吧。”   舟墨心底突然有了种不太祥的预感,他眯眼看向徐力士,“租来做什么?”   “……最好别问,对你我都好。”   舟墨:“?”   “不是,我一个猎户,我还能租来干什么,就养点鸡啊鸭啊猪啊之类的……你别这么看着我,反正你不也不住吗,放着也是放着。”   舟墨皮笑肉不笑的拍开徐力士搭在他家摇摇欲坠的门板上的手,“谁说我不住了,我不住修它做什么?麻烦你和你的猪,离我的房子远一点。”   徐力士摸了摸鼻子,没说话了。   两人一天就吃了早上一顿,尤其是舟墨,只来得及拿了个馒头垫肚子,这会功夫,正是村里的饭点时间,处处都飘着饭菜的香味。   两人不由得加快步子,还没到家,舟墨就看见坐在门口的宴清正低头绣着什么东西,在听见动静后,他立马收了东西朝舟墨跑过来。   那抹红色身影跑的又快又急,舟墨和徐力士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里的狩猎袋,怕宴清刹不住脚想去扶他一把。   宴清没注意到这一细节,只待跑到舟墨面前时,才看见他伸出的两只手。宴清懵了一下,在舟墨收回手之前突然上前,飞快的抱了舟墨一下。   舟墨:“………”   徐力士:“???”   两人的视线直直的盯着宴清,宴清这才察觉他们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以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同样伸着手的徐力士。   宴清:“……”   他想他应该是明白刚刚舟墨的意思了,只是怕他摔倒而已。   宴清心里窘迫,面上不显,还迎面抬手同徐力士击了个掌。   舟墨见状没忍住轻笑出声,只觉这人憨的有些可爱,伸手摸了摸宴清的头道,“午饭吃了吗?”   宴清乖乖点头,不敢去看一脸幽怨的徐力士,轻声答道,“吃了。”   舟墨应了声,从袋子里拿了只鸡出来,“刚刚在门口绣什么呢?天快黑了,晚上别动针线了,对眼睛不好。”   宴清道,“也没什么,先前在教唐大哥绣东西。”   徐力士凑过来,“清儿真厉害,不过唐辞他真开始学这玩意了?”   徐力士摸了摸后脑勺,“上回唐辞他妻主,同村里人聊天的时候还在说自家夫郎啥也不会,整天跟个娘们似的,舞鞭子弄刀的。”   “真难想象他干这些细活的样子。”徐力士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   舟墨瞥了她一眼,“你整天想象别人夫郎做什么?”   徐力士一噎,再想怼过去的时候两人已经走了,徒留她一个人扛着大袋子往院里跟。   宴清看着舟墨手上的东西,又回头看了眼徐力士,“阿墨,你上山了?”   “嗯,打了些野鸡野鸭回来。”   宴清眸光中立马就多了些异样的神采,舟墨含笑,提醒道,“厉害这个词用的太多了,换个。”   那只鸡很快就被舟墨放过热水里烫了烫,再提溜起来拔光了毛,内脏也都清理干净。   宴清蹲在一旁看的一眨不眨。   他不会杀鸡也不会炖汤,但单看舟墨做饭的动作十分流畅,也觉得好像有了些解馋的作用。   舟墨分了半只鸡下锅炖汤,另外的剔骨取肉,炒了份小炒。   香味顿时就在屋子里飘散开来,宴清巴巴的盯着鸡肉吞咽了好几下口水。   舟墨心下好笑,提前夹了块鸡肉,吹凉递到宴清嘴边,“尝尝?”   “好。”   宴清一顿,红着脸咬走了鸡肉。   .   徐力士心满意足的蹭了顿饭离开了,在走的时候舟墨让她改日将弓带来,他看看能不能修一下。   徐力士“害”了声,“我那玩意从中间整个断开了,也就弦还是好的了。”   “可以,试试。”   最难代替的材质本就是弦,他实在是找不着东西才会用棉线代替的,这样拉弓属实费了些劲。   徐力士一喜,忙说改日就送过来。   宴清看着徐力士把弓递到舟墨手上,好奇的看了又看,“阿墨,你今天便是用这个的?”   舟墨撑开双臂,随便拿了个树枝,弓箭与肩比邻,他绷直手臂,视线和树枝在同一个平面上,然后“咻”的一声,树枝飞出去了几米远。   他昨日草草做的剑因为没有合适的箭尖,所以在狩猎过程中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吃力的,不过好在徐力士带了几支,可以不停的循环使用。   宴清就站在一边看着。   舟墨偏头问他,“要试试吗?”   说完又自己否决了自己,“你力气太小了,回头我给你做个小弹弓吧。”   宴清笑笑没说话,他也知道大概是自己的视线太直白导致舟墨误以为他也想学……   可他真的就是单纯的被舟墨吸引去了视线而已,现在这里站着的,如果换成随便一个人,宴清估计这会儿不是在里屋研究他的菊花酒就是绣他的香囊,万万不会站在这里陪着人吹冷风的。   嘶。   意识到这点的宴清笑意一顿,慢慢收敛,他垂下眸子掩住眼里的情绪,转身进屋。   舟墨以为他不喜欢弹弓,想了想,好像确实,这玩意送给女的会更好点吧。   舟墨叹了口气,重又捡回了树枝。   而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舟墨循声望去,一眼就在人群最前方看见了村长和邹钰。   ……又来了个麻烦。 第21章 深夜找茬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朝着舟墨而来。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邹钰衣衫没变,但脸已经擦干净了,彻底露出了那张惹人厌的脸。   舟墨跟邹钰的目光在空中交集。   邹钰探头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想要看的,脸上很明显的闪过一丝恼意。   舟墨从容不迫的放下弓箭,“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邹钰看见他手上的弓箭,心下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瞪向舟墨,“你的奸妇怎么没跟你一起?”   舟墨:“……”   舟墨本来还想看看是邹钰想耍什么把戏,结果邹钰上来就是这么一句,他顿时就被雷的没了同她理论的心情了。   但这副模样看在邹钰眼里无疑就是心虚,她呲牙愤恨道,“也不知道你这幅模样是怎么爬上旁人床的,她还真是不挑啊。”   村长面露不悦,看了邹钰一眼,不是很想同她为伍的样子。   村长往前走了两步,没邹钰那么跋扈却也一眼就能看出端着个架子,她对着舟墨道,“……听说有人婚前同人苟且,有这回事吗?”   舟墨面无表情的看着村长,正欲开口,屋里听见动静的宴清双眉紧蹙,大着步伐连忙来到舟墨身边。   舟墨有些无奈的看着宴清再次把自己拦到身后,大有一副替他出头的模样。   这人怎么保护欲这么强。   宴清头一回见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一副拿人的模样,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又很快的收了回去。   宴清站在舟墨面前,面对着村长,面含愠色,“您便这般任由旁人血口喷人?先不说这事事关重大,单是您信一人所言,便带着这么些人上门来闹?”   村长被宴清说的脸上也不是太挂的住,她瞪了眼邹钰,轻咳道,“所以我们这不是来求证一下的吗?”   邹钰啐了一口,“求什么证,我都亲眼看见了!”   舟墨临逃走前都还是中药的状态,邹钰先前就笃定他是找了旁人,但一直不知道是谁,今天午间看见徐力士同舟墨走在一起格外亲密的样子,晚上还在一起吃饭,这又是鸡鸭又是弓箭的,邹钰这才确认了下来立马去喊人。   只是这徐力士的眼光也真够差的,宴清哪哪不比舟墨好。   村长厉声道,“你闭嘴!”   邹钰见此只得不情不愿的止了声,但那双眸中就跟淬了毒一样,死死的盯着舟墨。   舟墨嗤笑了声,自然不怕她,“请问你看见什么了?”   “你!”邹钰不知舟墨竟破罐子破摔到这种地步,便也硬着头皮编下去,“当然是看见某个不要脸的男子跟个女人浑/身/赤/裸,缠绵床榻!”   邹钰没点名道姓,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其中之一的人定是舟墨。   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声,角落里的孙氏见状轻轻勾起唇角。   他晚上在村长家的时候听见这个消息时还是很震惊的,没成想,舟墨也有把柄落在他人手上,于是他故意煽动了一群人来凑热闹看戏。   如果属实,舟墨这辈子别想再抬起头,如果不属实,那也还来日方长。   宴清梗着脖子道,“你血口喷人!”   “是你们不知廉耻!”邹钰毫不示弱。   “够了!”村长不耐烦的制止了他们,“既然各有各的说法,就直接查验一下吧。”   舟墨:“?”   舟墨眉头紧紧拧起,后退了一步,“查验?”   不是,他一个大男人,要被这么一群女人查验?验什么?清白?开玩笑的吧?   邹钰咄咄逼人道,“你不是不承认吗,怕什么,不心虚就验一下啊!”   宴清拦在舟墨身前,“凭什么你说查就查?”   孙氏从树后走了出来,见宴清一直碍事,于是厉声道,“宴清,给我过来!他都这样了你还要站在他身边?”   宴清没动,也没有看孙氏,固执的同村长对视着。   孙氏新仇旧恨加一起,气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上前给宴清两巴掌,但碍于在场的人太多,他只装模作样的抹了两下莫须有的眼泪,“我对不起我家姐姐,没有替她好好管教孩子。”   舟墨最恶心孙氏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冷冷撇了他一眼,“也多亏清儿不是在你手下长大的。”   舟墨懒得同孙氏计较,只平静的看向村长,“验也可以,只是若我真非清白,你当如何?”   “阿墨……”   “沉塘!浸猪笼!”邹钰先村长一步开口。   村长拧眉看向邹钰,眼里满满都是不赞成。   “好,那结果如果我是清白的,污蔑我的人是不是也当如此?”   邹钰脸色一变,气的瞪直了眼,“你!”   舟墨道,“如何?”   村长打断了两人的交锋,她似乎有些迟疑,视线往人群后飘了一眼,轻咳道,“沉塘有些过分了,这样吧,不论是谁说假话,说假话的那个便离开村子,永远不得再回来。”   舟墨闻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垂下头轻轻颤了颤身子,脑子里想的全是就这?是不是玩不起?   舟墨余光瞥了眼邹钰,忽而抬头,怅然若失的道,“……一切全凭村长做主。”   村长见状脸色好上不少,“那便请宋——”   “不行!”邹钰突然想起自己那被烧的住不了人的房子,心底多了些念头,“既是永世再不得回村,那便所剩的那些家当归对方继承了吧。”   宴清听他们对话,气的面红耳赤,早就想同人理论了,但舟墨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在垂头时还同他挑了挑眉,宴清这才知道舟墨没把她们的话放心里,心下好受了些。   可这字字句句不尊重人的样子,宴清真没忍住,“你那破屋,要来又有什么用?”   邹钰哼了声,“他那破屋我也毫无想法,不过是空着也是空着。”   村长闻言眉头更是紧紧皱起,但邹钰突然附来她耳边,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我那屋子,定然拿出来给村长当仓库。”   村长脸色好看了些,轻咳两声道,“既然如此,你可有异议?”   舟墨:“并无。”   “那便让人请来宋姨家的夫郎一同检验吧。”村长下了结论。   宋姨妇夫,向来是最公正不阿的,绕是宋悦做错了事儿也绝不会偏袒,再加上一手好医术,在村里的名声很好。   请他来检验,并不会有人质疑结果。 第22章 守宫砂   夜色笼罩,深沉的夜幕上点缀着闪闪繁星,乡间的夜晚极为寂静,少有人在外奔走。   但显然今晚是个意外。   一群五大三粗的人集体凑在宴清的院子里扎堆,三三两两交头结尾的还在讨论着刚刚的事情,脸上全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人群中的邹钰从头到尾,视线一直紧紧的盯着倒映在窗上的人影,阴沉的扯起抹笑意。   只要结果一出来,被打上耻辱柱的舟墨就再也抬不起头了,欠她邹钰的,她也会一样一样的讨回来。   到时候再去同谢一白要个药来,宴清便也手到擒来,或许连药都不需要,娇滴滴的宴清一看就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只短短一会功夫,邹钰的脑子里就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尽数化为了笑声。   一旁的村长眯起眼缝看着她,隐隐意识到了些不对劲,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紧闭的房门打了开来。   宋氏推门而出,宴清同舟墨并行,一齐跟在宋氏身后。   舟墨双眉紧蹙,手搭在自己的衣袖上,仍在因为这个红痣而觉得心理变扭。   ……这玩意长在他身上,又究竟是守哪里的?他没法不跟封建古代的处女守宫砂联系到一起,可越联系,头就越大。   邹钰见状很难不以为舟墨是因为事情兜不住了而难过,她趾高气扬的上前了两步,傲慢道,“怎么样,我就说他是个毫不检点的小贱人吧。”   “闭嘴。”宋氏厉声打断了她,同为男人他自然更会站在舟墨的角度思考问题,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朝后面道,“孙氏,你来说。”   最后一个从屋内出来的孙氏闻言一顿,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他本是想着要亲眼看舟墨出丑才非跟着挤进去,这一行为却被宋氏给误解了,只以为他是信不过他,从里面到出来一丝好脸色都没给他看过。   孙氏不由得瞪了邹钰一眼,不情不愿的道,“尚是完璧。”   邹钰的笑容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她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指着舟墨的手颤了又颤,“怎、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串通好了!!”   村长也有些意外,看邹钰说的一本正经的模样,她还以为真有什么,于是她小心翼翼的看向孙氏,低声询问道,“这……你们没看错?”   不待孙氏开口,宋氏先打断了她,冷声道,“不信我那还来喊我做什么?你们这么一群人欺负一个良家男儿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   村长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是是是,是我考虑的太少了。”   最初选举村长的时候,宋姨便跟她不相上下,但由于宋姨本人对此没什么兴趣以及她又私下里动用了些人脉。   即使成了村长,她还是被那个女人压了一筹,连带着她的夫郎她也低上一截。   舟墨捏了捏自己的小臂,放下手抬头看向要把自己手臂盯出血窟窿的邹钰道,“亲眼见的话,代价可就没一个屋子那么简单了。”   “你!我明明见你和徐力士走在一起,他还送了你好多猎物和弓箭,你敢说你们清清白白?”   村长一怔,偏头看邹钰,咬牙道,“徐力士?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这事即便是真的,但只要是徐力士的话她估计就会压下这桩事了,虽行为不齿但到底也算女未婚男未嫁,除非徐力士没想娶舟墨,但现在看来明明就尚在礼数之中。   舟墨一时语塞,看傻子一样的看向邹钰,“眼睛不好就去治,别出来丢人现眼。”   他跟徐力士?   舟墨没由来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邹钰瞪着一双狠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舟墨,趁人不备,突然往前伸手就去扯舟墨的衣衫。   村长没想到邹钰还不死心,阻拦不及,眼睁睁的看着人扑向舟墨。   可谁知舟墨却跟没看见一般,等人到了眼前才不紧不慢的让开身子,抓着邹钰伸过来的手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   邹钰被重重的的摔在地上,尘土轻扬,不用听那“轰隆”一声,几乎只用双眼去看这飞扬起的土尘就该知道舟墨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舟墨嫌弃的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看向宴清的表情带了些无辜,“脏了。”   宴清闻言,憋着笑,“晚上脱下来我帮你洗洗。”   “好清儿。”   反观邹钰,正要死不活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那轻微的呜咽声,众人甚至都要以为她没气了。   众人顿时看舟墨的目光里带上了七分惊悚三分畏惧,好像徐力士会看上他也不是很奇怪的事了。   ……徐力士配舟大力。   可谁知舟墨远远还没结束,他撩起衣摆,踩在邹钰身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笑意不达眼底,“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吗?”   “看在你平白给我送了间屋子的份上,倒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话音一落,舟墨眼也不眨的直接撩起衣袖,褪至手肘,露出了那颗殷红的痣。   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倒吸气的声音,接着有些人偏过头移开了视线。   宴清本还安稳的待在舟墨身边,一听这话,跟着倒吸了口气,回过神就立马跑了过来。   宴清飞快的遮住了舟墨的红痣,整个人挡在舟墨面前,隔绝了人群的视线,他一张小脸板的严严实实的,冷着面将舟墨挽上去的袖口一点点又拉了下来。   舟墨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宴清,脑子里莫名多了个【抹胸女生出门被男友拦下裹的严严实实】的画面。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的猛咳了几声,闷声道,“……也就一个痣。”   宴清不理他,只顾着将人的袖口拉下来,甚至不放心的又缠了两道。   村长轻咳两声,也移开视线,“既然结论已出,大家便散了吧,至于邹钰,就按你们约好的,逐出村子,你们几个给人拖出去吧。”   舟墨的手下的实在有些太重,邹钰被几个人合伙抬了出去,这期间牵扯了痛处除了呜咽声大了些,一句话说不出。   舟墨迎着那要杀人般的愤恨目光,轻蔑的笑了笑,“正好缺个鸡窝。”   邹钰闻言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见识过舟墨的行事风格,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渐渐散了开来,再没心情逗留。   孙氏也跟在人堆里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舟墨回头就见宴清满面愁容的看着他,“怎么了?”   宴清有些气恼,“你怎么能给她们看?”   舟墨:“………” 第23章 做新衣   这些个女人一直没把舟墨当寻常男子看过,起先是因为审美,后来又是因为……力气?   私心里,宴清觉得这样挺好的,他不需要担心哪天舟墨会被人突然娶回去,按照舟墨这种吃不得亏的性子,束缚在后院才是折磨。   可当真看着她们对舟墨避如蛇蝎的样子,宴清偏偏又憋着一肚子气。   他没功夫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矛盾,但他就是知道,他不希望别人喜欢舟墨,也不希望别人讨厌舟墨。   宴清望着舟墨,神情格外认真,“下次不要给别人看了。”   只有妻主才可以看。   但后面一句宴清还没来及说出口,舟墨就伸手在他鼻尖刮了一下,哄道,“没事的清儿,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你的我不也看过了吗?”   宴清还没说完的话突然就止了声,脸上不受控制的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意。   “这、这能混为一谈吗?”   舟墨看宴清这般害羞内敛的模样,只以为宴清是太过保守了,于是笑笑,转移话题道,“好清儿,衣服脏了。”   宴清:“……”   宴清叹了口气,也随他了,“进屋吧。”   舟墨嘴上说着要宴清替他洗衣服,可到头来压根就没让他碰到衣角,舟墨自己就打了水简单的泡了下,搓洗了遍,顺便也泡了个身子。   宴清在一边杵了会,看着水雾中的人轻阖双眸,美的好像一副画,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宴清就这么直白的盯着舟墨打量了好一会,从微微颤动的睫羽至呼吸间的起伏都看的一清二楚,在察觉舟墨有睁眼的预兆时,宴清才仓皇的移开了视线。   ……   他像是做了极为心虚的事般,再不敢看舟墨的方向,一心只想做点事来转移下注意力,于是他快步走到匣子边,想给舟墨改件穿的。   他从里面挑拣出颜色相近的两件衣衫,宴清撑开看,在比划要改动尺寸的地方时脑海里却又不合时宜的过了遍舟墨的身影。   宴清:“………”   算了,这活暂时干不下去。   他将衣衫挑出来,单独放好,强行目不斜视的坐回了床边。   宴清坐在床边,听着耳边潺潺的水声,他的心思克制不住的开始胡乱飘散着,为了集中注意力,他索性将最起初绣到一半的香囊又抽了出来,继续绣着。   宴清绣了一下午的香囊,眼睛已经有些昏花了,特别是内室光线又很差,宴清绣的效率比之白天大大下降了许多,不过好在已经是收尾几针了,宴清揉了揉眼睛,偏过身子换了个角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灯亮了许多。   最后一针结束,宴清才心满意足的将香囊拿到灯亮的地方照了又照,还没乐呵一会,他就见余光一个红色身影笔直的立在一边,后知后觉,宴清意识到水声早已没了。   他一回头,就见舟墨正拿着蜡烛,贴心的举起,尚沾水露的发丝懒懒的垂在一边,有些紧绷的衣服紧紧的贴着他的身形。   宴清一惊,吓得直接把香囊藏在了身后,“……你,你洗好了啊?”   “嗯,我可能要借穿一下你的衣服了。”舟墨将蜡烛放回了原位,坐在宴清身边,他伸手松了松衣襟,道,“里衣今天上山的时候汗湿了,不太舒服,刚刚一并洗了。”   舟墨鲜少穿红衣,被这艳丽的颜色一衬,倒也多了些与往常不同的风采。   “……是不是有点小。”宴清看的一怔,回过神来又没忍住瞥了瞥舟墨露出来的手肘,有些迥然,他小声道,“我比你矮这么多的吗?”   舟墨将袖口往下拽了拽,失笑,“你还在长个子的阶段。”   宴清闻言却没有半分被安慰道,他微微愣住,目光不由向上看了眼舟墨的头顶,“还、还长啊?”   这得多高啊,他已经跟大部分女子差不多高了,这要是长成跟舟墨一般高……   宴清突然想到以后出门,舟墨身边得跟个比他还矮些的人就觉得那画面有点想笑。   舟墨不知道宴清的想法,也压根猜不到,他看了眼宴清藏在身后的香囊,道,“跟你说过了晚上对眼睛不好,怎么还绣。”   宴亲抿了抿唇,“……睡不着绣着玩。”   舟墨揉了揉有些泛酸的手肘,躺到外侧去。   舟墨本是打算提醒宴清明日再绣的,但目光落在宴清身上,看着宴清一针一线绣东西的认真模样,青丝微垂耳侧,目光专注且温柔,舟墨鬼使神差的,拿了蜡烛,一直立在身边替他掌灯。   舟墨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清儿,歇息了。”   宴清将香囊收收好,跟着上了床,只是这回舟墨已经躺好了,宴清要进去只能从舟墨身上爬过去……   宴清一张小脸纠在一起,坐在床边,犹犹豫豫的,宴清想什么都会写在脸上,舟墨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于是抓住宴清手肘将人拽进怀里。   宴清一时不备,惊呼出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贴着舟墨的前胸滚了一圈,直接滚进了里塌。   宴清:“……”   这人怎么,总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宴清不知道是羞还是恼,一张小脸通红,但他又忍不住默默回忆了下舟墨的怀抱,比划了一下人的手臂长度,发觉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宽阔些。   “阿墨,我给你做身衣服吧。”   舟墨半阖眼眸,带着倦意道,“嗯?晚上别做。”   “不,白天做。”宴清跪坐起来,道,“你起来,让我量量身形。”   舟墨沾了床就不爱起,小声道,“明天吧,清儿,今天太困了。”   宴清摇头道,“你白天尽到处跑,不是你不在就是我不在,算了,你睡你的吧。”   宴清看他那一身又露脚踝又露手肘的衣服就觉得心酸,于是小心翼翼的将拇指和食指伸开,以尺为单位量了下舟墨的臂长和身高,到腰围的时候,宴清琢磨了下,跟着也躺在床上,手从舟墨身下穿过,紧紧的抱住了舟墨的腰,他表情认真的在测环住的尺寸,但还没测完,怀里的人突然转了个身,同他面对面。   宴清放在人腰上的手被抓住了手肘,舟墨眼里带着些疲惫,有些不解的看他,“怎么了?”   他刚刚说完话眼皮就开始打架,没等到宴清的回复,直接就睡了过去,但还没睡踏实,就有小鹿挠痒的感觉细细碎碎的传来,一睁眼就见某人在他怀里蹭个不停。   舟墨翻过身子,将人牢牢的抱在怀里,打着哈欠道,“清儿,别闹,困。”   宴清:“………” 第24章 香囊   翌日,日上三竿,榻上的人儿才悠悠转醒。宴清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盯了会破旧的屋顶,意识才渐渐回笼。   宴清困倦的从榻上坐起。   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今日睡到这个点还真是个意外,因为舟墨睡觉太过安分了……   早前他就知道舟墨这个特点,晚上怎么睡的,白天醒来大致还是什么样。但就在昨夜,宴清才刚刚知道,原来一个人睡觉竟能安分到这种地步,从头到尾动也不带动的……   宴清就这么被舟墨当个方枕一般,抱了一夜。舟墨纹丝不动,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宴清耳边,惹的他又痒又羞,想缩身子,腰背却又被只大手箍住,动弹不得。   宴清硬生生熬了半宿,直至天蒙蒙亮才实在没撑住,靠在舟墨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简陋的室内一览无余,宴清没有看见舟墨的身影。   早间不知道什么时辰的时候,宴清睡的正熟,就听见屋外的拍门声,随即身边的人动了动,小心翼翼的将手抽了出去。   宴清想睁眼看看外面是什么人,但眼皮实在打架,没两秒就又睡了过去。   桌上的菜早便没了热气,宴清猜是早上的那阵敲门声将舟墨叫走了……昨日那么累,今日又起了个大早,还给他留了饭,宴清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心疼。   他远远瞥见碗筷下似乎压着些什么,于是快步走过去,拿开碗,就见一块方正的布料被压在下面,那上面还用针线给宴清留了行字:同徐去趟城里,勿念。   宴清拿着布细细端详了会,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绣工……不,这针法比之唐辞的“鸳鸯”有过之无不及,两点一线歪七扭八,勉强拼凑成了一排字,宴清摸了摸上面的绣痕,笑意加深。   而此时,熙攘的城中,叫卖声络绎不绝,舟墨逆着人群,按照徐力士的指引,直奔书肆而去。   “客官要点……”   正在店里拨算盘的小二听见声音立马笑着跑过来迎客,连算盘都没来及放下,但在看清舟墨后,脸就黑了下去,挥手让人离开,“去去去,看好牌匾再进来,脂粉在隔壁。”   语气瞬间就冷了下来。   舟墨面无表情的上前两步,放了几枚铜币在台面上,“来的就是这,你卖是不卖?”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小二也是,她见此挑了挑眉,重新换上一副笑脸,笑道,“要点什么?”   “笔墨纸砚一套,”舟墨余光扫到了身后的书架,那上面多是些故事话本,舟墨突然想起宴清似乎对这些挺感兴趣的。   宋悦给的那本压根就不是正常的话本,偏向于闺房情趣的私人读物,在被宴清发现的隔日舟墨就已经给扔回去了。   舟墨粗略的将架子上的书翻了一遍,挑了两本出来,一并放到台上结账。   小二见此不由得多看了舟墨两眼。   这些话本寻常也就只有富家子弟里的男儿会出来买,倒不是贵,只是平民男子,认字的太少了。   这条街的几家主顾家的下人小二都认识,他以为舟墨是别人家新招来的小厮,于是纳罕道,“你是哪个院子的?”   舟墨微微蹙眉。   “不是城里的,结账?”   “不是?”小二怔了下,“那你买这些书干什么。”   舟墨觉得这个人有些过分聒噪了,却也耐着性子道,“家中有人喜欢。”   “……”   从书肆出来后,舟墨闻见了一股淡淡都桂花香,他偏头看去,就见商贩正新鲜出炉了一锅热腾的糕点,那糕点精致小巧,看上去很有食欲。   舟墨给宴清买了些。   买完以后他又在街上逛了两圈,时不时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但舟墨无所谓,又去摊贩那买了些菜种,便打道回最初与徐力士分开的地点了。   但还没到约好的地点,就见徐力士被围在众人中,正插着腰同人咒骂着,舟墨见状走了过去。   徐力士将一个布袋反扣在地上,拎着个身型矮小的女人的衣领破口大骂道,“你这黑心肝的,上回就已经掺过一次了,这回还来?真当我好骗的吗?”   被骂的人涨红了脸,想走却又挣不脱,只得一脸晦气的从兜里掏出钱币递给徐力士,老老实实道歉。   徐力士这才松开她。   商贩一获得自由,立马挤开看热闹的众人,灰头土脸的跑掉了。   徐力士唾了一口泡沫星子,带着些吵赢之后的胜利嘴脸,她蹲下身子,从地上的果堆里挑出了几个土黄泛黑的还带着些坑坑洼洼的东西随意的扔远了,“真当我傻,同一个套路诓我两次。”   徐力士的娘喜欢吃金珠果梨,每回徐力士来城里都会给她带些回去,上回街口摆摊的换了号人,徐力士买回去的梨就掺了好几个假货,这回她便是特意来找人算账的。   被徐力士丢在地上的东西慢悠悠的滚到了舟墨脚边,舟墨弯腰捡了起来,一怔,这不是土豆吗?   舟墨:“………”   他突然想起来舟六文里的内容,说是穿越者发现了土豆,并且科普了种法,这种东西就在女尊国扩散开来。   ……不过现在怎么成这样子了?   舟墨将地上的几个土豆捡了起来,塞进包里。   徐力士见状忙道,“那个不是,你想吃梨的话我给你个。”   舟墨摇头,“不用,要的就是这个。”   舟墨看了眼天,问道,“谈好了?什么时候回去?”   徐力士点头,给舟墨递去了一个小钱袋,那是他们先前约好的,卖出去的钱一人一半。   “谈完了,马上就走,你再等我一下,都怪那个商贩,耽误我时间。”   徐力士一边嘟囔一边朝着不远处的小摊贩那走去,在一众香囊中挑了又挑,最后才选定了个精致的小香囊,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走吧走吧,买好了。”   舟墨淡淡瞥了眼她手中的香囊,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徐力士显而易见的心情很好,逮着舟墨说话,“你觉得宴清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啊?”   舟墨靠在车壁上,心道,反正不是你这种。   徐力士见人不理她,于是一边驾车一边回头望向舟墨,没话找话道,“你去买了什么,怎么这么一大包的?”   舟墨随便挑了个道,“菜种。”   徐力士一怔。   “菜种?为什么买菜种?宴清不是不替那孙氏干活了吗?孙氏是不是又逼宴清了?”徐力士说到宴清立马就有些激动,鞭子拍在马上的劲使了力,马嘶鸣一声,突然加快速度。   舟墨在后面被颠簸的有些无语,心道这人怎么什么都能联系到宴清头上去?   徐力士仍然在义愤填膺,“这男人,忒不是东西,欺负了宴清这么久,连隔壁邻居对宴清都比孙氏对他好,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不行,不能让宴清受欺负,我回去就去找他理论。”   “没有,”舟墨揉了揉眉心,“是我想种地。”   徐力士一怔,道,“你?你跟着我打猎不挺好的吗,”   舟墨:“……”   打猎虽能开荤,但太不稳定了,运气好像这回捡了只野狐卖上不少钱,但也有时候也会空手而归,又累又不讨好,而且听说山里还有野兽,也太不安了。   舟墨并不想干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我是男子,跟你后面混成什么样子。”舟墨脸不红气不虚的道。   徐力士闻言摸摸后脑勺,憨厚的笑了笑,道,“也对……看你这个头跟我一般大,我都快忘记你是男人了,确实,以后在家相妻教女的,老跟着在外抛头露面算什么事。”   舟墨:“……”   临近村里,舟墨就跳下了车,打算步行回去,他跟徐力士的误会实在太多,早间出村的时候,还有人朝两人吹口哨。   舟墨并不是很想跟这个憨批有些奇怪的牵扯,而且后面这人就该碰上新的心上人了,他也不想让这人再跟宴清多接触。   舟墨下意识觉得那个香囊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趁着徐力士没反应过来,拿着包裹就往家赶。   但徐力士回神的也快,在舟墨临回家前,又将人给追上了,她气喘吁吁的叫停了舟墨。   舟墨:“?”   果然,下一秒,徐力士就从兜里将在街上买的香囊拿了出来,塞到舟墨手里,“帮个忙,帮我把这个给宴清,我看他跟你挺亲近的,你替我送他一定不会拒绝。”   “你看他,无父无母,还有个吸血鬼亲戚,一个人多可怜啊,你帮我们牵牵线呗。”   “怎么就一个人了,我不是人吗?”舟墨毫不客气的抽回了手,不想多说,转身就走。   “……你那算什么,顶多算半个知己吧。”   舟墨蹙眉,“怎么就半个?”   “……你们才认识多久啊。”   “舟墨,你这就很没意思了吧,好歹也是一起打过猎一起进过城的关系,等宴清嫁给我,我便和他一起关照你,多好啊。”   舟墨皮笑肉不笑的扯起个弧度,“你做梦。”   宴清正跟唐辞在院里讨论关于重阳节的事情,远远的,宴清便看见了舟墨的身影。   宴清不受控制的想起他靠在人怀里的场景,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想实在想同舟墨讲话,宴清正犹豫要不要上前的时候,就见徐力士突然从后面追了上来,往舟墨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宴清的动作一僵,脑子也有些慢半拍。   唐辞察觉到宴清的反应,便也回头顺着看过去,看了会就了然的收回视线,“昨晚的事我也听说了,怎么这个大块头突然看上舟墨了?”   宴清抿唇道,“不是,那个是误会……”   “什么误会?”唐辞摇了摇头,戳了戳宴清的脑门,“你啊,你别是现在才开始后悔了吧,早前说不喜欢她的可是你,怎么,现在追别人了你又割舍不掉?”   唐辞老神在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本来觉得徐力士这人还挺不错的,配你倒也挺合适,以后定然会幸福——”   唐辞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宴清闷闷不乐的神情,他叹了口气,拍拍宴清的肩道,“想开点,我也不打趣你了,我先回去了。”   宴清抿唇,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他只直直的盯着两人,在舟墨将东西塞回去的时候他才看清了徐力士手中的东西是个香囊,宴清攥着袖口的手有些颤抖。   片刻,宴清垂下眸子,将放在凳子上的衣衫抱起来,转身回屋。   徐力士自知自己送什么宴清都不会要,所以打死也不肯把香囊拿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塞进了舟墨的包裹中,转身就跑,“谢谢你!”   舟墨垂眼看了眼这个小香囊,突然又想起宴清藏的那一个……   他这个人夹在两人中间算是怎么一回事?宴清的那个香囊难道也是送给徐力士的吗?   可舟六并没有给宴清安排过类似的感情线啊…… 第25章 变扭   舟墨正想回去,身后有人突然叫住了他。   刘大姐匆匆而来,插着腰累的不轻,“你这人,会跑的厉害。”   舟墨转过身面对她,道,“怎么了?刘大姐。”   “你那屋漏的地方我都给你补好了,换了个木门,能住人了。”刘大姐说,“哦,对了,听说那邹钰的屋子给了你?”   舟墨刚想说“是”,就见刘大姐疯狂摆手,“她那屋子我可修不了,你莫不要再找我,那人真的懒得可以,现在那灰泥还在那放着呢。”   “……那个就不麻烦刘大姐了,有别的安排。”舟墨笑笑,送走了人后他才想着去旧屋看看,于是将包裹放回了屋。   舟墨看着桌边认真翻着启蒙书的宴清,喊了句“清儿”。   宴清其实压根就没看进去书,舟墨进屋的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就全跟着人走了,即使没回头,但就像是后脑勺长了双眼睛似的。   他板着张脸,装出认真看书的样子,还特地翻了页,这才平静的开口,“嗯。”   舟墨看了他一眼,垂头将今日去城里买的桂花糕拿了出来。   淡淡的桂花香随着皮纸的打开散了开来,舟墨像是故意般的拿着东西站到了宴清身边,轻轻捻了一个起来,“这城里的糕点做的确实精巧,就是不知道尝起来如何。”   宴清:“………”   “清儿觉得闻起来如何?”   宴清闷着声音道,“晨起着了凉,闻不出味儿。”   舟墨单身撑在桌沿,忍着笑,偏头看他,“清儿真是不会说谎。”   他将桂花糕送到宴清嘴边,“下次注意藏好了自己的口水。”   宴清一怔,忙伸手在嘴上抹了两把,却什么也没抹到,他后知后觉被舟墨逗了,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捉弄人?”   舟墨将糕点轻轻往前推了些,抵在宴清唇前,“好了,不逗你了,是给你买的,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还买了些笔墨之类的,等我回来我教你怎么用,你先看会书,我出去一趟。”舟墨揉了揉宴清的头,顺手将人放倒了的蒙学颠正了回来。   宴清刚还因舟墨的话有些小雀跃,闻言立马脸色一变,嘴里塞着的糕点突然也没那么香了,甚至连吞咽下去都没了兴致。   宴清鼓着腮帮,闷闷不乐道,“你去哪?”   “啊,也没什么事,一会就回来。”舟墨怕宴清多想,就没提看屋子的事。   .   屋子是修,不是翻新,所以观感也只比先前的好上那么一丢丢,舟墨看着这破败的屋子不知为何,竟生不起一丝想住的心思。   而且日子又越来越冷了,先接着再麻烦宴清一会吧,他这又是糕点又是书具的,宴清定然没那么狠心赶他回来住。   于是,原本觉得借住只是解燃眉之急的舟墨,双手背在身后,颇为潇洒的审视了一圈自己的小破屋,得出个“这玩意也能住人?”的结论后,开开心心的又去邹钰屋子那看了圈。   没有最磕碜,只有更磕碜,舟墨望着只能靠围栏依稀框出个地形的地儿,突然有些后悔从邹钰手里要来这东西了。   他好像个收破烂的啊。   .   舟墨晃悠了两圈,等着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才想起来已经饭点了,他匆匆赶回去想同宴清一起做饭,却发现宴清已然吃过。   坐在桌边的时候舟墨还有些不太适应,他偏头看了宴清好几眼,但宴清从头到尾只是斜靠在榻上看书,并没给舟墨半分视线。   向来乖巧的人,突然一反常态,舟墨不适应的厉害,“清儿。”   “嗯?”   宴清气是真气,但这会儿看书也是真的看进去了,连蒙带猜的看着话本故事呢。   直至翻了一页,舟墨都没说话,宴清才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舟墨摇了摇头,放下筷子,“没什么,我今日去城里了。”   宴清应了声,突然又没了看话本的兴趣,他坐起身,将话本摊在腿上,堵着口气道,“知道,同徐大姐一起去的。”   舟墨没听出不对,点点头,顺着自己的话道,“那你猜我今天拿到了什么?”   宴清余光扫了眼被褥,他原先打算给舟墨的香囊正端放在那里,只是现在好像没什么必要了。   “不想猜。”宴清垂下眼皮,声音淡淡的,还带着些失落。   宴清不开心的太过明显,舟墨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看向宴清,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从他回城以后,宴清就一直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了?   他思量了一会,认真问道,“孙氏又来找你麻烦了?”   “……没有。”   “糕点不合心意?”   “……合的。”   舟墨叹了口气,道,“清儿,那你今天是怎么了?”   宴清抿着唇,不说话。   舟墨板起脸道,“我是不是你最亲近的人了?”   “……是。”   “那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   宴清听着这话,莫名的有些眼酸,“……再有两日便过节了,我都没有收到过香囊。”   舟墨:“………”   啊对了,香囊。   舟墨差点就把这回事给忘记了,他拧眉看向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个香囊,扔给了宴清,“徐力士给的。”   宴清:“………”   宴清当然知道是徐力士给的,他可是亲眼目睹的,不过……舟墨居然这么轻易的就将旁人送他的香囊给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宴清突然就一扫先前的沮丧了,从舟墨手里“抢”过来的东西,似乎要比舟墨给的还要香。   他爱不释手的把玩了好一会。   舟墨见宴清因为徐力士给的香囊突然变得这么开心,莫名的有些不爽,他先前给人喂糕点的时候是这个表情吗?   不是。   舟墨还想再说话,就见宴清小心翼翼的将香囊别到了腰间。   舟墨:“………”   前些日子,宴清好像还没对徐力士这么热切吧?   .   舟墨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枕头边多了个香囊,带着淡淡的花香,清雅极了。   舟墨从外型上便看出了这是宴清绣的那个,他突然就想起了昨晚宴清藏不住的开心。   ……舟墨坐在床边,陷入沉思。   他已经替徐力士转交了香囊并且宴清也已经收下了,所以这个,他是不是还得再替两人转一次?   不是,为什么要隔着他啊?   昨晚的不爽又因为这个宴清绣的香囊而延续到了早上,他面无表情的将东西收进袋中。   他不会特地去送给徐力士的!除非她自己上门出现在舟墨眼前!舟墨才会考虑当一下这个转交人!   没一会儿,徐力士又踩着那辣眼睛的长裙来了,宋悦紧跟其后。   宋悦追在身后,对这副模样的徐力士感到十分好奇,“你家有喜事啊徐力士?”   徐力士瞪她,“……回去念你的书,别童试第一关就给打退回来,可给宋姨丢死脸了!”   “你这个死猎户!”   “你这个穷秀才!不,秀才都算不上!”   “你你你!”   屋内刚把香囊收进包里的舟墨:“………”   他皱着眉推开屋子,就见宴清早起蹲在院落里,手上还拿着切开了的土豆,正在往地里埋。   他这会儿像是被惊到了似的,维持着掩土的动作,只呆呆的看着门口吵架吵的就快要打起来的两人,连劝架都忘了。   舟墨扯开嗓子,大声道,“都给我停下。”   宋悦被这音量震得一颤,捂着耳朵道,“你可真不是个男人,跟温柔沾边的事儿你是一件不干。”   舟墨皮笑肉不笑的道,“谢谢夸奖。”   宋悦一噎,又道,“不是,舟墨,说真的,你真得稍微男人点,你这样,我都怕你以后嫁不出去,对不,徐力士。”   宋悦说着说着还拱了一下徐力士,徐力士无故被点名,本能想附和,但看见走过来的宴清腰间别着的香囊,徐力士眼前一亮。   她推开宋悦,义正言辞道,“你怎么说话的呢,舟墨自然有舟墨的好,亏你还是读书人,这么肤浅!”   宋悦:“???”   舟墨:“……”   宴清:“……”   徐力士以为她交给舟墨的事舟墨已经办妥了,事实上如果宴清没误会的话也确实算办妥了。   “那个,清儿啊,”徐力士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知你今天有没有时间,村外的山花开的挺好的……”   舟墨一懵,“什么山花?”   宴清也是一怔,“……问、问我?”   宋悦想了想,“我记得这附近除了木芙蓉,就只有菊花了吧,木芙蓉前些日子我看开的还不怎么样,你不会喊人去看……”   舟墨:“……”   徐力士在宋悦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宋悦疼的呲牙咧嘴,力气却不如徐力士,推不开她,只得闭了嘴。   宴清呆呆的看着徐力士,又看向舟墨,茫然道,“……她是在约我吗?”   舟墨也一言难尽的看向宴清,如实道,“……约我的可能性不大。”   宴清这回算是彻底懵了,下意识去拿腰间的香囊,这不是徐力士送给舟墨的吗?他特地挂在腰上就是想跟人……   “示威”来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太墨迹了,拖到了十二点   明天白天还得出门,更新也是半夜出没,别等我啦,我是夜猫子,能通宵的那种x   感谢在2021-04-28 21:39:55~2021-05-03 23:1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了个咪的~ 5瓶;木玛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消气   徐力士半天没等来宴清回答,以为是自己太唐突了,她捏了捏裙角,干笑道,“……那,那清儿,你哪天想出去玩的话,再喊我?我就是想着,今日重阳,想带你去踏高来着。”   重阳,有踏高避灾的习俗,也有饮酒养生的传统,至于香囊,也是避邪的一种小习俗。   ……但发展到后期,香囊就不止有避邪这么一点作用了,也是另向的示爱。   这也是宴清看见舟墨收下【?】香囊后赌气的原因,但现下这个状态,宴清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乎则乱,想的太多了。   舟墨看了看宴清,发现人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香囊,舟墨正想说点什么,就见宴清把香囊塞给了舟墨。   “我、我应当是拿错东西了,抱歉。”宴清匆匆放下东西,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徒留几人在身后一脸茫然。   徐力士迟疑的看向舟墨,道,“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宋悦推推徐力士,“你先把手松开,腰都让你掐紫了,你怎么这么蛮呢?八成宴清就是让你给吓跑的。”   闻言徐力士果真就收回手开始反思起自己了。   宋悦揉着腰,略微无语道,“……你也不用太难过,宴清对谁都这样,一涉及私事分的门清。”   徐力士没理宋悦,“清儿说的拿错东西是什么意思,这香囊他为什么又给你了?”   舟墨从紧闭的房门那收回视线,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好像有些想明白了。   “字面上的意思,”舟墨把香囊扔进徐力士怀里,“以为是我送的吧,毕竟我送跟你送含义可不一样。”   徐力士:“……”   徐力士挠了挠头,叹气道,“白开心一场,我还以为清儿总算是被我打动了呢。”   宋悦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实在喜欢,直接找孙氏娶了来呗。”   徐力士摇摇头,“找他算什么,他都算不上清儿家人了,我再去强娶,清儿不得厌死我。”   宋悦耸肩道,“那我也没辙,宴清打小一个人住,你不过他那关可就是真求娶无门了。”   舟墨看向她们,微微蹙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舟墨这话并非什么善意的开导,他只是单纯不希望徐力士缠着宴清。   宋悦“啧”了两声,道,“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哪是一棵树,我要是没记错,徐力士可还有个未过门的夫郎呢。”   舟墨到嘴的话又吞了下去,他看向徐力士,“有夫郎还缠着清儿?”   “你这是要清儿做小?”舟墨看向徐力士的眼里捎了些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怒气,声音骤然冷了一半,“清儿不喜欢你也正常,你不止花,还渣的很。”   徐力士一头雾水,没明白舟墨为何生气,“……不是,我怎么就花就渣了,我,我,两个人我都养的起啊。”   他们村里虽然大多数都是一妻一夫,但多夫并不是不可以,徐力士的这个没过门的夫郎是家里人定的,退婚对人家男子名声不好,所以徐力士就没想过这事。   ……而且宴清这么温柔,也不像是会计较这事的人。   徐力士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还想再解释,但舟墨却抬手轰人,“出去,以后都别来了。”   徐力士跟舟墨力气本就不相上下,加上徐力士没刻意挣扎,就这么被推了出去,“不是……舟墨,你生什么气啊?我又不是娶你?”   “你可别恶心我。”   舟墨面无表情,将院子里的小栅栏关上,嫌弃的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宋悦拱了她一下,小声道,“你这事确实做的不对,对两人都不公平,你跟你那夫郎说过宴清吗?”   徐力士迟疑了下,摇了摇头。   “那你也没同宴清说过你那夫郎吧?”   徐力士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追着清儿跑这事村里人不都知道吗,就是清儿那,他连给我做正室都不愿意,我怎么敢跟他说别的……”   “那你该。”宋悦摇摇头,转身回屋,只留一脸茫然的徐力士站在院门外。   她就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舟墨回到屋里的时候,宴清正怔怔的坐在床边,脸上忽白忽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舟墨坐到一边,从怀里拿出了早晨在枕边摸到的东西,“这是给我的?”   宴清回过神,看向舟墨提在手里的香囊,莫名有些郁结,他伸手去抢,“不是。”   舟墨倏然抬高手,忍着笑道,“那是给徐力士的?我去给她,她还没走远。”   说完舟墨作势要走,宴清被吓得一慌,直接抱住舟墨的手,“不是!不是给她的!”   舟墨没想到宴清反应这么激烈,动作一顿,“你别急,我就是开个玩笑。”   宴清紧紧咬着下唇,仍不敢放开舟墨的手,他闷声道,“你不要开这种玩笑,香囊你要便拿去,不要就还给我,我扔了去。”   舟墨看着宴清脸上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正色道,“抱歉,清儿。”   宴清动作一顿,敛下神情,没有说话。   舟墨其实没做错什么,香囊的事一开始就说了是徐力士给的,是他自己先入为主,误会了,这个怪不了舟墨。   就是一想到刚刚徐力士说的,让舟墨替她转交的事宴清就有些难受。   舟墨不知其中缘由,只细声哄道,“好清儿,别生气了,我以后都不会再开这个玩笑了。”   宴清咬着唇,听着舟墨哄人,原本没打算怪他的,只是他越道歉,宴清就越觉得委屈,刚刚还当着好几人的面出了丑……   宴清也来了脾气,转过身子,不理他。   舟墨拽了拽宴清的衣角,“好清儿,你教我绣个香囊吧,你不是说你没收到过吗,我给你绣个,只是你不能嫌弃我那蹩脚的针法。”   宴清本还在气头上,闻言直接没忍住嘴角轻轻上扬,“哪有你这样的,送人东西还要本人亲自教。”   舟墨见他笑了,于是松了口气,也跟着打趣道,“那不是我不会吗,我也没清儿这个本事,别说绣香囊了,能给你留个针线版家书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舟墨只是觉得这事是自己做的不到位,哄人也是应该的。   在现代,强行拉郎配的人本也是遭人诟病的,不能因为宴清脾气好,他就做这种事。   宴清想到舟墨留的书,忍不住笑意加深,半天才叹了口气道,“香囊就算了吧,现在绣也来不及了,来,给你尝尝我酿的酒。” 第27章 酒醉   宴清起身朝门外那看了看,就见徐力士还在那呆呆的杵着。   宴清回想起先前的事,感觉还有点对不起徐力士,于是对舟墨道,“我装些酒你给她送去吧,别说是我送的就成。”   舟墨不为所动,“不去。”   宴清一顿,看向舟墨,“怎么了?你跟徐力士最近不是玩的挺好的吗?”   “没有,我们不熟。”   “……怎么了阿墨,刚刚的事徐力士没做错什么吧,你怎么跟她有了脾气?”宴清挽起袖口,给舟墨倒了些酒,“酒是唐大哥给的,拌了些糯米,还是有点上头的——嘶,你少喝点。”   宴清话还没说完,就见舟墨将半碗酒一口闷掉了,他一惊,放下酒壶,手搭在舟墨垂在桌上的手掌之上,“……不是,你怎么能把酒当成水喝?”   舟墨皱眉,没觉得这酒哪里烈,“你不要跟她再接触了,她那性格不好。”   宴清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徐力士,“可是一直跟她有接触的好像是你吧。”   一直以来,宴清都是跟在舟墨后面同徐力士的接触才频繁了起来。   舟墨闻言沉默了会,“总之,离她远点,她太渣了,有未婚夫还来招惹你。”   宴清垂眼看着舟墨,没头没尾的突然来了句,“阿墨是觉得她有未婚夫来招惹我不对,还是她来招惹我不对?”   舟墨闻言眉头轻轻蹙了蹙,“有什么不同吗?”   宴清没说话,一时冲动话没过脑子,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舟墨格外认真的看向宴清,目光直视着他。   “清儿,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是不是对妾……对侍不太讲究,但在我眼里,最真挚的感情就应该是只有彼此,两个人的才叫爱情,她那还带着个没过门的夫郎,她把你当成什么了?她凭什么会觉得你就甘愿给她做侍?”   舟墨很看不起古代三妻四妾的男人,自然也不会看上想要三夫四侍的女人。   这个时代人的思维都这样,舟墨也没那个闲心思去改朝换代,反正在很远很远的未来,那里的人一本册子一世情缘,他知道所有的不平等在最后都会趋于平等,这就够了。   ……可凡事都有例外。   就比如听见某渣女想要娶宴清做小的时候,舟墨就实在憋不住了。他只觉得自己辛苦养的崽在别人那压根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整个人气的不清。   舟墨道:“宴清,我希望你最后可以被一个真心疼爱你,也只有你的人捧在手心,”   舟墨眸中的坚定让宴清一惊,整个人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舟墨。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也从没有人说过最真挚的感情应该只有彼此。   在他的潜意识里,只有穷人家的女人才会只有一个夫郎,这跟感情上的忠贞无关,仅仅是因为养不起。   宴清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理智告诉他,舟墨的这种想法不对,可私心里,他却又忍不住憧憬……   宴清垂下眼皮,敛住眸中的神情,“听闻男子一生便只准娶一人。”   舟墨:“……”   舟墨没听懂宴清的暗示,只摆摆手道,“不是准不准这种带着逼的意味在,只有心甘情愿,为了对方的才是真爱,算了,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反正你也没感情线。   绕了那么一大趟圈子,舟墨才突然想起来,好家伙,宴清可没什么感情线,唯一同异性/交流多起来的日子还是在后面回归宫墙之后。   他这是在瞎操心什么?   舟墨摇了摇头,暗自好笑。   宴清也没追着问,他给自己也倒了碗菊花酒,小口抿了抿。   在此之前,宴清从不碰酒,因为酒量极浅,每回酿好的酒他都送去了孙氏家。   但今天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痛痛快快的喝一次,摒弃一切杂念,不去担心别的,只满足于当下。   宴清酒一口接一口下吐,舟墨也没注意到他,只手摩挲着碗边缘,出神的想着心事。   他在想……   穿书有没有可能会改变剧情轨迹。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个人呆傻傻的模样,只觉得万分放心不下。舟六这个人设立的也太失败了,说好的美强惨,除了美惨,强呢?强在哪儿?   哦对了,性子是有点要强,可这程度万万不够啊,宴清这样,等回到宫里岂不是要被吃的连渣都不剩?况且,按照原文来说,宴清的结局本就……   舟墨因想到书中描写的片段,而无意识皱眉。   【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人被悬挂在城门口,红衣飘扬血肉模糊】   而这边宴清却已经连着下肚了好几碗,初尝美酒,一时失控,再想回神就没那么容易了。宴清整个人晕乎乎的,只能遵循本能的去倒酒。   他刚碰上碗,一声酒嗝就从喉间溢了出来,宴清一怔,忙抽回手捂着嘴巴。   舟墨也因这回了神,抬眸就见宴清揪着脸看着自己,脸上一片绯红。   舟墨:“?”   “我就一会没看着你?”舟墨伸手去拎了拎酒壶,倏然变轻了一半,他皱眉道,“你怎么喝这么多?”   宴清没有回答他,只捂着嘴动作不变。一个又一个的酒嗝接连不断。每打一个,宴清都会不受控制的抖一下身子。   舟墨看的想笑,伸手在宴清面前晃了晃,“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宴清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然后乖乖回道,“阿墨。”   话音刚落宴清就又捂住了嘴,似乎对这接连不断的酒嗝有些苦恼。   舟墨叹了口气,朝他招手,“过来。”   宴清听话的坐了过来。   舟墨拉着宴清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带着他轻轻揉搓,“你揉揉吧,估计酒精刺激了,不能喝为什么喝这么多?”   宴清脸上浮了红,眼里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舟墨见人醉的不轻,也放弃了同他讲话,只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点酒量,还敢喝呢。   舟墨教着宴清揉了会肚子,可一撒手,宴清就一脸无辜,眼角泛红,可怜兮兮的看着舟墨,“好难受。”   舟墨抬手点了下宴清的脑门,凶狠的道,“该。”   宴清不说话了,只垂眸咬着唇,神情恹恹的。   舟墨见人这幅模样,心立马就软了,他拉着宴清想让人再坐过来些,可谁知宴清浑身酥麻,没劲的厉害,被这么一拽,便直接坐到了舟墨身上。   舟墨:“……”   宴清垂眸眼下的这个坐姿,似乎是有些不舒服,哼唧了两声,翻了个面直接同舟墨面对面起来。   宴清的头靠在舟墨肩上,两只手搭在他的脖颈处,软着声音道,“阿墨,你再帮帮我罢。”   舟墨只觉脑中一懵,原先想做的事也忘记了,他闻着宴清身上,混在酒味中的淡淡草香味,一时间心跳微微有些加速,直到宴清苦着脸哀求他再帮帮他的时候,舟墨才恍然醒悟。   他看着缩在怀里的人,只觉这姿势有些太过亲密了,可看着宴清因难受而蹙起的眉头,终究还是没忍心直接推开,他将人横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好在宴清喝多了还算听话,上了床就乖乖的自己盖好被褥。舟墨将人慢慢哄睡以后,才起身出屋,继续将宴清早前没种完的土豆种完。   舟墨在门口种东西的时候,只觉有种被人盯梢了的感觉,他循着目光望过去,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得低头继续自己手里的活。   而树后,谢一白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田里一仇,她还没报呢,既然靠不了徐力士,那就只能她自己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表面上日更2k,但实际上每天都得写5k+   等我双开结束我一定粗长起来!   【打个补丁:粗长=3k+】   感谢重名cm小天使的营养液x1~ 第28章 暖床   近几日,舟墨为了照顾小土豆都没怎么出过门,他简单给宴清示意了下土豆的吃法,宴清眼睛一亮,便也对院子里的几个东西热切了许多。   这方面舟墨天赋不足,单知道些理论,倒是宴清翻土浇水施肥,忙的热火朝天,土豆长势极好,短短月余便也冒了芽,枝繁叶茂。   宴清仍有些回味舟墨给他做的酸辣土豆丝,时不时就爱端坐在边上,一点点的看着他们长大发芽。   他们这里最起初土豆是吃叶子的,后来有人拿来当芋头般蒸煮,再往后因为口味太过单一,就渐渐没什么人种了。   ……当然,宴清以前没想过这玩意生长能力这么强,长在院中居然也能茁壮成长,不然他也许就不会饱一顿饿一顿了。   宴清戳了戳从地里冒出的嫩芽,心情很好的拿起腿上的帕子绣了起来。   这批绣品是从村长夫郎那接来的活计,按个算钱,虽一批绣完也拿不了几个钱,但多少没有全然闲下来,宴清心理上舒服了许多。   舟墨这些天倒是忙碌了许多,原先打算把邹钰的屋子租给徐力士养些鸡鸭鹅猪的,但后面闹了些不愉快,于是索性从村里人那买了些幼年鸡崽,自己养了起来。   就养在邹钰的那小破栅栏里,屋子推掉搭了个挡雨的棚子,隔壁周夫郎家见位置还空余,也塞了几只进来,并且帮着一并打理,舟墨对此更是求之不得。   那么目前闲置下来的也就只剩他自己的那个小破屋了,推了可惜,不推闲置,倒是有些伤脑筋。   舟墨看完鸡崽就回家了,远远就见宴清坐在院中绣花,宋悦隔着个栅栏,手肘撑在那上面不知道在同宴清说些什么,宴清表情淡淡的,看上去宋悦的这个话题他当是没什么兴趣。   舟墨快步走了回去,宴清听见动静立马放下东西,起身去迎舟墨,很熟稔的拉过他的手哈着气。   宴清小声嗔道,“早便跟你说了,出门多穿些,瞧你,手又冰凉。”   宋悦索然无味的啧了啧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我在这陪了你这么久也没见你关心过我半句。”   “听说来年二月便是县试。”舟墨垂眸看着宴清动作,眸色一暖,对着宋悦说的话却并无半分温度,“你一天天的这么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监考的。”   宴清闷声笑道,“也没有,前一会宋姨才出门问诊。”   舟墨恍然大悟,看向宋悦,“原是偷跑出来的?真不让人省心。”   宋悦:“………”   “我这是劳逸结合,”宋悦梗着脖子道,“对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徐力士好像想退亲了,前些日子我听说她把人男方约出来了,暗示人家主动去退亲什么的,那个男子也是个硬脾气,说可以帮着来给……”   宋悦话说到一半,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宴清,轻咳两声又道,“就,帮着徐力士给她喜欢的人提亲,反正没有退亲的打算。”   宴清:“……”   “而且,就……比较尴尬的是,不知道那天怎么搞的,两个人在河边好像起了些争执,那男子莫名掉水里去了,就,上来的时候,衣衫湿透,虽说徐力士把衣服脱给了他,但当时在场的人并非就徐力士一人。”   宋悦说的画面感很强,就像本人当时在场一样,“这种事你知道的吧宴清,这对男儿声誉影响太大了,徐力士再不娶他他这辈子就都嫁不出去了……”   宴清对徐力士并没有什么感情,闻言也只是稍稍有些心疼被退亲的男子,没多说话。   宋悦又道,“其实徐力士那人虽死板的厉害,但确实挺会疼人的,从水里给人捞上来后立马就给人披了层衣衫,直接抱来我家找我娘看了。”   舟墨淡声道,“听你这语气,你倒是对徐力士分外关注啊,既如此,你怎不去嫁她做小。”   宋悦:“!”   舟墨没什么表情,心想宋悦说的那不该是常规操作吗,怎么就能算作疼人了,真要按她那么算的话,宴清都比徐力士会疼人。   宋悦见两人都很平静的模样,颇有些无聊,她耸肩道,“就提前跟你们打个招呼,月底徐力士就该成婚了,不喜欢便算了吧。”   舟墨淡淡瞥了她一眼,“她成婚同我们何干?怎么?能蹭饭?”   宋悦被这话堵的一噎,半天才道,“……也不是不可以,徐力士家里富的很,八成会设宴。”   宴清替舟墨暖手的动作一顿,抬眼道,“文火热着饭菜呢,阿墨饿了吗?”   宋悦:“……得,告辞,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关注舟墨饿没饿,得亏舟墨是男人,不然我都怀疑你喜欢人家了。”   宴清闻言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些不自然,倒是舟墨恍若未闻,还在回答宴清的问题,“不是太饿,但还是吃点吧,你呢,吃过了吗?”   宴清悄无声息的收回手,目光无处安放,窘迫的道,“在等你回来一起吃。”   宋悦觉得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转身回屋了。   .   宴清因为白日宋悦的话而变得忧心忡忡了起来,一方面不敢对舟墨太好怕舟墨也意识到什么,一方面又极力控制着晚上往舟墨怀里蹭。   舟墨身上的温度实在是太过暖和,在日渐寒凉的夜里变得格外诱惑。   当晚,舟墨就发现宴清整个人又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离他远远的,最让舟墨无语的是,这个人睡到了另一头。   习惯了晚上抱着些什么,舟墨躺了会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他坐起来,看着床尾轻声喊道,“清儿?”   宴清紧着被子没说话。   舟墨用腿贴了贴宴清的背,又喊了声宴清。   宴清背后发凉,冰的舟墨怔了一下,于是很自然的拿着方枕,跟着睡到了床尾。   宴清翻卷着的睫毛轻轻翕动着,周遭的冷气也让他冻的身子发抖,察觉到后背靠过来的热气后,宴清心中又是一阵柔软,却没敢靠过去。   舟墨自顾自的道,“天凉了许多,该去扯床棉被回来了。”   宴清仍旧没有动静。   舟墨叹了口气,将宴清翻了过来,宴清紧闭着的睫毛在转过身之后颤动的厉害了许多。   “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跑这头来睡了?你在躲我?”   宴清没睁眼,轻轻抿了抿唇道,“吹了些冷风,怕要感冒,过了病给你。”   在舟墨好吃好喝喂养着的情况下,宴清已然比初见时丰盈了些许,脸上也有了点肉,再不会有舟墨初见时所说的感觉人撑不起衣衫的感觉了。   除了体寒的毛病还没改善,其他的小病几乎很少出现,但每每不想理人的时候,宴清便还是会借口身体不适。   舟墨也没拆穿他,“清儿过几日同我去城里一趟吧,给你做些过冬的衣物。”   宴清:“……”   “这么爱吹冷风,还是得将你裹得严严实实起来,这样就不担心会感冒了,我晚上睡觉也不至于怀里空空。”   宴清一怔,俊美的眸子倏然睁开,耳尖微微发烫,他小声道,“你把我当方枕呢!”   “特殊时期,特殊待遇,等我扯两床被子回来,没准你就可以一个人睡了。”舟墨笑着打趣道,实际上只是因为宴清体寒,舟墨才会迁就他搂着他睡。   宴清闻言脸色一变,声音更小了,“那、那棉被卖的贵的很,一床就够了,剩、剩下的钱你给我,我替你暖。”   舟墨眼尾微微上挑,莞尔一笑轻轻靠过去,嘴角上扬,语气愉悦道,“清儿,我以为你会有自知之明的,到底是谁暖谁?”   宴清脸一红,头埋进被中,再不想多话,只是心跳的愈加厉害起来。 第29章 擦药   翌日,舟墨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单薄的被子上又被加盖了几层衣衫,他隐约记得前半夜睡梦中还有些凉意,后半夜凉意就不见了,看来宴清这人细致的紧。   他坐起身,视线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果然看见了撑在窗沿上的宴清,他整个人身子微微前倾,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不知在看些什么。   夜里下了一整夜的雨,这会儿虽然停了,但房檐上还是会断断续续滴几滴雨水下来,显然宴清没注意到头上的动静,整个人还在往外探。   舟墨刚想提醒他,就见人突然缩着脖子往后一仰,整个人撞在身后的桌子上,带起一阵东倒西歪的重物倒地的响声。   宴清小声呜咽了下,一手摸着脖颈,一手捂着腰腹,疼的眼角泛红。   舟墨见状连忙下床,“磕到腰了?”   “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宴清本能回道,话说一半才想起什么,瞪着双委屈的眼睛扭头看向舟墨,到嘴的话音一转,小声道,“疼。”   舟墨叹了口气,扶着宴清坐下,然后回头去床头柜上拿药。   经过这么些时日的相处,他算是知道了,这个人浑身上下细皮嫩肉的,一磕就淤。   他仔细在瓶瓶罐罐中挑出了治瘀伤的,然后走回宴清身边蹲下,边开药罐边道,“刚刚在看什么?”   宴清垂眼看他,“在看你种的小土豆,才萌芽没多久,怕被风吹走了。”   舟墨挑眉,“那得是阵妖风了吧。”   宴清:“……”   “放心吧,你的小土豆跑不掉的,等成熟了让你吃到腻。”舟墨笑了笑,习惯性的想去揉宴清头,却发现自己现在蹲着的姿势多少有些不便,于是伸到空中的手微微一顿,在人脸上轻轻捏了捏,继续道,“衣衫拉下来些,我替你上药。”   宴清一怔,下意识的紧了紧腰封,一双美目不敢置信的盯着舟墨。   舟墨瞥了眼他捂住的后腰,道,“你自己来的了吗?”   宴清抿抿唇,道,“可、可以。”   他伸手就要去拿舟墨手上的药,但舟墨却微微挑眉,避开了宴清的手,“听刚刚那架势撞的可不轻,清儿,脱了让我看看吧。”   宴清脸色一红,犹豫再三,还是一咬牙背过了身子,“窗户是开的。”   舟墨:“……”   舟墨起身,颇有些无奈的将窗户关好,顺便看了下院里的土豆苗。   这几株土豆苗都让人用树枝抵着盆护在之下,可见干这事的人是真心喜爱了,不然,怎么一点儿小风小雨都担心的不得了。   舟墨收回视线,将窗户关仔细了,然后一回头就见宴清衣衫半解,一张脸烧的红红的,若不是舟墨先前碰过他的脸,指不定以为人发了高烧。   舟墨动作一顿,目光从宴清光滑的肩头落到他布满了大片淤痕的背部,舟墨眉头紧紧皱起,拖着凳子坐到宴清身后。   他这伤痕看的可比想象中的恐怖多了,舟墨都不敢使力,只指尖轻轻沾了些药膏,在淤青处轻轻摁压。   宴清长眉紧蹙,先前的不好意思和害羞在背后传来的痛感中消失的一干二净,宴清咬着牙忍了好一会,直到身后那种灼热的痛感一点点消失,换上一种冰冰凉凉的触感,宴清才长长舒了口气,道,“阿墨,可以了吗?”   舟墨盯着宴清白皙的背刚出了会神,就被宴清唤回了思绪,他轻咳两声道,“你这体质,真是半点伤受不得,娇贵的很。”   宴清听见舟墨的话,莫名有些脸热,“我也没这么傻,天天受伤。”   舟墨暼了他一眼,“床头柜上的药还少了?”   宴清:“……”   舟墨没接着打趣宴清了,他将药罐放下,轻轻捻着衣衫的一个角落,小心翼翼的替宴清穿好,“今日下雨路上泥泞的厉害,你又身上有伤,我们等天晴再去城里吧。”   宴清眼里一亮,衣衫还没完全穿好就回了身,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舟墨,“阿墨,你真要带我去吗?”   舟墨的手还没来及收回,就被宴清握在手里,一脸期盼的道,“我从没进过城,但听旁人说过,城里很热闹,有很多好吃的,像阿墨上回给我带的桂花糕,城里到处都是。”   “很久前瞧见过刘大姐家的小儿郎手里的红色圆球,一长串的,可漂亮了,看着很好吃,这个也是城里的吧?”   宴清说着说着,就馋的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唇,这模样逗的舟墨忍俊不禁,抽回手轻轻捏了捏宴清的脸,“自然不会诓你。”   “衣衫穿穿好,怎么只惦记着吃。”   宴清经舟墨这么一提醒,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他红着脸拉拉好然后转身就往角落的匣子那跑。   舟墨在后面跟着道,“慢些。”   宴清闻言果真慢了下来,他从匣子里拿出一些手帕,转过头给舟墨看,“这是我这些日子接的绣活,还有一两个,我绣完拿去结下工钱。”   舟墨微微蹙眉,“怎么接这么多?”   他还以为宴清只是无聊打发时间,随便绣绣而已,可看这数量,显然是拿来当维持生计的活了。   舟墨有些不赞同但也没打算干涉宴清,只淡淡叮嘱了句,“注意身子。”   宴清抱着手帕坐到桌边,不甚在意的道,“知道了,这也不是回回都有活,没关系的。”   舟墨见人不听劝,叹了口气,起身推开窗想让屋里更亮堂些,没成想窗户一推出去,像似撞到了什么重物般,紧接着一声闷哼从窗沿下传来。   舟墨:“……”   宴清也听见这声音了,跟着过来探出个头,在见到窗下的人影后立马一慌,转身往门外跑。   舟墨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你慢些跑。”   然后他又没什么表情的看向正捂着头坐在地上的女人道,“几日不见,徐力士怎么还学会了听墙角呢?”   徐力士额头被撞的有些红肿,目光中全然是被抓包后的窘迫,刚张嘴说了句“路过”舟墨就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她,“可没路到人家院子里窗子下的这个路法,你扯谎也得有个度。”   徐力士:“……”   她看向朝自己跑来的宴清,刚想说无碍,就见宴清突然蹲下,目光悲痛的盯着她……身旁的一个盆?   舟墨从窗台上伸手,对着徐力士道,“还不起来?你压着清儿的小土豆苗了,小心他跟你拼命。”   徐力士哑了半天,才找回语言,她借着舟墨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复杂的从宴清身上转移到了舟墨身上,“谢谢。”   舟墨没理她,而是转头对宴清道,“别蹲着了,腰不疼吗?”   宴清捧着木盆站起身,确认地上的小苗苗没什么大碍后才揉了揉腰腹,心有余悸的道,“吓死我了,差点就吃不上酸辣土豆丝了。”   舟墨、徐力士:“……”   宴清满意的收了盆,转身回屋,待他走了两步才觉得不对,突然回过身,就见窗边的两个人一并神色复杂的盯着他。   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宴清脸色一变,窘迫的用木盆遮住了自己的脸,一步一步往屋里挪。   可那两人目光全落在了宴清身上,宴清这么一通操作下去,只听屋里传来了舟墨浅浅的闷笑声。   徐力士上前一步道,“清——宴清,你不要怕我,我不是来缠着你的。”   舟墨从窗边撤下,慢悠悠的来到宴清身边,无声的抽走了他的木盆。   宴清一脸无辜的看了看舟墨。   舟墨也很无辜的怂了怂了肩,不知道徐力士这是唱的哪出。   两人对望,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疑惑,还不等舟墨开口询问,徐力士突然态度诚恳的开口道,“真的很抱歉,没跟你说过秋儿的事,是我太自私了,已有婚约却还瞒着你追求你……”   宴清听的有些窘迫,有点想往舟墨身后缩,但舟墨却好像从徐力士的话中隐隐明白了什么,制止住了宴清。   徐力士摸了摸脑袋,憨憨的道,“你不用再躲着我了,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缠着你了。”   宴清被徐力士的视线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应道,“……啊、好、好,知道了,那个,祝你幸福。”   舟墨:“……”   别说,这人还挺拿得起放得下的。   “谢谢,你也是。”徐力士诚恳的道了谢,余光撇到窗前的小土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立马开口道,“对了,正好我家有块荒下来的地,借你们些使使?虽然不大,但种个土豆蔬菜什么的完全是绰绰有余的。”   “也比你们这满院子无处落脚的好上不少。”   宴清一怔,忙摇头推拒,“我们也就种些自己吃的而已。”   “也没事,你们想用的时候再用呗,反正这块地也一直荒在那,我家又世代打猎,务农这块早就已经荒废了。”徐力士毫不在意道。   这块地于她真算不上什么,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倒是她那天被舟墨和宋悦教训一顿后想了很多很多,原是打算同秋儿退婚的,但中间又出了那档子落水的事……   秋儿本也算徐力士青梅竹马,真放着不管她也狠不下心,只是她越发的觉得对不住宴清,就想着能帮衬点什么最好。   不过当事人宴清压根不知道徐力士的想法,当然,就算真知道了……大概也完全无法理解吧。   舟墨沉默的看了徐力士好几眼,隐约明白了什么,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于是接过话茬道,“田在哪里?”   徐力士回道,“村西,不远,脚程不过一壶茶的时间。”   舟墨点了点头,“借就免了,就当是租给我们的。”   徐力士有些犹豫,她并不是来租田的啊,“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决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诸神的一个地雷和林沐阳的一瓶营养液~ 第30章 进城   沿着村子往西走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能看到徐力士口中的破败的小田地。   那地儿显然是荒废已久,田里杂草丛生。   舟墨暂时先在其中开垦了一小块,将之前去城里买的菜种种上,后续的开垦便打算等天气好了再说。他现在翻土没两天就得接一场雨,地里泥泞一片的,弄起来实在是有些费劲。   在舟墨打算去城里的前一天,宴清就将手头的帕子全部交给了村长夫郎,换取了一笔很少的酬劳。   次日一早,穿戴整齐的宴清呆呆的坐在桌前看着舟墨。先前因为上山不方便的缘故,宴清曾按照舟墨的要求替他改良过衣衫,繁缛的细节都被一并抛去,力求舒适方便。   不过那套衣装改良到最后倒是和徐力士日常穿的差不了太多。   舟墨一早便换上了那套劲装,用麻绳将头发高高束起,他本就长相英气,再加上这幅扮相,一时间宴清居然觉得毫无违和感。   舟墨将袖口卷紧,回头看着宴清,打趣道,“你瞧我这模样,像不像你妻主?”   宴清被舟墨这突然出口的话给惊到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妻、妻主?   宴清倒吸一口冷气,极力控制着自己面上的表情不至于太失控,他轻轻垂眸,没直接回答,“阿墨这是要男扮女装吗?”   “嗯,”舟墨对着屋里的铜镜理了下衣襟,“这个世界还是女人的身份更方便些。”   正巧他本来就身高马大的,比土著男子壮实许多,扮起女相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清儿,你帮我看看我头发束好了吗?”舟墨偏头看向宴清,“有点松松垮垮的。”   宴清抬眼看向舟墨,红着脸走过来,“有些太松散了,我帮你重束吧。”   舟墨身形比宴清高上不少,以至于宴清需要抬头才能继续下一步动作。   舟墨垂眼看向宴清,恰巧他这会儿也正高昂着头,目光专注且温柔。   舟墨看的微微有些出神,就见宴清轻轻踮起了脚,但因重心不稳难免有些晃,舟墨下意识箍住宴清的腰。   两人皆是动作一顿,目光在空中对上,如此无声了好一会儿,宴清才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   他抿了抿唇,小声道,“……阿墨,你这样,我不好给你束发。”   舟墨眸光微动,轻轻放开了宴清的腰,心里生出了些异样的感觉来。   最后还是为了方便宴清,他坐在桌前让人替他束完了发。   舟墨坐的是村里人进城卖菜的车,付了些车钱,那车夫便捎了他们一程。   板车磕磕盼盼,山路又崎岖的很,舟墨想起宴清每回受伤都是大块大块的,略微犹豫,还是将人拉到身边靠着自己,以减少没坐稳磕着哪的可能性。   宴清乖巧的缩在舟墨怀里,克制着自己头回出村想要东张西望的冲动。   板车行驶了一阵,到达城里的时候刚好早市才刚刚开始。   市集人多,宴清又是头回来,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想去凑近看看摸摸,以至于舟墨全程都得看着宴清,生怕一会没注意人就不见了。   路边吆喝着的商贩手上拿着刚刚做好的小糖人揽客,宴清觉着新奇,又凑上前去看。   他知道他和舟墨现在很穷,所以他只是单纯的想去多看看。   商贩见宴清过来,转了转手里的签子,道,“小郎君可要买个尝尝?”   宴清盯着那小糖人看,“尝?这个小人是可以吃的吗?”   “自然可以,保准甜。”   宴清眼里的好奇更重了,但再问下去他怕商贩得叫他买了,于是他摇摇头,想溜回去找舟墨。   而就在这时,身边突有个轻佻的女声开口,“这个我买了,拿来送这小郎君吧。”   宴清闻声看去,就见说话的是一个一个穿的跟彩虹一样的女人,体型壮实,满脸横肉。   宴清连忙拒绝,但那女人却不听他说话,钱也没给,倒先从那商贩那拿了小糖人,作势递给宴清,贼嘻嘻的诱惑道,“看小郎君这么爱吃,不如同我一起去个地方吧,那里好吃的更多。”   眼前的女人笑的格外磕碜,作势就要去摸宴清的手,宴清眉头紧蹙下意识后退,突然撞到个宽厚的胸膛。   他正要回头道歉时,一股熟悉的草香味涌入鼻尖,宴清定了定神,站直了身子对着女人道,“我妻主不让我吃旁人给的东西。”   女人立马变脸,tui了一口,出了人群。   舟墨微微挑眉,看着被自己养的越发大方的宴清,心底颇有些满足,他轻轻上手捏了捏宴清的耳垂,道,“想吃这个?”   刚刚还很有气势的人立马缩了缩脖子,小心离远了些距离,格外乖巧的道,“不想吃,我就是看看。”   舟墨没把宴清的口是心非当回事,直接掏出铜币递给商贩,他看了眼宴清,略微思索道,“给我做个兔子。”   .   宴清拿着商贩新做成的兔子糖人,一边舔一边有些纠结,“我见刚刚他做的是个人呀,还骑着马,很大的,怎么到我这就这么小一团了……”   宴清轻轻咬了一口,递到舟墨嘴边,道,“好亏啊,阿墨。”   “你自己吃吧,”舟墨将糖人退回去,略一沉思,“下回让人做一群兔子。”   宴清不自觉的放慢脚步,偏头看向舟墨,“为什么是兔子啊?”   舟墨轻咳两声,没解释,将新买的面纱递过去,莫名有些吃味道,“快些吃吧,吃完把脸蒙上。”   一路都有不少羡慕的眼神落在舟墨身上了,他这身边人可真是相当吃香啊。   “哦。”宴清撇了撇嘴,又咬了一口兔子耳朵。   舟墨看他小口小口进食的模样,可不就像极了兔子吗。他心下好笑,伸手牵住宴清空出的手,“牵好了,别一会儿不注意你你就不见了。”   宴清余光轻轻瞥了眼两人相握的手,耳尖微微泛红,心里莫名甜的跟这嘴上的糖人般。   舟墨先前说要给宴清做身保暖的衣衫,他说到做到,带着宴清去了布坊,量了身型后又扯了匹红色的布料。   他家宴清的绣工自然也是一绝,只是舟墨觉得既然要送人就万没有送布让自己做的道理,所以在扯布的同时直接让人定制了套,下回来拿就行。   ……然而就在舟墨要去付钱的时候,宴清却怎么也不让他走动。   他的脸被面纱遮住看不清太多神情,但耷拉着的眉一眼却让舟墨一眼就猜到了宴清在想什么。   舟墨扶额道,“只做一套。”   宴清抓着舟墨的手,摇摇头道,“可是比单买布料贵多了,我又不是不会做,阿墨,不要了吧……”   舟墨看着宴清,哄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跟你做的意义不一样,听话,就一套。”   宴清咬了咬嘴唇,还想说话,就见店里小二突然插了上来,道,“就收着吧,难得你妻主一片心意,我们这啊,来给自家夫郎做衣服的女人可不多了,你家妻主上来就是挑的好布料,看来是疼你的紧啊。”   宴清被说的脸一红,同舟墨相握的手心微微发烫,他张了张嘴,“我们不——”   舟墨打断了他,对着小二笑道,“那便有劳店家了,过几日我来取。”   作者有话要说:  过几天就要V了!   别这个时候养肥我呀!   憋万字章的动力都没有了【打滚】   感谢考官a 1瓶营养液~谢谢支持 第31章 会娶男妻吗   从布坊出来后,宴清整个人都飘飘然的,脸上的红晕一直就没下去过。   舟墨倒是没见着宴清的脸,只瞧见了宴清半个露在外面的耳朵,红的滴血,他轻轻碰了碰,逗弄道,“清儿这么容易害羞?”   宴清心底又羞又恼,想着他害羞还能是因为谁?但到底在舟墨面前怂的很,没敢吭声,只闷闷的偏头避开他的指尖,妄图从舟墨手下拯救一下自己的耳朵。   而就在这时,恰巧有人横冲直撞的从远处跑来,那架势直冲两人而来。   “让一让!让一让!”   对方跑的又急又快,所过之处扬起一阵风沙,人群皆避之,等看见两人时她压根就刹不住脚。   宴清也听见声了,却因为先前避着舟墨朝后退了两步,闪躲不及,眼瞧着就要跟人撞上,舟墨反应很快的拉了他一把。   但这个冲冲撞撞的黄衣女子已来到眼前,临空挥动的手胡乱的抓了一下想要借力稳住身形,眼见着手就要抓住宴清,舟墨抬腿踹了她一脚。   黄衣女子再站不住脚,直愣愣的一头扎进两人身旁的地摊里。   轰然一声巨响,商贩和女子的叫唤声不约而同响起。   宴清偏了偏头,脸上的面纱被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给揭走了,他有些紧张的攥了攥舟墨的衣角。   商贩扯着女子嚎哭道,“你赔我钱,这一整个摊子都让你给砸没了!”   “诶诶诶,你怎么不找他,他可踢了我一脚,大家伙都看见了的!”黄衣女子挣脱了开来,拍拍身上的灰,从地上爬起来,“左右我砸的你摊子,他踢的我,我们一人一——”   黄子女子说着就想去指舟墨,但一回头就先看见了舟墨身边的宴清,黎白的舌头就像被猫叼走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舟墨看着眼前这人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宴清身上的模样,不悦的蹙了蹙眉。   他挡在宴清面前,伸手道,“面纱。”   黎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面纱双手奉上,只是这奉上的角度却似乎不是对着舟墨的,“抱歉,唐突了小公子,属实无意之举,还望公子莫怪。”   宴清藏在舟墨身后,闻言露出半张脸,朝黎白摇摇头道,“街上人多,还是少这么冲撞才好。”   “公子说的太对了,在下黎白,能否有幸请公子喝盏茶请个罪。”黎白腆着张脸,笑嘻嘻的将面纱往前递了递,“公子,你的东西。”   宴清正准备接,就听舟墨冷哼一声,先他一步取了面纱,直接回头给他戴好,这才面向黎白,“看来你倒也不只是走路不带眼。”   黎白这才把视线落在了舟墨身上,她大失所望的在两人之间看了又看,自然没错过宴清攥着舟墨衣角的举动。   这般带着撒娇意味在的动作只能是对自家妻主做的,黎白颇为遗憾的道,“小公子你成婚了啊。”   宴清:“……”   “真可惜,找了这么个冷面妻主,”黎白撇撇嘴,很是随意的从囊中掏出块玉佩,扔给了商贩,“拿着玉佩去黎府账房换钱吧,看在小公子长的这么标志的份上,就不用他们赔钱了。”   黎白说着还朝宴清挑了挑眉,“家里有喜事,就不奉陪了,两位,有缘再见。”   舟墨淡声道,“没缘。”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走出半米远的黎白听见,她一个踉跄差点没再摔一跤,还没等她站稳,就听身后欠揍的声音再度传来,“许是不止眼睛不好,腿脚也不大利索的样子。”   宴清轻轻扯了扯舟墨的衣角,“阿墨,我们走吧……”   宴清担心,再不拦着舟墨,这人嘴里又得说出些什么噎人的话来。   舟墨收回视线,垂眼看向宴清。   红色的面纱已然将面前人的大半张脸遮住,但露出的那双漂亮而又灵动的眼睛,却让舟墨有了买纱帽的想法。   “……阿墨?”宴清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把刚刚自己在人群中听来的热闹事转述给舟墨道,“听说刚刚那个女子家里兄长今日娶夫,我们去看看吧?”   舟墨在听见宴清提刚刚的女子时本能蹙眉,在听见后半句才又舒展了开来,“徐力士月底不是也成婚吗,到时候去看她的吧。”   宴清咬了咬唇,小声道,“可是这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舟墨揉了揉宴清的头,拦住了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商贩,从上面挑了串大的递给宴清道,“成婚总归是个形式,流程不会差上太多的。”   宴清闷声道,“可黎家兄长娶的是男妻。”   舟墨闻言狐疑的去看宴清,“……还可以娶男妻的吗?”   这话一出,宴清就知道他前几回的暗示都白瞎了,顿时一股气堵在喉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宴清将手上的糖葫芦塞回舟墨手里,闷闷不乐的抬腿往前走,“饱了,不想吃了。”   舟墨看着手上被咬了一半的糖葫芦,失笑。他追上去,搂着宴清的肩,“走,蹭喜气去。”   黎家的迎亲队伍这会儿才刚刚出门,阵势不大,只一顶双人红轿和几个车夫号手,并非黎家不够有钱,只是男子娶夫在这个世道并非能被认可,这只是些有权之家不忍家中男儿外嫁的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至少娶了男妻,并不用入他人族谱,尚可得到自家家族庇佑,护一生平安顺遂。   宴清和舟墨落在人群最后面,只能依稀看见一片红色。   舟墨也是头回见人娶男妻,有些好奇的探了探脖子。   深红色的纱帘随风飘荡,依稀可见其中端坐着一个温润男子,手举圆扇遮住了半边脸。   倒是没想象中的娘炮。   舟墨收回视线,就见身边的人的脑袋忽上忽下,蹦蹦跳跳个不停。   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大半个视线的宴清只能听见吹号的声音,看不清大概,正急的原地蹦跶,陡然腰间一紧,再回过神来时已然临空。   宴清身型比他小一圈,舟墨轻而易举的就将人抱了起来,轻飘飘的,像是没什么重量。   宴清陡然悬空,吓得紧紧抱着舟墨的脖颈不敢松手。   舟墨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再不看马车就要走了。”   宴清闻言还是不太敢松手,却也没抓的那么紧了,两只手轻轻搭在舟墨肩上,循着声往马车上看。   “这黎家公子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坏了,竟娶个男妻,两男人,又没法生育,图啥。”后排的女子低声同边上的人交谈了起来。   “好看的人多少有点脑子不好使呗。”   有人嘲笑道,“房事上听说可没那么和谐,保不准成婚没多久就得偷人了。”   一片调笑声。   舟墨也听见了身旁的议论声,不过他没当回事,嘴碎的人哪里都有,可他怀里的人显然一副听进去了的样子,一双眸子愤怒的盯着那几人,嘴唇咬的发白。   舟墨唤了他一声,宴清这才收回视线,垂眼看向舟墨,眼底闪过一丝难过。   宴清垂眸,敛去眼中的神色,“阿墨,放我下来,我们走吧。”   “不看了?”   宴清恹恹的摇了摇头,一开始的热切全然不见。   舟墨轻轻揉了揉他的头,牵着他走出人群。   身后的喜号还在吹响,一片热闹,但宴清却神情恹恹的,半分劲也提不上来。   舟墨轻轻勾了勾宴清的手指。   宴清抬眸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眸中的关怀后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道,“为什么都对他们抱有那么大的恶意啊……”   舟墨知晓宴清应是被刚刚那几个人的话给影响了,于是轻轻握住宴清的手,安慰道,“不要在乎别人的想法,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们一样恶劣,你看刚刚那个黎家小姐,她脸上的兴奋可不像是装的。”   宴清看着舟墨,莫名的有些心跳加速,他小心翼翼的吞咽了几口,艰涩的道,“那阿墨……阿墨怎么看娶男妻这事……”   “或者说,阿墨会介意,娶男妻吗?”   宴清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艰难,甚至不敢去看舟墨,但舟墨却在宴清问出口的一瞬间就走神了。   他的脑海里几乎是随着宴清话落的一瞬间,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红衣人影,浅笑的,嗔怒的,害羞的,温柔的……每一个身影都格外生动。   那抹红衣就像是不知疲倦般的,在他的脑海里来回浮现,舟墨张了张嘴,脑中因突兀出现的画面而变得有些难以思考。   好像提起男妻这个词,舟墨心中能想到的最完美的契合便是宴清,也许不止是男妻,这个时代的人,应该都会喜欢宴清这般温柔的男人吧。   宴清等了半天没见舟墨回答,惴惴不安的一颗心渐渐有些发冷,他轻轻抿唇,松开舟墨拉着他的手,“好了,别纠结了,我们这身份,还是不要想些男妻什么的吧。”   说完宴清还扯起嘴角,想要硬憋出个笑容,可不知怎么,眼眶倒是先红了起来,他不敢回头让舟墨看见,抬腿往前,克制着语调中的难过,故作轻松道,“别愣着了,再呆下去可就没回村的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清儿:QAQ阿墨又犹豫!阿墨没这个想法!阿墨不喜欢我!   直男阿墨:你别急着难过!让我先理一下思路!   感谢杂生 小可爱的10瓶营养液~   感谢考官a小可爱的 1瓶营养液~   顺便抓住了几只新冒头的小可爱嘿嘿,记得常来康我! 第32章 恨嫁   宴清的步子迈的很快,捎上了些急切,在拥挤的人群中费劲的前行着。   宴清不知道他在急什么,他只是很怕,即使舟墨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却好像已经被人拒绝了个彻彻底底。   等舟墨回过神来就见宴清已然走到了最前头。   明明他已经将人养好了些,可这背影映在舟墨眼里却又格外的瘦弱。   舟墨还有些没回过神,但身子已经本能的追了上去,几乎是不需他控制般的,就已经大步流星的追上了宴清,攥住他的手腕。   宴清走的太急,被这陡然出现的力度拽的一顿,重心不稳的向后倒去。   几乎不用怀疑,下一秒舟墨就会接住他,可宴清心底有怨,憋着股劲儿挣开了舟墨的手。   舟墨看着摔倒在一边的宴清,心下一紧,连忙想去拉他,可宴清头也不抬,对递到面前的手视若无睹,倔强的撑着地爬起来。   “……清儿?”舟墨蹙眉,上前了一步。   宴清跟着后退了一步,始终不曾抬头,“无事,我自己不够小心。”   舟墨看着宴清垂在一侧的手,掌心在石子地上磨出了一道道血痕,他没顾宴清的抗拒,直接将人拉到身边,举着他的手腕,“为什么推开我?”   本能牢牢护着的,但宴清挣开了他。   舟墨心中郁结,还没从刚刚的事情缓过神来,就又被宴清这刻意的推拒给气到了,“很喜欢见血?”   宴清本就难受,又恰逢舟墨这语气,脸色惨白如纸,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阿墨做什么偏要管我?见了血也好,手废了也罢,到底都是我自己的事。”   宴清试着抽了抽手,却纹丝不动,他抬眼去看舟墨,然后看到了一片深沉,宴清偏过头,“放手。”   舟墨垂下眸子,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下宴清的手腕。   “怎么能不管?”舟墨声音低沉,“我一点点养胖的。”   头回面对宴清表露出来的伤心和抗议,舟墨有些茫然,可等他把先前两人的对话过了一遍之后,有些什么藏着的心思就像是拨开了云雾,变得清明了起来。   舟墨心底仍是有些不敢确定,可眼下看着宴清手上的伤,舟墨还是打算推后再问。   他避开了宴清的伤处,小心翼翼拉着他的手腕带着人往医馆去,“先去上药。”   宴清没吭声也没再挣扎了,眸中的难过被他压了下来。   医馆中坐诊的大夫是个年纪很大的女子,她正认真的誊写着药方,就见身前忽被一片阴影遮住。   她头也没抬,“坐吧,什么病症?”   舟墨将宴清摁在椅子上,拉过人的手放到女子面前,他琢磨了下用词,道,“伤口很多,血流不止,十分可怖。”   大夫的笔一顿,被舟墨这危言耸听的语气给激的正襟危坐了起来,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所谓的“血流不止,十分可怖”的伤口。   大夫一噎,道,“……你莫要诓我,再等上些时辰,这伤口都该愈合了。”   舟墨正色道,“不想等这些个时辰,清儿的体质娇弱的很,这伤口本就好的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大夫压根就不知宴清特殊体质,吹眉瞪眼的,“直接去拿擦伤药即可,犯不着来找我看诊。”   大夫看着舟墨这不讲道理的样子,不免哼声道,“世风日下,看看这被迷的晕头转向的样子,真是不知所谓。”   舟墨向来不爱跟人吵架,直接懒得搭理她,拿了药就地替宴清擦了起来。   放在先前,宴清定然不是被大夫给说的脸热就是被舟墨的动作给惹的耳烫,可这会儿,他垂眼看着舟墨认真专注的模样,心底的难过愈加浓烈。   舟墨也注意到了宴清的低落,他放轻了动作,问,“疼?”   宴清敛去眸中的神色,只轻声道,“阿墨,别再乱花钱了。”   以后嫁出去会被妻主骂的。   舟墨连连应道,只是应完后又补充了句,“还是养的起清儿的。”   两个人耽误了太久,等赶到车夫那的时候那车夫已经卖空了所有的菜,还算心情好,才留下来等了两人一会。   三人乘车一路往村里赶,车夫开心的一直在前头高歌。   舟墨看看这简陋的隔绝不了太多视线的板车,又看看垂眸呐呐的盯着手心出神的宴清,虽觉得眼下氛围很不合适,还有车夫格外聒噪的歌唱声,却再也看不得宴清继续难过下去。   舟墨伸手轻轻碰了碰宴清的眼角,哭过后的红意还没消退,舟墨碰上去有些温凉,“清儿。”   舟墨轻轻喊了宴清一声。   宴清浑身一震,头埋的更低了。   舟墨叹了口气,手指下滑,来到人的下巴处,将人脸颊轻轻抬起,“你为什么总是要我去猜你的心思?”   宴清抿唇不语,也不敢跟他对视。   “先前你问我的问题,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本想早点跟你说清,可某个不安分的人一直没给我机会,又是丢下我一个人先跑,又是推开我摔了个屁股墩儿的……”   “这又擦药又赶车的,好不容易偷闲了,你倒是又不听我说话了?清儿,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宴清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里的神情又颓然了几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宴清还转不过弯,舟墨也实属无奈,只是更过火的他现在也说不出口,先不说他确实对宴清的感情还没到那么深的地步,单是前有车夫高歌煞风景这一极毁气氛的事在,舟墨就没什么兴致。   舟墨的手上微微使了力,逼得宴清没法胡思乱想,这才继续道,“先前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答你,怎么看?不怎么看,别人的事情犯不着让我评价。”   “至于我介不介意,如果那娇俏小男妻是你的话,我自然不会介意。”   宴清明显的僵了一下,陡然去同舟墨对视,眸中的慌乱震惊喜悦和不敢相信舟墨一丝一毫也没有错过。   但舟墨见此却有些伤脑筋。   ……他是不介意没错,可这轮得到他介不介意吗,过不了多久宴清便会返回皇宫。   单是回想起电视剧里的那些个宫斗片段舟墨就没由来得头疼。朝堂啊,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况且,这世道也不准男子为官啊,他就是心有余也力不足啊。   宴清的眸中出现光亮,直勾勾的盯着舟墨。   舟墨被这满怀期盼的目光激的心一软,宴清这模样,他是得有多瞎才一直没发觉?   他也不想去盘算那些个以后的事了,只温声打趣道,“好清儿,你妻主都这样哄你了,你合该消气了吧?”   宴清那股子爱脸红的劲儿又回来了,这回从头到脚,脸色红的跟他手里的面纱有的一拼,“我才没有妻主……”   舟墨细细思索了下,道,“那不然好哥哥?”   宴清:“……”   宴清再不想跟人贫,拿去面纱从眼捂到下巴,分毫不想看见眼前这轻浮的人。   可谁知舟墨偏又用指尖轻轻抬起面纱下端,也不全然揭开,只揭到眼前,戏谑道,“怎么,清儿这便恨嫁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诸神小可爱的 1个地雷,吧唧!   感谢青衣x5,考官a x 3,林沐阳 x1的营养液,爱你们比心!!!   ps:每天都想绞尽脑汁回所有评论的作者表示有些真的不好回QWQ以后就不回哈哈哈还有打卡撒花加油之类的啦【还有催更,也不回,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我今天很短小,躺平挨打 第33章 心生爱慕   眼前人的话也不知道捎上了几分玩笑的意味在, 宴清看着那双锋利的眼眸如今正言笑晏晏的样子,有些移不开视线。   ……如果真能嫁就好了。   乍然从被接受的欣喜中剥离开来,宴清又不得不去考虑如今摆在他们面前最残酷的现实。   如今他们两人都只是男子, 一无黎家长子家族撑腰, 二无本身显赫地位加持, 虽说舟墨兴许不会在意这些……   可宴清却是实打实的遵循了小半辈子规矩, 男子同男子的婚事, 需有一方地位高贵,仅如此还不够, 亲事还需由上头准许。   ……这个上头, 小到地方官吏, 大到九五至尊,但不管是哪个, 宴清都触碰不到。   宴清想到这里, 心底泛起些酸楚, 还没待这份难过扩散,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指尖轻轻的, 带着些小心翼翼在他的眼角处碰了碰。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很浅的叹息声。   “清儿,你这里藏不住东西。”   宴清垂下眸子, 不发一言。   .   在很早前,两人不知道的时刻, 板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车夫习惯在靠近村子的地方停留会让马儿喝点水休息一下,然后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车夫怔怔的站在一边, 回过神来只觉自己有些多余,她试探的道,“二位, 要不然我这车先租你们一会?”   车夫话音刚落下,一抹红衣忽如一阵风般飞快的从舟墨眼前刮过。   舟墨见此眸中不由得浸上了些笑意,目光追寻着某人仓皇而又狼狈的背影。   这人真是太容易害羞了,也……太想让人欺负了。   舟墨轻轻的扬起嘴角,不远不近的落在宴清后头,好笑的看着前面的人只顾着埋头跑路。跟了有一会儿,那人才停在原地,茫然无措的看向四周。   舟墨不急不慢的跟了上来,站在宴清身边,声音低沉,“跑不动了?”   宴清:“……”   他有些心虚的往后撇了两眼,小声道,“阿墨,车夫走了吗?”   这好像还没到村口啊。   舟墨闻言挑眉看他,话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怎么,真想租车?”   “……”   入秋时刻,山间气温已是寒凉,但一黑一红两个执手行走在小道上的人却丝毫没被影响,反倒是心底暖和和的。   舟墨轻轻的牵着身边人的手腕,温声道,“看路。”   几乎就要抑制不住自己喜悦的人闻言轻轻“嗯”了声,试探的转了下手腕,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舟墨的手背,小心又带着试探。   宴清向来被动,但唯二的两次主动,一次想养,一次想嫁,还都让舟墨没法拒绝。   这次……   舟墨垂眸看向宴清试图回握过来的手,平静的拒绝道,“等伤好。”   听懂了舟墨意思的宴清立马就不乱动了,但嘴上还试着辩驳,“可大夫说我这伤口再来的晚点都该愈合了。”   舟墨看他,“那你听我的还是听大夫的?”   宴清抿了抿唇,小声道,“……这回能不能先听大夫的?”   舟墨危险的眯起眼缝,盯着身边的人,二人对视片刻,宴清才红着脸移开了视线,声音细如蚊呐,“……我知道啦,都听阿墨的。”   舟墨见状才满意的捏了捏宴清的耳垂,还没抽回手,就见被他碰过的地方一点一点,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红透。   偏偏这耳朵的主人,还在强行端着镇定,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的路。   舟墨憋着笑意,尽量听不出语气的提醒道,“好好走路,同手同脚容易摔。”   话音刚落,身边的红影明显的僵了一下,本就乱的步子更是有些无从落脚,彻底乱作了一团。   舟墨的话立时在宴清身上兑了现,这憨憨,竟直接自己把自己给绊了一跤。   舟墨也没想到他的嘴跟开过光一样,脸上的笑容一僵,止了声,反应很快的拉了宴清一把,但宴清脚下没劲,使不出力,整个人都撞向舟墨。   舟墨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影,虚惊一场后又不得不极为赞叹的感慨道,“……清儿,你这三步一小摔,五步一大摔的,平地摔体质吗?”   宴清没吱声,一瘸一拐的从舟墨怀里退出去。   舟墨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眉头一皱,将人横抱起来,他垂眸去看宴清,“脚崴了?”   宴清下意识的搂住了舟墨的脖颈,也有些不好意思,“……阿墨,放我下来,就快到了,我能自己走回去的,不碍事。”   舟墨没听他的,将宴清放在路边平整的石头上,单膝跪地,把人鞋袜脱掉仔细看了遍,好在没见到什么红肿的地方。   舟墨放下心来,在宴清的脚踝关节处揉搓了一会,等到宴清的“可以了”都快说烦了的时候才不紧不慢的将人鞋袜穿好。   宴清端坐在石头上,被舟墨微凉的手指惹得浑身酥麻,早在舟墨刚碰上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模样格外娇小可怜。   舟墨见此有些不忍心,却也还是伸手轻轻弹了弹宴清的脑门,“看你下次走路还小不小心。”   宴清扶着舟墨,试图从石头上下来,但脚刚一碰地,就传来了一阵酥麻痉挛的感觉。   舟墨:“还疼?”   宴清摇了摇头,小声道,“等、等一会,脚麻啦。”   舟墨眼里含笑,在宴清面前弯下腰,“上来,我背你。”   .   自城里回来后的第二日,舟墨起了个大早,例行给土豆浇水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阵“之乎者也”的诵读声。   舟墨回头看了眼榻上睡的正沉的人,转身敲开了隔壁的门。   宋悦正被书册烦的头疼欲裂,偏生宋姨还一直坐在身边盯梢,所以一听到敲门声几乎是第一时间飞奔而来,狂喜的想要去拉舟墨的手,却被舟墨毫不客气的避开了。   宋悦拉了个空也毫不在意,转了个方向,自己拉自己,一脸感激涕零的道,“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虽说我要好好学习备战县试!但以我们邻居这么久的关系!我定然不会拒绝你!”   宋悦一边说一边还朝舟墨使着眼色,满心指望舟墨救她于水火,可舟墨全然无视,只微微朝屋里坐着向两人投来视线的宋姨前倾了身子。   “不用麻烦,只是来借些书。”   宋悦:“……哪里不懂问问我?”   舟墨睨了她一眼没说话,宋悦也知趣的闭了嘴。   舟墨抱着从宋悦那借来的书回了屋,将四书五经其一的《诗经》摊开在桌上,磨砚开笔,一页页的誊抄。   虽不知为何,书里不曾有感情线的宴清如今竟对他心生爱慕,但既然有他在,他便不能再让宴清走上书里的那种结局了。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宣纸已然堆出了一个小小的高度,舟墨才放下笔,抬头看了看天,已是大亮。   他转身回到床边,轻轻推了推宴清,“清儿,该起床了。”   宴清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了起来,揉着眼睛道,“阿墨怎么这么早?”   “不早了,正午了。”舟墨道,“饭菜已经做好了,你自己吃,我去地里一趟。”   宴清一怔,忙光着脚下地,“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去。”   舟墨瞥了他一眼,道,“乖乖在家,我尽早回来。”   .   利用下午的时间,舟墨把荒田里的地都翻了个面,挨个坑的下种掩埋浇水。   宴清手上伤还没完全好,舟墨本不让他过来,可宴清闲不住,在家呆了没一会就偷摸着跑来了,见此舟墨只得让他挨个的播种。   两人就这么在田里呆了一下午。   后面几天,等宴清手好了,便更是天天黏在舟墨身边,舟墨去哪他去哪,就连去给鸡崽喂食,宴清也要跟在身边。   舟墨倒也随他,只是经常会将正在做衣衫的人抓来认字识文。   宴清也一改往日爱看话本的习惯,认真的练字习文,但乍然从树枝变成毛笔,宴清把握不好墨汁的量,常常没练几个字,反倒是先将自己弄的一身花。   舟墨几乎都习惯了在宴清练字的桌边摆上一盆水。   舟墨发现,宴清字虽写的有些拉垮,但这拿笔的姿势和先前磨砚的动作倒是做的有模有样。   “以前练过?”舟墨随口问了句。   宴清闻言动作没停,提着毛笔在纸上写字,“嗯?怎么这么说,我写的很好吗?”   话音落下宴清也刚好结束了他的书写,他将毛笔立在一边,提起桌上的宣纸看了又看。   “……好像也不怎么样。”说完宴清放下宣纸,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将宣纸往写废的纸堆里塞。   舟墨叹了口气,从宴清手中拿过笔,笔力遒劲的落下一排行文,让宴清学着临摹。   宴清其实已经看了一早上书了,初读《诗经》,磕磕盼盼,又得理解又需誊抄,其实累的不行,但舟墨就托着书坐在一边,宴清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松懈。   ……只能悄悄摸摸的松懈。   舟墨正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余光里一直有双亮如灿星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舟墨都有些替他眼累。   舟墨将书倒扣在腿上,抬眼看向宴清,平静的道,“可有不懂?”   宴清正偷看的来劲呢,被这突然的出声吓得一个激灵,手抖了一下,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宣纸上,在宣纸上晕开一片墨渍。   他忙将宣纸垫到了最底下,胡乱的指了一句道,“……有,这、这句。”   舟墨起身来到宴清身边,低头看了眼宴清指的东西,微微蹙眉。   这句应该已经说了两遍吧?   舟墨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重又精确到逐字解释,等他说完再垂眼看宴清的时候宴清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这人,出神的也太不掩饰了。   舟墨失笑,道,“累了?”   宴清摇摇头,“阿墨,你为什么懂这么多?”   舟墨没想跟他说现代的事,这事放在思想保守的宴清身上只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舟墨含糊道,“只是认得些字罢了,这些注解也是从宋悦给的书里学的。”   宴清道,“阿墨你真厉害,居然可以自学。”   舟墨见这人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不由得有那么些心虚。   宴清似乎对舟墨一个男子却懂得这么多东西而并未察觉到半分不对,只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他,“阿墨有过考取功名的想法吗?”   舟墨一顿,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宴清小声道,“就可以娶男妻啦。”   舟墨莞尔,轻轻捏了捏宴清的脸,“别闹,男扮女装考取功名再回来娶男妻,也亏你想的出来。”   双重掉码危险呢。   宴清听见这话,有些难受的垂下了头,原先看舟墨这么热切看书的样子,他还以为……   算了,也无所谓啦。   宴清在心底安慰着自己,舟墨不考,他可以去考啊,就是可能……任重而道远。   宴清看着桌上的一团黑墨,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34章 你别不要我   一晃眼, 徐力士成亲的日子来临了。   恰逢秋收结束,挨家挨户都陷入了短暂的休憩期,遇此喜事, 自然便全村同庆了起来, 挨家挨户家里有红布红灯笼的都自发的挂在了路边的树上。   一时间冷清荒凉的小道上皆是一片惹眼的红色。   宴清更是连院子里的土豆苗也没放过, 挨个系上了红绳, 土豆苗已经长的极为茁壮, 在风中倔强的支撑着不摇晃。   宴清惊奇的发现这枝叶间居然还开起了蓝紫色的小花。   宴清眸光一亮,抬头道, “是不是要成熟了?”   “嗯?”屋里舟墨刚刚换好衣服, 他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 看向蹲在院子里的宴清,待看清他在干什么时,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怎么给一院子的植物都绑上了红绳?”   “喜事啊。”宴清戳了戳土豆花, 站起身来走到窗前,“阿墨, 手伸出来。”   舟墨照做,伸出左手, 然后就见眼前的人突然从身后拿出一个更加精致小巧还系着绳结的红绳,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手给他绑上。   舟墨本能的看了眼院子迎风招展的土豆苗们, 好像这么一瞬间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份子。   舟墨:“……”   他低下头, 隔着个窗子看向宴清,“你有吗?”   宴清动作一顿, 含糊不清,“戴了。”   说完宴清就给舟墨绑好了红绳,从窗台上溜走。   舟墨看着宴清颇有些逃窜意味在的身影, 低头看着自己的红绳扯起嘴角。   这人,是生怕他问些什么吧?   真当他不知道,这红绳一人戴一边手的意义吗?   日落时分,村里的喜号声准时响起,迎亲队都是请的村里人,还有些自发加入的,虽然简洁,但胜在人多热闹。   热热闹闹的一个长队在村里快活的游/行着。   宴清和舟墨并肩而立的时候,宴清才看清舟墨身上的衣服,眼睛亮了亮。   ……好像先前看他穿的还不是这套?反正现下两人的衣衫,基本就是大码和小码的区别。   宴清看着这两个大致相同的红色衣衫,眼眸越发的明亮起来。   他们二人慢悠悠的落在队伍的最末端,期间,宴清悄悄勾了勾舟墨的手指,等舟墨偏头看他时,他又立马松开,坦然的就像是不小心碰到一般,只是耳尖出卖了他。   迎亲队伍绕着村子热热闹闹的转了两圈,将近傍晚时分,踩着余霞来到了徐力士的家。   红色绸布挂满外墙,大红灯笼也挂了一圈,随着喜公的一句“下轿”,最前面戴着大红花的徐力士从马上一跃而下。   一身大红喜袍,衬得人格外精神。   轿子里的男子自己走了下来,因为盖着红盖头,舟墨看不清他的长相,但看着徐力士脸上画的跟花一样的妆容,舟墨估计人也不会好到哪去。   他轻轻偏过身子,问道,“她这脸谁给化的?”   宴清像是在努力的记着东西,嘴上碎碎念着什么舟墨听不清的东西,待舟墨又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   “喜公啊,”宴清试探的问道,“你不喜欢吗?”   舟墨摇头道,“脂粉味太重了。”   在几人聊天声中,徐力士已经抱着夫郎跨过了火盆,徐力士带头进了院子,在外哄闹的人也都跟着涌进了院子。   临进门前,谢一白还格外嚣张的挤了宴清一下,舟墨扶住他,正准备说话,宴清摇了摇头,“不能在别人的婚宴上闹事。”   宴清安抚舟墨的这一会儿功夫,谢一白头也不回的坐到了前面几桌去,她像是知道自己打不过舟墨,就是单纯过来弄他们一下就跑,给他们添堵的。   舟墨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一个臭流氓而已。   宴清轻轻扯了扯舟墨的衣袖,道,“阿墨,别看了,我们走吧。”   舟墨收回视线,“嗯。”   宴清带着舟墨落坐在角落,跟唐辞一桌,附近几桌也都全是男人。   舟墨看着脸上画的一个比一个花的男人,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有些身心不适,扭头看向一直发呆的宴清,道,“出去走走?”   宴清“啊”了一声,摇了摇头,“我再和唐大哥坐会。”   舟墨点了点头,离开了座位,“那我出去呆会。”   有唐辞陪着宴清,宴清应该也不会无聊。   他走出院子,靠在树下,看着满天的繁星莫名的有些烦躁。   ……跟宴清呆久了,居然忘记了这里的男人大多数还是娘炮居多。   舟墨呆着呆着,有些嫌吵,索性走远了些,躺在草坪中,不知不觉中竟小眯了一会。   半梦半醒中,他好像听见个熟悉的女声,只是鼻音有那么些许的重,“你就说,嗝儿,你就说舟墨找他,他肯定会出来的。”   一阵短暂的安静后,那女声又很不悦的开口道,“怎、怎么?谁给你的勇气,现在,嗝,现在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还不快去!”   舟墨迷迷糊糊中还有些转不过弯,那两道远远的声音像是从天边而来一样,虚幻飘渺的,分不清真假。   等过了一会,舟墨才后知后觉的,方才的声音中有一道似乎格外的像那个臭流氓谢一白?且听那酒嗝儿不断的架势……   舟墨顿感不妙,猛然从地上坐起,整个人都清醒了一半,他爬起来,赶忙回了院子。   等回到桌前才发现,宴清和唐辞的位置皆是空的,他神色一凛,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就看见唐辞正在跟一个女子僵持着什么,舟墨在唐辞身边又仔细看了一圈,没有宴清。   “清儿呢?”   舟墨伸手摁住唐辞有些喝大了的妻主,将人牢牢的摁在椅子上,视线盯着唐辞。   唐辞一怔,“……宴清怎么了吗?”   他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坐席,果然空着了好几个位置,唐辞回想道,“也许是去找茅房了吧,他沾了点酒。”   舟墨眉头一蹙,总因先前听见的对话而感到有些担心,他往前面几桌看了一眼。   果然,谢一白也不在。   舟墨心头一紧,转身就走。   他悄无声息的在院子里飞快的查了一遍,就连茅房也没放过,结果宴清和谢一白一个人也没看见。   舟墨想起他刚刚小憩的地方,离徐力士的院子有些远,想来谢一白应该是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动手的,所以……?   “你就说舟墨找他,他肯定会出来的。”   谢一白的声音在舟墨的脑海里又响了一遍,舟墨没敢停下步子,一边四处寻找,一边又在仔细的搜刮着脑子里的记忆。   谢一白流氓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舟墨神情凝重,加快了步伐,这才终于在一间废旧的木屋里听到了些动静,不,是看到了些动静……   谢一白一脸绯红,带着满身的酒气躺在地上,也不知怎么了,一动不动的。   而紧紧闭着的木屋内传来了些抽泣声,压抑着的细微哭声中不难听出里面的人被吓得有多狠。   舟墨一听这声音立马就认出了人,他心下一沉,冷脸踹了地上人几脚,转身往木屋边走。   门上的锁已经坏了,舟墨试着推了下门,就听里面的抽气声一重,下一秒,整个门几乎就要被抵出门框。   舟墨能感觉到,里面的人颤抖害怕的模样,只拼命的用背抵着木门,生怕有人破门而入。   “清儿,是我,舟墨。”   门内的抽泣声顿了一下,却仍旧没有要开的迹象。   舟墨力气大,完全可以直接推开,但他怕吓坏里面的人,于是他蹲下身子,估摸着宴清坐下的高度,压低声音轻轻道,“清儿,我来了,我是阿墨,你别怕。”   舟墨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声音,想要安抚门内的人。   可宴清只抱着腿缩成一团,不敢开门也不敢吱声,先前……先前就是有人说舟墨找他他才过来的。   舟墨知道宴清定然被吓得不轻,也或许还是因为这回被骗的理由就是舟墨,所以宴清就连对这个名字都本能的产生了畏惧,他在害怕。   想到这里,舟墨面色一冷,恨不得再去踹谢一白几脚,但比起出气,舟墨更担心里面的人,他飞快的卸下手上的红绳,从门缝递进去,“清儿,你看,这是你今天早上给我绑的红绳,我是阿墨啊。”   宴清身影一僵,眼泪再也止不住,似决堤的河水倾泻而出。   红绳被抽走,下一秒门从里面打开,宴清满脸泪痕,浑身颤抖的站在门边,手里还握着舟墨刚刚解下来的红绳。   在看清舟墨的一瞬间他扑进了舟墨怀中。恐惧害怕厌恶甚至……有那么一会的绝望,所有的情绪在看见舟墨的一瞬间全部爆发,宴清哭的特别大声,像是发泄般的,哭到干呕,哭到再流不出眼泪。   当舟墨看见屋里衣衫不整的人时,脸也骤然白了下去,一瞬间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将人用力的搂入怀中。   他轻轻的拍着怀里人的背,不停的安抚着,“没事了,清儿,没事了,有我呢,我来了。”   舟墨的声音也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意,却仍旧软着声,生怕惊到宴清般,轻轻的低低的在他耳边说话,一声又一声的重复。   待到怀里人的颤意渐渐平息下去,舟墨这才松开宴清,动作轻柔的擦去他的眼泪,替人拢了拢衣物,“清儿,有没有哪里伤到,让我看看好不好?”   舟墨一边哄人,一边想要看看宴清身上破开的衣衫口子,但宴清突然猛烈的挣扎起来。   舟墨一慌,立马改口道,“我不看了我不看了,清儿,我带你回家。”   在舟墨反复不停的安抚着,怀里的人才渐渐回了神,他颤着手撩开衣袖,想让舟墨去看他的红痣,可天实在是太黑了,宴清又怕舟墨看不见,寻了他的手带着他去摸。   舟墨清楚的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一片冰凉。   “你、你看,这个还在,我没脏……阿墨……你别不要我……”   宴清只知道断断续续重复着这几句话,他浑身上下一直颤抖,一头冷汗,唇上毫无血色。   舟墨看他这样,心疼的不得了。   被尊卑社会驯化到了极致的人经常会因失贞而自杀,包括他穿书的这位原主便是因为差点被侵犯而咬舌自尽了……   想起这些,舟墨突然有些后怕,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宴清的下巴,强迫着他张开嘴。   果然,宴清的嘴里一片血迹,但好在……舌头的主人并没有下了死口,兴许是咬到一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舟墨几乎是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我是甜文爱好者,相信我,就一章   抱歉今天写废了很多版本,太难产了   三更接近十二点,大家不要等啦   最后,我真的是甜文作者【跪   感谢在2021-05-12 13:42:12~2021-05-12 19:3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了个咪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可太爱阿婵了 20瓶;我家主子有d可爱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你嫁我娶   舟墨直接抱着宴清回了家。   期间即使他如何的想把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千刀万剐, 但考虑到宴清压根就不想看见她,舟墨只能捂着宴清的眼睛,踢了人好几脚还不解气。   宴清僵硬着的身子在舟墨怀中慢慢的软了下来, 舟墨温热的掌心掩住他的眼睛, 入眼处一片黑暗, 但只闻着舟墨身上的草香味, 宴清就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   舟墨按照宴清的要求, 给他准备了温水,在人还有些恍惚的时候, 索性直接替人清洗了身子。   舟墨轻轻碰了碰宴清肩上的磕伤, 手指下移, 在碰到腰上明显属于人为的掐伤后,舟墨眸子沉了沉。   被擦完药放到床上的时候, 宴清已经连细微的抽泣声都没有了。   他只是太害怕了。   谢一白其实并没来得及对他做什么, 他身上的衣物大多都是刮破的, 虽然最后那下他被谢一白追上扑倒在了地上   那种恶心的潮湿感在他的脖颈处游走,宴清挣脱不开, 他承认在那一瞬间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死。   可当腥味在口中弥漫的时候,他想到了舟墨, 他突然就不舍得了。   宴清怔怔的看着屋顶,手上紧紧的握着红绳, 哭过发泄过后宴清的心就渐渐平复了下来, 突然间想起了那个时候舟墨脸上的心痛和自责……   宴清正怔怔的,突然, 眼角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一碰而散,似梦似幻。   宴清眸光微动, 偏过头去看舟墨。   他想开口,但有些发不出声,宴清只能张了张嘴,抬手轻轻碰了碰舟墨紧紧蹙起的眉。   “……清儿。”舟墨抚着宴清抬起的手,将它贴到脸上,“清儿。”   舟墨又唤了一声,宴清轻轻颤了颤睫,缓缓的扯起一个笑容。   宴清想要坐起来,但只刚爬起半个身子就突然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宴清眨了眨眼,看向搂着自己的人,宴清抬手轻轻的给面前这个高大的,却显得有些颓然的人拍了拍背。   舟墨垂眼看向他一直攥在手里的红绳,手刚伸过去,宴清就自然而然的展开了手心。   两个人一齐盯着它,最后还是宴清先动了,他将舟墨的手拽到身前来,亲自把红绳又带了上去。   然后他伸出右手,同舟墨紧紧相握着。   “阿墨,”宴清终于能说出话了,他敛下眸子,轻轻笑道,“我已经没事啦。”   舟墨头靠在宴清身上,低低的应了声。   宴清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他轻轻拍了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宴清不知道是该开心舟墨突然这么黏着他,还是难过舟墨这会淡不下去的眉头。   宴清抬眸去望舟墨,声音小的如蚊子哼哼,“阿墨,你亲亲我吧。”   舟墨一顿,转过宴清的身子,他垂头看着宴清颤个不停的睫毛,轻轻伸手碰了碰它。   下一秒,宴清的后脑勺被人抵住,舟墨轻轻的描绘着宴清的唇形,宴清闭了闭眼,感受着舟墨的温柔。   宴清晚间喝了酒,伏在案上打盹的时候,他梦见了自己裹在被褥中,只露出双眸子,瞪着舟墨逼着人问他愿不愿意嫁给自己。   梦中的舟墨下一秒就将他的被褥拉了开来,捏着他的鼻尖,笑道,“想娶我?你还真是挺有野心的。”   后面的梦还没做完,宴清便被人叫醒了,那人目光闪躲,像是有什么急事般,只匆匆丢下一句舟墨找他便跑了。   也许是因为才跟人在梦中见过,宴清一时也忘记了别的,比如明明他去哪都会跟自己说,回来也是会第一个来找他。   从来没有人会介在他们之间,就连传话的人都没有过。   宴清嘴里有伤,舟墨不敢怎么动弹,只轻轻描摹了一下牙齿便要收回,可谁知宴清反倒主动了起来,裹挟追随着舟墨。   淡淡的还没散完的腥味在两人口中传递。   长久后,不会换气的宴清败下阵来。   舟墨将人轻轻放在榻上,指腹碰了碰宴清的唇道,“你这腥味,难闻的很。”   宴清脸一红,“那你便亲亲旁处嘛,左右我又不是只有张嘴。”   舟墨垂眸看他,那深沉的目光激的宴清有些脸红,他侧过身子背对着舟墨,“熄了灯吧。”   很快屋子里漆黑一片。   舟墨从后面贴上来,紧紧的将人揽在怀里。   宴清有些好笑的道,“怎么这回倒是将我搂的这么紧了?”   “宋悦的话本里说的当真不错,臭男人,只有差点失去才会珍惜。”   舟墨没吭声,头埋在宴清的脖颈间。   宴清脸一红,忍着燥意道,“阿墨,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呀,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莫不是想不认账吧。”   这大概是宴清话最多的一晚了,但舟墨却清楚的知道是因为前头的事情让他吓着了,宴清不敢停下,只怕一静下心来脑子里就全是那骇人的一幕,他只盼着能够不停的同舟墨讲话,慢慢的去冲淡那种恐惧。   舟墨心疼极了。   却见宴清又道,“我可是在梦中问了的,问你什么时候愿意来嫁我,你却说我好大的野心。”   “我想了想,左右不过你娶我你嫁我,既然你不愿意嫁我,那便来娶我好啦。”   “反正我们也没办法像黎家公子,徐力士他们那样,大张旗鼓的办个喜事,你嫁我或是你娶我问题都不大,总归我们早就住在一起了,旁人看不出异样。”   “如若你近来愿意的话,那正巧,上回去城里买的那匹红布,还剩些余料,我亲手做两套喜服,就着天地,我们早日成亲。”   “如若你想再等等——”   “清儿,”舟墨看着宴清认真筹备的模样,心底一软,伸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终究忍不住低声道,“你和我不同,你当真要这么草率?”   宴清闻言嘴角微微下压,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深深的吐了口气。   再睁开时宴清的眼底已是一片坚定,“自然是不同的,虽然我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你就是舟墨,可我也悄悄打听过了。”   “原先那人性子软弱,是个经常被欺负的主,哪像你这般强硬,睚眦必报,而且……”   宴清覆上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轻轻笑了声,“而且你这力气,便要说是鬼怪神力,我也信得。”   “清儿,”舟墨有些无奈的唤了他一声,“你当是话本看多了,我确实是舟墨。”   那些个夺舍重生修仙的话本故事,怕是真让宴清给看了进去,虽然他这情况也确实挺神魔化的。   “你说什么我都信,左右不过短短几十余载,阿墨,你就陪陪我吧。”   舟墨:“……”   这语气,显然一副把他当成妖怪的样子,舟墨想笑,却也因宴清的话而微微心软,“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张嘴这么能说会道。”   宴清垂下眼睑,带着些郝然,“左右被你压了这么多回,再蠢笨的驴子也该摸到些门道了。”   舟墨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书里全然不存在感情线的宴清为何会偏偏对自己生出爱慕之心,但现下既然他也意识到自己动了心……   “年后挑个吉日吧。”舟墨的手顺着宴清的脸颊下移,“当是你嫁我娶。”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真是太暖了呜呜呜   抱住所有人吧唧一口!!!!   感谢在2021-05-12 19:34:22~2021-05-12 23:4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诸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年十八少年笑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标题好难想   月色冷清, 点点光亮透着窗棂撒进屋内。   榻上的两人同向而眠。   就着月光,舟墨沉着眸子低头去看宴清,这人乖小的缩在他的怀里, 呼吸平缓, 像是睡熟了。   明明又怕又委屈, 偏生还要一身是伤的反过来安慰他。这样的宴清叫舟墨怎么能够不心疼, 只要一想起这人魂不守舍六神无主的模样, 他就恨不得杀了谢一白。   榻上静了许久才又有了些细微的声音传来。   舟墨特别缓慢的从宴清的脖颈下抽回手,悄无声息的, 想要坐起身来。他的手刚抽到一半, 一个温热的掌心覆了上来。   舟墨一顿, 再不敢动。   里榻的人也不说话,就只轻轻的勾了勾他的手指。   舟墨放低声音, 试探道, “吵醒你了?”   宴清没答, 只温声问他,“这么晚了, 阿墨是要去哪里?”   舟墨犹豫的看向宴清,抽回手道, “只是小解。”   “阿墨,”宴清转过身来, 就着月光, 他抬头直视舟墨,然后抿唇笑道, “你的眼里也不像是很能藏住事。”   宴清朝舟墨伸手,长发散在一侧,眸中带着些暖意, 明亮的盯着舟墨。   舟墨轻轻叹了口气,躺下又将人拥入了怀中。   那刚刚向他索抱的手,轻巧的穿过舟墨的腰,在人背后握紧,圈住了舟墨。这般睡姿,再想离开,必然会惊动宴清。   舟墨捋起一丝发梢,在指尖捻了又捻,心底的涩然加重。   他什么也没说,但宴清却还是一眼看穿了他。   他确实是说了谎,他只是不想那么便宜还在地上躺着的人。   “阿墨,”怀里的人闷声道,“你别留我一个人在这。”   良久,舟墨低低的应了声。   .   近来的几场秋雨,让这个小地方的气温逐渐降下来。   睡梦中的舟墨耳边传来了轻轻的闷咳声。   遭了昨日那事,舟墨现在总是会对耳边隐隐约约的声音变得格外敏感。   他睁开眼就瞧见眼前半侧着身子的人。   舟墨视线先是落到宴清微开的衣领上,盯着那白净晶莹的肌肤走了会神,再抬头,对上了宴清的眸子。   宴清见他醒来,于是抽回自己被压的有些发麻的手臂,“再睡会吧,你这眼下的乌青都出来了。”   话音刚落,宴清像是没憋住,偏过头掩唇快速的咳了两声,又道,“你这眼圈这么重,晚间是做贼去了?”   做没做贼其实宴清心里清楚,一向睡觉的安稳人昨晚动了个不停,怕是半宿都没睡着。   舟墨没答,坐起身来,微微皱眉,“怎么咳起来了?”   宴清脸上带着些不正常的红,舟墨不容抗拒的将人两只手塞进被褥中,掖好被子,只准他露出个头。   宴清茫然的看向舟墨。   “我去给你熬些姜汤,躺好。”   宴清眨了眨眼,看着身边的人起身下床。   舟墨在厨案上忙碌,余光却一直落在榻上人的身上。   这人起先睁着大眼看他,后面再有些控制不住的耷拉下眼皮,到这会儿已是微阖着眼平缓的呼吸着。   昨夜两人都未睡好。   舟墨拨小了柴火,打算让他先补会觉晚点再喝。   感受到从屋缝里吹进来的冷风,舟墨抬头开始打量起现下他们所住的这个屋子。   深秋已至,气温寒凉,这破败的屋子根本就抗不住冬日的寒凉,一想到宴清这虚弱的体质,舟墨便打算尽早改善环境。   .   “清儿,”舟墨推了推床上的人,见人缓慢的睁开眸子,便将人扶起,“喝点姜汤。”   宴清一向听舟墨的话,即使人还有些恍惚,却也能按照舟墨的话,一指令一动作,待到姜汤入了嘴,清隽的面容才变得生动了起来。   他苦着脸含着汤勺,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抬眸可怜兮兮的看着舟墨。   舟墨将勺推进了一分,“听话。”   宴清垂下眸子,视死如归般的瞪了会这眼前的汤汁,闭上眼全数咽了下去。   “阿墨——”   “苦”字还未出口,宴清嘴里便被塞进了个甜甜的蜜饯,顿时脸色好看了些许。   舟墨道,“昨日旁人桌上顺的。”   宴清也吃出了味,席间他多吃了些这个,舟墨看人喜欢,便带了些回来。   宴清见此,心底涌入一阵暖意,便是姜汤也盖不住心底的甜。   舟墨见人乖巧的把姜汤喝完,眉头舒展了许多,“再睡会?”   宴清确实有些困,便点点头。   舟墨盯着宴清,有些犹豫,半天才如实坦白道,“清儿,我想出去一趟。”   宴清一怔。   往日舟墨出门都会直接跟他说去哪,这回……多半又是想去找谢一白算账了。   宴清从被褥里伸出手,扯了扯舟墨的衣角,淡声道,“阿墨,我没事啊,说来也是因为她才让你怜惜我……我这是因祸得福呢。”   舟墨一听这人名,神色就冷了下来,“没她,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宴清眨了眨眼,“自然是极好的,可是阿墨,杀人犯法……”   他不想舟墨因为他手上沾上血迹。   舟墨没说话,拳头捏的发白。   宴清低声又唤了他一声。   沉默了许久后,舟墨才又冷声道,“便是打一顿出气也使不得吗?”   宴清看着退让了些的舟墨,低低的笑出声,正想继续安慰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些人急急的喊声。   “宋姨,宋姨,出事了!”陌生的女声话里带着急切,“谢一白出事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床上的两人皆是一顿,然后对视一眼。   舟墨起身,“我去看看。”   .   早上来寻宋姨的人是在路边发现的谢一白,她整个人身上都是酒味,趴在溪边,半个身子在水里,那路人还以为她是死了,犹豫了会去给人翻了个面。   待摸着了呼吸这才紧赶慢赶的跑来找宋姨给人看看。   舟墨很想去看热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落井下石的地方,但宴清盯他盯的紧,便也作罢。   他看不得热闹,但宋悦看得。   宋悦向来跟谢一白不对付,听说出了事,差点就要去管昨日迎亲队伍要上喜号,在村里吹上一圈。   但因为行医的是她娘,她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明显,只悄无声息的看完热闹,匆匆跑回来同舟墨宴清说道说道。   宋悦笑的很畅快,“早看她不顺眼了,活该啊,让她天天到处调戏良家男儿,遭报应了吧。”   “要我说啊,肯定就是喝大了,自个儿在河边躺了一夜,冻了个浑身瘫痪能怪谁。”   “不过她身上的伤像是人为的,”宋悦顿了一下,又道,“唉,昨天光顾着闹洞房去了,要是让我看见她倒地上,我也得踹上几脚,解气的很。”   宴清知道这是舟墨的手笔,于是默默看了舟墨一眼,小声道,“宋姨说什么了吗?”   “能说什么,我娘也看不惯她,伤了便救呗,续着口命,其他的跟我娘有关系吗?我娘就一治病救人的。”   宋悦又唠唠叨叨,讲了好些话,才突然想起她娘一会就该回来,连忙告辞,“不说了,看书去了,可别说我来过!”   舟墨盯着宋悦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墨,这会出气了吧?”宴清道。   舟墨偏头看向一边坐着的宴清,坦言,“昨晚应该扒了她衣服的,没准能直接冻死。”   宴清:“……”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我V后也是2k【某短小作者跪着说道】   感谢在2021-05-12 23:41:38~2021-05-13 23:0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官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 10瓶;考官a 5瓶;兔兔兔兔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纸老虎   舟墨性格沉稳, 便是那夜邹钰带着人来“捉奸”的时刻他也未见过半丝慌乱。   但是这会儿,只是因为谢一白倒了霉,这人就跟个孩子般的哼哼着。   宴清掩唇笑他, 没出声, 肩却颤个没完。好半晌, 舟墨才靠过来, 轻轻拍着宴清的背, 无奈道,“别憋着岔了气。”   那模样, 明明有些恼, 更多的却是纵容和无奈。   宴清笑着笑着, 又偏过头去闷咳了几声,伸手轻轻推开靠过来的舟墨, “这回是真感冒了, 你离我远些, 别过给你了。”   舟墨看他一眼,慢斯条理的道, “该传染早就传染了,现在提这事是不是太晚了?”   宴清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舟墨是在打趣他昨晚索吻的事, 一时间脸燥的不能望,只“瞪”的一声从凳上坐起, “我去做饭!”   舟墨把人摁了回了座位, 自己朝着灶台走去,“我来吧。”   他把之前的腌肉取出来蒸好, 热了热米饭,再配上盘小菜,伙食还算良好。   舟墨给宴清夹了好几块肉, 托着下巴看着宴清格外秀气的吃饭,只觉得赏心悦目。   宴清小口小口的吞咽掉嘴里的肉,用手挡住了碗,阻止舟墨进一步的投食,他鼓着腮帮道,“吃不掉了。”   舟墨筷子方向一转,递到宴清嘴边,打着商量道,“最后一块?你太瘦了。”   宴清垂眸看了自己一眼,又狐疑的看向舟墨。   舟墨哄骗道,“我喜欢胖的,张嘴,最后一块。”   宴清:“……”   见人吃个饭还要脸红,舟墨差点没忍住去逗他,但又怕惹火了撂勺子不吃了,于是也只等人把筷上的肉叼走,笑着收回筷子。   舟墨提起别的事,“过几日搬去我那屋住吧。”   宴清嘴里还在小口小口嚼肉,一听舟墨问他话,立马加快动嘴的频率,等嘴里东西全咽下去了才开口道,“好。”   舟墨有些意外,“不问我原因?”   宴清看着舟墨,摇头,“不问,你去哪我去哪。”   “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舟墨失笑,顺手揉了一把宴清的头。   吃完饭,两人在院里给土豆浇水顺便消消食,舟墨看着宴清,突然想起来件事,“昨日是谁喊你出去的?”   他听见的声音有两道,一个谢一白,另一个是个男子,而且是把宴清骗出去的男子。   舟墨看见宴清浇水的动作一顿,于是上前两步,“他是帮凶。”   宴清沉默了会,放下水桶,“他……他可能是被逼的。”   舟墨盯着宴清,“但你确实因为他受伤了,不管是不是被逼,伤害了你就是不争的事实,你要替他隐瞒?”   宴清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怕你太生气了,不听人辩驳。”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一个方向,舟墨顺着看去,只见在他们家院外不远处的树后面,露出了小半个脑袋,见他们看过来又立马缩了回去。   舟墨脸色一沉,抬腿就想过去把人拎出来,但宴清却握住了他的手腕,摇摇头,“阿墨,你先听我说。”   “昨日唤我出来的男子名叫严知,性格十分孤僻,很少同旁人交流。”   舟墨看他,冷声道,“所以?”   “……”宴清一噎,“所以他没什么理由跟我有矛盾,况且他人虽冷僻,但以前也帮过我。”   舟墨不置可否,“人变坏很容易。”   “阿墨,我知道你替我气——”   “我更气你,”舟墨轻飘飘的打断了宴清的话,看着宴清怔然在当场,伸手替他把碎发别至耳后,“你倒是心肠好,挨个原谅。”   舟墨垂眼,看着宴清,重重的扯了扯他的脸,叹气道,“你打算怎么办?”   宴清眨了眨眼,“我先去看看他?”   严知这个人,向来深居简出,所以宴清在宴会上碰见他还是挺意外的,本来想聊几句近日,结果严知张嘴就是舟墨在外面等他有事。   宴清走过去的时候没收敛脚步声,树后人听见后身影一僵,转身就跑。   宴清没追,“严知。”   那个身影顿了一下,还想跑,但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严知一抬头就看见舟墨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他什么也没说便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也叫严知后背发凉。   宴清站在原地,一改在舟墨面前的温柔,冷淡极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严知退了两步,脸上闪过些挣扎,他看着宴清,眼底一片痛苦。   宴清也不逼他,就这么看着他,良久之后,严知才哑着声音开口,“对不起。”   宴清摇头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严知低下头,扶着自己的手臂,手指绷的发白,半天才掀开衣袖,那里疤痕狰狞。   舟墨眯起眼缝,看着严知的手腕,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问,“谁伤的你?”   严知放下袖口,“我自己剜掉的。”   宴清一怔,“是因为谢一白?”   最起初的严知还没现在这么孤僻,但遇到谢一白之后,那人时不时的骚扰威胁,严知便成了这幅样子。   严知以为时不时就得应付谢一白的骚扰就已经是最痛苦的事情了,却不曾想谢一白逼着他去害人。   如若不从……他的耻辱并不是只靠剜肉就能抹去的。   严知犹豫很久,才将宴清骗了出来。严知知道谢一白要做什么,她也只会做那档子事。   可后来严知只要一想到宴清会变得和自己一样不幸,甚至比自己还惨,他就后悔了,等他跑到谢一白去的地方后他就只看见了匍匐在河边冲脸的谢一白。   严知心一狠,直接拿块石头将刚醒过来的人又砸晕了去。   宴清沉默了会,“你走吧。”   严知看他。   “我不怪你。”   严知闻言有些失落,却也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原谅。   和严知分开后,宴清一反常态,突然想去看看谢一白。   宋悦说这人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大冷天的,一泡就是一整夜,能勉强捡回条命就是万幸了。   他们到的时候,徐力士正好跟她的新婚夫郎秋儿刚刚出来,看见两人时明显怔了一下,不过没说什么,徐力士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抬腿先走了。   秋儿落在后头,朝两人点了点头,“妻主家里有事,走的急切了些,二位莫怪。”   几人并不相熟,打个照面就分开了。   屋里药味很重,谢一白睁着双眼睛瘫在床上,见到两人不由得目光愤恨。   宴清偏头看向舟墨,“这是真瘫了?”   舟墨上前,隔着被子捏了几下,谢一白毫无反应。   “瘫了,而且……”舟墨奇怪的看向床上的人,“哑了?”   宴清居高临下的看着谢一白,嗤了声,“真弱。”   舟墨:“……”   宴清从怀里拿了株草出来,“这是万年青,也俗称哑草,不过好像现在有点多余了。”   他颇为遗憾的将草药碾碎,随便的吹散一地,“走吧,阿墨。”   舟墨从进去到被拉出来,整个人还有些呆,他是第一回 见宴清这么……强硬的模样。   好像隐隐约约有了那么点美强惨的影子了。   毒哑?还真挺吓人的。   宴清见舟墨一直没说话,全然不复刚刚的气场,小心翼翼的拽了拽舟墨的衣角,“阿墨……刚刚那是……我路边随便摘的叶子。”   舟墨偏头:“?”   “……我就是觉得,应该吓一吓她。”宴清有些迥然。   舟墨失笑,摇了摇头,又好气又好笑,“纸老虎。”   从谢一白这出来以后,舟墨带着宴清去找了下村口的刘大姐,提了下改建的事情。   刘大姐不愧是专注这行的,舟墨只简要给她描述了下便明白了,拍着胸脯说包在她身上。   冬天就快来临,宴清的身子架不住冬天的寒冷,所以在那之前,屋子就得建好,再往后便是过年,年前年后要忙的事很多,加之他答应宴清的婚礼。   ……即使没法大张旗鼓的办,也得像模像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3 23:08:46~2021-05-15 23:1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诸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身上有他的化生势 2个;你的小可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年十八少年笑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夫君   付给刘大姐了一半定金, 舟墨的囊中突然就羞涩了起来。   又得养家又得置办东西,处处都是需要花销的地方,然而他的进账却还是之前的那些……   宴清一直乖乖的立在舟墨身边, 也不说话, 两个人从刘大姐这里出来以后, 先是去了趟地里, 结果发现地里像是有人来过般的, 土壤上还留着未干的水,地里的一些舟墨先前没来得及除完的草也除了一大半。   舟墨看了眼宴清, 宴清近来几乎都跟着舟墨的, 自然知道地里状况, 他摇摇头,“不是我。”   舟墨视线又转回到地上去。奇怪, 那会是谁, 这么好心帮他们?   地里的农活被人干完, 舟墨在拐角揪了把韭菜,然后又去了趟养殖窝。   那些个幼崽如今已都巴掌大小, 在鸡窝里懒散的很,到处溜达。   宴清立在栅栏边上看着他们, 鸡崽们看见人,一个个都扑闪着小翅膀, 去往另一边跑, 一边跑一边叫个不停。   周夫郎听见动静出来,见是二人, 很自然的转头进屋,拿了些稻子递给宴清。   “撒两把就不怕你了。”   周夫郎揉了揉腰,没同二人说很多, 像是身体疲惫,在一旁看了他们会就转身回屋了。   “周夫郎怎么了?好像是身体不适,不会是累到了吧?”宴清偏头去看周夫郎的门,“今天也不热,他穿这么多,病了?我们去看看吧。”   宴清撒完最后一把米,就要往屋里窜,舟墨见此很是无奈的拉住了他,“无事,只是昨夜累的狠了吧。”   即使脖子上围了东西,但舟墨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这人不经意间露出来的一片红印,旖旎暧昧。   宴清懵了一下,维持着衣领被拽的模样,整个人由上而下发出了一种求知欲,“……这么辛苦吗,晚上还要喂鸡?鸡不睡觉吗?”   舟墨:“……”   “鸡睡不睡觉我不知道,”舟墨提着人领子往回走,“反正等成了亲,你是别想睡觉了。”   待宴清反应过来,整个人又是从头红到了脚,挣扎着从舟墨手里救回了自己的衣领,什么话也不说,就是离舟墨远了几步。   舟墨见此直接笑出了声,而宴清听着声动作一顿,脚步悄悄又加快了些。   晚间将要歇息的时候,宴清提前上了榻,舟墨看了会书,才也跟着不急不慢的上床。   他白日说的话只是单纯拿来逗逗宴清的,舟墨特别喜欢看宴清红着脸的样子,感觉格外好欺负,但显然有人已经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舟墨看着两人之间的鸿沟,笑道,“这便是你说的要嫁我?倒是比知己朋友还要生涩些。”   侧卧在最里面紧紧贴着墙壁的人身子一僵,像是在犹豫什么,好半天直接红着脸滚进了舟墨怀里,头埋在舟墨胸前闷声道,“你哪个知己朋友,还能宿在你榻上。”   舟墨只笑笑没回答,轻轻捏着人的耳朵,在他耳边吹气,“你这害羞的毛病也可以什么时候改一下?我还挺喜欢你同我逼婚时的那副模样。”   宴清紧紧的闭着眼睛,装睡,只是不停颤动的睫毛出卖了他。   舟墨紧了紧怀里的人,也未戳穿。   这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脸说红就红,都不用走流程的。   次日一早,宴清睁开眼入目的便是舟墨安详的睡颜,睫羽弯弯,薄唇微抿。   宴清看了会,看的有些心动,悄悄上前在人唇上碰了碰,而后又立马缩回被窝,闭着眼装睡,等过了好一会确认舟墨没醒时候才又睁开眼,像个偷腥成功的孩子般,看着他咧着唇笑。   ……然后下一秒,他的后脑勺上便突然覆上来只手,在宴清意识到不妙的时刻已经晚了,他被舟墨连人带被的抱进怀里。   温热的唇覆了上来,软绵绵的,舌尖在人微怔之际已轻巧的挑开唇瓣,抵达唇齿扣开牙关,气息交缠了起来。   待到宴清眼里蒙上一片水雾,舟墨才放开他,先前的困顿在这个绵长的吻中消失殆尽,“呆子,换气都不会。”   宴清:“……”   舟墨看着宴清一张脸红透的模样,笑了两声重又闭上了眼,“好清儿,我再睡会,你可别勾引我了。”   舟墨这么久不曾好过的起床气在面对宴清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但生物钟还是让舟墨选择再睡一会。   宴清动也不敢动,等确定面前的人呼吸又平缓了下去这才小心又小心的从床上爬下去。   昨晚让舟墨罩了层被子,卷成千层般的锢着睡了一夜,出了些汗,感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上黏糊糊的。   ……早上起来又做了这事,闷着被子,宴清热的厉害,也分不清是燥热还是旁的,只红着脸下了床去给自己打了些水来。   期间……   宴清又怕舟墨半途醒来,舀水的动作小了许多,可是真等彻底洗完穿上衣衫时,他看着床上睡的很熟的人,眼底又一闪而过一丝失望。   饭后,因为改建的缘故两人需要暂时先搬至舟墨的屋子,在搬进去之前得先去打扫一下。   宴清和舟墨两个人带着东西就奔了过去,床榻地板桌椅全部擦了一遍,又将些常用的东西搬了过来,不常用的收拾当匣子里放好。   因是两个男子,宋姨觉得他们可能不方便,便把宋悦也支了过来帮忙,意是好意,只是……   “舟墨你们这箱子里装了什么,怎么这么重,我们换个换个,我搬你手上的。”   “宴清你别搬了,那个重,留给舟墨来。”   “不就是挪个柜子吗,说谁,不,行……遭不住,我一个人挪不走,帮帮我,舟墨。”   每回都是,宋悦咬牙切齿还没一会,就立马不行,败下阵来。   宴清在旁看着她,“你这……”还没坚持两秒,就像个单纯借着帮他们搬家来躲避学业的人。   宋悦也不在意,摆摆手道,“人嘛,最重要的是学会放弃。”   舟墨看她,嗤了声道,“也教教宋姨这个道理吧。”   宋悦:“……”   等搬好了舟墨和宋悦各坐一个凳子上的时候,宋悦才想起来问他,“……你好像把宴清家搬空了。”   舟墨抬头看他,眼里闪过看傻子一样的神色,“还是教教宋姨学会放弃的道理吧,你这县试一轮游?”   “你别打击人行不行,我好歹也挑灯夜读了这么久,”宋悦瞪他,也转过弯子了,“你们两人真的是,去哪都不分开。”   “还成,是比你这个邻居当的要成功些。”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了唐辞的敲门声,门没关,他就是示意一下自己来了。   “小辞儿,近来不见,略显富态啊。”宋悦眯眼看他。   唐辞懒得理他,放下带来的葡萄,“听说你们搬家,正好妻主上回从城里回来给我带了些这个,正好我最近食欲也不太好,便都拿来送你们了,就当……乔迁之喜吧。”   宋悦道,“食欲怎么就不好了,去找我娘看看呗。”   唐辞打了个哈欠没想多留,“改日吧,困的厉害,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成。”   等唐辞走后,宴清才从屋外回来,背后藏着些东西,一点点的绕开两人往室内走,但舟墨打从他进门的一瞬间就看着他了。   见此,舟墨偏头看他,“刚唐辞来了。”   突然被问,宴清本能一顿,后继续梗着脖子道,“知道,方才碰上了。”   舟墨看他,“你去哪了?”   宴清:“……我,我去拿了些东西。”   舟墨不依不饶,“什么东西?”   宋悦莫名的觉得坐在舟墨另一侧的自己有些突兀和格格不入,于是他开口道,“你真比人家妻主管的还宽。”   舟墨、宴清:“……”   宋悦没呆两秒,怀里就抱着唐辞的一半葡萄被轰了出来,然后是舟墨冷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晚上来吃饭。”   换言之,现在可以走了。   宋悦摸摸鼻子,也不甚在意。   而宴清以为舟墨生气了,连忙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听闻村长家又来了批布料,我就想着去帮点忙的。本来也没这么多,只是孙氏临时不干了,堆的货就有点多。”   舟墨垂眼看他,“他不干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拿这么多。”   “这个是多劳多得啊,”宴清道,“昨日见你付完定金发了会呆,就想着不能让你一个人养家……”   他声音越说越小,越没底气,其实本来最初,好像是他说的要养舟墨来着……   结果现在,他倒成了混吃混喝的人了。   想到这里,宴清转头去箱底拿出了上回村长夫郎结给他的工钱,去了趟城里舟墨也一直没让他用,平常在家更是几乎要什么有什么。   他走上前,拉过舟墨的手,把钱袋放在他的手上,但舟墨没接,还把自己的那点交到了宴清手里。   宴清茫然的看着舟墨。   舟墨揉了一把他的头,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这管家一事,还得交给自家夫君啊?清儿,你可别仗着我不懂你们这的规矩就诓我。”   “……所有钱都给你了怎么能叫诓你。”宴清下意识的反驳,可反驳一半又突然意识到。   夫、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15 23:11:13~2021-05-16 08:4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诸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的小可爱 3个;非墨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落庄承、陌沫 5瓶;山有木兮桃花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黎家夫夫   舟墨的屋子很小, 自打他穿过来以后就借住宴清家了,现下更是堂而皇之的同居。   所以猝不及防回到这里的时候,舟墨才发现原主是真的穷的……连个床塌都是单人的。   舟墨和宴清互相看看, 都有那么些的窘迫。宴清个头小, 但舟墨个头很大, 单他一个人睡上去都有些拥挤, 别说再来个人了。   舟墨揉了揉眉心, 准备去角落把箱子拼一下,宴清突然拉住了他。   舟墨回头看他, 扯了扯嘴角, “我的小祖宗, 真睡不下。”   宴清微微咬唇,声音很低, “……挤一下嘛, 你身上暖和, 我不想一个人睡。”   宴清因为不好意思而压低的音量听在舟墨耳里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在,舟墨自然不会再抗拒。   于是, 宴清半个人都趴在了舟墨的身上,两人抵足而卧, 好在宴清很轻,舟墨倒也没什么压抑的感觉。只是这人连呼吸都刻意放慢了许多, 显然有些紧张。   舟墨掏了掏他的下巴, 宴清缩着头笑了两声,“别闹, 痒。”   舟墨低头看他,“你再这么往后退,我就要掉下去了。”   想后退却因为背后就是墙所以无意识将舟墨往外挤了不少的宴清默默搂住舟墨的腰, 让他进来了些。   他一边将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一边闷声道,“阿墨,你这过的也太贫穷了吧。”   “你堂堂一个妖——要娶夫郎的人,怎么过的这么惨。”   舟墨:“……”   舟墨叹了口气,又好笑又无奈的道,“清儿,我真的不是妖。”   宴清眨了两下眼睛看他,也不说话。   舟墨碰了碰他的鼻子,“如果我是妖,那我早变身了,谁还跟你这么挤一张破床。”   宴清似乎是真在思考,半天才问道,“你是小妖呀?”   他的眼里还带着些光亮,丝毫没有因这怪谈而被吓到,反而格外向往,“是我能抱住的那种吗?”   舟墨:“……”   这个举例失败,这位的思维显然有些跳脱。   宴清半个身子趴在舟墨身上,因为激动,抬起头来,墨发偏在一侧,些许打在舟墨脸上,他就这么手撑在舟墨胸膛,低头看着舟墨。   舟墨视线落在宴清的脸上,很自然而然的搂住了他的腰,他看着眼前人越发晶莹的肌肤,微微失神。   “阿墨?”   “躺下,”舟墨嗓音中带着些克制,他微微闭了闭眼,想要过滤掉脑子里的画面。   宴清“哦”一声,乖乖的趴下,头靠在舟墨怀里,轻微的呼吸声让舟墨有些心猿意马。   他抿了下嘴唇,继续道,“非妖,只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宴清似懂非懂。   “大概就是衣着不同,思维不同,生活条件水平比现在先进很多。”   宴清又想坐起来看舟墨,但被箍的死死的动不了,于是他抬头去看舟墨,“那你是怎么来的?”   舟墨:“……”   穿书这一说法对宴清可能有些残忍了,告诉宴清他其实只是书里的一个男配……   舟墨说不出口,他随便糊弄过去道,“不知道,醒来就在这里了。”   舟墨察觉到腰间的手力道突然有些变重,下一秒宴清带着不安的声音在他的怀里响起,“那你会再突然离开吗?”   舟墨不确定,犹豫道,“应该不会吧,要走早该走了。”   他当然可以直接给宴清保证不会,但是如果那样,真有一天不见了,那对宴清太不公平了,所以他只能实话实说。   舟墨话说的不满,宴清自然也能听出话外之音。   美好幻灭的总是这么突然,宴清几乎不敢想象没有舟墨的日子他应该怎么办,明明以前也是一个人过来的啊。   宴清不顾舟墨压在他背上的力度,倔强的抬起半个身子,寻着舟墨的唇毫无章法的撕咬啃磨。   他不安,他害怕,但他又无能为力。上天能把舟墨送到他身边,自然也能送走,他除了祈祷以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   唯有肌肤相贴的亲密能让宴清暂时忘记这些,所以他不顾一切的主动。   唇被磨的有些疼痛,舟墨却也耐着性子安抚着宴清,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发,任由宴清动作,直到脸上传来了湿润的触感。   宴清哭了。   舟墨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这么直男……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抵住宴清,微微张嘴,反客为主,化凶勇为温柔,一点点的将宴清安抚平静。   讨论舟墨去留的问题就这么不了了之,宴清也跟以往一样,早起识字,白日去地里,空余时间绣帕子,忙碌的压根没留下时间让自己去想东想西。   舟墨在时便缠着舟墨,舟墨不在时便认认真真识字干活,总而言之,绝不闲下。   舟墨近来就有些为这事伤脑筋,一是宴清的状态,二是地里跟进了田螺姑娘似的,每天的活都被人干完了。   地里的蔬菜长势很好,舟墨想起了上回去城里卖菜的车夫,便同他商量了下,待日后长成留下一部分供他们吃喝,剩余那些拿去让车夫卖,收益两人分成。   在此之前,他和宴清一致觉得得先把地里的那个田螺抓出来。   于是两人次日起了个大早,趁着天还蒙蒙亮,就埋伏到了附近。   没一会,一个人影谨慎的走了过来,他先是在远处蹲了会,见一直没人才熟练的进了田里。   宴清和舟墨对视一眼,谁也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是严知,但细想之下也确实不奇怪。   他觉得亏欠宴清,所以想要补偿。   宴清上前,舟墨没跟。   舟墨对这个人没有好感,但也不想宴清因为他而改变自己的决策,他即使不喜欢严知,但他能接受宴清做的决定。   化干戈为玉帛也好,老死不相往来也好,都好,他尊重宴清。   他远远的看着两人在地里聊了好一会,严知总是唯唯诺诺的,衬得宴清反而有些不饶人的模样。   这场面落在舟墨眼里属实有些反差,他的宴清对他从来就不是这样。   舟墨想着心底又是阵柔软,待到宴清走出来,很自然而然的靠过去,牵着他。   宴清吓了一跳,忙看看周围有没有旁人,见无人才回握了过去,“怎么了阿墨?”   “没怎么,感觉每天都更喜欢你了。”他牵着宴清往家走。   宴清面有赧颜,却也耐着燥意回道,“那就再多点,更多点,多到你不舍得离开我为止。”   舟墨笑笑,也不去问严知的事,反而回去换了身衣服,带着宴清去城里放松一下心情。   这回,舟墨拿出了草帽给宴清戴上,他自己跟在宴清后面学了些基础的缝补,在草帽外围围了一圈红色纱布。   宴清撩开布帘,看着他,窘迫道,“……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好看的很。”舟墨捏了捏他的脸,放下帘子。   车夫看见的便是女装的舟墨和藏头的宴清。   她也知道男子进城不太方便,所以睁只眼闭只眼,总归跟她无关。   到了城里,舟墨宴清和往常一样跟车夫分开,买了些吃的用的,两人在路边闲逛着。   很不巧……没走两步就碰上了黎白。   她怀里搂着个美男,不知道说起什么,两个人都在笑。   舟墨、宴清:“……”   “阿墨,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你不是说想给人滕写些书册赚钱吗?”宴清扯了扯舟墨的衣角。   舟墨觉得同人对上怼了几句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也应了,两个人作势转身,但黎白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别走啊,怎么见着我就掉头啊。”黎白放开美人,笑嘻嘻的走过来,“看我上回说的什么,有缘再见,这不,这缘分来的忒快啊。”   舟墨微微蹙眉,“有事。”   “能有什么事,看你小夫郎手上都是些吃的玩的,来逛街的吧,怎么看见我就走啊,心虚吗?”   舟墨:“……”   “你这人冷的也太无趣了,上回不是还骂我腿脚不便,眼睛不利索吗,怎么这回就哑巴了。”黎白哼了两声有些无聊,她被捧惯了,上回被舟墨那么一怼反而一时忘了怼回来,心里一直堵着口气,“怎么,不止哑巴,话也听不懂吗?”   舟墨没打算跟人多说,宴清心情好,他也不想吵架,转身就走。   谁知黎白不放过,转身就去拦,但不小心踩了什么,她回头一看,就见一锦衣男子。   黎白微微蹙眉,“你不是跟我兄长一起出来的吗,怎么一个人在这?”   池生微微伏身,“他去买些吃食了。”   黎白了然的点了点头,“行,那你们早点回去,别在外面玩太久。”   宴清从黎白的话里听出了这男子的身份,顿时有些走不动路。诶,这不是黎家上回娶的那个夫郎吗?   长的还挺好看的。   宴清仗着面纱挡脸,肆无忌惮的盯着人家看。   池生没说话,但黎君很快便过来了,他很自然的喂了池生一块糕点,看向黎白身边的男子,“又换了个人?”   “上回那个不知趣,老败兴。”黎白很无所谓的道。   黎君也管不了她,只看向被黎白拦下来的两人,“这是做什么?”   黎君同池生个子一般无二,但棱角要稍微锋利些,言行举止中自然而然透着一股大家气。   但他虽是兄长,却也管不得身为妹妹的黎白,只好心规劝道,“莫要胡来。”   “我当然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人蒙头走过来,撞了黎君一下,黎君被撞的往边上一倒,黎白反应很快的拉住了他,作势眯眼看向来人,只是一届莽夫。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低垂着头,一边道歉一边开溜。   在经过舟墨之时,那人还想故技重施,向舟墨腰间探去,但却在撞上的一瞬间,舟墨先抬腿绊了他一下,人倾斜着往前撞去,舟墨又钳着人的手腕背在身后。   眨眼间,刚刚撞了黎君的人双膝跪在地上,整个人被舟墨扼制的无法动弹。   “你干什么,放开我,欺负人吗这不是。”   黎白也意识到了什么,正要说话,舟墨就抬手从男子怀里拿回了钱袋,然后踹了他一脚,“不要太贪心。”   一个地方想得手两次。   男子连滚带爬的跑了。   “你放了他做什么?”黎白瞪向舟墨,“连我家人的东西都敢偷,胆儿也太肥了。”   “我没放啊,我只是追不上了而已。”舟墨睁着眼睛说瞎话,将钱袋扔回黎君手里。   黎白:“你——”   黎君不赞同的道,“小白,总归人家帮了我。”   黎白“哼”了声,“既帮了我们,我总也不能不领情,这样吧,由我做东,我请你们去聚贤楼吃一顿。”   宴清拽着舟墨的手,有些不安,舟墨轻轻拍了拍他,安抚道,“没事。”   二楼雅座,临城而立,以黎白为中心,她手边各坐两人。   原本开开心心的,还做了东,但眼下左边的两人一个剥虾喂另一个,右边的一个夹菜喂另一个……   她突然后悔把美人支走了的自己。   孤单卑微寂寞冷清。   还无人理她。   黎君看出了自家妹妹的心理,笑了笑,给黎白剥了个虾,“早便让你将喜欢的人娶回家了你又不肯,便是先纳个侍也不至于如此。”   黎白拖着下巴道,“没什么喜欢的,都是逢场作戏的,他们图我钱财,我图他们一时的新鲜感,这样挺好的,不喜欢了就一拍两散,咱黎府才不养闲人。”   池生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话,但是对面人的目光扰的他微微蹙眉,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同人对视,“我脸上可是有些什么?”   宴清一怔,连忙摇头,“没、没有。”   黎白和黎君也同时向宴清看去。   舟墨偏头看向宴清,只一眼就看穿了人的想法,怕是对这对黎家夫夫好奇的很。   舟墨塞了块肉进宴清嘴里,接过话道,“抱歉,夫郎看见好看的人就移不开视线。”   池生一怔,轻轻笑了声。   黎君也跟着笑,“你家夫郎倒是挺有意思的,旁人见我们少不得冷嘲热讽。”   “哪个旁人,让她到我面前来讽,真的是,我黎家的人如何容得他们置喙。”黎白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宴清努力吞完嘴里的肉,“不、不会,你们看上去很恩爱。”   黎君微微挑眉,看向宴清,“你们也很恩爱。”   黎白:“……小二,给我去隔壁红楼把头魁抓来。”   其余几人闻言皆是没忍住笑了出声。   几人边吃边聊,宴清也少见的在陌生人面前变得多话了起来,他问起黎君和池生的相遇相知相爱,听的津津有味。   舟墨心底好笑,偏过头随意的透过窗向下望去,人群中一个打扮儒雅的女子从舟墨的视线里一闪而逝。   舟墨动作一顿,复又看了她两眼。   待人从视线里彻底消失后,舟墨才收回视线,他放下手里的酒,只以为刚刚那同舟六有些神似的女子是自己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取名废想改个文名:夫郎曾是美强惨   大家觉得咋样QAQ   一句话简介:如今只余美和惨   感谢在2021-05-16 08:45:19~2021-05-17 12:5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诸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官A、昭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兔兔兔 2瓶;梦落庄承、浮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亲近   这顿饭吃到最后, 莫名的,宴清从舟墨手边吃到了池生身边。   池生就像宴清兄长般的,不仅宴清问什么答什么, 就连黎君给他夹菜也不忘给宴清捎上些。   舟墨拖着下巴盯着对面坐的三个人, 有些食之无味, 偏生黎君压根不管他的夫郎, 任由他们悄悄摸摸的说着些私房话, 甚至有时候还加入。   黎白一脸看热闹的模样,往舟墨这靠了些, 只用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某些人啊, 混的跟我这个孤家寡人也没差,你可真是一点也镇不住你的夫郎。”   舟墨收回视线, 瞥了黎白一眼, “他爱做什么做什么, 我镇他做甚。”   黎白一噎,“你就不怕他跟我嫂子跑了?”   舟墨:“……”   他被黎白缠的有些头疼, 捂额道,“清儿。”   宴清那边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脸还有些微微泛红,听舟墨喊他, 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 怔然几秒,然后立马绕着桌子跑了回来, 指尖轻轻覆在舟墨太阳穴上,温缓的替他揉着。   “阿墨可是头疼?要不,我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舟墨偏头, 挑眉看向黎白,眼里的得意昭然若揭。   黎白:“……”   几人在门口分开,池生和黎君似乎格外喜欢宴清,还送了他块玉佩,让他没事来府上找他们聊聊天。   宴清拿着玉佩,很是不舍的将两人送上了马车,直至目送马车消失在街角,这才轻轻摩挲了下玉佩。   黎白也收回视线,看着宴清提醒道,“一个人来就行,别把你妻主拉来,讨厌的很。”   舟墨斜了她一眼,“说的好像是去看你的一样。”   黎白笑了两声,也不在意,摆摆手道,“不跟你们说了,走了。”   舟墨揉了一把宴清的头,带着他往回去的方向走,轻轻捏了捏宴清的脖子,“今天聊什么聊的那么开心?”   宴清戴上头纱,也不知是在防谁,小声道,“随、随便聊了些。”   舟墨就想刨根究底,“比如?”   宴清脸一红,说不出话,他摇摇头就是不打算说。   他同池生说,自己有个弟弟喜欢男子但奈何没经验……   黎君和池生都拉着他说了些闺房情趣的事情,甚至黎君还悄悄塞过来了一本秘戏图,不过当着大家都在,宴清没好意思打开,自然也不知道黎君怕他不认识字,特意塞的图册。   反正宴清为了自己的洞房没少找两人请教,惹得他今天脸就没凉下来过,好不容易黎君也不打趣他了,反倒舟墨不依不饶的问起他们聊了什么。   ……属实说不出口。   舟墨不知道宴清的小九九,只怅然的叹了口气,“清儿同我不亲近了。”   宴清:“……”   “那黎家夫郎确实比我好看,长的白白净净的,黎家公子又比我有钱……”   “阿墨!”   宴清咬唇,打断了舟墨的话,因为红纱遮挡舟墨看不清宴清的表情,但宴清定然是有些恼羞成怒了,他轻轻捶了舟墨一下,“你怎么……乱说话呢,我们这的规矩,男子便只能从一而终,阿墨,你不要说这种话了,还平白侮辱了黎家夫夫。”   舟墨擒住宴清的手,隔着红纱轻轻在他唇上碰了下,闷声道,“你可真霸道,只准你同他们亲近,不准我吃醋吗?”   宴清:“……”   宴清抬头茫然的看他,“吃、吃醋?”   舟墨却也不说话了,只冷飕飕的看着他,在黎白面前虽然一点都不在意,但其实他的余光时不时的就在往对面几人身上飘。   尤其是这个小家伙,聊个天为什么还能聊到脸红?   舟墨憋着股酸味,直到黎白走了才散发出来。   宴清张嘴欲解释,可又不知道他问的那些个东西有什么是能让他厚着脸皮说出口的,于是宴清又闭了嘴。   他拉着舟墨往人少的地方走,脑子里过滤着哄人方法,待到他想明白的时候两人已经不知不觉远离了人群。   舟墨也不说话,只垂眼看着宴清。   宴清飞快的将头上的纱帽取下,反手罩在了舟墨头上,在舟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手背在他颈后,随后宴清轻轻踮脚吻上了舟墨。   纱帽罩住了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隔绝了外人的视线。   ……之后?   之后宴清便像个包子一样,从头到尾也没再摘过纱帽了,就连在车上也离舟墨隔了些距离,他宁愿抓着车板晃荡也不愿意同舟墨坐在一起。   舟墨有些无奈,压低了声音不敢让车夫听见,“清儿,你反复撩我,我若没反应那才是怪事。”   宴清又想起了他被小舟墨抵住的感觉,即使知道自己带着纱帽舟墨看不见,但他还是偏过头去,“可、可我们在外面呀,青/天白日的,哪有你这样……”   舟墨幽幽的道,“我怎么样了?谁拉的我?谁亲的我?”   宴清不说话了,好像按照舟墨这么一理,问题全在他身上,可、可池大哥也没说会是这个结局啊。   宴清窘迫的埋头装死。   二人回到村里,宴清溜的飞快,舟墨跟在后面无奈的摇了摇头,见人确实进了屋才转身去往修建的房子那里走。   只是还没走几步远,就被秋儿拦了下来,他看见舟墨这副打扮明显怔了一下。   舟墨:“有事?”   “啊,有,”秋儿回神,“听妻主说家里那个弓箭是你修好的。”   舟墨挑眉,“嗯?”   “我家中长辈亦是狩猎出身,坏了的弓箭还望舟公子有时间看看能不能修?报酬自然包舟公子满意。”   舟墨盯着秋儿看了会,盯得人有些不好意思,才缓声开口,“听说你曾经答应徐力士,帮她纳侍?”   秋儿一怔,脸色微变,“舟公子志在后院?”   舟墨皱了皱眉,“自然不是。”   秋儿微微放下心,也不在乎有些话能不能说了,“只除了这个,旁的要求都能商量,我一届男子,差点被退亲,已经沦为了街坊邻居的笑柄了,这成婚还没几日便让我替她纳侍,舟公子不觉得太残忍了些吗?”   舟墨看他,“这话听说是你自己先说出去的。”   “外人面前我不得善妒,那我便真不能妒了吗?”秋儿看着舟墨,弯了弯嘴角道,“便只是说说,成了亲后我自有不让她这么早纳侍的法子,只要她不提,我又哪能替妻主做主到这个份上。”   舟墨眯了眯眼,想着这秋儿果然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当初落水的时机就太过恰巧,不过同他也没什么关系,只要确定这两人以后不再会找宴清就行。   他点点头,“送去我那便行。”   同秋儿分开后,舟墨又去屋那转了一圈,刘大姐效率很高,且自带工人,已经基本给房子都换上了砖瓦。   舟墨绕过去,给土豆浇了水,这才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墨迹到了两点   假、假装算二更吧   更新频率重新说一下,日更,时间不是九点就是十二点,等不到就乖乖睡觉,第二天再来骂我,相信我的拖延症【bushi   感谢在2021-05-17 12:52:11~2021-05-18 02:2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落庄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留张嘴   舟墨回到屋子的时候一片静悄悄的, 床上高高的拱起个圆弧。   意料之中的,宴乌龟又缩回了他的龟壳里。   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害羞了,舟墨看了他两眼, 笑着收回视线, 任由他在床上捂着。   他摊开今日去城里买的书, 撩开袖子誊写了起来, 这里复刻水平不是很好, 劳时费力,所以人工的手抄册子卖的也还不错。   舟墨的一手字写的相当不错, 店小二给他每册价格都抬了些价钱, 这么算来, 每誊写一册便可净赚两百文。   ……还是少了些。   舟墨边写边算,算到一半视线突然落在了桌上宴清爱看的那几册话本上。   他在书肆中的时候便见到好些个下人进来直接把最近新出的话本都一册一本买了下来, 付钱的时候眼也没眨, 且看那小二熟稔的模样, 像是长期合作。   话本里的故事舟墨也看过,宴清经常给他念, 大多换汤不换药,都是些歌颂美好爱情的故事, 而对于身为编辑的舟墨来说,最不缺的便是故事。   追逐热题材了这么久, 男频女频的都多少知道些, 虽说单纯感情向的文他写起来可能有些费劲……   舟墨一边想一边偏过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这不就现成的经验吗?   他放下笔, 将榻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的人睡姿调整好,盖好被褥,脑子里的故事突然就有了个雏形。   宴清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掌起了灯, 说起来他也不信,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桌前的人。   “阿墨?”   睡眼惺忪的宴清嗓音中还带着些低哑,“你在干什么?”   舟墨动作一顿,笔尖在纸上晕了个墨点,他不动声色的合上他写了一个开头的话本,“誊些册子罢了。”   “哦。”宴清没多想,他坐到床边穿上鞋,抱着自己的那些帕子坐了过来,人还没完全醒透便打着哈欠道,“我要同阿墨一起努力养家。”   舟墨放下笔,“不早了,这会绣眼睛不要了?”   “要啊,”宴清一边说一边拿起针,细细的看了眼纹路,“什么都可以不要,眼睛不能不要,以后的日子里要是看不见阿墨得有多难受。”   舟墨一边收拾书,一边笑他,“怎么,又开始撩拨我了?下午当乌龟那会儿,是把后面的羞耻都提前羞完了吗?”   “谁当乌龟啦!”宴清一噎,复又小声道,“我说的明明就是实话,哪有在撩你。”   宴清这话话音刚落,就被人抵在了椅背上,一个很轻的吻落在他的唇上,一碰即散,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他头顶响起,“这张嘴也得留着。”   宴清耳朵一热,支吾半天才道,“……谁、谁要给你留这个了,臭流氓。”   舟墨意味不明的看了宴清一眼,把没说完的话说全了,“这嘴哄起人来甜的厉害。”   说完这才又轻轻用指尖揉搓了下宴清的唇,低声笑道,“你在想什么?脸这么红?”   宴清:“……”   .   在刘大姐的紧赶慢赶中,舟墨和宴清总算在立冬前住进了新窝。   这些日子,地里的蔬菜也都离长成差不了些日子了,严知也由一开始的见了两人就躲到现在偶尔也愿意来家里蹭一顿饭了,偶尔家里也能凑齐唐辞严知几人一起坐着聊天,宋悦也时不时来凑些热闹。   舟墨的话本、手抄还有帮着秋儿修的些弓箭也都赚了不少银两,在初雪来临前,家里已经点上了热烫的炉火。   天气越来越冷,宴清怕冷的体质越来越明显,近来更是除了床哪都不爱去。   舟墨给他备了个汤婆子,宴清又自个亲手一针一线的绣了床幔,围在四周,棉布阻隔了许多凉意,倒是封闭起来做些旁的事,也不至于舟墨总是半路被人推开去关窗。   两人对这床幔还都挺满意。   “唐辞怎么样了?”舟墨坐在床尾,任由宴清的脚塞进他的衣衫中,也只是掖好被子,面无表情的继续翻看自己的书。   宴清动了动脚,寻了个暖和的地儿,这才慢悠悠的答道,“还是没劲的厉害,近来连食欲都没了,阿墨,唐大哥这样好辛苦啊。”   舟墨翻了页书,心道能不辛苦吗,这可是怀胎。   “前些日子在城里带的些话梅,你给他送去了吗?”   “送了送了,唐大哥让我替他跟你道谢,”宴清收回脚坐起来,若有所思的看向舟墨,“阿墨怎对唐大哥这般关注,莫不是也想要个孩子?”   “嗯?”舟墨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宴清。   ……开什么玩笑,他们两个男人怎么生?而且真要按照这个国家的生理构造男生子来说,真要是能生,他两谁生又是个问题。   这弯弯绕绕的,舟墨一想就觉得有些悚然,见识过了唐辞挺着肚子的样子,他虽也算接受良好,可真要放到自己身上,多少还是有些心理疙瘩的。   “阿墨想要孩子吗?”宴清往前坐了两步,重复道。   舟墨放下书,将人塞回被窝,“怎么?你想给我生?”   “想。”宴清答的毫不犹豫,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跟舟墨的羁绊多点,再多点。且他本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自然不会对生孩子有排斥。   舟墨却被宴清这话应的一顿,差点就要认真思考下可行性了,但好在他及时止住了。   他没好气的将人被子掖掖好,“……清儿想的是不是太早了,还是你真以为,牵个手亲个嘴就能生?”   宴清眨了眨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身型一僵,吞吞吐吐道“……好、好像不是。”   他和舟墨同居了这么久,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真憋的厉害的时候,便是腿根也叫、叫舟墨试过了,但两人却始终不曾跨过最后一道红线。   宴清想的是留在洞房花烛夜,舟墨想的却单单是这人身子还没养好,不能动。   两个人抱着不同的心思,倒也相安无事到现在,只是看舟墨似乎很是喜欢孩子……   理论上男男不可繁衍后代,但、但万一只是受孕困难呢?   宴清抬眸同舟墨深沉的眸子对上,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要不然我们试试能不能造出个孩子?” 第42章 话本   舟墨闭了闭眼, 不去看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宴清红着脸点了点头,忽而又发现舟墨并未看他, 于是拽住舟墨衣角, 小声补充道, “我知道的。”   黎家夫夫送他的画册里都有画, 事无巨细, 从起先看都不敢看,到现在已然能对着画册评头论足了, 宴清的脸皮已经自我攻略的快要厚比城墙了。   但舟墨压根就不知道他藏在床底下的画册, 只以为宴清是让自己给养歪了, 舟墨很无奈,伸手刮了一下宴清鼻梁, 欲说些什么, 就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宴清撇了撇嘴, 目光里闪过一丝失望,却也放开舟墨, 乖乖缩回了被窝中。   舟墨打开门,就见小腹微微隆起的唐辞站在门口, 手里还拿着个话本,脸冻的有些泛红, 却也挡不住脸上的兴奋, 他同舟墨很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就往屋里走,“宴清, 你这屋可真暖和啊。”   宴清见来人是唐辞,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一时激动直接光脚踩在了地上, “唐大哥,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妻主进城去了,我一个人闲得慌,”唐辞笑着走过来,“上回你给我推荐的那些个话本我都看啦。”   舟墨蹙眉看向宴清,一双刚捂热的脚就踩在毯子上,还想就地坐下去穿鞋,这体寒的毛病能好就怪了。   舟墨上前将人打横抱起,扔回了床上。   宴清窘了窘脸,“……阿墨,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等你晚上冷的睡不着,你就知道是不是小题大做了。”舟墨自顾自的替人掖好被角,然后才看向站在一边的唐辞道,“我端个椅子来,你们就在床边聊吧,正好火炉还温着。”   唐辞呆了两秒,点头应道,“好。”   他也不是第一回 见舟墨这么关心宴清了,起先还喜欢打趣,到后面倒也习惯了,习惯归习惯……可还是总有哪里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唐辞懒得细究,坐过来同宴清分享他妻主给他新买的话本,“宴清,我同你说,我这本在城里可流行啦。”   宴清注意力却不在他的书上,他看向人的肚子,很不赞成的道,“唐大哥,你这刚怀上怎么就乱跑呢……”   “不碍事,宋姨说我身子强的很,平常走动什么的完全没问题,再说了,我来你这怎么了,一发现不对,你直接给我抬隔壁去不就完事了吗?可比我在家送医要快的多。”   唐辞不以为然,但这话一说完倒是宴清的脸色先变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快点呸呸呸。”   唐辞天天跟在两人身边,哄人的话也越发的从善如流,忙道,“呸呸呸,好宴清,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宴清偏头看向窗外的天色,明明还是白天,却一直有股阴沉沉雾蒙蒙的挥散不去,很是压抑,他收回视线看向唐辞,“你妻主为什么放你一个人在家?”   “……不还是因为村里加了赋税的事儿吗,她们几个朋友还有村长都进城去找县爷说事了。”唐辞摊开手里的话本,对着宴清道,“好宴清,你给我看看,这几个什么字,我看的是真的费劲,我家妻主偏偏又觉得我蠢笨不教我认字,她宁可给我读。”   舟墨偏头看了两人一眼,心道这个节点赋税确实来的有些不合时宜,不过经由唐辞这么一提,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按书上所说,今年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面临的环境比以往都要恶劣许多,大多牲畜都熬不过去,所以往常在冬日便会撤兵的敌方更是硬熬着死撑着也想要打下几座城池。   唐辞不认字也不懂赋税背后带来的利益牵扯,所以仍旧没心没肺的在同宴清聊话本,倒是宴清眉头微微蹙了下,不动声色的接过书。   舟墨近些日子已经不满足只让他看些诗词歌赋了,连兵法野史都喜欢同他交流,所以宴清几乎是条件反射一眼就看穿了赋税背后的动荡起伏。   不过这话跟唐辞没的聊,他只能憋在心底,同唐辞打趣道,“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会儿不能用眼过度,可别在我面前秀妻主,我不吃你这一套,等你生完孩子,想认字就来找我教你,我现在通读话本可不成问题啦。”   唐辞笑着摸了摸肚子,“好。”   宴清翻开话本,同唐辞念了起来。   以往舟墨也没少听他们两讨论话本,自是习惯了,给炉火添了些柴便去做自己的事了,只是这回……   唐辞带回来的话本有那么些的耳熟。   “那妖原先是个旁的世界的人,只是一不小心穿进了话本中的故事中,起先的故事里,那妖是被道士给降服了的,但轮到妖进去之时,他逃蹿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张家儿郎,那儿郎只以为他是个普通伤患,便做主藏下了他,于是妖便一直以人形陪在张家儿郎身边,报的是那救命之恩。”   宴清翻页的手一顿,有些纳闷,“……这故事我好像在哪听过?”   舟墨:“……”   唐辞正听的津津有味,见宴清停下便立马催促道,“你接着念,我还是头一回听说穿越这个词,怪新奇的,那他岂不是熟知原来话本里的故事情节?”   宴清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舟墨一眼,道,“应当吧,这书在城里卖的很好?”   “是啊,人手一本,你要的话等我看完我把这书借你?”   舟墨嘴角抽了抽,有些头疼。   宴清看见舟墨这模样,没忍住笑出声,刚想说些什么,屋外又传来了敲门声,这回来的是唐辞的妻主。   男女有别,她就没直接进屋,只侧着身子,目不斜视的道,“我来接辞儿回家。”   唐辞一怔,“今天这么早?”   屋外的女人叹了口气道,“是,怕是得回你宜林老家避避难了。”   舟墨闻言眉头一蹙,唐辞起身往这跑,被人稳稳的接住了,他搂着门外的女子道,“妻主,怎么突然这么说?”   “县里没理会我们的诉求,反而回来的路上发现到处开始征粮了,这个节骨眼,突然大肆征粮还能有什么原因,多是边关战事吃紧了。”女子眉头皱的紧紧的。   唐辞茫然,抬头道,“怎么会突然打仗?”   “不是突然了,每年秋天都会打上几场,只是不知道今年为何敌方迟迟没有退兵,这般收粮,怕是边关将士们也难撑的厉害。”   “总之,听我一句劝,哪哪有亲戚就快些投奔去吧,祸事一起便来不及了。”   舟墨缓声道,“也不必太急,这里离边关还有座城池的距离,一时半会攻不进来的。”   女子见舟墨全然不放在心里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气闷,呵道,“短见薄识,等真攻进来就迟了。”   送走了唐辞和他妻主后,宴清也有些不安的看向舟墨,“阿墨……”   “没事,”舟墨关上门,在火炉边站定,双手轻轻在炉边烘着,“明日去城里看看吧。”   他脑子里有原文的剧情线,自然知道这么场战事,彻底打退边关来犯的游牧民族得要一段时间。   不过照理来说,这一切都在剧情走向之中,先是征粮,后是征兵,再者紧要关头朝堂终是派出援兵……但不知道为什么,舟墨总觉得心底有些烦躁,说不清道不白。   “阿墨……”宴清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舟墨身边,轻轻从身后后面环住舟墨,也不提旁的,只低声道,“你去哪我去哪,你想留在这儿也好,去别的地方也好,我都陪着你。”   舟墨微微侧头,安抚道,“不用担心,万事有我。”   “嗯,我不担心,历来边关战事本就不算少见,”宴清脸贴在舟墨背后,声音闷闷的,“不过阿墨,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张家儿郎家的那个妖是怎么一回事吗?穿话本?报恩?”   宴清闷笑道,“你不是说你不是妖吗?”   舟墨一噎,扶额道,“……便只是个故事。”   “我家阿墨真有才,连话本都会编,”宴清手指轻轻上移,眼里带笑,“只不过呀,书里有句话错了,张家儿郎便是知道他是妖,也会收留他的。”   舟墨偏头,“嗯?”   宴清狡黠一笑,“你猜猜原因?”   舟墨挑眉揶揄道,“那定然是那妖把张家儿郎迷的五迷三道的。”   舟墨贴着宴清耳边,轻声道,“色令智昏吧。”   宴清:“……”   “你又逗我!”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的没赶上,榜单字数差一点,先发了,大家晚安qwq   感谢在2021-05-19 00:23:34~2021-05-19 22:0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雅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战事   小村庄一如既往的宁静, 似乎唐辞妻主带来的消息只一飘而过,没留下太多痕迹。   但那几个从城里回来的人,到家后皆是不发一言的把自己关在屋内关了一整天, 等再打开门时, 有人日复一日的下地干活, 也有人收起了行囊, 准备远行, 但更多的还是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们,一边臭骂县衙, 一边努力种田。   而城中就没村里这般和谐了, 几大粮铺全部关了门, 街上的人神色匆匆,战事的消息不用口口相传, 单是看进城的人整齐划一就能猜到个大概。   舟墨和宴清并非时常进城, 所以这变化在他们眼里显得格外的昭著, 他们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碰巧赶上士兵模样的人敲开粮铺的门不知道在跟店铺老板说些什么,总之, 最后像是没谈成,那老板又拉下了门。   一旁的宴清轻轻扯了扯舟墨的衣袖, 道, “我们还去买书吗?”   舟墨回过神,点头, “买,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宴清摇了摇头,牵着舟墨的手紧了紧, “阿墨,你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安?”   舟墨失笑,揉了一把宴清道,“前方都打仗了,我们身处临城,能不担心吗?你就一点不怕?”   宴清眼里的犹豫只一瞬间,而后又很坚定的看向舟墨,“阿墨说过这战事持续不了太久,我信你,也信我们边关的将士们。”   “这里年年都会有游牧征战,前线但凡出过纰漏,我们也不可能安然生活到现在,从未受过战事的殃及。”   舟墨哑然,半天才无奈的笑了笑,“……你这算不算是盲目信任我?”   宴清扭头看向出城的方向,努嘴道,“明明信的是我们边关的将士们。”   舟墨笑了两声,刚刚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消失不见,他一个手握全文剧情的人,又为何要担心受怕。他跟着宴清往城外看去,却恍若在人群中又见到了同舟六十分神似的身影。   舟墨神色一僵。   宴清看了看他,小心翼翼的道,“阿墨,你还在担心什么呀?”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游牧最好征战的时机明明是在秋季,牲畜养的膘肥体壮的,可现下已是冬天,天凉的厉害,为何这战事还没消下去,反愈演愈烈?”   宴清等了会也不见舟墨回他,便也好奇的顺着舟墨的视线望去,那里只有一些身高马大散在四处的女子们。   宴清刚想说话,身后有人先他一步开口。   “我的大哥大姐们,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进城了?”黎白也刚从别的粮铺回来,心里正闷的很,乍然瞧见她下家要去的粮铺门口站着这两位,没好气的提醒道,“最近能不进城就别进城了,别回头征兵再给你家妻主抓去,哭不死你。”   宴清一怔,“还要征兵吗?”   黎白指着他们看的地方道,“是啊,那片都是,不过那些是主动的,等日后人不够,可能就得挨家挨户征兵了。”   舟墨看了会,刚刚那一闪而过的身影仿佛就是他的错觉般,舟墨又定眼瞧了会才收回视线,看向黎白,“很严重?”   “就那样吧,不过确实比以往要消耗的厉害些,今年那些骑驴的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年都不打算让人好好过个吗?”黎白一边说一边唾了口,“你们等会,我去前面那家粮铺一下。”   舟墨道,“不用去了,已经有人碰了壁。”   黎白一怔,却也摆摆手,“没事,多少也得给我黎府一点面子。”   没多久后,黎白同样碰了壁回来。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嘴上骂骂咧咧,“发国难财,也不觉噎得慌。”   舟墨:“……你这黎府的面子属实有点不管用。”   “管用的很,我已经让下人凑够了好几车的粮了,这不是想着越多越好吗,”黎白先是瞪了舟墨一眼,转头又朝那粮铺唾了几口,气闷道,“你可就捂着生蛋吧,这前线的燕将军厉害的很,就没打过败仗,一时的困境而已。”   舟墨和宴清跟着笑了两声,就听黎白又道,“不过听说燕将军这回领兵打仗,身边多了个细皮嫩肉的军师。”   “那军师虽是个女子,倒长的跟男子般妩媚。”   舟墨:“……”   这话好像在他身上也没少听见过。   虽是个男子,倒长的跟女子般高大魁梧。   舟墨没当回事,察觉到身边的人手温开始下降,于是将人搂过来,两手贴着自己的腰腹取暖,“找个地儿坐着说话吧,太冷了。”   “也行。”黎白道,“就前面那个茶楼吧。”   三人来到茶楼,期间有下人模样的人远远的唤了黎白一声,黎白同两人暂时告辞,退到角落去了。   “冷吗?”舟墨给宴清倒了热茶。   “不冷,”宴清端着热茶,乖乖回道,却见舟墨的手背覆上他的脸颊,他本能后退了两步,缩着脖子有些心虚道,“……在外面吹了风,脸肯定是凉的。”   舟墨没收回手,只挑眉看他。   宴清飞快的看了眼四周,然后将袖口撩开,温热的肌肤贴上舟墨的手,他被凉的一颤也没抽回手,只将袖口往下遮了遮,盖住舟墨的手和他露在外面的肌肤。   宴清道,“看吧,热的。”   舟墨目光落在宴清已经盖住了的手臂上,刚刚一闪而过那殷红的砂痣就在他指腹不远处,舟墨心思微动,悄悄挪了挪位置。   宴清被凉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模样可怜兮兮的,却还在关心舟墨,“阿墨,你冷吗,另外一只手要放进来捂捂吗?”   舟墨摇头,“不冷,你拿你热的地方跟我常温的地方比,不被冰到才怪。”   舟墨手指微移,轻轻揉了揉那点凸起,道,“便是不知这点红痣,等日后圆了房会不会消失。”   宴清耳尖一热,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歪到了这里,他本意只是单纯给人暖手,这会听舟墨这么一说,立马觉得这姿势太过流氓,他想抽手但没抽动,舟墨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他的砂痣上轻轻揉搓。   宴清垂下手,将衣袖拉的更低了,但也没能阻止舟墨的动作,他轻抿嘴唇,小声回道,“……黎家夫夫是黎君没了守宫砂的。”   舟墨被惊的动作一顿,半天说不出话,宴清便趁此机会抽回手,又将桌上的热茶递了过去,将舟墨的两只手都贴在茶盏边,不敢抬头看他,只小声重复道,“听说是上面的那个没的守宫砂。”   舟墨回过神,看着宴清,难得的耳朵也有些发烫,他轻咳两声,“这事你也问他们?”   宴清一向耿直,不管舟墨问什么他都会答,偶尔一些刚开始说不出口的,只要舟墨追问,便也能追出个结果。   “……可不得取经吗,万一真如那日在大街上听见的,房事不和谐,你便不要我——”   宴清话还没说完,舟墨倒是突然往他嘴里塞了块糕点,堵住了他的声音。   舟墨视线飘忽道,“不会。”   ……这事只要宴清不嫌他,他又如何能嫌弃宴清。   偏偏宴清像是头一回见识这般样子的舟墨,眨了两下眼,故意拿开糕点,忍着笑意道,“不会什么?是不会房事不合还是不会不要我?”   舟墨:“……”   舟墨无声的叹了口气,心道,这人真真是被他教坏了。   黎白在一旁欲言又止了半天,见话题始终没有休止的打算,不得不开口打断道,“……那个,我就出去了一下,你们俩要不要聊的这么奔放。”   宴清:“……”   这回脸红的轮到了宴清,他从未在外人面前逾矩过,一时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舟墨见他这样,先前被压的些许郁闷也一消而散,他用膝盖碰了碰宴清的腿,挑眉看他,眼里明明白白写的是:怎么不继续说了?   宴清闭了嘴,也垂下了头,既不想开口说话也不想去看舟墨了。   舟墨见好就收,揉了一把宴清的脑袋,然后扭过头对着黎白毫无温度的道,“知道是情话,就不会晚点再过来吗?”   黎白:“……”   黎白翻了个白眼,很不客气的坐到一边,“……得,下回碰见你们,我不左一个美人右一个美人我就不姓黎。”   舟墨看她,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是有什么变动吗?”   黎白摇头,斟了杯茶,“有些事呢,跟你们也说不得,徒增烦恼罢了,就这么说吧,也不是很大的事,不然我怎么会还坐在这吃茶,对了,我们先前说到哪了。”   舟墨了然的点点头,道,“说到那军师了,我刚在茶楼听见不少议论她的,听说她是新来的?”   “是也不是,以前一直在皇上身边,这回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给派下来给燕将军帮忙了。”   “不过你还真别说,那军师确实有两把刷子,先是改造了弓箭,又是造了什么火球——”   舟墨喝茶的手一抖,茶杯落在桌上,堪堪转了两圈才停稳,宴清忙从怀里抽了帕子给舟墨身上擦干净,面露疑惑的看向舟墨。   黎白也止了音,半晌才道,“你听懂了啊,这玩意刚刚听人说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什么,等有机会碰见军队里的人说起,我才晓得,是把那黑火/药团和成球状,用纸将火/药团包裹数层,再在其表面涂满油脂,用的时候呢就将火球引燃,用投石车扔出去。”   “那场面,真的,特壮观,这军师回去肯定得得个大赏赐。”黎白脸上一脸热切,仿佛身在战场。   而舟墨却沉默了半晌,问道,“那军师,可是姓舟?”   作者有话要说:  火/药参考百度百科 第44章 一定要去吗   黎白一怔, 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哈哈,我好像忘记问了, 光顾着听人讲她的事迹了, 搞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家姓什么。”   舟墨:“……”   “不过这个挺好办的, 过两天我们这的粮食得送到前线去, 我让人帮你打听下, ”黎白灌了口茶,继续说道, “除了姓什么, 还有什么要打听的吗?”   “没了。”   舟墨揉了揉眉心。   火球这东西在原文里没有出现过, 而且他先前几次总觉得看见了舟六,现下大概率可能不是错觉, 而是真真正正的舟六从他身边过了个场?   以及……舟墨又突然想起了黎白和茶馆这些人对军师的评价:虽是女子, 细皮嫩肉, 跟男子般妩媚。   舟墨:“……”   十有八九,舟六怕是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口中的军师了。   毕竟改造弓/弩和发现火球,可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短时间内能想出来的办法。   宴清看见了舟墨眉宇间的一丝郁闷, 于是轻轻在他腿上捏了捏, 低声问道,“阿墨怎么突然对那位军师感兴趣了?”   舟墨揉了揉宴清的手, 随口道,“只是有些好奇。”   黎白了然的坐近了身子,比个拇指道, “我挺敬佩她的,真就人不可貌相,脑子顶好使。”   舟墨面无表情的笑了声,敷衍道,“……是,我也挺敬佩她的。”   能不敬佩吗?舟墨暗自腹诽道。   写个小说烂尾就算了,还让兄妹俩全穿进来了,就问还有哪个作者能有这本事?   黎白托着下巴,狐疑的看向舟墨,“我怎么总觉得你这个表情很有深意啊,不太像是敬佩,嘶,你两不会有仇吧?”   黎白坐正了身子,认认真真的打量起舟墨。   宴清极为护短,见不得人污蔑舟墨,立马澄清道,“不会的,阿墨待人和善,而且也很少出村,才不会跟人结仇。”   “得得得,知道你情人眼里出西施。”黎白没好气的摆了摆手,道,“行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黎白从茶桌上站起身,临走前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宴清道,“要是无聊就去府上找我兄长聊聊天,他们也闷的很,总之,最近城里多少有点乱,能不乱跑就别跑了。”   黎白说完就转身欲走。   “等一下,”舟墨出声叫停了她,略一沉思,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送粮,能让我混进去吗?”   黎白:“……”   “不是,你是不是魔怔了,那前线还在打仗啊!”黎白看向舟墨的眼神里带着莫名其妙,“而且人家厉害跟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这么跑过去,你这小夫郎不要了?”   宴清从舟墨刚刚开口说话时视线就一直落在舟墨身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舟墨皱眉沉思的模样,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舟墨没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对,只抬头看着黎白,“你便只说能不能就行,我找她自然有我的用意。”   黎白气笑了,“你能不能见到还两说呢,人军师搁前线打仗呢,哪有什么闲工夫来见人。”   舟墨没在这事上纠结,抿了口茶,“不行就算了。”   黎白还是想不通,重又坐回桌前,盯着舟墨,“你有什么事非见她不可?我找人替你传话不行?”   舟墨摇了摇头,拒绝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黎白:“……”   黎白拍了拍额头,只觉无奈,却也妥协了,“两日后,未时三刻,来黎府后门,过时不候啊。”   舟墨动作一顿,由衷道,“谢谢。”   黎白懒得劝他,甩甩袖子走开了。   耳边还是茶馆的那些个人在谈天说地,眼下这个光景聊的无非就是什么前线战事和将士,舟墨端着茶盏不动声色的筛选着入耳的情报。   宴清见舟墨这般模样,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垂下眸子,笑意渐渐消失在了脸上。   舟墨喝了几口茶的空隙,茶馆的话题已从神通广大的军师聊到了战无不胜的将军,越往后聊越离谱,甚至连一人单挑一骑队的话都出来了。   舟墨听的乏味,便带着宴清离了茶馆,只牵着他去把早前需要买的东西都买买好,再偏头看向宴清,“要去找黎君池生吗?”   宴清兴致缺缺,却也强扯起个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天不早了。”   舟墨心里揣着事,没太察觉到宴清的不开心,他揉了一把宴清的头,“那我们回去吧。”   .   起先异世界遇到亲人的那种喜悦劲慢慢平息了下来,在长久的静默后,舟墨很难不记仇的想起他身穿的这位炮灰男配、差点被强、守宫砂、“长相魁梧”等等一系列事件都是舟六的功劳。   舟墨扯起嘴角,将笑不笑的呵了两声。   这幅模样的舟墨鲜是少见,严知从地里摘了些蔬菜送来看见后,硬是怎么也不肯留在这吃饭,宴清只得给了他几块糕点让他带走去吃。   严知离舟墨远远的,小心翼翼的跟宴清做了个谢谢的动作,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宴清关上门,收回视线,看向桌前蹙眉发呆的舟墨,叹了口气道,“阿墨,你今天一天都在想什么?”   舟墨回了神,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合上从头到尾都没看过的书册,转了个身子,面对宴清,“严知呢?”   宴清沉默了会才开口,“……刚走了。”   “嗯?怎么走这么快?”舟墨抬头看向门边的宴清,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显然他刚刚出神的太过厉害,没注意到宴清和严知的动静。   宴清没说话,而是走过来,有些担心的站在他身后替他捏了捏肩,缓慢又带着些力道,在舟墨的肩上轻轻的揉捏着。   舟墨微微抬头小闭了会眼,然后偏头将宴清的手握住,温声道,“可是无聊了?”   宴清摇了摇头,“还好。”   “今天这是怎么了?给你买的糕点也没吃完?”舟墨将宴清拉到面前,搂着他的腰问道。   宴清也不挣扎,只垂头看向舟墨,如实道,“没什么胃口。 ”   “嗯?有哪不舒服吗?”   “没有,”宴清顺势坐在舟墨腿上,近距离的瞧着身下的人,他两只手勾在舟墨脑后,清澈的眼眸中只印着舟墨一人。   宴清同他对视着,声音软软的吹进舟墨耳边,“阿墨一定要去找那个军师吗?”   舟墨眸底一暗,似是不知道向来性格内敛的宴清怎么突然这般大胆,等听见他说话时舟墨才豁然反应过来宴清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   他试探的问道,“清儿不希望我去?”   宴清小声道,“……也不是,我就是觉得太危险了。”   舟墨揉了一把宴清的头,笑道,“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非去不可吗?一定要这种时候?”宴清不死心的又问了句。   在长久的沉默后,舟墨点了点头。   如果那人真是舟六,舟墨确实非去不可。战场毕竟刀剑无眼,他那个憨批妹妹,他属实有点放不下心。   “那好吧,”宴清也察觉到了舟墨的心思,止了声,他挽起嘴角,不抱希望的最后问道,“那阿墨能带我一起去吗?”   “胡来,”舟墨蹙眉,几乎是第一时间反驳了宴清,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宴清的脸,“我就是有点事情要去确认一下,你在家乖乖等我好不好?”   “……好。”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拒绝,宴清小心的藏好了心底的失落,虽然不知道舟墨为什么有事不跟他说,但宴清觉得他是应该无条件信任舟墨的。   他硬扯起张笑脸,“我在家等你回来,阿墨一定要保护——”   舟墨拿了块糕点,塞进了宴清的嘴里,笑道,“你自己在家别让我担心就行,我去去就回。”   宴清慢吞吞的咽下嘴里的糕点,有些味同嚼蜡。   他心里想的是巴不得舟墨多多担心他,舍不得离家,但嘴上还是很乖巧的回应道,“我知道啦。”   .   晚间,舟墨刚闭上眼准备睡觉,腰间突然摸上了只爪子,没等舟墨反应过来下一秒他虚放在身上的手被人抬起,一个小脑袋拱进了舟墨的怀里。   舟墨没睁眼,却也有些好笑的道,“怎么了?”   宴清耳尖微微发烫,枕着舟墨的手也不说话,他抬头看向阖眼休息的舟墨,轻轻凑过去,在舟墨唇上碰了碰,还大胆的伸出舌尖舔了舔舟墨的唇瓣。   舟墨身形一僵。   而宴清没亲多久脸上的燥意就红的不能望,他还是觉得有些太羞耻了,继续不下去,宴清想要退开之时,腰间突然一重,下一秒就被人带着翻了个身。   舟墨压在他身上,眸中一片清明。他低头把玩着宴清垂在一侧的鬓发,饶有兴趣的道,“清儿今日怎么如此主动?”   往常他亲一下,这人都要红着脸缩半天的,这回居然在他还醒着的时候直接就亲了上来。   宴清抬眼看着舟墨,床边的灯烛撒着暖黄色的光辉,衬着舟墨深邃而又精致的五官格外的温柔。   宴清心底一软,下意识的吞咽一口,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这幅模样印在舟墨眼里多少有些勾引的意味在了,他眸底一暗,刚要动作,身下的人却快他一步直接搂住他的脖颈,送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唇。   长久的厮磨过后,宴清又同乌龟般的缩在舟墨怀里,头也不敢抬,小声道,“你一定要回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1 00:00:14~2021-05-22 22:0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柒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重逢   两日转瞬即逝, 舟墨按照约定来了后门才发现送粮的并非黎家,兴许是作为城中富甲,黎家只是起了个带头表率的作用。   舟墨在黎白的安排下成功换了身劲装素服混进了送粮的队伍中, 队伍外围全是士兵模样的人, 跟在后面的还有不少自愿投军的, 而舟墨则是混在了中间押送粮车的下人堆里。   舟墨扶着粮车, 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 直至进了军中他们才被叫停,一伙人停在了营帐不远处。   舟墨四处观望了一圈, 就见一个手持长/枪的人走了过来。   “左副将, 这是新兵花名册, ”人群中领头的女子递上去一本册子,转身指了指人群, “这是第一批, 往后还有几批, 副将要清点一下吗?”   左副将翻了两页道,“先候在这儿, 我去请示下将军。”   她拿着名册转身进了营帐中,没一会, 一个银白色长衫的人走了出来。   这人身高七尺,相貌昳丽, 五官偏向硬朗, 棱角中带着些肃杀之气,显然为将已久, 只是……舟墨总觉得她同周边的女子哪里有些不同。   他定眼又瞧了两遍,总算是发现了那微妙的不适感。   这人多半就是那男扮女装行军打仗多年的燕云燕将军了,同自己很像, 因为长相硬朗的缘故扮起女子来毫无违和。   估计也多半是因为这个才这么多年未被发现,不过也只是未被身边人发现而已,那位高坐紫禁城的人早便拿这个把持住了燕家。   “大胆刁民!将军也是你等能直视的吗!”一声怒喝自前方响起。   舟墨一怔,刚打算站出来的时候,就见斜前方有一女子直直的跪了下去。   “将军饶命,卑职、卑职只是头回目睹军颜,情不自禁。”   舟墨:“……”   打扰了,原来不止他一人对这将军好奇。   领头的士兵还想说话,却被燕云给拦了下来,燕云淡声道,“退下。”   “……是。”   言罢燕云又看向身侧的左副将,道,“这些新兵先带去练兵场吧,你先带着练,我换身衣服就来。”   “末将领命。”   “那我呢?将军。”   舟墨陡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半空中响起,他抬头望去,就见一身蓝衫华服的人高高的坐在哨塔台阶上,两只脚在空中晃荡,手中还拿着本兵书。   那女子面如芙蓉,额间一点碎发迎风拂面,红唇上扬,正笑吟吟的自上而下俯视着众人。   她合上兵书,从哨塔上坐了起来,对着燕云道,“锦囊妙计可还管用?”   “军师!”底下的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军师来了。”   左副将也抬头看去。   今日一战就是她领着人去的,原本是五五开胜率,却因为军师算无遗策,给的锦囊又事无巨细的摸准了敌方的战术,这一战几乎是全员无伤,大获全胜。   左副将一想到今天把对面溜的团团转的模样就觉得浑身爽利,连带着看舟六的目光也多了许多敬重,“管用!管用管用!军师!您可真神啊!多亏了您,我们才——”   “左副将,”燕云适宜的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不轻不重的,“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左副将恍然回过神,意识到差点说了些不该说的,连忙带着人走了。   舟六笑笑,能不神吗,这些可都是她记在脑子里的剧情,本就有应对的法子,更何况自她真正踏足战场以后,又恶补了半本兵法,在原来的基础上完善了许多。   舟六正想开口,莫名的觉得脖颈发凉,像是有所感应般的,她低头看去,在人群中看见了舟墨,目光对上的一瞬间,舟六先是有些发懵,而后突然闷笑出声。   舟墨眼睛眯成一条缝,就这么抬头看着舟六。   “……这,军师怎么了?”燕云身边的齐护法一脸茫然的看着哨塔上的人。   燕云收回视线,没什么表情的道,“剩下的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带去卸了粮车吧。”   齐护法道,“末将遵命。”   舟墨身边的人动静很轻的捅了捅舟墨,她被黎白提前打过招呼稍微照看下舟墨,于是她小声提醒道,“别看了,传闻军师脾气怪异,你可别惹上什么麻烦,走了。”   “诶等等等等,”舟六笑够了就见有人在拉舟墨离开,忙开口道,“你,你先留下。”   燕云不赞成的皱起眉头,却也没开口阻拦。   舟六从哨塔上跑了下来。   舟六在军中人人身高马大的对比下,显得身型格外娇小,起先还被好多人嘲笑长的男气,但后来接二连三击退了敌军也就没人敢再看不起她了。   舟墨身边的女子闻言脸色一变,作势就要跪下求情,却被舟墨牢牢的握住了手臂,怎么也跪不下去。   舟墨小声在人耳边道,“没事,你先去卸粮。”   “可是……”   “是熟人。”   女子显然不太信,但也没办法,只得留给舟墨一个担心的眼神,转身跟上大部队。   两人说话间,舟六已经来到了舟墨面前,她看了会舟墨,突然没头没尾的问道,“你穿裹胸了?”   舟墨嘴角抽了抽。   这憨批,是把他当这里的土著人了吧。   舟六好像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打算等舟墨回复,绕着人转了两圈,笑意止不住,“逗死我了,我哥女装真突兀,要是带手机就好了,一定拍几张回头打印出来,挂他床头。”   燕云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   舟墨也微笑着看舟六,眼里的神情是舟六熟悉的感觉,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退后两步,讪笑道,“……你这样子,好像还真有点我哥那味道了哈哈。”   舟墨点头,笑意不减,舟六退他反而上前了两步,转了转手腕,温柔的说道,“是吗?那还真是有点巧呢。”   舟六:“……”   说话间,两人同时迈开了步子,舟六头也不回,转身就往燕将军怀里跳,“将军救命!”   燕云早就习惯了舟六这幅静若处子,动若疯子的模样,本能的抬手搂住了舟六,再想放下来已是不易,舟六紧紧的箍住了他的脖颈。   燕云看着两人,有些无奈的道,“二位有话慢慢聊?”   舟墨蹙眉,看着缩在人怀里的舟六,冷声道,“下来。”   舟六被这语气冻的一个机灵,打死也不下来,只紧了紧手腕,可怜兮兮的看着燕云。   燕云:“……”   “……兴许二人之间是有什么误会?”燕云觉得自己夹在两人中间有那么些许的尴尬,特别是身上还挂着个跟鲶鱼一般的人。   他举着手怕唐突了舟六,很是无奈的道,“……军师,你先下来。”   舟六不听,只拉过燕云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托着我,我快挂不住了。”   燕云脸色微变,立马卸了劲,舟六瞬间双脚落地,她还想再爬,但后领却被人拎了起来,下一秒舟六就双脚离地。   “我的好妹妹,这么久不见,就一点也不想我?”   燕云看了看两人,发现眉眼之间确实有些像,于是对着舟墨抱拳道,“原来竟是军师的家人,唐突了。”   “……哥,你别提着我,怪丢人的。”   舟墨挑眉,“你还知道丢人?”   燕云一怔,重新看向舟墨,眸中多了些好奇,“哥?”   他还以为是舟六姐姐,没成想,原是个同自己一样男扮女装的吗?   舟六闻言也不顾身子悬空了,她笑嘻嘻的对着眼前的人道,“云儿连哥都开口叫了,是不是默认已经答应了我先前同你说的话啦。”   舟墨看着眼前的银色长衫男人耳朵微红的模样,不用问也猜到了舟六会对人说些什么话,他提着人转身就走,“叙叙家常,将军莫怪。”   “啊啊啊云儿救我!”   燕云:“……”   自是知道了舟墨和舟六的关系,燕云反而没什么担心的了,他揉了揉眉心从地上捡起舟六因为挣扎而落下的兵书,转身回了营帐。   舟六见此也不挣扎了,闷声哼唧了两声,待到舟墨把她放下,她直接盘腿坐在空了的板车上,托着下巴道,“臭男人,真难追。”   舟墨:“?”   “就因为他,你跑来了战场?”   “是啊,我发现我还是不太喜欢娘里娘气的,在这物色了这么久,才看中一个,”舟六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舟墨,“不过哥,你怎么也在这?”   “巧了吗这不是?”舟墨推开车上的杂物,找了个空位坐着,“我倒是挺好奇的,舟六同学,你这写作素材,全来源于现实?”   舟六一听这兴师问罪的话就觉警铃大作,跟着往边上挪了两步,“……不不不,哥,你听我说,这完全就是个天大的意外。”   舟墨像是听进去般,也不反驳,只点点头道,“然后呢?”   舟六沉默了会,试探的问道,“……哥你是穿到哪个人身上了?”   “你觉得呢?”   舟六立马就想起了自己的那点儿取名废的恶趣味,慢慢的提起裙摆,“……我觉得我们可能有亿点点误会。”   舟六看着舟墨,趁人不注意转身就跑,“将军救命!”   .   舟墨本也不是爱怼人的性格,不然舟六也不会生的这般爱跟他开玩笑打打闹闹。   起先的一些恼怒在舟六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中渐渐平息下来,舟墨被舟六请到了军师营帐中,给他又是端水又是倒茶又是捶背的。   “哥,你不气我了吧?”舟六小声问道。   舟墨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气又能怎么办,把你塞回妈肚子里吗?你这一见我面转身就喊别的男人救你的毛病什么时候养成的?”   舟六缩了缩脖子,“条件反射,燕云可厉害了 ,救过我好几次。”   “真喜欢他?”舟墨喝了口茶,抬眼睨她,“这小说是你写的,他的结局你可比我清楚。”   舟六闻言兴奋不复,一脸沮丧的坐到一边,“是啊,所以我这不追到军营来了吗?”   舟墨:“……”   “哥,我不想他出事……”舟六神情恹恹的。   上辈子燕云军功显赫,功高盖主的将相少有能平安顺遂一辈子的,何况这人又是男扮女装,即使那九五至尊的人默许了,可这般行为在大众眼前那便是欺君。   欺君之人……又如何能够善终。   凡此种种,燕云的结局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可谁也没想到,亲手写下这个结局的舟六到头来居然喜欢上了燕云。   ……啧,居然有那么些世道轮回转苍天饶过谁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2 22:04:39~2021-05-24 20: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非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aQ 3瓶;梦落庄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想家   兄妹俩还没来得及再多叙旧, 远处突传来低沉的牛角号声,战鼓敲的惊天震地,舟六在营中住了些日子, 自然知道这是敌人再度来犯的信号。   可不应该啊……   她明明已经按照记忆把游牧的伏击点都标了出来, 左副将端了不少点, 即便对方擅长游击, 也不应该这么快就卷土重来。   舟六匆匆拉了个过路的小兵, 问清了城门前的阵仗,竟丝毫不比先前来的少。   还不等舟六有所反应, 那小兵又急匆匆的道, “军师!我们的火油没有多少了!城下的人却络绎不绝, 将军正在城上御敌,要是我们的弹药跟不上——”   舟六动作一顿, 脸色倏然变差, 士兵一直在等舟六发话, 可舟六却怔怔的看着城门口,没有下话。   “知道了, 你先去忙你的。”舟墨看出了舟六的不对,只得先行打发了那士兵。   “你冷静点, ”舟墨抬眼看着脸色变差的舟六,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舟六回过神, 扯起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变了,都变了, 不该有这场仗的。”   舟墨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这场仗来的突然,已经完全偏离了舟六原本的预想。   原本燕家军在先前的一战中险胜一筹,但也没讨到太大便宜, 双方皆吃了亏反倒偃旗息鼓了一些时日,也就是这些日子,让燕云等到了粮草弹药的补给。   可现下因为舟六的参与,游牧士兵们反倒有些被逼急了的势头,不管不顾的又来了一通,一方是穷途末路的敌人,一方是即将弹尽粮绝的士兵……   “我是不是不应该……”   舟墨扶着舟六的肩,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是变数,自然也是救赎,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去纠结它该不该发生已经晚了,舟六,你现在是军师,是他们的领头羊,你不能自己先懵。”   “哥……”   “你喜欢的人正在城门上浴血奋战,你还要在这里质疑自己吗?”   舟六看着舟墨,目光闪过一丝坚定,她咬牙道,“我得去帮忙。”   .   舟墨来到城墙上的时候,这里已是战火一片,漫漫黑色在城下疯狂攒动,箭雨飞掠,所过之处哀声遍野。   燕云一身盔甲,手持弓箭,在浓烟中临危不乱,稳稳的射出三箭,直取敌方阵中人的首级。   一弓既出,燕云再不停留,又是补上了三支弓箭,在燕云带领的弓箭手的步步紧逼之下,敌方一时竟有些勒马停下的意图,只是很快便被后方沉闷的喊杀声给感染,再度扬鞭前进。   燕云动作不停,冷声道,“弓/弩准备。”   身侧将士领命,立马高举旗帜,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将敌方的阵形打乱,燕云趁此机会,一箭射中了某个没了人肉护盾的领头,那人从马上掀翻在地,随后被马群踩踏不见。   舟墨自知帮不上忙,看了会燕云游刃有余的模样,退至安全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如黑色海潮般,敌方的人数远超城内守卫军们。   且对方也并不全然被动,两侧步兵手持盾牌,稳步前行,后方士兵抬着云梯,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燕将军,火石已经准备好。”   燕云沉静道,“先等等,还剩多少?”   “不足三车。”   燕云闻言微微颔首,“撕开两侧阵形再投掷火石。”   “末将领命。”   敌方人群刚近城楼,便被漫天的弩/箭射的不得不停下步子,紧接着火石从城中飞涌而出,更是燃起一片,火光漫天。   如此僵持没一会儿,敌方便下令暂撤。   舟墨上前扶起一个腰腹中箭的弓箭手,那人眼也没眨,撕开衣摆将伤口处堵住,没一会就有人来带着伤兵先行下城。   燕云站在城墙上,看着黑云般的人潮褪去,脸上并无喜悦。   齐护法从城下而来,灰头土脸的,“将军,我们出城一战吧,老缩在这城中,弓箭都快不够了。”   “不可,”燕云深深的看了眼城下,“对方人数不是我们能打过的。”   “迂回呢?”   “对面是骁勇善战的骑兵,你同他们迂回?”舟墨闻言没忍住开口道。   “那怎么办?”齐护法气的拍了下城砖,手握拳头,气势汹汹,“就这么一直被动迎战吗?这么下去迟早会弹尽粮绝啊,况且我等本就无畏生死!”   齐护法的话激的身边之人皆是握拳愤慨道,“保家卫国,无畏生死!”   舟墨道,“诸位勇士们稍安勿躁,打自然会打,只是在这之前需做好万全准备,无畏生死可不等同于无所谓生死,能活着我们绝对不可轻言丧气话。”   人群中一将士见舟墨面生,不由得道,“你是谁,怎么敢大言不惭!”   燕云看了舟墨一眼,道,“乃是军师家人。”   将士们不由得多看了舟墨两眼,发现确实同舟六有些相似,于是刚开口的那人又再次开口,只是这回语气多了些恭敬,“那如何才能做好万全准备?”   舟墨转头看向这平坦的地形,微微敛神,“自然是扬对面短避对面长。”   .   眼下舟六和燕云都被困在这孤城之中,虽有临城补给和输送新兵,但在对面几乎是倾巢而出的骑兵面前,无甚一战之力。   舟墨找到了先前同他一起押粮的女子,托她同黎白说自己已然找到人要在军里再呆两日,顺带让黎白方便的话去村中找到宴清也同他知会一声。   因着舟六的缘故他暂时走不掉,却也不放心独自在家的宴清,只得先行让人给他传个话,转头就去同舟六燕云商量起应敌之策。   在军师帐中密谋几个时辰后,当夜,燕云就下令让士兵在离城墙20里挖了条长长的壕沟,时间有限仅挖深两米宽,在底部铺了竹刺。   在壕沟之后又接二连三挖了一个个断断续续的深坑,坑口不大,但坑整个呈倒三角,能有效的限制住摔进去的人行动,这种三角沟在壕沟之后零零散散遍布全地。   而城中弩/箭不足的毛病也让舟六想出了应对的法子,则是将有限的弩/箭箭尖头部嵌上勾子,尾部再系上绳索,这般用起来不仅箭勾可以勾倒敌方盾牌,还可回收再用,没了盾牌的步兵便只是活靶子。   城中忙忙碌碌了好些时日,虽未做好万全准备,但迎敌已没先前那般被动了。   而同一时刻,舟六的手下送来了朝中的暗信,朝中已然拨兵增援,月底即可到达,但同时,燕家府邸被密谋监视的消息也来到了几人身边。   城中的几场退敌使得燕云声望与日俱增,战神的歌谣在京城中口口相传,皇上难免的也开始忌讳他了。   即便知道燕云的性别成不了气候,但她还是忍不住的拿燕云的家人来威胁燕云。   自燕大将军负伤后,领兵打仗的差事便落到了燕云姐姐燕婳的身上了,可燕婳性子温和,凡事都拘于条条框框,且身子早在幼时救燕云落下过病根,放她去战场无疑是放她去送死。   燕云只这么一个姐姐,自然不会眼看着她去送死,所幸燕云早些年曾得人指点,武艺精进,比起燕婳来要强上不少,一时间,就连皇上也默许了他的行为。   可这终归是一个定时炸弹,就像现在,那位选择这种时候放出这般消息无疑就是在变相的向燕云施压。   燕云听完消息脸色就变了。   舟六知道燕云最担心的就是他的家人,忙握着他手安慰道,“你别担心,我已经去信让人帮你照看家人了。”   燕云垂眸,半晌才抿唇道,“谢谢。”   舟六见状,轻轻伸出一只手揽过燕云的肩,本是挺温馨的动作,但因舟六燕云个头原因,反倒显了几分滑稽。   不过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   舟墨轻咳两声,示意了下在场还有第三个人。   燕云本有些发白的脸色在同舟墨对视的一瞬间染上了淡淡的红意,他下意识的抽回手,后退几步。   舟六跟着上前两步,道,“没事,我哥知道我们的事了。”   舟墨:“……”   不,我不知道。   舟六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燕云反倒更觉羞耻,背影慌乱,逃一般的出了营帐。   舟六看着燕云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铁铮铮的将军,还这么容易害羞,怎么办,越来越喜欢他了。”   舟墨放下信件,看向舟六,耸了耸肩,“别喜不喜欢了,你的苦情男炮灰下线戏码来了。”   “敌军杀不死他,你可以。”   舟六:“……”   舟六立马就想到了自己文里安排的剧情,燕云最终决绝的选择了战死沙场来保全自己的家人。   “……哥,你别笑我了,”舟六立马沮丧了起来,想了半天又站起身道,“我得去跟他说道说道,不能让他做傻事。”   舟墨换了个坐姿,不紧不慢的道,“说不明白的,战死是他唯一能保全自己体面和家族的办法,就是他曾是你笔下的纸片人,也不会因为你的话而有所改变。”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舟墨揉了揉眉心,“我有这么说吗?”   舟六闻言眸光一亮,看向舟墨,“哥。”   “假死即可,一来脱离圣上管束,二来也可恢复男装,方便你日后……”舟墨轻咳两声,继续道,“具体怎么演,你一个小说创作者,应该比我更有主意吧?”   舟六听罢眉梢一挑,从凳子上跳起来,转身就要往帐外而去,奈何舟墨拉住了她。   “又怎么了哥?”舟六急匆匆道。   舟墨想了想,道,“给我备匹马,我要回去一趟。”   “……回哪去,你不是孤儿吗?”舟六话还没说完就被舟墨打了一下,她吐了吐舌头,十分抱歉的道,“我是说,你穿的那个炮灰,他不是没家的吗?”   “你别管那么多,给我备马就行。”   接连忙碌了好几日,等到彻底闲下来之时才发现他已然离家这么久了,在此期间,舟墨只托黎白同宴清说了下他短时间回不去的事情之外并无别的更多的联系。   舟墨想起宴清临走前一直缠着自己的模样,心底一时间又涩又软,恨不得立马飞回宴清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4 20:59:12~2021-05-25 23:5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年十八少年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归家   冬日的村庄并不温暖, 即使是正午,宴清假寐期间舟墨悄无声息的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舟墨要走了。   正午离开,当晚大抵是回不来的, 可宴清还是没忍住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来到了村门口, 蜿蜒而出的道路一眼看不到头。   村里的人们离战火纷飞的地方并不远, 以至于好几次宴清都觉得自己听见了战鼓号角声, 心也因那隔着山川远远而来的沉闷声凝重不已。   月上眉梢, 村中一片寂静,屋缝中隐隐透出些昏暗的光亮。宴清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脚, 转头往家走。   今夜大概是赶不回来了。宴清这般想着, 心中并无意外, 而呆在村口的原因也只是因为他想早些见到舟墨。   往日温暖的床榻如今就算是塞了汤婆子,那热度也抵不住某人在时的半分, 宴清掩唇咳了两声, 拿起火钳将火炉里的热碳拨了两下。   他靠在床边, 看着异常空旷的床铺,竟只半日便生出了疯狂的思念之情。   宴清坐了半晌觉得这样不行, 他轻轻咬唇,目光躲闪的下了床, 从衣柜里拿了件舟墨常穿的衣物盖在身上。   鼻尖嗅着熟悉的味道,宴清眉头微舒, 这才沉沉的睡过去, 次日一早便心虚的将衣衫挂回柜中。   宴清等了又等,连地都没下, 鸡都没去喂却只等来了一个仆人打扮的人和舟墨暂时回不来的消息。   “……那,那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宴清昨夜着了凉,这会声音嘶哑的厉害。   他摇摇头, “只这一句。”   “好,谢谢你,”宴清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些钱,放在仆人手上,尽管那人有些抗拒,但宴清却合上他的手,目光认真道,“麻烦你了,若有消息再来知会我声,无论是什么。”   那仆人应了,却从那天后,再无舟墨的消息传来。   宴清白日里便同严知一起在地里干活,鸡场喂鸡,晚上便窝在舟墨的衣衫堆中,挑灯绣起了喜服。   期间孙氏来找过宴清麻烦,宴清起初还会同孙氏面对面说话,但一听闻孙氏想把他嫁出去立马就没了好脸色,再来时门也不开了,任凭孙氏在外骂骂咧咧。   宴清一边听着孙氏的骂声,一边想,要是舟墨知道孙氏想嫁他,定然又得泼得孙氏一身的水,没准气急了还要往水里加些剩菜。   宴清一想到这么个画面就不由得缩着肩膀笑,在床上的衣衫堆中打滚,等到外面的人骂累了,他也滚累了,抓起一把衣衫抱在怀里,小声道,“再不回来,你的夫郎就要没啦。”   .   舟墨能替两人考虑好的东西都考虑的差不多了,在舟六手持原剧本的情况下,再出变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总归假死是直接整个改动了剧本,舟墨想起他也想改动宴清的结局后,倒是没那么急着离开了。   舟六同燕云应当是早就彼此有意了,毕竟舟六那死缠烂打的本事舟墨也不是没讨教过,更别说这种很少受到关爱,戎马一生且长相不合这个世界审美的男将军了。   舟墨在将军帐外听了会,索然无味的离开了。   ……想家的不知道第多少天。   舟墨叹了口气,转身去了练兵场。   没两日,敌军再度来犯,上场战役因着壕沟损失了数千骑兵,这回都心有余悸,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却不料更加细碎的深坑和拒马绳,瞬间人仰马翻,队伍乱作一团。   而早些时候准备好的箭雨铺天盖地接踵而来,在一阵沉闷的喊杀声中,城门终于缓缓打开,燕云一身铠甲冲锋在前。   顷刻间刀光剑影,血雾弥漫。   十月底,燕家军大获全胜,燕云带领将士趁胜追击,偶遇埋伏,首将被擒,不知所踪。   军师副将勃然大怒,领兵出征,围剿剩余残兵,燕将军“尸体”运回城中,城中人儿皆是素衣相迎,泪流满面。   次月初,在舟墨和舟六的安排下,村民有条不絮的在城外植树引河,树与树之间的间隔仅容一人通过,且给燕云立了个英雄冢。   事已至此,乔装换回男儿装的燕云深深看了眼他几乎每年都会来守卫的城池,骑着马同舟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至于舟六,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心骨,燕云“身死”之后,圣上口谕先到,知晓舟六退敌有功,遣人回朝论功行赏,被舟六以军中事宜还未处理完推辞掉,但圣上似乎早知舟六会拒绝,还有二道口谕,若是不肯便协助新任将军将事宜安排完。   舟六没法追着二人一起离开,气的不轻,最后还是燕云安抚的抱了舟六一下这人才缓回神。   城中因为痛失将军,大战后的喜悦被冲淡了许多,走哪都有人提起将军的事迹,还有不少曾有幸见过燕云的,这个时间点舟墨不放心将燕云一人丢在城中,便只道委屈他些日子,带着他回了村子。   两人在山川之中策马疾驰,没多久就到了小村庄。   村长夫郎正在室外晒被子,见到舟墨不由多念了两句,“你怎么出村了这么久?”   他看向舟墨身后一身华服的人不由得蹙了蹙眉,“那宴清近来没事就来村口等你,你瞧这天气,忽阴忽晴的,前些日子咳嗽才好,你这回回来,可得好好劝劝人,这么缠着你算什么回事。”   这字里行间,莫名的有些怨意,舟墨品不出太多,但大概是知道村长夫郎多半是猜到了他们的关系,拐弯抹角的劝分呢。   舟墨没和他多说,只快步往家走去。   宴清身子本来就差,好不容易被他养的好了些,如今大冬天的,天冷的厉害,居然还日日来村口等他。   家中房门紧闭,无甚动静,舟墨轻手轻脚的,从窗户翻了进去,转头第一眼便看见了缩在床上衣堆中的人儿。   他侧身抱着衣衫,被子搭至腰间,纤细的手腕紧紧缠着舟墨常穿的几件衣物,无意识蹙着眉。   舟墨这才放下心来,往床边走了几步,替宴清将被子掖掖好,他坐在床边,垂头看着这个只半月便人眼可见瘦了许多的人,开始后悔当初把他一人留在家中的行为了。   舟墨伸出手,正想抚平宴清的眉头时,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露出了压在身下的红色衣衫,舟墨定眼看了下,竟是喜服。   舟墨:“……”   他微微敛神,手还没碰到衣衫的时候,宴清困倦的揉了揉眼睛,半眯着眼看了会舟墨。   宴清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挽住舟墨的脖颈,微微用力下拉,在他唇上吧唧了一口,然后又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又梦见你了,真好。”   舟墨:“……”   宴清这几日忙着绣喜服,白日里去除了下地喂鸡就是去村口等舟墨,夜里挑着灯无人打扰的时候才敢拿出压在箱底的喜服一针一线的绣。   这回全然是太累了,才会沉沉的睡过去。   舟墨摸了摸已然半成的喜服,心底一阵柔软。   他将散在四处的衣衫挂进衣柜,喜服叠好放在床头,轻轻摸了摸宴清的头,然后放下床帘。   ……光顾着看宴清了,差点忘记了燕云还在门口。   舟墨打开门就见燕云摸着鼻子,站在不远处,刚刚翻窗的时候燕云还在他身边来着,显然是看见了什么,避嫌避到那里去了。   舟墨朝燕云招手,道,“先进来吧,我晚点给你收拾间屋子,暂且先在这个村里呆些时日。”   燕云朝舟墨走去,“好、好的。”   他眼观鼻鼻观心头也不敢抬的进了屋子,老实的坐在一边。   舟墨给他倒了茶,托着下巴坐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燕云默默的喝了口茶,反问他,“你有什么打算吗?”   舟墨轻轻扣了扣桌面,也没打算瞒他,“成亲,种地,养花养草。”   燕云深深的看了舟墨一眼,道,“……可能没这么简单。”   舟墨:“嗯?”   “也或许是我看错了,”燕云抿了口茶,没再多说。   他在窗口,一闪而逝的看了宴清一眼,竟发现他跟当今圣上长的有些相似,燕云突然想起早在几年前宫里就有流言说早些时候说是暴毙的九皇子其实并没有死,是被贼人带出了皇宫。   舟墨微微挑眉,似乎意识到了燕云这番话的深意,刚想开口,床帘被人拉开,宴清从床上坐起,仿若木偶般的将床帘给挂在两边,然后伸手去摸床上的衣衫,打算将其挂起的时候,才发现……   只剩怀里抱的这么一件了!   宴清懵了一下,立时从床上跳起,动作过大,脑袋又直接撞上了床顶的木头,他吃痛的蹲下身子,却也没忘去床底下找舟墨的衣衫。   舟墨快步来到宴清身边,坐在床边,伸手将人揽回怀里,无声叹气道,“小心点,撞疼没?”   宴清呆呆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一时间忘记说话,等到舟墨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的时候,宴清才回过神。   他还有些发懵,怔怔的道,“你回来了?”   舟墨点头,“嗯,我回来了。”   宴清木然的看着舟墨,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了快有一盏茶时间,看你在睡觉就没有打扰,”舟墨耐心的回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舟墨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些颤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叹了口气开口唤道,“清儿?”   宴清回了神,又听耳边温柔的声音,一时没忍住直接红了眼眶,他把头埋在舟墨脖颈处,搂住舟墨,“嗯。”   在边上目睹了一切的燕云先是因宴清那同皇上神似的面容而震惊,但没震惊两秒,又觉得自己不应当这里。   他犹豫半天,见那两人完全没有顾虑旁人感受的打算,不由得重重的咳了两声。   宴清这才发现家里多了个人,脸一红刚准备从舟墨腿上下来之时,突然瞥见那桌前坐着的是个白衣男子……   跟舟墨在一起这么久,宴清的审美早便无形中改变了,他看着燕云身躯凛凛气宇不凡的模样,下意识的抓紧了舟墨的衣衫。   “……阿墨,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5 23:58:16~2021-05-26 20:0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公子好风骨 6瓶;考官A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吃醋   舟墨顺着宴清视线望去, 对上了一双略显尴尬的视线,燕云掩唇闷咳两声,才装作没什么事般的放下手, 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两口。   ……反正他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了, 这两人要是再这么不顾他的感受, 那大不了他就出去吹吹风。   宴清仰起头, 看向舟墨。   舟墨想了想, 道,“这个说来话长, 晚些时候同你解释。”   说完他便横抱起宴清, 将人放在床上, 扭头又看向燕云,“差点把你给忘记了, 我先前住的屋子在这不远处, 我去收拾下你暂时委屈住些时间?”   燕云看着宴清, 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点点头, “谢谢。”   舟墨回头,“清儿, 你等我一会?”   宴清沉默的靠在枕头上看着两人,并未开口说话。   舟墨只当他默认, 弯腰在宴清脸上亲了一口, 宴清紧绷着身子面色难看的往后缩了缩。   退的幅度很小,所以舟墨没注意到, 他只刮了宴清鼻子一下,“等我回来。”   燕云临出门前,回头深深的看了宴清一眼, 宴清同他对视许久,才缓缓的坐起身子,垂眼摸了摸床边叠好的喜服。   舟墨带着燕云去了他先前住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一下,拍拍被子道,“可能有些简陋,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住惯,等过些日子舟六回来你们再看看是去城里住还是回京什么的。”   “没事,舟兄能够收留我已是感激不尽,若非你们兄妹二人,我怕是已经马革裹尸。”燕云说着说着就又想起远在京城的家人,心情不由得有些低落。   舟墨拍了拍燕云的肩,安慰道,“没事,有舟六在。”   舟墨所有的军功都算在了舟六的头上,加之舟六本也功劳不小,这回定然少不了封侯拜相论功行赏。   燕云早便知道舟六的本事,就也没多说,只看向舟墨,“你那……你那……”   燕云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宴清,舟墨见他脸色神色复杂,也猜到了这人是认出了宴清,见此帮了他一把道,“未婚夫郎。”   燕云:“……”   燕云吞了吞口水,艰难的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   “你没认错。”舟墨靠在桌边,姿态悠闲。   燕云闻言却大惊失色,秒变脸的拍桌站起,“你知道他身份?那你怎么藏了他这么久?”   “现下皇上身子抱恙,更是每每想起遗失的皇子就面露悲伤,那些个臣子皇子如今都在派人寻他,你怎么……你为何不让他回去?”   舟墨嗤笑两声道,“九皇子是近年才丢的吗?”   燕云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道,“不是,十几年前东宫走水之时九皇子就不见了。”   舟墨点了点头,语气毫无波澜的道,“所以十几年前丢的皇子,近几年才开始寻找。”   燕云:“……”   燕云犹豫道,“人之将死,难免想要弥补些遗憾。”   “遗憾?”舟墨讥笑道,“你也不用为她说话,别忘了,你的家人也把持在她手里。”   舟墨对这个帝王没什么好感,不仅仅是因为遗失宴清多年未寻,更是因为在将人寻去之后,认回了身份,便又重新丢弃在了后宫。   似乎寻人只是一时之兴,无关愧疚,仅仅不想让血脉外流。   舟墨道,“这事我希望你能够保密,朝中动荡你比我清楚,他可以回去,但不是这个时候。”   燕云紧了紧拳头,半晌又松开,笑道,“舟兄不用担心我嘴不严,我这身份,也没告密的本钱。”   “不过燕某有些好奇,若是他回了宫,依照军师现如今的地位,你们成亲自可光明正大,何来……何来他亲自手绣那喜服。”   “在外被当个平庸男儿养了半辈子,突然回到吃人的宫里,将军不觉得有些过于残忍?”   燕云静默了,他好像确实没有考虑过一个普通男儿如何适应后宫生活。   “至于喜服……”舟墨垂头看向燕云,缓缓吐出两个字,“情趣。”   燕云:“……”   “走了,晚点来吃饭,”舟墨摆摆手,行至门口,突然又回头道,“记得,是晚点。”   .   燕云提起了喜服,舟墨忍不住的嘴角扬起弧度。   离过年还有两月,但舟墨却突然觉得这日子有些难等,这两月也应当有许多黄道吉日吧?   舟墨心底盘算着要去问宋悦借个黄历来翻翻,结果等到了家门口却发现门窗皆被关的严严实实。   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及褪去,舟墨立马换上了一副紧张的神情。   宴清怎么了?他才出去不过一会的功夫。   舟墨健步如飞,来到家门前,急急的喊了两声“清儿”就打算踹门。   可腿还没抬起来,里面就响起了宴清的说话声,很平缓,无任何威胁的模样,“阿墨回来的这么快?”   舟墨不明所以,却也停下动作,依言回道,“那屋子我们先前住过,所以不算脏,只简单清理下就行。”   宴清闷闷的声音又从门中响起,“可那没有暖炉,没有汤婆子,夜里冷的狠。”   舟墨怔了一下,心道燕云一个练武之人,行军打仗更是有过夜不能宿的情况,应该不会太在乎这些吧?   舟墨笑道,“他可没你娇弱——”   “出去一趟,阿墨倒是嫌我娇弱了?”宴清就隔着扇门同舟墨对话,语气闷闷的打断了舟墨的话。   舟墨也不是头一回说宴清娇弱,但宴清从没像这回一般这么排斥,于是他靠在门边,低声道,“好清儿,你先开门再说,你要是觉得燕云夜里受不住,我——”   “你便去陪他吗?”宴清已经醋的有些口不择言了,他也不开门,就这么靠在门边,只觉得床头的喜服格外刺眼。   ……如果他们之中有一人身份高贵就好了,律例保护这辈子只可一双人。   舟墨闻言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人竟是在吃醋。   没了先前的紧张,舟墨反而憋着笑意,低声道,“清儿,你听我解释,我和他并无什么关系。”   “啊不对,也有那么点关系……”   可不就是他妹夫吗?不过这个说来真的太话长了,他都没跟宴清提过自己妹妹的事情,再凭空多出个妹夫,这人指不定又会乱想什么。   里面的人没了动静,舟墨又觉得隔着个门实在不好解释什么,于是索性也闭了嘴,往外走了几步,走到院门口再踮起脚悄无声息的回了门边。   宴清听着这远去的脚步声,眼眶一红,又有些舍不得舟墨离开,他慌张的打开门,然后人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舟墨调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还作势吸了吸鼻子,“让我闻闻,是哪的味儿这么酸啊。”   宴清僵硬着身子,被人抱进屋中,舟墨抬腿踢上门,将人放在椅子上,伸手轻轻抚上宴清侧脸,“这么冷的天,清儿想把我赶哪去?”   宴清抿了抿唇,垂眸道,“你爱去哪去哪。”   “还醋呢?”舟墨闷笑两声,蹲下身子,强行同宴清对上视线,那人还想躲避,但舟墨捧着他的脸,很认真的道,“清儿,我跟你说过没?”   宴清沉默不语。   “我只喜欢你,也就只会替你一个人暖床,至于燕云,故人托我照顾一下他而已,我又怎么会放着我这么可爱的清儿不要,去勾搭旁人呢?”   舟墨手指上移,轻轻掐了掐宴清的脸,“来,说说你是第几回乱吃醋了?怎么,我就这么让你没安全感?男的女的的醋你都吃,你不嫌牙酸吗?”   听着舟墨的解释,宴清从一开始的失落渐渐转变成了喜悦,但舟墨话越说越多,说到最后宴清也羞的躁红了脸,捂着舟墨嘴,道,“……你、你别说了,我相信你。”   舟墨轻轻在宴清手上留下一点细微的牙印,趁着人缩回手,缓声叹气道,“清儿,其实我早就等不及想要娶你了,现在只恨当初的自己为什么非要拖到年后。”   他幽幽的看了宴清一眼,“只能看,不能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一滴也没有了 第49章 做媒   宴清顿时红了脸, 舟墨也不打趣他,笑着起身坐到一边,握着宴清的手, 同他面对面解释起燕云和舟六的事来。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宴清点了点头, 但也没由来的握紧了同舟墨牵着的手。   舟墨安抚般的蹭了两下宴清手心, 温声说道, “那清儿还记得那个军师吗,我问过黎白, 她是不是姓舟。”   宴清呆呆的看着舟墨,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军师来。   宴清试着回想了一下, 但他当时似乎因为舟墨对那军师关注太多,光顾着醋, 没注意舟墨问的问题。   不过, 姓舟吗?舟墨的舟?   宴清突然想到了什么, 瞪大了眼睛看向面前的人。   舟墨同他解释道,“军师做的那些事, 研究的那些东西,我一听就知道是跟我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所以我就想着去看一眼,确认下她有没有可能是我妹妹。”   “是妹妹吗?”宴清定定的看着舟墨, 眸中带着些不可思议, “妹妹也来这里了吗?”   舟墨点了点头,戏谑道, “对,所以方才那男子是她的心上人,可不是我的。”   “你说你这醋吃的, 真够啼笑皆非的。”   宴清被舟墨说的脸一红,窘迫了半天。   “不过清儿,”舟墨话音一转,扶正宴清,脸上露出些伤心的神色,“你就这么把我推给旁人了吗?”   舟墨垂下眸子,看上去受了不小的打击。   宴清被这眼神刺的心慌,忙抬手搂住舟墨的腰,在他怀里疯狂摇头,“不是的,我一点都不想你去找旁人。”   舟墨轻轻在怀里人的发顶揉了一把,也不装了,脸上重新挂上笑意,“虽然说我也不会去找旁人,但还是以防万一,清儿,以后如果有人硬要给我塞人,你怎么做?”   宴清抬眸同舟墨对视,迟疑的开口,“打跑他?”   这话说完宴清就举起手,在舟墨面前握成拳,他盯着自己的小拳头,话说的格外没底气。   舟墨抬手整个包住宴清的手,失笑道,“倒也不至于。”   趁着话说开了,舟墨顺便就把舟六的事给宴清叙述了一遍,燕云男扮女装的事也没瞒着他,一五一十全说了,还有和游牧的战斗,一直说到游牧屁滚尿流的逃走那里。   宴清听闻燕云竟是那城中人人称赞的将军时不由得脸上肃然起敬,“燕将军真厉害啊。”   舟墨一张脸凑到宴清面前,“那壕沟是我建议挖的。”   宴清失笑,捏了捏舟墨的鼻子,“阿墨最厉害了。”   两人正说着话,屋外传来阵嘶鸣声,他们一开门就见严知不知怎么惊了马匹,被高高扬起的马蹄吓的摔倒在地。   宴清连忙上前去扶起严知,舟墨也跟着去安抚起马,拉着缰绳,将马往后拽了些不让它伤到两人。   宴清替严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问道,“伤到哪了没?”   严知摇摇头,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黑马,小声道,“好看。”   宴清看他手上划破了许多口子,有些无奈,“进屋来,我给你上些药。”   严知闻言立马把视线从眼前的黑马身上移到了舟墨身上,眼里小心翼翼的带着些问询。   舟墨瞥了他一眼,“进去吧。”   得到应允的严知这才肯跟着宴清进了屋,许是舟墨人高马壮,且很少给严知好脸色看,所以严知特别怕舟墨,没他应允压根不敢进屋。   舟墨给马顺着鬓毛,没一会儿燕云从远处走了过来,他在村中闲逛的时候听到了声音,所以很快就赶了过来,“追风受惊了?”   “嗯,刚有个少年可能喜欢它,靠的近了些。”   舟墨拍了拍黑马的头,叹气道,“别叫追风了,你这暴脾气,叫追雷吧。”   燕云笑了笑,也走到一边,把佩剑换到另一只手上去,一边给追风喂马草一边道,“追什么雷,它可没对你暴脾气过吧。”   .   晚间沐浴过后,舟墨熄灭了灯烛。   他刚刚进被窝,背上就贴过来一个热烘烘的汤婆子。   舟墨也没开口,自顾自的将汤婆子挪开,把刻意避着他的宴清揽进怀里,宴清体寒,即使保暖措施已经做了很多,但体温还是远不如舟墨的高,所以刚碰到之时,舟墨还是很轻微的蹙了眉。   宴清小心的抓着被角,抬头道,“我热的慢,得捂好一会儿。”   舟墨舒了舒眉,道,“没事,我给你捂捂就快了,我比你的汤婆子受热的地儿要多。”   宴清心底一暖,笑着把手贴在舟墨腰间,“好,那我夏天给你降暑。”   舟墨闭上眼,轻轻嗯了声,“清儿跟我真是绝配。”   窗外寒风阵阵,屋内的两人相拥而眠,一片静谧。   好半晌,舟墨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试探的开口道,“阿墨,你睡了吗?”   舟墨睁开眼睛,揉了揉宴清的后脑勺,回道,“还没,怎么了?”   宴清嘟囔道,“我们以后去别的地方住吧,我不想在这里了。”   舟墨一顿,低头看他,“嗯?为什么?”   “……严知白天来找我的时候告诉我,孙氏请邻村的喜公吃了顿饭。”   舟墨闻言忍不住皱眉,“喜公?”   宴清看着舟墨的神情,小声道,“孙氏之前同我说起过议亲的事,我拒绝了……”   舟墨从床上坐起来,宴清忙跟着坐起,拉着舟墨的衣袖,“怎么了阿墨?”   舟墨深吸一口气,又带着宴清躺回床上,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温声道,“没事,有我呢,你想走我们就走,但得稍微过段时间。”   因着舟六的缘故,他本就打算先带宴清摸回京城,所以自是不会再在这个村子多呆的。   但是……如今孙氏竟然又敢打宴清的主意。舟墨不由得脸上挂起一丝冷笑。   那晚后没几日,孙氏便堂而皇之的带着喜公来了宴清院中,孙氏看见舟墨时目光还微微有些躲闪,但一想到他是宴清的长辈,腰板就直了不少。   孙氏捏着帕子,尖声道,“这是隔壁村的王氏,我托他给我们宴清说了个媒。”   燕云夹菜的动作一顿,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人,目光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宴清放下筷子,抬头看向孙氏,面无表情的道,“说了不嫁,便是不嫁。”   孙氏闻言语气变冷,“再耗下去你都多大了?”   那喜公跟着劝道,“小郎君,你可要知道,那赵小姐家里不比徐力士差,如今生了些小病,急着办点喜事冲冲,这才找上了你,多好一件事啊。”   舟墨放下茶杯,斜斜的睨了两人一眼,“生了些小病?急着办点喜事?家里不比徐力士差?”   “可不是,还愿意给上二十两——”   那喜公话还没说完,便被孙氏用手肘捅了捅,忙止了声,孙氏接过话茬,“作为长辈,我自然不会害你,那赵小姐家里我也看了,就算是缠绵病榻一辈子,养个你也绰绰有余了。”   喜公跟着附和,字里行间都是对那赵小姐的维护。   但其实那赵小姐如今已经半只脚进了棺材,靠药物吊着命,书里的故事便是宴清定完亲没几日,那小姐便撒手人寰了,还差点让宴清陪葬,最后落了个寡夫的称号。   ……即使宴清连人面都没见过,但孙氏因为收了彩礼便毫不客气的把人给卖了。   舟墨想到这里就生气,刚要说些什么,身边的燕云突然刀剑出鞘,刀光蹭亮,那剑尖抵着孙氏,“你疯了?让九——让他嫁给病秧子?”   宴清也头一回看见燕云拿剑,吓了一大跳。   下一秒,舟墨起身,状似无意的碰了碰燕云的剑柄,轻轻推了推,道,“这剑真不错啊。”   剑尖本就落在孙氏脖颈,经舟墨这么一推,锋利的剑刃在孙氏脖子上瞬间划出一道血痕。   孙氏哪见过这架势,直接吓得嘴皮打颤,动也不敢动,“……不不不不是病秧子,能好,能,治治就能好了。”   燕云把佩剑转交给舟墨,转身一脚踢倒了某个想跑的喜公身上,那人直接在地上滚了一圈,还不忘翻身跪在地上,吓得声音直发颤,“我、我、我是做喜事的呀,见不得这些!”   燕云没理他,只道,“那赵小姐什么来头?”   喜公再不敢撒谎,一五一十全说了。   燕云听了脸色一变,没忍住又踹了喜公一脚,“半只脚进了棺材你也敢相?”   喜公颤颤巍巍的躺在地上,“那不然怎么叫冲喜呢,万一这喜上加喜……”   舟墨冷哼一声,剑尖下移,将孙氏的衣衫削开个大口子,从前胸到腰间,衣衫挑开,孙氏吓得跪坐在地上,浑身发颤。   众人的视线全落在了孙氏身上,那衣衫间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些青紫的暧昧痕迹。   舟墨毫不意外的收回剑,冷嗤道,“不好意思,没拿稳。”   宴清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   舟墨居高临下的看向孙氏,讥讽道,“你那不良于行的妻主,还真厉害。”   舟墨重点咬字“不良于行”,孙氏的脸色立马变得精彩起来,他连忙拢住衣物。   说是不良于行,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孙氏那妻主常年坐在椅子上,早就连房事都不行了,不然也不会娶了孙氏这么多年,肚子里毫无动静。   最熟知八卦的喜公听见这话,看向孙氏的脸色立马变了。   偷人可不是件小事。   舟墨见目的达到,再不留二人,一脚踢在孙氏身上,“滚。”   那两人连滚带爬的出了院门。   舟墨一回头就见宴清直愣愣的看着他,“阿墨,他……”   舟墨视线从走远了的两人身上收回,心情好了许多,“不用管,他没时间来找我们麻烦了。”   燕云怕宴清心软,立马劝道,“是的,他还要把你卖给半死不活的人,你可千万别心软。”   宴清摇了摇头,知道燕云并不知孙氏身上痕迹深意,于是转移话题道,“燕将军身手真厉害。”   “谬、谬赞了,叫我名字就行。”   舟墨看着两人,“你这名字比将军还要引人注目,就叫妹夫挺好的。”   这番话一说完,燕云和宴清两个人具是难为情的别开了脸,各自掩唇轻咳。   经这么一闹,临近几个村的喜公说什么都不敢给宴清说媒了,只除了宴清家里人不好惹这一点扩散开来,那孙氏偷人的小道消息也在各家后院传了开来,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自家妻主偷了腥。   不过这些舟墨几人也懒得管,他们目前种地喂鸡遛马,自在的不行。   燕云的一身武功很不错,恰巧无事,便带着宴清学了些基本功,舟墨在边上看着,偶尔也会跟着过两下,他本就会些搏斗,学的也快。   ……不过燕云手把手的教了宴清一阵,舟墨便有些不得味了,偏生宴清力气小,学不来搏斗,便是说什么也要教宴清骑马。   宴清:“……?”   “为什么要学这个啊,又不是很经常骑。”宴清抬头看着马上英姿飒爽的人,不解道。   舟墨随口糊弄道,“技多不压身。”   燕云看破不说破,靠在树边看着舟墨一把将宴清拉上马,搂进怀里。   马蹄高高扬起,宴清惊呼一声,忙搂紧舟墨的腰。   舟墨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个亲密接触,拽起缰绳,“走,清儿,带你去兜风。”   燕云:“……”   果然不愧是兄妹,某些方面,两人幼稚的有的一拼。   不过说起舟六,燕云目光便微微变暖,落在村口,一想起他临走前舟六不情愿的样子,燕云脸上就带上了些笑意。   也不知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燕云突然有些想舟六,但他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太久,舟墨就带着宴清回来了。   舟墨对着燕云道,“舟六回来了。” 第50章 阖家团聚   舟墨话音刚落, 一阵马蹄声响起,紧接着舟六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村子也太偏了吧, 我一路问过来的, 真要哭了。”   舟六策马而来, 勒着缰绳停在舟墨不远处, 没好气道, “哥你怎么见了我就跑?”   舟墨瞥了她一眼,道, “给你带路, 你不是急着见你的云儿?”   舟六顺势望去, 就见靠在树下的白衣男子,她眉梢一喜, 立马跳下马去。   原本还在树下怔神的燕云, 见此微微蹙眉, 快步走过去接住了舟六,正要说教的时候, 舟六搂着他的脖颈,笑眯眯的先开口道, “云儿想我没?”   燕云揽着怀中人,顾及到身旁还有人在盯着他们, 也没说话, 只闷咳了两声。   而一瞬不瞬盯着二人看的正是宴清,他早便对舟墨的妹妹充满好奇, 自然从她一出现就在悄悄探头打量。   恰好舟六在燕云的暗示下也回了头,两人视线对上,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 不过舟六回神的很快,还朝宴清扬了扬眉。   她看向舟墨,调笑道,“啧,哥上哪拐的小美人?”   舟墨冷冷扫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燕云小声在舟六耳边同她介绍起宴清,但舟六一听这个名字,脸色就变了变。   舟墨也不管她,只缓缓骑着马转了个方向,他搂住怀里的人对着舟六道,“你们先聊,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   舟六眼神亮了亮,“嗯!”   舟墨同宴清在村里转了圈,顺便给舟六又租了个屋子,毕竟他那小破屋睡两个人真够呛,而且他们毕竟还没成亲,睡一起怎么都不太合适。   宴清听见这话,随口问道,“我们也没成亲啊?”   舟墨听见这话,垂眸看向宴清,“要跟我分房?”   宴清一噎,又想起自己一个人孤枕难眠的日子,立马搂紧舟墨,小声道,“……不要,阿墨,你去哪都带着我吧,我尽量不给你拖后腿。”   舟墨讶然,半天才反应过来,失笑道,“去军营不带你并非是嫌你拖后腿,而是那里比较辛苦,又兵荒马乱,我怕你受伤。”   舟墨说着轻轻捏了捏宴清的虎口,也没用什么劲,但那上面就是很快的浮现了一小块红色。   宴清囧了囧脸,抽回手背至身后,“又不疼……”   舟墨道,“没法,太惹人心疼了。”   等两人溜达够了回到屋子的时候,燕云和舟六已经开始捯饬晚饭了,见舟墨一回来,舟六立马从灶台下面站起来,脸上一片灰一片黑的,“哥,聊聊。”   宴清接过舟六手上的钳子,朝舟墨点了点头。   舟墨跟着舟六出了房门,又离家了好些距离,这才停下步子,特别震惊的道,“哥,他就是宴清?”   舟墨点头,“我还以为看红衣你就能认出来了。”   舟六挠头,“……这,这也太微妙了吧。”   “不过哥,宴清看上去挺软萌的,好像跟我写的不太一样啊。”   舟墨看了她一眼,“你拉我出来就是说这个的?”   “这倒不是,”舟六正色道,“先前宫里传来消息,说三皇女和五皇女都在大肆寻找宴清,宫里那位不太行了,临死前就想着见见宴清。”   舟墨早在燕云这就听说过这事了,闻言嗤笑了声没说话。   舟六继续道,“如今迟迟不立太女,都等着拿宴清去刷好感呢,而且最重要的大概是,有人让我帮着找,我就随口提了下,大概在这附近。”   后面几句舟六说的模糊不清且语速飞快,但舟墨还是一下就抓住了重点,他蹙眉道,“你告诉谁了?”   舟六小声道,“……就那个,五皇女嘛,我说要来找燕云,是她帮着我说话的,她来信提起这事,我顺便就给交代了。”   舟六也知道文里宴清被她写的有多惨,特别是回宫以后,吃不好睡不足,被人冷落到连宫里的太监都能欺负他……   现在一转眼,她精心设计剧情针对的人成了她嫂子,而且最草的是,她提前把嫂子在的地方告知了出去,以至于加快了他回宫的时间。   ……原本他哥可以和宴清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个年,结果现在指不定什么时候宫里就有人找了过来。   舟六生怕舟墨找她算账,立马抬手保证道,“哥,我是真不知道,你和宴清好上了,不然我绝对不会说的。”   舟墨眉头紧紧蹙起,却也知道这事不怨舟六,“从京城到这最快多久?”   “……一个半月吧?”舟六算了算时间,“你有什么打算吗?”   “有。”   舟六闻言一喜,“什么打算?我其实也是真心疼我的清儿,见不得他受苦——”   “先成亲,”舟墨打断了舟六,然后冷冷瞥了他一眼,“还有,是我的清儿。”   舟六:“……???”   一直到回了屋中,舟六还有些回不过神,单身了这么久的工作狂哥哥,居然有朝一日,居然要成亲了!   燕云推了推舟六,给她夹了菜,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舟六下意识的去看宴清,就见宴清很自然的给舟墨喂了一小块萝卜。   ……嘶,她哥不喜欢吃这个啊?   舟六刚这么想着,就见舟墨微微蹙眉的咽下了萝卜,宴清像是早知道他喜好般,见此很温柔的笑了笑,再夹进舟墨碗里的都是舟墨爱吃的东西。   见对面一直有视线盯着自己,宴清下意识的望过去,见是舟六,于是有些好奇道,“是饭菜不合口吗?”   舟六连连摇头,低下头去看碗里的东西。   舟墨也没抬头,只对着宴清再次喂过来的藏在菜叶下面的萝卜蹙了蹙眉,但也一口咽了下去。   宴清的身份到现在只有宴清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舟墨不想宴清太早为此难过,就暂时没告诉他。   不过只除了这个,旁的还是没避讳着宴清的。   舟六边吃边同舟墨说起朝堂之事,“那楚轻然是真的讨厌,也不知道哪结的仇,回回都针对我。”   燕云掩唇轻声提示道,“头回见面,你欺负了三皇女的人。”   舟六想了想,想起楚轻然身边的那张脸上粉涂的几层厚的男子,不敢置信道,“不是,我就说了句他卡粉了,这也能叫欺负?”   燕云轻咳两声,“那是三皇女未过门的正君。”   舟六噎了会,吐槽道,“那她眼光是真不怎么样,不过最后不也没娶吗,何愁跟我过不去。”   舟墨瞥了她一眼,“你打了人家皇女的脸,还指望人跟你和睦相处?”   舟六努了努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实话实说,粉真涂的有点厚,你看云儿宴清不就脸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涂吗?”   燕云看她,“我男扮女装涂什么粉,行军打仗涂什么粉。”   宴清小声道,“那我的理由应该挺简单,我涂不起。”   舟六、舟墨:“……”   因着和三皇女结仇的缘故,舟六几乎是没什么选择余地,直接投入到了五皇女的门下,不过现在想想,舟六也有些庆幸,原文里那个登基上位灭了宴清的可就是三皇女楚轻然。   舟六喋喋不休讲了许多,有时候讲的不够的燕云也会补充,燕云为人冷静从容,更是在朝堂之中学了很多东西。   两人每每思路不同,舟六更关注大局,燕云在意细节,这般一搭配,很多东西都理解的很透彻。   舟墨听了好一会儿,见人聊天的方向要开始从朝堂之事向后宫八卦转移,连忙叫停了舟六。   舟墨问起舟六别的,“你在这能呆到什么时候?”   “我从军营里提前溜出来的,按照他们在那重建家园的时间,多少应该能呆小半月,到时候我得回京复命的。”舟六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道,“突然有点羡慕你,以前是我咸鱼,你养我,一来这就颠倒了,成了你咸鱼。”   舟墨没说话,在心底细细的盘算着什么,半天才道,“我翻了黄历,腊月初二,宜嫁娶,你能拖到那个时候吗?”   舟六一怔,本能的点了点头,燕云眼里也带着些惊讶,两人很快就反应过来舟墨这话是什么意思,舟六同燕云互相对视,他们考虑的东西相对来说比较多,所以一时间对舟墨的这个举动有些看不懂。   宴清拿筷子的手一颤,筷子在碗上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舟墨偏头看了宴清一眼,握住他的手,微微攥紧,“那就拖到腊月初二再走吧,等我们成完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8 23:59:10~2021-05-29 23:5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搬迁   距离腊月初二只余二十多天,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越往后村里的糟心事会越来越多, 舟墨不想影响心情, 打算在事情发生之前带着宴清搬去城中。   至于住处, 舟六早前就安排好了, 挺大的一个院落, 干干净净的还派了人提前去打扫。   宴清把地里摘上来的菜分分好,送了一些给徐力士, 为了避嫌, 倒没有直接找到徐力士, 而是找到了徐力士的夫郎秋儿。   宴清和秋儿不熟,只客套的聊了几句。宴清出来时舟墨就在一边等他。   舟墨迎了过来, “怎么这么久?”   四周无人, 宴清快步走了过去, 同舟墨十指相扣道,“也没多久呀。”   离开这里前, 宴清又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坐在主座上的人,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烦心事, 秋儿的模样看上去格外疲劳,先前交谈时他还能端着仪态, 可等宴清一出门, 这人就揉着太阳穴一脸愁苦的坐在那儿。   宴清还来不及多想,舟墨就用空闲着的那只手将人的脑袋扳正回来, 顺手在人耳朵上捏了捏,“又看别的男人?”   宴清没好气的瞪了舟墨一眼,没理会, “那些菜再给严知留些,给周氏还有村长家也送些,剩下的就都给宋姨吧,唔,阿墨,你那些鸡也带不走吧?”   宴清比划着手指算道,“再给他们两只鸡,来年二月宋悦要去参加科举,剩下的就拿去卖吧,到了城中再养鸡也不太合适。”   舟墨想了想,表情认真,“宋悦那脑子,两只可能不够吧。”   宴清忍俊不禁,“你怎么总喜欢跟她斗气。”   而正在家中疯狂看书的宋悦,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只道是自己太过用功,身体素质下降,沾染了风寒。   舟墨和宴清那边,该送的送完,该换钱的也都换了现钱,除去这些不好带走的,和城中方便采买的小物件,剩下两人要带走的东西便不多了,都是些城中方便采买的。   宴清还给严知留了些衣物用品,让他搬到自己屋里来住,毕竟隔壁住着宋氏妇夫,有什么事情也能仰仗他们帮扶一把。   两人收拾东西的时候,舟墨无意从角落里翻出了本《秘戏图》,那画册被压的皱皱巴巴的,翻阅的痕迹更是显眼。   舟墨翻了两页后,面不改色的将画本收了起来,神色如常的收拾起旁的东西,宴清则像是早就忘了这回事般,还在那纠结要不要把床幔扯走。   待到收拾好东西,几人坐上马车,在临出村子之时,舟墨突然叫停了马车,他凑到燕云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燕云点点头,人影飞快的消失在几人面前。   舟六抱臂靠在车边,吐掉嘴里的长叶草,不开心的嘟囔道,“你怎么老使唤我家云儿?”   “他身手好。”   宴清偏头看着舟墨,又看看燕云离开的方向,还没开口问些什么,燕云就去而复返了。   燕云一个轻功,身形矫健的落在马车前端,回来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拿起马鞭抽了抽马,驾车前行。   “云儿,我哥让你干嘛去了?”舟六挤到燕云身边坐着,抢过他手中的马鞭。   燕云老实答道,“传了张纸条。”   舟墨嫌村长家夫郎发觉奸情的太慢了,那人太过于想要捉奸在床眼见为实,舟墨便直接以孙氏的口吻约村长出来,当然孙氏和村长那里也都收到了他伪造的纸条。   如果舟墨不加这么一把火,这种糟心事还得再过些日子才能被捅出来,但如今他和宴清都离开村子了,舟墨自然不吝啬帮村长夫郎一把。   孙氏就别想过年了。   .   在几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声中,马车停在一处较为僻静的院落前,舟六和燕云率先跳下了车,跨进院中,而落在后头的宴清撩开帘子,看着宽阔的院落微微有些出神。   舟墨站在马车下面,同他伸出手,“进去看看?”   舟六回头正要同他们讲话,就见到这么一幕,立马捂眼道,“你们可够了啊。”   宴清嘴角勾起,伸手搭在舟墨手上,舟墨也牢牢握住他,两人手牵着手进了院子。   舟六哼唧了几声,跟在边上道,“这里厢房挺多的,我跟燕云住左边那两间,你同清儿住右边那两间?”   舟墨皱了皱眉,“我们住一间。”   “你们天天黏在一起,不腻歪吗?”舟六翻了个白眼,对宴清道,“清儿,我哥那起床气,你受得了?”   宴清茫然的看着舟六,“什么起床气?”   舟六循着记忆描述道,“就是起床的时候特别反常,很讨厌别人吵他,还可能会凶人!反正脾气很暴躁。”   舟墨看向舟六,语气不悦,“……你话很多?”   宴清听了这描述还是有些茫然,舟墨就没凶过他,起早的时候,最多有些不开心,蹙蹙眉头,特别不想起的时候……   舟墨便会拉着宴清,亲到他腿软不敢再说话,然后再满意的接着睡一会。   舟墨确实喜欢赖床,赖床的方式也很多,但从没有过什么起床气。   宴清想起这些脸还有点红,他微不可见的摇摇头,小声道,“没有,阿墨不凶我的。”   “你想分房你们分,不要给我做主。”舟墨暼向舟六,“我一点都不想。”   “……不是,你怎么一点都不入乡随俗呢,”舟六咂嘴道,“你们马上都要成亲了,别人成亲前别说睡一起了,连面都不见的,不吉利。”   宴清一顿,拉着舟墨的手微微松动。   舟墨察觉了,连忙握紧宴清,咬牙看向舟六,“不要封建迷信。”   宴清轻轻推了推舟墨的手,迟疑道,“阿墨,反正也没多久了……”   舟墨:“……”   舟六辛灾乐货的看着舟墨秒垮的黑脸,添油加醋道,“是呗,也没多久了,不如熬一熬博个好彩头。”   ……   当夜,宴清就同舟墨分了房,两人隔着堵墙,以往乖巧听话的人一反常态,格外强硬的把舟墨关在了门外,说什么成亲前不再频繁见面。   一连几天,即使宴清就住在舟墨隔壁,可像是舟六的话起了作用,就连饭点舟墨都很少看见宴清,看不见摸不着。   舟墨气的牙痒痒,却也没什么办法,天天追着燕云比试武功,化悲愤为动力,燕云武功高强,但舟墨力气大近身搏击又是个强项,总会出其不意,所以燕云在他这也讨不了什么便宜。   两人打的有来有回。   日子便这般过了十来天,期间院中也常有黑衣劲装的人来往,同舟六汇报朝中信息,舟六不仅不避着舟墨,还巴不得人替她处理。   舟墨却懒得理会,十次能有两次回应就不错了,他可记仇了。   在冬风呼啸声中,院中四落张灯结彩,一片红意,舟墨同众人一起将院子装饰的漂漂亮亮热热闹闹,再回屋时,就见桌上平平整整的放着一件喜服。   金丝线绣成的鸳鸯精致的嵌在喜服上,舟墨伸手摸了摸,脸上一片暖意,他将喜服展开,从中飘出一张纸条:愿与君偕老,不急于朝暮。   舟墨看着纸条,笑了笑,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我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半晌,舟墨抱着喜服敲响了隔壁的门,“清儿不想见见我穿上大红喜服的样子吗?”   宴清听见舟墨声音,下意识的想要去开门,最后手搭在把手上时及时的停住了。   宴清垂下眸子,“到初二便能见到了。”   舟墨也没指望能敲开宴清的房门,撩起衣摆随意的坐在门口,他靠着门,垂眸看着腿上的喜服,神情温柔的就像在看屋里的人一般。   “那陪我聊聊天吧,你是真狠心,当真这么久不见我。” 第52章 成亲   宴清撩开衣摆, 也跟着靠坐在门边,他怕舟墨沾染风寒,狠下心道, “天冷, 便只陪你坐一会。”   舟墨低笑两声, 没再说话, 他仰头靠在门边, 看向已经变了样的院子。   红色的灯笼高挂檐下,挨个门窗都张贴着“囍”字, 就连在冬风肆虐下早已光秃秃的枝桠上都绑着满满的红色彩条, 远看就好似盛开的枫叶般热烈。   院中的一切红色都在告诉舟墨, 明艳动人且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明日就要嫁给他了。   一想到这里,舟墨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坐立难安, 只盼着今日快快过去。   沉稳如他, 也有这般情窦初开的时候,若非是宴清不让, 便是破开门将人抱进怀里,在院中转圈他也未尝做不出来。   宴清背靠木门, 过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屋外的动静,于是他偏头唤道, “阿墨?”   舟墨没动, 只从鼻间出了声回应道,“嗯?”   宴清坐的有些麻, 盘腿换了个姿势道,“怎得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   舟墨收回视线, 摸着喜服缓声道,“在想……舟六什么时候成亲,也得让她尝尝相思的滋味。”   宴清闻言,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你这人,怎么还跟妹妹过不去。”   舟墨偏头,像是能看见屋里人的笑颜般,他垂下眼眸,等宴清笑够了,才低着嗓音道,“清儿,若是我有事瞒你……”   “嗯?”宴清一顿,等了会儿也没等到舟墨的后半句,便认真开口道,“那便瞒着吧,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我就听,你若不想告诉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阿墨待我好,我也不是什么没有良心的人,无论阿墨做什么,我都信你。”   宴清的声音不大,但语气中的坚定和无条件的信任依赖让舟墨心底又酸又软,他靠在门边,无声的叹息。   他何其有幸,能得此良人。   .   五更天不到,舟墨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夜未眠却仍旧精神抖擞,几乎是在隔壁有了轻微动静之后,舟墨就第一时间下了床。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但偏生舟墨胸口处的异样情绪汹涌不止,他走到边上,食指弯曲轻轻叩了两下墙壁。   墙那头轻微的动静声也没有了,半晌之后,舟墨听到了宴清同样的回应声。   舟墨弯了弯嘴角,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隔壁传来了阵敲门声,紧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墙边走远,舟墨听见了开门声。   舟墨撇了撇嘴,索然无味的收回了手。   没一会儿,他的门外也传来了舟六的说话声,“哥,醒没?大婚之日再赖床我可就——”   舟六话音未落,门从里面打开,她堪堪往里冲了两步才站稳。   舟六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人,退后两步试探道,“我找了人来给清儿梳洗打扮,就,哥你要不要也捯饬一下自己?”   舟墨偏头从铜镜中看自己,迟疑道,“我也要打扮?”   “梳发戴冠总是要的。”   宴清换好了大红喜服,又在一堆人的拥促下,半推半就的施了粉黛,戴上凤冠。   给宴清戴凤冠的人开口说道,“小郎君长的可真俊美,饶是略施粉黛也好看的打紧,定能把妻主迷的神魂颠倒。”   “可不是,也不知谁这么好运气,娶到了我们小郎君。”   有人夸便有人附和,总归是拿了钱来办喜事的,除了人机警,什么事也不打听之外,他们嘴上也跟抹了蜜般的甜,把宴清哄的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虽是知道也许会有客套话在里面,但宴清就是不受控制的嘴角上扬。   梳妆打扮好后,再给宴清盖上层红布,这些个舟六请来的人再去挨个拿了赏赐,就分道扬镳离开了。   热闹的房间中顿时只余宴清一人,红罩头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视线,这种昏暗的只能看清脚下的状态让宴清的心跟着上蹿下跳,紧张不已。   还未等他将胸口的情绪压下去,门轻轻被人推开了,宴清呼吸一窒,紧紧的攥住了两边的衣摆。   一步、两步、三步……宴清屏息数着来人的步子,待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出现在宴清面前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已然忘了数到多少。   手掌的主人同宴清一般,一身大红喜服,边角的金丝封边和祥云辅图,一针一线,宴清都再熟悉不过。   头顶传来舟墨的轻声呼唤,宴清心跳加速,尽可能克制的,同往常一样,自然亲切的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两手相触的一瞬间,舟墨很快握紧了手心的柔荑,他用力将宴清从凳子上拉了起来,把人抱进怀里。   舟墨下巴抵在宴清肩上,搂住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清儿,我来娶你了。”   宴清眼里含笑,扶着舟墨的背应了声“好”。   因为种种理由,仪式从简,观礼之人也仅有舟六燕云二人,但宴清和舟墨却丝毫没被影响,他们目光郑重,十指相握的相携着步入喜堂。   两人跪在软垫上,手指紧紧相扣着,在“一拜天地”的诵读声中,一并低下头去。   三拜结束,舟墨搀着宴清,看着他从软垫上慢慢起身,便直接伸手从宴清腿间穿过,将人整个拦腰抱起,怀里的人身子一僵,很快又放松了下来,只是仍旧有些抗拒,“阿墨,我自己能走。”   “三拜已过,夫妻礼成,清儿怎么还这般叫我?”   宴清搂着舟墨的脖颈,声音很小,还带着些不太确定的疑惑道,“……夫君?”   舟墨眸色一暗,克制不住的隔着红布亲了宴清一口。   喜堂上发出了几声唏嘘,舟墨挑眉看了舟六一眼,便头也不回的抱着宴清出了门,只丢下一句“不要跟过来”。   一上午的忙碌,即使仪式从简,但彻底办完也费了不少时间,舟墨抱着宴清,直接去了偏厨。   方才去喜堂之前,舟墨就听见宴清肚子在叫。   宴清搂着舟墨脖子,看不见路,但等了会儿发现这路似乎不像是回房的,“阿墨,我们去哪?”   舟墨低头只能看见一片红布,看不见人脸,于是加快了步子道,“我叫人给你做了些点心在厨房。”   哪有人拜完堂双双去偏厨的,宴清又好气又好笑,却也由着舟墨作为。   好在舟墨到底没忘记将宴清的红布掀开,他将人放在桌上,动作很轻的捏着红布一角掀了开来,对上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眸。   眼角轻挑,眉目如画。   舟墨倾身过去,鼻尖相抵,宴清微微张嘴,放任他进来,只抬高手臂拢在舟墨脑后。   也不知过了多久,宴清无力推拒,身子发软,舟墨压着宴清失了支撑一并倒在桌上,舟墨这才放开了宴清,撑着桌子支起身子,呼吸起伏的看着身下脸色绯红的宴清。   宴清呼吸急促的推开他,扶着凤冠坐起身,嗔道,“点心还未吃到,倒差点叫你给吃了。”   舟墨勾唇笑笑,捻起桃花酥送到人唇边,末了还不忘轻轻在人唇上抹了把,“这胭脂可是为我而抹的,怎么能叫旁的东西先尝了去。”   宴清失笑,摇了摇头,懒得理回他。   两人在偏厨转了圈,带了些糕点,又悄无声息的手拉着手回了卧室。   大红的喜被上被舟六故意撒满了红枣,宴清轻轻抿唇,盯着喜被有那么些的无措。   舟墨伸手扫开红枣,拉着人坐到床边,然后端起合卺酒,一人一杯,同宴清手臂交错,一饮而尽。   大红色的床幔中,依稀可见两个人影面对而坐,直至到了这会儿,床帘放下,密闭的空间里只余他们二人时,宴清落下的心才又开始躁动不安,他手颤抖着,连喜服都解了半天才解掉,只着薄薄一件里衣。   舟墨也不急,托着下巴整以闲暇的看着宴清,直到他将凤冠拆下,喜服脱下,如墨的长发披散在两侧时,舟墨只除了呼吸加重外,并无别的动作。   同舟墨面对面而坐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对面的人只是垂眼盯着自己,宴清一咬牙,往前跪爬了两步,颤着手替舟墨宽衣。   舟墨眸中带着克制,却一直没动,任由宴清动作。   舟墨想起了自己压在枕头下的图册,想起了那翻的破旧不堪的样子。自学了这么久,总该到他验验功课的时候了吧。   他揽着宴清的腰一并躺下,也不动作,只笑眯眯的看着宴清,全然等人主动。   宴清深吸一口气,想着都这个时候了,索性直接用了些劲,因为手抖一直没解开的衣衫在他的这点劲头下,四分五裂。   宴清骑坐在舟墨身上,手还搭在那碎布上,颇有些霸王硬上弓的模样,在舟墨开口前,宴清忽而弯下腰,低头吻上了舟墨。   舟墨还未出口的调笑在这个缠绵的吻中消散,宴清靠着脑海里的记忆,轻车熟路的伸手探进舟墨衣衫中。   舟墨身形一僵,先前的验验功课的想法这会儿尽数消散,他抬手扣住宴清的腰身,微微用力,两人顷刻间颠倒了位置。   舟墨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克制,看向身下衣衫大乱,眼角泛红的人,在察觉到宴清的紧绷之后,舟墨低声道,“后面的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没有了【摊手】   感谢在2021-05-30 23:59:39~2021-06-01 04:4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332604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陈年华   翌日, 日上三竿。   散乱一地的红枣和衣衫都让舟墨给收拾好了,他撩起大红色帘幔,看向床上的人。   宴清整个人小小的, 就占了榻上三分之一, 整个人缩在角落里沉沉的睡着。   舟墨坐到床边, 将被子掀开了些, 里榻的人莹润白皙的肌肤上遍布红痕, 吻痕和咬痕在宴清身上错落交织。   昨夜舟墨在宴清累昏过去后给人沐浴清洗过了身子,看到身上青紫的很难褪去的痕迹, 舟墨才心疼的将人搂在怀里, 擦干身子后又给人抹了些药。   宴清累的睁不开眼皮, 只哑着嗓音道,“……不要了, 放过我吧。”   他虚软着手推在舟墨胸前, 生怕舟墨还要拉着他再来, 低声哀求道,“好夫君, 我太困了。”   可殊不知这幅模样,看在舟墨眼中有多撩人, 从同浴憋到现在的防线只因宴清一句话又瞬间溃不成军。   他俯下身子再次顶了进去,亲了亲宴清着薄泪的眼角, 声音喑哑, “你睡。”   宴清被舟墨掀被的动静给闹醒了,他趴在榻上, 转了个方向。   舟墨倾身往里,在宴清脸上捏了捏,“起来吃点东西。”   “唔, ”宴清支吾两声,困顿的将脸埋在枕头上,他浑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似的,半分劲也打不起。   宴清喑哑的声音隔着枕头,闷闷的传来,“阿墨,困。”   舟墨把人揽到床边,转身去将桌上的碗拿到床边,“知道你困,我喂你吃点东西。”   舟墨再回来坐着之时,宴清露出了一小截手腕,他拽着被子蒙在脸上,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皓腕上的一点红痣,在莹白如玉的肌肤下衬得殷红无比,只是那红痣附近的牙印吻痕也格外的密集。   舟墨盯着那块看了会,敛眉将被子扯了下来,挑眉道,“还不起是要我嘴对嘴喂你吗?”   宴清掀起眼皮看向洋洋得意的罪魁祸首,有气无力的嘟囔道,“乐意之至。”   但到底宴清只是嘴上逞强,乖乖起身靠在舒适的软垫上,端过碗自己用食。   舟墨现在格外好奇,以前的自己得是有多清心寡欲,才能软玉在侧还坐怀不乱了那么久的。   仿佛自那日洞房开过荤后,他就像个永不只餍足的猛兽般,半点耐不住饥渴,总是缠着缠着就跟人缠上了床榻。   舟墨啃咬着宴清红透的耳垂,把人圈在凳子上,轻声在人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宴清脸一红,缩着脖子退后了好几步,他小幅度的摇着头,“……生不出来的。”   舟墨拿宴清曾经说过的话堵他道,“万一只是受孕困难呢?”   舟墨微凉的手指撩起宴清的衣摆,灵巧的探进去,在他小腹间轻轻按压,“以后都放在里面。”   宴清脸“唰”的一下从头红到脚,他受不了舟墨这般说话,连连摇头,压抑着声音道,“不要在这……”   两人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就听院中突起刀剑声,旖旎之情在这喊打喊杀声中消失殆尽,舟墨脸上的情动被一丝烦躁取代,在对上宴清蒙了层雾的水眸后,又软下声道,“不要怕,我去看看。”   舟墨替宴清将衣衫系好,转身来到门口,一边拿着用来防身的刀剑,一边把门打开了一丝缝。   院中舟六隐藏在暗处的黑衣护卫这会儿齐齐出现,围住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招式来往之间,这老头居然一人也可打的有来有往。   黑衣人招招封喉,老头却也不慌不忙,游刃有余的接招,一人斗着几人,反倒让黑衣人们几次相撞在一起。   舟墨看了会,就知这个老人并无恶意,不过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院中?还不待他细想,老头就注意到了舟墨。   他嘿嘿一笑,踏着轻功从人堆中朝舟墨而来,舟墨一怔,忙闪身去躲,但老头动作快他一步,再次来抓,舟墨反应迅速的绕着柱子转了一圈,又躲了老头几招,最后还是被人提着衣领转身带上了屋头。   身后响起宴清惊慌失措的声音,但舟墨没法回应,只一眨眼他就跟着落在了屋头。   老头吹胡子瞪眼道,“可消停会吧,我都说了我是来找人的!”   舟墨偏头看他,不卑不亢道,“虽不知你找谁,但你八成是找错人了。”   黑衣人见舟墨被擒,面面相觑,也不太敢上前了。   舟墨一低头就能看见院中追出来,吓得脸色发白的宴清,他朝宴清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可那人视若无睹,只一双眸子急的直转。   老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舟墨,“你这人,被人拎着衣领悬在空中,也不觉难堪害怕,反还这么冷静,魄力不小啊。”   舟墨没什么表情,“夸奖了,只是前辈既然知道,那能不能先将我放下,我夫郎看着,着实有些丢人。”   老头挑眉看他。   舟墨没好气道,“跑不了,除非我愿意从这摔下去。”   老头闻言果真放开了舟墨,他低头朝院中的红衣男子看去,脸上露出些迷茫,却又很快收回视线,笑道,“白瞎了这大个子,竟是个不会武的。”   舟墨盘腿而坐,朝着几个黑衣人摆了摆手,“有事说事,有人找人,事说完人找完还麻烦前辈送我下去,我夫郎会担心的。”   老头也不恼,跟着坐了下来,“确实是来找人的,你可知舟六在哪?”   舟墨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道,“前辈找她何事?”   老头冷哼一声,道,“这事同你说没用,她和我的仇大了去了。”   舟墨微微蹙眉,正在心底思量这人身份时,燕云突然跃上屋头,一袭白衣胜雪,笔直的跪了下来。   燕云低头唤道,“师傅。”   一旁的舟墨看着这一幕微微有些无语。   他突然大概明白了这人跟舟六有什么仇了。   老人名唤陈华年,是燕云的师傅,燕云男扮女装的事他一直知晓,他为了让燕云的这条路好走些,还教了他许多本事。   可现如今,一句燕将军战死沙场就打发了他去,陈年华从开始的不敢相信到后来知晓了些许内幕,连忙气呼呼的找来算账。   陈年华坐在堂上,吹胡子瞪眼的看着燕云身后的舟六,“我养了那么久的徒弟你说拐就拐了?”   燕云笔直的跪在堂前,“师傅,这事非舟六之错,如若不是她给我出主意假死,师傅追来沙场,见到的自当是徒儿白骨一具。”   陈年华瞪他,“你闭嘴!”   舟六见此也直接撩起衣摆,跟着跪在燕云身侧,“师傅,全是我——”   陈年华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斥责的话都忘了说,甩甩衣袖,跳到一边,“谁是你师傅!”   陈年华也就是因一时丧徒悲愤不已这才从谷中出来,眼下亲身见了燕云,悲愤什么的也就自然而然的消了下去,虽还对拐走徒弟的人有些气不过,但到底心还是向着燕云,不忍心他难过。   见此也作罢,只冷哼一声,把视线转移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宴清舟墨身上。   宴清一见先前掳走舟墨的人望了过来,立马握紧了舟墨的手,一脸戒备的看着陈年华。   陈年华年纪大眼却不花,看的仔细着呢,他没好气的摇摇头,嘲笑道,“又不会掳了你夫君去,虽我也确实觉得他跟在我身后学些武功会更好,堂堂七尺男儿,就会些花拳绣腿。”   舟墨:“……”   舟墨知他是在吐槽自己的搏斗术,也没反驳,确实,在燕云这种力气先天不足的人面前舟墨还能一战,但碰到这个老头,说是花拳绣腿也不为过。   舟墨挑眉道,“你那还跪着两个徒弟不要,你收我?”   陈年华闻言才回头看向燕云和舟六,轻咳两声,道,“起来起来,人还没死呢,都这么跪我做什么。”   “不过暂且先不论拜师的事,你这小儿,我见你面熟的厉害,你爹是谁?”陈年华指着宴清问道。   宴清一怔,不明所以的看了看舟墨,老实回道,“家父早已辞世。”   “叫什么?”   “云眠。”   陈年华闻言微微蹙眉,仔细端详了宴清好几眼,摇头道,“也或许是我认错了吧。”   语气中带着丝惆怅和落寞。   舟墨偏头看向舟六,用眼神询问道,这人是宴清有什么关系?   舟六一脸茫然,摊手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书里没写。   舟墨:???   还未待两人眼神交流结束,陈年华突然朝外走了几步,吸着鼻子道,“这什么香味?”   舟六如实答道,“土豆片。”   宴清闻言眸光微亮,也跟着吸了吸鼻子,但很快又蔫了下来,闻着没舟墨做的香。   陈年华快步出门往偏厨去了。   就这样,院中突然又多住进了个人,陈年华天天蹭饭,顺带监督着舟墨强行练武。   不知为何,陈年华似乎对身形高大的男子格外有好感般,硬是要拉着舟墨学习,还非说什么燕云继承不到的精髓能一并传给舟墨。   舟墨对此也不抗拒,总归是白捡来的师傅。   但舟六在此闲置的日子却有那么些的长了,她不得不准备准备,追上前行的军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1 04:46:44~2021-06-01 23: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官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衣 5瓶;林沐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和妹妹暂时分开   眼看天气越来越冷, 宴清也越发的不爱动弹,舟墨见此,不得不每天将人从床上铲起来, 带去院中晒会太阳。   舟墨在晨练结束过后, 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嘴角轻轻上扬, 转头将大氅披上准备出门。   “你去哪?”陈年华掀起茶杯盖, 慢斯条理的抿了口,摇头道, “泡的没我徒媳好。”   “去街上买点东西, ”舟墨戴上兜帽, 瞥了陈年华一眼,无情拆穿道, “清儿上回端的, 你夸的那杯, 也是我泡的。”   陈年华活了一把年纪,脸不红心说胡话的本事自然也修炼到了一定境界, 他吹着花白的胡子,哼声道, “你可就仗着徒媳在睡觉唬我吧。”   舟墨也懒得跟他计较,拢上衣衫, “随你怎么想, 出门了。”   舟墨刚打开院门,舟六正好回来, 两人在院门口碰面,对望了一眼,“什么时候走?”   舟六抹了把脸, “正要跟你说这个事,明日就得动身,快马加鞭应该能在月底前追上。”   “这么急?”   “倒也不是急,就是西北的地儿闹雪灾,刚巧路过,让我顺路去赈个灾。”   舟墨蹙眉看她,“为何派你?”   舟六往手上呼了口热气,“多半是有人给我使绊子了,我前些日子还因为回宫的事跟皇帝起了点冲突,我猜她早就想敲打我了,这不就来了吗?”   “赈灾本就不是件美差事,更何况我刚从边地退敌回去,连宫都没回,直接就给我发配了过去。”舟六摆摆手,“我先去收拾东西了,一会再说。”   舟墨点了点头,拢上兜帽往外走。   因为从村里搬来城里的缘故,他给书肆供话本的时间短了许多,往常半月一次,如今已经几乎是几日一次了。   墨公子这个署名的话本已经在城中极为畅销,但近日舟墨大概就会带着宴清离开,所以他今日出来顺便把结局给交了。   书肆的小二见到他就迎了出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书肆最近靠着他着实是小火了一把,连临城的人都有些慕名而来的。   近日整个书肆都忙着私刻,甚至招来了些官商买主,出资进行了套色印制,销路大大提高了许多,自然对舟墨更是尊敬了许多。   舟墨倒是对这些没什么想法,他从怀中掏出最后的稿子,也免了小二的殷勤奉承,拒绝了以后的合作,只拿了钱就走。   从书肆出来后,舟墨转头又去买了毛围领和些糕点加上烤鸡,最后才拎着做腊八粥的材料打道回府。   陈年华正在不知道跟燕云说些什么,一闻着味儿立马就停了下来,在谷中呆的日子里,他可算是一种东西吃到吐,现下对什么好吃的都感兴趣。   陈年华还没开口,舟墨就把烧鸡扔给了燕云,“分一下,你们吃,别让他用手抓了。”   陈年华不满的哼唧了几声,舟墨却没管他,头也不回的回了屋子。   舟墨一打开门就看见宴清坐在床侧,显然刚醒没多久,衣衫还没穿整齐,露出了脖颈上青青紫紫的吻痕,也不止是脖子,从上往下,莹白如玉的肌肤上都是大片的旖旎。   宴清看见舟墨,穿衣服的动作一顿,“阿墨出去了?”   舟墨关上门,将大氅挂至一边,买来的东西堆在桌上,人来到火炉边站定,“明日腊八,过完节后舟六就走了。”   “嗯?妹妹要走了吗?”宴清偏了偏头,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那明日多做些好吃的为妹妹饯行吧。”   “好。”舟墨离火炉离的很近,没一会脸上就热烘烘的,他又转身背对着火炉而站。   宴清见舟墨一直站那,塞了双鞋起身,“外面很冷吗?”   宴清走到舟墨身旁,刚打算张开手用身体感受下舟墨体温的时候舟墨忽而先他一步动作。   舟墨本就是怕把冷气过给宴清,这么站了会也差不多了,见人投怀送抱自然不客气的照单全收了。   他抱着宴清放到凳子上,伸手在宴清脖子上轻轻抚摸了下,“真像是我欺负了你不成。”   宴清痒的躲了两下,“可不就是阿墨欺负我,一身证据。”   舟墨笑着低下头,指尖在宴清的脖颈上摩挲着,“你这身证据,可算是毁了我的半生英名。”   那屋外几人天天让他对宴清温柔点,旁侧敲击的让他节制些,就连晨练也是陈年华刻意为止的,以为能让他晚上消停会。   舟墨好笑的摇了摇头,也懒得去解释,毕竟解释了也未必有人相信。   宴清被舟墨摩挲的痒的受不了,身子直往后退,但却退无可退,宴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房中的凳子全换成了有椅背的,他只能被人圈在方寸之地,没地儿躲。   他抬眼刚想抗议,那手却从脖上转移到了脸上,摸着宴清的下颌,将这人所有未出口的抗议都堵在了唇间。   旖旎绵长的亲吻过后,舟墨心情很好的托着人的腰让他在凳子上坐正了。   宴清虚扶着把手,脸色绯红,低喘着气道,“也不算冤枉你。”   舟墨笑笑,给人把衣服弄整齐,又系上新买的毛领,牵着他起身,“天天在房里躲着,燕云晨练时还在问我要不要给你送补汤。”   宴清脸一红,“下回别亲脖子了。”   “那不行。”   .   舟六本打算让燕云和舟墨一起,慢悠悠的跟在后头的,她这身上带了职务,只能快马加鞭的赶去平城,舟六也不舍得燕云吃苦,但燕云什么话也没说,轮到走的那天,默默的收拾好了东西,牵着马等在院外。   舟六见此感动的不得了,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扑进了燕云怀里,“好云儿,爱死你了。”   宴清靠在舟墨怀里,看的也红了红脸,果然不愧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都这么特立独行。   陈年华靠在墙上,冷哼道,“还是我墨徒弟厉害,娶的徒媳又乖又好看,哪像某人,跟到别人现在还没个名分。”   舟六从燕云怀里抬起头,看向陈年华,“等我功成名就,定然十里红妆迎娶燕云!”   舟墨听见这话时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宴清,因为他们的亲事不仅不浓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简陋。   但大抵……也不会仅有这么一个婚礼,舟墨垂下眸子,正想着心事,宴清却已经察觉到了舟墨的情绪,他抬眼看向头顶的人,“阿墨,你能娶我就很好啦,我一点都不在乎旁的。”   舟墨敛眉含笑,刮了下宴清的鼻子,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嗯。”   “等着呢,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你可别让我等太久。”陈年华打着哈欠朝舟六燕云摆手,转身进了院子,开始赶人,“快走吧,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舟六翻身上马,正想伸手去扶燕云,燕云却已经同陈年华拜别,拉着缰绳先行一步了。   舟六讪讪收回手,转头对着舟墨宴清道,“我先行去平城,听闻三皇女不知道也从哪得知了寻人的消息,不日将会派人来查,总而言之,哥哥和嫂子,你们也尽快离开这里吧。”   舟墨点头,“路上小心。”   “好,我们京城见。”   舟墨站在门口发了会呆,等冷风刮起时他才低头看了眼宴清,这人鼻子冻的有些泛红,却一直也没开口,只静静的站在舟墨身边。   舟墨将人揽进怀里,朝他鼻尖哈了口气,“怎么不喊我?”   “阿墨舍不得妹妹,我就陪阿墨多呆会。”   舟墨失笑,“舍不得倒是还好,就是有些担心她,有时候想事情太过直来直去了,不过有燕云陪着,也就还好。”   宴清“嗯”了声,搂着舟墨的腰道,“阿墨不放心的话,我们也早日离开吧。”   舟墨伸手抚摸着宴清的发梢,没说话,只无声叹息。   两人刚进屋没多久,门又被人拍响了,宴清回头看了眼门,有些奇怪的道,“……是有东西忘记拿了吗?”   舟墨抬腿往门边走,“我去看看。”   门外站着的人是黎白,她瞪着双眼睛,同舟墨面对面无言的对视着。   “有话快说,”舟墨等了会也不见这人开口,不由得先说话了,他回头看向宴清,“你先回屋呆着,外面冷。”   宴清有些不安的看了看黎白,“可是……”   可是黎白不知道舟墨是男的啊!他们往日在黎白面前妻夫相称,行为举止也格外亲密,刚刚在院门口那模样……   若是黎白报了官——   宴清想到这里不由得抓紧了衣摆,一脸警觉的盯着黎白,好像但凡他有报官的心思便冲过来将人打晕。   舟墨又道,“乖,先回屋。”   宴清不听,固执的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舟墨身边。   宴清不听话的时候也是真固执,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见此舟墨便也作罢,重新看向黎白。   两双审视的眸子落在黎白身上,她吞咽了几口口水,迟疑开口道,“……那个,你是不是还有个姐姐?”   舟墨、宴清:“……”   舟墨和宴清对视一眼,眼底皆是一言难尽。   舟墨沉默了下,“没有。” 第55章 【首发晋江】   冬日的冷风吹的几人衣衫飘飘, 在长久的静默中,宴清终是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   舟墨见状, 伸手搭上门板, 很不客气的赶人, “你认错人了。”   黎白的脑回路还在舟墨的前一句话上, 她艰难的抵着门, 重复了一遍,“你当真没有姐姐?”   舟墨朝她露出一丝惋惜的神情, 也不多话, 作势就要关门。   黎白憨归憨, 最后一刻却还是回了神,她侧着身子从门缝中挤进来, 抹了把脸道, “等等, 先等等,我好像有那么点想明白了, 你再让我缓一缓。   舟墨将宴清的衣衫拢拢紧,手掌抚上宴清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怎么咳嗽了?让你先去里屋呢。”   宴清不安的瞧了瞧黎白,“没什么事, 八成是被人念的, 不是风寒。”   舟墨不信这个说法,抬手揽着宴清往前走, “你一风寒,头个传染的就是我。”   宴清囧了囧脸,也没说话, 他一步三回头,一直在偷偷的观察着门口的黎白,直到腰间软肉被人轻轻捏了下。   宴清支吾一声,抬眼瞪了舟墨一下,他抿着唇道,“你干嘛啊。”   “好好走路,”舟墨手臂环着宴清,手掌刚好落在他腰间,明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他淡声道,“你已经回头七次了。”   宴清哑然,他拦下舟墨的手,含糊不清的道,“你明知道我是在担心……”   舟墨不禁失笑,低头附在宴清耳边,半真半假的开口道,“没事,大不了被发现了,我们就私奔。”   宴清闻言眸光微亮,先前的烦闷一扫而光,抬腿就往屋里走,模样比之先前轻快了不少,“我去给你泡茶。”   舟墨莞尔,跟在后头进了屋,他的小夫郎总是这么好哄。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舟墨都怕屋外的人上了冻时,才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他们这里而来。   黎白往日相处随意惯了,推开门,很自然而然的坐在舟墨对面,一落座就拿起桌上的茶猛干一口,“我想明白了,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藏着掖着了!”   “不过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瞒我这么久!我以为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黎白气势汹汹的一拍桌板,像往常一样,正准备起身给舟墨肩上来一拳的时候,突然才发现又哪些不对。   舟墨一身蓝衣锦袍加身,白玉簪子未完全簪起的青丝慵懒的垂在一侧,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黎白。   意识到这屋里的两个旁人都是男子后,黎白后知后觉的从桌上跳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那个,抱歉,要不我出去敲个门再进来?”   “免了。”舟墨动作不变,微抬下巴示意她坐下继续。   “啊行,那我继续……”   黎白局促不安的点了点头,拖着凳子往后坐了些距离,离舟墨远了许多,她舔舔嘴唇道,“我也就刚刚才想明白的,还是因为前些日子有人找到我,让我帮忙找人,还给了我画像,那画像我一看就觉得眼熟。”   黎白边说边从怀里拿了宣纸出来,推给舟墨,“你看看,这画上的人,是不是同宴清眉眼十分相似?”   舟墨看着宣纸上的陌生男子,面无表情的抬眼看黎白。   黎白见舟墨没什么反应,于是低头看了眼,忙“嘶”了一声,“拿错了拿错了。”   她复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宣纸,展开铺平在舟墨面前。   这回画像上面的人倒是同宴清多了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眸子,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稍有不同的是,那画上的人格外的端庄大气,一眼就能看出身份不凡,只是这眉宇之间笼罩着些散不去的愁容。   宴清眸中闪过一丝讶然,低头盯着画像上的人出神。   舟墨垂下眼睑,又重新看了下黎白先前递来的那张,两张拼在一块竟只有些细微的差距,他微微蹙眉,“这两幅?”   “这两幅也很像对吧?”黎白给自己倒了些茶,继续道,“不知道找你们做什么,但是这悬赏的金额不少,这般张贴出去兄长怕你们有危险,就做主把这画像上同宴清神似的地方擅自给更改了。”   舟墨这么一看确实,于是他由衷的同黎白道了谢。   见惯了舟墨不近人情的模样,头回看人这么热情黎白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摆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不过,是宴清家里人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们才跑的吗?”   宴清听见这话茫然的抬起头看向黎白,“我家里人?”   黎白指了指画像,“虽然这画师水平不太行,但也没法否认这画上的人是你吧?”   宴清张了张嘴,想否认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已经完全理解了,”黎白煞有其事的分析道,“是宴清的家人不希望宴清跟你在一起,但是你们又感情深厚,所以你就带着他隐姓埋名,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   “怪不得每回你都男扮女,宴清又每回都纱巾遮面,”黎白越说越像这么回事,她一拍手道,“放心吧,外面张贴的画像全是模仿我哥改过的画的,认不出你们的。”   舟墨:“……”   像是这么一回事,又像是完全在胡扯。   他抬手扶额,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道,“……大概吧,谢谢你。”   送走黎白后,宴清还在盯着桌上的画像看,舟墨喊了他声他才回过神。   宴清起身,将桌上的画折起来,一边折一边道,“厨房里还有些粥,我去热热,等会给师傅送一碗过去。”   舟墨将宴清拉到腿上,靠在他肩上道,“不用去,他估计在睡觉,你陪我一会。”   如今画像已经到了这里,那必然寻找宴清的人也差不多来到了城中,他们不知宴清确切长相,想必散出来的画像都是比着已逝的凤君画的,不过也还好是比着凤君的,燕云说过,宴清这长相,更多是随了皇帝。   舟墨挽起嘴角,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宴清察觉到了身后人的情绪,停下动作,偏头看向舟墨,垂眸含笑道,“怎么办,我原竟是个富家子弟,你瞧瞧,这悬赏的黄金,大概只要我回去——”   舟墨听见这话,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危险的看向宴清。   宴清咧着嘴笑,凑过去,在舟墨脸上轻轻印了个吻,心情很好的道,“别担心,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有过当凤凰的日子,应当只是单纯长的像了些吧。”   “唔,除了幼时记忆不多,自我记事起,大抵能走路那会,我就在村中了,”宴清托着舟墨的下巴,鼻尖相抵,安慰道,“哪有人找人,隔个十几年才找的,如果这样,就算真是找我的我也不回去了,谁知道是什么龙潭虎穴呢。”   舟墨也不知道该说宴清是太过迟钝还是太过机敏,说他迟钝吧,他父君的画像在面前他都认不出来,但说他不迟钝,却又因为一个寻人的悬赏推出了背后的龙潭虎穴。   舟墨垂下眸子,看着画像道,“若是清儿身份当真高不可攀呢?”   宴清一怔,下意识的因着舟墨的话去想像那场面。   ……高、高不可攀是怎么样一种高不可攀呢?   一定很有权很有钱吧!   宴清还没想完,突然吃痛的回了神,他一低头就见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掉了个方向,面对面的坐在舟墨腿上。   因为怀里人的走神,舟墨很不爽的撩开宴清的袖子,用牙齿在那红痣上啃咬着。   自从圆房后,舟墨手臂上的那玩意就消失了,他也意识到这玩意大致是守什么了。   宴清的红痣现如今就像是胎记般,不会再有消下去的可能了,但舟墨反而恶趣味发作,每每在床上时,都特别喜欢照顾到这里。   本身鲜红的在白皙手腕上因这泛红的牙印而显得格外诱惑。   宴清疼的缩了下身子,舟墨立刻就收回了牙齿,一边用舌尖在红痣上打转,一边抬眼看向宴清,眸子晦涩一片。   宴清眼里蒙了层水雾,另一只手无力的撑在舟墨胸前,“阿墨,你先放开——”   话音未落,宴清突然止了声。   ……他不会不明白身下骤然变的滚烫且越来越有抬头架势的东西代表着什么。   光天白日的,门还没锁,宴清轻咬着唇试图站起来,偏生又腿软。   一起一落间……   好像更大了。   舟墨横抱起宴清,将人按在榻上,把身下人的双手抬至头顶,另一只手极为灵巧的带散衣衫。   他俯身贴在宴清耳边,咬着宴清的耳垂道,“糟糠夫,不可弃,这是惩罚。”   宴清被那四处游走的手指也带着起了兴致,挣开了舟墨的禁锢,伸手放下了床幔。   舟墨动作一顿,就见宴清搂着他的脖子,低声喘息道,“若我身份真当高不可攀,那必然十里红妆相迎,把阿墨娶回家,光明正大的十指相扣,游走于街上,逢人便说,快看,这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   舟墨瞳仁微缩,因宴清这话而浑身一震,他不可思议的垂眼看向宴清,像是要把人从里到外看个真真切切。   ……宴清所求的便只是这吗?   宴清被看的面红耳赤,偏过头盯着垂下来的大红床幔,不敢同人对视,只轻声道,“怎么这般看我,做梦都不让啦。”   舟墨敛下神情,目光变得温柔起来,他低声道,“就这么想娶我?”   宴清老实答道,“可我实在想不到旁的了。”   舟墨手指向下,沾着乳膏,在宴清的一声闷哼声后,不疾不徐的缓缓笑道,“便是用这处娶我吗?”   宴清身子一僵,耳朵烧的通红,他张嘴欲抗议,但舟墨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俯下身去堵住了宴清的所有话语。 第56章 晋江独发   舟墨掩门而出, 动作很轻,怕惊醒屋里的人。   他还未完全合上门,只觉身后一阵疾风朝他袭来, 舟墨连忙转身, 堪堪接住了一个迎面而来的苹果。   陈年华坐在院中, 一边啃苹果一边道, “不错, 有长进。”   舟墨微微无语,“师傅, 您是真闲。”   “可不是闲嘛, 院中五个人, 就我一个孤寡老头,如今走了两个, 待遇却没差, 该孤寡还是孤寡, ”陈年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你又去欺负徒媳了?”   舟墨把苹果放回桌上, 没理他,而是拿起桌上的佩剑, 擦了擦剑身,冷声道, “都出来吧。”   这话并非是对陈年华说的, 自然话音一落,暗处瞬间出来了六个黑衣男子。   这是舟六怕他们遇上什么麻烦, 特意留下的几个暗卫。   那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舟墨喊他们做什么,却也依言上前, 单膝跪下,“参见主人。”   舟墨指了其中一人,勾勾手指道,“你,出来,跟我打。”   被点到名的人一怔,脸上立马闪过一丝喜悦,他们几个日日隐藏在暗处,自然没少看见院中几人打斗。   他们眼前的这位,虽然武功差了些,但总是出招奇怪,很难让人琢磨,就连陈年华也在他手上吃过亏。   “属下黑影,请主人赐教。”舟墨指着的那个暗卫立马起身,迫不及待的亮出了剑。   一蓝一黑两个人影很快就胶着在一起,黑影因为看过舟墨很多次的打斗,自以为摸清了些底,可舟墨却从头到尾一直中规中矩,丝毫没有要近身作战的意思。   黑影心下纳闷,手上也不敢停息,只得分个心去提防舟墨的小动作。   舟墨凝神看他,招招式式都毫不留情,在黑影分神期间,动作很快的挑飞了黑影的剑,输赢立判。   一旁观战的陈年华连连摇摇头道,“你这小儿,分什么神呢,对上你他要是还得耍阴招,可就太丢我的脸了!”   黑影脸色微变,被说的有些难看,抱拳道,“属下,属下认输。”   舟墨却只因陈年华的话嘴角抽了几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剑,扔给了黑影,“再来,专心点。”   陈年华拿起先前砸舟墨的那一个苹果,用衣摆擦了擦,咬了口往外走,“走了走了,出去逛逛,年纪大了,看不得单方霸凌。”   舟墨:“……”   霸凌……也不至于吧……   单论武功其实黑影更胜一筹,但他和燕云就没得比了,且同样因为生理原因,力气耐劲种种方面都不如舟墨,两人缠斗了一会他就败下阵来。   舟墨又点了另一个黑衣人,道,“你来。”   ……   宴清醒来的时候耳边全是刀剑声,舟墨又不在身边,他立马就想起舟墨上回被掳的模样,神色慌忙的披上衣服就往外跑。   “阿墨——”   随着门打开,宴清的话就止在了嗓子中。   院中确实是在打斗没错,但他的舟墨……正翘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百无聊赖的拖着下巴,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而那几个打斗的人,生疏的打斗招式中透着些诡异,就像是低配版的舟墨一样……   宴清的声音不小,因为担心,开门时就用上了八分嗓子,虽然带着事后的喑哑,但还是第一时间,将院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于是,那几个打斗的人前一秒才看见往日温文尔雅芝兰玉树的男子衣衫凌乱,十分不安的站在门口,眸中慌乱,似乳兔般引人怜惜,下一秒,一直在身边教训他们的人就不见了。   一阵风过,舟墨从院中来到了房门口,横抱起宴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了屋。   黑影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子道,“继续继续。”   舟墨垂头看向宴清,一边将人衣衫整整齐,一边道,“怎么突然出来了?被吵醒了?”   宴清扶着舟墨,弯腰把自己因为着急而穿反的鞋子调换过来,“我听见了刀剑声,我以为又有人来了……”   “担心我?”   “嗯,”宴清抓住舟墨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阿墨,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的画中人,他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舟墨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梦见了什么?”   宴清目光迷茫,陷入沉思中,半晌才摇摇头,“记不得了,他好像很悲伤的样子,他,我,我总觉得怪怪的……”   舟墨替宴清将垂下的鬓发理上去,“别多想,应该是我闹你闹的太厉害了。”   这话一说完宴清的耳根就就红了,他没好气的推了推舟墨,懒得理会。   舟墨见人注意力被自己转移,这才笑道,“饿了吗,吃点东西?”   宴清摇摇头,“阿墨,你们在院中做什么?”   “没什么,练练他们,以备不时之需。”   宴清看了看舟墨,有些欲言又止,过了半天才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妹妹?”   舟墨偏头看向屋外,前几日这里下了场雪,气温还算能接受宴清都缩在屋中愣是等雪化了,而舟六那里雪灾不减,比之这气温只会更加恶劣,“等过完年,我们直接去京城吧。”   宴清微微蹙眉,“啊?我们不去平城了吗?”   “不去了,不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宴清:“……”   发配边疆赈灾干活的二人世界吗?   .   陈年华回来的时候,院中只有几个黑衣人在互相打斗,他把从外面揭下来的告示拍在桌上,猛饮一口凉茶道,“给我查查这人是谁,姓甚名谁,家居何处。”   黑影停下动作,却没上前,“属下仅听命于主人。”   “得,你主人呢?”陈年华吐了嘴里的茶叶,很不开心的道。   黑影微微抬头,陈年华顺着指示看去就见舟墨正揽着宴清的腰坐在屋头,两人背对院中,不知道在往外看着什么。   “……一天到晚就知道腻腻歪歪!”陈年华没好气的拍了拍桌子,突然震声道,“给我下来!”   宴清正在往城中人群的方向看,那里人群密集,却都有序的排着队,挨个等着黎家长子和他的夫郎布粥呢。   黎白就跟个门神一样的杵在边上,但凡有人浑水摸鱼插队她就很不客气的将人拎到最后。   宴清正看着起劲,突闻身后动静,忙要起身,但无奈身处房梁,地势颇高,他也没下去的本事,只戳了戳没什么反应的舟墨,“阿墨,师傅在唤我们。”   舟墨正看着城中几个形色匆匆的人出神,被宴清戳了好几下才回了神,他站起身来,拦着宴清落在院中。   陈年华吹了吹胡子道,“……老头我教你武功不是让你拿来风花雪月的。”   “花雪月都没有,风倒是勉强有些。”舟墨不以为然,坐了下来,他碰了碰石桌上的茶盏,又收了回手,“找我们有事?”   宴清收了桌上的茶盏,顺势也瞄到了桌上的画像,他今日似乎已经见了这画像无数次,桌上的这版同他梦境中的倒是有些出入,不如梦中端庄高雅。   宴清收回视线,道,“我去泡茶。”   陈年华笑眯眯的目送着宴清离开,转眼看向舟墨时又捎上了些情绪,“我教你的剑法你练了?”   舟墨起身,朝黑影伸手,道,“剑。”   不管说多少遍,这老头都总是会找他的毛病,他索性直接现场耍了遍,陈年华摸着胡子,眼中极为满意,但面上却还是故作姿态,“勉勉强强,勉勉强强,也就比燕云悟性高上那么一些些,比起我可就差远了。”   舟墨还了剑,坐下,用下巴指了指画像,“从哪来的?”   “从那告示栏上揭的,你给我查查,这人什么来头。”陈年华突然想起自己找舟墨的事由了,忙开口道。   舟墨微微蹙眉,“你认识他?”   “这张极为眼熟,像极了我的恩人,”陈年华道,“曾经闹饥荒之时,一碗粥米救了我的命,只是再后来我回去便没了他的消息。”   “这人长的同我恩人如此之像,多半是其子女!”   舟墨:“……”   “您可记得您老恩人叫什么?”   陈年华摇摇头,“当时未明说,事后也找不到了。”   舟墨闻言从怀里掏出了黎白给他的,最初始的,未经二改的画像,“是他吗?”   陈年华凑头过去看,只一眼便拍拍大腿道,“对,就是他,想不到他儿子长的同他这般相像!”   “说起来,初次见徒媳之时,我便觉得徒媳同我恩人很神似,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极了他。”   舟墨:“……”   舟墨揉了揉额角,将画像复又收回怀中,但陈年华却拦住了他,“你藏他画像做什么?你同他什么关系?”   舟墨叹气道,“约莫是我丈人吧。”   陈年华:“???”   他瞪大眼睛,指了指另一张画像,道,“你跟他?”   舟墨嘴角抽抽,道,“……这两张本就是一人,改动了些而已。”   陈年华摸胡子的动作一顿,“那你管他叫丈人……宴清?!”   陈年华从凳子上站起,又重复了遍,“宴清?!”   舟墨拽着面前的老头坐下,“你声音小点,这事还未告知清儿。”   陈年华:“这……”   “不用查了,我同你说吧,”舟墨道,“他叫萧翡,当今圣上的已逝凤君。”   陈年华闻言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他从怀中掏出枚玉佩,上面郝然刻有个“翡”字,这就是为什么他问清宴清爹爹姓名后便不再多问的缘由。   “既是凤君,那为何宴清却落至——”陈年华捏着玉佩,话音突止,他抬头看向舟墨,有些东西变得清晰起来,“……身不由己?”   作者有话要说:  好家伙,六月全勤刚开始就结束了orz   我不是鸽子,我只是累鸟   感谢在2021-06-03 23:36:48~2021-06-05 00:5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沐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晋江独发   舟墨原先本不知道陈年华同萧翡有什么关系, 但经由他刚刚那么一解释舟墨倒好像有了点印象。   隐约后期有出过场吧,配角戏份少的可怜,舟墨记不得他也情有可原, 但确实是个一直帮宴清的人, 所以舟墨同他并未隐瞒。   “欺人太甚!”陈年华听了舟墨的话, 猛的一拍桌子, 站着杵了半天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只得又气冲冲的重复了遍,“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舟墨揉了揉眉心, 无奈道, “……师傅, 你小声点。”   陈年华深呼吸了几口气,重新坐下来, 他看向舟墨, 脸色铁青道, “那我徒媳为何完全没有和他父君在一起的记忆?”   若不是那石凳被嵌在了地上,舟墨觉得陈年华可能就要搬着椅子坐过来了, 他看着陈年华急切的模样,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配角便是配角,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笔墨, 单一句失忆便一笔带过了, 没有为什么,也没人在乎为什么。   舟墨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这事我有派人在查,之时麻烦师傅先瞒着清儿,待一切尘埃落定, 我自然会送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冲击,陈年华没忍住又放大了音量,他看向舟墨,不可思议的道,“你要把他送走吗?”   舟墨抿唇,半天才道,“……也没差吧,总该回去看看的。”   “……也是。”陈年华摸了摸胡子,继续道,“省得在外面吃苦。”   舟墨闻言眸子一深,下意识的拧眉,正欲开口,却听见了重重的脚步声,他止了声回头望去,同宴清对上了视线。   宴清移开视线,也没再往前,脸上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打断了两人,“厨房里剩了材料,我煮了些粥,别坐这了,进屋吧。”   舟墨收回画像,应了声“好”,他和陈年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选择换了话题。   陈年华追在宴清身后,连着夸了好几句徒媳贤惠,还硬是将玉佩塞给了宴清,“看在你跟着叫我一句师傅的份上,这玉佩便补上做见面礼吧。”   舟墨瞥了陈年华一眼,伸手,“我的见面礼呢?”   陈年华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摸出东西,跳脚道,“你都继承我衣钵了,不要这么贪心!”   “啧,就是没有的意思咯?”   “欠着!欠着!你这倒霉徒弟!”   宴清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模样,没忍住勾了勾唇角,再一低头看向浑身通透的玉佩之时,扬起的弧度便已不见。   他摩挲着玉佩,冲着陈年华道谢。   从那天以后,陈年华便没怎么再找过二人,只说有事要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偶尔几次匆匆来书房,同舟墨聊上一会,而舟墨大多数时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在练那几个细胳膊细腿的暗卫。   宴清怕冷,基本都呆在房里,只有正午太阳暖和的时候才会出来,其余时候都闷在房里看书写字。   除此之外,黎君和池生也来过了几次,他们两个人头回见到舟墨男装扮相时,也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太意外。   毕竟有黎白反应在前,只能说,黎家夫夫二人,那可真是相当沉稳了。   黎君站在院中,同舟墨并肩,状似无意的道,“近日祖母从外地寻医回来,带给了我一则消息,据说宫中有皇子遗落至民间,约莫……”   他偏头透过窗户看向屋内的两个人,“也约莫有宴清这般大了。”   舟墨微微蹙眉,没说话。   黎君耸肩道,“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寻那画像之人的,换了个人又来过黎府一趟了,且因为改画的原因,小白被指责了一番,如果不出意外,过不了几日城中还会再次张贴一次告示。”   舟墨抿唇,看向黎君,“这事我已知晓,他们确实是来找清儿的。”   黎君怔了下,片刻才挽唇笑道,“那就当我多事了吧,你这手还挺长,人前一脚才从黎府离开,后一脚都收到了消息。”   舟墨真挚道,“不管如何,谢谢你们。”   黎君摆摆手,“客气什么,不过我真挺好奇,我夫郎同宴清有什么好聊的,你看那两个头,都快凑到一起去了。”   舟墨跟着望去,就见宴清同池生额头几乎都要抵到一块去了,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就连池生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很是稀奇的红意。   黎君见自家夫郎脸红,立马就呆不住了,抬腿往前,“我去瞧瞧在说些什么,竟这般开心。”   黎君话音刚落,身边的人影先他一步往屋内而去,黎君怔了一下,紧跟其后。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站到自家夫郎身边,黎君伸手搭在池生肩上,不轻不重的捏了几下,而舟墨直接用脚勾着凳子往后拖了好几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多了条鸿沟。   池生放下谱子,回头看黎君,“怎么了?”   那脸上的端庄全然不见先前的羞赧。   宴清也回头看向舟墨,不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黎君道,“外面冷,进来蹭蹭暖炉。”   舟墨看了黎君一眼,无情拆穿道,“暖炉没燃。”   黎君:“……”   池生闷笑两声,转过身,牵着黎君的手,给他搓了搓又在自己脸上贴了贴,道,“让你出门多穿些的呢。”   “谁知道舟墨尽在屋外杵着,我觉得再怎么着也得找个主厅让我呆呆吧。”   宴清给黎君倒了杯茶,推过去,“喝些茶暖暖身子吧,我去把暖炉点燃。”   宴清刚要起身,就被舟墨摁回了椅子上,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宴清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异样,他低声问舟墨道,“你去吗?”   舟墨看了宴清两眼,点头,“嗯。”   池生从两人身上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拍拍黎君的手,“有些太冰了,回去加点衣衫吧。”   说着池生就站起身来,同舟墨宴清打招呼道,“今日便不再打扰了,改日记得来府中做客。”   舟墨放下火钳,回头看向宴清,“怎么聊起谱子了?”   宴清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道,“也没什么旁的可以聊的了。”   舟墨走过来,刚要坐下,宴清却起身道,“我去送下他们,顺便把大门关上。”   舟墨没来得及说话,宴清就已经飞快的出了房门。   舟墨走到屋外,斜靠在门上看宴清小跑着追上黎君池生,三人肩并肩往大门走去,不过池生和黎君却说什么也没让人送出大门,几人停在离门口有些距离的位置,不知道在说什么,说了有一会。   舟墨头疼的厉害,等了会还没等回人,索性揉了揉眉头,转身先进了屋。   他最近让人查了下萧翡的事情,倒是有了不少的收获,十几年前凤君的意外逝世,对外宣称难产,但实际上凤君死于火中。   在当年走水事件后,萧翡身侧的陪嫁林儿就被秘密处死了,说是陪嫁却也不尽然,因为在萧翡怀有宴清之时,林儿便已爬上龙床,摇身一变成了林侍君。   但萧翡并未同对此提出意见,反而在身子不适之时,几度引林儿来侍寝,林儿便这么从一个下人的位置爬到了贵君。   后来因为林儿肚子里迟迟没有动静,便在萧翡再度怀有子嗣之时,设计殿中走水,让萧翡葬身火海中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舟墨靠在床尾,紧闭着眼睛,眉头无意识的皱起。   身边忽然变成了火海,院中仅仅只有凤君一人,他捂着肚子跪坐在地上,脸上一片死灰。   而他身边的地上,一个精致的男孩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面无血色,只一眼,舟墨便认出了他的宴清,他冲过去想把地上的人抱起,可头顶的房梁却突然倒塌,舟墨眼前瞬间被一片火红取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5 00:58:15~2021-06-06 01:1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幽幽子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晋江独发   舟墨不由得心中一痛, 抬腿就往火海中冲,可眨眼间画面一转,没给舟墨任何机会, 周围瞬间变成了一座宫殿。   舟墨没止住脚步, 直接冲进了宫殿, 就见四面空荡, 地上堆起一片落叶, 整个宫殿空荡荡的,唯有中央的秋千上, 一个红衣人影晃荡着双腿。   一身红衣似火, 脸上苍白无血色, 他靠在绳子上,低垂着眼睑, 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突然, 一直闷不做声的宴清抬起头,目光谨慎的看向舟墨过来的方向。   舟墨看着这消瘦的只剩皮包骨的人, 心疼的走过去,但宴清就像是看不见他般, 仍旧盯着殿门口望,那毫不掩藏的恨意惊得舟墨心底一阵慌乱。   “清儿……”   舟墨伸手欲摸他, 可突然铺天盖地的痛意袭上脑中, 他不受控制的收回了手,等再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人群。   舟墨慌乱的四下搜寻, 在熙攘的人群中找寻着宴清,直至身边有人发出感叹,他才寻着声抬头。   城门上悬挂着的人毫无生机, 血顺着垂下的手臂滴落下来,在地面上印出一摊血痕。   身边的人还在吵吵闹闹的议论着,可舟墨却像浑身失了力般,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高挂城中的人。   那是他的清儿啊!   舟墨推开身边碍事的人群,疯一样的往前跑,声嘶力竭道,“都给我滚开!”   “清儿,清儿。”   无论舟墨怎么跑,那城门却始终离他些距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了声息的宴清毫无尊严的挂在城中,饱受百姓指点。   舟墨陡然升出一片绝望,痛苦的喊着清儿的名字。   “我在,我在,阿墨,我在。”   温柔的低语声在舟墨耳边响起,那熟悉的声音让舟墨躁动的心绪渐渐安抚下来。   半晌,舟墨睁开沉重的眼皮,同一双担忧的眸子对上视线。   宴清手上还拿着打湿过的毛巾,他替舟墨擦了擦额间的汗,语气中带着担忧,“做噩梦了?”   舟墨只觉疲惫的厉害,却还是第一时间撑手坐起来,将床边的人重重的拥进怀里。   他张嘴连喊了宴清好几声,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宴清身形一僵,眼里担忧更甚,他拍了拍舟墨的背,强行推开舟墨,把人摁进被窝中,“我去给你倒点水。”   宴清转身欲走,但手却被床上的人牢牢抓住,他回头看了眼舟墨苍白的脸色,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我不走,就在房中倒水。”   舟墨闻言,迟疑了两下才松开了宴清。   他抬手揉了揉肿胀的额角,目光一直落在宴清身上,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脑中的那几幕仍心有余悸。   那并不是噩梦,那是宴清曾亲生遭受过的磨难,也正是因此,舟墨生不出半分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看着宴清,心底的压抑更甚。   宴清很快就端着水走了回来,他吹了好几口,才扶起舟墨,把茶杯递过了过去。   “怎么直接靠在床尾睡着了,门也不关,”宴清抬手贴了贴舟墨额头,又碰碰自己的,又像是不好确定般,俯身,两人额头相抵。   舟墨看着眼前人轻颤的睫毛和深邃温柔的眸子,心底的不安退却了些。   宴清松了口气,“还好,烧已经退了。”   舟墨这才发现天已然大黑。   宴清把茶杯放回桌上,“我去打水,泡个热水澡会舒服些。”   他话音刚落,人还没走远,就被舟墨拽着手腕拉上了床,宴清本能的惊呼出声。   短暂的天旋地转后,宴清稳稳的落在舟墨的怀里,还不待他说些什么,舟墨头埋在他的肩上,紧紧的箍着他,“清儿。”   “怎么了?”宴清抬手拍拍舟墨的背,软下声道,“我在呢,阿墨,梦都是假的,不要想那么多。”   舟墨闻着宴清身上的清香,心神安定了些,但始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片刻才低声道,“嗯。”   宴清纵容着舟墨抱着他,过了好半天才推推他,小声道,“我去给你打水,洗洗吧,你先前出了好多汗。”   舟墨没放开他,只临空抬了下手,“去打水。”   宴清没好气道,“你不放开我我怎么去?”   舟墨没回话,却也不松开他,没一会儿房门被人打开,黑影目不斜视的拎着水桶走了进来。   宴清突然止了声,看着黑影出去后才又低声道,“……他一直在门外?”   舟墨不明所以,老实道,“嗯。”   宴清却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推开舟墨,拉了拉被人扯的要掉下的衣角,“自己去沐浴,一身臭味。”   舟墨想拉着宴清一起,但这人却不知道怎么了,转身背对着他,也不理会他。   舟墨只得乖乖去木桶中沐完浴,再回到床上的时候,宴清面朝里侧,闭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噩梦,舟墨也没了做旁的事的兴趣,只往里凑了凑,紧紧的揽着宴清,但宴清却微不可见的又往里挪了挪。   舟墨蹙眉道,“清儿。”   宴清没有理他。 第59章 晋江独发   舟墨也不气馁, 往前又挤了挤,硬是凑上前将人抱进怀里。   宴清退无可退,便也随了他, 只被动的靠着舟墨, 默不作声的将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放了下去。   手中陡然抓了个空, 舟墨闷闷不乐的盯着宴清的侧脸, 说道, “清儿近日来为何总不愿与我亲近?”   舟墨又想起白日里和同黎君同时进门的场景,语气越发带着酸劲, “别人家的夫郎都会给夫君暖手的。”   宴清没动, 侧卧着枕在自己手上, 十分平淡的开口,“嫌我不好了吗?”   这人说话像往常一样, 不疾不徐, 温声细语的, 但莫名的,舟墨就是觉得宴清生气了, 可他又不知缘故,而且连日来的不冷不热……   舟墨看着里塌的方向, 颇为幽怨的躺下,直勾勾的盯着帐顶, “以前我也享受过这种待遇的。”   “清儿变了。”   宴清嘴角轻微扯了扯, 有些无奈,也不知是不是舟墨先前发过烧的原因, 他只觉得这人这会儿显得格外的孩子气,让人哭笑不得。   这几日,宴清确实有在刻意避开舟墨, 因为他听见了些不爱听的,心中难免会有些闷闷不乐,但宴清却也知道,他不该这般什么都不说,单方面的冷着舟墨。   这样的变扭,闹的两个人其实心里都不好受。   宴清在心底示了弱,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正要开口哄人时,却见舟墨抽回手,翻身背对起了宴清。   宴清一时语塞,只顾着怔怔的看着舟墨。   ……嘶,这人怎么还自个气上了。   翻过身的舟墨,故意撩开袖子,垂眼摩挲着自己白皙光滑的手腕,怅然道,“清儿弄没了我的砂,便不珍惜我了。”   宴清:“……”   这人手举的这般高,像是生怕他看不见似的。   本打算好声安慰人的宴清一见舟墨这模样,只觉有些牙痒痒,他磨了磨牙,出声反驳道,“那不如,阿墨也来消了我的?”   如何消除……两人都心知肚明。   舟墨立刻就跟哑了的炮般,静默在原地,大概是完全没想到过宴清居然会接他的荤话,舟墨一时半会脑子空白一片 ,回不上话,但侧卧的背影越发的显得孤单寂寞。   宴清端看着,没忍住破了功,他轻笑两声,伸手推推舟墨道,“阿墨,别气了,手伸过来,我给你暖暖。”   舟墨没动,被宴清怼的那么一下子,着实让他脸上带了些浅薄的红意,他不太想回头让身后的人笑话。   宴清见人没动静,又推了推他,忍着笑意道,“阿墨,让我替你暖暖手吧,别人家的夫郎都可以帮夫君暖手,怎么我家的夫君这般见外,同寝还要楚河汉界。”   舟墨:“……”   宴清看见舟墨僵了一下身子,继续努力道,“夫君——”   他话还没说完,背对着他的人突然翻身回来。   顷刻间,宴清倒在了床上,被褥塌陷下去,他抬眼看向身上人。   舟墨撑手覆在宴清身上,他脸有些发烫,约莫也该浮了红,舟墨只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低烧的缘故,往常他皮厚的厉害,可压根没有过这种事。   舟墨没给宴清细看的机会,直接伸手贴上他腰身,声音低沉道,“要用这里暖。”   宴清:“……”   若是单单只暖手宴清便也忍了,可这人显然并不满足于此……   宴清瞪他,“你才退烧!”   “无碍,清儿好些日子都没让我碰了,前些日子顾忌你‘生病’,忍便也忍了,可今日病的是我,我体力好,不碍事。”   “清儿,可以吗?”   宴清没回答,也回答不了,这人嘴上用着商量的语气,但手……反正哪有半分要同他商量的样子!   宴清咬紧嘴唇,气呼呼的,不想去看舟墨,舟墨垂眼,用指尖顶开了他的齿关,防止他咬伤自己。   “清儿,别憋着,我想听你叫我。”   宴清哪遭得住这个,身子禁不住的颤了颤,他呜咽两声,提醒道,“……门外。”   舟墨垂头,“嗯?”   宴清眼角含着薄雾,脸上一片绯红,“黑影还在呢。”   舟墨恍然大悟,俯下身附在人耳边道,“无碍,你叫的声音大些,他便会走了。”   宴清身子一僵,用手背掩唇,抗拒的明明白白。舟墨见此便也不再逗他,他听力好,早就知道黑影离开了。   宴清闻言,这才虚喘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伸手缓缓的抱住了身上的人,他垂着眼,声如蚊呐,“……只一次,你还病着。”   舟墨本没打算做下去,只打算把小宴清伺候好就睡觉的,但这会儿,身下的人都这般说了,他也不再收敛,伸手就去拿枕头下的香膏。   宴清近距离的看见这东西,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难为情的偏过头时,舟墨却把他拉了起来。   “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清儿今日便自己来吧。”   舟墨带着蛊惑的声音响起,宴清低头看了舟墨一会,似是不明白怎么就坐起身来,直到手上被塞了一个小圆罐子他才幡然回神。   ……在这方面上,宴清也不知道舟墨哪来的这么多恶趣味,每回都有不同的想法,变着法儿的折腾他,偏偏宴清又觉得隐隐有些似曾相识,熟悉到只要舟墨略一引导,宴清便自然而然知晓后面的动作。   他脸一红,拿着香膏扔也不是,不扔又烫手,半晌才在舟墨直勾勾的视线中妥协般的拧开盖子,舀了一些在指尖。   ……   翌日,宴清被一阵嘈杂的车轱辘声给吵醒了,耳边轰鸣声不止,但宴清的眼皮重的根本就抬不起来,他浑身就像散架了般,半丝力气也无。   宴清抬手,摸到了一个光滑的车壁,他纳罕了一下,挣扎着抬眼就看见了车顶、车壁,车帘,以及靠在身侧,一手垫在他脑袋下,一手托着本书看的舟墨。   宴清还没来及问些什么,就见舟墨手上拿着的册子格外的眼熟,待再仔细一看,宴清猛地咳了两声。   那不是……那不是池生送他的《秘戏图》吗!早在搬家那会宴清便没找到了,以为是落在了村中便也没再管了,可这会儿竟在舟墨手中。   怪不得宴清觉得舟墨折腾他的姿势格外的熟悉……!全然是照着图册来的!   宴清撑着手强行坐起来,拍开舟墨垫在身下的手,靠到另一边车壁上,冷眼看向舟墨,也就是这会儿打量的功夫,宴清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床上了,而是在马车上。   马车底部被厚厚的几层锦被铺平,软绵绵的,周遭都用软垫护了层,边缘放着个小茶几,茶几上熏着暖香,宴清身边还放着个小手炉。   舟墨见人醒来,放下书,靠过来给人捏了捏腰,轻声道,“醒了?”   宴清视线落在那书上,移不开眼。   舟墨察觉这视线,索性大大咧咧将书放到了宴清腿间,那上面画着的郝然就是他们昨夜的动作。   “现在大概懂了这点记号是什么意思了,”舟墨指着页数上的叉叉道,“代表看过,可行,可以一试。”   “我发现凡是做了标记的页数,都不用我多说的,看来清儿理解的很是透彻。”舟墨一边说一边翻页,一脸正直的道,“这些没做标记的,其实也还行,清儿没必要玩的这么野。”   宴清被舟墨说的脸一红,本还害羞呢,但眼见着舟墨越说越离谱,立马伸手挡住画册,抬眼瞪他,“你懂不懂叉的意思!”   舟墨憋着笑,一脸无辜的摇头,“不是很懂呢,不如清儿给我说说为何打叉,我好在努点力。”   宴清:“……”   宴清闭了闭眼,撑着身子,趁舟墨不注意的时候把册子从窗口扔了出去,舟墨见状再憋不住笑,捂着肚子敲了两下马车壁,“清儿,你真可爱,一想到你拿着笔,在这种画册上涂涂改改,指指点点,做功课的模样,就恨不得捏你的脸。”   舟墨这般说着,也伸手在人脸上轻轻揉了揉,不过很快就收回手,讨好般的在人腰上、腿间摁压。   “本来昨日没打算……嗯,反正今早看你起不来,索性就多抱了几床锦被铺底,应当是不颠簸的吧?”   宴清点头,他其实更好奇是什么事要让舟墨顾不得他身子,但他没问,只等着舟墨后话。   “思来想去,京城路远,你又鲜少出远门,不若我们途经平城,稍作休息,再同舟六他们一道回去吧,路上也有个伴。”   宴清缓缓点头,“嗯。”   他拉下舟墨的手,缩着身子又躺了下去,揉着眼睛道,“我再睡会。”   “好,我看着你睡,”舟墨跟着侧躺下来,单手托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宴清,见宴清眉头一蹙,又连忙补充道,“行走匆忙,没带旁的书,唯一那本可让你给我扔下去了。”   宴清:“……”   宴清没辙,实在是乏的厉害,临睡前还在想,呆在上面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好,以往仅仅是腰部以下些许不适,这回浑身上下,就没有不散架的地方。   舟墨见人睡熟,伸手勾了勾宴清的鼻尖,半晌才叹了口气。   萧翡的事他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同宴清开口,这回满城张贴的尽是改过后的画,已然有隔壁邻居鬼鬼祟祟在门口游走了,暴露只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其实舟墨觉得宴清应当只猜到了些什么的,不然也不会每次都避着这些,即使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只因为宴清看出了他的有口难言,便自然的不去窥探好奇,明明该让人心疼的是宴清,可他却顾忌自己,不提不问全当不知。   ……他何德何能。   作者有话要说:  舟墨:撒娇.jpg 第60章 晋江独发   临近小年, 官道上没什么人,仅有一些留在这儿铲雪维护交通的人。   在日落前,几人进了城, 打算找个地方歇息一夜。   没多久, 马车停在一处酒楼前, 宴清放下书本, 撩开帘子一角, 还没看见什么时,舟墨的脸整个出现在了窗口。   他手撑着窗户, 头从外面探进来, 挡住了外面的所有视线, “冷吗,我让黑影去跟小二说了, 让他们在房里备上热碳, 一会就暖和了。”   宴清摇头, 有些啼笑皆非,他抬起手炉, 朝人示意道,“一路上换了好几次碳火了, 暖和的很。”   舟墨点点头,又凑进来了些, 声音突然变小, 格外神秘的道,“听闻师父早年得了不少宝贝, 其中有一样名为暖玉——”   “别,师父已然给过我玉佩了,再要不得其他。”宴清当即打断了舟墨。   这东西一听名字宴清就猜到了用处, 他好笑的摇了摇头,“师父捡到我们也算他倒霉了。”   舟墨却道,“也不尽然,你怎不说他天天指挥着我们做各种吃的,还要换着花样来,就那玉米,我都看厌了,他还没吃吐,又是蒸又是烙的,换了旁人还真没我这个本事。”   宴清抬手在人脸上轻轻捏了捏,笑道,“知道啦,你最厉害。”   说完这话,宴清就掀开了搭在腿间的毯子,起身欲下马车,舟墨看了会,收回视线,却突然瞥见了宴清放在桌上的书。   舟墨:“……”   舟墨摸了摸鼻子,全当没看见,毕竟前一会说没带别的书的也是他,他正要从车窗上收回脑袋,就见宴清在帘子前顿了一会,又坐了回来。   舟墨同他对视,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宴清朝他伸出手,“面纱呢?”   舟墨看着眼前白皙的手心,沉默了一下,从腰间拿出刚刚去买的面纱。   他刚刚下车那么会儿,就听百姓都在讨论那悬赏的事情,显然对画像上的人很是关注。   他们越往后走越靠近京城,这类的声音只会更多,舟墨还没想好怎么同宴清开口,不料宴清却反而自己提出来了。   宴清从舟墨手上接过面纱,也不问旁的,只很自然的给自己系好才下了马车,他偏头看了眼还在马车边上走神的人,“阿墨,不进去吗?”   舟墨回神,抬腿正要走过去,黑影却无声无息的来到舟墨身边,双手递过来一本书,面无表情道,“先前从马车上掉下来的,不知道主人还要不要?”   舟墨闻言立刻往他手上瞅了眼,就见到那本熟悉的画册,而一直看着舟墨的宴清也看见了这一幕,猛地咳了好几声。   舟墨抬头同宴清对视,就见宴清慌乱的移开了视线,他闷笑两声,从黑影手上接过,“要的,给我吧,谢谢。”   说完也不等黑影反应,拿了书就走上前去同宴清并肩往酒楼中走,留下黑影几人面面相觑。   两人的房间在酒楼二层,一进屋子宴清就趴到了床上,一路的颠簸,虽有软垫锦被做缓冲,但身上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趴了会,抬眼见扔完书回来的舟墨站在床边,宴清往边上挪了挪,给他分出半张床来,“休息会?”   “别睡了,晚上带你出去走走,你已经在路上睡了快一天了。”   宴清嘟囔道,“……那我是因为谁才这样的啊?”   舟墨坐下来,伸手在人腰间轻轻揉搓着,“这是缺乏锻炼的表现,更应该出去走走了。”   宴清:“……”   “进城的时候,匆匆那么暼了眼,似乎有很多种没吃过的小吃,像什么炸年糕,烤肉串,绿豆糕,糖葫芦——”   宴清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舟墨继续道,“除了好吃的,听说晚上城中也格外热闹,卖些小玩意儿,古玩字画,老旧话本,唱曲儿的,杂耍的……”   宴清抬起头,坚定的点头,“去。”   舟墨失笑,正要拉着人起床之时,就见宴清先伸手去拿床侧的面纱,然后才坐起身准备起床。   舟墨看着宴清的动作,犹豫道,“其实那画像——”   他话还没说完,“砰砰砰”,门口传来几声闷响,舟墨止了声,从床上坐起,看向门外,就见门又被人拍了几下,舟墨转头揉了一把宴清脑袋,“你先休息,等我回来。”   宴清“哦”了声,又趴回了床上。   舟墨带上门出来,就见黑影等在一侧,他揉了揉眉心,跟着黑影拐弯进了另一间客房。   黑影手下有一精通打探消息的,名叫黑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舟墨。   舟墨拆开信件飞快的看了起来,半晌又点燃烛火,把信件全数燃了,“查不出别的了?”   黑言见状立马跪伏在地,“属下无能。”   舟墨捏了捏指尖的黑灰,没什么表情,“知道了。”   .   夜晚的城中十分热闹,宴清本就没出过远门,对一切都好奇的厉害,他拉着舟墨逆行在人群中,一双眸子水灵灵的。   舟墨看着宴清热切的模样,好笑道,“走慢些,喜欢这儿的话我们多呆几天。”   宴清头也没回,道,“不用因为我打乱计划的。”   宴清就像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无深意,但舟墨却是实实在在听了进去,他捏了捏宴清的手,将人搂进怀中。   宴清窘迫着脸,贴在舟墨前胸,他推了推舟墨道,“放开我啦,大庭广众的……”   他们二人又皆是男装,已经有人悄悄的朝他们看了过来了。   舟墨没松开他,反而将人翻了个面,揽着人的腰往前走,“无事,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只要我们够大胆,也没人能知道我们是不是合法夫夫。”   宴清闻言眸子一亮,忙伸手去牵舟墨,笑眯眯的,“阿墨说的好像也对。”   “来来来,看一看瞧一瞧咯,畅销全后院的墨公子巨著来了,一部三册,看个爽!”某卖书小贩吆喝着,手上挥着简陋的书册。   宴清闻言立马朝小贩望去,但头还没转过去就被舟墨摁着脑门转了回来。   宴清憋着笑,道,“怎么不让我去支持一下我家阿墨的事业?话本竟已经流传到这里了吗?”   舟墨头也没回,拉着人往前走,“私贩印制的,算不得什么,要支持也得去书肆支持正版。”   他见宴清还想往后看,立马道,“看路,别又摔了。”   宴清见舟墨铁了心的不让他过去,于是撇嘴道,“还想同他说道说道,私印是不对的呢。”   舟墨全当没听见,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小摊位,“看,糖人,你初次进城的时候可没见过这玩意,还嫌别人给你做的糖人小。”   舟墨边说边拉着宴清来到摊前,递出铜板道,“老板,做群兔子。”   老板:“???”   “什么玩意,做一群?”   舟墨微微蹙眉,又掏了几个铜板出来,“够吗?”   老板闭了嘴,拿着竹签就开始动作。   片刻后,宴清收到了一个同摊位上样品一看就画风不同规格也不同的巨型糖人。   他拿着这糊成一团,快同自己脸一般大的糖人,微微无语道,“……也能依稀辨出几只兔子吧,不过这个这般大,好像恶狼。”   “嗯?”舟墨闻言擒着宴清的手,抬高看了看,挑眉道,“这兔子是你,灰狼是我,也算老板慧眼识珠。”   宴清抽回手,没好气的把糖人伸进面纱中,凶凶的咬了大灰狼一口,还没来及嘴上说狠话呢,下一秒舟墨就揭开他的面纱,飞速在人嘴边吧唧了一口,做出结论,“甜。”   宴清脸一红,停下步子瞪他。   舟墨得意的凑过来,复又舔了自己唇角一下,“你咬大灰狼,我咬兔子,没毛病啊。”   宴清说不过舟墨,只小声道,“才不是兔子呢,兔子急了会咬人,但我不会咬阿墨。”   舟墨没听清宴清说什么,因为两人已经来到了人最多的地方,他们被人群挤着莫名的来到耍杂耍的地盘最前面。   正中间的壮汉躺在地上,胸口还盖着个大石头,宴清和舟墨刚进来就看见锤子下落,猛的砸在壮汉身上的一幕。   宴清没见过这场面,吓得一声尖叫,扑在了舟墨怀里。   舟墨揉了揉宴清的脑袋,低头在人身边小声安抚道,“就是个杂技,没事的,清儿你看,那人没事。”   宴清闻言这才心有余悸的回头,毕竟那么大一个锤子,从高空猛然砸下,宴清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用手捂着眼,小心翼翼的从手缝中去看这场面,在见识到那壮汉完好无损甚至活蹦乱跳的时候,惊得扯着舟墨衣袖,“阿墨,阿墨,他没事!”   “……这石头都碎了,他居然没事!”   舟墨笑道,“不然怎么叫杂技呢。”   两人说话间,那先前拿锤子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两个火把,他拿着火把靠近人群,从人们面前挥过,临到宴清的时候,他有些不安的往舟墨怀里缩了缩,“……阿墨,他要做什么?”   舟墨看着场中人单膝跪下,高举火把,也来了些兴致,“民间艺人,表演玩火。”   宴清听见这话,不由得握紧了舟墨的手。   那场中的人这会儿已然大张着嘴,高昂着头颅,火把很快就进到嘴里,然后神奇的熄灭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宴清也微微松了口气。   那人又表演了四五次吞火,走回场中往嘴里灌了些东西,两根火把合到一起,正对着舟墨的方向。   他先是在手中转了火把好几圈,这才一个健步向前,火把高举,从嘴中吐出一口气,霎时间一团火焰喷涌而出,火柱直冒,喷出半米远来。   宴清脸色一白,浑身不受控制的颤了起来,他摁着头痛苦的蹲下身子,脑中飞快闪过一幕幕火光四起的模样,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灼热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清儿?”舟墨一怔,连忙带着宴清往人群外冲,他怎么忘了,宴清怕火。   ……往常日常用的炭火还能接受,但这种大面积的火光他怕的厉害,早在他火烧邹钰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舟墨懊恼了一下他这记忆,横抱着宴清远离了杂耍的地方,看着脸色苍白目光无神的人,舟墨心疼的捏了捏宴清的手,又扶着宴清头,强迫着他看自己。   “清儿,清儿,没事了,不怕,我们已经出来了。”   宴清眼里的焦距慢慢回来了,他看着面前的人,手指微颤轻轻抚上了舟墨的脸,半晌才应了声。   舟墨松了口气,把人搂进怀里,轻拍后背,“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忘了。” 第61章 晋江独发   身后的人群仍旧在欢闹着, 时不时的还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宴清和舟墨纵使隔的很远也能看见那窜上半空的火焰。   方才那簇火焰几乎是直冲宴清面门而来,零散的火光同一时间在他脑海中翻涌, 现实和虚幻交织在一起, 宴清痛苦的紧皱起眉头。   舟墨见宴清这幅模样, 立马心疼的亲了亲人的眼角, 拉着他远离人群, “我们回去。”   宴清抬眼看了看舟墨,张嘴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蓦然充斥在脑海中的陌生画面, 让宴清思考的格外艰难。   ……似乎除了火光, 还有些旁的人影,除了云眠, 还有个宴清既熟悉又陌生的, 壮烈赴死的背影, 宴清开口想叫人从火里出来,可那人却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莫名的, 一股子从脚到头的寒意冰的宴清一个机灵,他努力的想看清那火中的人影, 可头便不受控制的疼了起来。   舟墨眼瞧着宴清脸色苍白痛苦的模样, 立马替人揉了揉太阳穴,“清儿, 别想了。”   舒缓的力度很大的减轻了宴清的痛苦,他从火海中挣了出来,抬眼对上了舟墨的眼睛, 舟墨眸中的担忧暴露无遗,宴清心底一软,没再逼着自己去想了。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嗯了声,虚弱的挽起唇角,张合了两下手掌,看着舟墨呐呐道,“阿墨,糖人掉了。”   舟墨见人注意力终于回来了,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安抚道,“没事,还有旁的吃的,我再带你去买。”   “好。”   舟墨牵着宴清在街上没逛多久,买了些小糕点,又备了些路上的吃食便回了酒楼,舟墨本是想带着宴清再去逛些好玩的,但是这人一路心不在焉,好几次差点撞到别人,舟墨也就作罢了这个念头。   两人回到酒楼后,宴清在备好的水桶里泡了很久,被舟墨捞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泡白了一层,舟墨把人抱出来,拿着毛巾给人擦了擦身子,叹气道,“先去床上休息,我洗完澡就来陪你。”   因为担心宴清,舟墨很快的就洗好出去了,然而来到床边的时候,宴清已经歪着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舟墨轻手轻脚的把人扳正了些,宴清身子一挪动,就露出了身下压着的萧翡的画像。   舟墨:“……”   他敛眉看了宴清一会,没有说话,这人睡的很不安稳,眉梢微微蹙起,薄唇抿唇一条直线,舟墨轻手轻脚的把压在宴清身下的画像抽了出来。   他坐在桌边,揉了揉眉心,视线落在画像上,半天才叹了口气将画像卷起放在桌边,上床搂着宴清,摸了摸他的长发道,“清儿,我只希望你这一生能够平安顺遂,远离争斗、悲伤、仇恨、痛苦,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舟墨紧了紧臂弯,拥着怀里的人睡去,在舟墨看不见的角度,身侧的人轻轻颤了颤睫毛。   在之后的日子里,一行人走走停停,除开不算太/安逸的天气,颇有出来游山玩水的架势,特别是宴清鲜少出过远门,对路上的一切都格外好奇。   这么不紧不慢的走到平城的时候,已经临近除夕,舟墨撩开帘子坐到了前头去。   在马车途经告示栏的时候,舟墨瞥了眼那上面的画像,就见在萧翡画像之上重新张贴了一张,这回画中的人一身红衣,纱帘半遮面容,那身形神情郝然就是照着宴清画的。   舟墨微抬下巴,看了眼黑影,黑影了然的跳下马车。   宴清撩起马车门帘,好奇的看向舟墨,“怎么了吗?”   “无事,那路边叫卖的糕点看起来很好吃,让黑影去买些了。”舟墨偏头亲了宴清一口,拉下帘子道,“乖,先回去,马上就到了。”   “好。”宴清听话的缩回马车内,隔着帘子同舟墨对话道,“少买些吃的,过完年不是还要去京城吗?京城花费应该比这些边城高的多吧。”   舟墨不以为然,驾着缰绳,远远的就看见了脸上罩着层纱的舟六,于是放慢了速度,他朝人摆摆手道,“你这小胃口,好养的很,况且等去了京城,也能沾沾舟六的光。”   宴清不赞同的道,“妹妹是妹妹,我们是我们。”   “那便等去了京城,重操旧业,清儿缝补,我抄书,实在混不下去了再说。”   “什么混不下去?”两人聊天功夫,舟六已经来到了马车前,她一个健步挤进了马车里,还没等舟墨、宴清回过神,立马先行道歉,“嫂子,冒犯了,我就沾个边边儿,挡个脸就行。”   因为马车是停靠状态的,且黑影也在回来的路上,舟墨跟着闪身进了马车里,一个不算大的马车一下子容纳了三个人,变得更加拥挤了起来。   舟六撇撇嘴,往外面又靠了靠,“哥你也看嫂子太紧了吧?”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了黑影飞身上车的声音,于是又道,“哥,让他去附近随便一个酒楼吧,反正我那府邸暂时没法去。”   舟墨凝眉,“怎么了?”   “也没事,感觉被人监视了,反正……也就遭了几回刺杀的程度吧。”舟六不以为然。   车外黑影已经接了缰绳,舟墨便自然而然的靠在了宴清身上,他看向面前仅半月不见,脸上多了许多沉稳的人,缓声道,“这样更不能留你一人了,我去帮你。”   “那嫂子怎么办?你总不可能带着他一起住到所有人视线中吧?又或者,你舍得把他一个人留在酒楼中?”   舟墨抿唇,又道,“……那我让黑影他们都跟着你,这几人跟着我学了点搏击散打,多少能派上些用处。”   舟六摇头,“不要不要,我有云儿就够了,倒是哥,那告示……”   她欲言又止,余光瞥了眼旁边一言不发只轻轻替舟墨捏着肩的宴清,只提醒了句,“反正我们大家都注意点。”   几人没头没尾的在车上聊了些东西,似乎顾忌宴清,有些事说的跟打哑谜般的,宴清便很知趣的,一进酒楼就独自回了房间。   舟墨和舟六对视一眼,进到隔壁。   舟墨靠在墙上,“监视你的是什么人?有原因吗?”   “三皇女的呗,”舟六喝了口茶,“也不算头一回了,估计是看我偏向五皇女,又立了军功,悄无声息的死在边城,可比回了京城争锋相对好下手多了。”   舟墨抱臂而立,抿唇道,“难对付吗?真的不用我去帮你?”   舟六摇头,“放心吧,就是些下流死士而已,翻不起波涛的,她不敢光明正大用她的人。”   舟墨点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好的哥,”舟六突然想起黑影刚刚递给舟墨的画像,立马拍了拍桌子,“不过哥,你们怎么回事?你们也被三皇女的人跟踪了吗?这画像全然照着嫂子画的啊?”   “我那还有没遮面的。”   舟墨闻言眉头一蹙,摇摇头,“应当不是跟踪,是前些日子在城中露了面吧。”   “……你们能不能小心点。”   舟墨瞥了眼舟六,“便是画像不泄露,清儿这里也藏不了多久了。”   舟六闻言脸色也一变,她揉了揉头道,“追的也太过分了,真就以为交个皇子哄哄皇上就能摸摸权利的高柄了?我怎么会写这么弱智的角色。”   “萧翡的事情我也再查不到什么了,我让黑言去查云眠了,也是萧翡身边的陪嫁,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才会抱着清儿出了皇宫。”   “……应该吧,不过嫂子主要恨的还是皇上,我们早些回去,把皇上拉下来不就得了。”   舟墨:“……”   “你想的可真轻松。”   “非也非也,”舟六狡黠一笑,凑到舟墨耳边,“你知道五皇女为什么会放弃找嫂子了吗?”   舟墨:“?”   “她囤了私兵。”   舟墨面色一沉,斥道,“……她疯了你也跟着疯了?这条路不管能不能走成功,都不会有好结果!”   “你别急啊哥,这事不是她跟我说的,我们就一合作关系,哪能好到那个地步,”舟六连忙解释道,“我是之前不小心听来的,好像是因为那三皇女生父,有被扶凤君的征兆,所以才坐不住了,毕竟五皇女她生父可是在皇上还是太女的时候就是侧君了,轮了大半辈子,也没从侧室轮到正室,反倒叫一个无名无姓的人爬了上来,吞的下这口气才怪嘞。”   舟墨并不关心这个,只道,“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要不然哥,咱们把嫂子送回去吧?”   舟墨闻言脸色一变,舟六却先他一步打断了他,连忙道,“现下追杀我的,找嫂子的人,遍布各地,而且越靠近京城,宫里的人就越多,就连城门口的巡守都会卡的特别紧,我们这样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而且,哥,你不也打算把他送回去的吗?早一会晚一会送也差不了太多,我会托信给五皇女,由她之手将人送回,再私下请求她让她父君多加照顾一下嫂子,这外面的人手再长,伸进后宫中还是得有所收敛的啊。”   舟六循循善诱道,“哥,你放心吧,这辈子有我们呢,不会让他一个人在宫中孤苦伶仃的。”   舟墨沉默了一会,脑子里却浮现出了宴清各种各样的浅笑温婉。   “阿墨去哪我便去哪。”   “只要能跟阿墨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阿墨真好,我最喜欢阿墨了。”   ……   舟墨还没想完,门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黑影疑惑的看着同自己擦肩而过,跑的飞快的人,“……主君,您要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9 23:11:55~2021-06-10 23:5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年十八少年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晋江独发   舟墨听见门外的动静, 不由得眼皮一跳,连忙打开门,就和迎面而来的黑影差点撞了个正着。   舟墨闪身避开, 视线往楼下人群中望, “清儿呢?”   黑影见到舟墨, 正准备问安, 就见舟墨目光凝重, 他不明所以,却也指了指门口, “刚、刚跑出去了。”   “……现在满城都是贴的主君的画像, 主君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危险了。”   舟墨闻言眉头一皱, 只留下句“备马”,便匆匆追下楼去。   黑影站在楼上, 看着舟墨健步如飞的模样, 呆了会才明白这两人兴许是吵架了, 忙转身下楼去牵追风了。   宴清慌乱的跑出酒楼,全凭本能冲进人堆里,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脑子里乱成一锅, 下意识想逃离现场。   本就只是想出去喊小二送些饭菜的,却不曾想依稀听见舟六在说自己, 他没控制住好奇, 走近了些,刚意识到偷听不对便要离开的时候, 又碰巧听见了他们要把他送回去的话。   宴清慌不择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人很多的路中央,且不知何时, 在他周围的人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包围圈。   人群中时不时有人朝宴清投来视线,宴清不由得抬手将面纱摸了摸面纱,见面纱还在才轻轻松了口气,可谁知围上来的人却越来越多,一个个都看着宴清交头接耳小声念叨着什么。   宴清看着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没由得后退了两步,他朝角落走去,强装镇定的,想走出这个渐渐把自己围住的圈子,可挡在他面前的人半分未动,还在小声和同伴低语,“你看他,像不像那告示上的人?”   “何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抓了他换赏钱去。”说话的那人手心捂着嘴,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走到面前的宴清听的一清二楚,他脸色一变,后退了好几步。   可有这想法的人并非只有他们,越围越近的圈像是要把宴清牢牢的圈在里面一样。   宴清吞咽了两口口水,直退到无处可退,却忽闻一阵轻巧的吆喝声从外围传来,“快让开快让开,官府来抓人啦!”   紧接而来的是一阵沉闷的马蹄声,渐行渐近,宴清听见这声音脸色立马一白,一丝悔意从心底涌上来,可还未发酵,便见白马之上,一个戴着面纱的男子扬着缰绳朝他而来。   那男子直勾勾的盯着宴清,眸底的温柔让宴清心底一酸,眼眶跟着泛了红。   他一眼就认出了朝他飞速而来的人是舟墨。   舟墨夹紧马腹,顺着百姓让开的道路来到了宴清身边,在临近宴清之时,他扶住马,半侧着身子,朝宴清伸手。   舟墨见宴清虽有些呆滞模样,却还是乖乖递出手后,他不由得松了口气,直接把人拉上马拥入怀中。   ……还好,生气起来也没到这种六亲不认的地步。   舟墨来的快去的更快,只留下了一堆扬起的尘土。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有好些想追的,但奈何追不上,也有人不甘心到手的赏金就这么飞了,寻声去找官府,打算做那头个贡献线索的人,可等到了这会儿,众人才发现,哪有什么来抓人的官府,竟是不知道什么人胡乱扯嗓子喊了把!   角落的黑影见舟墨行事顺利,也就没再探头,他垫了垫手上的银两,转身去了布庄。   舟墨带着宴清一直出了城,行了好些距离,确认身后无人跟出来才停在一处土地庙前,他低头看了眼怀里半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很低落的人,轻轻叹了口气下了马,然后托住宴清的腰把人抱了下来。   宴清乖乖低着头,像极犯了错的小媳妇。   舟墨摇了摇头,只道这人太过乖巧,就连生气都这么没脾气。   他松开宴清,转身扯着缰绳把马拉到了门口,一边拴马一边朝身后的人解释道,“清儿,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话音刚落,宴清就从身后抱住了舟墨,侧脸紧紧贴在舟墨后背上。   那力度勒的舟墨动作一顿,却还是继续道,“清儿现在应该知道那城中人为何寻你——”   “阿墨,你不要我了吗?”宴清低哑着声音打断了舟墨的话,话中竟让舟墨听出了细微哭腔。   舟墨握着缰绳站在原地,他察觉到了身后人轻微的颤抖,于是垂下目光,看向揽在自己腰间的手,并未开口。   “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跑的,阿墨,你别丢下我。”宴清哀求道。   从上回舟墨同陈年华说要把他送回去后他就一直不安到现在,现下舟六更是直接旧事重提,且安排的稳稳当当,宴清知道舟墨迟迟没送自己走是因为不放心,可眼下如果有五皇女的保证……   宴清见人没有说话,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他低声不停的重复道,“阿墨,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舟墨抓着缰绳的手微微松动了些,他腾出一只手,从身后穿过,一把把宴清搂到了面前。   这人眼边还挂着泪,看的舟墨抿直了唇线,他伸手替宴清擦去眼泪,柔声道,“清儿不想回去?”   宴清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生怕他慢了一步这人便不由分说的要送他回去。   “便是知道你母皇在找你,你兄弟姐妹在找你?”   宴清顿了下动作,紧跟着又轻微的摇了摇头,“我自小便在宫外生活,与我而言,我已经过惯了这种日子,回去反而会不自在。”   “况且……她也不止我一个儿子。”   不然也不会等宴清都这么大了,才开始广而告知的找,且这般架势,又丝毫不曾问过他愿不愿意回去,霸道又无理的,以这种方式逼着他回去。   舟墨垂眼看向宴清,眼神中看不出情绪。   宴清见状攥着舟墨的手指崩的发白,他咬唇道,“阿墨,我就只有你了,我不想同你分开。”   舟墨:“……”   舟墨叹了口气,看着人被冷风吹的泛红的脸颊,捏了下他的耳垂,“先进去再说。”   舟墨拴好马,回过头就见宴清虽然人已经到了屋檐下,但人还站在门口,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舟墨,刚哭过的眼角红意还未退散。   舟墨快步走过来,牵着他往里走道,“没有不要你,但是下回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不好吗?偷听什么,还把自己弄的这么难受,上回我和师父在院中的时候,你是不是就知道了?”   宴清目光躲闪,抿着唇迟疑了好一会,才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宴清声如蚊呐,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的舟墨有些心疼,他转过身同宴清面对面,拿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目光专注道,“宴清。”   这是宴清头一回听舟墨喊他全名,心慌更甚。   “这事从头到尾错都不在你,你为什么要道歉?”   宴清一怔,呆呆的看着舟墨,“我”了个半天没“我”出后话。   “我们成亲了,也互相喜欢,你不用这般讨好我,无论你做什么,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如果有时候,清儿能正确表达自己的情绪我会更开心,所以,不管是你不喜欢的东西,还是你想知道的东西,你都可以试着来问我。”   “我们是最亲近的人啊,不是吗?”   舟墨的这一番话说的宴清睁大了眼睛,他看着舟墨,在人鼓励的目光中,吞咽了两口口水,面上闪过一丝挣扎,十分迅速的开口道,“我想知道,阿墨为何会知道我上辈子的事情?”   舟墨一怔,才想起他同舟六说话没个顾忌,把这也抖了出去。   宴清一鼓作气,继续开口道,“阿墨,你曾说过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猜,我是不是以别的形式在你们那里出现过,或许是野史,或许是话本……”   “对吗?”   舟墨揉了揉眉心,叹道,“清儿当真聪明。”   “阿墨……你既然知道我回去会孤苦伶仃的,所以千万别放我回去好嘛。”宴清攥着舟墨衣角,声音中还带着着哭过的嘶哑,他一点一点给舟墨列举着不放他回去的好处,“而且我会做饭洗衣服——”   舟墨打断了宴清,没好气的道,“说了不会抛弃你了,不用再给我做功课。”   宴清止了声,半晌又轻轻扯了扯舟墨的衣袖,那面上显然有些关于自己身世的问题想要问,可又怕舟墨会错了意,挣扎极了。   舟墨看着宴清,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从何讲起,更何况他私下查到事情现下也没确切的证据,舟墨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先跳过自己的猜测,只挑拣着讲起萧翡的事。   兴许是体内流淌的血液在叫嚣,宴清对于萧翡的事虽陌生,却并不排斥,等听到林儿背弃主子那里的事,面上更是捎了怒意。   再之后是宫殿走水,云眠带着宴清离开,凤君葬身火海……伴随着舟墨低沉的嗓音,有什么画面开始清晰的在宴清的脑中,一幕幕的盘旋着。   舟墨见状轻轻抚平宴清握拳的掌心,道,“那林儿也算恶有恶报,很快就被下令处死了。”   宴清听了这话却算不得有多解气,心下对那个趁着他父亲怀孕爬上了下人床的母亲也毫无好感,甚至一想到她虚情假意的满城寻子的做派,就要呕上几分。   “清儿?”舟墨见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由得出声唤了句。   宴清回神,小声道,“父亲既托人送我出宫,想必也是被那人伤透了心……”   既然如此,他又缘何非要回去?宴清巴不得让那位遗憾离世,所求皆无果。   .   舟墨和宴清两个人席地而坐,面对面的坐在土地公面前,等了好一会儿舟六和黑影才姗姗来迟。   他们手里拿了个包袱,快步走了进来。   舟六看见宴清时,沉默了下,摸着头道,“嫂子,对不起啊,我那话你别往心里去,不是嫌你麻烦的意思。”   舟六越说越觉得不对,索性直接推到舟墨身上,“反正我哥没同意我提议呢,他估计舍不得送你回去,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舟墨看了舟六一眼,道,“城中如何?”   舟六闻言立马正色道,“……听说悬赏之人出现在了城中,各大地方都布置了人手,要我看来,哪像是恭迎皇子回宫的,明明就是来抓逃犯的。”   舟六把包袱摊在地上,“不过不用慌,我这化妆技术,换个头不是轻轻松松?”   她一边说一边从里面拿出了胭脂水粉,走到宴清面前,“那失踪的九皇子,和我们清、”   平白的受了舟墨一个冷飕飕的视线,舟六话音一转,“和我们嫂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这个我不太会使用,就只能大概发挥个六七成水平吧,嫂子肤白貌美,随便画画就成。”   宴清往日是因为穷用不起,跟了舟墨以后,舟墨又格外喜欢在他脸上亲亲捏捏,脂粉维持不了多久先不提,那东西宴清又怕弄的不干净让舟墨吃病了,便也没多用过。   没一会儿,忙了半天的舟六便停下了动作,神秘兮兮的挡住宴清,“哥,不要看呆啊。”   说完这话她就让开了身子,“当当当当~”   舟墨抬眼,同骤然变了些模样的宴清对上视线。 第63章 晋江独发   其实舟墨在这方面有那么些许的直男, 就像他永远分不清裸妆和淡妆的区别,分不清舟六那一抽屉的口红色号有什么明显不同……   还有这会儿,宴清实实在在的变了些模样, 可舟墨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他只怔怔的盯着宴清, 这人素来温柔的眸子竟只添了几笔就变得格外的俊美凌冽, 剑眉星目, 墨发束成马尾, 温柔美人瞬间摇身一变冷傲少年,丰神俊朗。   舟六见舟墨呆在原地, 一瞬不瞬的盯着宴清看, 没由得咧起嘴笑, 她推了一把身边的人,把宴清扎扎实实的推进了舟墨的怀中。   “我什么也看不见, 你们继续。”   宴清窘迫的从舟墨身上起来, 抬头却对上舟墨深沉的眸子, 鬼使神差的,他小声问了句, “好、好看吗?”   “好看,”舟墨抬手给宴清的碎发别至耳后, “你怎么我都喜欢。”   话是这么说的,可舟墨说完这话便把自己的面纱拿出来, 熟悉的给宴清遮上了。   那手法显然不是头一回干了。   舟六:“……”   “酸死了, ”舟六一边给自己描眉,一边忍不住抖了抖肩, “让嫂子把衣服换一下吧,他那个红色太显眼了。”   “嗯。”   宴清和舟墨都换了身衣衫,舟六也做了简单的伪装, 几人便上马回城了。   果不其然,出来时仅一人值守的城门现下直接多了一个护卫队,领头的很是凶狠的拦下了舟墨一行人。   那领头很是自然的就要上前去扯宴清的面纱,但舟墨勾着宴清的腰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领头。   舟墨皱着眉扯下了宴清的面纱,那领头看的一怔,对比着画像同人看了又看。   宴清这会儿已经换了身深色锦袍,他心虚的看着面前这人手上的画像。   在土地庙的时候舟墨就给他看过了那画像,不能说是毫不相干,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也不知道他现下这幅模样能不能混过去。   舟墨捏了捏宴清的手,看向领队,语气不悦道,“看够了吗?”   这两人一个气度非凡,一个长相精致,领队被这冰冷的语气激的下意识心慌,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只收起画像,冲两人抱拳道,“奉命行事,几位可以过去了。”   舟墨勾起手指,又将宴清的脸给遮了起来。   舟六“啧”了几声,从二人身边过去。   “……领队,那几人什么身份啊?”   “少多管闲事,接着给我守好城门就行了。”领队拍了那问话的护卫一脑袋,并非不想多说,只是领队自个也不清楚这两人身份,只是平白的被唬了那么一下。   被打的护卫摸了摸脑袋,抱怨道,“这天这么冷,跑这么久不回来指不定是去了别的地方了,又不是傻的,还能回来自投罗网不成?”   “就是就是。”   附和声越来越远,而“自投罗网”的几人十分悠闲的回到了酒楼,大厅中的人也在议论那悬赏的事,越说越亢奋,然而他们口中的人物正板着张脸从身旁经过。   客房门口,燕云正一脸担心的来回踱步,他得到消息便很快的赶了过来,见几人回来,先是动作一顿,依稀辨认出了几人,然后上前拉着宴清道,“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被人认出来了?”   宴清摇头,正要回话,腰间便一紧,紧跟着人被半抱了起来,舟墨带头进了房间。   “……阿墨?”宴清趴在舟墨身上,一脸茫然。   燕云欲跟着进去,却被舟六拦了下来,她可怜兮兮的抱着自己的胳膊,“方才回来的时候……”   燕云一惊,以为是受了什么伤,忙要掀舟六的袖子,却被舟六拦了下来,她指着隔壁道,“进屋,进屋。”   舟墨听见两人说话,纳闷的回了下头,就见舟六朝他挑了挑眉。   舟墨:“……”   舟墨了然的关上门,把人放在床边,转头又去把窗子关上,拨弄着炭火道,“榻上的毯子你先盖在腿上暖一暖,都冻僵了。”   宴清听话的拿了毯子盖着腿,然后看着暖炉里时不时迸发出的火星,“阿墨,我们还要去京城吗?”   宴清迟疑了会,才掐着手心继续道,“我好像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   “去,”舟墨回答的很果断,他坐到宴清身边,“手给我,挠自己做什么。”   宴清展开手心就见那上面红了一片,他想缩,却没缩成功,舟墨已经抓着他的手给他轻轻吹了吹气。   宴清脸一红,小声嗔道,“……你这是仙气嘛,还这么用。”   舟墨笑了声,回答宴清先前的话,“京城非去不可,舟六和燕云的事也很麻烦,燕云的家人扣在别人手上,燕云放不下心来,舟六自然会帮他出头。”   宴清点头,“阿墨放心不下妹妹。”   “也不想让你这样跟着我躲躲藏藏一辈子,”舟墨探手抚摸了下宴清的头发,“我们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便是你当真回了宫,我也会想方设法就去陪你,大不了做你身边一个小侍从。”   宴清瞪大了眼睛看向舟墨,没想到舟墨居然能为了他付出到这个地步,宴清顿时心底一阵暖流涌过,十分感动。   舟墨继续道,“到时候就只能盼着清儿多多怜惜我了,让我也做做下人头子。”   宴清没忍住笑了出声。   “不过最好呢,还是跟我一起浪迹天涯的好,宫里规矩那么多,多遭罪啊,”舟墨伸手刮了一下宴清的鼻子,道,“我们以后就这么走走停停,到处游玩,吃遍天下美味,赏尽尘世奇景,等老了再找个风景宜人的地儿呆着,种花养鸡恰意的很。”   宴清也听乐了,跟着补充了许多。   舟墨见人一脸向往的模样,没忍住揉了一把宴清的头,笑道,“以后再规划吧,都听清儿的,这会儿先上床歇会。”   “一会我会出去一趟,我让黑言在这陪你。”   宴清一听这话,脸上都笑意就淡了许多,他抿了抿唇,半天才想起来要点头应声“好。”,结果一抬眼就见舟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模样就好像是在等着自己说些什么似的。   ……莫名的,宴清突然想起先前在土地庙前舟墨同他说的话,要学会表达自己,于是他开口道,“阿墨要去哪?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舟墨甚是满意的低下头,凑到宴清脸上,鼻尖相抵,两道呼吸彼此交缠,“去舟六那一趟,她那麻烦的人挺多的,在你睡前回来。”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宴清眨了眨眼,“……我可以去吗?”   “不可以。”   宴清:“……”   舟墨见宴清一副吃瘪的模样,不由亲了他一口,“带着你不太方便,你要是去了,我一会重色轻友起来怎么办?”   宴清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两步,却被舟墨抵在了床边的柱子上,退无可退。   舟墨离宴清还有不到几厘米的时候停下了,循循善诱道,“夫君即将外出,夫郎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宴清支吾了几声,道,“……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嗯?”舟墨挑眉,“就只有口头上的祝福吗?”   宴清闻言,双手揽过舟墨脖颈,送上了一双薄唇。   舟墨眸色一暗,钳住宴清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   舟墨听见了,但是压根就不想理。   “砰砰砰。”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敲门声,且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宴清回了神,他轻轻推了推舟墨,舟墨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宴清,他抬手在宴清唇上抹了一把,声音喑哑,“晚上等我。”   宴清耳根红的滴血,“……好。”   .   夜幕降临,凌冽的冷风在空荡的街道上肆虐,而暗处,一群黑衣人手拿利刃,或藏于树上,或隐于瓦间,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府邸的正门。   ……而府邸偏门处的一个小摊位上,一个深蓝劲装的女子靠坐在凳子上,一双腿翘在摊面上,草帽遮住了脸。   刺杀并非一轮,只是连日来的有去无回,她怕交不了差,终于现身,可等她带着人冲进房间,却发现舟六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屋里的竟是个会武的替身。   他们无意纠缠,立马撤退,在四周蹲守舟六。   一直到天色黑透,才见“舟六”一身下人装扮,鬼鬼祟祟的从暗处出来,东张西望,快步走向府邸。   蓝衣女子坐起身,吐掉了嘴里的茅草,摸上了靠在摊位上的剑,她轻轻嗤笑了声,正要起身,突见寒光,她下意识的想要偏头,结果脖间抵上一把冰凉的短刃。   舟墨的声音不带感情的在她耳边响起,“动作太大见了血的话可不能赖我。”   蓝衣女子:“……你是什么人?”   舟墨没回答她,而是抬眼看向大门,那埋头往府中走的人已然快接近大门,但暗处藏着的人已然冲了出来。   那人动作矫健的避开了朝他刺去的刀剑。   “他不是舟六?”   蓝衣女子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那人与她的手下混战在一起,与此同时,大门打开,里面涌出了府内护卫,白衣男子也带着一群人从路边赶来。   看到那白衣男子时,舟墨刀前的人才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她从不一个人出现,胆小鬼。”   舟墨推了两分刀尖,血顺着刀刃流下,“你很吵。”   蓝衣女子再不敢动。   而大门前,几波人已经打成了一团,扮作舟六的黑影拿着剑冲进人群,诡异的剑法挥的周遭一时间没人敢同他对打。   舟墨蹙眉看着那批黑衣死士,但凡有被抓住的,几乎第一时间吞了毒药,不多时,地上倒了一片尸体。   算了,也不需要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本就是舟六嫌进出麻烦,回回都得或偷偷摸摸或出生入死,这才在听闻府中替身被发现后想出来这么个主意。   “啧,这些人对自己还真挺狠啊。”舟六自舟墨身后出现,她抱着手臂端看着前面的局势。   “死士便该如此。”蓝衣女子神态傲慢,若不是舟墨的刀尖还抵在她脖子上,她合该高昂起头颅了。   “是是是,牛的你,你怎么不吞毒啊?”舟六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   “你!”   没多会,潜伏的死士便只剩几个,被舟六的人包围在正中间,几人再不犹豫,直接吞药,而同一时刻,府内突然火光一片,“不好了!后厨着火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突然喊了声,舟墨和舟六具是一怔,循声望去,蓝衣女子却趁机打掉舟墨的匕首,拿着剑就往舟六身上刺。   舟六吓了一跳,本能跳开了一步,手臂瞬间被削开了个大口子,那蓝衣女子正欲再刺,胸口却突然破开了个口子。   她动作迟缓的低头看了眼胸前的剑,吐出一摊血,直直的摔在地上。   燕云闪身来到舟六身边,脸色苍白的撕下衣衫给舟六包扎,“对不起。” 第64章 晋江独发   这番变动来的太过突然, 舟六能躲开一次全凭本能的求生欲,等人再反应过来舟六便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好在燕云出手的格外快,舟墨动作虽慢了一步, 但好在燕云快准狠, 舟六只是受了点小伤。   舟墨见状松口气, 脸色因为过分紧张变得有些难看, 他冷着脸揉了揉被打了一下的手腕, 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收进刀鞘,插入靴中。   做完这一切, 舟墨这才不紧不慢的低头撇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冷声道, “便宜她了。”   “嘶,云儿, 你轻点。”舟六疼的龇牙咧嘴, 燕云闻言动作立马就变得轻柔了起来。   前一会扮作舟六的黑影还穿着舟六的衣衫, 他们身形一致,扮起来也不算违和, 他从远处走了过来,解释道, “后院的火是普通家丁逃跑的时候失手点燃的,已经让人去灭了。”   舟墨点头, 扫视了一眼一片狼藉的院子, 从门口到院中,尸横遍野, 他不适的移开视线,道,“先把院子收拾一下, 对了,搜一下她的身。”   舟墨复又指了一下地上的尸体。   .   酒楼中,宴清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静不下心休息,虽舟墨临行前让他好好歇着,但他躺了好一会,也不知是不是适应了身侧有人的感觉,总之就是各种不舒服。   宴清知道舟墨这会在外面办事,且还算棘手,可他又帮不上忙,只能等在酒楼里干着急。   思来想去,宴清辗转难眠,心底又觉得隐隐有些不安,他喊来黑言,问道,“阿墨出去多久了?”   黑言:“……”   黑言也不知道是第几回被人叫过来回答这问题了,他抽了张凳子,索性坐到桌前也不走了,陪着宴清耐心道,“禀主君,主子才出去一小会,半个时辰都没到呢。”   他看着宴清担忧的模样,道,“主君,没事的,主子厉害着。”   可黑言这话人压根就没听进去,一双秀眉紧紧蹙起,咬着唇不知在想什么心事,那表情越发的苦大仇深。   黑言迟疑了一会,看着人坐立难安的模样,小声提醒道,“主君您若是实在担心,不若小的给您开半扇窗?约莫能看到些轮廓?”   宴清一听这话,微微抬头看向黑言,一双明亮的眸子里仿佛沁了水般,熠熠生辉。   他转身就往窗口跑,但黑言看出了宴清的意图,立马先宴清一步挡住他,“诶我的主君啊,您可离窗子远点,这外面冷的很,一会冻感冒了,主子不得扒了我层皮!”   宴清停下步子,点了点头,“好,那我不过去了。”   宴清也没想为难黑言,退了几步坐在桌前,高昂着头颅,透过黑言开的那么半扇窗子往外看,抬眼便对上一片火光,宴清呼吸一窒,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偏偏黑言开完窗就开始叮嘱宴清,没注意瞧着身后,“冷吗,要我把火炉搬到桌边吗?或者再拿床毯子披上?”   宴清只怔怔的盯着窗子,黑言见状只以为他是找不着,抬手就去指,一边指一边道,“主人大概就在这个……嘶!”   黑言一回头就看见他指的院落着了火,且火势不小,他暗叹一句不好,手抖了抖,不动声色的想要挪个方向,但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反而让宴清眉头紧皱,等黑言再想开口的时候,宴清已然来到窗边,盯着那片火海,“阿墨在那?!”   虽是问句,但其中的笃定语气已经不需要黑言去回答了。   黑言懊恼的摸了下后脑勺,道,“……可,可能是有什么计划吧?我们要相信主子。”   宴清没开口,转身就往门口跑,黑言看透了宴清的想法,立马飞快的冲过去拦住了宴清,“主君,主子让您在房里等他的,您不能出去。”   宴清不说话,只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黑言。   往日里温声细语的人如今板着张脸,不怒自威的模样丝毫不比黑言主子凶起来的时候要逊色上几分,特别是黑言几乎从未见过宴清这幅模样,本能的被威慑了一番,后退了几步,宴清便一进再进,等到黑言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从桌前退到了门前,且整个后背都抵在门上。   “……主、主君,您不能再进了。”   宴清垂眸看他,目光中冰冷一片,“若是我非要出去呢?”   黑言面露难色,很是纠结道,“主君,您别逼我。”   他一咬牙,郑重道,“我去便是了,但是主君您千万要在这里等我,哪儿都不要去。”   宴清没应,只坚持道,“我同你一起前去,我不会让阿墨怪你。”   “……”黑言连连摇头,“我很快就回来,主君您信我,您要是跟着一起去了,主子不得打死我?”   黑言苦着张脸,很是为难,他开门飞快的出去,然后从外面带上门,道,“求主君给个机会!”   同弟兄们分开的时候,黑言没少嘲笑他们累死累活,不像自己,落了个闲差事,谁不知道主子的夫郎美娇软占齐了,压根不会为难下人,可这会儿黑言才发现,美娇软什么的,那是主子才配享有的待遇!再柔弱的兔子也是会咬人的!   黑言的声音渐渐变小,脚步声也渐行渐远,被门板拦在屋内的宴清咬了咬唇,那手放在门把上顿了好一会终是放了下来,他迈着步子又回到了窗前,一瞬不瞬的盯着着火的地方看,心情越发沉重。   很奇怪,这回宴清并非离得很近,从酒楼高处到舟六府邸中间约隔了两三条道,可宴清心底喘不过气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涌了上来,压得人呼吸不顺心情烦躁,依稀间,那火光四起的屋落变成了朱红高墙,金顶宫殿,一身素衣男子目光空洞的坐在火中,地上一片血迹。   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素衣男子突然抬眸,空洞无神的目光中捎上了一丝希冀,他看向的方向,竟是云眠从外面跑了进来,素衣男子见到云眠虚弱的扯起了个笑容。   ……   宴清指甲深深的嵌进窗框上,痛苦的弯曲着身子,头痛欲裂,屋外的冷风飕飕的窜进宴清的衣领中,冻的他回了些神,抬眼那火海又真真实实回到了现实中,他强揣着镇定,喘了好几口气,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舟墨的名字,这才把注意力强行移回了当下。   可那火势越发的难以控制,宴清眼睁睁的看着它朝四周蔓延,再是等不得,拿了面纱便匆匆下楼。   宴清出了酒楼就直奔火海而去,而同一时,县令带着一队人马悠哉悠哉的从宴清身后而来,两方恰巧碰上。   宴清这会还不知道她是县令,只因那人身后的人皆一身锦衣官服,宴清便下意识退了两步,可他们方向一致,宴清又突然往后缩,那领头的人招了招手,“那人同上面要找的人似乎有些相似,去,给我抓了。”   县令翻了翻手,看向自己做过保养的手指,漫不经心的道,“宁可错抓,不可放过,带着画像去比一下,若是真不像再放也不迟。”   “是。”   宴清见人群中走出两人往自己这来,心下一慌,偏偏晚间不知还要出门又洗去了脂粉,这会儿只要面纱一掉……   宴清再不敢想,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往那堆积着雪的土堆上一摔,整个人的头都砸了进去。   因为盐不够的原因,剩余的那些个雪舟六派人在上面撒了土灰,堆到一边,化雪速度虽不如盐引,但也勉强能用,不过很脏便是了,宴清被人提起来的时候,一脸的土灰和雪混在一起,身上也全是这些,那县令皱了皱眉,很是嫌弃的摆手,“带回去。”   宴清见这般这些人都不放过他,立马装疯卖傻,试图逃跑,可那护卫一个个又都是暴脾气,晚上被叫出来灭火本就心情烦躁,直接一手刀劈晕了人。   .   火起初并不大,但不乏有人故意加了把柴,从来报到火势变大只用了短短一瞬,舟墨端着水盆,停下动作,拧着眉看向进出浇水的仆人,对负伤一旁没法帮忙的舟六道,“这么大动静,就一点没人来帮的?”   “帮什么,那县令跟我可不对付,我上来就让她破了财,捐出自己的小金库分发给百姓,她估计就是看见了也巴不得明早来给我收尸。”舟六不以为然道。   舟墨:“……”   舟墨还欲再说话,就看见远远朝他跑来的黑言,这人像是会变脸般的,瞧见黑言的一瞬间,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等人到了面前更是一顿劈头盖脸,“谁让你出来的?清儿呢?不是让你陪着他,寸步不离的吗?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黑言赶忙单膝跪下,解释道,“是主君见这里起了火,放心不下非要来寻你,这外头天冷,我让他在房里等,我来探个消息就回去。”   舟墨放下盆,撸下袖口,抬腿就走,“回去找你算账。”   黑言脸色一囧,看向身边看热闹的黑影,瞪了他一眼。   黑影摊手,“就说留在酒楼也不是个美差事,主子疼主君都是有目共睹的。”   舟墨脚步匆匆,刚出院门就和一女子撞在一起,那女子退了两步,喝道,“大胆!”   可话说出口的时候,那撞她的人已然离远了半米,“你!”   舟墨心里惦记着人,压根看也没看她,可殊不知这人便是前一会才抓了宴清的县令、   县令叫停了准备去抓舟墨的人,对着剩下的人群道,“就侯在这吧,我见这火也没多大,多半是白跑这一趟了,容我进去慰问一下我们的舟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配合上一章结尾一起食用 第65章 晋江独发   那县令刻意推迟了出门时间, 在来的路上又故意耽搁了许久,就是想来看热闹的。   可当他进来一瞧,那火烧没了大半边院子, 虽依稀只留了个门, 但舟六却好端端的坐在边儿, 县令眼里闪过一丝很明显的失望, 但在看见舟六手臂上的绑着的绑带处, 往外渗过血,血迹干涸在上面的模样又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   “呦, 这才这一晚上没见, 舟大人怎么就这般狼狈了?”   她绕着舟六转了两圈, 啧啧道,“舟大人这么娇贵的样子, 身边只配一个贴身侍卫, 怕是不够吧?正好, 我前些日子也纳了美妾,长的极美, 又年轻,只出了性子不合我意外也无旁的不好, 不过舟大人看着也不是很介意的模样,我回头让人抬来给您?”   县令这番…话讽刺意味十足, 既想给舟六扔个自己不要的破鞋羞辱一下她, 又实打实的侮辱了燕云一番,年龄大长得丑身高马大。   “你是来灭火还是点火的?”舟六懒得理她, 没好气的道,“灭火请自便,点火就恕不招待了。”   舟六话说完, 燕云就上前一步,挡住了那县令。   县令并非是因为舟六而迁怒的燕云,实在是每回她们争锋相对的时候,燕云总是会冒出来,这人虽是个男子,但往那一站,不怒自威,特别是身上还带着肃杀之气,县令这种混日子的小官员哪见过这气场,比起舟六那能气死人的嘴,她反倒是有些害怕舟六身边的这个护卫。   县令退了两步,因为身后没人的缘故,这会儿反倒显得有些身单力薄,“……你、你们这是请人帮忙的样子吗!”   “抱歉,不过似乎……”舟六歪了歪头,露出个无害的笑容,“你这会儿来也不是很能派上用处的样子。”   “且不谈等我回京再论功行赏时会官拜几品,便是如今我这礼部侍郎的小职位,也约莫是在你之上吧,可我却在你这小底盘,屡遭暗袭,”舟六话音一转,语调变冷,“即便你没有从中作梗,但管下无方这个罪名怕是也逃脱不掉了。”   如今赈灾的事宜已经在陆续收尾中,舟六也犯不着同这人好生讲话了,反正该骗的该薅的都已经弄完了。   本想看舟六好戏的县令闻言脸色一变,藏在衣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她那远亲在朝中如今也不过只比侍郎高上些许,一般的事都能叫人给摆平了,可她竟忘了,这人回去官职还得再升。   就在县令苦于如何应对的时候,她的手下却突然从门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附到县令身边耳语了几句。   刚刚还如临大敌的人眼睛一亮,语气中不由得捎上了一丝喜意,“真的是他?!”   “是的,确认无误。”   “好好好,”县令开心的连说了三个“好”,转头就走,也顾不得同她争锋相对的舟六了,毕竟,找到失踪的九皇子对她来说,可算是立了个大功,“快,差人去通知大人。”   舟六看的一脸莫名其妙,“找到什么了?她怎么还有别的大人呢,不用同我说道说道的?”   燕云看向灰泥一堆的废墟,“晚上睡酒楼。”   .   衙门内,那群好奇的侍卫都围在宴清身边,看着娇小的人背靠柱子双眼紧闭,脸上冻的通红。   他们看宴清的模样一是带着看美人的那种欣赏,二十带着看巨额赏金的一种喜悦。   最起初一手刀劈晕了宴清的侍卫,因为实在是看不下去,回来的半路上就没忍住用衣袖给人把脸擦了个干净,满脸污垢的人瞬间城了一个肤白貌美的小男郎,那侍卫本能的呼吸一窒,看呆了过去,后知后觉的后悔劈人的力度用的太足了。   等这一系列心理过去,这人才骤然醒悟,这不就是画像上那人吗!竟生的比画像要生动好看的多,两颊冻的通红却额外显得我见犹怜。   县令也不能免俗,盯着人看了好一会,才怔然回神,她一巴掌拍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侍卫身上,“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抬房里去啊!谁让你们就这么给人放在地上的!”   .   舟墨急匆匆的赶回酒楼,但是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房内窗子大开,暖炉里的火还没熄灭,甚至连舟墨给宴清买的御寒衣物都整齐的挂在床前,舟墨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走的这般急切,难道是有人发现了……   舟墨正想着,余光却忽然透过窗子看见了舟六的住处,这人怕是因为担心自己,根本坐不住,这才又是让黑言来查探消息,又是自己急着出门连氅衣都没拿。   “……主、主君呢?”紧跟着而来的黑言见屋内空空,脸色大变。   舟墨偏头看他,声音冷的比那寒冬里的冰锥还要刺骨,“你在反问我?”   黑言立马直直的跪在了地上,膝盖着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属下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舟墨冷笑两声,也不想跟人多说,他拿起挂在床边的衣衫,看也没看黑言,快步走了出去,“都去给我找,沿着整个平城,所有街道,挨家挨户的,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回来。”   .   宴清醒来的时候脖颈处的酸痛疼的他眼泪差点没忍住,他面色痛苦的撑着手从床上坐起身,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紧接着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宴清揉了揉鼻子,从床上坐起,在看见四周陌生的环境时,先前的记忆,从出门到碰人,再到被抓,全部一五一十的想了起来。   宴清脸色一变,连忙向外走去,结果门一打开,门口站着两个手持佩剑的侍卫,见门从屋内打开,便一齐给宴清行了个礼,“九皇子稍作休息,等白日我等便会护送您回宫。”   这格外陌生却又在这段日子没少听见过的称呼喊的宴清下意识否认,“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九皇子。”   宴清镇定的语气下藏着些颤抖,他最怕的便是这么一天,隐藏在衣袖中的手不受控制的握紧,那两个侍卫却没什么情绪,对视一眼,将人请回屋中,“天色不早,您早些休息。”   宴清被半推着关进了屋中,不容辩解,他急的在屋中来回踱步,也不知舟墨怎么样了,那么大的火……   怎么办,他不能被关在这里,明日便要送他回宫?   回宫?!不行!不能回宫,阿墨回来要是看不见他得有多着急!   可偏偏屋外两人一动不动的杵在那,像两个门神一样,宴清根本没办法偷偷溜出,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团团转圈,突然灵机一动。   他理了下身上的衣衫,重新打开门,两个护卫立马就转过身来,两双眼睛盯着宴清,不让他有任何做小动作的机会。   宴清抿唇,放沉了声音道,“大胆,眼睛在往哪看。”   那两人立马就低下头,连忙跪下,“属下逾矩,请殿下恕罪。”   宴清在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吐了个口气,又继续道,“明日便走?”   “回殿下,是的。”   “那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事发突然,我根本没有准备。”宴清道。   “这……”跪着的两人对视一眼,左边的开口道,“殿下缺些什么,交由下人去采买便是,东西只会更好。”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的东西不好?”宴清端着架子,学着往日里他看见的那些个官人模样,依依不饶道。   “属下断没有此意,请殿下明察。”右边的那个也没忍住,开口道。   这两人心里其实都纳着闷呢,这皇子从小就养在市间,怎么使唤起下人来也这般利索,且这模样……他们都不免要怀疑这人是养在什么皇亲国戚高官权贵家中了。   宴清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他现在只一门心思想要出去,不由得又把话往重了说,“我知你们职责所在,可我那已逝的亲人给我留的首饰我是怎么也要拿的,不若你们同我一起去,我只区区一个弱男子,还能跑了不成?”   宴清见人还在犹豫,不由得又退了一步,“实在不行,你们去禀明你们家大人去,我那首饰,可是家父留给我的。”   他故意咬重了“家父”二字,那护卫听了不由得眼皮跳了跳,九皇子的父君可是已故先凤后……那这遗物当真是不得不取了。   二人中立马有个人转身就走,显然是去询问意思了,宴清心里急,又怕有什么变数,又同剩下那人继续道,“我保存了很久,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知东西藏在哪。”   .   又等了好一会儿,宴清终究是得偿所愿的出了门,只是这回,身后的护卫从两个变成了六个。   他看着身后的一大片人,垂下目光,心下变得低落起来,这样……便是见到了舟墨又如何,明天就要被押回那个陌生的让他格外厌恶的地方了。   宴清故意带着那几人在外面街上绕了远路,想顺道去舟六住处看一圈,再回到酒楼,可没出衙门几步,就在路上看见了黑言。黑言面色一喜,连忙上前,却被几个护卫拦了下来。   宴清忙道,“别动手别动手,我的侍卫。”   黑言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意识到主子主君最担心的事情可能发生了,他脸上羞愧难当,“都怨我,我不该跑的。”   宴清打断了黑言的话,他看了眼周围的人,道,“此番出来是要回去拿些东西的,阿墨回来了吗,我那东西放在他身上了。 ”   黑言看宴清来回飘忽的视线,意识到他可能说话不便,忙道,“早前丢了只兔子,去街上寻了,我这就去找他。”   宴清:“……”什么玩意?   “不用找了,我找到了。”舟墨沉闷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   宴清一听这声音就没由得眼眶泛酸,他转过身去,看着仿若很久没见的人,克制着想扑进舟墨怀里的冲动,强作镇定道,“我、我来找你拿些东西。” 第66章 晋江独发   宴清身边的那几人跟着一齐回了头, 见到舟墨时只高傲的点了点头,一副使唤人的模样道,“既然人已经来了, 就快把东西交出来吧。”   舟墨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几人, 不疾不徐的上前两步, 面色自然的接过话茬, “先前出来的急了, 怕弄丢,没带在身上。”   舟墨边说边面无表情的看了黑言一眼, 黑言心神领会, 立马悄无声息的从人群中撤了出去。   舟墨见状重新看向两颊泛红, 时不时掩唇闷咳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他把带出来的衣衫披到宴清身上, 一边给人系一边低声道, “怎么不多穿点?”   “走、走的急了点,阿墨……”宴清眼神飘忽, 仿佛很是担心身边这几人,他趁着舟墨垂头给他系绳子的时候, 飞快附在舟墨耳边,用着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怎么办, 我不是故意跑出来的……”   舟墨替宴清抚平衣角褶皱,轻声道, “不要怕,有我在。”   为首的护卫长多看了两人几眼,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但一时半会又察觉不到具体不对在哪,便也没多说话,只当舟墨是宴清的贴身侍卫。   她挥手示意手下站出来,对着舟墨道,“你带她去拿了东西送到县令府来吧,我们就不跟着去了。”   “不行。”   舟墨正欲拒绝,宴清却先他一步皱着眉头站了出来。   舟墨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就见这人不卑不亢的站在那,清润的声音婉婉而来,身形莫名高大起来,“我要做什么,什么时候也轮到你们来指指点点了?”   舟墨没见过宴清凶人的模样,顿时噤了声,只亮着眸子看向宴清。   宴清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移开视线,面对着立马跪下的众人,语气松动了许多,温声道,“既然已经准了我出来,便麻烦各位再多陪我走上些路,有些贴身之物,确实是舍弃不下的。”   宴清这招软硬兼施,倒是一时让跪着的众人面面相觑,权衡之下,也就默许了宴清的话,众人默不作声的起身跟在两人身后往酒楼走。   两人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牵着,许是因为精神高度紧绷的久了,宴清也忘了避嫌,只紧紧抓着舟墨的手,连手心出了汗也不想放开。   他只怕一松手,就要被人带离了去。   众人还未走到酒楼前,就见暗处从四面八方齐齐涌出了好多人,团团围住了舟墨等人。   宴清脸色一变,还未说话,舟墨便安抚的在他手上拍了拍,两个人行至面前,就见黑衣人围成的圈自然而然的散开了一道口子,放二人离去。   “阁下这是要同我们县衙过不去了?”领头的护卫长看向黑影,沉声道。   一边的黑言耸肩道,“不然呢?我们这么多人,难不成是出来陪你们遛弯的吗?”   试探的交接在黑言嘲讽味十足的话里轰然结束,就因为这些人他才会被主子骂的狗血淋头,黑言心里气着呢,才不想好好说话。   双方立马齐齐亮剑,扭打在一起,很快就乱作了一团。   宴清担忧的回头看向众人,舟墨见状只偏头将人脸扳了回来,问道,“冷吗?我们先回去?”   宴清被迫收回视线,“啊”了声,他见双方人数悬殊,且都没打算拼死拼活,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宴清点点头,被舟墨牵着手往回走。   舟墨看着宴清心神不宁的模样,捏了捏他道,“你手很冰。”   宴清闻言缩了缩手指,想抽回手,下一秒却身子悬空,转眼就被舟墨横抱了起来,宴清眨了眨眼,“阿墨?”   舟墨快步往酒楼走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宴清没说话,只环着舟墨的脖颈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即使心底的不安还未褪去,但这一刻他却是什么都不想去想的,只抬眼看着舟墨,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舟墨察觉到宴清的视线,低头朝他弯了弯嘴角,并未说些旁的话。   一时疏忽让宴清落到了别人的手中,即使这会回来了,但这行踪是多半瞒不住的了。   回到房间,舟墨将宴清放到床上,转头去倒热水。   临出门前舟墨就让人把屋子里的门窗关严火炉热水备好了,所以屋里的温度很暖。   他倒了杯水递给了宴清,拖过凳子坐到一边,盯着宴清看了会又起身拿过梳子,“去哪里了,怎么弄得这么乱。”   宴清坐在床边,侧过身子方便舟墨动作,他低头哈着热气道,“摔的啦,心里急着阿墨就没看路。”   舟墨轻轻的将宴清的发冠取下,一头青丝倾泻而下,他转身拿了毛巾给人擦了擦头发,“别以为急着我我就不会找你算账了,已经跟你打了招呼,怎么还乱跑?”   舟墨佯装生气,先用手指戳了戳宴清的脑袋,才给人打理起长发。   宴清抿了口热水,烫的他连连吹了几口热气,半天后才又低头看着杯中他和舟墨的倒影,小声道,“看见你那着火了,没忍住。”   舟墨梳头的动作一顿,无奈道,“清儿,你这算不算不够相信我?”   “才不算,”宴清用手心转着水杯道,“这明明就是担心。”   “嗯?担心?清儿是担心我一时想不开,站在那里被火烧吗?”   宴清:“……”   宴清知道舟墨这话只是在揶揄,按照往常他合该同舟墨打闹着玩笑过了去。可这回,他突的又想起了火中的萧翡,脸色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宴清抽出一只手来,搭着舟墨道,“……阿墨,我们还要呆在这里吗?”   “你想吗?”舟墨反问他。   宴清轻咬嘴唇,片刻才道,“我不想再连累你跟着我东躲西藏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舟墨手指插在宴清发间,顺势往下拘起一团发丝,“但这不是连累,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宴清眸子一亮,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丝光亮转瞬即逝,“阿墨,你觉得父后,他……他真的只是被那个陪嫁害死的吗?”   宴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但是今日脑中闪过的萧翡目光空洞的坐在地上的画面,总是让宴清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如果真的只是这么简单,那为什么不向云眠求救,反而是让云眠把他带出宫去?宴清想不明白,只觉得一切兴许都没这么简单。   “清儿,我说过了,你可以相信我,”舟墨坐下来,把人脑袋摁到自己胸前,“回去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来安排,父后的事情我也派人在查。”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一直站在你身后,有些事情因我而起,也该由我去面对。”   舟墨:“……”   舟墨听见宴清这话,头有些疼,所以剧情弯弯绕绕最后还是得回归主线吗?可若是宴清也要参与进来……   他揉了揉眉心,只觉一个脑袋三个大,很是无力的道,“清儿。”   宴清抿唇,将手放在舟墨手里,“阿墨,若害我父后的真当另有其人,那么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我知道。”舟墨没打算坚持让宴清抽身开来,本就抱着尽量别参与的心思在的,既然非要参与,那他便也只能好好照顾着了,“但是,清儿,遇到事情先和我商量,可以吗?”   宴清眉间一喜,头点的很是爽快,但一想到回宫之后很难出来的日子,就又有些不受控制的难过,他紧紧的揽着舟墨的腰,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中一样。   舟墨任由宴清动作,但没一会又突然皱起眉头,将人拉了开来,伸手贴在宴清额间,果然,来回的折腾,宴清不出所料的发烧了。   舟墨眉头一皱,将人放倒在床上。   宴清怔了下,起先像是没明白怎么了,但他睁眼看了舟墨一会,才突然“醒悟”,本就有些烧红的脸颊又深了个色,他半垂着眸,手指搭上腰封,在舟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衣衫半开,白皙的躯体上也带着层薄红,且不知是烧的还是羞的。   意识到宴清大概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舟墨心里好笑,却也没忙着解释,他刚放下人还没来及撤走,见人想歪,索性直接撑着手低头看他,明知故问道,“清儿这是做什么?”   宴清动作一顿,瞪圆了眼睛,但嘴里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心道你这个姿势还能做什么?他闷着头,只顾垂眼继续解自己的衣衫。   舟墨见再放任下去就该止不住了,便擒住宴清的手,眸色一暗,他替宴清将衣衫合拢,又扯过一边的被子替宴清掖好,这才起身坐到床边,对上宴清茫然的视线,舟墨没好气的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宴清脑门,“发低烧呢,别乱来。”   宴清藏在被子下的身子一僵,悄无声息的拉高了被沿,窘迫的“哦”了声,声音细如蚊呐。   舟墨的手顺着宴清额间向下,扫过眉眼,抚过鼻梁,紧接着,一个细密温柔不掺杂任何欲/望的吻落在宴清唇上,“低烧,捂出些汗就好了,你睡吧,我在这陪你。”   许是今日遭遇确实坎坷多磨,宴清没一会儿就睡沉了过去,舟墨就坐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盯着宴清看,心思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良久,静默的房间中才传来了一声低息。 第67章 晋江独发   出了房门, 隔壁屋中,舟六和燕云黑影都等在那儿,不知商量着什么。   见舟墨推门进来, 几人动作一顿, 也止了话茬, 坐在正中间的舟六忙起身迎过去, 走到门口, 同舟墨热切道,“嫂子没被吓到吧?”   “没事, 已经睡了。”舟墨摇了摇头, 视线落在舟六的手上, 他看着舟六手臂上缠的严严实实的绷带,蹙眉道, “看过伤口了?大夫说很严重?怎么裹城这样?”   像极了骨折后打的石膏, 显得既笨重又可怜。   “啊, 这倒不是,燕云非让人给我缠的, 他那冷脸往那一站,大夫可不就乖乖给我绑了吗?小题大做了哥, 你别担心。”舟六毫不在意的举了举绷带,解释道。   燕云端着茶默不作声的瞥了舟六一眼, 也没反驳, 只道,“刚刚县令带人过来了, 被我们拦下了。”   舟墨拉着舟六,给人摁回了桌边椅子上,“坐老实了, 别乱蹦跶。”   左右手两个男人都在管着她,舟六只能瘪瘪嘴服软道,“知道了知道了。”   舟墨这才看向燕云,“怎么打发走的?”   燕云正欲开口,但舟六却先一步道,“那不还得我出面吗?”舟六接过了话茬,“我就跟她说,人是我先找到的,悬赏我也势在必得。”   舟墨目光狐疑,显然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燕云见此无奈摇头,补充道,“县令确实没那么好打发,不过五皇女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物,权衡之下自有决断吧。”   舟墨了然,原是搬了靠山吗?他看向舟六,问道,“清儿的事你同她说了?”   “早就提过了,刚刚又加急去了封信,虽没打算靠这个刷好感,但聊胜于无,借她的手插个人进去应该不难,我觉得黑影就挺好的。”舟六抬起下颌指了指站在一边充作雕像的黑影。   舟墨听得此言,下意识蹙眉,他看向黑影,道,“黑言呢?”   “黑言自知做了错事,在楼下领罚。”黑影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这会见舟墨问起忙不可迭的开口说道,“主子,他已经扎了有一炷香的马步了,那桶里的水都快结冰了。”   “哪有那么容易?”舟墨撇了他一眼,终是松口道,“算了,叫他回来吧,下不为例。”   黑影忙转身离开,舟墨盯着人的背影道,“在今日之前,我觉得黑言也挺好的。”   “呃,这不是已经长了教训了吗……”舟六摸了摸鼻子,也知舟墨这话便是不放心把宴清交给任何人的意思,“那怎么说,哥你亲自混进去?”   “要不然我回去直接跟皇上求亲,让她把嫂子赐婚给你呗,怎么说我也是未来的一代权臣,我哥娶个皇子也不过分吧。”舟六用完好的手摸了摸头,试探问道,“只要皇上愿意放人就行。”   “也许吧,”舟墨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他指尖轻扣桌边,道,“我还是觉得县令这么轻易的放人很不简单。”   毕竟平城是她的地盘,到手的肥鹅这般飞了,就这么让它飞了?   舟墨的这丝不安一直持续到早上,但县令确实就像人间蒸发般的,没再来找过他们的茬,反倒是街上的悬赏都叫人撕了去,一时间告示板上只余些陈旧发黄的老告示,再见不得宴清的画像。   像是摆平了一事,又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舟墨只不动声色的守在宴清身边,半刻也不离开。   舟六的事情已经收尾的差不多了,她还特地差人来报说县令一直好脾好气的候在她身边,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舟墨也看不明白,但他无所谓,反正宴清的身份已经摊开了,出门备些人手,便光明正大的带着人在平城晃悠。   “尝尝这个,”路边街摊上,舟墨和宴清挤在一处长凳上,舟墨舀了勺碗里的抄手喂到宴清嘴边。   宴清一边嘟囔着“我又不是没手”一边目光悄悄环视了圈四周,见无人望来才认命的张嘴接过舟墨的投喂,抄手很是鲜美,但耐不住宴清已然吃饱,他咽下嘴里的东西,才开口道,“阿墨,我吃不下啦。”   舟墨面上露出丝可惜的神情,拿着勺子舀了两口汤,“肉馅少了些,不过味道确实不错,去,打包两份送去舟六那。”   舟墨说完还没等侍卫应和就站起身来,“算了,我去吧,她挑嘴的厉害,不吃的东西多。”   舟墨伸出指尖在宴清嘴边轻抹了一下,又将碗往人面前推了推,“在这等我,顺便,把肉馅吃了?”   宴清:“……”   宴清目送着舟墨上前去了老板那,他复又低下头,看着碗里还剩的两个小抄手,目光复杂。这是把他当猪养呢,还能一塞再塞的。   舟墨刚离了宴清没几步远,宴清的对桌就坐下了一位身着不凡的女子,只远远瞅了一眼,宴清就觉得人格外的……富贵?他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去跟抄手做斗争了。   可谁知那女子坐下也不用食,只坐在原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看向宴清这桌,等宴清再次抬头时便正好同人对上了视线。   因那人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的眉眼,宴清怔楞了一下,等再回过头来便看见那女子朝他挑了挑眉。   宴清忙驱散掉心头的异样,移开视线去看舟墨,舟墨正斜靠在摊位前不知道在同那小二说些什么,不过他说几句就会扭头回来看一眼宴清,明明周围已经跟了不少人,但舟墨就是放心不下,非要自己亲眼盯着才踏实。   两人视线对上,舟墨也同样的朝他挑了个眉,不过相比之前的,也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宴清只觉顺眼无比,他回忆起舟六曾教过燕云表达爱意的手势,凭借着记忆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爱心的手势,不过收回的很快,舟墨像是正在跟人说话,见此突然一怔,话说到一半嘴还未闭合,便呆呆的半张着嘴看着宴清。   宴清被舟墨憨憨的样子给逗笑了,以拳抵唇闷笑了两声,而就在这时,那对桌的女子突然起身朝宴清走来,状似不经意的路过宴清这里,借着舟墨的盲区,扔了一张纸条在宴清腿上。   从舟墨的角度来看,便只是被个人挡了他同宴清传话,等人路过了,他才又重新见到了宴清。   “等会老板做好的两份,你直接送去给舟六,她自己能分出自己吃哪份。”舟墨随手招了个侍卫来吩咐道,舟六不吃虾仁不吃葱姜蒜,且因为伤的原因,油和辅料也不能吃的太重,所以舟墨亲自同老板交代了一下,等吩咐完,他才回到宴清身边,见人呆愣愣的,于是伸手在人眼前摆了摆,“清儿?”   “啊?”宴清回了一句,握着纸条的手渐渐攥紧,片刻才又恢复如初,他将纸条收了起来,“打包好了吗?阿墨担心妹妹的话可以亲自去送?”   “不担心,都成年人了,以后也是会成家立业的人,用不到我瞎操心。”   宴清脑子里还是刚刚纸条上看见的内容,闻言也没多说,只点了点头,“我想回去了,有点撑了。”   舟墨闻言,坐过来道,“怎么,这就吃撑了?”   说着还要抚上宴清的肚子,但宴清手快的抓住了舟墨,身子往后缩了缩,“嗯,吃撑了。”   “那我们回去——”   “但是想吃点心。”宴清先一步打断了舟墨的话。   舟墨:“?”   “不是吃撑了吗?”   “是,但就是想吃。”宴清视线游离了一下,刻意从刚刚那女子走过的地方看了遍,却没再看见那道身影,他收回视线,看向舟墨。   舟墨拿他没辙,开口道,“那我们先去买点心再回去把。”   “我不想去。”宴清想支开舟墨,只又小声补充了句,宴清的语气像极了撒娇,所以舟墨理所当然的没品出深层意思,反而把买点心的活交给了下人,自己则是对宴清道,“不去就不去,我们先回去。”   宴清:“……”   宴清只得应了声,起身跟在舟墨身边往回走。   两人来时便是同行并未有什么亲密的动作,可回去的时候,宴清又想起纸条上的内容,微不可见的放慢了脚步落在舟墨后面,舟墨腿本就长,被宴清这么刻意一隔绝,总是走两步不得不停下来看宴清,甚至开始自责是不是真的投粮投多了……   宴清只低垂着头,反复思考着那女子身份。   那人为何会知道自己同舟墨成亲了,且似乎也对他的身份了解甚多,因为纸条上郝然誊抄着律例上关于娶男妻的那一部分详细要求,且以红色朱砂字批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宴清揉了揉眉心,隐隐约约透过那面容判断出了来人,只是还不太能够确定。   不过很快,宴清便在酒楼的大厅中看见了那人,她只在两人进来前不慌不忙的抬眼看了下宴清,嘴角微微扬起,很快就低下头,在人群中隐去了锋芒,若不是宴清刚好同她对视上,这会儿宴清估计也是认不出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2 01:23:43~2021-06-23 06:2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晋江独发   宴清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 跟着舟墨上了楼,没多久便趁舟墨沐浴时又偷偷溜了出来。   舟墨隔着帘子的声音传进宴清耳边,“去哪儿?”   “啊, 刚上来的时候感觉闻到了什么香味, 去看看是不是新出了什么好吃的。”宴清随口扯了个谎便把门从外面带上了, 刚准备走人, 结果一转身就见黑影黑言两人立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宴清:“……”   舟墨的声音又从里屋传了过来, 伴着水声,“那先让人陪着你, 我一会来找你, 别跑太远。”   “没事阿墨, 我就楼里转转,不出去的, 你慢慢洗。”宴清应道, 然后转头看向身边两人, “远远跟着就行,我不太喜欢被人围着。”   “是, 主君。”   楼下的女子还坐在原位上喝茶,宴清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 酒楼吃食的人已经换了不少人,但散在她周围的, 个个巍然不动, 即使两两成桌的,也都相顾无言, 各自忙着各自的。   一两桌如此便算了,这么一眼看去,大半个酒楼似乎都是她的人, 不过她大概没摸清,剩下的那一批,除了桌前,酒楼外甚至是客房中也有不少舟墨的人,所以宴清并不怕被抓走,且若是真要抓,一来更好的机会她都放过了,二来,送的那张纸条像是还有更多的话要说。   宴清垂下眸子,思虑再三还是同身边二人说了实话,好让他们有些准备以防万一,他指了指大厅中央的女子,小声道,“那位兴许是我认识的人,我去会一下她,你们莫要惊动阿墨。”   宴清说完摸了下面纱,见穿戴整齐这才下了楼。   楚轻然并未到宴清的到来感到意外,与其说意不意外的,不如说她早前便是等在这儿等人主动上门。   她兀自斟了杯酒,推到一半才又装模作样的收了回去,“忘了,皇弟应当是不喝酒的。”   她复又倒了杯茶推过去,笑道,“也不知皇弟是不喝酒呢,还是不喝三皇姐给你倒的东西?”   宴清眼睑半压,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水,“皇姐不妨有话直说,我们应当不曾这么熟过。”   楚轻然失笑,抬头直勾勾的盯着宴清露出来的眼睛,“自是熟过的,小时候常去父君殿里请安,你的这双眸子像极了父君。”   兴许是骨子里的血缘关系在叫嚣,听到楚轻然说起宴清生父的时候,宴清面上显而易见的暖了几分神色,他偏头看了眼楼上,心底盘算着舟墨沐浴的时间,从袖中拿出纸条,直奔主题道,“皇姐这是何意?”   楚轻然轻飘飘的看了眼宴清拿出的东西,手背托着下巴,很是随意道,“怕皇弟在外不韵世事,被人欺负了去,便多少查了些过往,这一查倒还真是发现了不少。”   “皇弟啊皇弟,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日子再是不济,便也轮不到承欢在旁的男人之下吧。”   宴清抓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手指绷的发白。   “他倒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也不知这便宜他占不占得。”楚轻然故作懊恼道,“若是母皇知晓自己的遗子在外无视律例,同人苟且,母皇应当是舍不得在你身上动刀的……”   “我想,失了守宫砂的男子会有什么下场,皇弟身为男子,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不必拐弯抹角,皇姐有话直说。”宴清表情依旧淡淡的,若不是面纱遮住了他的脸,大概毫无血色的唇就能瓦解掉宴清伪装的镇定。   楚轻然摇头轻笑道,“这么生疏做什么,我不过是来带你回家而已。”   .   “主君,您脸色好像不太好,那位是谁啊?”黑言见宴清回来后脸色就变得很沉,没忍住好奇开口问道。   黑影撇了黑言一眼,“主君的事哪轮得到你来过问了。”   “嘶,我就好奇,”黑言边说边又回头看了那女子一眼,“说起来,她好像同主君也有些相似,难不成是我最近看悬赏看的太频繁了?我怎么看谁都像主君……”   宴清没说话,只抬腿回了屋中。   楚轻然给了他半天时间,明日一早便会来接他,宴清也无从拒绝,即便知道她是想利用自己给五皇女楚轻离和舟六之间制造矛盾,但宴清不敢拿舟墨的事情做赌注。   一进屋,就见舟墨坐在暖炉边,腿上放着封信不知道在看什么,见宴清回来他便放下信件,同宴清道,“师父来的信件,说起来我应该没同你说过师父的事,早年被爹救过,所以对你特别有亲切感。”   “是吗?那还真的挺有缘分。”宴清挽起唇角,扯出个笑容,他拿过搭在一旁的毛巾走上前去,动作轻柔的给人擦着发丝,“怎么也不擦干了再看?”   舟墨捉住宴清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然后伸手在人腰间摸到了陈年华给的玉佩,“这块玉佩其实是爹的,辗转到头也算物归原主,清儿,师父说他不日会来寻我们。”   宴清动作一顿,“啊……对了,走时忘了问,师父做什么去了?”   “去查云眠了。”   宴清沉默了会,抽回手给人擦着头发,“那查出什么了吗?”   “卖关子,没说。”舟墨抖了抖信封,没有再多的东西了,他举起手上的信件给身后人看道,“字里行间都是生怕我欺负了你去。”   宴清笑笑没说话。   舟墨放下信件,揉了揉眉心,“清儿,云眠可曾同你说起过什么?”   记忆太过久远,宴清一时想不太起,他停下动作回想了一下,摇摇头道,“只除幼时爱教我看绘本认字画画外,好像并无旁的,父亲认不识几个字,每回都想让母亲教我,但那时母亲还因这事同他吵了好几次架,后来便放弃了,反倒是常看着我落泪。”   舟墨沉默了下,“想来他也是不甘心让你流落在外的。”   “可能吧。”宴清摇头苦笑了下,打小他就同家人不亲近,家中更是频频因他而吵架,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是个男孩的缘故……   不过虽不亲近,但他父亲却是待他极好的,虽只是个陪嫁,会的东西不多,却几乎是将所有本事都教给了宴清,例如待人求生,例如刺绣做饭……   “对了,清儿,可寻到了什么好吃的?”舟墨伸手碰了碰头发,只有发尾处还有些湿润,他偏过身将人拽进怀里,头抵在宴清肩上。   “没有,倒是寻到了个人。”宴清抿唇,思量再三,自己先开了口,反正黑影黑言都瞧见了,他们回头叙述一下舟墨便能查出来人,不如自己先坦白了。   “何人?”舟墨歪头看他。   “三皇女。”   舟墨微微皱眉,语气陡然冷了下来,“确定吗?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宴清被舟墨鼻尖喷洒出来的热气痒的缩了缩脖子,他眼神四下游离道,“我确实与她有几分相似,且应当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冒充当朝皇女,我估计应当是为了我而来的吧。”   宴清自嘲道,“也不知我是什么香饽饽,让一个个身份尊贵的人亲身寻到了这里。”   原先过不下去的时刻不曾受过半分关怀,不曾感受过一点一滴寻人的风吹草动,可他这会儿已然幸福圆满,再无所求的时候……   宴清垂下眸子,心中对那个好似见过又好似不曾见过的女皇并无期许。   舟墨听见宴清这话,只冷哼了声。不过是打着旁的心思来的,还非要装出一副姐弟情深的模样,虚情假意的厉害。   舟墨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口,毕竟站在宴清的角度,他还不知道后面这些人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他只开口道,“清儿切记,无论何时,莫要轻信旁人。”   “知道啦,谢谢阿墨。”宴清转过身子,轻轻靠在舟墨怀里。   舟墨本想再问问那人出现可是说了什么,但瞥见宴清半阖的眼眸,便也止了声,搂着宴清坐在暖炉边取暖。   .   次日,舟墨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垂眸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舟墨侧过身子,一手握住宴清,一手掩唇困顿的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怎么起的这么早?”   “还早,你再睡会——”宴清话还没说完,手上力气陡然加重,整个人就被拉回了床上,舟墨心满意足的搂着宴清,应道,“嗯,我再睡会。”   宴清:“……”   宴清被舟墨本能黏着自己的模样给逗笑了,可笑意还没完全在脸上出现,宴清便想到了三皇女的事,脸上表情又趋于淡漠。   他硬着心肠拉开了舟墨的手,从床上坐起身来。   而酒楼对面的雅座中,县令县令郝然卑躬屈膝候在楚轻然身侧,腆着一张笑脸道,“三殿下,您直接上去要人就是了,做何要候在这,等人亲自送上门来?”   楚轻然吹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道,“让他自己来,可比我去抢人有意思的多了,你说,老五若是知道舟六找着了人,却又送来了我这……”   她的话没再继续说下去,但那意思却已昭然若揭,便就是故意挑起她们之间的矛盾。   楚轻然抿了口茶,视线落在酒楼门口的宴清身上,笑道,“看,这不就来了吗?走,亲自去迎接我这小皇弟去。”   她大老远来了平城一趟,若只是带回个人反倒没什么意思。   眼下只除了挑拨关系外,她还意外的抓住了皇弟的把柄……只能说,这趟来的着实不亏。   楚轻然心情很好的拍了拍县令的肩,“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本宫自会满足你的心愿。”   “诶,谢三殿下!”县令一脸喜色的跟在人身后出了包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3 06:25:12~2021-06-23 18:4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晋江独发   “主君, 您面纱没带!”   一大早就听见主子屋中传来争执声,黑言黑影几人还未分辨清楚,就见主君眼含薄泪, 脸颊一边像是挨了什么似的, 红的吓人般的从屋中跑了出来。   黑言没见过两人吵架或是……或是可能打架的模样, 也不曾有过安慰人的经验, 只慌不择言的提示了宴清一句面纱没带, 可宴清并未理会他,脚步不停, 直往楼下而去。   他同黑影相视一眼, 连忙转身欲追, 里屋坐在榻上的舟墨一边揉了揉太阳穴一边道,“回来, 别追。”   “……主子?”黑言百思不得其解, 呆呆的停下脚步, 他看着宴清消失在楼道上的身影,不懂为什么往常根本不会让宴清哭的人为何冷起来竟是连追都不让, “主君这么一个人跑出去太危险了。”   “他不是一个人,不放心你就追出去看吧。”舟墨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脱了鞋重新躺上床,“黑影, 把门带上。”   “……是, 主子。”   一直沉默的黑影闻言上前轻轻把房门带上,屋外两人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的追着宴清而去。   而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舟墨才一改不耐,从床上坐起, 轻轻推开了窗子,从细微的缝里朝下望去。   他冷眼看向轿子边上一身华服的女子,目光从她的细眉长眼中移开,落到身侧眼眶红红的宴清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这小呆子的反常他又如何察觉不到,只从抄书铺中回来时便意识到了不对,但宴清想要瞒他,他便装作不知。   回来在酒楼中,只一眼他便认出了先前在抄手铺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大抵都低估了他对宴清的在乎,只需靠一分相似眉眼,舟墨便会对人生起警惕,何况这人有着七分相似的容貌。   便是想不注意也不可能,偏偏这小呆子还真当他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光明正大的同人在酒楼里交谈。   呵,大概都是当他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吧。   舟墨都无需亲自动手,只招来个不曾现过身的暗卫扮作小二的模样,在人周围走动,暗卫的听力本来就好,无需靠近便听的一清二楚,回来便告诉了舟墨一切。   舟墨一直在等宴清向自己坦白或者求助,哭诉也行,可这人偏生咬牙熬了下来,什么也没说出口,早上还想来个不告而别。   不过好在,这小呆子经不住敲打盘问,也下不去心思去骗舟墨,只两三句便让舟墨全部给套了出来。   舟墨扯了扯嘴角,从腰间取出那张纸条,面无表情的撕碎了所谓的“律例”。   不过即便说开了,宴清却还是怎么都不愿意留下来,他一点都不想让舟墨冒风险,因为把柄确确实实的落在了楚轻然手中。   方才吵架便多少有点因为这个,奈何舟墨终是拿宴清没辙,先行服了软。   ……其实服软也有一半原因在于宴清红着眼,轻扯着舟墨衣衫,小声安慰他道,“等阿墨跟着妹妹回了京,论功行赏了,我们便是门当户对了,只要母皇下了圣旨替我们赐婚,便是她捅出去了也无事。”   宴清勾了勾舟墨手指,又踮脚在舟墨脸上亲了一口,“阿墨,你就依了我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你记得来宫中看我就成。”   舟墨叹了口气,伸手撒气般的给人脸上的肉揪起来,气是真气,可舍不得撒也是真的,“你现在本事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了?”   “阿墨,疼。”宴清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本就因为争执红过的眼眶像是又要挤出几滴眼泪似的,我见犹怜极了。   “目无夫纲,疼的好,看你以后还长不长教训。”舟墨佯装愤怒,手上的劲却也松了下去。   后来,宴清便索性弃了面纱,故意顶着张红脸跑了出去,称要同皇姐告状。   于是,便有了黑言和黑言见到的那一幕……   飙戏的两人,在宴清临上轿子前临空对视了一眼,又很快的别了开来。   宴清就这般光明正大的落到了楚轻然手里,舟墨派人跟着护好宴清安危之后便忙着部署起来之后的计划。   自然,这轿子没走多远,便被舟六迎面碰上,舟六同人争执了会,最终还是没那个从皇女手上抢人的本事,气呼呼的差人收拾东西,回去酒楼找舟墨商量对策了。   “什么?你故意的?”舟六不可置信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不是,我们这么东躲西藏的,嫂子就这么给别人了?”   “……那还不如给我送回去,我也想要那个悬赏。”   舟墨瞥了舟六一眼,舟六连忙噤了声,“开玩笑,开玩笑,我这里的事也做完了,我们今日便也能回京了,要不,跟在人后头吧,放心点。”   “你们先走吧,我再等两日师父。”舟墨摩挲着手指,想起陈年华信中所说查出了东西,“之后我自会追上来。”   “诶,可后天都除夕了,大过年的嫂子哥哥全不在身边,爸妈也不在,”舟六托着下巴,撇撇嘴道,“太惨了,异世的第一个年竟要在路上奔波。”   舟墨收起信件,沉色道,“五皇女怎么样了?”   舟六囧了囧脸,“……只来及传了个人在我这的消息,嫂子被掳的太快了。”   舟墨低头,轻扣桌面,“所以今日之事传回去的版本,可能是三皇女从你这接过了清儿?”   舟六:“!”   舟六先前主意都不在这,被舟墨这么一指点才反应过来,气道,“这女人好奸诈!”   舟墨揉了揉眉心,道,“官场尔虞我诈,再正常不过,不然我便扮作女子,同你一道入宫?”   舟六忙摇头摆手道,“别,不行,哥,你别成第二个燕云了,家里的史书我都看过,野史兵法也没少翻阅过,而且有些我可能记不得了,但我有最大的金手指啊,我知道剧情!”   舟墨狐疑的瞥了她一眼,“你那剧情已经变动了不少。”   “不碍事的,哥你放心。”   舟墨见舟六如此笃定的模样,也料想她是有了主意,便不再多过问此事,可谁知舟六提起自己的计划,却侃侃而谈,把之后的打算全盘托出了。   舟墨原先还惊讶舟六在这异世经历了短短时日便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就听舟六又补充道,说是燕云同她完善的计划。   舟墨点点头,了然道,“燕云自是个心思剔透之人,你何时嫁……娶他?”   “自然得等到新皇上位,燕家重振。”   “在这之前你就这么让他没名没分跟着你吗?”   舟六听到这话微微皱眉,道,“这事是他和我一起做的决定,回京后我自会带他去拜见家人,先定了再说。”   “你有主意便好。”舟墨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属实是有些无力,他给自己斟了杯茶,凉茶入嘴,苦涩的味道在唇间蔓延开来。   一直等到宴清离开了舟墨才发现自己从未喝过凉茶,饿过肚子,冷过手心……   一直以来舟墨都在以一个强势者的身份照看着宴清,直到现在才清楚意识到,宴清也在用他的方式回报着他的爱意。   舟墨将苦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你去街上书肆里带一套我的书拿回京城去传印。”   舟六反应了会,大致知道舟墨兴许是要借话本做什么手脚,她点头道,“成,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   同舟墨分开后没多久,舟六也踏上了回京的路,只余舟墨一人在酒楼等着陈年华,热闹的地盘瞬间只剩自己,屋外的黑言又因对舟墨有着误解,话也不想多说,更是显得越发的孤单。   舟墨看着他安排在宴清身边的人传来的消息,只一个“安”字,生平第一次后悔没让黑言去跟着……   按照黑言的话唠程度,怕是得洋洋洒洒一封家书回来。   舟墨一边想着一边将消息收了起来。   次日晌午,就在舟墨再度犹豫要不要追上队伍的时候,陈年华才姗姗来迟。   他从窗子里翻了进来,就见舟墨腿上摊着书心不在焉的在出神,绕是自己这么大动静这人也没半分反应。   陈年华放慢动作走过去,突然大喊了一声“徒弟!”把舟墨喊回了神。   “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陈年华坐在桌边,想给自己倒茶,结果一摸茶壶,好家伙,凉的,“我徒媳呢?怎么不见他?”   舟墨面上淡然,只因耳边的轰鸣而轻微蹙眉,他合上书道,“您下次进来能不这么风风火火吗?”   “少啰嗦少啰嗦,我徒媳呢?”陈年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回宫了。”   “哦,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陈年华下意识回答道,说完才反应过来,拍桌站起,“怎么就回宫了?那你怎么还在这?你真让人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回去了?我怎么有你这么绝情的徒弟?”   “……我在这还不是因为你。”   舟墨没什么心情扯,便直接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交代了出去,陈年华闻言面色也一沉。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信件,递给了舟墨,“你看看吧,这是我查到的东西。”   舟墨接过信件翻开,半晌才又合上了信件。   信中查探的都是云眠的生平,四岁丧家,被亲戚发卖给了人牙子,幸得萧翡搭救从此带在身边成了贴身侍从。   云眠的忠心大抵是无需怀疑的,带着宴清出逃的路上被人追杀,甚至还替宴清挡了一刀,据宴清原先居住的村子里的人说,云眠刚被人带回村中的时候还受了不小的伤,连下地都困难。   “你说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怎么带着徒媳一路跑到的边城?而且……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联系萧家?”   陈年华说的自然也是舟墨在考虑的,他沉思片刻道,“应当是萧家同样有人要置他们于死地吧。”   陈年华脸色一变,甩开袖子冷声道,“哼,这么点的孩子也值得?”   后面陈年华絮絮叨叨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舟墨都没有再听进去了,他只好奇萧家的内鬼到底是谁,能把自己家姓氏的凤后给拉下水,非蠢即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像是在布一盘大棋,又像是一团散沙【躺平】 第70章 晋江独发   依舟墨所看原著, 他对萧家仅存的记忆便是萧家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迎接宴清回宫的阵仗最前方。   其余的……   舟墨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其余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问题不大, 现在查也是一样的。   他心下做了打算, 立马便派人去顺着查了, 无论是林儿还是萧家的其他人又或许是和萧家有过接触的人, 特别是后宫的几位侍君, 一个都不能放过。   现在宴清回了宫,舟墨行事也变得更加迫切了起来, 他不允许还有人身在暗处, 伺机做些不利于宴清的事情。   .   见过陈年华后, 舟墨便马不停蹄的动身了,陈年华留他一同过个除夕夜, 舟墨只陪着他在午间喝了点酒便先行拜别了。   没有宴清, 何来团圆。   只是可怜了陈年华, 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插着腰站在路边,“一个两个都不陪我这个老人家过节!”   舟墨牵了牵缰绳, 拉着马在原地走了两步,“师父, 等你来京城定然同清儿一起,好酒好菜好生招待。”   陈年华听见宴清的名字, 喃喃了几句舟墨听不清的, 他正要问,就见陈年华摆摆手, “走吧走吧,快给我徒媳撑腰去。”   舟墨朝陈年华抱拳,翻身上马, 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城门口。   舟墨快马加鞭,路上不做停留,终是在几日后抵达了京城。   舟六也就先舟墨几个时辰到达,刚从宫中出来便听闻舟墨来了,忙赶来相迎。   舟六知晓舟墨担忧宴清,上朝前后都拉着几个相熟的朝臣打听了好一会,皇上不仅恢复了宴清的身份,并且还随了宴清现名,只冠了个楚姓,舟六更是听闻在庆祝的宴会上,那卧床不起的皇上高兴的都多喝了两杯。   舟六把这些真的假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夸张的话全部复述给了舟墨,舟墨只蹙眉,“楚宴清?”   “……或者叫九殿下?”   舟墨看了看天色,还算早,便转身同舟六一起回了府邸。   舟六立功而来,按照道理是会论功行赏的,但有舟六抗旨在前,小惩大诫功过相抵,便只打算赏些黄金,更多的似乎是想要让舟六同皇室联姻,毕竟那皇上如今看上去还是挺喜欢舟六的。   就连抗旨这种说起来不算小的事也能让她轻轻放下。可如今皇室中正适宜嫁人的不过便是十、十二,再加上一个刚刚回宫的九皇子宴清。   其实宴清年龄已然过了适宜嫁娶的最好时机,但是舟六就怕皇上一时想不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且不说会不会阴差阳错娶到嫂子,便是其他人她也是不要的,她都有了燕云了。   所以舟六明示暗示心里有人配不上什么的,反倒让皇上觉得她在挑剔皇子,气个不清。   不过舟六也算知道皇上脾气,安分个几天不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就好了,自然而然气就消了,但这话舟六自然没同旁人说,反倒一副挨了骂可怜兮兮的模样找燕云诉苦去了。   而舟墨却在府中坐立难安的,明明已经只隔了一个宫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那繁重的入宫要求却硬生生隔绝了二人。   舟墨只能耐着性子等到了晚上,换上一身深色衣衫,悄无声息的从府中摸了出去。   白日里舟六同他谈起正事,就见他屡次出神,不用想也知道心飞哪儿去了,于是舟六便给了他一份皇宫的地理图。   舟墨记性很好,很快就能再手绘一副同样的图了,而且因为他曾几次梦到过宴清宫殿的缘故,即便是头回干这种夜探皇宫的活计,但他却丝毫不觉得紧张陌生。   反倒是舟六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哥被擒了,当刺客给砍了,左右放心不下,于是她便也不顾宫里那位目前还对她生着气,准备了一套关于平城灾后重建的工作深夜觐见去了。   于是在舟六的掩护下,舟墨不费周章的来到了一处宫殿,同梦中的萧条不同的是,这会儿殿中院子里还有几个清扫地面的,浇水的,还有几个守夜的提着灯笼候在门口。   舟墨只得蹑手蹑脚上了房檐,掀起一处瓦片低头朝下看去。   一身华服的宴清在众人的簇拥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捂紧双臂,连连摇头道,“不、不用了,我自己脱,你们都出去吧,都出去。”   “这……殿下,是不是我们伺候的不得您心意?”为首的小厮名叫万事,他抬手止了众人动作,上前恭敬的问候道。   “不是,单纯不喜欢旁人碰我罢了,以后在我这里,按我的规矩来,没人会责怪你们的。”宴清退了两步,板着脸赶起人来。   “是,都下去吧。”万事见状也只得挥手屏退了众人,他轻手轻脚的带上门道,“那殿下有事喊我,我就在门外守着殿下。”   宴清正想说不用,但万事已经带上门出去了,宴清只得懊恼的收回手,转身往床边走去。   他看着宽阔的床榻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如今暖炉燃着,熏香点着,被褥也是提前让下人用汤婆子暖过了热烘烘的,可宴清却半分也开心不起来。   以前觉得床越大越好,现在他却不这么觉得的。宴清抿唇,伸手轻轻在被褥上摸了摸,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然而下一秒,他腰间却凭空多出了双手,来人更是熟稔的把下巴垫在了他的肩上。   ……宴清条件反射的被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惊呼出声了,但实在是身后人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才勉强咽回了呼声。   宴清一偏头就见果不其然是舟墨,眸子瞬间就亮了,但还没等他们两人开口说话,门外的万事倒是被刚刚细微的声音给惊动了,他敲响门板,道,“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宴清看着舟墨近在咫尺的面容,不由得舔了口唇,别开视线道,“没事,只是手滑,枕头没拿住。”   万事又问道,“我给您换个干净的?”   “不用,不碍事的,我今日乏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不用再守着我了。”宴清沉着冷静的回拒了万事,颠了颠肩上的脑袋,无声道,“我去熄几盏灯。”   舟墨只得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宴清,没了八爪鱼的宴清很快就把屋内的几盏大灯给灭了,只留床边几个昏暗的黄光。   舟墨看着熟悉的人行在屋里来回走动,思念的心越发的止不住,在人刚路过身侧时就从身后环住他,咬着耳朵道,“小殿下,不如试试让我来伺候伺候你?我家夫郎素来喜欢我替他宽衣,想来这方面我应当不会太差?”   宴清被说的脸一红,想瞪他,却奈何人在身后,无能为力,只撑着舟墨的手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替我宽衣了?”   舟墨笑了笑,深深的吸了吸鼻子,道,“清儿好香,是抹了什么吗?”   宴清闻了闻袖口,了然道,“嗯,抹了点香,是贵君送的,怎么,好闻吗?”   舟墨点点头,伸出牙齿在人脖子上轻轻磨了磨,“好闻。”   宴清神色一僵,缩了缩脖子,“别闹,外面还有人呢。”   舟墨见好就收,松开了宴清,将人转了个身,果真伺候他换起衣物来,宴清在舟墨面前想来就不是太扭捏的人,见状也就展平双臂,垂眼看着在他腰侧解结的人。   宫中礼服比起他们之前穿的都要复杂多了,绕是宴清初来乍到,也学了好半天,他憋着笑道,“阿墨会脱吗?”   舟墨:“……”   “脱衣服我有什么好不会的?”舟墨面上看不出什么别的神色来,只是解结的力道骤然加重,“我最会的就是脱清儿的衣服了。”   宴清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绯红,可看着舟墨越发暴力的拆衣手法,再想制止已是晚了。   他垂眼看着散开的布料,好气又好笑道,“你这让我明个儿怎么解释?”   “不解释,”舟墨三下五除二去了宴清的外衫,拉着人坐到床上,“主子的事犯不着跟他们解释。”   他边说边在宴清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认认真真的托着宴清的脸,目光深邃,“清儿,有人欺负你吗?”   宴清眨了眨眼,“没有。”   “那有没有想过我?”   “想。”   “有多想?”   宴清:“……”   舟墨看宴清这般乖巧的模样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却见乖巧之人抿着唇瞪自己,兀自转移了话题,“宫里人对我都挺好的,东西也一趟趟的往这儿送,都是很贵重的东西。”   “那皇上呢?”   宴清迟疑了一下,又道,“也挺好的吧,她说我这双眼睛生的格外漂亮。”   舟墨哼哼唧唧道,“用她说,她自己没有夫郎吗,非要盯着我的看。”   宴清失笑,推了推舟墨,“乱说什么呢。”   “我同我父后最像的应该就是这一双眼睛,只能说,她是想我父后了,”宴清嘲弄道,“可惜,不过是迟来的深情。”   舟墨伸手拘起一缕发丝,赞同道,“对,迟来的深情轻贱着呢。”   舟墨就着这个姿势,把宴清揽进怀里,“我前些日子查到了些东西。”   “嗯?”   “其实也没什么,都还不太确定儿的事,”舟墨停住动作,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   宴清从舟墨怀里挣脱出来,面对面的看着舟墨,什么话也没说。   他对舟墨的欲言又止已经有了阴影,无论是最早的身世再到后来的送回宫,只要舟墨露出这种表情,宴清就知道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舟墨看着宴清这幅神情,摸了摸他的头,叹气道,“没想瞒你,你总得让我组织下语言吧。”   他把那日同陈年华说的话对宴清又说了一遍,反复叮嘱他不要轻信旁人,包括萧家的人,也尽量轻描淡写的带过了他们被追杀的事情。   宴清没了小时候的记忆,舟墨也不想让人回忆些这部分,一段段的都是些噩梦,一想到宴清只孩童般大小的时候就得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这些,舟墨就止不住的心疼。   他飞快的想要跳过这一段,可宴清却在舟墨的只言片语中,脸色骤然惨白。   舟墨吓了一跳,连忙搂住宴清,“清儿你怎么了?没事了都过去的事了,你别想这个。”   宴清咬紧牙关,痛苦的攥住了舟墨的衣衫,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闪过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有萧翡满身是血心如死灰的模样,有云眠手臂垂落脸色苍白跪下的模样,还有那银白色的剑尖和从脖颈喷洒而出的血液……   宴清脸色煞白一片,整个人剧烈的颤动着。   舟墨不停的拍着宴清的背安抚,不停的在他耳边低声道,“都过去了,清儿,都过去了。”   “别想了,清儿,别想了,乖,你看看我,你别这样吓我。”   耳边是舟墨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很急躁不安,但莫名的,却让陷在记忆里的宴清犹如落水的人能抓住最后的稻草般的喘过气来。   他眼眶一红,反手搂住了面前的人。   背后的手掌动作一顿,继而力道又轻了许多,耳边传来了舟墨心疼的声音,“没事了清儿,有我呢。”   “嗯。”宴清轻阖双眼,感受着怀里人的温度,像是能驱逐一切黑暗般的,半晌,他轻声道,“是萧家有人要杀我吗?” 第71章 晋江独发   舟墨抿唇, 略惊讶宴清竟只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就联系到了这一事情,他揉了揉宴清的头,“只是猜测, 也或许是有人故意放出假消息, 一切都得等真正确认了再说。”   听见这番话宴清很难不有些失落, 即便他对萧家尚存的记忆约莫于一片空白, 但那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家啊。   宴清知道舟墨怕自己难受, 他吸了吸鼻子,状似不在意的道, “嗯, 知道了。”   舟墨见人没再追着问, 于是松了口气,“小清儿, 让我看看, 是不是哭了?”   宴清动作一顿, 没理他的话,只头埋得更深了。   舟墨板正了人, 强迫他面对自己,自然也把宴清脸上还没来及干涸的眼泪看了个完全, 舟墨心底一阵心疼,叹了口气, “清儿这模样要是叫你殿里的人看了去, 我怕是再走不出这个宫门了。”   “……也不知道欺负皇子得判个什么罪?”那模样竟真的有些在思考。   宴清却对舟墨话里的打趣视若罔闻,只下意识的蹙起眉, 也不管自己哭的有多丢人了,上前握住舟墨的手腕,“阿墨要走了吗?”   舟墨一怔, 哑然半天,才拍了拍宴清的手,“你这模样,我怎么走的掉?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吧。”   他扶着人倒下,把握着自己的手扒拉开来,塞进被褥中,他对上宴清的目光,笑道,“不走,熄灯。”   宴清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紧紧追随着舟墨。   舟墨俯身轻轻在宴清脸上落下一个吻,起身熄灭了灯光,然后翻身上床将不安的人牢牢的圈在了怀里,“睡吧。”   听舟六说,宴清自从回了宫里,不是皇上要见他,就是宫里有的没的什么能报上名报不上名的人来看他。   宴清可从没被这么“热情”对待过,花了些心思去应付,累的不轻,这会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边,加上先前受到的冲击,很快就阖上了眼眸。   舟墨紧了紧手,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大概晚上是回不去了。   ……而某处宫殿外,舟六正怏怏的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她望了望天色,又看了看手里的卷宗。   里头的人终于是忍不了舟六大晚上的谈公事,且不止不休的架势,给人扔了出来。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舟墨的信号,舟六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也懒得再管了。   这么久不回来去干什么了舟六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她哼哼唧唧的打道回府,“你有你的温柔乡,我还有我的美人窝呢!”   ……   宴清难得的睡了个好觉,再醒来时天还未亮,但身边有些微凹陷的软榻上已没了热气。   宴清微微失落了下,但很快又给自己鼓了气,他不是独独回了宫就可以什么都不做了,即便他能力有限,他也不想全凭舟墨一个人的力量。   舟墨处于暗处,那么,他就是明处的一个靶子,至于会有多少人盯着他,他也不在乎,他等的不过就是幕后之人露出马脚的时刻。   宴清起身,看着搭在架子上有些松散的衣衫,哭笑不得的越过它重新给自己拿了套穿上。   宴清如今身处后宫,自然也是离真相最近的地方,正好,他这些日子做的最多的就是跟这后宫中的人打交道。   宴清没再排斥下人给他梳洗,精心装扮了番,按照宫中规矩,他早该去侧君那请安了,倒是因为皇上时不时宣他过去所以一直耽搁了,近来倒是因为皇上病情又加重了,宴清才讨了空。   宴清听说,自从凤后死后,后宫的一切大小事宜就都交给侧君打理了,不过最近隐隐传出了要立凤君的消息,但热门人选却不止侧君一人,好像另一个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魏贵君。   ……这种事并非儿戏,毕竟现在皇上身体抱恙,太女又迟迟未立,这个节骨眼,立凤后代表了什么不会有人不知道。   宴清垂眸轻嗤了一声,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既然他的父后能被无声无息的拖下来,那么这背后之人的野心定然不小。   “好了,殿下,您看,你真美。”万事笑眯眯的替宴清钗弄好了发饰,颔首示意宴清看镜子,“这么一看,突然又好像明白了皇上为什么对凤后念念不忘这么久了。”   万事年龄也就同宴清一般大小,从前又养在别的宫殿里,自然也没什么机会见凤后。   再念念不忘不也是要立旁人了吗?他父后到头来,宫殿化成了灰,肚子里的生命成了血水,陪嫁也都死了,只除了一个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宴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生硬的扯起个笑脸,“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如今后宫之首早就换人了,过分的提起旧人,只会徒增烦恼。   万事也知说错了话,连忙改口,“我、我就是觉得殿下很好看。”   宴清没回,只道,“去给侧君请安吧。”   .   宴清和万事刚从里殿出来,就听一个下人语气闷闷的,站在门口,“这人怎么总在殿门口转啊。”   宴清一听这话,立马就想起了半夜翻窗的舟墨,不由得心虚的加快了步子,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侍卫匆匆离开的身影。   “……她是?”   “回殿下,”拿着扫把的下人恭敬的对宴清行了个礼,“是负责这片巡逻的侍卫,不过总见她来,有些奇怪罢了。”   这话说完,那下人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竟直接小声嘀咕了起来。   万事见状立马喝道,“没个规矩,公公是怎么教你们的?”   那几人脸色一变,立马怂的跪下身子,只因为宴清平日里从不端架子,就……就没忍住。   宴清正盯着那侍卫消失的方向不知道想什么,见状回过神,制止了万事,问那几个跪着的下人道,“你们知道她?”   “听、听公公讲过,以前好像是在主殿当值的,后来,后来出了些事情,就给调到这儿了。”   在宴清真正搬过来前,这块就没什么受宠的主子,可以算的上是贬职了。   不过主殿、出事……?宴清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沉默了一会,“知道了,先去请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3 23:56:27~2021-10-29 02:2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年十八少年笑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晋江独发   舟六自打回了京城, 就总觉得有一股乌云飘在天上,看不见摸不着也散不去的,闹腾的整个朝堂上的人都人心惶惶的。   她抬眼看了看又空着的皇位, 撇了撇嘴不是很在意, 但也耐着性子眼观鼻鼻观心的藏在人群中, 充当一个木头人。   但显然有人不让她清闲。   “听说你昨晚见到皇上了?”她身边的人突然拱了拱她, 小声但也并不完全小声的问了句。   舟六抬眼看去, 想了会也没记起她是谁,正打算嘟嚷着忽悠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半个朝堂的人都因为这人的话盯着自己看。   特别是那两个皇女的目光, 一个狠毒一个打量, 齐齐的落在舟六身上。   ……真是害人不浅, 舟六没忍住腹诽道。   “也、也不算,皇上最近看我挺不爽的, ”舟六顶着众人的视线, 讪笑两声, “没呆两秒就让赶出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样。”   见舟六这么说, 领头的丞相才转回了身子,忧愁万分的看着高位上的龙椅, 深深的叹了口气。   朝会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不过舟六倒也乐得清闲, 反正那位命硬着呢, 一时半会死不掉,能躲一场是一场, 毕竟这朝会在她眼里就跟现代躲不掉的公司会议一样。   她绕开扎堆的人,步伐轻快的往宫外赶去,也没什么人上赶着来拦她, 毕竟跟她一起回来的将士们都赏的差不多了,就独独剩个她不冷不淡的被皇上搁置着。   ……都这样了,即使之前再得圣心,也该是生了嫌隙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同舟六搭话,她很快的回到了府上,连朝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往她给她哥安置的院子里跑。   ……人倒是回来了,还睡的格外沉,想必晚上没少做亏心事吧。   舟六推开没合实的窗,抱臂看着床上的人,尖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呦,墨同学,你可算知道回来啦?我还以为你都忘了你还在宫外有个亲、妹、妹呢。”   舟六故意咬着字闹他。   舟墨向来起床气不小,能压到几分就纯看对象了,显然,舟六只到了能让他扔出去的枕头尽量不砸着本人的地步。   但绕是枕头在屋里飞了一段距离,砸在了墙上,舟六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扶着窗框蹲下身去。   等屋里动静小了,舟六才心有余悸的探出半个脑袋,跟从床上坐起身子的舟墨对上了视线。   “……你真狠啊。”舟六幽怨极了。   舟墨晚上没怎么睡,又起了个大早,踩着露水连日头都没升就回了府,困的不行,他现下也懒得同舟六开玩笑,单手遮住眼睛哑着嗓子道,“有屁快放。”   舟六见状也不闹他了,立马进了屋,严肃着脸道,“今天皇上没来上朝了。”   舟墨闻言眉头一蹙,扯着舟六刚刚放回床上的枕头就要砸她,“这么点大事也要来告诉我?”   “不是不是,哥,你先醒醒神,你这起床气,就嫂子能治是吧?”舟六连闪带躲,跳着脚道,“她不来上朝当然没什么,但是底下人闲不住净要找事啊,那丞相带着一窝子人去面见皇上了。”   “去看她还能撑多久?”   舟六哑然,半天才道,“差不多吧,从我出征开始身子就不好了,前些日子见着了嫂子又没听太医的话,喝了点酒。”   舟墨没说话,显然是在等着舟六后话。   “看看能撑多久,然后什么凤后啊太女啊,该提的提,该立的立,国不可一日无君嘛。”   舟墨下了床,随手拿起搭在木架的外衫套上,“上赶着挨骂?”   舟六耸了耸肩,“所以我没去啊,反正皇上最近不乐意见我众所周知的,不过哥,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再这么耗下去,这行进的轨迹就该回到她小说里了,她现在跟三皇女仇大的很,等她上位还不知道要怎么整自己。当然,整还是好听的,没准一个看你不爽就给你砍了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舟墨沉思了下,也在细细回想着剧情,“还不是时候。”   舟六闻言立马就蔫了,趴在桌上叹气,“你不急我急啊,我总不能让燕云这么一直没名没分的跟着我吧。”   舟墨神色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舟六轻咳两声道,“也、也算看得见吃不着,急得慌,他是个保守人。”   “……你才来这多久。”   就被同化的这么猴急了。   舟六也觉得不好意思,可能是接触的人都这样,但她才不想跟舟墨说实话,只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那你呢?你不急吗?”   舟墨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舟六恨铁不成钢,放下茶盏的力度微微加重,在桌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不要装死啊,你别告诉我你就打算这么每晚进宫出宫的?你当皇宫是你家呢?”   舟六见舟墨真在思考这样做的可行性,连忙又继续道,“就算你真的打算这么做,那嫂子可不会只在那里等你,我可跟你说了,皇上正在给嫂子物色妻主呢。”   “真有她操不完的心,不是病重吗,怎么还没点苗头。”舟墨脸立马就冷了,说出的话更是毫无温度可言。   舟六:“……”   舟六只当没听见,继续自己的话道,“反正我不管你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这礼部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舟六还想跟舟墨吐槽,就见舟墨突然示意她噤声。   没一会一个脚步声朝他们院子跑来了,紧接着一个下人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急匆匆的,“大人,五皇女来了。”   舟六看了舟墨一眼,回道,“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舟墨从桌边站起身子,拿了本书靠在书架上书,面上难掩困顿,“跟他们打交道,仔细着点自己的脑袋,利益至上,没什么情义好讲的。”   “放心吧哥,这点金手指我还是有的,我估计是今天丞相他们闹的那一下,坐不住了,”舟六跟着起身,临出门了又回头看向舟墨,“一起不?”   舟墨蹙眉,摇头道,“我就不去了,遵循这个世道规则,不抛头露面。”   “……行吧。”   .   也不知道是不是宴清的错觉,他总觉得侧君住的宫殿好像格外的偏僻。   宴清压下内心的疑惑,在宫人的带领下弯弯绕绕的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宫殿。   正堂上的人微阖双眸,指尖盘着佛珠,在宴清恭恭敬敬的请过安以后才抬眼看向宴清。   “倒是像极了你生父。”侧君杨衾的声音淡漠的听不出半分感情。   宴清一怔,生硬的扯出个笑容,不知要回什么话。   杨衾见状也不再多说,只兀自盘起佛珠,“下去吧,以后都不必再来拜见本宫了,赏赐只是合乎规矩,并非本宫见你讨喜。”   刚来就被轰,侧君对宴清的不喜很直白的表露了出来,宴清也知道没法再留下来,只能告退。   宴清来之前就猜测过侧君会是什么样的人了,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直接……是因为父后吗?   跟在宴清身后默不作声的万事见人好半天了都怔怔的,不由得小心翼翼开口道,“殿下,您不必介怀的。”   他四下张望了下,见没什么人,才又开口道,“容小的多嘴一句,侧君向来同凤后不对付,也许这遭并非针对您。”   宴清回了神,他只是在想心事,并非是介怀,但听万事这么说,他又忍不住的想要打听什么,“他们……关系很差吗?”   “不是,殿下,这话不能这么理解,古往今来,就没几个正侧君关系融洽的,依小的看,这遭您本来就是来的多事。”万事想了又想,还是小声的附在宴清耳边忠告道。   宴清垂下眸子,一言不发。   万事也跟点到为止似的,揣着手跟在宴清身后,再不多说。   几人没走多远就碰上了贵君魏锦,宴清并非是头回见他,往日被叫去皇上那的时候魏贵君总是在一旁言笑晏晏的模样,两人没少打过照面,不过私下却是没怎么见过的。   宴清见人已经快到面前了,收回思绪,上前规规矩矩的同贵君请了个安。   “快起来快起来,”魏贵君见到宴清连忙上前搀扶起他,仔细的看了一圈,心疼道,“本宫差人送去你宫里的补品都让人炖了吗?怎么气色这么差。”   宴清小心翼翼的缩回手,垂眼道,“谢父君好意。”   魏贵君待宴清面上是极好的,可能是出生的缘故,没什么太大的架子,拉着宴清在御花园溜了一圈,最后又把自己手上的玉镯赏给了宴清这才放他离开。   宴清摩挲着手上的玉镯,坐在窗边沉思。不知为何,魏锦给他的感觉格外的熟悉……如若不是因为五皇女,他可能会对这位贵君有不少好感吧。   不过说到五皇女,宴清就想起自己被威胁的事情,面上一时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9 02:29:59~2021-11-10 01:3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望仔不是旺仔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晋江独发   站在他身后的万事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   就见宴清摩挲着玉镯的力度骤然变大, 一向温和有礼的面容上也捎了丝嗤意,万事哪里见过这样的宴清,呆愣愣的, 仿若那手中的玉镯是自己般, 被捏的就要快四分五裂了。   自是主子心情不好, 他这种做下人的该上前去安抚才对, 可触及宴清半敛的星眸, 万事不知怎么的,连连后退了几步。   宴清被这动静拉回了思绪, 他侧头看向万事, 目光恢复了以往的温度, “怎么了?”   万事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进来殿中的原因, 忙屈身回道, “萧家的人来了, 正在外面候着要见殿下呢。”   ……萧家。   宴清眸光瞬间复杂了起来,早在他头天回宫时就在宫中迎接的阵仗中就远远的见过了萧老夫人, 几乎不需要仔细辨认,那同萧翡有七分相似的老人泪眼婆娑的盯着自己, 而旁边搀扶着她的萧然也同样在看自己。   倘若不是舟墨带来的消息,他兴许会误以为, 除了他那让人厌恶的母皇, 还有人在等他回家。   宴清垂下眸子,似笑而非。   “殿下?”万事迟疑的又喊了宴清一声, 开口道,“若是殿下觉得陌生,那——”   “不用, ”宴清起身,深呼一口气道,“我现在去。”   宴清走的很慢,一如他性子般的慢斯条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是有多不想见到萧家的人。   他怕迁怒,也怕失望。   可到殿前的路一共就这么几步,宴清收敛了所有的神情,走向殿中的萧然和一个眉眼温顺的男子。   能同萧然并肩而来的大概就是他名义的姑父孟离了吧,宴清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殿中的两人,正准备说话时就见萧然带着孟离就要屈身请安。   宴清忙上前制止了,“姑姑不必多礼。”   萧然被宴清扶着,怔怔的看了宴清好几眼,再开口时,声音沙哑了许多,“像,像,真像。”   像是想起了往事,萧然眸子红了许多,边上的孟离见状轻轻拍了拍萧然的手道,轻声笑道,“一家人自然是像的,妻主说什么浑话呢。”   宴清抽回手,敛眉拢住了眸中的动容,再抬眼又是一片清冷,他不亲不近的请两人上座,又喊来了万事上茶。   萧然见宴清这般生疏的样子,心里不好受极了,却也没理由指责他,弄丢了宴清十几年的人是他们啊。   孟离轻轻搀着萧然上了座,见自家妻主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能开口拉近距离道,“原先老夫人也是要跟着来的,只是她年纪大了,折腾不得到处跑,要不是我们拦着,怕是早跟来了。”   孟离声音很轻,话语间的熟稔根本不像是头回和宴清见面,“殿下哪日得了空,记得回萧家去看看,老夫人他们都很想你。”   萧然被孟离这番话说回了神,也直盯着宴清点头应道,“对对对,家里人都很想你,原以为你——”   萧然顿了一下,伸手虚空挥了下,哑着声音呸呸道,“不说那些晦气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等哪日得了空,一定要回家看看。”   宴清看着萧然的模样,又想起那日泪眼婆娑的老夫人,眼里微微泛酸,但舟墨的话也一直在耳边盘旋,他闭了闭眼,做了个打算,说出了件让萧然和孟离同时被惊吓到的话。   ——   舟六再回来时已是一盏茶后的事情了,她一进院子就见舟墨好以闲暇的坐在桌边看书。   她偏头看向身边的下人,“吃了吗?”   “回大人,墨公子说他不饿。”   舟六蹙了蹙眉,摆手道,“去,上桌饭菜。”   说完舟六就要抬步往院子里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把云儿也喊来。”   下人明显怔了一下,表情一时间有些奇怪。   舟六倒是不太在意,毕竟一个燕云一个舟六目前都是不明不白的呆在她府里,下人还能怎么想,无非就是那些莺莺燕燕的事情,也就因为怕下人嘴碎,她都没敢在她哥院子里安排人伺候。   “谈完了?”舟墨放下书册,偏过身子去看舟六,“怎么这幅表情,出什么事了吗?”   “也没啥大事。”   “哦。”舟墨又转回了身子。   “喂,不是,哥!”舟六瞧着舟墨敷衍的模样,立马就不乐意了,“我说没事就真没事了吗?”   舟墨脸上带了丝嫌弃,“咱俩就别整那些酸溜溜的了,有事你就说事。”   “真不知道嫂子看上你哪点了,”舟六被说的脸上有些燥,只得拉宴清出来缓解下气氛。   舟墨哼了声,神情温柔了不少。   燕云和上菜的下人是一前一后到的,舟六挥手撤了所有人,才拉着燕云坐到自己身边。   燕云见大哥在,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想挣脱,但冷不丁的又瞥见舟六满眼盯着自己,碗筷摆的整整齐齐的,目光里带着殷切,燕云只好烫着脸坐下了。   舟六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给燕云夹菜,“边吃边说吧。”   她把五皇女跟她说的西北外族扰乱边界的事告知了他们。   “那蛮夷怎么又起了歪心思?”燕云放下筷子,蹙眉看向舟六。   “还不是因为你不在,没人能压他们了呗,”舟六给燕云夹了个菜,“别急,你听我说完。”   “五皇女把这事告诉我,一来是想看我是不是果真如我面上表现的这么无欲无求,二来,估计也想知道我的意见。”   西北外族一向不安分,在燕云领兵的时候也算狠狠挫过他们的锐气,虽然仍旧不服,但多少不敢有太大动静了,这下燕云一出事立马就本性暴露了,不断的侵犯城池,驻守的将士已然节节败退,战报加急递来了京城。   “当初请兵去帮燕云单纯就是为了追妻,但是吧,我这……”舟六当着两人面夸自己多少有点害臊,“我这本事其实藏着她的,冷不丁的被人传回了京城,她就觉得我目的不单纯,来试试我到底志在哪儿。”   “你怎么说的?”   舟六瞪着眼睛看舟墨,“我能怎么说,那可是西北蛮荒啊,我又不是来建功立业的,而且你们都在京城,我肯定拒绝了啊,我就说……”她撇了一眼燕云,状似沉痛,“佳人已去,无心立业。”   燕云:“……”   舟六没再插科打诨,趁燕云还没恼羞成怒前先镇定起来,“她的意思也挺简单的,毕竟是兵权,她想交给她的人插手,但这个人选,得从我嘴里出去,一来我现在因为嫂子的事跟她明面上是掰了的,二来我才从战场回来,战绩漂亮,多少有点话语权。”   舟墨挑眉,“她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三皇女能不怀疑你们吗?”   “放心,她也不是个傻的,下朝前和三皇女飙了演技,估计只会以为是来找我算嫂子的账的呢。”舟六撇撇嘴,“现在朝堂上跟我对着干的人可多了,先是皇上,然后三皇女,现在还多个五皇,墙倒众人推呗。”   “诶,哥,云儿,你们说,要是真让皇上立成了凤后,会是谁啊,一个毫无背景却盛宠冠身的贵君,一个身世高贵但……相对来说不怎么受宠还侧了半辈子的侧君。”   “不出意外应该是侧君吧。”燕云沉思了片刻道。   “出意外的可能性也不小,”舟墨拧眉,毕竟能抬早该抬了,拖这么久肯定有所顾虑。   舟六看看两人 ,气馁道,“也是,谁猜的到她的想法。”   “真不想上朝啊,一群文邹邹的人变着法子阴阳怪气。”   在舟墨的院子中用过膳后,舟六就被人请回了礼部,燕云性子闷,跟舟墨没说几句也就离开了。   舟墨从和陈年华告别那天就派了人去查追杀云眠的人到底是谁的,只是到目前为止也没传回消息给他,想来时隔十几年,很多事都变得棘手了起来,但他也不甘心在府里干等着,绕到萧府外围转了几圈,正要离开的时候就见一乘轿撵停在了府门口,上面下来了两个人。   “他那时尚且年幼,能记得什么事呢?”   “可他没有理由骗我们,那是他的亲生父亲,”那女子顿了顿,面上染上哀痛,“也是我的亲弟弟。”   “我不是这个意思,妻主,你听我说……”   两人边吵边进了萧府,舟墨蹙眉盯着合拢的大门,略一沉思大概就明白了他们话里讨论的人,他止住了要离开的步子,绕到后门,趁无人注意之时一举翻了进去。   等他再找到孟离之时,那人正怔怔的驻足在池边,神情恹恹的,也不知道呆了多久脸上都有了些轻微的冻红。   “主子,您不能再在这呆着了,大夫说你刚怀上,胎象不稳的厉害。”   孟离恍然回了神,拢了拢衣衫,退了两步,“大人呢?”   “大人还在老夫人房里啊,一直就没出来,许是有要事要谈吧。”   孟离听见这话很明显的变了脸色,却什么都没问,只垂下眸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萧炀还没回来吗?”   “大少爷去和朋友吃酒了,应、应该没这么快吧。”   “胡闹!”孟离咬牙,“让他回来立马到我院子里来。”   萧炀是宴清的表弟,两人其实差不了多少年龄,但日子过的却是一个天一个地,作为萧府的嫡子,萧炀向来是饱受疼爱的,以至于多少捎了些富家子弟的纨绔,既不愿意嫁作他人,也不愿意娶男妻,就这么在府中耗着。反正萧府养得起,且对男儿没什么太大的盼望,也就随了他去。   只不过……孟离的反应很让人意外啊。   如果舟墨没猜错的话,宴清许是把自己告诉他的东西告诉了这两人……   舟墨还想再多听些,却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在朝这里过来,那声音一听就是习武之人的,光天化日的舟墨也没个完全隐秘的地方躲藏,只得冷着脸提前溜了。   回去以后,舟墨很快就派了人去盯着孟离,自己则是准备再一次的夜探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下文   前几章改动略大   感谢在2021-11-10 01:34:12~2021-11-20 22:5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晋江独发   皇宫戒备森严, 唯有夜间换班的时候才有些许可乘之机。   但因为宴清所住宫殿偏离了主殿,相对玄武门守门的关卡来说就比较疏忽了,不过再疏忽……也没这般疏忽吧?   舟墨蹙眉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他犹记得先前来的时候还有那么几个下人在院中忙活, 不过短短一日, 再来竟是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了。   舟墨冷着脸进了院子, 轻车熟路的翻进了宴清的寝宫。   昏暗的灯光照的这个偌大的宫殿清冷无比, 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在心底把这群仗势欺人的奴才骂了个遍。   “是谁?”   里头突的传来了宴清压着嗓门的声音,还带着些不安, 然后一个脑袋从幔帐中探了出来, 在看见舟墨时, 宴清脸上的紧张就都被笑容给代替了。   宴清直接伸手撩开帘子,鞋也没顾得上穿, 直接扑进了舟墨的怀里, 揽着舟墨的脖颈, 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你来了。”   宴清的气音软乎乎的飘进舟墨耳朵里, 他伸手环住宴清纤细的腰身,心底像是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磨, 直痒痒的厉害,但他还是忍住了, 只把人横抱了起来, “天凉,别乱来。”   舟墨把人放回了床榻上, 但宴清的手就这么环着他的脖颈,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舟墨只得就着这个俯身的姿势, 撑着床板。   “原还以为是我吵醒了你,”舟墨低笑一声,捏着宴清的下巴亲了一口,“眼睛瞪得这么大,怎么这么早就上床了?”   宴清看舟墨笑,就也跟着笑,“等你啊。”   昏暗的灯光打在宴清的脸颊上,本就柔和的棱角更显温柔,那双满眼只有自己的眸子让舟墨不可避免的呼吸一滞,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哑着声音道,“在床上等我?”   宴清下意识的想要应声,但一听舟墨这浓浓的鼻音,呆了片刻后瞬间想明白了,脸跟着一起红透,他不好意思的撒开了手,“不、不是,你想歪了……早些熄了灯,才好让下人们都撤走,这样你来的时候就会轻松些了。”   舟墨目光一暖,原来院中没人是让宴清提前给支开了。   他低头飞快的在人的侧脸上又亲了一口,然后去除衣衫,撩开被褥就钻了进去。   他把宴清锁在怀里,贴着人的发梢,猛的吸了一口气,“明明也才一日不见。”   宴清听懂了舟墨话里的未尽之言,乐的不可开支,声音小的都要听不见了,“我也是。”   舟墨咬着宴清飘进嘴的发丝,含糊道,“过几日我得出城一趟办点事,便就连这么点的温存时光都没了,清儿也不同我亲近亲近。”   宴清身子一僵,抬腿跨在了舟墨的腰上,整个人熊抱住了舟墨,脑袋也埋进了他胸前。   舟墨勾了勾唇,脸上染上了丝笑意,可笑意还未到底就僵在了脸上。   ……他的手被带着就往宴清的衣衫里放,从后腰到前胸。   从平城一路到这,路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两人都不曾好好亲热过,现在他心心念念的人主动的牵引着他动作,指尖接触到宴清柔韧紧实的腰腹,在听着耳边明显因为自己而压抑了的呼吸声,舟墨心下一乱,一点就着般的翻身压上了宴清,化被动为主动。   意乱情迷中,宴清咬着唇,轻声提醒道,“你……你动静小点。”   舟墨一听这话,上了头的欲念瞬间就被压制了回来,他看着满脸绯红,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的宴清,瞬间清醒了。   他想干什么?这可是宫中啊?但凡有一点意外都会把宴清推到风口浪尖。   ……他是什么时候被这个人吃的死死的,连理智差点都没了。   他幽怨的盯着宴清,认命的翻身躺进了里榻,闷闷不乐道,“这事我又控制不了。”   宴清看这人瞬间黑了的脸也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感动之余……看着这人负气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憋的难受的舟墨闻声偏头瞪了宴清一眼,背过身子不理人了。   宴清知道这会自己帮不上忙,他只要靠近舟墨就很难不擦枪走火,于是他乖乖的盯着舟墨的背影不说话。   等舟墨压下了心里的冲动后,才又把人搂回了怀中,这回手规规矩矩的,拨着发丝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都不提先前的事了,“今日见了什么人?”   宴清想了想,扳着手指道,“见了侧君杨衾,还有魏锦魏贵君,哦对了,萧家的人今日进宫看我了。”   舟墨蹙了蹙眉,“怎么见了这么多。”   “多吗?”   “多,”舟墨捏了捏宴清的鼻子,装凶道,“还各个都是我让你远离的人,说,你是不是拿我话当耳边风?”   “……没,”宴清缩了缩脖子,“早晚都得碰上都得接触的。”   “那萧然呢?你是不是同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我说,”宴清目光有些闪躲,小声道,“说父后让我跑远点,千万别回去。”   “胡闹,你这不就等于直接告诉他们府中有内鬼了吗?”舟墨立马就板起了脸。   宴清咬着下嘴唇,小声的同舟墨争辩道,“可若是我不这么做,没人露出马脚,阿墨查的不是很困难吗?”   舟墨听到这句,突然就想起了孟离,一时没法反驳,但他还是对宴清的大胆有些气恼,“那也用不着你多此一举。”   宴清垂下眸子,本就浅淡的笑意彻底消失在了脸上。   “……我的意思是,你别让我担心,好吗?”舟墨立马反应过来了,低头凑在宴清耳边,语气温柔了许多,“你知道的,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   宴清敛眉,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但嘴角扬起了个很小的弧度。   他向来听不得舟墨的甜言蜜语,即使这么久了,但凡舟墨在他耳边柔情蜜意的说些好听的话……   宴清开口,“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好清儿。”   从那日之后,舟墨果真如他所说的,有几日没来找过宴清,后来见了面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脚不沾地的到处跑,不过还是一有空就会往他宫里钻。   宴清一介男儿,远离朝堂,对前朝的事知之甚少,只是,窝在殿中的日子久了,他倒是越来越频繁的能看见那个护卫了。   不知为何,宴清总觉得她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很复杂,饱含了很多的欲言又止,他犹豫了很久,让万事去把人叫到自己面前打算好好问问。   可没多久万事就一个人回来了,面上还带着些不忿,宴清从他的表情上推测,大概率是吃了闭门羹吧。   万事深深的缓了口气,把宴清看乐了,“怎么,打了一架?”   宴清这话直接让万事装出来的平和消散的无影无踪,他哼了声道,“殿下,您找她干嘛呀,那人脾气坏的很,借口巡逻跑的飞快,明显就是躲着殿下。”   宴清笑笑,只道,“那便算了吧,也确实多有不便。”   “殿下,是不是近来在宫里闷的慌?要不让下人们陪你出去走走吧。”万事只以为宴清是无聊了,上前接过身后小厮手里拿着的貂皮,轻轻的盖在了宴清身上。   宴清摇摇头,“算了,到处都是宫殿,也没什么好逛的,我就在这透透气就行。”   —   转眼又过了几日,朝堂上关于西北出征的人选还没争出个结论,舟六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左右不过那些话,翻里来覆里去的讲。   她也是真的佩服皇上,尽由他们吵,迟迟不定主意。一直到第三封战报加急入了京城,皇上才拍案定下了人选。   舟六是怎么也没想到,争了这么久的兵权,绕到最后皇上谁的意都没随,直接点了个纯中立的慕老将军。   得,这是直接搭了戏台子,看他们演呢。   舟六颇为同情的看了看脸色黑沉的两位皇女,也知道是因为皇上生病的事让他们都变得急躁了起来。   朝会结束后,众人脸色各异,都急匆匆的离开了,舟六余光瞥了眼,大致方向无非就是三皇女府和五皇女府。   舟六哑然,这些人还真是……   真不把皇上当皇上看。   而舟墨派出去监视着萧府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倒是出乎了舟墨的预料。   这几日,孟离几乎连府门都没出过了,萧炀那里也没什么奇怪的,回了府被孟离一顿教育后也没多老实,呆不到半天就又溜出去玩了。   玩的地方自然就是那些酒场茶楼,派人跟过了,但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这么多天了,一直都没出过门?”舟墨眉头紧紧皱起,他那日见孟离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本想顺藤摸瓜牵出点什么,但现下人几乎连府门都不出了,别说摸瓜了,藤都没摸到。   “是的。”   “可有人往外递过信?”   “并无。”   舟墨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出入萧府的外人名单有吗?”   黑影恭敬的呈上来了一份名单,舟墨大致翻了下,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可越是这样舟墨就越觉得奇怪,他翻来覆去又把名单看了好几遍。   “这太医是?”   黑影道,“是来给萧主君看胎像的。”   舟墨脸色一沉,他怎么就忘了,太医是从宫中出来的人,也是最方便传递消息且不被任何人察觉出异常的。   “去查,是谁的人。”   舟墨总算知道孟离是为什么肯老实呆在府里了。 第75章 晋江独发   “阿墨最近在忙什么?”   宴清翻了页书, 心不在焉的问道,等话出了口才惊觉一股子酸溜溜的味儿。   他动作一顿,耳尖浮了红, 不由得有些懊恼。不过是几日没来而已……但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确实是太糟糕了。   “……殿下, 你别看我, 我也不知道啊, ”黑言一听这话就连忙开口, “之前犯了错时主子就已经不把事儿交给我去做了,现在我在主子面前的作用大概就只有给您解闷了。”   宴清哑然, 想了想又道, “那为何是侧君送你来的?”   “呃,因为主子的手伸不进来?”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宴清站起身来, 同黑言面对面, “侧君不喜欢我, 阿墨不会不知道,但他依旧让侧君送你过来, 那定然是觉得侧君不会害我,而且他们之间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对吗?”   黑言被宴清的气势吓到,后退了两步, 吞咽着口水, 他看着宴清落在他身上的,充满着探究的视线, 讪笑道,“殿下……”   “嗯?”   “殿下好奇就直接去问主子嘛,主子又不会瞒你。”   “……”   宴清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那天侧君突然登门造访, 是真的把宴清给吓了一跳的,毕竟不喜欢自己不想见自己的人突然有一天主动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虽然到最后,侧君也确实没表现出有多喜欢他。   宴清一肚子疑惑,对着侧君也压根问不出口,本想问舟墨,可真等到了夜间,他看着那人有些乌黑的眼眶就又心疼的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只拉着人补觉。   隔着个城门,就注定他们见面的机会要比以前少、难,但真要让两个以前天天黏在一起的人,放弃这么点的见面时间……   那大概舟墨不仅不会觉得他善解人意,反而会污蔑他感情淡了吧。   “那个,殿下先前让我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黑言见宴清神情有些松动,连忙转移了话题。   宴清闻言一怔,垂下眼眸,“知道了,你先去周围查探一下吧。”   黑言没走,看着神情突然低落的宴清,一脸的欲言又止。   宴清半天没听见动静,不由得抬头,“怎么了?还有事吗?”   “……那个,殿下,这事真不用跟主子说一声的吗,让他陪陪你什么的。”黑言忸怩着道。   “不用麻烦他了,云爹忌日,我就是想给他烧些东西罢了。”   黑言见宴清这么说,也再不好说什么,只得转身离开,而在出去的路上,恰好碰见万事端着热汤进来了。   万事看见黑言,刚想说点什么,却猝然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万事下意识的止住了声不敢说话。   等人都已经走出几米外了,万事才回过神,他抿着唇深深的看了黑言一眼,才又镇定自若的继续往殿中走。   万事进来的时候宴清正靠在贵妃椅上揉着眉心,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走到宴清身后,手法轻柔的替宴清揉了起来。   “殿下有烦心事?”   宴清动作一顿,缓缓睁开眼睛。   万事见人没说话,兀自替他按着太阳穴道,“御膳房送来了紫苏汤,我给殿下端进来了,殿下趁热喝吗?”   “先放那吧,”宴清没起来,手支着脸颊,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波澜,“你之前是哪个殿中的人?”   万事一惊,连带着按摩的动作也停顿了几秒。   宴清眼也没睁,就像是没察觉到万事的不对一样,自顾自开口,“这么会照顾人,怎么就送到我身边来了呢?”   “……殿、殿下?!小的——”   “你不要慌,我就是随便问问,你看,侧君的人都光明正大的插在我宫里了,”他若无其事的拍了拍万事的手,“好了,你下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   万事微微变了脸色,离开了。   等人走后,宴清才从椅子上起来,他看着桌案上的东西,终是嗤笑出声。   万事是魏锦的人,这是黑言进宫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自然,他身边还放着些旁的殿中塞来的人,总而言之,各有其主。   多讽刺啊,他宫中的下人,一个都没拿他当主子。   —   当晚,亥时一过,黑言带着宴清悄无声息的出了宫殿。   因为舟墨的缘故宴清习惯了提前支开下人,下人们也习惯了主子熄灯那么早,哪能想到主子屋里有人又或者是主子不在屋里。   两人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黑言很是识相的放下了东西,“殿下,我去远点的地方守着。”   宴清轻轻应了声。   黑言走了几步,没忍住又回了下头,就见宴清神情木讷但动作熟练的从袖子里掏出了火折子。   火苗蹭蹭上窜,火光照亮了宴清的脸,也照清了他眼眶的红润。   宴清身单影只的蹲在火盆边,一点点的往里面添着纸钱,“你看,除了纸钱,今年我还给爹带了这个。”   他拿起边上的纸扎,哑着声道,“以前就说过等我有钱了,一定要给爹烧个大的亭楼,再烧点好看的衣服……”   他抹了把脸,“看,都有了,都烧给你。”   他又拨了拨另一个火盆,同样往里面烧了很多东西,“今天按理来说也不是你忌日……但你们关系那么好,他指定要去找你,你要是光看着他收东西肯定要生气,指不定得骂我没良心,不管生父……”   宴清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的出来了,他其实过惯了没爹没娘的日子了,早过了一个人难过的掉眼泪的日子了。   可这会看着这两个放在一块的火盆,看着里面的纸扎一点点的化为灰烬,眼泪就不受他控制了。   特别是他现在还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困在宫里,什么都干不了。   宴清厌恶极了这样的生活。   “你……你还好吗?”   一声沉闷的声音在宴清的身后响起,宴清动作一顿,慌乱的擦干眼泪站起身,就看见那个经常在他宫殿周围转悠的侍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侍卫看见宴清脸上没来得及干透的痕迹,抿唇偏过了头,视线落在他面前火盆里,眼里闪过了宴清看不真切的神情。   而这个时候黑言才意识到了些不对劲,紧跟着出现在了两人身侧,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似乎下一秒就准备撂倒这人了。   黑言只是见宴清难过的厉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这事报给舟墨,可他刚离开两秒就突然发现宴清这多了个人。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各自盯着各自的目标,半天那侍卫突然席地而坐,声音中带了丝喑哑,她朝宴清伸手,“能给我一点吗?”   黑言看见这一幕直接懵掉了。   宴清也怔了怔,然后把手边的纸钱递给了侍卫,对着黑言摇了摇头。   两个人沉默的呆在这儿直到火星彻底熄灭,再照不出半点光亮。   “你以前在主殿当过值,”宴清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那人回答的很利落,她垂着眼皮深深的看了一眼黯淡的火盆,“殿下可知在宫中烧纸钱是大忌。”   宴清知道她想说的话一定不是这个,不然刚刚早应该说了。   “你认识我爹。”宴清盯着眼前的侍卫。   “没人会不认识凤后吧。”那人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殿下说笑了。”   “云眠。”   那人沉默了很久,久到宴清蹲着的腿都有些麻木的时候,才哑着声音道,“他什么时候没的?”   “明明都已经逃的远远的了,为什么还是……”   宴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十四年前,都怪我……”   侍卫听见这话,怔了下,脸上扯起个苍白的笑容,“那么早啊——”   —   舟墨收到黑言的消息时人还在外头,准备给大老远赶过来的陈年华安排个住处,一听见消息,就把陈年华托付给舟六燕云了,自己则是火急火燎的赶进了宫中。   这些日子舟墨也没少闲着,舟六能动用的关系都帮他动用了,还私下里跟萧然见了一面。   事情大概都已经有了眉目,只是更细节的东西就很难再深挖出来了。   舟墨到殿中的时候,黑言自觉出去给两人守门了,但这一动静没惊醒在窗边发呆的宴清。   脸上依稀可见哭过的痕迹,但神情却是茫然的,怔愣的,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的黑夜。   舟墨把窗户拉上,心疼的摸了摸宴清的脸,“怎么不跟我说忌日的事情?”   宴清收回视线,歪头靠在舟墨手边,没回答他的话。   舟墨总觉得宴清好像怪怪的,可他进来的又太急了,这会再去问黑言也不太合适。   舟墨只得手上带了劲,把人摁到自己胸前,“清儿,你怎么了?”   宴清埋在舟墨怀里,脸上闪过痛苦和挣扎。   “……就是有些想父后和爹爹了,阿墨,你说我是不是命中就克爹,我明明两个爹,却还比不过旁人。”   舟墨一怔,蹙起眉头,“说什么胡话。”   宴清闭了闭眼,也没继续了,面上难掩疲态,“那就不说了,我困了。”   “睡吧,我陪你。”舟墨把人抱回床上,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宴清抬眼看了看舟墨,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卡着卡着,这段回忆总算要过去了 第76章 晋江独发   酒楼厢房中。   “宫里出什么事了吗?”舟六往嘴里塞了个花生, 问道。   “没事。”舟墨背对着她,负手立于窗边,居高临下看着这热闹的京城。   如果不是没办法, 他怎么会让宴清一个人呆在清冷的殿中, 带在身边也自然不会有昨夜那种情况。   “真没事?”舟六有些狐疑, 手上却没停, 拿了粒花生就要塞给旁边的人, “真要没事你昨晚走的会那么急?啊——”   燕云正在宣纸上写写画画,见花生递到面前来, 偏了偏头没接。   舟墨皱眉看了她一眼, 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你去见慕将军了?”   “见了。”舟六一笑。   “先前不是听你说,她很不待见你们的吗?”   舟六摇摇头, “也不是, 就是各为其主, 立场不同罢了。”   “不过哥,你放心吧, 云儿这锦囊妙计可管用了,本来她还对我吹胡子瞪眼的, 唠了几句就立马变了态度。”舟六拍了拍燕云的肩膀,骄傲溢于言表。   燕云一脸无奈, “我只是早年到过蛮荒, 对那儿有些了解,算不得锦——”   话才说一半就被某人强行打断了, 他瞪了一眼那人,咽下了嘴里的花生,继续道, “算不得锦囊妙计,慕老将军是一代忠良,自不会因立场不同而放弃了解敌人的机会。”   顿了顿,燕云又扭头看向舟六道,“不过你不是放弃拉拢她了吗?”   “是啊,我也就临别赠言了几句,怎么就算拉拢了呢?”舟六一笑,脸上露出了丝得逞的笑意。   “……你是想让,”燕云蹙着眉想了一遍,豁然开朗,到嘴的名字又咽下了肚子,他压低着声音道,“自乱阵脚?”   舟六但笑不语,眼底的精光却出卖了她。   同一时刻的三皇子府,气氛相对几人来说却是更为凝重了,自送行回来后,三皇女楚轻然就不发一言的把几个幕僚聚到了书房。   同她们分析过后,三皇女心底的不安更甚,来回的在房中踱步,幕僚们也是紧紧蹙眉,眼底都捎上了严肃。   半天,三皇女才一甩衣袖,驻足冷哼,“当真以为面上和老五的那么一出决裂我看不出来吗?”   即便当时没反应过来,回过头来一想,两人的不和几乎是全然顺着她的预想来的,猫腻也太明显了。   “这么快就藏不下去了,连朝中老将都敢拉拢。”三皇女脸色极差,她也是在慕将军那里碰过壁的,却没想到竟和舟六相谈甚欢,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定下慕将军一早就是老五计划好的。   幕僚们面面相觑,“这……事到如今,还望殿下也早为自己做些打算,那慕将军手中的兵力不容小觑。”   “唯今之际……殿下若想要同她平分兵力,那太尉必须拉拢。”   太尉手中的三分之一兵权,比起慕将军的,优势自然是近,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   “听闻五皇女已经私下见过太尉一面了。”   三皇女一听这话,猛拍桌案,“好大的野心!”   “殿下莫急,臣等有个主意……”   三皇女深吸一口气,在主座坐下,同她府邸中的幕僚们仔细分析起了应对法子,最终敲定了要从太尉的嫡子张裴下手。   世人皆知,张裴是太尉故去的夫君留下的,太尉与夫君伉俪情深,自是疼爱这个儿子,如若娶了他,那么拉拢太尉便水到渠成了。   打定主意,三皇女便入宫去找她父君去了。   魏锦常陪在皇上身边,听得女儿一番权衡利弊的话,深以为然,便时不时提起宫中需要办些喜事来冲冲厄运,后又旁侧敲击提了提老三正房空缺。   皇上本也觉得贵君言之有理,可再一细问下去发现他挑中的女婿是太尉的儿子,立马脸色就变了。   偏偏魏锦还一味的极力争取,甚至说不过皇上的时候就抹眼泪装委屈,说他一个男子,就这么点盼头,就盼着妻子安好,儿女成家。   讲不听骂不得的,皇上烦的不行,直接让养心殿门口的大宫女不准放人进来了。但皇上又实在是身子不舒服,身边需要人陪着,这个时候她就又想起了从她病了就开始在殿中吃斋念佛求自己平安的侧君来了,对比之下,皇上甚至有些觉得对不住这个陪自己从皇女府走到后宫的人。   ……但恰巧,侧君近来因要准备几个月之后的太后寿诞之事,每日伺候着皇上入睡之后还要对寿宴的事亲力亲为,病中的皇上看着侧君这般沉稳识大体的模样,很是满意。   侧君重获圣宠,五皇女一派的自是欣喜万分,而相对的,三皇女和魏锦则是急得团团转,连带着殿中下人也苦不堪言。   -   紫禁城中的明争暗斗,宴清充耳不闻,清冷的宫殿也确实如同与外界隔绝了般,不见来人。   宴清卧在床头,看着手里的药罐怔了好半晌,才把东西塞回了腰间,涣散的目光被一片冰冷取代,他召来下人,“走,去养心殿。”   母皇病了,他做臣子的,自然应当前去看望。   养心殿门口的宫人见到宴清端着参汤过来都明显的惊讶了番,毕竟……这么久了,也没谁见过宴清主动往这跑过,回回都是她们几个去请的。   “皇上见到殿下一定会很开心,不过,皇上前一会刚歇下了,这汤要不然让小的替您——”皇上身边的大宫女朝宴清努了努手。   宴清身边的下人见此连忙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个荷包递到宫女手上,“这是我们殿下一点心意。”   那宫女一怔,而后嘴角的弧度更是拉到耳后了,她笑着道,“殿下一片孝心的,小的这就去禀告。”   宴清轻声应了,垂眼看着手上的东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正在殿前候着,宴清就听闻身后传来了下人们请安的声音,宴清不用回头也从请安声中听出了来人。   他端着托盘的手指紧紧攥住,控制着脸色的神色不至于太过奇怪,这才转过身,头也没抬的福身,“儿臣见过父君。”   侧君抬了抬手,示意身边下人离开,就连原先驻守在殿门口的几个人也颇有眼力见的远离了二人。   “本宫给你的那个少年怎么没带在身边?”   宴清没想到侧君开口就问这个,怔了一下,才道,“……儿臣让他去做别的了。”   宴清是刻意支开的黑言,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很……总而言之,他没带黑言是有原因的,但侧君这突然发问却让宴清觉得有些心慌,似乎一切都被看透了一样。   “这参汤,你熬的?”侧君不依不饶,向来同宴清没什么话好说的他今日一反常态的在殿门口拦住了宴清。   “儿臣自然是没这个本事,这是从御膳房端来的。”宴清眼皮跳了跳,突然为自己的草率感到了一丝后悔。   ……被拦在殿门口盘问可算不得什么好事,再问下去,即便皇上不起疑都不行了。   “儿臣听闻母皇龙体欠恙——”   “宴清。”侧君打断了他的话,甚至头一回直呼了他的姓名,不是什么楚宴清,“你当真要这么做?”   这么一声叫下去,宴清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大概是暴露了,他一咬牙,横竖也只得接着装下去,“儿臣不明白父君意思。”   而这个时候进殿通禀的宫女出来了,她笑眯眯的,“殿下,皇上——”   话音戛然而止,她连忙给侧君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还道皇上一直在等他,这才又转过身子同宴清道,“殿下,皇上让您进去。”   宴清听见这话,心底却开始有些忐忑了,半路杀出个侧君,还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   侧君蹙眉,看着这人一脸的视死如归,像是在他身上看见了些什么影子,目光茫然了几秒,待宫女再一次催促,突的摆手挥掉了宴清手中的汤。   宴清吓了一跳,手都忘了收,直被烫了些血泡才回过神,神色惨白。   “抱歉,本宫走神了。”侧君脸上并无半丝抱歉之意,他垂眼看向地上散落一地的参汤,“你进去跟皇上说,本宫不小心打翻了九皇子的参汤,衣衫脏了,去换个衣服很快回来。”   “是。”   侧君睨了眼宴清,又道,“九皇子烫伤,本宫会差人去请太医,今日便不方便见皇上了。”   宴清闻言,抱着手腕猛地抬头看向侧君。   “你,跟本宫来。”侧君没想多说,直带着宴清行至偏殿。   等进了门,宴清看着那个面上风华绝代,却又难掩岁月沧桑的男人,哑着嗓子道,“侧君怎么知道的?”   “本宫统管六院,申领的记录都要从本宫这过目的,你真以为你能安然拿到毒药?”   宴清闭了闭眼。   “漏洞百出,愚蠢至极。”侧君转过身子,褪去沾上汤汁的外衫,“就算你当真不为宫外为你考虑的人着想,也得好好思量下,送死还是同归于尽。”   宴清心底一涩,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浮了上来,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本宫不是爱多嘴的人,但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即便是同归于尽也不值得,这事,轮不到你。”   侧君丢下一句话就转身出了偏殿,独留宴清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当年……当年萧翡之所以自戕火海,究其原因,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赐的堕胎药。   多讽刺啊,怀有宴清之时,爬上了陪嫁的床,怀有二胎后,却因为耳边风,因为污蔑……   这个孩子,他们共同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宴清闭了闭眼,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他想过很多很多,却唯独不曾怀疑过她,即便她不管不顾了自己十几年,后宫夫侍成群,始乱终弃……可他都不曾想过,这个人会这么狠,狠到一碗堕胎药,断了萧翡生的希望,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疼自己。   宴清伸手抚上自己的脸,笑着用指甲一下下的抓过面容。   如若不是因为同她那七分相似的脸,只怕自己回了宫,也躲不过一死吧。   “殿下!您在这儿啊!侧君让小的——啊,殿下,殿下您做什么!” 第77章 晋江独发   宫门外的官道上,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   宴清撩开车帘,看着板着脸的黑言,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黑言拉着鞍绳, 头也没回, “殿下进去坐着, 别吹冻着, 脸上的伤又裂开了。”   “没那么严重,”宴清闻言碰了碰脸, 试图解释, “几天就会消的。”   ……被他用指甲挠出来的血痕已经让太医上过药了, 清理了血渍后就没那么吓人了,但印子还在, 而且听太医说, 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消下去。   十天半个月。   宴清底气不足的拦住了在角落一言不发转身就要离开的黑言, 这时候哪能让他去传信。   黑言没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过, 只沉默的又在马背上抽了鞭子。   宴清微讪,坐回了车里。   他靠在马车壁上, 手无意识的搓着袖口,先前的凶劲一点儿影子也找不到了, 满脑子都是他应该怎么解释舟墨才不会生气。   ……怎么就气的挠自己了呢。   舟墨住的地方很大, 但是东西不多,院子里也没几个伺候的人, 看着很清冷。   宴清指尖碰了碰书桌,再到床榻,脑子里似乎都能想到舟墨靠在这里看书休息的样子。他眸光暖了暖, 视线落到了桌上倒扣的书册上。   舟墨回到院中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一个红色长衫的人支着耳畔歪着头靠在他的桌上,面如冠玉,眉如远山,身上的红绣祥云更显得人温润俊朗。   他心底一暖,短短几步路竟用上了轻功,一眨眼人就已经从院门口落到了桌前。   “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跑来了?”   宴清被舟墨拢在怀里,温热的胸膛抵着他的后背,说话间都能感受到轻微的起伏。   宴清合上书,仰头看向舟墨,眼里闪过一丝心虚,但还是微微笑道,“想给你个惊喜。”   舟墨挑眉,被这毫不掩饰的示爱弄的心痒痒,他伸手勾起宴清的下巴,低下头就凑到了嘴边,另一只手摸上面纱就想要揭开,但宴清却飞快的拦住了他,偏过头避开了,“等等、阿墨等等!”   舟墨一顿,“怎么了?”   “有个事想跟你说,”宴清捂着面纱,也没敢看舟墨,“但是,但是你得答应我不生气。”   舟墨放开宴清,靠在书架上,也没说话,只从上到下的重新打量起宴清。   “……那、那就算生气,也不能不理我,你可以骂我,”宴清犹豫片刻小声道,“看在我主动溜出来找你的份上。”   舟墨微微拧眉,视线上移,落到了那个他没取下来的面纱上。   “我才三天没进宫。”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宴清立马就低落的垂下了头,眼睑半耷,看着有些委屈。   ……不得不说,舟墨确实很吃宴清这套,放在往日,早该搂着哄了,但这会儿实在是宴清的举动很不寻常,他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着宴清。   “脸怎么了?”   宴清一惊,本能的瞪大了眼睛看向舟墨。   原本只是试探的舟墨在对上宴清视线的一瞬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胸中顿时翻涌起一股怒火,上前两步,“有人欺负你?”   宴清慌忙摇了摇头,“不是,没有人欺负我……”   “让我看看,”舟墨不信,只蹙着眉想要伸手,但宴清却又后退了两步,还差点被桌腿绊倒。   “我不嫌你。”舟墨眉头蹙的更紧了。   “……我出宫不是来让你生气的。”宴清很没底气的小声道,“你站那,我给你看。”   即使不情愿,但他也察觉到舟墨的怒意了,再这么讨价还价下去没准更让人生气。   舟墨看着宴清脸上不算浅的几道指甲印,眉头深深拧起。   宴清心虚的往前走了两步,托着舟墨的手主动放到自己脸边,“阿墨,疼。”   舟墨垂头看着面前的人,这人几乎从来不会拿伤跟自己撒娇示弱,但今天反常的行为太多,他不由得又回忆了一下先前,一个他不太敢相信的想法出现在脑中,“……自己弄的?”   宴清猛然抬头,眸中带了些慌张,薄唇紧紧抿起,纯粹的一副不打自招的模样。   “你、你怎么知道?”   舟墨转身就走,“叫黑言过来。”   黑影瞬间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是。”   “别,别,是我让他瞒的,他已经黑着脸黑了一路了……阿墨,”宴清从后面搂住舟墨,不让他动半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好不好,我怕他说不清楚,你会生我气,我就自己跑来了。”   舟墨没动,但也没说话了。   黑影抬头看了看舟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先下去,走远点,别让人来这个院子了。”宴清忙冲他摇头。   见舟墨没反对,黑影才又再次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宴清拉了拉舟墨衣角,但人巍然不动,他只得从舟墨身后绕到了他面前。   舟墨一低头就能看见宴清半边脸上的几个印子,薄唇抿成一道直线,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宴清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立马就要去拿丢在桌上的面纱,但舟墨却拉住了他的手,“去哪?不是要解释吗?”   “……我,我先把面纱戴着,不然你看着我来气。”宴清小声道。   舟墨哼了声,抬手钳制住了宴清的下巴,“你还知道我会生气?”   宴清瞪着双无辜的眸子看着舟墨,“对不起。”   舟墨眸色晦暗不明,语气听不出情绪,“还真是个大惊喜。”   宴清早就猜到舟墨会生气了,也早做好了准备,他拉着人坐到床边,犹豫了下,“真不用戴吗?”   “黑——”   “我说我说。”   宴清把宫里的事全部都同舟墨讲了,粗略的讲他下毒和划伤自己的部分,然后主要详细的讲侍卫告知的话,需要佐证的部分他已经在宫里找过几年前的下人了,几乎都证实了不同部分的可信度。   舟墨听的眉头紧紧蹙起,宴清连忙在人嘴边亲了一口,“你说了不生气的。”   舟墨很不给面子,直言,“我没说过,你既然这么有主张——”   舟墨话没说完唇就被人堵上了,他愣了一下,扶住宴清的肩膀,后退两步,“做什么,别以为亲我几口我就不说你了,跟谁学的这招?”   没讲两句,一看他有想算账的征兆,宴清就凑过来亲一口,主动的舟墨都有些脸红,但舟墨心底有气,脸色并不好看。   “好好坐着,不准靠过来。”   宴清无辜的眨了眨眼。   舟墨向来最喜欢他这么看着自己,乖巧动人的,眼中还带着独有的眷恋深情,但一想到宴清做的事……舟墨脸上出现浓浓的疲惫,抬手覆住了宴清的眸子。   遮了光的不适让宴清本能的僵住身子,下一秒唇上贴过温热,一闪即逝,待宴清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摁倒在了床上。   舟墨的脸埋在宴清的胸前,什么也没做,就这么静静拥着身下的人,贴近了他身上的药味舟墨闻的一清二楚。   宴清轻咬下唇,也许是压抑了很久,也许是舟墨给他带来的安心,连日来的委屈难过在这一刻又细细麻麻的爬上了心头。   他伸手在舟墨细软的墨发上摸了摸,哑着声音,“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   自三皇女在朝堂上同舟六针锋相对开始,舟六名下的几处商铺书坊茶楼就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   当然,她还算好的,至少比起五皇女手下麻烦不断还差点卸了职的刑部侍郎兵部尚书要好上太多了。   这般大动干戈,五皇女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反正就一个字,“乱”。   后宫在斗,前朝在斗,哪哪都不得安生,偏偏皇上身子还一日不如一日。   立太女凤后的请旨络绎不绝,皇上也似乎是觉得疲了,没再直接拒绝。   贵君还是侧君,便成了皇上包括所有人的选择了。   若放在往常,依皇上稀罕的程度,也或许直接就抬了贵君,但她一想到近日老三争着抢着硬是不顾自己反对,把太尉女儿搞进了后院就气的不清。   她的那旨婚书下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但时至今日,皇上喜欢与否,其实并不太重要了。   若是喜欢,那便名正言顺的继位,若是不喜欢,兵权也要比圣旨硬气多了。斗了这么久,你死我活已然成了既定命数。   在这点上,三皇女和五皇女意见少见的统一。而舟墨和舟六也因和三皇女的结仇,不假思索的选择了后者。   本来舟墨的打算是先把皇上拉下位再说,但经历宴清这么一遭,他却是怎么也等不及了。   ……舟六寻回了哥哥的消息有意的在京城中传递了起来,舟六更是每日在朝上笑嘻嘻的,虽然有在“尽力”掩藏。   皇上听厌了百官无止尽的争论,一时间倒是多看了舟六好几眼,还点名让舟六记得在后面的宫宴上带进宫来瞧瞧。   这出插曲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除皇上稍微提了嘴,其余人或因性别或因旁的,反正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但没几日,后宫中却是出了另一遭事,不止一人听说先凤后居所总是传来奇怪的声音。   ……那地方虽让皇上修复了,却再没人住进去过了,声音从何而来,一时间宫中谣言四起。 第78章 晋江独发   凤后一位,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单单仅代表了萧翡。   人人皆知,皇上一往情深, 凤位空置多年, 久不抬新, 萧翡二字在她面前有多敏感几乎不用宫人多说, 而现在大范围的谣言, 皇上听见的第一时间就怒不可遏,连着处死了好些个传播的下人。   毕竟……凤后之死存疑, 宫中半夜传来哭声, 怎么想也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话。   下了早朝后, 三皇女带着太尉之子张裴入宫来见魏锦。   她知道父君因为自己的事情同母皇生了嫌隙心情很差,特地来劝慰他的。   魏锦一如以往光鲜亮丽, 只是眉间因连日来的冷落笼罩起了层层忧愁, 见到女儿才强撑起劲。   撇开身世不谈, 张裴并非是魏锦如意的女婿,但如今, 就连他这个困于后宫没什么见识的人都知道那五皇女势力渐铺渐大,他只是替他的女儿挑了个好走的道儿, 那人却说翻脸就翻脸。   但也因为这些天的冷落,魏锦才有时间静下来好好想了想日后的道路。   他看着举止端庄, 文雅娴静的张裴, 由衷的夸了一番,转而又作模作样的嗔着女儿, “你如今也已经要成家了,往后多多照顾着些人家。”   三皇女捏了捏张裴的手,诚恳道, “儿臣自是知晓。”   张裴内敛一笑,脸上微微浮红。   魏锦赏了他些东西后就让他出去转转了,张裴知道父女有事要说,很识相的离开了。   等人一走,魏锦就道,“去谢旨了吗?”   三皇女苦笑道,“还没,如今母皇看我不顺眼……”   “那也是要去的,该服软就服软吧,”魏锦倚在座上,“怎么说你也是她的亲女儿。”   三皇女没说话,垂着眼眸道,“是儿臣心急,连累了父君——”   魏锦摆摆手,“算不得急,真要等老五先求上门,即便亲事成不了,这人也不再会给你了。”   “这事你不用担心,等她气消了些我就去哄哄她,你母皇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你这通强娶确实狠狠打了她的脸,气也难免的。”   两人又随便聊了些,聊到谣言一事的时候,魏锦脸色变了变,“也不知道杨衾是怎么管的,后宫也乱成了一锅粥。”   “听闻母皇处死了好些下人。”   魏锦蹙眉,却也点点头,“这事我知道,我宫中也有人被处死了,好些宫中都有,她现在还是那么护着那个人,即便人家早死了。”   “父君,慎言。”三皇女蹙眉,提醒道。   魏锦抿了抿唇,摆手闭嘴了。   谣言一事,传的快又广,皇上还因此勃然大怒了一场,但魏锦他们都是很懵的,不太明白这事怎么会突然发酵起来,摸不准是有人操纵还是真多出了什么事。   若是有人操纵……   魏锦脸色一沉,突然想起了宴清不加掩饰的在宫中查探的事情,且他对孟离说的那番话。   不会真让人查到了什么吧?   还不待魏锦同三皇女说些什么,殿中却突然来了皇上身边的人召见贵君。   三皇女见魏锦脸色不太对,想一起去拜见皇上,可那宫女却很不客气的拦下了,“皇上只召了贵君一人,还请殿下不要让小的为难。”   -   自宫外回来,舟墨和宴清说开了一切以后,舟墨没再执着的让宴清居于后院不问世事,到底是他的恩怨,放不下也是应该的。   宴清也再三保证,不会再冲动行事了。   白日无事他就在殿中看看书,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父后的宫殿走走,近来谣言四起,倒也算是方便了他进出,人人都对这里避之不及。   可这是宴清曾经的家,即便清冷,他也能在这里找到属于他的温暖,便单单只是盯着殿中的枯枝看,久了脑海中也会浮现出萧翡和云眠的盈盈笑语。   宴清如往常般,走着走着就又来到了殿中,但没呆一会,从殿门口就涌入了几个侍卫,看见他的时候怔了一下,然后很客气的把他带走了。   宴清怕不必要的麻烦,白日来的时候都会避开宫人,虽然也没什么人会在这附近出现就对了。   这遭拿人来势汹汹,只怕早已盯上了自己。   宴清没多问,直接就跟着走了。   养心殿比宴清想象中的热闹,皇上、侧君、贵君都在,宴清进来后里面伺候的宫人们就主动的全数离开了。   魏锦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正跪倒在地上,眼里泛着泪一脸委屈,见他进来后竟罕见的瞪了他一眼。   宴清沉默了下,退到一边,视若无睹,“母皇召见儿臣?”   “你在那里做什么?”皇上的语气很不悦,即便她明显带着病容,语调中带着脓痰的嘶哑,宴清也一下就听出了里面隐藏着的盛怒。   宴清面不改色,从容的道,“想父后了。”   皇上脸色一变,厉声道,“宫中谣言是你散布的吗?”   “与儿臣无关,”宴清伏下身子,跪在地上,即便腰身屈了,言语却十分坚定,“儿臣亦对此很在意。”   宴清的回答直接的让皇上愣在了原地,前些日子他还没有同自己这般疏离,但谣言之后却是——   皇上握了握拳头,想起魏锦曾经在她耳边提过她不以为然的事,沉声道,“你是在查你父后死因吗?”   宴清一怔,抿唇不语。   “为何不问朕?”   “母皇不都已经对外宣称难产了吗,儿臣不敢质疑母皇的话。”宴清淡然道。   皇上看着宴清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只觉得胸膛又胀又堵,一如当年萧翡被人撞见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般。   那时萧翡就是这么看着她的,“臣,无从辩解。”   那股子闷气一经数年,仍旧来势汹汹,她气的拿起手边的白玉盏就砸了过去。   玉盏在宴清手边砸落,四分五裂。   宴清避之不及,还是挨了一下,他看着手腕上渗出的血,轻扯嘴角。   侧君坐在一边,被这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皇上的后背,给她顺着气,“别气坏了身子,有话好好说。”   皇上冷哼一声,“倒真是朕将他宠坏了,你看看,这做的都是什么事,一点规矩都没有。”   宴清并不关心自己是不是又背了旁人的黑锅,他只是低低笑了声,一字一句道,“儿臣父后死的早,又在外野惯了,并不知道什么是规矩。”   不怨不愤,用着最平淡的事情陈述着一件事实,却猝然让皇上颜面无光,这字字句句都是在指责她。   “你——!”   皇上气的大口喘着气,手边能扔的东西已经扔了,她瞪大了眼睛,指着宴清,气急攻心,猛地咳嗽了起来。   侧君忙转头斥了宴清,道,“你少说两句。”   “来人,都先带下去,没有命令不可出殿。”侧君一边给皇上拍背一边又对着外面道,转而又看向两人,“先回去吧,本宫会替你们查明真相的。”   魏锦一怔,忙往前跪爬了几步,“皇上,锦儿冤枉啊,真的不是锦儿!” 第79章 晋江独发   宴清面无表情的起身, 掏出腰间的帕子覆在小小的伤口上,不用人押,自己往回走了。   魏锦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了。   待殿中彻底安静下来, 皇上才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眼底晦暗不明。   杨衾上前, 力度很轻的替皇上揉着太阳穴, 垂眸不发一言。   皇上捉住了杨衾的手,拿到眼前, 他手腕上一直戴着的佛珠让皇上见了不由得心底一暖, 放在嘴边亲了亲, “他在怨朕。”   “嗯。”   皇上叹了口气,“你就不会安慰安慰朕吗?”   “臣不会。”杨衾垂下眸子, 直言道。   “算了, 你我也几十年夫妻了, ”皇上摇了摇头,似乎是认了, 她这个侧君哪里都好,只是向来不会哄人, 以前的时候即便不会说话,但总会把好吃的好喝的送到她眼前, 睁着一双亮眸看着她。   现在亦会如此, 只是比以往都要端庄,眼里也没了别的色彩, 隐隐约约她知道可能有什么变了。   可她抓不住了。   自她生病身体大不如前后,一丁点的小事都容易上火,拖着治着眼看这病也就只能这样了。   一股铺天盖地的疲倦深深的涌上了她的心头。   “朕是不是真的很混蛋。”   杨衾没答, 尽管他确实想应,“臣扶皇上回去歇着。”   “老五的婚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全凭皇上做主。”   “老三已经娶了太尉的儿子了,”皇上盯着杨衾,“朕看过了,才学出众,德行配位,只是听说老五也曾去过太尉府上,难不成也有意于他吗?”   杨衾从始至终都不疾不徐的,认真的听完了皇上的话,回道,“臣年纪大了,不曾管过这些事,但如今张家小儿已然成为她皇嫂,小五不是没分寸的人。”   五皇女单单只去过太尉府一次,比起不停殷勤的三皇女来说,没分寸的是谁皇上心里有数的很,她只是……只是方才见过了魏锦,有些话就不知怎么问出了口。   但显然杨衾的回答很合她心意。   “朕定会给小五许个好正君。”皇上脸上露出些笑意,也随着杨衾喊起“小五”,“不过小九……”   皇上摇了摇头,“朕真要给他塞几个管事嬷嬷,好好教教他,年纪本就大了许多,再泼成这样,怎么嫁的出去!”   “慕将军的女儿还未娶正君,右相也是,还有那户部尚书之女也是个有文采的……”   她说到一半又顿住了,自己得而复失的儿子,她怎么都想给许个好人家,可小九已然过了适宜嫁娶的年纪,强行嫁过去只怕朝臣不满,婚后也不会幸福。   生平第一次,皇上坐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脑中思考的不是什么利益,而是幸福。   或许是亏欠又或许是旁的,说不清道不明。   杨衾看了眼皇上烦扰的模样,出口道,“那便嫁个稍微寻常些的人家。”   皇上摇摇头,“朕昭告天下的找他回来,怎能随便嫁了,岂不叫人笑话。”   杨衾丝毫不意外皇上的这番话,面不改色继续道,“那便娶个男儿,日子是好是坏,便全捏在了九皇子手上。”   皇上一怔,紧簇的眉头骤然松了开来,她点点头,“有道理。”   “正巧皇父寿诞将近,朕让爱卿们带着儿郎进宫,你给小五也相相。”   杨衾微微一笑,“宫中好久没有这么多喜事了。”   -   眼瞧着皇上越来越不信自己的话,魏锦彻底坐不住了。   殿中人倒也没几个敢真关着不让他出来的,但侧君回回派人来他这请下人去配合调查,虽面上十分客气,但魏锦盛宠如此之久哪受过这种待遇,当即又哭唧唧的去找皇上了。   魏锦一想起那日,他刚踏入养心殿,皇上毫不客气的问他,“怎么出来的,侧君不是让你在殿中待着吗?”   “臣……臣想皇上了。”魏锦如是说道。   可皇上却半分面子不给他,直接差人把他关回了殿中,且派人看守。   这下是真的被禁足了。   魏锦本还想不明白,但被关了两天就彻底明白了,侧君之所以不关他,日日派人来羞辱他,就是为了让他闹到皇上面前,然后定然再扮可怜,说自己管束不住后宫,如此这样,皇上一定会觉得是他太跋扈了,骑到侧君头上。   魏锦平白被摆了一道,更是咬牙切齿了起来。   而宴清这也没好到哪去……   虽然不至于有什么明争暗斗阴谋诡计,但——这个管事嬷嬷是真的凶。   从站、坐、卧开始,一丝不苟极为严谨,做到不难,但坚持很难,那么个累人的姿态端着,没多久宴清就不受控制的松懈下来,往往这个时候就会被厉声呵斥。   没有鞭打,也没有好脸色,每日定点的规矩仪态练完之后,就一声不吭的呆在你身边,在你看书时、用膳时、闲聊时甚至小憩时,总是会无情的告诉你,仪态。   身心俱疲。   不过好在,这个嬷嬷并没有呆太久,在嬷嬷之后,宴清又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老师   这个老师是个男子,教——闺房知识。   宴清头回见他时还觉得松了口气,因为看着面善,且笑眯眯的,但后来知道这位先生教什么的时候脸一下就红了。   于房事一事上,这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语,远不如……远不如与之相对应的实操。   先生从前面讲到后面,随行的画册也毫不吝啬的给了宴清两本。   一本男女,一本男男,可谓面面俱到。   两本书就跟烫手山芋一样,宴清拿也不是,扔也不是,整个脸倏然红透。   等晚上看见舟墨的时候,更是目光无处安放。   舟墨一边脱衣服一边问他,“今天学了什么?累吗?”   宴清抿着唇,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舟墨的背影看,等人要转身时又慌忙缩进被中。   舟墨走过来,从被子中把宴清挖出来,他刮了刮宴清的鼻子,“让你跟她怄气,不用她动手,都能教训你一顿。”   宴清什么都没瞒舟墨,那日养心殿的事还有近来教礼仪的嬷嬷,今日换的教房事的倒是还没来及告诉舟墨,所以他才以为宴清又是因为那些繁文缛节累到了。   宴清缩着脖子,耳尖红的滴血。   那先生怕他不明白,说的比较详细,可详细的代价就是……脑子里有画面。   脑子里过了一整日的真人动作录,现在当事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躺在他的床上,理所应当的搂着他,亲亲他,摸摸他。   宴清脸色胀的通红。   舟墨把眼前的脑袋摁进了怀里,“师父这几天也嚷嚷着要来看你,不过我没带,我们每天就这么会时间,哪有时间匀给他。”   宴清抬眼就能看见舟墨滚动的喉结,他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你这禁足来的真合时宜,”舟墨闭上眼睛,闻着宴清发间的味道,语调渐渐放缓了下来,“等宫宴结束吧,礼仪也该学完了,总不能禁你一——”   话音因某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舟墨浑身一僵,不敢相信的低头看向宴清。   这人脸蛋红扑扑的,睁着双黑亮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见自己看过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的转了一圈。   “你——”喉结滚动间,舟墨似乎还能感受到脖颈上的那一点湿润。   宴清小声道,“阿墨,我今天换老师了。”   舟墨满脑子都是宴清刚刚撩拨般的在他喉结上舔舐的场面,他们夜夜睡在一起,但因为宫中不便的原因,舟墨一直没碰过宴清,最多也就亲亲抱抱完事。   长时间的没有更一步接触,导致本就脸皮薄的宴清又回归了摸摸就会脸红的阶段,哪会像今晚这么大胆。   “你猜他教我什么了?”   “……什么?”舟墨深深的呼了口气,准备抽回手冷静一下,但宴清却拉着他的手探进自己的衣衫中。   “房事。”宴清勾着舟墨的脖颈,在他耳边小声道。   不敢大声是因为宴清还是不完全能压抑住内心的羞耻,但贴着耳边如私语般的行为,一字一句听在舟墨耳中都格外的蛊惑,似邀约般,“阿墨,我宫中已经都是你的人了。”   “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因为不放心,宴清身边的人都已经借着各种由头换成了舟墨舟六的人,过程虽有些艰难,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就像现在,在宴清盛情邀约下,舟墨没有犹豫太久,两个人就赤诚相对的滚到了一起。   ……   憋久了的狼禁不住诱惑,特别是这块肉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安静下来,但没安分多久,宴清就察觉到刚刚偃旗息鼓的地方又隐隐有了醒来的趋势,他忙裹紧了被子。   宴清喘着气,抗拒道,“不能做了,明天还要上课。”   舟墨咬着他的耳朵道,“你听他纸上谈兵?我们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真刀实枪。”   宴清试图往被子里缩,但舟墨压着他的腰不让他动弹,“……会被发现的。”   舟墨重重的亲了宴清一口,心情颇好,便也就此放过了他。 第80章 晋江独发   宫内宴清被禁了足, 每天白日都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学各种礼仪房事男戒,舟墨白日则是忙着到处打点,招兵买马, 晚点就从集市去带些好吃好看的小玩意去逗宴清开心。   中途萧老夫人因为实在念孙心切, 跑去找过皇上一回, 皇上倒也通融, 绕是禁足期间也让人见面了。   人之至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萧家一门又都是极为疼爱萧翡的,在看见宴清时更是泪水决堤, 六十多的老人哭的像个小孩, 宴清手足无措, 陪了好久,心中缺少的那部分亲情隐隐回了些位。   舟六和萧然的关系也因为宴清的事拉近了不少。   其实如若没有他们, 宴清也是会和萧家和解的, 萧然和萧老夫人都是真正对宴清好的人, 只是揪不出孟离,宴清会稀里糊涂的被孟离蛊惑, 站到了三皇女和魏锦的身后,做他们的刀。   然而现在有了舟墨, 一切都会截然不同,孟离协同魏锦一起设计萧翡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的, 铁证如山, 孟离不得不承认。   因为萧翡身居高位,萧家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想巴结萧家的人数不胜数,最常用的一贯招数就是往萧然身边送人。   孟离受不了自家妻主身边莺燕环绕,再加上魏锦的怂恿才一时走了歪路, 借着萧翡的信任,在他的宫殿里偷偷放了别的女人的腰带。   萧然不敢想象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居然这么恶毒,偷人可是死罪啊。   萧然差点儿就当场休夫了,奈何他肚子里还有孩子,老夫人也对孩子充满着期待,他只得憋着口气,瞒下来,把人圈禁在了院中。   老夫人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萧然正在挽留来谈事的舟六舟墨留下吃饭,推拒间正巧老夫人回来了,看见两人很是热切的上前。   都是同自己孙辈一般大小的年纪,还听说在平城的时候这两人都格外照顾宴清,特别是舟墨,所以老夫人一见到他就忍不住的喜欢,拉着人道,“来来来,留下吃饭,就听我一回。”   “说来也是有缘,小六的哥哥和萧然的侄子都是丢了好些年的,嘿,这还赶巧,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老夫人看着舟墨,拍拍他的手道,“老身真要谢谢你啊。”   说话间眼前又蒙了泪,断断续续的拉着舟墨说了好些话。   说实话,在面对他们时,舟墨少见的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如果这些人知道他们的宝贝宴清早八百年前就被自己借着照顾的名义吃干抹净了还会不会这么拉着他不停感谢。   舟墨生硬的扯着笑脸,陪在老夫人身边吃了顿饭。   舟六倒是少见她哥这么拘谨的模样,也凑热闹的说了好些宴清和舟墨的事,当然,没那么缠绵悱恻就是了,听的萧然和老夫人看舟墨越发的慈爱了起来。   舟墨:“……”   好不容易从萧府溜出来,一出门舟墨就没好气的瞪了舟六一眼。   “啧,我在帮你刷好感度呢。”舟六笑眯眯的,边躲边道,“这样等你进门了才不会有人为难你啊。”   “我谢谢你全家。”舟墨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声。   舟六扬了扬眉,还想再说,迎面却来了她的心腹,飞快的在耳边附言,“主子,都安排好了。“   舟六点点头,挥手让她先下去了。   两人没在萧府门口多做停留。   那日陈年华进京来时就曾跟他们说过,越离京近的地方越是动荡的厉害,还纳闷怎么天子脚下自乱阵脚,舟墨留了个心眼,没几日后就亲自跑了趟临城。   舟墨去了才发现是流寇作乱,时不时的骚扰一下附近的民众,但也没真做出什么太过格的事情,舟墨觉得哪里不对,跟在这群流寇身后藏了几日,才发现竟是一群士兵伪装的,组织性极强,只为引起骚乱。   之后没两日,流寇的事就被上奏了朝堂。   但与此同时,一同递进朝堂的还有三皇女同流寇的书信来往。   那时皇上手里拿着奏折,瞪眼看着夹在里面的书信,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三皇女并未意识到哪里不对,还主动请缨,要为母皇分忧。   那话一说完,一个茶盏就笔直的砸了过来,三皇女被砸个正着,额头往外涌着血,整个人却是茫然无措的跪在地上。   “你就是这么为朕分忧的吗?”皇上咬牙切齿的把奏折里的书信扔了出去,“真是朕的好女儿!”   皇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扶着桌案的手崩得紧紧的,若是体力允许,她恨不得一脚把这个人踹到一边去。   太尉如今和三皇女绑在了一起,她手上的兵力最终自然而然的会落到三皇女手上,可这人,可这人全然不知道知足二字如何书写,竟故意派人伪装流寇,为的就是再从自己手中拿些兵力。   “朕还没死呢,你是想造反吗!”   “儿臣……儿臣冤枉啊!”三皇女打死也没想到这种东西居然会出现在皇上的面前,她脸色铁青,不顾额头的血,在地上疯狂磕头,“母皇,有人要害儿臣,您要替儿臣做主啊!”   朝中陡然生出这一变数,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触了霉头,而三皇女一派的也不敢多说,生怕火上浇油,只那么几个人诚恳道,“此事需要彻查。”   舟六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这种演技她在宫斗剧中见的多了去了,已经麻木了。   就算皇上现在下令“拖出去斩了”她都不会眨下眼,当然除非要让她观礼……   舟六也觉得自己咸鱼极了,完全没有晋升的欲望,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打卡机器。   舟六正走着神,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气压落在自己周身,她一抬头就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   “舟爱卿?”皇上语气不算好,但也极力克制着。   舟六旁边的人小声提醒道,“陛下问你愿不愿意去把流寇捉拿归案呢。”   舟六:“……”   废什么话,她这走神的样子像是愿意的吗?   舟六仿若行尸走肉般屈膝跪下,双手抱拳,违心的道,“能为陛下分忧,臣职责所在。”   -   这趟出京于舟六来算不得什么好事,但眼瞧着越来越把三皇女往死路上逼,也许这种天天打工人一样的日子就快要可以结束了。   舟六带着燕云一同领了批精锐悄悄的出了京。   几日后,舟六来信通告,流寇皆以伏诛,且对三皇女指使供认不讳。   皇上当即气的晕倒在朝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那个孽畜女儿关进了宗人府,让她好好反思一下。   关了有半个月,直至太后回宫将至,才把她放了出来。   还是侧君提议的、不,现在是凤后了,在朝中鸡飞狗跳的这些日子里,皇上越发的觉得疲惫,加之魏锦的下人也对散布谣言的事全部召了,她彻底对这对父女失望了,直接抬了杨衾做凤后。   太后自先皇去后便一直带发修行,隔几年才回宫一次,皇上也不想在她皇父面前闹的不开心,便在宫宴前两日把人的禁足解了,从宗人府和宫殿中放了出来。   因为有皇上先前打过的招呼,适龄的儿郎都被带进了宫。   自然,舟墨也在里头,他虽然没那么适龄,但他皮厚,硬是跟着进了宫,不过好在皇上曾经也确实说过对舟墨感兴趣的话。   宫宴设在御花园,两侧摆开宴席,灯火通明,正上方设有白玉高座。   皇上凤后位于高座,皇女一众人等仅次于下。   远远的,舟墨就瞧见了那个满目沧桑的三皇女,一个人往嘴里送着酒。   宗人府的日子想必没那么好过。   舟墨冷哼一声,移开视线,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没看见宴清,只瞧着了个空着的座位,虽是皇子但终究是男子,位置并不靠前,舟墨估摸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臣等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人群突然都伏下身去,舟墨反应很快的跟着混在了之中,抬眼就看见自己找的人也跟着一起呢。   “平身,哀家都说了,从简就行,皇帝,你瞧你这又弄的,”太后搀着宴清而来,似乎也只是路上碰见了,他拍了拍宴清的手,“你过去坐吧。”   宴清应声松开了太后的手,换了个下人搀扶。   宴清跟在太后身后一段距离,往座位走的路途很短,但是许多双眼睛全落在他身上,善意的恶意的打量的,肆无忌惮,宴清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紧了紧。   舟墨远远的看着宴清,微微蹙了蹙眉。   那脸上的印子还未完全消下去,但已是脂粉随意遮遮就能遮住的地步了,但宴清完全没管它。   果然,他听见身边有人在笑。   舟墨拳头紧了紧,下一秒,那个人突然“诶呦”了一声。   “娘,你打我干嘛……”   萧然的声音不冷不热的传过来,“那是你表哥,放尊重点。”   “……知道了。”萧炀哼哼唧唧,“不过长得其实还不错,就是印子太丑了。”   不出意外的萧炀又挨了一巴掌。   舟墨来往过萧府几次,看见萧炀的次数不多,看见也只是擦肩而过,他偏头看了萧炀一眼,萧炀朝他咧嘴笑了笑。   “……”   舟墨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这会功夫,宴清已经一步一印子的走到舟墨不远处了,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下,宴清脸上的紧张缓解了一些。   他又对着舟墨身边的萧然打了个招呼。   “表哥好。”萧炀从萧然身后探出头来,笑眯眯的。   若不是刚刚嘲笑的人也是他,舟墨没准真会觉得这人还不错。   宴清一怔,从他站在萧然身边就大概猜到了身份,他回了个笑容,迈大了步子往座位跑去。   古琴涔涔,丝竹悠扬,淡雅的曲调很是符合太后的喜好,但太后年纪大,呆不了太久,在一群人给他贺完寿后,摆摆手先离开了。   杨衾见此就撤去了古琴,抬手唤来了鼓手。   那是一群赤着脚露出纤细腰肢的少年,他们抬着一个大型红鼓放到了场中央,随着杨琴琵琶声的响起,最中间的少年身姿轻盈的上了鼓面。   脚脖子上的铃铛随着舞动而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绷直着脚板,用足尖敲打鼓面发出声音。   宴会中的人挨个看的眼都直了,舟六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她不喜欢娘炮,一如既往。   倒是舟墨盯着场中间看了许久,那鼓声听着有些奇怪,但舟墨具体说不清楚。   盯着看的期间,那少年已经从鼓上跳了下来,他把红鼓立了起来,绕着鼓又是一通舞蹈。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突然面露凶色,在鼓侧摁了一下,霎时间,数把飞剑破鼓而出,直直的冲着高台。   “有刺客!护驾!” 第81章 晋江独发   因这陡然升起的变故, 宴会乱作一团。   五皇女脸色大变,反应迅速的冲上前去,一手皇上一手凤后拉着二人扑倒在地。   一计失败, 那刺客也没放弃, 飞身上前, 捡过地上的短剑就直直的冲皇上而去。   因先前躲避不及, 五皇女胳膊上已经挨过一刀, 见此情况再顾不得其他,咬牙从手臂上拔出剑, 上前缠斗。   皇上面色苍白, 扶着凤后连连后退。   禁卫军一拥而上, 涌入了宴上,一部分护住了皇上及其他文武百官, 一部分人上前帮助五皇女将刺客制服。   宴清离高台不近, 但离红鼓很近, 那一瞬间的刀光剑影实打实的让他吓了一跳,紧接着就看见那人拿着剑冲上台去。   有被惊吓到但宴清并不害怕, 甚至他的目光直直的追随着那人上了白玉台。   可宴清周围的皇子们都年幼的不得了,当场吓哭了几个, 还有些人本能的乱跑,东西散了一地, 踩踏声此起彼伏。   宴清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少年, 看着他被擒,吞药自尽的时候脸上才露出些惋惜。   也是同一时刻, 宴清耳边传来了一声很无奈的劝阻,“把你失望的神情收一收。”   宴清眸子一亮,视线立马回归了身边, 他压低了声音道,“阿墨,你怎么来了?”   “太乱了,怕你吓到,”舟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啼笑皆非,“看来我多此一举了。”   宴清:“……”   宫宴由凤后一手操办,宫中安危也落到了五皇女的肩头,这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来……舟墨的视线跟着落到玉台上的五皇女和凤后身上,五皇女因为受伤的原因,脸色有些苍白,但她还是第一时间跪在了地上,“儿臣失职,请母皇责罚。”   语气中还带着些颤抖,确实,这种事办砸了,责罚肯定少不了。   可让舟墨觉得不解的是,凤后神情淡然,没有落在五皇女身上,也没有任何被惊吓到的神情,只是轻轻瞥了眼地上已经凉了的少年。   凤后跟着跪了下来,“臣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   “别跪着了,太医呢,先把伤口包一下。”皇上揉着太阳穴,惊魂未定。   有人要杀她。   意识到这个之后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目光落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飞奔而来的五皇女,和那个喝醉了酒抬不起屁股的三皇女,两者差距之大,让皇上十分失望,甚至三皇女脸上还有些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也是,这轮行刺无论事成与否,她都是最大的得益者,如果她能更好的藏住表情。   皇上闭了闭眼,心底做了个决定,缓缓的说道,“查,此事交由五皇女彻查,朕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   宫中闹出这么一大件事,人人心慌不已,进宫的人被五皇女全部暂时拦住了,不让出宫,当然,除了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一步一脚印的跟着宴清离了御花园。   “……阿墨,今日进出宫查的严,你还是早些离开吧。”   宴清不放心,回头看了看舟墨。   黑言倒是脸色如常,自家主子为了主君什么事没干出来过。   舟墨耸了耸肩,没直接回,他碰了碰宴清的脸,“怎么没把伤遮住?”   “有什么好遮的,你不是不在乎嘛。”   “但我也不想听见别人说你。”舟墨从兜中掏出个小药瓶,“上回给你的快没了吧,这个,接着用。”   “差不多够了,你别老问师父要东西了。”   舟墨笑笑,“他巴不得我多要点东西呢,不然吃我做的饭吃的都不好意思了。”   宴清想到那画面,一时没忍住也笑了出声。   眼瞧着舟墨就要跟进宫了,宴清突然想起仓促出门前,桌上的一些画没收,脸色不由得轻微变了变。   他在殿门前站住身子,“那个,阿墨,就是,你这回进宫有没有听见点风声?”   “嗯?什么风声?”舟墨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搂着宴清往里走,“进去再说。”   “……赐婚。”宴清怕进去就说不清了,赶忙开口道,“她想给我赐个男妻。”   舟墨一顿,笑的很开心,“当然知道,不然我这个年纪,我死皮赖脸跟进来干嘛。”   宴清:“……”   “你都知道了啊。”宴清看了舟墨一眼,推门进去了,“我还有点怕你不愿意呢……”   宴清学规矩的那些日子,知道宫中成亲是会有专门的人去教的,如果他娶舟墨,舟墨也得经历这么一茬,还有验明守宫砂一事……   舟墨知道宴清在想什么,搂着人道,“相信我,我能搞定的。”   “嗯。”   书桌上,舟墨的画像被压在了第二个,舟墨一进去就看见了桌上的一沓子画像。   他眉头蹙了蹙,上前抽出了自己的。   皇上要给宴清娶男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隐约在好些朝臣面前问过了,但现在宴清背后只有个一般地位的萧家,早不如萧翡在时那么辉煌了,都或多或少婉拒了皇上。   皇上一气,直接派人去取了朝中所有未婚男子的画像,全给送宴清殿里来了。   只要是男的,画像就都在这里了。   宴清也不是什么没眼力见的人,直接把丞相等朝中大官的儿子画像全数退了回去,做出了一副不想让皇上为难的样子。   剩下的这些就都是些小门小户加那么几个朝中重臣,皇上直接让他尽管挑。   还用挑么,宴清做出这副样子,为的就是让皇上心虚,答应自己所有要求。   “你把我压在他下面?”   宴清一怔,脸色有些茫然,“啊?”   “你把我压在他下面。”舟墨眯起眼睛,拿起那张压在自己画像上面的,“大理寺卿之子——顾彦。”   宴清怕他撕了,忙把他手中的画像抢了过来,“不是,我随便抽的一张,当时太后顺道进来了……”   “太后来了,所以你就把他压在我上面?”   宴清:“……”   这人反反复复就这么句话,显然醋吃的不轻,宴清哭笑不得,“我错了,我道歉,我给你压回来。”   他跟哄孩子一样的,把舟墨画像放到了最上面,然后凑过去在人嘴边亲亲,“我就只要你。”   “只要我?”舟墨挑眉,“那你这选妃一样干嘛呢?”   “看到喜欢的了没?”   宴清闷笑,“你怎么还没完了呢。”   “不能完,怎么能完呢,我说呢,怎么一个个都画的跟花魁一样,怎么样,真人比画像好看吗?”   “我不知道啊,我只顾着看你了,”宴清只能替舟墨顺毛,“而且那些人,也不是冲我来的,五皇姐也打算娶亲呢。”   见舟墨脸色还没缓下来,宴清不由得继续安抚道,“你最好看了,我过两日就去求让皇上把你嫁给我。”   宴清哼笑着,伸手抬起舟墨下巴,“怎么办,你得盖着红盖头,嫁我一次了。”   谁嫁谁娶这茬舟墨其实并不在乎,只要这婚事成了,宴清就可以搬出皇宫,还能正大光明的跟自己在一起,晚上也再不用顾忌那么多……   怎么说都不是一件赔本的买卖。   舟墨眼里染了笑意,凑到宴清身边,声音低沉喑哑,格外动听,“迫不及待。”   “我也是。”   两个人贴着讲了会话,舟六就派人来请舟墨回去了,说快查到他了,不能再呆了。   舟墨只得离开,临走前还把桌上画的好看的人的画像全给抽走了,包括顾彦的,他亲亲宴清,“回头我让人给你多送些来。”   宴清本来没听明白他要送什么,可一天后,等桌上堆了好些舟墨的画像后,脸“唰”的就红了。   这家伙……   —   那日行刺之事,几乎做的滴水不漏,行刺的少年无任何背景,只是个寒门之子,甚至和官家都扯不上关系。   饶是五皇女掘地三尺,也查不出再多的信息。   舟六也挺好奇这事的,不由得跟舟墨多谈了几句。   “不像是她。”舟墨摇了摇头,“作案动机太明显的时候反而不会轻易动手。”   “可不是没证据吗?”舟六趴在石桌上,天气渐暖,他们不会只在屋里谈事了,“没证据怀疑有什么用。”   舟墨撇了她一眼,“怀疑是没用,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你觉得皇上还会再信她吗?”   舟六一噎,眼神复杂起来,“那也不是五皇女啊,那日我看了,她神情做不得假,慌张的不得了,而且现在这事,皇上对她也挺不满的,她把仇全记三皇女头上了。”   “是啊……”舟墨也觉得哪里不对,那日那个刺客分明就是冲着杀人去的,五皇女如今盛宠在身,完全没理由,可三皇女一直都关在宗人府,事关重大,不会安排的这么天衣无缝才对,连丝证据都查不到。   隐约间,舟墨突然想起那日凤后的神态了。   一如既往的淡漠,不见半分慌张,即便刀子就在眼前,他是真的同理心缺乏还是什么,怎么就镇定到了这副状态呢?   这番行刺的事情查不出结果,那批献舞的少年无一不被砍了头,怒气再无处宣泄也只能这样了。   三皇女出了宗人府,解了紧闭,但盯着她的人分毫未少,五皇女也被破口大骂了一顿,但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宫宴之后,朝中局势彻底翻了个样。   三皇女一派的被疯狂打压,就连送上门的立功机会也是眼也不眨的落到了五皇女身上。   太尉也因此受到了牵连,但到底,兵权还在她手里。   五皇女曾上门试探过她的站队,她一直没什么态度,没什么态度就够惹到她了,后来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又联合三皇女来了那么一出先斩后奏,她这老脸架不住,无奈只能站到了五皇女的对立面。   早知如此,她就是打断了张裴的腿,也不会让他嫁给三皇女的。   可事既已出,后悔是没有用的。   她只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孤注一掷了。 第82章 晋江独发   五皇女出兵邛洲一事, 摆明了皇上要给五皇女一个立功的机会。   那邛洲来犯的都是些小喽啰,不足挂齿,但凡派个有点脑子或者兵力的人去都是不战而胜。   皇上此举, 大概率是打算等人立功回来就下令立下太女了。如今的五皇女生父抬了凤后, 杨家一门也在朝中日益壮大起来, 反观三皇女, 从太女热门人选到如今谁见了不要叹一声。   与此同时, 皇上召了舟墨进宫。   皇上近来身子越来越弱,越来越不爱处理朝堂之事了, 倒是乐意给人牵线了起来, 牵完了五皇女的还不够, 立马就想到自己这个年纪有些大的皇子了。   女子三十而立都不算晚,男子过了二十二便是大龄了, 宴清已然过了这个年纪, 再拖下去都要叫世人耻笑了。   在进宫前, 舟墨罕见的去买了身衣服,还稍微梳了个发型, 他进宫次数不少,但走正门的机会却屈指可数, 加上这回摆明了去争取自己亲事的,舟墨很是上心。   但他不知道的是, 顾彦也在这里。   很尴尬, 养心殿中,他、顾彦还有好些他在宫宴上见过面但不认识的男郎, 排成一排,站在皇上和凤后的面前。   舟墨:“……”   真·大型选妃现场。   偏偏站他身边的还是那个顾彦。   顾彦见到舟墨,风度翩翩的朝人一笑, 舟墨眯起眼睛,心中警铃大作。   皇上凑在凤后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色苍白但少见的带了点笑意,紧接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因为一路小跑着来的,宴清脸上红扑扑的,他扶着门槛短暂的喘了两口气,然后在看见眼前的一幕时,整个人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舟墨和一众他只在画里,不,画里也没怎么注意看的人,一齐盯着自己。   不过还好,除了舟墨和顾彦,其他人脸色都很难看,应该都是被迫叫进来的……呃?顾彦?   宴清:“……”   “咳咳,别站着了,进来。”里头的人说道。   宴清只得硬着头皮往屋里走,“……儿臣给母皇父后请安。”   隐约间,宴清好像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   他也没敢回头,接着道,“儿臣心意已定,还望母皇莫要再为难他人。”   凤后淡淡瞥了他一眼,道,“皇上,臣已经说过了,这事是小九自己定的,你怎么还把这些人全召进了宫。”   “为难什么,谁不想嫁进皇室?”皇上咳了两声,摆摆手,“来都来了,见见面吧,上回宫宴事情太多反倒耽搁了,这回对着人再看看吧。”   宴清:“……”   凤后看着这一众人等都尴尬的站在底下,解围道,“即便是男妻,也没这个选法吧。”   “不一样,男妻才更要谨慎,娶错了也没法再另娶他人了。”皇上越咳越厉害。   凤后闻言也不说话了,整个殿中只剩下皇上的闷咳声。   她咳了会才又抬起头道,“都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选。”   她放眼在殿中瞧了瞧,这些个男郎大多数年龄都不大,约莫十五六,年纪尚小,所以脸上根本藏不住东西,整的那叫一个悲戚,看的皇上不禁有些生气,但视线落到舟墨和顾彦身上便也好多了。   两个人都盯着宴清,脸上还带着些笑。   “你们两留下,其他人滚吧。”皇上没好气的道。   宴清早些时日已经托人告知了,说不愿勉强他人,但凡有一点不愿他就不娶,再到后面就报了个舟墨上来,说年岁相仿,比较好相处。   舟墨这人,皇上印象不深,其实能跟舟家结个亲她也乐见其成,毕竟那个舟六一脸说什么都不要跟皇家扯上关系的做派,当时把她气的不清。   她哥要是真嫁给了宴清……   但多少皇上还是觉得有些亏欠宴清,就把大理寺卿的儿子顾彦也一并召来了。   顾彦这人性格温和,待人和善,年纪也不大,最重要的是长得好看,若是宴清看上了,她也能做主赐婚。   等人走光了,皇上才开口道,“朕打算给九皇子许个男妻。”   一边说她一边观察了下两人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很是满意,继而道,“朕这个皇子吃了很多苦,你们是朕精心挑选的。”   宴清打断了皇上的话,“儿臣没吃什么苦,婚事母皇看着办吧,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儿臣选,那怎么都无所谓了,母皇便是自己娶了儿臣都不敢有半点意见。”   宴清闷着气道,“儿臣告退。”   “你——!”皇上笑意僵在脸上,正想发怒,凤后朝她摇了摇头。   自那日在养心殿闹过一次后,宴清一直就跟个难训的野马一样。   “算了算了算了,都下去吧。”皇上无奈极了,生起气来伤的也是自己的身体,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非要管做什么?   宴清走的很快,只舟墨和顾彦落在后头。   顾彦朝舟墨温柔一鞠,“就此拜别。”   舟墨也回鞠了一礼,“就此拜别。”   这人倒真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没有半点嫌弃宴清,不过顾彦这个名字好像还真有点耳熟,隐约……啊,隐约书中也给宴清许过亲,人选似乎就是这个顾彦,但当时宴清一门心思复仇,根本没应,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舟墨磨了磨牙,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只是见了这人画像,就有浓浓的危机感。   不知不觉中,舟墨已经走出了些距离,他一抬头就看见脸色慌张的宴清在他不远处。   宴清上前,故作淡然的同舟墨身边的下人道,“你下去吧,我领他四处走走。”   舟墨挑眉看着宴清。   因为这条路是主殿,来往的人很多,两人只能并肩而立,做不得什么亲密的行为。   “阿墨,今日这事我不知道……”   舟墨含笑看着宴清,打断了他的话,“这一屋子的俊男嫩肉,果然啊,老男人不吃香了。”   宴清哑然,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梗着脖子道,“你不老。”   舟墨还想说什么,就听宴清又在那小声嘀咕,他仔细一听:“配我刚刚好。”   舟墨忍俊不禁,那些飞醋吃的也实在没劲,宴清都为了他顶撞皇上了。   他轻轻用手背贴了贴宴清的,偏过头轻声道,“我们这算修成正果了吗?”   宴清也偏头看他,脸上的不忿渐渐被笑意取代,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索性扯着嘴角哼笑道,“是啊,你就等着嫁给我吧。”   舟墨失笑,捏了捏他的脸,“真不容易,不过下回别这么泼了,看着挺吓人的。”   甜是甜,但刚刚那番对峙还是实打实的吓了舟墨一跳,他一个现代人,脑子里对皇帝的固有印象还是九五至尊权力顶峰,一言不合株连九族脑袋分家。   也因为这样,那份甜才显得尤为珍贵。   宴清愣了愣,也回想了一下先前,努嘴不情愿的道,“我泼吗? ”   “泼,”舟墨笑吟吟的看着他,趁没人注意,飞快的在人脸上亲了一口,“但是我稀罕的不得了。”   宴清耳尖一红,嘴角也微微上扬。 第83章 晋江独发   亲事正式定下的时候, 萧然和老夫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宴清占了便宜还是舟墨占了便宜……   舟墨这个人,深交之下, 才发现他远比他看上去的要厉害多了, 即便是个男子, 但该会的不该会的, 文韬武略, 厅堂厨房样样精通,就连武功也是诡异中透着犀利, 这样一个男子, 萧然想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拘于后院。   可……可自家清儿其实也不差, 模样好看,待人温和, 还是个皇子。   萧然和老夫人瞪眼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这桩亲事怎么来的, 但到底不排斥舟墨甚至喜爱更多, 在短暂的怔愣后也摆摆手什么都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终究两个都是脾性好的人,凑合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应该也还不错。   而被萧家担忧的两人, 压根就没那么多烦恼,连成婚的事都没太放在心上, 两人奉旨“培养感情”, 不仅不用躲着旁人,甚至有些时候还能一同进出宫, 不过近来舟墨一直都很忙就是了。   宴清也不想舟墨天天往宫里跑,但人他劝不住,几乎是得了空, 就得来他殿中坐坐,还美名其曰“皇上让的”,宴清好笑的同时也有些心疼,索性趁人没来,向凤后讨了旨,借着去萧家小住几日的由头出宫了。   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几日更是连床都下不了了,眼瞧着这人一点点的丧失生气,苟延残喘,宴清已经能平心静心的跟她说话了。   为了这么一个将死之人,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确实太亏了。只是杨衾的那句“轮不到你。”,时隔这么久,宴清依旧想不明白,他好几次看着杨衾日益消瘦的身躯,欲言又止,总觉得这话很有深意,但宴清又实在没有头绪。   凤后从来就没有对宴清有过太好的脸色,即便有时候他说的话明明就是向着自己的,宴清从一开始的不敢靠近他,到后面已经会拦下太医,主动询问凤后身子了。   太医目光躲闪,只道凤后是因为照顾皇上操劳过度。   殿中下人一应俱全,什么样的操劳才会如此?宴清不信,但也问不出更多的,只得无奈的放太医离开了。   宴清获了批准就带着黑言大摇大摆的出宫了,这回出来跟上回“负荆请罪”的心态不同,路上宴清还心情很好的去买了些小糕点,宴清到舟府的时候,舟墨果然不在,他便想着先把东西放下去萧府转一圈。   可他还没进屋,倒是有个年轻漂亮的小厮先他一步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宴清时明显冷了脸,他瞪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宴清,“你是何人,怎么来这个院子了?”   宴清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又开口道,“舟公子不让别人进他的院子,不管你是哪的人,快些出去吧。”   “我是来找——”   “找什么找啊,”少年端看着宴清,有些不耐烦的推了他一下,“说了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宴清看着面前这人圈地一般的行为,眉头蹙了起来,“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少年眼神有些躲闪,红着脸催促道,“问那么多干嘛,走走走。”话说完还想上手接着推,宴清后退了两步,结果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舟、舟公子!”本有些嚣张的人瞬间像换了个人一样,语气带了丝兴奋与赧然。   宴清起身的动作一顿,索性就靠在舟墨怀里看着面前的人,欣赏着这人的变脸。   “怎么又没跟我说一声就来了?”舟墨微微一笑,声音很温柔。   宴清正想回话,突然就见那少年抬眼瞪着自己,他一噎,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怒视,他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但下一秒他的下巴就被人捏住了。   舟墨抬起怀里人的头,强迫他看向自己。   察觉到舟墨的不开心,宴清忙两手托住舟墨钳制着自己下巴的手,眨了眨眼,“想你了。”   舟墨哑然失笑,面对这毫不掩饰的撒娇,他摇了摇头,拥着宴清就往屋里走,“外面冷,进屋说吧。”   两个人就像没看见面前还有个人一样,自顾自的往前走,但路过少年的时候,宴清突然顿住了步子,偏头看了他一眼。   那少年愣在原地,试图在脑海里找出这么一号人,可宴清穿着常服,也很少出没舟府,少年压根没想到也没能认出宴清。   舟墨跟着看去,后知后觉的,才看到了这个人,疑惑道,“你的人?怎么没见过?”   宴清:“……”   “你院里的人,”宴请仰头看了他一眼,捕捉到舟墨眼里的茫然后心满意足的往屋子走,“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舟墨皱眉,看也没看那少年,“扔出去。”   “……是不是有点,”宴清想说点什么,但被人一直拥着往前走,他硬是从舟墨怀里探出个头去看,但人果真就被黑影扔出去了,听着那重物落地的声音,宴清咂了咂嘴,“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舟墨没回,用下巴蹭了蹭宴清的脖颈,浑身的疲惫立马就散了一半,“我让下人收拾一下,你就住我这。”   “我住萧府啊。”宴清憋着笑,佯装镇定,“住你这像什么话。”   舟墨薄唇一抿,犹豫片刻,“那我也住萧府?”   宴清闻言咧着嘴笑道,“……你还真敢说啊,不怕他们给你扔出来吗。”   “你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要跟我分开吗?”舟墨面不改色,继续道,“再说了,是我嫁你,他们只会以为是你占我便宜。”   宴清莞尔,伸手拢住舟墨脸,在他脸边亲了一下,“跟你开玩笑呢,不过你这床睡得下我们两个吗?”   舟墨眯起眼睛,拍了他屁股一下,坐到椅子上,然后又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怎么睡不下,我抱着你睡,要还嫌挤……”   宴清耳边突然多了句浑话,又热又燥的,他脸颊绯红,推开人站起身来,口齿都有那么些的不伶俐了,“我得、萧府,我去,我得去趟萧府。”   舟墨不依不饶,拉着宴清的手道,“可以吗?”   宴清脑子里闪过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脸色愈加绯红,但他知道,舟墨这人,你越害羞他越来劲,反倒是几次宴清主动的时候才会有些不知所措。   想到这里,宴清不由得态度一变,软着声贴在人耳边道,“……可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舟墨动作一顿,耳尖可耻的飘了红。   宴清靠的近,自然也察觉了,那丝羞耻和不好意思瞬间就没了,他玩心大起的碰了碰舟墨的耳朵,等人呼吸粗重起来,又迅速抽回了手。   宴清看着舟墨明显呆住的样子,憋着笑,转身就走,“但我现在要去萧府,走了。”   宴清还没走两步,门在脸前合上,紧接着一双手从他耳边略过,撑在了门板上。   舟墨把宴清整个人圈在了自己和门之间,哑着声道,“撩完就想走?”   宴清一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宫里了,稍微能让舟墨收敛一下的环境没有了,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处于舟墨的魔爪之下,偏生他还直到这一秒才意识到。   “阿墨,我、我真的要去萧府一趟的……”   宴清吞了吞口水,颇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讪笑着想从舟墨的手臂下面穿过去,结果被人拦腰抱起,目的地直指里屋的床榻。   “现在是白天啊,别,唔——”   ……   宴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浑身都不舒服,抬眼就看见了坐在桌前写东西的舟墨。   宴清试着说了句话,声音哑的不像样,舟墨听见动静立马端着水过来了,“润润。”   舟墨拿了个枕头给宴清垫在腰后,把人扶了起来,一边给他喂水一边道,“萧府我已经派人去说过了,等明后天我陪你一起去。”   宴清腰、下身,哪哪都酸的厉害,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去不了萧府,不由得瞪了舟墨一眼。   他们在宫中也不是没做过啊,可没哪回像这次一样,浑身跟散架了似的。   舟墨一看这幽怨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好笑道,“憋的久了都这样,宫中再怎么是自己人也诸多不便,再说了,这不是你答应我的吗,我怎么样都可以?”   眼瞧着锅又落到了自己头上,宴清本能的装死,扯开话题,“你在写什么?”   舟墨转身去把信拿给宴清,坐到床边道,“三皇女的私兵已经悄悄驻扎在城外十里地了。”   “……造、造反?”宴清瞪大了眼睛。   朝中动荡他虽未细察过,但五皇女走路都带风的潇洒和三皇女默不作声的沉闷差距实在太过明显,相比之抬为凤后的杨衾,还处在禁足中的魏锦也颇有一种大势将去的感觉,大势将去,就免不了有人拉踩,显然,记仇的宴清就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你们是不是一直在防着她?”宴清把信上舟墨的部署一字不落的看完了,不免有些紧张,“你也要去吗?事关重大——”   “别担心,现在进出城的人查的很严,男儿身反而简单些,不会防着我的,我和燕云在城外秘密训练了一队精锐,前些日子已经打散了混进来了一部分,到时候里应外合破开城门,等着迎接五皇女就行。”   宴清似懂非懂,本能开口,“可是她不是——”   “她不是出征去了吗?”舟墨接过话茬,解惑道,“她不傻,早知京中会出事,路上墨迹着呢,已经去信了,大概在往回赶,清君侧才是最重要的事。”   “……也是。”   宴清眸色凝重,转眼看向窗外,深沉的黑夜显得越发压抑,整个京城都暗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惶恐,但更多的,是对舟墨安危的担忧。   如果能远离这一切就好了。 第84章 晋江独发.   京城的天, 变得比几人想象的都要快。   似乎是本能的趋利避害,这一早,本应热闹的街市只余零星几个摊贩, 寂静的街道上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却无人敢问津。   舟六穿好朝服从屋里走出来, 一抬眼就见三双眼睛齐唰唰落在自己身上。   “别这么看着我, 该来的总会来的, ”舟六安慰道,“我都安排好了, 放心吧。”   燕云沉默着看了她一会, 上前把外衫披到舟六身上, “……我陪你一起进宫。”   昨夜就有风声传来,驻扎在城外的兵马已然入城, 如不出意外, 现下府邸周围也该围着不少叛兵, 但凡舟六有任何反抗举动,就地诛杀也不是不可能, 但越是这样,众人就越知道, 此去皇宫,必生事端。   “你怎么去?以什么名义?”舟六反问道, “我知道你担心我, 但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好吗,你跟哥哥分别去接应五皇女和慕将军, 我不会跟她硬碰硬的。”   燕云抿唇不说话了,只板着张脸。   舟墨也在蹙眉看她,见状正想说话, 舟六就打断了他,“哥,我们等这天不是等很久了吗?”   “我们不能前功尽弃。”   -   同一时刻,宫门口的禁卫军在悄无声息中被三皇女的私兵替换,尸体很快被人拖走,眨眼间,守门的侍卫就换了个遍。   三皇女带着私兵,大摇大摆的踏进宫门,连日来的打压、偏心,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不少,明明还在新婚中,可身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气,反倒戾气深重。   她看着养心殿,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微微抬手,身后的士兵们一拥而上,团团围住了宫殿。   “守好了,不准让人来打扰本宫和母皇叙旧。”她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金銮殿,面如寒霜,片刻才露出丝残忍的微笑。   可等她进了宫殿才发现皇上早已不知所踪,看着殿中空空如也,三皇女脸色一黑,一拳锤在了墙上,厉声道,“人呢?”   早被吓得腿脚打颤的宫人此时被三皇女的人提了进来,毫不客气的扔到了地上,“说,皇上去哪了?”   “小、小的不知道啊,小的没进过里——”话音未落,宫人只觉胸口一痛,三皇女竟一剑刺穿了她的胸脯,她死不瞑目的吐出一大摊血,倒在地上。   三皇女如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一般,抽回了剑,厌恶的用帕子擦了擦,转眼看向另一个跪在地上的宫人。   那宫人吓得连连跪地求饶,额头在地上磕出了血印,三皇女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旁边有眼力见的人直接抬手刺穿了她。   殿外脚步匆匆而来,三皇女派出去的人去而复发,“启禀殿下,凤后也不在殿中。”   三皇女闻言脸色一沉,冷哼道,“我竟不知宫中何时还有能藏身的地方了,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从养心殿无功而返,三皇女的脸色极为难看,她领着士兵包围了金銮殿。   守在此处的太尉看了她一眼,“怎么?出什么差错了吗?”   “让那个老女人躲起来了。”三皇女咬牙切齿道,“都来了吗?”   “嗯,都在殿里了。”   到了上朝的点,朝中众人不见皇上,反倒被士兵层层把守起来,脸色或多或少都变了,有固执的老臣厉声呵斥他们造反,求见皇上反倒被人一剑捅了。   这一剑下去,所有的人都安静了,即便脸上仍旧带着愤怒,却也仅仅只敢怒不敢言。   众人看清从殿门款款而来的人,无一不变了变脸。   丞相上前一步,纵使殿中还有未凉的尸体,纵使刀剑就差架在脖子上了,她仍旧面不改色,沉稳的声音在整个殿中响起,“三皇女这是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她歪了歪头,残忍一笑,“来宣旨啊。”   话音落下,三皇女身后有人拿着明黄色的空白圣旨走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三子楚轻然,聪慧过人,得天庇佑,朕今传位于其,即刻继位,钦此。”   话音一落,殿中跪倒一片,高呼万岁,唯有五皇女一派和丞相等人巍然不动。   丞相冷声道,“臣等请求觐见皇上。”   舟六没什么表情,余光扫了一圈跪下的众人,萧然等一部分还在僵持的朝臣跟着道,“臣等请求觐见皇上。”   “皇上尚且未到见不了人的状况,三皇女这样不太妥吧。”舟六倒不太敢说什么狠话,毕竟这厮今日这模样比她想象中的要疯多了,万一发起疯来咬自己一口就不划算了。   三皇女嗤笑一声,懒得理会,时至今日,名正言顺她早就不在乎了,她盯着高座上的龙椅,一步一步向前,但行至一半,宫外突然传来了刀剑相搏的声音,她步子一顿,转过头。   “启、启禀殿下,五皇女回来了,人已经到宫门口了。”门外的人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满身是血。   三皇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什么?她不是去邛洲了吗?”   短短一瞬间,五皇女的去而复返,加上皇上凤后的不见踪影,三皇女脑子里闪过很不妙的想法,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咬了咬牙,沉声道,“五皇女违抗圣旨私自返京,其罪当诛。”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殿外又有急报,“慕、慕将军回来了!已经杀到玄武门了!”   “燕、燕将军回来了!”   随着一声声的通传,三皇女脸色越来越惨白,她拔出佩剑,颤着手,目眦欲裂的指着殿前跪着的士兵,“谁给你的胆子谎报军情,慕将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燕将军更是早死在了战场,扰乱军心,是何居心!”   “不管是谁,都给我杀了!一个也不要放进来!”三皇女拎着佩剑,匆忙带着兵往殿外走,但行至殿门前才发现,殿门口她的私兵已然被人架着脖颈,不敢动弹了。   “张太尉!”三皇女红着眼睛,瞪向一直在一边的人默不作声的人,“哈,是你,你背叛我?”   围着金銮殿的两波人,只有她和太尉的,现如今发生了什么她一看便知。   太尉一挥手,立马从身后冲出了几个人,把三皇女压制在了地上。   “你疯了吗?”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人,微微一笑,“殿下说笑了,做臣子的效忠的自始至终只有皇上一人,何来背叛一说?”   三皇女恨的牙痒痒,她之所以娶了张裴就是因为贪图太尉手中的兵,即便因此她被母皇冷落,她也一直以为算不得亏,可到头来……   可到头来,哈哈哈哈。   “逆子!逆子逆子!”皇上在凤后的搀扶下从殿后走了出来,因提前知道了今日这一出,她和杨衾提前躲到了密室里,直到现在才敢出来,饶是前些日子就怀疑老三有行刺动机,她都一直没忍心对她动手,可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今日的逼宫。   她气的浑身颤抖,不住的咳嗽着,捂唇的方巾上吐出一摊黑血,她脸色未变,把方巾扔到了地上,闭着眼失望道,“毒,也是你下的吗?何至于此……”   “朕以前待你不薄吧。”   众人一听下毒,脸色全变了样,就连舟六也露出些怔然,却见那方巾上的黑血,触目惊心。   三皇女也同样震惊,她连连摇头,“毒?什么毒?毒不是我下的?!”   皇上失望的看了她一眼,那丝亲情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磨了个干净,她背过身道,“三皇女谋逆犯上,其罪万不可恕,来人,押入死牢,择日……择日问斩。”   而金銮殿外,舟墨跟在燕云之后将叛兵捉拿后,便被宣旨进殿了。   事出从急,燕云担心舟六安危,不顾阻拦,非得亲自带兵前行,这番他已然做好了欺君杀头的准备,只是……只是远远看着殿中的舟六,燕云却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她应该会很伤心吧。   燕云垂下眸子。   龙椅上的人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岁一样,她看见舟墨燕云二人,也未多说,只抬了抬手,“宣旨吧。”   惨白着脸的燕云经舟墨扶了一把,才堪堪站住,两个男人,站在偌大的宫殿中,就闻那圣旨……并非问罪,反倒说他是燕家旁系之子,因救驾有功,赏黄金并赐婚于舟六。   燕云怔怔的跪在地上,舟六已然接旨谢恩,凑过来押着他一同跪下。片刻后燕云才幡然醒悟,皇上这是既往不咎了,并且还给了他台阶,他红着眼眶谢恩。   男子其实也没什么可封的,且在历史上,也没出过几个能领兵出征的男子,意思意思都赏了些东西,便让二人退下了。   待该处置的人处置完,该赏赐的人赏赐完,丞相才试探的站出来,“陛下,那毒……”   “朕时日不多了,累了乏了,这皇位不要也罢了。”皇上掩着额头,份外疲惫,“传位吧,传位老五。”   凤后一直安静的立在身边,不是他不想走,只是皇上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他走不得。   他垂眸看着明明坐在龙椅上却显得毫无神采的人,嘴角缓缓扯起个弧度,可下一秒,他喉间一痒,同样吐出一口黑血。   作者有话要说:  京城篇要结束了,完结预警 第85章 晋江独发.   这一幕直接让还沉浸在“皇上怎么中毒了”“什么时候中的毒”“中的什么毒”疑问中的众朝臣们直接傻了眼。   不、不止皇上, 居然连凤后也中了毒!   五皇女脸色瞬间煞白,忙对外喊道,“太医, 快宣太医!”   “不用宣了, ”凤后轻轻擦了擦嘴角, 眉也没皱, “已经看过太医了。”   五皇女一怔, 求助的看向皇上,却在她的脸上同样看见一片淡然, 显然两人都对自己的身体一清二楚。   “母皇……”   “传……传旨吧。”皇上没看五皇女, 微闭眼眸, 倚靠在龙椅上,脸上毫无血色。   太医说那毒起码在她体内得有三两年了, 已然融于了骨血, 即便毒性温和, 但少量多次历时几年的投毒……   那毒无色无味,且丁点儿剂量根本无从查起, 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会让她在太医院那群人的眼皮子底下, 被人喂了这么久的毒药。   她不想再去追究这方面的事了,老三那茫然的目光深深的刺痛着她, 让她知道, 倘若现在再去追究结果,那结局兴许她们都遭不住。   就这样吧, 都尘埃落定了。   她毒入肺腑,已然撑不了太久,连日来的劳心伤神, 在密室中硬撑,在堂前被逼禅位,在同亲生女儿对峙……   桩桩件件,劳心伤神,五脏六腑已经疼的木然了。   吏部尚书依皇上要求,起拟了传位诏书,那诏书上不仅印着镇国玉玺,更有当今圣上亲自出面,一时间朝中跪倒一片。   皇上费力的抬起手,想要扶着身边的人从龙椅上站起来,可一起身就觉天旋地转,重又重重的摔在了龙椅上。   她想,拖了这么久的病躯,日子终于是真的要到头了。   ……   宏德十六年,帝崩,新皇登基,改号天仪,大赦天下,遵其父后杨氏为太后,原徐氏太后为太皇太后。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舟六和舟墨都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目标,那就是迎娶/出嫁。   舟六自宫变以后,官衔一升再升,府邸本也是要跟着扩建的,可舟六没让,只道,舟墨即将出嫁皇子府,她跟燕云两个人住那么大没用。   “出嫁”二字咬的格外重。   舟墨一抬眼就能看见舟六促狭的笑意,他也不太在意,不过是一方盖头,谁揭谁盖都一样,要是可以,舟墨甚至不想等那么些黄道吉日,自己顶着盖头就主动搬去皇子府了。   终至吉日这天,舟府的门头挂满了大红灯笼,迎亲的队伍在门前敲敲打打,热闹极了。   舟六一身红装,翻身越上了花桥前的马匹,脸上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笑容,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门内一眼,冲着藏在门口的人儿挑了挑眉,这才牵着马绳,浩浩荡荡的往燕府去了。   “……主子,您怎么跑这来了?”黑影也换上了一身喜庆的颜色,匆匆从院里跑了过来,拿着把扇子就塞到了舟墨手上,“还没收拾完呢,快回来,都在找你呢。”   舟墨:“……”   他转了转手上的圆扇,视线从门外渐行渐远的舟六身上收了回来,脸上闪过一丝妥协,乖乖的跟着黑影回去了。   ……今天不光是舟六大喜的日子,也是舟墨将要再度同宴清成亲的日子。   梅开二度。   舟墨忍不住的扬起了眉。   一众人围着他忙前忙后了好些时候,舟墨僵着身子,强忍不适的坐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敲锣打鼓的喧闹声大了起来,屋里刚停下来的人又手忙脚乱了起来。   “盖头呢,盖头。”   “扇子扇子!”   “诶,脂粉淡了些,这大晚上看不清啊。”   “别弄了,来不及了,快把盖头盖上,九皇子来迎亲了!”   ……   一阵鸡飞狗跳中,舟墨捏着扇子被推出了房门,舟墨想,看来有时候,排场太大也不算好,还得规规矩矩的走过十里街,踏进皇子府,拜过天地高堂,听完皇帝祝词……想想就有点头疼。   他蒙着头,能看见的只有脚底下的那方寸之地,饶是对舟府这条路再熟悉,大片的遮罩也让舟墨不得不慢下了步子,他不知道那些下人往他头上钗了多少东西,反正这么几步,舟墨走的是格外艰难。   但同时他也不免想起在那个小小的四合院中,宴清身穿大红嫁衣,一步一步朝他而来的模样。   在无尽的黑暗中,会有一双坚固有力的手,牵着你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原来,盖上红盖头会是这样的感受吗?舟墨不由得脸上染上了笑意。   “九皇子!诶!这不合规矩!”   舟墨才行至一半就听人在耳边唤着宴清,他竖起耳朵正准备听听发生了什么,就见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阿、阿墨,我,我牵着你,路黑,会看不清的。”宴清紧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隔着层红盖头,舟墨的心脏反倒怦怦乱跳了起来,他也觉得自己毛头小子一般的心态有些好笑,忍俊不禁。   他伸手握住了宴清,捏了捏他柔软的手心,感觉到宴清手心渗出的汗,不由得生出了逗弄的心思,低笑道,“怎么这般紧张?夫~君~”   宴清腿下一软,借着舟墨适宜搭过来的手才堪堪站稳身子,他脸上绯红一片,只装作没听见,认认真真的同人十指相扣,牵着他往前走。   官家成亲,普天同庆,东西两边,各是十里红妆,整个京都都洋溢着一股喜气。   皇上在宴清舟墨这里短暂的呆了一会,就转道去了舟六那儿,也带走了一部分哄闹的人。   宴清乐得自在,悄悄从院中摸回了新房。   身型高大的舟墨极为变扭的端坐在榻上,顶着个红布盖头,什么也干不了,只得玩着手里的扇子,在听见推门声的一瞬间,舟墨坐直了身子,扇子也端握起来。   宴清把挤在房边的喜公给支走了,兀自拿着金杆走到人身边。   九皇子这个身份给宴清带来的最大最大的幸运,大概就是可以和眼前的这个人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他看着一身嫁衣的舟墨,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笑声颇有几分憨傻。   舟墨等了会,也没见人有再多的动作,不由得失笑道,“行了啊,都老夫老妻了,你再不掀我就自己来了。”   “不要,我来,今天你得听我的。”宴清小声嘟嚷着,上前用金杆挑起舟墨的大红盖头。   四目相对,宴清的嘴角又忍不住的咧到耳后去了,他憋了又憋,突然拉着舟墨起身,“……你这,你这脸,怎么化成这样了。”   舟墨生的高挑,五官都很是俊朗,同这胭脂俗粉搭在一起确实突兀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给他拖了后腿。   宴清差人端来了水,挽起袖口,替舟墨一点点的擦着脸颊,笑道,“你就这么由着他们化啊,你不是最讨厌这些脂粉了吗?”   “嗯,但今天日子特殊,我想给你留点不一样的印象。”舟墨凑上前,亲了亲宴清,“也算成功了不是吗?”   宴清忍俊不禁,拉着人坐到桌边,殷切的小眼神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舟墨,“……你真好看。”   金凤宝钗簪于发间,乌黑浓密的长发束在身后,大红的嫁衣衬得舟墨温柔了许多,宴清看的眼睛都直了,但舟墨又何尝不是。   两个人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匆匆合卺酒后,就亲到了一起,从桌边到床上,两人身上的礼服都十分厚重,舟墨向来对这些古人的衣物没什么耐心,手指搭上宴清腰上就开始想用蛮劲。   宴清忙制止了他,翻了个身,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摁住舟墨,“今、今天让我来。”   舟墨动作一顿,似笑而非的盯着人,缓缓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说并且打开了海棠x 第86章 晋江独发。   所谓的“今天让我来”无非就是换了个人主动, 往日脸皮薄的人,耐着臊意扒光了彼此的衣服,舟墨忍不住抬起腰肢的时候, 宴清一个闷哼, 差点就急眼了。   他呼吸凌乱, 气势不强, 却还是瞪眼看着舟墨, “别催……”   红烛燃着,床幔散着, 新房里的温度不停的攀升, 待到宴清先撑不住从舟墨身上滑下来之后, 舟墨才重又拿回了主动权。   宴清累的不想动弹,就听耳边舟墨的哼笑声响起, “你这体力, 真是越来越不济了。”   “……”   次日一早, 黑言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主子、主君, 该起了。”   黑言喊了两三声,直到听见了里面有细微的翻身声才作罢。   黑影拧眉看着他, 无声的问:主子那起床气你也敢喊?   黑言耸耸肩,没直接回, “备车吧, 今天得进宫呢。”   屋内,舟墨悠悠转醒, 本能的蹙起了眉头,待看清眼前大红色的幔帐时才恍惚了一下,他一低头就看见宴清缩在自己的怀里, 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了些笑意。   他凑近人亲了亲嘴角,声音温柔的滴水,“清儿,醒醒。”   宴清眼也没睁,像在呓语般的,舟墨凑近了听却发现是:“唔,阿墨,你饶了我吧,不能再来了……”   舟墨摸了摸鼻子,一垂眼就看见宴清光滑的肩头布满了青紫吻痕,他也知道这回闹太狠了,他腾出一只手,在人腰间轻轻按压着,“醒醒了,今天得进宫一趟。”   极度轻缓适中,宴清哼了两声才微微抬眸,看清舟墨后,面上浮现出了一些委屈,“……好酸。”   快乐是有的,但酸痛也是实打实的。   舟墨闻言直接坐起来,轻轻拍了拍他,让他翻了个身,“这儿?”   “左边一点点,嗯,这儿也酸。”   “你这是缺乏锻炼的表现,等适应了就没这么难受了。”舟墨一边给人按摩一边道。   一想起昨晚的事宴清就忍不住的脸烫,他把头埋进枕头中,声如蚊呐,“……谁要适应这个了,你就不能节制点嘛。”   舟墨没听清,“嗯?”了一声,但宴清没理他,“该起了,等路上再给你按按,早朝要结束了。”   宴清闻言抬起头来,“我们玉碟呢?”   舟墨起身,从架子上拿过两个镂雕凤凰玉坠,送到宴清面前。   宴清眸子一亮,忙坐起来伸手道,“我帮你系上。”   “先穿衣服。”   舟墨从衣架上又拿了套衣服给宴清,等人穿好了才把玉坠给了宴清,站在床侧等着宴清系好。   宴清盯着那玉坠笑了会,怎么看怎么顺眼,他摸了摸那光泽靓丽,上面还印刻着独一份花纹的玉坠,笑意止不住,“以后你就是有夫之夫了。”   舟墨垂眸,眼里也带着笑,“我给你也系上。”   这种玉坠也称之为玉蝶,因材质特殊,加上镌刻手法缘由,几乎无人能仿,当然也没什么人会刻意去仿就是了,这种玉蝶只是律例承认的夫夫关系的象征。   每对夫夫都会有一个独属于他们的玉蝶,早在镇上,宴清就对那黎家夫夫腰间挂着的玉蝶眼红了。   “太值了。”这趟回来真的太值了。   宴清由衷想道。   —   见完皇上从殿中出来的时候,舟墨发觉宴清有些心不在焉,“怎么了?”   “……他帮了我很多。”宴清小声道。   舟墨一思索就明白了,在刚刚皇上说可以不用去拜见太后,太后近来身体不适的时候,宴清的神情就开始有些变了。   舟墨道,“那就去看看。”   宴清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杨衾身上中的毒成了所有人的禁忌,兴许是因为先皇因此丧命,又兴许是无药可医,总而言之,从那日后,再无人提起这个。   但宴清心里却一直存着怀疑,不为别的,就看在杨衾屡次搭救自己的份上,他也忍不下心不管。   特别是杨衾从未伤害过他的父后,他对自己的厌恶无非是缘于先皇。   宴清说不准那丝厌恶从何而来,但想起自己的父后,宴清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本就最是无情帝王家。   杨衾仍旧住在偏僻的宫殿中,许是性子喜静,一直不愿搬动。宴清和舟墨走进来的时候,只见杨衾偏身坐在池边,佝偻着身子不住的咳嗽。   杨衾头也没回,咳完了就静静的坐在那儿,仿若雕塑,全然不理走进殿中的两人。   离金銮殿那一面过去已有小半年了,杨衾看上去却越发的脆弱了,身形好像风一吹就能散架似的。   无论宴清同他说什么,他都跟没听见一般维持着原样,眸中一片平和。   宴清看了舟墨一眼,抿唇道,“药,是你下的吗?”   杨衾听见这话却缓缓的回过了头,盯着宴清看了好一会才扯起个弧度,他没否认,甚至是笑出了声,“是啊,是我做的。”   话音刚落,身上的疼痛又铺天盖地的袭来,杨衾抓着胸口的衣衫,冷汗淋漓,但他疼惯了,惨白着脸,冲着宴清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最近回过神才想明白的,那天你同我在养心殿偏院说的话,我就该明白你其实比我还要恨她的。”   “但我希望你能保重身子,不值得的。”宴清轻声道。   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杨衾垂眸,闷咳了好一会,直到宴清都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的时候人才停下来,“是啊,恨她,恨她恨到就连那日行刺也是我安排的。”   他长叹了口气,像是打开了尘封许久的心一般,同宴清说起话来。   是了,他厌恶先皇,从青梅竹马到如此地步,眼睁睁的看着她另娶他人开枝散叶,新人一个个的抬进宫门,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年少时的心动承诺仿若笑话。   他也一直以为兴许多情便是帝王最无情的地方吧,可直到萧翡的出现,却又让杨衾不得不承认,他只是那人走向权利高峰的一个捷径。   捷径而已。   ……   天仪二年,太后杨氏因病去世,皇上尊其遗嘱,未同先皇合葬。   宴清的劝慰终究是没起到作用。   同年,边疆战事频发,舟六主动请旨出征。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宴清看着比舟墨还要急上些许,来回打着转。   “六儿如今才刚刚成亲,怎么就自己去请旨了呢?”   舟墨喝了口茶,铺开桌上的宣纸,“画的如何?”   那纸上显然是倚在榻上看书的宴清。   宴清一噎,“都什么时候了,你一点不担心你妹妹吗?”   “担心什么,肯定私下里讨了旨把家眷带着呢,”舟墨又补了几笔,“就她那天天变着法的让我帮她干活,自己带着燕云到处玩的架势,八成也是为了躲闲才去的。”   宴清沉默,眼中闪过些狐疑。   “燕云战无不胜,舟六又鬼灵精怪的,你与其担心他们,不如担心担心对面吧。”   自舟六追夫以后,为了同燕云有更多话题,兵书是看了一册又一册,看到自己都来了兴趣,甚至倒背如流。   宴清隐约有些被说服。   舟墨却也因舟六的行为脑中起了些别的想法,与其在京中时不时的被舟六抓去做劳工,不如回到他一开始的初衷上?   他看着宴清,认真道,“我们也溜吧,远走高飞,过我们闲云野鹤的日子。”   “溜、溜去哪儿?”宴清瞪大了眼睛看着舟墨,脑中不由得也想起了他们最开始养花种田恰意的不得了的日子。   虽然现在条件好了很多,但总归心底带着些遗憾,他们那四合院……还没住多久呢。   两人对视着,都在彼此眼底找到了同样的憧憬,于是说走就走,带着三五个护卫,两人甚至逃在了舟六的前头。   但京城却因此又乱了好些天。   一夜醒来,才找回来的皇子又不见了。 第87章 完结章   重新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 两人都有些感慨,街上的糖人、话本、糕点还有各种小玩意,都充满着各式各样的回忆。   这么几年过去也没有发生什么太大变化, 仍旧人来人往, 络绎不绝的, 那医馆、布纺、酒楼, 一如从前模样, 只是看着,宴清脑中就会涌入许许多多甜蜜的、变扭的、生气的、吃醋的回忆, 恍如昨日, 记忆犹新。   宴清偏头看向舟墨, 一股莫名的心悸涌上心头,他伸手拽了拽舟墨的衣角, 指着他往卖糖人的商贩那看, “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糖人了。”   舟墨依言看去, 也跟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浮现一丝暖意, 他覆上宴清的手,准备牵着人走过去, 但宴清却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不想吃吗?”舟墨垂眸看他。   宴清的视线从糖人身上收回来,定定地望向舟墨, 莞尔一笑, “谢谢你。”   “嗯?”来往的人很多,喧闹声盖过了宴清的声音, 舟墨不由得靠近了他些,“什么?”   “谢谢你愿意一直呆在我身边。”   舟墨的来历一直是宴清悬在心头的一个结,他患得患失了很久, 只要一看不见人就会觉得,这人会不会是走了,不要他了。但这么久的日子过下来,舟墨一如以往般待他,隐隐的,甚至舟墨也离不开他太久了。   宴清很开心。   舟墨抬手在人额间轻轻弹了下,佯装生气,“说什么呢,都成了两次亲的人了,我还能去哪?”   宴清闻言嘴角一咧,扑进舟墨怀里,十分眷恋的蹭了蹭他,舟墨失笑,摸了摸宴清的发顶,舟墨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突然听见了两个格外耳熟的声音。   “……你这,什么时候生的?”   “生什么生,我还没夫郎呢,这是给朋友家的孩子带的礼物。”宋悦晃了晃手上的小银锁,仰头道,“好看吧。”   黎白轻飘飘瞥了她一眼,“也是,读书都快读傻了的人,哪有时间娶夫。”   “呸,你才傻,你个纨绔子弟。”宋悦握住银锁,立时就叉腰跟人争吵了起来。   宴清从舟墨怀里探出头,怔怔的看着两人,“宋、宋悦!”   宋悦循声望过来,呲牙咧嘴的表情还未收起,整个人僵在原地,“我去……”   黎白也跟着看过来,瞳孔骤然放大,指着两人半天说不出话。   宴清见两人比自己还懵,从舟墨怀里出来,腼腆的冲她们笑了笑,“好久不见。”   宋悦这才回了神,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我去我没看错吧,居然回来了……”   黎白不乐意让宋悦捅,皱着眉往边上让了几步,“我也看见了,离了个大谱,居然还——”黎白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声音弱了下来,“还把皇子拐回来了。”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拘谨,甚至忘了回宴清的话。   宴清重又唤了两人名字一遍,舟墨也朝二人看来,“一段时间不见,口语怎么还越发退步了。”   “好家伙,熟悉的嘴毒……”宋悦听见这话反倒自然了不少,卸掉了先前的不知所措,“好久不见啊,唔,我该叫你什么?”   宋悦摸了摸脑袋,她对两人的了解似乎是从她出了村以后才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的,这些年因为考试频繁进城,跟在黎白身后才有机会听到那京城的桩桩件件。   “宴清,跟以前一样就行,”宴清答的飞快,他笑笑,看着宋悦手中的银锁,好奇道,“这是送给谁的?”   “哦,那个,唐辞他们回来了,我想着补一下孩子的生辰礼。”宋悦摊开手心,给宴清看了看,见人眸子里捎上了亮光,不由得又问道,“嘿,好看吧。”   “唐大哥回来了?”宴清倒吸了口气,那回匆匆一别,还以为很难再见到了,没想到他们居然也回来了,喜意涌上眉梢,宴清激动的抓着宋悦的手就急忙问道,“唐大哥还住在村里吗?生的男孩还是女孩?回来多久啦?”   “诶……”宋悦跟着晃了两下,咂巴了下嘴,“你问我这么多我一次性也回不完啊,你自己去看就是了。”   舟墨闻言连忙拎起转身就要跑的人的衣领,很是无奈道,“……等等,先回院子安顿一下。”   宴清瘪嘴看着舟墨,那模样显然是不愿意再等。   舟墨只得继续道,“那我们也不能空着手去吧。”   宴清好像被说服了,整个人瞬间就耷拉了下来,他从舟墨手上拯救下自己的衣领,“也是……”   “那我想先去看看黎大哥和池大哥。”他亮着眸子转头看向黎白。   黎君和池生一如既往的恩爱,见到两人时的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   两对夫夫四个人围着个石桌聊起天来,好不乐哉,反观黎白宋悦……算了,一个不想太快收心,一个脑子里全是圣贤书,虽未娶夫,倒也过得轻松自在。   因挂念着唐辞,宴清和舟墨没在黎府多留,只道下回一定,便匆匆离开了。   许是近乡情怯,越靠近村子,宴清就越是紧张,瞪着双美目一瞬不瞬的盯着视野里越来越清晰的村庄。   舟墨亦有些如此,虽然这个地方不大,甚至也有些不好的回忆,可这是他和宴清最伊始的家,在那个穷瓦破壁里,两个人相互取暖,种地养花,认字看书。   舟墨低头,牢牢扣住了宴清的手,置于自己胸前,而后低声笑了,“我们回家。”   日暖风和的日子里,舟墨就这么牵着宴清,一直走一直走,路越走越长,仿若没有尽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媳妇他来自古代》|古穿今生子   秦景一睁眼发现怀里多了个长发美人 。   他呆呆的看了美人好几眼,才惊然跳起。   “你谁?怎么在我床上!”   美人揉了揉眼,从被窝里坐起来,看着秦景,甜甜的喊了句,“秦郎”。   秦景:!!!   秦景:谁是你情郎!!!   秦景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床上凭空变出个美人,哪也不去只跟着他,谁也不理只听他的话。   美人还一口咬定自己是他的夫君。   夫君?   秦景笑了,不好意思,爷不喜欢男人。   美人来自古代,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处异世,正满心无助时他看见了自己的夫君。   只是他的夫君似乎故意不理他。   委屈,但没关系。   美人给自己鼓足了气,追在人身后嘘寒问暖。   “秦郎,你饿吗,我给你做饭。”   “秦郎,你累吗,我给你捏肩。”   “秦郎,你困吗,我做你枕头。”   ……   美人追的有些累,可他的夫君也对他无动于衷的样子。   美人想了想,指着一个男人道,“秦郎,我给你纳妾吧,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可谁知说完这话,他的夫君却把他抵在墙角,磨牙威胁道,“叫什么情郎,叫老公。”   美人眨了眨眼,乖乖喊了声老公。   秦景:……对不起,真香。 第88章 番外之村中后续   两人离开村子的这些年, 村中发生了不少变化,也有事端。   诸如……   前任村长同已婚男子苟合,一并被逐出了村。   谢流氓贩药之事被人捅出, 交由官府于狱中病死。   最让两人恶心的人和事都已经在村中消失不见了, 回村的热切更是又涨了几个度。   宴清拿着备好的礼物, 一回来就直奔唐辞院里。   舟墨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让黑言黑影去把宴清给别的朋友准备的礼物送了去, 看他这开心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都离不了唐辞了, 幸好他在来的时候早有预料, 做了些准备。   吩咐完一切, 舟墨才跟着进了院子,宴清和唐辞已经聊了有一会了。   唐辞抱着女儿坐在凳子上, 宴清半弯着身子, 正伸手捏着人的小脸蛋, 语气中带着兴奋,“唐大哥, 若儿长的真像你。”   唐辞笑着点头,“性格也像, 才这么点大,就已经开始摸我的鞭子了, 得亏是个女孩, 没人会拦着。”   “若儿,来, 见过你宴叔叔。”   唐辞把若儿放在地上,面对着宴清,若儿也甜甜的喊了声“宴叔叔”。   唐辞又立马看见了门边的舟墨, 抿唇笑着给若儿指了指,“若儿,看那儿,那是你舟叔叔。”   若儿脸红扑扑的,跟着望过去,两个梨涡甜甜的,“舟叔叔。”   舟墨走了过来,在人头上摸了摸,“都这么高了。”   “若儿乖,去里屋自己玩。”唐辞拍拍若儿。   “爹爹,娘亲让你不要在外面坐太久。”若儿没走,眨着眼睛看着唐辞。   唐辞微讪,刮了下若儿的鼻子,“知道了知道了,爹爹跟你叔叔们聊会天,你先去玩吧。”   若儿得了应允,乖巧的转身进屋了。   宴清收回视线,笑眯眯的坐到唐辞身边,“这么小就会照顾人了。”   “不过唐大哥,怎么想着回来了?”   唐辞敛眉,轻轻摇了摇头,“本来我家里人就不太喜欢妻主,路上又出了些事,很不好相处。”   “妻主心里不好受,我里外夹着也不舒服,养完身子自然就回来了。”   宴清早知唐辞是下嫁,看来这么些年过去,唐辞家里人也没彻底接受他的妻主。他没在这事上多说,只抓着唐辞话里一笔带过的字眼,问道,“出事?出什么事了?”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几个打劫的。”唐辞不以为然道。   宴清却倒吸了口气,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没什么事,我的鞭子你也是知道的,自然打跑了他们,”唐辞脸上闪过些与生俱来的傲气,但瞥见宴清不赞许的目光时,又蔫了些许,“就只是动了些胎气,不碍事的……”   唐辞说的轻松,但宴清却知道那种情况下,还是在回去的路上,动了胎气会有多危险,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到屋内独自玩耍的若儿身上。   “都过去的事了,提它做什么?”唐辞眨了眨眼,突然莞尔一笑,“况且,我妻主自那以后不再反对我拿鞭子了,刺绣什么的也都不要我学了,那回她好像吓着了。”   唐辞想起以前的事,没什么劫后余生的庆幸,倒是带着些因祸得福的洒脱,“就是有点苦恼,还想给若儿生个弟弟妹妹作伴,都不让……”   宴清闻言脸色才稍稍好了些,哼哼道,“早应该这样嘛,想起你那满手针刺就来气。”   唐辞笑笑,“也别光顾着说我了,说说你们,我回来就听宋悦说了你的事,不过还是很好奇……”唐辞的目光落在舟墨身上,而后贴在宴清耳边,小声道,“什么时候的事?你别诓我,我起初就看你们架势不对了。”   宴清脸色一红,轻轻推了推唐辞,“差、差不多就是那时候的事,我先……我先追的他的。”   唐辞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会跟徐力士纠缠时,你那么难过,我还以为你要吃回头草呢。”   舟墨本见两人贴在一起,像是有悄悄话要说的样子就自觉的退了两步,但冷不丁了又听见了“徐力士”“回头草”,眯起眼看向两人,“说什么呢?”   徐力士现在已然成了村长,还带着村民大办学堂,积极在村边修建养殖场,名声正旺,不过最让舟墨费解的人,原本在书中有好些夫侍的人,怎么这世只有秋儿一个正夫,他们一进村就能听到好些人惋惜,没把儿子嫁给徐力士。   有些不知道宴清舟墨身份的,还自顾自的替宴清惋惜。   宴清一见舟墨这模样,也觉得好笑,当初那股乱吃醋的劲儿如今像是转移到舟墨身上一样。   他撩起眼皮,似笑而非,“说你那会儿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要把我的香囊送给别人。”   舟墨:“……”   想起那个乌龙,舟墨也有些忍俊不禁,“是我蠢了。”   “你不蠢,你就是不开窍,”唐辞见状捂着唇笑的很开怀,“你要是真蠢,怎么住进宴清家里没几日,就把人迷的神魂颠倒。”   宴清和舟墨具是脸色一红,宴清弱弱拉了拉唐辞衣角,但唐辞越想越觉得有迹可循,嘴合不上,“宴清家里可就一张床,天□□夕相对的,他又是个招人疼的,这脸蛋,这声音,这小腰……”   “唐大哥!”宴清涨红了脸。   舟墨听见这话,眉头一抬,伸手把宴清捞回了怀里,离唐辞远了好些距离。   “诶诶诶,好,我不说了,”唐辞忙止了话,只是扯起的弧度一时半会平不下去。   舟墨和宴清一直陪着唐辞到他妻主回来就走了,虽他们有心留二人吃饭,但宴清挂念着家里的事,推辞了。   二人回了宴清的屋子,就见一个灰衣男子惴惴不安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几年没见,严知比他们走的时候要高了不少,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走前宴清就让严知搬来屋里住了,但严知压根没来,屋里留给他的东西他也没动过,不止如此,还时不时会来打扫一下屋子。   宴清上前,喊了声严知。   那石凳上的人“唰”地站起身来,转身瞪着双亮闪闪的眸子看向宴清,他往前走了两步,瞥见舟墨时又本能的顿住了步子,“回、回来了。”   他站在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揣着手,小声的回话。   宴清看了舟墨一眼,上前轻轻拥了严知一下,“这回也不知道能住多久,你跟我走吧?”   严知在这个村里没什么亲人,又遇到那种事,沉默寡言的性格改不掉了,本以为打点好了一切,但这有些死心眼的人硬是什么都没要,还不管不顾给他们看了这么久的屋子。   即使他跟舟墨都没提,但跑出来修身养性的日子肯定过不长久,没准哪天就得回京里去,毕竟舟墨唯一的亲人还留在那里。   严知怔了一下,什么也没问,只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舟墨。   “……我有那么可怕,值得你怕几年吗?”舟墨微微无语,“我听清儿的,他要留你我自然不管。”   严知露出两颗虎牙,点了点头,随后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跑了。   宴清也没追,反倒转过身来,“阿墨,他是个好孩子。”   舟墨:“……”   “你要留你就留着,别给我洗脑,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的,”舟墨眯起眼看他,他不喜欢严知,即使事出有因,身不由己,但比起对这个人的同情,更让舟墨忘不掉的是对那日的后怕,他捏着宴清的鼻子,不客气的道,“带在身边可以,但要让黑言看着他。”   “阿墨,”宴清扑进舟墨怀里,双手在他身后锁住,笑吟吟道,“你真好。”   舟墨哼了声,“追着你跑了一整日,这会没人了,我就好了?”   宴清呆了呆,复又紧了紧手臂,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小气呀。”   舟墨一噎,正要开口,宴清却凑上来,亲了亲人嘴角,哄孩子般的道,“不气不气,过两日陪你去四合院住。”   “……你这招数我已经腻了,”舟墨低头,擒住宴清下巴,湿润的嘴唇深深的吻住了他,热烈的让宴清有些腿软。   舟墨松开宴清,轻轻舔了舔唇角,笑的很勾人,“下次起码要这样。”   严知拿着从地里摘下来的新鲜蔬菜,刚进院门就顿住了步子,怔愣几秒后,看着院里拥在一起的两个人,转身去门口罚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方面是我的弱点,所以以这种形式交代了下其他人的后续故事   至于阿墨和清儿的故事,嘿嘿,在现代还有一点点篇幅,就正式完结了!   感谢在2021-12-11 23:58:35~2021-12-15 20:5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檬诺可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番外之穿回现代   冬至又临, 瓦檐蒙上了皑皑白雪。   舟墨裹着厚厚的被褥坐在榻上,鼻音浓重,脸上浮红, 风寒算不得什么大病, 但也折腾人的厉害, 他浑身没劲了好几日。   宴清围着圈毛领, 穿的暖洋洋的, 倚在床边给他念话本,念一半又顿住了, 抬眸看人, 眼里带着担忧, “阿墨,我去把参汤给你炖了吧。”   舟墨揉了揉鼻子, 看人都带着些白雾, 他虚弱的躺下身去, 摇摇头道,“补过头了也不好。”   “就只是小感冒而已……”   舟墨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宴清扶着人躺下去, 又细心的替他把一圈的被角都掖掖好,然后坐在床边盯着人老半天, 才俯下身,额头相抵, 切身感受了下舟墨的温度, 确认没有发烧才放下心来。   他轻轻抚摸着舟墨的脸,无奈道, “还说我娇弱,怎么一病不起的倒是你呢。”   ……   舟墨浑身沉的厉害,脑袋晕乎乎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直到身边传来了倒水的声音。   他强撑着睁开眼,入目的却是有些陌生的白炽灯。   舟墨费力的抬手,用掌心遮住那亮堂的光线,整个人懵懵的,还有些回不过神。   “感冒药吃了,”舟六倚在门边,力度不轻的敲了敲门板,见舟墨望过来才继续道,“多大人了,病了也不知道吃药,要不是我突然想起来给你送东西,你真得烧糊涂过去。”   舟六颔首用下巴指了指床头的杯子,“药给你倒好了,自己吃,我就在客厅,有什么不方便的喊我。”   说完这番话舟六就带上门出去了。   舟墨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嘶哑的厉害,发不出声儿,他缓缓地坐起来把床头柜上的药喝了下去。   周遭的一切现代化的设施让舟墨感觉到了些陌生,而这种陌生的感觉,让舟墨莫名的觉得有些心堵。   窗外同样下着雪,映的天茫茫一片。   他偏过头看向窗外飘扬的雪花,陷入一阵沉思中,突然,许多记忆争先恐后的涌入了舟墨的脑中……   宴清!   舟墨瞳孔一震,猛的掀开被子。   客厅里,舟六正盘腿跪坐在茶几前面,她抱着笔记本在疯狂敲打键盘,茶几上还摆了一堆用过的纸,鼻子红彤彤的。   她见舟墨单着衣服走出来,吸了吸鼻子,“你干嘛啊,病三天了,不想好了吗?”   “宴……清……”病中的人嗓音中带着喑哑,舟墨艰难的把那个刻在自己心底的名字说了出来。   只是念着名字,心中就涌上熟悉的眷恋感觉,舟墨闭了闭眼,又重复遍,“宴清。”   舟六起身,去玄关那拿了鞋,扔到舟墨脚边,眼中闪过一丝异性,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宴清?你先把鞋穿了。”   舟墨盯着舟六看了会,那模样像是完全不认识宴清一般……有了这个认知的舟墨心底凭空生出了恐惧,他慌张的走到茶几边,想要去看那让他穿进去的稿子。   “宴清呢 ?”舟墨滚动着鼠标,疯狂想在满屏的文字中找到那两个字。   舟六连忙跑过来,把笔记本抢了过去,抱在怀里,“哥,你怎么了?烧糊涂了?”   舟墨失神般的坐在地上,目光失去了些焦距。   舟六盯着舟墨看了几秒,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哥,那个,其实宴……”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舟六看见来电后,眼神一亮。   “哥,你记得吃药啊,我有事我就先走了!”   舟六走了,但她的笔记本并没有带走,就放在离舟墨不远的桌上,舟墨怔怔的看着它,却没有半分勇气爬起来去看了。   ……他并不想在那些虚幻的文字里去找寻宴清存在过的痕迹,可他又怕,怕只是这点痕迹他都找不到了。   舟墨就这么盯着那个电脑,心里闷的快要喘不过气,就连耳边传来的脚步声也让他觉得刺耳。   那脚步声很轻的停在了玄关处,紧接着,一个让舟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声缓缓响起,“我……我能进来吗?”   舟墨不敢置信的偏过头去,就见宴清穿着羊毛衫站在门口,像是匆匆赶过来的,发间沾着雪,脸也又些泛红,就这么拘谨的站在他家门口。   脑中来不及思考更多,舟墨下意识的从地上站起来,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你……”   舟墨迈了两步,短时间内情绪起伏的次数过多,以及还处在病中,他走了两步就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炸了开来,身形倾了倾,还没等他扶到什么支撑的东西,一双手倏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玄关处的人已经飞快的来到了舟墨的身边。   本有许多话想问想确认,可在舟墨一垂眼就能看见熟悉的人熟悉的表情和熟悉的担忧的时候,他轻轻吐了口气,放任自己靠在了那人肩头,“清儿。”   宴清身子僵了僵,但还是慢慢放松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舟墨的头,细声道,“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回床上躺着吧。”   在听到身上人低低应了声后,宴清手足无措的扶着舟墨进屋了。   宴清有些拘谨的站在床头,微敛着眸,手指交缠,“那个,我——”   “坐过来。”舟墨盯着宴清,在身侧拍了拍。   宴清脸上闪过丝茫然,人已经顺从的坐下了,舟墨见状很是满意,深深的吐出口浊气。   这就是他的宴清。   意识到这点的舟墨放松了许多,靠在床垫上,“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没找,”宴清小声道,“我就是在学校看见了舟六。”   “你、你是不是也做了梦,梦里,我、我……”宴清耳尖泛红,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那不是梦,”舟墨坐起来,拉过宴清的手,认真道,“你摸摸我,你看看我,你觉得那是梦吗?”   宴清手指一缩,微微颤抖,“我……我不知道,我脑子很乱,阿墨,你让我想想……”   听见熟悉的称呼的时候,舟墨扬了扬眉,放开了宴清的手。   宴清抬眼就见人背过身去,大半个肩膀露在外面,不由得上前给人拉了拉被子。   但舟墨又往边上挪了挪,被子又滑了下来。   “你这样会冻着的,你病还没好。”   “哦。”舟墨不咸不淡的应了声,仍旧背对着宴清。   宴清一急,直接起身走到另一头,把被子拉到舟墨脖颈,强硬的把人塞了进去。   ……宴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等他回过神,舟墨已经被他裹成了个粽子,被子外就剩个头,但舟墨却是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宴清退了两步,脸色有些红。   “是梦吗?”   “……”宴清心底有些动摇。   舟墨见人纠结的小脸,内心好笑,也不逼他,“我想喝水。”   “……好。”   “我想吃东西。”   “好。”   “你留下照顾我吧。”   “好。”宴清条件反射的就答应了,应完才觉得不对,他抬眼想解释,却望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中,满含深情眷恋,让宴清呼吸一滞,心脏不由自主的跟着狂跳不已。   他盯着舟墨看了好一会,才扯了扯嘴角,像是栽了一般,无奈的笑道,“我得跟导员打个招呼,从宿舍里搬出来。”   没过多久,舟六就悄悄回来了,还带了些饭菜,宴清给她开的门。   舟六对宴清要留下来照顾她哥一点也不感到诧异,很是自然的把东西塞宴清手里,然后一脸促狭,“我就说你是我嫂子吧,你还不信。”   宴清有些脸烫,但也说不出否认的话。   否认什么呢?   否认他不喜欢舟墨?还是否认他没答应跟人同居?   舟六早知宴清性格,理解的不得了,她也没在意,蹑手蹑脚进了屋,“我拿个笔记本就走,你千万别跟哥说我来过了啊。”   她刚拿宴清的事整了舟墨一顿,看着她哥失魂落魄的模样,舟六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宴清送走了舟六,拿着饭菜进了厨房。   虽是熟食,但天冷凉的快,舟墨感冒还没好,不能吃冷的。   他刚进厨房没多久,舟墨就从屋里出来了,循着声儿过来了。   宴清抬眼看了下,睡衣套的整整齐齐,于是又低头去热饭,“怎么,怕我跑了?”   舟墨淡淡一笑,“不怕,你舍不得我。”   宴清一噎,瞪了他眼,“别贫。”   “为夫遵命。”   宴清闻言,忍不住提醒道,“是你嫁的我。”   话说出口,他又觉得搞笑,摇了摇头,“去坐着吧,我把饭菜端来。”   舟墨上前,勾过宴清下巴,在宴清怔愣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一点一点的逼近,直到彼此鼻息相缠之时,宴清也没有推开自己。   虽然脸已经烧红了一片,视线也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但他没有推开自己。   意识到这点的舟墨自然也做不了什么梁上君子,直接亲了上去。   宴清的手也不受控制的搭在了舟墨的脖颈,靠人扶着才不至于腿软的,可没多久,一股淡淡的糊味强行介入了两人甜的发齁的氛围里。   宴清:“……”   这顿带着些许焦糊的饭让宴清吃的浑身不自在,但舟墨却是心情很好,连带着他不爱吃的胡萝卜都多吃——   宴清一怔,低头看了看胡萝卜,然后笑的很无奈。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了解,他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想明白了的宴清也就没那么变扭了,在洗完澡以后主动爬上了舟墨的床,缩在人怀里,一起看电视。   舟墨没什么坐怀不乱的本事,闻着那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心思压根就没落在电视上。   宴清都不用回头,就知道他的视线全落在自己身上,他莞尔一笑,“好看吗?”   “好看。”舟墨答得很快。   “可是,这是天气预报啊,阿墨。”宴清憋着笑道。   明知被逗了一遭,舟墨也毫不在意,他低下头咬了咬人的耳朵,哑声道,“都好看。”   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