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开始摆烂啦(穿书)作者:吾乃二哈   文案:   顾淮南是个摆烂选手   某天穿成一篇男频复仇爽文里的反派,活在疯批男主回忆里那种   原主利用幼年男主获取遗产,无利可图再将其丢弃,成为男主黑化的导火索,最后被男主关地下室弄瞎眼挑断腿,扔原始森林,死得凄惨   而原著男主,死爹死妈天煞孤星,前期被炮灰反派虐,活得特别惨,后期直接心理扭曲,黑化成疯批   全文中虐过他的角色无一善终   顾淮南穿过来时,正是全文剧情起点,幼年男主还是个傻白甜   顾淮南:我应该还能抢救下……吧   *   上辈子薄郁是豪门矜贵少爷的替身,养父母觊觎他身体器官,后养父母意外车祸亡故,他沦为别人争夺遗产的工具,更是经历被长辈污蔑,被亲友虐待背叛,一生噩梦不断,仇恨和黑暗占据他整个人生,疯狂侵蚀他的心脏……   没关系,现在他重生了   他要一个一个地报复这些人渣,不计手段地折磨他们,令他们痛不欲生!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就先拿这个斯文败类的顾淮南开刀   如上辈子一样,顾淮南走近他   但这次好像有些不同,他问的是:“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薄郁微微怔愣,依然背后藏刀,表面乖巧点头:“好啊,顾叔叔。”   两人同时心想   顾淮南:我还能再抢救下 (^▽^)   薄郁:他死了:)   [你是我见过的唯一的光,如果是为你,我愿洗净血腥,戴上面具,永远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表面清冷实际吐槽狂魔摆烂选手穿书受x重生黑化偏执阴郁被治愈攻   ●攻性格多少有点问题,所以被救赎   ●攻受相差12岁,介意者慎入   ●年下养成(上辈子攻死的时候年龄也比受小很多)   ●缺粮自产,我爱年下   ●稍微改动了一下文案设定,跟原梗可能有点差异   ●攻受不在一个户口本,也没有血缘关系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淮南 ┃ 配角:薄郁 ┃ 其它:略   一句话简介:我靠摆烂成为偏执男主的白月光   立意:面对困难迎难而上,不畏艰辛,不惧苦难,积极乐观的生活 第1章   顾淮南睁开眼时,手里正拿着一张装框好的黑白遗照。   照片里的男人,他不认识。   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相框突然被人一把夺走,动作很粗鲁。   “请顾总注意场合!”   顾淮南循声转头,看见满脸怒容的陌生中年人,对方正怒瞪他,越过这人,后面是数道惊诧的视线。   他微微一愣。   这些人竟然全穿的黑西装,胸前别着纸白花,而四周依次摆放了很多葬礼用的花圈和挽联。   再低头看自己,也一样打扮。   是葬礼。   顾淮南脸上缓缓冒出一群问号。   什么情况?   这是哪儿这是谁?   又是谁死了?   他记得自己在公司的茶水间,正摸鱼看小说,怎么一个抬头,莫名其妙出现在陌生人的葬礼。   很快,所有疑惑得到解答。   在某片纸函上,他看到这场葬礼的主人名字,薄郑方和杨岚。   非常不凑巧。   他摸鱼看的那本《重回巅峰》里美强惨男主的炮灰爸妈,就叫这俩名,一字不差。   顾淮南:“……”   好像可能大概或许应该……   他也赶潮流穿书了。   顾淮南非常淡定地接受现实。   按照他对这篇小说的记忆,参加这场葬礼的人员非富即贵,作为一个底层的穷酸打工人,他欣然接受了即将变成有钱人的“悲惨”现实。   况且他孤家寡人,父母去世,既没有牵挂,也没有房贷负债。   他现在开始期待自己的身份。   所以他穿成了书里的……?   “哎呀,老顾。”   背后有道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顾淮南扭头看旁边,有个同着黑西装的青年朝他招招手,顾淮南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对方肯定地点头。   顾淮南走过去,对方拉他落座,悄声问:“你拿薄郑方遗像干什么?难道真像那些人传的那样?”   顾淮南疑惑:“哪样?”   青年古怪笑了笑,正要开口,刚才抢走遗照的中年人回头看向两人,神色不太友善。   青年轻咳一声,立刻转移话题。   顾淮南迷惑地睇着两人,隐约觉察出一丝怪异感,但很快青年提到原主,他注意力不自觉被带跑偏。   青年似乎跟原主关系很好,言语间满是熟稔和亲近,顾淮南留意着对方的称谓和语气,时不时地点头,做一点回应。   他面不改色地听青年说话,希望能从中获取穿书信息,顺便了解原主是多有钱的富豪,住多大的豪宅,好让打工人快乐快乐。   听着听着,他忽然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我叫顾淮南?”   顾淮南忍不住打断他。   青年一脸“你脑子瓦特了”表情:“你不叫顾淮南,难道我叫?”   顾淮南:“……”   虽然他很想做个有钱人,但不想做个短命的有钱人啊!   顾淮南。   原著里有名的反派,男主父亲的合作伙伴,表面清冷禁欲,像个正面角色,实际斯文败类工于心计。   原著中男主父母遭遇车祸亡故,亲戚们对遗产虎视眈眈,想方设法从男主那里套取信息,原主则在男主面临困境时,趁虚而入。   他骗取男主信任,掠夺薄家这些年积累不易的产业,最后将无利可图的男主一脚蹬开。   而作为《重回巅峰》的男主。   看似整本书的天选之子,实际活得特别惨,运气就没好过,失去父母的幼年期一直活在被虐待的黑暗中,没感受到丝毫温暖,性格因此日渐扭曲,黑化成非常恐怖的人。   他这种人设放在别的文里,就是标准的反派boss。   男主靠着自己满腔恨意支撑,一步步往上爬,年纪轻轻逆袭成了华国商圈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短短十多年位居富豪榜首,一跃成为榜上最年轻的企业家。   这不光是他眼光独到,对经济趋势有非常强的预估能力,他对金融投资行业也掌握得相当透彻。   事业上披荆斩棘,私底下他也利用不同手段对曾经欺辱他的人打击报复,致使他们家破人亡,无一人例外,其中当数原主下场最凄惨。   男主在黑市高价雇人,将破产负债的原主绑到他的私人别墅,狠狠挖瞎原主双眼,打断双腿关进地下车库,阴狠地折磨了他整整三年。   原著里并没有细写这三年男主是怎么虐待的原主,想也知道原主不可能好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三年后,男主派人将形同枯槁的原主扔进野兽横行的原始森林,不难想象原主死得有多惨。   当时看到这段剧情,顾淮南人都看傻了,这本书简直人均法外狂徒,他还专门留言吐槽过作者法律意识薄弱,写文要严谨。   怎么可能有人无故失踪三年,也无人查问,再则男主搞死原主,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搞事业虐渣虐反派,完全没受到法律制/裁。   就……离了个大谱。   那句评论下面很多人附和。   不过没多久,顾淮南就被别的读者群起攻击,说他看网文死抠逻辑脑子有坑,还说他眼瞎不看排雷,最后骂他网络键盘侠,甚至诅咒他菊花残满地伤。   虽然已经是成熟稳重的大人。   但他还是生气了。   趁着工作间隙到茶水间摸鱼看更新,顺便回复他们的人身攻击。   只是没想到,他刚编辑完还没发出去那句反驳,一抬头,人就出现在男主他爹的葬礼上。   并且穿成下场最惨的那一个。   顾淮南:“……”   根据原著剧情推算,“他”已经着手安排收养程序,葬礼当天会把陷进金钱漩涡的男主接到家里,一番酱酱酿酿的利用,获取薄家产业,再把男主一脚给蹬了。   也是“他”最后这个无情举动,为以后埋下一颗可怕的地/雷。   收养=狗带   顾淮南悟了。   在顾淮南梳理原著剧情线时,旁边的蒋涛见顾淮南脸色发白,不由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顾淮南却仿佛没听见似的独自咕哝:“……还能再抢救一下。”   蒋涛:“?”   蒋涛:“你说什么?”   顾淮南抬头看青年,认出这人是谁,原主的好兄弟,蒋涛。   虽说原主是反派,但人际关系处理得倒不错,原著被关那三年,蒋涛找他找得最积极,当然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两人是发小。   不过顾淮南现下最关心的事情,不是这个,他得先捋捋。   顾淮南问:“洗手间在哪里?”   蒋涛给他指了指方向,顾淮南说了声谢谢,起身走过去。   进去后,顾淮南立刻将门反锁,他先洗了洗脸冷静,再解锁原主手机搜索《重回巅峰》,但没搜到。   这在他的意料当中,他又看了看原主的社交软件,观察对方的行事作风,有大致了解后,再点开助理小唐的微信,翻看聊天记录。   原主果然在暗中计划,葬礼当天预备领回男主,最近吩咐了小唐做收养相关资料,聊天正在说这件事。   这次葬礼前,薄家几个亲戚已经开始争抢公司股份和项目,而男主也成了他们讨好献殷勤的对象。   顾淮南沉思了半分钟,低头编辑一段话发给小唐,觉得不妥,又一秒撤回,重写。   公司的小唐:“?”   他正奇怪老板在搞什么,对方又发了一句话过来。   【GU】:你缺儿子么?   小唐:“???”   老板……他怎么了??   小唐疑惑又忐忑。   作为非常专业的助理,他还是很认真地回复了自己老板的问题,说自己暂时还不缺。   许久没有回复。   小唐也就继续忙活工作。   顾淮南这边思考了下,又用搜索引擎查法律,着重看男主涉及的,哪知发现书中跟现实世界不一样。   说男主惨吧,好像不全是,这本书某方面还挺眷顾他,人均法盲,bug遍地飞,男主能随随便便搞事。   而且不用担心法律和逻辑,因为……根本没有!   这是一个多大的金手指。   作者真是为爽而爽,不讲逻辑,看书时候不觉得问题有多大,然而穿进书里才知道严重性。   顾淮南忽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会穿书,他换本绿江小甜文,哪怕看本花市xx文也好,至少当路人能活到完结。   想及接下来会发展的原著剧情,他细思极恐,心里愈发坚定不能收养小男主,不然迟早狗带。   男主现在丧父丧母,亲戚们又对遗产虎视眈眈,情绪肯定异常敏感,一不小心就会踩雷。   现在有三条路可以选择:   ①先下手为强,直接永除后患,从根本解决问题。   ②不觊觎男主家的产业,远离男主,奉公守法,大概率能全须全尾活到大结局……吧。   ③摆烂。   作为一位和谐社会长大的青年,第一种肯定要pass,第二种最佳,第三种一看就适合不动脑子的懒人。   他当然是选……③了。   照着原著剧情走,但把收养幼年男主的任务让给父母健全的健康家庭,阻止男主黑化。   男主不黑,他未来就能顺利。   理清这点,对未来有规划,顾淮南心态顿时平稳不少。   他洗了洗手,这会儿才有心情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跟他预想的不同,原主不是那种寡淡刻薄的长相,反而非常清俊,戴了一副银丝细边的眼镜,颇有原著里形容的斯文败类气质。   原主的五官偏疏淡,没什么攻击性,又一身西装革履,里面那件衬衣直接扣到喉结,严谨又克制,看上去格外清冷禁欲。   顾淮南摘脱眼镜,咧嘴笑了一下,发现原主五官轮廓跟他很相似,尤其是眼睛,这让他适应得比较快。   他自己就是近视眼,有七八百度数,原主眼镜度数看起来不高,戴着也没有不适。   对着镜面整理衣服,顾淮南用旁边烘干机烘手心里的水渍,随后开门走出去,准备原路返回。   转过走廊拐角,一个乒乓球忽然从旁边的楼梯滚下来,停在脚边,差一点被他踩到。   顾淮南弯腰捡起,下意识转头,视野里闯入一张苍白瘦削的脸庞。   陌生少年衣着单薄,安静地坐在台阶上,淋着雨,左眼缠着医用纱布,隐隐渗出血色痕迹。   他并没有注意到顾淮南,正低头看着自己手,拳头几次张合,深深皱着眉,表情有些奇怪。   蒙蒙细雨浸湿了他的面庞和眼睫,瞧着像夜雨里无家可归的幼犬,可脸色却有种不符年龄的阴翳。   顾淮南表面稳住,实际心头猛地咯噔一下。   几乎一瞬间他就认出来了。   这是……幼年版男主。 第2章   男主抬头看来的一瞬间。   顾淮南本能闪避,迅速躲开对方投来的视线,脊背紧紧贴靠墙壁,只停顿两秒,立刻选择另一条路返回葬礼的主场地。   他神情看似平静,底下的脚步却走得飞快又凌乱。   废话。   那可是把“他”虐成狗的男主,作者亲儿子,他不畏惧才怪。   他没有原主那么强大的心理。   再说了,他还没做好走剧情的准备,得缓缓。   疾步走回原地,顾淮南在蒋涛旁边坐下,偷偷舒了口气。   蒋涛扭头看旁边的顾淮南,诧异道:“你去洗手间而已,怎么一副见活阎王的表情,看你这眉头皱的。”   顾淮南点头,“差不多。”   蒋涛:“?”   不等他说话,顾淮南率先出声,“葬礼进行到哪一步了?”   “等薄家那小孩儿过来,他们就开始准备下葬的事。”   “哦。”   蒋涛拨动手腕的表带,挑眉看向顾淮南,“哦?就一个‘哦’?今天薄郑方下葬,你不说点什么?”   顾淮南疑惑:“说什么?”   蒋涛很微妙地笑了声,“还是你的心够冷,不愧是你。”   顾淮南:“???”   顾淮南满头雾水,听不懂蒋涛在打什么哑谜,以防暴露“顾淮南”换芯子的事,只能默默点了个头。   蒋涛看他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蒋涛足足看了他半分钟,那眼神活像第一次认识他,很快他大笑着拍他肩膀,“走,今晚哥们我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顾淮南拿不准平时两人怎么相处的,先点点头,然后适时转移话题:“你要儿子么?”   蒋涛:“???”   话题跳太快,蒋涛反应两秒回过神,意识到顾淮南刚说了啥,瞳孔地震看他,“你疯了,买卖人口违法。”   顾淮南:“……”   顾淮南给他一个关爱傻子的眼神,没多说,只编了个借口,说是福利院领养。   “哦,吓我一跳。”   蒋涛拍拍胸口,脑子突然灵光,问道:“你怎么忽然说这个,该不会是打算去领养一个吧?”   顾淮南微屈左手食指,“没有。”   蒋涛狐疑瞥他,不太信,顾淮南端着茶,一副老干部模样。   蒋涛什么也没看出来,干脆懒得管,反正也管不了。   别看他这朋友清冷禁欲,其实性格倔得像头驴,不然也不会为……跟家里断绝关系。   死了也好,免得有人惦记。   这边两人各怀心事,而在顾淮南刚停留过的转角走廊,瘦弱少年拢紧拳头,抬起头环顾四周。   记忆中的画面在脑海具象,他眼神不再迷茫和恍然,渐渐地变得格外锋锐犀利。   这里不是医院,也不是别墅。   而是十年前来过的地方。   少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慢慢走下台阶,擦了把布满脸颊的雨水,动作带过左眼,感受到刺骨疼痛。   他皱眉,碰了碰受伤的左眼,轻微刺痛很清晰地提醒着他。   这不是一场虚幻的梦。   他真的重生了。   重生回到养父母葬礼那一天。   回到所有噩梦开端的那天。   也是这天,他太过伤心在角落独处,意外在两个人的争执中听到,当初养父母领养他并非出于好心,而是他们儿子得了重病,需要一颗健康又完美匹配的心脏。   他们费尽钱财和心力,耗时多年,最终找到非常符合条件的人。   ——他。   他们不远万里到偏远福利院领养他,不是为救他,是要他这条命去换他们的儿子。   那晚他险被绑架,养父母焦急寻找,哪里是担心他的安危,实际是担心那颗心脏出意外,未来不能好好移植给他们儿子。   如果不是返程时他们遭遇车祸,如果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   他可能到死也不知道真相。   一开始他不相信那些话,哪怕证据不停出现,一遍又一遍向他证明,养父母心怀鬼胎。   直至他在书房发现一份文件,是预备好宣告他自然死亡的书涵。   多讽刺。   车祸醒来时,他甚至想过替他们死,还他们对他好。   可惜……   可惜可惜。   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连那些所谓的无血缘亲戚。   也在薄家遗产唯一继承人病逝后,和外人共同图谋薄家的遗产,争相恐后挤到他面前,发觉他没有利用价值,又立即撕下伪装。   碾压,踩踏,轻视,鄙夷。   对待他随意得仿佛对待一条狗。   他二十二年的人生当中,没有感受到这个世界丝毫的善意,所遇的人一个比一个令他作呕。   每一个人都伪善虚假。   尤其是顾淮南。   表面端着一副高冷无欲样,实际比谁都恶心,哪怕让他死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不能解恨。   但没关系。   他现在重生了。   他要一个个报复这些人渣,不计手段地折磨他们,令他们痛不欲生!   他要将他们曾给他的羞辱与痛苦,十倍百倍千倍地奉还!!   少年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力气过重,指甲近乎掐进掌心。   那双阗黑如墨的眼珠变得阴冷,戾气横肆,充斥着可怖的杀意。   他冷冷盯着葬礼的主场地,危险地眯起眼睛,今天就先拿顾淮南这斯文败类开刀。   ……   顾淮南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轻轻揉捏着后颈,总感觉那块皮肤凉飕飕的。   蒋涛问:“咋了?”   顾淮南摇头,“没事。”   这时外面走来一群衣着西服的人,中间似乎围着什么人。   蒋涛说了句“薄家小孩来了”,顾淮南顺视线望去,在看清那少年时,目光有一秒的停顿。   顾淮南:“?”   他是眼瘸了么,男主怎么跟刚才长得好像不一样。   人群中的少年身穿黑色西装,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进场来,他精气神非常不好,肤色蜡黄,面颊凹陷,一副快挂了的模样。   并且他左眼完好无损,很明显跟他在转角遇见的少年不是一个人。   顾淮南更加迷惑。   这俩人到底谁是男主?原著也没写薄郑方有两个亲儿子啊。   他将疑问扔给蒋涛。   蒋涛瞥他:“他有几个儿子,你难道不清楚?”   顾淮南脸上缓缓冒出一排问号。   但他也不敢再追问,再问下去,得露馅儿了。   好在蒋涛没什么心眼儿,自己说:“一个亲儿子,一个养子,不过薄郑方这一走,他家那养子位置就很尴尬,薄家杨家都没人愿意养。”   “我记得那养子,不还是你帮忙找的么,你那会儿还说他眼睛特别像小时候的薄郑方。”   说到最后一句时,蒋涛语调有些微的变化和不自然。   顾淮南压根没注意,他正想着原著的事,没记错的话,原著里根本没写薄郑方有两个儿子,就像凭空多出来一个,真是奇怪。   关键是,原著对这段剧情能略则略,对他有用的信息很少。   现在问题来了。   他该收养这两人中的哪一个,哪一个才是男主。   顾淮南习惯性想摆烂,又有点忌惮原著的凄惨结局,怕养错人。   他只能痛苦地琢磨怎么辨认。   然而他并不知道,因为他那条吐槽的盖楼评论,作者气得连夜大修,设定更是大改特改,除开主线支线不变,里面剧情已经面目全非。   有可能连结局都变得不一样。   蒋涛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最后见顾淮南不吭声,在他面前晃手:“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顾淮南稳如老狗:“有么。”   “有啊。”   蒋涛还想说什么,薄杨两家人开始准备下葬的事,很快两人跟着一群人去到墓地位置。   在工作人员指导下,下葬流程精简又快速,重重叠叠的西服当中,顾淮南一眼瞧见站在角落的少年。   他依旧是那件白衬衣,很单薄,发稍濡湿地贴在额角,左眼贴着药用的纱布,血色浸透出来,冻得脸苍白,瞧上去非常的可怜。   许多人撑伞,只有他没有撑。   少年冷静又笔挺地站在那里,目光直直地盯着墓碑,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敏锐地转头看来。   顾淮南已经侧过脸跟蒋涛说话。   少年微眯着那双阗黑的眼睛,睐向顾淮南,眼神相当锐利,带着紧盯猎物的危险凝视。   他手背轻轻碰过裤兜,那里藏着一把磨得很锋利的水果刀。   可以一刀封喉那种。   ……   葬礼最后环节是献上鲜花。   顾淮南和蒋涛依次上前放下菊花,春雨渐渐小了许多,草地湿润,空气也冰冰凉凉的。   来吊唁的客人大部分都集中在这里,献完鲜花,许多人先离开,顾淮南和蒋涛倒没那么着急。   顾淮南放下花,要离开时,轮椅上的薄林叫住他:“顾叔。”   顾淮南没反应过来叫他,还是蒋涛拽了他一下,他才回头。   薄林推动轮椅过来,“顾叔很久没来看我了。”   顾淮南含糊地“嗯”了声。   说多错多,他不敢多说话,只好用最简单的“嗯”来回答。   薄林倒没有在意他的敷衍,又想再近一些说话,刚推动轮椅,似乎因为说话吸了冷空气,激得剧烈咳嗽起来,看起来像是喘不过来气,旁边人忙把顾淮南挤开。   顾淮南没生气,蒋涛却有点不爽,瞪了眼推开顾淮南的中年男人。   因为薄林这一咳,一群人对他关怀备至,立刻要送他去医院,呼啦啦全跑了,零星剩下几个人。   其中包括孤零零的薄家养子。   所有人关注点都在薄林那里,反而没人看到这个沉默又安静的少年。   也因为对方的咳嗽,让顾淮南辨认出谁是男主,虽说走向跟原著有偏差,但大差不差。   毕竟原著男主不可能是个病秧子,不然十多岁怎么在社会摸滚打爬,存活到成为顶尖富豪。   没跑了。   养子就是原著男主,薄郁。   少年似乎察觉什么,抬起头来,见顾淮南正注视自己,点头致意,又很礼貌地喊了声“顾叔叔”。   他说着用手擦了下额头的水珠,似乎不小心碰到伤口,皱着眉,很小声地嘶了口凉气。   那一瞬间,苍白的脸更白了。   他比顾淮南想象中更可怜。   至少他没想过幼年版男主会这么惨,又瘦又弱。   顾淮南扶了下眼镜,目光落在那被血色浸湿的药用纱布,露出一丝不忍,这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   伤口被雨水淋湿,一定会感染,得重新上药包扎。   他走近对方,将手里的雨伞倾斜,很轻地挡在薄郁的头顶,又朝他递去干净整洁的手帕。   然后很认真地开始走剧情。   顾淮南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薄郁微微怔愣。   这句话跟上辈子说的不一样。   他也只有这短暂停顿,很快表面乖巧地点头,“好啊,顾叔叔。”   这回答显然出乎顾淮南意料。   怎么跟原著写的不一样?原著里男主没有立刻答应呀。   男主现在就答应,他后面剧情都施展不开啊。   顾淮南试探:“你不浅拒一下?”   薄郁:“……?” 第3章   在蒋涛瞳孔地震的表情中,顾淮南让薄郁先坐进汽车后座,自己则和蒋涛站在停车位旁边。   顾淮南看他,“怎么了?”   蒋涛一脸大受震撼,“老顾,你确定要把他带走?这可不是养个宠物那么简单,你要想清楚。”   顾淮南说:“我没说我养。”   蒋涛:“???”   顾淮南确实没打算自己养男主,他准备搜罗氛围和谐的家庭,然后把男主拿给对方养。   以男主这种疯批人设,最需要的就是健康家庭,只要男主生活美满,心理足够健康阳光,哪会黑化。   他没养过小孩,万一不小心养翻车,走原著结局得不偿失。   蒋涛不清楚他心里的盘算,听他说不养又觉得稀奇,多问了几句,顾淮南为保持原主高冷人设,挑着回答,最后跟蒋涛挥别。   他一走,顾淮南就打开车门,也坐进后座,刚要说话,倏然对上薄郁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薄郁瞳色特别黑,仿佛是无底的黑色漩涡,任何光线都无法照进去,对视时有种会被其吞噬的恐惧。   尤其当他非常平静地凝视你的时候,犹如一条冰冷可怕的蛇类,正竖着瞳仁冷冷地盯着你。   这种惧意在狭窄空间里,无形中被放大了数倍。   顾淮南整个人开始头皮发麻。   他偏开脸,强行做心理建设,别怕别怕,现在幼年版男主才十二岁,是一个普通小孩,问题不大。   嗯,问题不大。   顾淮南镇定道:“走吧。”   声线里的颤抖只有他自己知道。   薄郁乖巧地点点头。   看他这么乖,顾淮南心底更加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男主是无害的,他不用太怕。   顾淮南绷紧的脊背渐渐舒缓。   然而……   三分钟过去。   车辆在原地纹丝未动。   顾淮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他应该坐到驾驶座开车。   但问题是……他不会开车啊!   薄郁看他,“顾叔叔?”   顾淮南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天气很不错,不如……我们换种交通工具?自行车怎么样?”   薄郁看看窗外的雨:“……”   顾淮南淡定地扶了下眼镜腿,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好在蒋涛没走远,被顾淮南一个电话召回来,他瞥着顾淮南,什么也没说,搭着两人一起下山。   把两人送到市区医院的门口,蒋涛才开车离开。   顾淮南带薄郁先挂号处理伤口,医生为他上药时,他咬着嘴唇,吭也不吭一声,特别特别的乖。   顾淮南难以想象是什么经历,会让这样这个乖顺的小少年变成原著中描述的疯批样子。   他出生于小康家庭,又是同辈中最小那个,父母很疼爱他,父辈们也对他极其爱护,几乎没吃过苦。   哪怕父母病逝,亲友们对他的照顾只多不少,他根本无法去想原著里的薄郁遭遇了什么,能黑化成那样,恐怕他过得很苦。   薄郁视线掠过操作台的锐利手术刀,抬起眼眸时,不经意睐向门口,撞进顾淮南注视他的目光中。   他微微蹙眉,有几分不悦。   他竟然从这道目光中读取到“心疼”,心底不由冷笑,这老畜生真是越来越会演戏了。   薄郁只觉得恶心透顶。   他需要尽快解决顾淮南,跟这种人渣多待一秒,他都想吐。   医生丝毫没注意到两人的神色变化,包扎好过后,叮嘱顾淮南道:“你是他哥哥吧,回去让他按时吃药,三天后再来换药。”   顾淮南点头,“好。”   后面还有病人排队,顾淮南带着薄郁离开诊断室,缴费拿药后,他叫了网约车回家。   原本顾淮南不知道原主住哪里,他翻遍手机软件和聊天记录,东拼西凑出一个具体到门牌的地址。   从原主微信列表来看,他家里没有别人,只有定期请的保洁会去,这对顾淮南来说是个好消息。   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能立刻识别他,太危险了。   顾淮南穿书前独居了快十年,自理能力不错,他不太熟练地找到接水处,给薄郁倒水吃药,最后顾自去厨房准备晚餐。   顾淮南在厨房忙活,薄郁却冷冷地扫视这栋别墅,最近一次来这里,是他让人把顾淮南扔进森林那晚。   这栋别墅在顾淮南公司破产后,被法院拍卖,匿名买下别墅的人是他,而他买下这栋房子的第一件事,是毁掉这里的一切。   他未来一半噩梦全源于这里。   他不允许这栋房子存在。   必须毁掉。   捧住水杯的手渐渐拢紧,再拢紧,骨节突出到发白,漆黑瞳仁里攀爬着一根根红血丝,戾气汹涌。   薄郁正要起身,一只手霍然拍在他肩头,恰好把他摁回去。   顾淮南给他塞颗糖,“拿糖配着药吃吧,太苦了。”   薄郁微抿直唇,“谢谢顾叔叔。”   他那份乖巧笑意根本不达眼底,如果顾淮南认真看,一定会发现,但他太懒了,没多看薄郁。   顾淮南回去厨房,薄郁慢慢展开掌心看,有颗草莓味硬糖。   薄郁根本没吃,扔进垃圾桶,又随手抽了几张餐巾纸盖上去,挡着底下的那颗糖。   顾淮南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两盘有点卖相的炒面,乍一看很唬人,他在薄郁面前放一盘。   顾淮南推了推,“吃吧。”   薄郁吃了一些就以头晕为借口,回顾淮南安排的客卧休息。   顾淮南独自吃完晚餐,把餐具扔进洗碗机,也悠哉悠哉地回卧室洗澡,忙活完就开始参观这栋别墅。   原主这栋三层别墅面积没有特别大,但配置非常齐全,家庭影院、健身房、私人泳池等等都有。   简而言之,是顾淮南这个打工人努力三辈子,也买不到的豪宅。   逛到三楼时,顾淮南发现阁楼是锁住的,并且用了三把锁。   这让他产生了几分好奇,苦于自己没钥匙,只能从门缝往里瞧,但阁楼里面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   顾淮南努力好一会儿,依然什么也看不见,干脆放弃不看了,心想可能是原主一些杂物。   他回到二楼主卧,懒散地趴在柔软大床上滚了一圈,不用再伪装原主的高冷,往嘴里扔了颗草莓糖。   他边吃边打量这间二十多平的主卧,灰白黑色调,整体风格很性冷淡,摆设也少得可怜,没有一点生活气息,倒很符合原主的人设。   顾淮南又在原主衣帽间和套内书房看了看,兴趣不太,觉得有点疲倦,他去洗漱后,盖好被子闭上眼,戴着耳塞睡觉。   他在卧室睡得香香的,楼下客卧很轻地发出一点动静,门打开,紧接着一道黑影慢慢走了出来。   那道人影一步步走上二楼,停在主卧的门口,戴着黑手套的手轻轻旋拧把手,锁扣依次弹开,声音清晰,门很快被打开。   人影不紧不慢地进去,他似乎对主卧布局非常熟悉,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冷冷盯着被窝中间拱起那一块,最后高高扬起手,寒光乍现。   “别动!”   床上忽然发出一道喝止。   声音来得太突然,人影一愣,继而反应迅速地趴下,身姿不太敏捷地滚进床底,险些磕到头。   等待许久,也没等到开灯,更没等到对方下一句话,直至上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爬出床底。   盯着顾淮南看了几秒,确认他没醒,只是说了句梦话,最后人影悄无生息地退出主卧。   睡梦中的顾某某压根不知道自己刚逃过一劫,睡得特别香。   *   第二天清晨。   顾淮南被手机来电吵醒的,助理小唐问他怎么还没到公司,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都等着他开会。   顾淮南一拍脑门,完全忘记他穿书这回事了。   他三言两语回答小唐,匆匆忙忙起来洗漱穿衣服,下楼时撞见薄郁,又不得不端起人设,冷静妥当地安排好薄郁今天的饮食。   防盗门一关,顾淮南赶紧出门。   随着顾淮南的离开,门后的薄郁脸色迅速褪温,变得面无表情。   顾淮南走后,薄郁也立刻出门,既然他重生回到十年前,有些事就能够提前做。   比如折磨那些羞辱他的人。   薄郁唇角微微上扬,眼神却如淬满毒液的蛇牙,冰冷又致命。   ……   顾淮南不会开车,又没有驾照,特地打车去公司,给两百六十块车费时,他内心简直在滴血。   偏偏原主人设不允许他表露出来,他到公司办公区域,小唐见他垮着张俊脸,以为今天又要被老板骂,连带着全公司都忐忑极了。   谁知到会议,一向冷静自持的老板反而比他还忐忑,看似俊脸冷淡,实际端着咖啡的手还在小幅度抖。   顾淮南一本正经道:“小唐,我可能得了一种上台就紧张的毛病。”   小唐:“???”   顾淮南也觉得这借口站不住脚,立马改口说:“我嗓子不太舒服,有什么问题,你替我说。”   小唐“哦”了声,虽然不明白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照他吩咐接下工作,幸好今天会议内容不多,他应付得过来。   一上午会议结束,顾淮南整个人都快焉了,迫于原主高冷人设,他没法扶住老腰,只能挺直腰板,非常有气势地走出去。   跟在背后的小唐立刻给蒋涛发消息,反应今天顾淮南的反常。   在楼下公司办公的蒋涛看完短信,心道果然,他就知道顾淮南不可能那么轻易放下。   蒋涛收好手机,联系朋友推荐几个靠谱的精神科医生,他预约好就诊的时间,这才起身去电梯间,准备上楼找顾淮南。 第4章   “你把这周六腾出来。”   蒋涛吃着午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见顾淮南看他,又补充:“我带你去见个合作商。”   顾淮南不疑有他,应了声“好”。   快到午餐尾声,顾淮南忽地想起男主的事,问道:“你身边有没有想领养小孩子的夫妻?最好人品和经济都过关那种。”   蒋涛正擦嘴,闻言就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帮那小孩找家?”   顾淮南“嗯”了声。   “回头我帮你问问。”蒋涛说着,问及昨天的事:“对了,你那辆车我让修理厂拖走维修了,留的你电话号码,到时候他们跟你联系。”   顾淮南点点头,又听他欲言又止说:“老顾……你如果有事也别憋心里,说出来好受些。”   顾淮南正眼馋邻座点的草莓慕斯,不走心地说:“我没事啊。”   蒋涛见发小“心不在焉”,顿时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心底简直要把薄郑方骂了个遍。   要不是薄郑方,他这发小也不会成这样!   两人午餐很快结束,各自回公司。   “顾淮南”开的是科技公司,蒋涛则在他公司楼下开了家娱乐传媒公司,因着关系不错,经常一块儿吃饭,小唐也是蒋涛介绍来的。   顾淮南穿书过来只高兴了一天,很快他就笑不出来,因为原主是个超级工作狂,追求严谨,习惯亲力亲为,每天工作量都巨大。   顾·喜欢摆烂·淮南流下痛苦的泪水,还不敢说,他怕自己直接被抓起来送精神病院。   只能兢兢业业地学做老板,天知道这些数据对他来说,宛如天书,每一个字母和数字,他都能看懂,但合在一起他就理解不了。   “老板,你是不是累了?”   小唐保持得体又礼貌的微笑,“如果累了的话,我们可以……”   顾淮南刚要点头,小唐不紧不慢地说完后半句:“换个PPT,临江那边的项目更紧急一点。”   顾淮南:“……”   不想努力了,谁来杀一杀他。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居然所有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顾淮南试图打破常规,他把文件往旁边一放,“我等下还有事要忙,今天先到这里,你们下班吧。”   小唐非但没有笑,反而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   顾淮南莫名心虚起来,但又得拼命稳住人设,“看我做什么?”   小唐摇头,“没事。顾总,那我让大家今天先下班,明天再来。”   顾淮南内心疯狂点头,表面却冷淡地“嗯”了声。   等小唐关门出去,他立刻泄气般在办公椅葛优躺,完全没有一副高冷总裁的模样。   原来做老板这么累啊,一想到往后的日子跟今天一样,顾淮南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焉嗒嗒的。   他根本不知道小唐出去后,给蒋涛打电话,描述他“病”得很严重,连最喜欢的班也不加了,这可把蒋涛给愁死了。   被“生病”的顾总并不知道两人在背后关心他,偷偷往嘴里塞颗糖,认命后,又悠哉悠哉起身,从办公室走出去,准备回家。   这次他没选择打车,而是非常接地气地乘坐地铁,顺路还在小区对面的商超买了做晚餐的菜。   尽管穿书过来继承了原主的巨额财富,可他从小养成的节俭习惯,短时间内很难改变,况且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习惯。   路过街边驾照报名店时,顾淮南抬头看了眼,然后停住。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摸了摸鼻尖,走进去报名,他向咨询员提出不要求拿证,只求快速学会开车。   咨询员:“???”   顾淮南问:“可以?”   咨询员没见过这种要求,给老板通了个电话,得到答复,她点点头,给顾淮南表格填写。   顾淮南加上驾校师傅的微信,贼高兴地离开,原主不喜欢跟人接触,又有驾照,就没聘请司机。   可他不一样,他不但没有驾驶证,甚至从来没开过车,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无证驾驶。   现在安排妥当,希望能糊弄过去,别被蒋涛发现,他是原主发小,这些小细节最容易勾起他的怀疑。   顾淮南顿觉自己穿书好难呀,穿前是打工人,穿后还要自己给自己打工,不仅要学开车,还得学开公司理财等等,累死。   他好想摆烂。   哎。   但想到原著,他又不得不努力,否则一旦露馅儿,他死得会更快。   转念想到银行卡里的钱,顾淮南又不那么难受了。   至少钱是真实的。   顾淮南心情阴转晴,回家后开门进去时,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容,但一撞见薄郁,他立马板起脸装高冷。   薄郁正在阳台那边替他浇花,他依旧穿着昨天那身白色衬衣,显得他身板单薄得不行,脸也是没有什么血色,白得像纸。   顾淮南甚至怀疑他在薄家没吃过饭,否则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怎么会那么瘦弱,比同龄人矮小许多。   他记得自己十二岁那会儿,身高已经接近一米七五,现在的薄郁顶多一米六。   顾淮南忍不住怀疑,薄郁是不是真的能长到原著描述的一米九。   薄郁听见开门声,抬头看过来,望着顾淮南的眼神带着一丝拘谨,他礼貌地喊了声“顾叔叔”。   顾淮南不太自在地“嗯”了声,摸了摸鼻尖,拎着菜走进厨房做晚餐,不多时,薄郁也进来帮忙。   薄郁小小年纪,洗菜递盘子倒是很熟练,显然在薄家没少做事,从这些细枝末节,能窥见他在薄家过着怎样的日子,至少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   顾淮南难免有点心疼他,就喊住薄郁问道:“你喜欢喝萝卜排骨汤是吧?”   太瘦弱,可以熬汤给他补补。   顾淮南想得很简单,既然最近男主住他家,本着打好关系的想法,他自然要多照顾男主,况且他也想跟男主和平共处。   至于为什么他知道男主萝卜排骨汤,那当然是因为他看过原著,知道男主没啥爱好,唯独喜欢这道汤啊。   然而顾淮南没想到自己这一问,薄郁表情有瞬间的僵滞,虽然只有一秒,但依然被他察觉。   顾淮南心头咯噔一下,完蛋,不会是踩雷了吧。   他立刻找补说:“那要不……我试试别的汤。”   说完拿手机搜菜谱。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转身后,薄郁注视他的眼神有多冷。   如果目光能具化成刀,顾淮南恐怕现在已经被无数柄尖刀捅死。   薄郁那双黑眸冷冷注视顾淮南,面无表情,冰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快死的人。   他从来没告诉别人,自己喜欢喝萝卜排骨汤,顾淮南怎么知道的。   除非……   薄郁眸光一冷。   除非顾淮南也是重生的。   想到这种可能性,薄郁看顾淮南的眼神更森冷可怖。   顾淮南对此一无所知,翻找几分钟,也没找到合适的,懒得再找,转头问薄郁:“你想吃什么?”   薄郁垂着眼睫,藏起满眼凶狠,宛如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乖顺又小心翼翼道:“番茄炒蛋可以么?”   “当然可以。”   顾淮南直接点外卖,不过他选的是一些比较清淡的菜,他记得原著里写过男主不吃辣。   晚餐送到,两人在客厅吃,结束后顾淮南出门扔垃圾。   等他回来时,薄郁已经把厨房打理得很干净,还给两人各倒一杯热牛奶,顾淮南一直维持人设,很高冷地说了句“谢谢”。   看了眼两杯牛奶,顾淮南发现他这杯多很多,想着男主长身体,还是得多喝牛奶,于是趁薄郁去拿东西,把两杯牛奶调转位置。   做完,顾淮南露出满意的笑容。   薄郁回来看顾淮南在喝牛奶,边喝边看新闻联播,腰杆挺得笔直,也坐下端着牛奶慢慢喝。   十多分钟后,他见顾淮南掩着嘴唇打了个哈欠,似乎有点犯困,嘴角很细微地上扬了一点弧度。   当然,顾淮南是没发现的。   薄郁很贴心的说:“顾叔叔,你困了的话,先上楼去休息吧,这里交我来收拾就好了。”   顾淮南哪能让他收拾,说了句不用,就把杯子拿厨房扔进洗碗机,顺便偷偷在厨房吃颗糖。   出来他就直接上楼,回主卧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出来刚好接到蒋涛打来的电话,说他朋友有个远方亲戚正好想领养孩子。   对方夫妻家境非常不错,属于书香门第,家风很好,特别符合顾淮南描述的收养标准。   顾淮南拿到联系方式,赶紧跟对方联系上,双方沟通后,定下周四见个面,不过先不告诉薄郁。   敲定男主的事,顾淮南心情更好了,准备下楼拿点水果吃吃,到客厅时见薄郁正斜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顾淮南边疑惑他怎么睡这儿,边走过去喊了他一声,薄郁没理他。   直到顾淮南蹲下来,才瞧见薄郁脸色惨白,满额全是冷汗,嘴唇也肉眼可见地颤抖着。   再一摸薄郁额头,冰块似的。   顾淮南顿时觉得不妙了。   他没敢耽误,立刻打电话给120,挂断通话后,又忙拿餐巾纸擦了擦薄郁额头冒出来的冷汗。   他正转身打算换张餐巾纸,自己手腕忽然被拉住,顺着看过去,薄郁正睁开一条眼缝望着他。   顾淮南:“薄郁?”   薄郁没有回应,只牵着他不动。   别看薄郁个子瘦小,力气还真不小,握住顾淮南手腕,捏得他直皱眉头,怪疼的。   薄郁嘴唇动了动,“你……”   顾淮南疑惑,“我怎么了?”   他声音小,顾淮南没听清,刚凑过去听,谁知薄郁突然抬头,两人脑门嗙地撞个正着。   薄郁当场被顾淮南铁头撞晕。   顾淮南:“……” 第5章   医院住院部。   医生认真翻看检查报告,说:“轻微食物中毒,问题不是很严重,可以放心,不过他有点脑震荡。”   “先住院休息,观察观察。”   顾淮南正仔细听着,冷不防医生其中一句话,尴尬地碰了下鼻尖,没好意思说是自己给撞的。   他真没想过自己脑门这么硬,男主又那么不经撞。   医生嘱咐顾淮南去药房拿药,又让护士注意更换输液的药水,就先离开病房了。   顾淮南关上病房门,走到病床边,随手替薄郁掖了掖被角,心想他怎么会中毒,明明他们晚餐都吃了一样的东西,自己却没事。   他回想了会儿,没理出头绪。   看看时间,顾淮南先下楼到一楼药房拿药,夜间急诊人也不少,好在没白天人多,很快他拿回药。   薄郁暂时没醒,顾淮南也没有去打扰他,直接展开旁边陪护的折叠床,往上面一躺,脑袋枕着手肘。   经过他的细致研究,这个姿势最能体现原主的人设,其他小说里高冷总裁都是这样睡的。   顾淮南于是也这样躺着睡。   然而他没有实践过,更没有考虑到手麻等因素,等他彻底睡着,身躯不自觉地摆出最舒服的动作。   薄郁睁开眼时,先闻到浓郁消毒水的气味,很刺鼻,他皱了皱眉,感到太阳穴一阵眩晕的胀痛。   他想抬手,发现手上正在输液。   视线在白色墙壁转了几圈,落在旁边的陪护床,有道高大身影憋屈地躺在狭窄的折叠床上。   一丝不苟的黑发凌乱散开,没有眼镜遮挡,浓密纤长的睫毛如鸦羽般投落一片暗影,衬得他很白。   往日里生人勿近的高冷气质,荡然无存,变得更加温和与真实,有种微妙的怪异感。   熟睡的顾某某对凝视浑然不觉,睡得特别香,姿势也不再拘谨,变得更加随意起来。   他现在正做着活到大结局的美梦,男主没有黑化,长成积极向上的阳光青年,心理非常健康。   而他在男主光环的照耀下,成了全书最有钱的大佬。   薄郁眉头渐渐拧深。   他直勾勾盯向顾淮南背影,许久没有移开目光。   直到护士推门进来给他换药水,薄郁才转开脸,护士见薄郁醒来,帮他调整了一下病床,等床垫升起,让他先吃药,又询问他状况。   薄郁很礼貌地说了句“谢谢”,接着回答护士问题。   护士见他频繁偏头看顾淮南,就笑着调侃说:“你哥哥对你真好,昨晚医生说你不严重,他才松口气,你们关系不错吧。”   薄郁冷着脸,没有接话。   护士只当他不舒服不想说话,自己笑了笑,推着小车离开病房。   薄郁侧目睨向顾淮南,眼神带着审视与考量,甚至有一丝探究。   他在牛奶里掺杂了微量毒素,不足以致命,但会使人乏力头晕,顾淮南分明有症状,怎么出现问题的人,会变成自己。   薄郁微微眯起眼睛。   关于“顾淮南也重生”的怀疑,不由更深了几分。   如果顾淮南真的是重生的,那就更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做美梦的顾淮南完全不知道,男主正躺在他旁边的病床上,黑化值蹭蹭蹭地往上飙升。   ……   顾淮南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格外刺目,今天是个大晴天。   他揉揉眼睛,伸手去够放在床头柜的眼镜,正摸索着,指背却不小心碰到什么温热的东西。   没等他反应过来是啥,耳边飞快响起一阵布料摩擦声,同时伴随着小孩子吃痛的吸气。   顾淮南循声转头,近视眼的视野里出现一个不太清晰的轮廓。   薄郁醒了。   顾淮南关心道:“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有好一些了么?”   薄郁毫无预兆地对上顾淮南的脸,样貌跟记忆中相差无几,但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了。   至于具体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他也无法确切的说出来。   顾淮南见他迟迟不回话,正疑惑时,就听薄郁“嗯”了声,很乖的说:“已经好很多了。”   顾淮南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完顺手摸了把薄郁的脑袋,又揉了揉,跟摸他穿书前养的猫主子一样,手法娴熟又自然。   他动作收得快且没戴眼镜,没注意到薄郁眼里一闪而过的寒光。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简直藏都藏不住。   放下手,顾淮南后知后觉这动作有点崩人设,心虚地乜了薄郁一眼,可惜没戴眼镜,看不太清。   他轻咳一声,拿起旁边的眼镜戴好,故作镇定地整理衣服,继续维持自己斯文败类的气质。   薄郁倒将他小动作全部捕捉。   他微敛着眼睛,心底无比嫌恶顾淮南的行径,恨不得立刻将他碰自己的手剁下来喂狗。   顾淮南哪知道他心里的阴暗想法,先去洗手间洗漱,忙完再楼下买早餐,他自己一份,又给薄郁准备一份,吃完就去公司报道。   顾淮南前脚刚走,薄郁后脚也离开医院,他有很多事要做。   薄氏夫妻选中他为薄林换心脏,并非偶然,这背后必定牵扯不少利益链,上辈子因时间久远,难以追究,但现在不一样。   他到薄家时间短,时机很合适。   薄郁找了家黑网吧查信息。   ……   顾淮南刚到公司,小唐迅速抱来一叠文件要他看,并流畅为他梳理了今天工作的日程表。   顾淮南边在心里叹气边忙活。   他翻阅到某个文件,疲倦神经猛地一跳,因为这完全涉及他知识盲区,小唐看不到的地方,他疯狂百度且在专业网站查资料。   小唐看着老板爆肝工作的样子,露出感动又欣慰的笑容。   顾淮南:(笑不出来. jpg)   一天很快过去。   下班时顾淮南快要累成狗。   这种高强度工作,原主竟能挺住,不愧是有名的反派BOSS。   顾淮南休息到七点,坐车去医院,顺路带了晚餐,他想在男主离开前,多刷刷好感度。   多一层保障,总没错。   *   薄郁查了一整天信息,又归类到电子文档,离开网吧时,顺便将昨天整理的有关薄家大伯的受贿信息,举报给相关部门。   上辈子薄林死后,薄家大伯薄军将他视作争夺遗产的工具,试图用自己女儿跟他打好关系,最后见他没有利用价值,又污蔑他纠缠他女儿。   可笑的是,他跟薄军的女儿,连面都没见过。   回忆上辈子的事。   薄郁脸色明显更加阴沉可怖。   看了眼时间,他关掉网页退出账号,离开网吧。   回病房已近六点半,他有些疲倦,抵不住困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醒来时,病房里一片漆黑,唯有床头微弱的灯光照亮着视线。   “你醒了。”   有人在说话。   薄郁不禁转头看去。   暗淡的壁灯下,顾淮南疏淡眉眼竟有几分温和,瞳仁映着橘黄的光芒,像清透的玻璃珠。   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顾淮南,这让薄郁心情格外差。   他内心非常排斥顾淮南。   因为……   他讨厌同性恋。   但表面又不得不装作很欢迎他,乖顺又欣喜地喊了声“顾叔叔”,实际笑意没有感染至眼底半分。   顾淮南应了声,起身去给他热菜,现在医院很人性化,给病房配备了微波炉,能加热一些简单食物。   薄郁睐向顾淮南的背影。   对方很认真地帮他热晚餐,身姿笔挺高挑,瞧着很斯文,丝毫看不出来是个心思龌龊的老变态。   一想起这人曾经对他说,他眼睛很漂亮,他就恶心。   顾淮南转身端着餐盘过来时,倏然对上薄郁的目光,一愣。   等他再细看,薄郁那张干净脸蛋又露出乖顺笑容,像只可爱的小狗狗,正热切地注视自己的主人。   没有一点杀伤力。   顾淮南微微疑惑了一秒。   是错觉么?   刚才男主看他的眼神很奇怪,跟想砍他一百八十刀一样。   薄郁叫他:“顾叔叔?”   顾淮南“嗯”了声,走过去把餐盘放在床上小桌,“快吃吧。”   薄郁点点头,慢慢吃起来。   顾淮南则做到旁边,继续他的苦逼学习之路。   原主是个高学历人才,能力非常强,又有豪门背景,他完全差他一大截,不努力就得被当精神病。   顾淮南内心落泪,戴着无线耳机,接着听课,这金融投资类的网课,花了他几万块。   薄郁无意中看见笔电屏幕,心底对顾淮南的疑惑更深。   据他所知,顾淮南根本不需要听这种课,况且这是智商税,没有用处,专骗那种人傻钱多的外行。   顾·人傻钱多·淮南认真看视频,并且认真做笔记。   薄郁:“……”   薄郁看他的眼神怪异起来。   这顾淮南似乎跟上辈子……有点不一样,像换了个人。   薄郁轻轻眯了下眼睛,忽地开口:“顾叔叔,我以前在家里养了只小猫,可以接过来养么?”   顾淮南正听着视频,闻言按下暂停,摘脱一只耳机问薄郁说什么,薄郁盯着他的眼睛重复一遍。   顾淮南忍住想撸猫的心思,强装高冷的说:“可以。”   为保持原主洁癖设定,顾淮南又画蛇添足地补充:“但你要保证卫生,不能让客厅到处是猫毛。”   他说完,在心里直呼YES。   薄郁瞳孔微微舒张。   盯着顾淮南的眼神一瞬间变了,背光下的眸光格外幽深,仿佛潜藏丛林暗处的狼。   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个顾淮南……是假的。 第6章   薄郁住院两天,检查没有大碍,顾淮南就来为他办理出院手续,顺便请医生帮他换了左眼的药用纱布。   一周前,薄郁和薄家夫妻一起遭遇车祸,他比较幸运,在整辆车卷入货车底部时,他被巨大撞击力甩出车外,幸免于难。   当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带主角光环。   毕竟是作者亲儿子。   不过在车祸中他左眼受了伤,原著里也提过一句,说他左眼弱视,因为没人重视,错过最佳治疗时间。   就目前掌握信息来看,薄郁被薄家领养,而薄氏夫妻又还有一个亲儿子,薄郁在薄家的生活,应该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   虽说不太清楚为什么跟原著有差异,但顾淮南宁愿相信眼睛看到的,他也更能理解男主黑化的原因。   他想,应该没人在经历那么多苦难,依旧能保持心地纯良,至少换成他,是做不到的。   顾淮南低头睨薄郁,他左边眉骨到眼皮位置留下了一道疤痕,没有拆线,显得有几分狰狞恐怖。   男主这张帅脸如果留道疤,勉强能说有硬汉气质,但要是眼睛弱视,以后怎么找对象。   顾淮南觉得自己要帮他一把。   他微信联系蒋涛,问他认不认识靠谱的眼科专家。   蒋涛人脉广,不多时给顾淮南推荐了一个首都专家,还帮顾淮南挂了号,最后问是不是为薄郁找的。   顾淮南大方承认,并表示感谢。   蒋涛倒没多问他什么,寒暄几句,他也忙工作去了。   顾淮南揣好手机回病房,医生正在替薄郁上药,薄郁乖乖坐凳子上,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头也死死地拧住,像是在极力忍耐。   他以为薄郁怕疼,拆颗糖递过去哄:“来,吃颗糖就不痛了。”   顾淮南又说:“很甜。”   薄·表面12岁实际22岁·郁:“……”   顾淮南看他不动,往前递了递,甜滋滋的糖果差0.001厘米就要碰到薄郁的嘴唇。   薄郁放在膝盖的手指猛地绷紧,近乎本能地后退避了一下。   他非常厌恶顾淮南靠近自己,哪怕知道这个顾淮南可能是假的,不是上辈子那个顾淮南。   他也讨厌。   顾淮南没想到他会躲,指尖悬空捏着糖,愣愣看他。   奇怪了,原著里不写着男主对原主印象非常好么,也对他非常尊敬,怎么他老觉得男主对他有敌意。   是他的错觉,还是……精准的第六感?   顾淮南陷入沉思。   旁边医生笑道:“顾先生,少给小孩儿吃糖,当心以后长蛀牙。”   薄郁也微微僵笑着说道:“顾叔叔,没事,我不怕疼。”   “行吧。”   薄郁不吃,正合顾淮南的意。   顾淮南故作为难地说了句,“那……我吃吧,不能浪费。”   嘴上说着勉强,身体却非常诚实地往嘴里塞糖,动作娴熟得仿佛已经干过八百回。   薄郁那双浓黑瞳仁盯着顾淮南,很细微地蹙了蹙眉。   他发觉这个假顾淮南,脑子好像不太行。   医生换完药,两人就离开医院。   薄郁因为车祸受伤,养父母又意外离世,薄家当时为他请了两周假,现在也到他回学校的时间。   第二天清晨,顾淮南掐着时间起床,叫了辆网约车送薄郁去学校上课,而他自己则在洗漱后,前往公司上(学)班(习)。   今天是周四。   他中午约了那对有意领养的夫妻,忙完工作,顾淮南和蒋涛一起去约好的地点见面。   他们约在一家咖啡店见。   顾淮南和蒋涛到地方时,对方两人已经坐在里面有一会儿了。   男士姓贺名从,是一名大学教授,他妻子名叫江茗,也是老师,两人谈吐文雅,为人也比较谦和有礼,作为领养人再合适不过。   顾淮南觉得非常合适,男主正需要这种阳光健康的正常家庭成长。   一番交谈,双方都对想知道的信息有了大致了解。   江茗又道:“顾先生,我和我先生商量过接那孩子的时间,我们想等他结束这学期课程,再接他回家。”   贺从点头附和:“孩子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中途换学校对他不太好,我们希望以他更容易接受的方式,来接他回家。”   “嗯,没问题。”   他们这样细致为薄郁考虑,顾淮南更觉得他们很真诚。   顾淮南算算时间,距离薄郁这学期结束,还剩两个多月,只跟他待这一段时间,问题不大。   况且……他跟男主这几天相处得蛮愉快的。   贺从夫妻俩见事情敲定,也很高兴,他们提出共进午餐,由于顾淮南稍后还有事,就婉拒了。   两人走后,蒋涛和顾淮南就近选择一家饭店吃午餐,一结束,顾淮南赶紧开车回公司忙工作的事。   公司有几个项目出现问题,小唐急得焦头烂额,催着顾淮南做决策,偏偏顾淮南不是原主,是个摆烂高手,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顾淮南表面稳如老狗,实际上也方得不行。   顾淮南一到公司,小唐匆匆走来,宛如看救星似的望住他。   “顾总!”   顾淮南:“……”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的弹幕,在顾淮南脑海疯狂刷屏。   但最终。   他还是被小唐拖走。   *   中学,偏僻角落。   薄郁坐在石阶上,边吃面包边用笔记本写名字,每一个名字下面都有一个数字序号。   这些序号都有特殊的含义。   比如,他们的死期。   上辈子欺辱他的人太多,既然重生回到十年前,这笔旧账,他要跟他们一笔一笔的清算。   第一个人是顾淮南。   第二个人是薄军。   ……   笔尖落在【顾淮南】三个字。   停留许久,墨汁渐渐在纸张表面洇出一个黑团。   顾淮南很惧怕猫。   这是他鲜少被人知道的弱点,上辈子住顾淮南家里时,他无意间得知,并且利用过这个弱点。   而现在的这个顾淮南。   他非但不怕猫,从昨晚反应来看,甚至可能有一点喜欢。   很奇怪。   如果顾淮南不是顾淮南,那真的顾淮南在哪里,这个顾淮南又是谁,为什么要装作是他。   谜团接踵而至,猜测与怀疑又不断上涌。   不过……   无论他究竟是谁,一旦对自己不利,就除掉。   薄郁慢条斯理地合上笔记本。   他刚要起身,面前笼罩来一道暗影,抬头看,挡住视线的是三个没规规矩矩穿校服的男生。   为首男主瞥他:“听说你被赶出薄家了?活该。”   薄郁没理,或者说不屑理他。   这种不痛不痒的挑衅,他上辈子已经见识过太多。   对方横手拦住他,不让走。   薄郁不紧不慢地抬眸,眼神冷漠,那不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眼神。   男生心里抖了下,但丝毫不慌,看向薄郁手里的笔记本,伸手去抢:“你偷偷摸摸在那儿写什么?”   在他手抓住笔记本的瞬间,薄郁拿起签字笔狠狠扎在他手腕,笔尖刺进皮肉,痛得男生大叫一声。   旁边俩跟班看傻眼,均被薄郁这突如其来的操作吓得不行,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帮忙。   其中一个跟班比较高壮,着急时,大力踹向薄郁腹部,薄郁现在的身躯很瘦弱,陡然被踹翻在地。   嗷嗷叫的男生拔出签字笔,手掌捂住伤口,又气又狠地瞪着薄郁,干瞪了两秒,上去就踹薄郁。   薄郁顺势抱住他的腿,再一拧,对方立刻倒地,他压上去一把掐住对方喉咙,眼神冰冷又充满戾气。   “你很喜欢欺负人?”   薄郁眯着眼问他。   男生根本无法回答,他被掐得窒息,脸色涨红。   俩跟班都是小孩,快吓傻了,很快反应过来,忙上去对薄郁又踢又打,又使劲儿掰他的手。   谁知薄郁不但没松开手,反而加大力气,被掐的男生快窒息到翻白眼,他满脸恐惧地瞪着薄郁,后者面沉如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薄郁的眼神冷静得可怕。   男生神情惊恐,仿佛看见了活生生的恶魔。   两个跟班连滚带爬跑去找老师。   *   顾淮南被小唐扣在办公室,研究一下午的策划,最终还是没有结果,毕竟顾淮南是个半路出家的新手。   他看看合同之类的,勉强能糊弄,一到这种公司的关键问题,他很容易露出破绽,偏偏又不能露。   顾淮南一面学一面稳住人设,简直累成狗,好在小唐没有怀疑过什么,只以为问题棘手。   临近下班,小唐女朋友来催他,顾淮南让他先下班,自己留下来再琢磨琢磨,还跑去翻看各种资料,想得脑袋都快要破了,也解决不来。   顾淮南简直想哭,他十多年前的高考都没这么拼过。   熬到七点半,顾淮南接到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某中学老师,且是薄郁的班主任。   顾淮南一听是薄郁的老师,问对方联系他有什么事,是不是薄郁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   班主任那边微微滞了两秒,才说:“顾先生是么,是这样的,今天中午薄郁和同学因为一些争执,打架了,我联系不上他的监护人。”   “我听他说,他现在跟你住在一起,你目前是他临时的监护人么,如果是的话,麻烦你来学校接他,我想顺便跟你沟通一下。”   顾淮南客客气气回应对方。   挂断通话,他立刻拿上外套下楼,赶去学校。   薄郁学校距离公司有一段距离,打车过去需要一百多块,顾淮南丧着脸捂住钱包,心疼车费三秒。   下车后,他顺着保安指引到老师办公室,在走廊时,隔着玻璃窗看见坐在里面的几个小男生。   薄郁独自坐在一边,他微微低着头,脸色苍白,肩胛瘦削,嘴角和额头都有破口和淤青。   不像是打架被请家长的人,反而像一个被同学欺负的小可怜。   顾淮南看他那瘦弱样子,心说不知道男主打架赢了没,他那么瘦,应该没赢吧。   他边想边走到门口。   老师正在批改作业,忽地听见外面的叩门声,抬头见一个西装革履的清冷青年站在门口。   她很意外地惊讶了几秒,实在是这位顾先生长得太好看,像明星一样,高挑又英俊,还戴着银丝细边的眼镜,太帅了。   但极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收敛,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失礼。   “顾先生么?”老师问。   顾淮南露出很礼貌的笑意,“张老师,你好。”   张老师也起身:“顾先生,我们先出来聊一聊吧。”   顾淮南点头说“好”。   他说着看向薄郁,薄郁也正在看他,神情似乎有一点紧张,很像怕顾淮南责怪他去打架。   顾淮南给他一个“没事”的眼神,伸手摸摸他脑袋,又往他手里塞了颗糖,然后跟张老师出去办公室。   顾淮南一走,薄郁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露出的可怜表情瞬间变了,哪还可怜,明明是阴沉。   旁边目睹他三秒变脸的小学鸡,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觉得他像个不正常的小疯子。   薄郁没将他们放在眼睛,伸手扒拉了下被揉乱的头发,视线却轻轻落在掌心里的那颗糖。   就是一颗很普通的水果糖。   草莓味的。   他盯着水果糖看的眼眸很深黑,深到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绪。 第7章   “顾先生,关于薄郁的事,我想跟你认真沟通一下。”张老师说。   顾淮南示意她请说。   张老师又问:“平时你,或者他监护人有关注他的心理健康么?”   顾淮南如实道:“没有。”   张老师似乎也猜中,她尽量委婉表达她的意思,“今天我感觉他情绪似乎不太对,嗯,我也知道他家的情况,如果方便的话,我建议你为他请一位心理医生疏导。”   “他可能心理压力比较大,你近期跟他住在一起,可以适当跟他谈谈心,疏解他紧张的情绪。”   “嗯,好。”   顾淮南怎么会听不出来她什么意思,也知道这位老师是在关心薄郁,就点点头认同她的提议。   张老师见他不像表面那么冷,暗自松了口气,说实话,当老师的都最怕遇见难搞又不讲理的家长。   顾先生能配合她,且理解她们老师,这简直太好了。   两人就薄郁的事多聊了几句,顾淮南听完,愈发觉得男主是个小可怜,真的是典型的美强惨。   他们没聊多久,就回去办公室,又过了一会儿,另外三个小男生的家长姗姗来迟。   只是这三位家长不如顾淮南好沟通,见自家孩子受伤,那叫一个心疼,不问青红皂白,率先一步责怪学校和张老师培养出问题学生。   张老师耐心解释前因后果,希望他们明白这件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几个孩子们都有不对。   谁知她说完,对方反而不依不饶,其中有位老奶奶家长最泼辣。   她见自己孙儿手腕有伤,脖子也有掐出来的淤青,又听说是薄郁打的,顿时转头瞪薄郁,那表情凶得仿佛要活吞了他一样。   “你这个挨千刀的小畜生,谁让你动手打我家乖宝的!”   她站得离薄郁很近,情绪激动时,倏然抬手,势要打薄郁耳光,还没落下,被顾淮南一把擒住手腕。   顾淮南切住老太太腕骨,镜片后的眸光清清冷冷,一改刚才的懒散,“就算他有错,你也没理由打人。”   “况且他们三个人欺负他一个,他还手有问题么,这应该是最基本的正当防卫,证明他聪明。”   老太太气得要死:“你!”   最后她还骂了不知哪个地方的方言,顾淮南没听懂。   顾淮南没理她,兀自松开她的手,维护般挡在薄郁跟前,以防老太太再搞突袭,伤害薄郁。   老太太还在喋喋不休地骂人,顾淮南充耳不闻。   为了稳住原主的人设,他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帕,擦了擦碰过她的那只手,举止特别优雅。   分明没有说一个字来嫌弃别人,却将“嫌弃”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举动,无疑让老太太气个半死,指着顾淮南的手指不停颤抖,像是马上要当场气晕过去。   顾淮南指了指旁边傻愣着的男生们,“他们受的伤,我可以赔偿医药费用,但我家小郁脸上也有伤,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说话时,他目光冷静地一个个掠过在场的几位家长。   不等他们说话,顾淮南又道:“当然,你们不想私了,我们也可以走法律途径,我相信法律是最公正的。”   薄郁安静站在他背后,在听到“我家小郁”四个字时,神情有刹那的松动,但也只有那一刹那。   这四个字像投入无底深渊的小石头,听不到回应,更在他心底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澜。   上辈子每一个对他展现善意的人,最终都成为对他另有所图的人,不是图他器官,就是图他价值。   他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那几人一听要打官司,费钱又费时,立刻讪笑着要将事情大化小,老太太不依,旁边的人赶紧劝她。   顾淮南在西装里抽出一张名片,“这是我助理的电话,你们商量好后联系他,你们有什么问题,他会直接转达给我。”   “好了,我带我家小郁先走了。”   顾淮南说完,拿过旁边薄郁的书包,非常自然地伸手牵住他往外走,路过张老师时,冲她微笑点头。   张老师目送他俩离开,心底再次感慨顾先生真是又帅又优雅。   过了半会儿,她从帅哥的微笑里陡然间回过神来,等下,这位顾先生怎么好像……   把烂摊子甩给她了???   *   顾淮南没牵一会儿薄郁,后者就立刻抽回手,装作整理衣领。   顾淮南看破不说破,男孩子不喜欢牵手也正常,毕竟又不是牵喜欢的女孩子的手。   出去校园,顾淮南叫了网约车。   车很快来这里接到他们,回家前,顾淮南带薄郁在外面吃了晚餐,今天他太累了,不想做饭。   薄郁现在长身体,老是吃外卖和在外面吃饭好像也不太好,顾淮南开始考虑要不要请个做饭的阿姨。   他这么想,就打算这么做。   正开着笔电搜索,忽见薄郁往客卧走去,顾淮南将他喊住,等薄郁回来,他起身到储物间拿出药箱。   顾淮南坐下沙发,“过来。”   薄郁:“?”   薄郁极细微地蹙了蹙眉,接着依言走过去,顾淮南很自来熟地把他按在沙发坐着,然后打开药箱。   薄郁猜中他要干什么,拒绝说:“顾叔叔,不用麻烦。”   他讨厌顾淮南靠近自己。   “别说话,坐好。”   顾淮南拿出长辈架势制止。   薄郁内心咬着牙坐回去,心里更是阴暗地想砍顾淮南一百八十刀。   顾淮南当然不可能知道,他转头拿出湿巾和碘伏棉签,先给薄郁擦干净脸蛋儿,又一点点在伤口擦药。   他手法娴熟,动作轻柔,这让浑身僵硬绷直的薄郁渐渐放松,任由他用碘伏棉签帮自己抹伤。   顾淮南擦完开始整理药箱,顺嘴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去接猫咪?”   薄郁微愣,说:“明天放学。”   其实他根本没有养猫,那不过是在试探顾淮南。   顾淮南压抑嘴角的笑,“你一个人坐车带猫不方便,我去接你。”   薄郁迟疑一瞬,点头说好。   顾淮南又想起一件事,“这周六下午,我们去首都。”   “那天医生说你左眼需要做个检查,正好我去首都出差,带你去那里检查一下,有问题能及时发现。”   顾淮南边说边关药箱,他背对薄郁,没瞧见薄郁此刻眼神多奇怪。   薄郁上辈子错过最佳治疗时间,至死左眼都是弱视,他并不在意,甚至重生以来,也没想起来积极治疗,恢复左眼的视力。   他已经习惯了左眼看东西是模糊的,没有去考虑过这个问题。   上辈子顾淮南没有提过要带他去看眼睛,这辈子的顾淮南却提了。   薄郁愈加笃定顾淮南不是真的。   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淮南会是假的。   他观察过顾淮南,面貌细节跟记忆中如出一辙,连鼻尖那颗小痣的位置都没有变过半分。   偏偏人却对不上号。   薄郁不由深觉,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淮南拎药箱去储物室。   薄郁想起顾淮南的话,又低头凝视自己的手,继而抬起来捂住右眼,视野里一片高度模糊。   再换捂住左眼,视野清晰。   他用十年时间来习惯左眼的模糊,而现在,他回到了十年前,一切厄运的开端。   他可以改变命运,恢复视力,更可以报复所有羞辱虐待他的人渣,将他们折磨得痛不欲生。   这一刻,薄郁无比真实地体会到他是真的重生了。   ……   顾淮南见薄郁在客厅时不时捂眼睛,似乎在做视力测试,心底愈发心疼这个小男主。   他下定决心在薄郁离开前,好好照顾他,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再转交到那对夫妻的手里。   次日下午。   顾淮南特意给小唐请俩小时假,提前下班去接薄郁。   他还没开始学开车,只好叫了一辆网约车过去,薄郁背着书包、手里又拎了个猫包在路边等他。   薄郁上车后,猫包里的小奶猫喵喵叫个不停,顾淮南听得心都快萌化了,偏偏要维持原主高冷人设,必须做到冷脸面瘫。   顾淮南试图开展话题,“它叫什么名字?”   薄郁答:“还没取。”   确实没取,刚从宠物店买的。   他还没来得及想到。   当然。   顾淮南并不知道。   薄郁道:“顾叔叔帮它取吧。”   顾淮南非常乐意,顺口道:“叫它……派大星怎么样?”   薄郁:“……”   顾淮南看薄郁表情奇怪,意识到自己崩人设,迅速挽尊:“我的意思是,可以从卡通人物方向想。”   薄郁忽地乖巧一笑,“顾叔叔,就叫这个吧。”   薄郁低头看猫包,喊小猫“派大星”,小猫喵了一声回应。   顾淮南萌得不行,又不敢夸可爱,只能绷着,维持最后一点人设。   他强行忍住想撸一把的心思,熬到下车回家,趁薄郁去房间换衣服,迅速抱起小奶猫贴贴。   顾淮南舒舒服服撸了十几秒小奶猫,还像个怪蜀黍一样,依依不舍地亲了它几口,最后放回猫包时,做贼心虚地摆正。   看自己西服满是猫毛,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准备上楼换掉,毁灭证据,免得被薄郁看见。   他刚一转身,就对上薄郁微愕的目光。   顾淮南:“……” 第8章   一阵诡异的沉默。   薄郁神色复杂道:“顾叔叔,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顾淮南强行镇定说:“嗯?你渴了啊,那我去给你倒杯水。”   薄郁:“……”   薄郁二十二年人生中,从未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装傻的人。   这不单装傻,还装聋。   就无语。   顾淮南面不改色地走进厨房,面不改色地泡了水果茶,再面不改色放下茶杯朝楼上走。   他状态一直稳如泰山,好像被撞见的尴尬场景不存在一样。   重点是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   薄郁目送他消失在转角,又转眸看茶几那杯水果茶,里面没放茶包,只是一杯简单的水果饮品。   他端起茶杯抿一口,微甜,有草莓的清爽酸甜。   跟那天的草莓水果糖很像。   薄郁垂眸看猫包。   看来这个假顾淮南很喜欢猫。   派大星见薄郁看他,它在猫包里更卖力地挠着拉链,特别想出来,薄郁放下杯子,把它放出猫包。   小奶猫怕生,嗖地窜进沙发底下,薄郁任由它躲着没管,收好猫包,为它准备好食物和水。   忙完,薄郁回客卧写作业。   路过楼梯时,他抬眸望了眼二楼,主卧房门关得特别紧,里面什么声音也透不出来。   而此刻。   顾淮南背靠卧室房门,整个人的表情快要裂开了。   这种尴尬持续到他洗完澡钻进被窝,也迟迟挥之不去,甚至刚才被抓包的画面不断在脑海循环播放。   顾淮南:谁来杀我,就现在。   顾淮南没想到最先瞧见他崩人设的,居然是男主,他太惨了。   ……等等。   男主没有预知,又没跟原主生活过,肯定不知道原主喜好,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说自己喜欢猫咪。   尽管有理由松口气,顾淮南还是觉得好尴尬,他辗转反侧,凌晨三四点勉强睡着,谁知梦里都在不断回放那一幕,导致醒来挂着俩黑眼圈。   机票时间是在上午九点,蒋涛不到六点开始在连环call,见他不接电话,直接开车奔过来。   顾淮南考虑到人设,纵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依旧爬起来穿西装,扣最禁欲的最后一颗衬衣纽扣。   不过……   扣到最后一颗,好勒脖子。   动一动就好窒息啊。   “顾淮南!你搁这儿磨叽啥呢!”   “……来了。”   顾淮南被催着走出衣帽间。   早餐后,蒋涛让司机载着他们赶去机场,掐着点登机。   顾淮南不紧不慢地拿出准备的东西,摊开,分别是耳塞和眼罩,蒋涛当他昨天工作晚,随便他睡。   薄郁安安静静坐在顾淮南旁边,看他渐渐入睡,也闭上眼小憩。   昨夜那只小奶猫在客厅叫个不停,嗓音洪亮宛如魔音灌耳,他昨晚也没有睡好。   蒋涛看两人都睡觉,心说这俩昨晚干啥去了,一登机就补觉。   飞首都的航程只有两三个小时,落地他们先去吃午餐,午后蒋涛在咖啡店等着,顾淮南带薄郁去医院。   提前预约过,他们省了不少时间,很快进诊断室做检查。   检查结果需要第二天出来,他们需要等到明天,顾淮南让蒋涛先帮忙在医院附近酒店开三个房间。   他们从医院出来先去酒店休息,放下东西没几分钟,顾淮南被蒋涛喊出房间,说带他见合作商。   顾淮南不疑有他,嘱咐薄郁反锁房门就跟蒋涛出去。   蒋涛带顾淮南去的是一家咖啡店,很有格调,也很安静,有单独的隔间,非常适合聚会那种。   进隔间,顾淮南见里面坐着个年轻男人,大概不到三十岁,穿着打扮蛮年轻帅气,他冲对方点头。   青年也朝他露出和善笑容。   顾淮南内心忐忑,他怕对方说些他听不懂的商业加密文字,全程紧张得脊背紧绷,小心应对。   直至他觉察到一点不对劲。   他们看似谈合作,实际聊天十句有七八句在关心他的生活,顾淮南越听越诡异,渐渐皱起眉。   顾淮南轻扶眼镜,保持人设,不紧不慢说:“江先生,你一直在问我私事,是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江左客气微笑:“没事,随便聊聊而已,顾总不用太在意。”   顾淮南信他个鬼。   顾淮南转头看蒋涛,后者心虚喝茶,假装看策划书。   顾淮南觉察出这江左不单是合作商,他懒得猜蒋涛带他来的目的,反正不至于害他,恐怕有别的想法。   别说,蒋涛真有别的想法。   这江左是他朋友介绍的精神科医生,据说特别牛逼,正好约来给顾淮南看看他的心理问题。   上周小唐反应过顾淮南不对劲,记错办公室摆件位置不说,连以前看过的项目合同放在哪里也没印象,公司员工有几个还叫错名字。   种种反应可见,薄郑方的死对他打击非常大,大到精神错乱。   蒋涛对精神病没了解,也知道有病得治,不能避医。   他作为一个优秀的好哥们好兄弟,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兄弟变神经病,当然要全力救他,治好他。   蒋涛被自己的有情有义,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顾淮南跟江左聊完,互加微信,改备注时,他见江左的微信号是【精神科江医生】。   顾淮南:“……”   得,知道见面原因了。   见面结束,江左离开。   顾淮南瞥向蒋涛,后者咽了咽嗓子,端起茶,然而茶杯已经空了,他啥也没喝到。   最后蒋涛认命道:“哎,老顾,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因为薄郑方的死难过,想找医生开导你。”   “上周小唐说你很不对劲,精神和记忆出现问题,他也很担心,我这才想着让你看看。”   顾淮南没说话。   整个人已经在瞳孔地震。   天呐。   他怎么没想到,受打击严重的这个理由,这简直为他量身定制。   太合适了!   顾淮南扶了扶眼镜,“嗯,我的确受到打击,精神也有问题,记忆力很差,人也认不全。”   蒋涛:“……”   蒋涛听他一本正经说这话,莫名觉着有点违和,他也没深究,只当顾淮南自己认清现实。   不避讳医生,也是一件好事。   蒋涛说:“你还……挺自知的。”   顾淮南点头,“当然。”   两人回去路上,蒋涛收到江左微信,对方说顾淮南精神没有问题,他放心同时又很疑惑。   一个自称有病,一个又说没病。   顾淮南到底有病没病啊。   ……   到酒店,蒋涛回自己房间,顾淮南也进自己房间,时间不早,明天要拿薄郁检查结果。   顾淮南开始洗漱睡觉,从浴室出来,他划拉几下手机,忽地想起张老师让他给薄郁请心理医生的事。   今天那个江左,不就是精神科的医生么,多合适。   顾淮南看时间快九点,觉得这个点打扰别人不方便,想着明天再联系对方说这件事。   次日一早。   顾淮南带薄郁去医院取检查结果,医生看完检查数据,沉思一晌,提议做手术来治疗。   顾淮南问:“手术风险大么?”   要是风险太大,一个手术让男主直接眼瞎,以男主后期黑化疯批的人设,他小命休矣。   医生说:“风险也有,但没那么大,只是恢复周期长,建议在孩子寒暑假期间做手术,比较不耽误时间。”   医生又诚恳地说了几点建议,看顾淮南怎么抉择。   顾淮南算算时间,心想做完手术等恢复后,正好那对领养夫妻来接薄郁,时间刚刚好。   他和医生预约暑假七月初做手术,定好时间,又加上医生微信,顾淮南不紧不慢地走出诊断室。   薄郁在门口等他。   顾淮南说:“走吧。”   薄郁点点头,起身跟在他身边。   路上顾淮南给他说了做手术的事,薄郁“嗯”了声,没多说什么,顾淮南看他平静,心里倒松了口气。   蒋涛定了酒店午餐,他们坐车过去,午饭结束,顾淮南买了两张机票,带薄郁率先回费城,蒋涛要去忙他公司签人的事,不回去。   趁着时间还早,顾淮南又去驾校学了两个小时的车,教练很有耐心,一遍一遍教他初学者的基础内容。   他也渐渐上手了。   顾淮南在驾校学车时,薄郁在家写作业,中学内容简单,他很快写完,开始忙正事。   他想报复那些人,光凭手段还不够,需要大量资金,现在他手上满打满算只有三千块,必须将这三千块不停翻倍,他才能做更多的事。   举报薄军只是第一步,他要薄家从费城彻底消失。   他要让这些人不得安宁!   ……   “喵呜~”   突然响起猫咪的声音。   薄郁眸底黑暗褪去,转头看门口,派大星坐在门边望着他,那双晶莹明亮的眼睛水汪汪的。   他又想起那晚顾淮南抱着猫的样子,一身笔挺禁欲的西装,偏偏滑稽地蹲在地上,宝贝似的捧着小奶猫,侧脸也能窥见他上扬的嘴角。   有那么喜欢猫么。   薄郁想。   派大星小跑着到他脚边,似乎已经熟悉环境,没有那么怕,在他裤腿亲昵地蹭了蹭,又喵喵叫。   薄郁眸色微动,将它抱起来,仔细端详它哪里让人爱不释手。   他倏然发觉派大星鼻尖有点小黑斑,位置特别,莫名跟顾淮南鼻尖那颗黑痣很相似。   脑海里突然浮现顾淮南的脸。   薄郁微微蹙眉,将派大星关到门外,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以防派大星吵到自己,薄郁特意将门反锁,戴上昨天顾淮南给他的耳塞,继续做未来规划,并在手机上网查询一些资料。   他写得很认真,没有听到客卧外的细微动静,更不知道派大星无意间将客厅香薰蜡烛打翻。   香薰蜡烛是顾淮南点的。   原主一直有点这东西的习惯,顾淮南为保持人设,专门调闹钟点,今天到家立刻点燃一根。   但他没想到那根小小蜡烛,会酿成火灾。   蜡烛的一点火跳动,燎到窗帘,很快点燃布料,火势愈演愈烈。   顾淮南进小区时就见不少人往前走,好像在观望什么,走了一截路,又看前面围了不少人,不停窃窃私语,似乎在说着火了。   他心想哪个倒霉蛋家里着火了。   等他挤进人群,发现那个家里着火的倒霉蛋就是自己。   顾淮南:“……”   靠。   顾淮南原地愣了两秒,陡然想起薄郁和派大星,赶紧给薄郁打电话,想问他当前情况。   谁知连打好几个,薄郁也没有接听,最后直接无法接听。   顾淮南心里一个咯噔,该不会男主还在别墅里没出来吧?   应该不会吧,原著设定里男主智商奇高,这种事情应该可以应付。   等等。   哪怕他再怎么有主角光环,现在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火灾求生,他未必可以活。   ……要是男主死了,这本书还在么,自己还能活么。   他不敢赌。   顾淮南越想越慌,站不住了。   他冲进内围,脱下西装外套在花园水池扫过,披着湿哒哒的衣服往里钻,邻居忙拦他一下,没拦住。   客卧是有大窗户,已用防盗网封死,人根本出不来,邻居们现在还在用工具帮忙撬开防护网。   顾淮南一进去,直奔客卧。   他边踹开客卧房门,边大喊“薄郁”,浓烈呛人的黑烟扰乱视线,烈火烘烤面颊,烫得他浑身疼。   顾淮南躲开一片掉落的墙皮,又连喊了几声“薄郁”,依然没人回应,在客卧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   没看见薄郁人影,顾淮南反而放心不少,说明薄郁已经逃出别墅,他抓住西装外套,折返回客厅。   然而刚要跨出去,一股滚烫火焰猝然扑面而来,温度惊人。   顾淮南猛地退回客卧,散落的一撮额发弥漫着难闻的焦糊味,发梢尖已经烧焦了。   顾淮南艰难呼吸着。   空气散开了各种塑料制品的燃烧味,刺鼻又难闻,令人窒息。   氧气也渐渐变得很稀薄。   他发现一件事。   好像自己被困在这里了。 第9章   顾淮南迅速将房门关好,又拿湿润的袖口捂住口鼻,减少吸入浓烟,最后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客卧方位特殊,没人能绕过来,顾淮南靠着窗户呼吸,整张干净的俊脸烫得绯红,也脏脏的。   更别说他那副银丝细边的眼镜,已经彻底变脏,看不太清。   顾淮南尝试过强闯出火焰,但不行,室温很高,他打湿的西服外套也快被烈火烤干。   他嗓子干哑,一股一股冒起铁锈般的腥味,呼吸更是不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烈火渐渐烧穿客卧那扇门,火舌直往里钻,室温逐步攀升。   顾淮南无法遏制地吸入有毒气体,尽管很微量,依然导致他头晕眼花,越来越力不从心。   顾淮南不想交代在这儿,咬牙强撑,竭力吸取新鲜空气。   随着呼吸次数增加,他扒在防盗网的手一点点失力,不受控制地向后倒,突然,他被什么支撑住。   缓了一秒,顾淮南转头看。   是薄郁。   竟然是薄郁。   薄郁披着很厚很湿的棉毯,冷白脸颊满是流淌水珠,衣服裤腿沾染了不少黑灰,瞧着非常狼狈。   他那双眼眸格外镇定,有种不符年龄的沉稳。   顾淮南顿时清醒:“这么危险,你进来干什么?”   薄郁没说话,一把用湿毛巾捂住他的嘴,堵住他后话,又指了指客厅方向,意思很明显。   ——他们得从那边出去。   顾淮南咬咬牙,点头同意。   薄郁将棉毯递给他,顾淮南用来裹住两人,和薄郁对视一眼,直接冲出挡在客卧门口的火堆。   这时,消防车也到达现场。   围观人群纷纷给消防员们让路,一排排消防员立刻开始营救。   他们训练有素,行动迅速。   而这边。   顾淮南和薄郁到客厅,眼见着距离大门就三四步的路,路过玄关,那燃烧着的储物柜突然折断倒下来。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猛力把薄郁推出大门,自己瞬间被滚烫的木块压住,不重,温度却奇高。   薄郁趔趄跪倒,迅速回头。   顾淮南完全被那烧红的木块压住,一动不动,不知道情况如何。   薄郁料定的预想里,没有顾淮南推开他替他受伤这一项。   哪怕知道顾淮南不是真的顾淮南,他也没放松警惕,人心自私,谁知道顾淮南接近他有什么目的。   可现在,这个人拿命护他。   这次火灾是对假顾淮南的试探。   第一时间他就发现起火,并在极短时间内酝酿计划,借机测试。   看着顾淮南不要命地冲进火场救他,他冷眼旁观,顾淮南通过试探,那他往后不会再起杀心。   如果没通过……   无论真假,顾淮南将在此永眠。   他预想过顾淮南的所有反应,唯独没预想过他会用生命保护自己。   薄郁愣然立在原地。   消防员极快越过他进去玄关,人手拿着专业灭火工具,边灭火边想办法抬起烧烫的木板,救人。   薄郁下意识抬腿,被邻居一把拉到旁边,“别去,很危险。”   他身材瘦小,拽住他的邻居又高壮,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   薄郁目光直直望向玄关,不多时,消防员将昏迷的顾淮南抱出来,垂落的手臂烫出了水泡。   薄郁抿直嘴唇,第一次对自己算计的事产生悔意。   *   顾淮南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病房里,整个脑袋剧痛无比,像被闷棍重击过一样。   他微微转了转干涩的眼珠,旁边趴着的人立刻察觉他动静,惊喜道:“顾总你醒了啊!”   顾淮南目光聚焦,“是你啊小唐。”   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嗓现在子哑得多可怕,非常低沉沙哑,跟拉电锯似的难听。   小唐点了点头,忙支起身,去按病床头的呼叫铃。   不多时,医生快步进来。   顾淮南被医生护士架着做基础检查,医生又掰开他眼睛,他脑袋晕着,也没有多做反抗。   等医生离开,顾淮南左右看看:“薄郁呢?他没事吧?”   小唐说:“他没事。”   他又小声嘀咕,有事的是你。   听到薄郁没事,顾淮南心下一松。   好歹是保住男主,四舍五入也是保住自己小命,不亏。   嘶,就是全身疼。   事后顾淮南得知自己后背和胳膊均被烫伤,需要住院治疗。   这简直把小唐给愁死,现在公司事情一大堆,项目也出问题,老板又住院,他都快忙死了。   顾淮南快高兴死,他终于能放个假,穿书过来就抱着金融书籍啃,不啃还不行,高考都没这么拼过。   他心安理得的住院。   小唐不能在医院久留,公司有非常多事情要处理,他很快离开。   小唐前脚走,薄郁后脚进病房。   他手里拎了个不锈钢保温杯,背着双肩书包,表情冷淡,落在顾淮南眼里就显得特别温顺。   薄郁高兴道:“顾叔叔你醒了。”   顾淮南点点头,时刻注意保持人设,平静地“嗯”了声。   薄郁在床头柜放下保温杯,为他倒了杯水,顾淮南端着温水慢慢抿,他嗓子疼得厉害,只能一点一点喝。   薄郁忽地问:“顾叔叔,你那时候为什么推开我?”   顾淮南说:“为什么这么问?”   “你如果没有推开我,也不会被那块木板烫伤。”   顾淮南趁机摸摸他脑袋,“别纠结原因,至少现在我们两个都没事,这不就好了。”   薄郁抿抿唇:“可是……”   “派大星怎么样,它没事吧?”顾淮南转移话题。   薄郁说:“它很安全,唐助理把它安置在宠物医院里。”   顾淮南放心点头,“那就好。”   顾淮南看看床头柜的保温桶问:“这里面是什么?”   “小米粥。”   顾淮南问:“你做的?”   薄郁“嗯”了声,打开保温桶盛了一小碗。   顾淮南刚要伸手拿餐勺,自己吃,却被薄郁避开。   薄郁说:“顾叔叔,我帮你吧。”   顾淮南嘴角抽了下,“不用了。”   薄郁没有坚持,把餐勺递给顾淮南,后者端着小碗喝粥,而他则乖乖巧巧在旁边写作业。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淮南隐约发觉薄郁似乎变了,具体什么地方变化,他好像又说不上来。   正如他感觉一样。   薄郁确实对顾淮南的态度有所转圜,他承认这个假顾淮南与上辈子的顾淮南不同。   假顾淮南待他真诚,不虚伪,比以往任何人待他都好,真的以一位长辈的身份在关心他引导他。   跟他渴望的父亲形象有重叠。   他分得清谁对他真心实意。   ……   顾淮南哪知道男主心理活动,更不知道自己莫名多了个儿子。   他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实际人后疼得龇牙咧嘴,夜深人静时,肩背和手臂的烫伤就开始火辣辣的疼。   无比折磨人。   每当这时,在医院陪床的男主站出来问:“顾叔叔,你疼么?”   顾淮南疼红眼:“不疼。”   薄郁:“……”   薄郁没见过嘴这么硬的人。   问好几次,顾淮南口径不带改的,他干脆不再问他,转而在顾淮南饮食上钻研。   顾淮南硬生生熬了半个月,得以缓过来一些,这不是最难受的,结痂发痒才是最让他头疼的。   夜里直接痒得睡不着,又不敢用手去挠,更别说蹭。   顾淮南辗转反侧好几个夜晚,薄郁提议道:“顾叔叔,要不要让我试试,我很轻地帮你挠。”   顾淮南痒得受不了,闻言有些心动,犹豫两秒,点头。   薄郁先在他手臂挠,因为不能用太大力气,动作一直很轻。   手臂挠完又换肩背挠,顾淮南困得不行,薄郁没帮他挠几分钟,这人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薄郁帮他摆正脑袋,又盖好被子,最后躺回陪护床。   顾淮南如此煎熬整整一个月,肩背和手臂烫伤勉勉强强好了。   办理出院手续,蒋涛就带他去庆祝,叫来了一圈朋友,顾淮南放薄郁一个人在家不放心,等他放学,也把他给带上。   定的是酒店包厢。   一群人吃喝特别热闹,原主不是热络外向性格,顾淮南没怎么参与,自己吃自己的饭。   朋友们也非常照顾顾淮南,尤其那个叫展一衡的青年,最关照他,全程帮顾淮南夹菜。   顾淮南的碗就没空过。   顾淮南说:“碗装不下了。”   展一衡笑出一口白牙,“南哥,你刚出院,要多吃点。”   说完给他夹个鸡腿。   顾淮南头疼,这简直是热情的负担,他真的要吃不下了。   “南哥,你嘴边有酱汁。”展一衡突然指了指他的脸,“在这里。”   不等顾淮南伸手去擦,展一衡捏着餐巾纸凑近,非常自然地帮他擦了,擦完若无其事地坐回去。   好像帮顾淮南擦脸,对他而言,是件很顺手的事。   旁边薄郁观完全程,微微蹙眉。   顾淮南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怎么展一衡做得那么自然,而且气氛怎么也有点微妙。   等晚上回家,顾淮南越想越古怪,别人也热情,但好像跟展一衡的热情不同,他忍不住打电话问蒋涛。   蒋涛无所谓道:“你说展一衡啊,他这几年不是在追你么?”   顾淮南:“??????”   好家伙。   原主也是个GAY?? 第10章   为什么要说“也”。   那当然是因为他也是GYA,没错,顾淮南也喜欢男人。   他十八岁时发现自己对异性没兴趣,反而更关注同性的长相与身材,那时候他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   比较可惜的是,截止穿书前,他没有跟人谈过一次恋爱。   倒不是不想,而是他性格懒,懒得出柜,懒得谈恋爱,最重要的是他那会儿忙着赚钱还债,也没有时间去谈恋爱,一心赚钱。   顾淮南后倚着陷入靠枕,心想,等把男主送出去,或许可以找个人试试,反正现在也没什么负担。   有这个打算,顾淮南没再纠结展一衡的事,躺回去睡觉。   明天得去处理别墅的事,幸好原主房产够多,烧了一栋,外面还有好几栋,能住人。   蒋涛这个月帮他请保洁打扫过几次,方便出院来居住。   原主这朋友真是没话说,靠谱,就是拿项目宰他的时候,毫不留情,公是公,私是私。   顾淮南裹着薄被很快熟睡。   而隔壁客卧,薄郁正拧眉深思,回想着展一衡晚餐时的奇怪举止。   他对同性恋群体不了解,但那个展一衡看顾淮南的眼神,让他不太舒服,那是一种带着恋慕和欣赏的目光,跟别人看顾淮南不同。   上辈子因为顾淮南,他无比厌恶同性恋,对这个群体带有很深的偏见,更不想去理解。   这个展一衡明显也是个GAY,甚至对假顾淮南有企图。   薄郁缓慢地揉按着眉心。   他不能留这个人在假顾淮南身边,不能让这个群体污染他。   一个计划在他心底酝酿。   *   顾淮南住院快一个多月,公司积压不少工作,小唐几次想催他回公司,被蒋涛压了下来。   别墅被烧,顾淮南现在暂住另一栋别墅,但他们出行不太方便,因为他不会开车,还不敢到处说,只能先打车出行。   送薄郁去上学,顾淮南顺路跟他一起走,薄郁下车后,顾淮南前去别墅,他请了几个保洁和搬运工。   别墅里是一片狼藉,他指挥大家处理废墟,自己则在围观原主家什么东西烧坏了,心里直道歉。   “顾总,这阁楼要收拾么?”保洁站在二楼指向上面。   顾淮南想起上三把锁的阁楼。   保洁又说:“我看门上有锁,不过门已经被烧坏了,剩半截。”   顾淮南说:“我看看。”   他避开一堆废渣上楼,寻思去看看原主在阁楼放了什么东西,能拿三把铁锁给关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把顾淮南看得瞳孔地震,怀疑人生。   原主封在阁楼里的东西……   居然全是男主他爹的相关物品,不,也不能这么说,具体一点说,里面全是他俩年少时的相关物品。   顾淮南觉得哪里不对。   原主收藏过去的旧物没问题,问题是他为什么要锁起来,这锁藏的行为,本身就非常的微妙且可疑。   顾淮南压住内心的困惑。   他再往里走走,随手拿起一张相框,照片里是原主和薄郑方的合照,薄郑方比原主高很多,外表非常儒雅且温和,两人都衣着西服。   这看上去很正常,没什么古怪。   直到顾淮南把相框一翻。   背后用签字笔写了一串流畅的英文,简单易懂。   [G love B]   顾淮南手里的相框顿时如烫手山芋,他抖着手放下,整个人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嘴里情不自禁吐出两个字。   ——卧槽。   这岂止一个卧槽,这不得一万个卧槽来形容啊!   原主不但是个GAY,还是个暗恋男主养父的GAY,要知道薄郑方可是有妻有子的人。   果然豪门都乱。   作者太会写,也太敢写了。   顾淮南猛地想起刚穿书时,薄家人对他的异样眼光,以及蒋涛多次试探时的欲言又止。   尤其是蒋涛说原主曾提过一句,说男主眼睛神似薄郑方。   顾淮南:“……”   靠。   这狗血剧情,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太离谱了,简直太离谱了。   顾淮南不敢让保洁来打扫,这要是传出去,多尴尬多社死。   他让保洁都去打扫别的地方,阁楼自己打扫,他在小区对面商超买回很多箱子,一一装进去。   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离开,原主又会不会回来,他不方便处理原主这些东西,暂时先放在一起,往后再看情况处理。   等彻底清理完阁楼,时间接近五点,正好快到薄郁的放学时间。   顾淮南嘱咐他们六点下班,又定好明天过来的时间,就先去学校接薄郁,薄郁太瘦了,他打算给薄郁报个跆拳道或者拳击课,锻炼锻炼。   上次薄郁被欺负,他就有这个打算,被欺负最容易导致薄郁黑化,可不能让他黑化。   顾淮南今天没穿西装,简单穿了身休闲装,少了平时高冷的距离感,反而更亲近了些。   他长得好看,光站在那里就已经非常引人注目,不少人频繁地在他身边经过,却不敢上前搭讪。   顾淮南等得无聊,拿着原主手机刷刷微博什么的。   二十多分钟后,薄郁背着书包从教学楼那边走过来,   他性格孤僻,一直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独自走出校园时,一抬眼就看见树下的顾淮南。   那双宛如无机质的黑眸,瞬间清亮了许多。   薄郁快步走近,“顾叔叔。”   顾淮南非常镇定地摁熄屏幕,收好手机说:“走吧,先去吃晚饭,吃完再回家。”   “回家”两个字让薄郁神色微怔一秒,很快又恢复,他点点头,跟在顾淮南身旁离开学校。   坐上网约车。   顾淮南关心问道:“最近还有人来欺负你么?”   薄郁摇头,“没有。”   顾淮南舒心地“嗯”了声,说:“那就好,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或者跟老师说也可以。”   薄郁乖巧地点点头。   顾淮南根本不知道经过上次一事,全班无人敢招惹薄郁。   连那天带头的小霸王看见他,也是灰溜溜地绕道走,根本不敢再跟薄郁正面杠,只敢暗地里搞小动作。   对方联合全班孤立薄郁,什么活动聚会通通不叫他。   薄郁丝毫不在意。   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对他不起作用,没人打扰反而是种好事。   两人去了一家新开的餐厅。   昨晚那群朋友给顾淮南推荐的,是专卖泰餐的新店,生意非常好,需要提前预约。   顾淮南早晨打电话预约,这会儿他们过去正合适。   服务员安排两人坐在靠窗隔间,落地窗可以俯瞰江景,很漂亮。   刚点完餐,服务员离开时,恰好有人路过隔间那扇镂空木门,对方不经意地转头看了眼。   “南哥。”   有人叫顾淮南。   顾淮南正伸手接薄郁给他倒的水,闻言侧过脸,见展一衡满脸惊喜地站在外面,亮着眼看他。   顾淮南眸底划过一丝尴尬。   主要是昨晚蒋涛说他追了原主多年,可现在原主芯子已经换成他,这就有点尴尬了。   展一衡又看薄郁,问道:“南哥,就你跟小郁么?”   顾淮南不至于撒谎骗他,“嗯。”   展一衡笑着说:“能加我一个么?我是一个人。”   薄郁抿直唇瓣。   他放下水壶,低垂着眉眼,另外两人无法看见他的冰冷眼神。   顾淮南总不好直接拒绝,只好点头,展一衡小心推开门走进隔间,在两个座位间短暂犹豫,选择坐在顾淮南的身旁。   他还是比较克制有礼,两人中间隔了两臂宽的距离。   顾淮南悬起的心脏慢吞吞下去。   展一衡坐在顾淮南旁边的举动,让薄郁瞬间皱起眉。   他离顾淮南太近了。   展一衡毫无察觉,询问顾淮南点的是什么晚餐,得到答案点了一样的,顺便还点了适合小孩子的果汁。   展一衡性格开朗阳光,知识面很广,顾淮南很快不再感觉尴尬,跟他随意聊起天。   两人聊得比较愉快。   顾淮南水杯里的柠檬水喝完,展一衡立刻给他倒上,照顾得非常周到,薄郁几次落后。   薄郁捏着杯脚的手渐渐拢紧。   看展一衡的眼神简直冷得可怕,更别说用餐时,他手里还捏着无比锋利的餐刀。   他敢笃定,展一衡心里对顾淮南图谋不轨。   展一衡似乎敏锐觉察到视线,侧眸看过来,跟薄郁目光交汇。   他礼貌性地笑了笑,可薄郁眼神丝毫不改,冷冷盯他,那双深黑眼瞳里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冷意。   莫名地叫人心里发毛。   展一衡避开薄郁看他的视线。   顾淮南问他:“怎么了?”   展一衡摇摇头说:“没事啊。”   一顿晚餐结束。   顾淮南和展一衡挥别,正要叫网约车来接他们。   展一衡说:“南哥,我看时间也不早,不如我送你们回去吧。”   顾淮南立刻点头,“好。”   他又怕这动作崩人设,改口说:“那就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   展一衡下车为顾淮南打开车门,爽朗地笑了笑,“只要南哥需要,再远的路我也能跑一趟,不嫌麻烦。”   顾淮南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装作扶镜腿,弯腰坐进副驾驶座。   薄郁嘴角不断下压。   展一衡回头看他,薄郁已经弯下腰进后排座,整张脸没入暗处。   他看了一下,隐隐发觉南哥带来的小孩子不太喜欢自己,好像对自己有一些敌意。   目的地不远。   半小时后,展一衡把他俩送到别墅门口,顾淮南刚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手腕突然被拉了一下。   他心头一个咯噔,吓得飞快抽回手,震惊地看向展一衡。   展一衡俊脸有点红,“南哥,我想跟你单独说点事,你能不能让小郁先回去么?”   顾淮南猛吸一口气。   满脑子全在刷弹幕——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第11章   顾淮南心里有一丝犹豫。   但很快这点犹豫被他给压回去,展一衡明显是要跟“他”表白,不让他说,还会有下次。   迟早得面对,不如现在。   顾淮南还没开口,薄郁就很善解人意地说:“顾叔叔,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伸手打开车门,乖乖顺顺地下车进院子。   看着薄郁背影渐渐消失,展一衡顿觉这冷面寡言的小孩,似乎也没那么讨厌,怪懂事的。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变成蛛网上挣扎的爬虫,危险随时会降临在他头上。   车厢里只剩两个人。   顾淮南倍觉紧张,他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引起展一衡怀疑,更怕展一衡提到他和原主的过去,这完全涉及他的知识盲区。   “南哥。”展一衡喊他。   顾淮南神经紧绷地“嗯”了声,又说:“小郁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说吧。”   展一衡略带赧然道:“南哥,你还记得……以前说过的话么?”   顾淮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顾淮南强自镇定,先发制人地反问:“你觉得呢?”   展一衡成功被他钓上钩,“你以前说过如果没有那个人,愿意跟我试试,现在他已经走了。”   “你能给我一次机会么?”   顾淮南:“…………”   顾淮南表面脸静如水,实际已经在心里抓狂吐槽。   这小子怎么那么实诚啊,原主明显是让他知难而退,他怎么还能自我理解成另一层意思呀?!   有一说一,原主怎么能把暗恋的事到处说……也不对,万一不是暗恋呢?嘶,这好像更恐怖了。   展一衡见他冷着脸不说话,心底也是忐忑极了,眼巴巴等着。   他追了顾淮南多年,不在乎多等这几分钟,如果顾淮南愿意跟他试试,多等等他,也无所谓。   顾淮南在脑子里疯狂搜罗借口,最终发现还是搬出薄郑方最合适,毕竟活人争不过死人。   展一衡专门等薄郑方领盒饭,才跑来“他”这里争取,显然比较重视“他”的感受,不敢伤口撒盐。   于是顾淮南抬眸看展一衡,开始发好人卡:“抱歉,哪怕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也……只爱他一个。”   “南哥,你不能活在过去。”   展一衡劝说:“你把自己困住了,他不值得你为他这样。”   “他值得,我爱他。”   展一衡没说话了。   他被顾淮南的坚持震撼了,怎么会有人这么深情,薄郑方真的辜负了这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顾淮南在他愣神时,抢先说道:“很晚了,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他赶紧打开车门离开,生怕展一衡再多纠缠,好在展一衡没有阻拦他,不然得崩人设。   顾淮南没敢回头看,快步穿过花园,进入玄关大门,又把门给关上,免得看见外面。   他摸了摸鼻尖,如无其事地走到客厅内,不见薄郁人影,猜想他回房间了,就上楼先回卧室洗澡换衣服。   而此时。   二楼客卧内,薄郁轻轻摘下耳机,将其放进书桌抽屉。   下车前,他在汽车副驾驶座底放置了□□,顾淮南和展一衡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进耳机。   这个展一衡果然是同性恋。   不过……   假顾淮南喜欢的是谁?是男人,还是……女人?   薄郁停顿一息,神色不动地继续在笔记本记录,他写的都是特定的符号,不是简单的文字或者数字。   内容只有他自己能看懂。   *   别墅的打扫没有结束。   顾淮南接连几天送薄郁去学校,自己顺路去别墅那边指挥他们收拾卫生,最后搬东西时,他特意让人把原主的几箱东西放在三楼书房。   书房闲置着,书柜都是空的,正好拿来安置原主那些东西,包括原主的很多衣服,顾淮南都放在里面。   彻底处理完别墅的事,已经是一周后了,他总算松口气。   顾淮南惦记着给薄郁报个班,接他放学就直接带他过去,让他自己选择,看哪个他喜欢。   培训班的前台特别热情,给顾淮南端水送甜品,这会儿正是放学时间,不少年轻老师都围了过来。   顾淮南心道,现在的培训班也这么卷了么,好拼啊,   薄郁看着被困在中间的顾淮南,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把人拽出来。   顾淮南问他:“选好了么?”   薄郁摇头:“顾叔叔,我们换一家吧,我想看看别的。”   顾淮南一切以男主为准。   他歉意地看向众人,任由男主把他牵出培训学校。   令顾淮南很惊奇的是,薄郁没有上次排斥牵手,一直拉着他,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黏着长辈似的。   “真正的小孩子”?   顾淮南正奇怪自己莫名的想法,见薄郁停下脚步,目光看向街道对面二楼的拳击馆。   顾淮南问:“想学?”   薄郁乖巧点头,“嗯。”   顾淮南特别喜欢他这副温驯模样,像他穿书前养的黑猫,又乖又可爱,让人想摸脑袋。   他这么想就这么做。   手揉按了两下薄郁脑袋,顾淮南说:“走吧,我带你去。”   报名很顺利,里面都是糙汉子,就前台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不像刚才培训班里的人那么热情。   这反倒让顾淮南轻松不少,他一个喜欢男人的GAY,真的很不擅长跟异性打交道。   两人吃过晚饭回家,各自回自己房间休息。   第二天是周末,顾淮南腾出时间去驾校学车,上个月学了两回,结果受伤住院,到现在过去快两个月,他都快忘记怎么开车的了。   薄郁也说要去学校找老师拿东西,至于拿什么,顾淮南没有过问。   只是出门前,薄郁手机没电,借顾淮南手机给老师打了个电话,他还回来时,顾淮南手机也没电了。   幸好顾淮南有两个手机。   到驾校,教练又教了一遍基础知识,顾淮南记得差不多,就开了几圈车,勉强上手。   学完车走出驾校,已经接近四点半,顾淮南叫了网约车回去,路过红绿灯时,他不经意往外看。   突然。   他看见一道熟悉身影。   顾淮南还想再看清些,那人影就跟着几个高个子青年进入旁边小巷,从背后看,像极了被胁迫。   “师傅,麻烦停车。”顾淮南道。   司机不明所以,但也照他说的做,在前面道路靠边停车。   顾淮南立刻下车往回走,边走边打电话,他刚看见薄郁跟几个打扮匪气的青年进深巷。   这片区全是酒吧,混迹人员非常复杂,这让他既担心又疑惑。   因为原著里没有这个情节。   有类似剧情,但时间线对不上,原著中应该是男主被赶出顾家,又被薄家打压,孤立无援,被迫进入地下酒吧兼职做后勤。   酒吧内鱼龙混杂,为他后期接触到黑市进而报复仇人做铺垫,按理说他不该不出现在这里。   至少现在不该。   这让顾淮南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不清楚薄郁怎么出现在这儿,但他不可能不管。   他猜测薄郁可能是误入。   顾淮南没时间多想,薄郁迟迟不接电话,他很担心,就顺着薄郁消失的地方跟过去,发现确实有家地下酒吧,室内欢腾得不行。   他推门进去,走了不过两步,就有人以怪异的目光打量他,让他有种掉进狼窝的既视感。   顾淮南镇定地扶了下眼镜,拦住过路的酒保问:“请问有看见一个小孩子进来么,他大概这么高。”   他比划到自己肩头位置,耐心等着酒保的回答。   酒保摇头说:“抱歉先生,我们这里禁止未成年进来。”   顾淮南噎了一下。   他不好追问,只好自己在里面找,找了几圈也没找到人。   顾淮南再次给薄郁打电话,这次却很神奇的接通了,他左右看看,酒吧里人声嘈杂,就拿手机先出去。   走到外面,他才接听。   “喂,小郁。”顾淮南关心道:“你现在在哪里?”   那边薄郁声音如常:“顾叔叔,我在家里啊,怎么了?”   顾淮南一愣。   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眼酒吧,奇怪,难道真是自己眼花看错?仔细想想,好像薄郁今天出门时,穿的也不是刚才他看见的那身。   大概真的认错人了。   “顾叔叔?”   顾淮南回神:“没什么,就问你晚餐想吃什么,我顺路买菜。”   薄郁乖乖地报了菜名。   顾淮南嘱咐他好好写作业后,挂断电话,临走时,他又回头睇了眼酒吧,笑自己太疑神疑鬼。   揣好手机,顾淮南走上台阶,很快打车离开。   他乘坐的网约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旁边楼梯转角走下来一个人。   赫然是那个说在家的薄郁。   薄郁睐向顾淮南离开的方向,很快收回视线。   他戴好鸭舌帽和黑口罩,低头用手机发信息,不多时,一个染着黄毛的瘦高青年从酒吧出来。   对方漫不经心地扫视他一眼,拿给他一个不知名的包裹,薄郁则拿出什么东西跟他交易。   黄毛拿到钱就匆匆离开。   薄郁将包裹拆封,扔掉包装,只拿走里面更重要的东西。   做完一切,薄郁坐车回去。   快到小区门口时,他看了眼手机定位系统,画面中慢慢移动的红点距离他越来越近。   他摁灭手机,在车上换回衣服,下车后将伪装的衣服扔进垃圾桶。   ……   顾淮南拎着菜摁门铃,很快室内响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防盗门锁扣弹开,薄郁的脸出现在门后,眼睛亮亮地看他,像是期待主人回家的修勾勾。   “顾叔叔。” 第12章   顾淮南再听到展一衡的事,已经是一周过后,他和蒋涛在吃午餐时,蒋涛偶然提了句。   顾淮南微顿,“公司的机密文件被人窃取?”   蒋涛喝了一口茶,“嗯,对。”   “他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研发的产品没上市,现在对头公司先一步发布了,跟他们公司新品的细节神似,他爸快气死了。”   蒋涛又感慨几句,最后说:“也不知道怎么被窃取的,这下展一衡惨了,我听说他爸准备把他外派。”   顾淮南说:“不至于吧。”   蒋涛耸耸肩,“这背后恐怕不止这一个问题,他是后妈生的,他大哥肯定借机打压。”   顾淮南对此不清楚,没评价,光听蒋涛八卦吐槽,他大概能还原展家的背景,祖上是大豪门,到展一衡祖父那辈开始乱来,私生子女多不胜数,家产也分散很多。   展一衡他爸就是私生子,因为特别会办事,一直留在展氏工作,如今是展氏集团分公司总裁。   他把展一衡带进公司培养,原配儿子不大喜欢展一衡,两兄弟在公司时常有摩擦。   豪门乱得不行,特别这种豪了几辈人的家族,玩得很开。   蒋涛对展一衡印象很不错,做朋友可以,但做恋人,他还是劝顾淮南慎重,让他别去蹚浑水。   展家人多,形势复杂,所有人对展老爷子遗产虎视眈眈,届时争抢起来,必是一场恶战。   顾淮南表示:“我知道。”   原著主线剧情后期,男主黑化复仇,展家也在他的复仇名单里,他施计让展家内部打得头破血流,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收购展氏集团。   一个百年集团,被男主轻而易举给吞并。   不愧是男主。   蒋涛得到顾淮南回答,放心点头,顾淮南一向喜欢年长优秀的男人,展一衡单论年龄就不可能。   只是……   不知道他有没有放下薄郑方。   蒋涛又试探跟顾淮南聊了几句,偶尔提到母校,顾淮南都没反应。   蒋涛心头悬起的石头,顿时落下,很欣慰的想,没反应说明不在意了,看来老顾放下了。   他哪知道顾淮南压根不敢搭话,光听蒋涛追忆往昔的说什么费城中学,什么优秀毕业生讲话,什么梨花树下的学长……   他腔都不敢开,完全不知道啊,这涉及他的知识盲区。   蒋涛见他反应平平,非常放心。   稳了,老顾真没惦记那谁。   两人各想各的。   午餐后,分别回公司。   小唐给顾淮南许多需要签字的文件,顾淮南忙得不行,他一个专注摆烂选手累得想哭。   临近下班,顾淮南看完最新递来的策划,长舒了一口气,摘脱眼镜,轻轻揉按眉心放松。   这时,他接到一通陌生来电。   顾淮南接通:“喂,你好。”   那边很长一段沉默,顾淮南疑惑地看看手机,确信没有挂断,更困惑地“喂”了一声。   “你肯接电话了?”   音筒那端的男人声音浑厚苍老,言语却有很自然的责问。   顾淮南:“?”   谁啊?   他不敢开口,怕说错话,敌不动我不动,等对方先开口。   对方静默两秒,略带刻薄的说:“人都死了,你还不肯回来,他到底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   顾淮南很快听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这人八成是原主的父亲。   顾父又道:“这周末回来,你再敢不回来,以后都别来,死外边也别让我们知道。”   对方气呼呼说完,要挂断通话前,顾淮南隐隐听到两个人的声音。   “你那么大声吼淮南做什么,要是他不回来怎么办。”   “不回来就不回来。”   “你这脾气能不能改改,倔得很,淮南就是像你。”   ……   顾淮南笑了下。   随即他感到一阵头疼,他现在跟薄郁住,薄郁不知道原主是什么样子,他可以随心所欲。   但原主父母不同,他们跟原主相处二十多年,一定能看出差别。   很不妙啊。   顾淮南犹豫要不要装病。   他正思考着,出电梯后没注意外面,险些撞到别人,往后退了些,恰好看见来人的脸。   是展一衡。   “好巧,南哥。”展一衡笑容爽朗,“我刚想上去找你。”   顾淮南想到中午听到的八卦,掩饰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问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展一衡叹气,“我明天去英国。”   顾淮南假装不知道原因,“去工作么,那挺远的。”   展一衡看他,那眼神让顾淮南瞬间神经紧绷,果不其然,他下一句就是:“南哥,你真的不考虑我么?”   顾淮南冷酷无情:“我只爱他。”   展一衡苦笑,笑中有一丝不甘心,“我不知道会去多久,可能好几年,也可能十几年,我想在离开之前,再来看你一次。”   “南哥,如果我往后能回来,你也没有合适对象的话,你能不能跟我试试,给我个机会。”   顾淮南神色不动:“我只爱他。”   展一衡:“……”   搁这儿当复读机呢。   顾淮南顶着展一衡“你是复读机么”的目光,略愧疚道:“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展一衡眼睛亮起,“可以么?”   顾淮南点头。   一个小时后。   展一衡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对面的人,对面的小少年也面无表情看他,两人对视了足足十秒。   展一衡:“……”   展一衡从共进晚餐的期待中跳出来,他以为两人能独处,高兴好一会儿,谁知道幻想破灭得太快。   展一衡边缓心情边看薄郁,对上那双宛如无机质的冰冷黑瞳,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不管对视几次,他依然觉得这孩子眼神恐怖,像蛇淬毒的獠牙,盯着人看时,毒液一点一点在外渗。   展一衡不太自在地转开脸。   顾淮南正好从厨房出来,把做好的糖醋鱼放在桌面,看看两人,说:“你们尝尝看。”   两人各自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顾淮南看他们神色惊奇,心想味道应该不错,也拿筷子去夹。   还没碰到,一块外焦里嫩的鱼肉送到他面前,淋在鱼肉表面的酱汁散发着诱人香味。   薄郁乖巧道:“顾叔叔也试试。”   顾淮南倒没犹豫什么,很自然地低头含走鱼肉,美滋滋的品尝,心里感慨自己厨艺没有退步。   薄郁低头看筷子,愣了一秒。   他本意是让顾淮南拿自己碗接着,顾淮南怎么自己跑来吃上了。   还咬自己筷子……   薄郁慢吞吞坐回位置,他没察觉自己耳尖正一点点地变红。   旁边的展一衡却皱了皱眉。   他很了解顾淮南,对方有洁癖,不喜欢别人替他夹菜,更别说喂他吃,连跟他同吃一盘菜,也是他努力多年的结果。   现在这个熊孩子喂他鱼肉,他就吃,难道在他心里,自己还不如这个养了不到两个月的小孩子?   展一衡心里有点难受。   他难受了,看薄郁就不顺眼起来,尤其看见顾淮南给薄郁夹菜,心里更是酸得不行。   展一衡眼巴巴将碗递过去,“南哥,那道菜看起来很好吃,我夹不到,你能帮我夹一点么。”   话落,一双筷子夹来他说的菜。   薄郁很“乖巧”道:“展叔叔,够了么,不够我再帮你夹。”   展一衡:“……”   展一衡只好说:“够了。”   他不是小孩子,没办法没皮没脸地抢着让顾淮南给他夹菜。   展一衡低头吃菜,薄郁不紧不慢地换了双筷子。   一顿晚餐吃得风起云涌。   顾淮南毫无察觉,薄郁照旧收拾餐桌和厨房,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展一衡也来帮忙。   顾淮南离开厨房去客厅,准备拿水果来切,他一走,厨房就剩下展一衡和薄郁两个人。   展一衡随口道:“小郁,你今年上几年级了?”   薄郁的语气,是对顾淮南时截然相反的冷淡:“初二。”   展一衡很惊奇,随即嘱咐说:“南哥平时工作忙,有胃病,你在他身边记得多提醒他吃东西。”   “他这人挑剔得很,不爱吃的东西多,也不爱吃猪肉和羊肉,你记得跟保姆说一声。”   他这副以配偶身份委托照顾的姿态,令薄郁神色微冷,尖锐的话语脱口而出:“你喜欢顾叔叔?”   展一衡愣住,神情赧然地看他:“我我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薄郁冷冷道:“顾叔叔有喜欢的人,你没机会。”   “谁说我没机会,我追他很多年,不差这几年,如果他能回头看我,追他一辈子都行。”   展一衡不服输地挺直腰杆。   薄郁:“呵。”   展一衡有被讽刺到,越发觉得薄郁性格不讨喜,同时他心情也更难受,但又反驳不了。   他追顾淮南有六七年了,如果真的能让他看到自己,不至于现在两人关系还止步于半个朋友。   薄郁说的越直白,他越不爽,因为这是实话。   薄郁捅完刀子,看展一衡眼底的斗志瞬间湮灭,很满意。   他擦擦手离开厨房,正巧撞上顾淮南端着水果回来,心情很好地冲顾淮南笑了笑。   顾淮南让他去写作业。   薄郁点头。   薄郁上楼,顾淮南进去厨房,见展一衡垂头丧气。   咋了这是?   展一衡看他一眼,说了句“南哥,我先回去了”,就立刻离开。   顾淮南一头雾水地目送他,心想自己是越来越不懂年轻人的思维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二楼。   薄郁望向远去的汽车,那双黑眸沉得没有任何情绪。   片刻,他放下撩开窗帘的手。 第13章   越临近周末,顾淮南越紧张忐忑,他怕自己面对原主父母时,一不小心说漏嘴就原地露马脚。   他大半夜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装病比较靠谱。   看看时间,顾淮南爬起来跑进浴室,打算淋个冷水澡。   装病肯定容易被看出来,要真病才比较有说服力,于是他加班加点的制造感冒。   他万万没想到,原主长年累月的锻炼基础,身体倍儿棒,接连两晚洗冷水澡,死活不感冒。   居然还更加健康了。   就离谱。   顾淮南持续性的摆烂心态又冒出头,心想,大不了被发现,反正他们也没证据证明他不是原主。   顾淮南挺直腰杆,神情自若地在周末登门,别墅花园门打开前,他特意整理衣领,让自己看着更精神。   很快,门打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视线中,顾淮南冲他礼貌微笑:“爸。”   中年男人瞳孔地震:“……顾、顾总,顾先生在那里。”   对方忙指指两米外的玻璃花房,年过半百的顾父站在门口,脸色难看,一脸“我打死你这逆子”的表情。   顾淮南:“……”   顾父沉沉吸了一口气,杵着拐杖走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揍顾淮南,顾淮南拉着背后的薄郁躲开。   两人狼狈闪避,顾父立刻瞧见顾淮南背后的薄郁,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看看顾淮南。   那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变得更加震怒。   “混账!你竟然做这种事!”   顾父气得握拐杖的手都在颤抖,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盯向自家儿子,怒道:“跟哪个女人生的?”   顾淮南:“???”   生的……谁???   顾父见他不答,以为是他心虚,那怒火蹭蹭蹭往上窜。   顾淮南愣神就不小心挨了两下,他吃痛皱眉,薄郁眼神一瞬间就冷下来,小小的个子飞快窜到他跟前,替顾淮南挨了一下。   幸好顾父及时住手,第二下才没落到他身上。   看着面前相互维护的“父子”,顾父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一阵青一阵白,好像要吃人。   薄郁冷冷盯着他,丝毫不让。   顾淮南则尴尬得不行,赶紧捂住薄郁眼睛,不让他跟顾父对峙。   “顾廷。”   旁边乍然一道喊声。   这声音让顾父面露心虚。   有人快步走来,“我让你接淮南,你怎么乱动手,他好不容易肯回来,你非要闹得不愉快么。”   顾父忙把拐杖别在背后藏着:“这混账做错事,我正骂他。”   “他做错什么事?”   顾父“哼”了声,没搭话。   走近的顾母看向顾淮南,喜悦溢于言表,“淮南,你回来了。”   顾淮南扶了扶眼镜,镇定自若地以原主的冷淡口吻“嗯”了声。   自家儿子性格一向内敛,顾母没有察觉异常,顾淮南轻轻地松了口气,见面这关算是过了,等下跟他们吃个晚饭就赶紧溜。   顾母这会儿注意到薄郁,疑惑道:“淮南,这孩子是……?”   顾父闻言瞪过来,一脸“你敢说这是你儿子试试”的表情。   顾淮南说:“这是我朋友的养子,暂时跟我住在一起,不放心他在家,就一起带过来。”   顾母点点头。   顾父却警惕地问他:“你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顾淮南微不可察地抽了下额角,如实回答:“男的。”   顾父似乎想说什么,但顾母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又把话咽回去。   顾母说:“先进去吧。”   顾淮南点头,带着薄郁进去,因为距离晚餐有一定时间,顾母让他和薄郁先回卧室休息。   顾淮南走到二楼想起来很重要的事,他压根不知道原主在哪个房间,怎么带薄郁去休息啊。   正当他在走廊踌躇不前时,薄郁开口道:“顾叔叔,你卧室跟现在我们住的装修是不是一样的?”   他这话用得很巧妙,既提醒顾淮南,又能将自己摘出去,置身事外。   顾淮南陡然反应过来,对啊,原主喜欢极简的装修风格,房间必定也是这种类型。   顾淮南思维飞速转动:“不如我打开房间,你来猜。”   “嗯,好。”   薄郁那双黑眸静得没有情绪。   在顾淮南看过去时,薄郁神色很快变得灵动,仿佛那一瞬间的稳重,是他的错觉。   顾淮南有时候感觉,薄郁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太沉稳早熟,甚至有种成年人的果决智慧。   但看他面庞稚嫩又青涩,又觉得只是自己一时的错觉,总不会薄郁是上辈子重生的吧,这怎么可能。   如果薄郁真的是重生的人,恐怕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现在自己好端端活着,薄郁平时也很粘他,又乖乖顺顺的,哪像原著后期那个黑化疯批,显然这个猜测很荒谬,而且不切实际。   薄郁这么信任他,他怎么能怀疑他,这不行,赶紧取消这个想法。   顾淮南思绪回笼,他依次把二楼所有房间打开,借薄郁名义,轻轻松松找到有原主痕迹的卧室。   好在原主喜好特别明显,能一眼认出哪个是原主房间,两人进去,薄郁在小书房里看书,顾淮南先去盥洗室洗个手,洗着洗着,他脑子里突然一簇火花擦亮。   不对,薄郁怎么知道他卧室也是性冷淡的极简风格,他去过?   顾淮南仔细回忆,记不清薄郁有没有去过,他心大的想,应该去过,不然怎么会知道。   洗完手烘干,顾淮南回到卧室,他随意扫视原主的房间,摆件非常简单,几乎没有,只有床头摆放两个相框,但里面是空的,没有放照片。   顾淮南正要低头拿起,外面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敞开的卧室门外路过一个少年。   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穿着红黑相间的篮球服,左胳膊夹着个篮球,浑身汗涔涔地闯进顾淮南的视野。   他没料到空置卧室里有人,脚步一下顿住,往里看清顾淮南的脸时,那张跟顾淮南三分相似的笑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对方冷脸怒道:“顾淮南,你还回来做什么?”   顾淮南:“……?”   顾淮南被他这火气冲得一脸懵逼,心里直呼这人是原主的谁啊?   原主手机里没有家人的信息,微信或者手机号更没有备注过,顾淮南搜集许久,也不知道原主家庭成员到底有哪些。   而且他发现原主似乎做过什么事,导致家庭成员们对他意见很大,目前来看,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时间拿不准这少年是原主弟弟,还是别的什么亲戚。   只要不知道,顾淮南就装哑。   他不吭声,少年更生气,凶狠地瞪他一眼,转头气冲冲离开,两秒后隔壁响起巨大的关门声。   薄郁被这声音惊动,从套内书房里走出来,“顾叔叔怎么了?”   顾淮南说:“没事。”   他嘴上说没事,但心里却有点慌,赶紧在微信上找蒋涛打探。   蒋涛这人没什么心眼,三两下能把话给套出来,信息量或许不大,但足够用就行。   十分钟后。   顾淮南大抵知道原主家有几个人,父亲顾廷,母亲冉芳,弟弟顾舟,至于他们一家人有什么矛盾,他猜测应该跟薄郑方有关。   具体是什么事,这不得而知,估计得慢慢从细节来挖掘。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多半是原主暗恋薄郑方,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决然地追随他。   不过就原主父亲生气的程度,或许不止这点,八成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不然怎么会牵扯到弟弟。   一想到这弟弟,顾淮南还是觉得自家小郁乖一点,很听话,脾气也温顺,完全没有原著形容的乖戾。   他想,可能是现在男主过得很顺,不像原著里,经历了那么多事。   顾淮南是个很懒的人,没心思深挖原主一家过去有什么矛盾,他一向遵循得过且过的摆烂心态。   反正他是走一步看一步,这种事以后再说。   顾淮南说:“小郁,你去继续看吧,这里没事,晚饭还得等等。”   薄郁“嗯”了一声,说:“顾叔叔,里面的书我都可以看么?”   顾淮南说:“当然。”   薄郁闻言点点头,转身回书房。   书房内有关金融投资的书籍非常多,他需要尽快适应十年前的规则,现在他正竭尽全力地阅览。   他要在极短时间内获取力量,而他的力量来源,就是金钱。   上次举报薄军,现在仍然没有消息,恐怕内部已经知会他,单从挪用公/款这点,无法扳倒他。   看来不用钱,动摇不了薄军。   回到办公桌前,他合上刚才看的书,转而抬头看书架上其他的,选来选去后,他抽出一本很特别的。   这本书看上去像手工制作,薄郁翻开扉页,一片压得很薄的泛黄花朵从缝隙滑落在地。   他弯腰捡起放回去,却发现扉页有一行钢笔字,笔锋劲道有力,是瘦金体,写的是一句情诗。   不是特别张扬的那种,而是春雨连绵般的情诗。   真顾淮南写的?   还是……假顾淮南写的?   薄郁淡淡扫视一眼,合上书。   他有个疑问,这个假顾淮南是什么时候替换的,顾家父母似乎并不知道顾淮南不是顾淮南。 第14章   餐厅。   一桌五个人。   顾父和顾舟父子两脸不爽。   尤其是顾舟,时不时投在顾淮南身上的视线如菜刀一般锋利,完全没有对哥哥的尊敬。   他看顾淮南的眼神,跟看仇人没什么差别。   顾淮南压根不理他,装瞎。   他该吃吃该喝喝,反正晚餐结束他立刻就走,任凭顾舟瞪得眼珠子快掉出来,他也不慌。   顾舟沉不住气道:“你当初走的时候,不是说再也不回顾家了么,现在又回来干嘛。”   顾淮南没开口,顾母倒先一步堵住他的嘴,“你大哥难得回来,你说的什么话,把嘴给我闭上,我们是一家人,你该体谅你大哥。”   顾舟非常不服气地说:“他当初做错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我们是一家人,害得我在学校……”   他说到这里,愤愤地瞪顾淮南,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可能是嫌说出来会更丢人。   顾舟不说,顾淮南也猜了个大概,估计这弟弟在学校,或别的什么地方被欺负,将锅扣在原主头上。   可能跟原主有关,也可能跟原主无关,不过叛逆期的小孩都这样,顾淮南非常的善解人意。   “顾淮南你说句话啊!”顾舟气道。   顾淮南给他夹了一箸菜,“吃饭时,少说话,弟弟。”   顾舟:“……”   顾舟筷子一扔,不吃了,直接气冲冲跑上楼。   他动静大,桌上几人都直愣愣看向楼梯口,顾母很淡定,她说了句“别理他”,就给顾淮南盛了一碗鸡汤,又给薄郁用公筷夹了鸡腿。   她说:“小郁,多吃一点。”   薄郁点头:“谢谢顾阿姨。”   顾母闻言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嘴可真甜。你管我儿子叫顾叔叔,怎么反而叫我阿姨。”   薄郁说:“因为顾阿姨年轻。”   他说的也不错,顾母外表确实看上去比同龄人更显年轻。   小孩子的话往往比成人更让人信服,这下顾母更高兴,忙给薄郁夹菜:“你在顾叔叔家习惯么?不习惯的话,也可以到我们这里住。”   薄郁礼貌道:“我跟顾叔叔住很好,谢谢顾阿姨的好意。”   听着称呼奇怪,顾母还是笑着说:“小郁,你还是叫我顾奶奶吧,不然这顺序就乱了。”   薄郁对称呼无所谓,闻言点头。   顾母转头跟顾淮南聊一些琐事,最后问薄郁在什么学校上学。   顾淮南说:“在费城中学。”   顾母随口一提:“小舟今年也在费城中学,不过他快毕业了。”   顾淮南听完也没放在心上。   晚餐后。   顾淮南和薄郁回他们住的别墅,叫的网约车,顾淮南单独开车还需要一定时间。   两人上车不久,顾母打电话过来,让他有时间多回家。   顾淮南以原主口吻答应,挂断通话,他总算松口气,接下来几个月他都不会再到原主父母这里来。   到家后,薄郁没立刻回自己房间,而且留在客厅,他切了一盘水果跟顾淮南一人一半。   顾淮南在家越来越不注意人设,主要薄郁没见过原主在家是什么样子,他可以有恃无恐地做自己。   吃完水果,顾淮南准备回卧室,薄郁又叫住他,“顾叔叔。”   顾淮南看他:“怎么了?”   薄郁难得露出一副纠结的表情。   顾淮南追问道:“有什么事?难道上次欺负你的人又欺负你了?”   薄郁摇头,迟疑了一瞬,说:“我们下周期末考试,后面拿成绩单的时候,需要开家长会。”   他说完,那张稚气脸蛋上浮现出一丝小心翼翼,“顾叔叔可以来么?”   顾淮南摸了把他脑袋,然后扯了扯领带,说:“当然可以。”   “我现在勉强算你的监护人,替你参与家长会,也是应该的,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会过去。”   “谢谢顾叔叔。”薄郁道。   他很高兴地露出一个笑脸。   顾淮南看他高兴,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只是参加家长会,薄郁就这么高兴,他从小肯定就很缺爱。   顾淮南摸摸他的头发,“哪天开始期末考试?我去接你。”   薄郁说:“下周三。”   顾淮南“嗯”了声,说:“好,那天我去接你,你考完试给我打电话。”   顾淮南说到做到,周三那天他提前结束工作,打车过去接薄郁。   在校门口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他给薄郁打电话,正打着的时候,旁边有几个穿校服的少年快速路过。   他们边跑边说着话,恰好被顾淮南给听到。   “顾舟居然跟初中生打起来,也不知道哪个初中生这么惨。”   “对啊,赶紧去看热闹。”   “快点快点,等会儿都要打完了,啥也看不了。”   ……   声音渐渐飘远。   顾淮南心里一个咯噔,隐隐觉得不太妙,立刻跟过去。   等他挤进人群,看清中间被围起来的俩人,顿觉一阵头疼,尤其看到顾舟把薄郁按在地上揍。   双方身上都挂了彩,薄郁最惨,毫无还手之力。   顾淮南很少生气,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他过去一把将顾舟拽开,然后扶起薄郁,看他鼻梁和嘴角都青了,还带着一点血迹,登时很心疼。   顾淮南扶好他,看他一脸伤,问道:“小郁,你没事吧?疼不疼?”   薄郁靠着他站稳,勉强笑了笑:“顾叔叔,不疼,我没事·……嘶。”   他牵扯到嘴角的伤口,吸了口凉气,原本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瞧着可怜巴巴的。   顾淮南立刻转头看顾舟,后者吊儿郎当回视,态度非常恶劣的说:“你看我做什么,我还被他打了呢。”   顾淮南皱眉,“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动手?”   顾舟脸色也冷了,“顾淮南,你没看见我也被他打了么,他会装可怜,你就心疼他,到底谁是你亲弟弟。”   顾淮南见他理不直气也壮,一时间懒得跟他辩论,扶着薄郁先去医院,看他被打得严不严重。   说到底那是原主亲弟弟,他顶着原主冷淡俊脸跟他扯皮,显得他不稳重,很崩人设。   两人一走,旁边围观的人被生气的顾舟哄走。   他发完脾气又踢了脚垃圾桶,还没走的朋友把垃圾桶扶正,问:“顾舟,刚才那个就是你大哥?”   顾舟正在气头上,“不是。”   他说完,只觉得心里火更大。   他跟朋友在学校角落抽烟,好端端的,就顺嘴吐槽两句不学他哥做同性恋,这疯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抓起地上一块砖头就扔过来。   要不是他朋友拉着他躲得快,脑袋得当场开花,他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冲过去跟薄郁打起来。   这疯子看着个头小,打起架来六亲不认,特别阴狠,锁喉踢腹,专挑别人弱点攻击,一次比一次狠,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纯良。   他就是个满肚子坏水的疯子。   自己吃了不少闷亏,刚夺回主权,不知道为啥这小子又住手了,他正准备还手,突然就被顾淮南给拽开,扔到旁边去。   故意的。   这疯子绝对是故意的!   顾舟越想越笃定,玛德,这混蛋小子太会装了。   *   顾淮南带薄郁直接去医院做检查,一系列检查做下来,时间已经快十点,薄郁有些困,他打了个哈欠。   顾淮南问:“困了?”   薄郁点点头。   顾淮南就让他枕着自己大腿,先在座椅睡会儿,拿到检查报告,还得给医生看看结果。   薄郁迟疑了一秒,躺下去。   他没有熟睡,安静地闭着眼,感受着来自长辈的关怀。   顾淮南身上有很淡的香皂味道,如果不靠近他,根本闻不到,明明是最普通的香味,却让人很安心。   薄郁上辈子不信任何人,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独来独往,只跟别人建立金钱关系,从不跟别人发展钱以外的关系。   少年经历使他对别人有很强的防备,没人能走进他心里,更别说这么亲昵地靠近一个人。   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曾经的仇人和平共处,甚至枕在他腿上休憩,如果放在重生前,他根本不会相信有这种事。   不过……   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的顾淮南也不算是他的仇人,因为顾淮南并不是原来的顾淮南。   现在这个顾淮南,他不讨厌。   薄郁想,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现在是,将来也是。   他会帮顾淮南隐瞒,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不是顾淮南,他会帮他。   ……   顾淮南哪知道他在想什么,薄郁往他腿上一枕,搞得他也很困,但他人设在这儿立着,不能打瞌睡。   尽管顾淮南用手掐了自己好几下,也没阻止自己靠着椅背睡着,快陷入深度睡眠时,他感觉自己手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   顾淮南迷糊地睁开眼。   薄郁提议说:“顾叔叔,你要不要靠在我肩膀睡会儿?”   顾淮南严词拒绝,他这种人设怎么能在这里睡觉……好吧,他就暂时小憩个半分钟吧。   薄郁比顾淮南挨近一个头,顾淮南要靠着他睡实在有点勉强,最后他干脆靠着墙,闭眼小睡一会儿。   等顾淮南醒来时,身上反而盖着薄郁的校服,他一下清醒。   这时,薄郁从诊断室走出来,他低头看手机屏幕,那双黑眸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戾气极重。   有一瞬间,顾淮南好像看到原著当中那个疯批男主,成年版薄郁。   等顾淮南再定睛细看,薄郁恰好抬头望来,见他醒了,那张稚气脸蛋顿时露出很明艳青春的笑容。   “顾叔叔你醒了啊。”   顾淮南心说,难道是我没睡醒看花眼了?   薄郁走来,“顾叔叔,我去楼下药房取药,你在这里等我吧。”   “我去吧。”顾淮南起身接过药单,又把校服拿给薄郁,“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知道么?”   薄郁:“嗯。”   顾淮南走去电梯间。   他人一走,薄郁脸上笑意顷刻消失,拿起手机看短信消息。   果然举报薄军这条路行不通。   得从别的地方入手。   刚重生时,他满心只有报复那些人,根本没有考虑以后,但现在他会避开被顾淮南发现,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薄郁想,他应该真的拿这个假顾淮南当长辈了,否则以他的手段,根本不需要瞻前顾后,考虑别人。   薄郁这样想着时,在手机文档里删掉了会影响顾淮南公司的计划,顺便删去之前解决展一衡的策划。   顾淮南不是同性恋,既然他不是,他就不会让展一衡靠近他。   顾淮南是干净的,这种群体没必要出现,会污染他。   薄郁正沉思攻击薄军的切入点,顾淮南就拎着一袋药走来。   薄郁不着痕迹地切换界面,换成看英语作文阅读,顾淮南自然不会知道他在做什么,朝薄郁招了招手,带他回家去。   到家后,顾淮南给薄郁上药。   顾淮南问:“今天你怎么会跟顾舟打起来了?”   薄郁低下头,没吭声。   顾淮南也没催他,就等着他自己说,许久过去,薄郁闷声说:“他说他不要像你一样,做同性恋。”   说完,薄郁又问:“顾叔叔,什么是同性恋?”   顾淮南:“……”   对上薄郁那双纯澈干净的黑眸,顾淮南顿时哑言。   他没养过孩子,不知道怎么引导孩子思考啊,这要他怎么说,现在他去百度还来得及么?   谁来救救他啊啊啊啊!   顾淮南喉结滚动着吞咽唾液,打了几遍腹稿才慢慢开口,“就是……就是喜欢同一个性别的人。”   薄郁很轻地眯了下眼眸,“那顾叔叔是同性恋么?”   说这话时,他也略紧张。   他非常排斥同性恋,如果这个假顾淮南也是,他会立刻搬出这里。   顾淮南哪能承认,坚定摇头说:“我不是,你别听他瞎说。”   顾淮南心想男主没多久就要走,自己小小撒个谎骗他,应该不碍事吧?反正往后也见不着。   闻言,薄郁松了口气。   他并不想搬走,但也不想跟同性恋共同居住在同一屋檐下。   两人各怀心事地回了卧室。   几天后是家长会。   顾淮南代表薄郁家长参与,老师会将每个人的成绩单发到家长手里,顾淮南拿着成绩单随意瞟过。   不经意看清上面的成绩,他差点瞳孔地震,这这这……   成绩单   数学:148   英语:149   语文:146   ……   顾淮南手轻轻抖了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光环么,成绩单里的数字,四舍五入就是全科满分啊,男主也太强了!   他内心震惊,表面稳如老狗。   直到班主任张老师带头夸奖,又让顾淮南上去讲讲怎么教出来这么厉害的孩子。   顾淮南尴尬得脚趾抠地。   张老师期待道:“顾先生,请。”   顾淮南:“……”   顾淮南硬着头皮上台,他在脑海搜罗了不少以前工作时用的敷衍式说辞,很快糊弄过去。   张老师又带头给他鼓掌,下面家长们跟着陆陆续续地鼓掌,顾淮南点了下头,用原主那张高冷脸,若无其事地下台坐好。   等家长会结束。   学生们才从走廊外面被放进来。   薄郁背着书包高兴地走过来,问道:“顾叔叔,还顺利么?”   顾淮南说:“顺利,没想到你能这么厉害,几乎要全科满分。”   薄郁那张苍白脸蛋微红,不知被夸的,还是别的原因。   顾淮南说:“考得这么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   薄郁看了看他,说:“长寿面。”   顾淮南先是愣了两秒,他很快反应过来,“今天……是你生日?”   薄郁摇头,“不是,今天是以前福利院的院长捡到我的日子。”   顾淮南瞬间明白是什么意思。   薄郁是被福利院捡到的,没有具体的出生日期,他没有生日,这个特殊的日子只是因为他活了下来。   顾淮南越发心疼他,觉得男主过得又难又苦,随着接触,他发现原著中男主的黑化情有可原。   他摸摸薄郁脑袋,“走,我们回家,我给你做长寿面。”   薄郁点点头,“嗯。” 第15章   顾淮南以往每年过生日时,他父母都会为他做长寿面,后来他们病逝,他就自己学着做,一开始做出来品相很差,多做几次勉强上手。   他熟练地和面拉条,再烧水,薄郁在他旁边帮忙洗菜之类的,等顾淮南做出来,时间接近七点。   这会儿门铃正好响起,顾淮南先一步过去开门,等薄郁听他吩咐,把长寿面端出去时,客厅餐厅的灯光已经全部熄灭,只有餐桌上的蛋糕亮着蜡烛的光,不多不少,十二根。   顾淮南走过来,把生日皇冠戴在薄郁头上,“生日快乐,小寿星。”   薄郁那双深黑眼眸里倒映着烛光,眸色微微闪动,很难得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谢谢。”   他在心里补充,谢谢你,顾淮南。   顾淮南按着他肩膀坐下,“趁着生日,许个愿望吧。”   薄郁点点头,默默在心里许愿。   他微微低着头,很虔诚,浓密纤长的眼睫在脸庞投落蝶翼般的阴影,以至于他抬头瞬间,顾淮南看不清那双深黑瞳仁里的情绪。   餐厅里没有灯光,唯有烛光照亮两人的面庞,薄郁年幼,没张开,五官相对更柔和稚嫩。   不知道为什么,顾淮南会在他身上看到一种非常割裂的矛盾,好像这具身躯里住的是是一个成年人,且这个人强悍阴鸷,是个可怕的恶魔。   “顾叔叔,你在看什么?”   少年诧异抬眸,很疑惑地问。   顾淮南摇头说没看什么,接着转手在墙壁开关摁亮灯。   四周亮堂堂的,那一瞬间的感受更像错觉,顾淮南压下心里冒出来的奇怪想法,把蛋糕刀递给薄郁。   薄郁切好一块蛋糕,推过去,听顾淮南说:“正好暑假,过几天我带你去首都,把眼睛的手术做了。”   薄郁刚要开口,又听顾淮南说道:“小郁,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顾淮南说这话时,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鼻尖,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小动作,他自己并没有察觉。   薄郁却看得很清楚,或者说他意识到顾淮南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很好的事。   薄郁说:“顾叔叔你说。”   顾淮南放下餐叉,“我之前把你从薄家带走,没有考虑周全,以我条件是不符合收养的,所以没办法建立合法的收养手续。”   “你现在年龄小,有父母照顾的家庭对你身心健康会更有益。”   薄郁如果真是小孩子,倒不会觉得这话有问题,可他不是小孩子。   一个成年人对他说这些话,是有目的的,至于是什么目的……   薄郁很细微地皱了下眉,很快恢复平静,故作无知的问:“顾叔叔不能做我的爸爸么?”   顾淮南“嗯”了声,撒谎说:“我不符合收养的条件。”   “我先前经过你蒋叔叔,认识了一对老师夫妻,他们为人非常好,肯定会对你好,你一定会喜欢他们。”   说到这份上,薄郁还有什么不懂,假顾淮南这是要把他送给别人养。   如果是在上辈子,薄郁可能会高兴,但现在跟上辈子不一样了,比起去熟悉陌生人,他更愿意留下。   顾淮南见他迟迟不说话,又神色凝重,迟疑地喊他:“小郁?”   薄郁微抿着唇,“顾叔叔是不喜欢我,所以把我送给别人么?还是顾叔叔觉得我是累赘。”   顾淮南没想到他会说这么尖锐的话,跟往常温和态度完全不同,一时间愣着,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薄郁情绪外泄很短暂,他见顾淮南露出惊奇的神色,很快收敛起来,只勉强笑了笑,“顾叔叔,是我太累赘了,让你觉得麻烦,对不起。”   顾淮南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个没结婚的基……男人,你跟着我住,我给不了你完整家庭的教育,对你不好,你应该跟他们——”   “顾叔叔。”   薄郁打断他的后话,语气淡淡道:“顾叔叔,我吃好了,你慢用,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   他说完,留下看着就没吃几口的蛋糕和长寿面,起身回自己房间。   顾淮南连喊他两声,薄郁都没有停下脚步,更别说理他。   嗙。   客卧门合拢。   明明是很轻的关门声,顾淮南却感受到薄郁生气了,而且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强烈压迫感。   气氛很压抑,他有点心慌。   因为接薄郁来家里两个半月,他从最初的拘谨到现在的信任,一直表现得非常乖顺,顾淮南没见过薄郁有任何不高兴的征兆。   说起来,他一度以为幼年男主是个不会生气的傻白甜。   他没有想到薄郁也会生气,而且生气的点是自己要送他离开。   顾淮南不理解,那对夫妻是老师,肯定能给薄郁自己给不了的生活,薄郁怎么会不愿意,还觉得自己因为他累赘而不要他。   顾淮南真的不理解。   他又反省,自己这种做法是不是伤害了薄郁,毕竟他才十二岁,是个什么也不太懂的小孩子。   看看完整的蛋糕,和一碗没吃几口的长寿面,顾淮南又顿觉头大,他就提了一句,薄郁就非常抗拒,这真到那对夫妻来接薄郁的时候,薄郁会不会直接翻脸黑化。   仔细想想,顾淮南觉得不应该,哪个小说主角会因为不顺心就原地黑化,想也不可能。   顾淮南这么安慰自己,但也没忍住担心薄郁,把吃的给他送过去。   薄郁开门接过,对他说了句“谢谢顾叔叔”,又把门给关上了,没有笑,有些冷淡。   顾淮南惊奇了一下,心说这小子矮矮的,脾气还挺大。   客卧。   薄郁走到窗户边,盯着窗外的浓重夜色,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不会走。   这是薄郁唯一的想法。   既然顾淮南把他捡回家,就必须做好一辈子跟他绑在一起的准备。   他现在不想离开,顾淮南不可以把他像个物品一样让给别人,他不是阿猫阿狗,什么人都可以养他。   假顾淮南提出要送他走,一定是跟收养人达成共识,否则他不会说,按照时间推算,说不定手术后对方就会来这里接他走。   手术恢复期间对方应该不会来,他现在是小孩子,顾淮南不会听他意见,除非是发生什么事,让顾淮南打消这个念头。   并且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否则等收养手续办完,一切已成定局,再改他主意就很难成功了。   薄郁沉思以什么手段让顾淮南放弃,或者……让那对夫妻对他敬而远之,不敢领养。   看来需要查一下是哪对夫妻。   他这边黑化值蹭蹭蹭地冒。   顾淮南还很心大地搓澡,反正薄郁都已经生气了,多气一会儿也无所谓,他一个小孩子嘛,估计明天就好了,要是不好……再说。   次日。   顾淮南洗漱后照旧下楼到餐厅,找了一圈,发现没有早餐,最后在厨房找到,一吃味道还不对。   他奇怪地喊住家里的保姆,这保姆是他前段时间雇来打扫卫生加做饭的,只做白天,也负责周末给他们做做饭一类的。   奇怪的是,今天早餐跟平时早餐不一样,而且味道没那个好。   保姆笑了笑说:“顾先生,今天早餐是我做的,当然不一样。”   顾淮南看看手里的鸡蛋饼,“今天是你做的……那平时是谁做的?不是你是谁?”   保姆也觉得他问题奇怪,“都是小郁做的啊,他每天起得很早,出门前会给你做早餐,后来他看你吃不惯我做的,就不让我做了。”   顾淮南顿时愧疚极了。   顾淮南吃了几口鸡蛋饼,问:“小郁还没起来么?”   保姆摇头,“出门了。”   顾淮南问她人去哪里了,保姆又说不知道,顾淮南心说坏了,该不会男主离家出走了吧。   他一下开始着急,来不及吃早餐,转身上楼拿手机给薄郁打电话,一打就接通了。   “你在哪里?”顾淮南问。   薄郁说:“今天有拳击课,我来这边上课,顾叔叔你有事么?”   顾淮南听他没事,就随口敷衍两句,刚说完,那边火速挂断。   顾淮南:“……”   看来还气着呢。   顾淮南想着小孩子心气小,估计气几天就好,哪知道到他们飞首都去做手术,薄郁都没消气。   薄郁看似没生气,会搭理他,实际不像之前那么黏他了,这让顾淮南多少有点受伤,就像家里猫主子不让摸了一样。   护士带薄郁进手术时,顾淮南摸摸他脑袋,安抚他几句,薄郁似乎因为要做手术,还是会怕,轻轻拉了下顾淮南的手。   很快薄郁进手术室,虽然是个小手术,医生也跟他说过不用太担心,顾淮南还是有点怕,因为原著里薄郁左眼并没有治好,他怕自己穿书改变走向,后面会引发蝴蝶效应。   好在手术成功,薄郁被安安全全推出来,顾淮南才松了口气。   手术虽小,但也要住院观察。   顾淮南在病房陪护,特意点了清淡的食物,等薄郁醒来就可以吃,不过麻醉消退是不是……有点慢。   顾淮南掖了掖薄郁被角,看着蒙住眼睛的小少年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脸色也苍白如纸,像个没有活气的人偶。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护士来换输液的药水,问顾淮南人有没有醒。   顾淮南担忧道:“没有,中途也没有醒来的趋势,他真的没事么?”   护士也有一点担心,但没有立刻表露出来,先安抚顾淮南两句,不动声色地出去找医生过来。   原本顾淮南被安慰得稍微放心,一看医生过来替薄郁检查,心里顿时有点慌了,连人设都稳不住。   “医生,他真的没事么?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顾淮南太紧张慌乱,医生忙稳定他情绪说:“顾先生,别着急,可能小孩子麻药消退得比较慢。”   实际医生也疑惑薄郁为什么没醒,检查身体指标又是正常的,手术也非常成功,没道理这么久不醒。   如果身体没问题,会不会是心理有什么不安定因素,让他不想醒。   医生也没有隐瞒这点,直接问了顾淮南,后者一听,先是不理解,但很快想起来最近薄郁跟他闹脾气的原因,难道是因为这个?   医生猜测说:“如果他醒来会面临某种压力,可能潜意识里就不想醒,不想面对。”   顾淮南心说,薄郁是不是太能折腾了点儿,早知道一开始就让他们领走,不至于现在这么难办。   鉴于人迟迟没醒,医生建议他再观察几分钟,有任何异常立刻反应,顾淮南点头应下。   这次不一样,医生走后,他等了大概三四分钟,铁质的病床发出很轻微的动静。   顾淮南扭头看过去,薄郁的手臂轻轻动了动,顾淮南立刻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喜道:“小郁你醒了。”   薄郁张了张嘴,嗓音沙哑:“顾叔叔,今天手术成功了么?”   “成功了。”   薄郁轻轻扯着嘴角笑了下。   顾淮南给他倒了杯水,薄郁慢慢润嗓子,他低着头,喝水喝的慢,很乖巧懂事的样子,这莫名增加了顾淮南的愧疚。   他知道薄郁不想换新环境,迟迟不醒也是这个原因,可他一个基佬怎么带孩子,连教他都不会。   顾淮南头疼死。   “……顾叔叔。”薄郁喊道。   顾淮南问:“怎么了?”   薄郁提醒说:“你再倒的话,我被子也要被水打湿了。”   顾淮南:“?”   他低头看,一杯水有一半在薄郁衣服上,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   顾淮南说了句“抱歉”,拿开水杯,转头抽纸巾给薄郁擦一擦。   薄郁安安静静的,神色如常,好像先前跟顾淮南生气那件事已经翻篇了,不在意了。   但顾淮南知道他在意。   顾淮南擦了擦手,说:“小郁,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可以……”   他停顿了下,斟酌用词,好像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只好说:“你可以暂时跟我一起住。”   闻言,薄郁嘴角微微下压,还是不行么。   顾淮南没注意到他不正常的反应,接着说:“我知道你不想,不过凡事总要试试,等你眼睛好了以后,我带你去见他们,说不定会相处得很好,你觉得呢?”   顾淮南说完看向薄郁。   薄郁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只见他轻轻点头,“顾叔叔说的对,那等我眼睛恢复,你带我去吧。”   顾淮南见他没那么排斥,心里放松许多。   薄郁在医院修养,眼睛拆纱布需要一周多,这一周两人都在医院度过,好在这家医院有vip病房。   他们现在就住在这种病房,日常也很方便,倒不会很难捱。   一周很快过去。   医生来给薄郁拆纱布,顺便做视力检查,看恢复情况。   他把纱布拆开,露出薄郁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医生挡住他右眼,又掰开他左眼,用光线照进他的瞳仁检查,最后让薄郁看窗户外,那只眼睛却丝毫不受影响,一眨也不眨。   医生皱眉:“感觉怎么样,光线很刺眼么?”   薄郁摇摇头。   顾淮南也走过去,很疑惑。   薄郁伸手去握顾淮南的手,语音微颤着说:“顾叔叔,这只眼睛好像……看不见了。” 第16章   “医生说可能需要治疗很长时间,很抱歉,我没办法让他跟你们走,他现在可能不适合被领养。”   “抱歉,嗯,好,谢谢。”   ……   顾淮南挂断通话,看窗外知了吱吱叫个不停,轻轻叹了口气。   薄郁这样子肯定没办法离开,且不说现在他情绪不稳,光可能瞎了一只眼睛,就很难有人愿意领养他。   如果有人养,到时候再退养,以薄郁这么敏感的心思,多半原地黑化,而自己说不定走上原著老路。   ……哎。   算了,先养着吧。   顾淮南心想反正就多个人吃饭,都养了两三个月,也不差这几天,大不了把薄郁养到十八岁。   他想得很好,薄郁只要不黑化,一切都好说。   顾淮南把手机揣西服兜里,从楼道转角往回走,没注意有人也过来,跟对方差一点撞上。   幸好对方反应敏捷,扶了他一把,两人才没撞在一起。   顾淮南说了句“抱歉”,又抬头朝对方说:“谢谢。”   “顾总?”   对方讶然道。   顾淮南不由一愣,再看对方,很快认出这是上次蒋涛给他找的心理医生,某医院精神科的江医生。   江左以为他没认出自己,提示道:“我是蒋先生的朋友。”   顾淮南“嗯”了声,说:“好巧。”   “是挺巧的,我来这里探望朋友,”江左看看他,寒暄口吻问:“顾总是来看病,还是……?”   顾淮南说:“我家小朋友生病,在这里住院,我来陪他。”   江左点了点头。   两人关系也没那么熟,相互寒暄后,江左准备离开,这时顾淮南恰好想起某件事,忙把他喊住。   江左疑惑:“顾总还有事?”   顾淮南直接问:“江医生,请你做心理辅导,大概费用是多少呢?”   江左问:“为你做心理辅导么?”   顾淮南摇头,“我家小朋友。”   江左:“……?”   五分钟后。   在病房预估顾淮南反应的薄郁见他带回一个陌生男人。   薄郁左眼依旧戴着纱布眼罩,露出一只独眼,在看见顾淮南后面跟着人,脸上那点笑容迅速消退。   他皱着眉,警惕地盯着顾淮南背后的江左,在打量他后,发觉不符合顾淮南所说的儒雅教授形象,心里疑虑渐渐打消。   顾淮南笑着说:“小郁你醒了,午餐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订。”   薄郁精神不太好,黑漆漆的眼眸里没有光,“什么菜都可以。”   他这副食不知味的可怜样,让顾淮南瞬间心疼起来,尤其当薄郁怯生生问他:“顾叔叔,我的眼睛以后还能看见么?”   顾淮南摸了摸他脑袋,“能的,我会想办法,你别担心。”   薄郁很信任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顾淮南却从中看到了强颜欢笑,更坚定不送养薄郁的想法。   现在的薄郁太脆弱,到新环境肯定更无法适应。   在顾淮南看不见的地方,薄郁苍白脸蛋浮现了很细微的笑。   突然,他眸色一凛,冷冷看向在门口的江左,后者轻挑了下眉,眼底的趣味非常浓郁。   薄郁眼神渐渐阴鸷,露出不符合未成年的凶狠和戾气,像极了恐怖电影里嗜血的恶魔,令人胆寒。   江左戏谑神色微微一敛。   顾淮南没察觉两人短暂的眼神交锋,正低头给薄郁削水果,迫于原主的人设,他不仅得一点点削均匀,还特喵的要切块。   要不是江左在这儿,顾淮南早就不装了,现在他有点后悔削水果,但又不能撂担子不干。   十分钟后,顾淮南把切块的水果分成两盘,给江左递去一盘。   他边给薄郁递另一盘水果,边说:“小郁,这是江叔叔,我朋友。”   薄郁端着水果盘,抬眸看向江左,不复刚才可怕的眼神,反而乖顺温驯地叫了声“江叔叔”。   江左对他和善微笑。   不多时,两盘水果吃完,顾淮南拿着水果盘去清洗,离开前示意江左可以给薄郁做心理疏导。   江左微点了头,心里觉得这次心理疏导肯定颇具挑战性,这个小孩子看起来很不简单。   在病房门合上以后。   江左起身慢慢走近病床,很温柔地说道:“小郁,现在是暑假,你有想去什么地方玩么?”   薄郁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完全没有面对顾淮南时的乖巧,表情冷漠地看了江左一眼,没说话。   他这副态度就非常棘手,江左立刻转移话题,说起“顾淮南”,这次薄郁明显要配合许多。   江左问:“小郁看来很喜欢你顾叔叔,跟他待在一起,你高兴么?”   薄郁微怔了一秒,皱眉。   他不喜欢别人用那么浅薄的认知,定义他和顾淮南的关系,他固然很乐意跟顾淮南接触,但不喜欢别人把这种接触归咎到喜欢的层面。   他又不是同性恋。   见他不吭声,江左耐心等着。   许久,薄郁也没吱声,似乎不想再搭理他,很快这种猜想得到证实,薄郁直接躺平,拿被褥盖住脸。   江左:“……”   他第一次见拒不配合的患者。   对方不搭话,江左也没办法进行下一步,没几分钟,顾淮南端着干净的水果盘走回来。   顾淮南看了眼江左,后者对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表示不行。   顾淮南也料到薄郁可能不配合,毕竟他心防高,哪能轻易地对陌生人吐露心事,不然原著里早死了。   这也正常,不着急。   顾淮南回江左一个“莫方”的眼神,然后等薄郁睡午觉,顾淮南示意江左跟他出病房。   两人到医院楼下的凉亭。   顾淮南问:“江医生,小郁是不是不太配合?”   江左点头说:“他好像不喜欢我,对我也有敌意,恐怕不太好沟通。”   顾淮南沉思一晌,“要不我先陪他,等几天你再过来?”   江左赞同,他又问:“顾总,这孩子是你从哪儿领养的,福利院么?还是从别的渠道。”   顾淮南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依然如实告诉他,心想可能对薄郁的心理疏导有利。   江左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若有所思,最后走的时候,他回头问道:“顾总,你平时喜欢看电影么?”   顾淮南困惑摇头,“很少看。”   江左笑了下,“推荐你去看《孤儿怨》,很有意思。”   顾淮南不明白他俩什么时候熟到推荐电影了,表面也应到。   江左一走,顾淮南就回病房。   他倒不是要时刻关注薄郁情况,而是小唐又发了不少邮件,他得看看,否则小唐说不定今晚就飞过来。   顾淮南回到病房时,不见薄郁人影,床头柜有张留言小纸条,薄郁说他下楼去散步,等会儿回来。   顾淮南不疑有他,薄郁这几天经常独自下楼散步,他也不担心,顾自忙活自己的事。   而另一边。   江左坐进轿车驾驶座,正调整后视镜时,忽地背后响起关门声。   他立刻扭头,看向后排座,对上少年那张苍白俊秀的脸,以及对方冷得像冰的眼神。   江左稍稳心神,笑着问:“小郁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薄郁说:“他让你跟我聊什么?”   江左不答反道:“你来找我,你顾叔叔知道么?”   薄郁闻言却没说话,只随手从靠背垫的袋子里抽出一张名片,那张名片是江左前段时间打印的。   “你是精神科医生?”   薄郁随意地扫视着手里的名片,动作不紧不慢,丝毫没有小孩子的拘束与青涩,反而很沉稳。   他给江左一种上位者的气魄,奇怪的是,明明眼前的小少年只是初中生,再早熟稳重,也不该是这样。   江左莫名感到细思极恐,仿佛置身《孤儿怨》的故事中,有种很真实的身临其境。   薄郁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很古怪,他并不在意,不着痕迹地将那张名片收走,说:“如果是顾叔叔请你来给我做心理疏导,那没必要。”   江左说:“他也是一番好意,你这样拒绝,他会不高兴。”   话落,薄郁倏然朝他抬眸看来,眼神格外凛厉。   尽管江左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依然因为这眼神不寒而栗。   像一把寒气森森的尖刀架在脖子上,随时会刺穿喉咙。   江左喉咙一紧,“你——”   “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薄郁淡淡地看他,神色没那么冷,“下次我会配合你。”   江左:“?”   薄郁开车门,“下次见。”   砰。   车门被关上。   直到薄郁消失在停车场入口,江左才长舒一口气,然后又觉得好笑,他居然会怕一个小孩子。   江左心说,自己最近真是看电影看昏头了,怎么可能有小孩子跟成年人融合在一起的事,又不是科幻剧,自己一个医生,也胡思乱想。   恐怕是工作太累的缘故。   他边安慰自己边发动引擎,准备回去休整休整。   *   顾淮南忙完工作不见薄郁回来,正要给他打电话时,门口传来动静,薄郁开门走进来。   顾淮南看他说:“今天去哪里散步了,这么久才回来啊。”   薄郁回答,“在楼下……咳。”   他咳了一声,顾淮南就没心情再问,拿过旁边衣架的外套给他披上,又倒了杯热水捧着。   今天是阴雨天,虽说没下雨,但温度降了一些。   顾淮南想薄郁眼睛快点好,就格外注意他的健康,加上医生担心他免疫力的问题,不得不重视。   不过顾淮南很疑惑,薄郁学拳击也快一个月,体质还是很差么。   “顾叔叔。”   薄郁忽地开口喊他。   顾淮南看他,“?”   薄郁问:“顾叔叔,如果我眼睛一直治不好,往后都看不见,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累赘,不要我?”   他小心翼翼地望着顾淮南,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幼犬,希冀又胆怯地望向自己的主人。   顾淮南一贯神经大条,也抵不住小孩子这样看着自己。   他伸手安抚性地摸了摸薄郁的脑袋,说:“胡说什么,我把你带回家,肯定是想让你好好长大。”   薄郁闷声说:“可是你之前要把我送给别人。”   顾淮南被他说得一噎。   薄郁见他不说话,微微抿直嘴唇,问:“顾叔叔,你以后还会把我送给别人养么?”   顾淮南顿时愧疚上头,“不……不会,以后你跟我住,除非你自己想走,否则我不会赶你走。”   薄郁眸色一亮,“真的么?”   顾淮南看他这么高兴,心里很不是滋味,怪自己随便把人领回家,没考虑过后果。   思来想去是自己责任更大,养薄郁到十八岁就养吧。   顾淮南点头,“嗯,真的。”   薄郁立刻露出很高兴的笑脸。   ……   因为薄郁的眼睛迟迟没有恢复,医生建议他们转去别的医院看,并给顾淮南推荐了他的老师。   顾淮南又带薄郁去找这位老专家看,对方做检查,让顾淮南离开诊断室,顾淮南没多想,起身出去。   十多分钟后。   薄郁走出诊断室,但他药用眼罩已经摘了下来。   顾淮南问:“怎么摘了?”   薄郁说:“医生说多见阳光,之后慢慢会恢复。”   顾淮南表情惊奇,神色若有所思,好像在想什么。   薄郁不紧不慢地补充,“但医生说恢复时间不一定,可能是几个月,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很多年。”   闻言,顾淮南被迫打消往后把薄郁塞给别人养的想法。   顾淮南进去跟专家聊了几句,大抵是问注意事项,专家说的跟薄郁说的一样,他也就出来了。   两人离开后,那位年迈专家旁边的人问:“老师,不跟他家长说,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专家笑而不语。   *   晚上。   顾淮南跟薄郁住在酒店,定的是双人标间,一人一张床。   顾淮南睡姿不太好,他怕把薄郁踹下床,再者原主是个洁癖人设,自己好歹也要端着点。   在房间稍作休息,顾淮南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薄郁则在床边给顾淮南叠衣服,顾淮南习惯性随手一扔,完全是一个懒癌患者。   薄郁刚叠好放在旁边的置物架,床头柜正在充电的手机突然亮了下,有人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他离得近,恰好看见。   【江医生】:顾总,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江医生】:小心薄郁,他有点不正常。   薄郁安静看着那两条消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第17章   江左发完消息后,点开笔电搜心理障碍的病症和反社会人格的资料,这种性格有极大的安全隐患。   下午回家时,他回忆起病房里薄郁看他的眼神,以及在车厢里薄郁说话的冰冷口吻,敏锐觉察出薄郁当下的心理健康很成问题。   本着跟蒋涛的情义,江左认为他有必要提醒顾淮南,如果任由薄郁这种个性发展下去,往后迟早出大问题,顾淮南势必会被他牵连。   查完资料,江左低头看手机,见微信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心想正好跟顾淮南再多说几句。   几秒后,消息发过来。   【顾淮南】:我是薄郁   江左:“……”   顾淮南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那手机另一端的人一定是薄郁。   他看见了。   江左什么也没回复,把手机摁灭,一边是被当事人撞见的尴尬,一边是忐忑不安。   他只是受顾淮南所托去做心理辅导,薄郁就能找上门,现在被发现自己背后打小报告,他会做什么?   往深处想,顾淮南跟薄郁关系这么好么,能随意用手机?蒋涛不是说顾淮南隐私感很强么?   江左那边在猜测两人关系。   顾淮南这边正擦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他见薄郁帮他叠了衣服,顿时老脸一红,说道:“小郁,以后你不用帮我叠衣服。”   薄郁脸上立刻露出受伤的脆弱神情:“顾叔叔,我只是……想做些事,证明自己不是瞎子。”   顾淮南只好改口说:“那你想叠就叠,刚才的话你就不用在意。”   薄郁笑了:“嗯,我知道。”   顾淮南摸摸鼻尖,把脏衣服扔进房间里的洗衣机,然后躺上自己那张床,拿起手机。   他习惯性看有没有人给他发新消息,见只有小唐给他发了邮件,就回复小唐,再去看邮件。   薄郁则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将门一关,他把手机摁开,不急不慢地储存江左的手机号。   有手机号,有名片,能查到的有用信息就多了。   ……   正好是暑假,顾淮南顺便带薄郁在首都玩几天……好吧,其实就是他自己偷懒,不想立刻回去上班。   他穿书前,还不知道原来当总裁每天工作量那么大,累死。   接连玩了两三天,顾淮南累惨了,专门腾一天时间在酒店休息。   顾淮南想吃楼下商超的冰淇淋,忽悠薄郁下楼去买,又嘱咐他拿着手机,别跟陌生人随便走。   薄郁都很乖巧的点头答应。   薄郁下楼前给顾淮南泡了杯酸梅汁,顾淮南最近热得胃口不好,特别热衷冰镇的酸梅汁。   顾淮南喝完一杯,没多久觉得困,干脆躺被窝睡个午觉。   见他睡着,薄郁去楼下。   不过他不是去的商超,而是坐上一辆黑色轿车。   *   江左连续几天失眠,梦里全是薄郁跟他在车里那段对话的后续。   锋利刀片割破了他喉管,鲜血四溅,车厢里满是腥臭的血,顺车窗轮廓缓慢地下滑。   而薄郁那张稚气脸蛋挂着诡异笑容,漆黑瞳仁淹没了眼白,像极了恐怖片里嗜血的魔鬼。   绕是江左看过无数恐怖片,醒来后依旧心有余悸。   因为太贴近生活,反而更可怖。   作为医生,他知道这是精神压力太大的产物。   “江医生,下班了。”   外面的同事提醒了一句。   江左应道:“好。”   他受伤桌面,起身准备去换下白袍,等会儿回去运动,再好好休息,这种时候更需要放松情绪。   咚咚。   诊断室的门被叩响。   江左在里间,以为是同事来找他,边清洗手边说了句“进来吧”。   很快外面传来轻慢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门扣反锁的轻响,很细微,但也不至于听不见。   江左擦着手出来,说道:“老张你找我有什……薄郁?”   薄郁冲着他乖巧地笑了下,“江叔叔,下午好啊。”   他笑得越是人畜无害,江左心里就越没底,他觉得无比诡异,因为连顾淮南都不知道他在哪家医院上班,薄郁却轻轻松松找过来。   还有比这更可怕诡异的事么。   江左也没兜圈子,直接问:“小郁,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薄郁将一张名片放在办公桌。   江左恍然大悟,这是那天薄郁在后排座发现的。   江左顿觉虚惊一场。   他差点以为,薄郁真的能轻易获取他的信息,那这种智高商的人是非常可怕的,还好只是名片。   他心底隐隐松了口气。   江左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薄郁笑着看他,反问:“江叔叔你不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么?”   江左哪能不知道。   薄郁微微敛了笑意。   他是那种眉眼锐利的长相,一旦不笑时,显得格外冰冷凛冽,连带着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森冷的。   “江叔叔,背后打小报告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薄郁说。   江左问他:“什么惩罚?”   “江叔叔猜猜看。”   江左不答反道:“小郁,我猜你是偷跑出来的,顾总应该不知道吧,你说我要通知他么。”   薄郁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鸷。   江左差点被他凶狠的眼神震慑。   他一米八七的大个子,比薄郁高出一个脑袋还要多,身高差距的压迫感在薄郁这里丝毫没体现。   或者说从气势上,薄郁已经完全碾压了比他高比他年长的自己。   薄郁冷冷一笑,“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听你废话。”   固然这么说,但薄郁还是很老实地推门离开,一看就知道他还是很怕怕顾淮南知道。   薄郁一走,江左先是笑了声,心说这小子居然还有两幅面孔。   他没笑多久,又开始担心顾淮南,因为薄郁的心眼起码有八百个,哪家小孩子心机这么重,又这么会伪装,一般成年人都不一定玩得过他。   这次江左不敢贸然发消息,他怕又被薄郁撞见,如非必要,他不太想跟这孩子接触。   他想改天约顾淮南出来,当面说比较合适,也不容易被薄郁听见。   然而江左没想到这一耽误,自己又陷入医闹的麻烦当中,再见顾淮南已经是很久后的事。   *   顾淮南睁开眼时,天已经乌黑。   他揉着睡沉的脑袋坐起来,旁边有人立刻往他背后垫枕头。   顾淮南揉按着胀痛的太阳穴,问薄郁说:“小郁,现在几点了,我今天睡了多久?”   薄郁看看手机,“五个半小时。”   顾淮南吃惊,“这么久。”   薄郁神色如常的说:“应该是前几天我们玩的太累,体力消耗大,今天才睡得多,我也睡了两小时。”   顾淮南“哦”了声,信了。   晚餐顾淮南点的是酒店的套餐,简单吃过,两人也早早休息。   两人在首都没有待多久,游玩后,很快返回费城,一来是顾淮南工作忙,驾校师傅又催他学车,二来薄郁拳击课也得去学,不能浪费钱。   因为薄郁眼睛没有恢复,顾淮南只让他去锻炼身体,不要求他练得多好,还专门叮嘱教练关注他。   一个暑假过去,顾淮南终于学会了开车,上下班都开车,下班时会顺路接薄郁。   见薄郁越发开朗阳光,顾淮南想让江左看看他心理有没有问题,谁知他联系不上江左。   午餐时问蒋涛,蒋涛听到江左,却露出一脸愁容。   顾淮南疑惑,“你怎么这表情?”   蒋涛叹气,“江左忙着打官司,他被人起诉了。”   见顾淮南满脸不解,又解释说:“他有个病人跳楼去世,家属不知道听别人说了什么话,非说是江左治疗问题,闹得厉害,天天去医院骚扰,还挂到网上到处造谣。”   蒋涛说了一堆有关江左的事。   总结就俩字:倒霉   顾淮南也觉得江左挺惨,想打电话安慰一下,有觉得他们好像没那么熟,尤其原主还是个高冷人设。   他就多问几句,让蒋涛多帮忙,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他。   蒋涛听顾淮南关注江左的事,不由多看他几眼,看着看着,心肝一颤,心说老顾该不会看上江左了吧。   回想江左这人,好像确实是顾淮南喜欢那款,个高又斯文,长相英俊,也比顾淮南年长两岁。   蒋涛越想越慌,经过薄郑方那件事,他现在比较怕顾淮南看上直男,虽说江左性向成谜。   他这边担心得要命,顾淮南却想着今天晚餐吃啥。   午餐后,两人一同回去。   今天公司不忙,顾淮南下班比较早,接到薄郁就回家吃饭。   两人一起在厨房做饭,分工有序,各做各的,晚餐后看看电视,又各自回房间忙自己的事。   这样的日子让顾淮南很舒服,久而久之也习惯薄郁在身边,使唤起来也更顺手。   随着时间过去,薄郁的左眼也在渐渐恢复视力,这快让顾淮南喜极而泣,男主终于不是一个独眼龙了。   薄郁升高中后,没有选择住校,他申请走读,学校距离家不远,每天顾淮南下班会绕一圈路去接他。   但顾淮南也发现一个问题,薄郁不像小时候那么内敛稳重,反而越长大越粘人,周末除去练拳击的时间,基本全跟在他背后转。   他现在非常担心,男主看着是不会黑化了,可这么黏他,完全不搞事业,往后怎么成为华国首富。   顾淮南语重心长道:“小郁,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   薄郁很自然地说:“费城A大。”   顾淮南皱眉,“你不考清北,上次家长会你们班主任说你成绩很好,清北完全没问题。”   薄郁往他嘴里塞水果,“顾叔叔,你听话只听一半么,老师说的是有可能,我成绩不稳定,志愿填费城会更稳,而且A大也不错。”   顾淮南说:“可是……”   薄郁打断道:“你尝尝这个奶油草莓,很甜。”   他说着给顾淮南喂了一颗草莓,顾淮南张嘴一吃,确实很甜。   吃着吃着,顾淮南意识到薄郁在岔开话题,顿感头疼,薄郁越长大越有自己的想法,压根不听他的。   他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时。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两人抬头,小唐正站在门口,顾淮南示意他直接进来。   小唐把文件拿给顾淮南,后者就翻开看起来,他看得认真,嘴里也没闲着,一直吃薄郁递的奶油草莓。   草莓吃完,薄郁又喂桂圆。   顾淮南吃完要吐果核,侧过脸找垃圾桶,一只宽大手掌递到他面前。   薄郁道:“先吐我手上吧。”   顾淮南非常自然地吐到他掌心,仿佛已经习以为常,然后他继续看文件,继续吃桂圆。   薄郁则把果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擦擦手,继续投喂。   小唐面无表情地看着,心里却想,这到底是谁照顾谁呢。 第18章   顾淮南忙完工作跟薄郁回家,刚启动引擎,手机就响起。   他下意识一瞥,看见屏幕上备注的名字,顿时头都大了,是顾母打来的电话。   倒不是他怕暴露自己,几年过去,他跟原主父母还算相处愉快,节假日会应邀回去吃饭,只是随着相处加深,顾母思维就开始活络。   ……让他去相亲。   顾母知道原主性向,给他找的相亲对象也是男的。   顾淮南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他想等薄郁成年后再考虑,薄郁这几年一直跟着他,他不能给薄郁错误的引导,万一薄郁被他影响,也变成同性恋怎么办。   一本虐渣爽文的男主,要是变成同性恋,这不得崩啊。   因此顾淮南婉拒过很多次。   顾母从不会强迫他,只会隔一段时间来提一次,这让顾淮南很头疼,前两个月提过,今天又来。   顾淮南假装没听见,放下手刹,踩着油门驶出停车场。   薄郁见他不接,问:“顾叔叔,你手机响了,不接么?”   顾淮南说:“一会儿再接。”   薄郁“嗯”了声,目光淡淡地移开手机屏幕,看向专注开车的顾淮南,黑沉沉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绪变动,沉沉浮浮。   两人很快到家,下车时顾淮南没急着进门,反而拿着手机走开。   薄郁目送他的背影走远,那张冷俊脸庞没什么表情,眉头却微微蹙起,好像不太高兴。   这边顾淮南走出别墅,他回拨了原主母亲的电话,两人聊了没几句,对方果然提到相亲的事。   顾淮南等对方说完,才道:“妈,可以不用这么急。”   “淮南,我跟你爸爸已经六十多岁了,你还没有结婚,我们很担心,往后小舟也有家庭,我们如果走了,你一个人很孤单。”   顾母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小郁考虑,怕他不高兴,但你不可能一辈子就围着那孩子转吧。”   顾母又说了许久,顾淮南这边听了一耳朵,最后只好说:“行。”   顾母一顿,语气高兴道:“我跟他妈妈说说,订好位置,周末见个面,你别临时有事,把时间安排好。”   “嗯,好。”   ……   挂断通话,顾淮南松了口气,他父母在他大学时离世,他没经历过被催婚这一项,家里亲戚更不会管。   他现在顿觉这就是关切的负担,好在是见一面而已,问题不大,到时候直接私底下回绝。   顾淮南计划得很好,但他漏掉一个环节,就是薄郁粘他粘得紧,他去哪儿后面都跟着这个尾巴。   周天他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小尾巴跟到玄关问:“你去哪里?”   顾淮南找了个借口,“谈合同。”   薄郁微微靠近,他身高已经快跟顾淮南齐平,加上长期练拳击,体型比清瘦的顾淮南更结实。   他问:“跟小唐叔叔一起?”   顾淮南不擅长撒谎,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心虚地“嗯”了声,又说:“我……我忙完就回家,你好好写作业,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薄郁不做声地看他一会儿,笑着点点头,看上去非常乖顺。   顾淮南跟他挥别,关门离开。   他一走,薄郁脸上的笑意顷刻消失,面无表情地拿手机点入定位软件,注视屏幕中的红点一点点远去。   *   顾母选的地点距离这里有一点距离,过去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因为穿过城区,时间会吃一点。   顾淮南到地点时,比预计时间要早近二十分钟,他趁着今天薄郁不在,放肆地去买了杯加糖奶茶。   他喜欢甜食,但平时吃的比较少,年纪大了得养生。   在到咖啡厅之前,顾淮南喝完奶茶,又仔细擦擦嘴,再整理衣服,若无其事地从角落出来,走进去。   环顾一圈,顾淮南找了个靠窗位置先坐下,等着顾母说的相亲对象来,顺便先点了杯咖啡。   当然,这不是他爱喝的,而是原主爱喝的东西。   天知道一个甜食爱好者喝苦咖啡,有多难熬,重点是小唐和蒋涛对原主人设深入骨髓,出行必点。   顾淮南经常皱眉喝完,还不能说,只敢在心里默默被苦得痛哭流涕。   “顾……总?”   背后突然有人叫他。   顾淮南闻声转头,一身休闲服的江左正坐在离他半米外的地方。   江左头发剪短了许多,也更加成熟帅气,一股子精英男士的模样,顾淮南差点没认出来。   顾淮南迟疑道:“江医生?”   江左笑着说:“好巧,难得会在这里碰见你。”   顾淮南也回之一笑。   很快,顾淮南就笑不出来了,他想起自己是来相亲的,现在遇见江左,岂不是很尴尬。   他顿时有点坐不住,想走。   江左问:“顾总是来见朋友,还是一个人?”   顾淮南表面稳住,“见朋友。”   他心想,只要一会儿相亲对象不聊太多话题,应该看不出来。   江左点了下头,又看腕表,然后站起身说:“我有事得走了,顾总,下次有机会再聊。”   顾淮南笑着应下。   等江左走出咖啡厅的门,顾淮南暗自松口气,还好走了,不然也太社死,相亲撞上熟人。   顾淮南回过头,正要低头抿一口苦咖啡,这时有人走近,“请问是顾淮南顾先生么?”   顾淮南抬头,一个青年站在面前,打扮很时髦,背着个很大的吉他包,他笑容满面地看顾淮南。   顾淮南迟疑地问:“你是……魏阿姨的儿子魏文?”   魏文应道:“是我。”   魏文说完,很自然地在顾淮南对面坐下,服务员过来,他点了杯饮料,等服务员离开,魏文很热络地跟顾淮南聊起天。   顾淮南本着礼貌,也给予回应。   直到魏文说:“顾先生,其实我不是同性恋,我有女朋友。”   顾淮南微微皱眉。   “我没有作弄你的意思!”   魏文尴尬地抓了下脑袋,继续说道:“我家里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我骗他们说我是同性恋,我以为他们听了会同意我们,结果我妈反而给我张罗相亲……”   顾淮南好歹也是活了几十岁的人,对方心里打什么主意,他多少能猜到,这让他有点不舒服。   顾淮南以原主的高冷口吻道:“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魏文没立刻回答,端起自己那杯饮料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跟鼓足勇气似的开口:“能不能……请顾总假装跟我谈恋爱,就耽误你两三个月,你放心,私底下我绝对不打扰你。”   顾淮南心说,敢情算盘打在这里,果然还是太年轻。   顾淮南直接拒绝。   他可不想卷入别人家的麻烦事里,况且顾母和魏母又是朋友,最后要是露馅儿,算怎么回事。   顾淮南的拒绝没让魏文理解,他反而态度微变,“这对你也没有影响吧,你为什么拒绝?”   顾淮南问:“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的时间很宝贵,还有一点。”   “我是商人,不是菩萨,做事只看利益,很抱歉你让我看不到任何利益,我不想浪费时间。”   说完,顾淮南起身整理衣摆,不紧不慢地补充:“你如果真心想跟你女朋友在一起,就努力争取家人的同意,一个月不行,就一年两年三年,撒谎瞒着他们能解决问题?”   “这点担当和责任也没有,我劝你不要耽误人家小姑娘,趁早分手比较好。”   魏文一噎,“我争取过,但我妈死活不同意,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为了女朋友不听我妈的话吧。”   顾淮南问他,“你断奶了么?”   魏文愣了两秒,又很快反应过来,“顾淮南你骂我?”   顾淮南没回,拿过旁边的车钥匙,直接离开,留下魏文气得不行。   顾淮南怼完人,心情非常爽。   现在这些小年轻真是不尊重人,做事也不靠谱,没担当就算了,还想投机取巧钻漏洞。   他边吐槽边从电梯间出去,到地下停车场找自己的车,走了一圈,找到车坐上去。   出去后他才发现外面在下雨,按开雨刷,他开车离开这片商圈,看时间不早,就打算上高速回去。   哪知道没开多远距离,在红绿灯路口的时候,被一辆轿车追尾,一阵剧烈的晃动,顾淮南当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等他反应过来,追尾司机已经飞快走上前来道歉,顾淮南也下车看情况,有点严重,没办法再上路,两人最后拍事故照等待处理。   交警来现场需要一点时间,顾淮南就在树下等,刚准备回车里挡雨,就听背后有人喊他。   顾淮南回头看,好巧不巧又是江左,后者撑着一把伞看他,奇怪地问他在这儿干什么。   顾淮南三两下说完。   江左看看他的车,干脆说:“顾总,要不等下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顾淮南也没推拒,点头应下,“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江左说:“不麻烦。”   “那行。”   十来分钟后,交警过来处理,顾淮南的车也拖去维修。   时间正到八点半,顾淮南不好意思耽误江左那么久时间,提出要请他吃晚饭,江左也答应。   顾淮南给薄郁发了微信消息,但薄郁没有回他。   江左就一把伞,没好意思自己撑,就跟顾淮南撑同一把,走路时,还礼貌性地往他那边倾斜了些。   下雨天路面很湿滑,顾淮南揣手机时不小心踩滑,差点摔倒,江左就顺手扶了一把。   顾淮南说了句“谢谢”。   江左道:“不客气。”   两人共同撑伞,又挨得近,显得两人有些过于亲昵。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薄郁眼中,那双浓墨一般的眼珠霎时间覆满寒霜,冷冷刺在江左的后背。   江左莫名觉得后颈发凉。   顾淮南见他揉脖子,问:“江医生,你怎么了,脖子不舒服?”   江左摇头,“没事,大概没睡好。”   顾淮南也没再多问。 第19章   顾淮南跟江左点的是中餐,用餐时间不长,两人晚餐过后离开酒店,外面依旧在下雨。   江左车停在附近商场的地下室,顾淮南在便利店买了雨伞,两人一起走过去开车。   江左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老感觉有一双眼睛如影随形地盯着自己,强烈到让他无法忽视。   左右环顾,街道人来人往,大家都撑着伞行色匆匆,似乎也没人朝他投来什么奇怪视线。   路上顾淮南拿手机看了眼,微信对话框里是空的,薄郁没有回复。   奇怪,这小子今天怎么突然变老实,不粘着他了。   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薄郁今天在家写作业,顾淮南没担心他,只当他忙去了。   到地下停车场,两人上车离开,江左去了一趟医院取东西,回去的期间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多数是两人说说近况。   顾淮南也从江左口中得知,他两年前从首都那边的医院辞职,目前回费城开了家私人医院,位置不远,就在顾淮南公司附近的地段。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江左忽地将话题提到薄郁。   顾淮南笑道:“嗯,他还跟我住一起,左眼视力也恢复得不错,挺阳光的,跟同龄孩子没差别。”   江左听他言语中夸着薄郁,心想几年过去,这小孩子性格应该没那么偏执奇怪了吧。   江左问道:“他平时性格怎么样,心理健康没什么大问题吧?”   “很好,没什么问题。”   几年相处下来,顾淮南感觉薄郁就是个很乖的小孩子,很听自己的话,偶尔会有点非常独立自我的思维,问题都不是很大。   上辈子薄郁因环境被迫成疯批,这辈子自己好好养他,关心和疼爱一样不少,没道理薄郁还会黑化。   顾淮南养薄郁这几年,没少看教育小孩子方面的书,他对自己还挺有信心的,因为现在的薄郁,一看就是青春爽朗的阳光少年。   江左听他这么说,心里的巨石也稍微放下些,至少性格扭转过来,那应该没多大危险。   既然没什么危险的话,那他也不用再说薄郁以前来找过他的事。   况且医闹的事,应该也不可能跟薄郁有关,他一个小孩子,心思哪能做到这么缜密阴暗。   这样一想,江左又把话咽回去,他不想打扰别人的生活。   不多时,两人就到顾淮南住的小区门口,顾淮南下车跟他挥别,正要撑伞走进小区。   江左启动引擎准备往回走,忽然他又感觉到了那种很强烈的窥视感,环顾四周,但没看到什么。   越是这样,他心里越觉得古怪,好像自己正被什么人监视一样。   江左没有久留,很快离开。   他没发现有辆轿车从酒店尾随到这里,而副驾驶座着的少年,是戴着鸭舌帽的薄郁。   薄郁冷冷看向江左离开的方向,浓郁瞳色几乎与深夜融为一体,冰冷,可怖,充斥着未知的危险。   直至汽车消失在尽头,薄郁示意司机开车进小区,从另一侧道路驶回家,避开跟顾淮南碰见。   ……   顾淮南走到别墅花园的栅栏外,却见屋内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心说薄郁今天居然睡得这么早。   推开花园门走进去,昏暗光线下的细石路面湿漉漉的,容易踩滑,他看着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   临近入户门时,顾淮南突然瞥见台阶上坐着一团黑乎乎的人影,黑灯瞎火的,他险些吓一大跳。   等他缓了两秒再去细看,人影正缓慢抬头望来,那张俊脸冻得无比苍白,居然是薄郁。   “小郁?”   顾淮南一惊,连忙上去把伞遮在他头顶,又把人给扶起来,“下着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   薄郁抿着嘴唇不说话。   顾淮南也没追问,扶着薄郁去开门,薄郁浑身湿透,胳膊都是冰凉的,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呆了多久。   夏雨来得猛烈,夜里温度也低了许多,入户门位置狭窄,根本遮不到雨,更别说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子蹲在这里,什么也遮不着。   进门后,顾淮南匆匆找来毛巾给薄郁擦身上的水,又去浴室给浴缸放满热水,好让薄郁去泡个热水澡。   忙活完回来,他接过浴巾给薄郁擦头发,还没擦几分钟,手腕突然被薄郁握住。   顾淮南问:“怎么了?”   薄郁低着头,浓密眼睫遮挡了他的眸光:“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顾淮南奇怪:“嗯?不会吧?”   一看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说了句“抱歉”,又问:“下雨你怎么不找地方躲雨?”   薄郁说:“我怕你没带钥匙。”   这话一落,顾淮南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家小郁真的是个特别招人喜欢的小孩子。   顾淮南笑着摸了摸他脑袋。   薄郁轻轻松开手,改为半握住顾淮南的手掌,这是一种非常亲昵却又不会太过的举动。   薄郁满眼希冀地看他,“顾叔叔,以后你出去,能不能带上我?”   顾淮南为难,“这……”   相亲带个小孩子,好像不太合适,虽说薄郁也不小了。   他看看薄郁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到底没忍心,点头说“可以”。   薄郁神情高兴,顾淮南又说:“快去泡热水澡,免得感冒。”   薄郁很听话的进浴室。   只是关上门的瞬间,薄郁立刻变成另一副面孔。   他拨通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对好暗语后,又说了几个数字和字母,那边人回答的也是数字和字母。   两人沟通全程没有一个汉字。   挂断通话十分钟,薄郁邮箱收到一封匿名邮件,点开看内容,阅览了几分钟,他脸色逐渐阴沉。   这个江左果然是同性恋。   薄郁微眯着眼睛,盯向资料照片里江左扶顾淮南的那条胳膊。   太脏了,砍断吧。   ……   顾淮南在厨房熬姜汤,他特意加了可乐,甜滋滋的,很好喝。   在薄郁泡澡期间,顾淮南先试喝了两杯,他正喝着突然听到背后有动静,心虚转身,只见派大星蹲在门口慢吞吞舔爪子。   顾淮南松了口气,“是你啊。”   他放下杯子,走过去抱起派大星,它沉甸甸的重量,差点没把顾淮南老腰给闪了。   顾淮南凑过去跟它贴贴,打商量说:“下次你能小点声不,我刚才还以为是小郁洗完澡出来了。”   今年体检时查出顾淮南有蛀牙,当时薄郁和蒋涛都在,为不崩人设,他没敢承认晚上偷偷吃了甜食。   做好牙齿治疗,医生叮嘱他饮食多注意,少吃甜食一类的东西。   薄郁把话记住,整天监督他,还鼓动全公司的员工都盯他,谁抓到他吃甜食有一百块奖励。   这就离谱了。   顾淮南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工作累不说,现在连甜食也不能吃,这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最后他干脆披了个马甲,自己举报自己,从薄郁那里倒挣三千块。   好吧,他确实有点老不要脸。   但赚钱和吃甜食,总得让他占一头吧。   顾淮南贴贴派大星:“是吧。”   派大星“喵”了声,像在回应他。   顾淮南萌得不得了,狠狠贴了贴派大星,派大星嫌弃地拿爪子挡开他,一脸被迫营业的表情。   顾淮南笑着把它放下去,继续喝自己的可乐姜汤。   喝完后,他给薄郁倒了一杯放茶几,自己先上楼洗漱睡觉。   次日清晨,顾淮南口渴起床下楼,到厨房倒了杯水喝。   既然醒得早,他就顺便做了个早饭,谁知左等右等也不见薄郁下来,平时这个点他已经跑步回来。   顾淮南又等了会儿,依旧不见薄郁出来,干脆上楼去看看。   推开客卧,薄郁正躺在床上没动,窗帘拉得很紧,室内昏暗,顾淮南也看不清什么,果断走过去把窗帘给全部拉开。   光线明亮许多后,他走到床边喊了声薄郁,薄郁很轻地应了声,顾淮南见他还不动就过去拍他。   这一拍不要紧,指背碰到的皮肤滚烫一片。   顾淮南意识到不对劲,忙去探薄郁额头,果然很烫。   他正着急是先喂退烧药,还是先把人叫醒送医院,这时他手机响起,来电人是江左。   太及时了!   顾淮南忙点击接听。   “顾总,你昨天好像有东西落我车上,我正好路过你家——”   “江医生!你来得正好!”   江左:“?”   十来分钟后。   顾淮南掩上客卧门,跟江左一前一后走下二楼。   顾淮南有点不好意思,“江医生,多少费用你说一下,我转给你。”   “不用。”   江左又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况且你跟蒋涛是发小,我们也认识,算是朋友,朋友间就别提钱。”   既然他这样说,顾淮南也没继续提给钱的事,转而留他吃午饭,这次江左没有拒绝。   不过江左这个“没有拒绝”,很快在薄郁退烧醒来后,开始后悔。   因为他发现薄郁根本没有任何改变,薄郁对顾淮南是一张乖巧得人畜无害的面孔,对他则是另一张堪比魔鬼般凶残的面孔。   冰冷的视线像毒蛇信子般可怕。   比如现在,顾淮南出门买酱油。   刚才还因生病弱不禁风的少年,在顾淮南出门不到半分钟,直接上手掐住他喉咙,快到根本反应不过来。   薄郁敛着笑,面无表情地问:“你接近他有什么目的?” 第20章   江左迟缓反应过来:“小郁,有什么话你好好说,顾总看见不好。”   薄郁力道不松,“你威胁我?”   江左叹气,“你这性格得改改,他应该没见过你这副凶巴巴的样子吧,要是他撞见,多不好。”   薄郁抿直嘴唇,他的软肋被拿捏得死死的,最终卸了手上力道,坐回沙发另一边。   江左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喉咙,心说这小子下手真狠,往后肯定是个难缠可怕的问题人士,不好约束,顾淮南真是捡了个大麻烦回家。   他正揉着被掐的脖子,忽地听薄郁直言不讳道:“你是同性恋。”   这话是笃定语气,而不是疑问。   江左手一顿,目光看薄郁。   薄郁问:“你是不是看上他,想把他也变成同性恋?真恶心。”   江左:“……”   江左目视对面的薄郁,“小朋友,你对同性恋有很大偏见吧,况且我是同性恋,凭努力接近并追求喜欢的人有什么问题?”   薄郁眼神凶厉:“他不是,你少打他的主意,只要有我在一天,绝对不会让你再来骚扰他!”   江左皱眉:“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他打电话告诉你的?你主观觉得他不是,就要把所有桃花给挡住?”   “你一个上高中的学生,怎么跟活在旧时代的老太太一样封建,管起长辈的择偶,不准这个,不准那个,你以什么身份来管?”   “薄郁,你太自私了。”   小孩黏人且占有欲强,这无可厚非,关键薄郁现在十六岁还这样,完全是是一种负担。   顾淮南收留薄郁后,一直保持单身,想必跟薄郁脱不了干系。   薄郁沉脸:“我自私?我看自私龌龊的人是你这个同性恋,跟他不是同一类人,偏要把他带你的圈子。”   “我是欣赏他,但欣赏就代表我要追他?你是不是太草木皆兵?”   江左睐着对面的少年,几秒后,继续道:“你到底是针对同性恋,还是独占欲作祟,针对顾淮南结婚?这点你弄清楚了么?”   这话直切要害,薄郁不吭声了。   他对同性恋深恶痛绝,无法忍受这种人靠近自己,更或者靠近顾淮南,光想一想就恶心得想吐。   顾淮南是干净的,这种令人恶心的肮脏群体不能污染他。   既然顾淮南蠢得无法分辨,那他来帮他筛选剔除,有什么不对,他比他聪明,比他会看人,阻碍同性恋靠近他也是为他好。   但如果是……跟女人结婚呢?   顾淮南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两人步入婚姻,他过着正常男人的生活,生活圈里多了一个女人,眼里也看着那个女人。   他眼睛里不会再看见自己。   自己也不能跟他继续生活在一起,他们会分开。   薄郁渐渐握紧拳头。   江左还想说什么时,门口处传来脚步声,顾淮南回来了。   他闭上嘴,若无其事地端起茶喝,薄郁则抿直嘴唇,看起来把刚才那番话听进去了。   顾淮南走进厨房,保姆跟他一起回来的,安排好保姆午餐做什么,他出来到客厅,跟江左聊聊。   薄郁在旁边一声不吭,顾淮南刚想问他作业写完没有,薄郁又站起身,直接上二楼进卧室。   嗙地一声,次卧关门。   顾淮南:“???”   怎么了这是??   江左解释,“青春期吧,这种年龄的小孩子普遍比较叛逆。”   顾淮南“哦”了声,转而问江左,自己什么东西落在他的车里。   江左拿出一颗金属袖扣。   顾淮南说了句“谢谢”,接过那颗袖扣揣着,却听江左说:“顾总,眼光不错,这袖扣应该是xx品牌十年前首推的情侣款吧。”   顾淮南:“……?”   江左见他满脸茫然,问:“难道……你不知道?”   江左是顾淮南自己认识的,跟原主无关,于是他放心大胆地点头,并求问是个什么情侣款。   说实话,他真怕这袖扣跟薄郁他养父有什么关系,这多尴尬啊。   江左把百度出的信息给顾淮南看,他边看,江左边给他说:“这袖扣当年在G圈很火。”   顾淮南:“……”   这很难不让他想到原主的暗恋。   顾淮南顿感这袖扣跟烫手山芋一样,让他浑身难受,只好默默拿出来摆在茶几上。   刚放下袖扣,顾淮南意识到什么:“你也是GAY?”   江左微微挑眉,“也?”   顾淮南:“……”   顾淮南现在想原地消失。   正尴尬时,保姆出来说饭做好了,让他们准备吃饭,顾淮南立刻站起,打着帮忙的旗号跑路。   江左看他匆匆钻进厨房,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二楼。   一个恐同,一个是同。   这下可真是热闹。   ……   午餐时。   薄郁下楼来吃饭,一脸凝重,状态有点心不在焉,顾淮南以为他写作业遇到难题,没多打扰他。   午餐结束,顾淮南准备送江左离开,薄郁也起身说:“顾叔叔,我跟你一起去吧。”   顾淮南觉得也行,就点头。   江左越过顾淮南看薄郁,后者眼神冷冷地睇他,仿佛在警告他把嘴闭严实了,不要乱说话。   有薄郁在,江左自然不会多嘴,他可清楚这小孩心思多毒。   江左上车跟两人挥别,临走时跟薄郁说:“别光顾着自己,也要多想想别人的感受。”   薄郁眼神冰冷,没理他。   江左说了句“改天见”,开车离开。   等车驶远,顾淮南跟薄郁往回走,心里奇怪这俩人在说什么暗语。   回到家,薄郁上楼。   顾淮南也去卧室书房忙,再晚点他得去公司一趟,争取早点把事情忙完,这两个月对薄郁来说很关键,他得照顾他。   *   薄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摩挲着一支黑金钢笔,是顾淮南在他上高中时,买给他的。   薄郁很喜欢这支钢笔,宝贝似的放在家里,没带去学校。   班级人多,他怕丢。   他目光落在桌面的笔记本。   边角有磨损,现在翻开到崭新一页,做任何事,他都习惯性做策划,不容许一点的失误。   这三年多,他把薄军公司搞破产,曾经羞辱虐待他的人也一一被他报复,如今家破人亡,穷困潦倒。   连上辈子窃取他论文、反污蔑他的室友,也在高中时,被举报获大奖的比赛作品抄袭,陷入网暴。   他怀着仇恨重生,也照计划地报复仇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计划中多出一环。   因为这一环,他改变了很多策略,浪费很多金钱和精力,却丝毫不觉得厌烦气恼,反而很愉悦。   他开始像正常的高中生,学习,生活,过去的痛苦记忆也越来越遥远,很少再折磨他。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假顾淮南。   顾淮南对他来说是特殊的,重要的,无法替代的一个人。   当然,他不会觉得自己是同性恋,也不认为自己爱顾淮南,他对顾淮南没有那种喜欢。   只是……   想到以后顾淮南喜欢上别人,会跟别人结婚,身边不能再有他的位置,他心里会有一点点不爽。   嗯,就一点点。   这是很正常的事。   他心里不舒服很正常,换成别人也一样,大家都会不舒服的。 第21章   薄郁备战高考,顾淮南也紧张陪同,以免给他太大压力,在家也装作自己跟平时一样很忙的样子。   不过对薄郁的饮食,他严格按班主任嘱咐,精简清淡,周末保姆上二楼打扫,他也会及时阻拦。   为争取给薄郁一个良好的备考氛围,顾淮南抱着电脑和文件,到薄郁房间内的小书房,一起忙活。   薄郁倒无所谓被打扰,跟顾淮南面对面坐着,各自忙各自的事。   薄郁写试卷,顾淮南表面工作实际看小说,两人互不影响,等薄郁写完两套试卷,抬头看对面。   顾淮南单手扶额,看似认真,实际眼睛已经闭上打瞌睡。   薄郁:“……”   薄郁叫了声“顾叔叔”,顾淮南压根没理,继续睡自己的。   薄郁以为他刚才工作太累,没再打扰他,将空调温度调高些,起身给顾淮南披薄毛毯,不小心碰了下鼠标,笔电屏幕一亮——   【皇甫铁牛深情地凝望翠花,因剥玉米而宽厚带薄茧的手轻握着她,两人十指交扣,目光里唯有彼此,仿佛周围的玉米地是……】   薄郁:“…………”   薄郁面无表情合上笔点。   因为这个动作,他微附下身,离顾淮南非常近,近到似乎看清他鼻尖那颗浅褐色的小痣。   顾淮南是疏淡禁欲的长相,唇色格外浅,像铺了层霜雪,鼻梁上那副银丝细边的眼镜衬得他皮肤很白。   或许是因为睡着了,也或许是手压出来的,这种白又透着一点红。   他发现顾淮南好像挺好看。   噗通。   心突兀地快跳了一拍。   薄郁很少见到顾淮南这副模样,他在他面前会端着长辈的架子,印象里顾淮南高大温雅,是值得他真心尊敬的长辈,是哥哥,也是叔叔。   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他对他的看重没有改变,这其中好似掺杂了别的不一样的东西。   心底似乎有东西在发酵膨胀,填满了整颗心脏。   就好像……   ……   顾淮南哪知道自己被撞破开小差,他这会儿正睡得香。   梦里薄郁考上清北,让周围的人羡慕得不行,而且未来长成阳光明媚的大人,事业有成。   他也找到八块腹肌的猛1,跟对方过着二人世界,不要太幸福。   正美滋滋地笑,下一秒,猛1转过头来,那张脸是……   靠靠靠!   “我靠!”   顾淮南猛地惊醒。   他一睁开眼,迅速抬头,不料脑门一下撞上离他很近的人。   嗙地闷响。   反作用力震得顾淮南头晕目眩,好几秒得以缓过来,被他撞到的人,也趔趄后退了一小步。   小书房很狭窄,这一个动静弄得后面书架的书倒下来好几本。   顾淮南看了眼薄郁,揉了揉额头,“你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   薄郁耳尖微红,“……叫醒你。”   顾淮南心里疑惑了下,又看薄郁手里还捏着薄毯,以为他要给自己披上,就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就是刚才有点困,现在不困了。”   薄郁点点头。   顾淮南狐疑地看他一眼,忽地说:“你感冒了?脸怎么那么红?”   薄郁不说话,丢下一句“我去一下洗手间”,捏着薄毯匆匆往外走。   顾淮南还没见过他这慌乱无措的样子,愣了两秒,以为他不舒服,忙跟到盥洗室门口,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是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别耽误了。”   盥洗室里静了一会儿。   薄郁声音传出来,“我……没事,可能是太热了,书房里太闷。”   顾淮南不信,“等你出来,我给你量一□□温。”   说完,下楼去杂物间拿体温器。   等门口脚步声远去,薄郁松了口气,走到洗手台,捧着冷水洗了几把脸,稍微把脸颊温度降下去。   他抬眸看镜面中的自己,脑海里回想这两分钟前那一幕。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靠顾淮南那么近是想做什么,或者说,他没办法深想下去……   薄郁正任由脸颊的水珠滴落,门口又响起敲门声。   “小郁,我进来了?”   薄郁没想好怎么回答,顾淮南已经推门进来,两人对视一眼,顾淮南皱眉道:“有洗脸巾,你往脸上扑什么水,多浪费啊。”   薄郁:“……”   顾淮南说着抽出洗脸巾,顺手就帮他擦了一把,又把他脖子也擦擦,这动作在三年间,顾淮南做过不下十次,熟练又自然。   这次似乎有点不同,擦到喉咙时,掌心里的喉结很轻地滚动了一下,顾淮南倏然一愣,顿时有种非常微妙的尴尬感。   “顾叔叔,我自己来吧。”   薄郁说。   顾淮南愣神时,薄郁拿走他手里的洗脸巾,自己背对他擦脸。   顾淮南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目光看着薄郁的背影。   也是这一看,他忽然间意识到薄郁居然比他高了,还不止高一点,看着起码高了一个手掌的宽度。   过去薄郁很瘦弱,变声期来得很晚,但顾淮南现在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薄郁的声线已经完全变了,变得更低沉。   再看洗漱台,上面摆着象征男性化的剃胡刀跟剃须水,这似乎是今年薄郁生日时,他送给他的。   不知不觉间,三四年前豆芽般瘦弱的小少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顾淮南顿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   原著里牛叉的男主,现在成了他半个儿子,还是他养得这么高这么壮的,太自豪了!   他以后老了能躺赢吧。   顾·咸鱼本咸·淮南心满意足。   “喵呜~”   脚边传来叫声。   顾淮南回神,低头看绕着小腿的派大星,把它抱起来,绕到薄郁正面,一手用体温器在他额头“滴”了下。   温度显示正常。   顾淮南抱着猫放心离开。   咔哒。   盥洗室的门关上。   薄郁放下擦脸的那只手,停顿了数秒,试探性地抬起手,很轻地碰了碰被顾淮南摸过的喉结。   那块皮肤很烫,像被火烧。   好奇怪。   薄郁复刻顾淮南的动作,好像自己又没有特别的感受。   那一刹那的心颤,跟幻觉似的。   *   次日学校。   薄郁给同桌扔了双医用手套,对方战战兢兢地扭头看他,眼神惊疑不定,带着惶恐和不安。   “薄、薄薄薄郁你有什么事?”   薄郁在手套点了点,“戴上,用手摸一下我喉结。”   小胖墩同桌:“????”   在薄郁冰冷眼神下,他被迫抖着胳膊戴好手套,照吩咐伸出手。   薄郁突然出声:“等等。”   小胖墩不明所以。   薄郁在书包里拿出一小瓶酒精,给他做了个全方面消毒。   “可以了。”   然而最终小胖墩还是没碰到,薄郁就停止这个想法。   因为他发现光允许别人靠近自己,已经很难做到,他依然很排斥这种亲密行为,心理身体都难以接受。   唯独顾淮南不一样。 第22章   顾淮南发现最近薄郁很奇怪。   平时薄郁都非常黏他,最近却莫名有点疏远他,仔细想想,顾淮南猜测是备考太累,精力没那么旺盛。   这样也好,薄郁太黏他,他都担心以后大学住校怎么办,现在两人拉开距离,正好。   顾淮南非常适应现在的状态。   但薄郁对这种疏离感到轻松的同时,又隐隐觉得不满,顾淮南太容易接受了,仿佛他的存在可有可无。   哪怕有一天他不在顾淮南身边,这人是不是依旧无动于衷,甚至可能接受任何一个靠近他的别人,又把对他的那份好给别人。   在顾淮南的心里,他好像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这种认知让薄郁很心堵。   连上课时,他也不由走神。   “谁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老师在讲台喊他,“薄郁,你来。”   薄郁被同桌提醒,回神后起身,在老师复述后,他扫视试卷的题,很快回答出正确答案。   老师非常满意,“回答的很好,不过,下次上课注意听讲。”   薄郁点头,“好的,张老师。”   老师继续讲解试卷错题,下一个被点到的人没有薄郁幸运,走神不说,还答不上来,老师脸一板,直接叫他去后排罚站。   下课后,出去买零食回来的同桌偷瞄了眼薄郁,小声说:“……薄郁,刚才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说着递来一个粉红的信封。   薄郁正沉思怎么处理他跟顾淮南之间的关系,没注意听内容,只敷衍地“嗯”了声。   同桌以为他答应,就说:“那我帮你把它夹在你物理试卷里。”   薄郁没理他,同桌大着胆子夹进去,主要他收了女生的零食,吃人嘴软,他好歹得把任务完成。   他放得比较隐蔽,薄郁又没在意,于是放学后,薄郁将一叠夹杂情书的试卷装进书包里。   这会儿顾淮南正好发微信消息,薄郁点开手机看,冷厉阴郁的眉眼瞬间舒开,神情愉悦地离开教室。   同桌见怪不怪,他跟薄郁当同桌快三年,虽说依然有点怕薄郁,但也差不多摸清薄郁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他特别爱自己的家人,因为每次他叔叔来接他,薄郁都表现得很高兴,藏都藏不住那种,根本不多留半分钟,捞起书包走得飞快。   ……   薄郁坐进副驾驶时,顾淮南正在跟什么人打电话,领带似乎勒得不舒服,他专门腾出手在松动。   顾淮南正揪着,一只手碰了过来,他扭头看。   薄郁唇形说:我帮你。   顾淮南让出手,专心致志打电话。   最近公司一个谈好的项目出现纰漏,问题严峻,小唐已经立刻带人飞过去处理,但那方咬死责任方是他们,他们现在僵持着。   顾淮南习惯摆烂心态,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人,明显这次是对方下套,挖着陷阱等他跳进去宰杀。   蒋涛听说这事儿,也是呼朋唤友地来帮忙,那边才松口,愿意走正常的沟通流程处理这件事。   挂断通话,顾淮南又给蒋涛他们打过去,让蒋涛和那群朋友今晚过来一起吃饭,算是专程感谢他们。   不久,两人结束通话。   顾淮南正探身把手机放到中控台,忽地察觉薄郁靠得很近,四目相对,薄郁那张俊脸迅速地染红。   顾淮南:“???”   他害羞个什么劲儿??   顾淮南感到莫名其妙。   他没多在意,薄郁最近一直怪怪的,只当小孩子是青春期。   顾淮南把手机放好,“把安全带系好,今晚跟你蒋叔叔他们一起吃饭,你要一起去么?”   薄郁“嗯”了声:“要去。”   他坐回去,乖顺地系好安全带,脸偏向车窗那边,全程看车外,没转头过来,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顾淮南定的是蒋涛喜欢的泰餐,在一家他们常去聚餐的酒店。   蒋涛他们离得近,先过去,顾淮南到包厢时,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他带着薄郁进去。   三年下来,顾淮南跟他们渐渐熟悉,见面次数一多,他们也对顾淮南这个“干儿子”比较熟。   薄郁跟在顾淮南身边,乖巧和他们打招呼,突然,他看见一个人,眉眼间笑容很细微地收敛许多。   顾淮南还没注意到多出来的人,在蒋涛旁边刚坐下——   “南哥。”   有人叫他。   顾淮南下意识扭头,他左手边坐着的人,有一张略眼熟的俊脸。   顾淮南正迅速在脑海搜寻这谁,薄郁倏然在他左边空位坐下,不偏不倚挡在他们中间。   似乎是无意间隔绝对方看顾淮南,不像故意的。   被挡的展一衡皱了皱眉。   他仔细看脸,认出这是三年前顾淮南捡的那个熊孩子,三年不见,这熊孩子好像更烦了。   展一衡前倾身体,跟顾淮南打招呼:“南哥,是我,展一衡。”   顾淮南迅速掩饰尴尬,“小衡啊,你变化挺大的,我差点没认出来。”   隔壁蒋涛心说,老顾,你这是真没认出来吧。   展一衡听他这么亲昵地称呼自己,眼神变得有点不一样。   薄郁微微抿直嘴唇。   展一衡凑近,很礼貌道:“小郁,我们换个位置可以么?”   薄郁不动,“抱歉展叔叔,我习惯坐顾叔叔身边,别的位置不习惯。”   被拒绝,展一衡有点不爽。   展一衡转而跟蒋涛说,蒋涛知道这小子贼心不死,没让位置。   展一衡处处碰壁,也不再心急,耐心等着晚餐结束,再找合适机会跟顾淮南说说话。   泰餐有很多海鲜餐品,部分服务员会拿去处理,再端回来,少部分需要客人自己手动剥壳。   顾淮南跟蒋涛他们说着这次项目的事,又感谢他们,时不时吃一嘴薄郁给他投喂的虾仁和贝肉。   展一衡想为顾淮南做点什么,根本没机会,薄郁把他想做的,全给做完了,剥虾剔肉这些全权负责。   最后是借着喝酒,展一衡才找到机会跟顾淮南说话。   顾淮南从蒋涛那里听说,这次帮忙最多的人是展一衡,对方公司是展家旗下企业的合作商。   展一衡出面,对方立刻松口,否则项目开展不下去,对方又揪着出问题的事不断压低价值,对他们公司声誉有很大的影响。   顾淮南还是非常感谢展一衡,特地过来感谢他。   展一衡轻轻碰了下顾淮南的红酒杯,“南哥,你不用放在心上。”   顾淮南替他倒酒,“你帮了我,我当然得感谢,怎么能不谢。”   展一衡迟疑了两秒,说:“南哥,我能不能请……”   “顾叔叔。”   旁边薄郁很突兀地出声。   顾淮南转头看他,“怎么了?”   薄郁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我想再点一份罗氏虾,可以么?”   顾淮南笑他,“你想吃就点吧,不用专门问我。”   薄郁乖乖点头。   他点完头,越过顾淮南看展一衡,依旧扬起很温驯的笑,仿佛看不见展一衡不太好的脸色。   展一衡拧眉,心里很不舒服。   这小子从进包厢门看见他开始,就一直有意无意地针对他,尤其在他接触顾淮南的时候。   他没想到再接近顾淮南,最大阻力不是顾淮南本人,而是这个乳臭未干的熊孩子。 第23章   顾淮南敬完酒坐回去,不适地揉了揉太阳穴,刚才喝得有点猛,头胀,也有点燥热,就顺手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搭在座椅靠背。   薄郁拿起来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又出去找服务员点了杯醒酒茶,准备给顾淮南喝。   他的细致体贴,让在场众人羡慕不已,纷纷夸顾淮南家的小孩比他们亲儿子还懂事。   只有展一衡低头喝了半杯闷酒。   他也出去找过服务员点醒酒茶,但晚了一步,薄郁先端到顾淮南的手里,自己点的还没来。   越想他越气闷,自己在顾淮南这里总是差一步。   薄郁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   见展一衡满脸颓丧,唇角微微地勾了一分,再转头给顾淮南剥虾。   一顿晚餐结束,大部分人喝得醉醺醺的,顾淮南酒量好,又是不上脸的人,全程脸蛋都白白净净。   要不是薄郁熟悉他,根本看不出来他已经有点喝醉了。   顾淮南喝醉酒跟别人不一样,他显得很正常,脸不红气不喘,人特别安静,就是思维变迟钝,做什么都会比平时慢一拍。   薄郁没用顾淮南手机,用自己手机付了今晚就餐的费用。   下楼前,薄郁一手扶着顾淮南,一手把他西装外套搭在肘间,他比顾淮南高一点,顾淮南很自然地倚靠着他,他也轻握住顾淮南的肩膀。   顾淮南身形偏瘦,又不爱运动,他手掌清晰握着整个肩头,好像过去高大强壮的长辈突然变得娇小起来。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   就好像……他能轻易地掌握和控制这个人一样。   薄郁忽地感到心脏滚烫。   “薄郁?”   有人喊他。   薄郁思绪回笼,转头看去。   蒋涛揉了下发胀的头,“时间不早,你带老顾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薄郁说:“嗯,好的。”   顾淮南懒得睁眼,嘴巴动了动,“放心吧,我们回家的路比你家还近,说不定比你早到。”   蒋涛不想跟喝醉的人掰扯,摆了摆手,示意老子不听。   “南哥,我送你们回去吧。”   展一衡从座椅那边绕过来,“你喝醉了,薄郁一个小孩子,肯定容易照顾不过来。”   “我司机就在附近等我,我让他现在过来,送你们回去。”   顾淮南眯着眼看他,“送我们?你不回去?你的车——”   “不用了。”   薄郁揽着顾淮南微微避开他,很轻地笑了笑,“不用了展叔叔,我下楼叫车送我们回去就行。”   展一衡皱了皱眉,看向顾淮南,“南哥,还是我送你们回去吧。”   薄郁笑容微敛。   顾淮南脑子正晕胀着,完全没发觉两人间的气氛逐渐剑拔弩张。   他揉了揉眉心,只想快点回家睡觉,跟派大星高兴地贴贴。   展一衡也不装了,“薄郁,长辈的事你是不是管太多,我在跟他说话,你没立场替他回答。”   薄郁那双眼眸黑沉沉的,“展叔叔,这么多人你不送,单单要送顾叔叔,你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展一衡一噎。   蒋涛察觉苗头不对,打了个酒嗝,赶紧忙过来架住展一衡说:“小展,你司机要过来啊,那送哥一程呗,正巧咱们今晚还没叙旧。”   展一衡不悦地睐着薄郁,对这个霸占顾淮南的熊孩子深恶痛绝。   蒋涛把他脸掰过来,“走走走,咱们先下楼去。”   一行人下楼。   目送蒋涛一群人打车离开,蒋涛也坐上展一衡的车,薄郁才用手机打车,他没驾照,顾淮南又喝了酒,两人没办法开车回去。   薄郁扶着他到酒店楼下,给顾淮南披上外套,夜里风冷。   网约车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酒店外是公园,薄郁扶着顾淮南在休息椅坐下等着车过来。   顾淮南有些犯困,薄郁迟疑了一小会儿,把顾淮南脑袋掰过来枕着自己的肩膀,顾淮南保持姿势不动,闭着眼睡着了。   薄郁脊背从开始的僵硬到渐渐放松,他垂下视线,看顾淮南睡得很香,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有人过路,目光奇怪地打量他们,见是两个男的,嫌恶地撇撇嘴。   薄郁抬眸冷冷回视,眼神凶厉。   路人被他一瞪,又怂了,嘴里念念叨叨地走开。   薄郁慢慢敛回视线,正要帮顾淮南理一下外套,顾淮南就醒了。   顾淮南揉着眉心,醉醺醺的问:“我睡了多久?车来了?”   薄郁说:“没多久,再等几分钟。”   顾淮南点了点头,坐直身体开始穿外套,没有再枕着薄郁肩头的意思,而是起身活络了一下。   薄郁微垂着脸,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怅然若失。   没多久汽车到目的地,两人上车回家去,到家快十一点半,好在明天是周末,薄郁不着急早起。   顾淮南上楼去洗澡,薄郁正在楼下把他和顾淮南沾满酒味的外套分类出来,一部分扔进洗衣机,一部分装好,明天让保姆送去干洗店。   刚整理好,按下洗衣机按键,二楼传来一声“哎哟”痛叫。   薄郁迅速上楼进主卧,打开浴室门,“顾叔叔怎么了?你——”   声音戛然而止。   顾淮南斜倒着趴在地上,整个人只穿了件白衬衣,两条腿光着,连内裤都没穿,一览无遗。   花洒还在不停工作,细密的水珠撒在他身上,那件衬衣湿漉漉地黏在身体表面,禁欲又涩情。   薄郁呼吸一滞。   顾淮南瞧见薄郁开门,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来了,门口的薄郁就猛地转过身去。   顾淮南顿时哭笑不得,大家都有的东西,他害羞个什么劲儿啊,现在小孩子界限感这么强么。   顾淮南这一下摔得不轻,哪有空关心薄郁害不害羞,忙说:“你躲什么,给我回来。”   足足停顿十秒,薄郁才抿着嘴转过来,一脸不情愿,只是那张俊脸又诚实地红得滴血。   他走进浴室,眼睛却不敢看顾淮南,顾淮南被花洒的水扑一脸,无暇观察薄郁,抹了下脸,朝他伸手。   薄郁悄悄地屏住呼吸,把顾淮南扶起来后,又给他递浴巾过去。   顾淮南接过来擦,然后当着薄郁面,大大咧咧地把衬衣脱下来,扔进脏衣篓,这一个动作结束,刚才还在浴室的薄郁已经落荒而逃。   顾淮南:“???”   跑什么??   顾淮南擦着头发,心说还想找他帮忙搓个背,人跑得也太快了。   他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低头看看自己膝盖的淤青,想着洗完澡去楼下拿药水擦一擦。   ……   薄郁后背抵住冰凉的木门,脸颊温度不褪,胸腔里那颗心脏更是扑通扑通地狂跳。   有种很慌很急很无法理解的情绪,在他脑海里疯狂地窜,搅乱他思绪,让他无法思考。   他发现自己没办法用平常心,去看顾淮南裸体。   ……会紧张。 第24章   初夏的晚夜空气湿热。   开着空调也不能降低那种潮湿热意,薄郁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总觉得有股燥热在心底乱窜。   不知过去多久,他太疲倦了,抵不住困意,逐渐沉睡过去。   这一觉实在是不平静。   他做了一个非常朦胧且暧昧的梦,梦境里四周是湿淋淋的雨滴声,潮热,湿润,他好像浸泡在温水里,手里抓着什么人。   被他擒住手臂的人,皮肤如同玉石一样细腻,浓重的白雾掩饰了对面的样貌,他看不见对方的脸。   胸腔里滚烫的热意不停翻涌,他好像想对他说什么,在嘴边呼之欲出,却又迟迟无法得出想说的内容,内心开始焦躁不安。   对方并不想等他,甩开手想走,他心中一急,暴戾疯长,猛地嵌住对方肩膀,强势地将人扭转回来。   胸腔内有一股无形的冲动在翻腾,遏制不住的浓烈情绪控制思维,不受理智约束地交织纠缠上去,想将对方狠狠融入血肉/躯体,据为己有。   他无法按捺地亲吻,企图掌控对方,令对方全部沾染他的气息。   这一切令他无法言喻的愉悦。   直至用指腹掐住对方脸颊,轻轻抬起,一张熟悉的冷淡禁欲的脸闯入他的视野,对方眼睫湿润,仿佛下一刻就要滚落一颗泪珠。   而他穿的衣服,是一件半敞半褪的白色衬衣,其余空荡荡的。   再一抬头。   迷雾般看不清的模糊环境,也清晰呈现出当下,是一间狭窄潮湿、热气氤氲的很眼熟的浴室。   这是……   ……   薄郁猛地睁开眼睛。   他呼吸不稳地急促喘息,浓黑眼眸里翻涌着极其浓烈的异样情绪,许久才平静下来。   他渐渐平复着呼吸,思绪仍陷入梦境当中,没有完全抽离出来。   实在是这个梦太……   指腹揉捏着眉心,薄郁动身起床,忽地感觉到异常,身形骤然间僵住,他抓着凉被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捏出一绺一绺的折痕。   耳尖像突然被滚烫沸水扑过,一下就红了。   ……   顾淮南穿着睡衣下楼倒水喝,听到生活阳台洗衣机正在运作,以为是保姆今天来得早。   他喝完水走过去,打算跟她说说今天的安排,却见薄郁埋头在洗衣台搓被单被罩,眼下挂着俩醒目的黑眼圈,满脸凝重。   “小郁?”顾淮南叫他。   薄郁略恹恹地“嗯”了声,看起来精神不佳,似乎没睡好。   顾淮南看看他正在洗的东西,又疑惑地看看洗衣机,“周末你不好好休息,怎么一早起来洗被单,放着就好,你杨阿姨(保姆)等会儿来了会洗的,你去休息吧。”   “算了,我帮你洗。”   顾淮南撸起袖口就过来。   薄郁手臂一僵,脸色迅速染红,“不用了!我自己洗就行。”   “……也行。”   顾淮南更觉得奇怪了,看了眼裹满泡沫的被单,又看薄郁赤红的脸,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   薄郁见他露出恍然神色,心底更感到窘迫,低着头,既烦躁又心慌,像被揪住把柄的小学生。   顾淮南压下笑意说:“看来我家小郁长大了,是小大人了。”   说完,乐呵呵走出生活阳台。   薄郁脸瞬间红到脖子根,羞赧至极的同时,又觉得顾淮南说话太欠收拾,那张嘴该被堵上。   相处得越久,他越发现假顾淮南不像外表那样清冷疏离,反而思维愚钝,凡事喜好摆烂,如非必要,他甚至不爱用脑子。   这样形象跟表面相差甚远,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在他面前装,现在越加随性,根本不带顾及。   连这种话也说,他真想把他嘴拿东西给堵上,最好没办法说话。   想法刚冒出头,他心头顿然一惊,宛如被细微电流猛激了一下,整个人瞬时清醒过来。   他在想什么,怎么能想那么脏的事,自己真的是疯了么!   他又不是同性恋!   脸颊的烫意火速褪温,连手里湿漉漉的被单也升起一丝幻觉的热度。   他心脏不断鼓涨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发酵,蒸腾。   *   顾淮南今天很闲。   不过小唐没让他闲几分钟,发完邮件直奔顾淮南家,带上电脑监督他完成工作。   顾淮南忙活完出书房,没见到薄郁人影,问保姆,得知薄郁上午就背着书包出门了。   他发微信问,没多久薄郁回复说在市图书馆,顾淮南顿觉安慰,看看,这就是身为男主的觉悟。   而此时市图书馆。   薄郁在最角落的位置翻开《男性生理与心理健康》,顺着目录翻阅至“梦/遗”的主题内容。   看完后,他拿出笔记本记录摘要,又翻开下一本,重复上一步。   这样反反复复看了十多本书,天黑闭馆时,薄郁心满意足走出市图书馆,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自己是正常的。   昨晚那个虚幻的梦,让他今天一整天心神不宁,查阅资料,学术资料上对这类行为有归纳。   证实他现在的年龄阶段,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   薄郁不觉放下心中的大石。   正如书里总结的,他跟顾淮南整天形影不离,确实会受到影响,看来只能减少他们相处的时间。   想到这里,心里莫名抵触。   薄郁又想了想,再等等吧。   高考后他去别的地方上大学,跟顾淮南见面次数少,应该就不会再做这种梦,没必要现在分开。   对,现在分开,顾淮南肯定会不习惯的,他那么喜欢自己黏他。   定好思路,薄郁不再纠结这件事,在蛋糕店买了顾淮南喜欢的草莓慕斯,愉悦地打车回家。   今天没跟顾淮南多说话,他肯定心里不高兴,长辈也需要哄的。   薄郁高高兴兴拎着蛋糕回家。   开门却不见顾淮南人影,他楼上楼下找了一圈,问保姆,保姆也不知道,最后他打电话过去问,打了好几次,电话才慢悠悠接通,只不过接通电话的人……   不是顾淮南。   “你好?”   对方那边背景非常嘈杂,不断有杂音窜出来,“你找手机的主人么?他正在穿衣服,等下就——欸?”   “奇怪,怎么挂断了。”   顾淮南从更衣间出来,边走边扣领口的纽扣,见梁成正拿着他手机,走过去说:“有人给我打电话?”   梁成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打错了,我刚问了几句,对方也没说话,就莫名把通话给掐断了。”   顾淮南没当回事,打骚扰电话的人不少,他一天能接好几个。   梁成起身整理衣服:“换好咱们就走,蒋涛过会儿该骂人了。”   顾淮南“嗯”了声,拿过旁边的眼镜戴好,两人一前一后从商场去往地下停车场,开车离开。   今天蒋涛生日,顾淮南把这事儿给忘了,要不是蒋涛的朋友梁成打电话来问他,他都没想起来。   因为蒋涛,他跟梁成关系也不错,偶尔也会三个人聚餐,三年多以来,比较熟悉。   这次临时组局,顾淮南出来买礼物,被拿着奶茶的小孩子撒了一身水,奶茶黏糊糊沾衣服上,怪难受。   他顺便在商场买身衣服换上,才跟梁成去现场。   *   薄郁挂断通话,脸色难看。   顾淮南手机在一个陌生男人手里,他在对方身边穿衣服,什么场景会让顾淮南在外面穿衣服?   他不可能受迫,肯定是自愿的。   顾淮南为什么会在陌生男人面前脱衣服,他们在哪里?做了什么?这个男人又是谁?   根本无法继续深想。   薄郁试图令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发现不行。   等薄郁冷着一张脸,捏紧手机,再打电话过去。   只剩一串冰冷的机械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无论拨打几次,结果都一样。   薄郁沉沉吸了一口浊气。 第25章   薄郁死盯着手机看了半小时。   顾淮南很少关机, 因工作关系常年备着车载充电器,以备不时之需,不可能关机很久。   他去地下车库看过, 常用那辆宾利车不在停车位, 顾淮南是开车出门的, 却没有给手机充电,那他这么晚出去是见谁?   展一衡?还是江左?   更或者……他不知道的谁?   对待任何问题, 薄郁一贯喜欢冷静思考,并迅速做出预判。   但这次,他迟迟没能平静。   薄郁沉默数秒, 拨通小唐电话,再确认顾淮南不是回公司加班, 就要来了蒋涛的手机号,拨过去。   蒋涛那边回应很快:“没有,他没跟我在一块儿, 可能是去别的地方了,哎呀小郁,你也别找他,你顾叔叔那么大个人会丢么,估计晚点自己就回去了, 你别担心。”   薄郁皱眉,“他没找你?”   蒋涛打包票说:“真没有,你这孩子怎么不信呢, 蒋叔叔会骗你么, 他真的不在, 要不开视频给你看?”   沉默一息, 薄郁拒绝了。   他没法判断蒋涛这话的真伪, 只能先作罢。   而远在某高级会所操作里。   面不改色扯谎的蒋涛揣好手机,继续跟朋友们聊天,顺便等着顾淮南跟梁成过来。   他完全没有骗薄郁的心虚。   搞笑,今晚可是成年人的世界,他怎么可能让那小屁孩来破坏。   再说自从收养薄郁,顾淮南上哪儿都得带他,他快烦死这熊孩子了,剥夺了他朋友正常的社交不说,还没法谈恋爱,他都记不清顾淮南多久没跟他们单独喝酒了。   今晚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小屁孩打扰他们成年人的生活。   江左笑他,“那小子记仇得很,小心他给你记小账本。”   蒋涛不以为然道:“记就记呗,我还怕他个小屁孩,他能干什么。”   “你是不知道啊,这小子特别招人烦,毛都没长齐,整天跟在老顾后面管东管西,人家管老婆都没他勤快,我烦死他了,当初我就让老顾赶紧把他送出去,他还不听。”   “现在完全是找罪受。”   蒋涛叭叭个不停,话里话外嫌弃薄郁缠着顾淮南。   江左听到絮絮叨叨说完,淡定喝了一口啤酒,“他能干的事儿挺多,掐人脖子,还找上门威胁呢。”   “你说什么?”蒋涛问。   江左笑着摇头,“没什么。”   蒋涛正听旁边人说话,没注意江左说的什么,闻言又转过去。   江左慢悠悠地喝着酒,心想要是薄郁发现蒋涛骗他,以这小子脾性,蒋涛怕是要吃点苦头。   他有直觉,三年前那场医闹是薄郁策划的,至于对方是怎么摘脱自己去实施,暂时没有得出结论。   总之……   这小子不是善茬。   ……   顾家这边。   薄郁挂断通话后,点开手机上追踪的APP,他很早以前在顾淮南手机安装过定位系统。   最初是以防顾淮南对他做不利的事,后来是习惯掌控顾淮南的行踪,掌握顾淮南位置,会让他心安。   或者说顾淮南是拴住他的绳索。   点进页面,图中亮起的小红点已经变灰,无法窥见顾淮南具体位置,手机一旦关机,这个定位系统就形同虚设。   薄郁握紧手机,脸色阴沉。   那张在顾淮南面前青春明媚的脸,霎时阴云密布,凶戾得可怕。   近四年以来,他第一次无法获知顾淮南在哪里。   一切仿佛乱了套,像掌控在手里的风筝断了线,越飘越远,远到他再也看不见,这既让他内心焦躁不安,又让他心慌意乱。   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他怕。   他怕假顾淮南消失。   几年来任凭他怎么暗查怎么挖掘,都难以搜集顾淮南被调包的蛛丝马迹,这个假顾淮南藏着太多秘密。   他是凭空冒出来的,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凭空消失,彻底不见。   倘若哪天顾淮南出门,再也不回来,他连去哪里找他都不知道。   薄郁从未像今天这样慌乱。   ·   顾淮南跟梁成进会所包厢时,一眼瞧见坐在蒋涛旁边的江左,后者也看见了他,笑着打招呼。   顾淮南回之微笑,还没走进去,在玄关挂外套的展一衡也看见他,立刻高兴地迎来。   梁成站出来替他挡了下,“一衡,我正好有个项目跟你说说。”   展一衡脾气好,望了眼顾淮南,被梁成拉到旁边说事情。   顾淮南在蒋涛旁边沙发找位置坐下,江左给他递了杯酒。   顾淮南抬手婉拒,昨晚他喝醉酒,回家在浴室摔了个大跟头,今晚要再来一次,他菠萝盖还能要么。   江左说:“你喝饮料吧。”   “嗯,好。”顾淮南随手拿了一听提起拉环,喝了几口,把礼物送给蒋涛,说:“老蒋,生日快乐。”   蒋涛一看顾淮南送的礼物,顿时眼睛放光,“我靠,老顾你真下血本啊,这手表我看中好几年,愣是没舍得买,你太够兄弟了。”   顾淮南躲开要扑过来的蒋涛,“要不是我耳朵快听出茧子,也想不到今天送这个。”   蒋涛拿手肘捅他腰窝,顾淮南捞过江左做挡箭牌。   江左:“……”   蒋涛没在意,他兄弟有洁癖这事儿他也知道,拿着礼物试戴去了。   江左被无故捅了下腹部,边揉边说:“顾总,你不厚道,怎么拿我当盾牌,太黑心了。”   顾淮南喝饮料:“下次我注意。”   江左笑着摇摇头。   蒋涛定的会所包厢是家宴厅,有餐厅和客厅两个房间,他们简单用餐后到客厅喝酒聊天。   顾淮南纳闷今天薄郁怎么诡异安静,平时他出门薄郁会时不时发微信,或者打电话,今天这么平静,他反而不太习惯。   一看手机,发现关机了。   顾淮南赶紧充电,不多时开机,瞬间弹出来几十个未接电话。   连微信消息也骤增至99+   顾淮南:“……”   顾淮南把薄郁微信点开,两人对话框里密密麻麻的未接语音红点,以及很多没听的语音。   最后发来的一句,是三分钟前。   顾淮南还没点开听内容,突然弹出一个来电。   【来电人:薄郁】   顾淮南接通电话。   他刚「喂」了声,没来得及说后话,薄郁声音立刻传来:“你在哪里?跟谁在一起?”   顾淮南一愣,这语气……   他细细琢磨了两秒,依旧觉得奇怪,实在是薄郁这质问口吻像极了男朋友查岗。   平时薄郁爱管他,他无所谓,但这么管下去,他以后还怎么找对象,不会真带个小孩子吧。   他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顾淮南这边没立刻说话。   薄郁那边眼神已经阴沉得滴水,但语气却反常地软了下来,“顾叔叔,你是不是嫌我烦,不要我了?”   “我可以自己出去住的,你能不能别嫌我烦?”   听着音筒那边少年特有的低哑声线,可怜巴巴的,顾淮南心头疑虑顿然消失,霎那被愧疚填满。   薄郁是孤儿,一直很缺爱,很没有安全感,担心自己不要他,所以偏执于掌握自己的去向。   这是情有可原的。   顾淮南心疼坏了。   这可是未来的牛叉男主,怎么能这么卑微可怜。   “不嫌你烦,也没有不要你。”   顾淮南拿出哄三岁小孩儿的耐心,解释说:“今天你蒋叔叔生日,我下午出门走得急,忘记跟你说,手机又恰好没电,刚发现没电才充上。”   “没有不要你,只是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也别胡思乱想啊。”   薄郁笑了声,“原来你今晚跟蒋叔叔在一起。”   薄郁语气有点古怪。   顾淮南问:“对,怎么了?”   薄郁又很轻地笑了声,“没事。”   顾淮南没有细想,只当他是放心,随意说了两句,又叮嘱薄郁别管他先休息,他晚点就回去。   挂断通话,顾淮南见旁边江左看他眼神也有些怪异。   顾淮南奇怪问:“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没有。”江左说。   顾淮南「哦」了一声,低头喝水。   江左扫视他几秒,又看向蒋涛,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有些人要惨咯。”   顾淮南:“谁要惨了?”   江左笑了笑,没说。   远在顾家。   薄郁缓慢放下手机,低语道:“原来跟蒋涛在一起啊。”   说话间,他眼神阴冷得可怕。   ·   蒋涛正切着生日蛋糕,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慢慢眨了两下眼睛,心说怎么觉得后背毛毛的。   “蒋总你愣着干什么,快切啊。”旁边有朋友催促。   蒋涛又继续切蛋糕分食。   从会所出去,蒋涛又订了KTV的包厢唱歌,一群人又换地方继续喝酒,有几个喝醉酒的人已经离开。   江左没走,试图跟顾淮南搭话的展一衡也没走,最后拢共就剩下来六七个人去唱歌喝酒。   顾淮南一开始没喝,但玩得久,喝得醉醺醺的蒋涛非拉着他干杯,也就无奈地喝了一小杯啤酒。   展一衡被梁成拽了一整晚,终于找到机会跟顾淮南说话,最关键的是那个碍眼的熊孩子也不在。   这机会来得太好了,得之不易。   展一衡给顾淮南端了碟果盘,专挑草莓给他。   他回国以后特别套过蒋涛的话,知道顾淮南这几年爱吃草莓,虽说他也疑惑暗恋对象的爱好怎么忽然变了,但人都会变,这不奇怪。   展一衡走近时,忽地迎上顾淮南旁边那人的目光,两人视线交汇,对方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展一衡也礼貌地点头,在顾淮南另一侧坐下:“南哥,尝尝这个草莓,服务员说是巧克力味的草莓。”   顾淮南来了兴趣,“我试试。”   展一衡立刻用水果签扎了一颗草莓,“南哥,给。”   顾淮南余光瞄见江左正看着,顿觉有点尴尬,指背碰了碰鼻尖,“谢谢,那个……我自己来就好。”   展一衡略失落,但也没有勉强,只托着果盘方便顾淮南。   江左神色更加微妙。   顾淮南太尴尬了,最后干脆端过来自己吃,展一衡也安安静静在旁边看着他,也不说话。   顾淮南:“……”   江左打破两人间的僵局,“顾总,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顾淮南咽下果肉,“打车。”   展一衡立刻说:“南哥,我送你吧,我今晚没喝酒,能开车。”   顾淮南心说,大哥怎么那么执着,昨晚没送成,改今晚继续么。   顾淮南拒绝:“小衡,不用麻烦你,我们回去也不顺路。”   展一衡还想继续争取,旁边江左又说:“顾总,不如一起拼个车?”   闻言,展一衡偏头看了江左一眼,眼神带有敌意,江左坦然自若,丝毫没有被盯的心虚。   顾淮南咬了口草莓尖,“行。”   在他看来,展一衡对原主有意思,这对穿书的他是一种负担,他又不能代替原主跟他谈恋爱,再说展一衡也不是他的菜。   跟江左坐同一辆车,比跟展一衡比,自然更轻松自在。   展一衡看江左的目光更加不友善,江左笑着回视。   顾淮南没空关心这俩,因为他手机刚响了声,是薄郁发的微信,说他突然肚子特别疼,很难受。   薄郁不舒服,顾淮南当然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   展一衡刚张嘴想约顾淮南,后者蹭地起身,跟蒋涛说了声,拿过衣架的外套准备离开。   临走前,还把江左带走,这给展一衡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   他追逐这个人十年,看着对方在意的人从一个死人变到一个小孩,以为可以等到他回头看看自己。   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展一衡气恼找蒋涛。   蒋涛打了个酒嗝,“你俩不合适,一衡啊,你就放下吧,强扭的瓜不甜,以后你能找到更好的人。”   展一衡不听,扭头就走。   ·   顾淮南哪知道展一衡心理活动超多,他这不是想着抓一个江左,比别处找医生来得更快嘛。   俩人打车回家,顾淮南路上忍不住催了司机两次。   司机倒是很好脾气,听说是小孩子生病,也着急的开始加速。   江左还是第一次见他着急,毕竟顾淮南在他面前一向表现得很佛系,再说难听点,是摆烂。   虽说薄郁性格不太好,但他俩好像相处得还不错。   平时一小时路程,硬生生被司机提到四十分钟。   到家后,顾淮南直奔客厅,薄郁坐在沙发一角,脸色苍白,见顾淮南回来,虚弱又可怜地喊「顾叔叔」。   薄郁喊完就瞥见后进门的江左,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藏了不知多少刀。   江左装作没看见,心里感叹,这熊孩子变脸还是那么快啊,川剧变脸都没他快。   顾淮南心急,过去扶正薄郁,问他哪里难受,然后立马要送医院。   薄郁捂住腹部说:“只是……肚子疼,顾叔叔,我没事的。”   顾淮南哪能信,“你过来,我现在背你去医院。那个,江医生,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谢谢。”   江左往回走把大门打开,见薄郁不听顾淮南的,心里也觉得古怪,再看薄郁本人,忽然明白过来。   江左说:“顾总,我帮他看看。”   顾淮南这才想起来,这儿有个现成的医生,迅速给他腾出个位置,又听江左让他去倒一杯淡盐水。   江左叮嘱:“盐粒要彻底融化。”   顾淮南:“好,明白。”   顾淮南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也照做,立马去厨房。   他人一走,江左倏然压低声道:“小朋友,你这是装的吧?”   薄郁眼神锐利地盯向江左,凶得仿佛要扑来咬破他的喉管。   江左迅速喊:“顾总!”   顾淮南闻声探头,“江医生怎么了,小郁他没事吧?”   薄郁一秒切换弱不禁风的可怜样,快得惊人,任谁也看不出表演痕迹,更猜不到上一秒他还凶的一批。   “他没事。”江左唇角微勾,声线故意拖长道:“他问题不是很大。”   顾淮南闻言松口气,“那就好。”   对话结束。   薄郁冷冷看他,“你想做什么?”   江左笑眯眯的,“你看你急什么,怕你顾叔叔知道你真实样子啊。”   薄郁不吱声,看江左的眼神极冷,好像在思考怎么刀人。   江左视若无睹,笑道:“你装生病,是想骗他回来吧,真黏人。”   薄郁依旧不吭声,他在揣度这个人想做什么,自己到底要不要把人处理掉,上次太轻易放过他了。   江左看他眼神危险,就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说:“你喜欢顾淮南,我猜的不错吧。”   听到「你喜欢顾淮南」这六个字,薄郁心脏猛地一悸,眼神瞬间犀利,杀气腾腾地瞪着江左。   江左毫无察觉,继续说:“当然,我知道不是那种爱情的喜欢,是对长辈的占有欲,你这样的小孩我见过太多太多,我想提醒你一句。”   “还是上次那句话,不要把你的占有欲强加给顾淮南,你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你现在的心态不对。”   “我建议高考后你们分开一段时间,从依赖的状态脱离出来,你对他有很深,对他来说是负担。”   “不是负担。”   薄郁突兀地打断江左的劝导,“他说过,不会不要我。”   “他会跟我一辈子呆在一起。”   江左说:“这不是不要你的问题,而是你们之间的关系很畸形。”   “薄郁,你嫉妒靠近他的人,又企图控制他独占他,你认为你们之间关系是正常的么?你身边同学是这样跟长辈相处的么?”   薄郁抿紧嘴唇,没有开口。   江左本着医生心态,特意跟薄郁说这一番话,是为他着想,也是是为顾淮南着想。   薄郁性格偏执,做事自私,又对顾淮南又近乎控制的占有欲,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没人约束,未来发展成什么样子,根本无法想象。   这种人格最难处理和教育,介于反社会人格跟高智商之间,常人很难窥探他们的内心活动。   这时,顾淮南从厨房端了杯淡盐水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地住嘴。   顾淮南看两人都面色凝重,也紧张起来,“江医生,不行的话,我还是带他去医院看看。”   江左笑了笑,“没事,他可能是吃坏肚子,不严重,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应该就好了,你放心。”   顾淮南放心点头。   江左也准备离开,顾淮南去楼上换了身衣服,送他出小区。   路上,江左说:“顾总,我们也算有点交情,有些事,我还是跟你提醒一下,以免以后发生意外。”   顾淮南疑惑,“什么意外?”   江左突然神经质地左右看看,非常警惕,最后又让顾淮南把手机关机,搞得仿佛做贼一样。   顾淮南照做,嘴里问:“江医生,你这神神秘秘的想做什么啊?”   江左确认没人跟,“顾总,我劝你想办法把薄郁送远一点,他很危险,不,他极其危险。”   顾淮南:“啊?”   他笑了声,“你就说这个啊。”   江左见他不以为意,正色道:“这不是玩笑,顾总。薄郁性格有缺陷,跟寻常孩子不同,我这么跟你说吧,靠医生都很难纠正他的这个缺陷。”   顾淮南也渐渐敛了笑意,“江医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江左说:“我的意思是说——”   “顾叔叔。”   突然响起的声音听得江左一震,瞬间一股寒意爬上他的脊柱。   两人回头,薄郁披着薄外套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听了多少。   江左神色微变,没去看薄郁,匆匆丢下一句「顾总,我先走了」,就直接从小区大门出去。   目送他远去,薄郁轻轻咳了声,弱得跟小猫咪似的。   顾淮南帮他拢紧外套,“你不是睡觉去了么,怎么跑出来了?”   薄郁说:“我在等你。”   顾淮南牵住他,“走,回家。”   两人并肩往回走,薄郁微低着头,目光落在顾淮南的手上,纤细,骨感,漂亮,那是一双非常男性化的手,没有任何女性特征。   薄郁脑海里浮现着江左那番话,手指悄悄地曲起,回握住顾淮南的手,人也忍不住再靠近顾淮南一点。   这一举动,使得他的心情倏然激荡起来,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在内心鼓涨,因为江左带来的负面情绪,也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无法抑制地想再握紧一点,再亲近一点……   “欸。”   顾淮南不满地抽回手,“你搁这儿拼力气呢,再捏手指要断了。”   薄郁乖巧笑了笑,“对不起顾叔叔,我下次轻点。”   顾淮南一噎,神色不自然。   说这话的人看着坦坦荡荡,他反而听完老脸通黄,太羞耻了。   顾淮南把手揣兜里,说了句「我们快回去吧」,先一步往回走。   两人这点插曲,很快让顾淮南忘记江左那个没说完的话题,回去洗洗澡,准备睡觉。   顾淮南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被敲门声吵醒,睁开眼,天还没亮。   他起身开门,见薄郁衣着单薄的站在门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顾叔叔,我做了个噩梦,很害怕。”   “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第26章   顾淮南从衣帽间出来, 递给薄郁一床新凉被,“给,你的。”   薄郁乖乖顺顺地接过来铺开, 顾淮南钻进被窝躺平, 他睡得大大咧咧, 一个人占三分之二的床。   薄郁:“……”   顾淮南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太好,把腿往自己那边缩了缩。   薄郁躺下, 很安静,连呼吸声都非常轻。   顾淮南被吵醒,又多了个人睡旁边, 有些睡不着,就问薄郁:“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   薄郁没有立刻回答。   黑暗环境屏蔽了人的视觉, 听觉将被细微声音逐渐放大,一举一动,清晰可闻。   顾淮南听到薄郁轻轻翻动了一下, 好像侧过身躺着,他看不见,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猜的那样。   薄郁许久说:“梦见你不要我。”   顾淮南闻言一怔,紧接着他的手被轻轻碰了一下,薄郁隔着凉被浅握他的手腕, 很轻地问:“顾叔叔……你会把我送走么?”   顾淮南老脸一讪,“你听到了?”   薄郁很低地「嗯」了声,情绪不高, 很明显被江左的话打击到, 不高兴, 还因此不安做噩梦。   顾淮南摸索着朝薄郁抬手, 摸派大星一样摸摸他的脑袋,“不会送你走的,无论现在,或者将来。”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穿回去,但至少在现阶段,会尽可能保持薄郁的良善,让他不要因为缺爱黑化。   小孩子嘛,给到足够的关爱,那种不安感会慢慢消失的。   薄郁缺乏关爱,他给他就是。   顾淮南发现哪怕近四年过去,薄郁也长得高高大大的,甚至比他高出了五六公分,实际上是他的脆弱和缺爱一直都残留在心底。   他心想,真是好可怜一小孩。   原著作者想写美强惨,把一堆破事儿往薄郁身上砸,逼迫一个小孩子迅速成长逆袭,真的很残忍。   读者看的是纸片人的逆袭之路,可当他穿书遇见薄郁,这样的小可怜活生生站在面前,设身处地的想想,很难不同情心疼他。   顾淮南是真的拿他当亲人,这个世界里,只有薄郁没见过原主,更不会把他当成原主,他可以做自己。   某种意义上讲,他俩算是相依为命,凭着这点,他也不会斩断他跟薄郁的联系。   顾淮南思绪回笼,薄郁已经靠着他肩膀睡沉了,他轻轻捋了捋薄郁被他抓乱的头发,撤离手顾淮南也闭眼继续睡觉。   等他彻底睡沉过去,对周围变化完全不敏感时,旁边早就已经睡着的人却慢慢睁开眼睛。   薄郁静静注视身旁睡着的人,他夜视能力很好,昏暗室内借着淡淡如薄纱的月色看顾淮南侧脸,很朦胧,显得不太真切。   于是他拉近距离,靠得更近。   顾淮南是淡颜系长相,五官没有那么具有攻击性,眉峰不高,唇色浅淡,鼻梁秀挺而小巧。   他皮肤是玉一样白皙清透,手脚纤细颀长,但并不女性化,相反他有明显的男性化特征,锋利喉结,清朗面庞,宽阔肩背。   薄郁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也可以让人目不转睛。   上辈子「顾淮南」将他领养回家,他无意间发现「顾淮南」喜欢男人,并且很变态地搜集了一个男人的私人物品,私底下用以做那种事。   被「顾淮南」意/淫的男人是谁,薄郁不知道,但这个行为深深恶心了他,尤其每次「顾淮南」看他的眼神,会夸他长得好,夸他眼睛好看。   他知道「顾淮南」在透过他看别人,心底纵然憎恶,却要顾及自己寄人篱下,他太需要一个安静住处。   哪知「顾淮南」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最后更是疯魔地想将他塑造成别人,做他的傀儡。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清楚地明白,必须做掌控全局的上位者,将别人牢牢握在掌心,否则会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开始暗地里小心谋划算计,精准到每一个步骤,趁「顾淮南」再次把他关进地下室,从背后偷袭,用匕首狠狠扎进「顾淮南」肩胛。   可惜他手法不够熟练,力气又太小,没有当场把「顾淮南」毙命,让他苟活了十年。   「顾淮南」给他留下极深的阴影,他无法接受亲密行为,更对同性恋群体深恶痛绝,有很深的偏见。   哪怕现在,他也恶心同性恋。   唯独假顾淮南不会,对方怎样靠近他触碰他,他都不会感到恶心作呕,甚至希望可以更亲近。   他将顾淮南视作亲友长辈,那个姓江的居然那么龌龊,用那种说法来恶心他,竟然还背地里挑拨离间。   不要命的蠢货。   还是解决吧,留着也是浪费。   阴暗一点点覆盖……   突然。   顾淮南迷糊糊地转了个身,闭着眼给他掖了掖被角,“别着凉。”   说完,又呼呼地睡过去,手臂则搭在薄郁腰际,忘记放回去。   薄郁一愣,唇角轻扬。   算了,今天先放过那个蠢货。   ·   薄郁正如江左所说,病得不太严重,第二天醒来就直接恢复,还早起做了顾淮南喜欢的餐食。   顾淮南下楼时,薄郁已经先去学校上课。   顾淮南慢悠悠洗漱后吃着早餐,接到蒋涛打来的电话,他还没开口,蒋涛那边一阵暴风输出。   “我靠,你知道我昨晚睡哪儿么?垃,圾,桶,老子睡的垃圾桶!!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把我扔进去的!”   “气死我了!我打电话去问了一圈,也没人抖出来是谁干的,你昨晚走的晚,看见还有谁没?”   顾淮南咬着肉包,“没。”   蒋涛不由气得骂骂咧咧,最后想起,“你家那小屁孩今天怎么样,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顾淮南咽了咽,“只是吃坏东西了,江左让我给他吃点药,应该就能好的差不多。”   蒋涛那边突然息声。   顾淮南以为他信号不好,正准备挂断重拨,蒋涛又出声道:“老顾,你不会有新想法了吧?”   顾淮南一头雾水,“什么?”   蒋涛意有所指,“你跟我装糊涂是吧,我说什么你不知道?”   顾淮南反问:“我应该知道?”   蒋涛只笑了两声,不说话了,最后在顾淮南满脸莫名其妙当中,结束两人通话。   顾淮南把这件事当小插曲,蒋涛却开始打别人主意。   蒋涛跟他老婆报备行程,下班后直接去了江左办公的医院,他跨进办公室那会儿,江左正挂断通话。   江左看他,“你怎么过来了。”   蒋涛在沙发坐下,看着江左很微妙地笑了笑,不说话。   江左被他笑得汗毛直立,“有事说事,你冲我笑什么。”   蒋涛说:“没事不能看你啊。”   江左回了句「无聊」,干脆忙活自己的事,昨晚他又被薄郁撞见告状,时刻担心这小子来打击报复,以防万一,先把工作内容安排好。   蒋涛开始审视江左,他跟江左是通过朋友认识,有点交情,对他也算有一些了解,知名院校毕业的高材生,父母也是医学圈里的名人,家境优渥,和老顾也挺搭。   跟薄郑方比,确实年龄差了一点点,但在他看来问题不大,江左比薄郑方靠谱得多,薄郑方是个伪君子懦夫,配不上老顾的痴心。   他现在看江左就很合适。   被蒋涛这么盯着,江左也难以集中注意力做事,停下工作,“蒋涛,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蒋涛直说:“左啊,哥找你没什么事,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样?”   江左:“……”   江左端起茶抿了一口,笑道:“你准备给我介绍什么对象?”   蒋涛也没兜圈子,“我家老顾。”   “咳、咳……咳咳!谁?”   江左擦了擦嘴角,不可置信,“你要介绍谁给我?”   蒋涛皱眉,“你什么反应,老顾配不上你么,他那长相可是G圈天菜好么,要不是他一直……你就给我一句话,你觉得行还是不行?”   江左又咳了声,说:“蒋总,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那你说是什么问题啊?”   江左语塞,他总不能再打一次小报告吧,以薄郁那个性,非得找他麻烦,折腾到底为止。   江左斟酌道:“我们不太合适。”   蒋涛生气,“哼,没眼光。”   说完,气冲冲走出办公室。   江左轻叹一口气,他再觉得顾淮南不错,也顶不住人家旁边趴着只狼啊,凶神恶煞地盯着,敢碰顾淮南一下,非得咬断来人喉管不可。   算了算了,不敢想。   蒋涛前脚走,曹操后脚到。   江左预料到薄郁会来,但没想到这么快,算算时间,这小子是一放学就立刻过来了吧。   薄郁很礼貌地笑着打招呼:“江叔叔,下午好。”   他背着单肩挎包,穿了身蓝白相间的费城中学校服,领口微微敞开,人又高又帅,连路过护士都忍不住多看他好几眼。   单看外型,薄郁的确非常优越。   只有江左知道这是个小恶魔。   要命。   薄郁进来,关门。   江左解释说:“昨晚我跟顾——”   “江叔叔。”   薄郁出声打断他的话,依旧人畜无害地笑着,“下次你再在他面前挑拨,我会想办法割掉你的舌头。”   “反正我也是疯子。”   嘶。   江左瞬间头皮发麻。   “那个……小郁,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江左稳了稳心神,语气轻松地劝他,“我只是想帮助你,让你尽快明确自己的想法。”   “你可以不用对我有那么重的敌意,我是来帮助你的,你知——”   嗙。   一把水果刀扎在实木办公桌面。   因为太过用力,刀片在空气中轻轻地嗡鸣着。   薄郁什么也没说,在桌面狠狠扎下一把水果刀,就出去了。   江左屏住呼吸,许久输出一口气,心说完了完了,几年不见,薄郁变得越来越偏执疯狂了,这场面根本控制不住,顾淮南未来堪忧啊!   被一堆人担心的顾淮南正在签文件,小唐专门拿到家里来,逼迫着咸鱼老板看文件签字。   忙活完,小唐离开不久,薄郁背着书包自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小盒草莓慕斯。   顾淮南的疲倦一扫而空。   薄郁给他腾到餐盘,递过去,顾淮南感动得稀里哗啦:“小郁,你真是我的好大儿。”   薄郁额角青筋一跳:“什、么?”   顾淮南没接话,端着草莓慕斯去餐厅吃了,薄郁目光幽深地送他走远,心里对他的话在意极了。   「好大儿」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打趣,还是……在顾淮南心里,其实一直拿他当儿子?   薄郁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无名火。   他不想当顾淮南的儿子。   ……   夜里睡在顾淮南旁边,这股火气都在他胸腔里乱窜,没消退。   最初他渴望顾淮南像父亲长辈一样,关切在意他,但渐渐的,他好像不满足于这个……   他贪婪得想要更多,他想要顾淮南目光里只有他,想让顾淮南用看男人的眼光看他,想掌控顾淮南,想让他那双漂亮眼睛里都是他。   但现实是顾淮南的行踪,他随时可能无法掌握,他也不会只看他一个人,更不会拿看男人的目光来看他。   在顾淮南眼中,他是比他小十二岁的小孩子,一个当儿子来养的小孩子,他们之间从来就不对等。   但如果加上辈子年龄,他现在已经快二十六岁,是一个成年男人。   顾淮南也只比他大一岁半。   他们没有年龄差。   偏偏这点他没办法说。   这样一说,等于暴露他知道顾淮南不是顾淮南。   薄郁越想越憋闷烦躁。   他看向旁边,顾某某睡得十分香甜,不由气上心头,惩罚性捏住他鼻子,不让他呼吸。   顾淮南睡梦中难受,嘟囔了句什么,一巴掌拍开薄郁作乱的手,兀自转了个身,面朝薄郁继续睡。   这一翻身,他脑袋搭在薄郁颈窝,热腾腾的吐息扑在颈侧,薄郁脊背瞬间僵硬成一块木板。   薄郁手脚绷直,顿时不知道怎么摆,内心也割裂出两个人,一个让他靠近,一个让他推开。   两种想法在脑海里疯狂拉锯,最终其中一个占据上风,他闭了闭眼,僵着臂肘把熟睡的人抱进怀里。   顾淮南睡前洗过澡,周身有香皂淡淡的味道,很像栀子花。   薄郁没敢动。   抱了不到三秒,顾淮南埋头在他的颈窝,被闷得太难受,退后又一个翻身,滚出老远。   薄郁看看手臂,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幻觉般的温度。   手肘微微屈起一个细微弧度。   怎么办。   他好像还想抱一下。   ·   顾淮南是被热醒的。   他睁开眼,汗珠快滚进眼角,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却发现自己被什么重物压得动弹不得。   费力抽出手臂,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扭头看,见薄郁把自己整个狠狠抱在怀里,就差没摁进骨头里。   顾淮南怀疑他想谋杀自己。   否则把这小子抱这么紧干什么,真是热死他了。   顾淮南刚动了动腿,想从薄郁桎梏中脱身,不料碰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猛地僵住。   这这这……这这这……   怪硬的。   顾淮南尴尬得脚趾抠地,从来没遇见这么尴尬的事,最尴尬的是因为他的动作,薄郁睁开了眼睛。   顾淮南:“……”   薄郁:“……”   两人沉默又尴尬地对视数秒。   顾淮南企图打破尴尬,干笑:“还挺精神的哈哈哈。”   薄郁:“……”   顾淮南不笑了。   薄郁红着耳尖慢慢松开手,然后顾淮南就见他火速走进浴室,风一样快,浴室门砰地合上。   顾淮南缓慢眨动眼睛,今早的事该不会给薄郁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吧?毕竟顶到的人是个男人。   顾淮南又不方便多跟薄郁说这种事,想着去他房间帮他找换洗衣服,这万一能用上呢。   到房间衣帽间,翻找,他不小心撞翻放在床头柜的一叠试卷,一封粉粉的信突兀地出现在试卷夹层里。   顾淮南:“……”   捡起信封的顾淮南:“!!”   情、情书?!   好家伙。   顾淮南放回去不是,拿着也不是,正当他磨磨叽叽时,门吸发出「咔哒」一声响。   他下意识转头,门口什么人也没有,就心虚地把东西塞回去,装作没看见这封信,想到刚才的事,心里感叹道:哎,小男主真的长大了。   不知为什么,顾淮南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惆怅感。   ……   薄郁在浴室里足足冷静了半小时,好兄弟才告饶地退回原位。   他看了看洗手台镜面,里面的自己耳尖绯红,烫得要滴血似的,尤其想到刚才自己跟顾淮南贴得那么近,顾淮南肯定感觉得到。   一定能,他们挨得很近。   薄郁扶额,顿觉头疼。   因为他发现自己又起来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薄郁转过头看门口,那是一扇镶嵌磨砂玻璃的实木门,隐隐看得见门外的人形轮廓。   薄郁没有说话。   外面的顾淮南开口道:“我给你找好衣服了,你等下那啥完了,换一身吧,免得沾到嗯……气味。”   薄郁:“……”   薄郁抿了抿唇:“我没有。”   外面的顾淮南惊奇道:“啊?你为什么不弄,这不得……憋坏啊?”   薄郁额头青筋一跳。   他不说话,顾淮南也不再追问,说了句「我把衣服放置物架」,人就离开主卧出去了。   薄郁长长舒了口气。   但如果他知道顾淮南下楼找医生咨询孩子撸不出来是不是不行,大概率会气得更想原地吐血。   幸好还不知道。   这边顾淮南问来问去,没有得出具体结果,一时间也不知道薄郁是不是有问题,算算身体成长顺序,薄郁好像确实比同龄人晚一些。   前不久才梦/遗,这么一看,男主可能还有什么身体隐疾。   太惨了太惨了。   顾淮南这下觉得男主更惨了。   这涉及男孩子的尊严,他又不好意思跟薄郁说,总不能和他说「你可能不行,但问题不大,莫方」。   想想这种话,谁听了不黑化。   晚饭时,薄郁发现顾淮南看他的眼神格外复杂古怪,充斥着怜悯、同情、心疼和安慰。   薄郁:“……”   好在顾淮南迅速收敛,薄郁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经过早晨一场尴尬,两人心照不宣地回避同住,顾淮南也小心维护薄郁的「男子尊严」,对这件事绝口不提,薄郁自然更不会提。   这件事掀过。   薄郁开始准备高考最后的冲刺,顾淮南也没有打扰他。   到六月中旬,高考当天,顾淮南送薄郁过去,考场离家不远,两人带好东西,开车只需二十多分钟。   目送薄郁进考场,顾淮南也悄悄松了口气,比他当年高考还紧张,这大概就是做爸爸的感觉。   他狠狠地悟了。   陪着薄郁考了一天。   顾淮南热得买了根冰棍吃,薄郁带着文具出考场时,天热得紧,周围蝉声也是鸣个不停。   薄郁走近,顾淮南给他递纸擦汗,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冰棍,笑着说:“你想吃啊?”   薄郁微抿了下唇,“想。”   他说着想,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顾淮南被冰块冻红的嘴唇,红艳艳的,又被冰润了一层水光。   喉咙突然很干,渴了。   顾淮南说:“想吃啊,那我去给你再买——”   后话戛然而止。   薄郁低下头,很自然地咬了一口他手里的冰棍,还是顺着他咬过的位置咬下去的。   顾淮南忽然觉得不自在。   剩下那口冰棍,他怎么也吃不下去,好像咬上去,就是……   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他感觉很别扭。   顾淮南没吃,薄郁也注意到。   薄郁局促不安道:“顾叔叔,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下次不会了。”   顾淮南忙说:“没事,你可以吃,一个冰棍而已,想吃我们再去买。”   薄郁笑了笑,“嗯。”   顾淮南这下不敢不吃,他看了眼快融化的冰棍,把最后一口咬嘴里,两三下吃完。   薄郁观完全程,眼底带笑。   薄郁高考很快结束,顾淮南的紧迫感也终于消失,他收留薄郁,走了原著相反的路,一直担心会有什么蝴蝶效应,影响薄郁的未来。   好在目前为止,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事情转折。   高考成绩出来还有一段时间。   顾淮南趁着暑假,问薄郁想去什么地方玩,他带他去。   薄郁想了想,“春城。”   顾淮南点头说:“可以,那边天气比较凉爽,适合酷夏。”   两人说走就走,当天买机票,准备好衣服就直飞春城。   落地时,天还没黑,两人在酒店吃过晚餐,在附近的古镇闲逛,正值暑假,游客也非常多,很热闹。   远离费城后,顾淮南更自在,不用穿闷热得不行的西装,他穿了一套休闲的短t桖和短裤,看上去更年轻了些,再加上薄郁大高个子,两人站在一起时,更像是同龄人。   景区小镇吃的东西很多,顾淮南想尝试一下,就买了一份。   他穿书四年,嘴被家里保姆养刁了,尝几口觉得不好吃,有点后悔,但扔了又浪费粮食,纠结。   “给我吧。”薄郁说。   顾淮南犹豫,“我……吃过了。”   薄郁笑得人畜无害:“没关系,我可以吃。”   “那好吧。”   顾淮南拿给他,薄郁舀了一勺,嘴唇碰过顾淮南碰过的勺子边沿。   顾淮南又是一阵别扭,明明薄郁也不是故意的,坦坦荡荡的,他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顾淮南干脆转开脸,把注意力投注在其他美食和小玩意儿上。   一开始顾淮南不好意思让薄郁吃他剩下的东西,后来次数一多,他脸皮渐渐变厚,又无所谓。   只要他没吃完,转手塞给薄郁。   “靓仔,那是你对象伐?”   烤五花肉的小摊老板笑嘻嘻的问他:“我看你们俩吃了不少,他都没生气,对你很好啊。”   顾淮南有点没听懂方言。   老板也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转而把撒了辣椒粉的烤五花肉给他。   现烤的五花肉还滋滋冒着油花,撒上香香的芝麻粒和葱花,散发出浓郁的肉汁香气,馋得人流口水。   顾淮南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他在费城时刻要保持人设,连吃个外卖也只能在家里,更别说这种容易影响原主体型的食物。   原主非常自律,这种食品不会碰,常年有健身习惯。   他不喜欢跑步运动,要维持住原主人设,只能从这些地方动歪脑筋,少吃不胖。   哎,咸鱼穿书太难了。   “顾叔叔,我想吃一个。”   旁边薄郁忽然开口。   顾淮南「哦」了声,拿牙签扎了一块喂他,薄郁高高兴兴地吃着。   两人正分食这一盒烤五花肉,有人朝着他俩走过来,是个年轻男人,对方跟两人打了下招呼。   薄郁立刻警惕地挡住顾淮南,跟防贼一样。   年轻男人笑了笑,“小弟弟,你也太警觉了,我就是想跟你哥哥说句话,不是骗子。”   顾淮南拍了下薄郁肩膀,后者皱了皱眉,还是让开了。   年轻男人说:“我是个自由摄影师,我觉得你的外型,特别符合我最近一个创作想法,可以合作么?”   顾淮南正要拒绝。   年轻男人又补充道:“拍一组,酬劳的话,大概是三万。”   顾淮南:“什么时候开始?”   薄郁:“……”   年轻男人忍不住笑,“你不问问我是拍什么题材?”   顾淮南问:“什么题材?”   年轻男人看了眼薄郁,“骨科。” 第27章   骨科。   作为一个看网文十多年的老书虫, 很难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淮南瞥向年轻男人的目光很微妙,他确认般问:“我没听错吧?”   年轻男人客气地笑了笑,“没听错, 创作这种艺术类的东西, 当然是选择大胆的题材, 更具冲击力,太浅显普通, 也缺乏吸引力。”   顾淮南没接话。   他在斟酌,虽说他很想赚这个拍摄的钱,可这题材听上去不太对劲。   他直觉这里面可能有坑。   顾淮南拒绝道:“抱歉, 我不拍。”   “这是我的名片。”   年轻男人递来一张名片,“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明天开始拍摄,你放心, 我们很专业的,不存在那些露骨的拍摄。”   名片上有一些基础信息,年轻男人姓褚名英。   顾淮南摇头,“不用考虑,你找别人吧。”   说完, 带着薄郁绕过他离开。   褚英却不放弃地拦住他,“先生,其实我是想约拍你个人, 拍一些我的创作, 我个人认为你的外型非常符合我的创作, 如果骨科你不接受, 可以请你看看我其他作品选材么, 我真的很需要一个合适的模特。”   顾淮南还要再拒,褚英就拿出手机给他看创作选材。   他再三跟顾淮南保证只拍摄一两组,希望顾淮南能帮帮他,又很诚心地拿出自己工作室的一些证件,证明不是骗子。   顾淮南被他缠着有点烦,薄郁却说:“顾叔叔,他有个家人主题,不如拍一下吧。”   “我们还没有一起拍过照片,我想去首都时,可以拿着照片过去。”   褚英脸色一喜,对着顾淮南点头,“你可以跟你弟弟一起拍。”   他说着想加顾淮南的微信,薄郁挡了下,让他加自己的。   顾淮南迟疑一会儿,还是点头了。   ……   回酒店,顾淮南累得不行,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   薄郁住在隔壁2023,那天晨/勃的事可能让薄郁倍感尴尬,这段时间都没跑来跟他一起睡。   顾淮南倒无所谓,薄郁不黏他更好,说实话两人一块儿睡觉,薄郁又爱搂着他,抱得还紧,他每天都被热醒,不如一个人睡觉自在。   顾淮南舒舒服服洗完澡,上床睡觉,临睡时手机响了声,他拿起来看,见是展一衡给他发的微信。   他摁灭手机,想当做没看见。   展一衡又接连发了几条消息过来,滴滴响,顾淮南瞄了眼,看得直皱眉,因为消息内容显得展一衡太卑微了,特别卑微。   他真的好喜欢原主。   顾淮南想。   说实话,他还挺羡慕原主的,能被一个人这么热切赤忱地喜欢十年,也是一种幸福。   然而这种幸福又很虚幻,目前为止,展一衡都不知道现在的顾淮南不是他喜欢的顾淮南。   哎,头疼。   顾淮南拒绝展一衡多次,这人的坚定让他叹为观止,被拒后萎靡两天,又接着追。   顾淮南最后还是没回展一衡,思来想去,冷处理对他最好,时间一久,展一衡应该就能放下。   他放下手机,睡觉。   一夜过去,顾淮南舒舒服服醒来,出门跟薄郁下楼吃早餐,两人吃完去褚英指定的地点。   拍摄的是外景,到场后褚英让他们换上一套白衬衣和黑长裤,他俩需要穿的是一样的衣服,如果站在一起,确实有几分像亲兄弟。   顾淮南把衣服放旁边,抬手开始脱自己上衣,刚撩起t桖衣摆露出一截腰,手臂突然微顿几秒。   他似乎想到什么,又放下手,别别扭扭地拿着衣服走去里间。   薄郁见顾淮南不像以往,当着自己面换衣服,也是一愣,微微皱起眉,唇角也慢慢下压。   他感觉到顾淮南在有意识地疏远他,从前他不会回避他的,为什么忽然要避开他?   薄郁有点不高兴。   顾淮南一直坦坦荡荡的,但经过那天薄郁晨/勃的事,心里总归有点不自在,毕竟他是GAY啊,而且还是下面那个。   很尴尬,想起来就尴尬。   顾淮南扶了扶额,不禁思考自己是不是得把找对象的事提上日程,免得跟薄郁相处,有些地方怪怪的。   这么想,顾淮南给蒋涛回了个微信,蒋涛最近给他推了不少对象,连照片都发过来了。   顾淮南原想等薄郁上大学,自己再顾自己,现在来看,时间好像也合适,暑假结束薄郁就不在家,要是能找到合适对象,正好能独处。   蒋涛秒回。   【TT】:【图片】【图片】   【TT】:这个不错,各方面都很优越,又高又帅,家世也好,主要是性格温和,你俩一冷一热,互补。   【GU】:嗯,我加他聊下;   【TT】:“ok.jpg”   顾淮南回了个字,开始换衣服,等他换完,蒋涛又发了不少消息,大意让他好好聊,不用顾及薄郁,反正也不是亲儿子。   顾淮南看完哭笑不得,按理说薄郁和蒋涛也没有矛盾,这两人怎么就磁场不合呢,老是互相看不顺眼。   顾淮南关了手机出里间,薄郁也拿着衣服进去换,很快出来。   两人从更衣室出去,褚英见两人的穿着,夸道:“不错不错,很适合你们两人。”   “时间不早,我们先过去吧。”   拍的第一组是日系小清新风格,基本没有露正脸,褚英保证过不露正脸,如果有也不会选用,届时打包发给他们。   褚英和助理把拍摄道具准备得很充分,拍摄环境是山涧溪流,他们到目的地,道路也是偏自然和生活化,有一些日用品和水果。   褚英卷起裤腿踩在水里,指挥薄郁:“你拿水枪朝他滋水。”   又跟顾淮南说:“顾先生,对,就是这样。嗯,你再离他近一点,往他那边洒水,OK。”   褚英是典型的艺术狂魔,不停引导他们摆动作,不会显得很刻意地拍摄,两人还挺自在的,顾淮南也没有那么紧绷。   几人拍完,准备拿西瓜再试试拍摄,谁知脚下鹅卵石太滑,顾淮南没踩稳,一下栽进水里。   这小溪看似不深,实则处处都是陷阱深坑,对顾淮南这种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很恐怖。   他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喉咙里立刻呛进水,薄郁离他最近,迅速反应过来,扑进水里来捞他。   窒息感让顾淮南产生了畏惧,薄郁把他抱出水面,他整个人都紧紧抱紧薄郁不撒手,像只恐水的、又浑身湿漉漉的白猫。   薄郁抱着他走近岸边,顾淮南也埋在他怀里没松一点力道,薄郁耐心地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他。   褚英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么,举起相机调整光圈和快门,迅速抓拍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拍到的是两人的侧影。   这边两人。   顾淮南许久后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死搂着薄郁,老脸顿时很尴尬,他想站起来,又因为腿软绊了下。   薄郁眼疾手快出手,稳稳抓住他的手臂,扶住他的后腰。   顾淮南顿觉这姿势怪怪的,明明薄郁的手浸在冰凉溪水里,他却一直有种掌心很烫的幻觉。   烫得他后腰那块皮肤也有点热。   尤其当他低头,薄郁目光交汇,那双乌黑眼眸里藏着可怕茂盛的情绪,有很强烈的侵略感。   他本能地感到一丝畏惧。   顾淮南偏头避开,稍微动了下,神情极不自在,连搭在薄郁肩膀的手也忍不住往回抽了几分。   有一瞬间他感觉薄郁的眼神很可怕,好像要吃人……   “我站稳了。”   顾淮南突然出声说,“我先上岸了,你也快来吧。”   说完,推开薄郁,匆匆走上岸边,接过摄影助理手里的浴巾,又说了句「谢谢」。   褚英关心道:“顾先生,没事吧?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立刻暂停。”   顾淮南端起水喝了口,“没事。”   第一组很快拍完,第二组是民国风的创作,主题跟上一组一样,也是家人内容。   薄郁个头高,换的是民国时期的复原款西装,顾淮南清瘦,换的是民国风格的玄色长袍。   两人一走到搭好的影棚,褚英眼睛顿时亮起,直道:“太有气质了,这衣服非常适合你顾先生。”   顾淮南被他夸得不太好意思,说了声「谢谢」,他余光看了眼薄郁,心说薄郁这身也合适。   要不是这次拍摄,他都没发现几年前的矮豆芽男主居然变化那么大,身材美型得堪比模特,肌肉线条是少年特有的流畅单薄。   不过于健壮,很好看。   顾淮南再看看自己,四年把原主练出来的肌肉线条消耗得七七八八,属于原主看见会打死他那种。   他琢磨找对象是不是得练好看点,看别的GAY好像身材都挺棒,1又高又壮,0又细又美。   自己好像哪个都不占。   顾淮南决定回去办身卡。   好歹也要收拾收拾自己,把身材练得好看些,方便以后找对象。   薄郁穿好短衬衣,见顾淮南正低头深思什么,走近还听他嘀咕:要练好看点,好找……   后面说什么,薄郁没听清。   “顾叔叔?”   薄郁喊了声顾淮南。   顾淮南醒神,“怎么了?”   薄郁摇头说没事。   不多时,两个人换回自己的衣服,今天整个拍摄持续半天,忙活完天已经快黑了。   今天拍摄间隙,褚英还好心为他们多拍了几张,是比较日常自然状态下的照片,给他们做纪念。   几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再坐车回到春城的古镇。   褚英把酬劳转给顾淮南,说:“成片出来我发你一份,你也可以去买杂志,我作品都在XX摄影杂志。”   “你们个人那份,我修好图片再给你发过去。”   顾淮南点头,“好。”   褚英又看向薄郁,“你外型条件很好,有考虑以后往娱乐圈或者模特行业发展么?”   薄郁说:“没有。”   褚英似乎不太死心,“可以试试。”   薄郁睐了他一眼,眸色在路灯下依旧黑沉沉的:“不用了。”   褚英没办法,只好放弃。   一行人很快分开,顾淮南目送车辆驶远,和薄郁回酒店。   而这边。   褚英回到在春城的摄影工作室,连夜修图赶进度,他正忙着时,有人从别墅二楼下来。   这栋别墅是褚英买的,一楼是他的工作室,二楼是起居室,有三间,平时朋友来春城看他,也会住在这里,比如现在下楼这位。   “这么晚赶图片?”   展一衡揉着他睡乱的头发,躺仰进沙发,“又要加班到几点?我说来找你放松,结果你比谁都忙。”   褚英扭头看他,“展少爷,你猜我今天拍的谁?”   展一衡随口一问:“拍的谁?”   褚英不答,反而问他:“你来春城是散心的吧,厉害啊,十年都没放弃,顾淮南真有那么好?”   展一衡心情不爽,不理他。   褚英随手敲击键盘,页面切换到回收站,若无其事地问:“是不是因为他跟别人在一起了?”   展一衡叹气,“真跟别人在一起倒好,我就死心,可他偏偏没有。”   “谁说没有。”   展一衡:“??”   褚英点了根香烟,夹烟的手指向电脑屏幕,“自己看。”   展一衡一头雾水地望过去——   台式电脑的曲面屏上,清晰展现出图片内容,潺潺溪流中间有两个人,溪水浸湿了他们衣服,很清晰地凸显了身材轮廓。   被握着腰托出水面的人仰起头,他无意识地轻轻咬着嘴唇,湿漉漉的水珠洇湿白衬衣,他肤色雪白,漂亮得像一幅画。   又因为他的疏淡长相,让这抹秾丽笼上了一层禁欲冷淡的薄纱。   而托抱他的少年,手掌紧紧掐住他的后腰,目光深凝,那眼神含着无法忽视的浓烈情愫。   两人深深对视。   这一幕被镜头精准捕捉。   艺术创作的照片,在旁人看来,却显得非常暧昧。   尤其是照片主角的追求者。   展一衡腾地起身:“你什么时候给他们拍的?他人在哪里?他什么时候来春城的?”   说着,展一衡迅速上楼换衣服,那脸色变化太快,却跟褚英想象中的吃醋不一样。   根本没给褚英开口的机会,他原本是想调侃老朋友几句,顺便劝他换个目标,追追别人。   哪知道他是这种反应。   什么情况这是?   褚英感到不明所以。   他转头看照片,目光在顾淮南和那个叫薄郁的少年之间扫视。   片刻,点了点鼠标键,把电脑回收站里的正面照片全部清空。   承诺过的事,他还是能做到。   五分钟后,展一衡换好衣服下楼,他瞥了眼褚英,说自己要出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褚英耸耸肩,继续忙活自己的。   反正自己这朋友痴迷顾淮南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什么稀奇的,他追到顾淮南那才稀奇。   展一衡离开别墅就给顾淮南打电话,但没人接,他又耐着性子连续打了好几个,很久那边才接。   “喂?”   是顾淮南特有的清冷声线。   他很熟悉。   对方「喂」了声后,展一衡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这边长时间缄默不语,顾淮南以为又是骚扰电话,但看看备注,又确认打电话的人是展一衡。   顾淮南纳闷他大晚上打十几个电话,是什么意思,音筒那边长久的静默被声音划破——   “南哥,你跟薄郁是那种关系?” 第28章   薄郁洗干净手,抬头目视镜面中的自己,眼神冷漠。   既然姓展的那么喜欢春城,不如这次就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   薄郁洗干净手,躺回床上,伸手勾住顾淮南的腰,把熟睡中的人轻易地捕捉进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顾淮南,鼻尖抵在顾淮南后颈凸出来的一小块椎骨,那截露出来的脖领纤细雪白,如花枝般脆弱得不堪一折。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咬上去。   但不行。   他忍住了。   鼻尖在那片皮肤轻轻蹭了蹭,像小狗讨好主人似的,又像猛兽在猎物身上沾满属于自己的气息。   强势的,偏执的,疯狂的,不可理喻的独占这个人。   薄郁眸色渐渐变深,黑沉沉的。   睡梦中的顾淮南浑然不觉,只感到后颈痒得很,偏头躲了好几次,也没躲开,连梦里也被什么可怕冰冷的猛兽沉甸甸地压住。   这一觉,他睡得很不踏实不舒服,难受得不行。   果不其然。   他醒来发现薄郁又把他摁怀里抱着,顾淮南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原本他就很怕热,这小子还每次同睡都这样。   顾淮南没惯他,一脚踹开。   薄郁被踹醒,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攻击他腹部的脚。   这动作直接导致顾淮南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一倒,当场坐在薄郁身上,他一个成年男人,重量可想而知。   薄郁吃痛皱眉,闷哼一声。   顾淮南浑身刹那僵住。   他的尴尬一瞬间飙升到最高,因为酷夏天热,俩人穿的薄,又靠得近,鼓鼓囊囊的一团里,好像轮廓就会格外明显。   顾淮南:“……”   薄郁:“……”   顾淮南现在想找个地缝。   薄郁见他黑脸,迅速松手。   老脸挂不住的顾淮南又不好生气,毕竟是他先踹人家小孩子,最后红着耳朵爬起,快速钻进浴室。   薄郁也拽了下被褥,挡着。   顾淮南在浴室里脸红到脖子根,太尴尬了,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   他兀自在浴室里尴尬半小时,直到展一衡打电话过来,顾淮南被迫开门,从薄郁那里接过手机。   两三下说完,顾淮南挂断。   他洗了个冷水脸,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去,薄郁正背对他穿t桖。   因为这几年在练拳击,又长期锻炼,他肩背挺括,躬身时肌肉虬结,颇具力量感。   顾淮南转开脸,装看不见。   两人很快准备出门,临出门前,顾淮南加了蒋涛推过来的那位男士。   据说是蒋涛大哥的同学,某研究院的科研员,成熟稳重,人也斯文帅气,反正蒋涛夸得天花乱坠。   顾淮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加上。   对方还没通过,他也不急。   出门打车到黑山脚下,打车费接近两百,顾淮南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但想到昨天拍摄挣了钱,他心态又一下子变好。   哪怕穿书四年,他对钱的概念也没变过,能省则省,能赚就赚。   万一他适应挥霍的生活,再穿回去的话,不纯粹给自己找罪受么,他也是防范于未然。   顾淮南两人到目的地下车,展一衡早就等在那里,见顾淮南过来,脸上的高兴掩都掩饰不了,当他看到后面跟的薄郁,笑容逐渐消失。   要死,这熊孩子怎么跟来了。   说实话,薄郁已经算不上熊孩子,一米八六的大高个子,比他还高出两三公分,叫电灯泡更合适。   展一衡心里不爽极了,他约的是顾淮南,没想过顾淮南会带薄郁,但现在来都来了,又不能赶他走。   薄郁朝他走来,微微一笑,很礼貌地叫了声「展叔叔」。   展一衡摆不出来笑脸,老觉得这抹笑容像藏着一把刀,随时会出鞘,态度很敷衍地「嗯」了声。   尽管顾淮南说他们没关系,薄郁也对他没那种心思,但照片里薄郁看顾淮南的眼神,始终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薄郁那时的眼神实在太专注,太热烈,不像在看一个长辈,倒像在看……老婆。   展一衡不是不信顾淮南,他是不信薄郁。   “走吧。”   顾淮南指了指远处的僻静路径,“我们从这边上去是吧?”   展一衡点头,“对,走这边。”   “好。”   庙宇在青石板台阶的尽头,两边是绿竹林,晨曦细碎的金光穿透叶缝,撒过脚下长满青苔的石板路。   整条台阶很长,三个人慢慢走着,展一衡时不时看一眼薄郁,他每次偏头看薄郁,都发觉薄郁的视线紧紧追着顾淮南,从未移开。   少年的目光不懂得掩饰,那么明显又那么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脸上。   别人想忽略都不行。   青石板长满青苔,很湿滑。   顾淮南不小心踩滑了一下,薄郁反应比谁都快,一把扶住他的腰,等人站稳又把手拿开。   他始终跟在顾淮南身后,不管是视线还是人,都紧跟着顾淮南。   展一衡心脏猛地一跳。   他突然发现,自己或许并没有看错那张照片的内容。   薄郁对南哥可能真的……   “小展?你想什么呢。”   顾淮南给他递了递矿泉水,是在半路买东西的小贩背篓里买来的。   展一衡接过水,说了句「谢谢」,说完抬头看薄郁。   薄郁没有买水喝,他很自然地接过顾淮南喝过的那瓶,拧开,喝水。   似乎察觉到了展一衡的视线,目光朝他看来,那一眼很冰冷,展一衡不由地脊背发凉。   等他再看,薄郁已经转开脸,仿佛那个眼神是他的错觉。   很快他们进寺庙。   大概因为寺庙很灵验,来烧香的人非常多,他们排着队领香,再排队到佛前许愿,最后轮流在石雕香炉那里将香插上去。   僧人将两根竹签香递到顾淮南手边,顾淮南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来,照着别人学,在火种上点燃手里的香,走到佛像前许愿。   他看了眼正在点香的薄郁,再转头看佛像,闭眼默默许愿,许完愿望再拜了三下。   愿望很简单,他希望薄郁考进清北,有个璀璨光明的未来。   顾淮南也没许跟自己有关的愿望,他现在过得很好,没有太大追求,只希望薄郁能好好的。   跟他以前养猫一样,自家孩子开心,他就开心。   顾淮南顺便想求个平安福,薄郁以后在外地上学,他不太放心,既然这里很灵验,那就再求个平安。   他说做就做,拜完朝那边走。   薄郁和展一衡则并肩站在佛像前,两人各自许完愿望,薄郁将竹签香插在石雕香炉时,旁边传来展一衡不紧不慢的声音。   “小郁,你许的什么愿望?”   薄郁没搭理他。   他只在顾淮南视线范围内伪装,顾淮南不在,就是另一幅面孔,尤其在面对展一衡时。   展一衡见他不回答,笑了声,目光落在自己插的那两柱香,“石经寺灵验,所以我只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今年南哥能答应跟我交往,你不用担心,我跟他在一起,会像他那样对你好,也会对他——”   啪嗒。   展一衡插的那两根香倒了。   薄郁戳的。   展一衡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气恼道:“臭小子你干什么!”   说完想伸手抽出倒下的竹签香,但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竹签,下面又是滚烫的香灰,他根本无处下手。   展一衡心情差得不行。   薄郁冷冷看他:“做梦。”   展一衡怒瞪薄郁,“你以为破坏香,我愿望会破灭?我看做梦的人是你,没有我也会有下一个人。”   薄郁神色微变,没说话。   展一衡直直地盯进他的眼睛,“而你……永远也没有机会。” 第29章   展一衡说完那句话, 目光一直紧盯薄郁,他既希望薄郁反驳自己,又希望薄郁承认什么, 矛盾至极。   然而薄郁只冷冷睨他一眼, 沉默转开脸, 什么也没说。   展一衡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周围是慕名而来的游客,人来人往, 嘈杂又安静。   展一衡心跳在这短短半分钟,忽上忽下,难以安定, 他抿了抿嘴唇才开口:“你什么意思?”   薄郁态度冷淡:“不懂你说什么。”   展一衡看他一副装傻样,顿时怒从心起:“你天天缠着他, 安的是什么心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清楚什么?”   背后突然插入一道问声。   展一衡当即闭嘴,薄郁也立刻换了一副面孔转头。   顾淮南从人堆里挤进来,好奇道:“你们俩在说什么啊?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拜完呢。”   展一衡说:“随便聊聊。”   他说着, 余光睇向薄郁,后者看也不看他,那双漆黑眼睛牢牢黏在顾淮南身上,跟强力胶似的。   展一衡心头很不爽,刚张嘴又想起昨晚顾淮南的话。   南哥肯定不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 他现在又没实际证据, 如果这小子打死不承认,他拿他没办法。   展一衡不得不忍耐住。   顾淮南「哦」了声, 又说:“拜完的话, 我们就走吧, 这里好多人。”   “那边有求平安福的, 你们可以过去看看, 我刚才去过。”   展一衡点头,又看薄郁。   顾淮南觉得好笑,“小展,你老看他干什么?”   展一衡扯谎,“我带他一起去。”   顾淮南笑着说:“行吧。”   薄郁看穿展一衡那点小心思,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更别说让展一衡威胁到自己。   他先一步往那边走去,展一衡紧随其后,两人很快消失在人堆里。   顾淮南碰了碰裤兜,里面有张新求的平安福,等回去再给薄郁好了,但愿这里许愿灵验。   这时,手机嗡嗡震响。   顾淮南拿出来看,他添加的那位男生已经通过他的好友申请,现在发了一条打招呼的消息。   顾淮南走到安静角落,礼貌性地回复对方,接下来两人交换姓名,他得知对方姓梁名泽。   两人很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对方全程表现很得体,很有素养,言语也张弛有度,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顾淮南印象还不错。   他和原主在喜好方面有一定相似,都对成熟稳重的温柔型男生有好感,只不过原主好像惨一点,看上的人似乎是个直男。   就蒋涛厌恶薄郑方的程度,这人大概也没那么直,否则以原主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舔一个人十多年,还不死心。   这不妥妥大冤种么,原主可不像那种恋爱脑的人。   顾淮南想,原主和薄郑方的过去真是让人忍不住好奇。   ·   抽签和求平安福安排在偏殿,人比较少,也安静。   展一衡看向正在低头求签的薄郁,忍不住说:“他好心收养你,管你吃管你住,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心思会毁了他。”   薄郁将竹签递给解签的僧人,僧人拿过去看内容。   展一衡不爽他无视自己,直接说:“你已经高考完了,填报志愿后自觉点远离他吧,别害他。”   他知道自己没立场说这些话,可要是纵容薄郁,未来不就害了南哥么,趁南哥现在不知道,他掐断薄郁那点苗头,对谁都好。   幸好他有所察觉,不然凭这小子两面三刀的作风,难保不会把南哥耍得团团转,况且一个小孩子的懵懂喜欢,保质期又能有多久。   最多不过几个月,或者一两年,南哥总不能陪他浪费这时间。   展一衡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晌,薄郁都不带回应,反而认真听着僧人给他说的解签内容,还特意求了个平安福。   僧人问他:“这是你为自己求,还是为别人求?”   薄郁答:“别人。”   展一衡眉头紧蹙,“薄郁,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么?”   “展叔叔。”   薄郁忽地喊了他一声。   展一衡满脸正色,又满脸戒备。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薄郁警惕,兴许是潜意识里,他感觉对方不是一个善茬。   薄郁摩挲着那张写了谜语的竹片,回过头看他,脸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森冷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说:“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还有……”   说话间,薄郁慢步走近,用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调说:“不要再靠近他,否则我剁了你的手喂狗。”   展一衡瞳孔猛地一缩。   等他回神,薄郁已经跨出偏殿门槛往外走。   展一衡有瞬间以为是幻听。   但他很快确认不是,他转身望向离开的薄郁,神情极为复杂,甚至藏着一丝惧意和震惊。   这还是南哥嘴里说的乖孩子么,一个正常的十六岁高中生,怎么可能张嘴就是血腥暴力的手段。   这话如在展一衡脑海投了一粒石子,惊起不小的水花。   他越想越细思极恐,不管薄郁说的是真是假,光凭他敢用这种方式威胁自己,足以说明他是个城府非常可怕的人,偏执,且崇尚暴力。   不行!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留在南哥身边,太危险太可怕了!   展一衡顿时懊悔,他刚才怎么没把薄郁的话用手机录下来,直接放给南哥听不比他说更好。   他得想办法再让薄郁说一次。   展一衡立刻动身追出去,但不见薄郁人影,等他找了一圈回到原地,见薄郁已经跟在顾淮南身边。   展一衡走过去,顾淮南正探手揉了揉薄郁的脑袋,而薄郁乖顺地低下头,任由顾淮南像摸宠物一般摸他头发,跟刚才截然相反。   如果真要形容现在的薄郁,他像一只敛去獠牙利爪的猛兽,温驯地蛰伏在顾淮南身边,乖得像猫。   顾淮南见他过来,冲他招招手,示意他们位置,而刚对他表露凶相的薄郁也乖乖巧巧地喊他「展叔叔」。   薄郁笑容阳光又明媚,看着人畜无害,哪还有先前的阴狠凶戾。   谁能想到半小时前,这位乖顺的高中生用极其血腥残忍的词语威胁,说要剁他的手拿去喂狗。   展一衡心头震颤,太会装了,这小子太特么会装了。   展一衡走到两人近处,看了眼旁边的薄郁,抬手想直接隔开两人,他现在看薄郁横竖都觉着危险。   他刚伸出手,没碰到顾淮南就被薄郁挡开,背对顾淮南的瞬间,薄郁眼神阴冷地擒住他腕骨。   六月酷夏,知了鸣蝉。   室外接近三十度的炎热气温里,展一衡愣是因为这一眼,冷得脊背发凉,喉咙堵住一样说不出话。   桎梏手腕的力道大得要捏碎骨头,疼痛使展一衡脸色发白。   “小郁。”顾淮南皱眉。   薄郁满是歉意道:“对不起展叔叔,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松开手,退到顾淮南背后。   顾淮南忙问道:“小展你没事吧,薄郁他这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   展一衡摁住差点被掰断的手腕,摇头说没事,实际也冷冷看薄郁,两人隔着顾淮南较劲。   顾淮南没察觉,他看时间不早就说:“小展,我们回去吧。”   展一衡说:“南哥,半山腰有个古镇,我们可以顺路过去逛逛。”   顾淮南昨晚一夜没睡好,想早点回去补觉,闻言面露犹豫。   展一衡跟着说:“不远。”   他没录到薄郁的话,不能放人走,今天一定要揭穿薄郁的假面具,免得南哥还当他是小羊羔子。   这薄郁根本不是什么羊羔,他是披着羊皮的饿狼。   展一衡还想再劝顾淮南逛逛,旁边薄郁说:“我们回去休息。”   顾淮南顺势说:“小展,要不下次我们再一起逛,下次吧。”   展一衡着急,又舍不得勉强顾淮南,最终看了看薄郁,咬牙点头:“下次我们再一起去。”   他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下次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没有下次。   三人又原路下山。   展一衡开的是褚英的车,他把两人送回酒店,再开车回褚英家。   进门时,褚英正咬着烟修图,这次修的是别人的图片。   褚英看他脸色不对,笑道:“怎么了,跟那谁约会你还不高兴啊?”   展一衡不答反道:“你说一个人特别善于伪装,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怎样才能揭穿他?”   褚英问:“你是说跟在顾淮南身边那小孩吧?”   “是他。”展一衡在沙发坐下,又说:“你眼睛够毒,这小子真不是善茬,一肚子坏水儿。”   褚英笑了笑,夹着烟在玻璃缸掸去烟灰,又转过去继续修图。   展一衡还琢磨着怎么揭穿人。   ·   顾淮南跟薄郁在春城没呆两天,小唐催着他回去签合同,电子版合同也能签,但合作商那边要求面对面。   两人又买机票回费城,薄郁去猫舍接寄养的派大星,顾淮南则直奔公司签合同。   顾淮南不知道薄郁接派大星,顺道做了点别的事。   展一衡有时间缠人,源于工作太闲,他用了些特别的方式,给展家整个企业都找点事情做。   至少今年内,展一衡恐怕都没精力和时间来骚扰假顾淮南。   薄郁心情相当愉悦。   这份愉悦持续到夜晚拥抱住顾淮南,上辈子他很难安睡,哪怕成年,每个夜晚依旧难捱,噩梦不断。   重生后他做噩梦的次数变得很少,偶尔发生,只要抱着顾淮南,或者听听他的声音,梦里的惊悸会顷刻烟消云散,这也是他在顾淮南卧室安窃/听器的原因。   尽管明白这种行为很变态,他依然无法控制自己。   薄郁将脸深深埋进顾淮南颈窝,嗅着熟悉的安心的清香,浑身血液也止不住的沸腾疯狂。   他忍不住再靠近,再靠近,直至鼻尖蹭着温凉皮肤,接着是嘴唇轻轻触碰到,细腻,清润,像触及一块嫩生生的香草布丁。   很香,好想咬。   ……   顾淮南又是被热醒的。   他已经麻木了,机械性地拨开薄郁的手臂,强行钻出他的禁锢。   然后他像往常一样,拿出长形抱枕,塞进薄郁怀里。   稍微活络僵硬的手臂脚踝,顾淮南走向浴室,洗漱后去衣帽间,换了身西装下楼,直接去公司。   他到公司以后,像平常一样在员工区转一圈,假装很努力工作的样子,再回办公室。   但今天他老觉得不对劲,大家看他的眼神奇奇怪怪,连平时最稳重克制的小唐,也好几次侧目。   顾淮南:“?”   顾淮南临到下班,忍不住问:“我脸上开花了,怎么老看我?”   小唐欲言又止,最后说:“顾总,你不是脸上有花,是脖子有花。”   顾淮南:“??”   顾淮南满脸莫名地进洗手间,偏着脑袋照了照,很费劲儿才看到一点很明显的红斑。   不大,就硬币大小。   蚊子咬的? 第30章   “等会儿帮我擦一下药。”   顾淮南用餐时, 突然开口提了一句,又说:“这次买的蚊香液不管用,你最近被蚊虫咬过么?”   薄郁闻言摇头,“没有。”   顾淮南疑惑:“奇怪, 这群蚊子光逮着我一个人咬不成。”   他说着忍不住用手指挠了挠。   见他挠那块红点, 对面桌的薄郁耳尖腾地一烫,眼睛不自然地转开, 不敢看顾淮南。   顾淮南没发现他的异样,心里还想着是不是花园里花草多,该除虫了, 不然怎么会有蚊虫进来。   想到这里,顾淮南用微信联系花匠, 请对方周末来修剪和除虫。   “顾叔叔,那个摄影师拍的照片发给你了么?”薄郁问。   顾淮南说:“好像发过来了,我等下去书房用电脑看看。”   薄郁「嗯」了声。   两人晚餐吃的差不多, 顾淮南起身和薄郁把餐具收拾,拿进厨房,薄郁负责把餐具放进洗碗机。   顾淮南把后续交给薄郁,自己先去书房看邮件。   褚英今早连续发了两封邮件,他粗略扫过一眼, 没认真看内容, 猜测应该是那些照片。   开电脑,登邮箱。   顾淮南点开邮件查看, 的确是那些照片, 他全部放后台下载。   薄郁进书房时, 顾淮南正在处理今天在公司未完成的工作。   这几年靠着他高考般的学习毅力, 勉勉强强跟上公司进度, 他也能上手处理公司一些项目。   今天比较忙,是因为公司新接到一个非常大的项目,神奇的是这家公司对接全走线上,从不露面,神秘感特别强烈。   他看过合同内容,对他们公司百利无一害,对方四舍五入等于在送钱,这让小唐担心好几个晚上,深怕又是一个下套给他们跳的欺诈套路。   上过一次当,小唐现在格外警惕,每一步都检查得相当严谨。   好在双方接触至今,整体流程都非常顺利,预付定金也已到账一部分,后期没问题再付余下部分。   目前来,问题不会很大。   顾淮南对这家公司略有好奇。   小唐特意查过,该公司法人是个德国人,再往深处查,能掌握的信息不多,最多是这家公司经营范围。   两年前新起的公司,据说他们老板更神秘,至今没露面,连员工签合同等等问题也是线上完成,薪酬开的高,相对的要求也很高,入职员工全是各方面的精英。   顾淮南想不出来该公司跟他合作的理由,送钱送得好像他救过他们老板的命一样。   要不是薄郁整天在自己身边,顾淮南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薄郁。   仔细想,这辈子的薄郁应该不会做这些事,也不会动这方面想法,毕竟又不缺钱,也没被虐过。   哪怕建立属于他的商业帝国,也该从更光明璀璨的道路来进行。   ……   “顾叔叔。”   薄郁轻轻敲门提示。   顾淮南抬头看他,薄郁端着水果进书房,放下果盘时,他目光在电脑页面不经意扫过。   页面是合作公司的相关信息,小唐刚邮箱发给顾淮南的。   薄郁停顿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挪开,让顾淮南吃水果。   顾淮南拿水果签叉起一块雪梨,边吃边点开图片下载的后台,“你自己看,我去车库拿文件。”   薄郁说:“好。”   顾淮南出去书房,薄郁坐在电脑前点开照片,他没细看,直接全部给自己手机发了一份过去。   最后他用手机检查有无漏发时,看见了那天的首拍照片,褚英说会删除的那张,也打包发了过来。   不知道褚英是有意还是无意。   图片内容非常大胆,是抓拍的,对焦没太对好,像素有点模糊,但不妨碍看图片。   他和顾淮南水中的姿势相当暧昧,在现场时不觉得,这张抓拍照却将暧昧涩气展现得很明显。   湿漉漉的白衬衣,炽热的胸膛。   青年含咬芬芳馥郁的红茶花,一个似有若无的吻将落在他纤细颈项,距离只差0.001厘米。   他们挨得很近,这种令人心跳加速的亲密,是他从未妄想过的距离。   薄郁很喜欢亲近顾淮南,但他从没有将顾淮南和「性」这个字划等号,顾淮南于他是特殊的。   三四年里,他担任太多复杂的身份,是他的父亲、叔叔、哥哥,又是他无法替代的朋友。   尽管顾淮南不聪慧。   现在他却看见这样的顾淮南。   处于上位的年长者褪去威信和严厉,像剥开硬壳的青椰,内里柔软甘甜,变成另一副没见过的模样。   薄郁抿了抿嘴唇。   “看到没?”   突然冒出的声音令他一惊。   薄郁迅速稳神,将那张照片关掉,页面换成另一张日常照。   顾淮南拿着文件走来,偏头看了眼,“这张拍的不错,明天我去店里洗出来,我们一人一张。”   “到时候再买两个相框……”   顾淮南随口说着。   薄郁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他嘴唇,照片里的唇瓣跟红茶花一样,娇艳鲜红,似乎又很柔软……   顾淮南忽然抬头瞅他,“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薄郁醒神,“可能……太热。”   说着,不太自然地偏开脸,躲避顾淮南看的视线。   顾淮南觉得他奇怪,但眼下还得忙工作,不然明天小唐又得加量,他就让薄郁先回卧室。   他得早点忙完,过两天薄郁填志愿还得守着。   薄郁很快离开书房。   顾淮南继续投入工作,虽然他很想放假……但小唐不允许啊!   他正敲着键盘,微信响了声。   垂眸看,是梁泽给他发了一个消息,最近他们一直在聊。   顾淮南给对方回了信息。   两人又简单聊了下,最后话题快结束时,梁泽提出周末聚一聚。   顾淮南觉得也行,就同意了。   结束闲聊,他继续忙。   等忙完回卧室,时间已近十二点半,他进浴室洗澡出来,见薄郁躺着,以为他已经睡着,就没叫他。   他拿着药膏准备去浴室,对着洗手台的大镜子抹药。   “顾叔叔。”   背后薄郁叫他。   顾淮南回头,薄郁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那双墨一样深黑的瞳仁正静静地注视他。   卧室只开了一盏床头的壁灯,光线不强,室内也比较昏暗,跟薄郁对视时,顾淮南顿时有种被可怕猛兽衔咬后颈的错觉。   因为薄郁那双眼睛太黑了,黑得仿佛能吞噬这世界所有光。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   顾淮南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   他总是会有一瞬间,感觉薄郁像原著里那个黑化的疯批男主,冰冷,阴鸷,疯狂。   薄郁轻笑,“顾叔叔怎么了?”   他笑容明艳乖巧,那瞬间的阴冷像是错觉般。   顾淮南嘀咕:错觉么。   薄郁说:“我帮你擦药吧。”   “好。”   ……   卧室床边。   顾淮南安分坐在床沿,微微低下头,露出有红点的那整块肩颈,薄郁站在他身侧,拿棉签抹药膏。   他抹得很慢,很轻,顾淮南有点不适应且不自在,让他快抹。   薄郁说:“好的。”   他嘴上答应得快,手里却磨磨蹭蹭地慢得不行,顾淮南伸手去夺,想自己擦药,他又说抹好了。   擦完药睡觉,顾淮南睡前叮嘱:“别抱我,自己找个长枕头抱着。”   薄郁闷声道:“不抱你睡不着。”   顾淮南笑他说:“你这习惯得改改,难道以后你结婚还抱着我睡啊,你媳妇怎么办。”   薄郁抬头,“我不结婚。”   顾淮南拿手弹他脑门,“少胡说。”   薄郁轻捂着被弹疼的额头,凝视顾淮南,许久没说话。   顾淮南也没把他刚才的话当回事,原著他虽然没看完,但凭他看文多年的经验,肯定是有女主的,只是出场早晚的问题而已。   薄郁现在这样说,那完全是因为没遇到,等他未来遇到那个人,估计分分钟天雷勾地火,发展迅速,恨不得原地结婚。   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薄郁不说话,顾淮南躺平睡自己的,反正他也没期待小孩子能说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等他快睡沉时,微弱意识之外飘来一句话——   “你也不准结。”   顾淮南脑子不清醒地「嗯」了声。   他连自己说过什么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继续睡,下一瞬就被一股力道紧紧抱进炽热胸膛。   对方澎湃汹涌的喜悦几乎将他淹没,接着他嘴唇好像被咬了一下,但困意实在太浓,他很快睡沉。   ·   顾淮南醒来时,罕见的没有被抱在怀里,奇怪的是……   为什么他被扔在地上了??   顾淮南掀被子坐起来,见薄郁正在换床单被罩,勤快得有点诡异,谁会在床上还躺着人的时候换啊。   顾淮南满脸狐疑地望向薄郁,后者涨红脸低头,没有说话。   两人无声地僵持半分钟,薄郁抱着换好下来的被单等匆匆离开主卧,全程看也没看顾淮南。   顾淮南觉得他怪里怪气的。   他起身去浴室洗漱,刷牙时发现自己睡衣也换了,再低头看,特么的连内裤也换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他自己换的,他又没有梦游的毛病,这只可能是薄郁干的。   顾淮南:“??”   靠,薄郁这小子搞什么鬼?!   顾淮南两下洗漱完下楼,质问薄郁干什么换自己衣服,等他在生活阳台找到薄郁,后者正在洗内裤。   是他的。   顾淮南脸色顿时涨红,又羞又恼,几步过去把内裤拿过来自己洗。   薄郁低头,“顾叔叔对不起。”   顾淮南哪有心思听,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晨/勃弄脏了床单,薄郁撞见后,不得不帮忙。   他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   说到后面,顾淮南耳根子已经红得不行,实在太羞耻太尴尬了!他尴尬得快要脚趾扣地了!   薄郁点点头,迅速离开。   顾淮南长舒一口气,撸起袖口,自己开始搓,搓着搓着,他陡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薄郁是怎么知道他弄脏的?   ……   薄郁回到自己房间,不敢回忆昨晚自己做的事,其实他昨晚一夜没睡,他做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他亲了顾淮南。   不是亲脸亲额头,他亲的是嘴。   薄郁坐在卧室单人沙发,想以极快速度冷静下来,但他发现不行。   他意识到一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自己真的是正常的么?   正常男人会喜欢抱一个男人,喜欢亲近一个男人,喜欢对方触碰自己,甚至想要亲吻他么?   不,他不是想要。   他已经做过这种事了。   他亲了顾淮南。   不止一次。   还因为太过激动,身体……   薄郁额头抵在拳头,微埋下头,目光没有聚焦地落在木质地板。   什么时候开始的?   因为上辈子的顾淮南导致他不正常,现在也变成gay么,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他怎么能对顾淮南有那种心思,这不可能,这不对……   薄郁腾地起身。   ·   顾淮南刚洗完内裤出来,见薄郁穿戴整齐地往玄关走。   他随口问:“你去哪儿?”   薄郁头也不回:“跑步。”   顾淮南疑惑:“这个点跑什么。”   他说完,薄郁人已经满腹心事地往外走,还走得很快,一脸凝重,好像着急去做什么。   接下来几天,顾淮南都比较少见到薄郁,一问就说去跑步,任谁也看得出来他不是去跑步。   顾淮南心里略惆怅,又想到看到的那封情书,大抵猜中原因,特意给薄郁银行卡转了几万块钱。   转完钱,他轻叹一口气,心里有几分惆怅,自家孩子长大有小秘密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周末那天,梁泽发了一家日料店的链接,询问他日料可以么,顾淮南不怎么挑食,赞同这个选择。   很快梁泽给他发了一个地址。   顾淮南问了保姆过来的时间,又安排她把家里被单晾好,再嘱咐给薄郁做什么东西吃。   安排好后,顾淮南上楼换了身休闲点的衣服,开车出门。   梁泽选的位置不远,开车过去大概半小时,顾淮南算着时间到那边,迟到不太好,早到也不合适。   他不知道他前脚离开家,薄郁后脚就急匆匆背着包回来,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不见顾淮南。   薄郁问保姆:“杨阿姨,他呢?”   杨琼不用猜也知道说的谁。   杨琼说:“顾先生出门了。”   薄郁「嗯」了声,表情微微失落,没有刚回家时的欣喜。 第31章   顾淮南进包间时, 梁泽先到一步,正坐在里面跟服务员说话。   对方穿了件非常休闲的米白色短袖,短发清爽, 很年轻帅气, 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有蒋涛说的三十岁。   长相偏清朗, 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言行举止都很斯文温雅。   听闻脚步声, 梁泽抬头看来,见顾淮南站在门口,朝他温和地笑了笑, 打招呼道:“顾先生,你好。”   顾淮南摸了摸鼻尖,“你好。”   说着他走进包间。   服务员放下点菜用的平板出去,梁泽示意顾淮南坐他对面。   顾淮南坐下后,以为会很尴尬, 谁知梁泽比在微信上更健谈,两人聊得很愉快,因为梁泽本科专业跟他穿书前学的是一样的。   这让两人更有共同话题,聊到午餐结束,顾淮南顿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梁泽笑说:“蒋涛说你大学主修金融, 我以为你会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 看来也不全是。”   顾淮南倒茶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放下水壶, 抿着茶喝,“我……多方面都喜欢了解一些。”   梁泽温温和和地笑了笑。   顾淮南心想要不收敛点, 万一蒋涛还说了别的, 会不会暴露他跟原主诸多爱好不一样。   接下来顾淮南稍微收敛了点, 梁泽以为他不感兴趣,主动换成别的话题,又说到自己喜欢养绿植。   顾淮南说:“我很少打理,平时请的花匠师傅来帮忙处理。”   “明天师傅来帮我剪枝,顺便给花草做驱虫,最近家里蚊虫多,我想应该是花园里植物太多的缘故。”   梁泽不由讶然,“有花匠帮忙处理,应该不会有太多蚊虫太对。”   “是么。”   顾淮南不自觉地抬手碰了碰后颈,那里的红斑还没完全消退。   说来也是奇怪,那块红斑居然一点也不痒,蚊虫叮咬后,应该会有痒意才对,他好像完全不觉得发痒。   奇怪,真的奇怪。   梁泽见他碰了下肩膀,问:“怎么了?你肩膀不舒服么?”   顾淮南摇头,“没事。”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两人从日料店出来,时间还挺多,梁泽问要不要去博物馆看看。   顾淮南点头,“可以,走吧。”   梁泽说:“我去车库开车,你稍等我一会儿。”   “嗯,好。”   梁泽走后没两分钟,顾淮南手机响了声,收到薄郁发来的微信,大致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顾淮南想了想,回复薄郁。   【GU】:不用等我吃晚饭,晚点我才回去。   【Boyu】:你跟谁在一起?   顾淮南:“?”   顾淮南眉头微蹙。   薄郁太喜欢管他的事情,上次蒋涛生日那天也这样,他好像对他跟谁在一起这件事非常在意。   家里有个占有欲太强的小孩子,也是一种负担。   哎。   顾淮南叹了口气。   不知道以后薄郁有女朋友,对方能不能接受他管这么多,真是一点自由也没有。   正感叹着,薄郁又发了条消息过来道歉,说自己只是担心他,没有要干涉他的意思。   顾淮南没来得及回,梁泽开车从不远处驶来,这里是临停地段,不能耽误太久,他匆匆上车。   梁泽从后座递来一杯冰饮,笑着说:“刚才在日料店时,我看你似乎很喜欢喝乌梅汁,在旁边饮品店给你买了一杯,希望味道不错。”   顾淮南有点不好意思,“谢谢。”   他以前没跟同性恋群体接触过,没想到会有人这么体贴,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好像他是被照顾的一方。   梁泽启动引擎:“不客气。”   他面容始终挂着得体又温雅的笑,一举一动都展现出良好的家风,看得出来他家庭教育非常好。   ·   薄郁盯着空荡荡的聊天框。   一分钟。   两分钟。   ……   十分钟过去。   顾淮南也没有回他,他抿了抿嘴唇,唇角不自觉地下压几分。   保姆杨琼看他脸色不对,也不太敢跟他说话,拿着抹布走远。   顾先生家这个小孩不太好相处,她来这里工作三四年,看得出来这小孩性格冷漠孤僻,除了顾先生,谁也没放在眼里。   而且她偶然在郊区撞见过一次,看见这孩子跟一群看着就不好惹的社会人士坐上车,至于做什么,她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件事她一直没跟顾先生说,顾虑太多,她身份说这个也不合适,再则她也怕被报复。   说实话,她是有点怕薄郁的。   薄郁看了眼保姆,保姆笑了下,拎着水桶快速去花园。   他转移视线,低头看手机,又等了十来分钟,手机依旧没动静,随后他切入追踪的app。   图片中代表顾淮南的红点在市中心,放大看位置,在广场附近,红点在这里停留了许久。   薄郁那双阗黑的眼珠照不进光,唯独倒映出那颗红点。   他嘴角渐渐抿直,再下压。   ·   两人到博物馆门口,检票进场,顾淮南手机又响了两声。   进入内场,他拿出手机看,依旧是薄郁给他发来的,只不过两条消息均已撤回,他也不知道薄郁先前发的是什么,没办法回。   既然薄郁撤回,他也就没理,心想着可能是薄郁发错了。   他和梁泽进博物馆,远在顾家,薄郁换了身衣服出门,照着红点所在位置直奔过去。   虽然他现在没有理清楚自己对顾淮南怀有什么心思,但他绝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人靠近顾淮南。   谁也不行。   后排座不断冒冷气。   网约车司机心道,奇了怪了,今天怎么那么冷,车内空调坏了?   他不由调整空调温度。   博物馆主要陈列的文物藏品,都是有关费城历史的。   顾淮南挺认真的看,原著虽说是架空世界,但内容到很完善,连历史文物都跟现实世界没差。   这会儿博物馆人并不多,大部分是情侣和一家三口,场内很安静,顾淮南和梁泽一前一后地观览藏品。   梁泽遇到了解的,也会给顾淮南解说背后的历史,充当临时的解说员,因此增加了顾淮南的知识面。   顾淮南不是原著里的费城土著,对这些了解很少。   两人说着说着,又讲起蒋涛。   顾淮南问:“你跟蒋涛是朋友,那你认识梁成么?”   梁泽扶了扶眼镜,笑着说:“顾总,我们都姓梁,你就没想过我们可能是兄弟么?”   顾淮南:“??”   梁泽笑道:“他是我弟弟。”   见顾淮南满脸惊讶,梁泽问他:“我跟他长得不像么?”   顾淮南摇头,“不太像。”   梁成是型男风格,梁泽是斯文温柔的风格,两人长相也不像。   梁泽笑了笑,简单说了下他们不像的原因,大抵是一个像妈妈,一个像爸爸,所以各长各的。   博物馆有好几层楼,每层展会是不一样的,两人逛完一楼又去二楼,连逛好几层。   逛到闭馆,两人离开博物馆,找了家餐厅吃晚餐,顾淮南都不知道他们一直被人跟着。   直到两人从餐厅出来,顾淮南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他回头看。   薄郁背着斜挎包,安安静静站在熄灭的路灯下,白衣黑裤,因为他所处位置实在太昏暗,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   顾淮南讶然,“小郁?”   梁泽疑惑地抬眸望过去。   这时,薄郁从黑暗中走出来,俊脸扬着很明亮的笑容。   “顾叔叔。”   顾淮南问:“你怎么在这儿?”   薄郁说:“我来市图书馆看书,刚准备回家,就看见你了。”   他说话时目光扫过梁泽,嘴角很细微地下沉了一秒。   表情的微妙变化只在那瞬间,谁也没有注意到。   梁泽站在顾淮南身旁,也好奇地打量薄郁,蒋涛跟他说过顾淮南收留了一个小孩子,他以为很小,没想到这完全是一副成年人模样。   对方甚至比他高了几公分,根本看不出来是个未成年。   顾淮南见薄郁看向梁泽,顿时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介绍对方。   薄郁非常懂礼地伸手:“叔叔你好,我叫薄郁。”   梁泽也笑着回握:“小朋友你好,我是你顾叔叔的朋友,姓梁,你叫我梁叔叔就可……以了。”   他笑容短暂地僵了一秒,因为薄郁握他的力道很大,大到让他无法忽略,甚至产生了疼痛感。   梁泽反应过来这句话薄郁不爱听,很是抱歉。   顾淮南察觉异常,不赞同地喊了声「小郁」,薄郁才慢慢松开手,在顾淮南示意下,向梁泽道歉。   梁泽揉了下手,“没事没事。”   顾淮南替薄郁道歉:“梁先生,你手没事吧,疼不疼?”   说着他就上手帮梁泽查看,薄郁扬起的嘴角顿时下撇,他忙喊了声「顾叔叔」,顾淮南没理他。   接下来顾淮南跟梁泽告别,带薄郁离开,路上没跟薄郁说话。   两人在另一处地下车库取车,然后再开车回家,全程顾淮南没有开口,薄郁知道他不高兴。   薄郁抿了抿唇,不得不低头说:“顾叔叔,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顾淮南问:“错在哪儿?”   薄郁又不吭声了。   顾淮南叹了口气,他哪能不了解薄郁的个性,这是嘴上道歉,心里还不爽不甘得很。   他也不知道薄郁跟梁泽头一回见面,怎么有那么大意见,握手使劲儿握,把人家手都捏紫了。   以前薄郁占有欲强,针对蒋涛江左他们,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次次都这样,就有点欠收拾。   顾淮南组织一下语言:“你一上来,直接把人手都捏变色了,你跟他什么仇什么怨?”   薄郁说:“是他太弱。”   顾淮南:“……”   顾淮南知道薄郁是故意的,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搞小动作。   他顿时有点头疼,原以为薄郁有女朋友会减弱这种占有欲,哪知道好像反而更严重了。   这怎么才能让他改过来啊。   哎。   旁边薄郁问:“顾叔叔,他是你新认识的朋友么,以前没见过。”   顾淮南专注开车,闻言点头。   他也没有多解释什么,薄郁现在才十六岁,三观还未形成一个具体的,他不能让他过早接触这些,更不能让薄郁知道他是个GAY。   说实话,他怕薄郁学他。   薄郁见他不多说梁泽的事,心底越发酸涩,抿直嘴唇没说话,阴暗想法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顾淮南越是护着,他越是想让这人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顾淮南只能看他一个人!   顾淮南哪知道薄郁是个芝麻汤圆,心肝脾肺都是黑的,当自己没教育好薄郁,头疼坏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先从分房睡作为第一步,让薄郁别那么黏人,不然九月去首都上大学怎么办。   两人到家,顾淮南边换鞋边说:“今晚你回自己房间睡吧。”   薄郁神色一僵,“为什么?”   顾淮南老脸微讪,心说还不是为了你将来的幸福,马上去大学,而且都有女朋友了,还整天缠着我。   当然,他也没说出口。   薄郁站在顾淮南身后,目光深凝着他背影,整个人没在黑暗里,眸色沉冷如水,拳头紧握。   顾淮南从来没有提过分房,怎么今天出去见个野男人,回来就立刻不让他进主卧!   是不是顾淮南喜欢那个人,要为他做好准备,还是说顾淮南已经察觉到那晚他对他做的事了?   他是不是要跟那个叫梁泽的男人在一起?   顾淮南喜欢男人?   ……   “不行。”   顾淮南换好拖鞋,闻言扭头,“什么不行啊,不行也得行。”   他说着往前走,想早点上楼洗澡,好睡一觉,今天在外面晃了一整天,浑身都是黏糊糊的热汗。   谁知他刚走了没两步,身后有劲风袭来,一条结实手臂揽住他的腰,人顺势被力道搂进炽热的怀抱。   夏季穿的薄,脊背贴近胸膛,身躯蓬勃的热量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烫得像火一样。   顾淮南不自在极了。   薄郁对他的亲近可以说是步步升级,一点点地瓦解他的忍耐度。   顾淮南微微蹙眉,“小郁。”   薄郁置若罔闻,将他紧紧抱住,“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这不是一回事。”   “是一回事。”   说话间,顾淮南不自然地偏了下脸,实在是薄郁说话的热气扑在颈侧,太痒了。   脖领是他最敏感的地方。   他这个动作却让薄郁彻底误解。   因为那个梁泽,现在连碰也不让他碰了么?   薄郁紧抿着唇,眸色沉得滴水。   他视线落在眼前纤细的脖领,雪白又脆弱,像不堪一折的美丽花枝,恨不得咬住顾淮南的后颈,好让他乖乖的任由他把控。   他想让顾淮南听话,但听话的又不是顾淮南了。   ……   顾淮南被他抱得有点热。   客厅里空调温度还没降下去,整体依然是闷热的,额头和肩颈不由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挣动了一下,没摆脱薄郁的桎梏,反而更热出了一身汗。   “是不是因为……他?”   少年的声线含着一丝轻颤。   顾淮南动作顿住。   不止因为薄郁这句话,还因为薄郁冰凉的鼻尖轻轻触及他侧颈。   鼻尖很缓慢地磨蹭着那块皮肤,明明是冰的,他却觉得那块皮肤火烧火燎地发烫,好像要烧起来……   顾淮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推开薄郁,他动作来得太突然,薄郁毫不设防,被他猛地推出去,后背嗙地一声撞在门框上。   声音在玄关回荡。   薄郁不可思议地望向顾淮南。   他好像没想到顾淮南会把他推出去,微微睁大眼睛看他,神情震惊,又似乎有点受伤。   顾淮南反应了一秒,愧疚道:“对不起小郁,我不留神就……”   他走上前,“你没受伤吧?严重么,撞疼没有?”   薄郁看看顾淮南的手,突然避开他拉自己的手,直接越过顾淮南走进客厅,走得很快。   顾淮南以为把人撞疼了,忙跟上去道歉。   谁知薄郁沉着脸上楼,没一分钟又迅速下来,手里还拿着什么米白色的东西,没等顾淮南反应,他一把抓起顾淮南的手。   然后……   拿沾湿的毛巾给他擦手。   顾淮南:“??”   这……什么情况??   薄郁一句话也没说,捏着顾淮南的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擦干净,两只手的每一根手指都不放过。   顾淮南被他这波操作弄得莫名其妙,愣愣的问:“你干什么?”   薄郁说:“脏了。”   顾淮南以为他说的是手上有污渍,可那张用过的毛巾白白净净,没有一点脏东西的痕迹。   他虽疑惑,但也没有追问。   因为薄郁神情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他刚推了薄郁,害他撞得不轻,这会儿还是顺着他算了。   抽回手,检查薄郁有没有受伤,确认没事,顾淮南就先上楼,只不过依然没松口和薄郁分房住。   薄郁捏紧用过的毛巾,静静地目送顾淮南上楼。   如果不是怕顾淮南不高兴,他不光想擦顾淮南碰过梁泽的手,甚至想把他的心脏也擦干净,将那个男人留在顾淮南这里的痕迹全部抹去。   他绝对不允许顾淮南心里有别人,绝对不行!   顾淮南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顾淮南不能喜欢别人。   如果他一定要喜欢,那他喜欢的人只能是自己。   他愿意跟顾淮南在一起,愿意因为他变成同性恋,那些偏见和世俗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顾淮南。   他不想跟顾淮南分开,他想这辈子都不结婚,跟顾淮南住一起就好,他们可以做很多事……   突然。   一个尖锐又清晰的念头划过思绪。   他是不是……喜欢顾淮南? 第32章   薄郁站在次卧窗台前, 目光远眺浓墨一般的深夜。   他视线没有聚焦,涣散地注视远处,眉心深锁, 像在思考极其重要又极其复杂的世纪难题。   一个被他主观忽略的问题。   ——他可能是同性恋。   不, 不是可能。   是百分之九十的几率, 另外百分之十是上辈子的顾淮南影响了他。   薄郁目光沉沉地睐向天空,眼底酝酿着浓稠的恨意。   尽管上辈子他已经让顾淮南死于非命, 但恨意犹存,尤其是想到这个畜生害他变成同性恋。   如果他成了同性恋,顾淮南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好么?   他会不会讨厌他恶心他?   薄郁发现比起变成同性恋, 他更忧虑的是顾淮南对他的态度。   他怕顾淮南讨厌他。   顾淮南说过他不是同性恋,那他对同性恋的态度是怎样的, 讨厌?还是不讨厌?   那如果……被同性恋喜欢呢?   薄郁越想越难以入眠,他急于得到答案,偏偏又必须压制住, 不能贸然冲过去问顾淮南。   他沉思许久,打开笔电,决定先确认自己究竟是不是同性恋。   次日他醒得很早,做好早餐就出门去市图书馆。   网络查询,搜索引擎会留下痕迹, 处理起来太麻烦, 实体书相对会更隐蔽些,对他很有利。   市图书馆文献资料齐全, 涉及范围广泛, 薄郁到上次查资料的楼层, 找到一个比较偏的角落看书。   没人打扰, 他阅览速度很快, 短短一上午面前就摞了好几本书,全是跟同性恋异性恋有关的。   他带着笔电过来,有用部分会记录成数据,最后再统一总结。   接连两天看书,看着数据得出的结论,薄郁陷入沉默。   无论他看多少本书,都得出他不是同性恋的结果,反而印证了他喜欢顾淮南这件事,其中的因果关系也发生了巨大颠倒。   不是因为他是同性恋,才会喜欢同性的顾淮南,而是因为他喜欢顾淮南,顾淮南刚好是个男人。   无论顾淮南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他。   他喜欢顾淮南。   六个字足以让人心脏滚烫。   没有意料之外的错愕,甚至有种拨云见日的清朗明晰。   薄郁合上笔电,沉沉吸了口气,仿佛在做一个重大决定。   他面色沉凝了半分钟,兀然起身收拾笔电,紧接着将所有书放回原位,下楼离开市图书馆,回家。   他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那么迫切地想见顾淮南。   满腔炽热的情愫在心脏不断翻涌,鼓涨,充盈,无法描述。   下车快步到门口。   想见的人正在花坛边逗猫,绚烂夺目的晚霞披在肩头,鲜花簇拥,青年那瞬间好看得不可思议。   薄郁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没有任何疑问。   他喜欢上了假顾淮南,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假顾淮南。   喜欢到想将他据为己有。   ……   顾淮南逗了逗派大星,一抬头,突然瞥见栅栏外的薄郁,对方正看着他,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格外明亮。   发现顾淮南在看自己,薄郁抿开嘴角笑了一下,又笑了下,到最后嘴角一直保持上扬。   傻乎乎的。   这是顾淮南第一次见他眼底映着光,是很欣喜舒心的笑。   薄郁长相俊美,五官深邃,有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不笑时显得冷锐,笑起来时又很令人挪不开眼。   顾淮南一怔,顿觉心里毛毛的,暗说这小子笑什么啊?   他疑惑地低头看看自己,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劲吧,怎么薄郁看他的眼神那么……古怪。   薄郁叫他:“顾淮南。”   顾淮南俊脸一板,“没大没小。”   薄郁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顾淮南微恼地瞥他一眼,对上薄郁目光,又很不自然地转开脸。   薄郁则扬起嘴角又笑了笑。   顾淮南心里直打鼓,薄郁看他的眼神实在太奇怪,太炽热了,他有点形容不上来,就像……   荒原饥饿的嗜血猛兽盯上美味猎物,潜伏在幽深暗处,伺机而动。   而他,就是那只鲜美猎物。   等他再转头去看,薄郁神色又恢复如初,没有那种攻击性。   但这次顾淮南不再感到是错觉,他本能地觉得薄郁很危险,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就是他的第六感。   薄郁推开花园围栏的木门走近,顾淮南下意识制止。   薄郁看他,顾淮南轻咳一声,指挥他给派大星梳毛,说完就转身回客厅,薄郁望着他算是逃离的背影,微微皱了下眉头。   顾淮南好像比他想的,要聪明一点,看来不能太着急。   顾淮南看薄郁没有跟进来,兀自松了一口气,他总感觉薄郁越长大越不对劲,似乎隐隐地想压他一头,让他不免有种危机感。   顾淮南开始反思,自己太强势了,导致薄郁产生了强烈胜负欲?   他好像也没强势过吧。   顾淮南顿觉拒绝同睡是个好的开始,上两天小打小闹,今晚开始,他没让薄郁进门。   梁泽的事以及今天的感触,也算是给他敲了个警钟,他平时太不注意跟薄郁相处模式了。   表面他给了薄郁足够多的关爱,允许他打破平衡亲近自己,实际毫无分寸感,很影响薄郁对亲密关系的认知,比如现在。   连他这种反射弧很长的人,也开始觉得有点不正常了。   顾淮南没有亲近的兄弟姐妹,原主倒有个弟弟,关系却不亲厚,对方每回见他跟仇人似的。   他也是偶然得知,原主的弟弟顾舟是他堂弟,过继给原主父母的,原因是他们在原主少年时,突然发现他是同性恋。   顾淮南也挺无语的。   他突然就理解,原主为什么微信里没有家人的号,更没有备注,可见他们一家人矛盾之深。   不过说到家人,顾淮南不清楚别人跟自家弟弟怎么相处,想一想,应该跟他和薄郁相处不一样。   这也是他疏离薄郁的主因。   接连几天,薄郁没有跟他同住,不像最初会不高兴,闹腾一下,随着时间过去,似乎也慢慢接受。   顾淮南逐渐放心,等薄郁填志愿那天,他特地休假在家陪薄郁填志愿,但在这个过程中,两人却开始出现了分歧——   “留在费城?”   顾淮南皱眉看薄郁,不能理解他的决定,“费城有哪所大学能跟清北比,你在费城上学,我不赞同。”   薄郁抿直唇角,“我不想去首都,想留在费城。”   “不行。”顾淮南拒绝。   这没有商量的余地。   费城有几所大学很不错,也仅限于不错,对薄郁而言,他去首都才能有更好更广阔的未来。   困在费城相当于折断羽翼的飞鸟,整个人生将变得灰暗,他可是站在金字塔尖建立商业帝国的男主。   薄郁的未来,怎么能局限在二三线小城市。   顾淮南不可能同意。   他的确不希望步原著结局,想好好活下去,可没想过影响薄郁,薄郁他很聪明,应该有很好的未来。   薄郁却有更主观的想法,“费城大学也很好,我没必要去清北,而且留在这里我可以……”   他沉默地看了顾淮南一眼,没有继续说完后面的话。   顾淮南没接受到信号,念念叨叨地劝人:“你怎么能留在这里,首都学校比费城好了不止十倍,你留在这里能干什么。”   “我要是走了,你是不是就要开始找对象,跟别人在一起?”   薄郁直直望进他的眼睛。   顾淮南老脸蹭地通红:“胡说什么,谁说我要找对象。”   红了没两秒,他又反应过来,“我找不找对象跟你去哪儿上学有关系?你该考虑的是自己。”   薄郁说:“有关系。”   “什么关系?”   顾淮南等着他说后话,薄郁却迟迟没有再说。   顾淮南正想再教育他几句,自己手机就响了,低头看,来电人是小唐,他拿着手机走开接听。   薄郁见他走开,微抿了下唇。   他不能离开费城,一旦离开,什么江左展一衡,还有前几天那个姓梁的,不得盯上顾淮南。   在他们眼里,顾淮南是块鲜香甜美的糕点,谁都想来咬一口。   他绝不允许那些阴沟里的臭老鼠暗地里觊觎顾淮南。   上辈子他已经去过清北,不需要再去一次,他现在投资所赚的钱,以及匿名注册公司赚的钱,足够他和顾淮南富足几辈子。   如果顾淮南喜欢,他可以再赚更多的钱,保证他们未来的消费。   ……   顾淮南挂断小唐电话,回来见薄郁低头深思,好像在想什么重要的事,以为他在考虑志愿问题。   顾淮南说:“你好好想,看选清北哪个专业,等下好填学校。”   薄郁思绪回笼,“我选费城。”   顾淮南头一回发现他那么轴,软硬都不吃,说:“你得选清北。”   “我只选费城,顾叔叔,你不用再说,我不会改主意。”   薄郁说完,在顾淮南眼皮底下填了费城大学金融专业,点确认。   顾淮南有被气到。   怎么这小子越长大越不听话?   他也一时被气晕头,探身去握鼠标,企图改回来。   薄郁不让他抢,鼠标是蓝牙无线,他直接高举避开顾淮南的手,顾淮南还顾及自己是个长辈,愣了两秒,站直回去,整理被带乱的衣服。   顾淮南轻咳一声,“你改回去。”   薄郁放下鼠标,“顾叔叔,我想留在费城,你答应我可以么?”   薄郁现在完全是成年人姿态,哪怕话说得再软和,也没动摇顾淮南的决定。   顾淮南叹气说:“别的我都能答应,唯独这个不行。”   这关乎薄郁的未来,他哪敢赌,整个走势已经跟原著千差万别,这再变化下去,他都不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结局。   顾淮南以为自己这样说,薄郁好歹会考虑考虑,或者直接改回来。   薄郁微微敛起眼眸,“顾叔叔,你说什么都能答应,是真的?”   顾淮南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半步。   薄郁倾身,陡然擒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人无法忽视。   因为他掌心太烫了,像烧红又滚烫的铜铁,温度从那块皮肤一直传递至中枢神经,烫进心脏。   顾淮南心脏猛地一跳。 第33章   靠。   这是顾淮南脑海里浮现的。   他居然有一瞬间, 觉得这样的薄郁很苏,像个型男。   但也只有这一瞬间。   在他眼里,薄郁就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 按照他穿书前的真实年纪, 他比薄郁整整大了二十岁。   他如果是个异性恋, 大概儿子都能有薄郁这么大。   薄郁完全不知道顾某某看他,是一个看半个儿子的眼神。   两人目光交汇, 他心念一动,遏制不住内心激荡的想法,指腹在对方腕骨轻轻地摩挲。   “顾淮南……”   咚。   顾淮南腾出手弹了下他脑门。   薄郁一愣。   顾淮南趁他愣神时, 把手飞快地抽回来,说:“少废话, 把志愿改回去,你填的这个不行。”   “如果你真要填费城大学,那以后别叫我顾叔叔。”   “可以么?”   薄郁抬眸凝视他, 那双黑夜般浓稠的乌瞳深邃得仿佛要将人卷入深渊,令人打心底的颤栗。   顾淮南反问:“可以什么?”   他怎么觉得薄郁这反应不对劲。   薄郁抿着唇角笑,“可以不叫你顾叔叔。”   顾淮南:“……”   成熟的顾总有点生气了。   管他吃管他住,现在只是不让他去差学校,薄郁这小子居然就变白眼狼, 不认自己是他「爹」。   真是……气死他了。   顾淮南恼道:“不叫就不叫。”   说完, 见薄郁无动于衷,又补充说:“我不管你了。”   这次顾淮南转身就走, 他懒得管原著走向了, 直接躺平吧, 最坏也不过原著里曝尸荒野的结局。   顾淮南心态贼好, 慢悠悠上楼。   薄郁听完刚才那句话, 微微蹙眉,上山拦住顾淮南,“顾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不管我。”   顾淮南说:“那你改回来。”   薄郁迟疑了几秒,“我如果去首都,你能不能答应我两年内不找对象,只单身,谁的追求也不答应。”   顾淮南俊脸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实在想不通上大学跟他找对象有什么关系,薄郁非揪着这个不放,难道自己有对象还能不要他?   薄郁这占有欲也太强了,两年单身对他难度不大,他顾虑的是以后,答应一件事容易,万一薄郁往后有更多难以满足的要求呢。   顾淮南不说话,薄郁满目希冀地望着他,像只成年的大型犬赖在最信任的饲养员跟前,舔舐他的手。   许久,顾淮南问他,“为什么是两年,不是三年四年五年?”   薄郁回答:“两年刚好。”   刚好他十八岁成年,刚好能跟顾淮南在一起,刚好能喜欢他。   顾淮南奇怪道:“刚好什么?”   薄郁隐藏了真实答案,“刚好我长大,你可以不用再管我。”   顾淮南莫名一噎,他莫名怀疑薄郁在内涵自己,并且有证据。   薄郁循循诱导:“只用两年,两年后你想跟谁谈恋爱都可以。”   顾淮南为难,“我也不是……”   薄郁期待地望他,“可以么?”   顾淮南被他缠得没办法,心里又还想薄郁去首都,干脆答应。   “我答应你,这两年我不谈恋爱,你把志愿改回去,乖乖去清北。”   薄郁在最后一个字落地,猛地探手将顾淮南抱进怀里,紧紧地捧住他的脑袋,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揉碎融进自己的血肉。   顾淮南鼻尖陡然撞在他肩头,疼得他皱眉,刚要挣扎,薄郁又松开手,把他轻轻推出怀抱。   薄郁神情认真道:“说了好,我去首都上学,你两年内不能跟任何人谈恋爱,也不能喜欢任何人。”   顾淮南驳他,“最后一句我没说过。”   薄郁说:“加在一起。”   顾淮南觉得好笑,问道:“如果我两年内喜欢别人呢?”   他倒想看看薄郁能说什么话。   薄郁深深看进他眼睛,一字一句说:“我就把你藏起来。”   “藏起来?”   这是顾淮南没想到的答案。   薄郁点头。   藏在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至于被顾淮南喜欢的人,将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顾淮南没把薄郁的回答放心上,他一个大活人,薄郁能怎么藏,再说薄郁又不是上辈子的疯批男主。   薄郁现在所谓的藏,大概就像牛皮糖一样黏自己。   当然。   现在的顾淮南怎么也想不到,薄郁未来会疯得把他锁在与世隔绝的岛屿,没有任何外人的孤岛。   活脱脱一个疯批。   现在的顾淮南只觉得小孩子的发言,不用太在意,谁没个中二期。   他盯着薄郁改回志愿,心满意足地上楼睡觉,今晚自然也是锁着门,没让薄郁同睡。   而薄郁得到承诺,安心睡觉。   顾淮南现在必定不会信他的喜欢,等他成年,有足够资金和实力,再追求顾淮南,成功率会提高。   是的,只是提高。   他跟顾淮南同住了四年,对他非常了解,顾淮南人懒,不爱动脑子,对年长强大有能力的人有依赖性,不可能喜欢比他年纪小的人。   喜欢顾淮南是条很艰难的路。   他可以不在乎流言蜚语,顾淮南却不行,毕竟顶着「顾淮南」的名头。   顾淮南这人,似乎非常在意像不像真顾淮南,他会刻意去学,尤其在顾家人面前。   薄郁想,他想获取顾淮南的喜欢,或许从他真实身份入手会更快。   这个想法深深扎根脑海。   顾淮南自然不知道自己马甲不但掉光,甚至面临对方抽丝剥茧。   他高兴地等着收薄郁的录取通知书,班主任那边也跟他沟通过,两人都觉得薄郁去清北没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   薄郁果真如他们猜想的那样,顺顺利利地进入名校,学校这方先得到确切消息,连夜做横幅。   拿录取通知书那天,薄郁被班主任和校长推着上台分享高考秘诀,他说了一些话,最后看向台下。   “我的一切成就源于一个人。”   “没有他,就没有我,他给了我有生以来最好的记忆。”   “我很喜欢他。”   心脏倏然开始乱跳。   薄郁抿了抿唇,目光轻轻落在台下的某个人,对方冲他竖起大拇指,他唇角不住地上扬。   心跳也渐渐平稳下来,因为那句隐晦的告白,血液滚烫。   下台后,顾淮南问他:“你这么热啊,看你这脸红的。”   薄郁用手背碰了下,确实烫得不行,连心也是烫的。   他忍不住去握顾淮南探他温度的手,干燥柔软的掌心让他心乱了一拍,再碰下去,差点十指相扣。   顾淮南没注意他的神情,光疑惑他脸怎么那么红,在薄郁得寸进尺前,他抽回手,转头接过班主任递来的录取通知书。   顾淮南兴致盎然,立刻拿过来观览,跟看宝贝似的。   薄郁很细微地摩挲了指肚,好像要将温热的触感印入脑海。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痴迷一个男人,痴迷到想舔他的手指。   真是疯了。   顾淮南翻来覆去看录取通知书,心说这就是我几辈子也考不上的学校,不愧是大爽文的男主。   等时间差不多,顾淮南和薄郁拿着通知书回家。   顾淮南特地为薄郁准备了升学宴,直奔酒店,没请别人,就是顾淮南定的一个豪华晚餐。   两人吃过晚餐后,开车回家。   顾淮南也开始筹备薄郁上大学的事,准备了不少住校需要的东西,摞起来满满一车。   暑假过得格外快,转眼到了大学开学日期,顾淮南开车送薄郁去大学,到首都大概两三个小时。   顾淮南准备的东西多,要不是薄郁拿出不少,他能塞满整辆车,说不定还得搞辆面包车。   两人到学校,一路有学生带着报道,他们进入宿舍时,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收拾东西。   顾淮南立刻跟她们打招呼,请他们多多照顾自家小郁,说他没出过远门巴拉巴拉的,又给他们送零食。   那俩男生听说薄郁只有十六岁,以为是个矮个子男生,瘦瘦小小,也笑着说会好好照顾他。   顾淮南连声感谢,又发零食。   然后被顾淮南挡着的薄郁站直,宽肩窄腰,一米八几大高个子,冷着张脸,一看就不是善茬。   俩男生:“……”   靠,你管这叫小孩子??   薄郁冷冷扫了他们一眼,俩男生干笑了下,转头忙活自己的事,不再搭理顾淮南了。   顾淮南坐旁边吃薄郁给他洗的草莓,说好他来送薄郁,给薄郁收拾被褥,他一来,反而像个祖宗。   薄郁丝毫没有不悦,他自己收拾自己的,顾淮南水果吃完,还给他递湿纸巾擦手擦嘴。   那两个男生更不敢讲话,完全不知道这俩人是什么操作。   薄郁很快收拾完,说:“顾淮南,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顾淮南瞥他,“乱叫什么。”   薄郁没接他的话,转而给他嘴里塞了颗草莓,“走了。”   顾淮南吞咽草莓,完了就说:“好好说话,下次直接给我,不用喂。”   薄郁点头,“嗯,好。”   顾淮南露出「这还差不多」的表情,笑着跟那俩男生挥别。   等他们出去,俩男生面面相觑。   男生A:“年长的是叔叔,那个男生怎么好像不想叫他叔叔?”   男生B:“他还喂他吃草莓。”   两人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的想着,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第34章   餐厅。   二楼临窗座位。   顾淮南和薄郁面对面坐着, 两人点的是汤锅,简单吃完,薄郁给顾淮南点了一盘水果。   顾淮南边吃边说:“一会儿我送你回宿舍, 你好好跟舍友相处, 我在外面酒店住一晚, 明天回费城。”   薄郁喝水的动作微顿,“你一个人住酒店?”   “嗯。”顾淮南咬一口甜滋滋的西瓜,“又没别人,当然是一个人。”   薄郁放下茶杯,“我陪你。”   顾淮南奇怪看他,“你陪我做什么,你现在应该回宿舍跟舍友们多接触, 早点适应大学的住校生活。”   “不用适应。”   薄郁见顾淮南面露不解,他又特意补充说:“开学有一个月的军训,三十多天不见, 我现在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免得想你。”   顾淮南呛了下,薄郁赶紧把自己那杯茶给他喝,又动作轻柔地拍顾淮南的脊背,太过细致, 顾淮南反而浑身别扭起来, 躲开他的手。   薄郁动作停顿了一秒,问:“顾叔叔, 怎么了?”   顾淮南摇头, 把那点异样甩出脑海, 薄郁举止太体贴, 让他不自觉地把他跟那个梁泽联系起来。   梁泽那次见面处处照顾, 那是因为两人以恋爱为前提接触,薄郁对他这么亲昵周到,他觉得很奇怪。   讲道理,男生这么对一个人,应该是对他喜欢或想发展的人。   薄郁这么对他,难道因为……   尊老爱幼??   顾淮南表情顿时很复杂。   虽然他想当「爹」,也不至于让薄郁现在就直接孝顺上。   薄郁垂眸,微拢了下手,再若无其事地撤回,转而给顾淮南倒了杯茶,递去:“顾叔叔,再喝一点吧。”   顾淮南端着抿一口,欲言又止:“你不用这么……”孝顺。   最后两个字,卡在喉咙里。   薄郁说:“顾叔叔,我今晚陪你在酒店住,明早再回宿舍。”   顾淮南还想再拒,薄郁却说:“酒店不卫生,我过去帮你整理整理,睡觉会舒服一点。”   顾·懒癌患者·淮南:“行吧。”   ·   到酒店开房。   薄郁全权处理开房手续,顾淮南并不知道他升级了套房,从房间的双人床变成了大床。   等顾淮南进房间时,见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愣了下。   他说:“我让你订双人床。”   薄郁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刚买的一次性床单枕套等物品更换,闻言就「嗯」了声,面不改色道:“服务员说双人床那间房浴室出问题不能用,我让他换了一个。”   “怎么不提前取消,不靠谱。”   薄郁拿出手套和口罩,进浴室做消毒前,说:“是我自作主张了,你不喜欢的话,那我们换家酒店。”   顾淮南哪好意思折腾人,“懒得换,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说着往薄郁铺好的大床一躺,薄郁嘴角微扬。   随后薄郁去浴室做简单消毒。   顾淮南有点坐不住,“我帮你。”   两年前还是他处处照顾薄郁,一不留神怎么就颠倒过来,奇怪。   顾淮南说着就坐起身,撸起袖子进浴室帮忙,不过他进去时,也没有他用武之地,薄郁已经喷了一遍酒精,正拿花洒冲淋浴间。   顾淮南走得快,进来撞上花洒,猝不及防被淋了一身的水,满脸淌水,眼镜更是模糊得阻碍视线。   薄郁抬头,“顾淮南,你——”   尾音突兀地戛然而止。   顾淮南摘脱眼镜,正拿手背擦眼角的水珠,他穿的是件短袖白衬衫,布料单薄,水渍迅速浸湿,透出一层薄薄的皮肤粉白。   他自己没有注意到胸膛被淋湿,更因为近视没发现薄郁红着耳根转开脸,好像看见了什么烫眼睛的东西,整张俊脸都是绯红的。   顾淮南费劲儿擦干净脸,甩了甩眼镜的水珠,重新戴上,见薄郁背对着,就指挥他给自己拿浴巾。   他们在楼下便利店买了新的浴巾和用具。   薄郁走出淋浴间。   没一会儿,顾淮南头上一暗,柔软宽大的毛巾搭在他头上,他伸手去拿,一只温热的手覆盖在手背。   薄郁掌心擦过他的手,按在他头顶,“我帮你擦。”   “啊?哦。”   顾淮南任由薄郁替他擦头发,心里却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薄郁最近,不,整个暑假都不太对劲,好像有些奇怪,不止行为举止,对他似乎也有点不一样。   顾淮南琢磨着哪里不一样时,薄郁捏着浴巾一角擦他的脸,因为他这个动作,两人离得很近。   雾蒙蒙的眼镜里有薄郁的模糊轮廓,他看不正切。   而在薄郁眼中,青年微微抬眸看他,漂亮眼眸笼在水雾中似的,眼尾因揉搓而泛起薄薄一抹红,嘴唇微张,有一颗水珠点在唇中间。   很漂亮,像一幅画。   顾淮南正要抬手擦擦模糊的镜片,这太影响视力了。   手指刚动,嘴唇突然划过什么东西,不快,甚至很缓慢,直到那东西在唇瓣轻轻摩挲了下。   顾淮南头皮顿时一麻,想也不想「啪」地打开薄郁的手。   清脆的响声在浴室回荡。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   薄郁解释:“你嘴唇有水珠。”   顾淮南霎时尴尬,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摸了摸鼻尖,说:“下次别乱擦,我……怕痒。”   他当然不可能说是觉得那动作太暧昧,撒了个谎。   薄郁「嗯」了声,说:“好。”   这段小插曲让顾淮南尴尬得不行,拿起浴巾把薄郁赶出去,说自己找找要洗澡了。   薄郁出去,他抿了抿嘴唇,发觉唇瓣有一种幻觉般的烫意。   顾淮南拍了下脑门,把这种奇怪幻觉抛之脑后,走进淋浴间洗澡。   顾淮南洗完澡出来后,薄郁去洗澡,趁着他不在,顾淮南先上床睡觉,强行在薄郁出来前睡着。   只要他睡的够快,刚才的尴尬就追不上他。   薄郁出来时,顾总果真睡着。   他喊了声「顾淮南」,没人回应,他绕到床侧,蹲在床边,再伸手整理被褥,露出顾淮南的脸。   顾淮南睡得很沉,两眼闭着,睫毛浓密又纤长,像蝶翼般安静垂落,在眼底印下一片模糊的阴影。   视线描摹着他的面庞轮廓,慢慢地落至微抿的嘴唇,大概因为洗澡浸过热水,很红润。   指腹仿佛还残留着它的触感,柔软又湿润,犹如沾满晨露的玫瑰。   芬芳馥郁的秾丽玫瑰,等待着观赏者的亲吻与掠夺。   薄郁探手将卧室灯开关摁灭。   随着啪地一声轻响,室内骤然陷入浓稠的黑暗。   玫瑰落入了猎人的口腹。   ……   顾淮南醒来时,薄郁正在整理茶几,上面摆放了香喷喷的餐点,都是顾淮南爱吃的中式早餐。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去浴室洗漱,照镜子时,忽地察觉异样,伸手摸了下泛红的嘴巴。   怎么嘴里有薄荷糖的味道?   顾淮南看了眼牙膏。   这支牙膏也是昨晚买的,只不过他和薄郁各用各的,他的是茉莉香,薄郁的是薄荷叶。   难道昨晚不小心用错牙膏了?   这种小事,顾淮南一般也不会深究,两三下洗漱完回去吃早餐。   薄郁跟他一起吃,一个长身体的大男生,一个又是成年男人,两人饭量都不小,轻松解决一桌餐点。   两人简单收拾,下楼退房。   顾淮南把薄郁送回宿舍,这次他没上楼,送到宿舍楼下,顾淮南就开车回费城。   薄郁独自上楼,进宿舍时,另一位舍友也已经到宿舍里,推门进去,他们三人正凑在一起说话。   见薄郁进来,那三人扭头看他,笑着打招呼。   薄郁冷淡地点了下。   三人中一个瘦高的男生过来说:“同学你好,我叫江杉,我看你住阳台这边,想跟你商量一下。”   “就是……我想靠阳台这边睡,咱俩能不能换个位置?你放心,不白换,我请你吃饭。”   薄郁低头整理书桌,闻言侧目看他,对方面容诚恳。   薄郁冷冷说了两个字:“不换。”   先不论这位置是学校规定好的,昨天顾淮南在这里坐过,他就不可能把这里再让给别人碰。   昨天见过薄郁的俩男生对视一眼,表情微妙,都没说话。   被拒的江杉脸色也不大好看,到底也没说什么,转身回自己位置,很明显他没有刚才那么热络。   薄郁不在乎这三人态度,他是因为顾淮南来这里,并不想跟这三人有什么来往。   上辈子他轻信舍友,被对方背叛、恶意陷害,导致学籍取消,在简历落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重生的这辈子,他已经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傻小子,任由别人戏耍。   开学第一面不愉快,以至于宿舍那三人渐渐疏远薄郁。   这些顾淮南是不知道的,他回费城就忙于工作,每晚还得接薄郁的来电,要不是他坚决反对,薄郁一天能打三个电话。   最终顾淮南没忍住:“你有这时间,怎么不跟你女朋友打电话?”   薄郁那边沉默了一息。   随即薄郁问:“什么女朋友?”   顾淮南受不了他太粘人,都快被烦死了,摊牌不装了:“我看见你那封情书了,人家女孩子都那么主动,你也该主动一些,跟她见见面聊聊天,老粘着我干什么。”   薄郁语气有一丝疑惑,“你说的是哪一封情书?”   顾淮南:“……”   好家伙,敢情还不止一封。 第35章   顾淮南哑然片刻, 提示道:“夹在你试卷里粉红色那一封。”   薄郁说:“已经扔了。”   顾淮南惊讶,“你……扔了?”   薄郁很淡地「嗯」了声,又说:“不能回应, 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顾淮南听完没说话。   他感到不可思议, 倒不是说薄郁的回答问题特别大, 而是薄郁话语里透露出来的凉薄,让他心惊。   他以为薄郁会更委婉温和的处理, 并且一直这样认为,实际上薄郁没有他想象中温柔。   或者说,薄郁依然很冷漠。   顾淮南一时间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明明他有好好教薄郁,怎么这小子还那么像原著里那副模样。   真是奇了怪了。   顾淮南久久不语, 薄郁洞悉他心理活动,于是道:“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当做没看见对她更好。”   顾淮南没有逼他谈恋爱的意思, 闻言提醒说:“反正无论喜欢与不喜欢,你都不要伤害别人。”   薄郁那边「嗯」了声,忽地问:“你怎么知道试卷里夹有情书?”   “啊?你信号不好?”   顾淮南那边以非常快的速度说:“那明天我们再打电话。”   啪嗒。   电话挂断。   薄郁:“……”   薄郁看了看手机,无奈地一笑,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装傻, 简直笨得可以。   他关上手机, 躺在被窝里,片刻从枕头下拿出一张塑封好的合照, 是他和顾淮南在春城照的那张。   指腹轻轻在塑料质感的封面摩挲, 在顾淮南的脸庞多停留了几秒。   怎么办。   他有些想顾淮南了。   ·   顾淮南这边挂断电话, 长舒一口气, 果然冲动是魔鬼, 问完自己想知道的事,薄郁就该问自己想知道的事了,好尴尬。   他决定装傻到底,只要薄郁不提,他就不说,要是薄郁再提这件事,那他就……再装装。   顾淮南这边躲着不怎么搭理薄郁,而薄郁那边,也开始为期一月的大学军训生活。   训练地点在基地,学生们统一训练,基地全部军/事化管理,里面教官管得非常严格,手机没收,只在晚上七点以后归还。   随着薄郁开始大学军训,顾淮南接到他电话的次数逐渐变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不习惯。   他觉着生活好像少了点什么。   蒋涛对此有看法:“我看就是他太粘,把你带得已经习惯了他的烦人,过几天就好了。”   顾淮南不禁若有所思,“是么。”   蒋涛拍拍他,“别想那么多,没有熊孩子,正好去谈个恋爱,你难道真想孤独终老啊。”   “上回给你介绍的梁泽怎么样,你不是说人还行么,怎么最近都不见你跟他继续出去见面?”   顾淮南说:“我……暂时不了。”   蒋涛讶然看他道:“什么暂时不了,你不是想好从薄郑方那里出来,找新对象么,怎么改主意了?”   顾淮南摸了摸鼻尖,不知怎么的,突然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跟薄郁承诺,两年内不谈恋爱,薄郁才愿意去首都上学。   凭蒋涛的个性,要知道他管教不住薄郁,反被其拿捏住,恐怕能闹个天翻地覆,原本蒋涛就看不惯薄郁,这俩人不得直接杠上。   为避免两人冲突,顾淮南小小撒了个谎,“我暂时不想找新的。”   蒋涛渐渐沉下脸色,“老顾,你别跟我说你现在还没放下薄郑方。”   “那倒没有。”   闻言,蒋涛脸色稍缓。   顾淮南有意转移两人的话题,把聊天转移到公司事物,两人随意聊了片刻,结束午餐,各自回公司。   蒋涛自然相信顾淮南没惦记薄郑方,但这样单身,始终很奇怪,他以为是顾淮南不喜欢梁泽。   他特地跟梁泽打了个电话,小小套了对方的话,得知梁泽私底下约过顾淮南几次。   但均被婉拒,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清楚这背后的含义,就恢复成普通朋友关系。   蒋涛听完越发觉得古怪,明明老顾最初印象很好,怎么突然就变卦。   他仔细想了想,又结合刚才梁泽的那番话,老顾好像是在薄郁填高考志愿后变的。   靠,该不会是薄郁这烦人精又跟老顾说了什么话吧。   蒋涛越想越觉得可能,因为薄郁占有欲强这事儿,他知道,薄郁这小子比顾淮南他爹管得都宽。   他不禁隐隐有了几分担忧。   薄郁再这么干涉,老顾真可能孤独终老,而且他这样做的目的,让人细思极恐,无论是出于哪种爱。   蒋涛翻来覆去几晚睡不着。   同样几晚睡不着的还有顾淮南,纯粹是热的,他发现离开薄郁的照顾,自己连被单该换薄款都不知道。   干巴巴地热了好几个晚上,还是保姆换洗时,询问他需不需要更换薄一点的被单,他才想起。   顾淮南破天荒地主动给薄郁打电话,谁知那头接听的却不是薄郁,是一个嗓音非常洪亮的陌生男生。   顾淮南一愣,“你好,我找薄郁。”   那边男生粗声粗气道:“薄郁啊,刚才他摔断腿,教官送他去医院了,接不了电话。”   “摔断腿?”   顾淮南紧张问:“他怎么样,严重么,怎么摔的?”   面对三连问,男生有点招架不住,愣生生的说:“俺也不清楚,要不你自个儿过来看看。”   说完,男生不小心摁断通话。   顾淮南听得一知半解,以为薄郁非常严重,不敢多耽误,跟小唐说了声,把今天的事全权交给他,便匆匆拿着车钥匙下楼。   从费城到首都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顾淮南没敢停歇,一路直奔学校,等到校门口,反应过来该去医院,薄郁在基地军训。   他给薄郁再打电话,那边没接通,他转而联系上薄郁的辅导员,这才得到军训基地的具体位置。   顾淮南到基地附近的医院时,已经热出一身汗,他抹了把额头,在护士台询问了薄郁的病房。   他推门进去时,薄郁的腿正打了石膏翘着,见进门的人是他,薄郁目光先是一怔,接着迅速明亮。   “你怎么来了?”   顾淮南走进病房,围着薄郁先认真看了圈,确认他安然无恙,悄然松了口气,他差点吓死。   先不说自己小命可能跟男主有关,自己养薄郁四年,拿他当半个儿子,对方受伤,他也不免得着急。   医院简陋,没有陪护床,薄郁伸手拉他在床边坐下,又拿湿巾纸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顾淮南陡然反应过来,偏头躲了下,薄郁捏着湿巾纸的手僵在半空。   薄郁看他:“顾叔叔。”   顾淮南顿时满脸写着尴尬,想拿过湿巾纸自己擦,薄郁却不让。   薄郁说:“你没洗手,我来吧。”   顾淮南直接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好吧。”   顾淮南不知怎么的,竟从中听出了一丝失落,心说不给擦脸而已,有什么失落的,他又不是废物。   顾淮南边擦边问:“你腿怎么回事?怎么弄伤的?”   薄郁微微垂眸,“没事,是我自己在操场不小心摔了一跤。”   顾淮南信他个鬼。   谁轻轻在操场摔了一跤,能把腿直接给摔断,又不是从高台摔落。   薄郁不说,不代表他没办法知道,他趁薄郁午休睡着,设法找到先前接电话的男生。   对方是薄郁同学,人高马大的北方男生,笑起来略憨憨,人也不错,两三下被顾淮南套话成功。   男生毫无察觉地说道:“那三个男生老是不带薄郁玩,今天还欺负他,俺也觉得薄郁有点可怜。”   顾淮南信息了解得差不多,感谢道:“谢谢啊同学。”   男生大大咧咧摆手说「没事」。   顾淮南大抵听出来,是薄郁跟舍友相处不好,无法融入,军训时对方三人趁薄郁在操场跑步,特意来找茬,导致薄郁摔倒。   男生没直说,有一部分是靠顾淮南自行补充,鉴于薄郁中学曾经被同学欺负过,顾淮南对此深信不疑。   他居然不知道薄郁在宿舍被孤立,这种宿舍不住也罢。   在联系辅导员前,顾淮南让小唐把他收集薄郁学校附近的楼盘二手房,要全新的,能直接入住最好。   小唐接到老板的任务,立刻开始行动起来,顾淮南则前去学校,找辅导员沟通一下不住校的问题。   跟舍友关系不合,他无法介入,也不能介入,唯一能为薄郁做的是,让薄郁有一个独立空间。   顾淮南在外忙活时,在医院的薄郁接到一通没有备注的来电。   对方道:“俺已经按照你要求说了,他也相信俺的话。”   “哎呀,他也太好骗了,不过你骗你叔叔干什么啊,他人那么好又那么帅的,搞不懂你。”   对方停顿一息,压低声问:“江杉他们是不是真的推你了?”   薄郁声线冷了下来,“你看见了什么,就是什么。”   对方秒懂,立刻闭嘴。   薄郁冷淡地说:“钱打你账上,以后别出现在他面前。”   “俺懂的,钱货两讫哈哈哈。”   不等他笑完,薄郁直接挂断,并将号码移出通话记录,非常谨慎。   他轻轻放下手机,目光落在骨折的那条腿,唇角无法抑制地上扬。   顾淮南这次会呆多久呢。   一周?还是一个月? 第36章   顾淮南回到医院时, 薄郁正在用笔电敲击键盘,面容沉凝,屏幕的幽蓝光线映入他漆黑眸底, 仿佛增添了一抹釉质般的冷光。   这是顾淮南从未见过的模样。   少年褪去青涩稚嫩, 开始变得像大人, 沉稳,睿智, 强大。   短短两周不见,薄郁的蜕变令他感到不可思议。   这样的薄郁越发趋近原著里的男主,只不过没有作者形容的阴鸷, 更像一个拥有正面形象的男主。   顾淮南隔着病房的可视窗,发觉薄郁好像晒黑了, 目光也更加锋锐坚定,这是成熟的过程。   他忽然感到一丝欣慰。   这么优秀的少年,是他养成的, 想一想就非常有成就感。   “先生,你是病人家属么?”   背后突然响起问声。   顾淮南一惊,立刻转头,推着工具车的护士正疑惑望向他。   顾淮南摸了摸鼻尖,“嗯, 我是里面这个病人的叔叔。”   护士笑着回答,“门没锁,你可以直接进去。”   顾淮南说了句「谢谢」。   等护士离开, 他整理衣服和领口, 推门进去。   顾淮南并不知道他推开门时, 薄郁已经察觉动静, 若无其事地关掉笔电正在处理的电子文件, 换成英语考级的一些考题练习。   在顾淮南放下水果,薄郁抬眸问他,“顾叔叔,最近公司不是很忙么,你怎么过来了?”   顾淮南挑了水果削皮,“我给你打电话,你同学电话里说你骨折,我就过来了,怎么那么不小心,我听说是别人推你,你才摔倒的,是真的么?他们是……室友?”   薄郁微微垂眸,“是,不过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理。”   “嗯,好,我明白。”   顾淮南原本就有这个打算,他一个长辈,也不方便介入他们的矛盾,又不是薄郁还在中学时期。   这些问题薄郁自行处理,也是一种锻炼方式,不过这次的事让顾淮南想起原著一段剧情。   他记得原著中薄郁上大学期间,认识一个朋友,对方也是他的室友,两人关系很不错。   因此对他毫不设防,大四准备毕业论文时,这人盗取他的论文先一步交给导师并发表。   对方并未因此愧疚心虚,反而诬陷薄郁抄袭他的论文,联合身边同学污蔑薄郁人品,导致问题严峻到学校取消薄郁的学籍信息。   当时顾淮南看到这段剧情时,顿觉薄郁惨到家了,好不容易交到朋友,哪知道对方表里不一,背后捅刀,还是最深的一把刀。   也是从那时候起,薄郁开始慢慢地转变,不再信任任何人。   顾淮南看书看得潦草,不太记配角人名,唯独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好像是叫萧奇,是薄郁同专业的同学,也是同宿舍的室友。   一想起这件事,顾淮南不太淡定,他看向正在做英语题的薄郁,数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下去。   他现在突然问薄郁,显得太奇怪,再找合适的机会问问看。   薄郁小腿骨折比较严重,医生建议住院治疗,大概需要两三周,康复训练看病人意愿。   顾淮南看他那条腿敷着厚厚的石膏,说不心疼是假的,那得多疼,现在小孩子下手也太重了。   “我没事。”   薄郁接过顾淮南削成狗啃式的苹果,拿小刀切进纸杯,边切边说:“他们也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摔的。”   他这样一说,顾淮南更心疼他,好像被欺负的人是自己。   顾淮南觉得他要补补,“你想吃什么,我过会儿去外面给你订。”   薄郁用小勺舀了一块果肉,送到顾淮南嘴边,“清淡一点的。”   顾淮南吃着吃着,突然反应过来是自己给薄郁削的,推回去没有再吃,让薄郁吃。   薄郁「嗯」了声,拿他用过的小勺继续吃水果,他动作慢,唇瓣时不时地轻轻触碰勺沿。   顾淮南独自吃东西有个坏习惯,喜欢舔勺子,聚餐时会注意,单独品尝就容易懈怠。   现在薄郁碰他舔过的勺子,几乎重复了同样动作,他浑身不自在。   “等下。”   顾淮南突然出声。   薄郁停下,“怎么了顾叔叔?”   顾淮南老脸尴尬,摸了摸鼻尖说:“我给你换一个新勺子。”   薄郁却说不用,接着用。   顾淮南耳垂微红,他没好意思跟薄郁说自己舔过那根勺子,沉默几息,他直接上手去换。   顶着薄郁疑惑的目光,顾淮南飞快说了一句话,要不是薄郁和他离得近,恐怕难以听清楚说的什么。   顾淮南说了三个字。   【我用过】   薄郁毫不介意,“没关系。”   顾淮南这下没辙了,也不好再追着去换,搞得他很在意一样。   见顾淮南垂头,薄郁唇角微微上扬,平时不太喜欢的酸甜苹果,仿佛也没有那么难吃。   他细嚼慢咽地品尝,顾淮南却极度不自在,接到小唐电话,宛如看到什么救星般迅速离开病房。   顾淮南一出病房,薄郁秒停动作,目光落在细小的塑料勺,想到顾淮南触碰过,心神止不住地激荡,但更多的是空荡荡的。   他好像不满足于只见顾淮南,还想对他做别的事……   ·   顾淮南接完电话,磨磨蹭蹭半天回病房,问完薄郁想吃的东西,又立刻出去买东西。   薄郁微微收敛了一些,他不能把人吓到,需要循序渐进。   顾淮南回来后,明显感觉两人间氛围轻松很多,顿时松口气。   两人简单吃过晚餐,顾淮南扶薄郁洗漱,准备自己出去酒店住,薄郁阻止了他的想法。   “附近的酒店不是星级,卫生条件比较差,小心过敏。”   顾淮南面露犹豫。   谁能想到原主一个大男人,娇气得跟女孩子一样,住低于五星的酒店,必定皮肤过敏。   顾淮南不知道这件事,两年前和小唐出差,因在旅游旺季,他们没订到星级酒店,在普通酒店暂住一晚,次日醒来,他全身起红疹子。   后来吃药调养许久,得以痊愈。   从那以后,顾淮南不敢乱来,全部按照原主出行习惯安排,鬼知道原主还会有什么身体隐疾。   薄郁非常体贴道:“顾叔叔,酒店卫生没有保障,不如你先和我挤一挤?医院会卫生些。”   “这张床也不小,比其他医院强一些,我们两人能睡下的。”   顾淮南怕压到薄郁的脚,“不用,万一碰到你的腿,会影响恢复,我等会儿去买一次性床单换上。”   话已至此,薄郁没有再强迫顾淮南,对方开车过来一定很疲倦,于是他点头说「好」。   顾淮南收拾收拾,给薄郁倒好水,拿上东西出去开房。   附近订的酒店果真不怎么样,顾淮南一夜没睡好,老觉着床垫不够绵软舒服,第二晚火速换了一家。   连着换了好几家,最终在稍远地方订了星级酒店,勉强能住。   小唐那边也送来文件让顾淮南处理,顺便替他跑买房这事儿,等薄郁快出院时,房子的事彻底办好。   顾淮南安排人收拾了房子,又去买了新床具等物品,他手笨,换床单费了好大劲儿。   这两年全是保姆和薄郁处理这些,他一直没碰过,手也生疏了。   接薄郁出院时,他开车去学校,没直接进校园,而是去新房子。   薄郁察觉路线很陌生,“顾叔叔,我们不回学校,这是去哪儿?”   顾淮南卖关子,“秘密。”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多像只猫,比家里派大星还像猫,翘着尾巴让主人抚摸那一种。   薄郁正要抬手,想起什么,又默默地将手放回去。   薄郁不像顾淮南心大,做事也没避着人,他一早知道顾淮南在首都买房的事,只不过对方不提,他也当做不知情,由对方开心说与不说。   顾淮南对钱看得牢,不轻易花大笔金额,为他付出时,却眼也不眨,这样好的人很难让人不心动。   他喜欢顾淮南,是必然的。   薄郁在顾淮南刷卡刷得心疼时,转手给他递去几个大项目,够买十多套的首都房产。   当然,顾淮南是不知道的,更不知道薄郁已经通过预知未来而提前创业,他短短两年积攒,从黑市起底发展自己的公司,规模之大。   这比上辈子他在这个年龄做的更好,只不过上辈子不用藏,这辈子需要隐藏这些资产。   不是防顾淮南,而是怕顾淮南知道他是重生的,他不想顾淮南知道他不是他期待的模样。   他愿意为了顾淮南,洗净血腥,戴上面具,永远活成他想要的样子。   顾淮南喜欢明朗阳光的薄郁,那他就做这样的薄郁。   ·   到顾淮南买的房子前,他把钥匙递到薄郁手里,“送你的。”   薄郁在这短短瞬间,很轻地反握顾淮南的手,勾着钥匙在指间轻轻一转,“顾叔叔为什么送我房子?”   顾淮南用自己那把钥匙开门,“你在宿舍跟他们相处不愉快,那干脆在外面住,免得接触。”   薄郁跟在他后面进门,因为还杵着拐杖,顾淮南转身来扶他,薄郁顺势将手搭在他腰上。   两人身高有一点明显的差距,体型相差不大,薄郁个头高一些,顾淮南扶他时,薄郁整个人是偏向他的。   顾淮南没发现两人靠得近,专心把薄郁扶到沙发坐下,然后去厨房倒水,前两天拿到房子后,他先住进来添置了东西。   倒不是缺东西,主要是他住酒店住得非常不舒服。   在顾淮南去厨房时,薄郁打量着这套房子,大平层,装修简约,阳台宽敞明亮,有几盆绿植。   不多时,顾淮南端着水杯出来,给薄郁递了一杯,他自己边喝边打开茶几笔电,准备处理累积的文件。   薄郁喝了一会儿,说:“顾叔叔,军训结束了快上课,我想回宿舍拿一下新发的书。”   顾淮南扶了下眼镜,“我稍后去你宿舍帮你拿吧,你过去也不方便,腿骨折的地方还没好。”   “不用。”   薄郁放下水杯,“你送我到楼下,我用书包装好,可以背下来。”   顾淮南又再说了几句,薄郁都没有松口,他突然反应过来,薄郁是想去解决他被推的事。   顾淮南也就同意,“有什么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薄郁点头。   下午顾淮南送他回学校宿舍。   顾淮南在楼下等他,薄郁杵着拐杖上楼,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到三楼宿舍,推门进去。   三位舍友正凑在一起说话,见他突然回来,脸色都不好看。   薄郁将门关好,随手反锁。   他对着三人露出一个让他们毛骨悚然的微笑。 第37章   顾淮南在楼下等薄郁, 闲得无聊刷了下朋友圈,见江左发了条动态,定位是在首都。   顾淮南退出去, 点开和江左的聊天界面发了条消息过去。   江左很快回复他。   【江医生】:是在首都, 你最近也在首都?   【GU】:嗯, 是;   顾淮南想着既然遇到,那约出来吃个饭好了, 于是给江左发了邀约,哪知道江左那边「正在输入……」好半天,也没回复过来。   他又等了一会儿, 江左那边才回复个「好」字。   餐厅是江左推荐的一家怀石料理,两人约好时间, 顾淮南说要带薄郁一块儿过去,明显江左那边迟疑了。   顾淮南跟江左有段时间没见过,没道理他跟薄郁间有什么矛盾, 怎么他有一种江左忌惮薄郁的既视感。   但这份疑惑很快被打消,江左说带上薄郁最好。   顾淮南自觉是自己想太多了。   刚结束聊天,顾淮南听到副驾驶车窗传来叩响的声音,转头,薄郁正站在车外看他。   顾淮南解锁车门, 薄郁把书包放在后排座, 再坐进副驾驶。   顾淮南问:“处理得怎么样,他们有道歉么?”   薄郁没有隐瞒,“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他们也给我道歉了。”   “那就好。”   顾淮南发动引擎, 将话题往自己想知道的地方引,“你们宿舍是住四个人, 都叫什么名字啊?”   薄郁说:“嗯,四人间。”   他没回答下一个问题,顾淮南等了又等,车驶出停车位,状似随意的问:“是不是有个叫萧奇的?”   薄郁神色一顿,看他。   顾淮南掌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被薄郁这么注视,心里咯噔了下,几秒后找补说:“我看新闻,B市有个叫萧奇的理科状元,跟你同届同校,想着你们会不会也同宿舍。”   薄郁很细微地眯了下眼睛,随即否认顾淮南的话,“我宿舍没有叫萧奇的,看来没缘分。”   嗯?没有?   顾淮南心里略疑惑。   原著中萧奇跟薄郁是舍友,讲道理萧奇应该在的,难道是后面换寝室调进同一间么?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淮南特意叮嘱:“我看新闻里,那孩子说话好像心眼挺多,你要是遇上,少跟他接触。”   薄郁笑着点头,“嗯,好,我不会跟他往来。”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来。   只是……   顾淮南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薄郁幽深的目光盯向顾淮南,一时间,心中各种猜测涌现。   萧奇的学历光环只存在于上辈子,这辈子他根本无缘清北,更别说顾淮南刚提到的B城理科状元,他会让他这辈子都没机会上大学。   上辈子他垄断行业,收购萧奇所在公司,对他多方面打压,致使他被整个行业排斥,无法找到工作糊口,最后带妻儿灰溜溜返回B城,做小买卖维持生活,举步维艰。   哪怕这样,他也没有放过萧奇,安排人找回对方妻子的初恋,给萧奇戴绿帽,让他妻离子散。   薄郁深知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善类,是睚眦必报的疯狗,对待昔日仇人,不从对方身上死死咬下一块血肉,誓不罢休。   萧奇遭受多方面重创,精神状态极度不好,没两年跳楼自杀。   萧奇是薄郁最后报复的人,萧奇自杀的次月,薄郁也在深夜下班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   他醒来后,自己置身葬礼现场。   一切回到十年前。   能知道萧奇存在的人,只可能存在于上辈子,难道……   顾淮南真的也是重生的人?   四年相处,他可以很确定顾淮南不是真的顾淮南,那他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上辈子的事?   薄郁转头看窗外,沉思。   顾淮南不知道自己身份被怀疑,自觉帮薄郁避开坑,心情舒爽,一路开车十分专注,没分心。   两人到家,简单吃过晚饭,顾淮南扶薄郁到浴室洗澡,他怕薄郁摔倒,一直站着没走。   薄郁准备脱裤子,手搭在腰际,偏头睨顾淮南,后者一脸「你愣着干嘛,快脱啊」的理所当然表情。   薄郁:“……”   见顾淮南没GET自己眼神,薄郁转开脸,微赧道:“顾叔叔,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就好。”   顾淮南现在哪想那么多,“我出去,万一你在浴室摔倒怎么办?”   这套房子环境好,家具也齐全,唯独浴室地砖非磨砂款,容易踩滑,顾淮南前两天回家拿东西刚摔过,薄郁才刚出院,岂不是更危险。   顾淮南光考虑这点,却忽略薄郁看他的眼神非常古怪。   “那顾叔叔我可以扶你肩膀么?”薄郁很礼貌的询问。   顾淮南不假思索点头,“可以。”   他也没打算看薄郁,背过身去,方便薄郁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也好让自己别看薄郁。   说实话,他一个GAY,看男性身材是天然的反应,防范未然,他先转开脑袋,不看薄郁。   尽管薄郁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孩,但或多或少他有点不自在。   背后响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薄郁脱裤子的细微动静被其掩盖,他没有说话,顾淮南只觉得握住肩膀的手掌滚烫,力道也越发敛紧。   透过布料传递的灼热温度好似藤蔓,在血液生根发芽,蔓延至心脏,鼓动着每一根神经。   顾淮南一开始还很淡定,因为薄郁规规矩矩地洗澡,没说话,也没乱动,显得特别的安静。   顾淮南在心底默数,等着薄郁快点洗完澡,偏偏薄郁洗得非常慢。   他站在淋浴间的玻璃门外,花洒热水不住地溅在后背,衣服湿淋淋黏在皮肤表面。   顾淮南忍不住抬手擦了下后颈。   可热水怎么也擦不完,他不由往前避了避,这时,手腕却突然被湿润的掌心禁锢住。   他一愣,下意识回头。   视野中率先映入肌群流畅的胸腹,单薄肌肉附着在身躯表面,浴室腾腾热气氤氲了视线。   轻轻抬头,两道目光交汇。   薄郁黑沉沉的眼睛没有一丝光,像深邃又可怕的黑色漩涡,蕴藏了极其茂盛汹涌的神色,要将人活生生地吞噬至底。   顾淮南感到一股非常明显的异样,尤其当指肚在腕骨内侧轻轻摩挲,那瞬间有电流猛地窜上脊柱。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挣开,抽手的动作太迅猛,反而把薄郁带得往自己这里倒。   顾淮南:“!!”   顾淮南险些吐出一句国粹。   好在薄郁反应敏捷,双手撑在墙壁稳住,没把他扑倒,两人都安安全全地立在原地。   但糟糕的是,因为薄郁这一按,顾淮南整个人都被困在他怀抱间。   香皂清淡的香味弥散,薄郁湿润的额发垂落水珠,恰好滴在顾淮南眼镜片上,他下意识闭眼。   忽然。   他耳边一空。   眼镜突然被摘掉了。   顾淮南惶恐地睁开眼睛,几百度的近视令他无法看清薄郁的神情,更别说那双乌沉的黑眸。   顾淮南微微蹙眉,“小郁,别闹,把眼镜给我。”   看不清。   顾淮南内心涌起浓浓的不安。   薄郁没说话,目光轻轻落在微眯着眼睛的顾淮南脸上,因无法聚焦,他的视线有些涣散。   顾淮南瞳仁是很浅的琥珀色,映着浴室暖色的光,漂亮至极。   薄郁情难自已地抬手,意图轻抚他的脸庞,但对上顾淮南毫无保留的信任目光,手微微一滞。   顾淮南只看得清大致轮廓。   他见薄郁抬起手,似乎是想碰自己的脸,很快又停住,拿纸巾擦拭干净眼镜,轻柔地为他戴上。   没等顾淮南反应过来,薄郁已经将他轻轻推出淋浴间。   “我自己洗就好,没事的。”   顾淮南愣了两秒,“哦”了声,摸了摸鼻尖走出浴室。   他没注意到自己脸颊已经红得不可思议。   ·   浴室淋浴间。   薄郁擦去脸颊的水渍,垂眸看自己的掌心,几分钟前,这只手碰过顾淮南的手,仿佛还残留着温度。   他无法抑制内心的渴望,鼻尖贴在掌心,轻嗅。   空荡荡的心脏一瞬间鼓胀。   想再多触碰他……   想独占他。   薄郁抬手挡住眼睛。   他发现自己居然比上辈子的顾淮南还要疯。   ·   薄郁出院后,需要定期做复查,平时也要注意做复健,否则不利于他腿伤的恢复。   顾淮南比他更注意这些,为照顾薄郁恢复,直接让小唐把文件带来首都,俨然将这里当作半个办公地点。   他整天忙活工作,下午再抽时间陪薄郁做复健,日程安排得满当当。   薄郁仍旧在意顾淮南是不是重生,想方设法试探,顾淮南脑子转的慢,也没发现薄郁在套话。   几次尝试,薄郁没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沉思许久,打算从另一种方式入手。   “喝酒?”   顾淮南从笔电中抬头,“你确定么,再说骨折能喝酒么?”   薄郁坐近一些,“我问过医生,可以少量饮酒,顾叔叔,我只在你生日那天喝一点,可以么?”   顾淮南不太信他,薄郁把跟医生聊天记录给他看,顾淮南勉强打消疑虑,但只让薄郁喝一小杯。   薄郁点头,“我知道。”   顾淮南这几年生日都跟薄郁过,说来也很巧,他跟原主生日竟是同一天,简直省去不少麻烦。   生日那天,薄郁特意订了蛋糕和餐厅外卖,以及一瓶度数很高的茅台,两人在茶几摆放好晚餐,盘腿很随意地坐在地上。   简单吃了些菜,薄郁开始倒酒。   他怀疑顾淮南有些话隐瞒了他,直接问他不会说,把人灌醉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顾淮南对薄郁毫不设防,给他酒就喝下去,连喝好几杯过后……   薄郁成功半杯倒。   顾淮南:“?”   这孩子酒量这么差的么??   顾淮南看他睡得贼死,想把人扶进客卧休息,哪知刚伸手过去,猛地被抓住手拽过去。   他鼻尖撞上薄郁胸膛,疼得不行。   还没等顾淮南反应过来推开,薄郁手掌掐住他的腰,低头一下咬在顾淮南展露的左边侧颈。   “唔。” 第38章   薄郁动作来得突然又迅猛, 又死死掐住顾淮南的腰,顾淮南完全是避无可避,被他咬个正着。   他咬合力道重, 顾淮南吃痛一声, 双手下意识地抵在他肩膀, 想把人直接推出去。   刚要推他时,又犹豫了, 因为担心薄郁摔出去会撞疼。   顾淮南这短短几秒的停顿,薄郁那重咬啃噬的举动渐渐变得温和,像幼犬在舔舐湿润皮毛, 泛疼的咬痕被小心翼翼舔了下。   湿漉漉的触感像一抹电流似的,直接挑战顾淮南敏感的神经。   这下他哪还顾得上犹豫, 双臂猛地一个施力,把薄郁整个给推翻,后者脑袋陡然撞在软绵绵的沙发扶手。   薄郁眼神茫然地看他, 阗黑深沉的瞳仁里满是迷惘,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被推开。   顾淮南瞪他,又气恼又赧然,抬手捂住被舔咬过的位置,用力擦了擦, 可触感却在脑海挥之不去。   四年前薄郁干这种事, 他不会觉得怪异,这会儿薄郁已经十六岁, 一米八几的高个头, 压住他时, 浑身散发着慑人的侵略感, 令人头皮发麻。   顾淮南又瞪他,“臭小子。”   薄郁没吭声,睁着乌黑眼瞳望他,微蹙眉心,醉酒样子跟往常有差异,脸依旧很冷俊,耳根却是红的。   无辜,又有点可怜兮兮。   算了。   不跟喝醉酒的小鬼计较。   顾淮南搓了搓被咬痛的侧颈,探身过去扶薄郁,后者全程一言不发地盯着顾淮南。   顾淮南刚把他扶着站起,薄郁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腰,顾淮南还没站稳,被他一下扑着跌进沙发。   “薄郁!”   顾总有点生气了。   早知道薄郁喝醉酒这么会闹,他哪敢让他沾一滴酒。   原著居然一点也没提过!   作者太不靠谱了!!   顾淮南疯狂腹诽原著作者。   这会儿顾淮南被压得喘不过气,用手推薄郁,薄郁没动。   又掰他禁锢在腰际的手,谁知道薄郁人是喝醉了,手上力道却一点也不小,箍住他腰的手跟铁铸铜浇般难以撼动。   顾淮南喊了声「薄郁」,再推。   这次薄郁松动了他的手臂,顾淮南面上一喜,然而没高兴两秒,发现自己手腕被薄郁擒住反压在头顶。   顾淮南:“??”   薄郁脑袋顺势埋进他颈窝,炽热吐息扑在温凉皮肤,像一团灼热滚烫的火在炙烤。   顾淮南不自在地偏头躲了下,“薄郁,你再这样,我要生气嘶——”   薄郁又在他侧颈舔咬,恰好覆上刚才的齿痕,细微刺痛袭来,他想忽视都很难。   靠,又咬又舔。   这小子是属狗的么!   顾淮南心底暗骂一声,脑袋也开始左右躲避,偏偏薄郁热烘烘的气息像狗狗一样,追着不放。   他躲来躲去,怎么也躲不过,薄郁喝醉酒特别难缠,力气又不小,单手牢牢抱住他的腰,另只手则压住他手腕,脑袋埋进他颈窝。   粗硬发茬扎得他脸侧不舒服,何况喝醉酒的小鬼在他身上使劲儿闻咬。   顾淮南整个颈项满是犬科动物般咬出来的齿痕,又红又疼。   他快被烦死,干脆躺平摆烂,随便薄郁了,爱咬就咬,反正也不能真把他拆骨入腹。   小狗狗得到允许似的,渐渐收敛利齿,鼻尖在那截温凉雪白的脸侧和颈部一点点描摹,仿佛在轻嗅他身上的香味。   侵略感极强的气息如同惊涛骇浪席卷,慢慢地蔓延至唇角,鼻尖,额头,发稍,无一幸免。   像犬科动物又舔又咬,跟啃什么美味骨头一样。   顾淮南:“!!”   靠。   顾淮南也管不了那么多,在薄郁亲到他嘴唇前,飞快屈膝在他身上猛地一击,再灵活地拿脑门在他额头一撞,薄郁注视他数秒,歪倒。   顾淮南被压得闷疼,他大力把薄郁掀翻,腾地爬起来,手忙脚乱抹脸颊和脖子上的水渍。   他边擦边低头看倒在地毯的薄郁,后者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已经睡沉了,只有嘴唇红红的。   踢他一脚,也没什么反应,睡得一动不动,就是有个地方醒目得很。   顾淮南:“……”   太可怕了,这小子喝醉酒简直太可怕了,往后千万不能让他沾一滴酒,一滴都不行。   想到刚才薄郁蹭他,顾淮南老脸霎时闪过红橙黄绿青蓝紫色,最后十分气恼地踹了薄郁一脚。   薄郁似乎感到疼,皱了皱眉。   顾淮南看见又不忍,想这也不是薄郁的错,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弯腰蹲下,给他掸了掸裤腿上的脚印。   顾淮南弹了下薄郁脑门,说:“反正也不冷,你躺这儿睡吧。”   ·   次日。   薄郁睁开眼,头疼欲裂。   他撑着手臂翻身坐起,揉捏着眉心,半晌放下手,却发现自己躺在沙发边的地毯上。   还是昨天那身衣服,腰间随意搭了条薄毯,腿侧有两个明显的拖鞋脚印,蹭花了,但不妨碍看清。   薄郁:“?”   他按住眉心回想,大致回忆起来昨晚跟顾淮南喝酒,自己喝了半杯,思维就开始变得迟钝,后来……   不记得了。   环顾客厅,室内很安静。   薄郁喊了声「顾淮南」,没人应他,又改成「顾叔叔」,也没人。   他微微蹙眉,站起身到卧室,敲了敲门,再推开,里面没有顾淮南人影,或者说顾淮南不在家。   正疑惑时,家政阿姨上门打扫,薄郁给她开门,对方熟练穿戴手套围裙,进厨房洗碗拖地。   薄郁在沙发坐下缓了缓,宿醉引发的头疼很难受,他从来不沾酒,两辈子都没变,没想过自己酒量这么差,也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失态。   歇息片刻,薄郁点开手机APP,确认顾淮南的具体位置。   红点显示他正在往市中心走。   薄郁盯看一晌,眉心渐渐紧拢。   顾淮南去市中心做什么?   ·   顾淮南把车停在商场,先去附近医院挂号,处理被薄郁咬伤的侧颈。   他今早洗漱时,察觉颈侧有些疼,扒开领口一看,颈侧简直惨不忍睹,满是薄郁亲吮出来的红点,连咬痕也微微红肿。   顾淮南越看越气,俊脸铁青,出门前还专门踹了薄郁两脚。   可惜还没解气。   给他接诊的是个老医生,医生帮他上药处理,苦口婆心的劝:“年轻人要节制,咬颈动脉很危险。”   “你们就是追求刺激,乱来,下回可不兴这样了,要是咬破怎么办,哎呀你们年轻人……”   顾淮南听着医生絮絮叨叨,实在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老医生非常欣慰,给他开好药,让他快去拿药,临走还特意提醒他,要节制,要清心寡欲。   顾淮南:“……”   顾淮南最后跟逃似的跑出诊断室,耳根子绯红,一半是羞赧的,一半是被薄郁给气的。   他后悔没多踹薄郁几脚。   顾淮南拿完药,走出医院大门时,特意整理了自己领口。   为挡住那些吮痕和齿印,他专门穿了件高领,将领口拉得高高的,严丝合缝地挡住整个脖子。   还好首都今天的温度不算高,这件衣服没那么突兀,也不会很热。   刚上车,手机响了声。   顾淮南点开看,是江左给他发的微信消息,问他到哪里了。   他这才想起今天跟江左约好吃饭,现在肯定没法带薄郁,于是他一个人开车前去。   江左先到包厢。   顾淮南被服务员领着进去,江左正在喝茶看菜单。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顾淮南在他对面坐下,服务员为他倒了杯水,期间江左又抬头看他一眼。   顾淮南端水喝茶,见状不自在道:“江医生,你看我做什么?”   江左视线在他的高领转了圈,轻轻笑着说:“没事。”   顾淮南可不信,他低头看看自己,想看哪里不妥,这低头的动作,恰好露出颈部一小片皮肤。   瓷白如雪的皮肤上印着一抹红。   短短展露了几秒而已。   江左眼睛毒,一眼看见,那端茶的手很细微地滞了瞬间。   在顾淮南抬头时,他恢复如初。   接下来,服务员依次上菜。   怀石料理很特别,顾淮南是第一次尝试,比较新奇,全程关注菜,没发现江左若有所思的神色。   临近结束,顾淮南察觉到江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他问:“江左,你最近很忙?”   江左回答:“不算忙。”   顾淮南轻轻擦嘴,“我看你好像有些走神,以为你最近很忙。”   江左没接话,反问道:“你不是说带小郁么,怎么今天没带他过来,是不是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顾淮南:“……”   顾淮南心说,江左这不去算命,简直可惜。   江左大学辅修心理学,平时也爱看相关书籍,非常洞悉人的微表情,一秒读取到顾淮南短暂僵硬。   这两人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就知道!   江左不敢深想,越想越惊恐。   顾淮南那脖子上的吻痕哪儿来的,根本不言而喻。   造孽啊!他就知道薄郁这小子没安好心,居然打的这个主意!!   太惨了太惨了,顾总太惨了。   江左心情五味陈杂。   顾淮南哪知道他心理活动那么多,只是江左这么一问,他太尴尬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左也没说话。   顾淮南磨磨蹭蹭半天,说:“昨天我生日,小郁喝了点酒……”   江左顿觉酒不是个好东西。   他看顾淮南,“所以你们……”   这下江左不知道该先骂谁,好像真发生什么,挨骂的应该是顾淮南,他是年长的那个。   顾淮南摸了摸鼻尖,“他是半杯倒,喝完就不省人事。”江左一脸「然后呢」的表情。   顾淮南说完,见江左还在看自己,脸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江左感到惊奇,“没了?”   顾淮南故作镇定,“不然?”   江左:“……”   江左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还好顾淮南守住底线了,还好薄郁那小子有良心,没害顾淮南。   同时,顾淮南也悄悄摸了下鼻尖,暗说还好自己撒了个小谎。   两人各想各的。   午餐结束,顾淮南暂时不想回家,跟江左换了场地继续。   江左在首都上学工作,近几年才回费城,对首都比较熟悉,带顾淮南去了一家GAY吧。   顾淮南跟薄郁相处太久,很危险,那小孩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凶残得紧,顾淮南迟早会被啃得一块骨头也不剩。   他作为半个朋友,不希望顾淮南未来因为薄郁遭受风言风语。   上次聚会,蒋涛提到顾淮南拒绝梁成哥哥,他就猜到薄郁又从中作梗,以薄郁对顾淮南的占有欲,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这几年,他研究过怎么纠正薄郁的性格,这种偏执性人格,需要长期治疗,且患者配合。   薄郁一看就是不可能配合他的人,不捅他两刀就算不错了。   既然改变不了薄郁,他也只能让顾淮南提前提防,或许顾淮南谈恋爱,慢慢淡出薄郁生活,薄郁对他占有欲也会慢慢变淡。   江左想的很美好。   顾淮南自然不知道他在为自己考虑,他穿书前忙着工作挣钱,从来没去过GAY吧,穿书后一年365天有366天陪薄郁,根本没机会去GAY吧看看,还挺好奇的。   他答应过薄郁不谈恋爱不喜欢别人,但去看看应该没关系吧。   顾淮南长得好,踏进GAY吧没多久,陆陆续续有男士来搭讪,要他的联系方式。   他没给,都拒绝了。   答应薄郁的事,他还记得,至少守信这件事他不能出尔反尔。   江左喝着果汁,“这么多搭讪的,没有喜欢的么?”   顾淮南搅动饮料杯内的果肉,“我现在没打算找人,两年后再说。”   江左也不兜圈子,问:“是不是薄郁跟你说过什么?”   顾淮南心底咯噔了下。   这江左怎么一猜一个准,比佛庙里的和尚算得还准。   他表面不动声色,“他没说什么,我自己的事,他还插手不了。”   嘴上说着大话,实际他就是怕江左笑他,因为……他不光被薄郁这小孩拿捏得死死的,还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许诺单身两年。   不能说,说出来江左能笑他一年,说不定蒋涛转眼就知道。   哪怕他嘴严不说,江左单看他表情,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顾淮南心思变化会反应在微表情,稍微跟他走得近,很快能猜出他心思,这也是他玩不过薄郁的原因。   江左默默叹气,“顾总,作为朋友,我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劝你一句,尽早疏远薄郁,他不是善类。”   顾淮南重点完全跑偏,“生命危险?这是怎么回事?”   江左自觉这事儿不能跟顾淮南说,薄郁在顾淮南面前维持友善面具,说明他非常在意这点,自己要是捅破,可能要被他疯狂打击报复。   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江左轻咳一声,“这不是重点,我那句话重点在别的地方。”   顾淮南沉默不语地想了半晌,问:“你看过《重回巅峰》么?”   江左:“……”   顾淮南顿时面露失望。   江左:“??”   江左问:“这本书怎么了?”   顾淮南摇头说「没事」,江左刚才那句话,很难让他不怀疑「江左也是穿书者」这件事。   没看过原著,江左怎么会知道薄郁不是善类。   顾淮南又说了几个暗号,江左始终无动于衷,看他的眼神也怪异起来,仿佛在说「你脑子还好么」。   顾淮南摸了摸鼻尖,不再说话,低头和他的饮料。   确认了,江左不是穿书的。   两人这边在GAY吧喝东西聊天,过得还算惬意,远在家里,薄郁脸色就不那么好了。   薄郁处理完电子文件,看看天色,顾淮南还没回来,不由担心,发了微信消息过去,许久没反应。   他疑惑地点开手机,却见那颗标记定位的小红点明晃晃地停在某个地方,放大看地标。   “蓝色酒吧”   薄郁皱起眉头,什么地方?   搜索引擎稍微一查,信息弹出来,有整整十页。   首页写着一排黑体大字——   GAY吧。   薄郁顿觉气血翻涌,握在手里的签字笔险些被折断。   顾淮南居然去GAY吧!   一大早去市中心,原来是为了去那里钓野男人!!   啪嗒。   笔电被陡然合上。   正在吃猫粮的派大星吓了一大跳,忙抬头东张西望,顾淮南搬来首都时,没寄养派大星,把它带过来了。   薄郁睐了眼派大星,黑沉沉的眸色颇具压迫感,派大星喵了声,然后怂怂地钻进猫窝。   薄郁敛回目光。   这个假顾淮南真是欠收拾。   他拿起门钥匙和手机,没有停留一分钟,直接出门。   ·   “你说现在小孩子怎么那么难养。”顾淮南喝了口鸡尾酒,“都是属狗的么,一点也不听话。”   “牛皮糖一样黏人,占有欲强,不许人谈恋爱,管东管西,小脾气还不少,倔脾气。”   顾淮南酒量很好,但耐不住他多喝了几杯,嘴就没把门,巴拉巴拉地掰着手指头数落人。   他数落的是谁,江左哪能不清楚,这指向性也太明显了,不就是他捡回家养了四年的狼崽子。   江左犹豫了一会儿,提议:“他要是真那么糟糕,等他成年,让他自己出去闯吧,别跟他待在一起。”   “我也想……”   顾淮南只说了三个字。   后面的话,江左没听到,顾淮南也没继续说下去。   顾淮南没喝醉,只是不想继续说,他嘴上说薄郁又烦人又黏人,其实根本舍不得他。   四年时间,他早把薄郁当半个亲儿子养,派大星是他另外半个亲儿子,一人一猫是他跟这个书中世界的羁绊,他舍不得他们。   江左见他不说,也没追问,转而说:“你少喝点吧,省得一会儿喝醉,你家那小孩把问题怪我头上。”   “没事,我酒量好,喝不醉。”   江左轻轻叹气,心说你确实没事,有事的是我。   他算是看透那熊孩子了,顾淮南在他眼里是白月光,完美无缺,有问题全是他们这些人影响的。   冤死了都要。   顾淮南一口喝完,又续了一杯。   他面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杯,加上刚送来的那杯,差不多有七八杯。   江左怕他真喝醉,这家酒吧的鸡尾酒是特调的,后劲儿很大。   顾淮南再点时,江左帮他推了,让服务员收拾收拾桌子,等桌面干净,对面桌的顾某某已经歪倒在沙发,闭上眼睡沉了。   江左:“……”   他就不该信顾淮南的酒量好。   垂眸看腕表时间,江左过去把人架着扶起来,顾淮南喝醉酒,他肯定不能送回去。   顾淮南喝得醉醺醺的,要是回家跟薄郁独处,孤男寡男,万一发生点什么就很不好了。   薄郁是未成年,两人如果发生什么,倒霉的只会是顾淮南。   江左本着朋友道义,在附近星级酒店给顾淮南开了间房。   他满头热汗地扶顾淮南进房间,给他摘了鞋袜,因为他也是GAY,不太方便脱顾淮南衣服,就没动。   出了一身汗,江左看顾淮南睡得毫无反应,干脆去冲个澡。   等他出来时,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江左穿着浴袍,边擦头发边走过去开门,“有什么事——”   他手臂猛地一顿。   门口赫然站着一身寒气的薄郁。   江左:“……”   薄郁嘴唇紧抿,目光刀一般狠狠剜过他,脸色霎时阴沉,说的话更是冷得如冰。   “你哪只手碰了他?”   江左迅速举手,“都没。”   他话音未落,一记拳头狠狠朝他砸过来,要不是他闪避得快,重重落在他脸上,骨头都能碎。   但还是没躲过去,薄郁猛地抬起脚,趁他躲避,一脚狠踹在他腹部,差一点点就踹在三角区域。   江左一下撞在玄关的衣柜,脸色刷地一白,薄郁这一脚用了很大的力气,根本没有顾淮南形容的断腿,重伤得必须用拐杖。   江左扶墙站稳,捂住挨过打的位置,呛咳一声,脸色也冷了下来。   “薄郁,你正常点。”   薄郁根本看也不看他,更别说理他,直接越过他,朝顾淮南走过去,那张俊脸面沉如水。   光是被他看一眼,也能体会到那种可怕的压迫感。   江左怕他对顾淮南不利。   谁也说不准薄郁这种反社会的偏执人格,会不会因为生气,对顾淮南也发疯。   江左连忙跟上去,“薄郁,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你别伤害他。”   薄郁转头冷冷盯他,那双深黑无光的眼瞳如刀刃一样锐利,又像淬毒的蛇牙,正滴着剧毒液体。   江左被他看得皱起眉。   薄郁眯着眼,“滚。”   “薄郁。”   江左不肯走。   他好歹要保证顾淮南的安全,自个儿一走,顾淮南怎么办,薄郁对他动粗怎么办。   薄郁眼神越来越阴冷,那是一种非常恐怖冰冷的眼神。   江左没见过哪个成人有这样的眼神,更别说一个少年,薄郁真的是一个异类,疯子。   江左更不敢走,他上前阻拦薄郁靠近顾淮南,薄郁冷冷乜他,两人很快动起手来,薄郁有拳击基础,又招招阴狠致命,江左根本打不过他。   没一会儿江左被薄郁掐住喉咙,正当薄郁疯得要加大力道时,床上响起很细微的动静。   接着传来顾淮南迷糊的声音。   “小郁。”   薄郁瞳孔一缩,迅速收手,很少见地露出一丝仓皇神色。   足足缓了半分钟,他才转过身到床边去,发现顾淮南并没有醒,只是在说梦话,顿时松了口气。   顾淮南睡得依然很沉,可能房间里有些热,他额头出了很多汗。   薄郁伸手小心地帮他擦了擦,又帮他扇了扇风。   旁边。   江左捂住脖子猛咳,心有余悸地想,他真的差点被薄郁掐死。   他下意识想报警,但他手机又不在手里,而被放在床头柜上,薄郁正距离他手机很近。   薄郁看向江左,“我不会伤害他。”   他没说别的,言外之意就是让江左立马滚。   江左没动。   薄郁又站起身,江左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防止这疯子突然出手。   谁知薄郁突然态度大改,“对不起,江叔叔,是我不对,太冲动,胡乱打人,我会赔偿你的。”   江左皱眉,没说话。   薄郁又说道:“我一整天找不到他,太心急了,不是故意打你的。”   江左敏锐感觉薄郁反应不正常,但找不到他这么做的理由。   薄郁再三保证说:“我不会伤害他,你可以放心,实在不放心,你可以在隔壁开一间房,随时过来检查。”   江左采纳了他的提议。   在江左离开房间后,薄郁温和神色骤然消失,他面无表情地拨通一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   对方接通,薄郁冷冷吩咐,“处理一个人。”   很快挂断通话。   薄郁到玄关将门反锁,然后进浴室拿沾湿的一次性浴巾回到床边,掀被,把顾淮南衣服脱光。   目光一寸寸检查顾淮南全身,同时用湿润的浴巾给顾淮南擦拭,他擦得很小心仔细,连危险的三角区域也没放过。   他要把顾淮南沾染的别人的气息,全部擦干净,一点也不剩。   直到擦到顾淮南脖子。   薄郁看到他侧颈有碍眼的纱布,微微一愣。   顾淮南什么时候受伤了?   为了不打扰顾淮南,卧室只开了床头那盏睡眠灯,很暗。   薄郁稍微凑近,想看是什么伤,突然,他目光一顿。   白瓷般细腻的脖颈后侧,布满了极其暧昧的红色吻痕,星星点点,被纱布隐藏的伤口也变得涩情。   脖子这么敏感的位置,薄郁根本不用摘,也知道留下了什么痕迹。   他捏着浴巾的手渐渐收紧,脸色沉得可怕,杀意在胸腔疯狂鼓动,几乎瞬间延展到了所有神经。   薄郁眼眸猩红,可怕至极。   他要杀了江左!! 第39章   薄郁阴沉着脸替顾淮南盖好棉被, 正要起身去找江左,门外响起敲门声,他过去开门。   来人戴着口罩鸭舌帽, 一身低调朴素的穿着, 个头高壮, 声音很低,脸侧有一道比较明显的刀疤。   他问:“怎么处理?”   薄郁没开口。   他在沉思这个问题。   数秒后, 他说:“我自己去处理,你到附近药店买支活血化瘀的药膏,我现在需要用。”   男人点头说明白, 压低帽檐,转身从消防通道迅速下楼。   薄郁摁灭房间内所有灯光, 抽出房卡离开房间,在隔壁房前敲门,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   江左见薄郁站门口, 满眼警惕地问:“什么事?”   薄郁温温和和地笑了笑,“江叔叔,他脖子两边有很多红点,那是怎么弄出来的,你知道么?”   江左顿时捏不清他的目的, 略尴尬回答:“你不该比我更清楚么。”   薄郁笑意微敛,“你弄的?”   他那双眼睛牢牢锁住对方,黑沉沉的瞳色让人心脏止不住地发虚, 好像被什么恐怖冰冷的毒蛇盯上。   尽管他唇角还噙着一抹堪称「友善」的笑。   这笑容莫名令人头皮发麻。   江左本能感知到危险, 立刻说:“你胡说什么, 我……我怎么可能, 我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薄郁微眯起眼睛,“怎么来的?”   “这我哪知道。”   江左觉得两人信息有误,试探性问:“不是你做的?”   薄郁冷冷睇他。   江左暗道一句不妙,原来顾淮南玩得这么野,弄了一脖子吻痕,心大得到处走,还敢在薄郁面前晃。   薄郁见他不说话,欺近一步,“我会弄清楚,如果是你弄的……”   江左有时候发现薄郁挺好笑的,心眼子八百个,又唯恐被顾淮南发现,面上装得要死,光会嘴巴威胁人,偏偏不敢真的做什么。   他有恃无恐道:“薄郁,你要是真的伤害我,你看顾总到时候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   “顾淮南心肠好,耳根子是很软,你了解他,涉及原则性问题,你以为他真会无限包容你么。”   “你真想长久留在他身边,收起你那些阴暗心思,好好做你这个年龄该做的事,你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别走歧路毁了自己,毁了他。”   江左一脸「我劝你善良」的表情。   薄郁:“……”   真有人能劝动他,上辈子他也不至于疯狂报社。   显然江医生不知道这点。   他根本想不到眼前少年的躯壳内,藏着二十五岁的薄郁。   薄郁没有回应江左的话,转身踏出玄关,江左在背后喊住他。   薄郁停下脚步。   江左慢步走到门口,“薄郁,你还小,今晚这事我不怪你,但是,这是最后一次。”   薄郁回头看他。   两道锐利视线在半空交汇。   薄郁危险眯了下眼睛。   江左视若无睹,「嗙」地合上房门,落锁。   ·   薄郁回到顾淮南房间,不多时,买药膏的人折返。   他拿着药膏,坐在床沿,俯下身在顾淮南颈侧一点点地上药,动作轻柔,但他越抹药越恨得咬牙切齿。   顾淮南到底是被哪个野男人碰过,不是江左,难道是展一衡?还是上次那个梁泽?   薄郁一把掐住顾淮南的下颚,目光沉冷地盯着这张脸。   清俊又干净,五官疏淡,唯独唇色被室温烘得艳丽,像点染了颜色的红茶花,漂亮诱人。   薄郁难以自制地低下头。   顾淮南却偏开了脑袋,辖制下颚的力道让他很不舒服。   薄郁神色一顿,定然凝视顾淮南的脸几秒,胸腔内腾地烧起一股无名火,别人能得到允许,光明正大地亲吻,他现在连偷亲都不成!   指腹力气加剧,下颚抬起。   他几乎是咬上去的,本来也没有亲吻经验,这个吻又啃又咬的,纯粹是带着幼稚的惩罚。   离开时,艳丽如茶花的嘴唇像沾满了晨露,鲜艳,漂亮。   慢慢松开禁锢下颚的手指,落在绯红的唇瓣,缓慢又轻柔的摩挲,仿佛在触碰爱不释手的珍宝。   顾淮南喝过酒,睡得很沉,也因为这一动作而轻皱眉头。   被打扰,他睡得很不踏实,脑袋不自觉地偏向另一边,薄郁极力克制,才没有用太大力气掰回来。   顾淮南再度陷入枕头,继续睡觉,薄郁垂眸看他,有一瞬间想把他弄醒,问他到底是谁碰的。   到底薄郁还是没有亲口问。   他现在不能暴露,会把顾淮南吓跑,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能让顾淮南知道他喜欢他。   再等等,只有不到两年。   他可以等。   ·   顾淮南睁开眼时,脑袋沉得很,像往里面灌满了水泥似的。   连他身上也是沉甸甸的,被什么很重的东西压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费劲儿扒开捂住脸的棉被,见自己在陌生房间,看装潢,是一家很不错的酒店。   顾淮南浆糊般的思绪转了几圈,感官也随着清醒回笼。   他察觉自己胸膛前不光很重,还非常的热,好像有什么重物搭在上面,悄悄咪咪掀开被子看了眼。   是一条肌线流畅的结实手臂。   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他居然是裸的,全身只穿了一条内裤!!   顾淮南:“!!”   这这这……这是谁的手??   他又跟谁躺在一张床?   谁给他脱的衣服??   疑问接踵而至。   顾淮南眼前一阵发黑,脑子快转不过来,根本不敢看旁边是谁。   是江左,很惊悚。   不是江左,更惊悚。   他这妥妥的……酒后乱性。   喝酒真的误人啊!   顾淮南头脑风暴十来分钟,也没想好怎么处理。   这时,旁边那人似乎醒了过来,手臂在他肩膀摸索一下,再移到腰际,把他轻轻松松地勾入怀里。   顾淮南大气不敢出,犹豫自己现在到底醒还是不醒。   挣扎半分钟。   顾淮南还是抱着「死就死,大不了摆烂」的心态,把自己装睡的眼睛给睁开,然后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瞬间又沉甸甸落回去。   哦,薄郁啊,那没事了。   顾淮南两眼一闭,继续睡。   薄郁:“?”   顾淮南安安心心睡了俩小时,薄郁把他叫醒吃早餐时,还没睡醒,裹在被窝里迟迟不起。   薄郁把粥端过来,喂他。   顾淮南老脸有点挂不住,自己爬起来洗漱,吃早餐。   顾淮南搅着热粥,问:“是江左昨晚给你打电话来接我么?”   薄郁摇头否认,“不是,是你自己喝醉酒给我打电话。”   顾淮南没什么印象。   薄郁给他剥了一颗水煮蛋,顾淮南拿过来吃,刚要一口,薄郁却说不是拿给他吃的。   顾淮南不明所以,“不能吃,那这是拿来做什么的?”   薄郁微微笑着,“拿来热敷,我看你脖子后面有很多红点淤青,听说可以敷一下会好很多。”   “顾叔叔,那些红点事过敏么?”   “咳咳……咳咳咳。”   顾淮南呛得直咳,赶紧喝口粥缓缓,这小子真的是语出惊人。   不过……   真是好尴尬啊。   他总不能直接说「是你昨晚啃的」吧,多尴尬。   薄郁这小子不要脸,他还要脸。   找个借口糊弄下。   反正薄郁人年轻,啥也不懂,等他以后有对象,这件事早忘了。   薄郁在他匆忙低头喝粥时,脸色霎时乌云密布,握着竹筷的手也渐渐攥紧,捏得咔嚓响。   顾淮南浑然不觉,抬头,擦了擦嘴角,说:“嗯,是过敏。”   “应该是昨晚住酒店起疹子,等会儿擦点药就好。”   “我看看。”薄郁说。   顾淮南嘴角一抽,“啊这……”   薄郁笑容如旧,“难道顾叔叔有什么不方便的么?”   顾淮南嘴巴张合几次,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点头,自我心理安慰,咬痕已经被纱布挡住,一点点吻痕,薄郁这个纯情少男,肯定看不出来。   十六岁的薄郁看不出来,二十五岁的薄郁那就不一定了。   薄郁拨开衬衣领口,比昨晚更清晰的后颈露出来,那些暧昧红痕非常直观地映入眼底。   雪白清瘦的后颈布满了吻痕,制造这些暧昧痕迹的人有多喜欢顾淮南,显而易见。   捏着衣领的手猛地攥紧,布料皱巴巴地挤出一条条褶皱,力道过大,凸起的骨节也泛起一丝青白。   “小郁?”   顾淮南声音让薄郁回过神。   薄郁沉得没有光的眼眸落在侧颈,指腹摁在某点红痕。   “顾叔叔,这里痒不痒?”   顾淮南尽量稳住,“不太痒,应该没那么严重,擦擦药就好。”   “这里有齿痕。”   顾淮南陡然间哑住。   薄郁带有粗粝感的指腹在咬痕一点,“顾叔叔,这里是谁咬的?”   薄郁声调很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真的在求问。   顾淮南想糊弄他都有些糊弄不过去,脑子转得飞快,想找个合适理由骗骗薄郁,好让他既不违背诺言,也不让薄郁知道是他咬的。   突然。   顾淮南脑海一簇火花擦亮——   “狗啃的。”   薄郁:“……”   薄郁微笑脸,“顾叔叔,我看起来很像三岁小孩么?”   顾淮南就知道骗不过他,最后干脆骗他说是一夜情。   顾淮南编得有模有样,“小郁,我一个成年男人,也需要成年生活,我是许诺你不谈恋爱,也不喜欢别人,但多少也需要解决生理问题。”   薄郁没说话,顾淮南暗说是不是有点过头,对薄郁冲击力太大。   他正犹豫要不要改个口。   薄郁忽地抬眸看他,神色平静道:“我也可以帮你的。”   顾淮南:“??”   顾淮南瞳孔地震,“帮什么?”   薄郁微微俯身,垂下头,鼻尖抵轻在顾淮南露出来的后颈,顾淮南体型清瘦,颈骨微微凸起,很漂亮。   顾淮南脑子反应慢半拍,直到凸起那块颈骨被轻轻地含咬了一下,他骤然条件反射地往前闪躲。   他捂住被咬的后颈,躲得远远的,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白猫,“你干什么咬我?”   薄郁满脸无辜,“帮你啊。”   顾淮南脸色一阵尴尬,“说什么胡话,我看你还没睡醒。”   薄郁似乎很疑惑:“我中学时,男同学之间也会相互帮助,这很正常。顾叔叔,你以前没见过么。”   “没见过没听过没可能。”   顾淮南否认三连。   顾淮南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很不对劲,他转移话题:“我不用你帮,以后也不找一夜情。”   “顾叔叔,你是从哪里约的人?”   “我随便约的,不记得了。”   “是么。”薄郁说。   顾淮南正低头夹菜,闻言动作停顿了下,看向对面的薄郁,怎么他觉得薄郁这话说得好像很咬牙切齿。   薄郁对他笑了笑,“怎么了?”   顾淮南看他笑得温和,心想可能是错觉吧,低头吃自己的早餐。   薄郁慢慢垂眸,掩去眼底冷色。   撒谎也要藏那个野男人……   很好,很好。   最好别让他找到,否则他会一颗一颗拔掉那个人的牙。   ·   顾淮南下午要回费城一趟,早餐后两人下楼退房。   在前台处理时,顾淮南遇到同样下来退房的江左,他给江左打了声招呼,江左笑着回应。   顾淮南正要走过去,薄郁忽然喊住他说:“顾叔叔,我有东西落在房间床头柜,你可以帮我回去拿么?”   “可以。”   顾淮南见他腿不方便,就同意,先上楼去找。   他一走,薄郁接过服务员递回来的证件,睐向穿戴整齐的江左。   “江叔叔,早啊。”   江左点头说了声「早」,对上薄郁笑不及眼底的目光,他下意识提起领口,昨晚薄郁掐得很重,在他喉咙那一圈留下了明显的乌紫掐痕。   顾淮南在房间两个床头柜找遍,也没找到薄郁落下的东西,打电话来问,薄郁却说记错了。   等顾淮南到一楼大厅,江左已经不在前台。   薄郁解释:“江叔叔有事先走了。”   顾淮南「哦」了声。   两人先回家,顾淮南打算先洗澡换衣服,临进主卧,他又停住。   顾淮南摸了下鼻尖,“小郁。”   薄郁正在削水果,闻言抬头。   顾淮南轻咳了一声,“下次不用帮我脱衣服,我没有裸/睡习惯。”   薄郁点头,“好。”   顾淮南进浴室洗澡,洗完出来准备行李,他得回费城处理公司的事,顺便回顾父顾母家一趟。   薄郁也回学校开始上课了。   顾淮南回费城一直忙碌,不知道薄郁花了大价钱在黑市雇私家侦探,查他跟什么人接触过密。   顾淮南忙工作的间隙,腾出一天时间回顾家。   他跟顾家父母不熟,不准备久留,况且家里有个极度不欢迎他的顾舟,顾淮南每次回去,顾舟都想找他吵架,要多熊孩子就有多熊孩子。   还是家里小郁好,比较乖,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顾淮南到别墅门口时,顾舟正在给花园里的花浇水,见他进来,隐隐有想朝他喷水的架势。   顾淮南面不改色,“我衣服纯定制,不能沾水,弄坏拿你零花钱赔。”   顾舟默默放下搞事的手。   顾淮南进屋,顾母拉着他说话,顾父不在家,家里只有保姆和顾舟。   顾母想说什么话,顾淮南根本不用多猜,肯定又是相亲的事,他直接拒绝顾母好意。   顾母不太理解,“淮南,你实话跟妈妈说,你是不是一直没有放下那个人,不然为什么宁愿单身,也要替他养那孩子。”   顾淮南索性就拿这个作挡箭牌,点头认下这个猜测。   顾母露出「我猜也是」的神情,问:“你打算跟这孩子过一辈子?”   “也不是不行。”   顾母闻言立刻反对,“不行,他又不是你亲儿子,值得你一辈子围着他转,他以后结婚成家,难道你要一个人过一辈子?生病怎么办?”   顾淮南没想到穿书前没被催婚,穿书过来分分钟被催,实惨。   顾母苦口婆心劝他,“你不喜欢女人,男人也可以,我跟你爸商量过,你结婚后到福利院领养,或者找亲戚过继孩子,这些方式都可以。”   顾淮南:“……”   顾淮南沉吟片刻,说:“我两年内不考虑,这件事两年后再说吧。”   顾母见他坚持,也只好依他。   顾淮南为那个人跟家里断绝关系,独立在外多年,明明一家人在同城,却有许多年不见。   好不容易一家人团聚,冰释前嫌,她也不好强迫,当年也是他们逼得太紧,才闹到那种地步。   顾淮南见她松口,悄然舒了口气,看来他可以暂时安静两年。   晚餐结束,顾淮南准备离开。   他从来不在顾家留宿,原因很多,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怕掉马甲。   临走时,顾母想起还有件事,喊住他说:“对了,淮南。”   顾淮南正在调整安全带,闻言降下车窗,等她说后面的话。   顾母走下台阶,“小舟下学期实习,在首都,上次你说在首都买了房,让他到你家暂住一段时间可以么?”   “大概过年期间去,我们会给他安排住所,但可能没那么快。”   顾淮南还没答复,别墅二楼乍然一声怒吼,“我不去他家!不去!!”   顾母扭头看他,“小舟,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顾舟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进屋。   顾淮南倒没什么意见,点头同意了,反正那套房子的房间很多,顾舟住一间也不碍事。   顾母见他同意,露出一抹笑。   两人很快在门口挥别。   顾淮南开车回家,进屋时,里面乌漆麻黑的,他有些不习惯。   这四年跟薄郁住一起,薄郁总爱等他回家,每每回来,客厅都是通明的,有一种家的感觉。   今天独自回来,实在很不习惯。   他开门进屋,径直上楼洗澡,临睡前接到薄郁打来的视频电话。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顾淮南问薄郁今天上课感觉,薄郁回答了他,顾淮南让他好好上课。   说完,顾淮南准备关手机睡觉,薄郁也跟他说了句「晚安」。   两人结束视频。   ·   首都。   薄郁靠着床后靠背,手里拿了一张塑封好的合照,是他和顾淮南在春城一起拍的照片。   床头柜上也放了一本杂志,是褚英刊登的摄影杂志,顾淮南早就忘记这回事,薄郁却一直记得。   杂志上市,他买了一本回来。   拿起来,随意翻了翻。   他和顾淮南拍的那两组照片,没有褚英发给他们那些照片,那么暧昧,反而要小清新许多。   照片中的顾淮南啊跟平时截然不同,大概是摘了眼镜的缘故,也可能是衣着的缘故。   薄郁更喜欢这样的顾淮南。   很真实。   西装革履的顾淮南,是不一样的顾淮南,像套在了壳子里。   薄郁把照片放在枕头下,关灯,安心睡觉。   只不过睡觉前,他跟一个人电话联系过,问问侦查的进度。   得知对方毫无进度,薄郁脸色微冷,让对方继续查。   挂断电话。   薄郁许久才躺下。   ·   顾淮南次日接着去公司忙。   临近过年,公司盘点会特别忙碌,小唐忙得脚不沾地,顾淮南也是被他三催五请回来的。   许多事物用不上顾淮南,但小唐见他懈怠,就忍不住把人弄回来工作,老板在公司,也能镇住偷懒的。   顾淮南忙完公司的事回首都,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   薄郁一早收到他今天回来的消息,课后拒绝所有学校活动,直接坐车回家,顺路在楼下买了许多顾淮南爱吃的东西。   等顾淮南开门进去时,满屋子都是饭菜的香味。   门一开,顾淮南刚把行李箱推进去,薄郁迅速走来,一把将他抱进怀里,脸也深埋在他颈窝。   顾淮南被他抱得趔趄了半步,撞到身后跟着得人,那人「哎哟」嚷了一句,非常不满。   薄郁一愣,抬头看。   顾淮南不是独自回来的,背后跟着个年轻男生,跟他五官有几分相似,神态更倨傲些。   男生瞪了薄郁一眼,“看什么看。”   薄郁微微皱眉。   顾淮南把薄郁轻轻推开,边推行李箱边说:“小郁,顾舟来首都,最近可能得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薄郁微抿着唇,点头「嗯」了声。   顾舟跟在顾淮南身后,背着个很大旅行包,进来在沙发坐下,姿势洒脱散漫,很没有坐相。   薄郁眉头皱得快成一个川字。   顾淮南去放行李箱,薄郁见状,要跟着去客卧。   顾舟扭头扫视他,“你是牛皮糖么,这么大个人,还粘着我哥。” 第40章   顾舟是个自来熟。   随手放下自己的旅行背包, 转头就在沙发边逗起派大星,玩得不亦乐乎,派大星也亲人, 不烦他。   薄郁站在客卧门口, 看了一晌, 转身进客卧,看顾淮南正在放行李箱, 顺手关上门,问:“顾叔叔,他在家住多久呢?”   顾淮南把房间里自己的东西整理了,“呆一两个月吧。”   薄郁「嗯」了声,心道两个月不算长, 只是跟顾淮南单独过年的想法,要泡汤了。   顾淮南正忙碌着收拾东西,忽听薄郁说:“顾叔叔, 今天你太累,不如先别收拾,让他在我房间住一晚,今晚我跟你睡主卧,等明天保姆过来, 让她再打扫吧。”   顾淮南一听, 好像可以。   他忙完工作还没休息,想着回来撸派大星, 就立刻返程, 车轱辘轴似的转了一整天, 确实很累。   顾淮南赞同他的提议,“也行, 你想回客卧收拾一下,换套被单吧。”   薄郁微微压制着嘴角的笑意,点点头就先回客卧。   出去时,顾舟正抱着派大星撸,偏头看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薄郁也冷着脸回视。   薄郁进客卧,关上门。   顾舟不由撇了撇嘴,他看不惯这小子很久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标准双面人一个,也就顾淮南这蠢笨如猪的人才会被他骗得团团转。   几年前那一板砖的仇,他可记得,这小子阴狠着,又会装,心眼子多得手指头都掰不完。   这时,顾淮南从客卧出来。   他见顾舟在客厅逗猫,问:“喝什么饮料?”   顾舟随口报了一个「柠檬水」,顾淮南去厨房给他倒,他扭头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客卧,起身跟进厨房。   顾淮南刚切好柠檬水,正转身去冰箱里拿气泡水,撞见顾舟在门口,险些被他吓一跳。   顾舟双手抱胸,“欸,你跟他一直住一块儿啊?四年没变?”   顾淮南取出气泡水,“有问题?”   顾舟哼了声,没接话,从他手里拿走柠檬水,转身出了厨房。   顾淮南又给薄郁和自己泡了一杯,等他端着出去,顾舟直接说:“我晚上跟你一起睡。”   顾淮南心说这熊孩子吃错药了,刚在路上还嘴炮怼他,现在居然提出要一起睡。   他下意识觉得有诈。   顾淮南还没来得及拒绝,客卧门陡然一开,薄郁先一步说:“不行。”   顾舟「啪」地放下水杯,瞪薄郁:“我跟我哥睡觉怎么了,难道你大晚上还要粘着他一起睡?”   说着,顾舟满脸嫌恶,“姓薄的,你恶不恶心。”   薄郁嘴唇抿直。   “你该不会也是个同性恋吧,啧,真晦气。”顾舟嫌弃地别开脸。   “顾舟。”   顾淮南不悦地睐向他,“好好说话,我可不是爸妈,会惯着你。”   顾舟嘴贱这事儿,顾淮南早领教过,没想到他说话这么不经大脑。   “跟小郁道歉。”顾淮南说。   顾舟转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你让我跟他道歉?”   “对。”顾淮南毫不让步,“你没根据的乱说话,对别人是一种伤害,你现在跟小郁道歉。”   顾舟梗着脖子,嘴死硬。   薄郁「善解人意」的说:“顾叔叔,没关系,舟哥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太会说话。”   “你说谁不会说话呢。”   顾舟这暴躁脾气忍不了,“你就装吧,总有一天要翻车。”   薄郁蹙眉,唇角笑意淡了许多。   顾淮南挡住顾舟,“我知道你想搞事,但我最近没精力应付,你今晚自个儿睡吧,小郁跟我睡。”   “你既然想住这里,就别整天折腾人,跟他好好相处。”   顾舟也生气了,“顾淮南你是不是瞎,分不清谁对你好对你坏啊?”   顾淮南目光直视他,“首先,你要尊重我这个大哥,再来跟我谈谁对我谁对我坏。”   顾舟闻言一噎,怼不过顾淮南。   没一会儿,他自己背着旅行包钻进客卧,嗙地关门。   顾淮南心疼门,把他抓出来重新关,顾舟一脸倔强地瞪他,又不敢吱声,因为顾母把钱都给顾淮南了。   最后,在顾淮南视线下,顾舟满脸不甘心地重新关了个门。   客厅余下顾淮南和薄郁。   薄郁让顾淮南吃晚餐,顾淮南去叫顾舟出来,对方死活不出来。   他懒得再管,跟薄郁吃过午餐,一起出门采购家里需要的东西。   他俩一走,顾舟抵不住饿,自个儿点了一份外卖。   ·   顾舟在家里没呆多久,就回学校考试去了,薄郁也在考试,顾淮南在费城和首都间来回跑。   等他们三个再坐在同一张桌子,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也临近过年。   顾淮南带着他俩回顾家吃团圆饭,他基本不在顾家留宿,只有大年三十那晚例外,这四年他带着薄郁留宿过四次,今年照旧。   顾家是小别墅,二楼四个房间,一楼有个保姆房,给家里保姆住。   家里没有多余房间,每年薄郁都跟顾淮南住一间,顾舟看不惯,说话老是阴阳怪气。   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连顾母也开始上心,这次他们回家过年,见二楼书房被改造成了客卧。   顾母笑着拉薄郁上楼,跟顾淮南说:“小郁过完年就满十七岁,再跟你挤一间房,也不方便。”   “我跟你爸商量了,反正你们也没用书房,干脆改造成卧室,小郁回来也有自己的空间,不用跟你挤。”   顾淮南觉得有道理,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也对,挺好的。”   顾母慈爱地看向薄郁,“小郁,你觉得呢?喜欢这个房间么?”   薄郁认同点头,“很喜欢,谢谢顾奶奶为我费心。”   顾母又跟薄郁聊了两句,被薄郁哄得笑得合不拢嘴,看看时间,她才匆匆下楼,看炖的鸡汤好没有。   顾母一走,顾淮南让薄郁去新卧室休息,他也想回去洗个澡。   他前脚回卧室,薄郁后脚跟来。   顾淮南关门时,差点砸到他脸,“你跟来干什么?”   薄郁不答反道:“顾叔叔,我想在你房间睡,新房间我不习惯。”   “随你便。”   顾淮南也没刻意去强迫薄郁,一切都随他的意,他是放养式养娃。   薄郁却格外高兴,一把抱住顾淮南的腰,黏糊糊的像只大型犬,不同于四年前的拥抱,现在顾淮南完全是被他揽进怀里。   顾淮南受不了他黏人,把他推开,去衣帽架拿衣服进浴室洗澡。   薄郁跟在他后面,也进去简单洗漱,再出来换睡衣,穿好躺在床上,忍不住在棉被轻嗅。   被褥里有清清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跟顾淮南身上的味道一样,不会特别浓烈,很好闻。   他不禁多闻了几下。   但很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微微一暗,耳根渐红。   in了。   ……   顾淮南出来时,薄郁没在床上睡觉,也不知道人跑到哪里去了,他没管薄郁去向,掀开被子躺进去。   他开车几小时回费城,挺累的,顾舟那倒霉孩子到现在还没考过科目二,不然还能让他试试。   顾淮南很累,躺进被窝不久,就陷入深度睡眠。   这时的新卧室。   薄郁将房间门反锁,顺手理了下睡衣的宽松衣摆,动作很刻意,好像在遮掩什么。   他没有放睡衣在顾家,顾淮南嫌麻烦不愿拿,让他穿自己的,他现在穿的就是顾淮南的睡衣。   单薄布料轻飘飘贴在皮肤,好像还残留被褥里的清香。   他发觉自己更加痴迷这个味道。   杂念如疯长的野草,在脑海深处扎根冒芽,沿着血液肆意遍布。   内心深处的烈火燎原之势蔓延。   吱呀。   啪嗒。   两道声音。   新卧室的浴室被打开,再关上。   ……   顾淮南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时被什么温热胸膛圈进怀里。   他潜意识里想躲开,胳膊挣扎了下,没成功,对方抱得很紧,像八爪鱼似的紧紧缠住他。   过重的拥抱让他喘不过气,他钻出脑袋呼吸,刚获得了几口新鲜氧气,嘴巴突然被什么柔软东西给咬住。   呼吸不了,眼皮也重得睁不开,简直快要难受死。   直到他难以忍受窒息的感觉,张嘴用力咬了一口阻止他呼吸的东西。   渐渐的,他能呼吸了。   因为近距离接触,又似乎闻到了很淡的石楠花味道,淡得像幻觉。   没等他再闻,困意吞没意识。   顾淮南再醒来,天色已经很暗。   他身边没有躺着别人,薄郁也不在卧室里,室内很昏暗。   顾淮南抿了抿嘴唇,又在口腔里感受到了青柠薄荷的味道。   难道顾家的牙膏换了新牌子?   怪好闻的。   他起床整理衣服和头发,又用漱口水清理口腔,换完衣服才下楼。   薄郁正在花园和顾父一起喝茶,顾舟在用逗猫棒和派大星玩,顾淮南去厨房,顾母刚从烤箱端出烤鱼。   顾淮南过去帮忙,过年保姆回家,年夜饭是顾母一个人处理的。   晚餐准备得很丰盛,顾淮南撸起袖子帮忙,不一会儿,薄郁也进来,见状一起忙活。   顾淮南边切菜边随口问:“不是要睡午觉么,你刚才跑去哪里了?”   薄郁没回答,藏在发间的耳尖却悄然泛红,面上不显。   片刻,薄郁不紧不慢说:“班长说有表格要填,比较急,我怕打扰你,去新卧室填表格了。”   顾淮南「哦」了声,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切菜。   切着切着,顾淮南想起一件事,“新牙膏味道不错,你晚上可以试试,挺香的,青柠薄荷味。”   “留香时间很长,我刚才醒来,嘴里都是这个味道。”   顾坏拿说完让薄郁给他递刀,忽地讶然道:“你脸怎么那么红?”   薄郁喉结微微滚动,“可能厨房有点不透气。”   “那你快出去,这里交给我。”   “嗯。”   薄郁被他赶出厨房,顾母在地下室拿东西回来,见薄郁脸色绯红,以为他发烧了,立刻抓去量体温。   八点整,年夜饭终于完成。   一家人围坐在圆桌前,客厅电视机也正在播放春晚的开幕式。   这是顾淮南穿书过来第四年。   他颇为感慨,也不知道自己现实世界那具躯体怎样了,死了,还是活着,原来的顾淮南又去哪里了。   这些谜底,大概未来才能解答。   “顾叔叔,给。”   薄郁给顾淮南夹了一只卤鸡腿。   顾淮南刚说了句「谢谢」,对面顾舟又开始找茬,“一把年纪还吃鸡腿,还说是我大哥,幼稚。”   顾淮南:“……”   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么。   读取到顾淮南眼神,顾舟又怂怂地转开脸,不敢再嘴贱。   顾淮南心说原主这张脸挺好用,啥也不用说,光乜一眼,这小子就怂了,不愧是欠揍的熊孩子。   顾母让顾舟住嘴,顺便把另一只鸡腿放到顾舟碗里。   顾父则跟顾淮南碰了下酒杯,两人均喝一点红酒,顾舟不爱喝酒,他喝的饮料,薄郁更不用说,顾父严格,哪会让一个未成年喝酒。   晚餐结束,顾淮南和薄郁帮着收拾桌面,很快处理完,几人坐到客厅沙发看春晚。   顾父顾母年龄大,不到十点便回卧室休息,顾舟精力旺盛,看得很有劲儿,演到小品时,他笑得最大声。   但他笑着笑着,余光瞥见薄郁靠着顾淮南肩膀,一下就不笑了。   “喂,你靠我哥肩膀看什么?”   顾舟起身,非常不客气地一把拨开薄郁,强行挤到中间坐。   顾淮南:“……”   薄郁:“……”   顾舟转头瞪薄郁,又扭过来瞪旁边的顾淮南。   他既讨厌害他初中三年被人贴「同性恋弟弟」的顾淮南,又讨厌双面人的绿茶婊薄郁。   这两人不痛快,他就痛快。   很快他就不痛快。   顾淮南被他挤得摔下沙发,举着拳头锤了他一顿。   顾舟顿时老实许多。   顾淮南前些日子忙工作和应酬,喝酒喝得多,加上今晚又喝了些红酒,犯困得很。   不到十二点,顾淮南上楼休息。   他走后,客厅剩薄郁和顾舟两个人,顾舟仗着自己年长几岁,毫不客气地指挥。   “帮我拿一下砂糖橘。”顾舟喊道。   薄郁完全没动。   顾舟又重复了一遍,薄郁还是没有行动,在他正要生气时,薄郁转过头睇了他一眼。   顾舟莫名觉得那眼神怪恐怖的。   他色厉内荏道:“看什么看,我让你帮我拿下砂糖橘怎么了,我比你大,又是顾淮南弟弟。”   最后「顾淮南」三个字,他特地加重了语气。   薄郁起身,拿起两颗砂糖橘扔去,顾舟手颠了两下才接稳。   等顾舟把两个砂糖橘捏在手心,旁边的薄郁已经上楼,客厅没人,他乐得自在,边吃橘子边看春晚。   薄郁上楼没有回自己卧室。   他在顾淮南卧室门口停了下来,轻轻敲门,里面传来声音。   “谁?”   是带着朦胧睡意的声调,薄郁冷峻的面部线条柔和了几分,他低声喊了道「顾叔叔」。   顾淮南披着外套来给他开门。   薄郁走近些,“顾叔叔,我一个人睡不着,想跟你一起睡。”   “哦,那你进来吧。”   顾淮南对这些不在意,反正原主那张大床有两米多,俩人睡也不挤。   好吧,他承认自己怕冷,睡好一会儿都没暖和,薄郁过来正好暖暖床,他火气旺。   顾淮南躺下,薄郁也换好睡衣在他旁边睡下来。   黑暗中,薄郁问道:“顾叔叔,我可以抱着你么?”   顾淮南心道又来了,薄郁这习惯是改不了了么,老是喜欢抱个东西,还好现在不是夏天,不然他又会被热得满身都是汗。   薄郁很轻地喊了句「顾叔叔」。   顾淮南随口道:“行吧,但别抱太紧,跟章鱼似的缠得我喘不过。”   薄郁飞快「嗯」了声,话音一落,顾淮南被两条胳膊搂进怀里。   暖烘烘的,倒是蛮舒服。   顾淮南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就舒舒服服地闭眼睡觉。   半小时过后。   薄郁轻声喊了句「顾淮南」,后者睡得死死的,完全没反应。   谨慎起见,薄郁又凑在他耳边叫他一声,顾淮南依然纹丝不动,睡得特别香,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   顾淮南睡眠质量好,尤其今晚还喝过红酒,更难以叫醒。   薄郁放心大胆地抱紧顾淮南,鼻尖抵在他凸起的那块颈骨,旁边就是一个淡淡的咬痕。   他有一瞬间想咬上去,抹去别人留下的痕迹。   让人追查了整整两个月,依然没有查出来顾淮南一夜情的对象是谁,这让他非常不高兴。   查不到,说明顾淮南藏得严实,一晚而已,值得他费尽心思隐瞒。   他不得不去猜,顾淮南是不是爱上这个人,两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互诉衷肠,抵死缠绵。   光想想,他已经无法忍受。   他一定要找出这个人,让他永远在顾淮南面前消失。   如果顾淮南敢喜欢别人,他就把他锁起来,关在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让他只能看自己,只能喜欢自己。   他绝不允许顾淮南心里有别人。   薄郁黑化值蹭蹭蹭地往上冒。   然而冒了没两分钟。   顾淮南一个翻身,转过来自动抱住薄郁的腰,又顺手给他盖了盖被子,含糊不清地嗫嚅:“别感冒。”   说完,顾淮南一秒睡沉。   薄郁黑化值跌零。   他低头亲亲顾淮南的额头,又亲不够似的,变成亲顾淮南嘴唇。   没什么吻技,光含咬着嘴唇乱亲,心脏在胸腔内澎湃汹涌地跳动,无法抑制的欢喜冲淡了所有郁色。   最后他亲了亲顾淮南嘴唇,以极低的声音说:“顾淮南,等等我,不要喜欢别人。”   当事人睡得不吭声。   薄郁唇角轻扬,“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满足地抱紧顾淮南。   ·   次日初一。   他们一行人各自玩各自的,顾父顾母去朋友家聚会,顾舟也去找他朋友玩耍。   顾淮南没有久留的打算,他带着薄郁和派大星先回首都,先前他答应薄郁一起在首都过年。   他们下午开车回去,到家已经快晚上七八点,两人没有在家做饭,去外面订了晚餐。   订的时间晚,没有包厢,他们坐到外面大厅靠墙位置。   顾淮南正吃着薄郁给他剥的虾,背后突然有人出声打招呼。   “薄郁?”   薄郁一愣。   顾淮南也扭头看。   来人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十八九岁。   女生长相乖巧,也自来熟,直接走过来笑着说:“你也出来吃饭呢,好巧,在这里遇见。”   说着看向顾淮南,“这是?”   薄郁没吭声。   顾淮南用湿巾擦干净手,伸出去,“你好,我是薄郁的叔叔。”   女生惊叹道:“薄郁,你居然有这么帅的叔叔。薄叔叔,你好年轻啊。”   顾淮南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不过我姓顾。”   女生似乎很疑惑,他跟薄郁怎么是两个姓,但也懂礼地没追问,改口喊了声「顾叔叔」。   男生也跟着礼貌地喊「顾叔叔」。   相比两人的热情,薄郁就显得冷淡许多。   两人没有停留多久,在服务员领路下去了自己订的餐桌。   他们走后,顾淮南看对面的薄郁,后者继续给他剥虾壳,一脸认真,丝毫没把刚才的插曲放心里。   顾淮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他们是你同学?”   薄郁摇头说:“不是,是学生会的,先前邀请我入会,我拒绝了。”   “怎么不去?”   顾淮南大学期间也进过学生会,权当学习,不理解薄郁怎么不去。   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不了解薄郁,薄郁进入大学后,依然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整天就粘着自己。   这样好像很不好。   顾淮南觉得要把薄郁掰正,“有时间的话,可以进去试试,说不定能交到不错的朋友。”   薄郁答非所问:“你想我去么?”   顾淮南愣了一秒。   薄郁把一块烤好的芝士焗生蚝送到顾淮南面前,不紧不慢地说:“你想让我去,我就去。”   顾淮南老觉得这话奇怪,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他最后笑着说:“你该有自己的想法,以我为中心做什么,难道我不喜欢,你就不去做?”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怕,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薄郁没接话。   顾淮南笑容也渐渐淡下。   薄郁这是什么意思?   片刻,薄郁提醒顾淮南生蚝快凉了,顾淮南「哦」了声,伸手拿起餐盘里的生蚝,撬开吃。   这时薄郁抬眸,那双沉黑不见光的眼瞳锁住他,“我想做什么事,你都支持我,不会怪我?”   “如果……是坏事呢?”   他神色少见的沉凝认真。   莫名地,顾淮南心脏抖了下。   什……什么坏事?? 第41章   “我随口说的, 顾叔叔你不要放在心上。”   薄郁边用小工具剔出帝王蟹腿肉,边不徐不疾地补充了一句。   顾淮南想说的话又咽回去,心里却在疑惑薄郁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养了薄郁四年, 还是把人给养歪了, 现在黑化了?没道理啊, 薄郁又没被什么配角虐过。   他百思不得其解。   薄郁将剔好的一碟蟹肉推过去,“顾叔叔你尝尝看。”   顾淮南说了声「谢谢」, 接过来吃,又给薄郁掰了一根蟹腿递去,让他别顾着自己, 也好好尝尝。   薄郁抿唇一笑,拿了过来。   晚餐结束两人回家。   路上积雪厚, 开车速度慢许多,平时四十分钟的路程,顾淮南这次用了一个多小时。   到家将近十点, 两人各自回卧室洗漱睡觉。   过年期间,顾淮南在家呆得无聊,干脆带着薄郁去雪山泡温泉。   两人出发前,把派大星送去宠物医院寄养,以防他们回来太晚, 派大星出什么身体状况。   顾淮南选的地方不远, 定了三晚的温泉酒店,地址在半山腰, 他们到目的地坐缆车上去。   春节期间游客爆满, 顾淮南是联系蒋涛, 让他帮忙订的酒店, 蒋涛也带着他老婆一起。   他们在山下集合, 一起坐缆车。   蒋涛老婆是地道南城人,姓陈名兮,性格温婉,说话软声软气,跟蒋涛咋咋唬唬的性格有鲜明对比。   陈兮跟蒋涛住他们隔壁房间,都定的大套间,卧室是张两米大床,薄郁跟他住一间。   在酒店稍作休息,蒋涛先带他老婆去滑雪,顾淮南慢悠悠过去,薄郁则留在酒店做作业。   顾淮南发现自从上大学,薄郁变得很忙,经常早出晚归,回来时也是满脸疲倦,好像累得不行。   他原来只当薄郁大学课程繁忙,但有一次他在家,撞见几个西装革履的青年来找薄郁。   薄郁解释对方是保险推销员,他却隐隐觉得不太像,莫名地,他发现薄郁有什么事瞒着他。   顾淮南隐晦问过几次,薄郁都没有正面回应,每次借口岔开话题。   他大概猜出来,薄郁是不想告诉他,就没有再问。   薄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他的事不用一一向他报备,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   蒋涛和他老婆都不会滑雪,顾淮南更别说,咸鱼一个。   陈兮专门请教练,教了下基础,稍微练习直接开始上手滑雪,蒋涛也跟着她,顾淮南换了滑雪装备,也没去滑雪,咸鱼一样在旁边坐着。   蒋涛夫妻俩玩得贼高兴,回来时,却不见顾淮南。   两人担心他去向,发消息问了下,得知顾淮南自己去泡温泉了,就没有再打扰他。   顾淮南先回房间换了浴袍和泳裤,再下楼去温泉汤池。   他回房间时,薄郁没在里面。   顾淮南也没有放在心上,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人,要适当给予小孩子一点个人空间。   以防薄郁回来找他,他特地给薄郁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在楼下汤池,让薄郁忙完也来。   薄郁没回,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整天忙个不停。   楼下。   温泉汤池种类繁多,顾淮南选择的是硫磺汤池,这会儿人也不少,顾淮南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独自泡温泉,顺便刷刷朋友圈。   全是新年动态,顾淮南顺手给他们点了个赞,然后自己也发了一条,很快有人点赞。   他没管,继续刷朋友圈,这时手机响了声,有人给他发新消息。   顾淮南退出朋友圈,见是展一衡发来的新年祝福,他回复了展一衡,后者跟他聊了几句。   两人聊得不多,顾淮南大致了解到展家似乎出了点问题,不,应该是不小的问题。   前段时间蒋涛聚餐时提了句,说展老爷子去世,展家内部瓦解,全家都忙着分割遗产。   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展一衡有多焦头烂额。   对方没有多说自己的事,顾淮南自然不会过问别人隐私,只适当安慰了展一衡几句。   展一衡小心思眼见着要活络起来,顾淮南反应迅捷,匆匆丢下句「我还有事」,就没再回复展一衡。   关闭手机,专注泡温泉。   他泡着泡着,余光瞥见有人朝他挪过来,扭头,对方是个长相俊秀的男生,看起来很年起。   “嗨。”对方打了个招呼。   顾淮南:“?”   男生又走近些,在顾淮南一臂宽的距离停下,笑着问:“一个人?”   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大人,顾总懂了,哦,搭讪的。   顾淮南继续泡自己的,微闭着眼,嘴里冷淡回答:“是。”   他这副爱答不理的高冷样,没劝退男生,反而让对方跃跃欲试,眼睛亮亮地看他,暗说禁欲系好带感。   “我也是一个人,要不要一起玩?”男生继续发出邀请。   顾淮南睁开眼,“小朋友,你猜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泡温泉?”   男生微愣,看他的眼神突然就微妙起来,“你喜欢……野战?”   顾淮南:“……”   顾淮南差点一个打滑摔进池底。   他扶住池壁坐稳,很无语地看了眼男生,说:“因为我喜欢安静。”   这句话他带了点强调意味。   男生却不以为然,“我挺安静的,叫的声音也小,你体力怎么样。”   顾淮南:“??”   他严重怀疑这人在开高速车,而且有证据!   男生朝他笑了笑,再次邀请,“要不要今晚试试?”   顾淮南顿时瞳孔地震,敢情对方说的玩玩,跟他理解的玩玩根本不是一个意思,是那种玩玩。   年轻人的世界,他真是越来越不懂,约起来都这么直接的么。   顾淮南一脸「哒咩哒咩」的表情,借口拒绝:“不用了,我不做上面。”   男生立刻变通,“没事啊,我在上面也行,我体力还可以,而且有十九厘米,你要不要看?”   顾淮南:“??”   这是他不付费就可以看的么!   顾淮南连忙拒绝他的「热情」,“不了不了,你找别人吧。”   说着往旁边挪,企图拉开两人间的剧烈,随时准备离开这个汤池。   男生正要追过来时,两人中间突然介入一条结实的胳膊,并且按在了顾淮南的肩头。   男生面露疑惑:“?”   顾淮南回头看,果然是薄郁。   薄郁只穿了一条花纹简约的泳裤,露出有锻炼痕迹的身材,他长腿跨进汤池,格外强势地插/入男生和顾淮南的中间。   他坐在两人中间不说,还侧身挡住自己旁边的顾淮南,不让男生有机会看顾淮南。   顾淮南看他,“忙完了?”   薄郁点头说「忙完了」,继而转头睐向旁边的男生,那一眼相当不善,浑身散发着恐怖的寒气。   男生好奇回视这个霸占他猎物的人,对方很高,面庞冷峻,尽管气场强大又沉稳,但眉宇间稚气未脱,明显是个未成年。   他自觉没什么威胁,笑着问顾淮南,“哥哥,这是你儿子呢?”   薄郁脸色一沉,皱眉。   他没向男生发难,转而问顾淮南:“他是谁?”   顾淮南老实说:“不认识。”   得到答案,薄郁目光落在男生身上,“他不认识你。”   话里的意思不说也很明显。   ——不认识你,快滚。   男生笑了笑,“现在不认识,不代表我们不能认识,哥哥,我房间号3089,今晚我等你,记得来。”   说完,他起身走出汤池。   薄郁嘴角抿直,面部线条紧绷,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非常不高兴。   除了顾淮南这个睁眼瞎。   顾淮南靠回池壁,继续泡温泉,嘴里说着:“幸好你来了,这人不知道要纠缠多久,好烦人。”   薄郁压制火气,沉声问:“他为什么给你房间号?你要跟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   “不做什么,为什么让你找他?”   顾淮南慢慢回过味来,“你突然生什么气?”   “我生什么气,你说我生什么气?你跟他都要——”   薄郁话说到这里,倏然对上顾淮南迷茫的眼神,猛地噤声。   顾淮南疑惑,“怎么不说了?”   薄郁抿了抿嘴唇,“没什么。”   顾淮南满头问号看他,薄郁现在的情绪真是越来越阴晴难定,说生气就生气,说闭嘴就闭嘴。   奇怪。   他围薄郁看了一圈,换到薄郁左边池壁靠着,目光还停在薄郁那边。   薄郁被他注视得红了耳尖,短发一直挡住,顾淮南倒没看见。   顾淮南直直看了半会儿,忽然恍然大悟:“没约没约,我答应过你不约一夜情,怎么会去约,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怎么给你房间号。”   薄郁语气实在很奇怪,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尖锐。   顾淮南:“……”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那次不说「一夜情」,还不如说是狗咬的。   顾淮南直接摆烂,“那你就当我准备和他来个一夜情,被你撞破,现在不去了吧。”   薄郁:“……”   薄郁沉沉地吸了口气,池底的手攥紧成拳,如果不这样,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冲动,在这里做点什么。   顾淮南见他不说话,心想还是这套好用,总算不追问了。   他刚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许去。”   顾淮南诧异偏头。   旁边薄郁目光格外锐利,眸色深沉,“你答应过我不约一夜情,如果你瞒着我去,我就……”   顾淮南来了兴趣,“就怎样?”   他说话时,微微仰头望着薄郁,露出一整个流畅漂亮的肩颈线条,眉眼也更生动鲜活,没有那么冷淡。   薄郁目光对上他的视线,倏然前倾,单手撑在鹅卵石堆砌的池壁,将顾淮南困在假山和怀抱之间。   极具侵略性地凝视,像锁定什么肥美的猎物。   顾淮南莫名感到紧张,不着痕迹地退后,光洁清瘦的脊背死死抵在假山,退无可退。   粗粝石面硌得他一直背疼,他也没继续往后退。   薄郁注视他片刻,什么也没说,就是那双黑瞳沉沉的,有些吓人。   顾淮南有一瞬间的露怯。   但也只有这瞬间。   很快,他想起薄郁只是个小崽子,十六岁未成年,完全是虚张声势。   他立刻找回自己场子,气势稳住,故作镇定地横手把薄郁一下给推开,摆出一副长辈样。   “小小年纪,还学会威胁人了。”   薄郁收敛锋芒,顺势回到原位,变回那个在顾淮南面前乖顺的少年。   顾淮南表面稳得一批,实际心脏跳得飞快,说不紧张是假的,那一刹那的攻击性,他确实有点慌。   这就是天选之子男主的压迫感么,长见识了。   两人沉默地泡了会儿汤池。   顾淮南忽觉有一丝尴尬在蔓延,怪怪的,他起身想从汤池出去。   刚站起来,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头晕目眩,不受控制地往前倒,意识完全湮灭前,他看见薄郁抬手接住了自己。   ……   顾淮南再睁开眼,人已经回到酒店床上躺着。   他撑着手臂,打算起来,旁边立刻有人快速走来。   扭头,是薄郁。   薄郁给他在床头垫好枕头,方便他后背靠着舒服,又给顾淮南倒了杯温热水,“先别起,多躺会儿。”   顾淮南扶额揉了揉,“我好端端的,怎么晕倒了?”   薄郁顺手给他整理被褥,“没事,医生说是你在温泉泡得太久的缘故,让你下次不要泡太长时间。”   顾淮南:“……”   太尴尬了。   顾淮南现在尴尬得脚趾抠地。   薄郁像体会不到他的尴尬,说:“顾叔叔,你的泳裤我帮你换下来了,不过硫磺温泉的水已经把它染变色,你可能需要换一条。”   “你……你换的?”   顾淮南迅速掀被子瞄了眼,果然内裤也被换了。   顾淮南:“……”   这让他老脸往哪里搁。   他言辞拒绝道:“下次不要帮我换,我醒来自己换就可以。”   薄郁迟疑,“可是弄脏酒店床单,需要赔偿,据我所知,要三百。”   顾淮南竖起拇指:“你换的对。”   薄郁微微笑着,“嗯。”   顾淮南休息了一会儿,太阳穴没那么涨疼,他问:“蒋涛他们呢?”   薄郁说:“在滑雪场玩了一天,现在去温泉汤池放松,你暂时别去泡,身体负荷太大。”   顾淮南「哦」了声,端着水小抿,喝了几口,他又躺下继续睡。   记不清具体睡了有多久,他再醒来,薄郁已经躺在他旁边,正抱着IPAD看什么东西。   察觉动静,他转头看来。   “你醒了,饿么?”薄郁问。   顾淮南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他这一天天的睡,人都要睡懵了,现在头还涨疼着。   正揉着时,什么温热的东西碰到他的指背,他睁开眼睛。   薄郁错开他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顾叔叔,我帮你揉吧。”   “不用了,你忙吧。”   顾淮南把他手拿开,自己随意揉了几下,好受一点,就掀被下床,准备简单吃点东西。   薄郁手指微曲,视线淡淡在手上转了一圈,移向顾淮南。   顾淮南正弯腰看冰箱,室内没开灯,只有床头灯,比较暗,冰箱的光洒出来,映在顾淮南侧脸,有很不一样的朦胧美。   顾淮南拿出东西,偏头随意一扫,跟薄郁视线撞上。   他问:“你要吃?”   薄郁摇头。   顾淮南「嗯」了声,转头打开微波炉,酒店房间里有微波炉。   热好吃的,顾淮南在旁边茶几坐下来吃晚餐,他睡了几个小时,反而不饿,为了不浪费,也坚持吃完。   顾淮南暂时不困,就拿手机刷朋友圈刷微博,又看电视剧。   最后熬到一点放下手机,洗漱后爬上床睡觉,他躺下时,薄郁还没有睡,等他闭眼,薄郁才关灯。   两人挨得并不近,顾淮南像往常一样睡觉。   次日醒来,他咂摸咂摸嘴巴,又觉得嘴里有股海盐青柠的味道,很像他买给薄郁的漱口水。   顾淮南皱皱眉,心说难道昨晚他脑子晕,一不小心拿错漱口水了?   薄郁见他摸着嘴唇,好像在沉思什么很重要的事。   他若无其事地走进浴室,将两瓶并列的漱口水调换了个位置,海盐青柠那一瓶,放在顾淮南平时习惯取放的地方。   做完这个举动,薄郁开始洗漱。   半分钟后,顾淮南也进来浴室,第一件事是看漱口水的位置。   看完,他神色一松。   顾淮南拿自己电动牙刷,薄郁给他腾出地方,洗漱后,薄郁先一步出浴室,去换衣服。   他们总共要在这里呆三天,住两个晚上,今天行程是去爬雪山。   蒋涛他们一起,雪山海拔高,他们提前买了便携氧气罐,爬到半截,缺乏锻炼的顾总提出要休息。   蒋涛笑他,“让你平时偷懒,看吧,这才爬到一半,你就不行了。”   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顾总立刻直起腰,“现在走。”   蒋涛哭笑不得,不愧是一生要强的顾淮南。   薄郁给顾淮南递水,“先喝水吧。”   顾淮南接过来,大口喝了几口,一行人接着爬。   然而水喝得太多,半小时后,顾淮南在大家停下休息时,去不远处的公共洗手间。   他出来在洗手台洗手,旁边也又人弯腰清洗双手,不经意一瞥,对上昨天那个搭讪男生的俊脸。   “哥哥,真巧。”   男生冲他友好的笑了笑。   顾淮南顿时有不祥的预感,果然对方下一句就说:“昨天等了哥哥一晚,哥哥你怎么不来啊?”   顾淮南:“……” 第42章   蒋涛正跟薄郁说着大学专业的事, 忽见顾淮南回来,就站起来说:“老顾来了,走。”   陈兮顺势看去, 疑惑道:“噫, 跟在顾总后面那个是谁啊?”   薄郁转头, 脸色立刻一沉。   顾淮南背后跟着一个年轻男生,挺阳光帅气, 大概二十来岁,正跟顾淮南说着什么,后者没搭理。   顾淮南走近,“走吧。”   语毕,那男生热络地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啊,我叫秦朗,介意爬山加我一个么, 想跟你们组个队。”   “不行。”   秦朗看向拒绝他的薄郁,“又是你啊,小朋友。”   听见「小朋友」三个字,薄郁脸色更差了,“我们跟你不熟, 你想要组队, 换别人吧。”   秦朗笑嘻嘻的,“但是别人那里没有顾哥啊, 是吧, 顾淮南哥哥。”   顾淮南很诧异, 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秦朗露出莫测的笑容, 没答。   薄郁脚步一转, 挡在两人中间,手亲昵地揽在顾淮南肩膀,侧目看秦朗,眼神格外凶厉。   见状,秦朗微怔了下。   但很快,他眼底浮现出浓烈的兴味,完全不被薄郁震慑。   秦朗嘴角噙笑,“顾哥,你家这小朋友好凶啊,他是不是在吃醋。”   薄郁神色猛地一僵。   顾淮南丝毫没觉得他在认真,直接就说:“这种话不要胡说,我跟你也没有那么熟。”   “现在的确不熟,等下我们多聊聊,大家就熟悉了对不对。”   秦朗依然大大咧咧的笑着,“你们有需要帮忙的么?”   他看向旁边站的蒋涛和陈兮,唯独漏掉薄郁,当他是空气人。   蒋涛和陈兮婉拒他的好意,两人仍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单纯觉得气氛好像怪怪的。   蒋涛询问性地看顾淮南,顾淮南也是一脸「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秦朗死皮赖脸不走,蒋涛他们又不好意思直接赶,薄郁更是被他一句话堵得不敢多说,小心地观察顾淮南,怕他看出什么。   最后秦朗坠在一行人背后,拿着微单四处拍照,整个人乐呵呵的,看起来非常没心没肺。   见他一路上安安静静,没有再次语出惊人,顾淮南悄然松了口气。   薄郁却一口郁气堵在胸口,他跟到顾淮南身边,酸溜溜问:“你们刚才说过什么话,他怎么跟来了?”   顾淮南摇头,“没说什么。”   无非是秦朗搭讪那一套,他也没搭理他,是秦朗闲得无聊,自个儿跟着他一起来的。   顾淮南不说,薄郁更笃定两人私底下接触过密,满心烦躁酸涩。   偏偏他没办法管顾淮南,因为没有资格管,他身份还停留在需要顾淮南管吃管住的未成年。   薄郁第一次后悔当年在葬礼跟他走,如果没有留在顾淮南身边,以他现在模样,伪装成人完全没问题。   但仔细想,如果当年拒绝顾淮南,他也不会跟顾淮南有交集,转而喜欢上顾淮南。   这题是无解的。   薄郁突然不说话,顾淮南明白过来,转头说:“我没跟他约。”   这次薄郁却不吃这套,“如果你之前没跟我承诺过,是不是会跟他约?你喜欢这种?”   顾淮南:“……”   顾淮南扶额,“我跟你说不清。”   说完就独自往前走,薄郁望着他前行的背影,唇角压直。   一定是他说中了,顾淮南才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薄郁嘴唇紧抿,心情沉郁。   “你们吵架了啊?”   背后响起略幸灾乐祸的声音。   薄郁没理,抬腿去追顾淮南,后面的秦朗却紧步跟上来,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说话。   “果然是小孩子,这就开始闹脾气了,顾哥不会烦你么?”   “我要是顾哥,肯定也烦,被一个臭小子天天挡桃花,跟人约的机会都没有,啧啧。”   “昨天在汤池,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说不定我们已经约好,车都开上高速路了,偏偏被你打断。”   秦朗说着偏头看他,“你这么不懂事,该不会是处男吧?”   “哎,难怪了。”   薄郁:“……”   秦朗嘴叭叭个不停。   突然,前面薄郁脚步一顿,他也跟着停下脚步。   薄郁转头冷冷睇他,“你再说下去,我让你永远也说不了话。”   秦朗不受威胁,“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原来你真的是处男啊,没事没事,我不歧视处男。”   “那你技术是不是很烂?”   薄郁:“……”   顾淮南原本在前面走,忽然发现薄郁迟迟没跟来,心说这小子该不是真的生气了吧。   他扶着护栏停下,扭头看。   还没看清,秦朗「哇」地叫了声,一下扑过来抱住他,力气太大,差点没把他给撞飞。   “顾哥,吓死我了!”   秦朗跟八爪鱼似的,牢牢扒在他身上不下来,嘴里念个不停,“那小子好凶好凶,他刚才想把我推下山!这也太恶毒了吧。”   顾淮南刚要问怎么回事,薄郁快步走来,伸手扣向秦朗的手臂,冷声说:“放开他。”   秦朗一个灵活拐弯,转到顾淮南背后躲着,手臂也从肩膀飞快挪到腰,把顾淮南抱得牢牢的。   完了他还向薄郁做了个鬼脸。   薄郁脸色一沉,“我说,让、你、放、开、他。”   他一字一句,像淬冰一样冷,明显是被秦朗给气急了。   他瞪来的眼神凶戾阴狠。   秦朗心虚抖了下,但没敢松手,搞笑,松手这小子非得弄死他。   他真没想到这人真的不好惹,口嗨两句就真生气了。   顾淮南被他抱得不舒服,挣脱出来,问:“怎么回事?”   秦朗直言不讳,“我说他是处男,他就生气了。”   顾淮南下意识看过去。薄郁被他看了眼,俊脸腾地一下红到脖子根,“我……”   顾淮南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掩着唇,轻咳一声,“他还小,现在才十六岁。”   秦朗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薄郁面色更红,急急地喊了声「顾淮南」,像要阻止他说自己年龄,但又不好意思直说。   躲在顾淮南背后的秦朗看他,用唇语吐出三个字:小弟弟。   薄郁脸色超差。   他要宰了这个蠢货!   顾淮南立刻打圆场,“好了好了,再不往上爬,时间不够用了。秦朗你别扒拉我,小郁,我们走。”   顾淮南把秦朗从后面抓出来,伸手去牵薄郁,带他往前走。   薄郁立马回握他的手,就这样还不满意,掸灰似的拍拍顾淮南的肩膀和后腰,好像在扫去什么脏东西。   顾淮南倒没注意,他心说,还好蒋涛带他媳妇儿走得远,听不到他们三人的对话,不然多尴尬啊。   秦朗注视两人的背影,微微眯了下眼睛,唇角带笑,好像看见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东西。   ……   登顶时间大概在一点。   蒋涛他们先到,两人拿着单反正拍的不亦乐乎,还请其他游客帮忙。   顾淮南到目的地时,蒋涛正跟陈兮在看拍好的照片,见顾淮南过来,刚要招呼他,忽地瞥见什么。   蒋涛表情一愣。   不远处,薄郁跟在顾淮南背后,但两人的手却是牵在一起的。   准确点来说,是薄郁紧紧牵着顾淮南的手,不光牵手,他连目光也是热枕炽烈地望向顾淮南。   只是顾淮南背对薄郁,看不见。   薄郁那个眼神……   陈兮见他傻愣住,笑着说:“涛子,怎么不喊了?”   蒋涛说了句「没事」,再转头看顾淮南那边,两人已经没有牵手。   他莫名松口气,暗自把那冒出头奇怪的想法甩开,真是最近跟媳妇儿看多了偶像剧,他居然觉得薄郁看顾淮南的眼神不对劲。   顾淮南走近,蒋涛勾住他脖子,“走,老顾,我们也拍两张。”   陈兮举了举单反,“站这边吧,我给你们拍。”   顾淮南也没拒绝他,任蒋涛勾着他脖子到旁边拍照。   拍完照,顾淮南要走开,蒋涛喊住他,他回头看蒋涛。   蒋涛欲言又止,犹豫了一小会儿,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口,他转而问了别的:“中午在那家餐厅吃吧。”   顾淮南没意见,“好啊。”   他走后,蒋涛略懊悔没问。   陈兮看他举止奇怪,问:“你今天怎么突然奇奇怪怪的。”   蒋涛压低声问她,“媳妇儿,你有没有觉得薄郁好像对老顾……”   “对老顾怎么?”   “就……哎,算了。”   蒋涛没说下去,陈兮更觉得他奇怪,追问,蒋涛也不说。   山顶能吃的东西少,更别说餐厅,也就两三家餐厅,没法挑。   选了家中餐,这次秦朗没跟来,跟他们挥别,去了另一家餐厅。   秦朗不在,薄郁脸色明显好看许多,特别是在关注他的蒋涛眼中。   用餐时,他们点的是中餐,除开蒋涛两人点的,只要是薄郁点的菜,都是顾淮南平时喜欢的。   顾淮南是个懒人,有爱吃的菜,但凡需要动手,他绝对懒得吃,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薄郁帮他处理。   虾和贝类,薄郁剥壳,水果,薄郁削皮切块……等等。   那种细致,连陈兮都注意到,甚至暗暗羡慕,赶紧让蒋涛学习。   蒋涛边给他媳妇儿剥虾壳,边留意对面挨着顾淮南坐的薄郁。   一餐结束,蒋涛不由皱起眉,他越观察薄郁,心就越往下沉,哪哪都觉得薄郁看顾淮南的眼神不对。   那不像是看长辈的眼神,真要形容,倒像是……看媳妇儿。   蒋涛心头咯噔一下。   草。   ……   一行人走出餐厅。   薄郁微微蹙眉,回头看跟在后面的蒋涛夫妻,对上蒋涛探究的视线,后者在他看来时,又匆匆转头。   薄郁心中疑虑更深。   顾淮南也发现蒋涛频繁看薄郁,趁着走路时,他低声问:“你今天怎么了,老是看薄郁?”   蒋涛看顾淮南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参杂了同情、悔恨、警惕、痛心,好像在看什么绝世大冤种。   许久,蒋涛拍拍他肩膀,“老顾,我真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啊,居然有这种发展,我恐怕是昏头了。”   顾淮南:“?”   蒋涛留下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松开手,往前走了。   到下山,顾淮南也不知道蒋涛那句话什么意思,还挺深奥的。   他们坐的缆车下去,四人一辆,人数正好够,他们刚出缆车,撞见正在出口拍照片的秦朗。   秦朗扭头一看顾淮南,笑了,“顾哥,这么巧啊,咱俩真有缘。”   被无视的蒋涛等人:“……”   陈兮想滑雪,蒋涛带她先走。   秦朗还想再进一步时,薄郁火速挡在前面,像个冷面煞神。   秦朗丝毫不惧,伸长脖子喊:“顾哥你住几零几,我今晚来找你玩。”   在场只有顾淮南知道,秦朗说的「玩」是什么「玩」,他当场拒绝。   薄郁忽然说:“他在8003号。”   秦朗满脸狐疑看他。   薄郁冷冷盯他,补充道:“我跟他住一间,你可以来找我们玩。”   特别强调了一个「我」字。   秦朗显然听错了重点,他嫌弃脸说:“我不玩三人,太乱,不健康。”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想法那么大胆,我真是小看你了,不要脸。”   薄·纯情处男·郁:“……”   顾淮南秒懂,老脸通黄。   他忙阻止秦朗说下去,“别说了,我们先出去,挡住别人通行了。”   不等秦朗说话,顾淮南推着他往外走,等出去他拿开手,下一秒,薄郁握住他手腕,拿湿巾擦他手心。   擦完湿巾,换餐巾纸又擦一次。   顾淮南:“……”   他看出来了,薄郁讨厌秦朗。   三人走出坐缆车的区域,慢步往酒店走,薄郁全程站在中间,防贼似的防着秦朗。   一旦秦朗伸着脖子过来搭话,薄郁火速圈着顾淮南走开,跟护什么宝贝似的,不给人看。   顾淮南看他俩幼稚地你来我挡,跟小学生一样,无语了好一会儿。   进电梯间。   秦朗跟顾淮南说:“顾哥,随时来找我玩,我可以陪你玩一晚上,哪种玩法都可以哦。”   顾淮南嘴角一抽,“我不玩。”   “很好玩的,我还会住几晚,你想清楚了可以来跟我玩。”   “不了不了。”   两人说话仿佛在打哑谜。   薄郁越听眉头越皱,他直觉两人谈话内容中不止玩那么简单。   可恶的是,他听不懂。   这点让薄郁异常烦躁。   ……   叮。   电梯到楼层。   秦朗两步跨出电梯,回头跟顾淮南挥别:“顾哥,我等你找我「玩」。”   不等顾淮南说话,薄郁立刻抬手按下关门键,不止按了一次,他连续按了三次。   顾淮南被他这样子弄得哭笑不得,这讨厌得太明显了。   等两人回到房间。   顾淮南拿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澡,薄郁跟前跟后,快要跟进浴室。   他站定在门口,问:“你跟我进来干什么?”薄郁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淮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当回事,抬手打算关门。   突然,一只手掌撑在磨砂玻璃门,阻止他关门。   顾淮南诧异地睐向薄郁。   薄郁手指微曲,“你刚才跟他说的那个「玩」……是什么意思?”   顾淮南:“……”   这是什么令长辈尴尬的问题啊。   “说啊,是什么意思?”薄郁再次开口追问。   他不懂两人打的暗语,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词,两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玩」,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顾淮南没料到养大男主,还要负责教生理课知识,这属实有点为难他,毕竟他自己也没整明白啊!   “就是……”   顾淮南斟酌着开口,“那种小孩子不能知道的玩,等你成年就明白了,现在不用着急了解。”   薄郁:“……”   顾淮南说完准备关门,薄郁却没松开手,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顾淮南:“!”   顾淮南表面稳住,“你说什么呢,我喜欢男人女人,也跟你没关系,好了,别闹,我得洗漱了。”   “有关系。”薄郁一字一句说。   顾淮南怔愣。   两人诡异又安静地对视了数秒。   顾淮南抱衣服的手臂微微收紧:“什么意思?”   薄郁不答,反而固执追问:“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顾淮南皱眉。   薄郁这样追问,让他不太高兴。   “大人的事,你别管那么多。”   顾淮南最终没有回答,掰开薄郁按在门上的手,“我先洗澡,你去准备好衣服,等下我出来,你来洗。”   语毕,直接关门。   薄郁深吸了一口气。   又是这句,年龄差带来的无力感,有时候真让他烦躁!   年龄限制了他过问顾淮南的事,一句小孩子,能把他压得死死的。   还有不到一年半,他不能急。   不能急。   ……   顾淮南洗完澡出来,薄郁抱着衣服等他,他一愣,转开脸。   顾淮南说:“你进去吧。”   薄郁「嗯」了声,拿上衣服进去洗澡,连冲热水时,他也在做心理建设,让自己耐心一些。   顾淮南听着浴室的水声,心里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薄郁就追问一下性向,自己就拿大人身份压他,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薄郁会不会难过。   他们这算冷战么?   顾淮南思来想去,觉得薄郁已经十六岁了,不算太小,他应该跟薄郁坦诚相待,他是同性恋这件事,对现在的薄郁影响应该要小一些。   于是他打算等薄郁出来时,好好交流一下。   等了会儿,他一不小心睡着。   但睡得并不沉。   不久,薄郁整理好思绪出来,见顾淮南已经躺进被窝睡着了。   放下衣服,他走到床边蹲下,目光深深凝视顾淮南,因为洗过澡,顾淮南嘴唇红红的。   薄郁注视了片刻,心念一动。   忍不住轻轻靠近顾淮南,亲了亲他的嘴唇,像往常无数次一样,含咬着唇瓣吮吻,沉沦其中……   突然。   他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耳边乍然响起惊怒的声音。   “你干什么!” 第43章   薄郁被推得狼狈倒地, 顿了一秒,神色慌张地抬头,对上顾淮南那双充满了愠色的眼睛。   大概因为太过于震惊生气, 顾淮南眼睛瞪得溜圆, 再加上被过度吮吸亲吻的艳红湿润的嘴唇, 实在没什么长辈的威慑力。   目光在他红唇定格。   薄郁喉结细微地轻轻滚动了下,但却无心欣赏, 没有杂念。   他脑海现在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被顾淮南发现了怎么办?   顾淮南是不是会厌恶他,或者赶走他,还是……不要他?   他该怎么做。   薄郁攥紧拳头。   不行。   他必须得冷静下来。   一定不能让顾淮南现在知道, 如果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再接近他, 他绝对会疏远自己。   很多人觊觎顾淮南,他不在顾淮南身边,别人必定趁虚而入。   绝不能让顾淮南知道!   顾淮南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嘴, 反应过来什么,飞快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上还残留一些水渍。   他脸顿时又涨红又难看,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羞耻的,被养了四年的小孩子偷亲……   太尴尬了太生气了!   顾淮南努力平复心情, 见薄郁沉默低头, 迟迟不说话,更加生气:“我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薄郁, 说话!”   许久。   薄郁闷声回答他:“亲你。”   实话实说。   顾淮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 不知道该从哪里骂起:“你——”   他话音停顿, 定然盯着薄郁, 又深吸了几口气, 才把那句话说完。   “你好端端亲我干什么!没人跟你说不能亲别人的嘴么,谁教你乱亲的,还伸……亲男人?”   顾淮南简直没脸说出口。   薄郁刚才偷亲他,居然还敢伸舌头,真是……真是气死他了!   再想起刚才那一幕,顾淮南一阵气血上涌,恨不得揍死这倒霉孩子。   他的初吻啊,被莫名其妙抢走不说,还特喵是被一个小孩子抢走,他越想拳头越硬。   他鲜少生气,除非忍不住。   薄郁正迅速搜罗蒙混过关的方法,肩头登时重重挨了一脚,刚稳住的身形又被踹得歪倒。   他抬头,顾淮南正收回脚,瞪他:“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淮南说完靠在枕头,那张清俊疏淡的脸冷冷对着薄郁,一看就是心情不好的架势。   他对薄郁是放养式,自认为薄郁长得根正苗红,好得不行,不会跑歪,哪知道会遇见今天这种事。   被亲的一瞬间,他头皮发麻,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要不是薄郁得寸进尺地伸……   他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顾淮南越想越气,亏他还想跟薄郁道歉,给他讲讲生理知识。   “对不起。”   薄郁突然开口。   顾淮南目光投向他,“你觉得我想听的是这个?”   薄郁抿了抿唇,膝行靠近,在距离顾淮南一臂宽的位置停下,微低着头,一副小学生认错姿态。   他诚恳认错:“顾叔叔,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薄郁又不着痕迹地离近,手放在床沿边,仰起头看顾淮南,“好奇跟男生接吻是什么感觉。”   他这略显虔诚的姿态,带着一点讨好和求饶,像极了犯错后、摇着尾巴求主人原谅的犬科动物。   顾淮南有被冒犯到:“你好奇就好奇,亲我干什么?那么好奇,你怎么不去亲别人?跑来亲——”   “我亲过。”   顾淮南:“??”   他一脸愕然地看薄郁,好家伙,这小子居然还亲别人了?   薄郁手轻轻覆盖在顾淮南手背,“顾叔叔,我亲过别人,正因为我亲过他,所以想试试亲别人,是不是也会有一样心跳加速的感受。”   顾淮南觉得哪里隐隐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注意力不留神跑偏,“你亲的是谁?也是男的?”   “是的,那个人也是男生。”   顾淮南:“……”   靠。   他没遇到过这种事啊。   顾淮南思绪一时间乱成一锅粥,这走向是他万万没料到的。   原本就没养过孩子,更何况面对孩子性向问题,他也没经验啊,等下,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重点是原著男主是弯的??   不对啊。   他记得《重回巅峰》好像是一本虐渣的X点爽文,讲道理,薄郁不应该喜欢女生么。   顾淮南正陷入沉思。   薄郁却渐渐握紧顾淮南的手,小心翼翼问:“顾叔叔,我是不是喜欢他?我是同性恋么?”   语气含杂着一丝不确定,以及对未知的惧意。   好像真的很担心自己是同性恋。   顾淮南闻言醒神,整理了一下思路,问:“你亲的……是同学?”   薄郁含糊地「嗯」了声。   顾淮南又把问题转回来,“你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他,所以亲我来确认,是不是都一样的反应?”   薄郁点了点头。   顾淮南再次沉思。   他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具体毛病。   想了想,他面色古怪地问薄郁:“那你现在确认没有?”   薄郁迟疑了一瞬,点头。   顾淮南说不清现在什么心情,总之很奇怪,薄郁这个行为背后,似乎有些经不起推敲。   他自己理了理,没什么头绪,轻轻抽回被薄郁握着的手,“既然确定,以后不能再干这种事,如果有喜欢的人,再亲别人,就是不负责不尊重人的行为,包括亲我。”   薄郁听话地点头,“我知道了。”   他虽然表面不显露情绪,心底却悄然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刚呼出去,薄郁见顾淮南掀被下床,到旁边衣柜换衣服,他眉心渐渐拢紧。   顾淮南换好衣服,转头说:“那个……我下楼买点吃的东西,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薄郁脸色微变,“顾叔叔……”   话音刚落,顾淮南已经走到玄关,开门往外走。   啪嗒。   房间门合拢。   薄郁盯着玄关方向,嘴角压直,眸色黑沉沉的。   顾淮南没信。   ·   顾淮南裹着羽绒服在露台吹冷风,想让脑子清醒点。   他确实很懒,懒得思考,懒得多想,但是吧,他也不是蠢,薄郁那借口也就骗骗小孩子还成。   他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这种把戏拿来骗他,怎么可能信!   再想试探,用得着伸舌头么。   除非薄郁试探的,根本不是说的那件事,而是试他的底线。   顾淮南一瞬间头都大了。   到底是他养娃哪个步骤出问题,怎么薄郁会跑来亲他,太不可思议,太让人震惊了!   他现在哪还敢回房间。   又吹了一会儿冷风,顾淮南冷得受不住,下楼找前台,想问有没有空余房间可以订。   一问还是没有。   顾淮南心说该不会要熬一晚吧,找蒋涛不现实,他跟他老婆住,找楼下那个秦朗借住?还是算了吧。   他到大厅沙发坐下,打算将就休息一下,反正空调开得很足,也不冷,就一晚上而已。   把羽绒服拉链一拉到底,扣上兜帽,他倚着沙发靠背,闭上眼,想小憩一会儿,却慢慢睡着了……   “顾哥,顾哥?”   耳边不断传来旁人喊声。   顾淮南被烦得睁开眼,蓦然对上秦朗一张放大的俊脸,他吓了一跳,不由慌忙躲开,险些摔下沙发。   秦朗扶了他一把,“顾哥,你也没必要吓成这样吧,我又不是洪水猛兽?真是的。”   顾淮南醒神,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边在沙发坐好边问:“这么晚,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朗在他对面坐下,“顾哥,这话该我问你吧,凌晨两点,你睡这儿?是不是跟你家小朋友闹矛盾了?”   顾淮南避开回答,说:“我睡不着,下来走走。”   迎着秦朗似笑非笑的目光,顾淮南又觉得这借口太蹩脚。   秦朗看破不说破,提议说:“既然睡不着,要不要跟我去二楼酒吧喝一杯,有个新品酒味道不错。”   顾淮南其实不太想去,他更想睡觉,但转念一想,说不定在这人儿会遇上薄郁,他干脆点头说「去」。   两人一块儿到二楼酒吧。   秦朗轻车熟路地点了两杯鸡尾酒,跟顾淮南坐到角落卡座。   他把那杯鸡尾酒推过去,“尝尝看,我昨天刚来喝过,味道超赞,你喝一口绝对会喜欢。”   顾淮南对酒不热衷,抿了一口,配合地点点头。   秦朗耸耸肩,“看来你不太喜欢。”   说着,自己几口喝完一杯,又点了杯别的酒喝。   顾淮南喝得慢,秦朗见他在那儿小口抿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说:“顾哥,真跟那小孩儿吵架啦,你被他赶出来的?”   “不是。”   顾淮南叹了口气,“是我自己下楼的,跟他无关。”   说完又问秦朗,“你怎么没回去睡觉,一个人在外面瞎逛?”   秦朗大大咧咧说:“钓男人啊。”   顾淮南:“……”   秦朗放下酒杯,越过桌面倾身靠近,“顾哥,你真不跟我试试?”   顾淮南轻咳一声,摇头。   秦朗颇为扫兴地坐回去,“唉,你说你长得这么帅,禁什么欲嘛,让你上我你不答应,上你也不行。”   顾淮南:“……”   他现在想走行不行。   秦朗见他俊脸一板,说:“算了算了,不跟我玩,是你亏。”   顾淮南看他没有再说这些话,也打消离开的想法。   两人默默喝了会儿酒。   秦朗见他又点酒,说:“顾哥,你有心事可以说来听听,说出来好点,别光顾着喝酒。”   “这酒度数不高,喝多了还是挺醉人,你悠着点,我可扛不动你。”   顾淮南小口抿酒,嘴上说没事。   他不说,秦朗也没勉强,靠着卡座沙发打游戏,厮杀得正上头时,忽地听对面顾淮南说了句话。   酒吧在放音乐,他没太听清,打完一把,摘脱耳机。   秦朗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顾淮南不自在地咳了声,含含糊糊的说:“就是我有个朋友……”   秦朗:“……”   众所周知,这叫无中生友。   “顾哥你继续。”   秦朗忍下吐槽的心思,耐心等着顾淮南后面的话。   顾淮南握着鸡尾酒杯的杯脚,指节微微曲起,说:“我有个朋友,最近遇到一件事,不知道怎么办。”   “就是……他养了好几年的狗,突然跳起来亲他,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平时相处挺好的。”   秦朗面无表盯顾淮南。   这指向性不要太明显啊喂,这不是说那熊孩子,他把脑袋拧下来。   秦朗思考两秒,抬头直视顾淮南,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养的其实不是什么狗,而是一匹狼。”   顾淮南大受震撼,“不会,我养的……额我朋友养的确实是狗,特别乖特别听话那种,平时很温驯,不咬人,就突然变成这样,你说是不是他在外面接触到一些不正经的狗。”   秦朗:“……”   顾淮南也注意到秦朗古怪的眼神,不自然地低下头,喝了一口酒,底气不足地补充:“我替我朋友猜的。”   他说着,还抬手扶了下眼镜。   秦朗快笑死了,顾淮南这是瞒了,但没完全瞒。   不过,那个叫薄郁的人居然对顾淮南有这种心思,他倒没料到,难怪今天爬山,老是明里暗里针对他。   原来是醋劲儿大着呢,怕自己藏着的顾叔叔被抢走。   毛还没长齐,倒挺会霸占的。   片刻。   秦朗思绪回笼,一语点破,“顾哥,我建议你朋友先确定狗的品种,别把恶狼当成温驯小狗崽,免得到时候被吃干抹净还蒙在鼓里。”   “现在有些狼崽子心机重,混在狗堆里,容易混淆,没养过狗的人很容易上当,被卖还帮着数钱。”   顾淮南有被内涵到,老脸涨红,好在酒吧环境昏暗,也看不见。   他匆匆低头,嘴里应道:“嗯,谢谢,我回头跟我朋友说说,让他自己注意一点。”   秦朗继续打游戏。   顾淮南更愁,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现在秦朗这么一说,他更加觉得薄郁不对劲了。   也不是真觉得薄郁对他有那个意思,他一个老男人,没什么可喜欢的,就怕薄郁青春期懵懂无知,错把对他的依赖和孺慕当成喜欢,错误判断自己的性向,走错路。   唉,愁死了。   顾淮南一口闷完酒,又点了一杯,几口喝完,再点。   等秦朗手机没电,抬头准备找酒保借充电宝,一看桌面摆的酒杯,震惊了,一数,七八杯。   再看对面的顾淮南,规规矩矩坐着,看不出醉态,就是那双漂亮眼睛闭得紧紧的,明显已经睡着了。   秦朗跟顾淮南骨架差不多,他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扛动人。   结账,起身,架起顾淮南胳膊,很意外,顾淮南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重,算比较轻,他扶着走没压力。   房间里是如狼似虎血气方刚的少年,秦朗当然不会把人送回去,他还是有点良心的。   同样,他对一个醉鬼也没兴趣,本着今天一起爬山喝酒的交情,他准备让顾淮南借宿一晚。   架着人到电梯间按电梯。   顾淮南酒品非常好,不闹不吐,脸也不红,跟正常人差不多,安安静静地任由别人扶着。   秦朗心说,看不出,这人喝醉酒还挺乖的。   叮。   电梯在二楼停下。   秦朗扶好人,一只手由架改为搂着,准备带顾淮南进电梯。   这时,两道薄钢门缓慢打开。   两道视线相撞,里面手拿外套的人看见他俩,一愣。   秦朗看清梯厢里站着的人,心头也是没由来地咯噔了一下。   这种氛围真让人头皮发麻啊。   薄郁死死盯着他俩,脸色阴沉,浑身散发异常可怖的寒气,他一字一句,堪比咬牙切齿。   “把你手从他身上拿开。” 第44章   秦朗笑了声,“薄小朋友,我又没做什么,你这么凶干嘛。”   薄郁不答, 沉着脸走出电梯, 直接去握顾淮南肩膀, 气势凶猛,企图把人夺回来。   秦朗避了一下, 没避开,顾淮南被薄郁强势抱了过去,搂着腰, 护宝贝似的不让他碰。   秦朗心里啧了声,心说, 这表情凶得跟护食的狗一样。   他又见顾淮南脚下趔趄半步,下意识地抬手想扶——   突然。   手肘被大力擒住,力道极重, 跟要掐断他骨头似的。   秦朗「哎哟」叫嚷了几句:“快松手,松手……我不碰他,真的不碰他,你快把手拿开,痛死了。”   闻言, 薄郁狠狠甩开他的手, 又嫌恶地拿湿巾擦手,他擦自己就算了, 还特么帮顾淮南也擦了一遍。   秦朗揉着被薄郁掐痛的肘部, 对他行径都想翻个白眼。   这还不是他老婆, 碰一下就凶成这样了, 以后顾淮南真被他得手, 那不就是倒大霉了。   他暗道一句真造孽啊。   薄郁黑眸冷冷乜他,质问:“你带他喝酒有什么居心?”   秦朗笑了下,嘴贱道:“我能有什么居心,小朋友你不知道么?当然是想跟你顾叔叔过二人世界——”   他陡然间息音,因为薄郁看他的眼神相当凶厉,要不是得扶住顾淮南,他毫不怀疑这小子能过来揍他。   秦朗对危险有本能感知,也不敢在薄郁雷点蹦迪,正色地闭嘴。   他举手投降,“逗你的,我对顾哥是纯粹的欣赏,哪敢跟他上床,这不是还有个你盯着么。”   薄郁可不信他这套,直接问:“你们喝了多久,他又喝了多少?你对他做过什么没有?”   秦朗简直要服气了,“我们是纯洁的酒友关系,另外我拜托你,你别跟审犯人一样问问题好么,如果你有什么问题,你不知道问你顾叔叔啊,我急着回去睡觉呢。”   “你也给你顾叔叔一点个人空间吧,什么都要盯着,你是他爸还是他老公啊?管得也太宽了,他跟你呆一起肯定很窒息。”   “是不是没人教过你,喜欢是尊重、爱惜,不是霸占和掠夺。”   秦朗说着摆摆手,“你赶紧把他扛回去吧,他都快睡着了。”   “另外我再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真想对他好,别趁他喝醉动手动脚,否则你等着哭吧。”   语毕,电梯在两人背后打开。   嘴炮结束的秦朗一个箭步跑进去,飞快摁关门键,生怕薄郁也跟进电梯似的,好在顺利关上门。   电梯一层层地往上。   薄郁看着另一个电梯停下,搂着顾淮南走进去,顾淮南似乎被他拖着走很难受,进电梯后,他一手穿过顾淮南膝下,将他抄抱起来。   常年练拳击撸铁,薄郁力气很大,只不过他对上顾淮南时,会刻意隐瞒这些,不让他知道。   他一面希望自己快点成年,能光明正大追求顾淮南,一面希望在顾淮南眼中,他永远是那个热枕明朗的薄郁,而不是一个满心黑暗的薄郁。   薄郁低头看顾淮南,想到他发现自己偷亲他后的疏离态度,心也一点点往下沉。   顾淮南可能要发现了。   这很危险。   ……   房间内。   薄郁将顾淮南小心放在床上,细致地为他脱鞋袜,又拿湿巾给他擦脸,最后用一次性毛巾替他擦脚。   每一个步骤,他都做的很认真,但这一次他没敢去亲顾淮南。   尽管很不喜欢秦朗,不可否认,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上辈子二十年,让他明白社会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如果不够强大,迟早被人踩在脚底碾压。   他抓住一切机会,拼命往上爬,掠夺,争抢,占有,可利用的资源不折手段也要抢到手。   哪怕重生喜欢上顾淮南,他第一反应是霸占,像狗啃骨头似的打上标记,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他从未想过这种方式顾淮南不喜欢,他不能再偷亲他,他喜欢他,应该尊重他才对。   被教育的薄修勾破天慌地卷吧卷吧衣柜里的棉被,到房间沙发铺好,独自睡觉。   不过睡前给顾淮南掖了掖被角。   ·   次日七八点。   顾淮南惊恐地挣扎爬起,一看房间是自己住的那间,不是什么陌生地方,立刻放心躺回去,闭眼继续睡。   睡了没两分钟,他又睁开眼。   不对,他昨晚分明在二楼酒吧,跟秦朗喝酒。   顾淮南心猛地咯噔了下。   他僵硬着脑袋转头,眼睛闭着不敢睁开,怕自己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静默几秒,慢慢睁开眼睛。   旁边空空如也,既没有他想象中脱光衣服的人,也没有薄郁。   顾淮南:“?”   他愣了愣,起身。   正奇怪薄郁怎么不在房间里,路过沙发时,不经意踩到什么,差点被绊倒,低头看,是一截棉被。   顾淮南疑惑地绕过靠背,见薄郁蜷缩在沙发上,闭眼睡得正沉,他眉心却是紧紧皱着,似乎睡的并不舒服,有些伸展不开。   沙发是两人座,薄郁现在个头高,睡在这里,连脚都没地方放。   顾淮南不用想也知道,薄郁为什么不睡床睡这儿,大概是昨晚他黑着脸离开房间,薄郁怕他讨厌,不敢再跟他睡一张床。   顾淮南一时间心里挺不是滋味。   薄郁盖的单薄,顾淮南到挂衣区拿过外套,过来给薄郁盖上。   薄郁心里装着许多事,睡得不踏实,羽绒服在他身上一盖下来,他立刻警觉地睁开眼,一把抓住靠近自己的手。   他力道凶猛,动作又来得突然,捏得顾淮南吸了口凉气。   有一瞬间,顾淮南怀疑他能直接掰断自己的手腕骨头。   薄郁看清面前的人,一下醒神。   “对不起顾叔叔。”   薄郁迅速松开禁锢,握着顾淮南的手腕,“我太不小心了,疼不疼?”   他握的力道不重,关切语气却让顾淮南浑身不自在,尤其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被薄郁亲吻的画面。   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又虔诚,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顾淮南:“……”   靠。   顾淮南面红耳赤地抽回手,“既然醒了,你自己盖吧。”   匆匆丢下这句话,顾淮南起身飞快钻进浴室,防止薄郁进来,还特地回头反锁浴室的门。   门外。   薄郁俊脸更加阴沉了几分。   对他防备心这么重么,他又不会真的对他做什么。   已经开始讨厌他吧,连这种时候也要提防,今天回去,是不是大门也不会让他进去。   这时,浴室传来「咔嗒」一声响,刚才反锁的零件又弹开。   顾淮南把反锁给掰回去了。   薄郁:“……”   ……   顾淮南悄悄把反锁给掰回去,心说声音这么小,薄郁应该没听见吧。   他刚反锁,想到薄郁心思敏感,万一以为自己讨厌他,离家出走多不好,想了想,还是赶紧消掉。   顾淮南拿起牙刷,挤上牙膏,忽地瞥见台面的两款漱口水,一个是青柠薄荷,一个是清水白桃。   昨天早晨他在嘴里尝到了青柠薄荷,现在回想,不一定是他拿错漱口水,还有一种可能……   薄郁这小子不止偷亲过他一次,而是很多次!看他昨晚那么熟练,恐怕在他不知情,或者睡着时,偷偷来亲过他很多回。   顾淮南一时老脸红了个彻底。   既觉得羞耻,又感到愤怒,薄郁怕是连对他什么心思都没搞清楚,就趁他不备占便宜。   顾淮南越想越生气。   洗漱后出去,一直没有搭理薄郁,连坐上回程的航班,也特地买了离薄郁很远的座位。   蒋涛扭头问薄郁,“薄郁,你惹你顾叔叔生气了?”   薄郁抿了抿唇,摇头。   蒋涛看他脸色也差,转过头去,跟他媳妇儿咬耳朵:“这俩一天天,跟三岁小孩子似的,还闹矛盾。”   陈兮瞥他一眼,“你不帮忙调剂调剂,怎么还在这儿吐槽他们。”   蒋涛耸肩,“下飞机再说吧。”   两人声音渐渐变小。   薄郁慢慢回头,去看后排方向,每个座位并排,哪怕他个头高,也很难看见远处的顾淮南。   默默望了会儿,他转回来。   飞机抵达首都机场,时间已近夜晚七八点,蒋涛让他家司机来接,顺道把顾淮南两人送回家。   他们到家时,在费城过完年的顾舟已经回来,正在家里逗派大星。   一两个月相处下来,大家还算愉快,顾舟主动给顾淮南打招呼,谁知顾淮南随口敷衍两句,直奔卧室。   顾舟:“?”   什么情况?   不等他反应过来,推着行李箱的薄郁从玄关进来,也是一脸沉重,好像遇见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   顾舟难得关心:“欸,你咋了,一副欠你八百万的表情。”   薄郁凉凉地觑他一眼,不答反问:“他人呢?”   顾舟朝主卧方向努努嘴。   薄郁把行李箱往空荡的地方推了推,转身去敲主卧房门,喊了几声「顾叔叔」,也没人给他开门。   顾舟一脸新奇,跟看热闹似的凑过去说:“呀,你俩吵架了?”   “好稀奇,什么事能让你们吵架,说给我听听?”   薄郁没搭理他。   顾舟也没再开口,光站旁边围观,不多时,派大星也坐过来。   一人一猫望着薄郁敲门。   薄郁:“……”   两人一猫对视了会儿。   身旁「哒」地一响,主卧门开出一条缝隙,门后露出顾淮南的脸。   顾淮南看向薄郁,“你进来。”   薄郁神色惊喜,立刻点头进门。   房门被迅速关上。   顾舟看了眼门,又看了眼派大星,说:“这俩神神秘秘地搞什么啊?”   ·   主卧内。   顾淮南掩唇轻咳了一声,示意薄郁到他面前来。   薄郁不明所以,依旧照他所示走近,顾淮南让他在窗边沙发坐下,接着把茶几上的笔电转过来。   薄郁垂头看,屏幕网页中正暂停着一个视频,标题内容是《如何分辨仰慕与喜欢》。   顾淮南推了推笔电,“看一下。”   薄郁:“……”   薄郁抬头直视他,“顾叔叔,我不明白你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一脸茫然,好像真的不懂。   顾淮南现在哪还相信,他越看薄郁越觉得他在装糊涂,别开脸不看他,说:“我收留你四年,从来没教过你这方面的事,索性今天让你学习。”   薄郁婉拒:“今天我可能不……”   “小郁。”   顾淮南出声喊他。   薄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顾淮南走到他身边,想抬手摸一摸他脑袋,但又顾忌什么,最后把手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他说:“看看吧,早点学会分辨,对你也有好处。”   薄郁沉默着没说话。   许久,薄郁伸手握住顾淮南的袖口,眼巴巴地望着他,“顾淮南,如果我分得清呢?”   顾淮南把袖口抽回来,没跟他对视,“你才十六岁,能分清什么,青春期的躁动而已,很容易混淆。”   “不会混淆。”   薄郁打断顾淮南的话,霍然站起身,他比顾淮南高,不像四年前,气势上顾淮南直接差了好大一截。   薄郁抓住他手臂,用很轻却不容忽视的力道,“不会混淆,我不是青春期,我根本不是——”   他话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顾淮南皱眉,“不是什么?”   薄郁沉吸一口气,狠狠地咬了下后槽牙,不能说,现在不能说。   一旦他说出来,顾淮南一定会跑得更快,他一定会害怕他,一个成年男人伪装成少年,在身边四年也没露出丝毫破绽。   光凭这一点,顾淮南恐怕都会难以接受,再细想四年前的几次危机,他绝对会远离他。   况且重生的秘密被顾淮南知道,相当于直接告诉他,自己早在四年前就发现他不是真的顾淮南。   薄郁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顾淮南见他支支吾吾,就猜到是在搜罗借口,也不再拐弯抹角,把笔电在他面前一摆,点播放。   薄郁被迫看视频。   等他看视频时,顾淮南拿上手机出主卧,因为他穿的是睡衣,薄郁也不怕他又出门。   顾淮南一走,薄郁就按暂停。   这种无意义的内容,他根本没有必要去看,对顾淮南是仰慕还是喜欢,有谁比他自己更分得清么。   顾淮南这边离开主卧,到阳台,顺手关上落地玻璃门。   确认没人偷听,他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号码,那边接通后,立刻急匆匆说:“江医生我已经放给他看了。” 第45章   笔电蓝色光线落在江左脸上, 他调整手机听着顾淮南说话,同时右手点击鼠标,切入视频后台。   江左目光定格在观看人数, 问道:“顾总, 你确定小郁在看么?”   顾淮南疑惑道:“对, 怎么了?”   江左捏了捏眉心,提醒:“你最好在他旁边陪着他看, 另外我给你那些文档资料,你有空可以看看。”   “小郁可能需要你引导,他……”   顾淮南等着他后话, 江左却停在这边没有继续,转而让他先盯着薄郁, 好好看完视频。   挂断通话前,江左又喊住他,“顾总, 你这么着急找我帮忙,是不是因为薄郁对你做了什么?”   顾淮南连忙否认:“不是不是。”   察觉自己反应太过激,显得不对劲,又降低语速,“我觉得他年纪不小, 应该懂这方面的事, 最近我在首都,正好有空……”   “哦, 这样啊。”   江左那边嘴角噙笑, 一脸「我就静静地听你胡诌」, 也没打断。   等顾淮南说完, 两人结束谈话。   顾淮南揣好手机, 默然望向远处,许久,长舒了一口气,他转身打算回去主卧。   江左让他盯着薄郁看完视频,恐怕这小子不老实,自己一走,他就自作主张按了暂停。   顾淮南头一回发现,薄郁可能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听话。   他满怀心事地伸手开玻璃推拉门,刚往里走,客厅黑乎乎的,他冷不丁对上顾舟那张脸,吓了一跳。   “你一声不响在这儿干什么?”   顾舟从电视柜下面扒拉出派大星,一脸莫名地说:“找派大星啊。”   顾淮南摁开灯,“乌漆嘛黑的,你怎么找它,也不知道开灯,开灯会少你一块肉么。”   顾舟闻言超级不爽,“顾淮南你吃枪药了,说话这么呛人。”   语毕,见顾淮南冷脸看过来,又怂得哼了声,抱着猫回自己房间。   顾淮南见顾舟关门,客厅没人,他表情顿时一松。   确实薄郁这件事有些影响他情绪,四年养得好好的,怎么说偏就偏了,连缓冲时间也没给他一点。   顾淮南头疼地揉揉眉心。   ……   薄郁敏锐察觉脚步声,迅速点击视频播放,为了达到以假乱真,顺便拖动进度条。   等顾淮南进门,他「认真」看视频,丝毫没有阳奉阴违的动作,像个听话的好学生坐在沙发。   如果不是江左提醒那一句,顾淮南险些被他骗过去。   他走近茶几,问薄郁:“第十八分钟讲的什么内容?”   薄郁:“……”   薄郁沉默。   顾淮南一股老血哽在喉咙口,所以这小子在他面前一直装乖,看似乖巧听话,实际全程耍心眼子。   薄郁洞悉他内心活动,解释:“我只是不想看,没有骗你。”   顾淮南愕然看他,愣了两秒才说:“你现在不看,什么时候看,我不管你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个同学,这个视频你现在一定要看。”   “我陪你一起看,重新开始。”   薄郁看他低头拉视频进度条,说:“顾淮南,其实我分得清,我知道我对你一直——”   “闭嘴。”   顾淮南略急切地打断。   这是他头一回不以摆烂心态处事,想积极解决。   薄郁抿直嘴唇。   顾淮南在他旁边坐下,中间却隔着一定的距离,不会太疏远,也不会太亲近,在顾淮南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距离。   薄郁却紧抿嘴唇,眸色沉暗,神色瞧着相当的不高兴。   顾淮南完全视若不见:“好了,开始了,好好看吧。”   薄郁别开脸。   顾淮南见状一愣,心说怎么这小子还耍上脾气了。   他抬手去掰薄郁的脸,刚伸过去,薄郁倏然握住他手腕压下沙发,另只手摘脱他那极具禁欲色彩的眼睛,顺势捧住他脑袋,倾身靠近。   在顾淮南还没反应过来骂他前,强势又凶猛地亲在他嘴上,根本没给顾淮南一点缓冲时间。   顾淮南:“!!”   薄郁趁顾淮南愣神时,带着惩罚性地咬了他嘴唇一口,不重不疼,像极了情侣间的暧昧调情。   顾淮南瞪大的眼睛很缓慢地眨动,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啪!   一声脆响在室内传开。   顾淮南扬着手,神情愤怒,因为用了很大力气,掌心通红。   而薄郁距离他非常近,一侧脸颊是红的,隐约浮现出指印,连那边脸也微微肿了许多。   顾淮南罕见地冷了脸色,“你是不是疯了,你干什么?!”   薄郁沉着脸不答,强行去抓顾淮南的手,他力气大,平时在顾淮南面前又藏着,一旦认真起来,顾淮南根本挣脱不开。   “薄郁!”   薄郁充耳不闻,被顾淮南又掴了一巴掌也没松手,直接抓着他那只手往下面摁去。   顾淮南老脸一阵青一阵红,尤其被迫将掌心按在异常坚硬滚烫的钢铁上,他脸颊的红蔓延到了脖子根。   他真是气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顾淮南又惊又气,想立刻抽回手,偏偏薄郁那手跟虎钳似的,死死压住他的腕骨,不松开。   顾淮南气急了,“薄郁你是不是疯了!你干什么,你快松手!”   相比顾淮南现在的惊怒,薄郁表现得格外冷静且镇定,跟他的当下反应更是形成鲜明对比。   一冷一热,对比醒目。   顾淮南猛地发觉,薄郁何止是没听话过,甚至一直以来的温顺可能也是装的,他哪里是什么小羔羊。   根本就是一头咬人的白眼狼!   顾淮南弓起膝盖想踹他,却被薄郁死死压回去,他居高临下凝视顾淮南,黑眸深邃无光,藏着炽烈又茂盛的可怕情绪,仿佛要将人吞噬。   他语气异常地平静,“顾叔叔,你觉得我这样还算仰慕么?”   顾总有一万句美丽中国话要讲。   顾淮南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乌沉沉的,颇具压迫感。   特别是禁锢他手腕的掌心,铁一般难以挣脱,强势,偏执,不容拒绝,跟他印象里的薄郁判若两人。   或者说……现在的薄郁,像极了原著中那个疯批男主。   薄郁深深注视着眼前的人,没错过对方任何神色变化,对方眸底浮现的一丝惧意令他微微怔愣。   他松开手,坐回原位。   顾淮南揉了揉手,又用手背狠狠擦了下嘴巴,太过用力,他低声「嘶」了一口凉气。   “对不起。”   薄郁抬眸看他,“我不该咬你。”   顾淮南:“……”   这是该不该咬的问题么!   顾淮南刚要骂他两句,目光不自觉地往下瞄过,一个明晃晃的大家伙比在场两人都要引人注目。   他俊脸顿时闪过红橙黄绿青蓝紫色,最后红着脸气结,一时间不知道先从哪里骂起。   顾淮南想到自己掌心摸过,顿觉那块皮肤火辣辣的,他的手不干净了。   看薄郁丝毫不觉得尴尬,只有自己很尴尬,顾淮南更生气。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好几下,抬手往浴室一指,“进去处理完再出来!”   薄郁转头看他。   顾淮南哪会理他,摸索着眼镜戴好,原本想增加一点气势,谁知戴好眼镜过后看得更加清楚了。   连轮廓和长度都能看清。   顾淮南:“……”   人比人,气死人。   薄郁迟迟不动,顾淮南冷声道:“还不滚进去,难道要我帮你么!”   说完见薄郁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薄郁敛起狼一样的爪牙,再次变得温驯:“可以么?”   顾淮南微笑脸:“可以??!”   他罕见地爆了粗口。   “那好吧。”   薄郁目露遗憾,因为太明显,把顾淮南气得够呛。   在顾淮南再用国粹骂他前,薄郁知道不能逼得太急,按照顾淮南说的,老老实实地进浴室处理。   薄郁进浴室的时间很久。   这段时间内,顾淮南开始头脑风暴,他发现事情越来越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们虽没有明面上说清楚,但薄郁态度明显不配合,直接从偷偷占便宜到明目张胆占便宜。   挨了打也不松口,跟咬住肥肉的野狗一样。   昨天他以为薄郁是青春期悸动,有长期没有接触别人,把对长辈的仰慕误以为是喜欢。   今晚一看,比他想的还严重。   重点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原著男主分明是个直男才对!哪怕是个弯的,也不该因为他弯啊!   顾淮南内心有无数槽点。   他扶了扶眼镜,摁着眉心,沉思了许久,决定给江左发个微信消息,他明天得去找江左。   发完消息,顾淮南又等了会儿,迟迟不见薄郁出来,只能听到浴室花洒的水声响个不停。   顾淮南:“……”   这么……久?   年轻人身体果然很好。   十来分钟后。   薄郁一身潮气地走出浴室,房间暖气开得很足,他只穿了件深灰色短袖和宽松长裤。   这是他的睡衣。   顾淮南下意识低头,他平时很少关注服饰,所有衣物都是薄郁操办,连他这身睡衣,也是薄郁买的。   薄郁当初说打折买一送一,省钱买了两套款式一样的睡衣,他毫不怀疑,夸他懂得节约。   现在来看,哪里是打折,分明是薄郁这小子有了歪主意,存心骗他一起穿这种……情侣装。   顾淮南摁住太阳穴。   不行,他血压快要气上来了。   顾淮南深吸一口气,问:“你说睡衣是买一送一,是骗我的?”   薄郁摇头,“没骗你。”   说话时,顶着被扇出五指印的脸颊,似乎很没有说服力。   顾淮南又问:“这是情侣装?”   薄郁又摇头否认:“不是。”   他当时确实有这个打算,哄骗顾淮南跟他穿情侣装,但又怕被发现,折中选择同款不同色。   顾淮南顿觉尴尬得不行,莫名觉得好像自己是自作多情,但很快他想起被薄郁强吻,脸色立马一沉。   顾淮南开始算账,“薄郁,我不管你是怀着什么心思来亲我,这对我也不重要,我当你是小孩子不懂事。”   “但不允许有下次,如果有下次,你就自己离开吧,我不会让一个心思不单纯的小孩留在身边。”   薄郁抿直嘴唇,“你赶我走?就因为我喜欢你?”   顾淮南直接转过身,没看他,更没有回应他的问题。   薄郁箭步上前,绕到顾淮南正面,“我不是你亲儿子,跟你也不存在领养关系,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没有为什么。”   顾淮南合上笔电:“我当初帮助你,是因为你年幼孤立无援,现在你上大学,也长大了,不算赶你。”   “喜欢你和留在你身边,我只能选择一个,是么?”薄郁问。   “对。”   薄郁还想据理力争,顾淮南则说:“别争辩,你现在只不过十六岁,未来充满不确定,现在你对我是对长辈的依赖,等你真正遇见喜欢的人,就知道我是为你好,你——”   “顾淮南。”薄郁打断他。   顾淮南回视,见薄郁目光幽深地紧紧盯着自己,他本能觉得薄郁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没等他伸手捂住他的嘴,薄郁已经率先开口。   “我光亲你就能硬,你跟我说这是对长辈的依赖?”   顾淮南哑然半晌,干巴巴地搜罗借口:“这是青春期荷尔蒙……”   “我喜欢你。”薄郁说。   “想抱你,想亲你,我对你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想对你做更过分的事。”   “我没拿你当长辈,我比你更清楚什么是喜欢,也从来没有混淆过,我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心思。”   顾淮南老脸红透。   不是羞的,纯粹是被薄郁气的。   他被薄郁这一番发言给震惊到,同时又想,果然是小孩子发言,话里话外都是喜欢。   他一个老男人有什么可喜欢,年龄,三观,阅历都不同,薄郁不过是带着滤镜看他,少年的喜欢滚烫炽烈,但太朦胧太不真切了。   作为三十多岁的长辈,他自然不会当真,更或者放在心上。   顾淮南发现说不过薄郁,他轻呼了口气,开始赶人,“我不跟你废话,你自己回去想清楚。”   对这种反应,薄郁早有预料,可依然被刺痛,“你不信?”   顾淮南很敷衍,“我信。”   薄郁:“……”   薄郁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烦躁得不行,就因为年龄,无论他说什么,顾淮南都不信。   顾淮南话锋一转,“出去。”   薄郁抿了抿唇,顾淮南已经不再搭理他,顾自躺上床睡觉。   薄郁直直看了他一晌,拳头在腿侧几次张合,最后无力地松开,他拿着换下的衣服出门。   顾舟搬来这里后,他和顾淮南一直住一间卧室,现在顾淮南不让他住,他只能重新整理收拾次卧。   薄郁收拾时,顾舟抱着派大星出来看他,说:“真闹矛盾了,还把你赶出来,太稀奇了。”   薄郁冷冷扫他一眼。   顾舟怂了一秒,嘴巴却没停:“你这就属于活该,谁让你跟块牛皮糖似的那么黏他,是个人都烦你。”   “欸,你这脸怎么肿……卧槽,还是个巴掌印,你是干啥了他打你,顾淮南这几年脾气算好的,不像以前,一般不发火。”   “薄郁你到底干啥了?”   顾舟喋喋不休,薄郁寒眸乜他一眼,跟刀一样锋锐犀利。   派大星觉察到危险,飞快蹬开顾舟溜之大吉,顾舟也干笑两声,转身回了自己卧室。   薄郁擦干净家具,铺好床,凌晨两点才上床睡觉。   他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心里隐隐感到一丝心慌,这种感受来得迅猛又莫名,让他难以安睡。   辗转到了三四点,他勉强入睡。   他次日是被敲门声吵醒。   起床开门,梆梆敲门的是顾舟。   薄郁神色阴沉,“什么事?”   顾舟一脸大事不妙,急哄哄问:“你到底跟顾淮南闹什么矛盾了?”   薄郁不耐烦道:“与你无关。”   顾舟神情气急败坏,“是跟我没关系,关键顾淮南今早搬家走了!主卧里面都空了!”   薄郁脸色一变,“什么?” 第46章   “江医生谢谢你, 我刚到费城,工人已经把东西都搬进去了。”   顾淮南边跟江左通话,边指挥着搬运的工人把东西放哪个房间, 又说:“一大早跟你打电话, 太麻烦你了。”   江左那边笑了笑,“没事,我放假时间也醒的早, 不麻烦。”   两人又说了会儿,就结束通话。   顾淮南等工人忙活完,又联系了之前的保洁公司, 让对方安排人过来打扫卫生。   「搬离首都」是他临时起意,没做任何准备, 连搬家公司也是早晨联系江左时,顺便询问了一句。   昨晚整夜失眠,他回想薄郁说的那些剖白, 以及他看自己炽热的眼神,顿时懊恼得不行。   薄郁对他生出那种心思,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这么长时间,他怎么就完全没发现呢。   但凡早些察觉, 及时引导掰正, 薄郁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至少不会觉得他们是可以恋爱的关系。   顾淮南下意识反省自己。   难道是他没把握好平时跟薄郁相处的分寸, 加上薄郁常年黏着他, 没有接触更多同龄人, 才会把感情重心偏移到他身上。   作为合格的家长, 要学会放手。   思考整整一晚, 他得出不能再留下的结论。   清晨他醒得很早,联系到江左介绍的搬家公司,迅速搬空主卧里自己有关的物品,本来也不多,一辆小面包车都装不满。   回费城只耗时了两三个小时,他熬夜没睡好,找了代驾,到家已经接近中午,他才打电话给江左道谢。   期间薄郁给他打了很多通电话,微信也在不停轰炸,但他都没有理会,等忙完再回复。   顾舟也给他打过,他也没接,防着薄郁用顾舟的手机。   安排好保洁,顾淮南去了公司。   距离开工还有几天,闲来无事,他先去公司转一圈。   他在费城忙活,远在首都的薄郁却沉着脸收拾自己行李。   顾舟看他也在装东西,满头雾水,“他走你也走,你俩干啥呢?”   薄郁背上旅行包,“我回费城。”   顾舟:“??”   薄郁在玄关换鞋时,顾舟跟出来问:“所以顾淮南是回费城了?你怎么知道的?”   薄郁没有回答,开门出去。   顾舟低头想了想,跟到电梯间,刚要开口,却薄郁走向两个西装革履的陌生青年。   让他惊讶的是,其中一个年轻人从薄郁手里接过了旅行包,对待薄郁态度谦恭有礼,仿佛他是什么值得尊重的贵宾或者大人物。   顾舟眼里写满不可思议,直至梯厢关上门,他下巴才合上。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薄郁其实不是薄家领养的孤儿,而是什么世家豪门流落在外的亲儿子??   薄郁不是没看见顾舟惊愕的神情,但眼下已经顾不上他。   他预想过顾淮南会吓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连一天也没结束,人就打包直接跑了。   好在顾淮南手机安装了追踪系统,无论他跑到什么地方,他都能第一时间获取他的所在位置。   地下车库。   薄郁弯腰坐进后排座,一个青年进驾驶座启动车辆,一个在副驾驶,照薄郁吩咐打开笔电,再递去。   薄郁捏了捏胀痛的眉心,一手敲了几下键盘,问:“查到他几点搬出去的没有?”   副驾驶青年说:“看监控,大概在六七点的样子。”   薄郁淡淡「嗯」了声,低头用笔电处理文件,前面两人也没有说话。   等车驶上高速。   副驾驶的青年扭头看了眼,低声说:“陈述,老板好像睡着了。”   驾驶座名为陈述的人,闻言点头,“毕竟不到十七岁,连轴转谁也受不了,过年还处理公司的事。”   “王业,等下到服务区,你给他盖一下毯子。”   王业点了下头。   他又回头多看了薄郁一眼,“奇怪,老板的脸怎么有点肿,好像被人扇过耳光,手指头印都还在上面。”   陈述没空看,边开车边说:“可能是被什么人打的。”   “谁会打他啊,不想要手了。”   王业调侃了一句,很快联想到这次去费城的目的,不开腔了。   陈述倒不怎么八卦老板隐私,无论对方年龄多大,他只认工资,其他的与他无关。   到服务区,王业伸手给薄郁盖毛毯,他刚悄悄盖上去,人就醒了。   薄郁睁开眼,“到了?”   王业答:“还没。”   薄郁直起身,看了眼时间。   他看完手机时间,又看了眼顾淮南的位置,见他并不在家,看地图显示,他去了公司。   薄郁皱了皱眉。   ·   顾淮南突然勤快让小唐很恐慌。   要知道平时顾总摆烂心态,装都不装一下,跟蜗牛似的,得让人戳一戳才肯努努力。   今天发奋图强,积极到公司工作,不需要他三催五请,努力得……有点不正常,太奇怪了。   小唐在办公室外打印资料。   他扭头看百叶窗后、正在看项目书的顾淮南,后者凝眉深思,时不时扶一下眼镜,确实很有那么回事。   只有小唐觉得不对劲。   年前顾总可是跟他说了,他初八才回费城,比他们晚一两天,今天才初五,距离公司上班都还差一天。   难道……是跟薄郁闹别扭了?   很快,这个猜想得到印证。   大概两点半,前台那边传来门铃的提示音。   小唐以为是他点的双人外卖到了,过去摁开门按钮。   两扇玻璃门展开,他走过去,门口站着的却不是外卖小哥,而是应该在首都准备开学的薄郁。   “小郁?你怎么来了?”小唐奇怪道。   薄郁径直往里走,“小唐叔叔,他呢?在办公室么?”   小唐「嗯」了声,还想问他两句,门口又传来外卖小哥的声音,他只能先去拿外卖。   薄郁四年间来过这里无数回,轻车熟路地走进办公室。   顾淮南正低头看文件,头也不抬说:“午餐来了,你先放那边吧,不用等我,我等下过去吃。”   没人回应。   顾淮南察觉异样,抬头,对上薄郁那双漆黑的眼珠。   他一愣,略诧异。   薄郁反手关门,落锁。   他还很顺手地将百叶窗调了倾斜度,隔绝了办公室外的视线。   顾淮南低头继续看文件,嘴里说:“你来干什么,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你一个大学生不好好学习,整天跟着我跑来跑去做什么,很闲么,很闲就去找事情做。”   这种疏离又无所谓的态度,让薄郁无端火起,他迅速走近,单手摁在文件:“是你先跑的。”   “为什么突然搬走?不是让我好好想清楚么,我还没给你答复,你就搬回费城,你把我当什么了。”   “当什么?”   顾淮南稳了稳心神,抬头对视,“我把你当半个亲儿子。”   闻言,薄郁紧紧抿直嘴唇,“我不想当你儿子,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我父亲看待。”   顾淮南刚要说什么,见百叶窗外似乎有人影晃动,想起这是公司,小唐还在外面,又把话咽回去。   他改口说:“有什么事,我晚点回去再说,你先回去。”   说着抽出被薄郁手掌压着的文件,打算继续看,好歹也要装个样子。   薄郁却被他这冷淡态度刺痛,手指微曲着握成拳头,像在极力克制忍耐什么,但没成功。   他绕到办公桌后,拨了下办公转椅,双手撑在椅子的两边扶手,将顾淮南困在胸膛与座椅之间。   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锁住顾淮南,“不行,现在就说。”   他不能再放任顾淮南做选择,顾淮南能缩进龟壳,一声不吭地跑第一次,就会再跑第二次。   他畏惧的不是顾淮南回到费城,他畏惧的是他至今不知道顾淮南来历,一旦顾淮南不是顾淮南,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找他。   纵然他重生有预知能力,大海捞针也非一件容易的事,何况顾淮南如果再有心地躲着他……   他完全不敢深想。   “为什么急着搬走,你在怕什么,你是不是也怕自己对我——”   “不是!”   顾淮南果断打断他的臆想。   发觉声调太高,顾淮南轻咳一声,余光睇了眼门口,喊道:“小唐,你去楼下便利店帮我买个饭团。”   门外小唐立刻回应:“好的顾总。”   答应后,小唐很快离开公司办公区,往外面走去。   走到电梯间,小唐回头看。   其实他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办公室内说话声音不大,但隔音效果没那么好,他听得七七八八。   两人谈话内容让他大受震撼,甚至感觉有一种很诡异的违和感。   听起来确实是两人在闹什么矛盾,但;   不像长辈和晚辈闹矛盾,薄郁说话咄咄逼人,顾总又百般容忍。   怎么……那么像情侣吵架。   天哪!   这种荒谬想法一冒出头,小唐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因为他觉得想法太荒唐,而是他觉得过去一切薄郁的迷惑行为,都在此刻得到了明确解释。   难怪顾总每次应酬,总会接到薄郁催促回家的电话,难怪薄郁常常打电话联系他旁敲侧击,问应酬跟谁接触,客户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他以为是薄郁特意关心自己的长辈,现在回想,薄郁哪是关心这个,分明是领着「干儿子」的身份,操着男朋友的心啊!   小唐一颗心渐渐往下沉。   这俩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总知不知道这是犯罪行为啊,薄郁现在可是不到十七。   小唐在这里操心得要命。   顾淮南这边也是被薄郁气得要死,他把小唐支走,办公室只剩他和薄郁,就想把人推开。   但薄郁跟座山似的,巍然不动。   顾淮南心底掠过一丝疑惑,原来薄郁好像也没这么大力气。   很快他明白过来,这小子以前一直在他面前装,不止别的有两幅面孔,连这个也一样!   “你再不让开,我生气了。”   顾淮南语气冰冷。   薄郁目光沉沉地注视他许久,松开禁锢他自由的动作,不过依然站得离他很近,两人膝盖也轻轻碰触。   经过昨晚,顾淮南有意避开这种看似亲昵实际暧昧的举动。   现在薄郁每一个举动,在他面前都会无限放大,他很难不去想,薄郁是不是故意的,想跟他肢体接触。   这种烦躁,是穿书以来第一次出现,让他有种被毒蛇盯上的危机感。   “你坐到沙发那边去。”   顾淮南说话间,转了下座椅,后退一定距离,“我们好好沟通一下。”   薄郁眸色一沉,最终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坐到沙发那边去。   顾淮南整理了下桌面,说:“以后我不会过去住。”   “薄郁,你现在距离成年也只有一年半,我相信你可以在首都独立,学费方面你不需要担心,我会继续支付,直到你毕业。”   “当然,你想继续往上深造,我也会支持你,无论是你想读研读博,还是出国留学,都可以。”   “但仅此而已。”   “如果我不答应呢?”   薄郁眸色暗沉,像一片雷电密布的积云,又带着痛意。   “顾淮南,我只是喜欢你,难道这是什么无法容忍的大错,值得你现在要跟我划清界限?”   “我的喜欢,就那么让你难以接受?你真的觉得我们相差十二岁,有那么重要么?”   顾淮南有些于心不忍,“这不是年龄差的问题,你根本没有成年,况且……”   也不止差十二岁。   他穿书前刚过三十二岁的生日,真要论起来,他比薄郁整整大了二十岁,根本不是十二岁。   二十岁是什么概念,但凡他是个喜欢女人的男人,孩子都快赶上薄郁的年龄了。   他们相差的东西太多了,他根本没办法平等地看待薄郁,更不可能拿他当一个可以喜欢的男人。   薄郁按耐不住烦躁,“况且什么?”   顾淮南摁住眉心,“没什么,我不会等你,也不会喜欢你,你就当没有顾淮南这个人吧。”   顾淮南说完,见刚才还情绪难定的薄郁忽然冷静下来。   他那双漆黑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顾淮南被他看得心里直打鼓,不明白薄郁在看什么,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仿佛将他看穿一般。   许久,薄郁突然开口。   “本来就没有这个人。”   顾淮南下意识问:“什么?”   薄郁很轻地笑了一声,阗黑无光的眼眸极其犀利地盯着他。   “本来就没有顾淮南这个人,你根本不是顾淮南。” 第47章   “你胡说什么。”   顾淮南避开薄郁看他的目光, 强行镇定下来:“我不是顾淮南,难道你是顾淮南么?”   说完,他伸手拿起文件, 一副「我不想跟你争辩」的模样。   薄郁一反常态, 没有立刻辩驳他的话, 而是格外沉静地说道:“葬礼那天不是我第一次见顾淮南。”   他没有用「你」来指代,而是用的「顾淮南」三个字。   单单一句话, 让顾淮南心率猛地加速起来,那瞬间他的心脏快得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薄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掉马了??什么时候掉马的,为什么他会知道他披着原主的马甲, 薄郁也是穿书一员??   顾淮南瞳孔地震。   内心短时间内涌起无数疑问。   可惜他不能问,他不知道薄郁这句话表达的意思, 更不确定薄郁是不是在诈他的话。   哪怕薄郁真跟他一样是穿书人士,他也必须先稳住。   原主暗恋薄郑方,肯定时常找机会去薄家, 再则薄郁是原主找来的,两人在葬礼前见过面无可厚非。   只是按照原主冷漠的性格,应该跟薄郁没有交集,更别说见到薄郁时跟他说话。   总结=薄郁在诈他;   这是陷阱,他不能往里跳。   顾淮南强行镇定地翻了页文件, 扶正眼镜说:“我印象不深, 大概我们在薄家见过吧。”   他反应平平,似乎真的不知道薄郁刚才在说什么傻话。   薄郁紧盯着顾淮南, 留意他一切细微表情, 抓住了蛛丝马迹。   顾淮南有许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小动作, 紧张时, 他拇指会下意识捏紧手里的东西, 撒谎时,拇指和食指会不自觉地细细摩挲。   这些难以窥见的细节,逃不过他的眼睛。   顾淮南在撒谎。   他因为这句话慌了神。   薄郁嘴角不着痕迹地轻轻上挑。   他观察顾淮南四年,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动作,被他牢牢记在心里。   每个夜深人静的无人夜晚,他偷偷拿出来反复回忆,像品尝一颗淬满毒液的蜜糖,竭尽全力攫取。   哪怕知道这颗蜜糖将来会要他的命,也舍不得放手。   顾淮南被薄郁看得头皮发麻,顶着那道锐利目光,他淡定地翻看文件,拇指却紧紧捏着纸张一角。   如果他低头,一定能看见被自己捏出一道道褶皱的文件。   “见过就见过,没什么稀奇的。”   “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想说的,等我晚上回家再说,我现在很忙。”   顾淮南转移话题,借口赶人。   殊不知这反应更加印证他的心虚,薄郁视线从他手指移到脸庞,走近办公桌,说:“我在这里等你。”   “你在这里做什么,看守犯人么,还是要监视我?”   “我怕你跑了。”   顾淮南:“……”   薄郁确实怕他又跑。   顾淮南身上有太多未知的不确定因素,他不能放他单独留下,万一再跑怎么办。   顾淮南头疼道:“我证件都在家,我不会再……跑。”   薄郁黑眸沉沉地凝视他,毫不让步,那表情仿佛在说「我信你个鬼」。   顾淮南:“……”   人赶也赶不走,顾淮南总不能让楼下保安来赶,薄郁四年间来公司的次数多得数不清,连保安都眼熟他,默认这是顾总的半个干儿子。   要是让保安来赶人,薄郁再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他这张老脸真的彻底没地儿搁了。   连原主的脸一块儿丢。   顾淮南有些恼了,“你没事干,去复印这些资料。”   “好啊。”   薄郁答应得飞快,不等他反悔,人已经抱着那叠资料出办公室。   顾淮南一噎,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他摁着突突跳得眉心,越发觉得自己未来很艰难。   同时,他心也是一凛。   薄郁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让他有一种不安,他得先确认薄郁是不是穿书者,或者了解清楚为什么那么说,他是不是掌握了什么。   顾淮南正想着时,小唐拿着饭团站门口敲门,“顾总。”   顾淮南抬头,“进来吧。”   小唐把外卖和饭团放在办公桌,顾淮南看外面忙活的薄郁,犹豫了会儿,还是让小唐给他点了份吃的。   谁知他外卖没到,他正吃着自己那份饭团,薄郁抱资料进来,放下时,低头咬了一口他的饭团。   顾淮南手一抖,差点没拿稳。   薄郁垂眸看他,又很自然地伸手,捻走他嘴角一粒米饭,然后放进自己嘴里。   “薄郁!”   顾淮南那张冷淡的俊脸红透。   薄郁却不以为然地问:“顾叔叔,怎么了?”   顾淮南格外生气:“你自己有外卖,等下就到,不用吃我的,还有,别随便拿手来碰我的脸。”   “以前我们也这样。”薄郁说。   顾淮南被他这话堵得哑言,半晌才接着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不喜欢你碰我。”   薄郁松缓神色瞬间冷了下去。   顾淮南毫不退让地回视,两人对峙般静默了几秒。   咚咚。   敲门声响起。   顾淮南一把将薄郁推开,放下饭团,“什么事?”   小唐声音在门外传来,“顾总,小郁的外卖到了。小郁,你自己出来拿,还是我给你拿进去?”   薄郁直起身,“我自己来。”   顾淮南将饭团卷吧卷吧,抬手准备扔进垃圾桶,但又觉得浪费粮食,最后一咬牙,还是拿回来自己吃了。   薄郁回来时,顾某某正吃着自己的外卖,脸色不虞。   随意扫了眼垃圾桶,只有饭团包装的保鲜膜,薄郁唇角微微上扬,心情格外的好。   顾淮南不想跟薄郁呆在同一个地方,让小唐给他找事情做,小唐思索了一下,没有适合他做的。   顾淮南觑向薄郁,“去把办公区域扫一遍,再拖一遍,灰尘都擦干净,办公室不用。”   薄郁也没生气,笑着点头。   顾淮南见他面色轻松,丝毫没觉得被虐,更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   薄郁拎上扫把去办公区域。   小唐余光瞄着脸色不佳的顾淮南,没敢多说话,四年来顾总鲜少生气,今天还是头一回。   他心想,看来两人真的不对劲。   ……   顾淮南生气一下午,工作完出办公室时,薄郁正弯下腰,认真擦着花盆边沿的灰尘。   见顾淮南出来,薄郁神色愉悦,“忙完了,那我们回家吧。”   顾淮南冷淡地点头。   地下停车场。   薄郁打开副驾驶车门,低下头准备坐进去——   “坐后面。”顾淮南突然说。   薄郁动作停顿下来,看他。   顾淮南视若不见地启动引擎,接着放手刹,无视薄郁。   薄郁微微抿直唇,关上车门坐到后排坐去,浑身低气压霜雪一般扑来,让人脊背颤栗。   顾淮南强行挺直腰杆,稳住。   只要他心态够稳,薄郁气势就压不倒他,不慌。   两人谁也没开口,一路诡异沉默地开车到家。   顾淮南抽出车钥匙下车,薄郁紧随其后,两人在玄关各自换鞋,顾淮南换好要走,手腕猛地被擒住。   他抽动了几下,没成功。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顾淮南冷声问。   话音刚落,人就被薄郁抓过去抱在怀里,脑袋也被摁住,动不了。   顾淮南大力挣扎,薄郁也施加力道,将他牢牢地按进怀里,他连续挣动十来分钟,干脆原地摆烂,不动了,爱抱就抱。   薄郁静静地抱了他一会儿,人就开始不老实了。   顾淮南屈起腿,膝盖在他腹部猛地一击,薄郁吃痛地「唔」了声,依然没有松开手,反而亲了下他耳垂。   一抹让人颤栗的电流窜上脊柱,整个人酥麻麻的。   “薄郁!”   顾淮南急切地喊住他。   薄郁不动,他又拿膝盖狠狠杵了他一击,薄郁吃痛,他立刻挣脱。   顾淮南火速擦着耳垂,不堪明亮的玄关,借着月光,薄郁看清他那张冷淡脸庞满是绯红。   “顾淮南。”   薄郁捂住腹部,喊了声。   顾淮南冷冷瞪他一眼,转身快步往楼上走,薄郁跟上。   顾淮南回头,“不准跟。”   薄郁站定原地,望着台阶上的他。   顾淮南迅速上楼,洗澡。   倒不是恶心薄郁的行为,就是被吻的耳垂火辣辣的,像火一样,仿佛要烧进他的心脏。   有种形容不上来的危机感,好像私人领域被可怕力量一点点地侵占。   很没有安全感。   ……   主卧门口。   薄郁听着室内传出的细小水声,黑眸暗沉,犹如结满了寒霜。   那么恶心他么,轻轻碰一下就必须把自己洗干净。   是为那个一夜情对象?   瞒着他跟别人做了那么多事,轮到他亲一下都不行!那个人到底有多好,这么久还念念不忘。   他是哪里比不上那个人!   嗙。   拳头狠狠锤了下墙面。   薄郁下颌线绷直,黑眸幽深,充斥着可怖的煞气。   喜欢是吧,他非要找到这个人,看看哪里比得上自己!   突然。   一簇火光在脑海擦亮。   难以置信的猜测如冒出海面的冰山,尖锐,冰冷。   这么久以来,他曾经雇用过数个知名侦探,用庞大的信息网,形同掘地三尺般,也没有找到跟顾淮南有一夜情的那个男人。   会不会对方根本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女人,又或者那个人根本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比如那个消失四年的真顾淮南。   联合无数蛛丝马迹。   薄郁越大笃定那个人是真顾淮南,顾淮南对他特殊,愿意接替他的身份,无怨无悔,甚至隐瞒所有人。   连他也一并隐瞒。   除了真顾淮南,他想不到顾淮南费尽心思隐瞒,是为什么。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这个老畜生。   上辈子害他不够,这辈子还要来抢走他的人!   薄修勾恨得牙痒痒时,顾某某在浴室边洗澡边想,怎么处理薄郁这件事,尤其想到薄郁那句话。   他心里很没底,抓空脑袋想自己哪些行为容易漏馅儿,不想还好,一想发现全是破绽。   顾淮南:“……”   行吧。   大不了摆烂。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头,又被他迅速打消,摆烂可以,但对薄郁不行,那不得被这小子吃干抹净。   顾淮南摇摇头,下定决心远离薄郁,得想办法把这小子赶回首都。   ·   次日。   顾淮南照旧去公司,薄郁跟牛皮糖似的跟去,下楼取快递也跟。   小唐:“……”   午间休息。   小唐看薄郁脸侧的红肿消退许多,暗说两人应该没吵架了吧。   下午办公室传出顾总怒声。   “滚出去!”   半分钟后,另外半张脸挂着巴掌印的薄郁走出办公室。   小唐虽好奇两人吵什么,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过多八卦。   他去茶水间给薄郁拿了冰袋,让他先敷一下脸,薄郁说了声「谢谢」,接过冰袋,却没用。   而办公室内。   顾淮南嘴巴要擦破皮了。   他放下手,端起水杯喝了几口,试图让自己冷静。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薄郁现在赶也赶不走,打他也不怕疼,甚至还会趁机反「咬」一口,真让人头疼。   他刚才不过是设法向薄郁套话,为什么昨天他说那句话,这小子让他凑过去听,说了没两句,就……   气死了!   薄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诈的!   短短几天,他简直被薄郁这臭小子占便宜占了个够。   兀自气了一会儿,顾淮南觉得不能被白占便宜,晚上回家,他又把人抓进书房谈话。   见薄郁站得离他很近,他本能觉得危险,让他退到一米远。   薄郁照做。   顾淮南深呼吸几次,问:“你有没有看过《重回巅峰》这本网文?”   薄郁如实回答:“没有。”   “真没有?没骗我?”   薄郁看他,“不骗你。”   顾淮南略带质疑的眼光回视,薄郁则坦荡平静地任他打量。   顾淮南不是一个心理学家,看不出薄郁有没有撒谎,于是放弃,打算用别的方式再试探他。   顾淮南在脑海里搜罗现实世界记忆,片刻后,他用迂回的方式问:“你觉得书中世界虚幻,还是现在的世界更加虚幻?”   薄郁:“……”   顾淮南虽然不那么聪明,但看薄郁满脸茫然,也明白过来,薄郁不是穿书者,跟他不是一类人。   那他就不慌了,马甲还在。   只有同样穿书的人才知道他披马甲,别人是不可能猜到的。   然而他忽略了另一种可能。   原著人物——重生。   鉴定完毕,顾淮南毫无心理负担,企图把薄郁赶出书房。   “你先回去休息吧,过几天开学,我明早约辆车送你回首都,你自己回去好好学习。”   顾淮南这下可以没压力地甩开薄郁,不用对薄郁疑神疑鬼。   掉马甲还是挺吓人的。   薄郁见他神情轻松,慢步靠近,低笑着说:“顾叔叔,你说这些话,是想试探我到底知道多少吧?”   顾淮南眉头一皱,没接话。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薄郁微微倾下身注视他,两人视线在半空交汇。   “比如……”   “我知道你不是顾淮南,已经假扮了他四年。”   “再比如,你喜欢他!”   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   顾淮南原本听得心惊肉跳,直到薄郁最后四个字,他表情停滞,脸上缓缓冒出一排问号。   顾淮南:“啊??”   他喜欢顾淮南?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第48章   顾淮南足足愣了半分钟, 才干巴巴的开口:“你在说什么?”   怎么每个字他都懂,合在一起他就听得云里雾里的。   什么叫他喜欢「顾淮南」,这倒霉孩子看小说看太多, 晕头了吧, 脑洞这么大, 怎么不去写小说。   先不说原主跟他的奇妙关联,单说「顾淮南」这个身份, 薄郁这句话让他听着,就很诡异好么。   不过……   他是怎么知道他不是真的顾淮南,难道从前短短几面之缘, 足以让他发现他跟顾淮南的不同?   奇怪。真的很奇怪。   顾淮南对此深感疑惑。   他隐隐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可细究下来, 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薄郁将顾淮南这短暂停顿,当作是他的变相默认。   嫉妒一瞬间吞没了理智,使得向来冷静的他为之发狂。   一开始只是猜想, 现在见顾淮南的反应,无异于亲口承认,他心脏顿时如被刀刃生生地捅了一刀。   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顾淮南怎么能喜欢别人。   那个老畜生到底哪里值得他的喜欢,他根本不配!   薄郁从办公桌俯下身, 鹰隼毒蛇般锐利的黑眸紧锁着顾淮南, 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   “你为了他, 变成顾淮南四年, 他就那么重要么, 重要到让你连自己都放弃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问题近乎尖锐。   薄郁无法劝自己冷静下来, 一想到顾淮南心里藏着别人, 两人有他不知道的过往,又曾经在他眼皮底下做最亲密的事……   他就想宰了那个老畜生!   哪只手碰过顾淮南,他就剁了他哪只手,连第三条腿也不放过,既然那老畜生喜欢做那种事,那他就把他给阉了,这辈子也别想做!   薄郁眸底的漆黑越来越浓郁,黑暗紧裹着他的整颗心脏。   他恨不得现在揪出「顾淮南」,挑断他脚筋,化学阉割,折断他的手脚,让他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要把这老畜生从顾淮南心里挖出来!   这边薄修勾黑化值蹭蹭飙升。   而对面。   顾淮南没意识到严重性,正惊愕于薄郁那番话,瞳孔地震。   他掉马甲了,又没完全掉。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薄郁好像误解了什么,他的认知跟现实状况有那么一点点的出入。   比如薄郁不知道他是穿书的。   薄郁以为他为爱假扮「顾淮南」四年,跟「顾淮南」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虽然听上去非常离谱。   但这似乎……也不是件坏事。   他还可以抢救下。   在一阵莫名其妙的震惊后,顾淮南突然发现薄郁为他打开了新思路,巨大的喜悦将他淹没。   既然他在薄郁这里掉马甲掉了一半,已经是狡辩不了的事,那只能尽量保证不暴露太多,至少别让薄郁知道自己是穿书过来的。   不然他真不知道这本书会崩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影响他和书中人物未来的走向。   顾淮南拾敛表情,发挥出平生最厉害的演技,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薄郁被嫉妒彻底支配,忽略了顾淮南的拙劣演技,以及说这句话时,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下颌线紧绷,心脏充盈酸涩苦闷,“顾淮南,你真的……”   顾淮南极其「认真」的说:“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真的顾淮南,我也确实是为他假扮。”   “我……喜欢了他很多年。”   “我是自愿变成他的。”   顾淮南演得自己都差点信了。   他看薄郁一脸天塌地陷的阴沉表情,心说他承认喜欢别人,薄郁总不会再缠着他了吧,少年一般自尊心挺重,见他有别人,估计很快会放下。   顾淮南想得比较美好。   他没有发现薄郁看他的眼神,有多偏执,多疯狂。   “他现在在哪里?”   安静的书房内,慢慢响起薄郁冰冷的问声,每一个字下,蕴藏着可怕的嫉恨与妒意。   顾淮南一下卡住,“这……”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啊!原主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薄郁见他支支吾吾,心更是一寸寸地往下沉。   顾淮南怎么能喜欢别人,喜欢的还是那个老畜生!   指尖在木质桌面扣得极深,仿佛要嵌进去,每根骨节因大力而凸起,泛着一丝丝可怕的青白。   顾淮南被这声音吓得脸色微白,搜罗半天,最后灵机一动地扯谎说:“他已经……死了。”   对不起原主,你四舍五入确实算是死了,不是在咒你。   顾淮南想,现在只能说原主死了,才能解释为什么他变成了「顾淮南」,会出现在这里。   不然根本说不通。   按在桌面的指节一顿。   薄郁危险地眯着那双黑眸,问:“什么时候的事,葬在什么地方?”   顾淮南:“……”   他一沉默下来,薄郁就冷冷笑了声,带着一丝讥讽意味。   顾淮南表面稳如老狗,抖着心脏说:“他葬在什么地方,我不能说,是我跟他约好的秘密。”   “他去世的时间,是四年前你养父母葬礼前夕,我是代替他出席。”   最真实的谎言,是用确切事件,稍微加工,编织成一个逻辑自洽的完整时间链。   顾淮南越编越有样,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骗人先骗自己。   他说完,却听薄郁讽笑,“秘密,你还真是爱他。”   顾淮南:“……”   这小子阴阳怪气起来,真让人头疼,还有点欠打。   薄郁嫉恨得发狂。   他多想把这个人锁起来,让他一辈子只看自己一个人。   顾淮南企图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你先回去休息,明早回首都,就快开学了,你得回去。”   薄郁唇角下压,冷声说了句:“我不回去。”   说话时,他慢慢直起身,目光却依旧落在顾淮南的脸上,两人视线不期然地交汇。   顾淮南转开视线,假装收拾办公桌的桌面文件,有模有样,似乎真的挺忙的。   他正摆着桌面的签字笔,忽听面前的薄郁说:“让我回去可以,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顾淮南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我不会回去,以后也不会去。”   “你既然知道我有喜欢的人,就该知道我不会喜欢你,你也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等你长大,会有更适合你的人出现。”   顾淮南大道理一堆,薄郁能听进脑子里就怪了。   薄郁没有理会,径直走向门口,临出门时,他回头看顾淮南,丢下一句:“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   说完,关门离开。   顾淮南愣了好一会儿,气到极致,又生起一丝无力感。   这臭小子怎么就横竖不听话呢。   顾淮南在书房头疼,许久,他想起江左,于是给江左打去电话。   同一时间,薄郁回到卧室,打出去一个陌生号码,张口就说:“查一下费城四年前4月21日前后一周,火化遗骸的名单。”   “查到后筛选,挑出身高181,年龄24左右的男性,看看都葬在什么地方,整理后发给我。”   很快结束通话。   薄郁站在落地窗前,目光幽深地眺望室外的浓重夜色。   他要确认「顾淮南」死亡的真实性,如果没死,证明顾淮南在撒谎,他为了「顾淮南」,不惜骗他。   既然这样,他不介意让「顾淮南」真的注销身份,从此在世界上消失。   至于顾淮南。   他一个活人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死人,顾淮南一天不喜欢,他等一天,他有一辈子时间来等他的喜欢。   ·   次日。   顾淮南去公司,薄郁亦步亦趋,照样像牛皮糖似的跟着来。   顾淮南快被他烦死了,从前他都没觉得薄郁这么烦过,打不怕,骂也不怕,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薄郁不以为然,挨打不怕,被骂也不怕,照样跟。   连下午小唐送资料,顺带提了句过几天公司做公益的事,他也说要同去,气得顾淮南直瞪他。   顾淮南的好脾气硬生生被他给熬没,一天能骂薄郁好几次,等公司正式开业,薄郁反而收敛一些。   原以为能跟薄郁耗到开学当天,顾淮南正打算再找薄郁,实在不行,他先骗薄郁回去,等对方一开学,他再连夜跑。   某天清晨,他刚开口,还没说到这件事,薄郁倒是罕见地主动开口,提出先回首都。   顾淮南准备好的腹稿,一下卡在喉咙口,惊喜来得太突然。   他压下欣喜,说:“嗯,回去好好学习,不要翘课,业余时间多学习,不能荒废大学时间。”   薄郁看他一眼,“你很期待我走是么,我走了你好跟顾淮南亲热,他其实没有死,是吧。”   顾淮南:“……”   顾淮南低头喝了口早餐粥,“说什么胡话,他已经不在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顺着这个借口编,薄郁现在简直抓着不放,一天能阴阳怪气八百回。   “他要是在,你就真的要跟他做那些事,不要我是不是。”薄郁手里鸡蛋被捏碎壳,“你那次的一夜情对象,是不是就是他?”   安静客厅里回荡蛋壳的咔嚓声。   顾淮南头都大了。   怎么还扯出上次的「一夜情」,他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来圆。   有一瞬间,他都想摆烂,随便薄郁怎么猜想算球了。   但薄郁那股酸溜溜的醋味,简直酸得他牙疼。   顾淮南最后还是投降了。   他叹了口气,直说:“我是骗你的,没有一夜情。”   薄郁冷笑一声,“顾叔叔,你真当我十六岁什么也不懂?你脖子后面那个咬痕印,现在都留有痕迹。”   “那嘴巴嘬出来的红痕,跟别的抓挠痕迹,完全不同,这些你也能让我听你狡辩?”   “我不是三岁小孩。”   他越说顾淮南老脸越红,甚至生出一丝恼怒,心说这还不是你这欠揍的臭小子干的蠢事!   薄郁见他脸红,气得更上头,“你还敢脸红,你让别人亲你那些地方,我亲你,你却打我。”   说到最后,语气还委屈上。   顾淮南:“……”   受害者是我好么喂。   顾淮南听不下去,他怕后面还有无数谎言需要自己去圆,太累了。   咸鱼本咸只想摆烂。   顾淮南手在后颈轻轻捂了下,说:“这些蠢事不都是你干的。”   “我干的什么?”   薄郁惯来沉静的黑眸也冒起火。   说完,薄郁一愣。   顾淮南吃好早餐起身,薄郁迅速拦住他去路,“你那句话什么意思?”   顾淮南绕过他,不理。   薄郁隐约觉得不对,握住顾淮南手臂不让走,“顾淮南,说清楚。”   顾淮南瞥他,“除了你,谁会跟狗啃骨头一样啃脖子,根本没有什么一夜情对象,那晚就是你。”   薄郁:“……” 第49章   “那个人是我?”   薄郁目光质疑地看顾淮南,“那晚在你脖子咬出印的人是我?”   这怎么可能,他完全没有印象。   照顾淮南这样说,那他们在那晚岂不是做过全世界最亲密的事, 顾淮南已经是他的人了。   顾淮南没有拒绝他的亲近, 也没有对他生气, 不,顾淮南生气过, 骗他是跟别人做的,不是他。   顾淮南没有排斥跟他做那种事,是不是也说明他内心也是喜欢他的, 只是嘴硬而已。   【顾淮南喜欢他】   这个认知在脑海深深扎根。   酸酸甜甜的情绪在心脏鼓涨起来,沸腾, 灼热,滚烫,好像要一点点填满整颗心脏。   灵魂也止不住地激荡, 颤栗。   顾淮南是他的,已经是他的。   顾淮南也喜欢他……   喜欢……   薄郁脸颊发烫。   他太蠢了,居然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自己,顾淮南是不是很痛,看医生了么, 现在好了么?   顾淮南见他表情古怪, 整个人像被定住似的立在原地,傻愣愣的, 那双漆黑瞳仁里满是震惊, 又满是欣喜, 再满是懊悔。   顾淮南:“??”   他以为薄郁不信, 暂时很震惊, 哪会猜到这倒霉孩子脑补能力这么可怕,已经联想到高速车。   今天公司开业,要筹备合作举办的公益活动,顾淮南四月底得亲自带人去一趟仓山贫困区。   顾淮南着急去公司,甩开他禁锢臂肘自己的手,抬脚换皮鞋。   他边换边说:“信不信由你,我去公司还有事,你到首都跟我报个平安,开学好好学。”   说完,他理了理夹在领带上的领针,伸手去开门——   突然,腰际一紧。   一双结实手臂环住他的腰身,脊背贴近炽热胸膛,温热湿润的嘴唇在他颈侧克制地亲吻了一下。   “顾淮南,对不起。”   少年贴吻着温凉细腻的皮肤,满含歉意地说:“以后我会温柔一点,不会让你疼。”   顾淮南:“??”   顾淮南皱眉,“说什么鬼话。”   他不耐烦地拍开占便宜的那双手臂,又把薄郁脸推开,擦了擦被他亲吻的侧颈,继续开门。   薄郁低声笑了下,退后一步,“开学结束我就回来。”   “随便你。”   顾淮南说完,顾自走向花园外的停车位,开车去公司。   薄郁唇边一直挂着傻兮兮的笑,傻狗一样目送顾淮南开车离开。   车辆完全消失在道路尽头,他转身回二楼次卧,收拾行李,忙完打电话联系陈述和王业来接他。   ·   顾淮南在公司开会忙了一上午,会议结束,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厅,他如咸鱼般舒了口气,躺平。   小唐端着咖啡进来时,顾淮南立马坐直身体,装作低看文件的样子,如果不是文件拿倒的话。   小唐:“……”   小唐走过来放下咖啡,“顾总,你要的咖啡。”   “好的,谢谢。”   顾淮南把文件随意放一边,问起之后去仓山贫困区的事情,因为来回路程远,大概需要呆个半个月。   他正烦薄郁的事,二三月忙工作,四月又去仓山,不用见面,说不定久而久之薄郁热情就淡了。   毕竟小孩子的喜欢,哪有那么浓烈,保鲜期普遍都不会很长。   顾淮南喝了口咖啡,“小唐,你到时候跟我一块儿去。”   小唐点头,“好的顾总。”   顾淮南端起咖啡从会议室出去,先回办公室,刚坐下就接到江左来电,对方说给他邮箱发了资料。   顾淮南道谢,又提出晚上请他吃饭,最近麻烦江左太多,顾淮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江左那边一口答应,“好啊,你说今晚是么,地点你定吧。”   顾淮南回道:“可以。”   两人愉快地挂断通话。   晚夜七点,两人在一家西餐厅见面,顾淮南定的是包厢。   其实他今晚不光要感谢江左,更多的是想跟江左沟通一下,看有没有办法让薄郁打消喜欢他的念头。   照薄郁现在的状态,他说不听,打不怕,实在是太烦人,最关键的一点是再禁欲坚定的人,也难以抵挡少年赤忱又热烈的爱。   他不是怕薄郁,是怕自己不够坚定,才想尽快远离薄郁。   一旦他们打破现在的僵局,做出错误选择,对薄郁,对他,都不好,况且他是年长一方,考虑的方面比薄郁要多得多。   服务员很快出去包厢。   顾淮南浅浅抿了一口柠檬水,想好措辞再开口道:“江医生,我有个朋友最近遇见一件难题。”   江左闻言看他,一脸「你那个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的表情。   顾淮南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又低头喝水。   他这举动落在江左眼里,妥妥心虚的表现啊,不用多猜,这个「朋友」绝对是顾淮南自己。   江左也端着水猫咪喝,抬手示意顾淮南继续说下去。   顾淮南放下水杯,“他最近正被一个咳……比较小的人追求,他们年龄差有点大,很不合适,就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个追求者打消对他产生的念头啊?”   江左轻轻笑了声,“顾总,我是精神科医生,不是感情专家。”   顾淮南表情尴尬地讪笑,“抱歉,我一时太着急,啊不是,我替我朋友着急了,忘记这点。”   “没事。”江左眼底略带一丝兴味,“这也算拓宽我的职业方向吧。”   “作为朋友,你找我寻求帮助,我很乐意为你……你的朋友提供我个人的一些看法。”   顾淮南「嗯」了声,耳尖微烫地继续:“那个追求者很让他头疼,现在他想浇熄对方的热情,最好能恢复成他们以前的相处模式。”   江左定然看顾淮南半会儿,笑着说:“这很好办。”   “我咳……他该怎么做?”   江左气定神闲地提出建议,“找个比对方更优秀的对象,那这位追求者,自然就会放弃。”   顾淮南想了想,薄郁是《重回巅峰》的天选之子,作者亲儿子,整体设定绝对是原著中的天花板。   样貌,智商,财富,硬件设施,没有哪一个不优秀。   单单那晚他无意间瞥的一眼,轮廓和长度就让他自惭形秽,怎么找比薄郁更优秀的对象,根本没有啊。   原主倒不错,但鬼知道他在哪里,再说原主喜欢那个薄郑方,哪怕现在还在,也不一定愿意帮他。   头疼死。   顾淮南想着想着,目光投向旁边事不关己的江左。   江左一愣,惊道:“顾总你别害我,我还想多活几年。”   顾淮南:“??”   大概江左也察觉自己反应不对,清了清嗓子,补充:“你朋友身边应该有不少优秀的人。”   顾淮南叹气,这不是没有么,但凡有也不至于想到麻烦你。   他最后说:“我回头跟我朋友说说,谢谢你了。”   江左说了句「不客气」。   不多说,牛排等等餐点上桌,两人各自吃着晚餐,顺便闲聊。   一顿饭结束已近九点,顾淮南送江左回去,他没有开车,两人路上也说话说的少。   中途,顾淮南手机响起。   手机放在手刹旁边,江左垂眸就看见界面「薄郁」两个字。   顾淮南没接。   江左问:“顾总,怎么不接?”   顾淮南借口说:“开车不方便,等下我回去再给他回电话。”   江左自然不信,但也没追问。   到江左住的别墅区门口,江左打开安全带下车,临下车时,他又回头喊了声顾淮南。   顾淮南正想着等下怎么应付薄郁,闻言转头,等着江左后话。   江左神情认真,“如果……你朋友真需要我的帮忙,我其实可以。”   顾淮南说了声「谢谢」,没太放在心上,他没打算再麻烦江左,现在他接受江左帮忙已经够多。   江左看他态度散漫,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了下。   车厢的昏暗环境,恰好掩饰了五官一些无法窥见的微妙变化。   比如,眸底浮现的遗憾。   ·   顾淮南没跟薄郁回电话,一路开车回家,到家洗漱睡觉,次日又忙着工作,薄郁倒是给他打过无数电话,但他都没有接听。   薄郁开学似乎也非常忙碌,除了打电话,没有回来过费城。   他不回来,顾淮南乐得轻松,不过偶尔有那么一点点想这臭小子,也被他忽略。   工作忙到四月底,顾淮南腾出时间,跟小唐带着公益需要的物资,又找了些人一起去仓山。   仓山地势陡峭,又偏僻,交通非常不便利,他们开车历经了七八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天色很黑,他们先在镇上住,次日一早再到村里派送物资。   小镇比较破旧,没两家旅馆,更别说酒店,顾淮南颇为头疼,他皮肤特别敏感,对居住环境要求高,稍微不干净,容易起红疹子。   挑来拣去,最后选择一家看起来稍微整洁的家庭旅馆,是老板自建房做的旅馆。   顾淮南小心翼翼进房间,放下行李,拢共没半小时,小唐来给他送文件,见他脖子起了红疹子。   小唐惊讶,“顾总,这才半小时,你这皮肤也太……娇气了。”   顾淮南没空吐槽,说:“小镇有诊所,或者药店么?”   他现在整个人痒得难受,忍不住伸手挠一挠脖子,又不敢抓太狠,怕到时候破皮,太严重的话,会影响明天去给学校送物资。   小唐也赶紧帮忙消毒,换被单,两人一阵忙活,引得旅馆老板上楼,直在旁边乐呵呵的笑。   连合作方派来的年轻负责人,也笑着打趣了两句。   顾淮南头一次觉得自己太娇气,顿时老脸丢尽,好在负责人和老板嘴上笑话,人都不错,没多久送来一些抗过敏的药膏,说是带来防蚊虫叮咬,让他将就用。   顾淮南说了「谢谢」,等小唐忙活完回自己房间,他才去浴室洗澡,方便之后抹药。   正费力抹药,手机忽地响起。   顾淮南没有搭理,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打来的,肯定是薄郁。   他没接,那边停歇半分钟,又继续打过来,大概连续打了十来个,他被烦得想关机。   旅馆隔音效果差,最后他怕吵到别人休息,冷着脸接了来电:“喂。”   薄郁那边问:“你不在家?”   顾淮南敷衍地「嗯」了声,说:“你不在学校,跑回费城做什么?”   “顾淮南,我想你了。”   顾淮南:“……”   顾淮南不说话,薄郁继续道:“五一放假,我回来你不在家。”   “我今天去公司,他们说你和小唐叔叔去仓山了,那边山多,最近又是雨季,很危险——”   顾淮南打断说:“不用担心我,这边很安全,至于你,回去首都好好多学习,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还有,不准叫我名字,没礼貌,我是你叔叔。”   薄郁不吭声了。   隔着音筒也能感受到那边的低气压,明显这小子不高兴。   顾淮南心说不高兴更好,早点打消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快点搞事业,你小子可是男主。   “你不是我叔叔。”   长久沉默后,薄郁忽然来了一句,“我们之前做过那种事,你已经不是我叔叔,我不会叫你顾叔叔了。”   说完,把电话挂断。   顾淮南:“??”   哪种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顾淮南再回拨,山区信号太差,他没打出去,在窗边等等,手机依然显示着无信号。   最后他不得不放弃,临睡前,他都在想薄郁说的什么事?指啃他脖子那件事?倒也不至于吧。   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远在费城。   顾淮南别墅的二楼主卧。   薄郁给陈述他们说了去仓山的事,就关闭手机,放在床头柜,他躺进被窝,深深一嗅。   绵柔被褥和枕巾上沾染了皂香,清清爽爽,不是什么特质的香水,反而更让人着迷。   是顾淮南身上的味道。   他闭上眼睛。   就好像……抱着顾淮南一样。   ……   次日一早。   薄郁睁开眼醒来,感觉到了凉意,红着脸换了新的床单被罩。   他又把换下来的东西亲自拿去洗,没让保姆经手,等保姆过来打扫卫生,他已经把那些晾好。   顾淮南自然不知道自己房间发生过什么,早晨五六点起来,忙着去村里,因为没有公路,车进不去,他们需要步行进村。   大家带了不少东西,最后是村长帮忙找来电动三轮车,才解决物资运进去的问题。   他们徒步翻越了一座小山,终于赶在中午前到村口。   这是仓山这个县里最穷的村子,只有一所小学,教育资源匮乏,生活条件更是艰辛,都是老破的石板房,四面漏风。   村长让人通知村民,到学校领东西,然后带顾淮南等人先去学校。   到学校时,顾淮南更惊讶,学校比民居房稍微新一点,也只有一点,依然很破烂。   进去是泥土地的简陋操场,对着三间教室,旁边是老师住所。   这时刚好是下课,老师在门口拉着绳子打铃,学生们一涌而出,欢欢乐乐地玩耍。   有好奇的小孩看顾淮南他们,尤其是顾淮南,因为他戴着口罩,显得最醒目。   合作方的负责人让他助理跟村长一起发书包文具课外书等等东西,小孩子们听老师话排成队伍。   他们都很乖,一人一个,拿着就高高兴兴地到旁边去看。   有小孩看课外书花花绿绿的画,特别高兴,不停地摸,看得顾淮南很不是滋味。   顾淮南穿书近四年,挣钱多,平时又很节俭,偶尔做公益,也攒了不少钱,一直有打算建希望小学的想法。   现在来这一趟,他突然觉得这里就很合适,这些小孩子,他们应该待在好一点的教室里上学,至少能为他们挡个风雨。   这个想法提出来,那位合作方的派来的负责人也立刻赞同。   这件事需要后面再商量,现在是解决当下问题,他们又把牛奶这些东西搬进学校的小厨房,方便孩子们平时用餐时分配。   顾淮南跟小唐忙活一整天,都累得不行,最后是在村长家住的。   村长家房间也不多,有间屋子是大通铺,可以容纳好几个人,顾淮南就跟小唐,以及那位负责人,三个人挤在一间,其余几人去了别的地方。   大家都很疲劳,洗漱后早早休息,很快睡着。   第二晚也照样这样安排。   负责人跟小唐都是已婚人士,又是异性恋,顾淮南没什么顾及的,再说这里条件有限,也顾不上。   三个人睡到第三个早晨时,就出问题了。   顾淮南睡得正沉,突然被一道惊怒的喊声吵醒。   他睁眼迷瞪瞪看过去,门口站着个高挑男生,视线慢慢聚焦到脸上,是一张极其熟悉的俊脸。   是薄郁。   薄郁脸色沉冷地瞪着他,“顾淮南你手在干什么!”   顾淮南:“……”   他的手怎么了??   顾淮南还没睡醒,疑惑地扭头一看,自己的手臂正搭在负责人的肩膀,因为负责人习惯性戴耳塞睡觉,现在还没被吵醒。   顾淮南愣了两秒,收回手,还没开口问薄郁怎么突然来了,这厮迅速进门到床边,猛地抬腿,一脚把睡在边上的负责人给踢下大通铺。   咚地一声闷响,伴随着负责人地一声哀嚎。   顾淮南:“……” 第50章   “对不起。”   薄郁低头道歉。   摔得鼻青脸肿的负责人笑着说没事, 因为嘴角不小心牵扯到淤青,疼得嘶了口凉气。   顾淮南满含歉意道:“张哥,真的很抱歉, 我陪你去一趟镇上吧。”   “我陪他去。”   薄郁在旁边立即起身, 他才不会让这两人单独相处!   顾淮南回头看他一眼, 目光带着明显的警告,让他少说两句。   薄郁笑了下, 没松口。   负责人张运摇头:“没事没事,小伤而已,等下我找村长拿药酒擦一擦, 就没事了。”   顾淮南又出去找村长,到门口, 他回头喊薄郁:“你跟我出来!”   薄郁傻笑着跟出去。   张运见这俩叔侄相处模式奇怪,觉得很稀奇,说亲近吧, 好像顾总有点烦这小孩儿,说不亲近吧,这叫薄郁的小孩儿又眼巴巴黏着他。   真是奇怪的两个人。   户外,一株松树下。   顾淮南扶正眼镜,严肃道:“做任何事前, 动手就不对。”   薄郁低头认错,“我下次不会了,开门时看到你摸他, 我没忍住。”   “什么叫我摸他。”   顾淮南又尴尬又生气,“我睡着的无意识举动, 也能叫摸别人么, 薄郁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你。”   顾淮南:“……”   顾淮南真没想到原著男主会被他养成恋爱脑, 这太要命了。   顾淮南气恼一晌,再次表明态度,“我们没可能,你收起那些心思,下午我请村长送你去车站。”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问到我行踪,我现在也不追究,你自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说完,顾淮南往回走。   手臂倏然一紧,薄郁动作很轻却也强势地握住他臂肘,“我不走。”   “顾淮南,我只是想见你。”   顾淮南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见有村民抬头看他们,忙抽出自己手臂,“别动手动脚,这里人多,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他用力挣脱,却比不过薄郁。   薄郁手往下一转,握住他的手:“你别喜欢那个姓张的,我看他戴了戒指,他结婚了。”   顾淮南:“……”   顾淮南被他脑洞整无语,“胡说八道什么,我又不是见个人就喜欢,那我不得累死。”   说完,见薄郁黑眸倏然一亮,顿时反应过来这小子在套话。   好家伙,心眼真够多的。   顾淮南有被气到,狠狠甩开薄郁拉着他的手,冷着脸瞪了他一眼,快步往回走,薄郁全程跟着。   小唐刚从外面回来,见多了个人,仔细一看,还是薄郁。   “顾总,小郁怎么也来了?”   顾淮南在气头上,“你问他。”   说完,他推开大通铺那间屋子,大步走进去,正撞见张运在擦药,又是一阵尴尬。   张运笑了笑,“回来了啊。”   顾淮南摸摸鼻尖,“张哥你没事吧,严重么?”   张运揉着淤青的脸颊,只说没事,似乎不想给顾淮南心理负担。   顾淮南更是尴尬,想把薄郁抓紧来打一顿。   薄郁现在黏他比以前更厉害,没戳破他喜欢自己前,这小子还知道收敛,现在完全放飞自我,吃醋也吃得理直气壮,太让人心烦了。   顾淮南坐在床边叹气,又想起江左的建议,更觉得这方法对薄郁行不通,一点误会,薄郁能当场踹翻张运,他要是真有了男朋友,这小子不现场把人给揍一顿。   他摁住突突直跳的眉心,感到十分棘手,真到万不得已,或许只有他离开薄郁。   呆个三年五载,等薄郁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再回来,届时这点少年朦胧的喜欢,估计也忘得差不多。   方法不错,具体实行起来恐怕有一些难度,毕竟薄郁脑子聪明,要想瞒他行踪,比较困难。   忙完这段时间再琢磨。   不过他有个疑问,似乎薄郁有些过于聪明,每次他到某个地方,他就能立刻知道他的位置。   结合原著看不会很奇怪,但单拎出来细想就有些怪怪的,他的行踪,薄郁好像了如指掌,跟在他身上安装了监控一样。   不等顾淮南多想,村长声音在外面响起,正在安排人下午给较远的村民送生活物资,以免有遗漏。   剩下不少物资需要人员配送,还有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住得远。   村长安排别人送去,顾淮南想尽量避开和薄郁独处,主动提出和村民一起送过去。   简单吃过午饭,顾淮南脱下外套,卷起袖口,拎着一瓶食用油和一袋大米,跟着村民们往小道走。   走到一般时,大家商量着停下来休息两分钟,顾淮南不经意往后一瞥,脸色微沉,很快别开脸。   薄郁也拎着不少东西跟来。   顾淮南往人堆里躲,薄郁哪能看不见他,几步过来,挨着他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   几个村民知道两人认识,特地给他让了让位置,方便两人坐一起。   顾淮南还想走,薄郁立刻伸手按在他肩膀,把人给摁回去,低头靠近他,说:“你们刚才漏拿东西,村长让我送过来的。”   “真的?”顾淮南不太信。   薄郁点点头,“没骗你。”   顾淮南现在信不信都没用,人已经跟过来了,他往旁边挪了些,不想再跟薄郁接触。   薄郁抿了抿唇,神情低落地走开。   顾淮南轻叹了口气,起身说:“时间差不多,我们走了吧。”   村民们又各自拿上东西,大家继续去分物资,位置不同,他们分了三波人过去。   薄郁抢先说要跟顾淮南一组,顾淮南想拒绝,其他村民已经拎着东西先走,他没机会说。   两人沿小道步行,穿过一片很宽阔的树林,天下着蒙蒙小雨,水滴声时不时在林间回响。   过分安静,余下两人脚步声。   这是一条泥土路,沾过雨水后尤其湿滑,上坡时顾淮南没踩稳,脚下一滑,整个人失衡往旁边林子里倒。   薄郁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他,纵然他力气大,也因为惯性身体朝前倾斜,两人都滚进树林。   树林里杂草丛生,又有地势陡峭,两人往下坡滚了好几米,才撞上一棵大树停下来。   薄郁全程紧紧护住顾淮南,顾淮南整个人倒是没事,就是滚下来的时间太长,他有点头晕。   等顾淮南反应许久,睁开眼一看,两人混身淤泥,正卡在一株野生银杏树干,周围满是人高的野草,树后面是一个两三米高的断崖。   幸好是这棵树,不然他俩直接摔下去的话,真的够呛。   顾淮南从薄郁怀里抬起头,抓住树枝艰难地爬起来,见薄郁还闭着眼,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他颤着手放在薄郁肩膀,很轻地拍了下,“小郁?”   薄郁没反应。   顾淮南心一沉,越发担心起来,他又轻轻拍着薄郁脸颊,声线略微颤抖,“醒醒,小郁。”   “小郁,别睡了。”   薄郁迟迟没有反应。   顾淮南彻底失去冷静,他心慌地好一会儿,思维才回笼,迅速检查薄郁身上有没有受伤。   几分钟后。   顾淮南没发现有流血痕迹,心里更加担心,难道是他内脏受伤或者肋骨出问题了?   他懂的急救措施太少,顾淮南关心则乱,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拿手机叫救护车,摸索半天才掏出来,可惜这里荒山野岭,根本没信号。   这里太危险,顾淮南把薄郁拖到稍微平缓一点的位置,同时又检查一次,想尽量为薄郁包扎伤口。   可惜依然找不到外伤,他想到自己会人工呼吸,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不行回去找人。   他抬起薄郁下颚,先尝试性地贴近嘴唇,往里吹了一口气。   顿了顿,然后又吹了一口气。   余光瞄见薄郁的手指很轻地动了下,顾淮南以为有效果,又赶紧试着吹了两次。   这次他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好像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顾淮南愣了两秒,先惊喜,再盯着闭眼的薄郁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脸颊蹭地红到脖子根。   他抬手,一巴掌抽在薄郁脸上。   “混账东西,你敢骗我!”   顾淮南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天知道他刚才有多着急,多害怕,如果薄郁因为保护他出意外,他会一辈子寝食难安。   因为他对薄郁也不是那么……   可恨!   这混账东西太可恨了!   薄郁睁开眼,顶着被扇肿的俊脸看顾淮南,“我不是故意的。”   他确实晕了短暂两秒,醒来第一时间闭眼,想趁机伪装,试探顾淮南对他到底有多少心意。   算得固然精准,但没想到顾淮南会突然主动「亲」他,他一时鬼迷心窍,干脆一装到底。   那次被顾淮南发现偷亲后,他能亲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亲一次,就得挨一巴掌。   挨打他不怕,怕的是顾淮南不理他。   顾淮南不喜欢他偷亲,他就不敢再偷偷亲他。   顾淮南压着火气,冷声问:“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你刚从我身上起来那会儿。”   薄郁声音低,却是如实回答。   顾淮南一口老血险些呕出来,“耍我很好玩么?看着我为你着急,你很高兴是么?”   薄郁神色微慌,“不是,我只是……想跟你亲近,你都不让我亲你。”   顾淮南忍不住掐人中,不然他怀疑自己会被薄郁这小子气死。   强行压制蹭蹭蹭往上冒的火气,顾淮南深呼吸几次,转身往上坡走,不想再跟他说话。   薄郁也起身追上来,“对不起顾淮南,下次我不会再装晕骗你。”   顾淮南依然没搭理他,继续往上走,杂草多,他一手拨开,一手护脸,头也不回。   薄郁也用手帮他挡前面带刺的荆条,但没有再说话。   两人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却不见滚下来的那条小道。   天越来越暗,又下着雨,气温渐渐降下去,顾淮南不由开始着急,他不是专业驴友,也知道这种雨季被困山里有多危险。   他走路速度不禁快了许多,脚下泥路又湿漉漉的,一不小心踩滑,薄郁扶住他的腰,他才没倒下去。   「啪」地一声,手被狠狠拍开。   顾淮南没有再看他一眼,抓住一棵树干,迅速起身往上坡走。   薄郁非但不觉得痛,心底更涌起无限甜蜜与欣喜,顾淮南越生气,越表明他对他不是全无感情,至少有那么一点点在乎。   哪怕是一点,他也高兴。   顾淮南没空琢磨他在想什么,他很急躁,如果找不到离开的路,他们今晚可能得在这里呆一晚。   仓山是未开发的原始区域,尤其是这个偏远村庄。   这意味着夜晚的森林会非常危险,猛兽出没、失温症等等,全都可能会危及生命。   薄郁见他愁眉不展,也加入寻路的阵营,天色渐暗,气温越来越冷,薄郁脱下外套给顾淮南,但被拒绝。   顾淮南冷淡道:“不用拿给我,我不需要,顾好你自己。”   薄郁没听他的话,强行给他穿上,又拉上拉链,“我身体比你强壮,人也年轻,你别跟我犟,穿好。”   顾淮南刚要反驳他两句,余光瞥见薄郁手臂满是划痕和淤青,有些现在还渗着血。   不用他想也知道,这些伤痕是怎么来的,刚才滚下坡时,薄郁牢牢把他抱在怀里,护得很严实。   相对的,受伤的人换成了薄郁。   顾淮南微微抿了抿唇,到底是养了四年的人,做不到铁石心肠。   他说:“把手给我。”   薄郁目露疑惑。   顾淮南直接伸手将他的手抓过来,动作却没有特别重,继而从兜里拿出药给他擦伤痕。   药膏是昨晚旅馆老板给的,有点止血效果,勉强能用用。   天色昏暗,视线已经比较模糊,顾淮南也没有擦多久,很快松开手。   他们现在找不到出去的路,只能先找个能挡雨的地方,做好记号,等着村民来找他们。   薄郁也这样想。   两人选择一个手机照明,一个手机降低电量消耗,等待有信号时,能立即联系外界,寻求救援。   大概过去一个多小时,两人找到一块嵌进泥土里的残缺巨石,准确来看,是一个类似窖洞的地方。   他们进去看了看,空间狭窄,好在干燥避风,很适合躲雨过夜。   薄郁围着内部的岩壁照明,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安全隐患,他才关闭手机放心坐下。   淋过雨,衣服有些湿,顾淮南把外套用树枝挂起来晾着,再坐下时,顿觉冷得不行。   薄郁隐约看见,问:“你冷么?”   顾淮南不怎么搭理他。   薄郁解释,“太冷容易体温失衡,很危险,你坐过来挨着我。”   顾淮南没动,也没回应。   薄郁主动靠近他坐下,顾淮南想往岩壁挪,肩头倏然一热,是薄郁手掌按在他的肩膀。   “坐好。”   顾淮南这次没有再行动,紧紧挨着薄郁,薄郁手掌移到他的臂肘,又把他往自己跟前揽了揽。   顾淮南额头青筋一跳,没发作,安慰自己,现在是特殊时候,不能顾及那么多。   尽管想生气,但暖和是真暖和,薄郁跟个小火炉似的挨着他。   顾淮南靠着靠着,不知不觉间把头靠在薄郁肩膀,睡着了。   等他睡沉,薄郁摸了下旁边的外套,感觉更干燥些,取下来搭在他身上,免得感冒。   外面依旧雨声不息,气温越来越低,顾淮南裹着外套依然冷得蜷缩起腿,肩膀轻轻地颤抖。   薄郁抱着他换了个方向,想用身躯为他挡住风,顾淮南反而醒了过来,看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薄郁则照旧是那身短t桖。   他立刻脱下来,还给薄郁。   薄郁拒绝,“我不冷,你披着吧。”   顾淮南差点信了,他睡得迷糊,一时忘记分寸,像以前对薄郁那样,直接探过身,用手摸他脸。   “还不冷,看你脸冻的,跟冰块似的,我还以为——”   声音戛然而止。   薄郁切住他手腕,嘴唇在他掌心轻轻地吻了一下,虔诚,又深情,带着一点少年的情切克制,小心翼翼得仿佛对待最昂贵的珍宝。   顾淮南顿觉掌心被火烧一般烫,他猛地抽回手,但薄郁握得太紧,没有立刻抽回来。   那个灼热的吻从掌心如流水般蔓延至腕骨,啃咬,吻舔。   顾淮南趁机抽回那只烫得不行的手,这股烫意感染了他的脸颊。   好在环境昏暗,薄郁也看不清。   顾淮南悄悄松了口气,他把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好像打算把那诡异的灼烫感给摩擦掉。   他正擦着,眼镜突然被薄郁给摘掉,伸手去抢夺,下颚被炽热指腹掐住,抬起,温热唇瓣印上来。   嘴唇被轻轻含咬,舌尖挑了进来,他陡然反应过来,抬手就摔去一巴掌,但被薄郁未卜先知。   薄郁牢牢禁锢他的两只手腕,反剪压在背后,唇舌纠缠,下颚遭控制,他被迫承受着少年强势又炽烈的亲吻,仿佛要被吃掉。   氧气一点点被吞噬,炽热掌心捧住他的脑袋,指腹穿进发间,紧紧贴着敏感的头皮,酥酥麻麻的感觉如电流般令人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一场持久的亲吻,结束于少年的一声吃痛地闷哼。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桎梏,唇与唇之间连着一条暧昧的水线,下意识地舔了下对方的嘴唇——   下一秒,脸颊生生挨了两巴掌。   “我看你是没救了!”   顾淮南极其生气地怒骂道,“明天回村里,你立马回首都,回费城,回哪里都好,我不想再看见你!”   “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昏暗中,薄郁下颚线紧绷,那双黑眸幽深地盯着顾淮南。   他夜视能力比顾淮南好很多,能清晰将他表情敛入眼里,根本没办法在他面前隐藏。   一如现在的顾淮南,眸底微微泛着水光,话是很坚定冷漠,他脸庞却是绯红的,嘴唇也被吮吸得微肿。   用薄郁眼光来看,情涩极了,像块为他贴心准备的美味蛋糕。   薄郁内心涌动的戾气顿消。   “你刚才分明有感觉,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年龄真的很重要么,你为什么过不了心里那关?”   “因为你把我当儿子养么?可我们从来不是收养关系,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你没有做过父亲,我也没有做过儿子。”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顾淮南。”   薄郁在黑暗中紧紧地凝视他的轮廓,“顾淮南,你应该认清自己的心,而不是一味地赶走我。”   “住嘴!”   薄郁闭上嘴,没再开口。   顾淮南语气冰冷地问:“我眼镜呢?给我。”   薄郁伸手递过去。   顾淮南戴好自己眼镜,直接将外套扔给薄郁,不穿了,独自坐远。   薄郁拎着外套,“不穿会冷。”   顾淮南装听不见,没理。   这样沉默地过去一段时间。   薄郁忽地开口,“我出去一下。”   顾淮南没好气道:“外面下雨又危险,你出去做什么?”   薄郁一反常态地问:“你确定?”   顾淮南咬牙:“一旦你出去遇见意外,我可没办法来救你,你最好老实在里面待着。”   薄郁说了句「好」,又坐回来,但距离顾淮南有一定距离。   顾淮南仍在气头上,薄郁没过来纠缠他,更好。   又安静两分钟,顾淮南犯困,正靠着岩壁昏昏欲睡时,忽然耳朵里钻进来一道奇怪的声音。   他猛地一下睁开眼睛,以为是救援人员来了,等他仔细辨认,脸色顿时闪过红橙黄绿青蓝紫。   这是那种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这臭小子竟然在这里……   靠。   顾淮南又尴尬又羞耻,想让立马他滚出去,偏偏又怕这会儿喊他,给他造成阴影,软了怎么办。   他硬着头皮听了一小会儿,又捂住耳朵等着,还是没结束,最后忍无可忍:“你到底有完没完!”   许久没有回答。   安静石洞里满是蕴含热度的喘息,像雄性动物粗劣的呼吸,一口一口白雾似的热气呼出来。   顾淮南等不到回应,干脆说:“你快点弄,我到入口站会儿。”   说完,他披着外套站起来,准备走到石洞入口,给薄郁一点私人空间,方便他处理个人问题。   “顾淮南。”   沙哑嗓音喊着他的名字。   顾淮南脚步站定,“什么事?”   薄郁声音明显软和许多,满是恳求:“你……可不可以帮我?”   顾淮南恼怒道:“你想都不要想!”   “那可以请你走远一点么?”   顾淮南骂了他一句,飞快走到石洞入口位置,心里还想骂这臭小子,居然想让他帮他,怎么帮?   这小子越来越大胆,太敢想了!   他脑海迅速浮现一个果断决定。   他必须立刻马上离开薄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再这样下去,不是他疯,就是薄郁疯,他们关系已经不正常了。   顾淮南越想越气,困意反而因此烟消云散,站了会儿,冷风吹得他手脚都快冻僵了,他琢磨着应该差不多,回头进洞穴避风。   一进去,意料中的石楠花味道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浓烈血腥味。   他脸色顿时一白。   原来薄郁不是在做那种事。   顾淮南迅速走近薄郁,神色严峻地问:“你受伤了?”   薄郁否认,“没有。”   顾淮南鼻子没闻错,他意识到薄郁刚才那些行为一半是占便宜,还有一半是想赶他,他想隐瞒自己受伤的事。   顾淮南立刻伸手往薄郁身上摸索,薄郁阻拦他,“我真的没受伤,你不用找,是你想多了——”   手在后背轻轻一碰。   薄郁声音有一瞬间的停顿。 第51章   顾淮南掌心顿时一片濡湿, 粘稠液体穿过指缝,他有更不好的预感,立刻拿手机照明。   薄郁里面穿的是件深色短袖, 鲜血浸湿也看不出来, 顾淮南看了他一眼, 后者说:“不严重,是一道划痕。”   顾淮南现在不太相信, 不严重的话,薄郁至于设法把他赶出山洞,不让他看见么。   顾淮南强行卷起衣摆, 拿着手机过去一照,整个人愣住。   他背后的伤口确实是一道划痕, 但不是小伤,皮开肉绽,血已经有些凝固, 但中间正渗着血,应该是不小心撕裂了伤口。   刚才手掌上沾染到的鲜血,正是这道口子渗出来的。   顾淮南恨自己迟钝,薄郁抱着他滚了好几米撞上树干,又给他当背垫, 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发现, 只是一直忽略,以为薄郁是手臂有擦伤, 其他地方完好。   起初检查时, 他碍于两人当下的关系状况, 以及不敢多动他, 没有掀开薄郁衣服检查, 看他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就粗略地扫了一眼。   顾淮南满脸自责,撕下自己里面那件棉质衬衣的一片布料,帮薄郁小心擦去血渍,又拿药膏给他抹。   薄郁见他全程闷声不吭,开口道:“顾淮南,我真的没事。”   “把你嘴给我闭上。”   薄郁合上嘴,不说话了。   顾淮南怕薄郁冷,对着双手哈了几下热气,等手不那么冰,再用手指挑出药膏给他抹上去。   顾淮南心底涌起酸酸涩涩的情绪,“受伤也藏着不说,是想博取我的同情么。”   “不是。”   薄郁微微侧头看他,“我是怕你自责难过,当时救你,是我自愿的,哪怕我摔下断崖死了,也不会后悔,但怕给你负担。”   “你本来就不接受我,万一再讨厌我怎么办。”   手机因为电量不足,提示语忽然弹了出来,灯光也微微闪了下。   顾淮南俊脸没入岩壁阴影中,整个人心脏悸动不止,尽管知道不应该,但依然遏制不住。   他别开脸,不再看薄郁。   没有继续擦药,薄郁以为已经结束,捞过衣服穿上。   顾淮南把药膏扔过去给他,独自走到旁边坐着,他把手机的灯光也关了,石洞内又陷入一片黑暗。   他捂住胸膛,企图把频率给压下去,或者挡住声音,他太怕被薄郁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   洞内很安静。   雨滴声在外面不停地响起。   许久,薄郁开口道:“顾淮南,明年四月我就十八岁。”   顾淮南冷淡地「嗯」了声,但出声后又很快后悔搭理薄郁。   “你能不能给我一年时间?”   薄郁语气带着商量和试探,他开口道:“给一个让我喜欢你的机会,让我试试看。”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我就立刻放弃,退回原来的位置,只把你当做一个普通长辈,可以么?”   顾淮南没有立刻接话,他知道薄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要自己保证这一年单身。   正是这句话,让他想起上大学时,薄郁要求他遵守的那条约定,估计目的也是栓住他。   他们年龄差太多,薄郁怕自己等不到他成年,跟别人在一起。   这小子从一开始就在跟他耍心眼,跟他认识的薄郁简直是两个人,薄郁不是突然变成这样,而是从始至终,他都是这样的人。   顾淮南许久不答,薄郁的心渐渐往下沉,黑暗中他眉头紧锁,哪怕这样顾淮南也不肯给他机会?   如果……把他锁起来呢。   让他只看自己一个人,是不是他才愿意爱他。   目光投向独自靠在岩壁的青年,轮廓清瘦,再等几年,自己按部就班长成上辈子那样,他在自己面前,形同弱小鸡崽一般好拿捏。   他想控制顾淮南太容易了,金钱,暴力等等方式,统统都可以让这个人属于自己。   可他太贪心,他不止想要顾淮南这个人,还想要顾淮南爱他。   这些方式没有一个能让顾淮南爱他,会让顾淮南无限地害怕他,越来越远离他。   他没有喜欢过人,追求手段也充满利益算计,这是他生存之道,上辈子也一路这样活下来。   想得到某样东西要不择手段地抢,道德在他这里是最无用的东西,作为商人他不需要,心里坚信人与人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   偏偏他重生了,有了和上辈子截然相反的人生,遇见了不一样的人,这个人改变了他。   贪婪算计已经深入骨髓,根深蒂固,难以改变,他不自觉地拿这些方式对顾淮南,企图将他据为己有。   顾淮南也因此越来越讨厌他。   他现在不知道该拿顾淮南怎么办,该怎样让顾淮南喜欢他。   ……   顾淮南深呼吸了两次,心率渐渐平复下来,再来思考薄郁那番话。   他有太多顾虑,身份,年龄,穿书背景等等,是跨越在他和薄郁之间的一道深壑。   他必须要好好想,认真想。   一旦他和薄郁走错路,影响的不止他们两人,万一这本书直接没了,全书人物不都凉凉。   “我……会考虑。”   顾淮南迟疑地给出答案。   薄郁追问:“你会考虑多久?”   顾淮南扶了下眼镜,“少关心这个,我想清楚会给你回复,你再催,这事儿就当没提过。”   “我不催你,不催你。”   顾淮南裹紧外套,说:“你过来靠着我睡,不准动手动脚,否则刚才的事我连考虑都省了。”   薄郁小狗似的跑过来挨着顾淮南,老实巴交地并着腿,还真的不敢多做什么,任他靠在自己肩膀睡觉。   顾淮南语气里的松动,让他欣喜,不由低头看了眼睡沉的顾淮南,这次他没有多做亲密举动。   他要等顾淮南答应他。   嘴角无法抑制地开始上扬,再上扬,连那双波澜无光的黑眸也染上笑意,心脏充盈着甜蜜。   顾淮南很快就是他一个人的。   只属于他一个人。   ……   次日醒来。   外面雨已经停了,天光大亮。   顾淮南坐直身,动了动睡得僵硬的脖颈和手脚,再看旁边的薄郁,正闭眼靠着岩壁,双臂环胸。   能说到做到,没对他动手动脚,看来这小子也不算太欠揍。   顾淮南伸手拍他手,“醒醒,该出去找信号求救援了。”   拍完,觉得触觉不太对劲,伸手去摸薄郁的手臂,很烫,比他掌心温度高很多。   发烧了?   顾淮南立刻将手贴在两人额头测温,薄郁额头温度也很高,这让顾淮南很着急,荒郊野岭,薄郁既受伤又发烧,这里还没信号。   高危配置啊。   哪怕他知道薄郁有主角光环,但故事走向变化这么多,光环现在还在不在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顾淮南忙脱下外套披在薄郁身上,又费劲儿撕下一片衣服,到外面用雨水浸湿,折起来放在薄郁额头。   放下手时,见他脸颊肿着,面色苍白,眉头紧紧拢着,又很心疼,早知道昨晚不打他耳光。   薄郁这时睁开眼,“顾淮南?”   顾淮南看他嘴唇有些干裂起皮,忍不住轻轻捧着他的脸,“我出去给你找点吃的,顺便找信号,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   薄郁一把扣住他的手,“别去,我出去找吃的,你别乱走。”   顾淮南把他按回去,“你发着烧呢,等会儿出去,我还得去找你,老实在这儿呆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顾淮南起身往外走。   薄郁喊了好几声,也没理,等薄郁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洞口,顾淮南人已经不见踪迹。   ·   顾淮南和薄郁没有到指定那户人家,村民们觉得不对劲,回去联系村长,一听就觉得坏了。   外地人在山里迷路,那可是很危险的事,他们村庄周围是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有熊瞎子毒蛇这些生物。   村长立刻组织村民带头进山寻找,小唐在村长家急得团团转,出来一趟,要是把老板给整丢,那这个问题就很大了。   张运也很着急,这可是合作公司的老板,丢了以后合作怎么搞。   最后小唐和张运又拿着干粮和水,匆匆追上搜救的村民队伍。   村长沿着他们昨天分开的地段,带着人大规模的寻找,又用喇叭喊,分了好几批人。   顾淮南正在拔一棵野梨树的果子时,倏然听到有声音,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   等他把野梨摘下来,那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是在……喊他的名字。   救援的人来了!   顾淮南忙大声回应,“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拿着两颗野梨循声跑去,但跑了两步又停下,不敢跑得太远,怕等会儿找不到薄郁的位置。   顾淮南在周围大声回应,嗓子都快喊哑了,才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找到了!找到了!!在东边!”   “那边那边!!”   “顾总!”   “村长他们在那边!!”   ……   顾淮南歇了口气,又继续回应,很快村民们三三两两的找了过来,村长还带了村里唯一的老医生。   他们先看到树林里的顾淮南,衬衣皱巴巴的,还破破烂烂,衣摆下面更沾有血迹,一丝不苟的短发凌乱散开,俊脸也脏兮兮的。   小唐一看,心梗了两秒。   张运倒是更加冷静,迅速给他披了件外套,又问:“顾总,没事吧?你家那位小朋友呢?怎么没看见。”   顾淮南拢紧衣服,说:“他现在情况不太好,我去看看他。”   说完,顾淮南又跟去山洞那边,村长已经和老医生往那边走。   顾淮南进山洞时,薄郁正在入口,脸烧得很红,眼神也有些涣散。   但一见顾淮南,薄郁眼睛顿时一亮,高兴地迅速朝他走过来,在半步距离又停下。   “顾淮南。”他喊了声。   顾淮南上前摸了下他的额头,依旧是烫烫的。   村长说:“顾先生,让医生给他先看看吧,等下再回村里。”   顾淮南退后,“好。”   老医生上去给薄郁看了看背后的伤,又测了下额头的温度,最后问他能不能自己下山。   薄郁「嗯」了声,说可以。   一行人就赶紧下山,既然找到人,也不用再耽误村民的时间。   进村到老医生的小诊所,医生先给薄郁清洗了伤口,在给他上药贴纱布,缠绷带。   这村子里太穷,医生的医疗设备也是空缺的,零星摆了些常用和急用的药,除此之外就没了。   医生让薄郁侧躺着或者坐下,先输一瓶液体,又给顾淮南也开了一副药,好让他早些恢复。   顾淮南拿出钱夹,准备给钱。   医生抬手拦了下他动作,“不用给,昨天送那些东西,我还没好好感谢你们呢,怎么好意思收钱。”   顾淮南坚持要给,“一件事归一件事,您就收下吧。”   薄郁也说:“老先生,您收下吧,我叔叔脾气很倔的。”   老医生这才无奈笑了笑,各退一步,只收下一半的药费。   老医生出去房子,到地里去忙活,在村子里,医生工作不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平时也在种地。   这里实在是太穷了。   顾淮南抬眸望向木条钉的窗户,目光远眺,是层峦叠嶂的高山,郁郁葱葱,山间弥漫着浓雾。   这种景观好好打造成景点,或许也是一种扶贫方式,但耗资巨大,顾淮南有心无力。   薄郁洞悉他的心理活动,问:“你想帮助他们脱贫致富?”   顾淮南收回目光,“是有这个想法,但谈何容易,又不是帮扶一户人家,带起一个村落,这工程量太大,我力量又太薄弱了。”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想让这里奔小康,没那么贫穷。”   顾淮南在旁边坐下,笑了声,“你追着问做什么,你能做到?”   说完,他又心想,如果薄郁按照原著那样壮大他的商业帝国,帮这里扶贫似乎也确实小事一桩。   也不知道得多少年以后。   顾淮南又说:“你好好努力赚钱,以后如果能挣很多钱,就能帮他们就帮一把吧,做好事也不错。”   薄郁点头,“我会帮你实现。”   顾淮南「嗯」了声,笑着说:“好啊,你一直很聪明,一定能做到。”   薄郁被他夸得耳尖一红。 第52章   顾淮南带小唐去村里那所学校, 张运也同行,他们跟校长老师几人面对面交流,沟通了希望小学的事。   顾淮南表示自己愿意出资修建学校, 张运也代表他们公司, 提出学习了用具等等物品的提供。   顾淮南也说:“如果有贫困家庭, 他们孩子又特别期望上学,我个人愿意承担他们的学费, 帮助他们直到大学毕业。”   “小唐,你等会儿去跟校长统计一下,看看有哪些孩子, 把名单和信息都认真记一下。”   小唐点头,“好的顾总。”   校长是个快六十岁的大爷, 他大学毕业过来支教,一呆就是一辈子,这几十年都没有离开大山。   他听到顾淮南他们愿意捐希望小学, 眼眶瞬间湿润,“这里的孩子们,实在太苦,观念又落后,很多村民也想让子女上学, 但有时候条件不允许, 买不起文具,最终又放弃。”   “我跟文老师去家访劝过, 但力量太微薄, 我们能帮助的家庭也不多, 毕竟收入只有很少一部分。”   “真的很感谢你们, 如果不是你们愿意来帮助他们, 这些孩子只会重步父辈们的老路,走不出这座大山,他们也应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文老师是校长的妻子,两人是大学校友,曾经还是男女朋友时,一起来到这里做支教。   两人又对顾淮南他们表达了自己真诚的谢意,还特意给几人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顾淮南没好意思打扰他们午休,就先回村长家里,顾淮南特意让小唐返回去给两位长辈送了些米油。   他们也不能白吃白喝。   张运也回去一趟,送了些别的东西,聊表谢意。   顾淮南又去诊所看薄郁,他到门口时正巧听到薄郁在跟什么人通话,内容零星听见「降低」「利率」之类的。   顾淮南神色一愣,很快明白过来,是薄郁开始走原著事业线了,只是不知道脱离最初的虐渣剧情,薄郁会怎么发展自己。   顾淮南还真有点好奇。   他在门口拢共没站够半分钟,薄郁立刻发现他,他通话结束于:“嗯,我会按时完成作业交过去。”   顾淮南心说这小子还敢瞒着他,他可是看了原著百分之八十剧情的人,不过薄郁没主动说,顾淮南也不会追着去问他。   薄郁朝门口看来,“忙完了?”   顾淮南跨进门,顺着薄郁撒的谎,说:“你还得忙着写作业,也不知道你跟来这里做什么,等过两天没下雨,你回首都去。”   薄郁把手机揣好,“不忙,一点作业很快就做好。”   薄郁又抬眸看了眼顾淮南,欲言又止道:“昨晚……那件事考虑好了么,可以回答了么?”   顾淮南冷眸瞥他,皱眉。   薄郁改口,“我不催你。”   顾淮南看他识相,转移话题:“你伤口还疼不疼,医生有给你开止痛药了么,吃了么?”   薄郁摇头,“不疼,本来也没多严重,养几天就好了,别担心我。”   顾淮南「嗯」了声,还是伸手碰了碰薄郁额头,看他退烧没有,发现没有早晨那么烫,放心许多。   顾淮南见自己没什么事,起身打算回村长家里,衣摆突然被抓住,回头看:“顾淮南,你能不能先别走,多陪我一会儿。”   薄郁平时稳重早熟,现在一生病,俊脸烧得微红,又仰头看他,反而瞧着有几分可怜兮兮的。   顾淮南跟摸小狗似的摸摸他脑袋,难得点头,“行吧,看在你因为我生病的份上,我再多留一会儿。”   薄郁欣喜地望着他,示意顾淮南坐自己旁边,顾淮南没拒绝,在旁边坐下,两人中间是藤椅扶手,似近非近,有种别样的亲昵。   薄郁静默了一小会儿,问:“你同意的话,还会回首都么?”   顾淮南直接否决,“不回。”   薄郁嘴角压直,眸底有一丝落寞,又不敢强迫顾淮南回去,只好低着头,闷闷不乐地「哦」了声。   顾淮南听出他语气里的失落,没有改口,如果他想好给薄郁机会,那这一年多正好拿来让薄郁冷静。   薄郁见过外面世界太少,对他的喜欢指不定能维持多久,让他独立地去闯一闯,或许他就没那么喜欢自己,也更能明白想要什么。   那时候薄郁可能就不喜欢他这个老男人,而喜欢同龄人,或者一个漂亮活泼的女孩子。   顾淮南想的比薄郁更长远。   同性恋这条路本来就异常难走,面对困难只多不少,从原主身上可以看出来,哪怕在书中世界的国内,对同性恋依然没那么宽容。   他怕薄郁人年轻,将来后悔,那会儿他们俩多尴尬。   分开两地,进则有发展可能,退则回到原位,不会影响那么大。   这也是顾淮南当前的想法。   没多久,老医生拿着锄头回来,检查薄郁输液情况,又去给来看病的村民配药。   村民跟两人打了下招呼,等医生配完药,村民探着脑袋望进来,笑着问:“顾先生,您今年结婚了么?”   顾淮南礼貌回答,“暂时还没有。”   村民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闻言往里走了两步,“要是没有对象,俺可以给你介绍,俺侄女在城里当老师,人特别勤快。”   顾淮南讪笑,“不用了,谢谢。”   薄郁见有人明目张胆挖他墙角,脸色一沉,冷声道:“他有喜欢的人,明年结婚,你别乱操心了。”   大妈「哦」了声,嘴里遗憾道:“那就太可惜咯。”   顾淮南以为她随口说两句,不成就会离开,谁知大妈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转而把目光投向薄郁。   “小娃娃,你有对象没有啊?”   薄郁显然没料到又落到自己头上,稍愣了两秒,下意识看旁边的顾淮南,后者老脸蹭地一红。   薄郁轻轻笑了,“快有了。”   大妈:“??”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快有了是几个意思啊?   她看那顾先生斯斯文文,俊脸冷淡,一看就有大前途,人稳重成熟,怎么被这毛头小子看一眼,这会儿耳根子却红得很。   山区偏远又落后,有些东西根本没有到过这里,她压根不知道顾淮南为什么突然尴尬,薄郁又为什么用一种看老婆的眼神看顾淮南。   她单纯觉得有点奇怪。   大妈做媒不成,也就没有兴趣再纠缠俩人,道谢送的物资,给两人留下她家摘的红果子,人很快就走。   她一走,顾淮南也赶紧起身,要回村长家里。   这次薄郁没有再留他,目送顾淮南逃一般的匆忙身影,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顾淮南对他好像不完全是排斥。   ·   顾淮南走远后,才放慢脚步。   他有了很不妙的预感,现在必须暂时远离薄郁。   走回村长家,不见小唐和张运,问周围村名,顾淮南得知他们跟村长去村里宗祠看村志。   当代社会能完整保留村志很难得。   顾淮南也顺着村民指路,过去看看老旧的村志。   小唐见他过来,关心问道:“顾总,小郁他怎么样,还在发烧么?”   顾淮南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没发烧,他输液要再等会儿才结束,我自己先回来。”   小唐点点头。   张运招呼顾淮南,“顾总,来看看这村志,很有意思。”   顾淮南「嗯」了声,说好。   几个人围在四角桌看泛黄的村志,直到天微微暗,才收拾收拾回村长家里休息。   晚饭过后,住宿成了问题。   原本顾淮南、小唐和张运三人住大通铺,能睡得很舒服,再挤个人,多少有点拥挤了。   偏偏薄郁防贼一样防张运,不许顾淮南跟张运睡在一起。   张运简直哭笑不得,“顾总,看来你家小郁挺粘你的,那我今晚看去哪个村民家借宿吧。”   顾淮南满脸尴尬,“张哥,不用,你和小唐睡这里吧,我带薄郁出去另找地方睡觉。”   薄郁闻言,面露欣喜。   张运还想再推拒,顾淮南朝他歉意地笑了笑,拽住薄郁离开村长家。   两人刚到院子里,顾淮南没忍住踹了薄郁一脚,薄郁揉揉被踹的小腿,毫不生气地跟上顾淮南。   他全程跟在顾淮南后面,也不凑上去讨他嫌。   村里压根没什么能住的地方,还是村长出面帮顾淮南他们找了个住所,在村长女儿家。   是一栋空置的红砖房,村长女儿一家在镇上打拼,家里是空的。   村长妻子帮忙腾出一间房,让两人能暂住几晚,因为都是男人,村长妻子就只铺了一张床。   夜里洗漱完,顾淮南躺进被窝,跟薄郁约法三章:“不准动手动脚,否则昨晚的事没商量,懂了么?”   薄郁目光定然注视他一晌,小狗似的乖乖点头。   顾淮南盖好被子,“睡吧。”   薄郁:“好。”   一夜好眠。   顾淮南醒来睡得相当舒服,两人相处和谐,又同住了几晚。   薄郁似乎挺忙的,某天夜里顾淮南半梦半醒间,看见薄郁抱着笔电坐在床边,正冷静地敲击键盘,眉头深拧,像遇到了什么难题。   等醒来,顾淮南随口问了几句,薄郁言简意赅提了下,说是学校这次布置的作业比较难。   他不愿意说,顾淮南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这一问,不就等于告诉薄郁,他前两天偷听他打电话了么。   又平静地过了几天。   顾淮南和校长他们敲定希望小学的建设问题,打算等正式施工,他们就准备回费城。   薄郁比他们先走一步,不过雨停的前一晚,他再次问了顾淮南。   “你想好了么?”   室内关着灯,漆黑一片。   顾淮南躺在温暖被窝里,没有立即回答薄郁的问题。   许久。   薄郁无奈道:“那我再——”   “想好了。”   薄郁惊喜地转头,黑暗环境里深深凝视身旁的人,几乎克制不住内心欲念的涌动,想去握他的手。   但理智束缚,他极力压制住了冲动,按耐下来。   顾淮南语调平静道:“薄郁,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在哪里么?”   薄郁一愣,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默然了几息,“我们没有不同,都是自由的人。”   “不对,我们有不同。”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一句,顾淮南是在心里说的。   也是为了提醒自己。   少年赤忱滚烫的喜欢,让他很难不心动,可他不是十多岁二十多岁的人,清楚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   他担心如果自己某一天穿回去,薄郁该怎么办,不喜欢自己倒好办,万一依旧喜欢……   两个时空的维度,再也无法见面,岂不是辜负了对方。   薄郁小心翼翼地提出「等我成年」的想法,把心捧到他面前,他怎么舍得这孩子难过。   唉。   顾淮南轻轻叹了口气。   薄郁却理解错了,浓黑眼眸一瞬间阴霾密布,脸色冰冷。   还是不愿意?   果然应该锁起来吧。   “如果……”   顾淮南轻轻揉摁着眉心,继续说道:“如果一年以后,你对我还是有那种想法,姑且试一试吧。”   “真的?”   薄郁眸底黑暗潮水般迅速退却,拢起星辰一样的光亮。   顾淮南点头,想到薄郁看不见,又说道:“真的,但是……”   薄郁自动屏蔽后两个字。   顾淮南继续说:“但是仅限试试,试用期三个月。”   “试用期?”   薄郁微微拧眉,问:“试用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三个月?”   顾淮南含糊着回答:“问这么多,一年后你就知道了。时间不早,睡吧,你明天还得走路下山。”   薄郁想追问,顾淮南转过身,把棉被往脸上轻轻一搭,不理他了。   薄郁嘴角紧紧抿着,深拧着眉心,猜不透顾淮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三个月试用期,哪怕顾淮南愿意跟他在一起,期限也只有三个月,过后顾淮南就不要他了?   三个月么?   黑眸牢牢锁住那道人影,深沉情绪在眸底涌动,彻底吞噬理智。   既然顾淮南只愿意给他三个月时间,那剩下的时间,就由他自己来争取,他要把顾淮南锁起来。   唇角轻轻地上扬。   ……   顾淮南醒来时,薄郁不在卧室,他穿好衣服出门,人也没在院子里,正疑惑时,见薄郁在院外进来。   他问:“一大早就打电话?”   薄郁「嗯」了声,“做了点事。”   顾淮南点头,说:“东西收拾好了么,等会儿我和村长去送你。”   “不用。”   薄郁出声拒绝后,又补充:“山路地面湿滑,你不用去送我,我到首都会给你打电话。”   “行吧。”   早餐结束,村长和一位去镇上买东西的村民一起送薄郁,顾淮南跟薄郁挥别,就去那所乡村学校。   校长正在安排修建房子的工人,见顾淮南过来,跟他聊了几句,随即校长又继续去忙碌。   当天夜里,顾淮南接到薄郁来电,后者说他刚到费城,明天去机场再飞首都。   顾淮南叮嘱薄郁好好学习,薄郁也乖乖地任他念叨。   这次通话结束倒挺快,让顾淮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也没多想,今天累了一整天,他一沾枕头,秒睡。   而远在费城。   别墅客厅里坐着三个人,一个是在喝水的薄郁,另外两人正是跟随薄郁回费城的陈述和王业。   两人均是薄郁两年前高薪聘请的精英,也是他上辈子挖掘培养的助手,不过现在提前找到了两人。   陈述将一份文件送到薄郁面前,“这是X国周边的一座小岛屿,比较偏,胜在风景好,平时运送物资也比较方便,宜居。”   薄郁随意拿起来翻看。   跟在顾淮南身边的气质截然不同,现在的他,更冰冷,更锐利,更有上位者的强大气场。   王业笑嘻嘻问:“老板,怎么突然想买个岛,难道办公区要转移到那边,暂时好像没必要吧。”   薄郁轻轻抬眸看了他一眼。   王业就不笑了,立马正色道:“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人飞快闪走。   薄郁扔回文件到茶几,“换一个,地域宽一点,绿植多些,礁石断崖少一些,距离周围岛屿再远点。”   陈述点头,“我再看看。”   嘴上尽职尽责,心里却忍不住猜测,BOSS突然买岛是什么用途,现在公司正值资金需求大,他抽出一笔钱,居然只买一座拿来住的岛。   很奇怪,因为没必要啊。   听他这形容,这岛不像用来住人,倒像是拿来囚禁锁住什么人。   尽管内心诸多疑惑,但钱又不是自己的,不影响自己领工资,陈述继续认真地为老板挑出售的岛屿。   薄郁耐心等着。   ·   希望小学很快开始动工,有校长夫妻监督进度,顾淮南和张运非常放心,几人也没呆几天,开始返程。   这次公益之旅,挺有意思的,就是那次被困山里,手机摔碎了屏幕,让顾淮南满心疼的。   他们辛苦回到费城,没时间休息,积攒太多工作要忙,顾淮南跟小唐忙活了大半个月,连蒋涛来串门,也被抓来当劳工。   蒋涛累得够呛,每天嚷嚷着要顾淮南给他三倍加班费。   顾淮南给他公司甩了两三个项目,蒋涛看是他满意的低价,加班顿时爽快起来。   等顾淮南忙完,差不多到六月。   他给小唐各自放了一周假,小唐先休假,陪他媳妇去三亚玩了一圈,他们回来,顾淮南自己才休。   顾淮南想着给薄郁一个惊喜,没有提前通知他,他出发前,去换了个新手机,旧手机放在家里。   节俭使然,再加上注重安全隐私,旧手机他也没乱扔。   一路开车到了小区楼下,顾淮南想着让顾舟一块儿去隔壁的商超,买些菜可以回家做饭,结果联系才知道,顾舟跟着领导出差去国外了,要下个月回国。   没人一起拎东西,顾淮南懒得再去商超,先上楼洗澡换身衣服,等薄郁晚点回来,再出去吃。   他洗澡前先定了一家酒店包厢,是薄郁比较喜欢的中餐。   舒舒服服洗个澡出来,顾淮南正擦着头发时,忽听门口传来密码锁解开的语音提示。   应该是薄郁回来了。   顾淮南两三下擦完头发,伸手准备开门,外面传来的却不是薄郁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BOSS,手续已经在办,可能进度比较慢,我正在催。”   “上一季度的财务报表也出来了,王业在检查,前两年的内容,他也在核对,以免出现什么纰漏。”   ……   两分钟内,男人说了许多有关金融、财政、国际等等相关信息,涉及了诸多国际上的大公司。   有几个顾淮南曾经听说过,以他公司目前的规模,再有十年也够不到跟人家合作。   顾淮南听得云里雾里。   这人是谁?怎么会在他家?对方又在跟谁说话?   迷惑之余,客厅内响起另一道声音,是他熟悉却又很陌生的声音。   “让王业重复核对几遍,这次问题出在,还有隐患,让他排查出来,人手不够,你再安排人。”   “下个月之前,我要拿到岛的所属权,你跟紧。”   青年尽责:“好的,BOSS。”   卧室内。   顾淮南惊愕不已。   两年前……   薄郁两年前就开始搞事业?他那会儿不才十五岁么,哪儿来钱和人脉,又哪儿来的魄力和资源?   上辈子薄郁也是摸滚打爬了好几年,二十岁那年才开始逆袭崛起,一步步往上爬,凭借惊人天赋,迅速攀登至商圈顶峰,跻身富豪榜首。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再厉害,再有主角光环,也不可能有这么强的商业嗅觉,撑起一个公司。   顾淮南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地方违和,很不对劲。   想着想着,他脑海里猝然有一道火光擦亮。   这辈子十五岁的薄郁的确做不到,但如果他是上辈子的薄郁呢?   自己能穿书到这个世界,是不是也代表薄郁可以重生。   倘若他是上辈子重生的薄郁,那他的黑化值岂不是……   已经在巅峰!! 第53章   难怪薄郁笃定他不是「顾淮南」, 难怪薄郁能在十五岁搞事业,比上辈子速度来得还要快。   因为他根本就是上辈子的人,对未来发展和走向了如指掌, 更对「顾淮南」非常了解!   等等。   薄郁是什么时候重生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不是「顾淮南」的?   两年前?   顾淮南稍微回忆两年前跟薄郁相处, 并没有异常, 薄郁一口一个「顾叔叔」的,又甜又乖, 哪像原著里睚眦必报的疯批男主。   那三年或四年前?   嗯……好像也看不出什么差异,主要他没有原主记忆,对比不出来, 再加上重生后,薄郁一定会伪装, 会很难发现。   原本以为薄郁是真的年少慕艾,青春萌动,现在看, 他对自己的心思并不纯粹,说不定……   埋着深坑等自己往里跳。   这可是黑化值到报社的疯批男主,作者亲儿子的法制咖,重生第一件事绝对不是干好事。   重生的薄郁一定会想杀了原主。   也就是……自己!   顾淮南突然悟了。   薄郁对他哪是什么喜欢,而是设下以爱为名的「杀局」, 哄骗自己往陷阱里跳, 关起门来打。   以薄郁原著里的人设,不可能因为他不是「顾淮南」就放过他, 对方是宁可错杀也不留后患的黑心肝。   顾淮南:“!!”   不行!不行不行!!   必须要跑路, 不管薄郁是什么时候重生的, 他对自己一定怀有杀意, 留在这么大个定时炸弹身边, 他有十条小命也不够造。   他虽然非常佛系,喜欢摆烂,但也不是脑子有坑,等着送死啊。   等外面再度响起防盗门的关门声,顾淮南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卧室,他一阵手忙脚乱后,迅速钻进浴室。   藏是藏不住,他只能伪装成没有离开浴室,但愿薄郁不会发现自己刚才在偷听。   ……   薄郁从和陈述对话不久,敏锐察觉自己主卧都动静,他制止了陈述的话,让人想出去。   点开手机看了眼后台定位APP,图中小红点一闪一闪的,停在费城顾淮南那栋别墅,一直没有动。   他眼神阴狠,不是顾淮南,卧室里是什么人?   顾淮南搬空卧室,离开首都,他就搬进主卧,房间内没有顾淮南气息,他难以安睡。   能进入这间卧室的人只有他,顾舟在国外出差,不可能这么快回国。   薄郁去厨房拿了把切刺身的长尖刀,背在身后,警惕地走到主卧,迅速拧开门锁,霍然进入室内。   里面没有人,只有浴室亮着灯,传出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薄郁目光谨慎地环顾卧室,最后落在床边,那里随手搭了件白衬衣,旁边衣架有套笔挺西装,门后靠着一个小型行李箱。   神色缓缓松动,那把紧攥着藏在背后的长尖刀也拿下来,放回原位。   再回到卧室,薄郁走近浴室,轻轻敲了敲门:“顾淮南?”   “你回来了啊。”   “今天下课挺早的,课不多么?”熟悉声音在浴室里瓮声瓮气回答。   一切如常。   应该没听到他们对话。   他现在暂时不想让顾淮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来是难以解释,二来顾淮南如果知道公司名称,很快会发现自己在给他送钱。   综合几点,暂时隐瞒顾淮南对他比较好。   薄郁「嗯」了声,“今天课不多。”   他没打扰顾淮南洗澡,进衣帽间换了身居家服出来,卷起袖口,去厨房给顾淮南切水果拼盘。   而浴室内。   顾淮南深深呼出一口气,这算是瞒过去了吧。   他抹去脸颊的水珠,面上神情十分复杂,以为养的小羊羔是白眼狼,现在来看,这都不算白眼狼,根本是个可怕大魔王啊。   得快点跑。   顾淮南迅速拿出手机,清算自己这四年攒的存款,除去保证公司运营的大额流水,以及捐给希望小学的钱,目前还剩三千万。   这三千万他可以直接取走使用,但必须小心,不能让薄郁发现,否则他一定会察觉他有逃跑的意图。   薄郁似乎很怕他逃跑,当初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连夜搬回费城,薄郁立马追来费城让他回去,甚至不惜用前途来威胁他。   按理说正常人谁会喜欢一个老男人,现在总算破案了。   确实不是正常人啊。   顾淮南清算好了跑路费用,打算从长计议,好好规划之后躲去什么地方,哪些地方比较安全,一定得是薄郁无法找到的地点。   他正在这里暗中计划,浴室门被轻轻敲响,“洗好了么,我给你削好水果放在茶几上。”   顾淮南应了声,“嗯,快好了。”   薄郁没有再催他出来,离开主卧去了书房,他最近很忙,公司出了点小纰漏,需要立刻处理。   等外面没声音,顾淮南擦干净水渍出来穿衣服。   他见茶几上有切好的水果,都是他平时爱吃的种类,不过现在他没什么心情吃,主要是怕薄郁下毒。   当然,可能不会致命。   作为原著中法制咖的代表人物,这种直接毒杀的方式,他不会做,顶多含有微量毒素,让他的目标人物身体日渐变差,自然狗带。   顾淮南抖着心脏想,跑路前还是先做个全方位体检吧,中毒也好早点治,免得跑到半路就凉凉。   ……   薄郁忙完后,从书房出来到客厅倒了杯水,发现茶几上的果盘没动,这十分罕见。   视线转向对面主卧,房门紧闭。   他走过去敲门,“顾淮南。”   顾淮南声音很低,“什么事?”   “你没有吃水果。”   顾淮南找借口,“你吃吧,开车太累,我不想吃。”   薄郁没说话,转身去客厅端来果盘,再敲门征询顾淮南的意见,问自己能不能进主卧。   顾淮南迟疑了大概半分钟,他说:“进来吧。”   见他端着那盘水果进来,顾淮南心里咯噔了下,表面不动声色,装作跟平时一样,轻轻翻动手里的书。   “放在那边吧,等下我再吃。”   薄郁却径直在他边上独椅坐下,问他说:“我喂你么?”   顾淮南气恼,“我不是植物人。”   薄郁点了点头,在原地坐着没动,目光轻轻注视着顾淮南,那双黑眸中炽烈的情愫像滚烫的岩浆。   他很久不见顾淮南,格外想他。   过去四年他们很少分开,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他舍不得挪开眼睛。   前段时间他偷偷回过费城,没有告诉顾淮南,只呆了半晚,就为在别墅楼下看他熄灯休息。   如果是重生前的自己,一定对这种行为无法理解,奔波几百公里只为了看别人一眼而已,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愚蠢的人。   现在他成了自己看不起瞧不上的人,却丝毫不觉得难堪。   薄郁看来的眼神太过炽烈。   顾淮南浑身不自在,尤其想到这是原著里那个疯批,曾经掰断原主手脚,将其丢进深山老林等死,整个人就如坐针毡。   他多少感觉薄郁看他的眼神参杂了点杀气,凶猛,锐利,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凶恶猛兽。   “我要睡觉了,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不要打扰我休息。”   顾淮南稳住心神,开始赶他。   薄郁指了指他睡的这张床,“这些被套是我的。”   顾淮南诧异看他。   很快他想起来自己搬出这套房子时,把衣帽间搬空,这里压根儿没有他的东西,全是薄郁的。   顾淮南躺也不是,起来也不是,两人面对面静默了半分钟,薄郁把支起上半身的顾淮南按回去。   “你睡吧,我去次卧铺一张床。”   薄郁说完就出去了。   顾淮南平躺着望向天花板,薄郁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报复还是不报复啊。   左想右想,他都没觉得是好事。   顾淮南拿手机点开地图,开始搜索一些比较偏的地区。   他不想去国外,语言是一方面问题,习惯饮食又是另外一方面问题,他摆烂惯了,不想努力融入当地人。   国内比较偏的地方是首先,当然,前提是得隐瞒好,不然薄郁为此记恨上自己,那就惨了。   要不去蓉城?   天府之国,城市节奏慢,有吃的有玩的,生活气息又很浓,适合他这种躺平的摆烂咸鱼。   顾淮南打算多了解了解蓉城,查了不少蓉城定居的资料,他查完后警惕地清空搜索词条。   重生男主不是真的小郁,心眼子恐怕有八百个,小心点好。   忙活完,他关闭手机睡觉。   隔壁次卧。   薄郁再次点开定位APP,图片中的红点依然在原地,没有挪动,完全不匹配顾淮南现在的位置。   观察了十来分钟。   薄郁拿电脑,登陆后台检测,看是不是系统出现问题,检测结果出来是完好的。   薄郁盯着电脑界面,微微蹙眉。   不是软件问题,就是那部手机出问题了,顾淮南是自己将手机留在家,这样说的话,他换了新手机。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旧手机的追踪系统必须删掉账号,才能植入到新手机。   看来他得回一趟费城。   ·   次日,顾淮南醒来。   他到客厅时,在餐厅看见了坐好标记的早餐和一张留言条。   【我去学校上课了,早餐微波炉加热一分钟就可以吃——薄郁】   顾淮南揉吧揉吧留言条,扔进垃圾桶里,他昨晚没顶住,把薄郁削的水果吃掉了,提心吊胆一晚,好在最后无事发生。   他吃早餐时,心理负担就没那么重,反正都吃过那么多次,不差这一次,他愉悦地用完喜欢的早餐。   但这份愉悦很快戛然而止。   因为他手机弹出来一条警示短信,他随意扫了眼,没太放在心上,直到余光瞄过发信人号码。   居然是他闲置在家的破旧手机! 第54章   顾淮南手机有防盗预设, 输错一次密码会自动给备用机发提示短信,这是他年前设置的。   现在他突然收到,难道……家里进小偷了?!对方还偷到了他的手机, 并可能正在现场尝试登录密码。   太嚣张了!   顾淮南立刻拨打报警电话。   跟警方说清情况, 他也立刻往费城赶回去, 家里虽没什么贵重物品,可小偷居然能堂而皇之摸上门, 还被他发现,更不能放过。   这跟当着他的面偷东西没区别。   下楼上车前,顾淮南给薄郁打了个电话, 想说自己回费城了,但是薄郁没有立刻接听。   他猜测是在上课, 不方便接。   这样正好,懒得编理由骗薄郁,现在离开, 回去早点规划规划跑路去哪个城市养老合适。   ·   薄郁输错第一个密码,立刻意识到不妙,顾淮南不知什么时候换的密码,他依然输的是最初的。   顾淮南有时候不全是没脑子。   他没有继续尝试,将手机直接扔给王业,“破解密码。”   王业是个业务能手, 技能更涉及方方面面,薪水比陈述开的还要高, 典型能者多得。   他通过电脑很快破解密码, 薄郁又让他将手机定位系统的账号抹去, 不留一点数据痕迹。   输错密码一定会让顾淮南觉察异样, 手机一般有防盗预设, 会让顾淮南加重警惕。   做完一切,手机被放回原主。   两人从别墅出来,刚坐上车没有半分钟,一辆警车突然呼啸而至,停在他们前面。   紧接着下来两位出警的警官,先确认门牌,然后其中一位往里走,另一位警官则看见后面汽车驾驶座的王业,朝他走过来。   砰砰。   几下敲响车窗,王业按下。   警官环顾一眼车内,“你们是业主?在这附近做什么?”   说着,漫不经心扫向后座,跟薄郁视线交汇,警官愣了下,说道:“你们什么关系?另外,麻烦请出示一下驾驶证和身份证。”   两人配合对方,检查后没事。   王业笑嘻嘻问他,“警官,你们出警是有什么事啊?”   警官瞅他,“有人报警,家里进贼了,现在主人不在家。”   “是哪户人家被偷了,这户么?看来我们家也得注意点。”   “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王业一噎,不问了。   警官很快放行,王业也开车驶出停车位,两人走远,王业才说:“老板,你报的警?”   薄郁冷冷乜他一眼。   王业讪笑:“顾先生报的警啊。”   薄郁没说话,手肘搭在车门扶手,指节缓慢而清晰地叩响,声音很轻,却极具压迫感。   王业匆忙背过身,不再过问老板的私事,对的,老板跟顾先生之间的事,通通属于他们私事。   陈述教他的。   薄郁眼睑耷拉下来,目光停在自己戴了黑手套的手上,顿了两秒,他摘脱手套。   他谨慎起见,操作手机时全程戴着手套,也要求王业戴好。   王业起初不了解为什么得这么细致,现在看,幸好老板有远见,否则警察对上他俩脸和信息,再顺指纹追查,分分钟把他俩揪出来。   一旦暴露,会扰乱老板计划。   老板不愧是老板。   车驶上高速,薄郁打开自己手机,有一个未接来电,是顾淮南打来的,时间在二十分钟前。   看情形,顾淮南应该是在二十分钟前打电话报警,从接电话到出警,时间对的上。   顾淮南现在大概在回程路上。   薄郁闭着眼,静静沉思。   他需要尽快在顾淮南新手机装定位系统,无法掌握顾淮南的具体位置,让他很不安。   ·   顾淮南回到费城别墅,时间近中午,两位警官做了基础立案就先回所里,他先在屋内检查,确认没有重要物品丢失,然后直奔卧室衣帽间。   哗啦——   抽屉被猛地打开。   里面安静躺着那部碎屏的手机。   没丢。   家里一件东西也没丢。   顾淮南忙碌一圈回到客厅,坐下休息的同时,心里感到非常奇怪。   有人潜进别墅里,不偷贵重值钱的东西,反而动了他的破手机,事后更没带走,原封不动放回去。   这行为有种很诡异的违和。   对方目的似乎只是登录手机。   换手机前,他清空了手机内所有支付软件和银行APP,哪怕登陆,也无法转走一分钱。   再反推,如果对方不是为钱,那一定是手机里藏着什么东西。   顾淮南越想越细思极恐。   他手机里被人装了他不知道的东西,对方甚至在他换手机后,立马出手销毁罪证。   能轻而易举拿到他手机的人,并往里装东西的,只有一个人。   薄郁。   一股冰冷的寒意窜上脊柱。   顾淮南浑身发抖,手脚更是一瞬间变得冰凉,整个人被死死盯在沙发上一般,许久无法回神。   薄郁不但重生。   他重生后更在他手机里装了东西,装了有多久,又装的什么,这些他一概不知。   可能是窃听,也可能是定位。   但无论是哪一样,都足以让他汗毛直立,感到一阵阵后怕。   难怪薄郁总能精准找到他,难怪薄郁对他行踪了如指掌,这城府这心思,也太深太可怕了!   顾淮南紧紧盯着自己掌心里的手机,如果不是顺便换手机,照他平时那样懒得动,将所有事交给薄郁处理,可能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这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可怕的人。   不能再耽误下去,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指不定哪天一睁眼,秒到天堂。   顾淮南原地坐了一小会儿,拿上车钥匙直奔公司,他打算在电话里说,考虑到万一被薄郁窃听,自己想走都走不了。   公司他不能再出面,原主手里股权占百分之六十七,如果公司正常运营,分红又按持股比例,那么他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   如果未来经营不善公司垮掉,他手上三千万金额,也能保证他以后几十年的生活。   到公司,顾淮南立刻通知小唐召开董事会,小唐见他神色严肃,以为出什么大事,迅速照办。   时间太过紧张,又通知得很突然,彻底实行已经是次日早晨。   期间薄郁给他打过很多个电话,顾淮南没有心情接听,或者说不敢接,最后薄郁没有再继续打过来。   他承认,他对薄郁产生了畏惧。   不。   他怕的不是养了四年的薄郁。   怕的是那个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疯批男主。   这里依然是书中世界,鬼知道上辈子那偏向男主法律,是不是又会跟着男主变动。   要真的又偏帮,那可太惨了。   他不敢赌,命就一条,没了就真的没了。   ……   顾淮南一夜没回家,在办公室沙发将就睡了一晚。   他不敢肯定薄郁没在家装摄像头,或者窃听器,一旦深想,他在薄郁重生以来都被对方牢牢掌握,生杀予夺,全凭薄郁个人心情。   毕竟……他是疯批啊!   这一夜顾淮南睡得极其不安稳。   他做了个噩梦,一条浑身布满坚硬黑鳞的巨蟒死死缠住他身躯,毒液一点点从獠牙渗出,滴落在他颈项,冰冷阴沉的竖瞳正窥伺他。   蛇身缠绕力道越来越紧,他呼吸渐渐急促,氧气一点点被剥夺,胸腔难受得仿佛要炸开。   好难受……   好难受啊……   “顾总?”   “顾总你在办公室么?”   咚咚咚。   敲门声不停在响。   顾淮南睁开眼,清醒过来。   他闭了闭眼,慢慢张口回答:“我在里面。”   说出口后,才发现嗓子沙哑得可怕,像被浓烟熏过一样,每一个字都在粗粝的砂纸划过。   小唐声音在门口传进来,“顾总,需要我帮你订一份早餐么?”   “好,你订一份。”   顾淮南手背搭在额头,擦去噩梦惊醒后冒出来的冷汗,心脏也不停乱跳,整个人后背被冷汗湿透。   那个梦境太真实,蟒蛇是重生后的黑化薄郁,而自己则是毒牙下的肥美羔羊,即将被吞噬。   太可怕了。   顾淮南撑在沙发扶手,缓了一会儿,站起来,顿觉一阵头重脚轻,又立马跌回沙发。   他脑子现在眩晕得很厉害,眼前也是不停冒花,视线完全模糊不清,许久眼睛才恢复聚焦。   捂着额头感受下,确实有点烫,可能在发烧。   再转头,办公室那扇窗户没关,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整个城市淹没在雨幕中,雾蒙蒙的。   窗帘被狂风刮得不停拍打玻璃窗,冷风灌入室内,地面和办公桌面散落了不少纸张。   乱七八糟的。   没关窗户,难怪会感冒。   顾淮南接了杯热水,喝几口后,过去把窗户关上,再回来收拾散落的一对资料。   他捡完放好,小唐刚好给他拿早餐进来,就问会议安排得怎么样。   小唐说:“时间八点半,几位股东现在已经在过来途中,不过……”   顾淮南整理衣领,回头看他。   小唐顿了顿,继续道:“不过顾总,我有些疑惑,是公司现在出了什么问题么,董事会开得这么突然。”   “不是。”   顾淮南又喝了半杯水,润了润干哑的嗓子,说:“是我个人原因,我不准备担任总裁职务,打算辞职,后续只保留在公司的股权。”   “如果有必要的话,也会转让股权到别人名下。”   事情发展得太过突然,小唐一时间难以消化,凭着多年助理的自持,才没有在顾淮南面前失态。   小唐稳了稳表情,“顾总,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么?”   顾淮南摇头,继而严肃道:“这件事暂时先别说出去,如果我辞职后,薄郁来找你,也尽量瞒着他。”   小唐虽然有无数疑问,也没有继续追问,点头应下,不过心里却隐隐猜测跟薄郁有关。   八点半。   董事会开始。   股东人数很少,除顾淮南外,另外两人均是原主曾经的朋友,顾淮南提出不再担任总裁职务,两人惊讶之余,也表示尊重他的选择。   商议后决定再重新聘请总裁管理,顾淮南按股权比例拿分红。   会议时间非常短暂。   结束后,两位股东离开会议室,顾淮南在原位坐了一小会儿,等太阳穴没那么胀痛,他再起身。   小唐见他脸色很差,关心道:“顾总,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早上来就见你脸色不太好。”   顾淮南揉着眉心,“有一点感冒,我没事,等会儿吃点药就好。”   小唐很快被他派下楼买药。   顾淮南走回办公室,推门进去,薄郁正坐在待客沙发,闻声抬头,冲他笑了笑,温和谦逊,带了点少年对心仪对象的讨好。   顾淮南却看不到这些,噩梦尤在,他顿觉有条巨蟒朝他张开血盆大口,要吞噬他,下意识后退一步,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倒地后,意识彻底湮灭前,是薄郁神情失措地朝他跑来的画面。 第55章   顾淮南闻到消毒水味道时醒的, 睁开眼对上天花板的顶灯,亮堂得十分刺眼,他眼睛晃了下。   “醒了醒了。”旁边有人高兴的说道。   顾淮南贴着枕头转过去看, 对上薄郁惊喜又紧张的目光,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浓烈的担忧。   薄郁倾身靠近他, 不自觉地紧紧握住他的手,“你醒了。自己发烧到39.6度也不知道。”   顾淮南思绪迅速回笼, 他转开脸,把自己手抽回来。   薄郁握得不紧,掌心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整个人倏然一怔,眉心很细微地蹙了一下。   他视线直直盯着顾淮南, 后者却躲闪地看向旁边的隔帘,医院病房有限,更别说单独病房。   薄郁对顾淮南情绪变化很敏感, 他立刻发觉顾淮南对他的排斥,心底疑惑的同时,也在警惕。   顾淮南是个相当随性的人,不会对一个人表现出明显的不喜欢不欢迎,刚才他眼神却格外的明显。   他在怕自己。   为什么?   薄郁不明白原因。   短短一天时间, 顾淮南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 甚至还不如发现自己喜欢他那时的反应。   有人跟顾淮南说过什么?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薄郁垂眸沉思。   顾淮南却被薄郁看得头皮发麻,他不敢回头跟薄郁对视, 光盯着隔帘看了许久, 最后闭眼装睡。   薄郁熟悉他, 替他掖了掖被角, 起身离开病房, 顾淮南确认他离开,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压力山大啊。   ·   薄郁离开病房走远,拿手机拨通了小唐的电话。   小唐正在公司忙得焦头烂额,第二通来电才听到,接通后,他「喂」了声,“小郁,顾总他醒了么?”   薄郁回答:“醒了,暂时没什么问题。小唐叔叔,现在方便问你一件事么?”   小唐迟疑了瞬息,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薄郁直接道:“顾叔叔他最近有做过什么事情么?或者跟你说过一些他平时不会做的事么?”   小唐心头跳了下,暗说顾总猜的还挺准的,一天不到,薄郁就找上门来问这些问题。   先前顾淮南叮嘱他守住秘密,小唐是个合格的助理,丝毫没有透露,只管否认。   薄郁似乎并没多想,说:“谢谢你,我明白了。”   小唐被拖着骗人,多少会产生一点内疚心理,可惜工作比良心更重要,他当然选择钱。   挂断通话。   薄郁脸色阴沉,眸底黑暗如浓稠的墨一般沉冷,他紧攥着手机。   小唐在撒谎。   既然连身边信任的助理都在撒谎,顾淮南一定是在做什么,而且是瞒着他进行的。   片刻,薄郁给陈述打了个电话,让他设法查一下。   等薄郁再返回病房,那架床上已经不见顾淮南人影,连搭在床边的外套和手机也同时不见踪迹。   病房里拢共也没几个人,他根本问不出什么,最后是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告诉他,人走了。   “嗯,走了有一会儿,他还问过我怎么办理出院手续。”   护士话音未落,见眼前的大男孩脸色倏忽一白,她以为对方低血糖,忙找出一颗水果糖,“小弟弟,你先别慌,吃个糖。”   “办理出院的位置在哪里?”   护士回答说:“护士站就可以办,他办完需要拿药,现在应该在药房那边,你过去——”   “谢谢。”   少年丢下两个字,迅速进电梯间,却没有等电梯,直接走进消防通道,从楼梯下去。   护士惊讶道:“呀,这小弟弟还真紧张他哥哥,电梯也不等,急这一会儿做什么,人又跑不了。”   旁边同事笑了笑,“说不定他真的怕人跑了呢。”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哈哈哈。”   薄郁根本来不及细思,满脑子只有顾淮南为什么突然离开,他要做什么,是不是不要他了。   这些恐惧比上辈子的遭受虐待,更让他心惊胆颤,他把顾淮南看得太重要了,以至于无法接受没有他。   尽管顾淮南答应了给他一年时间,那种不安迟迟没有消退,反而随着顾淮南态度变化而加剧。   他必须把顾淮南关起来,只有那样,顾淮南才能真正属于自己。   ……   顾淮南刚从药房拿到配好的药,蓦然瞥见不远处醒目的少年,两人隔着窜动人群对视数秒。   顾淮南下意识背过身,装作没看见,火速往另一道出口走去,一楼看病的病患太多,他走不了太快。   眼见着能从出口离开时——   “顾淮南。”   背后传来压抑克制的声音。   顾淮南默念三遍「我是聋子我是聋子我是聋子」,脚下走得飞快,不想回头跟薄郁对上。   他怕自己一紧张直接露馅儿,薄郁藏着身份不让他发现,假如自己得知这个秘密,或许会更快领盒饭。   他这不是躲薄郁,是逃命。   要不是薄郁腿长,眼神也好,真被顾淮南钻进人群给跑了。   顾淮南被他抓住手腕后,故作镇定的回过头,“你怎么还在,我以为你先回家去了。”   薄郁眼神冰冷,“你去哪里?”   他语气是强势的质问,手指却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害怕。   顾淮南可不觉得他在害怕,肯定是气得发抖,想立马宰了自己,薄郁对原主的浓烈恨意,可不是自己随便养四年就能化解的。   顾淮南想抽回手,没抽回来。   他稳了稳心神,放软声音,说:“小郁,你先松开手,我不走。”   这招平时对薄郁很管用,但今天效果不大,薄郁把手的力道收紧,目光盯着顾淮南,“跟我过来。”   顾淮南犹豫了下,还是跟过去,不然他怕领盒饭。   医院的七里香长亭。   薄郁迟迟没有松开禁锢顾淮南的手,顾淮南挣了好几次,对方态度都是坚定且强硬的。   在知道薄郁重生前,他敢扇薄郁耳光不带停,现在不太敢,怕被重生的薄郁记账本,以后清算。   薄郁转过身,“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顾淮南别开脸,不自觉有小动作,“我以为你有事先回去了。”   “你撒谎。”   顾淮南神色一僵。   薄郁一把抓起他的另只手腕,“你看看你自己撒谎是什么样子。”   手里缴费单被捏得皱巴巴的。   这是顾淮南的小动作,平时他根本不会注意这点,现在被薄郁直白的指出来,他尴尬又羞恼。   “你在骗我,你不想见我,等我一年也是在撒谎!”   说到最后,薄郁也难以抑制情绪,手下力道不自觉加剧,见顾淮南皱眉,才回过神。   顾淮南猛地抽回手,“我没有骗你,也没有不想见你,你误会了。”   “既然是误会,为什么你不让我牵你的手?”   顾淮南:“……”   薄郁抿直嘴角,黑眸幽深地紧紧注视他,那眼神复杂得让顾淮南心颤。   但他必须告诉自己,不要被骗,薄郁太会装,喜欢他不一定是真的。   顾淮南安抚他说:“我生病了,不想说话,跟理不理你,没关系。”   一听说「生病」,薄郁脸色缓和过来,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确实还没完全好,接过他手里的药。   “我先送你回家。”   坐上网约车,顾淮南试探他说:“你怎么突然回来?有事么?”   薄郁避重就轻回答:“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担心你,今早就请了假坐车回来看你。”   闻言,顾淮南更加笃定昨天动手机的就是他,琢磨着尽早跑。   顾淮南「嗯」了声,装作十分疲倦的模样,闭眼休息。   薄郁也没有再打扰他。   两人到家,薄郁在网上买了些菜,外卖员送过来,他进厨房做饭,顾淮南生病需要吃的清淡,就做些清淡的粥和开胃菜。   而顾淮南反锁卧室房门,偷偷上网,保险起见,他换了张新卡使用,这张卡是原主的备用卡。   他很少用,薄郁应该不知道这张卡的存在。   顾淮南开始搜索逃跑路线图,又认真梳理计划,免得最后露破绽被薄郁发现,薄郁是重生回来的人,肯定比十五岁的薄郁更聪明警惕。   他脑子虽然没薄郁聪明,但该想到的他也能想到,他准备包辆车前往蓉城,不使用身份信息,薄郁应该很难找到他。   顾淮南正犹豫选周四还是周五离开,门口传来薄郁声音,“顾淮南,饭做好了,你准备出来吃晚饭。”   顾淮南「嗯」了声,说:“好。”   薄郁脚步声远去,接着下楼。   顾淮南起身整理了睡衣,悄然将反锁的锁扣复原,小心翼翼,不让薄郁听见,接着开门下楼。   薄郁在餐厅摆放碗筷,闻声抬头,见顾淮南下来,冲他笑了下。   如果顾淮南不知道他是重生的人,一定抵挡不住少年灼热又充满喜欢的目光,太令人怦然心动。   幸好自己识破薄郁的伪装,不然等薄郁撕掉面具那天,他可能比原主的结局还要惨。   两人相安无事地吃完晚餐和水果,顾淮南上楼休息,临进门,薄郁叫住他,顾淮南回头。   薄郁略带期许的问:“等暑假,我们一起去X国玩,可以么?”   每年薄郁寒暑假他都带薄郁出去玩,没有一次例外。   顾淮南想着不能打草惊蛇,同意薄郁提的事,薄郁眸底满是笑意地注视他,“约好了,不能反悔。”   “好,不反悔。”   顾淮南心想反正我那会儿都跑了,反不反悔无所谓。   薄郁留在家里照顾顾淮南没过两天,就回了首都,公司和学校的事也非常多,他是艰难抽出几天回来。   陈述那边,关于岛屿的所属权七月前能拿到,届时他直接带顾淮南过去,顾淮南也不用再回来。   现在五月中旬,他只需要再等一个半月……   ·   顾淮南是周五一早订的车。   临时约的车,保险起见,他没有通知任何一个人。   反正他一个穿书人士,跟书中人物牵扯全凭原主,现在他既然选择离开,那就得做回自己。   带的东西也不多,一个小行李箱,装了几套夏季秋季的衣服,以及重要的各类证件。   他穿的是一身轻便的休闲服,这是四年来第一次脱下西装,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做原主太拘束,不适合他这种咸鱼本咸,随意,洒脱,更适合他。   顾淮南回头深深看了眼这栋住了四年的别墅,一时间感慨万千,舍不得是真的,但他必须要走。   司机催他,“帅哥,现在走不?”   “要走。”   顾淮南把钥匙扔进门口的信箱,弯腰坐进汽车后排,汽车出发,他轻轻地无声地挥了挥手。   再会了。   薄郁。 第56章   顾淮南一共换过三辆车, 他行李少,换车也没有不便,正好沿途可以欣赏不同风景。   换到第三辆车时, 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 姓秦, 是去蓉城旅行,他顺路搭个人, 说能聊聊天,路上不会太无聊。   对方是个非常健谈的人,健谈到顾淮南觉得很话痨的地步。   “顾哥, 你也是去蓉城旅游?”小秦边开车边问。   顾淮南怕他途中犯困,不安全, 特意坐在副驾驶,方便聊天提醒。   他正托腮远眺窗外的绿树丛林,闻言就说:“不是, 我是去定居。”   “蓉城生活步调慢,确实非常适合居住,不过我看你这么年轻,是去那边工作么?”   “算是吧。”   小秦灵活操纵方向盘拐了个弯,“其实我不光是去旅游, 还被我爸妈派去蓉城大学, 顺便看我弟弟。”   “我弟弟那人,怎么说呢, 特别自来熟, 脑子也不太好使。”   顾淮南:“……”   真是亲哥啊。   顾淮南没怎么说自己信息, 小秦已经把自己信息透了个底。   小秦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 直到两人到旅馆休息吃晚饭, 他才闭嘴,两人不住一起,各自订了间房,顾淮南皮肤容易过敏,挑的都是评价最好的旅馆。   可惜哪怕最好,他也必须全屋做一遍消毒,把被单枕套等物品换成自己买的一次性的。   说实话,忙活这些事的时候,他多少有点想念薄郁,因为四年以来,这些事全是薄郁在做。   薄郁做事特别细致,尽管是个疯批,但不得不说,他处理这些,顾淮南从未担心过。   哎。   顾淮南叹了口气,习惯真是一个让人不适应的东西。   他躺上床,努力睡觉。   次日两人接着出发。   到蓉城已经是当天夜晚,顾淮南这次没用身份证订酒店,途中他还能用自己的证件,现在到目的地,反而不敢再用,怕薄郁找来。   他和小秦住了一间,他出的钱,订的是别墅豪华套间,各住一间,他很满意,晚餐是小秦买的。   两人吃完晚餐,小秦看顾淮南把水果削得跟狗啃的一样,笑他,“顾哥,你在家没削过水果吧。”   顾淮南一阵尴尬,说:“我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削过了。”   “你不嫌弃的话,让我试试吧。”   小秦跃跃欲试,顾淮南以为他非常拿手,就递过去,结果削出来的效果,跟他简直不相上下。   小秦挽尊道:“失误失误,要不我再试一次?”   顾淮南嘴角一抽,“不了。”   他拢共也没买几个水果,再被他俩这一顿猛虎操作,能吃的水果更是不剩几个。   小秦没勉强,自己啃自己的。   顾淮南也慢吞吞咬着自己那颗雪梨,心里盘算着明天去找个房子,最好不用自己身份,不然容易暴露,眼下也没别的身份信息能用……   等等。   这不现成的么。   顾淮南转头笑着问:“小秦,你考虑合租么?”   小秦:“?”   第二天,顾淮南拉着小秦站在一套选好的房子里。   中介热情介绍这套房子的优点,恨不得顾淮南立马交定金,小秦比顾淮南精明些,反问:“这么着急出手,难道这房子有什么弊端?”   中介不自然地笑了下,“帅哥,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能把有问题的房子出租么。”   小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中介额头冒出了一层汗。   顾淮南也察觉不对劲,直接拒绝,“我们再看看别的房子吧。”   说完,跟小秦离开。   两人一出去,小秦立刻百度,又加当地群聊多查了几次,最后发现那套房子的主人有贷款纠纷。   总之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顾淮南避免踩坑,为感谢小秦,请他吃晚餐,因为小秦要去接他弟弟,顾淮南就提出请他们一起吃。   两人在蓉城大学等小秦弟弟,等了不多时,一个背挎包戴鸭舌帽的男生朝这边走过来。   对方敲了敲驾驶座车窗,小秦将车窗降下去。   男生刚要张嘴说话,突然看见坐在副驾驶的顾淮南,眼睛一下亮起,惊讶又欣喜地喊了声:“顾哥?”   顾淮南闻声抬头,对上车窗外那张熟悉的俊脸。   秦朗笑着跟他打招呼,“哇,真的好久不见。”   顾淮南:“……”   ·   半小时后。   餐厅。   小秦惊奇道:“顾哥,没想到你还跟这小子认识。”   秦朗给顾淮南倒了杯柠檬水,“我之前去滑雪,跟顾哥认识还挺奇妙的,是吧,顾哥?”   顾淮南想到初遇时,秦朗那些大胆发言,那确实是挺奇妙的。   小秦倒也没追问两人怎么认识的,闲聊一会儿,他又提到今天顾淮南租房这件事。   秦朗说:“我住那小区就有,顾哥想租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   “可以,那先谢谢你。”   顾淮南住酒店不方便,也想早点找到房子住,以免薄郁顺着身份证信息找过来。   秦朗办事还算利落,立刻去联系人询问,等挂断电话,说午餐后一起过去看看房子。   三人一起过去,房屋内设施齐全,可以拎包入住,手续办理也非常快,属于顾淮南看好,立马能入住。   顾淮南比较满意这套,敲定后,房东打印了一份合同,签完他就住进来,小秦和秦朗也帮他添置不少东西,夜里三人一起在家做的饭。   顾淮南这边过得舒坦轻松,薄郁那边简直阴云密布。   陈述有两天没敢说话。   几天前,BOSS忽然让他查顾先生的日程,以及对方近期都跟什么人接触过,他按照吩咐调查。   调查结果还没出来,王业突然给他发消息,说顾先生跑了,老板已经快要气疯了。   陈述尚未消化王业那句话什么意思,BOSS就给他打电话,问他要调查结果,因为侦探那边没联系他,现在还没有信息。   这话一出,陈述明显感觉到通话那边气压瞬间低了好几个度。   “调查近一周,没有结果?”   陈述头皮发麻,“那边最低限度是明晚前发过来。”   薄郁腔调平静,每个字却冷如冰霜,“我今天内要看到,否则你自己递辞呈,走交接流程。”   陈述不敢再拖延,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应下:“我明白了,我现在去办。”   BOSS给到的薪资是行业内TOP,他换任何一家,也无法达到。   况且公司如今初具规模,已经领先不少国际企业,前景不可估量。   这也是薄郁要求严格,他们却依然跟随他的原因。   陈述没有再耽误,立刻联系别的国外知名侦探,加钱请对方飞国内,又加钱给之前的侦探,催进度。   花了近十倍的钱才得到一点信息,说不肉痛,是假的,但陈述更多的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他将信息归纳总结,立即发到薄郁的邮箱。   邮件几乎是秒拆。   陈述累得够呛,一见BOSS这猴急的架势,又觉得十分好笑。   王业是跟他一起加班的,见状笑得快在地上打滚,说:“再精明成熟,一遇到顾先生的事,看来他骨子里还是个高中生。”   陈述踢他一脚,“注意点说话,BOSS在我们面前,可不比在顾先生面前,差别很大的。”   王业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你说老板到底跟顾先生是什么关系?”   陈述回头乜他,“我劝你少八卦,知道太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王业嘴上「啧」了声,不过还是把话听进去了,没继续说。   薄郁拆开邮件迅速阅览一遍。   顾淮南没有跟别人接触,一直呆在公司里面,每天两点一线,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   正是没有任何异常,更让薄郁呼吸一滞。   顾淮南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一句话没留下,他什么也没要,独自一个人走得潇洒。   他在首都联系不上人,安排公司和学校的事,赶回费城,屋子里静悄悄的,顾淮南不在家。   到公司去找,没有人。   问小唐,他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顾淮南的去向。   他掌握不到顾淮南行踪,整个人快疯掉了,因为他发现顾淮南竟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行踪。   顾淮南什么也没拿,唯独带走了最重要的证件。   他不要他了。   骗子。   说等他一年是骗他的,说不会不要他是骗他的,现在连说过的「不走」,也是骗他的!   他不该对他心软。   一开始就应该把他关起来,锁住他的脚,关在只有他能看见的地方,这样他就没办法再跑。   他要把他捉回来。   锁在孤岛的房间里,让他这辈子也没机会再跑!   ·   陈述刚到家洗完澡躺下,床头柜的手机又响了。   他扭头看一眼,头很大。   这不是刚发过去邮件,好像也就过去两三个小时,怎么又来。   陈述开灯,接听。   薄郁那边声线是少年特有的清朗,语气却叫陈述听了也头皮发麻。   “明天去找一个会做锁的人,我要定制一把小锁。”   陈述:“?”   “听到了么?”   “好的,BOSS。”   “嘟嘟嘟——”   通话单方面结束。   陈述盯着黑屏的手机,缓了好几秒,人才反应过来BOSS刚说过什么话,他眼睛微睁。   BOSS是不是被气疯了? 第57章   薄郁查到顾淮南最后行踪的路线, 已经是五天以后。   他审视着笔电页面的内容,上面清晰画出了顾淮南身份证使用的路线,很曲折, 看得出来这不是高铁飞机等交通工具能到的地方。   身份证最后使用的地点, 是紧挨着蓉城和滨城的乡镇, 地方不算很偏,而顾淮南是在宾馆使用的。   薄郁关闭邮件页面, 沉默地喝了一口水,什么也没说,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陈述和王业有些胆战心惊。   但凡老板说句话,表个态, 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   许久。   胆大的王业瞄了眼薄郁,出声问:“老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要继续查顾先生在哪座城市么?”   薄郁将水杯放至到办公桌面,合上笔电,说:“不用查,他在蓉城。”   王业惊讶地睁大眼。   没有线索,老板就这么笃定?   薄郁没说自己猜测的原因, 王业将好奇目光投向陈述, 后者做了个噤声动作,王业按耐下八卦。   等从房子里出去, 王业实在没忍住,“他怎么知道的?”   陈述不紧不慢道:“BOSS跟顾先生相处几年, 能不知道顾先生心里那点想法么, 况且BOSS心思缜密, 他说顾先生在蓉城,一定就在那里。”   细细一想,王业顿觉陈述这话说的没毛病,看来他们等老板接下来安排就可以了。   薄郁无法掌握顾淮南行踪那天,乱了方寸,过后冷静下来,他分析顾淮南的决定应该不是临时起意。   再仔细推敲,顾淮南至少要提前一周筹划,他虽然性格懒散,却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公司几十号人要养,他绝不会毫无预兆地丢下这群人,否则当年也不会把他从葬礼现场带回家。   还有一点,顾淮南态度变得很快,甚至非常突兀,原本一切如常,他也答应等他一年,态度突然改变……似乎源于那天回首都。   难道……   薄郁漆黑眸底微微闪动。   是他失误了。   那天他根据室内环境,判断顾淮南没听见他们对话,可如果顾淮南有心隐瞒,他可能会错漏细节。   顾淮南突然离开,会不会跟听见他那番对话有关,只是那番话最多透露他过早接触商业运作,有一定资本,顾淮南不至于为此远离自己。   还是说因为别的原因?   薄郁沉思了许久。   他又想起顾淮南在旅馆住了几次,恐怕长了不少红疹子,顾淮南皮肤很脆弱,在那种环境不干净的旅馆,也不知道他怎么睡得着。   薄郁一方面生气他逃跑,一方面又心疼他过敏,想着先把人找回来治病,免得他乱挠。   他给陈述打了个电话。   ……   正如薄郁猜想的,顾淮南一身长满红疹子,连脸上都有,自己忍不住拿小刷子挠。   小秦最近跟他住一起,因为顾淮南用的他身份信息租房,作为感谢,让他住在客卧。   对方见顾淮南脸都挠红了,说要带他去医院挂号看看。   顾淮南摇头拒绝,“不用,我在药店买的药也能用,过几天就好。”   医院挂号信息跟身份证挂钩,他一用身份证,招来薄郁怎么办,能少用身份证就少用吧。   闻言,旁边秦朗倒是多看了他几眼,目光带着打量。   顾淮南不经意跟他视线相接,不太自然地转开脸,他有点心虚,怕秦朗看出来什么。   冬天泡温泉那会儿,秦朗跟薄郁非常不对付,现在想来,薄郁看不惯秦朗处处针对,八成在吃醋。   当然,有两成可能是装的。   顾淮南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能感化原著疯批男主对自己深情不悔,不砍自己两刀算不错了。   薄郁不待见秦朗,也许是秦朗说话太招人嫌。   顾淮南出不了门,小秦就独自出门去逛景点。   秦·招人嫌·朗忙凑过来问:“顾哥,你突然离家出走,该不是那个姓薄的小疯子对你做什么了吧?”   顾淮南震惊脸看他,心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尽管诧异,顾淮南还是迅速掩饰,“我没离家出走啊,休假想换个城市,好好休息一下。”   秦朗笑了声,“顾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撒谎的时候很有意思。”   顾淮南:“……”   秦朗见顾淮南立刻变脸,往后退了些距离,指了指他手:“你看。”   顾淮南低头,手里捏着的药膏管已经变形,药膏更溢得满手都是。   他尴尬地找纸巾擦,嘴里找补道:“不小心挤得太用力……”   秦朗笑而不语。   最后顾淮南也发现借口蹩脚,叹了口气,干脆不解释了,反正再怎么解释,也是欲盖弥彰。   秦朗看他放弃挣扎,笑着问:“真跟那疯小子有关,他对你做什么了?你跟他做了?”   顾淮南猛地抬头,脸红到脖子根,“胡说什么,他一个未成年,我怎么可能对他有那种心思,也不可能同意,我又不是变态!”   秦朗见他恼羞成怒,忙说:“我随口说的,你别激动啊。”   “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再说……再说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跟他是……”   “是什么?”   秦朗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等着他的回答,手里正玩着保卫萝卜。   顾淮南依旧觉得脸颊很烫,尤其是秦朗的提问,换成之前,他能毫不犹豫说薄郁是他半个干儿子,但现在他说不出来。   毕竟……没人敢当男主爸爸。   秦朗打完一把,顾淮南还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他把手机一关,直接问:“薄郁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顾淮南看他猜的保守,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幸好秦朗没猜到薄郁偷亲他,不然也太尴尬了。   顾淮南含糊地「嗯」了声,算是肯定秦朗的猜测,后者见自己猜中,更是来劲儿,缠着顾淮南问东问西。   顾淮南被他烦得不行,直接承认:“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在逃避薄郁,因为我怕他。”   “怕他是正常的。”   显然秦朗理解的「怕」,跟顾淮南的「怕」不在一条线上。   顾淮南也没反驳,随他怎么想。   他拿着药膏回卧室擦,擦药又吞了两颗防过敏的药,这才躺上床休息,大白天也睡不着。   顾淮南拿手机,想登录社交软件,刚要输入密码,又担心被薄郁发现,最后只好选择看看视频。   他离开费城那天注销了社交账号,也更换了手机号,目前只有微信还保留着,却一直没有登录过。   其他他想过一段时间后,告诉蒋涛江左这些人他的行踪,又怕薄郁找上他们,思来想去,谁也不说最好。   事实证明顾淮南的顾忌是对的。   薄郁无法找到他当天,立刻上门找过蒋涛和江左,连忙得焦头烂额的展一衡也被他找过,不过三人均不清楚顾淮南去了哪里。   询问无果,薄郁才让陈述去查顾淮南身份信息的使用情况。   顾淮南在这套房子里呆了大概一周,脸颊的红疹子得以恢复。   他初到蓉城,没怎么逛过,秦朗带着他和小秦一起去景点游玩,日子倒过得挺快的。   薄郁那边眼见时间一天天过去,顾淮南的踪迹却毫无进展,耐心也逐渐消失。   陈述一个月有三分之二时间,会跟薄郁见面,深感他近日心情非常不好,随着时间而不断加剧。   他也催着侦探调查进度,可惜越催越没结果,最后还是薄郁直接推了最紧急的工作,亲自飞去蓉城。   顾淮南没使用身份证,蓉城各家星级酒店也没他踪迹,可见他最近住的不是酒店。   蓉城没有朋友,顾淮南能住哪里,要么自己租房,要么住在别的野男人家里。   第二点,薄郁最不能忍。   如果顾淮南敢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一定会弄死那个野男人。   心里发狠地想,却又在找不到顾淮南时,担心他独自在外,遇见什么不测,夜里忧虑得无法安睡。   反复折磨了近半个月,薄郁在首都和蓉城间来回飞,两地交错,他再厉害也有些负荷不了。   陈述劝他休息,薄郁不肯听。   一个月过去;   两个月过去;   三个月过去……   六个月过去。   越找不到顾淮南,薄郁越焦虑,明明能确定顾淮南就在蓉城,一座小城,他却迟迟找不到他。   除了顾淮南刻意躲着他,不然他想不任何理由来解释,为什么到现在还找不到他。   顾淮南是不打算见他么,他真的那么绝情,真的……不要他了?   明明他说过不会不要他的。   这个骗子。   最好别让他抓到。   ……   “阿嚏。”   顾淮南打了个喷嚏。   他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子,又继续裹着棉被坐在桌前,烫火锅。   秦朗见他夹菜,“顾哥,那是我刚烫的肥牛!不准吃!”   顾淮南哪会理他,吹凉直接塞嘴里,美滋滋的吃。   秦朗气道:“你这属于欺负以大欺小,刚认识你那会儿,你分明还是个高冷精英样,你看你现在。”   “我现在怎么了?挺好的啊。”   顾淮南抬起头看他,乱糟糟的头发,宽松居家服,一副社恐宅男形象,跟秦朗印象里的禁欲系冰冷帅哥,相差甚远。   秦朗扶额嘀咕:年少无知啊。   顾淮南不在意这些,他原本就不是秦朗第一印象的人,秦朗印象中的人,那是他伪装的原主,现在反而是真实的自己。   他以前只在薄郁面前做过自己,现在脱离原主的社交圈,当然是想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自己。   小秦手肘捅了下秦朗,“怎么说话呢,我就觉得顾哥现在挺好的,太端着也没那么舒服。”   顾淮南点头,“我附议。”   秦朗:“……”   秦朗不再逼逼,低头烫自己的肥牛卷,专注吃晚餐。   一顿晚餐结束,时间已近十点,三个人简单收拾,餐具扔进洗碗机,秦朗住顾淮南隔壁楼,他玩了会儿,就回自己家了。   小秦明天要出去玩,早早洗漱休息,顾淮南在客厅呆了一会儿,走到落地窗边,望向空荡荡的夜色。   蓉城不像费城和首都,入冬会大雪铺地,冬季一般湿冷为主,顾淮南又很怕冷,穿得特别厚。   他看着玻璃窗反射出来的自己,有点滑稽,心说薄郁如果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大概率会认不出来。   哎。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希望薄郁能好好的吧,走好原著那条巅峰路,别再找过来。 第58章   五年后。   六月初夏的清晨。   蓉城一家老字号早餐店, 某个戴黑框眼镜的青年拎着打包的豆浆油条,慢悠悠走出来,他扶正厚重眼镜, 扫了辆共享单车, 骑着驶上车道。   他那身穿着说好听点是休闲, 其实就是懒散随意,宽松t桖配大筒裤, 脚下圾着一双人字拖鞋,还戴了一顶深灰色渔夫帽。   简直是退休养老的打扮标配。   他骑车停在红绿灯路口,这时红灯亮起, 就停下来等绿灯过马路。   平平无奇的穿着,平平无奇的人, 乍一看过去,像个老头子。   旁边一辆黑色宾利内。   隔了层车窗,王业朝斑马线那边抬了抬下巴,“陈述你看,这人真像个年轻老头子。”   陈述敷衍地「嗯」了声,低头在笔电继续工作,头都没抬一下。   王业切了一声,扭头对后排座说:“老板, 你觉得呢?”   被他叫做老板的人, 是个非常年轻的青年,大概二十来岁, 长得相当俊朗, 眉眼锐利, 眸色深黑, 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陈述偏头看王业,“BOSS今天心情很不好,我劝你别打扰他。”   王业立马噤声。   他和陈述知道某个时间不能触霉头,尤其老板收到侦探发来的邮件,通常那几天心情都格外差。   原因无他,没有顾先生的消息。   时间过去五年,他们依然对顾淮南消息一无所获,蓉城几个城区。   特别是租房区域,他们全设法查过信息,迟迟没有顾淮南一点消息。   他们老板从最初的疯狂、愤怒,变成现在的冷静、坚持,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对方这几年更加寡言少语,性格也更阴晴不定,脾气比顾淮南在时,差了好几倍,凡事招惹过他们公司的竞争对手,不出两三个月,必定遭遇危机,更甚者直接宣告破产。   隐隐的,王业和陈述也希望快点找到顾淮南,他就像一把结实的缰绳,能牢牢拴住薄郁这条疯狗。   没有顾淮南,薄郁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变得偏执阴冷,做事也不折手段,让人不禁畏惧。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想让薄郁成为这样可怕的人。   王业跟陈述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今天注定又是一个不平静的日子。   王业从后视镜偷偷瞄了一眼。   薄郁正微低着头,手指在平板屏幕轻轻划过,切入下一张照片,是一些侦探拍摄的抓拍实时照片。   宛如无机质般的目光定格在照片,审视着照片中心的人,很快眸光渐渐变得暗淡无光。   不是他。   哒。   屏幕被摁熄。   薄郁将平板放置在座位旁,揉着眉心朝车窗外远眺,他目光冷淡,没有聚焦在某一个物体。   五年零三个月。   他依然没有找到顾淮南,哪怕将分公司建立在蓉城,也定居在这里三四年,依旧没有顾淮南消息。   好像顾淮南从未出现一样。   薄郁眉心渐渐紧蹙,唇线抿直,眼神坚定而锐利。   他不会放弃。   无论是五年,还是十年,他一定会把顾淮南抓回来,只是这次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顾淮南有胆子逃跑,最好别被他发现行踪,不然……   目光陡然顿住。   绿灯亮起,停在路边的青年提了下眼镜框,熟练骑着自行车驶入斑马线,从他们这辆车前路过。   记忆中熟悉的侧脸一晃而过。   不等薄郁看清,瞬间消失在忙碌的行人当中,快得像是幻觉。   绿灯时间很短,只有十几秒。   行车道绿灯很快亮起,王业立即启动引擎,继续开车往前行驶,后面车已经在按喇叭催促,他脚下踩油门的力道也加剧。   “停车!”   后排座的薄郁突然出声。   陈述:“?”   王业:“??”   饶是老板要求,王业也不敢在十字路口中央停车,他迅速开到前面,靠边停车。   车刚停稳,后座猛地响起关门声,薄郁已经飞快朝着刚才斑马线跑去,他速度快得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王业又惊又懵,“老板干啥?”   陈述也摇头,“不清楚。”   两人也立即下车。   ……   薄郁几乎是闯红灯跑到斑马线,这举止很危险,不少司机气得破口大骂,他却根本顾不上。   侧脸印入眼底那一刻,他有种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很快思维回笼,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直奔这里。   他站在路口,目光在来往行人中不断扫视,环顾周围行人,拼命找那张熟悉的侧脸。   他看到顾淮南了。   不会错的,他看到他了。   顾淮南就在附近。   他要抓住他了!   薄郁正要过马路,两双手一左一右架住他胳膊,猛地把人拽回来,下一秒,一辆转弯货车疾速驶过。   王业后怕地紧紧拽住薄郁,心脏快跳到嗓子眼,要不是他们手快,老板差点被货车给撞飞。   陈述比他更冷静,按住薄郁肩膀,说:“BOSS,绿灯再过去吧。”   薄郁嘴角下压,刚才的急切情绪也极力抑制住,他抿了抿唇,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对面。   许久,他心跳渐渐稳定,开始回忆那瞬间的细节:“车兜里有食物,他在这个区活动,应该住在这个片区,你让人重点查这个区。”   陈述点头,“我立马安排。”   薄郁闭了闭眼,又补充一句:“别打草惊蛇。”   “好的,BOSS。”   几分钟后。   薄郁坐回车内,他推掉下午的视频会议,让王业载他在这附近转转,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   另一边。   骑着自行车的顾淮南拐进小区停车棚,停好车,咬着油条上楼,路过小区凉亭,见大爷们在下棋,还站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他现在日常就是退休模式,过得特别潇洒,每天咸鱼一样的生活,简直是他穿书前梦寐以求的日子。   没有糟心的熊孩子(薄郁),也不用整体假扮别人,生怕哪里不对劲露馅儿,活得兢兢业业。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这几年薄郁似乎也没有找他,相信再过几年,薄郁说不定就忘记他这号人,届时他也不用再东躲西藏,能光明正大地使用身份证信息。   顾淮南越想越觉得美滋滋。   他上楼喝完豆浆,抱着平板玩游戏,小秦现在从自驾游变成全球游,目前在瑞士旅行,很少来蓉城,上次见小秦,已经是三年前的事。   他变成独居,秦朗毕业后继续往上深造,现在是博士生,每天都非常忙,很少来找他玩。   说实话,日子虽好,顾淮南还是有点小孤单,特别是过节日的时候,他会忍不住想起薄郁。   那会儿每次过节,薄郁都会安排得非常妥当,小到送给顾家父母的节日礼物,格外细致,完全超出同龄人,顾淮南根本不用操心那些事。   现在他一个人,虽然不用准备过节,但多少还是会有点孤单。   顾淮南立刻摇了摇头,将薄郁甩出脑海,他不能再想这小子,那可是原著大魔王,不是小白花薄郁,根本就没有纯良的薄郁。   想通这点,顾淮南心凉许多。   在家呆到下午两点,顾淮南拿着钥匙出门,先简单吃了个午饭,他去流浪动物救助站。   两年前,他闲来无事就报名去流浪动物救助站做志愿者,一做就是两年,打发打发时间很不错。   救助站是一个老婆婆开的,已经开了十多年,她将所有积蓄和退休金都消耗在这里,连儿女接她去国外养老,也拒绝了。   顾淮南熟练地进休息室,换了身方便干活的衣服,照常消毒全身,再出去给流浪动物们喂食换水,最后挨个给关在笼子里生病的动物喂药。   忙活完,时间已经过去一大半,顾淮南出来时,其他志愿者和救助站的主人邓奶奶正凑在一起说话,旁边还站着几个拿拍摄机器的陌生人。   见顾淮南出来,有个志愿者小姑娘忙说:“我知道谁合适,淮南哥,他是这里长得最好看的,让他来。”   顾淮南:“?”   顾淮南云里雾里被小姑娘抓过去,对方乐呵呵地说:“既然做宣传,当然是挑最好看的,才有人看。”   驾着摄像机的人礼貌问:“你好,能方便摘一下眼镜么?”   顾淮南对上数道目光,“先等下,我先问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有人说:“他们在拍救助站的宣传片,想帮邓奶奶拉一些赞助,现在流浪动物越来越多,经济压力也大,她也怕自己以后难以负担。”   志愿者小姑娘也说:“现在拍东西,都讲究有个噱头,淮南哥你长得帅,拍视频肯定能让更多人看到。”   顾淮南有点犹豫,“很多人看到,会发到网上?”   他多少有点担心被薄郁看到。   小姑娘解释,“发微博和公众号,主要是推给一些关注公益的人,对这方面不关注,应该看不到。”   闻言,顾淮南没什么心里负担,爽快答应,毕竟薄郁不可能关注公益,原著里写过,薄郁是个精致利己主义,公益也只是表面功夫,从来不经过自己的手,全是助理去办。   既然薄郁不关心,那肯定看不见,也不会发现自己。   顾淮南放心大胆地拍了一张宣传照,是他摘掉眼镜抱着流浪猫的照片,很普通日常的一张照片。   偏偏搭配了顾淮南那张脸,一下在微博引起不少转发,热度莫名其妙炒起来,连那张照片转发范围,也一瞬间遍布全国。   薄郁在给派大星买猫粮时,习惯性地给救助站捐猫粮,却在蓉城一家救助站的公众号,刷到照片。   他原本一眼晃过,没有在意,因为要填捐助人的简单信息,他点进去填写,一张熟悉的俊脸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视野。   依然是记忆里的模样,青年咧嘴冲镜头温和地露出笑脸,怀里抱着一只三花田园猫。   薄郁眼睛紧紧锁在那张照片。   他那双黑眸里翻涌着浓郁情绪,最终归于沉静,唇角很慢很慢地勾起一抹笑意。   终于抓到你了。   顾淮南。 第59章   宣传片发出去没几天, 救助站受到各界关注,不少好心人向救助站捐助宠物粮等等物品,极大缓解邓奶奶的经济压力。   也有不少善良的人来救助站领养, 光是顾淮南照顾的小猫小狗, 都有好几个在最近被领养回去。   顾淮南去那天, 邓奶奶也说有人来领养,还带来一卡车的进口宠物粮, 全是捐给流浪动物救助站的。   这么大的手笔,让志愿者们和邓奶奶都很吃惊,因为这实在是很大一笔金额, 捐赠人怕不是什么富豪。   有志愿者帮邓奶奶联系对方,对方也表示是热爱动物, 现在也想领养一只小狗,陪伴家里的宠物猫。   邓奶奶正愁不知道怎么办,他提出来领养, 自然满口答应,两人很快敲定上门领养的时间。   对方来之前,特意了解过志愿者们的工作内容,重点询问那位拍宣传片的志愿者,说是面熟, 长得很像自己的一位老朋友。   邓奶奶不疑有他, 很热情的介绍了这位姓顾的志愿者,并表示领养的话, 对方经常照顾的流浪动物里, 就有一只腿受伤的小狗, 两人或许还能见上一面。   邓奶奶提前通知过顾淮南, 他以为是当地富商好心捐粮, 也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想为小狗找个好主人。   到救助站,顾淮南先去换了身轻便的工作服,再抱着小狗去供志愿者们临时休息的屋子。   那间屋子比较干净,邓奶奶最近拿来接待好心的捐助人。   顾淮南抱着小狗进去时,跟顾淮南比较熟悉的小姑娘乐呵呵道:“来了,淮南哥过来了。看吧,薄先生,他是不是比照片还帅啊。”   顾淮南立刻露出友善的笑容,顺小姑娘那边看去,跟一道锐利热切的目光相接。   那张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少年脸庞,瞬间出现眼前,比那时更年长成熟,眉眼也更锋锐坚定。   这冲击力实在太大,顾淮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哐啷一声,他腿不小心撞到木桶,陡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小姑娘「哎呀」了句,忙问他:“淮南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   顾淮南扶了扶黑框眼镜,心虚地转开脸,心跳快得要蹦出嗓子眼。   薄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情况这是??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弹幕在他脑海疯狂刷屏。   几秒后,顾淮南反应过来,匆匆背过身,“稍等,我去拿个东西。”   也不等大家回神,抱着小狗扭头就离开休息屋,走得特别快。   那志愿者小姑娘嘀咕:噫,要拿什么东西啊。   话音刚落,对面藤椅坐着的那位薄先生忽地起身,“抱歉,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邓奶奶慈爱笑道:“好,好,小薄你先去忙,淮南应该等下就过来。”   同行的王业和陈述对视一眼,秒懂老板去干什么,他还能干什么,堵人呗,肯定怕人又跑了。   这五年多,他们在蓉城遍布眼线,雇佣不少侦探调查顾淮南行踪,每年养这群侦探和眼线,费用高达千万,倘若顾淮南使用一次身份信息,他们能立刻获知他的当前位置。   甚至能具体到住所的门牌号。   一件很简单的事,偏偏五年也没得出结果。   顾淮南也是真的能藏能躲,更能沉得住气,五年多不用身份证,正常人谁受得了,他竟然能忍,跟老板真是半斤八两。   这俩人没一个是正常的。   但凡正常人,没谁能干得出来这么狗的事,一声不吭跑五年,任凭对方怎么找也不肯露面,心是真狠。   顾淮南哪知道自己被吐槽心狠,他出去后立刻把小狗放回笼子,直奔休息区换衣服,两三下套好,以最快速度冲出救助站大门。   废话,他当然得冲,薄郁现在发现他的踪迹,肯定恨不得立马砍他一百八十刀解恨。   现在不跑,不等死么。   顾淮南一出去,立马拦住一辆计程车上去,刚要关门,一条手臂霍然按在车门框,阻止关门动作。   他僵着脑袋抬头看,对上薄郁那双漆无光、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珠。   薄郁很轻地笑了,“顾叔叔,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呢?”   顾淮南干巴巴地讪笑,“真巧啊,在这里遇见。”   “不巧,我找你五年多了。”   顾淮南:“……”   ……   被抓上车那瞬间,顾淮南整个脑子都是懵的,有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恍惚感。   他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突然被薄郁给捉到,果然整本书都在为薄郁服务么,这就是天选之子的光环么!   “想什么这么出神?”   薄郁坐在驾驶座,平静问他。   顾淮南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更觉得胆战心惊,不等他斟酌回答,旁边又传来薄郁腔调冰冷的话。   “在想怎么从我车上离开?还是在想怎么骗我?”   顾淮南:“……”   顾淮南企图伸手碰碰他的肩膀,抚顺他情绪,好让自己死得不会太惨,谁知刚抬起手,薄郁陡然擒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摁。   清晰地一声「咔哒」,顾淮南手腕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金属,迅速低头,他手上居然是一双银色手铐!   另一端连接着薄郁的手。   顾淮南瞳孔地震,难以置信地看看手铐,又看看正在冷静启动引擎的薄郁,整个脑子嗡嗡直响。   直到汽车即将驶上行车道,顾淮南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铐住了,薄郁拿手铐禁锢了他。   顾淮南拽了拽手铐,气道:“薄郁,你这是干什么?”   薄郁紧抿嘴唇,目光一直盯着前方,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   顾淮南顾忌着他在开车,不敢有大幅度反抗,主要担心自己安全,因为马上要过收费站上绕城高速了。   他想朝外面喊「救命」,又迟迟拉不下来脸,等做完心理建设,打算等薄郁缴费时行动,哪知薄郁根本不开窗,车是ETC模式。   车窗和车门全程都是锁着的。   顾淮南:“……”   顾淮南立刻掏出手机想打电话,但不幸的是,走得太快,手机放在储物柜里,忘记拿了。   折腾半天,薄郁压根不理自己,顾淮南也有点上火,扬起手道:“你铐住我干什么,疯了么?你——”   “我是疯了。”   薄郁突然开口,“顾淮南,是你把我逼疯的,是你先不要我的。”   他的直接让顾淮南一愣,哑然半晌转头看他,薄郁侧脸轮廓更清晰英挺,比五年前俊美了好几倍,但周身有股冰冷的阴郁气质。   或者说,他现在越来越接近原著里那个疯批男主。   这个认知叫顾淮南心咯噔了下,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法制咖新闻,什么荒山挖出受害人残肢,什么硫酸毁尸灭迹等等,疯狂涌入脑海。   他自我惊吓半分钟,惊出一身冷汗,背靠坐垫,心慌意乱地想,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结局。   男主会对自己做什么?   一路上战战兢兢地坐着,顾淮南不敢开腔,两个小时后,这辆宾利下高速驶入一条超长林道。   顾淮南想起原著里原主的结局,俊脸血色褪尽,瞬间变得惨白。   是了,薄郁现在肯定想去深山老林处理掉他。   顾淮南:“!”   很快到目的地,车停在空旷位置,薄郁将车熄火,拔出车钥匙,解开手铐,直接将顾淮南从驾驶座拽出来。   顾淮南抓住方向盘死活不下去,薄郁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另只手辖制他双手,轻易将人拖出驾驶座。   顾淮南震惊发现,薄郁力气竟比五年前更大,扛他不费吹灰之力。   是的,顾淮南是被薄郁扛着走。   顾淮南脸颊涨红,“你干什么?”   要杀要剐他都认命,但这么扛着他走也太那个了!   顾淮南挣动双腿,膝盖在薄郁胸腹狠狠一杵,薄郁吭都不吭一声,好像感受不到疼,在他疑惑停顿的瞬息,「啪」地一掌拍在他屁股上。   薄郁声调冷静,“别乱动。”   顾淮南脸霎时红到脖子根,有种权威被狠狠挑衅的感觉,他作为长辈,被一个晚辈打屁股,这……   这也太让人愤怒尴尬了!   薄郁似乎很清楚他在乎脸面,又补充一句:“不想招来更多人,就好好呆着别动。”   顾淮南又气又窘,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居然没想到重生的薄郁会这么恶劣。   临死前,还要戏耍自己!   顾淮南头脑风暴半分钟,最后眼见自己逃生无路,干脆放弃挣扎,任由薄郁把自己扛进深山老林干掉。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顾淮南放空的思维回笼,眼前很暗。   不等他抬头看清现状,整个人忽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身体一轻,重重落进柔软清香的棉被,太过软绵,他身躯几乎全部陷进去。   顾淮南被砸懵了。   顿了两秒,人反应过来,立刻翻转身躯想要爬起来,眼前倏然一黑,高大身影笼罩住他,双肩也被对方死死按住,无法动弹。   顾淮南直视薄郁,“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杀要剐,痛快点。”   薄郁:“?”   顾淮南闭上眼等死。   等了几秒,喉咙也没有被掐,他正要睁开眼,唇上一重,被咬了。   顾淮南猛地睁眼,干燥温热的手掌立刻覆在他眼睛,遮住视线,而嘴唇上的吮吻力度加剧。   他有瞬间感觉氧气要被剥夺了。   偏头躲开,下颚被拇指大力掐住,又掰回来继续亲。   顾淮南觉得自己嘴巴都快麻了,已经能感受到一丝丝的刺痛,连舌根也被吮得有点疼。   他倒是想咬人制止,可惜下巴一直被掰着,除了接受这近乎吞噬的吻,他根本拒绝不了。   胸腔氧气变得稀薄,他视野逐渐模糊起来,等他能呼吸时,这间宽敞的卧房里只剩自己一个人。   薄郁不知道人去哪里了,房间的门也紧紧关闭。   顾淮南爬起来,指尖轻轻触碰刺痛的嘴唇,耳根子烫红。   薄郁这混账东西不杀就不杀,突然亲他干什么?还边亲边咬,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顾淮南脸颊绯红慢慢褪去,他缓了一会儿,伸腿准备下床,却听到清晰的金属碰撞声。   低头一看,自己脚踝上正扣着一对脚铐,中间连接的是一条极细的金属铁链,做工极好,看不出材质。   顾淮南:“……”   靠。 第60章   顾淮南用力掰扯, 发现这脚铐和金属链条看似纤细易折,实际硬度很高,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 他费了很大力气, 也纹丝未动。   他不再耗时, 立刻去开房门,拧动门把却无法打开。   门被薄郁从外面上锁了。   顾淮南有点想爆粗口。   他生气瞪着房门, 瞪得眼眶泛酸,又转身开窗,看能不能从窗台离开这间屋子。   窗户依然是锁着的, 并且这是三四层楼的高度,哪怕窗户能打开, 他也出不去,周围绿林郁郁葱葱,鬼影都没一个, 更别说找人求救。   也就是说,他现在没办法依靠自己从这间卧房离开。   顾淮南:“……”   薄郁这疯批,该不会是想在这里熬死他吧。   不行。   怎么死都成,饿死不行。   这也太遭罪了吧。   顾淮南在卧房搜罗一圈,也没发现合适工具, 最后掰断自己眼镜腿, 眯着眼睛去撬脚踝的脚铐。   他没干过这种活,很费劲儿, 何况还得把双腿翘高, 特别难搞。   他撬了许久, 撬得冒火, 这锁眼只磨损点, 受了点皮外伤,根本没有要开的架势。   顾淮南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把眼镜腿放床头柜,安份躺回床上,百无聊赖地睡觉。   算了,摆烂吧。   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要死。   两眼一闭,睡觉。   ……   摄像机后。   薄郁坐在书房办公桌前,单手托腮地注视电脑画面,监控内的青年几番折腾,最后老实躺床上,睡觉。   他唇角微微上扬,很满意对方的乖巧识趣。   安静凝视青年熟睡的脸庞,十多分钟过去,他转开目光,拿手机拨出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那边很快接听:“BOSS,有什么吩咐么?”   “去申请航线。”   “好的,我立刻去办。”   薄郁又简单叮嘱几句,让人送些蔬果过来,这别墅区虽远离市区,很安静,但设施不够完善。   当初买下,是充作临时「安顿」顾淮南的囚笼,整栋房子做过特殊处理,要想独自走动,比较难。   他又想起顾淮南喜欢吃新鲜水果,尤其是丹东草莓,特意安排陈述去买,无论价钱。   这通电话结束。   薄郁视线又移到监控视频,忽然,他神情一滞。   躺在被窝睡觉的顾淮南不见了。   眉心轻蹙,指尖点动无线鼠标。   电脑画面切换成数个监控视频,全方位,无死角,窥伺这间宽敞的卧房,除去浴室,几乎每个角落都照得一清二楚。   几十秒。   薄郁在房间窗帘下,发现一双雪白纤细的脚,正努力地挤进帘子后面,意图相当明显。   趁开门者不备,搞偷袭。   薄郁轻轻笑了下。   他没有再继续观察顾淮南,低头翻开一份项目书,阅览。   两年前他创办企业在国际站稳脚步,工作量急剧增加,他日程更被陈述安排得非常紧凑,在蓉城停留的时间也很短暂,连家中的派大星,也是交给家里佣人照顾。   他想得到顾淮南,必须拥有足够丰厚的金钱,利用这些资源编织一张巨大的密网,困住他,锁牢他。   他给了顾淮南五年的自由,现在既然被他抓到,就不可能再放顾淮南走,他要一笔一笔清算,这人曾经骗过自己的每一句谎言。   ……   顾淮南在窗帘背后站得腿脚泛酸,腰杆都要直不起来,竟然也没把薄郁给等来。   他不由心生质疑,难道是自己误会薄郁,房间里没装摄像头?薄郁不知道自己不见了?   不对啊。   薄郁是重生的原著男主,那些法制咖坏毛病应该没被纠正才对,这间卧房肯定有监控摄像头。   顾淮南越想越笃定。   他没出去,咬着牙继续忍,自己不搞定薄郁,根本没法离开这里,连这脚铐也打不开。   也不知等到多久,夜幕降临,整间屋子陷入黑暗,浓稠的墨一样。   顾淮南久等不到薄郁出现,自己反而饿得前胸贴后背,正打算出去先找找能吃的东西——   咔哒。   门锁弹开。   顾淮南立马屏住呼吸,脊背紧紧贴着墙壁,大气不敢出。   门轴很轻地发出一声「吱呀」,光线从缝隙透入,一道挺拔高挑的身影立在光影间,背着光。   隔着朦胧布帘,顾淮南看见那人慢步走进室内,脚步声很轻,像是担心让室内的宠猫受惊一般。   突然,脚步声停止。   顾淮南攥紧手里的鸡毛掸子。   是的,鸡毛掸子,这间卧房里干净得没有任何可攻击性的武器,搜罗了许久,搜出这个,勉强能用。   室内诡异的安静。   顾淮南跟薄郁隔着窗帘,面对面,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可怕的寂静如潮水般涌现。   顾淮南小心吞咽了唾液,悄悄并拢五指,准备偷袭,企图依靠一击把薄郁给打晕,虽然成功率近零。   他一鼓作气,高举鸡毛掸子,正要出去——   刷地一声。   窗帘被人猛地拉开。   顾淮南顿时一惊,想也不想地朝目标打下去。   昏暗环境中,他手腕竟被精准切住,动作也无法继续下去,接着,鸡毛掸子被夺走,整个人被薄郁一牵,带出了窗帘后面。   顾淮南反应过来,用力一挣,脱离薄郁的桎梏,后者似乎也没有要强迫的意思,温温和和的问:“我做了红酒牛排,你要吃么?”   顾淮南想硬气地说我不吃,刚张嘴,肚子先出声叫了起来,那句不吃更没底气说出口。   这时,肉香散发的香味跟鱼钩似的,勾得顾淮南疯狂分泌唾液,他早晨出门只吃了个素菜包子,午餐和晚餐都没吃。   薄郁好像听到他肚子在叫。   顾淮南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青的,最终食欲战胜思维。   他坐在楼下餐厅吃牛排,红酒制作的菲力牛排有很特别的香味,薄郁格外体贴地切成小块,顾淮南根本不用自己使用餐具。   顾淮南尽管很饿,但冒充原主时养成的用餐习惯,令他不至于狼吞虎咽,依然很慢地品尝晚餐,只不过比平时咀嚼次数少了很多。   “顾叔叔,好吃么?”   薄郁抬眸问他。   顾淮南擦擦嘴角的红酒酱汁,不答反问:“这条脚铐的钥匙呢?”   薄郁凝视他轻笑,“又想跑?”   他笑容很淡,眉眼却生得很锋利,莫名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倘若是缺乏阅历的同辈年轻人跟他对视,很难占据上风。   哪怕是跟他相处过四年的顾淮南,也很难摸清薄郁现在想什么。   所以薄郁到底是生气他「跑」,还是生气自己没「杀」他啊?   顾淮南感觉很迷。   “怎么了,不敢说么?”   薄郁慢条斯理地放下餐具,金属质地的餐刀跟骨瓷餐盘碰撞,发出很清脆的一声响。   这声响却狠狠敲在顾淮南心间。   顾淮南仿佛一瞬间感受到了餐刀抵在喉咙口的冰冷,以及刀刃划破皮肤的清晰疼痛。   嘶。   薄郁是想用餐刀捅他么。   餐刀好像比较小,不能一击毙命,死亡前的挣扎也太绝望了。   “顾叔叔,你怎么不说话。”   薄郁笑着再次开口。   他笑得温隽,配上那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很令人心动。   如果忽略漆黑眸底的薄戾。   顾淮南醒神,他抬头认真看桌对面的薄郁,说:“你要不给个痛快吧,看在过去四年我养你的情分上,就别拿小刀,拿菜刀吧。”   薄郁:“……”   薄郁皱眉,“你在说什么?”   顾淮南摊牌不装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薄郁眉心笼着一抹冷意,“你知道我想什么,却依然抛弃我。顾淮南,你跟石头一样捂不热么,还是你觉得骗人很好玩?”   顾淮南觉得他用词有点不准确,纠正道:“我们之间谈不上抛弃,再说我也没骗过你,以前承诺的话,是我对年少薄郁说的。”   “是你骗我在先,以前在我手机里偷偷装东西的人是你吧,你以前是不是也想悄无声息地杀了我?”   薄郁微抿着唇,没有反驳。   顾淮南看他默认,心说好家伙,你果然想杀我,我猜的没错!   “是。”   薄郁没有掩饰,承认道:“我过去的确很恨你,想让你从这世界上消失,可我恨的是原来的顾淮南,不是你,我对你一直都——”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顾淮南打断薄郁的后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还是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薄郁目光落在他脸庞,深深凝视他,眸底浮现一丝痛意与疯狂。   “我不会放你走。”   逃走五年,已经是他忍耐极限。   他不可能再放顾淮南走,如果顾淮南再敢跑,他不止会锁住他的双脚,连他双手也要锁住。   这种偏执让顾淮南有些生气。   顾淮南气道:“你疯了么,你以为你能关我一辈子么,我在蓉城有朋友,如果他们找不到我,一定会报警来救我的,你还会被起诉。”   “你说的这两个人么?”   顾淮南一愣。   薄郁在桌面扔下两张照片,是秦朗和小秦的照片,看角度不是正常拍摄,应该是被人跟踪偷拍。   顾淮南眼眸微微睁大。   薄郁站起身,不徐不疾地走到顾淮南身边,附身贴在他耳边:“顾叔叔,你乖一点,我会保证他们安全。”   顾淮南想过被抓住薄郁会有多疯,但没想到会疯成这样。   他飞快躲开,“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你。”   粗/俗露/骨的两个字。   顾淮南几乎瞬间红了整张脸,不是羞耻赧然,纯粹是气的。   他抖着手指向薄郁:“你你你……你简直无耻!!”   这话骂得不痛不痒,毫无攻击性,顾淮南说完也觉得不对劲,又赶紧补充两句国粹。   薄郁顺势握住他的手,很紧,顾淮南挣脱不开,想抬腿踢他,膝盖也被死死压在桌下。   顾淮南又气又急,“扪心自问,我那四年待你不差,给吃给穿,你对我哪里不满意,要这么折腾我。”   薄郁绕到背后轻轻抱住顾淮南,低声道:“没有不满意,你很好。”   顾淮南有句国粹想讲。   “没有不满意,你把我关起来干什么,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喜欢我吧,你清醒一点。”   顾淮南见骂他不行,又开始软磨硬泡道:“你仔细看看,你面前是个三十三岁的老男人,又邋遢又宅,一无是处,根本不值得你费心。”   顾淮南疯狂抹黑自己。   薄郁不为所动,在他一阵自黑过后,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颊,虔诚又深情,还不让顾淮南躲。   一旦顾淮南有躲避的意向,单纯的贴面吻立刻变成最亲密的法式深吻,氧气被吸到肺部快炸裂的地步。   最后顾淮南被他熬得没了脾气,眼睛一闭,随便薄郁亲,他就当被一条野狗给啃了。   但薄郁吻技比五年前更熟练,至少不再是傻乎乎的啃咬,懂得照顾别人的感受,饶是顾淮南非常抗拒,也不得不偷偷承认,怪舒服的。   他这短短两秒的停顿,对薄郁而言,反而成了一种沉默的鼓励。   舌根被亲密吮吸,手掌攀附在脊背,一点点握住敏感的颈骨,插入发间,酥麻麻的感觉如触电般蹿过脊柱,让人心神激荡……   粗粝指腹触碰下来。   顾淮南条件反射般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推开薄郁,根本没细想,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   清脆耳光声响起。   薄郁支起身退开一定距离,侧脸微微红肿,五指印若隐若现。   顾淮南也没好到哪里去,不光嘴唇很红,连眼角也泛着一抹薄红,背靠座椅,胸膛因为喘息微微起伏。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喘息,还是因为别的喘息。   薄郁毫不在意脸颊的耳光,伸手抹去顾淮南嘴角残留的水渍,被回过神的顾淮南「啪」地打开手。   他没生气,目光温和地睇着顾淮南:“我让人买了草莓,已经洗好,你现在要吃么?”   顾淮南哪还有心情关注草莓。   他理也没理薄郁,起身从另一边绕去楼道,黑着脸上楼,因为走得太快,还被脚铐金属链绊了下。   薄郁怕他摔倒,立刻上前。   顾淮南扶住墙壁站稳,立刻回头凶巴巴瞪他,“滚开!”   说完,独自上楼。   两分钟后,二楼传来极响的关门声,震得楼道走廊都在颤抖。   薄郁丝毫不慌,目光定格在二楼,唇边轻轻扬起一抹笑。   顾淮南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感觉。   口是心非。   ·   二楼。   顾淮南急得在卧房里团团转,现在薄郁对他到底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已经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得想办法逃出这栋房子,薄郁已经不正常了。   对,他必须得逃出去。   不然……   顾淮南猛地站定,十分头疼地捧住脑袋,恨自己身体不受控制,那种情况下居然也能BOKI。 第61章   顾淮南冲澡缓解, 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他躺在被窝里,思考薄郁关自己的目的。   先说薄郁喜欢他吧, 正常人喜欢一个人, 谁会把喜欢对方关起来, 又不是神经病。   再说薄郁憎恨他,按照原著里他的常规操作, 一定是加倍折磨,让其痛不欲生,急于求死。   而现在, 他被锁住双脚关在这栋别墅里,除去束缚自由, 似乎生命也没有遭受到威胁。   被褥是清香绵软的,躺上去非常舒服柔软,应该是新换的, 牛排水果也是新运过来。   他观察过浴室,里面香薰和使用品均是新备的,大费周章地准备,薄郁把他关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倏然。   薄郁说过的两个字划破思绪, 尖锐地钻进脑海。   顾淮南白皙脸颊瞬间烫红。   这句话简直没羞没臊, 五年不见,薄郁现在说话怎么变得那么……那么不正经!   还「干你」, 这是被他撞破重生后, 现在直接摊牌不装了么, 还是薄郁认为这种话能羞辱他?   顾淮南一把将软绵绵的被褥拽起, 挡住不断升温的脸颊。   捂在被窝里半分钟, 他伸手「啪」地关上室灯,以防被隐藏起来的摄像头偷窥,还关掉了房间内所有灯光,包括床头夜灯。   室内陷入黑暗,丝毫不影响摄像头的窥探,依然清晰可见。   薄郁淡淡扫了一眼,没有多看,继续低头看项目书,顺便用笔电处理工作上的事物。   等他彻底忙完今天的工作量,监控那头的青年已经安安静静地睡着,视频将他模样清晰投入画面。   薄郁起身回次卧洗漱,换了身干净的睡衣,不紧不慢地走向主卧。   这栋房子所有门锁做过特殊处理,只有薄郁知道技巧,哪怕顾淮南反锁房门,他依然能进去。   咔哒。   薄郁用钥匙开门进去。   他夜视能力极好,不费吹灰之力地走到床边,室内很暗。   借着微弱月光的光线,目光落在床上那人的脸庞,疏淡清雅的眉眼,微红嘴唇,细碎额发遮住饱满额头。   掌心轻轻触碰脸庞,细细地抚摩,像在轻触易碎又珍贵的宝物。   确实是他宝物,苦苦寻找五年之久,这人真是可恶得让人想狠狠欺负,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人,一个字也没有留给他,骤然从他的世界抽离,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   等他找来,这人还极力隐藏自己的踪迹,以防被他找到,这五年来一概不使用自己身份,万不得已下,也借的是别人的。   饶是躲得又苦又难,也不肯回到他身边,不肯让他找到。   手指忍不住掐住他的脸肉,用力扯了几下,睡梦中的人感到明显疼痛,潜意识里转开脸,受到制衡,无法办到,眉心轻蹙。   许久,薄郁松开手,又疼惜地摩挲被他掐红的印记,再低头亲亲吻了下,被他折腾的顾淮南不堪其扰,转身朝另一边睡觉。   薄郁没再打扰他,掀开被子安静地躺进去,将顾淮南抱进怀里。   空荡荡的心脏瞬间变得充盈,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手臂遏制住地加深力道,把人紧拥在怀里,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身躯。   怀里的人不适地唔了声。   薄郁霎时醒神,松了几分力道,不再搂紧他,安安静静同眠。   ……   顾淮南睁开眼,正好对上窗帘缝隙里洒进来的一道阳光,很刺眼。   他皱着眉抬手去遮挡,掌心划过身侧时,忽地一顿。   那片被单是暖的,残留了一丝温度,让顾淮南睡意顷刻消散。   顾淮南立马转头看旁边,空的,没有除他以外的别人,他又迅速扫视室内各个角落,也没人。   错觉么。   他心说自己都被关出幻觉了。   起床洗漱,开窗透气。   顾淮南打开卧房门,下楼到客厅,见薄郁围着简约围裙从厨房走出来,端了两盘西式早餐。   顾淮南默然在餐桌坐下,吃完又立刻走开,不跟薄郁多说一句。   薄郁也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两人以一种诡异的和谐相处下去,或者说是薄郁一直在配合顾淮南。   顾淮南在客厅和阳台乱转,着重打量入户门跟阳台落地窗,企图找出能逃离的路线。   薄郁洞悉他想法,不加以阻止,任由他在一楼打转。   他知道,顾淮南是逃不走的。   顾淮南没找到出路,败兴地回到二楼卧室,又开始琢磨别的方式,然而几天下来,依然毫无所获。   他渐渐开始摆烂,薄郁见他接受这一切,不再默默反抗自己,随时想要逃离自己,也暗中规划飞小岛的事,不过航线申请需要一定时间。   又过了几天。   送蔬果的司机停到门口,薄郁指挥司机将东西搬进厨房和生活阳台,两人正在前门忙活,顾淮南左顾右盼,默默地移到后门。   顾淮南尝试几次,也没将门打开,半天才放弃,故作冷静地走到前门,表示要帮忙。   司机刚说不用,目光倏然瞥见他脚下金属细链,神色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薄郁。   薄郁神情一派自然,毫无心虚。   顾淮南帮忙搬东西到阳台,薄郁静然盯着他,默不作声。   顾淮南每次搞小动作,本人会有一些容易发觉的微动作或者微表情,很容易让人猜。   顾淮南搬着搬着,见薄郁没再盯着自己,心说机会来了。   他趁司机进屋搬一箱水果,偷偷往外走,越走越快,没人发现自己,转而跑起来,脚上又脚铐,他跑得并不快,顶多跑到路边。   路边不远处停了一辆低调的私家车,很巧的是,驾驶座内坐着一个青年,顾淮南十分欣喜,忙过去敲响驾驶座的车窗。   对方降下车窗,礼貌问:“先生,请问有什么事么?”   顾淮南看他是个斯文温和的男人,忙说:“先生你好,我遇到点事,能麻烦你把我送去最近的派出……”   说到这里,顾淮南又止住声。   到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担心去派出所报警,会给薄郁留案底不好。   他一咬牙,还是改口说:“不,麻烦你送我离开这里,到人多的市区,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男人很有礼的笑了笑,“没问题,你先上车。”   顾淮南一坐上车,「哒」地一声响,男人立马锁住车门车窗。   见顾淮南警惕地盯着自己,男人解释道:“我习惯锁住,别担心,我没有恶意的。”   顾淮南突然有点后悔上车。   他只能安慰自己没事。   十分钟后。   顾淮南发现男人一直在周围兜圈子,迟迟没有开出这个范围,直到顾淮南提出质疑,对方才歉意地笑了下,拐入另一条道路。   然后,私家车驶入顾淮南眼熟的那栋别墅,距离越来越近。   顾淮南说:“走错了,快掉头。”   男人认真道:“我没有走错,这条路是对的,顾先生。”   顾淮南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姓顾?”   男人没有回答。   车停在别墅花园。   顾淮南惊得飞快去开车门,但男人将车门和车窗都锁住,他出不去。   顾淮南急得不得了,尤其他隔着车窗对上在别墅二楼露台的薄郁的眼睛,对方目光极静地注视他。   那种静极其可怕,像沉没在深海底部的岩浆,滚滚烈火压抑到了极致,如果轻轻一碰……   顾淮南不禁打了个寒战。   ……   顾淮南是被薄郁牵着手下车的,后者一言不发,既不生气,也没有笑,平静得让他脊背发毛。   一路牵着顾淮南上楼,进卧室,关门上锁。   顾淮南站在旁边,紧张得吞咽了下分泌的唾液。   说实话,薄郁不说话时的压迫感太强了,他有种被凶猛野兽衔喉的可怕压制感。   薄郁穿的是一身深黑西装,他慢条斯理地扯松领带,浓郁深邃的黑眸紧紧盯着他,“为什么要跑?”   顾淮南下意识后退。   薄郁却被他这个举动深深刺痛心脏,几乎是猛地上前,一把握住他手臂,“为什么你要走?顾淮南。”   “我原谅你欺骗我,我原谅你不守承诺,我原谅你消失五年,为什么你还是要跑?为什么!”   最后腔调近乎沙哑。   顾淮南吓愣住,半晌说:“我……我怕你杀我。”   薄郁冷笑,“究竟是你想要我死,还是我要你死?”   “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我从来没有一天夜晚安眠过,我怕你死在外面,怕你穿不暖吃不饱,怕你跟野男人跑了!”   “你现在说……怕我杀你?”   薄郁压制着情绪,拽紧他的手臂,一字一句说:“就这样,你觉得你死了,我还能活么?我会杀你么?”   顾淮南嘴唇动了动,偏开脸,没有回答薄郁的话。   薄郁把他的脸强行掰过来正视自己,“说话,告诉我!”   顾淮南望着薄郁,对方眸底满是痛色和愠怒,他原本不如薄郁聪明,分不清眼前青年说的是真是假。   一个心有城府的可怕男人,真的会真心喜欢别人么,而且喜欢的还是跟曾经仇人用一张脸的人。   顾淮南真的很难相信。   他迟迟不说话,薄郁握紧他手臂,压低声道:“我让你说话。”   顾淮南轻轻抿了抿唇,开口。   薄郁凑近听,赫然听见顾淮南说了几个字——   “我知道你是重生的。” 第62章   顾淮南是抱着「大不了撕破脸, 你让我狗带」的心态说这句话。   薄郁现在既不虐他,又不放他走,好吃好喝地伺候, 唯独锁住他的脚, 这让他心里很没底。   越是没底, 他越是慌。   相比他的慌,薄郁显得更困惑, 在一息的沉默过后,他陡然明白了什么,皱着眉, 神色阴沉道:“谁告诉你的?是不是顾淮南?”   顾淮南:“……”   怎么还记得这茬?   要不是确定这小子是重生的,顾淮南真有理由怀疑他是个恋爱脑。   用脚趾头想, 也知道那是撒谎的吧,再不济,五年过去也早该想通, 怎么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薄郁不肯放过他,追问:“是不是顾淮南?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顾淮南挣动手臂,企图脱身,但薄郁抓得紧,没成功。   他放弃挣扎, 抿了抿唇说:“不是他, 我那是骗你的,我跟他从来没有见过面, 也没有任何人告诉我。”   “你是上辈子重生的人, 是我自己发现的。”   “什么意思?”   薄郁隐隐有种异样的预感, 握住顾淮南手臂的力道不由加剧, 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好像只有这样, 心里才会踏实,才能感受到顾淮南呆在自己身边。   如果不是他经历重生,他绝不可能相信顾淮南说的话,甚至会以为这是他故意编造的谎言。   但倘若顾淮南说的话是真的,他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他是不是有一天会像他来到他身边时那样,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不会有人知道他有多怕,怕顾淮南不要他,怕顾淮南偷偷离开。   顾淮南深吸一口气,最后异常认真的说:“因为……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你上辈子跟顾淮南有仇,也知道你间接杀死顾淮南,你重生回来一定会杀他,我现在是他,你总有一天也会搞死我的。”   “你不是我以为的薄郁,我也不是你以为的顾淮南,我们——”   “顾淮南!”   薄郁下颌线紧绷,出声打断。   顾淮南却道:“你先别急着否认,我确实不如你聪明敏锐,但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骗我说你喜欢我。”   “其实你不可能喜欢我的,你根本不是同性恋。”   “上辈子你甚至可能非常讨厌憎恶同性恋这个群体,你以那种方式来接近我,纯粹是想玩弄羞辱我,借此达到你复仇的目的。”   语毕,室内一片寂静。   薄郁沉默凝视他,没有说话。   他缄默不语,顾淮南权当他是默认自己说的对。   毕竟这确实是薄郁会做的事。   顾淮南看他出神,手臂用力一拽,成功脱身,刚往后推开半步,薄郁倏然上前一把抱住他。   薄郁冲过来力道实在太大,他又没站稳,脚下还有一条金属链。   两人趔趄着倒在床上,他后背不疼,胸膛倒被薄郁撞得有点疼,鼻尖也磕在薄郁肩膀,顿时酸痛得不行。   他举动突然,顾淮南醒神过来,两人已经一上一下倒在床边。   顾淮南想推开他,耳边忽地传来薄郁的声音,“你说错了。”   顾淮南一顿。   薄郁猛地咬住他侧颈,犹如野兽衔咬猎物命脉般,有些发狠,疼得顾淮南「唔」地叫了一声。   咬合力稍微放松,轻轻舔过齿痕,又参杂着暧昧的亲吻。   顾淮南被他这一出搞得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   在他想狠狠踢薄郁时,后者近乎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想搞死你。”   顾淮南脸一白,故作镇定道:“要搞死就快搞死,你把关我在这里也是浪费精力唔——”   嘴唇被用力堵住,后话也均被阻了回去,没办法继续说。   顾淮南拿手臂推他肩膀,反被剪住双手压在头顶,薄郁单手轻易桎梏他的反抗,另只手掐住他下颚,防止顾淮南张嘴咬他。   一番被迫承受的激烈深吻结束。   薄郁抬起头,发狠地盯着顾淮南,眸光猩红,像是被气到了极致般,“你还真敢说,说我是骗你的,还阴谋论以为我拿这件事羞辱玩弄你。”   “顾淮南,你可真会把刀往人的心窝子里戳,居然以为我喜欢你是骗你的谎话,我要真的想复仇,你以为你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我对你是真喜欢假喜欢,你扪心自问,你自己难道真的不清楚么,还是你根本不敢深想,怕发现你自己早就喜欢我,是不是!”   顾淮南被他这招打得猝不及防,哑然半晌才说:“我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喜欢小孩子。”   闻言,薄郁唇角下压,脸色阴沉,“不可能喜欢我?”   顾淮南硬着头皮点头,“对。”   “很好,很好。”   “你刚才让我搞死你是吧,好啊,我现在就搞死你。”   薄郁气极反笑。   顾淮南却有种慎得慌的感觉。   薄郁在他面前有很多面,深情,虔诚,炽烈,热情……唯独没有这种带着情/欲般凶狠的模样。   顾淮南被薄郁这样子震住,他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定,他咬住下唇,心说但愿醒来能回到现实世界。   闭眼,等着薄郁搞死他。   等了几秒,他脖子没感受到丝毫手指虎口的压力,反而正前方凉飕飕的,正诧异时,有什么湿润柔软的东西划过皮肤,引得他一阵颤栗。   薄郁指腹落在他唇角,轻轻地摩挲,一丝微弱电流霎时窜上头皮,浑身都痒酥酥的。   顾淮南猛地睁开眼,脸涨得通红,“你你你……你干什么?!”   末尾几个字险些破音,因为薄郁在他又惊又懵地瞪他时,竟当着他的面企图拽他的裤子。   顾淮南惊得立马抬脚去踹他,阻止薄郁的动作,但很快他动作突然一僵,整张俊脸跟煮熟的虾仁一样红,红到了耳朵根。   温柔又不乏暧昧的轻轻触碰,像对待极其感兴趣的东西。   顾淮南被定住一般,脑子像遭雷电猛然击中,人一瞬间宕机。   靠,这特么不是字面意思的搞死!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搞死」啊!!   顾淮南顿觉这发展越来越不对劲,尤其是薄郁盯着他的眼神,像蛰伏草丛里的猛兽一样蓄势待发,那可怕的模样……   他发现薄郁好像是来真的。   他开始疯狂挣扎,废话,再不挣扎,分分钟菊花残满地伤好么。   前几分钟他还质疑薄郁不是同性恋,现在完全确定他是了,哪个恐同直男会对一个男人石更成这样。   薄郁喜不喜欢他另说,对他有欲望倒是真的,再不躲,以这小子现在的架势,说不定真的能立马「搞死」他!   顾淮南又挣扎又骂他,膝盖杵了他好几下,手肘也连续打了薄郁好几次脸颊,尤其后者脸上还残留着之前被扇耳光的红色印记。   薄郁却毫不在意。   顾淮南没好意思对外喊救命,刚张嘴骂薄郁,嘴又被薄郁给咬住,他想躲又躲不开,最后干脆反客为主,看谁熬得过谁。   深吻舔吮也渐渐地演变成两个成年男人的较量厮杀,唇舌间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雄性动物搏杀的荷尔蒙逐渐浓郁,充斥在整个卧房里,粗劣呼吸,滚烫皮肤,鼓胀肌群……   脚铐拦截了被退下的长库和胖次,空气中散发暧昧的石楠花香味,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顾淮南被冒犯得气上头,又抵挡不住那短暂的舒适,赤红脸颊,用腿踢人,然而不等他把人踢翻跟头。   薄郁猛地顿住。   在气头上的顾淮南也是一怔。   未等顾淮南反应,薄郁陡然起身,抓过旁边皱巴巴的西装外套,飞快站到床边,以极快的速度离开。   房门嗙地一声,关上。   顾淮南下意识想到薄郁没有反锁,自己可以借机逃跑,刚想到,脚步声忽然折回,把门反锁。   顾淮南:“……”   顾淮南火气蹭地窜上头,但他又想到什么,突然熄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狼藉,黏糊糊地弄了满身,却好像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因为薄郁帮助他,还爽了一把。   而且他后知后觉一件事——   薄郁是个处男。   ·   薄郁迅速回到次卧,关门落锁,隔壁主卧的笑声简直魔音贯耳般传过来,让他恨不得折返,把笑话自己那人的嘴巴用东西堵得笑不出来。   他抿直嘴唇,眉心深拧,一副遇见棘手难题的模样。   怎么会……这么快。   不应该的。   他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怎么关注过生理知识,一是不需要,二是没时间去关注。   难道他自身有什么疾病么?   薄郁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刚才,又是一阵黑脸,他进浴室,洗干净身上顾淮南留下的东西。   等出来,他点开笔电。   ……   那天过后,顾淮南有好几天没有再看见薄郁,每天三餐是随敲门声响起送到,餐点很丰盛,全是他爱吃的蔬果和肉类。   薄郁不来找他,顾淮南真有点苦恼,沾满那东西的衣服穿在身上,真有点不舒服,他想换衣服,但脚铐钥匙肯定在薄郁手上。   这天顾淮南吃完早餐,在卧房里的书桌上写了自己需求,想见薄郁。   他把纸条放在门口,忽然觉得犯困,回去继续睡觉,这一觉他睡得昏昏沉沉的,很不舒服,醒来时,脑袋跟灌了水泥似的。   他浑浑噩噩地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不在原来的房间,换成了更家宽敞明亮的大卧室,比先前的宽了整整两倍。   顾淮南缓了两秒,下床拉开极长的窗帘,远眺室外——   顾淮南:“!!”   目光放远看去,尽头是天水一线,湛蓝无际的大海倒映着蓝天白云,烈日烘烤海平面。   近处是大片的棕榈树、橡胶树、扇芭蕉等等非国内常见的热带植物。   顾淮南眼睛慢慢睁大。   这是……哪里?   他惊愕地环顾四周,再狠狠掐自己脸肉一把,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的话,那肯定是薄郁又什么发疯,把他搞到这里来的,这小子到底要折腾几次!   顾淮南简直要气得没脾气了。   他直接推门而出,整条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人,脚下依然扣着那条脚铐,走得并不快。   在整栋大楼里找了一圈,顾淮南撞上抱着笔电的年轻人,还是个眼熟的,对方好巧不巧,正是那天开车把他载回别墅的人。   年轻人温煦一笑,礼貌道:“顾先生你好,请问是在找BOSS么?他现在在三楼书房工作。”   顾淮南转身打算上楼,想到什么,又回头看他,“你知道帮着他关我,是违法的么?”   年轻人笑了笑,“顾先生,BOSS应该没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你现在不是能随意走动么。”   顾淮南一噎。   很快顾淮南想到什么,指了指自己脚下那条金属链,“这也算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么?”   年轻人笑而不语。   这时,不知道哪里传来旁人喊声:“陈述,你在哪儿?这里有个代码我不清楚,你过来看看。”   “来了。”   年轻人回头,笑着道:“顾先生,BOSS就在三楼,你上去就可以了。”   说完,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顾淮南心说,原来这就是原著里薄郁的得力助手之一,陈述啊。   原著里形容这人是笑面虎,还真是,上次就逮住他,笑眯眯地把他送回薄郁身边,真不好惹。   刚才叫住陈述的,估计是另一个原著人物,王业,电脑方面的天才,薄郁高薪聘来的助手。   看来薄郁的发展远比他想的还要快,连原著那两个助手都已到位,这辈子的薄郁恐怕比上辈子还要厉害。   双倍BUFF加成。   顾淮南停在书房门口,敲门。   里面传来声音:“进来吧。”   顾淮南推门进去,薄郁看见是他毫不惊讶,眼睛从笔电挪到他这里,关心道:“睡醒了,饿了么?”   顾淮南不答反道:“薄郁,你把我弄来这里干什么?你真的疯了么。”   薄郁从办公桌起身,他身量已经是原著里的一米九,站起来比顾淮南高了许多,加上他常年锻炼,比顾淮南这种懒散摆烂选手精壮得多。   顾淮南被关很长一段时间,从最初对薄郁的忌惮害怕,已经演变成现在的麻木无视。   面对对方居高临下的俯视目光,顾淮南还是多多少少有点怕他,输人不输阵,他硬着头皮回视。   薄郁走近他身边,接着蹲下。   顾淮南:“?”   薄郁单膝跪下他脚边,从旁边边柜取下纸盒,拿出一双手工编织的拖鞋,抬起顾淮南的脚,慢条斯理地为顾淮南穿上。   他说:“国外不比国内,不安全,容易不适应,把鞋子穿好别受伤。”   薄郁指肚粗粝,抓住顾淮南腿肚,衬得他白皙细腻的皮肤如杏仁豆腐一样软嫩。   一个细碎的亲吻落在脚背。   顾淮南惊得飞快抽回脚,怒瞪薄郁:“有病啊你!”   薄郁施施然站起身,丝毫没觉得自己那举止有多变态。   光顾淮南一个人觉得尴尬羞赧,他忙弯腰猛搓好几下被亲的位置,耳根子连着后颈都是红扑扑的。   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最后顾淮南恼怒地说:“你要是真喜欢我,就把我放了,好好来追我,也许我会答应,你现在关我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我给过你机会,但你没有遵守承诺,甚至一躲就躲了五年。”   顾淮南哑然。   薄郁似乎沉思了一下,“放你走也可以,只要你跟我做。”   顾淮南下意识问:“做什么?”   说完,见薄郁直视自己,却不说话,一下反应过来是哪个「做」,他脸色顿时闪过红橙黄绿青蓝紫。   顾淮南话都没说,掉头往外走。   看来这小子是真的疯了! 第63章   顾淮南走出这栋豪华别墅, 在玻璃花房的倒映中发现自己换了身衣服,他再低头偷瞄一眼裤头。   顾淮南:“……”   连内裤也被换过。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给他换的,除了薄郁不可能会有别人, 这种事在五年前薄郁也干过。   顾淮南脸颊又是一阵滚烫, 尤其想到薄郁刚才那句话, 一口老血差点梗在喉咙口。   薄郁现在既不放他走,还把他关得越来越远, 让他简直求救无门,总不能他自己找艘船划回去吧。   他一个旱鸭子,只怕还没出海, 半路上就被一个浪花打翻船,直接狗带, 更别说得救。   难道……真的要跟薄郁做?   不行!   顾淮南狠狠摇头。   坚决不能做,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跟薄郁做那种事情, 肯定更没办法离开这里。   薄郁这小子心眼子贼多,指不定是缓兵之计,拿这个来骗他,到时候他们关系打破平衡,更难脱身。   思来想去, 顾淮南也没想出好的办法脱身, 也是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薄郁可能大概也许真的……对他怀有喜欢的心思。   因为刚才薄郁单膝跪在他面前, 低头亲吻他足弓的模样, 实在太过虔诚深情, 且低姿态。   原著中薄郁从未向任何人低下头颅, 哪怕是折磨他十数年的命运,他性格不屈,自尊心又很强,想要他对某个人某件事低头,比登天还难。   顾淮南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总之很复杂。   他浅浅叹了口气,在别墅周围随意走动,边走边看有没有转机,这座岛上如果有别的人乘船离开,说不定他能过去凑个数。   然而接下来半个月,顾淮南逛遍海岸线边缘和这整座岛屿,居然也没发现除那栋别墅以外的其他房屋。   甚至连多余的人也没看见,好像整座岛内只有薄郁那一栋房子,也只有他们几个人和陌生保镖。   顾淮南越观察越绝望,自己该不会真的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吧。   虽说这里样样不缺,可这简直与世隔绝,太……太奇怪,他确实想退休养老,也不至于跟社会脱节啊。   薄郁对于顾淮南的焦躁,显得很无所谓,他一如既往地在深夜走进顾淮南房间,帮他换衣服。   每一天都这样,每一件衣服,都是薄郁帮顾淮南一一换上,只有他有脚铐钥匙,顾淮南要是反抗他,薄郁非但几天不给他换衣服,还会用另类方式弄月庄他和他的衣服。   顾淮南气得不行,薄郁就好脾气地安抚他,挨了耳光也照来不误。   他气归气,最让他头疼的是自己,薄郁对他日渐熟稔,完完全全掌握让他屈服的点,比他自己自力更生还要好几倍,每次薄郁动手,他都忍不住沉浸其中。   薄郁会的方式也越来越多,让他招架不住……   比如现在。   顾淮南松缓了咬住下唇的牙,唇色因为被用力咬过而泛着艷丽的红,额角也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薄郁抬起头,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听见那清晰的「咕咚」声,顾淮南一瞬间整个人都红了。   薄郁唇角微微上扬,他目不转睛地凝视顾淮南,用纸巾擦去嘴角残余的自浊,接着附身亲吻他的额角,舌尖卷走了一颗汗珠,吞入腹中。   “顾淮南。”   声线沙哑又低沉,好像带有一丝情涩的味道。   因为他的靠近,顾淮南嗅到了淡淡石楠花的香味,是他让薄郁嘴唇沾染上了这个味道。   他脸颊绯红得不行,尤其薄郁还轻轻叫他的名字,嘴唇如画笔一样舔吻他的耳垂。   他们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除了最后一步,几乎全做过。   顾淮南抗拒过,挣扎过,可惜都无济于事,周身每一寸土地皆被薄郁涂抹上他的气息。   像一头给猎物打上标记的猛兽,将猎物全身沾满自己的印记,不允许别的敌人觊觎和窥探。   顾淮南怕自己身体再这样下去,要被掏空了,在薄郁过来前,他把室内家具全抵在门口,以防薄郁过来。   奇怪的是,每晚他都挡住,偏偏薄郁依然来去自如,丝毫不受影响,就像今晚,顾淮南半夜醒来,背后已经紧贴着炽热结实的胸膛。   顾淮南脱离他的怀抱,挪远些,对着薄郁心窝子就是用力一脚,踹得后者险些滚下床去。   薄郁蹙了蹙眉,慢慢睁开那双阗黑深邃的眼睛,对上顾淮南惊怒的目光,他不为所动,肌群紧绷的手臂轻易将人抓回来。   顾淮南气得咬了他手臂一口,薄郁哼都没哼一声,反而低头含住他耳垂,极尽情涩地吸吮了几下。   顾淮南脸皮没他厚,匆匆红着脸把嘴给撒开,薄郁也默契地停止,把顾淮南气得够呛。   顾淮南没忍住,重提原来的话题,“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你想好跟我做了?”薄郁问。   顾淮南一噎,黑着脸扔去两个字「不做」,挣开薄郁手臂,挪到床边睡觉,薄郁也不再打扰他。   次日,顾淮南早餐过后又开始出去闲逛,背后十米远坠着一条尾巴。   是薄郁雇佣的外籍保镖,人高马大,比薄郁还要高几公分,不苟言笑,整天冷冰冰地跟在顾淮南背后,说好听点是保护,实际就是监视。   薄郁没时间跟他,通常就会换成这位保镖大哥。   顾淮南发现薄郁每周有几天会不在,他观察过,薄郁在这几天会出海,或者乘坐直升飞机短暂离开。   经过两周的计划,顾淮南决定趁薄郁坐船离开时,偷偷躲上船,这也是他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   顾淮南沿着海岸线找港口,薄郁要离开,肯定会乘船或者搭直升机,先确定他今天用什么交通工具。   走了一圈,快天黑时,顾淮南在一个位置发现港口,距离很远,被挡住了路,一般人很难过去。   这明显就是在防他。   顾淮南找到位置,心满意足回去自己卧室,趁着薄郁不在这几天,抓紧时间拿笔画路线图。   画好后他藏在床底下,以防被薄郁或者打扫卫生的佣人发现。   付诸行动那天,顾淮南一夜没睡,等凌晨时分薄郁从身旁起来,他也随即坐起来。   薄郁见他迷瞪瞪地望着自己,不由捧住他的脸亲吻,顾淮南硬着头皮回应他,这一举动让薄郁倍感惊喜,把他按回床垫,继续深吻。   顾淮南趁机上下摸索,想找出被薄郁藏起来的脚铐钥匙,谁知钥匙没找到,反而把【薄郁】给莫得更有朝气,还跳动两下。   顾淮南:“……”   顾淮南尴尬得耳尖发烫。   薄郁将他找东西的手给抓住,那双黑眸酝酿着极深的暗色,夜一般浓稠。   他腔调危险,“你的手在干什么?”   顾淮南没敢让他知道自己在找钥匙,立刻用亲吻转移注意力,薄郁显然很吃这一套。   等两人浑身黏糊糊地下床,薄郁先给顾淮南解开一侧脚铐,等他洗完澡再穿衣服,而薄郁进浴室后,顾淮南立马在他衣服里翻找。   “你在找什么呢,顾叔叔。”   背后陡然响起声音。   顾淮南一惊,僵着脖子转头,对上薄郁微微含笑的目光。   薄郁晃了下手里的钥匙,问:“在找这个是么?”   顾淮南:“……”   顾淮南忐忑极了,不敢开腔。   薄郁笑了声,满身湿气地走出浴室,停在顾淮南面前蹲下,给他解开另一只脚的脚铐。   顾淮南:“?”   薄郁将脚铐放在一旁,手依然捧着顾淮南的脚,爱惜地轻轻摩挲金属环在脚踝压出来的印痕。   顾淮南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用力抽回脚,但没成功,下一秒,滚烫的吻落在足弓,一路向上蔓延,虔诚又炽热。   “够、够了!”   顾淮南面红耳赤地喝止他。   薄郁很听话,轻柔地放下他的脚,然后为他仔细穿上拖鞋,说:“顾淮南,不要企图逃跑,不然我会生气的。”   顾淮南心头咯噔下,嘴上说:“你把我关在孤岛,我怎么逃出去,我又没长翅膀。”   薄郁笑着看他,没说话。   对上这样一双阗黑深邃的眼睛,顾淮南心虚地转开脸,整理领口的手指不禁用力,捏出了褶皱。   薄郁微微眯起眼睛。   突然。   顾淮南的手被一把抓住。   他一惊,转头看向握住他手的薄郁,后者帮他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口,说:“乖乖等我回来。”   说完,走去衣帽间,几分钟后,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西装出来。   顾淮南目送薄郁离开别墅,紧接着自己也立刻换了身衣服,现在脚上没有脚铐,正是最好的时机。   他甩开保镖,抄近路前往港口,很轻易甩掉保镖这件事他只疑惑了两秒,很快被将要脱身的喜悦覆盖。   顾淮南很顺利地翻上游艇,在薄郁他们上船前,到机房躲起来。   等得昏昏欲睡时,他听见游艇启动的声音,没多久整艘船开始颠簸,那一瞬间顾淮南险些喜极而泣,总算是要脱身了。   他高度紧张的神经一松弛,整个人被疲倦席卷,很快靠着船壁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顾淮南睁开眼时,昏暗的机房内更加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出门匆忙,没带什么吃的,现在感到了一丝饥饿。   好在还能忍,等船靠岸,他出去再想办法吃点东西。   等啊等,这船迟迟不靠岸,顾淮南饿得前胸贴后背,终于在夜里忍不住走出机房。   这艘游艇很大,二层甲板有非常多房间,顾淮南只能找没有关门的大厅,他上到一层甲板,倏然闻到食物的香味,慢吞吞摸过去。   整个大厅里都比较黑,也不至于看不清,他瞧见有张餐桌上摆放着食物,顾淮南馋虫瞬间勾起,让他无暇顾忌周围环境。   他稳住身体核心,在波动船舱移动到餐桌边,刚要伸手——   啪。   大厅灯光陡然亮起。   许久不见光,刺眼得让顾淮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等他放下手朝前面看去,撞上一张冰冷又熟悉的俊脸,对方安静坐在靠墙的皮质沙发,单手托腮,没什么表情的注视他,像一条盘旋在湿冷地穴的冰冷毒蛇。   顾淮南立刻缩回手,想也不想地往外跑去,结果不知道舱门什么时候被关上,从外反锁,根本推不开。   顾淮南脑海里一下蹦出两个字。   完了。   薄郁这下不得折腾死他。   顾淮南脸瞬间惨白,重重地深呼吸几次,他转过身,坐到餐桌边,开始吃东西。   反正现在都被薄郁抓住了,吃饱被折腾总被饿着肚子被折腾要好,顾总还是比较清醒。   薄郁一言不发。   顾淮南也沉默吃东西。   半小时后,顾淮南喝完一杯饮料,空荡荡的胃终于得到满足。   他放下玻璃杯,余光倏然瞥见薄郁走近,边走边扯松领带,那动作竟让顾淮南有种蓄势待发的危机感。   顾淮南条件反射地起身,想跑。   肩膀被大力摁住,耳边是薄郁语调危险的声音,“又跑一次,这次被抓住,该怎么罚你呢?”   顾淮南刚要张嘴,薄郁一把掐住他脸颊,他嘴嘟起来,没法说话。   薄郁一下拉近两人距离,恶魔低语般说道:“是不是操得你下不来床,你就不会再跑,还是让你怀个孩子,你就不会再跑了?”   顾淮南越听越觉得他疯了,扭开他的桎梏,忙说:“我是男人,又不是女人,不可能怀孕的。”   “那你是选前一个了?”   顾淮南反应过来他前一句说的啥,脸一阵红一阵青,“你敢!”   薄郁没说话,只朝他动手,顾淮南因为他的动作而脸色骤变,想躲开时,倏然吃痛地吸了口凉气。   薄郁慢条斯理地加重了力道,略带一丝惩罚意味的捻动,顾淮南又气又急地喝止,“薄郁,你再这样……唔我会生气的……快停下!”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生气?”   薄郁贴近他耳边,近似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不肯留在我身边,不肯爱我,我只想让你好好看我而已。”   “顾淮南,我也会难过的。”   那只手穿过领口掐住顾淮南下颚,抬起来,露出脆弱又锋利的喉结,手掌慢慢裹住纤细颈项。   如果稍加用力,这如花枝一般脆弱的脖子便会被轻易地折断。   顾淮南有一瞬间以为薄郁会生气地拧断他的脖子,结果他并没有,反而一改常态,松开禁锢他的动作。   薄郁用指肚在顾淮南嘴角划过,擦去那一抹的酱汁,不紧不慢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但你还是骗了我,顾淮南。”   顾淮南抿了抿唇,“我……”   薄郁轻轻一笑,“五年前你在骗我,五年后依然在骗我,你什么时候会对我说一句真话。”   “我不是一个物件,你想要就要,不要就随便扔掉。”   “小郁……”   顾淮南见他神情落寞,不忍地喊出曾经熟悉的小名。   薄郁倏然抬眸,手臂穿过顾淮南后膝,一把将顾淮南抱上旁边干净的餐桌,顾淮南吓了一跳。   薄郁手掌卷起衣摆,张口咬住那块皮肤,顾淮南不受控制,吃痛得「啊」地叫了一声。   薄郁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像啃噬猎物的野兽般,撕咬属于自己的肥美猎物,吞咽血液,品尝猎物血肉的鲜美。   顾淮南开始惊慌地环顾四周,船舱窗户是透明的,一旦路过,能将大厅正发生的一切尽览眼底。   他想推开薄郁,但根本推不开,薄郁力气太大,撕咬啃噬很快变成掠夺氧气的深吻。   舌根被吮得发麻,肩头和侧颈遍布咬痕和吮出来的吻痕,T桖皱巴巴的堆砌,笔挺的西服也渐渐凌乱,双手被领带打结限制行动。   “薄郁……薄郁!”   顾淮南企图制止他。   薄郁充耳不闻,整个人像是被气到失去理智,双眸猩红地压制他,顾淮南挣扎力道也加重。   乱动时不知道踹到哪里,薄郁闷哼一声,动作停滞下来。   顾淮南连忙翻身从旁边躲开,又慌张地整理衣摆,怕被路过的人看见,他耳根子红得不像话,眼尾也是湿润薄红的。   薄郁拽了拽领口,随即大步朝顾淮南走来,顾淮南见状往外跑,偏偏大厅门被锁住,推不开。   薄郁一把辖制他的双手,拦腰抱住,往肩上一扛。   顾淮南现在双腿还是软的,攻击的力道根本弱得不行,薄郁扛着他从里面拉开大厅门往外走。   顾淮南:“……”   靠。   这门原来是往里拉的。   等顾淮南回神,他已经被薄郁扛着走进一间船舱,扔在床上。   整间屋子没开灯,很暗,顾淮南被摔得懵了下,意识到了危机,他立刻翻身下床,在关键时候,脚踝被手掌一把擒住。   掌心滚烫的温度近乎焯烫他的皮肤,他惊慌地挣脱,却被整个往后一拽,紧接着被继续压住。   他以为今晚会面临可怕的事,被强迫跟薄郁做那种事。   发展到一半时,薄郁突然停手,毫无预兆地停止所有挑起他朝气的动作,仿佛一切没有发生,唯独让他一个人在伫立那里。   偏偏他双手还被领带束缚在背后,脚也被薄郁拿脚铐禁锢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   顾淮南:“……”   靠靠靠!   薄郁这小子太坏了!!   顾淮南气得涨红脸,“薄郁!”   薄郁侧眸看他,“怎么了?”   顾淮南动了动嘴,最终也没好意思开口让薄郁继续,说了他们关系就更不对劲了。   顾淮南干巴巴地说:“把这些解开。”   薄郁轻轻地笑了一声,“顾叔叔,惩罚还没有结束。”   “你!”   要命的是,薄郁这时候施施然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西装,如果不是顾淮南看见他跟自己一样忍着,恐怕还以为他真的很淡定。   薄郁把西装挂在旁边,进浴室洗漱,把正在劲头上的顾淮南晾在一边,顾淮南脸色红了青青了绿的。   顾淮南还听见这小子在浴室独立更生,等薄郁清清爽爽出来,自己还朝气蓬勃,更气。   薄郁在他旁边侧躺下来,单手撑着额角看他,唇角依然挂着恶劣的笑意,活脱脱的疯批大魔王。   顾淮南被他看得不自在,没办法清心寡欲,只好闭上眼,假装薄郁不在自己旁边,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他企图让自己的朝气快点褪下去。   突然。   顾淮南猛地睁开眼睛。   薄郁动了动手,“顾叔叔,你说句「我喜欢你」,我就让你出来。”   顾淮南咬着牙不妥协。   薄郁微微眯起眼睛,“不愿意说么,哪怕骗骗我也不可以?那……如果这样呢?”   顾淮南肩膀颤抖起来,“薄郁,别让我讨厌你,拿开。”   薄郁冷了脸色,“你以为这句话还能威胁我?既然不爱我,讨不讨厌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啊,只要你说那句话,我就让你舒舒服服的出来。”   顾淮南别开脸,就不说。   废话,他也要脸好么,说那句话跟求欢有什么差别! 第64章   “不愿意说么?”   薄郁眸色微冷了几分, 手指略带惩罚地加重力道,嘴里诱哄他,“很难受吧, 你只需要说一句话, 只那一句, 我就拿开手,不罚你。”   粗粝薄茧带来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 顾淮南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这种感觉实在太折磨人。   偏偏薄郁态度恶劣,不肯放过他。   顾淮南咬了咬牙, 嘴里骂道:“薄郁你这……”混账东西!   最后四个字没来得及说,话音突兀地顿住。   顾淮南不由忍耐地咬住下唇, 那双漂亮眼睛一瞬间变得很湿润,尾稍漫开淡淡的薄红,像是被欺负到极致快哭了一般, 可怜得让人疼惜。   薄郁低头舔去那颗咸涩的泪珠,又吻了吻他的眼睛,“顾淮南……别哭,你这样,我会忍不住欺负你。”   “王唔……八蛋!”   顾淮南骂了他一句, 想拿脑门狠狠撞他, 薄郁却料准般灵活躲开。   同时他拿开手,还刻意在顾淮南面前晃了晃, 月光穿透舷窗铺入室内, 顾淮南清晰瞥见薄郁指节上残存的痕迹, 不用想也知道怎么来的。   一刹那, 顾淮南老脸通红, 红得连整个人都像掉进了大染缸。   王八蛋!薄郁这王八蛋!   心里这样想,嘴里也这样骂出声,薄郁却毫无羞耻地垂眸看他,“顾叔叔,你好像很喜欢口是心非,不过……身体比你这张嘴更诚实。”   说着,他低笑出声。   顾淮南黑着脸回他几句美丽中国话。   薄郁完全不生气,反而笑着注视他,“要不要继续?”   顾淮南气得骂道:“继续你——,薄郁你这混账东西,最好别给我松开手,不然我非得揍死你不可!”   顾淮南现在是气极了。   薄郁任他张口骂了好几句,还起身倒了杯水端过来,顾淮南咕噜咕噜喝了半杯,继续骂他。   薄郁把他没喝完的水一饮而尽,顾淮南见他故意拿嘴贴着自己喝过的那边杯沿,又是一阵生气。   顾淮南用膝盖杵他,薄郁放下水杯,侧眸看他,“想继续?”   顾淮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随即骂他:“你是变态么,喝我喝过的水,你不准喝。”   薄郁见他气呼呼的,莫名可爱,忽地恶劣一笑,“我还吞过你精水,你那时候怎么不说?”   顾淮南:“……”   顾淮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骂他才好。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BOSS,准备得差不多了。”   “好。”   薄郁回了一句。   等外面脚步声远去,薄郁起身去玄关那边,似乎是拿什么,由于光线昏暗,顾淮南也没看清他拿的是个什么东西,何况他没心思看。   薄郁回来后将东西放在窗边茶几,顾淮南无心观察,他正努力蹭着背后的双手,想把捆住自己双手的领带给磨蹭掉,好脱身。   他又拽又扯,这领带却纹丝未动,反而因为他扭来扭去的动作,吸引了薄郁的目光。   “忍不住了?”薄郁问。   顾淮南一下涨红脸,顿住动作,没有再继续挣脱双手。   薄郁解开衬衣领口的纽扣,又卷起袖口,双手撑在顾淮南腰侧,俯下身凝视他,那双黑眸里映着一抹幽深的月光,“你真的不说那句话?”   顾淮南张嘴,“就不说嗯啊——”   最脆弱单薄的独立个体被捕捉。   顾淮南一瞬间噤声。   作祟的手轻轻地挑衅他的神经,顾淮南肩膀不住地颤抖,他咬牙道:“薄郁你这个混蛋!你唔——”   尾音被吞没。   熟悉又热烈的吐息交织,密密匝匝的蛛网般笼罩住顾淮南,他整个人仿佛被擒住命运后颈的宠物猫,张牙舞爪却又不敢反抗半分,任由对方牵制他,左右他。   独立个体朝着更茁壮发展,薄郁又突兀地停下建造的举动,顾淮南被他几次中断暂停,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   顾淮南气得直接爆粗口:“你他妈到底行不行,卡到一半是不是有病!”   薄郁不气,反被他逗笑,“难得见你这么着急。”   顾淮南:“……”   他现在被卡得想锤人。   顾淮南吼完也发现不妥,搞得他很想让薄郁咚他一样,凶巴巴瞪他一眼,不说话了。   薄郁觉得这样的顾淮南有种别样的可爱,他碰了碰他的脸颊,“别着急,今晚地惩罚才刚刚开始,乖一点。”   说着,薄郁起身到窗边,打开刚才放下的盒子,顾淮南起初不知道那是什么,很快拆开包装,他就知道是个什么了。   薄郁居然买了这种东西!   顾淮南眼睛睁大,薄郁伸手摘脱他的眼镜,亲昵贴在他耳边,极轻地笑了一声:“你好像很热呢。”   顾淮南骂他,“你他妈往哪儿用?”   薄郁咬了咬他耳垂,“当然是按照说明书用,你让我弄的,现在想反悔么,晚了。”   顾淮南一噎,想骂他,这话确实是他说的没毛病,不过……他是想让薄郁不要一会儿暂停一会儿继续,又不是开关,还带暂停,这也太折磨人,而不是薄郁理解的意思啊!   顾淮南又气又急,情绪交杂间,他居然还能安慰自己,问题不大,幸好不是直接用别的。   但很快他觉得自己想法不对劲,大骂着薄郁变态涩青,偏偏薄郁不生气,反而像得到认可的修狗似的,更加来劲。   顾淮南神色一变,连骂人的语气也没那么凶巴巴,注意力完全变了,他整个人倏然僵住,眼角绯红,一颗一颗地滚落热泪。   薄郁一一吻去那些泪珠,最后吻落在唇边,顾淮南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不管不顾地放纵,开始回应对方。   薄郁对顾淮南的亲近毫无抵抗能力,对方的心情传递给他,他就竭尽全力地让其更快乐一些,他要这个人从心到人都离不开自己。   ……   许久过后。   顾淮南太过疲倦,不由睡沉。   薄郁摸了摸他的脸,低头在他侧脸亲吻一下。   顾淮南睡得太沉,倒没精力抬手打他,薄郁笑了笑,起床。   他给顾淮南松开捆住双手的领带,见手腕勒出红印,疼惜地吻了下顾淮南腕骨。   片刻后薄郁抱他进浴室,等出来,给顾淮南找了件自己的衬衣穿上,又拿出药膏,在他磨破皮的手腕摸了药,最后摊开被子,整理乱七八糟的床。   忙活完,他把在沙发上睡着的顾淮南小心抱回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这次薄郁没给他戴脚铐,想必他这几天也没力气再逃跑。   薄郁换了身衣服离开这间屋子,临出门时,他特地反锁了门。   有人不乖,他得防着一点。   从一层甲板上去二层。   某个临时会议室,陈述和王业正在忙碌工作,见薄郁进来,就开始筹备稍后的视频会议。   视频会议很长,近六点才结束,薄郁揉了揉眉心,回去休息,离开时叮嘱他们最近勤快点。   他一走,王业就偷偷开始八卦。   “老板今晚心情好像不错,顾先生这次逃跑他居然没发火,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不过说真的,老板还真的挺会拿捏他的,料得这么准他会上船,麦克给我打电话说被顾先生甩开,我还有点不相信。”   陈述正在整理桌面文件,闻言就说:“BOSS跟顾先生发生什么事,都是他们两人的私事,你别乱八卦打听,小心BOSS生气。”   王业往后一靠,“有啥不能说,我从五年前就觉得他们俩不对劲,看起来是养父子,实际不但没有领养手续,两人关系还亲密。”   “你来得晚,你是不知道老板看他看得多紧,单单让我查过的人,起码就有一百来个,男的女的都有。”   陈述的确比王业晚入职,但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不比他知道的少,薄郁从不在他们面前掩饰。   ·   顾淮南睡得沉,他太久没这么累过,整个人有种被榨干的疲倦感,醒来时全身肌肉酸痛,跟跑了几公里马拉松一样,尤其是椎骨以下。   他睁开眼皮看了几秒天花板,五感慢慢回笼,发觉腰际很沉,扭头看,薄郁正闭眼睡在旁边,手臂亲昵地搭在他腰上。   昨夜那次记忆涌现,顾淮南俊脸闪过红橙黄绿青蓝紫,呼吸不畅,抬起脚想把这人踹下床。   他刚曲起腿,一种难以形容的不适陡然袭来,电光般蹿过脊柱,他动作瞬间僵住,腿软得放下来。   薄郁被他这动静扰醒,睁眼。   顾淮南在旁边摸索戴上眼镜,回头瞪了薄郁一眼,掀被下床。   但因为昨晚他跟薄郁对峙得太久,导致他腿部肌肉也是酸痛的,脚一踩到地面,整个人腿软地往前一跪。   薄郁立刻起身来扶他。   顾淮南大力打开他的手,恼怒道:“滚开,别碰我。”   薄郁显然不是一个听他话的人,直接下床,抄起他后膝,把人抱回床上,顾淮南挣扎起来,又被他摁着肩膀按回去。   顾淮南急了,“薄郁!”   薄郁理了理他的领口和碎发,“腿酸就别乱跑。”   顾淮南嘴角一抽,半天不知道怎么驳他和骂他,最后他别扭道:“你把手拿开,我要去洗手间。”   薄郁弯腰把他打横抱起来,顾淮南大惊地搂住他脖子,“你干什么?”   薄郁很受用他的举止,说:“带你去洗手间。”   顾淮南:“……”   他有一万句美丽中国话要讲。   最后薄郁没抱他去,脸颊倒是挨了好几个耳光,吃早餐时,王业连看了薄郁好几眼。   薄郁浑不在意,吃完回房间,见某人已经把他放在茶几上的早餐吃光,唇边不由扬起一丝笑意。   顾淮南被关在这房间也没几天,又回到小岛别墅,但这次盯着他的人,变成了薄郁。   换句话说,薄郁现在去哪里都把他带着,就差把他塞口袋里,好在薄郁没再给他戴那金属脚铐。   唯一不好的点是,薄郁那该死的惩罚居然还没结束,顾淮南快被他折腾得麻木了。   这次薄郁到A国出差,也带着他,可惜被他折磨一夜,顾淮南到现在浑身都疼,就跟和薄郁打了一架似的,根本没法出门。   休息到第三天,顾淮南戴着薄郁特质的定位手环,出酒店闲逛,当然,背后依旧跟着上次那个外籍保镖。   两人几乎零交流。   语言不通,顾淮南也就随便逛逛,他太久没接触外界,跟脱水的鱼摆摆一样,想出来走一走。   其实他并不能走太久,腰是酸痛的,皮肤也有点刺痛,尤其被衣服碰到点时,尽管衣服布料足够柔软,依旧会擦到。   他跟薄郁虽然没到最后那一步,但薄郁这家伙除了没有标志性的穿插动作,其他的没少做,每次出来,他都要酱酱酿酿他。   想起来顾淮南就生气。   他抬脚踹了下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心里烦闷地不行,想着他跟薄郁的关系就一阵头疼。   越头疼他越烦躁,越是踢石子。   突然。   前面传来一声「哎哟」痛呼。   顾淮南抬头看,不远处有个男人捂住额头,正在搓揉痛处。   糟了。   顾淮南快步上前,用不熟练的英文问对方:“你没事吧?”   对方转过头,“我没……顾总?”   顾淮南满脸诧异,“江医生。” 第65章   江左在异国遇见熟人, 十分诧异,“顾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淮南尴尬道:“这说来话长。”   江左揉了揉额头的包,说:“上次聚会我听蒋涛说你不在顾氏集团, 已经辞去总裁职务, 原来你是来A国发展了呀。”   顾淮南摇头说「不是」, 又扭头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保镖,压低声说:“现在我说话不太方便, 我们明天见面说,能麻烦你明天这个点过来么,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江左:“?”   未等江左理解他那句话什么意思, 顾淮南跟他挥手告别,又大声说了几句抱歉的话, 边说边看旁边,似乎在忌惮什么人。   在江左一头雾水中,顾淮南快速走远。   顾淮南也没回头看江左, 十分自然地走开,他背后依然跟着那个保镖,对方跟他的距离把控很好,不远不近,既能监视他, 又不打扰他。   他心想, 保镖应该没听到他们对话,他说的是中文, 薄郁之前说过这个叫麦克的外籍保镖听不懂中文。   纵然这样想, 顾淮南难免还是有点担心, 疑神疑鬼地看周围, 又检查了自己的手环。   经过上次逃跑的教训, 他发现薄郁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在薄郁眼皮子底下脱身,要万分警惕。   回到酒店。   薄郁已经在客厅,他正在跟陈述说什么,见顾淮南进门,便说:“你先回去处理,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说。”   陈述点头,离开时对顾淮南礼貌地笑了笑,顾淮南回应他。   客厅只剩下两人。   薄郁睐向他,笑着说:“过来。”   顾淮南冷漠地瞥他,装聋没理,顾自进房间的浴室。   顾淮南洗完手,刚关上水龙头,转身对上薄郁,后者轻轻地关上浴室门,目光却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顾淮南饶过他出门,手臂倏然被他抓住,他瞪向薄郁,“干什么?”   薄郁逼近,将顾淮南压靠在墙壁,两人离得非常近,顾淮南甚至闻到他身上木质调的冷松香水味。   很好闻。   顾淮南心里嘀咕,这小子怎么突然喷香水,不过这味道怪好闻的。   思绪正飘远,冷不丁唇上一痛,被轻轻咬了下,不重,但始作俑者手腕上的强势力度却不容忽视。   顾淮南吃痛醒神,不爽地乜向薄郁,后者亲了亲他被咬的唇瓣,问:“那么出神,在想谁?”   顾淮南白了他一眼。   他有时候真不懂薄郁的脑回路,日常把他看得紧不说,连出个门也怕他跑了……好吧,虽然他确实想跑。   顾淮南手掌掐住他的腰,语气危险又含杂酸味的追问:“在想那个被你用石头砸中脸的男人,还是超市里向你搭讪的女人,亦或者那个跟你问路的小兔崽子?”   顾淮南:“……”   喂,这飞醋吃的有点离谱。   顾淮南在心里偷偷骂了麦克一句,这些肯定是他报告给薄郁的。   麦克看着寡言又冰冷,怎么打起小报告来,一点也不含糊,这三个人,除了江左,另外两个,他连话都没跟他们说过好么!   顾淮南十分无语。   薄郁见他不辩驳不解释,心头顿时生起一阵无名火,异常烦躁,掐住顾淮南腰侧的虎口收力。   顾淮南感到了一丝明显的疼,冷着脸看薄郁。   薄郁稍微松手,他也知道自己这醋吃得不对,偏偏就是无法忍受,一想到顾淮南对别人露出笑脸,相谈甚欢,就遏制不住内心的嫉妒。   到底要他怎样做,顾淮南才会愿意只看他一个人。   顾淮南抬手推开薄郁,“我没想谁,你少想些有的没的。”   薄郁顺着他动作,一把抱住他的腰,低头亲昵地埋进他颈窝,像五年前没有分别时那样。   他贴在顾淮南耳边低语:“顾淮南,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顾淮南心脏倏然快跳了一拍,扑通扑通地撞击胸腔,他不自在地扭开脸,耳根却在发烫。   他对薄郁也不是全无感觉,毕竟他又不是圣人,清心寡欲的,但哪怕捅破两人身份,他依旧有很多顾虑。   薄郁真的喜欢他,他能感受到,做那种事的时候,他也会将那些顾虑抛之脑后,放纵自己。   思绪回笼时,又后悔自己跟薄郁做的那些事,因为他比薄郁大很多。   他不自觉地会想,是不是过去几年自己的行为影响了薄郁,以至于薄郁对他产生依赖和偏执,根本不是那种喜欢的情绪。   对未来伴侣的预想,他一直期望对方是一个足够斯文温隽的人,将来两人生活稳定,相濡以沫。   显然薄郁和他的择偶标准背道而驰,根本是两个极端,薄郁行事偏执又疯狂,又爱吃醋,有时幼稚得像个小孩,有时强大稳重且尖锐锋利。   未来不止眼下的欢愉,更多的是责任和尊重,上辈子没人教薄郁,原著也确实这样描述他。   一个攻于算计的精明商人。   他和薄郁会走到如今的地步,离不开薄郁城府与心机。   与其说是薄郁一直担心他不要他,不如说是他自己在畏惧,他跟薄郁牵绊深,倘若在一起,最后薄郁幡然醒悟,他会陷入一个尴尬境地。   他怕薄郁有一天会后悔喜欢他。   其实他……是个胆小鬼。   ·   次日,顾淮南到同一地点。   江左早就到了,顾淮南没有走过去跟他说话,而是坐在江左旁边的江边休息座椅。   临走时,趁着麦克没注意,他飞快给江左扔了颗小纸球。   江左:“??”   怎么神神秘秘的?   等顾淮南走远,江左把纸条展开,内容令他神色一怔,紧接着他眉心渐渐蹙起,露出不好的神情。   江左将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揉摁太阳穴,感到头疼。   这件事……不好搞啊。   顾淮南怎么会被薄郁给关起来,看样子也不像受过苦,不怪他这样想,顾淮南衣着整洁,还比上次见面胖了一丢丢,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囚禁起来受苦受难的模样。   转念一想,几年前薄郁还小,那阴暗面就黑得他心颤,如今他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倘若没有改过性子,做这种事好像也是正常的。   薄郁对顾淮南的占有欲一直很强,现在成年,恐怕只多不少。   江左心中倏然一凛。   他失笑摇头,自己居然因为薄郁一直是这样,就觉得他正常。   江左望向顾淮南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要帮顾淮南从薄郁身边逃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先看顾淮南有什么打算。   而且……   他要万分小心薄郁,不能被发现,不然到头来惨的人会是他。   薄郁可舍不得欺负顾淮南。   ……   顾淮南第一次做这种事,多少有点紧张,回到酒店时他特别心虚,生怕没避开麦克眼睛,对方偷偷跟薄郁打小报告。   好在他躺上床,薄郁也没有问他这件事,转而跟他做别的事情。   顾淮南被薄郁烦了几小时,骂人都骂不动,最后连动手指头的力气也没了,薄郁这小子太能折腾人,他要再不跑,都怕自己狗带。   薄郁折腾他是防止他偷跑,没了力气和精力,自然没心思琢磨跑路,这种事顾淮南还是知道。   但也不是这么一个折腾法吧,薄郁固然年轻,精神足,可他不年轻了啊,每天陪他,多少遭不住啊。   虽说他们至今也没有实质性地做什么。   想到这里,顾淮南顿时十分庆幸自己穿的是正常文,但凡穿的是本耽美生子文,以薄郁非要跟他玩的劲头,他真要完球了。   次日,顾淮南故作镇定地坐到昨天的老位置,接过江左递来的小纸球,照样避开麦克的视线。   趁着上洗手间的功夫,他偷偷看展开看内容。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顾淮南沉思许久,在纸条背面写了一句话,大意是让江左三天后到这里,他给方案给他。   顾淮南将纸条搓成小球,离开时,扔给江左。   两人这样传递消息,原本很安全,不会被薄郁发现,但薄郁洞察力实在太敏锐了。   顾淮南三番四次到同一个地点,引起薄郁的注意。   “顾叔叔,这地方好玩么?”   薄郁展开旅游地图,指腹点在顾淮南常去的公园江边,“我看你最近常去,应该很有趣吧。”   顾淮南:“……”   靠,这小子是狐狸变的吧。   顾淮南悄悄地摸了一把手腕,上面戴着能定位的特质手环,他想跑,得把这东西摘了。   不然他去任何地方,估计前脚到,薄郁后脚就追过来。   但是……他不知道手环的电子密码,只有薄郁知道,看来得想个办法让薄郁给他摘掉。   顾淮南将睡未睡的状态,心里还琢磨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顾淮南起床洗漱,准备去公园见江左,说说他怎么规划逃跑计划的,顺便问问江左意见。   顾淮南收拾完时,薄郁喊住他,“今天也要出门么?”   顾淮南摸摸鼻尖,“我去散步。”   他强忍住自己不自觉搞小动作的手,上次薄郁就从这里捕捉的。   薄郁目光在他脸颊慢慢地游弋,最后定格在他紧贴裤缝的手,轻轻一笑,“来A国这么久,我还没陪你出去过,今天我陪你去。”   顾淮南心头一慌,“麦克他……”   “不用管他。”   薄郁毋庸置疑地握住他的手,黑眸深深注视他,看不透情绪。   薄郁说:“我陪你。”   他态度强硬,顾淮南的计划突然被打乱,且面临翻车危机,他很不爽道:“我不想跟你一起去,我要和麦克一起出去。”   薄郁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顾淮南毫不示弱地回视对方,为了增加气势,他还特意扶正眼镜。   薄郁眼神阴冷,“你要跟他一起去,你喜欢他?”   顾淮南气势立马垮一半,“啊?”   薄郁深睐他一眼,拿手机拨通某个号码,接着说:“今天把麦克调走,换个人来过来,挑长得不行的,年轻身材好的也不要。”   顾淮南:“??”   薄郁说完,挂断。   顾淮南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你怎么突然把人调走了?”   他虽然跟麦克没说过几句话,也不喜欢这人打小报告,可这是对方本职工作,他也没想过怪他啊。   莫名把别人工作搞丢,顾淮南感到非常内疚。   闻言,薄郁眉眼沉冷,“不调走,等着你喜欢上他?”   顾淮南:“……”   顾淮南几次想反驳他,最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推开薄郁:“不知道你在瞎想什么。”   “顾淮南。”   薄郁倏然喊住他。   顾淮南站定。   薄郁伸手牵住他手肘,阻止他离开衣帽间,“顾淮南,你真的不知道我在瞎想什么?我找你这么多年,从未多看别人一眼,你说我瞎想什么?”   “我喜欢了你九年。”   “九……九年?”   顾淮南震惊地抬眸。   薄郁居然这么早就开始喜欢他?   九年……   时间真不是一般的长。   等下。   如果薄郁喜欢他九年,岂不是意味着九年前薄郁的芯子就已经换了,跟他和原主状况是一样的。   简单来说,他刚穿书过来,在葬礼那时接回家的人,很可能是……   重生黑化的薄郁!   嘶。   顾淮南吸了口凉气。   他突然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真是福大命大,最后居然还被薄郁喜欢上,真不知道是他运气太好,还是他运气太差。   薄郁握住他手臂的掌心上移,握住他肩膀,轻缓道:“顾淮南,我不管你是谁,既然我喜欢你,那你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如果你敢喜欢别人……”   那双黑眸中酝酿着浓重的暗色,一切光源皆无法照入。   薄郁并没有说完后话,但顾淮南立马GET他的威胁意思。   如果他敢喜欢别人,薄郁肯定会像原著一样,分分钟打断他的双腿,或者直接做到让他下不来床。   顾总:QAQ;   顾淮南一贯很喜欢摆烂,他忽然想要不还是躺平算球,别跑了,万一翻车,这腿可能就保不住。   没有腿,那他后半生不完全被薄郁给掌控,光是想想都觉得腿软。   “今天……先不去了。”顾淮南闷声说。   薄郁垂眸凝视他,问:“为什么突然不去了?”   顾淮南离开衣帽间,脱了外套飞快爬上床,把被褥往身上一盖,跟乌龟冬眠似的钻被窝里。   薄郁跟出来,见他焉嗒嗒地缩进被窝里,跟淋水的小野猫一样,就知道刚才的威胁起效果了。   某人暂时不敢有什么小九九了。   薄郁在床边坐下,手轻轻按在顾淮南后颈,低头问他:“既然不出去的话,要不要做点别的事?”   顾淮南:“……”   玛德。   顾淮南内心疯狂吐槽,这小子怎么整天光想这些,特么不是男主么,去搞事业搞钱啊!   怎么偏偏整天就想搞他!! 第66章   陈述夜里送文件, 灯光下他发现薄郁侧脸有道明显的巴掌印,还是新鲜的,每根指痕明明白白挂着。   薄郁面无表情,“在看什么?”   陈述垂下眼,“没看什么。BOSS, 没问题的话,我跟王业稍后直接过去那边分部。”   薄郁「嗯」了声, 没有异议。   陈述也在这里没多留,拿上东西就利落地出去。   不多时酒店服务员来送餐,摆好后, 薄郁到卧室叫醒顾淮南。   顾淮南被他吵醒,不悦地皱了皱眉, 睁开眼一看见是他,俊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抓过枕头猛地砸来。   薄郁顺手接住, 问:“还疼么?你饿不饿,我点了些清淡的中餐。”   顾淮南不答,黑着脸:“滚。”   薄郁放下枕头,“过会儿吃了午餐,我再帮你擦一次药。”   “滚出去!”   伴随这道怒声, 另一个枕头也被抓起砸过来, 依然被稳稳接住。   顾淮南见两个都砸不到薄郁,更生气了, 抬手去掀被子, 却不小心牵扯到了痛处, 脸瞬间一白。   薄郁过来扶住他, 将枕头垫在他的后腰,“先别动。”   顾淮南脸色很苍白,连唇色也淡了许多,他像是气急了,唯独眼尾泛着一抹艳丽的薄红。   那是一种摄人心魂的秾丽。   薄郁替他搭好被子,说:“我去给你端进来吧,等我。”   顾淮南别开脸,仍在气头上。   他们以那种奇怪方式相处近一个月,薄郁都没有实质性做什么,顾淮南心里也对他放松警惕,以为薄郁不会冒犯,偏偏今天这小子就做了。   还特么还不止一次!是很多次!   顾淮南头疼扶额。   好吧,虽然也有他的一定原因,他笑了薄郁上次快,但也不用一直证明他不快吧,边证明还边问他,不回答就继续。   怪他心软,禁不住诱惑,在那种状态下稀里糊涂就跟薄郁做了。   顾淮南耷拉着脑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从来没这么烦躁过,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和薄郁的关系。   他们现在捅破那层纸,关系只会更加混乱。   哎。   “叹什么气。”   声音突然响起。   顾淮南一惊,对上薄郁含满情意的浓黑双眸,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薄郁知道他在闹别扭,有时候顾淮南挺像小孩子,明明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做事不够大胆洒脱,瞻前顾后的,连带着他那家公司那么多年也不温不火。   这人就是这个样子,要么摆烂,要么钻洞缩进去,胆小得很。   顾淮南不理他,他也没有多烦他,在床边坐下,清香米粥散发的香味勾着顾淮南的馋虫。   顾淮南冷着脸横他一眼,端过来自己吃,薄郁时不时给他递一点小菜,顾淮南也没拒绝。   两人默契地配合喝粥。   顾淮南吃完把碗扔给薄郁,被褥往脸上一盖,不理人。   薄郁就着他的碗吃晚饭,过后服务员来收拾餐具,薄郁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门。   “我有事出去一趟,茶几上有草莓和蓝莓,已经洗过。”   顾淮南不吭声,薄郁知道他听见了,笑了下,关门离开。   顾淮南确定薄郁已经出门,火速爬起来,忍着疼换好衣服,准备去见江左,商量怎么跑。   他想了想,还是要跑,主要薄郁这需求量太大了,他一把老骨头,根本遭不住啊。   哪怕他们最后成了,薄郁见他跟狗见骨头似的,每天都来一轮,他要不了几天,人就要精尽人亡。   顾淮南拧开酒店房门,刚跨出去一只脚,腰际突然横来一条胳膊,把他给推回去。   顾淮南:“??”   扭头看,门口守着一尊石像般面无表情的保镖,这不是离谱的点,离谱的是对方居然戴着口罩和墨镜,完全看不清脸。   对方闷声闷气又冷冰冰道:“抱歉顾先生,老板说你不能出去。”   顾淮南:“……”   ·   初春江边有几分寒气。   江左整理领口,目光在江面掠过,又低头看手机的时间。   快九点了。   顾淮南怎么还没来?难道出什么意外了?   江医生难免开始忧心顾淮南的安危,薄郁固然视他如珍如宝,但他性格偏执难驯,万一两人闹矛盾……   过去薄郁年少,尚且敢威胁他,直接动手掐脖子,现在长大几岁,岂不是会更病态疯狂?   他越想越担忧,唯恐顾淮南出问题,想起顾淮南写过酒店地址,他立刻准备打电话报警。   刚拿起手机,头顶路灯垂落的光线倏然一暗,面前站着一个人。   顺着那双崭新的黑皮鞋和笔挺西裤抬头,江左视野里出现一个极高挑的身影,对方穿了件深色风衣,五官锐利又硬朗,非常英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刚才想到的那个疯批小孩。   薄郁。   薄郁礼貌一笑,“江叔叔,好久不见,晚上好。”   江左:“……”   薄郁环顾江左四周,说:“顾叔叔最近每天跟你见面,你们聊得还好么,都做过什么呢?”   江左立刻言明,“小郁,我们只寒暄,没聊别的,你可以放心。”   “是么。”   薄郁越是笑得温隽有礼,江左背后汗毛就越竖得高。   他见识过薄郁的可怕,不想让他误会自己跟顾淮南,否则不知道这小子会干什么疯事,而且对顾淮南跟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薄郁脚步一动,一反常态地在江左身旁坐下,江左神色一凛,不由警觉起来。   薄郁语调淡淡道:“顾淮南想离开,我一直知道。”   江左一愣。   薄郁目光远眺江岸,黑沉沉的眼眸里倒映着路灯的一寸光,又好像吞噬一般,眸底始终冷冰冰的。   江左沉默几息,迟疑道:“你既然知道他想走,不如就放他走,这样拘着他关着他,他一辈子也不会开心,你喜欢他就给他自由。”   “自由……”   这时,薄郁转过头,“他既然想走,那你带他走吧,回去费城。”   江左没说话,他很震惊薄郁说的这番话,这居然是薄郁说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愿意沟通了,难道真是因为长大了?   江左直觉哪里很违和。   他思忖片刻,选择拒绝薄郁的提议,“你要放他离开,不如自己送他回费城,我一个外人,参与你们的事,也不合适。”   江左将自己从中摘干净,一来是不给顾淮南惹麻烦,二来是这样的话,薄郁不会因为吃醋乱发疯。   似乎他的回答是标准答案,薄郁沉默片刻,说:“江叔叔你说的对,谢谢你陪顾叔叔这几天。”   “不用谢,我们也是朋友。”   薄郁笑着回视,江左被他这笑容看得后背发凉,老觉得隐隐不安。   薄郁也没有呆多久,拢共就十多分钟的样子,他亲自开车送江左回住的酒店,两人在酒店楼下挥别。   直到江左走进酒店大厅,薄郁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变得冰冷。   他面无表情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将风衣内兜里的木仓和放进去,眸色极其冷漠。   一旦江左回答错了他的问题,可能今晚就会在江水里度过。   他不至于要江左的命,但至少会叫他吃点苦头,不敢再轻易接近顾淮南,否则会没命。   顾淮南和江左见面的公园,是个荒废的旧公园,江岸又偏辟,发生任何事都有可能。   薄郁合上手套箱,看来江左比那个展一衡识趣很多。   ·   薄郁轻轻推开卧室房门,室内一片漆黑,已经关灯,床上被褥拱起一个人形弧度。   他又小心关上门。   身后保镖用生硬的中文说:“老板,顾先生试图离开这里,十次。”   薄郁「嗯」了声,“做的很好,下次我出门,把他看紧点。”   保镖点头。   “你回去休息吧。”   “是,老板。”   房间只剩薄郁和顾淮南两人,他把外套挂起来,拿着浴袍去浴室。   洗完澡出来,他躺进被窝,将顾淮南整个抱进怀里,脸迈进后颈。   尽管这个人已经属于自己,但时刻会失去他的不安却一直折磨他。   他珍惜着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倘如真的顾淮南有一天回来,顾淮南或许就会消失。   这个人活生生站在面前,他有一万种方式让对方属于自己。   可如果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他们之间隔着时海与次元,或许他们一辈子也无法相见。   这种恐惧深深植入他的心底。   手下力道加剧,怀里的人不适地挣动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鼻尖抵在对方的颈骨,轻轻地触碰。   低语在寂静房间回荡……   “顾淮南,留在我身边吧。”   ……   顾淮南清晨睁开眼,看见的照旧是薄郁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薄郁五官是最无可挑剔的,嘴唇略薄,唇型却相当好看,鼻梁高挺,眼睫浓长,他长着一双非常好看的桃花眼,凝望一个人时,神情得仿佛要将人溺毙其中。   少年的薄郁看他,像只爱慕主人的修勾勾,顾淮南心软得一塌糊涂,而现在的薄郁,那双眼眸深深凝望他时,他心脏会不受控制地乱跳。   就像现在这样看他——   顾淮南:“……”   薄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看着他用指尖摸他的脸。   顾淮南老脸腾地涨红,飞快撤回手,闭眼装睡。   可惜薄郁却不让他如愿,“顾淮南,你喜欢我的脸么?”   顾淮南:“……”   只要他不开腔,就能装过去。   薄郁靠近他,偷吻了下他的嘴唇,顾淮南一下睁开眼睛,想推开薄郁,后者却顺势加深了这个吻。   等顾淮南胸腔氧气稀薄,薄郁才松开禁锢他腰的手。   在顾淮南要锤人前,薄郁开口:“你想回费城么,或者回蓉城?”   顾淮南举起的拳头一顿,“你什么意思?不关我,肯放我走了?”   薄郁点头,“嗯。”   顾淮南惊喜万分,但表面依旧冷静的问:“你不会骗我吧?”   “不骗你。”   薄郁说:“我明天让陈述送你去机场,你证件都在我车里。”   顾淮南总觉得他太爽快了,好像不对劲,等他细细一想,陡然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变。   难道……薄郁这是爽完就甩? 第67章   顾淮南以为薄郁愿意放他走, 自己会高兴,但实际上听后,他心里不见得多高兴, 反而很烦闷。   薄郁的喜欢, 短暂得出乎他意料, 长久以来的惶恐不安,忽地释然, 他早知道薄郁会后悔,现在不过是提前而已,也许他们就该止步在这里。   “好。”   顾淮南侧身盖住被子, 深吸一口气,闷声说:“我明天回蓉城。”   薄郁敏锐察觉他情绪不太对劲, 他俯身碰了碰顾淮南头发,“我愿意放你离开,你不高兴么?”   顾淮南语气平静,“我高兴死了。”   薄郁:“……”   薄郁微微蹙眉,“顾淮南,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他不喜欢听这种话,顾淮南的存在于他而言很重要,他不喜欢「死」这个字跟顾淮南划等号。   顾淮南默然抿直嘴唇, 也不说话, 他心想:我高不高兴不重要,你现在爽完想跑, 应该最高兴吧。   顾淮南越想越气, 整张俊脸写满冰冷, 干脆闭上眼睡觉。   薄郁见他不起来继续睡, 想起什么, 问他:“还疼么,我给你擦药。”   顾淮南没吭声。   顾淮南不理他已经是常态,薄郁只当他仍在生气前天那件事,他当时确实没克制好自己,把顾淮南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他对顾淮南的渴望积累近十年,一时情难自禁,也是正常的。   一只觊觎许久的肥美羔羊在眼前晃,他怎么忍得住只吃一次,自然是要好好品尝很多次。   薄郁先起床点了些早餐,洗漱后让陈述他们过来开个短暂的临时会议,服务员送餐上楼,他们先暂停。   薄郁端着早餐进卧室。   王业瞄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偷偷地说:“陈述,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啊,老板这速度也太慢了。”   陈述翻了翻文件,淡淡道:“BOSS行事雷厉风行,也不代表他对感情游刃有余。”   王业「啧」了声,“你一个单身狗,说的好像很有经验一样。”   陈述:“……”   两人正互呛,旁边倏然响起开门声,又纷纷闭上嘴。   薄郁空着手出来,神色不太对,有些阴沉,好像心情很不好。   陈述和王业对视一眼,默契不开腔,老板心情不好十之八九跟卧室那位祖宗有关系。   薄郁默然坐下,说:“继续。”   两人兢兢业业地继续,说话也小心翼翼,生怕被薄郁殃及池鱼。   与此同时。   室内的顾淮南疯狂擦嘴,心里酸涩地想,这小子是占便宜上瘾了是吧,都甩掉他了,居然还敢乱亲。   顾淮南擦着擦着,又放下手,微微抿了抿唇,心头跟堵了块巨石一样,让他闷得慌。   睡不着,吃不香,总之很难受。   他几十年的人生当中,首次出现这种情况,第六感告诉他这很不妙,自己大概也许可能对薄郁……   顾淮南猛地打住这个想法。   不行,薄郁现在爽完就甩掉他,立马送他回国,明显不想跟他继续下去,他作为一个长辈,怎么能缠住别人不放手,这多难看。   体面地分开,是最好的。   薄郁哪知道自己为让顾淮南高兴,忍痛做的一个选择,居然能让人脑补一出狗血抛弃的大戏。   顾淮南不让他亲,他烦躁得很,尤其想到刚才顾淮南偏开脸,一副极度嫌弃他的样子。   啪。   手中钢笔徒然拍在茶几。   陈述和王业刷地抬头看自家老板,腔都不敢开,两人暗中交流下眼神,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三个字——   【咋回事?】   薄郁拾敛阴沉神色,重新捡起钢笔,在文件签名。   陈述得到那份签名的文件,起身,跟王业非常识趣的立马离开,毕竟老板一看就要找茬的架势。   两人一出去,顾淮南也出来卧室,薄郁看他,后者一怔,接着转开脸,走进衣帽间。   不多时,顾淮南换身衣服出来。   薄郁见他在玄关穿鞋,问:“去哪儿?又去见江左?”   顾淮南立马转头,震惊脸。   薄郁冷淡道:“他今天去巴黎,不在A国,也不会去公园。”   顾淮南惊愕地看着薄郁,讶然他怎么知道自己跟江左见过,甚至两人常见地点是在公园。   转念想起薄郁是重生回来的人,想知道他的行踪,简直轻而易举。   顾淮南有些生气,“你跟踪我?”   薄郁不答,反而朝他轻轻地挑了下手指,“过来。”   顾淮南不过去。   既然他们那些不清不楚的暧昧,到处为止,薄郁的喜欢也已近尾声,他们还是不要那么多接触。   薄郁皱起眉心,眸色渐冷。   顾淮南没理薄郁的话,推开门往外走去,照旧被那个保镖拦住。   他回头看薄郁,“你说不关我。”   薄郁抿直唇,许久抬了下手,保镖立马会意,让步。   顾淮南下楼找了个咖啡馆坐。   他和薄郁关系出了问题,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划清界限,跟薄郁不清不楚地做了很多越界的事,现在变成这样,他自己也有责任。   是他贪图一时的享乐,沉沦在薄郁织造的情爱密网,薄郁抽身而退,他倒陷进去。   哎。   人家失恋好歹恋过,他跟薄郁这算什么?P友么?   顾淮南在咖啡馆呆了一整天,他没试图找江左,现在被薄郁发现,他也怕给他带去麻烦。   一天的思考,顾淮南决定回去跟薄郁说清楚,当断则断。   他想的好好的,谁知道一回酒店,薄郁居然不在。   顾淮南吃过晚餐后,干脆先洗漱,再等薄郁,等到深夜,薄郁竟然被陈述他们架着回来,满身酒气。   顾淮南疑惑,“他喝酒了?”   陈述点头,还没说话,旁边的王业说:“老板今天……应酬。”   顾淮南压下困惑,帮着照顾薄郁,等他们离开,他又去浴室拿湿毛巾给薄郁擦脸。   薄郁酒量几乎为零,是个半杯倒,这是他从前跟薄郁生活时发现的,薄郁鲜少喝酒,他没见过他主动喝。   今天应酬很重要么?   另一边。   陈述看了眼王业,“撒谎。”   王业嘻嘻笑着,说:“咱们这也算是助攻,老板追到对象,一高兴,说不定给咱俩升职加薪。”   陈述:“……”   王业见他一脸无语,手肘捅捅他,挑着眉说:“难道你不喜欢加薪?”   陈述一脸严肃,“喜欢。”   王业哈哈大笑。   ……   顾淮南帮薄郁脱去西服和皮鞋,给他盖好被子,正要去浴室,手腕倏然一紧,被抓住了。   转头看,薄郁醉得不省人事,手却牢牢抓住他。   顾淮南用劲掰扯许久,也没掰开,干脆躺回床上,心想过一会儿薄郁应该就会放开手。   顾淮南等啊等,等到迷迷糊糊地睡沉过去,那只手也没放开。   再睁开眼,已经是早晨。   一如昨天清晨看见的一样,薄郁那张俊脸近在咫尺。   顾淮南深深注视,心想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跟薄郁睡在一起。   薄郁喜欢他那么多年,他们也以不正常的关系在异国相处了几个月,薄郁应该满足,不会再那么偏执地想锁住他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顾淮南小心翼翼地靠近,想……   倏然,薄郁睁开眼睛。   顾淮南刷地退回去,钻进被窝,盖住滚烫的脸,装睡。   薄郁皱了皱眉,思维回笼,宿醉后他眉心和太阳穴极痛。   他用手按住揉捏了一会儿,又看向身旁,顾淮南现在「睡」得正沉,一动不动,他嘴角渐渐下压。   因为想到他们马上要短暂分开。   他想顾淮南心甘情愿留在身边,必须要得到他的心,而这个前提,是顾淮南高兴。   顾淮南被他关在身边,没有自由,一直不高兴,尽管不舍得,但他有更坚定且长远的目标。   ·   顾淮南拿着证件进登机口时,薄郁正在外面目送他,隔着一道安检,两人无声对视。   顾淮南抿了抿嘴唇,心情越来越低落且不爽,前天下午他们做了那种事过后,薄郁夜里出门一趟,等第二天,突然提出放他回国。   整整几个月时间,任他怎样逃跑,或是痛骂,薄郁丝毫没有改口,偏偏他们做过那种事后,他就放手。   尤其薄郁从早晨送他来机场到现在,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   顾淮南收回目光,心说,果然是小孩子的喜欢,短暂得只有两天。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转身进入登机口,一开始他脚下走得很快,但快着快着,又不由地慢下来。   ……   登机口。   检票员正检完最后一名旅客的机票,转身时,她忽地看见旁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斯文青年。   对方正朝登机口外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青年神色略落寞,“谢谢,我没事,只是回来……”   话音顿在这里。   他没说完,对检票员笑了笑,又往通道走,去机舱。   检票员疑惑地看了眼他,并未放在身上,离开时,她无意间瞥过青年刚才看的方向,发现那地方的视线盲区,正走出来一个英俊青年。   她多看了对方两眼,心说真是奇怪的两个人。   这边机舱。   顾淮南登机坐好,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黑漆漆的,没有任何信息。   他看了许久,直到响起飞机起飞的提示音,才把手机收好。   里程很长,中间还有转机,等顾淮南到蓉城机场,已经是一天后。   顾淮南打车回家,提着小型行李箱,薄郁给他准备的东西很充分,除了手机,连他的家门钥匙都有。   顾淮南到家后洗了个澡,想扫空行程带来的疲倦感。   他洗完出来,在沙发上咸鱼躺,明明自己应该高兴的,心情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闷。   也是在这时候,顾淮南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   他好像……喜欢上了薄郁。 第68章   察觉这点, 顾淮南第一反应不是和薄郁继续纠缠,而是感到头疼。   他的理想型应该是梁泽那样的人,稳重温隽, 脾性温良, 跟薄郁是完全相反的。   自己怎么会喜欢薄郁?   顾淮南细数两人相处的点滴, 想找出自己不喜欢薄郁的证明。   越回忆心越沉,他发现自己对薄郁一直很不同, 五年前少年赤忱热烈的剖白让他心悸,现在薄郁滚烫的情意又让他深陷。   他会因为薄郁忽然的不喜欢,心堵得难受, 会因为跟薄郁做那种事无比愉悦,他没有厌恶薄郁的触碰。   他是真的……喜欢他。   顾淮南失眠几晚, 最终还是接受自己喜欢薄郁的事实。   不过他不打算告诉薄郁,既然薄郁选择结束,他们也确实该到此为止, 两个个方面相差悬殊的人在一起,原本就很荒唐。   薄郁有上辈子的记忆,应该可以走得更高更远,自己一个摆烂咸鱼,安安心心退休养老就好。   顾淮南缓了缓心情, 开始自己后半生的养老生活。   远在国外。   薄郁忙完一天工作回到酒店, 陈述整理明天行程,也离开。   薄郁倒了杯水, 浅抿几口, 这时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打过来, 他戴上蓝牙耳机, 接听。   那方走流程一般, 回报了某个人的日常活动轨迹,最后说:“他这几天跟同小区的人去郊外钓鱼。”   薄郁一顿,“钓鱼?”   那方:“嗯,顾先生不光在钓鱼,还去花鸟市场买了几盆兰花,夜里在小区外看广场舞。”   薄郁:“……”   薄郁放下水杯,挑着重点问:“他跟谁去钓的鱼?”   对方一愣,答:“同小区,一位七十岁的老伯。”   薄郁「嗯」了声,再问几句,了解顾淮南近况,就挂断通话,次日再继续以上话题。   等到第七天。   薄郁登机前突然接到一通来电,备注是「顾淮南」。   不过他刚接通,对方秒掐断。   薄郁:“……”   陈述和王业跟在薄郁背后,他们今天飞B国本部,时间紧张,前面的薄郁接了个电话,忽然站定脚步。   陈述见他面色凝重,以为公司那边发生什么大事,关切问道:“BOSS,怎么了?是公司问题么?”   王业也面色认真地围上来。   薄郁抿直唇角,“重新买机票。”   陈述立刻拿平板修改行程,边修边问道:“BOSS,目的地改哪里?”   “蓉城。”   “好的,改蓉城……啊?”   不等陈述反应,薄郁转身往外走,王业迅速跟上,陈述也只停顿片刻,删掉今天日程,也改动后面行程。   能让BOSS去蓉城的,除了那位姓顾的祖宗,也没别人了。   陈述处理过无数次,早就了然于胸,选择最近航班,然后熟稔地安排了他和王业住的酒店。   他没有为薄郁订酒店,反正BOSS最后也用不上,别浪费钱。   ·   蓉城。   一听见通话那头传来的熟悉声音,顾淮南慌乱地挂断电话。   他原本想打电话给换水师傅,让对方上楼送水,谁知道按错号码,给薄郁打过去了。   不妙的是,对方居然秒接。   顾淮南捏着手机,他忽地觉得手机好像在发烫,连带着心尖也是滚烫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发酵,不断地膨胀充盈。   扑通扑通……   心脏胡乱地撞击胸腔,一次比一次用力,撞得发疼发涩。   静静等待两秒,手机来电铃声突然再度响了起来。   来电人「薄郁」。   顾淮南一惊,连忙摁断,做贼似的左顾右盼,见街道没人注意自己,才小心翼翼地摁灭手机。   他长长地呼吸了好几次,推着超市推车往前走,将刚才的小插曲努力抛之脑后。   手机是薄郁给的,拿到手那天,他就发现通讯录里存了一个号码。   这号码跟五年前一样,没变。   他很熟悉。   顾淮南有几次差点没忍住打过去,想直球向薄郁问清楚。   可一想到是薄郁主动提出送他离开,他再联系对方,显得很没分寸,现在这样已经算是维持他的脸面了。   互不打扰,某种层面来看,已经是他们各自最后的温柔。   顾淮南敛了敛心思,挑完菜前去自助收银台结账,拎着菜回家时,碰巧在超市外面遇见秦朗。   秦朗一看他拎了一堆菜,凑过来说:“来来来,我帮你拎。顾哥,你今天在家做饭啊,加我一个呗。”   顾淮南点头,“你得帮忙洗。”   秦朗不禁撇撇嘴,“还是你懒。”   说完,跟同行的同学挥手告别,那几人冲他意味不明地笑,秦朗知道他们都笑什么,骂了句「去去去」,转身跟上顾淮南。   顾淮南在蓉城呆了五年,因为怕被薄郁找到,没有买车,出行全靠秦朗送的一辆自行车,或者借小秦账号扫共享单车。   好在他又宅又懒,鲜少出门,否则也受不了不用身份证的日子。   秦朗有开车,载着他回家。   两人那辆车驶上道路渐渐远去,而不远处一直跟着顾淮南的某个人,从墙后面走出来,面色犹豫。   对方思考足足两分钟,拿出手机给老板汇报,神奇的是,这次他居然没打通,以往只要是汇报顾先生的事,老板一贯秒接。   他也没纠结多久,关上手机,赶紧招呼停车场另一位同伴,开车过来,追上顾淮南坐的那辆车。   这边顾淮南和秦朗拎着菜上楼,秦朗在厨房摘菜洗菜,顾淮南把手机放卧室里,又换了身居家服。   他出来后进厨房,炒菜后,两人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中途秦朗不小心弄脏衣服,找顾淮南借了一件,去换上。   顾淮南随手拿的,等秦朗穿好后走出来,他才发现自己拿的是在国外时,薄郁给他买的衣服。   当时他被薄郁用手欺负过,又在气头上,衣服随手扔进行李箱,没有穿过,大概是上次装东西,不小心一起带回来了。   见顾淮南出神,秦朗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他有一段时间没看见顾淮南,前段时间过来,还不在家。   这次见面,他明显觉得顾淮南不太对劲,就好像……   失恋了。   秦朗张了张嘴,想问。   犹豫几次,还是没好意思直接问,不是还好,要真是,他岂不是在戳人家肺管子。   秦朗想说点高兴的事,让顾淮南好歹缓缓心情。   他折服于顾淮南的厨艺,说:“顾哥,你要是喜欢我就好,这样我好歹能天天吃上你做的饭。”   顾淮南正在喝啤酒,“不用我喜欢你,你也可以吃上我做的饭。”   秦朗惊喜,“你这么好?”   顾淮南不紧不慢道:“薪资十万,一月一结,双休。”   秦朗:“……”   秦朗「啧」了声,说他:“顾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财奴了。”   顾淮南说:“年纪大的时候。”   秦朗顶着“??”看他,后者一脸淡定地喝啤酒。   秦朗看他今天喝了两听啤酒,试探性地问他:“你今天心情不好?怎么一下喝这么多,平时不见你喝。”   顾淮南摇头,反问:“喝么?”   秦朗姑且陪他喝一些,从冰箱里拿了几听出来,两人喝到最后,反而是秦朗先喝醉,他闭眼赖在沙发上死活不起来。   顾淮南拿他没办法,找出一床薄被给他盖上,秦朗倒睡得很香。   顾淮南则坐在落地窗边,望着外面浓重夜色,慢慢喝着最后一听啤酒,苦涩的啤酒花滚入肺腑,冰凉又沁人心脾,让人意志更加清醒。   漫漫长夜,他在想,薄郁是不是也在看这样的天空。   顾淮南笑了下,算了,薄郁看不看月亮也无所谓,自己该面对新生活,薄郁的事,就过去吧。   他用力地深呼吸一次,起身去浴室洗漱睡觉。   ……   叮咚。   门铃在凌晨响起。   睡在沙发上的秦朗被吵醒,他皱了皱眉头,酸胀的太阳穴让他头晕目眩,缓了半晌,门铃声才慢悠悠地钻进他的脑子里。   秦朗摇摇晃晃起身,揉着眉心,边伸手打开门,直直地对上门口站着的高挑身影。   “大晚上的,你找谁啊?”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   秦朗抬头,深深揉了揉眼睛,视线渐渐聚焦在来人的那张脸。   有点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对方盯着他看的眼神格外冰冷,像潮湿阴暗角落的毒蛇,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秦朗莫名打了个寒战,脖子猛地被一把掐住,整个人被大力带得撞上防盗门的金属面板,哐地一声重响,疼得他脑瓜子嗡嗡地回响。   也是这一下,秦朗顿时清醒。   秦朗惊恐地抬眼,跟那张冰冷阴森的脸对上,“薄……”   他声带受阻,根本发不出尾音。   薄郁眼神锐利地盯着他,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穿他的衣服?”   薄郁提出的问题极其的多。   秦朗张嘴想说我是秦朗,谁知脖子上的虎口愈发加重,他几乎无法呼吸,别说回答问题。   他怀疑薄郁想掐死自己。   “老板!”   旁边传来别人的声音,紧跟着秦朗感觉喉咙失去桎梏,肺腑灌入氧气,自己得以呼吸。   他瘫坐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目光却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薄郁充满戾气的眼神锐利扫过,秦朗后背瞬间淌下一片冷汗,心说这熊孩子怎么比五年前更吓人了啊。   秦朗心有余悸地摸着喉咙。   这时,薄郁一脚踹开门口的秦朗,把人扔出房间,回身关门。   按理说他这么凶厉,不讲理,应该会大力甩上门,却诡异地轻手轻脚,好像很怕打扰什么人睡觉一样。   秦朗被狠踹一脚,刚要发火,面前蹲下来一个人,把他扶起来。   是个帅哥。   秦朗一下歪倒在人怀里,“帅哥,要不要加个微信聊聊?”   王业:“……”   王业把人推开,“我直的。”   秦朗笑道:“好巧,我也是。”   王业嘴角一抽,心里盼望在楼下忙工作的陈述快上楼救命。   ·   薄郁不紧不慢地走到卧室门口。   停顿几息,推门而入。   室内摆着一张两米宽的大床,被褥皱巴巴地裹住那道人影,空气清新,是他熟悉的清浅香味,没有让他恨不得杀人的石楠花味道。   这诏示着卧室内没有发生任何,也许。   薄郁在床边弯下腰,目光深深凝视露出半张脸的人。   瞬息后,他低头,有些气恼且疯狂地吻咬那饱满水润的唇瓣。   有时候他真恨不得把这人吞掉,好让他别到处找野男人,不过才几天,哪怕找人监视,他依然能跟别人共处一室,还让别人穿他的衣服。   吻得太狠,有人吃痛地哼了声,黑暗中他慢慢睁开眼。   一时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   薄郁对上那双迷离茫然得眼睛,正要质问对方,外头的野男人是谁,他们有没有做别的——   一向对他不够亲密的人,突然格外主动地搂住他吻了上来。   热烈的亲吻吞噬他的理智与嫉妒,他任由对方青涩地吻舔。   最后无法遏制自己的思潮,用力抱住对方几个翻转,两人卷进薄薄的被褥中间,继续做更疯狂的事。 第69章   叮叮叮——   手机的定时闹钟响起。   顾淮南习惯性伸手, 去关床头柜的手机闹钟,关停声音,他转了个身, 准备继续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他浑身酸痛, 像整个人被过度使用,身体很空, 腰腿也软得没什么力气。   特别像是做过一些情事。   他昨夜也确实做了个激烈又酣畅淋漓的春梦,梦里的另一位主角,是薄郁。   这让他罪恶感很重, 好像他是个觊觎薄郁年轻肉体的老变态,糟糕的是, 他确实馋人家。   明明只跟薄郁做过一次,但那时的体验反而让他忘不掉,症结所在, 是薄郁太会,让他很难忘。   顾淮南轻轻叹气,果然像原主一样禁欲太久,会出问题。   他边想着要不要找个对象解决下,边转过身, 打算睡个回笼觉, 昨夜喝的啤酒不多,但不知怎么的, 他累得很, 现在还没睡够。   打着哈欠, 揉揉眼睛准备接着睡觉, 突然, 他余光瞄见什么,手指动作一顿,慢慢放下。   视野里赫然多出一个人。   顾淮南:“!!”   这谁??   从哪儿冒出来的,什么情况?他被窝里怎么还有个人??   倏然。   顾淮南心猛地一个咯噔,差点骤停,缓了两秒,才慢慢呼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旁边的人。   难道是……秦朗?   昨夜秦朗在家留宿,虽然不在同一间屋子,但两人都喝了酒,意志不够清楚,说不定在思维混乱时,荷尔蒙作祟他们昨夜……   顾淮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他觉得自己心跳可能要骤停了。   这太荒唐,太离谱了!比他跟薄郁做那种事还要离谱!!   如果昨晚是跟秦朗……   顾淮南不敢深想,抱住脑袋,犹豫许久,才颤颤巍巍抬手拿眼镜。   他想看清这到底是不是秦朗,无论是不是他,都够他心脏秒停半分钟了,至少先确认一下。   手还没够着,这时,被窝里一条炽热的手臂探来,搭在他腰际,那手熟练地一揽一捞,他撞进木质调冷松香的怀抱里。   未等他反应,对方亲昵地低头吻在他的额头,将头埋进他颈窝,说:“别起,陪我再睡会儿。”   熟悉声音令顾淮南浑身僵硬,头皮发麻,脑子一片空白,尤其他感觉到了掌心贴在脊背的滚烫温度。   他没穿一种可以遮蔽皮肤的布料成品。   不妙的是,同样没有的人不止他一个人,因为对方明晃晃地威胁他。   顾淮南整个人瞬间吓到褪色。   同时,他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稳稳落回去。   想到是薄郁,心情反而酸胀起来,像是在蜜罐里发酵的草莓酱,酸酸甜甜的,让人难耐。   顾淮南手脚僵着,薄郁修长指节轻抚他的后背,渐渐挪到颈骨,亲昵又暧昧地温柔揉捏,像在揉捏一只小猫咪的后颈。   声音在顾淮南耳边低语:“顾淮南,昨晚的感觉好么,要不要再来一次?”   顾淮南脸颊蹭地烫红,因为他发觉对方的工具正散发危险气息,在慢慢接近他,明显得让他不由颤栗。   顾淮南顿时像炸毛的猫咪一样,迅速退开怀抱,惊愕道:“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不对,你怎么会在我家,你怎么进来的?!”   他喝过酒,昨夜睡得很香,记忆里压根没这段,更不记得薄郁开门进来的动静。   顾淮南立刻掀开被子下床,但薄郁锢着他的腰,脚尖没着地,人又被薄郁猛然抓回去。   双手被禁锢在头顶,膝盖也被压制,薄郁盯着他,脸色阴沉下来:“外面那个野男人是谁?”   “什么野男人?”   顾淮南完全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话,莫名出现,莫名跟他做那种事,又莫名问这种问题。   他觉得薄郁真的越长大越可恶,不像小时候那么讨人喜欢。   “你说什么野男人?”   薄郁一只手抬起顾淮南的下颚,“我真是太容忍你,想让你高兴点,放你回国,你呢,一回来就找别的野男人,我看你真的欠操。”   顾淮南听他说那么粗俗的话,俊脸涨红,“你胡说什么,你才……”   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薄郁人狠话不多,直接付诸行动,顾淮南讶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薄郁,整个人掉进染缸似的通红。   薄郁温柔捧住他的颈骨,像衔咬猎物的黑狼般,浑身散发危险的气息,尤其是那双沉静黑眸直勾勾地注视他。   有一瞬的短暂静默。   顾淮南回过神,咬了咬下唇,吸着冷气,骂他:“薄郁你这混小子,你找抽呢!”   “你抽吧,与其看他跟别的野男人做,不如你跟我做,一样的,我不可能让你碰别人。”   顾淮南气得半死,想反抗,偏偏又没办法,实在是情况不允许,他一旦有什么举动,薄郁的惩罚立刻施行。   从正面发展被迫变成上下级压迫,时间也从早晨变到中午,薄郁死活不放过他,顾淮南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累瘫了,这小子还变着法继续压榨。   顾淮南咬也咬了,也趁机扇过薄郁几耳光,这小子软硬不吃,非要对他来狠的,像头咬住猎物不撒嘴的饿狼。   不知道整个压迫继续多长时间,顾淮南最后是累晕过去的。   等他醒来时,人已经躺在私立医院的VIP病房,稍微一动,周身都酸痛得不行,尾椎末也疼,好像跑完了十公里马拉松,居然比上一次醒来,还要难受几倍。   顾淮南:“……”   薄郁这混账东西!!   顾淮南气得撑起身,恰好惊动窗边处理合同的薄郁,他过来扶顾淮南,还没碰到顾淮南的胳膊,一耳光就掴在他脸上,「啪」地脆响。   薄郁跟没事人一样握住顾淮南胳膊,把他扶正坐好,又在他腰后垫了个枕头,好让他坐得更舒服些。   顾淮南呼哧呼哧地喘气,又抬手给他一耳光。   等他打完,薄郁捏住他的手,说:“等会儿再打,你饿不饿?我给你热一些粥,医生说可以喝粥。”   顾淮南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黑,不用想也知道他躺在医院的原因,这辈子也没这么丢人过。   他甩开薄郁的桎梏,自暴自弃地开始摆烂,顾自躺平不说话了。   薄郁用微波炉热好粥,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顾淮南,边喂边说:“我知道那个野男人是谁了。”   见顾淮南瞪他,他又说:“我知道你们没发生什么。对不起,是我昨晚和今早太冲动,等你出院,你想怎么打我耳光都可以。”   说完,又接着给顾淮南喂粥。   顾淮南享受着他的照顾,完全没拒绝他,喝完粥又休息会儿,医生和护士过来给他做检查。   临走时,医生非常关切地叮嘱他:“顾先生,性事上要节制,频率太高对身体有伤害。”   顾淮南:“……”   医生好心补充,“另外空腹和饱腹,都不可取,平时要注意。”   顾淮南:“……”   医生说完,留下在风中独自凌乱的顾淮南,跟护士离开。   这时,出去买水果回来的薄郁,迎面撞上顾淮南砸过去的不锈钢水杯,他躲了下,没砸到。   顾淮南更气了,换别的砸。   薄郁一路披荆斩棘似的走到床边,放下水果,说:“怎么生气了?”   顾淮南骂他,“你属泰迪的么!”   薄郁:“?”   看他一脸茫然,顾淮南这句骂跟打在棉花上一样。   顾淮南气结。   薄郁削了水果给顾淮南,又给他准备药片,让他吃。   顾淮南吃过药片,瞥了薄郁一眼,问:“你怎么会来蓉城,还来我家,既然想跟我撇清关系,就不该来,我跟谁住一起,你也没必要管。”   薄郁皱眉,“什么跟你撇清关系?什么叫我没必要管?”   顾淮南压着心头酸涩,“你几岁了,当断则断的道理不懂,别仗着你年轻,来回耍我,薄郁。”   “顾淮南你在说什么?”   薄郁愈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什么时候想跟顾淮南断。   顾淮南说:“先前在A国分开时,你不是很果断么,现在跑来蓉城,昨夜还跟我……算了,这种事不用再提,出院后我们桥归桥——啊!薄郁,你干什么?”   “不可能。”   薄郁握紧他的手腕,眼神锐利,“顾淮南,你想都不准想!”   “你这辈子只会是我一个人的,哪怕你以后不在这个世界,我死了也要把你抓回来。”   “无论你往后在什么地方,永远也不可能摆脱我,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是属于我的。”   顾淮南瞳仁颤动,整个人傻愣着看薄郁,被他这番话震惊得哑言。   怎么会有占有欲这么强的人,霸占他这辈子就算了,往后也要被他纠缠独占,这也太偏执疯狂了。   “你对我不是那种喜欢,而且你不是不喜欢我了么,不喜欢我,也要强留在身边。”顾淮南说。   薄郁险些忍不住发笑,“不喜欢?顾淮南,我问你,你会跟不喜欢的人做爱么?会想操哭他么?”   “我一见到你,就想跟你做那种事情,不允许别人碰你,如果有人敢接近你,我恨不得杀了他们。”   “你觉得这样还不算喜欢?”   “可是我……”   “没有可是。”   薄郁打断顾淮南犹豫不决的话,这个人太优柔寡断,他放纵这人离开自己身边,折磨自己,换来的依然是对方的胆怯退缩。   薄郁单手捧上他的脸,“顾淮南,你看着我。我问你,你真的从来对我也没感觉么?真的一点也没有喜欢我?跟我做也没有喜欢?”   “我……”   顾淮南产生了一丝迟疑。   他喜欢薄郁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该不该告诉薄郁,是他犹豫的事。   他一直安于现状,习惯性摆烂,这也是他穿书前、还清债务也没有恋爱的原因,怯于开始一段感情。   薄郁比他年纪小很多,哪怕是上辈子的薄郁,他们间也存在差距,是年龄,认知,观念等等。   他怕薄郁有朝一日会腻,他跟薄郁在这个世界牵绊很深,离开薄郁,堪比在心头剜肉。   所以他不敢。   薄郁温热掌心轻轻摩挲他的脸庞,慢慢说:“我已经朝你迈了九十九步,顾淮南,你只需要朝我迈一小步,或者半步,给我一点点的机会。”   “你昨晚主动吻了我,高潮时你也叫了我的名字,你回应了我,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锋锐目光锁定眼前的人,腔调温声细语,犹如优秀的猎手谨慎地诱捕肥美羔羊,等待对方落进捕笼。   只差一点点……这个人就可以永远属于他。   “薄郁。”   顾淮南抿了抿唇,叫他。   薄郁指肚在顾淮南唇瓣很轻柔、又暧昧地轻轻摩挲,随着顾淮南说话,似有若无地触碰到的细嫩舌尖。   薄郁问他:“可以么?”   顾淮南脸已经绯红,他不自在地偏开脸,那个落在唇边的吻印在耳垂,一路吻舔到下颚,最后是唇瓣。   两个人的吻热烈而灼烫。   薄郁再次吻了吻他,说:“顾淮南,我爱你,你呢,有没有喜欢我?”   顾淮南爱不爱他不重要,只要有一点的喜欢,他已经欣喜若狂。   许久过去。   顾淮南细声地「嗯」了下,耳根子已经跟烧红的云霞般红艳,被薄郁亲吻过的位置更红。 第70章   顾淮南出院是一周以后, 出院当天,那位主治医生还特意叮嘱他要节制,说话时, 顾淮南扭头看薄郁。   薄郁接收到他的眼刀, 上前说:“林医生, 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林医生欣慰点头。   等坐上车,薄郁给他扣安全带。   顾淮南睨着他侧脸冷笑,“看着我,是该看着你自己吧。”   薄郁顺势靠近他,他的嘴唇, 顾淮南往后躲,退无可退, 被迫接受这个热烈亲吻。   几息后,薄郁退开。   顾淮南用手背擦了擦嘴唇,说:“以后没有我允许, 不准亲我。”   薄郁欣然一笑,“好,依你。”   顾淮南抿了抿唇,一时哑然,干脆转开脸看窗外, 耳根子却绯红。   薄郁黑眸里的冰冷春雪消融般退却, 他摁下手刹,开车回家。   顾淮南看似生气不理人, 实际是在掩饰自己的羞赧, 他光被薄郁看一眼, 心脏已经跳得很快。   那天得到首肯的吻, 薄郁就开始缠着他, 让他同意两人交往,他经不住薄郁烦扰,答应交往三个月。   虽然两人正式开始交往,但好像跟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   顾淮南想了一路,等他回神,薄郁正将车驶入一栋独立别墅的地下车库,是一栋很陌生的房子。   顾淮南问:“这是哪儿?”   薄郁看他一眼,道:“找你那五年,住的地方。”   顾淮南尴尬地轻咳了声。   停好车,两人下车坐电梯上楼。   薄郁家里没请保姆,只有钟点工一周几次过来打扫,两人到客厅时,整栋房子都很安静。   薄郁进开放式厨房倒水,顾淮南正到处张望,忽地瞥见二楼冒出来的一颗小脑袋,看花色很眼熟。   他惊喜道:“派大星!”   派大星在睡觉,猛地听见有人喊它名字,下了一大跳,脑袋弹起来,左右看看,对上楼下顾淮南的视线。   顾淮南跟它打招呼,派大星看没有危险,继续睡自己的。   他找到逗猫棒一直撩派大星的尾巴,那尾巴左右摇晃,顾淮南追着逗它,不小心被茶几桌角绊了下,整个人往后倒。   突然,腰被手掌轻轻托住,肩膀撞上结实的胸膛。   薄郁单手扶住他的腰,另只手将水杯放在茶几,说:“小心点。”   顾淮南「哦」了声,往前走了一步,想躲开薄郁的手,谁知跨出去半步,整个腰被手臂搂住。   顾淮南看他,“你干什么?”   薄郁目光灼灼地看他,没说话。   顾淮南忽然间福至心灵,明白对方想做什么,飞快抬手,恰好挡住薄郁亲过来的脸。   薄郁一顿,停下来。   顾淮南冷着脸,“在医院上车前,我说过什么,你忘了?”   薄郁点头,“记得。”   顾淮南直接把人推开,端过桌面的饮料喝,是草莓粒兑雪碧,味道很好,适合最近的季节。   喝了几口,顾淮南说:“我明天要回费城一趟。”   薄郁解开领口最上面的纽扣,道:“我陪你回去。”   顾淮南知道他最近忙,出院前,薄郁在医院陪床,每晚忙到凌晨,眼下肉眼可见的多了两道青痕。   他拒绝道:“不用,我忙完就回来,你忙自己的事,空闲了多休息。”   薄郁盯着他看了一晌,闷声说:“展一衡,江左,还有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他们也在费城。”   顾淮南:“……”   最后顾淮南是跟薄郁坐飞机回去的,到费城后,他先回去休息,等没那么累再出去。   薄郁连轴转了好几天,到家不久,顾淮南倒杯水的功夫,他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淮南忍不住笑他,累成这样还要跟过来盯着自己,这小子怎么跟小狼狗似的,粘人,独占欲又强。   找薄毯给他盖上,顾淮南再上二楼洗了个澡,气温高,他就回趟家的时间,已经浑身是汗。   顾淮南洗完澡出来,见薄郁还睡得很沉,就独自开车出去买菜。   这附近有家商超,但倒闭了,他只能去远一点的地方买。   只是短暂离开而已,顾淮南没想到等他出超市,薄郁已经站在出口等他,还不止薄郁一个人,他被好几个人簇拥在中间。   见他出来,薄郁面容浮现的不安立刻消散,冲他很轻地笑了下。   顾淮南疑惑,“你怎么来了?”   薄郁朝他走来,什么也没说,轻轻牵起他的手,“回家吧。”   顾淮南任由他牵着自己坐上车,开车回家也就十来分钟。   顾淮南解开安全扣,准备下车。   倏然,薄郁倾身过来抱住他,很用力地抱着。   顾淮南问他,“怎么了?”   薄郁许久没有说话,在顾淮南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说:“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顾淮南一怔。   薄郁头轻埋在他颈窝,手捧着他的脑袋,他近乎能听到薄郁的心跳,扑通扑通,一声又一声。   薄郁说:“顾淮南,不要一声不吭的离开,我会疯掉,忍不住锁你。”   再坚硬冰冷的心也会为之融化。   顾淮南顺势抱住他的腰,“小郁,你其实不用把我看得那么重要,我充其量是你有点喜欢的人。”   “不是。”   薄郁反驳他的话,继续说:“你不止是我喜欢的人。”还是朋友,兄长,是生命中所有重要角色。   但后面的话,薄郁没有告诉他。   他的爱对顾淮南来说,会很窒息,他怕把顾淮南吓跑。   顾淮南问:“还是什么?”   薄郁轻轻放开手,说:“还是我对未来的全部期望。”   顾淮南老脸一红,“胡说什么。”   薄郁一笑,顾淮南把他推开,顾自匆匆下车上楼。   两人在家吃过晚饭,次日顾淮南去了一趟公司,跟蒋涛碰面聚了下。   蒋涛在门口看见他进来,险些揍他一顿,五年杳无音讯,他作为朋友简直能急死,还是顾家父母找上门,他才知道顾淮南失踪。   要不是他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差点没去报警,看完信,他还得去阻止顾家父母报警。   顾淮南自然很感激他,请他好好吃了顿饭,又诚恳地道歉,才安抚蒋涛的情绪。   蒋涛缓了缓,突然问:“对了,你跟那个薄郁怎么回事?”   顾淮南心头猛地一跳。   蒋涛看他,顾淮南心虚地端起水抿了一口,说:“我跟薄郁……什么怎么回事?”   蒋涛是个直男,也看出不对劲,“你失踪后,他比谁都着急,一天来我公司找我八百回,他还要我给他梁泽的联系方式。”   “你说他着急就着急,我也能理解,可他要梁泽联系方式干啥,还问我你有没有跟别的人有关系,最后他甚至怀疑是我把你藏起来了。”   “说真的,他比你妈还关心你。”   ……   蒋涛越说,顾淮南越心虚,不敢正眼看他,光低着头喝水。   蒋涛巴拉巴拉说完,问他,“我跟你说这么多,你光喝水干什么?”   语毕,蒋涛一愣,接着眼睛一点点的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淮南,“我靠顾淮南,你该不会是……”   顾淮南不吭声。   蒋涛一个劲儿地「卧槽卧槽」,跟复读机一样。   “你来真的?”最后蒋涛说。   顾淮南摸了摸鼻尖,遮遮掩掩说:“先试试,我……算了,说不定等他腻了这种关系,就断了。”   蒋涛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一声不响地跑了五年,公司也不要,该不会就是为了躲他吧?”   顾淮南轻轻点了下头。   蒋涛顿时恨铁不成钢,“早说让你别养他,这小子就是个白眼狼,当初薄家不要他,如果不是你,还不知道他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搬砖呢。”   “你怎么偏偏栽在最棘手的两个人身上,一个薄郑方,斯文败类,辜负你,现在他养子又来,你跟薄家是不是犯冲啊。”   顾淮南劝住他,“过去的事不提,我跟薄郁的事,是我自愿的,蒋涛,不全是他的错。”   “怎么不是他的错。”蒋涛很生气,“他仗着那张脸来引诱你,像他那种模样的小年轻,我能给你找十个。”   “什么十个?”   突然插入一道冷越声音。   蒋涛话音顿住,扭头一看,差点没从座位摔下去。   只见薄郁从外面缓缓进来,十分自然地坐在顾淮南身边,目光很淡地掠过蒋涛,笑着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小年轻,能找十个?”   顾淮南尴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来这里了?”   薄郁说:“我去公司接你,唐助理说你来找他,我再去楼下前台问,对方跟我说你们在这里。”   蒋涛心说这前台我明天就炒了。   顾淮南问他,“渴不渴,我让给你点杯水喝吧。”   “不用。”   薄郁说了拒绝的话,手直接端起顾淮南那杯,“我喝你的。”   他边喝边看对面的蒋涛,很温和的笑着,这幅模样,反而让蒋涛有点头皮发麻。   蒋涛四五年不见薄郁,发觉这熊孩子越长越人模人样。   这身高怎么也超一米九了吧,浑身气场比上次见面,还要有震慑力,笑眯眯的样子,简直像极了久经商战、一肚子坏水的老狐狸。   说真的,蒋涛还是有点怵他。   气氛渐渐冷凝。   顾淮南说:“时间不早,蒋涛,我跟他先走,改天我们再聚。”   蒋涛木楞地「嗯」了声。   顾淮南拉着薄郁起身,两人很快离开餐厅,走到楼下时,薄郁轻轻拽了下顾淮南的手。   顾淮南顺势停下,扭头看他。   薄郁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年轻?还要找十个?”   街道人来人往,顾淮南脸皮薄,飞快拿手捂住薄郁的嘴。   “瞎说的,瞎说的,蒋涛整天带小孩子,哪有空给我介绍人,再说我有一个就够折腾我,再来十个,那我不得精尽人亡。”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颤。   薄郁握住他的手,舌尖舔了舔他的掌心和指节,“这么说的话,你喜欢跟我做?”   顾淮南触电似的抽回手,迅速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拉着薄郁直奔地下车库。   大街上,他太怕薄郁做什么事。   两人坐上车,顾淮南才松口气,至少这里没人看见。   有薄郁在,顾淮南直接偷懒不开,车钥匙给薄郁,让他开车。   薄郁开车一向很稳,顾淮南放心靠着颈枕睡觉,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却发现他们不在家。   车停在半山腰,周围漆黑,挡风玻璃前方是整座城市的夜景,霓虹灯如星光般映入眼底,美不胜收。   “小郁,我们来这儿做什么?”顾淮南问。   他说着,转头去看驾驶座的薄郁,后者侧眸注视他,没说话,只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顾淮南心说这小子笑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薄郁笑什么,以及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了。 第71章   薄郁将车窗打开, 夜风灌入,浓郁的石楠花味道渐渐散去。   顾淮南平躺在降下去的副驾驶座位,人已经睡着, 身上盖了薄郁给他搭的毛毯, 两条腿缩着, 皮肤表面布满了青紫的指印。   薄郁借着车顶的小灯,拿出手套箱里的化淤药膏, 给顾淮南一点一点抹上去,顾淮南睡梦中想躲,他又握住他足踝, 不让他动。   顾淮南睡得沉,也没多挣扎, 任由薄郁给他擦药,乖得像只慵懒的猫咪,莫名勾人。   薄郁不由心念一动, 在他腿肚轻轻吻了下,然后又吻一下。   顾淮南睡得香,也耐不住他三番四次打扰,一脚踹他肩头,有些生气道:“都那么多次了, 你还来!”   薄郁抬头:“不做。”   顾淮南没力气瞪他, 倒回去继续睡自己的,想休息, 他太困了。   薄郁精力旺盛, 抓着他, 就跟饿狼一样咬着他不撒嘴, 非要一次性吃个饱, 他真的招架不住。   顾淮南睡得迷迷糊糊的想,回头还是加紧锻炼,不然自己这把老骨头,非得让薄郁给折腾散架不可。   薄郁见他真的累得不行,没有再打扰他,静静坐在旁边,目视远方,手不由自主地握住顾淮南的手。   十指相扣。   ·   一整夜睡在车座上,实在有些没太睡好,何况两人还剧烈运动过,顾淮南醒来,觉得四肢都快瘫了。   他揉了下酸痛的后颈,坐起身看了看外面,蓝天白云,万里晴空,是个好天气。   顾淮南刚要起身,毛毯滑下,他想起自己还光着,赶紧看车周有没有人,然后飞快套上短袖和裤子。   他穿好后,又发现布料有液体干涸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怎么来的,脸颊腾地通红。   很快,顾淮南又把火撒在罪魁祸首身上,拿脚踹了下旁边的薄郁。   薄郁正睡着,突然被踢了一脚,皱了皱眉,睁开眼。   视野里的顾淮南正低头戴眼镜,那张白皙冷淡的脸颊染着漂亮的艳红,像飞满了红霞。   察觉他在看他,顾淮南转过头冷冷瞪他一眼,反而让薄郁心痒。   他那样子实在太像一只猫。   顾淮南瞪完薄郁,抽了张湿巾纸擦衣摆干涸的水痕,正擦着,脸颊倏然掠过什么温软的东西。   未等他生气,薄郁掐住他下颚掰过去亲吻,浅尝辄止渐渐变成热烈深吻,分开时,顾淮南不停地呼吸。   顾淮南突然反应过来,这小子又占自己便宜,说好的没有允许不亲,他倒好,嘴巴答应快,身体一次也不照办,该亲亲,该做做。   纯粹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饿了么?”薄郁问。   顾淮南不太想理他。   薄郁轻轻笑了下,没有再追问,调整座椅起身,启动引擎,准备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   顾淮南专注擦衣摆那几滴痕迹,没注意薄郁往哪里开车,等他忙活完,抬头看窗外,他们已经在山顶停车场,周围人倒是不多。   两人下车,对面是家度假星级酒店,装修风格很特别,伫立在悬崖峭壁,危险又带着一丝刺激。   顾淮南疑惑,“来这儿做什么?”   薄郁牵起他的手,“约会。”   顾淮南赧然地红了耳根,倏然想到什么,又想抽回手,“这里有人。”   薄郁抓紧,不松开,“没关系,我们是情侣,随别人怎么看。”   顾淮南一次没挣脱手,就知道很难再脱身,干脆任由薄郁牵着,反正这里的人也不认识他——   “南哥?”   背后不远处传来声音。   顾淮南回头一看,另一辆车前站着个高挑青年,长相有几分面熟。   薄郁比顾淮南先一步做出反应,牵着他继续进酒店,顾淮南顺势转回来,“那个好像是……”   不等他说完,薄郁搂住他肩膀,带着他进了酒店前台。   不远处。   展一衡眼神不悦地盯着酒店。   同行朋友问:“展哥,你认识刚才那两个人?”   展一衡收回目光,说:“嗯,那个戴眼镜的人,是我一个朋友。”   朋友热情说:“那咱们今晚住这家酒店吧,正好我认识这家酒店的经理。你等等,我给他打个电话。”   展一衡点头,神色却很阴沉。   他有几年不见顾淮南,不是不愿意来见他,而是展家四分五裂,濒临破产,落魄的他怎么好意思见喜欢的人,更无法忍受对方怜悯的目光。   过去几年,他有打听过顾淮南近况,知道他从公司辞职后杳无音讯,他也试图找过,可惜无功而返。   加之后来,展家被国际一家知名企业收购,他忙于工作,无暇再腾出时间专门找他。   ·   薄郁似乎预约过,他们没有在前台办理入住,管家直接为他们领路,到下一层的房间。   是双层的豪华套房,临崖而建,楼下花园带有泳池。   管家介绍完后,就不再打扰两人,坐电梯上楼,而他刚上楼,撞见在前台询问房间余量的客人。   对方问道:“刚才那两位,今晚也在这里住么?”   管家点头,“是的。”   “那我们今晚也订这里,他们房间附近还有空房么,我们跟那位顾先生是朋友,想住一起。”   “稍等,我查查房间。”   ……   顾淮南在房间坐了会儿,有些不自在地喝水,他怕薄郁问刚才的事。   起初顾淮南没认出来展一衡,等到房间才想起来,现在回忆以前,薄郁次次针对展一衡,恐怕醋没少吃。   “顾淮南。”   正在做消毒处理的薄郁抬头,“去洗澡换身衣服,我让管家去取新衣服,我们换一身。”   “哦,好。”   顾淮南匆匆进浴室。   他人一走,薄郁脸色冷了下来,很快他接到管家电话,“BOOS,前台有两位先生说想跟你们住同层。”   薄郁冷声道:“告诉他们没有空房,我不想在这里被他们打扰。”   “好的,我明白了。”   挂断通话,薄郁继续做消毒工作,顾淮南皮肤娇气,不能马虎,否则会浑身起疹子。   等薄郁处理完成,他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响,“顾淮南,我去车上拿一下东西,很快回来。”   “好,你去吧。”   顾淮南这边慢吞吞洗澡,薄郁则走出房间上楼。   他根本不用费心找展一衡,他们正在酒店外的不远处,远远的,展一衡瞧见薄郁,那张脸凝重起来。   朋友疑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一副见仇人的表情。”   展一衡没回话。   因为薄郁这时已经走近他面前,温和有礼地露出微笑,“好久不见,方便找地方聊聊么?”   展一衡对上薄郁的视线,“好。”   ·   酒店茶室雅间。   服务员给两人倒好茶,端着托盘离开这里,展一衡朋友则在雅间外的露台等他。   展一衡先发制人,问:“你跟南哥什么关系,你骗他什么了?”   薄郁神情自若地抿了抿清茶,“展先生,请你以后不要这么亲昵地称呼我的男朋友。”   展一衡端起茶杯,重重在桌面一放,发出嗙地一道震响,“薄郁,我问你骗他什么了?南哥他不可能喜欢你的,你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是么。”   薄郁丝毫不怒,“但很可惜,这不妨碍他现在是我的人。”   展一衡脸色难看,“他被你骗了,不是真的喜欢你,他喜欢的是你的面具,是假的。”   薄郁看他无能狂怒,唇角笑意更深,说:“他喜不喜欢我不重要,我喜欢他就足够了。”   “如果是为他,我愿意戴上面具,永远活成他想要的样子。”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展一衡冷声道。   薄郁轻手放下茶杯,说:“我是疯子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我喜欢顾淮南,喜欢他十年,现在他选择了我,你输了。”   展一衡尤不服气,“只是暂时的,他被你蛊惑,迟早会发现你的真面目,你们长久不了。”   “我会告诉他的,一定会。”   薄郁没有立刻驳他的话,反而微眯着眼睛,以一种难以言述的冰冷目光回视,不紧不慢道:“背后收购展氏集团的企业,是我。”   “你敢再接近他半步,这辈子你都翻不了身。”   展一衡瞳孔一缩。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薄郁,无法相信是他做的。   薄郁自然不会跟他多说,起身离开茶室,等他走远,展一衡如梦初醒般追出去质问。   但展一衡还没开口,两人撞上在电梯间出现的顾淮南。   顾淮南目光扫过他们两人,略尴尬地跟展一衡打招呼,“好巧。”   展一衡把话咽回去。   薄郁微微皱眉,“你来找我?”   顾淮南点头,“想让你帮我取东西,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薄郁眉心舒展开,过去牵住顾淮南,顾淮南被展一衡注视,有些不自在,想抽回手,没成功。   薄郁说:“我们去取。”   顾淮南点了下头,跟展一衡挥别,看两人牵着手步入电梯间,展一衡迅速上前,喊住顾淮南。   顾淮南回头,“小展,还有事?”   展一衡睇了眼薄郁,神色认真道:“南哥,薄郁是骗你的,他根本不像表面那么纯良,是个疯子。”   见顾淮南表情哑然地看自己,展一衡走近些,迎着薄郁黑沉沉的目光,说:“他对你图谋不轨,不怀好意,你不要相信他说的话。”   展一衡越说越多,他真的担心顾淮南被假象欺骗,薄郁这小子为人手段阴狠,心眼也多,顾淮南根本玩不过他,只会被欺负。   他说这么多,担心之余也确实有自己的小心思,哪怕顾淮南不选择他,他也不想看见他选择别人。   “我知道的。”   顾淮南忽然说了句。   展一衡一愣,忧虑神色顿在脸上,表情僵硬,许久都是空白的。   顾淮南摸了摸鼻尖,“小展,我跟他生活那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是自愿的。”   展一愣脸色一瞬间变了。   顾淮南不忍心地转开脸,他不能告诉展一衡自己不是「顾淮南」,他只能这样拒绝他。   展一衡一直喜欢的那个「顾淮南」,现在已经不在了,他不是展一衡要追逐等待的那个人。   薄郁睇了眼电梯外的展一衡,对方失恋痛苦的表情表露无遗。   他捂住顾淮南的眼睛,直接拿开顾淮南摁住开门键的手,按下关门,很快电梯门合拢。   随着电梯不断上升,顾淮南拿下他的手,轻叹一口气,说:“我不是他喜欢的人。”   薄郁搂住他肩膀,“我知道。”   顾淮南说:“他不知道。”   倏然,薄郁捧住他的脸看向自己,“顾淮南,你该担心的是我。”   顾淮南:“??”   薄郁吻了下他的嘴唇,“不要想他,我会生气。”   顾淮南红着脸把他手从衣摆下抓开,“乱碰什么,你找抽呢。”   薄郁关心问:“疼么?”   顾淮南脸更红,把他推开。   这时电梯门正好打开,他快步走出电梯,直奔房间。   薄郁不徐不疾地跟在他背后,进去后关上门。   ……   夜晚。   管家推着餐车来房间给他们送晚餐,薄郁特地叮嘱了菜单内容,送来的都是顾淮南爱吃的东西。   薄郁没告诉顾淮南这家酒店是他投资的,并不是在防他,而是顾淮南一定会联想他曾经监控他的事。   顾淮南今天不太舒服,晚餐后不久,他爬上床休息。   他们在酒店呆了接近两三天,顾淮南疑惑薄郁不工作,薄郁却说想跟他单独相处几天,不想被打扰。   顾淮南能度假,自然很开心。   最近气温高,天热炎热,虽然他们在山里,依然感受到了温度。   顾淮南在便利店买了条泳裤,开始热衷学游泳,还让薄郁教他,兴致勃勃地学习。   学了两天,顾淮南逐渐上手,能够游出几米远就飘了,提出要跟薄郁比比游泳的速度。   薄郁欣然接受。   两人下水一齐出发,顾淮南游到半截就累得停下,还呛了两口水,还是薄郁抱着他钻出水面。   顾淮南抹去眼前的水珠,说:“这次不算,明天再游。”   说完要走,却发觉锢在腰间的手臂纹丝不动。   顾淮南喊道:“薄郁?”   薄郁目光深沉地凝视他,轻轻撩开他湿润的额发,“顾叔叔,我教你几天,收取一点学费,可以吧?”   五年后再遇,薄郁叫他的每一声「顾叔叔」,背后都没好事,尤其是最近,这个称呼,已经预兆着他身上要发生什么事情。   顾淮南警觉,立马开始挣扎,“你先等等,我们上岸再说!你别动!”   薄郁轻抚他湿漉漉的脸颊,眸色很深沉,“我不想等。”   语毕,吻落下。   平静泳池掀起海浪般的波动。   一层又一层地拍打在白皙细腻的皮肤表面,粗壮有力的手掌捏住胳膊,嫩肉如奶油一样挤出指缝。   顾淮南抓住下水楼梯,整个人才不至于划进水里,脚掌时不时踩到薄郁,薄郁个头长得很高,整个人是踩在水底的,无压力。   薄郁亲咬着顾淮南的耳垂,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顾淮南耳垂已经红得快要滴血,却还要面临被舌尖不断舔吻的极致调情,面红耳赤到整片皮肤都变成粉色,让人爱不释手。   有人也真的爱不释手。   一遍又一遍地触碰、亲吻这细腻的皮肤,像在属于自己的东西上作画般打着自己的印记。   ……   顾淮南裹着自带的浴袍,被薄郁抱上二楼,他完全没眼去看那片泳池,被米青氵夜弄得脏兮兮的不说,还得去跟酒店方沟通换水。   顾淮南越想越觉得丢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等他钻地洞,人倒是先睡着了,等他被饿醒,一楼泳池已经换过池水,茶几上也摆着他爱吃的菜。   薄郁见他醒了过来,想来抱他,顾淮南拒绝了,自己起身过去。   结果他刚跨出去了半步,腿一软,当场双膝跪地。   顾淮南:“……”   薄郁单膝跪下,将他打横抱起来到沙发放下,顾淮南一坐下,腰椎跟过电一样疼得他差点弹起来。   薄郁拿枕头给他垫了下,顾淮南扶正眼镜,没有理他,顾自端起碗筷,吃今天的晚饭。   第二天早晨。   顾淮南就不干了,他算是明白怎么回事,薄郁哪是陪他来约会,这特么分明是关起门来操。   他得赶紧跑。   顾淮南收拾东西要走,薄郁拦他,“山路被塌方泥土堵路,明天才通路,今天走不了。”   顾淮南:“……”   顾淮南沉思了一晌,直接咸鱼躺平,开始摆烂,“随便你造吧,记得动作轻点,我老骨头顶不住了。”   薄郁:“……”   顾淮南等了会儿,薄郁没行动,他扭头看他,后者在他身边躺下,将他抱进怀里。   顾淮南问:“不做?”   薄郁答,“嗯,不做。”   顾淮南质疑,“你也不行了?”   薄郁:“……”   察觉他的眼神,顾淮南改口,“你怎么突然不做,良心发现了?”   薄郁轻笑,“你不想做,可以拒绝我,我不会强迫你。”   顾淮南心说,我信你个鬼,你小子哪次不是先动手,还恶劣的搞东搞西,还逼着他在床上叫他……   顾淮南想到那两个字都烫耳朵。   顾淮南说:“好,下次你再敢强迫我,就禁欲一个月。”   薄郁握住他的手亲了亲,“好。”   顾淮南不怎么信,但也没办法,谁让他对薄郁没法狠下心,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在床上也一样。   谁知下次薄郁自己反而先禁欲。   两人下山回家,薄郁忙于工作,一整个月在国外,顾淮南留在国内照顾派大星,派大星突然感冒,正在住院治疗,离不开主人。   等派大星病好过后,顾淮南把他送到顾舟家暂时养着,而他自己飞去国外见薄郁,想给他一个惊喜。   顾淮南问过陈述薄郁的行程,知道他们在哪家酒店住。   薄郁忙完回到酒店休息,推门进入卧室,却见自己床上躺着一个穿睡袍的青年,正睡得很沉。   薄郁解开领口的动作倏然一顿,目光冰冷锐利,慢慢走近,借壁灯看清对方的脸庞,他眸光一柔。   俯身靠近,在对方脸颊亲吻。   顾淮南睁开眼,对上薄郁的脸,目光交汇,昏黄壁灯下,暧昧氛围在不断滋生,他脸颊微红,突然伸手勾住他薄郁脖颈,主动亲吻上去。   薄郁自然是热情地回应他。   一夜好风景。   薄郁紧紧地搂住怀里的人,绵长温馨的热吻结束,他挨着顾淮南说:“顾淮南,我爱你,很爱。”   顾淮南被亲得喘不过气,缓了缓,脸贴在他胸膛,低声说道:“我……也一样。”   最后两个字细如蚊声。   薄郁不在意,因为他听到了。   顾淮南这句回应性的告白,他等了太多年。   伸下去握住顾淮南的手,两只手十指相扣,紧紧分不开。   他会跟顾淮南在一起很久,很久,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这个人乃至他的灵魂,都是属于他的。   顾淮南是他重生以来的光。   他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给了他包容与爱,是他的珍宝。   他会一直爱他,永远。 正文完 第72章 番外·求婚篇(一)   顾淮南最后干脆摆烂,随他便,神奇的是薄郁居然会见好就收,懂得克制自己,最后收拾完狼藉的卧室,抱着顾淮南老老实实睡觉。   顾淮南特别不可思议,不过也没多深究,忙活一宿,他也有些累了,没多久就熟睡过去。   次日,顾淮南没敢再提三个月到期的事,他有很强的预感,说完自己这几天别想活动。   他也隐约觉察出薄郁昨夜在生气,来那么多次,也是想罚他。   哎,这小子真的越大越自我,一点也不能逆他的意,否则就非要折腾人,讨厌死了。   “顾叔叔,这么出神,是在心里偷骂我么?”薄郁声音响起。   顾淮南一惊,“没、没有。”   薄郁眸色静然地睇他,顾淮南心虚转开脸,岔开话题说:“我下午去店里,你在家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   顾淮南拒绝,“不用,你都忙了一两个月,趁这时间在家休息吧。”   薄郁跟牛皮糖一样非要跟,顾淮南皱眉冷脸,一副不情愿的的模样,薄郁就改了口。   顾淮南出门,薄郁在家休息。   ·   顾淮南到店里时,店内客人一如既往多,全是周围中学大学的学生,因为是周末,人更多些。   顾淮南换了身衣服,出来正好撞见昨天见过的何望,他笑着跟他打了下招呼,然后往外走,谁知何望却拦住他的去路。   顾淮南问:“找我有事么?”   何望腔调带着一丝凌人气势,问:“你喜欢男人?”   顾淮南很细微地蹙眉,他不喜欢把性向随便拿出来说,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   顾淮南脸色明显冷淡许多,“小朋友,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告诉你。我还有事要忙,你好好玩吧。”   说完绕开他。   何望见他生气,一时急了,“顾淮南,不是你想的意思,你别误会。”   顾淮南停下来看他。   何望烦扰地抓抓脑袋,最后脸颊微红的说:“我……我也喜欢男人。”   顾淮南:“?”   何望掩着嘴轻咳,“上次下雨,你给我借伞,谢谢你。”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跳话题,顾淮南还是点头,说:“不用谢。”   何望没再拦着顾淮南,顾淮南也绕开他去忙活,猫咖每天要做的事挺多,顾淮南只请了小智一个员工,没多请人,想着自己也能做。   一忙到夜里,顾淮南想起薄郁,拿手机看,果然见薄郁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赶紧回个电话过去。   薄郁秒接。   顾淮南走到旁边,说:“刚忙完,我过会儿就回去。”   薄郁道:“我接你。”   顾淮南刚拒绝,薄郁又说:“我已经在楼下。”   这下顾淮南没话说,看看时间,通知小智下班,小智先走,顾淮南关灯离开,出来发现门口暗处站着一个高挑人影。   顾淮南下意识觉得是薄郁,平时也只有薄郁会在那里等他。   他上去就牵对方的手,问:“怎么上来等我,也不说一声?”   说完,顾淮南一秒发觉不对,忙松开手,抬头看。   是何望。   何望那张脸绯红,“抱歉,我没来得及说你认错人了。”   顾淮南:“……”   何望把雨伞递过来,“还给你,那天真的很谢谢你。”   “不客气。”   顾淮南现在尴尬得脚趾抠地,也怪他自己不看清人,随便乱牵,真是尴尬死他了。   顾淮南握着雨伞,指节摸了下鼻尖,说:“那个……我先走了。”   他说完匆匆走向电梯间。   “顾淮南。”   何望突然叫住他。   顾淮南僵直地停下来,回头。   何望走来,问他:“你喜欢男人是真的吧,那我可以追你么?”   顾淮南:“??”   哈?   何望抓捏后颈,“我第一次喜欢男的,以前只跟女生交往过。”   顾淮南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搞错了吧,你一个高中的孩子,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么,作业太少了吧。”   “还有,我已经有男朋友。”   “只是男朋友而已,又没结婚,这是公平竞争。”   何望反驳他。   顾淮南:“……”   “谁说没结婚。”   背后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两人转头,昏暗阴影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高挑俊美的青年。   对方黑眸睇过略带稚气的少年,那一眼很轻蔑,根本没将对方放在眼里,更别说威胁。   何望皱眉。   顾淮南惊讶,“你怎么上来了?”   薄郁把外套披在顾淮南身上,余光乜着何望,说:“我说你耽误这么久,原来是被小朋友缠着了。”   何望不爽,“说谁小朋友!”   薄郁冷眼睐他,“你。”   顾淮南:“……”   我看你也不见得多成熟啊。 第73章 番外·求婚篇(二)   顾淮南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说道:“小郁,国内现在还不支持。”   “国外可以。”   四个字,让顾淮南瞬间噎住。   他确实贪图跟薄郁一起的愉悦时光,薄郁对他很好,不,应该是非常好,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像薄郁这样对他好,或者说爱他。   但他没有想那么长远,更别说结婚,在他认知中,薄郁迟早会腻了跟他在一起,不可能到结婚这步。   怎么他们交往才几个月而已,突然进度条就到结婚了??   倏然,顾淮南瞳仁一颤,红云遍布脸颊,他低喝道:“你别乱动。”   薄郁置若罔闻,唇舌不停舔吻他的皮肤,更厉害地侵占领地,座椅也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   顾淮南脸更红得厉害,这种时候谁也无法停下来,他闭了闭眼,举起颤抖的胳膊把车厢顶的灯给按灭。   车厢内一片黑暗,外面路人无法窥见车内正在发生的事。   “顾淮南,你喜欢哪个国家?”   薄郁指尖撩开顾淮南浸湿的额发,吻了吻他的眉心,“你喜欢哪个,我们就去哪个国家领证。”   顾淮南眉心舒展,唇色却是艳红的,他说:“这时候……说说说这个,你真的是……”   他这话说得断断续续。   薄郁好似没看见他痛苦神色,指尖从额角游弋到下颚,抬起,咬唇,撬开,舌尖纠缠。   顾淮南一席话,全被薄郁吞没,他想拒绝他都不行。   精疲力竭地分开时,两人浑身都是热汗,顾淮南抬腿把人踹开,薄郁借机握住他脚踝,在腿肚一吻。   顾淮南这次急了,“我不来了!”   薄郁笑了声,“放心,不折腾你了,今晚放过你。”   顾淮南脸一黑。   薄郁知道欺负得过分,他会生气,从后座给顾淮南拿了身干净的衣服,等他换好,他也换了一身。   稍作休息,薄郁开车前去附近星级酒店,他们得洗个澡,顾淮南工作累了一天,今晚他又在车上闹他,他需要好好休息。   到酒店,顾淮南已经睡着,薄郁想抱他进去,他反而自己醒了。   两人办理入住后,上楼。   到房间顾淮南洗漱休息,薄郁也洗漱完再上床。   一夜好眠。   薄郁次日醒来,身边一空。   他脸色骤变,根本来不及细想,立马在房间里找顾淮南,找不到就联系陈述他们。   正直七点半,陈述还在睡觉,接电话的是王业。   王业迷瞪瞪地接听,“喂,老板,一大早打电话有啥事?”   薄郁没问怎么是他接的电话,语言简洁道:“顾淮南失踪,准备定位,追踪他的位置。”   不等王业反应,薄郁挂断,起身穿衣服,准备出门。   他刚走到玄关的位置,要开门,门口传来开门声。   咔哒。   门被打开。   顾淮南拎着早餐站在门口,诧异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薄郁神色松缓,“没事。”   顾淮南啊越过他进去,把早餐放在茶几上,说:“这附近什么也没有,酒店也没什么好吃的,幸好我看地图,有家连锁便利店,买饭团。我买了你喜欢的口味,你去洗漱——”   薄郁突然从背后将他整个抱入怀里,高大身躯近乎把顾淮南裹进胸腔,好像要让他融入自己血肉。   顾淮南笑他:“怎么了?”   薄郁声音沉闷,“你又不见了。”   顾淮南想掰开他的胳膊,“你先吃东西吧,昨晚我们……咳。”   顾淮南红着脸打住后话。   他总不能说他们昨晚做太久,体力消耗大,需要多补充能量吧,他敢保证,这句话一出口,今晚薄郁又要复制昨晚的事情。   薄郁没有松开手,反而重提昨夜的话题,“顾淮南,跟我结婚吧。”   顾淮南没说话,薄郁又极为亲密地喊他「顾叔叔」,像只修勾勾一样不停讨好他,亲他耳朵,又亲他脸。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薄郁对他强硬霸道的态度改了,变得粘人幼稚,尤其发现他吃软不吃硬。   一旦想做什么,能缠在他身边软磨硬泡几百回,直至他受不了答应为止。   顾淮南把他推开,“先吃东西。”   薄郁没撒手,转而抱着他的腰,“我没求过你什么事,只这一件。”   顾淮南说:“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太仓促了,我们只交往了几个月。”   “我们在一起只有几个月,但我们曾经在一起几年,这不够么?结婚不会改变现状,但可以保证你的合法权益,我的财产全部给你。”   “闭嘴。”   顾淮南喝止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是你的东西,我自己有钱,不需要你给我,况且你不怕我拿着你的钱,把你踹了啊。”   薄郁掰过顾淮南肩膀,让两人能够面对面,他目光灼灼地看这顾淮南,“钱没了能再赚,但顾淮南,全世界只有一个。”   “傻不傻啊你。”   “我愿意拿我全部财产,换你跟我结婚,这样可以么?”薄郁问。   顾淮南反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跟我结婚?”   薄郁站直身,手触碰顾淮南的侧脸,说:“因为我想更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   他是越贪心不足,不甘只做男朋友,他还想做顾淮南老公,想占据他全部心神,想让他余生只有自己。   顾淮南沉默许久。   薄郁没有着急催他做决定,而是静静注视,等待他的回答。   “真是败给你了。”   顾淮南轻轻叹了口气,“以后你后悔,不准怪我。”   薄郁唇角笑意加深,“不怪你。”   他视线太灼热,顾淮南目光不自在地转开,“那就试试。”   “好。”   薄郁小心捧起顾淮南的脸,低头亲吻他的唇瓣。   顾淮南抵抗无效,被迫仰头继续这个深吻,他没有丝毫讨厌,反而开始迎合薄郁。   他是个极其被动的人,过去一切被薄郁牵着鼻子走,这次他想自己做个决定,试试看,他未来究竟跟薄郁会走到哪一步。   试试看,他们会不会一辈子。 第74章 番外·现世篇   他说赚钱是真的去赚钱,顾淮南经常见不到人,小郁偶尔会拿钱给他,但被顾淮南拒绝。   顾淮南拒绝多次后,就发觉自己钱夹里的钱一天一变,很均匀地多出几百块,明显是被人动了手脚。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顾淮南又无语又好笑,这小子有时候真的很幼稚。   日子一天天过去。   有一天夜里,顾淮南加班回家,不见小郁在家,等到第二天早晨也不见他回来,顾淮南很着急。   他给小郁打电话,通话那头是一阵忙音,没有人接听。   这天过后,他再也没看见小郁。   顾淮南试过报警,但他只有小郁体貌特征,任何信息也没有,警方只能暂时立案,他们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小郁的身份。   派出所没有任何消息,顾淮南也联系不到人,越来越焦虑。   他反复担心了一个多月,都在想要不要狠心抽一笔钱出来,找个私家侦探查查,免得小郁真的出现什么意外,受伤等等。   不等他取钱,某天下班,在路边等网约车时,一辆豪车忽然停在他面前,副驾驶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友好的脸庞。   是个陌生的老头子,他大概五十岁左右。   “顾先生,您好。”对方道。   顾淮南疑惑,指了指自己。   老头子缓缓点头。   顾淮南问:“我认识你么,你是……哪位客户么?”   老头子笑着摇头,说:“我不认识您,不过我家少董事认识您,他想请您前去一聚。”   “少董事?”   顾淮南想了想,自己客户当中应该没有能开这种顶级豪车的有钱人,正猜测对方是不是骗子。   老头子探出手,“少董事说,您看见这个,就会跟我走了。”   顾淮南一看,他手里是一部旧手机,正是他先前给小郁使用的那部,是他自己的旧手机。   顾淮南急切追问:“他认识小郁?你们知道他在哪里么?”   “顾先生可以亲自问问少董事。”   顾淮南没有迟疑,开门上车。   ·   顾淮南随着酒店管家的引路,一路到星级酒店的顶层豪华房,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他都有种如梦如幻的虚幻感。   他心里想着这个少董事到底是谁,跟小郁有什么关系?按照小说逻辑,难道小郁是他的儿子?   顾淮南脑海里闪过无数猜想。   等他见到这位少董事,整个人都在瞳孔地震。   因为这位少董事……居然就是失踪近两个月的小郁。   顾淮南:“??”   什么情况啊这是??   小郁衣着笔挺昂贵的高奢西装,黑发修剪得更细碎清爽,周身气场不同于过去,看不出他只有十八岁。   顾淮南愣在原地。   小郁起身走来,搂住他肩膀,笑着说:“哥哥,怎么不说话了?”   顾淮南干巴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   小郁揽着他坐下沙发,给他倒了杯水递去,顾淮南说了声谢谢,低头喝水来掩盖自己的震惊。   小郁语气温情道:“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会悉数告诉你。”   顾淮南摆摆手,松了口气般说:“不用了,我看见你安然无恙,就放心了,不用担心你出事。”   小郁眸色微动,“哥哥,你很关心我安全么?”   “当然。”   顾淮南终于缓过来,“你一声不吭消失,我真怕你有个好歹。”   小郁说:“我去解决了一些害虫,怕他们找你麻烦,牵连你,就没有联系你,你会怪我么?”   顾淮南放下水杯,“不会。”   “看见你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你有你的考量。”   小郁温和一笑,像过去一样靠在顾淮南肩头,“哥哥,让我靠靠。”   顾淮南浑身僵住,没敢动。   因为小郁每次靠在他肩膀时,喜欢搂住他的腰,嘴唇也贴得很近,似亲非亲,让人心猿意马。   何况顾淮南还是个同。   顾淮南推拒,“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匆匆逃离现场。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小郁微微眯起眼睛,眸底翻涌着浓烈又偏执的占有欲。   顾淮南,你逃不掉的。   ·   顾淮南洗了冷水脸,出来时,小郁已经为他点好餐,全是高级料理,他这辈子都难吃上的豪华食材。   小郁全程照顾他用餐,跟在家里时一样,顾淮南倒没有不习惯,就是小郁他……好像凑得太近了。   顾淮南压住不停乱跳的心率。   他很怕小郁听见。   很可惜。   他的伪装没有成功,被听到了。   小郁倏然拉近两人距离,那双桃花眼静静注视他,黑眸暗沉:“哥哥,你心脏跳得好快。”   顾淮南往后躲,小郁倾身靠近,将他困在座椅与怀抱间。   顾淮南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木质调香,像初春的青松翠柏,好闻得让人上头,他忍不住吸了一口。   “好闻么?”   小郁直勾勾盯着他。   顾淮南尴尬得脸色通红,支支吾吾地「嗯」了声,想找借口岔开话题,偏偏小郁没让他成功。   小郁指节轻轻触碰他的下颚,抬起,两双眼睛的视线交接,他望见那双乌瞳里不断翻涌的炽烈情潮。   小郁的吻落在他嘴角,隐忍的,颤抖的,滚烫的吻。   “哥哥,我想跟你做。”小郁说。   顾淮南惊得张口拒绝,那个吻将他后话全部吞没,根本不给他拒绝反抗的机会,烈火一样燃烧他。   分不清最后是谁诱惑了谁,谁先脱了谁的衣服,又谁带着谁滚上床,等顾淮南有意识,已经是次日早晨。   顾淮南:“……”   顾淮南看看手臂搭他腰际的人,以及那张俊脸,他扶住酸软的腰,张口就想说美丽中国话。   小郁醒来,嘴角含笑地凑过来,无比自然地吻了吻他,说:“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顾淮南直接口吐芬芳。   小郁堵住他的话,深吻结束,顾淮南胸腔没氧气,缓了缓,听小郁说:“别说操,不然我会想操你。”   顾淮南震惊看着他,这还是那个可可爱爱叫他哥哥的小郁么??羊皮现在都不披了么??   小郁轻轻摩挲他的嘴唇,问:“昨晚感觉怎么样?”   顾淮南违心评价:“差劲。”   小郁手指搅动舌尖,“哥哥,口是心非是要被惩罚的。”   顾淮南想咬他,小郁灵活抽回。   小郁又说:“既然你觉得舒服,要不要跟我试试呢?做恋人。”   顾淮南直接拒绝,“不。”   小郁说:“嗯,说好了,那下午我们去买纪念日的礼物。”   顾淮南:“……”   顾淮南不想陪他玩,这简直是场小孩子的闹剧,他反复拒绝,结果小郁根本没听过。   也是不久后,他得知小郁不是什么被拐儿童,而是华国首富家的小儿子,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太子爷。   除了小郁是真的,其余全是编的。   顾淮南气他骗自己,想跑路,但小郁脑子特别好使,他跑无数遍,也能把他抓回来,最后他只能妥协。   反正对方迟早会腻了这场游戏。   顾淮南等啊等,等到七老八十,这小子都他妈不放过自己。   顾淮南原地躺平,算了,跑不动了,凑合着过吧。   这一过,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