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皇后又被偷亲了》作者:四日黄昏   文案   京城第一美人佟容,端庄雍容,才智双绝。   无数名门弟子对这朵高岭之花心心念念,却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谁知新皇帝柴山一继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美人娶回宫做了皇后。   京城名门子弟:???   那个庭下杖杀老臣的新皇帝?   那个乖狞不尊母妃的新皇帝??   那个血洗皇兄王府的新皇帝???   美人危矣!!!   ————————   从小养在佟府,跟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个不爱说话的弟弟柴山登基为帝了。   穿越成能生孩子的“哥儿”,在这个异世界长到二十四岁,天天被佟大人催着嫁人的佟容同意了柴山的计划,嫁给他成为了皇后。   按照柴山的说法,佟容需要一个可信的夫家,自己则需要一个打理后宫的贤内助,大家只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   谁知嫁进皇宫的第二天,佟容一早起床,发现身上长出了一大片的红痕……   被皇上死亡凝视的太医:(擦汗)回禀皇后娘娘,这是……时疹!是时疹!   佟容:……???   大美人|雍容华贵|穿越直男受&单向暗恋|年下|疯.批舔.狗攻   内容标签: 生子 年下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佟容 ┃ 配角:柴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心机皇帝今天亲到老婆了吗?   立意:珍惜爱情 第1章   成为皇后   一觉醒来满身红痕   今日天色不大好,乌云密布,似是有雨气正在酝酿。   京城最大的酒楼金樊楼下,闲汉们排着队买索唤*(注:古代的外卖),等着外卖食盒送出来时,顺口聊了几句。   “明日皇上要大婚了!你可要去凑热闹?”   “自是要去!难得一见的场面呐!皇后还是京城第一美人佟小郎!”   “听说刘家公子一听闻这个消息,差点悬梁殉情了!”   “哎哟,白家郎君不也是,夜闯佟府说一定要见佟小郎一面。”   二层包厢里,两个衣着不凡的公子哥也正在谈论此事,却是借酒消愁。   “王兄。小可原本还视你为情敌,如今没想到……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被称为王兄的公子也是面色戚戚:“赵兄,哎,却没想到最后京城第一美人竟然嫁给了残暴不仁的新皇,我怎么能不痛心担忧啊!”   赵姓公子闻言却立刻酒醒了三分:“王兄慎言!新皇陛下……可不能随意议论!”   王公子被这样一提醒,想到了遍布整个大夏的新皇鹰爪暗厂探子,也不敢再多言,讪讪地举起筷子。   “吃菜,吃菜!”   ……   此时,身处全京城舆论风暴之眼的佟府,上上下下却没有丝毫明日送小郎出阁的喜悦,反而是一片愁云密布。   宁玥捧着茶盏来到奉月阁,却见话题中心的佟容正不紧不慢地清点着嫁妆。   芝兰玉树的神仙人物穿着一身烟青的衫衣,外罩一层薄薄的白色云纱,葱白的指点在红色的嫁妆单子上,从容优雅。   行动举止间,丝毫没有一般哥儿小郎的扭捏作态,反而是大方得体,贵不可言。   一点象征着「哥儿」的红痣正正好点在眉心处,画龙点睛,又添了几分菩萨般的高不可攀。   宁玥心里觉得那在京城盛传的形容小郎的话真是不错。   端的是「繁星坠眼海,青峰绘眉台」了!   “阿容啊,你要不要再仔细考虑清楚?实在不行爹养你一辈子,咱们不嫁人也可以啊!”   一把美髯的佟琦白佟老爷,在屋子中央来回转着圈,长吁短叹。   佟容弯起一双桃花眼,淡淡笑道:“爹,您已经问了三次了。”   佟琦白叹气:“陛下虽然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学生,但正因如此我才知道他并非良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佟容好笑地轻轻摇头,声音如同清泉流水,悦耳清雅:“爹,我与小山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再说,他娶我也只是因为需要一个打理后宫的助力罢了,我们各取所需,相敬如宾还是可以做到的。”   佟琦白看着这个自小聪慧却对情爱一窍不通,从来就很有主意的儿子,又想到了新皇还在佟府时,曾经几次被自己撞见的凝视佟容那狂热逾越的目光。   罢了……   佟大人摇了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佟容却丝毫没有准新娘的紧张、羞怯,甚至还抽空去了一趟香粤轩,交代自己不在时的工作安排。   之所以能够如此平静,是因为这场婚礼本身就是他与柴山的一场交易。   佟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来自于21世纪,是一个30岁黄金单身总裁,虽然因为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但绝对是比钢管还直的直男!   谁知熬夜猝死,一朝穿越,成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就算了,还变成了这个奇怪世界中能生孩子,跟女人地位一摸一样的哥儿!哥儿是要嫁给男人的!   对于嫁人这件事,佟容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眼看着拖到了24岁,整个佟府从一哥儿万家求到已经隐隐成了京城的笑柄。此时柴山突然来信提议合作成亲,自己帮柴山打理宫务,柴山也可以给自己提供一个可信的夫家。   佟容没想多久就同意了。   柴山是谁?从小在佟府长大,比自己小两岁,小时候成天跟在自己身后打转的弟弟,熟的不能再熟。   佟容生性便是外柔内刚,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再优柔寡断,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进宫后的事宜。   他自小内里很有些不服输的劲儿,不仅跟着佟老爷苦学诗书,跟着大哥强身健体,还用攒下的钱做起了生意。   于是,眼前这家集美妆、护肤、新款服饰经营于一体的香奥轩应运而生,并且在短短几年内成为享誉京城的大商号。   天上下着蒙蒙小雨,佟容走到香奥轩的屋檐下,收起了油纸伞。   香奥轩的方掌柜看见佟容,十分吃惊:“东家,你怎么……”   “我来安排一下之后的工作,毕竟成亲之后我能出来的机会就比较少了。”   您还知道您明天要成亲啊!   方掌柜看着满脸淡定不以为意的佟容,艰难地把这句话咽进了嘴里。   “我进宫以后还是会定期派人来取账本,到时候会让人带着信物直接跟冯怀联系的。”   说着,佟容想起了什么:“对了,冯大哥在吗?”   方掌柜忙道:“在后院呢,冯郎君……心情不大好。”   冯怀是佟容的发小,也是香奥轩的小股东。听闻好友心情不好,佟容来到后院,谁知冯怀见到他,开口就是一句暴言。   “小容,我们私奔吧!”   佟容拧起了俊秀的眉峰,看着这个浑身酒气满面通红的男人:“冯大哥,你醉了!”   “我没醉!”冯怀歪歪扭扭地拍桌,“我心悦于你,只是,只是迟迟不敢表明心迹……谁知竟因此断送了你的前路,让你被那无恶不作的新皇夺了去!”   这话让佟容的眉头皱得更紧:“小山怎么无恶不作了!?”   “你不知道吗!?他,他竟然不尊生母!”   佟容反驳:“生母不慈,子何以孝?”   “他还,他还杖杀老臣!”   佟容又反驳:“臣子忤逆,当然该杀!”   “他他他,他还弑杀兄长!”   佟容这次没说话,轻轻叹了口气。   “冯大哥,我本想今天跟你交代一下之后香奥轩的工作安排,现在看来你还是先醒醒酒吧。”   说着,他唤来了冯怀的贴身小厮,交代了让人好好照顾,径自离去。   冯怀口中被新皇弑杀的兄长,恰恰也是他所恨之人。   放下其他的不提,只这一件事,佟容绝对是站在柴山这边的。   ……   与此同时,准备迎接新主人的椒房殿,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唐公公,正挥舞着拂尘将满宫殿的宫人指挥得团团转。   “床榻的褥子用的什么材质的?皇上吩咐了要用真丝和羽绒各一半的,刚开春天凉!”   “那边那个!这个花瓶不行,去库里重新领,娘娘喜欢蓝色!把掐丝宝泰蓝的花瓶领只乖巧的过来!”   “小明子!仔细着点!”   老太监双眼一瞪,腿脚利落地冲上前去。   小明子捂着不小心撞上墙壁的肩头,龇牙咧嘴地笑了笑:“师父,我没事儿!”   “谁管你有没有事儿!”唐公公伸手就给他头上敲了个爆栗,“墙别有事儿就行!”   说着,老太监拿起拂尘仔仔细细拂了拂刚才被撞过的地方。   笨手笨脚的徒弟小明子捂着还疼着的肩膀,好奇问道:“师父,为什么这么宝贝这墙啊?”   “你懂什么!”唐公公又敲了一下小徒弟,“你只需要知道,以后啊,咱们必须要把这位皇后娘娘捧着、供着,当作第一要紧的人去伺候!”   “哦哦!”小徒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气得老太监一脚踹了过去。   “干活去干活去!”将不懂事的徒弟撵走,唐公公伸手轻轻拍了拍椒房殿粉色的墙体。   他又想起了在那位小郎答应入宫为后的第二天,一贯看着阴沉沉的陛下竟然肉眼可见的心情大好,来到这间椒房殿里,亲自用花椒和泥粉刷了整个寝宫的墙面。   这花椒泥刷过的粉色墙壁哪里是墙啊,都是陛下的一片真心啊!   ……   不管满城公子郎君对于美人明珠暗投有多哀怨,第二天,吉日如期而至。   皇帝娶亲,奉迎的主使是宗室辈分最高的亲王,率领着三品以上的王公朝臣,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佟府,将早已准备就绪的佟容迎进了皇宫。   似是老天也知道今天是个喜庆日子,连续多日京城里都是阴雨蒙蒙,今日却是艳阳高照,春和景明。   作为「新娘」,佟容并不需要操劳,一路端端正正地坐着,接受了臣公在紫宸殿外的叩拜后,就被送入了皇后所住的椒房殿内。   他敛着袖子端坐在桌边,面上一派气定神闲,雍容华贵,心里暗自催促着柴山赶紧过来,走完流程早点睡觉。   大夏朝的婚礼是在黄昏时进行,折腾到现在,早就过了他平时就寝的时间。   佟容有个毛病,每天必要睡五个时辰,即十个小时以上,而且到点就困,睡眠质量极好,电闪雷鸣,地震狂风都吵不醒。   此刻,佟容感觉自己的两只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陛下驾到。”   殿门前的小太监一声清晰的传报在佟容听来如同天籁,他笑着看向迎面而来的柴山,正准备开口唤他坐下,却在见到他的模样后猛地一怔。   说起来,他已经有三四年没见到柴山了。   此时的皇帝已经脱去了当年的稚气,个头又往上窜了一窜,快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有余。长期练武的身材健硕挺拔,将赤红色的绛纱袍撑起挺阔的弧线。虽是中等样貌,配上高高的通天冠,倒是显出那双倒三角眼过分的锐利逼人来。   总而言之,与佟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已是大有不同了。   一时间,些许的陌生感让佟容没能说出话来。   “容哥哥。”柴山却一点没有阔别好几年的生分,一上来就挨着佟容坐下,“这个点容哥哥该困了吧。”   佟容点点头,他确实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新婚夫妻要同食一盘菜,是为「同牢」之礼。   柴山没有让宫人帮忙,亲手盛了一小碗米粥,放在佟容手边。   碗盏是翠兰色的,佟容拿在手上把玩了两下,盛起米粥送入口中。   柴山眼中闪过笑意,直接将盛放米粥的钵一抄,拿起勺子舀起粥水吃起来。   「同牢」之后,便是最后一步,「合卺」,俗称交杯酒。   佟容困得几乎要坐不住,被柴山牵着走到床边坐下。   嬷嬷送来了两只红色的高脚小杯,柴山举起杯子,双眼凝望着眼前人。   蓝色的九龙冠下,玉人博施粉黛,面若桃李,美得惊心动魄。   夙愿成真,直到握住心上人的手坐在床上,他才真的相信了自己娶到了佟容。   谁知佟容竟表现得比他更急不可耐。   一贯风度翩翩的佟家小郎用欣长细白的两指捏住杯子,毫不扭捏地挽住了柴山的手臂。   臂弯里的热度清晰地传递到皮肤上,柴山看着面前盛装下弯月眉、桃花眼,美若仙人的哥儿,几乎是痴了,握着酒杯一动不动。   佟容却动作无比流畅,挽臂、抵唇、仰头,一气呵成。   然后——   新婚的皇后将杯子放回了托盘里,连鞋都没脱,闭上眼睛一头倒进了床榻中。   柴山轻轻笑了一声,看着还挂在自己臂弯里的手臂,就着露出的一截莹莹玉白,喉结一动,一口将酒水吞进了肚中。   睡着后的佟容不似醒着时那样高不可攀,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阖着,蝶翅般的长睫毛垂下两片小小的阴影,薄唇微微张开,可爱的贝齿羞涩地犹抱琵琶半遮面,引人——   我在干什么!   柴山猛地收回不自觉抚摸上榻上美人脸颊的手。   一旁,捧着杯盏、喜糖、热水、脂膏的宫人都放下东西,知趣地退下。   宁玥有些不放心自家小郎,磨磨蹭蹭不想出门,却被身旁的嬷嬷直接扯着袖子拉了出去。   这丫头也是个忠心的,转脸又想进去看情况,被嬷嬷眼疾手快又拉了回来。   “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宁玥巴望着关上的殿门,又不好说是怕皇帝欺负佟容,只得焦急道:“我们小郎还没卸妆更衣呢!”   几个嬷嬷闻言都捂着嘴笑出了声:“傻姑娘啊!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你还担心皇后娘娘缺了你伺候吗?”   其中一个李嬷嬷人最慈善,好心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去打扰,在这候着就是。嬷嬷我经过的事儿多,咱们陛下那个眼神,你家娘娘保准是圣眷深厚的!”   殿内,只剩下了柴山和佟容两个人。   龙凤呈祥的红烛照映出一片暖暖的橘光,和花椒的清香一起烘托出温馨的氛围。   良辰美景,佳人在侧。   柴山帮佟容脱下了鞋子礼服,洗掉了脸上的妆容,再一次痴痴地望着眼前人出了神,等回过头来,不听话的双手已经自觉地解开了美人的衣襟,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   柴山眼角抽动,使劲掐了掐手掌,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以防它们再次「作案」。   然而这一次,眼睛又开始脱离了掌控,眼神不住地往那片如温润美玉般的莹白上瞄。   一眼,两眼——   收回!目不斜视!!   又是一眼……两眼……   终于,板板正正在床榻前站得笔直的皇帝陛下终于再也忍不住,如狼似虎地冲着睡美人扑了上去,抱着佟容,强忍着进一步往下的难耐心情,「雨点」一样吻在那细腻的肌肤上。   等到回过头来,他才惊觉,那「雨」下得似乎过分大了些……   翌日。   宁玥竖着耳朵在门外蹲了半宿,没听见什么动静,这才放下心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大早,忠诚的小丫头又准时醒了过来,匆匆换了身衣服就跑来殿外候着。   皇帝大婚,按照大夏朝的规矩辍朝三日。   但是唐公公还是天没亮就候在了椒房殿外,他伺候了陛下三年,算是知道些根底。   当今圣上有失眠的毛病,往往一夜只能睡两个时辰,太医的方子吃了几轮,没有丝毫效果。   而皇上那易怒、暴躁的脾气也与这个毛病多有关系。   从月朗星稀,一直到天光大亮,唐公公带着几个小宦官左等右等,却还是没见着陛下的身影。   这时,宁玥打着哈欠带着个小宫女也捧着洗漱用具走了过来。   “公公好!”宁玥见着着穿紫色蟒袍的大太监,知道是陛下身边人,乖觉地笑着从衣袋里摸出佟容早就吩咐好的一个装着银票的大荷包递上去。   谁知大太监笑得比她还要慈眉善目,搭着拂尘的手一推,笑着半嗔怪道:“姑娘这是作甚,咱家能在皇后娘娘的椒房殿外候着就是福分了,哪里敢收东西。”   宁玥见着老脸都笑出菊花的老太监,心里奇怪他为何对自己一个刚进宫的陪嫁如此谄媚,也从善如流地将荷包收了回去。   “正要像姑娘讨教,咱们娘娘一般几时起呢?”   宁玥看了看天光,想想说道:“约莫就是这几刻了。”   正说着,里头终于传来了一声唤。   “来人!”   唐公公立刻收敛了笑容,理了理衣服推开门小步走入殿内。   陛下却已经穿戴整齐,一身藤色的常服,靠坐在双交四椀菱花窗下的交椅上,手里翻着书,心神却明显不在字上。   而寝殿最中央,皇后娘娘明显是刚醒的状态,还迷糊着,听见有人进来,小脾气地翻了一个身背对过去。   素绸的寝衣太滑太轻,一翻身的功夫,领口便从肩头滑落,露出半截白生生的玉肩,偏偏那玉白里还参杂了三两红痕,似是落雪红梅,扎眼得紧。   唐公公只瞄了一眼,登时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宁玥也跟了进来,还没来得及上前去伺候,就见皇帝冷着脸走过来,将那截滑落肩头的寝衣又拉了上去。   唐公公的头埋得更低了。   佟容每天早起都要磨磨蹭蹭好一会儿,今天也不例外。   迷糊间,他好像感觉有人靠近,拉着自己的寝衣往上提了提。   紧接着,身后响起了贴身丫头宁玥的声音。   “小郎,该起了!”   佟容慵懒地翻了个身,撑着床榻坐起来,寝衣又不听话地滑了下去。   佟容顺手拎起衣襟,低下头,正准备将它提上来。   然后,那青葱白玉的指尖骤然顿住。   “我身上,这些红色的是什么?”   拇指带了些力气在红印子上擦了擦,不痛不痒,却也没有随着指头的力度消失。   从没有谈过恋爱,一心只有工作的佟总心下奇怪地把衣服拉得更开。   胸膛上,小腹上,全都是这种红红紫紫的印子。   因为潜意识里认为兄弟睡在一张床上什么也不会发生,佟容根本没往绯色的方向想。   他叫过一旁的宁玥:“玥丫头,你来看看我身上这是什么?”   宁玥也是未通人事,看着这一大片骇人的印子,吓得一惊,正要上前去仔细悄悄,面色黑如锅底的柴山已经大踏步走上前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皇帝阴沉着脸,伸手仔仔细细地拉好了佟容的寝衣。   佟容看着那在自己的衣服上面打了一个死结的大手,怀疑地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男人阴郁的脸上。   印象里,这个小山弟弟一直都是不爱笑不爱说话的性子,府里的人都远远避着他,除了自己,没人与他亲近。   但通过好几件亲身经历的事,佟容知道这个弟弟只是面冷心热,看着不好相处罢了。   只是少年毕竟易变……   “陛下昨夜也歇在了此处吗?”   佟容潋滟的美目一转,拿捏着分寸试探着问道。   柴山点点头。   “那……陛下可知我身上为何有如此多的红色瘢痕?”   大手系好了系带,却没有松开,仍然恋恋不舍地徘徊在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间。   柴山清了清嗓子,反问道:“容哥哥可是要与山生分了?怎么不再唤我小山了?”   佟容闻言,心里一松,绽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开口唤道:“小山。”   柴山不自然地偏过头,不敢与他对视,脸上飞出两片淡淡的红云,轻轻嗯了一声。   佟容笑意更深。   这孩子,还是这么腼腆。   不过……他又想到了身上莫名其妙出现的大片红痕,笑容淡了下去,秀气的眉头微微簇起。   人老成精的唐公公最善于揣摩上意,见状立刻弓着腰进言道:“不如奴去传太医来为娘娘瞧瞧?”   作者有话说:   按不住存稿箱激情开坑了!!   开文大吉!!   求收藏求评论!   每天18:00准时更新,有事情会先请假的——   明天依旧双更,爱大家么么哒! 第2章   花廊相拥   怒怼太妃   佟容笑容不变,心里听着这句「娘娘」着实是有些膈应。   也罢,都「嫁人」了就不要在乎称呼问题了。   柴山瞥了唐公公一眼,没说话,默许了这个建议。   佟容想了想,也点点头:“也好,劳烦公公了。”   “不劳烦不劳烦,伺候娘娘是奴的福气!”   太医来得很快。   胡子花白的院使周蘅放下药箱,将一层薄绢盖在佟容的腕子上,在皇帝陛下「你要敢不好好说就死定了」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搭上了新皇后的脉搏。   在来的路上,唐公公就已经暗示过了现场的情况,能在皇宫大内混出头的哪个不是人精,松开脉搏后,周院使拈着胡须,斟酌道:“娘娘这是得了时疹。”   “时疹?”佟容犹疑道,“我之前得过时疹,会发肿发痒,不似这个样子。”   周蘅道:“娘娘有所不知,时疹乃是季节性发作,每次皆可能有所不同。我给您开个方子,您每日在红斑处涂抹一次,慢慢就消下去了。”   嗯,到时候就开点润肤美肌的脂膏给皇后娘娘吧。   周蘅摸着胡须,满脸从容。   佟容看着老太医笃定的神情,迟疑着点了点头。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柴山突然开口:“周院使医术高明,赏金二十两。”   周蘅心下一喜,知道自己这是「把准了龙脉」,利落地领赏谢恩。   此时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佟容看了看天光,传了膳,与柴山一起用了朝食。   吃完了早饭,佟容让宁玥帮自己换了一身端正的行头,坐上轿撵,带着人去往了僖福宫。   僖福宫是太妃所住的宫殿,原本皇帝的生母应该奉为太后,入住慈宁宫。   但柴山与这位血缘上的母亲关系极差,并没有加封太后,而是赐了贵太妃的头衔,还让住在先帝时期的僖福宫里。   本来皇后的品级要比贵太妃更高,不必来请安。不过佟容顾及着不落人话柄,还是一用完朝食就赶了过来。   他预感这不会是一场友好的会面,站在僖福宫外深吸一口气,提起了精神,迈入殿中。   “皇后娘娘驾到!”   “恭迎皇后娘娘。”   按理说,贵太妃见到皇后也应该行半礼,不过端坐在主位的人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见着佟容进来,连头也没有点一下。   不等佟容落座,太妃柳眉便已高高挑起,开口就刺道:“皇后才入宫第一天,就如此惫懒且目无尊长的吗?”   佟容闻言一笑:“太妃娘娘何出此言?”   “此时才来便罢了,见到本宫,也不行礼的吗?”   佟容顶着太妃凌厉的目光,施施然走到侧方的座位坐下,不急不徐地道:“娘娘为太妃,本……宫为皇后,按照大夏朝品级,您尚且需要向我行半礼。”   不等太妃抢白,他又笑道:“您是长辈,此事便不与您计较了。”   太妃一噎,本想趁着皇后刚刚入宫不通宫规品级给他个下马威,谁知道新皇后竟然对此如此熟悉,倒是当头落了个下乘。   不过她到也不想就这样放过那孽种的新皇后,总有些事情,作为长辈的提出来是不好拒绝的。   太妃端起茶盏掩住嘴唇,眸中闪过一丝不善的精光:“皇后倒是对宫规颇为熟悉,是本宫记岔了。说起来,皇上今年也已22了,后宫却只有孟嫔和两个通人事时指派的八品良侍,未免太空荡了些。新后既然已经入宫,自然是要为皇帝寻摸好女、小郎的。”   她本以为这话必然能戳中新皇后的不快,谁知佟容竟然点点头,认真地附和道:“太妃娘娘此言极是。不过采选妃嫔乃是大事,须得陛下做主,本宫也不敢自专。”   呵。太妃捏着杯盏在心底冷笑,果然是表面应和,私底下肯定极是不愿的,既如此,我就……   “不过娘娘刚才提到的孟嫔和两位良侍,确实是陛下的老人,跟着陛下的时间最久,理应晋一晋位份才是。本宫容后会与陛下商议此事。”   太妃又是一噎。   这,这新后才入宫第一天就要给妃嫔晋位份,未免也太「贤良淑德」了些?   太妃一时也有些摸不清这位新皇后的路数,尴尬地举起茶盏掩饰性地喝了两口。   “陛下驾到!”   佟容顺着宫人的禀告声望过去,有些好奇柴山为何突然出现在此。   却见大步流星走进殿中的皇帝陛下,穿着一身淡黄色暗纹龙绣袍,外罩一层水色薄纱,头戴皂纱折上巾,脚踩镶金祥云靴,青玉腰带束出一方劲瘦的腰身,虽然五官平平,但常年习武身姿挺拔,端的是一副好气派。   佟容在心里点头称许,小山收拾一番,看着竟然还挺精神的。   看似面无表情走进殿中的柴山,实则全部关注都暗中放在了佟容的身上。   端端正正地坐着,面带微笑,看着没受气的样子。   听到皇后来到僖福宫后就急匆匆赶来的皇帝悄悄松了口气。   又仔细看去,那看向自己的桃花眼中竟然隐隐带着几分欣赏。   柴山本就挺阔的腰板更加挺得笔直。   不枉费他用完朝食就在更衣易服的偏殿挑挑拣拣耽搁了小半个时辰。   孔雀开屏的皇帝因为见到太妃而不虞的心情瞬间转好。   太妃对着佟容时,尚且没有完全垮着脸,一见到柴山现身,满面的厌恶却连掩饰都不加一分。   她恶意地开口嘲讽道:“今日皇帝倒是「孝顺」起来了?我这僖福宫竟然能有这般「贵客」登门?”   柴山三角眼一凛,侧过身去面对着佟容,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太妃。   “容哥哥,我们一道回去?”   这个逆子竟然直接将自己的话当作耳旁风!   太妃脸气得通红,拍着桌子大声道:“当朝皇帝,连自己的母亲都不尊不敬!以太妃之位来羞辱生母,还过而不问,你枉为人子!”   柴山脸色未变,佟容却是心下一惊。   怪不得朝野上下都刺小山不孝母亲,除了没加封太后,恐怕太妃这一句句诛心之言才是舆论最好的添火油。   他当下美目一寒,沉声徐徐道:“太妃娘娘慎言。我知您乃是无心之话,可不妨让有心人听去,反倒是搬弄是非。您与陛下「母子一体」,一荣俱荣,陛下有损则您也必然悲痛出宫,奉养在古佛青灯之前。何不以慈而待?”   这话说得句句委婉,内涵却极重。奉劝太妃不要搞事,毕竟她能在宫内颐养天年,靠的全是皇帝这个亲儿子,要是皇帝倒台,第一个倒霉迁出去做尼姑祭奠先帝的就得是她。   条理清晰,字字珠玑,一番敲打后威严的目光扫过殿内所有宫人。众人都心里一惊,慌张恭顺地低下头不敢与新皇后对视。   天哪,新皇后看着美美的一个哥儿,怎么严肃起来比皇帝还吓人!?   前世管着五百多号员工的佟总,扫视一圈后,将目光投回到了主座上。   太妃被他说得心里一慌,这下又对上这般严肃威严的目光,早就怕了。她在先帝时期也没有插手过朝堂斗争,夺嫡争权之类的丝毫没有参与,哪怕深宫妇人见识多些,此时此刻也是如坐针毡。   “本,本宫与皇儿说笑罢了!谁敢外传,看本宫不撕烂她的嘴!”   佟容闻言满意点头,露出一个微笑,霎时间,如同春渠化雪,冰霜消融,殿内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在内心松了一口气。   “娘娘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清泉般悦耳的嗓音淡淡道,“毕竟母子连心,太妃娘娘也是关心陛下方才才会口不择言的,本宫都明白的。”   “是极是极。”太妃抓着扶手,点头如捣蒜。   “那本宫与陛下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看望娘娘。”   “慢走慢走!”   佟容微笑着点点头,带上皇帝,仪态万千地离开了。   “呼——”终于把这尊神送走了,太妃拍着拍着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一等宫女妙儿心有余悸地给太妃换上了一盏新茶:“娘娘,这皇后严肃起来好生可怕!看着像是积威深重的朝公大臣似的。”   太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压压惊:“是啊……皇帝这是从哪里请回来的一尊大佛啊!?”   ……   柴山跟着佟容,穿行在御花园中,二人都没乘轿撵,慢悠悠地步行回去。   行至一处穿花长廊,佟容停下身来。   初春的晨阳耀眼却不刺目,长廊外粉粉白白的玉兰花遮去了一些光线,显得廊中隐蔽安静,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柴山正想着心事,冷不丁前面的人停下,一头撞了上去。   “小心!”   一撞到人,柴山立刻回过神来,脑袋还没反应,手已经下意识伸出去捞住了佟容,稳住他歪倒的身形。   等再定睛一看,两人已经是一个极其暧昧的环抱姿势。   佟容倒不觉得两个男人扶一把有什么不对劲的,他在乎的是柴山刚才一路上明显的精神恍惚状态。   “小山,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佟容想了想,出言关心道。   柴山并非因为自己的母妃恶言相向而难过,这种讽刺、冷脸对他而言早已是司空见惯,他已经学会了麻痹自己不去思考其中的恶意,也不去关心她的想法和意见。当其是空气一般,便不会再受伤。   这一路上发呆,是为着佟容刚才在僖福宫维护自己的那番话。   容哥哥就是这样特殊的存在。   虽然是一个哥儿,气度却胜过了世间九成九的男子,从容果决,严正雍容,理所当然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对自己认定的事,哪怕再难也会去做,对自己认准的道理,哪怕再苦也会去维护。   就像经营香粤轩、就像24岁也不嫁人,就像……   就像当年在佟府中,毫无芥蒂地接纳自己。   此时,听到佟容这番关切,佳人在怀的柴山脑子一转,咽下了「没什么」的回答,眼眸垂下,做出一番强自振作的样子,勉强笑道:“还好……我已经习惯了。”   佟容看着低头看地面的柴山,就像是一只孤独的小狼被恶狗咬伤,正可怜兮兮地自行舔舐伤口,内心瞬间泛起阵阵同情怜惜。   太妃为什么不喜欢皇帝在宫中乃是秘辛,佟容曾经问过一次,柴山并不肯说,他也就没有再强人所难。   不过,作为一个孩子,被母亲如此厌恶憎恨,也实在是太可怜了些。   佟容反手抱住了柴山,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   柴山浑身一震,旋即将怀中人搂得更紧,整张脸埋进了佟容的肩窝里。   佟容感觉掌心下这高大的年轻皇帝似是正在微微颤抖,不住吸着气,许是正抽着鼻子强忍泪意,不由心里更软,像是怀抱着一只委屈的大狗狗,一下一下温柔地抚着他的背心。   这一抱就是一刻钟,柴山一直窝在佟容的肩窝里,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大手悄悄地在那柳枝细腰上滑动着,贪恋着,如同磁石吸附,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好在皇帝深谙适可而止,以后还有,竭泽而渔,再无下次这个道理,终于还是赶在佟容察觉出不对劲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怀中人。   “谢谢容哥哥,山好多了。”   佟容这才发现自己竟被柴山带着坐在了回廊的凳子上,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再映衬着早春的玉兰花,这场景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花园角落里亲亲我我的小情侣。   他面上一赫,也许是因为好歹成了亲的缘故,和着这光景,倒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嗯……好些了就行,回吧。”   说着,大步一迈,红衣转角,满袖春风,自向着长廊尽头而去。   在他身后,柴山紧盯着他穿行在花海下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也提步紧跟了上去。   这样温柔、俊美,又气质非凡的人,怎能让人不心生爱慕呢?   君是暖风拂晴梦,一眼便令万物生。   ……   回到椒房殿,佟容同柴山提了提给几个妃嫔晋位份的事。   “毕竟是跟了你这许多年的老人了,提一提位份是应当的。”   柴山闻言却急忙辩白道:“都是当时父皇按例指来的人,娶她们并非我所愿,我一个也不喜欢!”   佟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柴山。   小山何必急着给自己解释这些?   他想了想,确实,进宫前就听说当今陛下鲜少光顾后宫。   莫不是……不行?   不过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还是不要乱关注老板的私事为妙。   佟容揭过这个话题,避重就轻地只说晋位份的事:“不管这些妃嫔如何不得你心意,到底是潜邸跟来的,理应晋升。”   赏罚分明,公司,不对,后宫才能运行平顺。   柴山眉头一皱,似是极不情愿,但听了佟容的话,还是说道:“容哥哥做主就好,往后整个后宫都是你当家。”   佟容点点头,心里十分满意。   看来自己遇到了一个懂得放权、能够听劝的好老板。   不错!   两人商议妥当了给嫔妃晋升的事,一个宫人进来通传道:“娘娘,司宫令未央与六尚求见。”   大夏朝皇宫以宫女、宫郎为尊,太监为辅,分为六尚二十四司,管理各处宫务。其中,正四品的尚宫令凌驾于六尚之上,乃是整个皇宫里类同管家的存在。   佟容也正想去找这位司宫令,颔首道:“宣进来吧。”   “奴婢司宫令未央,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随之而来的六尚也一一跪拜行礼。   司宫令未央看着约莫三十的样子,面色严肃,一举一动都严守礼仪:“奴婢此次前来,是为移交宫务一事。”   先帝时,内务是交由已经奉养在尼姑庵的贤太妃,柴山登基时间短,便暂时提了个司宫令,内务暂且由她打理。   如今皇后已经进宫,当然是要将宫权还给皇后。   未央详细地介绍了身后六司各自的掌管范畴、月钱的发放等事项,佟容偶尔问到什么问题,也是事无巨细,对答如流。   佟容欣赏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管一家、管一公司、管一后宫……虽然大小规模不同,实则都是规矩制度和执行效率二者为重。   历朝历代,不乏后宫管理松散的,甚至还有过太监宫女偷窃成风、在殿外公然便溺无人管的情况。   整个后宫,连主子带宫女、宫郎、宦人、侍卫,总计六千余人,要想管理好,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佟容深吸一口气,脸上泛起一丝遇到挑战的兴奋笑意。   “将月钱发放记录、各宫支出、年节例行赏赐、损耗、领用、内库进出明细都找来给我,司宫令、宫正带十二个掌正、十二个宦人,今下午开始,陪我先在宫中四处转转吧。”   “是!”   一整个下午,新皇后抛下了皇帝,带着人开始在后宫中巡查,那果断的处事风格,务实干练的工作方法让跟在身后的宫人们都是眼前一亮。连古板的司宫令未央看佟容的目光都越来越热切,原地进化成迷妹兼助理。   直到用晚膳之前,佟容才回到椒房殿中。   却没想柴山仍在这里。   佟容换了一身轻便干净的衣服出来,浣手准备用膳。   “陛下今日也宿在椒房殿?”   按理说,除了大婚的头一天,其余时候皇帝不必勉强自己一定要在皇后的寝宫同住。   柴山脸颊微微发红,「宿」这个字眼让他联想到了一些昨晚的旖旎春光……   这副略显羞赫的神情却让佟容猛地记起了「不行」的事,原来如此,除了管理家务以外,还要帮老板挡住外部的闲言碎语。   他点点头,体贴地没有再多问。   忙了一天,吃完饭歇了一会儿,又到了佟容日常就寝的时候。   他沾着枕头立刻会了周公,柴山却僵硬地躺在床的另一边,眼珠子死死瞪着床帏,一动也不敢动。   眼睛不去看,其他感官就分外明晰起来。   暖暖的热度触手可及,带着能将人融化的迷醉热度勾引着柴山触碰。桂花澡豆的清香气一缕缕飘入鼻腔,柴山要用全部的自制力控制自己,才能忍住不去一亲芳泽。   记忆开始不听话地回放昨天夜里的莹白肌肤,那带着红梅的雪肤稍稍用力便会添上新痕,柔软光滑,令人爱不释——   打住!!   作者有话说:   太妃:我还会回来的!! 第3章   斟茶捏腿   就如寻常夫妻那般   柴山紧紧捏着拳头,双手叉腰,「凶神恶煞」地盯着床那边的佟容。   被子没有拉到肩膀上方,早春还有些凉,万一晚上一翻身露出后背着凉了可怎么办?   柴山一边担心着,一边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似乎很合理的借口,凑近一些,轻轻拉起了锦被。   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如同一尊玉做的仙人像,肌肤细腻得好似最上等的白瓷那般,薄唇攫取了天边最浓艳的晚霞装点,在一豆微微的烛光里,散发着水润的光泽。   锦被轻柔地被拉起,小心翼翼地捻在了肩膀之上。   柴山手肘撑在枕上,侧身看着佟容美丽的睡颜,越看越爱,越看越痴迷,又平白里生出几分担忧来。   这谪仙人一般的容哥哥真的在自己身边吗?   他猛地心里一慌,再晃过神来,手已经抚摸上了佟容的脸庞。   这一抚,好似一捆添过火油的干柴,遇到了一点火星子,立刻凶猛地燃烧起来,柴山终于再也忍不住,深深地吻在了那玉人的红唇上。   ……   翌日。   佟容慵懒地从床榻上下来,唤宁玥上前更衣。   寝衣睡开了些领口,露出胸膛的一隙。   宁玥捧着衣服看过去,诧异道:“小郎这时疹似是晚上才长?怎么看着像是又添了些新的?艳红艳红的。”   佟容闻言低头拉开了衣襟,果然,睡前已经消下去的红痕又冒出了新的,新痕压旧印,斑斑点点。   “怎么看着,比昨天还要严重了?”   他拧起眉头,对宁玥道:“帮我把周院使配的药膏拿来。”   过几日如果更严重的话,就让太医再来看一看吧。   今日,帝后二人依旧是在椒房殿用的朝食。   “昨日要晋的三个妃嫔的位份已经拟好了,陛下可看看有什么要改的吗?”   “不必。容哥哥拿主意就好。”   佟容一笑,在册子上盖上了凤印,唤来殿直,让人去传懿旨。   今日还是和昨天一样,佟容带着宫女太监整顿宫纪,临到午膳的时辰才回到椒房殿。   却被等在殿门口多时的唐公公截住。   唐公公笑得一脸灿烂喜庆:“娘娘,陛下在福宁宫等您一道用膳呢,小侯爷也来了。”   这个小侯爷,说的乃是柴山长姐文瑶公主的独子,周冉。   柴山与一众皇亲都不甚亲厚,唯独与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外甥还算亲近。   来到皇帝的寝宫福宁宫,隔得远远的,宫人便已进去通报,将佟容迎进去。   “容哥哥来了!”柴山迎面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想来就是周冉了。   “皇舅母好!”周冉拱手行礼,很是乖觉,自动用了这个讨好的称呼。   柴山果然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佟容道:“快坐下来歇歇,我听宫人说你一上午水都没喝几口!”   可把他心疼坏了!   佟容一落座,他就忙不迭地亲手斟了一盏茶,捧到佟容面前:“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佟容虽然知道柴山是皇帝,但毕竟有不拘礼数一同长大的经历在,他骨子里又是一个现代来的讲究平等的人,并不觉不对,自然而然地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侍立在一边微微垂着头的周冉却是暗自心惊。   自己这舅舅一贯是面冷心也冷,竟然能舍掉皇帝的颜面亲自给新舅母斟茶,当真是宠在心尖上了。   佟容放下茶盏,却见周冉还站在一边,询问地看向柴山。   柴山挥挥手:“你也坐吧,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泥。”   周冉暗自发笑。   舅舅这句「一家人」咬字倒是挺重,只怕不是说给自己的。   “是,皇舅!”   这顿饭吃得周冉是叹为观止。   皇帝亲手为皇后盛饭,皇帝亲手为皇后舀汤,皇帝亲手为皇后夹菜……   就差给人直接喂到嘴边了!   周冉今日本就是抱着讨好佟容的目的进的宫,这番看下来,更是坚定了要好好抱住这根大腿的决心。   他脑筋转了转,开口道:“皇舅母,听闻您家中还有一兄一妹?外甥可羡慕得紧,可惜家里只有我一个。”   佟容点点头:“确实,家兄大我六岁,已娶亲,小妹年纪小,尚且待字闺中。”   周冉听到关键字,精神一振,连忙追问道:“说起来外甥与尊妹还有过一次巧遇!去年在法全寺上香时,她误以为我是贼人,闹过好一出乌龙,不知您可知晓此事?”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佟容。   “法全寺?”佟容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倒是不曾听她提起过。”   不曾提起过!!   周冉好似当胸中了一箭,顿时萎靡了下去。   佟容看着他那副神情,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不过这小侯爷在京城向来以游手好闲出名,自家妹妹显然也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他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低头夹菜。   用完了午膳,情路受挫的周冉识趣地告退。   “容哥哥下午还要去吗?”   佟容点头:“大概审完了三成了,还得再跑两天。”   柴山皱眉道:“听宫人说你从御花园一路到了御膳房,都没有乘轿撵,也没顾上歇脚。”   “要实地考察,坐着轿撵一会儿走一会儿停,反而麻烦。”   柴山没有再说话,一埋头蹲在了佟容的膝前,大手隔着下裳握住了他的小腿。   佟容冷不丁被摸了小腿,惊得一缩脚。   “小山,你……干什么?”   藏在衣服下常年不见人的地方敏感得紧,被人捏在掌心里极度不自在。   佟容扭着腿要逃,柴山手指一滑,捞着小腿肚不让他离开。   “我给容哥哥捏捏腿。”   柴山说着,有力的指节已经动了起来,隔着布料按在小腿的各处穴位上。   一朝天子,整个大夏朝最尊贵的人,蹲跪在自己面前温柔小意地捏腿。   饶是佟容不在意尊卑,这种颠倒感也让他心里一动。   握着自己双腿按摩的柴山神情是那么的认真,好似正握着世上最值钱的宝贝,舒适的力度在小腿上蔓延开,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知怎么回事,佟容看着这一幕,一时竟没能再出言阻止。   静默温馨的氛围环绕在整个殿中,一对新婚夫夫,就像是其他所有的相互扶持的伴侣那样,妻子操劳腿疼,丈夫就蹲下来帮着捏脚。   一指一动都是脉脉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佟容挣了挣收回双脚,轻声道:“好了,已经不酸了,谢谢小山。”   柴山双手留恋地缓缓拿开,仰头露出一个笑容:“容哥哥腿不难受了就好,下次如果再有劳累,山还给容哥哥按。”   佟容被这个笑容一刺,心虚地别开头,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虚。   这个下午,除了雷厉风行地整顿宫务,审查账目明细,佟容那贵气逼人的面目下,实则一直不明原因地回想着那个笑容。   ……   一连几天,佟容带着司宫令和宫正等宫人、宦官,让整个皇宫的工作作风焕然一新。不仅查明了所有的账目明细,还对每个大小岗位的职责做了进一步细化,并且设立了监察的组织定期巡查,工作到事、责任到人。   这一番手腕让跟在身后的司宫令未央连严肃脸都快维持不住,每天天不亮快就跑来椒房殿外候着,进化成皇后娘娘头号死忠粉。   不过,其他事情却没有工作这般顺顺利利。   每天早上,佟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都是检查身上的「时疹」有没有好一些,却每日都会发现新的红痕。   一罐子药膏都快用尽了,还是没多少效果。   今早也是一样,柴山早已上朝去了,佟容起得迟,一看,又是新痕斑斑。   他忧心地看了看身上的红印子,对椒房殿的掌事二等宦官小圆子道:“去请周院使再过来一趟吧。”   “是!”   小圆子长得圆头圆脑,很会说话,干活跑腿十分利索,不一会儿就带着气喘吁吁的周蘅回到了椒房殿。   “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佟容将覆着雪颈的领口微微掀开了几寸,“周院使,本宫这时疹每日早晨都会变多,擦了药膏也不见好转。”   周蘅瞄了一眼,立刻低低垂着头不敢再多看。   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不知这对皇家的新婚夫夫闹的是什么把戏,这……这等房中之事为何要遮遮掩掩地拉着他一个小小太医扯谎。   周院使实在是揣摩不懂圣意,斟酌片刻,说道:“娘娘……不必忧心,实则这时疹不痛不痒,对日常起居并无太大影响。这疹子……很难好,有些人一得就是积年累月,说不准的。”   一边候着的宁玥闻言眉头皱得死紧:“难道就没有法子能治了吗?”   周院使捏着胡须,委婉地开口道:“法子……自然是有的。最关键在于静心!只要节制静心,不需药石,很快便能好全。”   只要你们每天晚上不要做那等子事,不就很快能好了吗!?   佟容却没听明白这话中深意,他思忖着「静心」二字,想来是最近一段时间天天忙活宫务,确实有几分劳神上火,时疹这才一直好不了。   作者有话说:   周院使:你们年轻人玩得真花,老夫看不懂) 第4章   熏风好梦   清水明纱寝衣   于是佟容一脸了然地点点头,谢过了太医,让他又开了一些「药膏」,便赏银子送了人回去。   好在宫务最繁重的部分已经梳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都是一些细节的强化,不必要耗费太多的心力。   正想着时疹的事情,尚服女官带着司衣宫女到来。   尚服女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让身后的宫女们捧着衣匣子鱼贯上前。   “皇后娘娘,这是前几日陛下特吩咐了尚服局专门为您新做的春衣夏衣,合六十四匣。”   佟容一惊:“竟有这么多?”   尚服女官抿嘴一笑:“从面料到形制,陛下都亲自过问,改了好几次呢!”   尚服女官等人告退后,佟容看着那堆成一堆小山的衣服匣子,让椒房殿的宫人们上来清点。   “云官蜀锦下裳粉、蓝两色各一件!”   “苏绣双凤大罩一件!”   ……   “清水明纱……清水明纱寝衣并里衣各五件……”   整个宫室肃然一静。   佟容察觉到气氛不对,疑惑地走到两颊绯红,哆嗦着捧着衣匣子的小宫女面前,挑起一件寝衣。   薄如蝉翼的纱衣在光线下折射出模糊的彩光,轻薄似水,柔顺光滑,挑在指尖上几乎感觉不到受力。   但不管多少优点都掩盖不住一个事实——它是几乎透明的!   佟容呼吸一顿,将指尖上的清水明纱寝衣扔回了匣子里。   他脑子里想到了刚才尚服女官说的话。   这些衣服的形制、料子都是小山吩咐好的,甚至还改过好几次。   那……怎么会有这样的,这样奇怪布料的寝衣和里衣?   莫不是出了什么错漏?   佟容挥挥手,让宫人把这一盒衣匣子收起来,压在了箱子底,不再管它。   但这几件清水明纱的寝衣和里衣到底还是在佟容心里留下了点不同的意味,偶尔想起来,总是有几分说不出的不自在。   ……   自从那日周院使来过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整顿宫务的事情告一段落,最近这段时间,红痕渐渐消了下去,即使晚上新长出来,也就是压抑着的零星的浅浅几个。   春日总是匆匆,杨花一谢,温度就节节攀升,才过了四月,暑气已然蒸腾起来,虽说还不算热,但隐隐有几分蝉声鸣动的燥意。   佟容吃着小厨房新做的蜜乳酥山,懒倚在贵妃椅上,脱去了足衣,闲闲地翻着从香奥轩新取回来的账本。   这帐目是用的他吸取现代的经验,结合本土记账方式改创的,看上去简洁明了。   一页页翻下去,佟容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最近这段时间虽然自己没在,但是香奥轩还是运转顺利,进账颇丰。   账本书页翻动间,佟容正用手指一行行对着数据,没有注意到一张印着桃花的薄笺从夹页里滑落,飘到了搭着足衣的木屐边。   翻完了账本,甜品吃多了便有些睡意上头。   熏风从摇曳着绿柳垂影的花窗吹拂进来,温度正合适。佟容把账本子撂在小几上,搭着贵妃椅闭上了眼。   柴山走进殿中,见着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春睡图。   穿着月白长袍的哥儿一头乌黑的发散落在肩头,睡得正酣,一双玉足赤裸地从袍子下摆探出,白得晃人眼睛。   柴山走上前去。   佟容人长得美,脚也生得精巧,圆润可爱的脚趾泛着粉粉嫩嫩的薄红,脚背盖着袍子的一角,「欲拒还迎」地半遮半露。   麦色的大手从足尖一点点向上,常年习武的粗粝掌心滑过柔嫩的皮肤,激起一片暧昧的粉红。   柴山的手一顿,动作越发轻柔起来。   他喉结微动,目光炽热,顺着脚背一寸寸抚上去,握住了纤细的脚踝。   睡着的是自己的妻,是从小结伴长大的哥哥,也是心里高不可攀的仙人。哪怕柴山此刻已经登顶凌峰,到了全大夏最尊贵的位置,仍是对他又敬又爱,不敢亵玩。   不敢亵玩,又渴望亵玩……   柴山握着佟容的脚踝,轻手将这玉足捧在手心里,强忍着一口含住的冲动,伸手去够木屐上的足衣。   指尖传来沙沙的触感,他低头一看,却是一张掉落的花笺。   柴山没做他想,顺手将花笺捡了起来,正要放在小几上,入目的两个字却突然让他双目一凛。   他板着脸定睛看去。   花笺用的桃花拓印,带着淡红色的花纹,仔细一闻,还有几分花香气,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只是内容却一点都不「赏心悦目」,开头的称谓,就已经让柴山心生不虞。   写信人用了「小容」二字,往下看去,通篇都是表白真情,倾诉情肠,甚至还剖陈了愿意终生不娶等待佟容的决心。   落款也十分亲昵,写着「冯大哥」。   冯大哥!?那个成天鬼鬼祟祟居心不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的冯怀!!   柴山带着十分的主观臆断在心里对着冯怀破口大骂了一通,又将花笺上的内容通读了两遍,越看越是怒火中烧。   这信,容哥哥看过了竟然没有生气,还毫不芥蒂地睡了过去?   醋得快要失去理智的柴山捏着花笺在椒房殿中间怒气冲冲地转了好几个圈,回头看着睡得一脸恬静的佟容,实在是心里又气又醋又痒。   他恶狠狠地把花笺扔进小几底层的抽屉里,目光转向佟容,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芒。   ……   佟容一觉醒来,已经是金乌西沉的时候。   衣服好像睡得有些凌乱,姿势也变了,整个人扑着窝在贵妃椅里。   他没有在意,撑着椅背准备要坐起来,却猛地觉察出一个十分私密的部位有些不对劲。   佟容双眼睁大,咬了咬唇,起身来到了一架更衣用的牡丹屏风之后。   天色渐暮,没有传唤宫人不敢来点灯打扰,椒房殿中光线昏暗,佟容忙着检查身体,没有注意到某个一动不动坐在角落中的人影。   他急匆匆地来到屏风后,解开了衣袍,露出轻薄的白绸里衣,并没有发现一个身影已经悄无声息站在了屏风外。   缂丝牡丹的屏风由九扇小屏合成,几扇小屏风之间有着些微间隙,凑近了看,隐约可见屏风后的光景。   屏风后的人解开里衣,最后一件衣衫也缓缓滑落。   屏风外的人握着拳头,掌心被汗水濡湿。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9点二更!!   求收藏求评论!挨个么么哒大家! 第5章   玉桃儿糕   小明子受刑   两座玉山的山涧本应是浅桃红色,却不知为何,竟落下了一方赤红的痕。   佟容心里惊疑不定,掰开一些,探出纤长的食指,轻轻碰了碰那细嫩刺痛之处。   “嘶——”   就像是被谁泄愤地在那里啃过一口,留下了一个隐隐作痛的痕迹。   这一幕,被屏风外的人尽收眼底。   佟容维持着这个不雅的动作,正在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只听殿门传来了「吱嘎」一声。   他一惊,连忙松开手,捡起掉落的衣袍匆匆穿上,从屏风里转出去。   椒房殿中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风吹的吗……   佟容缓缓坐上交椅,身形一滞。   他皱着眉头,那摩擦后刺痛的感觉提醒着他身后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突然冒出的一小片诡异痕迹。   又是时疹?   怎会……怎会长在那个地方了?   想了想,佟容扬声唤道:“宁玥!”   候在殿外的宁玥听到传唤,带着一众宫人鱼贯而入,点起殿内各处的灯火烛台。   “玥丫头,帮我把周院使开的药膏拿过来。”   宁玥应声,拿来了药膏:“小郎不是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要涂这药膏?”   佟容含糊着转移了话题:“我下午在殿内睡着了,可有人进来过?”   宁玥回道:“宫人、宦人都没敢进去打扰您,唯独陛下来呆了一段时间。”   “陛下!?”   佟容捏着药膏,心里隐约生出了一些怀疑。   ……   福宁宫里,宫女按着吩咐在澡桶里调好了比平时低不少的水温,行礼躬身退下。   幸好天还不热,柴山穿着里外三层衣服,一路回来并没有显露出异状。   泡在水里,他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那处被水温一激,略松下来。四下静谧,脑子却开始回放起刚才的一幕来。   雪丘红涧美丽不可方物,中央一方小小的红痕,就像……就像是一张美人图落款下的印章,红艳艳的,宣示主权一般。   盖了章就算自己的了吗……   柴山掬了一把沐浴香汤扑在自己脸上。   做什么美梦!?   ……   这次的事情导致了一个后遗症。   佟容心生警觉,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哥儿和男人不应该睡在同一张床榻上,令人搬了一张新床,隔着屏风分出了楚河汉界。   本来可以美滋滋抱着心上人好眠四个时辰的柴山失眠症再次发作,天天对着屏风瞪眼到深夜。   除了分床睡,佟容甚至开始刻意和柴山保持礼节性的距离。好几次柴山走不开在福宁宫传了膳,唐公公都没能成功将皇后娘娘请过去,每当这时,福宁宫中的低气压都会让所有宫人宦人战战兢兢。   今天,唐公公又是失败而归。   “知道了,你下去吧。”   柴山失望地挥挥手让他退下,兴味阑珊地拿起玉箸。   桌上有一道胭脂点红玉桃儿糕,柴山用玉箸戳了戳那小巧可爱的桃儿糕,糕蓬生生的,在筷子尖下弹了弹。   看着颇像……   柴山心念一动,夹起一块桃儿糕,缓缓放入了嘴里,一大口咬下去。   用完午膳,小明子端来了漱口的茶盏。   皇上今天因为皇后娘娘又没来福宁宫用膳的事情心情不佳,侍奉的宫人宦人们都陪上了十二分的小心。   可有的时候,过犹不及,越是怕什么越是偏偏会发生什么。   过度紧张的小明子一不留神,漱口茶脱手而出,泼了皇帝陛下满襟满怀。   福宁宫内登时静得落针可闻。   御前犯下如此大的过错,杖毙也说得过去,何况宦人相比起宫人本就低贱,更是死不足惜。   小明子立刻「咚」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瑟瑟发抖:“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柴山听得心烦,唤了几个大太监进来,驾着人就要拖出去。   驾着拂尘的唐公公看着小徒弟这样子,知道是没办法再救了,难过地转过头闭上了老眼。   “皇后娘娘驾到!恭迎皇后娘娘!”   正在这个紧要关头,宫外传来的通禀声让柴山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容哥哥!可用了午膳?”   佟容摇摇头,他今日处理宫务耽误了用膳,想着已经一连拒绝了小山好几日也不太好,干脆来了福宁宫这里。   谁知一进门,就见到几个太监正拖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明子往外走。   “这是怎么了?小明子犯了什么事?”   柴山跟着佟容一道长大,知道他对待下人自幼亲和,忙对着几个行刑大太监道:“赐鸩酒便是,不用杖责!”   小明子闻言知道自己定然是没命了,不过鸩酒好歹不算痛苦,也是陛下格外开恩,哭着对柴山行了一个大礼,顺从地跟着大太监们往外走。   柴山见佟容一言不发地皱着眉,忙解释道:“小明子刚才把茶水泼在了我前襟上,御前犯事如此,理应赐死。”   大夏朝阶级门庭分明,连官员都以察举为主,科举为辅,主家可以随意处死奴婢,并不算大事。官员门阀,甚至有一些杀奴取乐,杀婢劝酒之徒。   佟容看不惯这种事情,不过是一个失手导致的错误,竟然也要丢了性命?但他也心知柴山此举按制实属正常,遂淡淡开口道:“陛下处置宫内宦人,我哪有权力置喙?”   这话分明是带了情绪,柴山看着佟容的脸色,心里一突,赶紧又叫住了行刑太监:“且慢,杖责二十即是!”   行刑太监应声,带着小明子要走。   佟容却依旧眉头紧锁,杖责是重刑,轻则瘫痪,重则殒命,二十下数目不算少,小明子不一定能熬下来。   柴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佟容的反应,见状再一次叫住了行刑太监们:“慢着!罚……罚笞刑三十!”   佟容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   行刑太监被这几次三番更改的御令搞得不敢动弹,在殿门处候了好一会儿,见没有新的示令,这才驾着满脸喜色的受刑人离开。   作者有话说:   玉桃儿糕:所以我是替代品??(骂骂咧咧!) 第6章   雾里看花   留着这层窗户纸   行刑太监带着小明子离开后,佟容才反应过来柴山刚才是在看着自己的脸色行事。   一朝天子如此卑微小意……   佟容心里泛起些青青涩涩的歉意。   刚才那一幕,满宫室的宫人宦人们都看在了眼里,传出去柴山定然会背上一个惧内的名头。   再怎么说,小山现在也是自己的当头大老板,虽然自己也并非刻意为之,但对着老板的决定甩脸色,用以前的情分半胁迫着上司更改决策,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更不用说这个老板还是封建王朝万万人之上的皇帝。   佟容思考片刻,低下头对柴山行了一礼:“陛下仁厚,宽宥了御前过失的小明子,我却是语气面色有失分寸,让陛下为难了!”   柴山见他行礼,却是大惊失色,赶紧将人扶起来。   “容哥哥这是做什么?山岂需要容哥哥如此!?”   他扶着佟容的双臂,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整个皇宫都是你的,何况这一个小宦人!”   佟容被如此灼灼的视线注视着,面色不自在地低下头去:“小山说笑了,皇上才是一宫之主,我不过是帮你管管事罢了。”   柴山刚才看着他的脸色便节节退让,这时却轴着分毫不让步:“妻者,齐也,我有什么,便是你有什么,我的东西,都算作是你的!”   就连我,也是你的!!   最后一句话烂在了肚子里,看向眼前人的目光却越发灼热。   妻者……   「妻」这个字眼来得比「皇后娘娘」几个字更加铿锵有力,撞得佟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直到这一个时刻,他才在这个男人火炉般的目光中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获得了一个新的职位,更是以「哥儿」的身份嫁给眼前的人成为了他的妻子。   似是雾里看花,又似是隔纱观景,模模糊糊地,他好像捕捉到了这番话语之下掩埋着的深切情绪,却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还是隔着一层不太分明。   而他,并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   佟容一挣,从柴山扶着自己的双手间退离。   “我想起还有一些待处理的宫务,先回椒房殿了……”   说着,他便要匆匆离开,柴山却着急地用手一够,捏住了他的袍角。   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却都在这不寻常的沉默中懂得了些什么。一双虚假夫妻,此时却奇异地心意相通,那些沉默之下的未尽之言、未说之话,无声胜有声地,全数隔着一层窗户纸明悉了。   「进攻」的人心神惶惶,「后退」的人却心志笃定。   湖蓝色的袍角被轻轻一拽,脱离了大手,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福宁宫。   ……   回到椒房殿后,佟容枯坐了一会儿,脑子里却是不停地回想着刚才的事情。   想了一阵子,佟容用修长的指揉了揉太阳穴。   罢了,装作不知道维持原状便是。   他心里有几分惦记着刚才被拖下去的小明子,便带着小圆子和宁玥来到了复疾司。   复疾司是染病受伤的宫人宦人养病康复的地方。   毕竟主子面前伺候必须健健康康的,也不合适带病工作传染给其他人。   所以按照宫规,所有身体有恙的宫人宦人都需得在这里养好了才能回原来的岗位。   当然,一般小病小伤大家也会偷偷瞒着自己想法子。   不过小明子这种众目睽睽之下被拉走行刑的,最后自然只能被送到这里来。   佟容来这里,也存着几分视察的心思。   他想过在这种封建时代,对于生病的宫人宦人不会太重视,但也没曾想到竟会见到一番人间惨剧的景象。   小小的复疾司内,密密麻麻横七竖八躺着不知死活的宫女、宫郎、宦人,露天摆放的破烂草席就是「床位」,有些更惨的,连草席也没有,孤零零地躺在地砖上。   放眼望去,根本没有医官医女照料,值守的只有几个小宦人,懒懒散散,放任着患者们等死或者自己好起来。   能不能活着出复疾司,全然是听天由命。   皇后的大驾光临惊动了小小的复疾司里所有的人,摸闲的小宦人并唯一的一个管事大惊失色,赶紧跑来齐刷刷跪下。   佟容看着面前的惨状,面沉似水,本就威严的气势更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老管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战战兢兢地老实跪着。   “按宫规,每日有一名医官两名医女当值,他们何在?”   管事宦官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道:“复疾司都是没有地位的小宫女小宦人,医官医女便只每月来个三两次,汤药也是没有的,略略处理些轻症罢了。”   佟容没做评判,只对着小圆子道:“去请周院使并本该今日当值的医官医女前来。”   “是!”   太医院里,周院使一听是皇后娘娘请自己去复疾司,便心道坏菜!   除了「时疹」这件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评判的事件之外,这位皇后娘娘的手腕连前朝都有所耳闻。   他不敢怠慢,赶紧心下揣揣地带着本该当值的医官医女匆匆来到了复疾司。   几人赶到时,皇后娘娘居然正在复疾司内,一个个慰问还神智清醒着的宫人宦人。   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有几个小宫人甚至哭了出来。   “拜见皇后娘娘!”周蘅不安地带着人低头行礼,心道这下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谁知佟容并没有发怒,反而声音平静:“你们几人今日内能否诊完复疾司所有的患者,并开方用药?”   周蘅瞄了一眼司内大概的患者数,咬牙点了点头。   “好!明日,我要看到复疾司内所有宫人宦人的病例册,名姓、生了什么病、用了什么药都要一一写清楚。往后每日当值的医官医女,都按此策行事。”   这可是个大工程!   不过今日没有挨处罚便已经是捡了便宜,几人不敢有任何意见,赶紧诺诺应是。   佟容却突然话锋一转:“赏罚分明方能长久,用心做事,也当奖赏。复疾司管事每月统计上月痊愈之人数,如果超过六成,则医官医女按例发赏,如果低于四成,则削减年例。复疾司内管事与当班同样如此。”   六成!   这可是个宽泛的比例!   须知一般的宫人宦人,生的都不是什么大病,风寒居多。之所以在复疾司中死亡率高,全是因为没人管没人治的原因。这六成康复率的赏银,可不是手到擒来吗!?   这一下,几个太医院的医官宫女连最后一丝不愿都彻底打消,斗志满满地即刻投入到了治病救人之中。   ……   “婕妤,您好歹吃一口吧,别饿坏了身子……”   周雨奴抹了抹眼泪:“我实在是吃不下,乔儿去了复疾司,连送药的人都被拦着不让进去,怕是要不好。”   受了皇后娘娘抬举升到婕妤,份例升了好几个等次,这段时间周雨奴一直是心情舒畅。谁知福兮祸之所倚,前两日他的陪嫁小哥儿乔儿病了,没能瞒住,被强行带去了复疾司。   这两天,周婕妤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成天以泪洗面。   “小主!”正在他伤心时,被再次派去复疾司试图送药的小宫人兴高采烈地跑进殿中,“大喜事!皇后娘娘今天驾临复疾司了,我看得真真儿的,没过多久太医院的人就屁颠屁颠地赶过来了,正在复疾司里给人医治呢!”   “真的!?”周雨奴一擦眼泪,惊喜地抓着小宫人的手问道。   “真的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周婕妤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号:“皇后娘娘真的是天下第一的大善人,我这是前世修了什么福因才能遇上这么好的主母。”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起身:“我得再去小佛堂给菩萨上柱香,保佑娘娘福泽千岁才是!”   ……   佟容处理完复疾司的事情,回到椒房殿时,柴山已经等候多时了。   被刻意扔在脑后的窗户纸又浮上水面,佟容有些尴尬,严肃地端着仪态,越发的高冷似冰霜。   两人安安静静地用完了一顿颇有些难以下咽的晚膳,一直到各自躺在隔着屏风的两张床榻上,也没说一句话。   而佟容今日罕见地没有一沾枕头就睡过去。   他用锦被将自己牢牢裹紧,竖着耳朵留意着对面的响动。   突然,对面床榻传来了翻身的动静。   作者有话说:   评论发红包!!   求评论啊我真的好怀疑是不是没人看T T 第7章   雨下花前   窗台上的一支茉莉   佟容背对着屏风,抓着锦被,耳朵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   身后却静了下来,再没响动。   就这样过了两刻钟,佟容终于是支撑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   “容哥哥可看过新衣服了?”柴山轻声问道。   佟容一惊,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话已经脱口而出:“看过了。”   遭,不该接这个话!   柴山试探着问道:“可喜欢?”   佟容捂着被子不接话,装作没听到一般。   柴山隔着屏风,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又道:“那些清水明纱的寝衣,容哥哥穿着定然很合适!”   这死孩子在浑说些什么鬼话!?   佟容捂住耳朵,装聋作哑,再也不理身后那人,没过多久,就着这个姿势便睡了过去。   屏风那边的柴山,却又是一边心热,一边心焦,瞪着屏风干熬着彻夜难眠。   ……   过了几日,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椒房殿请安。   “免礼,赐座。”   来的是新封的两个婕妤,周雨奴和胡楠楠。   册封后来谢恩那次以后,这是两人第二次踏足椒房殿。   “谢娘娘!”   两人都是谨慎本分的人,只小心地坐了半张绣墩子。   佟容抬手让宁玥给二人奉茶,一边道:“平时见你们见得少,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胡楠楠接过茶盏,面上一红,小声解释道:“陛下先前有过旨意,不许婢妾们过多打扰娘娘,这才一直没敢来请安。”   “还有这事?”佟容穿着一身常服,也难掩雍容贵气,让两位婕妤更加紧张,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   “是……册封后第二,第二天,唐公公来,来传的话……”   佟容还是第一次知晓这件事。   他确实不喜欢别人动辄来请安问候,耽误时间,毫无效率,所以几个嫔妃没来请安他也一直不以为忤,反而乐得如此。   原来,竟然是小山专门有过嘱咐……   周雨奴紧张得手指尖都在发抖,双手捏在一起,好不容易终于说明了来意:“婢妾,婢妾今日是想来向,向娘娘道谢的。之前婢妾的陪嫁,因得了风,风寒,进了复疾司,多,多亏了娘娘整顿复疾司,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佟容一笑:“原来如此,她什么时候去的复疾司,几时出来的?”   周雨奴回道:“初十便进去了,听他说一直没人管,直到前几日娘娘来了,医官们开了药,这才大好了。昨日里人便康复出来了。”   佟容点点头,笑道:“整顿后宫本就是本宫的职责,你无需挂怀。你们是陛下潜邸跟出来的老人,如果有什么难事,尽可来找本宫。”   两位婕妤闻言自然是行礼谢恩。   佟容又留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各自赏赐了两匹缎子作为见面礼,这才让人行礼告退。   周雨奴和胡楠楠住得近,彼此很是亲厚,出了椒房殿便结伴在一起回宫。   “皇后娘娘真好。以前我在家时,我娘磋磨那些妾室可厉害了!”周雨奴道。   胡楠楠也点点头:“是啊!这才是母仪天下啊!又是威严又是仁慈,娘娘接手宫务这段时间,满宫上下没有一个不服气的!”   周雨奴从袖袋里摸出佛串,捏在手里一颗颗转起来:“咱们可真是命好!”   说着,他贴近胡楠楠附耳悄声道:“原本我以为陛下从来不碰咱们,这辈子算是完了,谁知道有了皇后娘娘,日子竟然更好过了!”   胡楠楠点头,也悄悄咬耳朵道:“是呀是呀,谁能想到咱们都嫁人三年了还是处子?那个孟淑妃天天鼻孔朝天,我却觉得肯定和咱们一样!陛下连她的宫里都没怎么去过呢!”   周雨奴双手合十道:“希望皇后娘娘一直宠冠后宫!永远别让孟淑妃那等小人分了恩宠才是!”   人最是念叨不得,说曹操曹操到,两人刚说完小话,路一转,就遇到了浩浩荡荡带着一众人走过来的孟淑妃孟玖月。   二人心道糟糕,赶紧贴着墙根装壁花。   “拜见淑妃娘娘!”   孟淑妃一惯高调,最喜欢拿着这两个婕妤彰显自己的位份。   见到二人,她「哟」了一声,问道:“你们两个刚从哪里来啊?”   二人支支吾吾道:“回娘娘话,刚从皇后娘娘那里出来。”   “呵!”孟玖月大声一笑,“长本事了,陛下的御令都不听?”   周雨奴闻言吓得赶紧解释道:“并非婢妾等不尊陛下御令,乃是有事要拜谢皇后娘娘,这才……”   涂着丹蔻的指头捻起宫人手中的缎子:“皇后娘娘赐的?”   二人鹌鹑似的点点头。   “哼!”孟玖月摆了摆手,“行了,你们走吧。”   周雨奴两人如蒙大赦,赶紧带着人顺着墙根快步离开。   身后,孟玖月捏着自己染的红红艳艳的指甲,重重地又哼了一声,小声道:“收买人心倒是擅长!我就不信陛下能一直独宠你一个!”   ……   今日一早天色便昏昏沉沉的,过了晌午,阵阵春雷便携来了倾盆大雨。   到了傍晚,天光反而晴了,椒房殿外小花园的绿树红花被雨水一冲,焕然如新,承着檐下滴落的水珠舒适地伸展着。   佟容起了兴致,让宁玥把自己的七弦琴搬来了花窗下,就着这被雨水洗过的好景色,弹起一曲自己改编的《青花瓷》。   柴山一走到殿外,就听见了熟悉的琴声。   他一笑,拦住了正欲通禀的宫人,独自走到了花窗外。   窗下弹琴的蓝衣人影与当年的少年重合……   那是一个盛夏,佟府的紫薇花开得正好。   然而初到此地的柴山却没有心情赏花看景。被放逐到臣子府中的小皇子在脑海里埋怨着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不讨父皇母妃的喜欢,阴沉沉地坐在园子里,倒三角眼防备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狼崽子。   佟府的主子、下人都不喜欢这个莫名被寄养来的五皇子,敬着、厌着,离得远远的。   柴山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园子里,下雨了也没人过问,他便跟谁赌气似的一直码着脸坐到了雨停。   然后,园子另一头传来了琴声。   柴山从没听过这样的曲子,婉转动人,就如刚下过的烟雨一般。   他起身好奇地循着琴声而去,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坐在轩窗下弹琴的蓝衣少年。   那少年太好看了,比柴山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他不禁想要上前,却又想起自己是个讨人嫌的,一时间踟蹰不安。   琴声却停了下来,少年对他扬着脸,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你可是刚来府上的五皇子?你叫什么?”   在柴山从出生至今的记忆中,这样的笑容几乎是头一次。宫人们板着脸,自顾自完成自己的事情,不会刻意讨好不受宠的五皇子,父皇母妃厌弃他。   即使见面也不会有好脸色,兄弟姐妹也有样学样,从来不主动亲近他……   于是,小柴山见到了仙人一样的少年对着自己露出笑容,一时间竟然不知作何反应。   他双颊绯红,磨磨蹭蹭地挪到轩窗外,折了一只开得正好的紫薇花,害羞地放在了轩窗台子上。   “我,我叫柴山……”   ……   佟容见着花窗外的柴山,也记起了当年初见时那个羞答答的小少年。   如今小少年已经长大,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头来。   琴声停下,窗外的柴山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离去,不多时,他又返回来,在窗台上放了一个什么东西。   佟容定睛一看,是一支开得正漂亮的茉莉。   他笑着拾起那茉莉花,凑到笔下轻轻一嗅。花香芬芳清新,带着雨后水珠的湿意。   花窗外的柴山也露出笑来。   佟容一怔,突然想到了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手一顿,又将茉莉花迟疑地放回了窗台上。   谁知柴山笑容却没变,探手拿起那支茉莉,放在了唇边——   一口,咬掉了刚才佟容嗅过的那朵小白花!   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佟容正准备离去的身形一呆。随即半是气恼半是说不明的感觉,扬手「咚」地合上了花窗。   窗外,柴山看着眼前紧闭的窗扇,吃吃地笑出了声儿。   ……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转眼就来到了六月。   六月末是皇帝陛下的生辰,这一天叫做圣寿节,朝臣休假一天,宫中也要筹办圣寿宴。   这是一年中除了春节外最重要的日子,佟容从六月初就开始着手筹备,正好也熟悉熟悉宫中举办节庆宴席的流程。   佟总做事,向来是条理分明,从不慌乱,每个重要步骤都提前排练并做好了应急预案,从宫灯到宴席上每一道菜准备的食材,全都成竹在胸,稳稳当当。   于是,跟着佟容忙圣寿宴的尚仪郎官、尚食女官惊讶地发现,往年总是慌慌忙忙错漏百出的圣寿宴,今年居然有条不紊地从头精确到尾,每个宫人、宦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各司其职毫不错漏。   越看越心惊,越学越心热!   等到圣寿宴那天,两位宫官看佟容的目光已经与早就被「征服」的司宫令未央别无二致。   作者有话说:   脑子也不是很好使的二号「恶毒女配」激情上线!   求求求收藏!!   求求求评论!!   原地打滚!T T 第8章   赶出寝殿   知道错了但死不悔改   “那就是皇后娘娘?他真的好美!无怪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你不知道陛下有多宠爱皇后,古玩珍宝流水一样地进椒房殿!”   “前几日云南王进献的冰翡翠,皇上想都没想就拿去命人给娘娘打头面了!”   “我可真算见识到了什么才叫宠冠六宫了!”   ……   今天是圣寿宴的大日子,除了宫里的妃嫔,宗亲也带着家眷前来祝寿。   人一多,凑在一起,难免聊了些近来在世家门阀间热门的八卦。   其中话题最中央的,当属佟容这个新皇后了。   进宫短短几月,不仅总揽宫权,整顿后宫,还牢牢霸占了皇帝的恩宠,教陛下夜夜宿在椒房殿里,就没去过其他地方。   再看看这井然有序的宴席,恰到好处的布置,优美动人的歌舞……   但凡是有过设宴经验的命妇,无不暗中点头。   新皇后,果然是很有两下子!   皇帝皇后的座椅并排摆在紫宸殿的最高处。   柴山趁机直接抓住了佟容的手,老茧在细嫩的手背上磨过。   有外人在,佟容不好抽回,按捺着脾气让他抓着。   帝后携手,殿内各处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今日佟容穿了一件墨绿色礼衣,头戴二十四花钗,面上仅仅着了一小朵珍珠花面靥,就将本就十分的颜色拉到了十二分。   侧首落座的孟玖月气得牙根痒痒。   她今日也是盛装打扮过的,一身金线绣花红色襦裙,又是华贵,又是突出了某处皇后没有的优势,谁知道坐在一处殿中,人家稍稍打扮就远远把她比在了后面,倒显得她像个滑稽的跳梁小丑般。   不行,得找个其他的方面赢过他!   孟淑妃心中一动,给左侧首的太妃递了个眼神。   太妃顿时心领神会,在一曲歌舞毕后扬声道:“陛下,今日是圣寿宴的喜日,孟淑妃擅长琵琶,何不让她弹奏一曲献寿,助助兴。”   柴山无可无不可,他的心思都在自己牵着的手上,随意点了点头。   孟玖月一喜,忙让身边的宫人抱来了早已准备好的琵琶,走到大殿中央,转袖拨弦,目送秋波。   秋波……没能抵达目标,因为皇帝正一眼不错地看着皇后,亮眼的目光都快把皇后娘娘烧穿了。   孟玖月一滞,拖了拖琵琶,清清嗓子将手搭上了琴弦。   她演奏琵琶的技艺确实是一绝,琴弦拨动,大珠小珠落玉盘,曲风不是一般歌女惯用的柔和,反而是《秦王破阵乐》那样的铿锵之音。   佟容听得连连点头,用欣赏的目光看向孟玖月,沉浸在这段琵琶乐中。   柴山见佟容看得如此专心致志,也终于顺着他的目光将视线转向了大殿中央的孟玖月。   孟玖月见皇帝看了过来,秋波送得越发起劲儿,琵琶弹得也越发卖力。只是……怪了,皇上看着自己的目光怎么会隐隐有些不善,反倒是皇后,这满面的欣赏,不住的点头是怎么回事!?   一曲终了,佟容带头鼓起了掌。   不光鼓掌,还当场赏赐了孟淑妃一柄玉如意以作嘉奖。   孟玖月一脸狐疑地捧着玉如意谢恩,摸不着头脑地走回了座,瞄眼看去,就见皇上瞅着自己的样子似是面色不快,赶紧抱着玉如意一缩脖子。   怪了怪了,怎么情敌没发怒,自己努力勾搭取悦的人倒是先生气了!?   柴山为什么会生气?全是因为醋的。   他和佟容一道长大,知道一个所有人都不知晓的秘密。   佟容,是个喜欢女子的哥儿。   之所以直到24岁才嫁人,还是跟自己做戏的婚嫁,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今日佟容用如此欣赏的目光看着盛装打扮后十分美艳的孟淑妃,柴山瞬间便是生出警觉,醋意上涌。   他又瞪了一眼孟玖月,确保她不会再出来搞事,转手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   然后,他心中一动,执起这杯酒,直接递到了佟容的唇边。   佟容:佟容一个眼刀扎了过去。   柴山讪讪地收回手,闷头自己喝掉了这杯酒水。   佟容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自己还被包裹在皇帝大掌中,时不时摸索两下的手,在这「不知分寸」的喂酒行为中,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层窗户纸,还是撕烂吧!有些事情不能再躲了,必须得说开!   一场圣寿宴主宾尽欢,到了宫门下钥之前,人群散去,皇帝和皇后也摆架回到了椒房殿。   “都退下吧,我与陛下单独有话要说。”佟容拦住了正准备上前来帮自己拆头面的宁玥,吩咐道。   “是!”   宫人、宦人一一退去,殿内只留下了柴山和佟容二人。   “容哥哥,有话要对我说?”   柴山心里一突,对上佟容严肃威严的表情,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佟容穿着一身礼服,端端正正地站着,正色道:“给我一个解释!”   不好的预感变为了现实,柴山小心问道:“什么解释?”   佟容逼近几分,多年在商场上修炼出的杀伐果断此刻淋漓尽致地显露出来,逼人的锐气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振声问道:“为什么要抓我的手,为什么要给我喂酒,为什么要送我清水明纱的寝衣,还有我身上那些红印子,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   柴山沉默了。   他艰难地两次想要开口带过这个话题,却终究没能在佟容面前再骗他。   沉默了一会儿,他双手握成拳,毫不避让地对上了佟容的眼睛。   “是!因为我心悦于你!”   ……   竟然是真的!   ……   那些红痕,还有那处,那处也!!   佟容又是气又是臊,双颊浮上红晕,说出来的话又急又快,毫不留情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是如何与我约定的?成婚之后各取所需,两不干扰!谁知道你竟然是骗我的!”   柴山看着佟容,一惯冷漠的面容龟裂,心里又是懊恼又是痛,干涩地低声道:“我心悦于容哥哥,可有何错?”   “心悦无错,骗人却有错!”   “若不骗你的结果是一辈子与你无缘,那我宁可因这次欺骗死后入阿鼻地狱,刀山火海,也要娶到你!”   “你!!”佟容气得一把将柴山推出了殿外,“陛下往后还是自重吧!各取所需可以,今后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话音一落,殿门「咣」地重重拍在柴山面前,紧紧阖上。   殿门外,一众宫人看着被撵出来的皇帝陛下,都是惊掉了下巴,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皇帝却没有如他们想象中那样雷霆大怒拂袖而去,反而是怅然若失地在殿门外在三徘徊。   柴山看着紧闭的殿门,几次伸手想要敲门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辩解。   自己错了吗?大概错了吧……   自己骗人了吗?确实是骗了……   一路走来,从一个不被重视,弃养在臣子府中的弃子皇子,到现在夺嫡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登基坐稳皇位。   柴山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会为所谓的「错误」悔过的人。   骗人算什么,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杀人他也没少做!垂拱殿外,庭下冥顽不灵的老臣的血,可是至今都还没有完全褪去。   但这一次,他说不准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不可能放手让佟容嫁给别人,也不可能接受自己永远无法亲近容哥哥,但是……   当佟容摆出一副要与他绝交恩断的姿态时,就像是有一双手在不停地揉捏着他的心脏,那么酸涩,那么疼痛。   他在椒房殿外独自踌躇徘徊了半个时辰,一直到殿内烛火熄灭,这才黯然离开。   ……   唐公公走在御辇旁,胆战心惊地观察着皇上的脸色。   这皇后娘娘未免也太恃宠而骄了些!竟然将陛下赶出来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正在老太监心慌慌时,坐在御辇上的陛下突然急声道:“停下!回去!”   于是,御辇走了一半,又折返回了椒房殿。   椒房殿掌事小圆子哆嗦着迎上来,低着头听吩咐,心里求着各路神仙保佑,千万别让咱们娘娘因为这事儿丢了凤印才好啊!   谁知陛下竟然当头来了一句:“给我收拾一间离主殿近的偏殿出来,往后我就住在那里了!”   说完,他又紧跟着强调了一句:“瞒着你们娘娘,别让他知道了!”   “啊??啊!是!!”   小圆子提着的心摔了个粉碎,目瞪口呆地跟在唐公公身后,帮这位皇宫的主人在椒房殿的偏殿里安置好了住处,眼睁睁看着皇帝毫不介意地住了进去。   临就寝前,陛下还再次叮嘱了在场所有人不许给皇后娘娘透露风声。   当晚,圆公公睡着睡着突然惊醒,忍不住咂摸了一番这件事,得出了一个完美的结论:   咱们娘娘,必然是给陛下灌过迷魂药了!咱家可得好好瞒着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山鹅:继不能抱着老婆睡觉之后,现在是连同处一个屋檐下都不行了吗?? 第9章   夜潜寝殿   提着一盏小灯笼偷偷摸摸   佟容做梦了。   对于一个睡眠质量极好的人而言,夜里做梦是个少见的事。更不用说醒来还能将梦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而这个梦里的故事是一件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和昨晚被他赶出殿外的柴山有关。   ……   京城的位置乃是历朝历代精心挑选出的,一般都设在天灾少的地方,但这种事情也没有绝对。   某日,佟容照常在自己房中睡去,谁知第二天一早醒来,却是整个人牢牢被裹在被子里,睡在柴山的床上。   彼时他十六岁,柴山也有十四了,已经长得和他一样高,杵在床边看眼珠子似的看着他。   佟容心里觉得不对,正要出声唤人,就听门扉「咚」一声巨响,佟大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容儿啊!容儿你没事吧!?”   佟容摇摇头,他身上没觉得有哪处不对劲。   他看向一旁的柴山,正要开口询问。   谁知一惯对柴山保持着生疏有礼态度的佟大人,突然老泪纵横地一把搭上了柴山的肩膀,哽咽道:“这次真的多谢殿下了,我,我实在是……差点就失去容儿了!”   失去我?什么情况?   佟容满面疑惑,狐疑地问道:“爹,发生什么了?我怎么在这里?”   这时,床脚探出一个小脑袋,是他的贴身丫鬟小宁玥。只见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埋怨地道:“小郎你还问!?昨天夜里地动了,大家都惊醒过来往外跑,就你一个人睡得死沉死沉的。奉月阁都开始往下掉砖瓦了你还是不醒,我拖不动你,急得到处找家丁!”   佟大人也点点头,道:“是啊,你怎么能睡得那么沉?家丁等人都慌忙逃命没人管顾,还好最后宁玥找到了五皇子殿下,这才赶在横梁整个垮塌之前冲进去把你抱了出来。”   “是啊是啊。”宁玥附和,“小郎你不知道当时场面有多可怖!地面晃得人都立不住,奉月阁的砖块木石跟下雨似的往下落,五皇子殿下一听您在里面,想都没想就冲进去了,赶在横梁掉下前一点点好险是出来了!”   这些事情,佟容一点都不知道。他睡着之后一向死沉死沉,打雷都无法惊醒,这次地动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睡眠,谁知竟然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   不过……好像也不是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昨夜似乎是做了两个小梦,其中一个梦里,自己无力地躺着,周围像是世界末日一般,巨石往下不断砸落,眼看着就要死在巨石雨中。这时,一个少年敏捷地穿过石雨来到身前,利落地揽着他抱在怀里。   那个怀抱太安全,太温暖了,也不知为什么,「梦里」的他顿觉心中放松,一下子便昏睡了过去。   而另一个梦中,好像是刚才那个梦的后续。自己已经抵达安全的地方,少年抱着他,后怕地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紧紧拥在身后的手明显地颤抖着,越抱越紧,勒得佟容几乎喘不过气来。   现在想来,这哪里是梦,分明就是依稀醒过来了一小会儿。   那个少年人,就是——   佟容转向柴山,桃花眼里满盛着感激:“谢谢小山,你救了我一命!”   柴山脸色一红,梗着脖子道:“不谢,我……容哥哥没事就好!”   ……   佟容抱着薄被坐在床榻上,窗外莺飞燕啼,夏日阳光正好,蓝天白云,清风阵阵。他的心情却是一言难尽。   梦境中的回忆历历在目,连当时柴山面上的羞赫也如此分明。   这个家伙,不会从那时起就对自己有那种心思了吧……   十四岁?   也太早了吧!   ……   福宁宫外,唐公公正一脸为难地跟孟淑妃一行人对峙着。   孟淑妃今日穿了掐腰对襟,一方水色带子束着的细腰更显出她傲人的身材。拎着食盒往那一站,盛气凌人。   “唐公公,本宫可是淑妃,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小主,亲手做了点心送给陛下你也敢拦!?”   唐公公苦着脸陪笑:“淑妃娘娘,不是老奴不让您进去,实在是陛下寝宫,也是处理机要事件之处,嫔妃等闲不能进啊……”   孟玖月柳眉倒竖:“怎么皇后娘娘就能进!?”   “那……那是陛下相邀……”   孟淑妃深吸一口气。   可是气死人了!还以为是新皇后自己贴上来的,谁知道竟然是陛下请来的!?   狐媚子!!就知道媚上!!哼!   骂骂咧咧的话在心里翻翻滚滚,孟淑妃知道自己是真的进不去了,将手一伸,把食盒塞进了唐公公怀里。   “我人进不去食盒总不至于窥探机要吧!?这都是本宫亲手做的点心,你一定要记得转告给陛下!”   “是,是!”   唐公公终于送走了这尊「大神」,捧着食盒进殿中小心请示陛下该怎么处理。   柴山正在忙着批奏折,看都没看一眼,道:“要不你拿去给宫人分了,要不就扔了吧。”   “这……是!”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福宁宫的宫人宦人都有幸日日加餐,尝遍了孟淑妃娘娘制作的各式点心、小菜、消暑饮品。   ……   “娘娘!听说那孟淑妃每日都往福宁宫送点心小菜,唐公公都接了!”   整个椒房殿里,没有人比小圆子更擅长打听消息,一听到这个八卦,立马来跟佟容禀告。   “哦。”佟容正在看新取回来的香奥轩的账本,对于此事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男人……无非也就是那样。   娇娇美美的女子在侧,几房侧室一个个娶进门,还鼓吹自己心有多诚,爱有多真切?   可笑之极!   佟容轻笑了一声,摇摇头不再想这件事。   夏日是香粉旺季,最近铺子里的进账颇好,佟容翻开下一页,一张花笺突然滑落下来。   这是什么?   他顺手捡起花笺,一看,眉头就蹙了起来。   竟是冯怀的来信,还加了一首缠绵悱恻的小诗:   醒时不觉双泪垂,逢君只敢在梦中。   佟容眉头皱得更紧,勉强读了下去。   信的最后,冯怀提到上次寄了信笺没有收到回复,心里惶然,只希望佟容能够回复哪怕一个字也好。   上次?哪次?   莫不是……   佟容想起了那个自己臀丘间泄愤似的牙印,若有所思,放下账本问道:“上次……就是第二次请来周院使那天,你们可曾捡到什么信笺?”   宫人都是摇摇头。   佟容想了想,走到那天休憩的贵妃椅边,一个个拉开小抽屉。   终于,在小几的抽屉里,一张熟悉的花笺跃然眼前。   佟容拿起花笺,瞄了一眼信中的内容,心里大概有了些计较。   原来如此,怪不得……   他拿起两张花笺,撕得粉碎,将碎片递给一旁的小圆子:“拿去烧了吧,以后香奥轩的帐本子你亲自去取,直接找账房要,不用经过旁人。如果有谁要托你寄送信笺,一概拒绝。”   小圆子不敢多问,忙捏着碎纸退下。   晚上睡前,佟容就着烛火,敞开衣襟检查了一番。   红痕果然已经全数消退了,连带着某人一起,整整半个月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佟容正在系带子的手指一顿。   最近这两天,自己想到小山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   可能是担心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就此疏远了吧。   他控制着自己不再多想,吹灭烛火就寝。   入夜,万籁俱寂之时,椒房殿的偏殿传来了「吱嘎」一声。   小圆子提着一盏小灯笼,躬身引着皇帝陛下悄声走到了椒房殿外。   殿直们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继续站岗执勤。   小圆子向着一个小殿直做口型问道:“宁玥姑娘可歇下了?”   殿直回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默默点了点头。   小圆子松了口气,提着灯笼轻手轻脚地帮皇上推开了殿门。柴山接过小灯笼,轻轻走进了殿中。   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谁知仅仅是分房睡后的第一天,早已被和心爱之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件事惯坏的心作起了妖,翻江倒海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那厚重的黑眼圈吓得唐公公差点扣错了口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好不容易「得到」的人又一次远离了自己,痛苦竟然比单相思的时候还要多。   分房睡的第二天,柴山就忍不住了。大半夜悄悄唤来了小圆子,做贼一样地摸进了椒房殿。   小圆子哪有不应的,他恨不得自家娘娘比谁都圣眷长久。于是,拿着掌事的钱,操着红娘的心的圆公公,开始了每天夜里帮忙放哨的生活。   小小的灯笼照出一方暧昧的昏黄光线,被这团光包裹着的睡颜恬静美好,瞬间抚平了柴山心中所有的焦躁感。   他蹲在佟容床头,伸手轻轻拨开挡在他眼前的碎发。   作者有话说:   小圆子,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做这种事!?   爱大家-评论有红包哦—— 第10章   佟家兄妹   突如其来的冷脸   这时,睡着的佟容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嘤咛,舌尖舔舔下唇,薄唇微启。   柴山浑身一个激灵,死死盯住那微启的红艳之处。   那片小小的红,似是有什么引力,激得他背后冒汗,全身心都放在了上面。   慢慢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真的触上的那一刻,如同幻想中的一样,如此温软多汁,怎么攫取也不够,怎么怜爱也不够。   他似是丢了魂,着了魔,在这小小的软糯间流连忘返。   蝶舞花间,失了分寸。   柴山攥紧了佟容的手,将十指插入那素白的纤指之间。   紧紧握住!   心里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携了手,是不是就能白头了?   他就着这个十指相扣的姿势,轻轻躺在了佟容身侧,以一个依偎的姿态环抱住心上人,将脸贴在佟容的背上。   似是徜徉在温热的水中,宁静平和,合眼睡去。   ……   第二日一早,佟容醒来,手快过脑子,解开衣带瞄了一眼。   没有红痕……   等等!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佟容一把拉紧了寝衣,觉得自己简直是魔怔了。   这是在干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利落地起身更衣。   昨天哥哥递了条子,要带着妹妹一道进宫请安。   佟容亲自验看了菜谱,置办好了满桌酒菜。   “二哥!”   小妹佟夏矽冲上来抱住佟容,黏糊糊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头顶:“我好想你啊二哥!”   “你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陛下待你如何?”   “你待得习惯吗?早上需要早起吗?”   ……   一连串问题扑面而来,佟容好笑地戳了戳妹妹的发旋:“坐下吃饭吧!边吃边说。”   虽然佟家世代为官,但家人之间的氛围却很好,发妻早逝的佟大人没有续弦也没纳妾室,一般都和孩子们坐下一起吃饭,也不限制食不言的规矩。   两世加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的佟容从小便对这个小妹很有耐心,小妹也与他最为亲厚。   大家落座之后,佟夏矽也没顾上吃饭,拉着佟容的手臂喋喋不休。   “行了行了,小丫头哪来那么多话,赶紧吃你的饭!”   官拜宣正大夫的武将大哥佟巍听得头都大了,拿筷子敲敲佟夏矽面前的碗。   佟夏矽鼓着腮帮子正要怼回去,就听得外面一声响亮的声音:   “皇上驾到!!”   “恭迎陛下!!”   佟巍和佟夏矽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行礼。   有其他人在,佟容也不好再下柴山的面子,恭恭敬敬地也行了一个礼。   柴山大步向前,亲手扶了他起来。   已经婚配的佟巍眼瞅着这一幕,暗自点头。都是男人,佟大哥明白,如果不在乎断然不会有这般的眼神举止,尤其对方还是个可以为所欲为的君王,在妻子的家人面前根本无需作态。   本来好好的一顿三兄妹的团圆饭,硬生生挤进来一个皇帝陛下。   佟家两兄妹颇为尴尬,拿捏着规矩,举着筷子也不好伸出去。   柴山一笑,端起酒壶给佟巍倒了一杯酒,佟巍受宠若惊,赶紧起身行礼谢恩。   “大舅哥何必拘束,我与容哥哥自幼一起长大,和大舅哥与小妹也算熟悉,大家本就是一家人,放开礼节只当是在家里便是。”   君王如此厚待,饶是佟巍也不由得心里一热,端着皇上亲自斟的那杯酒一饮而尽:“那为兄就不客气了!”   此次他们二人兄妹前来,除了思念佟容想要面见团聚之外,还存着观察佟容在宫中过得好不好的心思。   进了椒房殿,那入目琳琅满目的各色古玩珍宝不值钱一样随处可见,许多细节之处都选了佟容喜欢的蓝色。   最重要的是,皇帝亲自折节作陪,还唤佟巍大舅哥这样亲近的称呼。   看来,阿容在宫中是不会受委屈的。   佟容和佟夏矽俱是放下了心,酒席上的气氛逐渐热络了起来。   皇帝和皇后并排坐着,宫人存了心思,将两张座椅摆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了一处。   无可避免地,佟容和柴山行动间衣袖常常碰撞。   佟容警惕地坐直了身体,心里猜测着柴山定是会像上回圣寿宴那样,借着这个时候摸手碰脚。   他绷着身,等着柴山「出击」。   谁知全程柴山都规规矩矩,不仅没有任何亲密举动,甚至连目光都很少直接转向他这边,多是跟着佟巍聊天喝酒。   佟容心里奇怪,联想到最近孟淑妃日日送去福宁宫的点心小菜,心下了然,又隐隐生出几分不悦来。   他自己也是男人的芯子,知道男子的甜言蜜语有多靠不住,又尤其是封建社会的男人,三妻四妾也视为平常。   不说别人,就说看上去憨直的大哥佟巍,不也在跟大嫂亲亲我我之后毫不犹豫地纳了两房良妾吗?   不管柴山是不是从十四岁之前就喜欢自己,他也没耽误左一个右一个地娶回来。   罢了,不想这糟心事!   用完午膳,佟家兄妹留下来陪着佟容说话,准备宫门下钥前再走。   柴山也抓住这个来之不易可以光明正待赖在椒房殿的机会,舔着脸留下来作陪。   “启禀陛下。”唐公公躬步走上前来,“小侯爷求见。”   “阿冉?”   柴山想了想,不愿意离开椒房殿。所幸大夏朝男女大防并不严格,有人作陪的情况下男女见面也属平常事,便道:“让他来椒房殿拜见吧。”   “是!”   周冉急匆匆地进了椒房殿,见着坐在佟容身边的那抹倩影,喜得差点忘了行礼。   来着了!不枉费他一听佟家兄妹进宫请安就忙不迭地进宫来拜见。   周冉强自按捺下心头的狂喜,向帝后行礼,然后转向佟家小妹的方向,遥遥拱手道:“佟家妹妹安好!”   佟夏矽早已不记得这个曾经在法全寺和自己斗嘴的郎君了,只是回了一礼,便又转身跟佟容说话。   柴山瞧着周冉这副猴急的样子,倒是看出了两分名堂。   “今年夏天来得迟,这都七月了,才热起来。”佟夏矽吃着宫人送上的冰山道,“东市梁家铺子的冰山才开门,每天都是排长龙!”   周冉赶紧献殷勤:“佟家妹妹哪天想吃了,差个人来侯府唤我,我帮佟妹妹先排队去!”   佟夏矽看了一眼这个热情得过头的少年侯爷,有些奇怪他为何老是插嘴自己的话:“多谢侯爷美意,太劳烦了,小女子遣仆去排队便是。”   周冉被堵住了话头,要不是顾及御前得守仪态,早就急得抓耳挠腮了。   柴山却似想起了什么,道:“说起来今年确实不太热,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在万景园消暑了。”   他转向佟容:“不若过一个月再去,直接住到冬日前再回来。秋天万景园别有一番景色,红叶和秋菊都是绝好的。”   佟容第一次知道皇家消暑还要去园子里。   古代信息不发达,交通也不方便。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二年,他除了扶姆父灵位回乡时出过一趟远门,就再也没去过其他地方。   佟容心里有些期待,点点头,面上带出几分笑意。   柴山哪里禁得住他这一笑,呼吸一滞,强忍着将人抱在怀里揉搓的冲动,咬紧牙关板着脸别过头。   佟容却是第一次见他对自己这么不讲情面的严肃脸色,怔在了原地。   一直到天色渐晚,佟家兄妹和再一次情路受挫的小侯爷周冉一一离去,佟容还在回想柴山那个看着十分不近人情的表情。   小山,当真是和自己生分了。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到底是……   活了五十多年,佟容也经历了不少的离合悲欢,前一天还是朋友,第二天就反身捅刀子的事情也见过。   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并不是伤心,而是有些许怅然一直缭绕在心间。   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一向好眠的佟容,这一夜,破天荒地失眠了。作者有话说:容鹅:呵,渣男!) 第11章   衣上热泪   君王的情话   睡不着……佟容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柴山来佟府的时候才七岁,寻常世家公子,这个年纪也该通诗书,练得一手好书法了。   柴山却并不如此,似乎是皇家刻意冷落,他足足拖到了六岁才进学,师父教得显然很敷衍,至少那笔狗刨字绝对没有认真纠正过。   于是,第一次上佟府请的教习先生的课,小柴山就因为字丑被打了手板心。   柴山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一言不发地攥着拳头,脸阴阴的。   大家都绕着这个古怪的五皇子走,没人敢上前来哄,柴山闷头往前,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直到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是小山?怎么了?走得这么急。”   柴山低着头不说话,眼眶却慢慢红了。   九岁的佟容比七岁的柴山高上不少,他摸摸柴山的头顶,蹲下来,温声细语地问道:“是受了什么委屈吗?还是哪里磕着碰着了?”   没人关心的时候,委屈还能够压抑着、控制着,可被人摸了摸头顶,这么温言一问,所有的伤心瞬间就化成了泪水,止不住地嘀嗒落下。   小小少年趴在小少年的怀里,抽抽嗒嗒地足足哭了一个时辰。   像是所有的不平,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场痛哭中被宣泄了出来。   这天以后,佟容每天都会来柴山房里,掌心包着小手,一笔一划地教他练字。   而小小少年仰头看着他时,那眼神分明是孺慕和崇拜。   究竟是什么时候,孺慕的目光渐渐变成那灼热的视线了呢……   佟容翻身背过去,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山,对自己的意义太过不同。又似孩子、又似玩伴、又似亲人……正因如此,自己才会如此在乎这份情谊是否会破灭吧。   一直回忆着,思索着,时间悄然滑过。   夜色深沉,窗外的蝉鸣都歇下了,佟容睁着眼睛实在睡不着,正打算闭上眼再试试,却突然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   大概是执勤的殿直吧。   佟容没有在意,正准备闭上眼试着入睡。   “吱——咔——”   殿门似乎被推开了,清脆的木头摩擦声在黑暗中如此分明。   薄薄的烛光像轻纱一样拢了上来,昏暗的光线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渐渐亮起。   佟容一惊,下意识闭上了眼,一动不动。   来人将小灯笼放在旁边的灯台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虽然并没有见到来者面目,但是从那脚步声、从那呼吸声、从那放下灯笼时的停顿声……奇异地,背对着的人影在佟容脑海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是小山!   为何会……为何会……   他心跳如鼓,却不全是紧张,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丝欣喜。   欣喜些什么?   佟容不能察觉,无法辨认,兀自在薄被下拽紧了里衬。   柴山却是并不知道佟容醒着,他熟练地脱下衣服,小心翼翼躺在了背对着自己的那人的身侧。   他将佟容抱进自己的怀里,依偎着,用脸贴在他露出被子的肩窝里。   佟容几乎忘记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僵硬得像石块一般。   小山他……要干什么?   他似乎是应该立刻坐起来,义正言辞疾言厉色地指责柴山,但佟容也不知为何,仍旧是保持着这个侧躺的姿势,全然不动。   薄被被人轻轻一扯,露出只穿着一层素绸寝衣的身体,隔着贴合肌肤的衣衫,勾勒出完美而引人遐想的曲线。   身后人的呼吸逐渐急促,粗重地喘气。   忽然,佟容的后背心感觉到一小点钝钝的温热。   他反应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发生了什么。   柴山正隔着寝衣,亲自己的后背。   作者有话说:   昨天评论区有个预言家宝贝,成功猜中了今天的剧情!!   以后每一章发出的24小时内在这章评论区随机砸红包——爱大家!!么么么哒! 第12章   热泪着衣   君王的话   后背的热度,一下下,顺着衣服粘在肤上,带着无比的珍而重之。   佟容心跳如鼓,紧张得手指间都是汗水。   他明明醒着,却强自镇定,一动不动地感受着夜深人静之时,柴山流露出的最真挚的情感。   要做什么!?小山要做什么!?   柴山什么也没做。   发乎情,止乎礼义,因为爱,因为珍视,所以更不敢轻举妄动。   哪怕……是在对方已经熟睡的时节里。   他只是亲了亲佟容的背心,轻,而深,重,而颤栗。   在柴山看不见的地方,紧闭着双眼的佟容早已满脸通红,牙齿咬着下唇,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容哥哥……容儿……梓童(注;古代皇帝对皇后的昵称),梓童!”   呢喃声落在耳边,字字缱绻,声声苦涩。   “爱你十年,使我前世孤独,今生寂寥,如此九九轮回,只愿修得君心一顾。爱你落得一声嗟叹,怨你,我心里更是苦痛!当年在佟府紫薇花海下看你的一眼,谁曾想就定了我的一生呢……”   平时讷于言辞的人说起情话来,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带着无比沉重深刻的动人,撞得佟容心神巨震。   高大的君王在这个寂静的夜中,把好不容易骗回宫的皇后抱在怀里,翻来覆去各种揉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贴在心上人的背上才沉沉睡去。   佟容的后背又是一热,这次却是一片小小的濡,湿感。   坐拥天下的君王,卑微地贴在爱人的身后,临睡着时,落下了一滴眼泪。   这泪水,隔着寝衣,烫得佟容生疼。   ……   翌日,佟容醒来时,摸了摸自己的寝衣衣襟。   昨夜被揉的散开的寝衣规规矩矩地系着,连领口上的小褶皱都被一一捋平。   前夜种种,似是黄粱一梦,大梦醒来都是乌有。   佟容手指拨了拨系好的寝衣带子,观察了片刻后,拆开带子用自己熟悉的手法又系了一次。   果然,结扣的走向与刚才完全不同。   昨夜,小山确实……   桃花美目一凛,佟容起身快速穿好衣袍,扬声唤道:“小圆子,宁玥,进来!”   ……   圆公公跪在殿中央,战战兢兢地等候着椒房殿主人的发落。   「红娘」事业败露,私自放陛下进殿的行为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整个皇宫都是陛下的,想去何处都可以,往大了说,不遵号令,擅做主张,与叛主无异。   “什么时候开始的?”   茶盏重重敲在小几上,敲得小圆子浑身一震。   他不敢隐瞒,火速坦白从宽:“娘娘赶陛下出,出椒房殿的第,第二天……”   佟容沉吟不语。   原来,竟然这么早就开始了……   沉思片刻,他又问道:“陛下平日夜里可是住在了附近?”   小圆子一惊:“娘娘都知道了?陛下这段时间确实是住在了左偏殿里。”   见佟容闻言又是沉默,圆公公福至心灵,跪行两步,半是真实半是添油加醋道:“娘娘有所不知啊,那左偏殿已经多年没有住过人了。您与陛下发生争执的当天夜里,陛下连夜就住了进去,除了床榻上的灰扫了扫,其他地方根本都没来得及打扫呢!陛下宠爱娘娘的一片痴心,奴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一旁站着的宁玥闻言就是一句骂:“好你个小圆子!你是哪边的?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小圆子一缩脑袋,不敢再说话了。   佟容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小圆子罚俸两月,今后再出现这种情况,直接撵出椒房殿去!”   小圆子一吓,哪里还敢说其他的,不住磕头谢恩。   “另外……”佟容垂着眼眸,神色不明地端起茶盏,“不准给陛下通风报信说我知道的事!”   “不敢了不敢了!奴一定守口如瓶!!”   这件事情究竟该怎么处理,素来果断的佟容思索了半天,仍然没有结果。   每当他想着要彻底和柴山说清楚,断绝往来的时候,那滴烫在背后的眼泪都会一疼,勾起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踌躇不定。   ……   午膳时,福宁宫突然来了人。   一行宫人提着食盒,流水而入。   “禀皇后娘娘,陛下吃着今日的御馔觉着不错,特命了我等分了一半馔食来椒房殿为娘娘添菜!”   佟容神色复杂地看着一道道珍馐摆上餐桌。   直到福宁宫的宫人们行礼告退,这才惊醒一样重新拿起了筷箸。   一顿饭吃得有滋没味,脑子里全是另一个人。   晌午过后,唐公公带着小明子来到了椒房殿拜见。   小明子手上托着一个礼盒,珍重地呈给佟容。   “这是什么?”   佟容疑惑地打开那盒子。   一块蓝色的镂花翡翠簪静静地躺在盒子中央,色泽如同刚下过雨后初晴时最澄澈的天空,又似是冰山下的海水,没有丝毫杂色,浑然一体。   竟是一块罕见的冰蓝色翡翠做成的簪子!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给我时间,抱抱每一个朋友;   改了一个更好的版本 第13章   绕床追打   然后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这簪子……”佟容最钟爱蓝色,对这罕见的蓝色翡翠簪也是十分喜欢。   唐公公适时道:“前些日子云南王进贡了这冰蓝翡翠上来,陛下就看了一眼,立马吩咐内造府为娘娘打成簪子!”   佟容看着那簪子,食指在通体冰蓝的簪身上滑过,发起了呆。   良久,他终于回过神来,看向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小明子。   “小明子,你的伤可好全了?”   小明子立刻跪下磕了三个响亮的头:“托娘娘的洪福!前些日子就好全了,一直盼着来跟您磕头谢恩,总找不到机会。如果不是娘娘您,奴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荒郊野坟里躺着了!”   佟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功劳,不过是随手做了一些当作的事情而已,摆摆手让他起来。   唐公公也感慨道:“娘娘心善,不说小明子这件事,就是复疾司的改制之后,活下来的宫女、宫郎、小宦人们,都是天天拜佛烧香盼着娘娘身体康健凤位千岁的!”   老太监借着这个话题接着道:“但毕竟凤位还是和上意挂钩。近日孟淑妃天天瞅着由头往福宁宫送各种各样的吃食,陛下的真情是一回事,可是娘娘就是恼了,也不能一直不见面啊。”   “娘娘不必担忧!”小明子却是插嘴道,“那孟淑妃每日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送来的吃食全赏给我们下面的人了!我昨日还分了一个糖油糕呢!”   唐公公被这万年看不懂情势的徒弟气了个暗中仰倒,借着衣袍遮掩狠狠拧了一把他身上的肉。   小明子疼得龇牙咧嘴。   唐公公暗自生气。   皇后娘娘与陛下闹脾气,陛下心情不好,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   何况九五至尊委委屈屈地在皇后偏殿里将就,就连唐公公这个历经三朝的老宦官也有些不忍落,心里是期望着帝后赶紧和好如初的。   眼瞅着娘娘因为簪子有些许动摇,自己顺水推舟这么一说,谁知道竟被这个榆木脑袋打断了气氛!?   还是板子挨得不够!   唐公公没想到的是,小明子这番话却是歪打正着,坐在扶椅上的佟容闻言搬开了心中隐约压着的一块石头。   也正因这一瞬间的放松,让他陡然明悟:   自己竟然一直如此在意小山有其他妃嫔,并有可能与他们亲近这件事!?   怎会如此?他明明一直当小山是自己的弟弟一样,怎么会有兄长在意弟弟是否有媵妾,还为此而不快呢!?   佟容慌乱地一把扣紧了簪子盒。   他猛地意识到了自己最近的想法有诸多不对劲,但内心又极度排斥这种可能性,下意识地回避着。   不顾职业素养,宁可传出帝后不和传言也拖着不和小山和好,昨夜被搂着揉了个遍也一直装睡,还有连日的做梦、失眠……   自己对小山,当真只有兄弟之谊吗?   ……   夏日昼长,好不容易又熬到了午夜时分,柴山再一次提着小灯笼,悄悄摸进了椒房殿内。   被吩咐了不可泄露秘密的小圆子满脸复杂地等在殿外。   圆头圆脑的圆公公实在是想不通,娘娘如果真的生气了,为何不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直接把偏殿一封彻底不让陛下进呢?   念头一转,圆公公又悟了:是了,娘娘这招是欲情故纵!妙啊,属实是妙啊!   究竟为什么要令小圆子不走漏风声,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地处理此事,直到现在佟容也不清楚。   他思索了一天,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入夜后穿着寝衣坐在床沿边,在寂静中默默等待。   殿门又是「吱嘎」一声响,他要等的人如期而至。   提着小灯笼的柴山,如同往日一样,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床榻前,出乎他意料地,佟容竟然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   一盏绣球大的小灯笼成了二人之间唯一的光源,昏黄的灯光下,床沿边的哥儿面色晦暗不明,难以琢磨情绪。   柴山愣在原地,一时竟也不知作何行为是好。   佟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坐在这里,到底是在等些什么。   两人在这暧暧的灯火下,俱是忐忑地等着对方先动作。   终于,沉默了大概有一刻钟后,佟容忍不住先开口了。   “你……每天夜里,偷偷摸摸进来做什么?”   柴山深深看了他一眼,反问道:“容哥哥这是,明知故问吗?”   小圆子和满殿外的殿直、侍卫都不可能胆敢背着皇帝给皇后说这件事,他每晚都派人守在宁玥的房门外,那么只有可能是佟容昨晚自己知道的。   他想起昨晚揉搓怀中人时,那略显僵硬的身体,心下了然,倒三角眼中,眸色也更深沉起来。   “容哥哥昨夜既然醒着,为何不推开我?”   柴山心中闪过一个让他自己心跳如同擂鼓的猜测,抬手将灯笼放在灯台上,一步步走到床榻前。   “容哥哥……为何不推开我?”   近在咫尺的成年男子笼罩下一层厚重而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佟容故作镇定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清清嗓子,严声道:“你以后不准这样了,出去!”   柴山却不愿意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容哥哥为何昨夜没推开自己?   他是不是,是不是也……   带着一个让自己无比欣喜兴奋的猜想,柴山又凑近了几分,嗓音沙哑低沉,固执地问道:“容哥哥,我亲你抱你的时候,你没推开我。”   这狼崽子,得寸进尺!   佟容抄起一个枕头,劈头砸向柴山。   “滚!!”   柴山稳稳地接住了枕头,软绵绵的枕头丝毫不能起到退阻的作用,反而是在行动间带开了佟容的寝衣衣襟。   大片大片白雪暴露在灯光下,雪中生长着一株小巧精致的红花,微微突出,惹人怜爱。   柴山抱着软枕,目光不受控制地盯住那朵小小红花,就像看见猎物的独狼。   佟容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这一看,更是生气。   “你,你成天都在看什么!?”   佟容抄起另一个软枕,正要砸过去。   却见眼前高大的男人猛地俯下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到他的面前,然后低头,一口——   狠狠地嘬住那朵雪中红花。   这一瞬间,某处过于刺激的感觉冲上大脑,撞得佟容脑中一片空白,又酥麻又奇怪的感觉让雪地中染上夕阳的绯红。   他的面色瞬间涨红得像是火烧云最炽热的那一段,手脚无措地呆呆任由某人为所欲为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   再然后,又是羞耻又是愤怒的佟容一掌重重地推开了柴山,紧接着赶紧拉起衣衫,飞速系上死结,对着面前人又挥出了裹挟着怒气的一拳。   佟容可不是那等娇娇弱弱的哥儿,虽然没有习过武艺,但一直注重强身健体,这一拳的力道可堪比一个没有练过武功的男人。   柴山却不觉得痛,只是佟容一边锤人,一边还死命把他往外推。   柴山边退边躲。   他今天也是横了心,不仅在佟容清醒的情况下做了这等事,还打定了主意要赖在椒房殿里。   于是,当今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开始绕着凤床你追我赶,上演了一出就连最逗趣滑稽的戏班子也不敢编排的追逐大戏。   佟容怒火中烧,想了一天的纠结为难通通抛在脑后,追着柴山就是一顿老拳。   柴山则一边躲,一边还小心地观察着佟容的脚下,生怕他一个怒火攻心没看见路,不小心摔了碰了。   灯光十分昏暗,而椒房殿中四处陈设着各式珍玩宝物,跑起来难免有不便之处。   柴山只顾着注意佟容有没有阻碍磕绊,却忘记自己也在躲闪奔跑。   于是乎,常年练习骑射武功的皇帝马失前蹄,一个不小心,左脚跨在了一处花瓶独座上。   “哗啦”一声巨响,连人带花瓶齐齐滚在了地上。   “嘶——”   柴山两鬓瞬间冒出冷汗,抱着自己的左脚脚踝躬起了背,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佟容一惊,顾不得生气,立刻跑上前来蹲在他的面前,紧张地伸手,轻轻压了压柴山的外脚踝,关切地问道:“这里疼吗?”   “这里还好。”   佟容稍微松了一口气,脚踝处看不出明显的变形,应该只是扭伤了,没有骨折。   旋即,关心的话立刻变成了严肃的命令:“你呆在这里不准动,我马上去请太医来!”   柴山却是一边疼着,一边还有心情偷偷打量佟容的神色。   看见自己受伤后,容哥哥全然是一副关心的模样,立刻抛开了刚才的事,只顾的上马上来为他做检查。   他脚上疼着,心里却生出几分甜来。   在苦水里泡大的小狼崽子,眼睛晶亮地看着他这辈子得到的唯一一颗糖果为自己担心挂怀,忙前忙后。   在佟容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后,绽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容鹅:我是直男我是直男我是直男(默念一百遍) 第14章   嘴硬心软   容哥哥待我是不同的   几个资深的老太医会诊了两遍,小心翼翼地给皇帝陛下针灸后,包好了药膏。   周蘅捏着胡须开好了药方,将其递给了身边的医官,道:“陛下乃是脚踝扭伤,注意伤处不宜活动,三十天大致就能好全。”   佟容皱着眉,神情十分严肃:“将药方拿来我看看。”   周院使也和这位皇后娘娘打过好几次交道,哪怕是复疾司那次,也从没见过他有丝毫疾言厉色地时候。   这位新皇后从来都是气定神闲、处变不惊的雍容华贵样子,今天骤然露出冷肃的神色,让年过六旬的老院使也心里一突。   佟容筹备香奥轩的时候,为了能做出更好的主打产品,曾经粗略研究过药理。   他接过药房仔细看了一遍,上面多是一些活血化瘀、促进血液循环的药材。   将药方还给医官,佟容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务必要每天按时给陛下送药,看着陛下喝完。”   说完,他才发觉出这句话有些画蛇添足的嫌疑。   医官自然是知道要好好侍奉汤药的,何须多此一句。   柴山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仿佛正在受痛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眼睛一错不错地黏在佟容的身上。   佟容说完这句自己也觉得很多余的话,下意识地转过去看柴山,却直直地,就这样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眸中。   佟容一愣,随即强自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拉着周院使了解柴山腿伤的注意事项。   等到一切处理停当,已经是丑时初了。   医官退下后,灯火通明的椒房殿显得空荡又安静。   安静到心跳声也被无限放大,「咚咚」地吵得人坐立难安。   柴山看了一眼捏着拳头坐在凭几旁的佟容,苦笑一声,半真半假地试探着对唐公公道:“唐保,扶朕回小偏殿吧。”   唐公公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就要搀扶柴山。   佟容心里却突然回想起了小圆子之前的话。   那左偏殿已经多年没有住过人了……其他地方都没来得及打扫呢……   他心里一跳,话已经脱口而出:“今夜便留在这儿吧!”   话一出口,柴山便一脸惊喜地转过来:“当真!?”   此时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不管是不是皇帝在卖惨,此事确实也或多或少与自己有关。   职业素养罢了……   佟容作出平静的表情:“陛下今日不宜挪动,先在这里歇下吧,明日再回福宁宫养伤。”   柴山笑着点点头。   心里却狂喜不已。   这番下来,柴山逐渐摸透了佟容对自己的心软。   容哥哥果然待他有所不同!   明日再来,他也一定不舍得撵自己出去!   面色冷静如同谪仙降世的容哥哥,实则目光三不五时便会扫上自己的伤处,那眼中的担忧是藏也藏不住的。   刚才吮吸红花的事情被彻底揭过,之前夜潜椒房殿的事情也没再提起。   好像自己这一受伤,先前所有的「冒犯」行为全都自动在他的心头烟消云散了!   柴山心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似乎,容哥哥真的对自己格外宽容,哪怕自己「做过」了一些,但凡展现出可怜的一面,便会……   想到此处,柴山倒三角眼中滑过一丝光亮。   椒房殿中的另一张床榻早已被清理了出去,佟容只得和柴山共睡一张床。   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身旁人传来的热度和呼吸声都无比清晰。   他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敏锐地感觉到,柴山正在一点一点向自己的方向靠近。   “容哥哥。”柴山凑上来,轻轻唤道。   佟容目不斜视,盯着床顶:“做什么?”   柴山又凑近了一点,头几乎都要贴上佟容的肩膀。   佟容正要一巴掌推开,却听柴山夹杂着几分「委屈」小声道:“容哥哥,脚疼,睡不着。”   一个八尺男儿,装作「柔弱」地抱怨腿疼,偏偏听的人竟然没觉察出丝毫违和感。   佟容瞬间就心软了。   他知道小山是一个不喜欢叫苦的人,永远只会捏紧拳头瞪着眼,在各种各样的苦难中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嗯哼一声。   如果不是信任自己,他绝对不会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想到此处,佟容放下手,默许了柴山的动作。   柴山轻轻把头搭在佟容的肩窝里,拗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在黑暗中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容哥哥,果然是心软呢……   翌日,佟容正在核对本月的宫内开销,却听宫人来报福宁宫唐公公求见。   又是送什么东西吗?   佟容放下账册,让宫人带他进来。   “娘娘,老奴前来是斗胆请您去劝劝陛下。那药凉了两次了,陛下只顾的上批阅奏折,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已然误了进药时辰了!”   唐公公老脸上写满了焦灼。   佟容拧眉,立刻对小圆子道:“起驾去福宁宫!”   ……   福宁宫内,医官侍立在殿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瞄了眼漏刻,不得已再次小心进言道:“陛下,药已经热了两回了,您勤政操劳,也要以龙体为重啊。”   柴山挥挥手,道:“卿不必操心,待会儿朕就喝。”   您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新皇登基后这是第一次生病,医官头一次侍奉这位陛下汤药,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棘手的差事。   他汗水又加深了一层,正要再次进言,就听福宁宫外传来皇后驾到的通报声。   正在专心致志批阅奏折的皇帝微微一笑。   看见佟容进来,医官明显长长松了一口气,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他。   佟容面色沉沉,指腹触上药碗壁,已经快凉了。   “去热一碗新的来!”   “是!”   医官得了命令,忙不迭地端着托盘退下。   不多时,新热好的药呈上来,佟容亲自端着药碗,重重砸在柴山面前:“喝,现在!”   唐公公在旁边看着皇后娘娘这般冷峻的面色,心里七上八下。   别人不一定知道,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当今陛下的脾气可是十分不好,这样跟他说话,皇后娘娘可是要遭!   谁知他预想中皇帝当场发怒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在佟容一句冷冷的「喝」之后,当今陛下立刻乖乖端起了药碗,一口口喝了下去。   末了,还皱了皱眉,道:“太苦了。”   唐公公: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两年前大皇子设计刺杀陛下,一刀直接刺入小腹这位也是没喊过半句疼的。   今日这句叫苦,怎么隐隐透着几分……「作」的气息?   两世都没有过任何恋爱经验的大直男佟容,却完全没有发现柴山的心机。   听到这句苦字,他立马转头对殿内的宫人道:“快去拿一些糖果蜜脯来!”   等到柴山甜滋滋地含着蜜脯时,佟容果然又将刚才他没有按时喝药的事情略过去了。   找到过墙梯的柴山彻底开启了「过火」与「卖惨」双管齐下的进攻策略。   晚上来到椒房殿,惨兮兮地故作坚强:“没事,我睡偏殿也成,只是想跟容哥哥近一点……”   早上用朝食,几乎整个人黏在了佟容身上:“腿有点疼,在容哥哥身边就好些了。”   夜里躺在榻上,直接动手动脚把人搂在怀里,还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小时候母妃不喜欢我,从来没抱过我,幸好遇见了容哥哥!”   ……   如此种种,由一个平时脾气阴沉,身量高大的男子来做,连一旁伺候的唐公公等人偶尔都会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却在佟容这里屡试不爽!   到后来,佟容虽然也识破了他这点小伎俩,但无奈自己总是狠不下心推开柴山,只是偶尔太过火时,忍不住挥手给他两拳。   皮糙肉厚的柴山不痛不痒,甘之如饴。   倒是宁玥第一次看见自家小郎毫无世家风度,怒气冲冲挥舞拳头时,差点没惊掉下巴。   天哪,这是,这是自家小郎!?   宁玥整个人恍恍惚惚。   她家小郎,向来是风姿绝伦,雍容华贵,气定神闲,举止有度!她从九岁开始就跟在小郎身边,几乎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怎么竟然会挥拳头打陛下!?   宁玥揉了揉眼睛,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在做梦后,表情更加诡异了。   佟容没注意到宁玥快要石化的惊悚神色,他挥拳打了柴山两下,仍旧是不解气,狠狠拧了一把柴山手臂内测的软肉。   这家伙,越发得寸进尺了!!   刚才竟然,竟然在满殿宫人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己的手背!   关键是,被男人亲了手背的他,居然没有一丝一毫恶心难受??   佟容冷着脸,又是生柴山的气,又是生自己的气。   进宫这么些天,他生气的次数快赶上这一辈子的量了。   柴山躲也不躲地任由佟容打:“下午还有政事,容哥哥可能和我一道去福宁宫?晚膳前咱们再一起回来。”   说罢,又加了一句:“容哥哥不在,山怕又忘了喝药时辰。”   佟容额上青筋崩现,深吸一口气:“小圆子,唐公公,摆架去福宁宫!”   说完,一把架起柴山,扶着他往殿外走。   作者有话说:   山鹅:看我茶艺表演!! 第15章   母子决裂   癞怎能妄想白天鹅?   佟容刻意走得很快,柴山狼狈地用单脚蹦着,艰难地跟上他的步伐。   唐公公在后面看得是心惊胆战。   这也就是皇后娘娘了!只有皇后娘娘敢如此行事了!   想着,唐公公老眼仔细一瞅,果然,陛下的脸上丝毫不见恼怒,全是笑意呢!   柴山蹦着蹦着,被架起的那只手反手一挽,将佟容整个手臂抱在怀里。   佟容低声斥责:“你又做什么!?”   柴山铁臂牢牢禁锢着佟容的手,正经道:“容哥哥走太快了,山跟不上,只好抱紧一点!”   佟容象征性地挣了挣,便也由得他去了。   在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不知不觉间,对柴山的界限越来越后退……   而对于柴山来说,曾经高不可攀的天上仙渐渐变成鲜明鲜活的眼前人,不再在他面前时时刻刻维持着仪态架子,从来不急不徐的语调也偶尔带上了气急败坏的羞怒。   更加真实,也更教他爱得不行。   这个人似是会什么法术,越是接触,越叫人沉迷且难以自拔。   ……   “陛下,太妃娘娘求见。”   柴山朱批御笔一顿,随即问道:“柴治是不是来过了?”   唐公公忙回道:“昨儿个刚来过,在僖福宫呆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走呢!”   柴山大概心里有数,笔尖沾了沾墨汁,利落地道:“不见!”   “是!”   柴治是柴山的亲弟弟,同父同母,待遇确是天差地别。   跟柴治一比,有时候柴山都会好奇自己究竟是不是母妃亲自生出来的,怎么一个人对孩子的感情,竟然能差别如此之大?   对自己,是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在外面再也不出现。   对柴治,是费尽心血一片慈母之爱。   太妃今天来见他,无非就是为了给她的心头肉讨一个亲王之位。   柴山懒得见,直接让唐公公打发了,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在福宁宫外吃了闭门羹的太妃却是越想越气。   她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反而悔恨当初还不如一生下柴山就当场摔死,还免得现如今日日受气。   想到昨天柴治在自己面前哭诉的样子,太妃的心就不住地疼。   好啊,你要让我的心肝宝贝不好受,那我也要让你的心上人难堪!   于是,太妃半路改道,怒气冲冲地带着一行人杀向了椒房殿。   ……   椒房殿内,佟容听到太妃驾到的通传,十分莫名。   太妃?   她怎么来了?   佟容心里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但这毕竟是皇帝生母,还是将其迎了进来。   “皇后就这样不把皇上的母妃看在眼里吗?连屈尊来迎接一下都不肯!?”   人未至,声先到,说的还是非常刻薄不中听的话。   佟容皱眉。   上次他敲打了太妃后,大家一直相安无事,怎么今天突然来这么一出?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表情未变,放下手中的东西,平平静静地起身迎接。   太妃装腔作势地进来,趾高气昂地将佟容撞开,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   然后,她又开始骂道:“就连平常人家的媳妇,都知道要来跟婆母晨昏定省,你一个皇家的皇后,连规矩都不懂了吗!?”   不等佟容说话,她又开始无理取闹大声道:“没规矩!果然什么样的人娶什么样的妻,两个都不是什么孝顺的!”   听到这里,佟容大概知道太妃今天是为何抽风了。   无非就是在皇帝面前吃了憋不敢闹,跑到不能真的拿自己怎么样的皇后面前耍威风罢了。   他用眼神示意小圆子,小圆子心领神会,带着几个小宦人把闲杂宫人清出去,殿内只留下了太妃带来的心腹和佟容平时信重的人。   佟容施施然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上,拿起盘子里的松子,剥着一粒粒送进嘴里。   “你!!”这一举动让太妃火气更盛,说话越发没有章法,口无遮拦,“你个赔钱货!这么久了连孩子都怀不上一个!”   佟容面色不变,继续剥松子。   “你不孝!没规矩!”   又剥了一粒松子。   “狐媚子,只会勾引皇上!”   殿中留下的宫人、宦人都开始面露不满,这泼妇骂街一般的宣泄怒骂听得旁观者都浑身难受。   佟容却只是气定神闲地一粒粒剥着松子,恍若未闻。   这一高一低,更是把太妃比了下去。   太妃恨得牙痒痒,偏偏自己骂得再难听对方也如同聋子听不见,反倒衬托得她自己如此低俗恶毒,惹人生厌。   “你,好啊!装作听不见是吧!我今天就要好好给你立个规矩,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长!”   话音刚落,门轰然一声被推开。   “朕倒要看看「母妃」是如何做尊长的!”   面色黑如锅底的柴山在唐公公的搀扶下走进来,横亘在太妃面前,将佟容牢牢护在身后。   他冷冷道:“就凭你,也有资格做这个尊长?母慈子孝,你可曾慈爱过!?”   急火攻心的太妃已经气红了眼,看见柴山过来,怒气更是直冲脑门,丧失理智。   柴山话一说完,她竟想也没想,反手就是一掌,狠狠扇在了当朝皇帝的脸上。   全场寂静无声……   佟容立刻拉过柴山,看着他红了一片的脸颊,心揪了起来,转脸冷声道:“小圆子,传我懿令,马上带太妃回僖福宫!”   太妃却是在那一巴掌之后破罐子破摔,一掌推开要来请自己的宦人,恶狠狠地对着柴山,字字诛心道:“你还没告诉他吧?你天生就是个天煞孤星,妨克旁人的命格!一出生,你皇祖母就薨了,满月时,本宫父亲也没了!!”   柴山双目充血,心跳如鼓,厉声道:“闭嘴!你给朕闭嘴!!”   太妃却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语快如珠落:“连带我这个亲娘也被你连累得大病一场险些丧命!本宫当时就不该让你活下来!你一出生,本宫就该掐死你这个孽障!!”   “啪!!”   柴山一掌重重排在案几上,发出震天一声响,几上果盘被震碎,落下片片脆瓷。   他死死盯着太妃,眼中的受伤和恨意如同焚天烈火:“朕要褫夺你的太妃头衔!你这么喜欢柴治,那好啊,就让朕的亲弟弟陪你一起看守皇陵,跟父皇作伴去吧!!”   “你!”太妃惊疑不定。皇帝的这句话让她理智稍稍回笼,略有几分悔怕。   说到底,正如上次佟容所言,她能够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靠的全是柴山这个儿子。而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不管自己怎么挑衅,怎么宣泄,儿子都不会彻底伤害她。   柴山对她的全部残余的孺慕之情,便是她所有的倚仗。   他不会吧?这个逆子,他……不会吧?   太妃咽了咽口水,声音却明显小了下去,色厉内荏道:“你敢!朝野上下不会放过你的,大夏没有你这样不孝的皇帝!”   柴山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下令让唐公公拿纸笔来。   他现在怒火中烧,难以想象身后的佟容听到刚才太妃的话后会怎样想。   捂了这么多年的真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失守了!   他心中隐隐对这个母亲的最后一丝期待也消失殆尽,只恨不得当场把她嘴封上,抹去刚才发生过的事!   太妃见唐公公去拿纸笔,却是彻底慌了。   这一刻,她终于猛地明白了皇帝才是天下之主,哪怕是皇帝的母亲,也只是凭靠着皇帝的光环才能过上宫中富贵的生活。   如果皇帝真的不愿意给她这样的生活,以「为先帝祈福」为由让她去皇陵守陵,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实质影响。   太妃一个哆嗦,颤抖着嘴唇想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求助地将目光投向佟容。   佟容看见了太妃眼中的退缩之意,不过,此刻他更关心的是柴山明显与平时完全不同的状态。   “小山。”他走上前去,扶住了柴山的胳膊,“你先冷静一下。”   让生母去皇陵这种事一旦做下,哪怕当朝地位不受影响,死后也必然被史书留下一笔,背上千古不孝之名。   佟容严肃果断地吩咐唐公公:“带着太妃回僖福宫,本宫懿令,太妃身体不佳,三个月内不得有任何人前去打扰,僖福宫上下严进严出,唐公公你亲自点一班人另加看守。”   这就是变相的软禁三个月了。   太妃却松了一口气,不敢再争,忙不迭地跟着唐公公逃也似的离开了椒房殿。   佟容则遣散所有人,搀扶着瘸脚的柴山,用最慢的速度,照顾着柴山的腿脚一点点进入内室。   柴山一路沉默。   他就像是被剥了皮的恶鬼,那层粉饰太平的人皮拿掉后,内里肮脏的核子被暴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最近这段时间的亲密,接近心上人后被治愈的内心,统统被打回了原型。   太妃的一席话,让他所有的不堪,全都被原原本本地摊开在了最爱的人面前。   克母、克祖、父母不喜、下人避而不及……   一路走来,欺骗、鲜血……他不是个好人,还厄运缠身,祸及身边人。   这样的癞,究竟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能够肖想白天鹅呢?   癞就该滚回自己幽暗的臭水沟里才是!   佟容扶着柴山在床榻上坐下,温言道:“你先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会好些。”   柴山却没有依言躺下,他嗓音沙得像是粗糙的沙砾,哑声道:“容哥哥先去用午膳吧,我,我自己待一会儿就行。”   佟容没走,反而抬手帮他解外袍。   作者有话说:   宝们,以后每个新章节24小时内评论随机发五个或者十个红包哈!   随机方式:闭着眼睛乱划这样子……   全发真的有点来不起了T T;   么么么哒 第16章   去万景园   哭哭啼啼孟玖月   柴山轻轻握住佟容解外袍的手,旋即放开,压抑着自己又哑声说了一次:“容哥哥,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佟容注视着这位年轻的帝王。   他今年也刚满二十三而已,地球上二十三在干什么?大学毕业找工作、在爸妈的羽翼下走出象牙塔、试着谈一场恋爱……   总之,很少有人能在这样年轻的年纪,就经历那么多的事情。更难能可贵的是,过往的磨难并没有压垮这个狼崽子,反而让他忍辱负重登临大宝。   小山,是个了不起的人。   佟容还是没走,反而坐在了柴山的身边,与他紧紧贴靠着。   然后,一展双臂,将这个沉浸在苦痛中的年轻男人揽入了自己怀中。   “小山。”温和清越的嗓音如同月下的七弦琴声,静谧、温柔,“我不走,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呢。”   从小到大,一直关注着你,一直陪伴着你,在你的身边。   以后,也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柴山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和苦痛,一头扎进佟容的怀中,嚎啕大哭。   就像他七岁那年因为写不好字受了委屈一样,还是这个人,还是这个温暖的怀抱,一如既往地对他敞开着,接纳着他所有被旁人厌弃的存在。   这个人,是他的糖果,是他的爱情,是他的救赎,是他最后的港湾。   柴山狼狈地靠在佟容怀里,哭着哭着,沉沉睡去。   佟容轻受解开了他的外袍,帮他脱下靴盖上被,解散发髻。   散发的柴山脸上还带着泪痕,散碎的发掩着,流露出日常从不会在他脸上看到的脆弱来。   佟容用手拨开碎发,看着这睡眼良久,终于还是顺从自己此刻的心意,轻轻吻在了柴山的额头上。   ……   柴山这一睡,足足睡到了掌灯时分。   一觉醒来,佟容仍在塌边坐着,静静陪着他。   这一刻,柴山心中翻涌而上的暖意,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   那是比岩浆还炽热的温度。   柴山勾手抱住了佟容,像一只被驯化的小狼一样把脑袋在他肚子上蹭了蹭。   “做什么!?”佟容好笑地推开他的毛脑袋。   “容哥哥!”某人又粘了回去,高大的身体试图小鸟依人,瓮声瓮气地唤道。   佟容嘴角绽开一个笑容:“做什么?”   “容哥哥!”   “做什么啊!?”   “容哥哥……”   “嗯……”   柴山伸出手,用食指勾住佟容的小指头。   帝后依偎在一起,在烛光下静静地呆着,谁也没有再开口,却有脉脉温情在二人间流淌。   ……   柴山的左脚日渐好转,逐渐能够下地走路后,便开始着手安排去万景园的事。   等到确定要出发的那天,正好是白露,夏日尚未消退威力,早晚却已有几缕清凉的风。   佟容正在检查行李物品,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谁在喧哗?”   殿直为难地进来通报:“禀娘娘,是孟淑妃娘娘,闹着吵着要进来,您见吗?”   孟淑妃?   “让她进来吧。”   孟淑妃见着佟容,像一只小刺猬竖起身上的尖刺:“皇后娘娘!您凭什么不让我去万景园?”   佟容淡淡道:“本宫并未下过此令,乃是陛下的意思。”   孟玖月一噎,随即立刻反驳道:“不,不可能,我最近给陛下送餐食点心陛下都收了呢!陛下不可能不带我!”   小圆子却立刻在一旁故作惊讶地插嘴道:“娘娘不知道吗?您送去的点心陛下赏赐给下人了!上次小明子来还炫耀他分到了一块糖油糕呢!”   佟容转过头去,剜了小圆子一眼。   就你多嘴!   小圆子讪笑着一缩脑袋。   孟玖月却是闻言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眼见着眼圈越来越红,然后——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佟容好歹也当了那么多年性向正常的直男,看到女孩子哭,转过头去又剜了小圆子一眼,忙抽出手巾来帮孟淑妃擦眼泪。   孟玖月这一哭可谓是撕心裂肺昏天黑地,一条手巾很快就不够用了,佟容忙引着她坐下,让宫人拿手巾热毛巾来。   “别哭了别哭了。”佟容叹着气跟哄孩子一样,“我去跟陛下说一声,带着你一起去万景园好不好?”   “呜呜呜,我不去了!!呜呜呜!!”   孟淑妃一边哭一边又拿起了一条手巾:“我不要去了!吃食也再不要送了!!”   佟容看着这个搁在前世最多只有高中毕业年纪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哭得凄凄惨惨,简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陪在一边一条条递手巾,轻言细语地宽慰。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容哥哥,收拾停当了吗?”这边正哭着,那边柴山一脸喜气洋洋地踏进椒房殿,却立马收到了两道飞刀似的目光。   一道来自于哭得眼睛跟兔子一样红的孟淑妃,一道来自于被迫安慰自己「老公」的「小老婆」的皇后娘娘。   柴山目光直截了当地略过了孟淑妃,停在佟容身上:“容哥哥,时辰快到了,咱们出发去万景园吧。”   不说「万景园」还好,一提到这三个字,孟玖月又是「哇」的一声,哭哭啼啼地夺门而出,转眼就跑没影了。   佟容又是一记眼刀飞向柴山,随即跟宁玥道:“先帮我送十匹江南新进的明光绸并前段日子送来的香奥轩最新款香粉盒去孟淑妃的叠琼殿。”   宁玥应声领命而去。   直到孟淑妃那边接了赏赐,佟容才跟着柴山出发前往万景园。   ……   万景园已经历经了三代帝王的修建,面积比皇宫还要大。   其间奇石树木、造景宫殿数不胜数,费尽了皇家工匠所有的巧思,是天下最为壮观精巧的园林。   到了万景园,换乘了一种钩花坠着流苏的,专门在园子里行动的小车。   从正门一路进去,穿过了各种各样的亭台水榭,行车停在了一间名为「停月斋」的楼阁前。   夏末绿树仍旧葱茏,一弯碧湖点缀在阁楼下,雕梁画栋的停月斋一瞬间让人回到了江南,带着几分水乡的小家碧玉感。   前面的柴山已经跳下车,走到了佟容的行车前。   佟容扶着车辕,准备跳下去,却见柴山欺身上前,随即自己身体一轻,竟是一整个被柴山揽着膝窝抱了起来。   佟容没防备,惊呼一声,下意识搂紧了柴山的脖颈。   等到他回过神来,脸上立刻浮现出略带别扭的红晕。   竟是……竟是公主抱?   “小山,你快放我下去!”   宫人、宦人都在旁边,大庭广众的,这是要做什么!?   柴山笑着没应声,把怀中人搂得更紧。   “小山!快放我下来!!”   佟容低声又催了一遍。   柴山嘴唇贴在佟容耳边,轻轻道:“容哥哥不喜欢这样?”   佟容一偏头,然后重重点点头。   这个崽子,头靠这么近做什么!?   “那好!”柴山依言放下佟容,扶着他站好。   佟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身上又是一轻!   这回,柴山竟然是单手托着他的臀,让他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就这样大步流星地走入了停月斋!   屁股明明是全身上下最不敏感肉最厚的部位,谁知此时此刻,触觉居然如此清晰!   蓬勃的手臂肌肉在用力后变得如同铁石块,膈在下方,把软软的两团肉欺负得微微发疼。   佟容臊得不行,转眼瞥过去,好几个小宫人已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被柴山圈在臂弯中,愤愤地一拳锤在他肩膀上。   柴山哈哈大笑。   佟容羞愤更甚,又锤了他几拳,压低声音做贼一样道:“笑什么笑什么!?”   柴山笑得更大声,手臂用力往上掂了掂,佟容一吓,又下意识抱紧了他脖颈。   两人保持着这个亲昵过度,让旁观者都面红耳赤的姿势进了停月斋。   抱着茶具的宁玥围观了全程,从目瞪口呆到逐渐神情麻木……   旁边小圆子嘿嘿一笑:“咱们娘娘可真是圣眷昌隆啊!”   宁玥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小圆子。   小圆子:姑奶奶喂我又说错啥了。   宁玥把手里的茶具往他怀里一塞,继续面无表情地跟着进了停月斋。   小圆子:??   ……   作者有话说:   山鹅:贴贴升级! 第17章   晚霞荷花   锦湖上一艘小小的乌篷船   住进园子里,政务也不能落下。   虽然不开朝会,但奏折还是会送来,一些机要大臣也常常进出。   于是上午时,柴山一般不在停月斋,而是一个人去明渠殿处理政事。   下午则十分放松。   万景园步步是景,佟容是第一次来,逛着十分新奇。   柴山幼时不受宠爱,也没来过几次。   两人只带着几个下人,每天下午或者傍晚都会去逛园子。   今日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柴山处理完政务,立马赶回了停月斋。   “今日我们去游湖吧!”   万景园里通了一条小河,蜿蜒到停月斋的门前,形成了一座绿影浮波的湖泊,名为锦湖。   两人计划好去游湖时已是接近傍晚,园子里的管事们不敢怠慢,极快就准备妥当了一艘小巧的乌篷船。   这船看着与停月斋相映成趣,真是有几分在江南的意味了。   佟容踏上乌篷船坐好,柴山也站上来,却是拿着蒿子一撑,直接驾着小船离岸而去。   佟容惊讶:“你会撑船?”   柴山一笑,看似颇为胸有成竹地拿着竹蒿左右划拉了几下。   小船却十分不给面子,在原地滴溜溜打了两个转,分毫没往前去。   柴山有些急了,正好是在容哥哥面前露一手的时候,岂料会出这种洋相,赶紧拿着蒿子又是几下划。   谁知他越是划,乌篷船转得越是快,原地螺旋飞舞得起劲,完全不听命令。   佟容看他这副急着拿船蒿扒拉湖水的样子,一只手扶着乌蓬,笑出了声。   柴山懊恼地停下船蒿,望向依靠在船舱壁边,一袭蓝衣笑得停不下来的人。懊恼的神色褪去,心间被幸福填满。   他也笑了,开口道:“小夫人好不体贴,今日咱们俩若是没捕到鱼,如何为你换钗子?”   佟容桃花眼中潋滟着波光,接过这话道:“我无需你换钗子,荆钗亦可。”   “为夫舍不得!定要为小夫人赚了玉钗才好!”   佟容抿唇一笑,发髻间的翡翠镂花簪映着盈盈的湖水,仿佛萃取了天边最澄澈的一抹蓝簪在了发里。   柴山渐渐掌握了撑船的巧劲儿,一只小巧的乌篷船晃晃悠悠地向着湖心深处划去。   佟容坐在船头,转头看向船尾撑船的男人。   正是夕阳无限好,晚霞的光辉洒在那线条分明的面庞上,虽然算不上英俊,却在此时此刻独有一种引人着迷的气质。   船行惊飞了一只水鸥,将佟容的思绪拉回。   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盯着柴山看了那么久,连忙把目光转向湖面的景色。   护卫的船只遥遥坠在后面,不敢上前打扰。   虽然已经是秋日,锦湖仍旧是荷叶田田,零零星星的,还点缀着几只开晚了时候的荷花。   小船驶入了碧叶丛丛中。   佟容探手摘了一朵荷花,掰开来,里面还有圆滚滚的莲子。   他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总觉得这颗莲子格外香甜。   “小山,吃莲子吗?”   “吃!”   “过来拿吧!”   柴山扬了扬手中的船蒿:“可我在撑船,走不开啊!不若……容哥哥喂我吧!”   佟容看着他这副光明正大耍赖的摸样,好笑地轻轻摇了摇头,握着莲子,扶着船沿站起身,慢慢走向船尾柴山处。   乌篷船着实太小,小到有人走动便会剧烈晃动,佟容一个没注意,脚下没踩对晃悠的节奏,被摇晃的船带着跌了一跤。   佟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是侧坐了下去,衣袍扑脏了些罢了,正准备撑手起身,就听前面一声惊呼。   “容哥哥!!”   柴山见佟容摔倒,哪里还能作他想,扔下船蒿就冲进了乌蓬内。   小船的摇晃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君王就礼让三分,反而因为柴山这几步走得急,晃得更是厉害。   佟容撑着船篷正准备坐起来,又被剧烈的晃动晃了回去,随即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飞速倒向自己的方向,跟他摔作一团。   两人齐齐摔进了乌篷遮掩下的小船肚里。   佟容看着柴山摔下来这狼狈模样,又想起了他刚才装作会划船,而后整个船原地打转的情形,不禁哈哈大笑。   他一颗五十岁的老灵魂,已经很少有能够让他放肆捧腹的时候了。   今日却被柴山逗得乐到久久停不下来。   这一笑笑得柴山恼羞成怒,他一个转身,侧对佟容,伸手便去挠他的痒痒肉。   “哈哈,小山别闹!我不笑你了!”   佟容一边躲着一边求饶,柴山不依,扑上去挠得越发起劲。   佟容见躲不开,干脆反守为攻,也挠起柴山来。   两人在小船仓里好一顿扑腾,乌篷船剧烈地打着摆子,在水面上荡出一圈圈波纹。   隔湖遥望的侍卫看着这一幕,纷纷不自在地面色一红,想着:这下怕是要等很久了。   ……   打闹嘻笑了好一番,两人才筋疲力尽地瘫在船肚中。   安安静静躺了一会儿,柴山猛然翻身,双手撑在佟容身体两侧。   两人四目相对!   佟容在那双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看到了一往情深的爱慕。   这目光太清楚,太明晰,让他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柴山喉结一动,盯着佟容的眼睛道:“容哥哥,我想亲你!”   佟容浑身一震。   “容哥哥,我想亲你,你随时可以逃,只要你推我,我就停下。”   佟容闻言攥紧了拳头。   想逃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隐隐约约得到了一个答案。   佟容没有动作,像是逃避,又像是默许,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双羽睫低垂,紧张地翕动着。   柴山也心跳如振雷,期待地一点、一点……慢慢低下头——   轻柔地衔住了那抹晚霞。   ……   从锦湖游船回来,随行的护卫们皆是面色怪异。   佟容却是一如往常,只是仔细看去,会发现有那么些许的不一样。   “呀!小郎,你的嘴唇怎么肿了?可是湖上有蚊虫?”宁玥惊呼道。   佟容正在浣手的动作一顿,随即镇定地点了点头:“秋日蚊虫颇多,明日起你帮我装一些驱虫的药材在香囊里吧。”   柴山凑过来,接过宁玥奉上的毛巾,拾起佟容的手帮他擦干浣洗水,低下头,气息若有似无地包裹住佟容,轻声在他耳边问道:“容哥哥驱什么虫,怕是不顶用,明日里若是又被蚊虫咬了可怎么解释?”   佟容瞪了他一眼,把毛巾从他手里抽出来,狠狠一甩,抽在某人准备作怪的手背上。   “洗手,吃饭,少说话!”   柴山被抽了一下也乐乐呵呵,屁颠屁颠地跟在佟容身后,寸步不离。   侍立在一边的唐公公眼皮抽动。   陛下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啊……真是被皇后娘娘吃得死死的!   ……   平章事佟琦白呈上一份奏章:“陛下,云南王白左左请求来京觐见。”   “云南王?”   云南、暹罗、安南、澜沧等地都是大夏云南王的封地,虽然前朝就已经归属了中原,但当地实际掌权者一直是白氏家族。   如今白左左请求来京觐见,也有体现臣服安分之意。   另一位平章事方淳裕道:“这位云南王虽然已经继位五年,但其实今年刚到及冠之龄,此次来京,恐怕也存着联姻的意思。”   联姻……对方是掌权一方的藩王,自然不可能用小门小户的女子相配,如果要结秦晋之好,必然是皇室出一位公主最佳。   头痛就头痛在这里,柴山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而先帝除了一位早早嫁人,孩子都十五六岁的长公主外,再也没有其他女儿、哥儿。   只能在宗亲之中寻找了。   柴山阖上奏折,对方淳裕道:“容后我去与廉王商议此事,在宗室中寻找适龄女儿或者哥儿封为公主,以备联姻之事。”   “陛下圣明!”   正事谈完也接近饭点了,柴山叫住准备离去的佟琦白:“岳父大人留步!”   佟琦白汗颜,连忙行礼:“陛下万万不可如此,天家岂有岳父这一说,不过是臣子而已。”   柴山笑道:“私下唤一唤,不妨事。今日刚好快要用午膳了,岳父何不与我和容哥哥一起用膳,你们父子也许久未曾见面了。”   佟琦白犹豫了一番,这件事情不太符合规矩,但毕竟思子心切。   虽然上一回佟巍兄妹二人回来后再三跟他保证,佟容在宫里绝对半点亏都没吃,但毕竟不是眼见为实,心里多少是惦记着的。   于是,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多谢陛下!”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大家在评论区要淡定哦!   不然这一章会被关起来的 第18章   色衰爱驰   佟大人的叮嘱   因为今天见到了久久没有见面的佟琦白,佟容又让小厨房添了好几个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饭桌前,除了衣服华贵、菜品丰盛之外,与寻常人家一般无二。   佟琦白打眼看去,佟容穿着一身天青色织锦窄袖衫,头戴琉璃五蝠赤金钗,面色红润,举止从容,行动做事间丝毫不需要看着皇帝的面色征求意见。   连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佟容也视若平常地随口招呼了一句。   佟琦白心头一松。   这幅当家作主的样子,正经是当头大夫人的做派!   果然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到底是不同的,帝王能够忍让自己身边事被旁人分权,已经是最最不得了的了。   佟琦白老怀甚慰,却没想到接下来看到的事情,彻底颠覆了他的三观。   柴山夹起一块鱼腩,十分自然地放入佟容的碗里:“容哥哥尝尝这个鱼腩,很是软烂入味。”   佟琦白一惊:帝王给妃嫔夹菜,这荣宠,是否有些太过火了?   紧接着,却见佟容直接夹起鱼腩吃下去,点点头:“确实很入味。”   佟琦白大惊:容儿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最重礼数,怎么这次连谢恩都忘了?   柴山那边却没停,吃到哪道菜好吃,立刻就顺手布给佟容。小厨房煨好鲜菌鸡汤送上来,也接过碗亲手给佟容盛了一碗。   佟琦白:这??这……于礼不合啊!   那头佟容已经捧起汤碗喝了一口,眉头轻蹙,道:“有些腻了。”   然后把碗放在一边。   柴山伸手拿过他喝过一口的汤碗,半点没有犹豫的意思,仿佛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直接自己喝掉了剩下的部分。   佟琦白:!!   佟大人此时的内心是三观俱碎,他目光不住地扫视着那个空掉的汤碗。   这些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妃嫔受宠爱的正常范畴,让他松掉的心又紧紧提了上去。   好好一顿饭,佟相吃得是没滋没味。   他眼看着帝后二人各种超乎寻常礼节的亲昵动作,内心滚动翻涌着历史上各种色衰爱驰下场凄惨的宠妃们,越来越坐立不安。   午膳过后,佟大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移步上前道:“皇后娘娘,微臣可否与娘娘单独说说家里事?”   家里事?   佟容还以为父亲要说小妹的婚事,点点头屏退下人,在小花园里与佟琦白单独谈话。   谁知佟大人满脸忧虑,压低声音道:“容儿啊!你太不注重与陛下相处的礼节了!”   佟容一脸莫名:“父亲何出此言?”   佟琦白见佟容一副压根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更是揪心:“席间陛下为你夹菜,你并没有谢恩,为你盛汤,你还嫌弃不好喝。乃至后面,陛下竟然直接食了你用过的鸡汤……孩子啊!你可还记得弥子瑕的故事?”   弥子瑕是卫灵公的男宠,有一次,他摘了一个很甜的桃,咬了一口,随手分给了卫灵公吃。   旁边的人都认为弥子瑕僭越,但卫灵公却很高兴,说这是弥子瑕对自己有爱的表现。   谁知年月更替,色衰爱驰。等到很多年后,这件事又被卫灵公旧事重提,用于定弥子瑕不敬之罪。   这个典故佟容是知道的,佟琦白这是在用弥子瑕的事情作为训诫,让他对待柴山应该守礼,这样才不会在没有宠爱的时候被揪以前的过错。   色衰而爱弛……   佟容在心里咀嚼着这几个字。   他有时候其实也会猜测,柴山喜欢自己究竟是为了这张脸,还是为了这个人本身。   但又觉得拿这种猜测去质疑着实矫情。   容貌也是他的一部分,哪怕柴山爱上的是这张脸,又有什么错吗?   只是……容颜易变,唯有内在的灵魂才是恒久的。他也曾是京城第一美人,刚刚成年就被媒人踏破了门槛。   但他心里清楚对这些只爱皮囊的人嗤之以鼻,心里仍是直男,并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如今,若是小山也是因为面貌而对自己生情的话……   他或许,就不能做到全然地不在意了。   不过这些事情显然也不方便和佟琦白讨论。   佟容点点头,宽慰道:“父亲说得有理,我以后会注意礼节分寸的。”   ……   送走了佟琦白,柴山感觉自己和佟容之间的氛围似乎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容哥哥,可是岳父大人对我,不太满意?”   他反省了一圈刚才的作为,是在没发现有什么过失之处。   难道是因为佟大人不喜自己与容哥哥显得太过亲近?可亲近自己的妻,这,这怎么能说是有错呢!?   佟容看着柴山眼巴巴的模样,差点脱口而出道:   你可是心悦于我的容貌?   话到嘴边,又及时给咽了下去。   我又是以什么立场问这些呢……   自上次游湖乌篷船中一吻后,二人又回到了最多在夜深人静之时搂搂抱抱的原样。   谁也没有开口挑明确立关系。   柴山是忐忑,佟容是迟疑。   他五十多年的直男自我认知虽然已经摇摇欲坠,但毕竟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彻底接受自己爱上一个刚刚成年的男孩的。   一个不敢问,一个只想拖,以至于如今二人陷入一种奇怪的境地中。   佟容平生鲜少有如此纠结的时候,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得体的和煦笑容:“没事,就是父亲与我商议小妹的婚事罢了。”   真的吗……   柴山觑着佟容的这个笑,心里一沉。   可是为什么……你虽然笑着,看上去却全然是不开心的样子呢?   ……   “娘娘。”小圆子捧着食单进了停月斋,“今日小厨房新得了三月大的嫩鹿肉,厨房来问是要烤着吃还是做成锅子?”   佟容从没吃过鹿肉,闻言略想了一下,道:“陛下喜欢吃烤的,烤了吧。”   此话一出,他顿觉不对。   自己何必要去管柴山喜欢吃什么?   那边小圆子已经领命下去,再想改主意也有些奇怪,佟容拿着食单,心不在焉地用指腹在其上摩挲。   再一次神游天外。   在一旁伺候的宁玥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老爷来过后,小郎好几日都是这样发呆的状态,有时候还会盯着陛下出神,乐得陛下笑眯眯地抓着他的手逗了好几次。   小郎这……怎么跟个二八少女少郎怀春似的?   怎么还用得着走神呢?   那个不甚好看的「春」不就近在眼前吗??   正在宁玥腹诽时,处理完政事的柴山走进停月斋,拦住了准备通传的殿直,径直悄悄走到佟容坐的美人塌旁。   一看,容哥哥果然又在发呆。   柴山笑着蹲在他面前,抓着佟容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佟容瞬间惊醒,下意识地一缩手,一看,果然又是柴山在作怪。   刚从天外回来,佟容无意识地开口,埋怨似的惊唤了一句:“小山!”   那语调,似嗔怪,似调情,清越中带着一两分沙哑,把佟容自己都吓了一跳。   柴山更是瞬间被这一声唤得酥了半边身子。   他蹲在佟容膝前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直把佟容整个人看得有些发毛,这才愤愤地又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容鹅:你究竟是爱我的脸还是爱我的灵魂;   山鹅:斯哈斯哈又贴到老婆了嘿嘿嘿 第19章   烤嫩鹿肉   云南王府与京城皇宫   介于刚才那声吟哦似的轻唤,直到午膳进上来,佟容都没好意思再开一句口。   反倒是平日里话不多的柴山围着佟容叽叽喳喳,两人坐在了饭桌边,这顿话痨还是没能停下来。   “今日有烤鹿肉啊!容哥哥,来!”   柴山殷切地给佟容夹了一筷子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肉,放在他碗里。   佟容看了他一眼,被阳光灿烂的大狗狗笑刺得眼花缭乱,马上又垂下眼眸,心慌地夹起鹿肉塞进嘴里。   他从来没吃过鹿肉,虽然知道其药性温补,但也没有多想。   柴山却好歹当了两年皇帝,多多少少上过当。   如今怀着一些不可明说的心思,佟容每吃一块鹿肉,柴山便立时为他补上一块。   佟容心思全然不在饭食上,柴山给他夹什么,他便都乖乖吃掉。   看得柴山心里爱得不行,也不好再多欺负他,转而给他碗里布一些其他吃食。   吃了大半盘嫩鹿肉的功效,逐渐在入夜前夕显露了出来。   佟容穿着寝衣侧身睡在床榻上,莫名感觉心烦意乱。   怎么已经九月了,竟还是这般的热?   他烦躁地翻转了一个身,将领口略微扯开了些。   不行,还是燥热!   佟容一个翻身坐起来,下床拿了一把白羽扇,靠坐在床栏上略显急促地扇风,却丝毫不觉凉快,反倒是火气越来越旺盛。   这感觉,似乎又不完全是暑气闷热?   倒像是……   等等!!   佟容猛然想起了午膳时的那盘子嫩鹿肉!   他隐约记得,鹿肉具有温肾壮阳的功效!?   “宁玥!去帮我打一盆子凉水来!”   “是!”   在房间外小隔间侍奉的宁玥猛地听到佟容呼唤,忙不迭地打了一盆凉水送入房内。   她不解地问道:“小郎要凉水作甚?”   佟容手一顿,含糊了过去。   待宁玥退下,佟容立刻掬起一捧凉水扑在面上。   难耐的燥热因为凉水的刺激,终于稍稍缓解。   这时,殿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却是洗漱完毕的柴山。   ……   云南,云南王府。   “王爷啊,您该起拔去京城了!”   王相甩着一把白胡子,颤颤巍巍地跟在白左左身后,苦口婆心地开始今天第九十九次劝诫。   而他身前,一身白色番袍,提着珍禽笼子正在把玩的年轻云南王白左左,不耐烦地挠了挠耳朵:“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让多子他们准备去了吗?”   王相看着他这副毫不上心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王爷啊,我知道您不愿意联姻,但这是保证咱们藩王国安全最好的方法,您到了京城,务必要跟天子提及此事!”   “嗯嗯!”白左左敷衍地点点头,拾起一颗粟子喂给笼中禽鸟。   王相抖着白胡子,又是一声长叹。   罢了,还是多叮嘱多子他们几句吧。   ……   京城,皇宫,叠琼殿。   “娘娘,您……您要还是不少吃一点吧……”   心腹宫人婷儿满脸纠结地看着孟玖月。   孟玖月呈大字型躺在榻上,手边放着一碟子糕点,愤愤地又摸了一颗糕咬进嘴里。   “呜呜呜,明明这么好吃!凭什么糟践我的心血!?”   婷儿听得是胆战心惊:“娘娘喂,您小点声,若是叫旁人听了去,传了出去,得说您妄议圣上呢!”   “刺溜——”   孟玖月吸溜了一下鼻子,哭得鼻头通红,闻言怂了,又摸起一块糕点一口吃掉,不敢再多抱怨。   婷儿看着那盘子即将见空的糕点,满脸难受地咽下了劝谏的话。   算了,娘娘心情不好,吃就吃吧,总比议论圣上来的好。   ……   与此同时,远在京郊万景园停月斋里的佟容,看着走进来的柴山,别扭地转过头,玉白的面上浮上一层浅浅的红晕。   “你今日,去偏殿睡吧。”   柴山看着他手里的白羽扇,心下了然。   他笑着靠近了几步:“容哥哥为何要赶我走?”   说着,他黏到佟容身边,学着稚子的口吻打趣道:“山不走,山想和容哥哥一起睡!”   佟容轻轻推开他:“做什么学那怪腔怪调,热,走开些!”   柴山却反而黏得更紧,一把抱住佟容,在他肩窝里蹭了蹭下巴,继续学小孩子说话:“不走开!除非容哥哥亲亲我!”   佟容满头黑线,又是燥热又是无语,反手一肘打在他胸膛上:“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赶出去!”   话一出口,他立刻觉出不对。   怎么回事,怎么就默认变成把他留下来了?   柴山揉了揉没什么痛感的胸口,笑嘻嘻地麻溜脱衣服窜上了床。   然后,他拍拍自己身侧的空位,看向佟容:“容哥哥,到时辰了,咱们就寝吧!”   佟容捏着白羽扇,喉头微动,进退两难。   “你先睡吧,我……我乘一会儿凉。”他找着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的借口,坐在了临窗的交椅上。   柴山手肘托腮撑着床,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佟容被看得浑身发热,拿着羽扇半遮着面,挡住那烧人的视线。   以前阴沉少言的小山,怎么脸皮竟是越来越厚了?   身上不舒服,佟容口气也不由地冲了起来:“别这么看着我!”   柴山听着这句带了脾气的话,反而笑得更开心:“容哥哥好看,山想一直看着,一刻也不想挪开!”   一听这话,佟容火气更甚!   好看好看!果然就是爱这张脸,肤浅!   还纳了三房小妾,年纪轻轻,就学着做海王了!?   只要好看,就一个个娶进门是吧!!   这属实是冤枉大了,柴山随口一句玩笑话,谁知佟容竟然一把把扇子摔在他身上,紧接着怒气冲冲道:“你给我出去!”   柴山满脸无辜地抱着白羽扇,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犯了忌讳,穿着一层寝衣就被佟容赶出了停月斋的正房。   停月斋的殿直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看着被扫地出门的柴山,纷纷是目瞪口呆。   秋日夜里天气凉,侍奉的宫人们手忙脚乱地使了人去找皇帝陛下的外袍来。   柴山却管不了这些,他急切地敲了敲房门,小声赔罪道:“容哥哥,我错了,再也不乱讲了……”   “放我进去吧容哥哥!”   佟容把门一关,稍微冷静了一些,顶着阵阵翻涌的烦躁感,拾起柴山的外袍打开门,塞进他的手里。   “天凉……披上吧,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你去其他地方睡吧。”   柴山苦着脸,倒三角眼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可怜兮兮地问:“容哥哥,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佟容看着他,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阖上了门扉。   ……   夜里,歇在停月斋的两位主子都没能成功入眠。   正房中,佟容燥热难耐,终于还是裹着锦被,探手向下。   这个世界的哥儿构造,除了能生孩子的部分之外,与男人大致相同。   于是那处,如今也正是受了鹿肉的影响,神采奕奕。   佟容一边动着,一边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前世好歹他也是个直男,虽然没有女朋友,但该看的东西也没少看。   如今,各色环肥燕瘦在脑子里滚过一圈,丝毫没有感觉,只是心里空空落落,反而想起了刚才柴山被自己赶出房门后,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来。   佟容一个激灵!!   他一松,随即目瞪口呆地举起手,难以置信。   刚才,刚才自己……是因为想到小山才……   桃花眼瞪大,看着手上粘连着的东西良久,佟容默默起身在凉水里浣净了手,睡在床榻上,又羞又气地拉着被子蒙住了头。   ……   这厢佟容终于沉沉睡去,那厢柴山却是孤枕难眠。   他辗转反侧,把今夜和佟容说的每一句话反反复复嚼了个透澈,却始终没能发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单纯是因为自己话太多了吗?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嘴碎惹他生气才好……   柴山又翻了一个身,隔着房间墙壁,向着一墙之隔的另一个人。   容哥哥是个哥儿,还没经过事儿,不知道会不会排解那难受?   午膳时不该逗着他吃那么多鹿肉的!   柴山有些懊恼,转念又开始想刚才佟容扔羽扇前,自己混说的那句话。   容哥哥最好看了……   这话究竟哪里有问题呢?   当晚,一直到启明星亮起,柴山还在反复思索着这件事。   ……   作者有话说:   不要在评论区说颜色哦!我不想被SUO!   呜呜大家和XIE一点我给大家发红包么么么哒! 第20章   爱你全部   容哥哥的每一处,山都爱!   万景园的秋日,层林尽染,火红的枫叶铺满了小道,踩上去嘎吱作响。   清晨的凉风送来晨间露水的清香,吸上一口,沁人心脾。   佟容带着宁玥和小圆子,信步走在一条落满枫叶的小道上。   美丽的秋景冲淡了他脑海中关于昨夜种种事件的余韵。   佟容沿着小路一直向前,转过一座小山,峰回路转,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座华丽的楼阁。   柴山这次只带了佟容一个人来,除了停月斋和明渠殿,其他的楼阁全是空置无主的。   柴山还跟他玩笑道,明年来要换个地方住,等到老了就把万景园所有宫室都住过一轮了。   佟容提步上前,抬头看了一眼阁名。   “水昱楼?”   身后的小圆子「咦」了一声,道:“先前听万景园的宫官、殿直们说,去年陛下来的时候住在水昱楼里,却一直没见到水昱楼在哪,没想竟然在这种僻静之处。”   竟是小山去年的住处吗?   小圆子不愧是椒房殿八卦无冕之王,看着佟容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连忙接着道:“听人说,去年陛下来万景园时,并不让太多宫人伺候,平时在水昱楼里,只有唐公公并几个心腹进出。平日里也不怎么逛园子,只去明渠殿处理政事,纯是避暑罢了。”   今年倒是起了兴致,这一个月时间里,跟着娘娘快把万景园逛了一半了。   圆公公喜滋滋地想:果然有没有兴致,还得看身边陪着什么人!   水昱楼前只有几个当值的殿直,不认识皇后娘娘,但认识小圆子的一身大太监袍子,再结合佟容那惊人的容貌和一颗似若神佛的哥儿痣,哪有不明白的,纷纷下跪行礼。   “起来吧。”   佟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进了这座孤零零悬在枫林后的水昱楼。   他心跳逐渐变快。   总觉得,像是突然闯入了小山的一小部分自己不知道的过往,带着一丝探秘的心理,抬眼扫视着四周的陈设。   帝王已经入住万景园,园中又按照佟容制定的规则优化了每个人的权责范围,楼里每日打扫得尽心,没什么灰尘。   但也空落落的,想来是太久没人住,看着冷冰冰、没什么人味儿。   佟容逛了一圈,总觉得似是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沿着枫叶小道回到停月斋时,柴山已经回来了。   “容哥哥!”一见到佟容,柴山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来献宝,“内库新得了一座珊瑚树,我瞧着颜色真是好,与咱们房中的画屏搭得紧,让他们搁在画屏前了,你来瞧瞧!”   珊瑚……画屏……   佟容一怔,连忙环顾四周。   在这里住了仅仅一两个月,添置的东西却已不知道有多少件,其中大多数都是小山兴致勃勃搬进来的。   花窗上贴了彩色的云母片,花瓶每日都插着时令的花卉,帷幔换成了蓝色缂丝,连吃饭的碗都用了内造府最新研制的天青瓷……   他面色越来越复杂,跟在柴山身后进入正房。   一树红珊瑚宝盆被放在承载了四时花卉景色的画屏前,典雅华贵,构成了房间中一角小小的景色。   而诸如此类的「一角景色」在整个停月斋中数不胜数。   此刻,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佟容的脑海中。他终于意识到,水昱楼究竟有哪里不对劲。   水昱楼里,没有丝毫个人喜好相关的布置,那些冷冰冰的陈设,无一不是按制按例。   冷冷清清,刻板乏味!   一座皇帝曾经住过好几个月的楼阁,看上去与万景园中其他无主之处分毫不差。   再联想到小圆子所说,小山去年连园子都不怎么逛,每日里两点一线,佟容的心瞬间隐隐发疼。   小山他……一个帝王,怎么居然会有一种孤独索居之感?   他看着笑吟吟献宝的柴山,眼里全是心疼。   “小山……”   “谢谢你!”   “很好看!我很喜欢!”   柴山原本还在蹲着摆弄珊瑚树,听到佟容如此正经的道谢,一愣,连忙起身。   “容哥哥,怎么突然说这些?”   佟容深深地看着柴山,突然走进了几步。   两人相隔一尺,彼此站立。   “小山,你曾经说你心悦于我。”佟容深吸一口气,正正地直视着眼前人,“那我问你,你究竟心悦于我什么!?”   脸,还是灵魂?   终于问出这个问题,并没有预想中的难以启齿或者尴尬,反倒是让佟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又紧张地看着柴山,强自装作镇定,却像是等待着最终裁决的囚徒。   小山……会怎么回答呢……   柴山被问懵了,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理解到佟容所问的含义。   心悦于什么?   他扪心自问,却实在无法给出一个准确地回答。   为什么能够有一个确定的衡量尺度呢?这个人,这个人哪里有一处是能够不被人喜欢的!?   柴山纠结不已,佟容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却是越来越沉。   原来……呵……罢了……   他眼底滑过一丝丝失望的晦暗神色,转过身准备离开。   却突然——   柴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容哥哥!”柴山痛苦地抬起纠结不已的眼眸,“山,山实在不知……我既爱你的颜色,又爱你的魂灵,既心悦于你的身姿,又心悦于你的谈吐……我,我还喜欢你的手指,喜欢你的耳垂!”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实在是非常不成体统,柴山顿了顿,才继续磕磕绊绊地道:“我实在是选不出来……容哥哥每一处我都爱,我实在是选不出来!我,我连你的小脚趾都喜欢!!”   上次悄咪咪摸过一把,圆润可爱的小脚趾他至今都难以忘记!   佟容听着听着,从欢喜,到尴尬,再到无语凝噎……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他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跌宕起伏。   柴山却还在兀自说着:“对了,我还喜爱……”   “停!!住嘴!!你别说了!!”   小脚趾的冲击力不啻于一颗飞天陨石,「咚」地砸进了佟容的心湖里,荡起滔天巨浪,把他整个人卷得晕头晕脑七荤八素。   眼看着柴山那张恼人的嘴又准备要开口说些什么,佟容心里一急,脑子还没跟上来,人已经提前动作,一步上前,狠狠地堵住了那个掀起自己心里惊涛骇浪的讨厌地方。   两抹温热紧紧相贴,柴山瞪大了眼睛。   随即,狼崽子立刻回过神来,变被动为主动,抱着佟容反客为主地攻城略地。   柔嫩扫过花泽,攫取着沁甜的芬芳,搅动另一方羞涩的柔软跟着一起舞动。   等佟容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困难,这才心里生出了一两分后悔来。   不该如此冲动的!   这,这家伙,怎么总是如此得寸进尺!?   佟容的手死死拽住柴山的衣袍,在越来越红的面色中,将当朝天子的外袍揪作一团,久久没能放开。   一吻结束,柴山快乐得像一个傻子一样:“容哥哥!你接受我了吗!?我们现在彻底在一起了吗!?”   佟容抓着他的衣服喘着粗气,半晌才嗓音沙哑地开口道:“我……我再想想,你等我再想想。”   ……   那一次说开之后,皇帝成功地从偏房挪回了正房,在皇后娘娘的床榻上牢牢霸占了一席之地。   佟容也对他偶尔的亲亲抱抱越来越宽容。   柴山这样的人,从来都不知道分寸为何物。你让一尺,他进一仗,就这样此消彼长之间,两人的关系越来越黏糊,已经到了身边宫人、宦人伺候时都需要移目避嫌的程度了。   佟容偶尔也在想,自己和小山目前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恋人?   都成亲了还什么恋人!   爱侣?   好像自己也还没有完全接受这种定位……   本来他也不是这种扭扭捏捏的人,但其一,爱情确实使人优柔寡断,连一个爱脸还是爱灵魂的矫情问题都在他心里梗了那么长时间,可想而知他对于和柴山诸事的犹豫程度;其二则是——   这个世界的哥儿是会怀孕的!   如果是在上一世,哪怕是从直男变成弯仔,佟容此刻也绝对已经和柴山进行完了最后一步。   毕竟,那个时候做这些不需要考虑任何代价。   但现在……这个世界可没有避孕措施,一但真正点头接受了柴山,紧接而来的必然就是逐渐吹气球一样的肚子。   佟容一想到那个场面,立刻毛骨悚然。   于是,「拖」字诀再次上线。   这一天,柴山和佟容二人又逛了万景园中一处没去过的景点,说说笑笑地回到停月斋。   柴山撒着娇纠缠着佟容的胳膊:“好哥哥,好梓童,亲我一下我才去洗漱!”   侍立在旁边的宁玥和唐公公齐齐打了一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当局者的佟容却不感到丝毫怪异,反而是觉得这样子撒娇的小山又萌又可爱,被他磨得没办法,「啾」地一下亲在他脸上。   “行了吧,快去洗漱!满身的汗味!”   柴山得了一个脸上的吻,开心得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心满意足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怂!   宝子们!!   给大家发红包!! 第21章   回到皇宫   一盘杏仁酥惹的祸   宁玥脑子里嗡嗡地,一遍又一遍重播着那声响亮的「啾」!   她甩甩头,面色凝重地搬来一面小铜镜,端到佟容面前,沉重道:“小郎,看镜子。”   佟容不明所以,条件反射地望向镜面。   镜子里的人,两弯眼中如同桃花盈盈盛开,脉脉含情,唇角噙着甜蜜的微笑,面色还带着三分红晕,当真是面若桃李,笑靥如花,眉目传情、含情凝睇……   停!   佟容飞速扭过脸!   这,这怎么会是自己!?   脸是这张脸,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   难道这段日子,他每天就是用这副神态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小山谈情说爱!?   太!羞!耻!了!   佟总咳嗽了两声,板起脸,严肃嘱咐道:“下次我再这样,玥丫头你记得提醒我!”   宁玥满脸一言难尽:“小郎,你这段日子只要和陛下在一起,一直是这个表情……”   “咳咳,是吗……”   佟容掩饰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心虚不已。   ……   “陛下!”廉王杵着拐棍颤巍巍地行了个礼。   “皇叔祖免礼,赐座!”   “谢陛下!”老亲王落座后,呈上一份名册,道,“这是陛下上次吩咐老臣寻找的宗室适龄女子,身份、品貌老臣已经初步筛选过,尽在此册中了!”   柴山接过名册,细细翻看起来。   要嫁给云南王的和亲公主人选马虎不得,必须要确保是知书达理、聪慧美貌的女子,免得和亲反而起了反作用。   他仔细看了两遍,斟酌道:“惠王叔家的端仪郡主不错。”   廉王道:“老臣也觉着端仪郡主不错,此女虽然有些瘦弱,品行容貌却都是一等的,惠王夫妇自幼为其延请名师,素有才女之名。”   柴山满意地点点头,拍板道:“甚好!着晋封端仪郡主为端仪公主,从宫中挑选两名老嬷嬷,尽心教导,以备和亲事宜!”   ……   秋天过得很快,等到帝后二人将万景园的景色欣赏了一个遍,北方吹来的风也开始萧瑟刺骨起来。   该是回宫的时候了。   皇帝的銮驾还在路上,皇宫中就已经收到了天子即将回宫的消息。   如若在先帝时期,没能随幸万景园的妃嫔们必然已经开始费尽心思梳妆打扮起来。   但此刻的皇宫,撇开忙碌起来筹备接驾等事宜的司宫令未央和尚仪女官等人,却是一如往常。   而硕果仅存的三个妃嫔,此时正团团聚在孟淑妃的叠琼殿中。   “我胡了!我胡了!”   胡楠楠欢快地一拍桌子,将牌面一推,掏出银篓子,声音几乎要震碎房梁:“来来来,清一色!拿钱拿钱!”   孟玖月跨着脸摸银子:“怎么回回都是你赢!?”   周雨奴和陪着打麻将的大宫女婷儿,也俱是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掏钱。   “嘿嘿!”胡楠楠打着麻将,简直是解放了天性,什么贤良淑德统统扔在了八荒之外,喜滋滋地摸着银子就往银兜子里揣。   几人清了帐,又开始麻溜地搓下一轮。   要说打麻将的这件事,得从哭了好多天后,彻底丧失了事业心的孟玖月某次逛御花园说起。   当时胡楠楠正拉着周雨奴玩扔骰子,被孟玖月逮了个正着。   两人战战兢兢地害怕孟淑妃借口惩戒他们,谁知孟玖月竟然也加入了进来,还逐渐上手,玩得比他们两个还要起劲。   渐渐地,三人的娱乐方式从扔骰子变成了打马吊,再从打马吊进化成了打麻将。   什么皇帝、什么争宠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天天在叠琼殿里搓麻将搓得不亦乐乎。   孟玖月还迷上了吃吃喝喝,成天变着花样炮制美食,吃得三人小脸都圆润了好大一圈。   正在搓着,小宫人急匆匆地进来通禀。   “娘娘!娘娘!陛下的銮驾到宣德门了!!”   “哦哦!好,本宫知道了!”孟玖月敷衍地应了一句,却没有任何要起身做点准备的意思。   陛下回宫与她何干?   还是打麻将要紧!   ……   回宫之后的生活,相较于回宫之前,隐隐有了几分不同。   心境发生了变化,看待万事万物自然也就与从前大不一样。   某日,佟容突然想到了什么,特意把小圆子唤道身前,仿若不经意地问道:“孟淑妃,现在还给陛下送点心小菜吗?”   消息灵通的圆公公立刻心领神会,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道:“娘娘,那孟淑妃现在不仅不往福宁宫送点心了,成日里还约着两个婕妤在叠琼殿里耍牌打麻将!不仅如此,孟淑妃最近毫不忌口,吃得那柳枝腰线儿都没有了呢!!”   说完,小圆子扬着胖脸,等待着皇后娘娘的下一步指令。   打麻将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这里可是深宫大院,娘娘必然会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   “传我懿令,两位婕妤和淑妃,各自份例提升五成,年节赏赐增加一倍。”   小圆子满脸震惊。   佟容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香奥轩的时兴香粉眉黛,都让方掌柜给他们各留一套,算本宫额外添上的份例。”   “娘娘,这……是!”   圆公公领命而去,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什么是母仪天下!?   什么是大格局!?   什么是正宫娘娘兵不血刃的气度!?   还是他眼界不够开阔段位不够高啊!!   佟容并不知道小圆子心里上演的种种宫斗大戏,他这样做没别的原因,单纯是出自于抢了别人「老公」的补偿心理。   这事想起来就十分让他耿耿于怀,自己两辈子头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这人竟然还有三房小妾!   不管柴山日后是否再去那三人的殿中,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都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自己,确实是抢走了他人的丈夫……并且,再也不准备还给他们了……   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灵魂不允许他的婚姻中有第三者插足的可能性。   但也很难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说服自己,对已经进门的三个妃嫔的「痛苦」视而不见。   如果物质能够补偿的话,他愿意把整个香奥轩赔给他们。   但也仅此而已了。   除了物质,柴山这个人,他分毫也不会退让!不准其他任何人再度染指!   ……   因着孟淑妃先前送过点心小菜的事,佟容突然发现自己从未亲手给柴山做过任何东西。   小山倒是日日来自己面前献殷勤,满椒房殿上下堆的都是柴山送来的礼物,其中有不少摆件的图纸还是柴山亲手画的。   反观他自己,从小到大送给柴山的东西屈指可数。   自己……会不会对小山太不上心了?   想到此处,佟容决定亲手为柴山做一道点心。   说干就干,执行力绝佳的皇后娘娘系上襻膊,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亏欠心理,进了小厨房。   御厨们见皇后娘娘进来,纷纷拘谨地行礼。   “你们哪位杏仁酥做得好?来教教本宫。”   小山喜欢吃这种酥脆的点心。   一个专门做点心的御厨被推举出来,带着佟容一步步学习杏仁酥的做法。   这点心着实不难,但佟容两辈子是头一回下厨房,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眼见着点心进了烤炉,一个没注意,左手食指碰在了烧热的炉子上,白皙的青葱玉指上立刻烫出了一片鲜红。   教学的御厨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跪下谢罪。   “没事,起来吧,我自己没注意。”   等在一边的宁玥见状一惊,赶紧抄起凉水淋在他烫红的指头上,一边急声道:“小圆子!!快去请太医!!”   “唉!唉!!”   小圆子立马转身冲出小厨房。   佟容失笑,甩了甩手指上的水珠,没在意这一点小伤,反而是蹲下来看了看火,守在炉子边等着杏仁酥出锅。   与此同时,皇后娘娘手指受伤的消息被飞速送往了福宁宫。   柴山听到这件事时刚睡完下朝后的回笼觉,宫人正给陛下系着腰带,突然手上一空,再抬眼看去时,当今天子已经跑成了一道残影,飞速夺门而出。   “快!备轿撵!去椒房殿!!”   御辇头一次行得如此之快,唐公公一把年纪,跟在旁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地方,还没等他站稳,御辇就已经空了。   柴山已经很久没这样急速奔跑过,他的心像炙烤在猛火之上,急得只恨不得能移形换影,三步并作两步窜进了小厨房里。   “容哥哥!!”   佟容正坐在炉子前看火,冷不丁听到身后一声大吼,惊得一个激灵。   再回过神时,柴山已经一把抓起了他的双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   “竟是红了这么一大块!!御医呢!?”   御厨们见着陛下暴怒的样子,吓得全都跪在了地上。   宁玥也从没见过柴山如此码着脸发火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小圆子已经去请了!”   柴山捧着那只莹白的手,一片刺目的深红突兀地印在食指上,让他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他低下头,捧着佟容的手,一脸痛心地凝视着那片烫出的深红,轻柔地吹了吹。   细细暖暖的微风吹过伤口,酥酥麻麻,挠得佟容喉头发痒。   佟容看着柴山满眼满脸的心疼,用拇指指腹安慰地慢慢摩挲着满是老茧的大掌:“烫了一下而已,不疼的。”   作者有话说:   孟玖月:不想宫斗只想打麻将;   胡楠楠&周雨奴:不想宫斗只想涨份例;   佟容:不想宫斗只想花钱摆平一切 第22章   婕妤谢恩   然后带来了一个大秘密!!   柴山握着佟容的手吹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容哥哥往后一定要小心,伤在你手上,山的心也跟着似是针扎一样疼!”   佟容闻言笑着轻轻拍了他一掌:“又说什么浑话?”   这一动作,他才猛然觉察出柴山的不对来。   “小山,你怎么没系腰带?”   “啊?”柴山低下头,一看——   一身赤红色的常服外袍门户大开,两边的玉腰带飘飘荡荡垂着,像两条张扬的长须,张牙舞爪地带着垂落的衣摆晃来晃去。   他这一路过来,竟然都是这样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因为太着急佟容受伤的事情,他居然忘记了没有系好腰带这件事,直接晃荡着没穿好的外袍就匆匆赶来了!   “你这傻子!”佟容哭笑不得地帮他拉住两边的外袍衣摆。   柴山却是一惊:“容哥哥,你的手指别使劲!”   “烫伤的地方都已经没有感觉了……你别动!!”   佟容凑近了些,垂着眉眼,纤长秀美的手指梳理过长长的腰带,止住柴山正欲后退的动作。   葱白的十指灵巧地折过玉腰带,柴山腰上一紧,玉钩合扣——   “啪——”   清脆的扣声敲在柴山心上。   心上人就这般,敛着眉目温柔地站在他身前,被笼罩在他的身影中,小小巧巧,让人恨不得马上搂在怀里揉两遍。   系腰带……   他脑中浮想联绵,总觉得嗓子里又干又渴。   如果他对眼前这个人的爱意能化为实质,那将足够淹没整座皇宫。   佟容系完腰带,手里空空,总觉得二人之间现在的气氛过于奇怪,实在不适合在厨房继续如此。   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打散气氛,面前却忽然罩下一大片阴影!   紧接着,唇上一热,携带着另一个男人凌人的气息,裹挟着他,深深陷在一片无法自拔的温存之中。   “梓童!梓童!你,你想好了吗?你彻底接受我了吗?”   柴山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隐隐地参杂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热度。   似乎是一座火山,在极力压抑着喷发的冲动。   佟容扭头,回避似的看向小厨房的窗外。   明明是秋末,阳光却比春天还要灿烂,晃得他眼花缭乱。   “你……”他艰难地开口道,“你不准问!只准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你不准问!!”   ……   这一天,一盘子皇后亲手做的杏仁酥被不幸烤糊。而皇帝似乎是没有味觉一般,将这盘糊掉的杏仁酥喜滋滋地一个一个全部消灭了个干净。   ……   丽玉殿中,胡楠楠抱着当月的份例银子数了一遍又一遍,惊讶地道:“怎么回事,萍儿,你是不是拿错了?怎么多了这么多!?”   “小主!没错的!说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从这个月开始,咱们殿里的份例涨了五成呢!!”   “啊!?但我什么也没做啊……”胡楠楠一脸迷惑,追问道,“单我一人吗?其他人涨了吗?”   萍儿道:“都涨了五成,孟淑妃娘娘和周小主也是涨了五成呢!”   “哦哦!嘿嘿嘿!”胡楠楠这下放心了,高高兴兴地把银子又数了一遍。   这时,有宫人进来通传道:“小主,周小主来了!”   “周哥哥?”   胡楠楠连忙收好银子,迎了上去。   周雨奴也是一脸喜色:“胡妹妹,你的份例也涨了吗?”   胡楠楠点头:“是啊!听说孟淑妃也是涨五成!皇后娘娘可真好!!”   周雨奴附和道:“是啊!我想着,咱们要不要去椒房殿谢恩啊?”   “啊……”胡楠楠思考了一下,也觉得在理,“行!咱们明日一早便去!”   第二天,两人果然早早地结伴来到了椒房殿外等候。   佟容一起床就接到了通传,说两个婕妤已经在殿外候了小半个时辰了。   “怎么不先请进来?”佟容皱眉,他本来就心怀愧疚,此刻一听到两人已经等候多时,来不及吃早膳,忙让宫人把人带进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   佟容赶紧赐座,温言问道:“你们今天怎么突然来了,来太早了,以后有什么事不必来这样早,辰时来即可。”   周雨奴二人诺诺应是。   胡楠楠大着胆子道:“我们今日来是因着娘娘涨份例之事,娘娘仁善,我等内心感激,特来谢恩!”   佟容赶紧道:“以后少了什么缺了什么,尽管来跟我说便是!至于份例之事,你们也是伺候……伺候陛下有功的老人,合该如此。”   二人连忙再次谢恩!   周雨奴看着眼前眉目温柔的皇后娘娘,又想到热乎乎刚到手的份例银子,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激,脱口而出道:“哪里算得上有功!我二人从未有过服侍之功,也未曾尽过妃嫔之责,诞育龙裔更是……卑微之身,但得娘娘垂爱,此生也是无悔无怨了!”   不然,就他们两个那个情况,未来也就是个孤老深宫无人问的凄惨命罢了。   周雨奴眼泪浅,想到此处,不由得眼圈泛红。   佟容却敏感地从这话中捕捉到了关键句!   从未有过服侍之功!?   这……难道说……   他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椅背扶手,半是期待半是紧张地问道:“你,刚才说的「从未有过服侍之功」……是什么意思?”   周雨奴和胡楠楠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十分羞赫。   妃嫔从未服侍过陛下,说出去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   但毕竟问这话的人是皇后娘娘,两人不敢隐瞒,将自己从未尽过人事之事老老实实说了出来。   胡楠楠小声补充道:“莫说是我们,我见着陛下似乎从没去过任何宫妃的屋里,其他宫女宫郎也未曾听闻有人得宠的,咱们整个宫中也就娘娘您一人……”   佟容震惊得几乎失去了言语。   小山他,竟然……   难道他还是……   不,莫说是封建王朝的帝王,就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能够做到一直洁身自好的也是少之又少。   这还是在有道德束缚的情况下。   换位思考一下,哪怕是佟容自己,如果是坐在柴山的位置上,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够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   佟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是一个在意另一半感情史的人,但真的有了心悦之人后,他才发现,只要一想到柴山后宫里的三个妃嫔,自己心里总是有几分酸酸涩涩。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不可能做到不嫉妒,不吃醋。   周雨奴二人所说的这件事情给他的惊喜和冲击过大,一直到两位婕妤起身告退,日暮西垂,柴山回到椒房殿用晚膳时,他的脑海中仍旧盘旋着此事。   要直接问吗……   佟容漫不经心地夹着菜,脑子里思索着是否要直接开口。   “容哥哥有心事?”柴山夹了一小块子山笋放在佟容碗里,问道。   佟容想起了上次自己纠结许久的爱脸还是爱灵魂的尴尬往事,想了想,还是决定打直球。   他坐正身子,严肃道:“小山,我问你一件事!”   柴山见他正般正襟危坐的样子,也收起了筷子,端正坐好:“容哥哥,什么事,这般严肃?”   “你之前……”佟容捏紧拳头,极力维持着脸上严肃冷静的表情,“你之前是不是从来没有幸过其他人?”   此话一出,柴山惊得差点没能捏住手里的筷子。   在大夏朝这样的封建社会中,男子成年后还「守身如玉」可不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   男尊女卑的制度之下,对于性别的刻板妖魔化不仅针对着弱势的女郎和小郎们,也反向作用于处于优势地位的男子们。   阳刚之气、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孔武有力……   刻板的词语组合而成了一个模板式的标准男性形象,而与之相反的一切行为以及特征,都会成为人们鄙夷的存在。   就比如:没有过女人或者小郎、膝下无一儿半女、以及一把年纪还是童子……   柴山讪讪地放下筷子,厚脸皮罕见地有些绷不住。   “我……”   他不想对佟容说谎,踌躇片刻后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我确实还是童子……”   他慌忙补充道:“但我绝对不是不行!是,是之前一想到不是容哥哥,我就没有了兴致……当真!当真没有其他问题了!”   “当真!容哥哥你要是不信,咱们且试一试!!”   佟容面上一红,低声喝到:“你胡说些什么!?”   “山真的没有胡说,当真是行的!!”柴山也是红着脸,不住辩解道。   “你!你别说了!”   “如果容哥哥不信的话,咱们试一试成吗!?我真的没问题的!”   佟容赶紧夹起一块肉堵住他的嘴:“好了好了!我信我信!吃饭赶紧吃饭!!”   ……   作者有话说:   周蘅:我当时提着药箱在厨房外,尴尬极了……   嗯,大家好好看文,温柔发言哈——   嘿嘿嘿 第23章   怒斥太妃   山已经得到上天成倍的赔偿了   回宫之后,还有一件事情佟容一直牵挂着:   太妃!!   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佟容虽然人跟着柴山去了万景园一趟,却也一直没放松僖福宫的动向,专门安排了人时时刻刻盯着,观察太妃的动静。   听负责守在僖福宫的人来报,太妃最近这段日子似乎十分安分,并没有要继续作妖的意思。   于是,佟容找了个日子,来到了僖福宫,为这件事情收尾。   “太妃娘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佟容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与初次来僖福宫时一样的表情,眉目间却隐隐透着几分凌厉寒气。   太妃这类人,虽然是在宫中见过一些勾心斗角的场面,但架不住大事。   如今失去了儿子的残存孺慕之情这个最后的仪仗,原本傲气十足的女人也开始慈眉善目、恭顺温良起来。   一如她在先帝时期一贯以来的那样。   “给皇后娘娘请安!”   见到佟容来,太妃立刻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起身行礼。   这是终于要来解她禁足了吗!?   佟容依着规矩还了半礼,却也没避开太妃的礼,直接受了。   他暗自打量了一番太妃的气色神态。   不过几月不见,太妃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些。   虽然佟容掌御宫务十分严格,并不会出现餐食克扣份例不足的事情。   但太妃被扔在这里冷遇如此长的一段时间,心下始终揣揣不安,生怕帝后二人从此就这样把自己软禁在僖福宫中不管不顾。   故而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可不得消瘦吗。   现下见到皇后终于踏足僖福宫,太妃怎么能不激动,硬生生憋着眼泪当头就是一句求饶的话:   “皇后娘娘!之前是本宫的不是,本宫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   佟容迈步走到主位前坐下,接过宫人小心翼翼奉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淡淡开口问道:“娘娘可知自己错在哪了?”   太妃连忙道:“不该有损陛下威严,不该动手,不该口出不逊。”   佟容端着茶盏道:“可还有其他的?”   太妃想了想,又道:“不该冒犯娘娘,不该说那些有损娘娘威仪之言!”   佟容不急不徐地开口:“还有其他的,您再想想。”   太妃又思考了一番,补充道:“不该直闯椒房殿?”   “其他的。”   “不该不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行礼?”   “不是这些。”   太妃眉头紧锁,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小心开口询问道:“不知,娘娘可否赐教?”   茶盏被撂在桌子上,重重一声响。   “娘娘您是为人母,迷信妨克之说,从不慈爱长子,一度偏心幼子!”   “从小到大,陛下可曾得到过您一眼直视!?可曾得到过您半句关怀!?”   “就因为您不慈不爱,连带着这满僖福宫的宫人宦人都是见人下菜碟,影响得先帝也对陛下越来越不喜,乃至于堂堂皇子,竟然沦落到寄人篱下,在臣子府中不清不楚地勉强长大!!”   “难道这些过错,您都忘记了吗!?”   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震得满宫室的人都不敢喘一口大气。   被当面抨击直戳痛处的太妃越听脸色越是煞白,瘫坐在椅子上,紧紧咬住牙关。   佟容说完,起身,大踏步走到太妃身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你知道错了!?你知道个屁!!”   斯文端庄的皇后突然口出脏话,太妃浑身一震,既是震惊,又是害怕。   她牙齿磕磕绊绊,想要出声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番直截了当,毫不留情面的质问,戳穿了她内心深处最不堪、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扪心自问,她当真不知道柴山是无辜的吗?   不,她知道,她一清二楚!   但她能怪谁呢!?   先帝在母后突然离世后的冷脸、自己因为大病一场身材走形带来的失宠、血亲的父亲突然离世的孤苦无依……   不能怪先帝、不敢怪抢走恩宠的贤妃,只能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最容易控制、最应该以自己为首的孩子身上。   哪怕那个孩子只是一张一无所知的白纸,但,但那毕竟是自己的「所有物」啊,他就该承担他生母的怒火和不幸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有了些底气,梗着脖子道:“本,本宫,乃是他生,生母!只是幼时稍微冷,冷言了些……”   “稍微冷言?”佟容「呵」了一声,怒极反笑道,“难道不是不闻不问,恶语相向,句句诛心吗?”   “你的软弱、你的无能,统统都发泄在一个稚子身上!不过是因为你不敢恨先帝,不敢恨那些有权有势的妃嫔!你不仅愚蠢,还懦弱恶毒!”   “你!不配为人母!!更不配为当今圣上之母!!”   “如若不是小山还对你心存善意,深宫之中——”   佟容再度逼近,凑在她的耳旁,冷冷地道:“要让一个人不明不白地死掉,可不要太容易!!”   太妃打了一个寒颤!   她终于彻底怕了,猛然回到了如同先帝在位时,位高者带来的生杀予夺之感。   她哆嗦着,顿时泪如雨下,可怜地求饶道:“娘娘,皇后娘娘,都是我错了,真的,我知道错了!不,我不想死!”   佟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番激涌的情绪。   太妃现在死,朝野上下必定各种揣测,又是对小山的一顿妄议。   再者,他的道德观也着实做不出来这种事。   不过……死可从来不是惩罚的最好途径!   他退后几步,厌恶地转头不再看向太妃,开口冷然道:“娘娘最近似乎是对佛法产生了些许兴趣?”   啊?佛法?并未……   太妃没听懂,怯怯地抬头:“本宫,本宫好像是有一些……”   “既然您身体好了些,不如就在这僖福宫里为您建一座佛堂吧。”佟容一笑,眼底闪过冰冷,“每月您礼佛抄写的那三十卷佛经,本宫会让陛下交给法全寺供奉的。当然,娘娘礼佛心诚,抄写佛经,自然是不会假借他人之手的。”   太妃终于听懂了,咽了咽口水,迟疑地点点头。   “如此甚好,娘娘心诚如此,本宫也甚是佩服!只希望经书真能消解罪孽才好。”   佟容望向门扉透下的浅浅光影,那微薄的光明照不透这座阴沉沉的宫殿,整个僖福宫就像是一座坚冰铸造的黑暗洞穴,压抑、沉闷。   当时的小山是怎样度过在这里的时光的呢……   佟容仿佛能看见那个孤零零的小孩,哭着抱着腿,试图抵御周遭的「严寒」。   他多想穿越到那个时候,将那个孩子抱在怀里,给他满满的,溢出来的爱。   门扉之外,阳光满布的世界中,柴山静静伫立着,已不知道在此听了多久。   周围跪了一地的殿直、宫宦,唐公公抱着拂尘,动容不已,忍不住抹了一把老泪。   柴山却是没哭,他嘴角噙着笑容,越听越开心,越听越畅快。   那些抱着膝盖痛哭的时光已然掩埋在了过去,此时此刻,他满心满眼,只装着那个为他痛斥太妃的心尖人,没有丝毫空余装得下其他东西。   毕竟,那些小时候从未得到的美好与爱,上天已经成倍成倍地赔给了他。   “嘘!”柴山笑着冲还在擦泪水的唐公公摆了摆手,像来的时候一样,静悄悄地离开了僖福宫。   ……   作者有话说:   这件事情终于差不多有个了结啦……   愿每一个被原生家庭亏待的孩子,都能在余生遇到自己的满满爱!   LOVE U 第24章   生辰礼物   满城烟花如光雨   “你今日心情怎么这么好?”   佟容回到椒房殿中,却见皇帝正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   “无甚,不过是吃着糕点时想到了容哥哥为我做的那盘子杏仁酥,顿时觉得山是世上最幸运之人。”   佟容刚从太妃那里回来,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怜惜不已。   “明日再做一次给你吃。”   柴山却是摇摇头,握住了他的手道:“杏仁酥虽然好吃,我却宁可再也不吃这些东西,也不愿容哥哥再下厨房了。”   ……   眼见着就要过年了。   年前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佟容二十五岁的生辰快要到了。   他自己一向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柴山却无比重视,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暗中筹划起来。   “小郎,今日是你生辰,何不打扮得明亮些!?”   宁玥帮佟容梳完头,捧出一盒子香粤轩新出的胭脂水粉:“试一试嘛!小郎姿容绝艳,如果再擦些脂粉,必然美若仙人!”   佟容看她那副地球女孩子想要给芭比娃娃化妆的同款神情,正要好笑地拒绝,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容哥哥不打扮已经是仙人了,再打扮一番,我怕谪仙见了也要自愧不如!”   佟容笑着瞪了步入内室的柴山一眼:“你现在这嘴,倒是越来越油滑了?”   柴山笑道:“说实话怎么能叫油滑!?”   “看来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   柴山挤到佟容身边,打开宁玥捧着的脂粉盒子。   “这个胭脂颜色真好看,容哥哥用着一定极美!”   佟容听他这样说,扭头去看究竟是什么颜色能得如此盛赞——   一抹艳俗之极的死亡芭比粉猝不及防地撞入眼中,辣得佟容双眼生疼。   “你!”佟容满脸无语,“你的喜好审美,倒也是「不落俗套」了。”   柴山哈哈一笑,端着那一小盒胭脂凑上来,非要跟佟容挤在同一张小凳子上。   佟容无奈地推推他:“真是越来越像小顽童了,不嫌挤吗!?”   柴山黏着他,打开胭脂盒,一手环在佟容的腰上,防止他掉下凳去,一手粘着那闪闪亮亮的粉色,扬手轻轻一点——   一抹莹粉就如同含苞待放的桃花印在薄唇上,当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在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之上,妖艳增辉,艳丽绝伦!   “小郎!真真是好美!!”   宁玥忍不住惊呼一声。   佟容闻言抬头看向铜镜内,却还没来得及关注自己,便被身边人看向他的目光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铜镜中,环抱着自己的柴山正痴痴地望着他,那眼中,又是爱、又是惊艳、又是喜、又是真情……   浓浓的情绪哪怕是映在铜镜中,也强烈得让人心神动容。   佟容匆匆别开目光,猛地站起身,掩饰地转移话题道:“小山,今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柴山怀里一空,暗自叹气。   闻言,他马上接话道:“今日是容哥哥的生辰啊!我给容哥哥准备了一份礼物,你一定很喜欢!”   佟容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什么礼物?”   “到了你就知道了!唐保,备驾,咱们出宫!”   ……   一辆低调的车驾出了皇宫,晃晃悠悠地向着城东驶去。   暗卫们远远跟着,并不围上来打扰。表面看上去,这只是一架普通的中低层官员或者士绅的车驾,内里,却坐着整个大夏朝最尊贵的两个人。   “咱们这是去哪儿啊?”佟容掀开一角帘子向外望去。   皇宫以东是豪绅贵族聚居之所,马车此时行至了瓦舍边,各种担担子、推小车的商贩吆喝声络绎不绝,一派人间烟火气。   忽然间,佟容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小摊子,忙出声唤道:“唐公公,且停一停!”   马车缓缓停下,他对坐在车前的小圆子道:“小圆子!那边角落里的两夫妻的摊位,你去帮我买一份煎角子。”   “是!”   圆公公动作很快,端着热乎乎的煎角子跑回来,角子皮上的热油还在滋滋作响。   煎角子就是煎饺,只是形状稍有差别。   佟容拿竹签子叉了一个角子,递给柴山:“来尝尝,他们家是这两年新开的摊子,做的煎角子很香,我每次打这里过都要来买一份。”   柴山没有伸手接,就着佟容的手,一口把整个角子咬了进去,烫得呼哧呼哧。   一份角子两个人分,量少,但确实颇有滋味。   等到角子吃完,再过了一会儿,这路边景色也就越来越眼熟起来。   佟容大概猜到要去哪里,等到车驾停稳,打眼望去,高高的府门上果然悬挂着大大的两个字:   佟府!   “参加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佟琦白一个月前就收到了柴山的御令,今天早早地带着全家人等在府门前迎接。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了桌前,佟府筹备了一大桌子好菜,为佟容庆祝二十五岁生辰。   吃过午饭,一整个下午佟容都和家人坐在一起闲谈饮茶,直到用过晚膳,夜色降临。   佟容今日并不回宫,准备在佟府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柴山则要上朝,让唐公公先套好了车候着。   他拉了拉佟容的衣袖,道:“不若先陪我去奉月阁走走?”   佟容桃花眼中水波粼粼,猜到他定是另有安排,也不发问,静静地跟着柴山来到了自己曾经住的奉月阁。   阁分三层,最上面是半露天的楼台,柴山拉着佟容直接上了顶层。   冬日的风有些刺骨,佟容和柴山手拉着手,被大掌包裹着的地方却灼灼发烫。   两人站在夜风的楼台上,四下静默,佟容突然开口道:   “今日,我很欢喜!”   柴山拉着佟容的手,定定地看着他,认真地道:“今日,我也很欢喜!”   两人在昏暗的灯火下对望。   佟容第一次发现,柴山的眼睛是如此的明亮,又是那样的真诚,像是摘了天上的星子放在眼中,看向自己时盈盈闪烁。   两道身影彼此吸引着,越来越近,呼吸相触,慢慢地,柔软地贴在一处。   “砰!”   一声细小的爆裂声惊醒了佟容,他下意识地微微与柴山分开,下一秒——   一树金黄的烟花绽放在了柴山身后的夜空中,吹散了如雨的星火!   “砰!!”   “砰,砰!!”   ……   越来越多的烟花从京城的各个角落点燃,绽放在夜空里,整个天空绘满绚烂花火。   银花火树,在没有光污染的夜里,辉煌地盛开着,又熄灭着,一朵又一朵,一处又一处,浪漫到了极致,美丽到了极致,恢弘到了极致!   这个男人,在他的生日那天,为他在天空中种下了一片独一无二的花海!!   全城的人都被这漫天烟花的盛况惊动了,呼朋引伴,扶老携幼地走出房门看烟火。   佟府里的丫鬟小厮、仆人主人都仰着头,时不时发出三两句惊叹声。   佟容望着这漫天的璀璨繁花,良久,扭头望着柴山。   他的眼中绽放出一朵朵明亮的花火,拉紧柴山的手,似乎是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郑重道:   “小山!我们「私奔」吧!”   「砰」的一声烟花响,让佟容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柴山双眼圆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什么!?”   “我说,我们私奔吧!!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说完,佟容不再给他反应的时间,拉着他的手,一路小跑着从奉月阁上奔了下去。   穿过花园,绕过回廊,直直地奔向唐公公套好的马车。   柴山被他拉着手,紧跟在身后,心跳加速:“容哥哥,我们去哪?”   “私奔!回家!!”   一驾马车啼嗒啼嗒,在漫漫花火的光海下,向着返回皇宫的方向驶去……   回到椒房殿,皇后娘娘拽着皇帝陛下的手,径直入了内室。   “小圆子!把所有人清出去,不准任何人打扰!”   “是!!”   “宁玥!帮我备一盒脂膏一盆清水一方软巾,把殿内地龙烧旺!”   “是!!”   柴山被他牵着,按在了床榻上,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艰涩地开口道:“容哥哥,你,你说要送我的礼物,是什么?”   佟容一笑,霎那间,风华绝代,迷花了柴山的眼:“你没猜到吗!?”   他紧张地,僵硬地跪坐在柴山身边,深吸一口气,勾勾手指牵起柴山的腰带,眉目间皆是春情,低声又问了一遍:“你……没猜到吗?”   ……   殿内春意融融,一刻千金。   殿外寒风阵阵,凄凉萧瑟。   宁玥坐在门槛上,盘着膝盖,双目无神,一副已经失去了灵魂的绝望空洞神色。   小圆子叹着气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姑奶奶喂,别守这了,去睡吧!已经丑时三刻了!”   宁玥抬起大大的黑眼圈,耳朵里听着殿内传来的模模糊糊的声音,木然道:“他们怎么还不歇?”   小圆子哎哟了一声:“怎么好问这些啊!几位嬷嬷都在呢,姑奶奶您一个姑娘家先去睡吧!”   宁玥握着茶杯没动作,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了一件小时候的事。   她小的时候种了一颗很漂亮的菘,后来,山上跑下来一只大野猪,把那颗白白嫩嫩的菘吧唧一口叼了去,她举着斧头哭着追了二里地也没追上。   此时此刻,已经长大的宁玥和当初的自己瞬间灵魂共情!   “小圆子啊……”   “唉!姑奶奶,您要去睡了吗?”   “你说,为什么每颗白嫩的菘,都会遇到一头来拱菜的野猪呢……”   作者有话说:   明日入V!感谢所有小天使的支持!爱你萌!!   本章评论区大家安静一些哦!谢谢宝们!!   不然不给发红包了(满脸凶狠!) 第25章   春节夜宴   “你们娘娘醒了吗?”   “还未……”   “再去把朝食热一热!”   “是!”   “御医去请了吗?”   “圆公公已经去请了!”   “找人去再催催!”   ……   柴山一早醒来, 才惊觉自己昨夜把人折腾得过头了。   枕边美人浑身上下凄凄惨惨,红痕遍布,昏睡着怎么摇也不醒。   这可是把柴山吓坏了, 赶紧让人去请了御医来。   可怜的太医院院使周蘅再一次因为屋中之事被请到椒房殿, 满脸神色复杂。   索性这次终于不是让他配合一起演出「时疹」闹剧, 周院使号了号脉,摸着长须斟酌道:“娘娘只是睡熟了而已。”   柴山紧张道:“平日这个时候也该醒了, 今日却怎么唤都唤不醒, 这可如何是好?”   周院使:难道不是因为昨夜你们行事太凶猛了吗……为何每次帝后二人都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来问自己这档子事呢……   “嗯……陛下不必担忧, 娘娘是累着了, 并无大碍。微臣开一些温补的方子, 等娘娘醒后服下即可。”   “好!好!!你快去开来!”   柴山又走回床前坐下, 怜惜地亲了亲佟容的眉梢眼角。   睡着的佟容若有所觉,轻轻挣动了一下,闭着眼睛含糊地呢喃道:“不了, 不要了……”   柴山哭笑不得地又亲了亲他的头发, 轻声哄道:“好, 好, 不动你了, 好好睡吧。”   他帮这睡美人捻好被角,安安静静地坐在榻边看着这人的睡颜,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缕缕碎发散落下来,柴山用指头绕了绕发丝,握着这缕青丝不舍地拨在佟容耳后。   看着这恬静的睡颜, 他心中既是甜蜜, 又是惶恐。   就像是做了一场美得不能再美的好梦, 这样的不真实。   他爱了十年的这个人, 如此好的人,如此完美的人,从此成为了他真正的妻,正睡在他的身边呢!   ……   佟容醒来时,已经要到吃午膳的时候了。   一睁眼,他就看见了坐在床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柴山。   想到了昨晚的事,佟容美目一凛,上去就想要给他一拳。   “嘶——”   腰间疲劳过度的肌肉被拉扯着,某处也连带着被唤醒,生猛地一疼,还没挥拳出去,佟容自己就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心小心!痛吗!?”柴山轻轻握住他的拳头,扶着人躺下来。   佟容拉了拉锦被,气恼道:“我要睡了,你出去!”   谁知一向百依百顺的柴山这次并没有听话,反而道:“容哥哥,你先躺着,我让小厨房做了鸡羹,给你端过来,吃一点再睡!”   他给佟容身后垫上软枕,接过面无表情的宁玥端来的鸡羹,蘸着在唇边试了试温度,舀起一勺子喂在佟容唇边。   “来,张嘴。”   佟容无奈地斜了他一眼,道:“现在献殷勤已经没用了,今天晚上滚回你的偏殿睡去!”   “好好好,我滚我滚,别气别气,先吃点东西,来张嘴,为夫喂你!”   佟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有些别扭,好气又好笑地伸手拧了他一把:“为夫?你现在越来越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说着,他一把夺过羹碗:“我自己吃!”   柴山被夺走了羹碗,也没有一点点不悦,反倒是笑着一边欣赏着佟容吃东西的样子,一边又摸出了一罐子药膏,道:“我让周蘅他们专门调制了一种对那处的伤药,容哥哥昨天睡着后,我检查了一下,破了一点小口子,等会儿我给你上了药你再睡。”   “咳!咳咳!!”   佟容听到这话,惊得一口粥呛进了气管里,咳得惊天动地。   “慢点慢点,我就说还是我喂你吧!”   柴山急忙给他拍着背顺气。   佟容咳得两颊泛出薄红,眼角沁出一层眼泪,水汪汪的,面上还要做出凶巴巴的模样,实则就像是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兔子正在拼命蹬腿:“不准!我自己上药!!不用你来!!”   柴山哪里禁得住这般,痴呆了一瞬,随即伸手拿走了佟容手里的鸡羹:“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先上完药再,再吃吧……”   “你!你别……唔!!”   反抗声被围堵在了唇齿之间。   ……   一罐子伤药上到了日暮时分,柴山才急匆匆地吩咐宫人赶紧炖了老参鸡汤,自己端着一口一口哺给了已经意识模糊的佟容。   当晚,本该被赶去偏殿的皇帝陛下,因为主罚人本人失去意识昏睡过去而逃过一劫,依旧赖在了椒房殿的主殿中。   ……   自从龙凤相戏之后,佟容每天都会很紧张地关注自己的肚子。   索性肚子暂时还没有要圆起来的想法,如此时间一长,其他的事情分散了佟容的注意力,他也不再每日摸着肚皮揪心地打量了。   这个「其他的事情」,主要指的是春节快要到了。   与地球上的华夏一样,大夏朝也是以春节为一年中的节庆之最。百业休息,合家团圆。皇帝连同文武百官,从腊月二十五开始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为止这期间,除了紧急大事和留守值班外,不用早朝也不用坐班,是一年中最为清闲的时候。   不过身为皇后的佟容却在这段时间格外地繁忙。   组织洒扫、贴窗花、发年礼、给赏赐、安排年宴的种种事项……每天在皇宫各处奔来走去,忙得脚不沾地。   佟总找到了久违的挑战感,将好不容易闲着没事干的皇帝陛下抛在脑后,斗志昂扬地投入到了新解锁的工作之中。   以至于某一天,又没有逮到自家容哥哥的柴山,怒气冲冲地让人传了司宫令未央前来陛见。   未央正忙着皇后娘娘交代的核算年例的事,突然被传唤,满头雾水地给皇帝陛下请安。   高坐在上的皇帝面容严厉:“司宫令,你身为一宫女官之首,皇后娘娘最近如此劳心受累,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未央端肃地正坐,听他提到皇后娘娘,眼睛却瞬间亮起:“娘娘处事条理分明,总能想到各种新法子,把皇宫治理得井井有条,乃是吾辈楷模!”   柴山一噎。   虽然他也很乐意听到别人夸赞佟容,但他此次传唤未央来的本意并非如此!   他是希望未央能够帮忙接手一些佟容的工作,好让他轻松一些。但直接说定然会让佟容这个工作狂生气,于是拐弯抹角地找到了司宫令这里。   于是,柴山又厉声道:“主上操劳,为臣子者应当服其劳,分其忧,你可心中有数!?”   未央点点头,正色道:“臣定然好好辅佐娘娘!事无巨细,尽心筹备过年事宜!”   柴山:敲打暗示毫不起作用,柴山愤愤地拂袖挥退了毫不开窍的司宫令,又开始盼着日头西沉,独坐「空闺」等待皇后娘娘回来。   其实佟容最近天天这般里里外外忙碌,也存了几分躲着柴山的意思。   平时政事繁忙时,柴山尚且夜夜如狼似虎,现在他闲下来了,更是不得了,变本加厉地延长时间不说,还想出了各种新花样。   佟容被磨了整整一日后,第二天毅然决然地带着一班子「小弟」开始筹备新年事宜,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不回椒房殿。   如此,总算是过了几天忙碌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清闲」的生活。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与圣寿宴相同,除夕夜宴也是家宴,来的都是皇亲国戚。   各路宗室贵族落座后,暗中总是会先上下打量一番宴会规模和来参加的重要人物的变化。   有眼尖的,一打眼看过去就瞧出了与上回的不同。   “那孟淑妃,怎么胖了那么多!?”   “可不是!上回还是瓜子脸,这回成了娃娃脸了,看着还怪喜庆的!”   “两个婕妤好像也胖了几分,不过没有淑妃娘娘那么明显。”   “奇了!竟有妃嫔如此不注重身段儿的!”   ……   皇帝和皇后一如往常,容光焕发,威仪盛盛。   彻底失去了事业心躺平的快乐「肥」宅三人组却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不过这些闲话并没有传到孟玖月本人的耳朵里,她正在一道道挨个品尝宴会美食。   嗯,皇后娘娘亲自经手的宴席果然滋味绝佳,这道金丝梅干味道真好,回去后得搞个配方来,自己也要试着做一做。   坐在紫宸殿最上方的佟容也夹了一筷子金丝梅干,正要放入口中,眼前突然凑上来一个酒杯。   柴山举着杯道:“容哥哥,今日除夕佳夜,我们共饮一杯以作庆祝吧!”   佟容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揣着小心思。   不过除夕夜喝上几杯确实也是应当的。   佟容接过酒杯,与柴山的杯子轻轻一碰,举杯饮下酒水。   宫宴的酒自然不是凡品,度数颇高,一进喉咙就是鲜明的辣感。   如此佳节聚会之时,哪怕是天字第一号尊贵的宴会,也是钟爱热闹的。皇亲们见着帝后碰杯,也开始凑趣地举着杯子敬酒,嘴里说着国运昌隆、圣体安康的好话。   佟容不好拒绝,只得一一饮下。   一来二去,酒水也是喝了不少。到了后面,虽然皇后娘娘面上还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脑子却已经有七八成醉意了。   ……   今夜要守岁,过了子时才能就寝。   为首的热热闹闹敬酒,下方的陪坐却已经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酒过三巡之后,孟玖月看着已经开始三三两两说笑离去的人群,连忙用眼神去寻胡楠楠、周雨奴两位婕妤。   三人目光相对,顿时在彼此眼中读懂了深意。   麻友,今夜搓起来!!   ……   单身狗的守岁生活枯燥乏味,只有聒噪的搓麻将声。   有情人的守岁夜则是爱人间的缠绵软语。   “容哥哥,今晚守岁,咱们晚点睡,试试这个?”   佟容酒量奇差,回到椒房殿时,脸上还是端庄从容,脚下却已经开始虚浮,扶着柴山的手才能堪堪走出直线。   偏偏某人就是瞅准了他这脑子不大清醒的时候,暗搓搓摸出一件寝衣,哄骗着他换上。   佟容晕晕地被骗着换上了某件压箱底的薄如蝉翼的寝衣,扯了扯衣摆,嘟囔着抱怨道:“这衣服,好薄,冷!!”   柴山看着他这样傻傻上当的样子,哈哈一笑,一把把人搂住,扬声道:“小圆子,把地龙烧旺!”   一边吩咐着,一边埋头欣赏起眼前美景。   轻纱细水一样的衣服,穿了与没穿几乎毫无差别,只多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诱惑。   这一看,某人鼻头差点涌出鼻血来,瞬间化为饿狼,猛地扑上去。   烛光影动,汗流浃背的奋战直至月上中天才渐渐停歇。   ……   第二天,又是满身红印子的佟容揪着那件被撕得破破烂烂的清水明纱寝衣,嫌弃地扔了出去。   除夕夜宴一过,佟容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再天天躲着柴山往外跑了。   皇帝陛下终于如愿以偿,过上了每天跟皇后娘娘歪歪缠缠的生活。而那压箱底的几件清水明纱的里衣寝衣,很快就被用得见底。   脸皮越发厚的皇帝陛下立刻着尚服女官添置了好几件各式各样的新款式来。   ……   大年初二,佟容的嫂子章氏带着小妹佟夏矽递了条子,进宫拜见。   佟老爷发妻早逝,一直没有续弦,佟府家中由夫人操持的事情,一概是章氏代劳。这次由嫂子来拜见自己,佟容大概猜到是要找他说小妹的择婿之事,一见面,果然是如此。   章氏拿出了细心准备的一叠子写有郎君家世、官职,并画了小像的画册,呈给佟容参详。   佟夏矽自小也是个活泼的性子,不像旁的女儿、小郎那样对婚事谈之羞怯,落落大方地抛出自己的想法:“二哥,大嫂,你们可得帮我选一个好看的如意郎君!”   章氏笑道:“咱们家这位女郎,做了当头大娘子后,也定然是个利落不吃亏的!”   佟容也喜欢小妹直爽活泼的脾气,不过——   他将章氏带来的画册摊开,皱眉道:“光是看画册,着实是看不出确切的品貌。”   章氏道:“这些册上的郎君,夫君和我家大哥已经一一打听过了,都是人品学问不错的。”   “至于相貌嘛……”章氏为难地道,“这个确实,得再看看才行。”   这两天闲着没事干的柴山黏着佟容,也参与了这场本该是佟家内部的婚事商议。   闻言,他笑着提议道:“此事倒是好办!我去借长姐的园子,在里面办一场赏梅宴,届时把各家适宜的郎君、女儿、小郎都请来,夫人们当面相看便是!”   章氏一想,这倒确实是个好主意,没准还能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也说不准。   她忙行礼谢恩道:“谢陛下恩典!”   等到章氏带着佟夏矽离开后,闻讯而来的小侯爷周冉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椒房殿求见。   “皇舅!!”   “皇舅!!您可要帮帮外甥啊!!”   周冉一个跪滑,抱着柴山的小腿就开始干嚎:“皇舅,佟夫人是不是带着佟家妹妹来说婚事的!备选的里面有我吗有我吗?”   柴山板着脸地踢了踢腿:“你看看你这样子,人家凭什么选上你?”   周冉继续干嚎,这回声音里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难过来。   佟容看着他们这叔不叔侄不侄的滑稽样子,心里好笑:“小侯爷别慌,你皇舅可是留了一手,专程为你把相看备选郎君的地方放在了文瑶公主的梅园呢!”   柴山露出笑容,抱住了佟容的手臂:“梓童知我!”   周冉闻言大喜,立刻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谢恩:“多谢皇舅,侄儿一定好好谋划准备!!”   ……   正月初七,人庆日。   长公主的梅园里搭了彩棚,在丛丛红梅之间设了坐席炭盆,别有一番趣味。   保养得宜的文瑶长公主,戴着金人胜,盛装打扮,笑语嫣嫣地与各路夫人相谈甚欢。   佟容和柴山也来了,不过未免其他人放不开,二人并未张扬,自顾自在人少的地方游览。   梅园占地很大,乃是先帝赐给文瑶公主的陪嫁之一,里面覆盖了整整一座小山。   佟容二人避开人群拾级而上,沿着梅道一路前行。   梅道四周,皆是淡粉色的梅花,在雪地里芬芳盛开。与春夏之时的万紫千红不同,在这白茫茫的雪地中,这些盛开的梅花乃是唯一的艳色,孤高而绚烂,别有一番意趣。   走着走着,柴山突然道:“今日是人节,容哥哥怎么没戴人胜?”   人胜是种人形的节日小装饰。   佟容道:“太累赘了,戴起来不方便。”   柴山笑着顺手拂去了掉在佟容肩上的一簇雪花:“都说正月初七这一天是女娲娘娘造人的日子,我想着,容哥哥一定是她捏得最早的那一批。”   佟容好奇地回问道:“那你觉得你自己是哪一批?”   柴山摇摇头,面色认真地道:“山哪一批都不是!山该是捏容哥哥时,从你身上剥落的余泥。”   虽然暂时和你被迫分离,但命运既定,必须要伴你左右才算此生圆满!   佟容好笑,看他这副认真的样子,起了逗弄的玩心,从梅树枝头捏了一簇雪花,猛地冰在柴山的脖子上:“余泥陛下,可冷得舒服吗?”   柴山一愣,随即立刻揪了一大团雪球,作势要塞进佟容衣服里。   佟容一见,笑着拔腿就跑。   这一刻,什么仪态、什么端庄、什么礼节全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两人像孩子一样你追我赶,笑笑闹闹地沿着梅道跑上山顶。   ……   山脚下,红梅烈焰环抱之中,一场名为「赏花」,实为「相亲」的宴会正式开始。   女儿、小郎们坐在一边,郎君们坐在另一边,两边隔着一片长长的矮梅桌席,夫人们坐在正首上方,彼此间交头接耳,目光在两排年轻人间逡巡打量。   其中,当属佟府的小女儿最受关注。   毕竟佟家世代门阀,家风清良,佟大人目前已官至位同宰相的平章事,佟家哥儿也贵为中宫皇后,荣宠无比,这一门可谓是炙手可热!   而那佟家小女,虽然不似她二哥那般艳绝京城,但也是位眉清目秀的佳人,听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操持中馈更是一把好手。   一时间,各位夫人看向章氏的目光都是带着热切的深意,频频与章氏搭话。   文瑶公主看着这架势,暗中瞪了两眼还直勾勾盯着佟夏矽的不成器儿子,清了清嗓子扬声道:   “干坐着也是无趣,正是一番好景,怎么能没有好诗!今日不如做一场斗诗的比赛,本宫用头上这柄金人胜做彩头,谁能做诗冠,谁就能赢了去!”   文瑶公主也是有些心机在,她这儿子她自己再了解不过,正经写文章不行,作诗可是一把好手!   各位夫人闻言纷纷附和赞同,都想看一看这一群年轻人中谁的诗才最好。   文瑶公主立马使唤下人搬来了笔墨纸砚,看着这满园子里开得灿烂的梅花,想了想,道:“那这第一轮便先以「梅」为题吧!”   ……   小山上,佟容二人沿着小路一直走,渐渐攀到了山顶。   梅道最终,竟然是一方小亭。   “容哥哥!快来!”柴山登上亭子一望,立时冲佟容招招手。   佟容走上前去,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片俯瞰的整个梅园的畅阔全景。   缤纷的粉、紫、红花各色交织,铺陈出一片纷纷扬扬的绚烂好景。   远处,一座显眼的彩棚传来隐隐约约的觥筹交错之声。   “那里大概就是今日赏梅宴的地方了!”   “容哥哥可想去凑凑热闹?”柴山把下巴靠在佟容的肩窝里,蹭了蹭他的脸,惊呼一声,“哎呀,梓童的脸好冰!”   他赶紧把手褥子取下来,用暖和的手捧住佟容的脸庞,有些心疼:“我们还是下去烤烤火吧,这山上当着风,着凉了就不好了!”   佟容对他这种时不时就过分紧张自己的行为有些无奈:“我哪有那么娇弱!?”   不过佟容到底也还是心底里欢喜他对自己的在意的,顺从地跟着柴山往回走下梅道。   与此同时,山下彩棚里,斗诗的活动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一轮一轮的淘汰下来,巧合的是,竟是只剩下了佟夏矽和周冉二人。   佟夏矽兴奋地与周冉对视,被激起了满满的胜负欲。   周冉则是紧张到背心冒汗,生怕在心上人面前丢脸。   两人目光中迸射出火花,都对「诗冠」的名头志在必得。   文瑶公主思索片刻,加大了一些难度:“最后一轮,你二人就以「风吹叶落」为题吧。”   这个命题并不常见,两人俱是沉吟片刻,然后同时执笔,在纸上笔走龙蛇书写起来。   女子清丽、男子英俊,抛开品行家世,单单就这样一左一右站着同时写诗,远看过去也是一对上好的璧人。   文瑶公主暗暗点头,对这个可能成为自己儿媳妇儿的女儿越看越满意。   少顷,两人又是同时撂下笔。   一旁的丫鬟正要将诗呈上去,一声响亮的通传声却乍起: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赶紧起身行礼。   柴山听说佟家小妹和周冉一同赛诗赛到了最后一轮,也是意外,便开口道:“不若我和梓童各念一首,大家票选决出胜者。”   佟容点点头,拿起了自家小妹的诗,徐徐念出:   “唱罢台头终散场,婉转敛袖拜吾君。一跃高楼乘风去,自此相逢永无期。”   柴山也抖了抖自家侄儿的诗,展声念道:   “枯蝶依依别枝去,凌袍带舞向风吟。沉云逼空催人乱,树立铮铮泣叶离。”   两首诗一念完,人群中一个小郎忍不住小声惊呼道:“呀!这两首诗,怎么竟似是同一人所写!?”   在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是呀,一个是树泣落叶,一个是落叶别树……”   “画面基调,竟是一般无二!”   “这,当真是有几分心有灵犀了……”   佟夏矽听完周冉的诗,也是一惊,瞪着圆圆的杏核眼看向他。   谁知周冉竟然也正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两人都是心中一跳,匆匆别开目光。   等到票选结果出来,大家更是啧啧称奇。   居然正正好是各得了一半的票数,一票也不差!   文瑶公主看着这结果哈哈大笑,当即拔出了头上的金人胜头饰,戴在了佟夏矽的头上。   “我这儿还有一票呢!本宫宣布,是咱们佟家三小姐胜出了!”   ……   这场赏梅宴结束后,佟容差了人回佟府去问结果,却听说册子上的郎君小妹一个也没选中,反而是暗地里打听起小侯爷的事来。   佟容闻之一笑,少艾时期,如果能嫁给心仪之人,还是两情相悦,倒也算是一种福气。   这件事情自然有佟老爷做主,章氏操持,他没再多过问。   ……   冬日是格外容易生病的季节。   佟容身体一向很好,在梅园时和柴山一起跑跑闹闹又吹了凉风也没打一个喷嚏,谁知某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猛地一下子病倒发起烧来,把柴山吓得赶紧传了半个太医院的御医过来。   院使周蘅会同副院使一起仔细地把了两次脉,道:“娘娘这是偶感风寒,臣开几副桂枝汤,每日三次服下,应该不日就会痊愈。不过在此期间,一定要注意保暖!最好是今日就能捂出汗来!”   柴山忙拉着几个御医细细问了问照顾的方法,差了人赶紧去煎药。   佟容吸着鼻子道:“你快出去吧,小心过了病气!”   柴山拿过两层厚厚的锦被,密密实实地包裹住佟容,将他着巴卷巴,团成一团捞在怀里。   “不走,陪着你。”柴山亲了亲他的红痣,玩笑道,“若我病了,就换容哥哥照顾我可好?"佟容病得晕晕沉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的话,无力地在他怀里挣了挣:“别说笑了小山,别闹,你先出去吧。等我好了,我们在见面吧……”   平日里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没有感觉,这下子说着要分开一两天,佟容心里隐隐约约觉出一些不舍来。   柴山把他的头托了托靠在枕头上,让他睡得更舒服些:“没闹,我身体好,没那么容易病的,宽心吧!从今日起每天我都喝些防风寒的药,小心着便是。”   佟容听他这么说,稍微放下了一些心来,不再赶着他离开了。   他整个人被裹在两层厚被中,地龙烧得极热,不出一会儿,身上便感到有些潮意,背后也捂出了汗来。   佟客不舒服地微微挣动了两下。   “出汗了吗?”柴山搓热双手,探入被中摸了摸,果然是出了一层汗水。   他忙唤道:“来人,拿新的寝衣和锦被来!”   出了汗的佟容浑身一松,眼皮便立刻开始打架:“我想睡了..”   柴山拿过新拿来的干净寝衣,哄着他抬手:“换了再睡,容儿,换了再睡!”   病着的时候,人也就变得娇气了。   佟容丝毫不觉得柴山这哄人的语气肉麻,反而呆呆地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得柴山心尖儿不住地颤。   终于擦干了汗水换好了寝衣,佟容又累又困,安心地往前一扑,趴进那个让人安心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柴山接住他,心尖儿又是狠狠一颤,爱得实在是不行,抱着人脱口而出道:“心肝儿啊!”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是肉麻得笑了起来,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宝贝、心肝,这些形容词怎么用,也不足够形容容哥哥对于他的重要性和珍贵程度。   “心肝儿啊……我的宝贝哟……”柴山喃喃地亲了亲佟容的发旋,温柔地抱着他,像是抱着自己的命一样。   这一夜,柴山几乎彻夜未眠,一直亲力亲为地照看着佟容,直到天亮时才浅浅地眯了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发了汗,等到第二天醒来时,佟容果然好了一大半。   两剂桂枝汤服下去后,到了晚上,他便已经彻底退了烧,人也不再昏沉发软了。   不过不巧的是,今日正好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佟容早已筹备好了宫中的元宵花灯,谁知自己竟是在这一天被「困」在了椒房殿中,不能出去受风,错过了这场盛事。   早在元宵花灯还制作之时,佟容就去视察过一次。   哪怕还是没点燃的雏形模具,这些花灯也是十分精美的。宫庭内的能工巧匠奔着出头彩的赏赐,俱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发挥了十八般武艺。   嘴上虽然不说,这次没能出去看御花园展览的元宵花灯,佟容心里还是有几丝遗憾的。   “今日怎的不点灯?”   到了快要就寝的时候,佟容步入内室,里面却是黑咚咚的一片。   跟在他身后的柴山大步走上前,一把蒙住了他的眼睛,开口道:“看来宫人们是越来越惫懒了!来人,快掌灯!”   佟容眼前被遮得严严实实,心里颇为奇怪,问道:“小山,你捂着我眼睛作甚?”   柴山笑着在他耳边说:“只怕突然亮起来晃着容哥哥的眼了!”   佟容听着这话,知道他在捉弄自己,笑着拍拍他的手:“放开!小山——”   说笑着不注意间,出口的话语又带上了毫不自觉的娇嗔语调!   佟容顿时浑身一僵!   怎么又说出这种语气!?太,太羞耻了!!   柴山倒是没注意到怀中人不自在的僵硬感。   他心神正在其他的事情上,引着佟容,慢慢走到内室的中央。   “我松手了,容哥哥你缓缓睁眼,不要太急。”   这家伙,又在闹什么?   佟容依他所言,颤动着眼皮,轻轻张开眼睛——   一片炫目的光辉印入眼帘。   屋内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点燃的灯盏照耀出一片熠熠生辉。琉璃的、宝塔形的、烧瓷的……种种样式,让人眼花缭乱。   其中最瞩目的,当属最中央的七色琉璃大宫灯。   “这个不是……放在御花园了吗?”   这个七彩琉璃大宫灯是佟容十分有印象,乃是他钦点的第一名,被安排在了御花园的正中央,制作它的工匠还得了整整五十金的赏赐。   “我让他们直接搬来椒房殿了,等明天夜里再放回御花园里。”柴山笑着看向佟容,“但是今晚,我只想考虑容哥哥,让你第一个看到它点燃的样子。”   柴山让人搬来了两张座榻,拉着佟容坐在宫灯中央,正对着那盏七彩琉璃大宫灯。   “容哥哥你看,这样子坐着看岂不更美!?倒也不必去御花园了!”   佟容失笑,看着满屋子亮堂堂的灯火道:“这么多宫灯点着,我倒是无所谓,你怎么睡得着?”   柴山撑着几乎一夜未睡的眼皮,倔强地说:“无事,山可以睡着的!”   佟容桃花眼含着笑意,没有立刻戳穿他。   当晚,久久未曾失眠的皇帝陛下瞪着被浓浓的黑眼圈包裹的双眼,困的眼泪直流,却死活被耀眼的光照得睡不着。   佟容无奈地翻了一个身,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这个家伙呀……睡吧睡吧,我给你挡着光……”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眼上,遮住了恍如白昼一般过分刺目的光线。   柴山的睫毛挠过佟容的掌心,嘴角勾起甜蜜的笑,这一次,终于顺利地进入了梦田……   作者有话说:   感谢订阅!今天评论区随即发十个红包—— 第26章   朝宴相见   那个娃娃脸贵女,好能吃!   元宵节一过, 柴山又恢复到了每日上早朝的生活,黏着佟容的快意日子一去不复返。   佟容的风寒彻底好全,也终于可以稍稍缓一口气, 不再需要应付皇帝陛下过于旺盛的精力。   过了年, 时间变得匆忙起来。转眼间, 春渠消融,日头渐长, 已经步入了阳春三月天。   这一日, 佟府里传来一个好消息:   佟夏矽的婚期定下来了!   自从上次梅宴斗诗之后, 两个小年轻逐渐两情相悦, 两家也是乐见其成, 迅速合了八字下了定。   与此同时, 朝堂上也发生了一件好事。   云南王白左左抵达京城,觐见当朝天子,以表现臣属的忠诚之意。   不过正因这件事, 柴山这两日颇有些为难。   之前预备着和亲的端仪公主患了重病!   被誉为皇帝鹰犬爪牙的影司十三卫长暗影, 像一条融入黑暗中的影子, 面上横贯着一条狰狞的疤痕, 利落简短地禀报到:“惠王并不欲此事传开, 秘密延请了几位名医,住在王府里为端仪公主诊治,只是公主仍旧一日不如一日,近几天已经无法起床了。”   柴山紧皱眉头,心里对惠王的刻意隐瞒十分不愉, 当即道:“唐保!传朕御令, 着太医院副院使田青立刻去惠王府, 为端仪公主请脉!”   “是!”   然而生命总是让人叹息无常。   尽管没有一个人希望此事发生, 但端仪公主的情况仍旧越来越恶化,终于在云南王陛见的朝宴当日,彻底香消玉殒。   暗影带回这个消息时,云南王白左左正坐在紫宸殿中,面带微笑,与四周臣公把酒言谈,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死了被安排好的「未婚妻」。   柴山听到这个消息,面色凝固了一瞬,尽管并不明显,却还是被坐在他旁边的佟容敏感地立刻捕捉到。   “怎么了?”   佟容在桌案下握住柴山的手,轻声问。   柴山微微摇了摇头:“没事,一时说不清。”   佟容体贴地没有再问,只是在桌案下捏了捏他的手。   柴山瞬间被安慰了七八成,此时此刻只觉得任何事情都不算事情。   紫宸殿最上首的桌案之下,大手反握,攥紧了心上人的手。   而此时此刻,坐在紫宸殿左侧第一座的云南王白左左,看似正在与大臣们热聊,实则思维却正在神游天外。   真是无聊啊……   年轻的云南王在心里长吁短叹。   满宫殿里坐的都是些无趣的人,古板守礼,一点意思也没有。   完了完了,以后嫁来的公主也一定是这个样的,全然无趣,一点风情都……咦?等等!!   白左左目光一凝!   因为是朝宴,高品级的宫妃、命妇也参与了宴会,单独坐在一边。   而理论上除了正在「礼佛」的太妃之外品级最高的宫妃孟淑妃,正好就在白左左的对面。   白左左眼神在宫殿中百无聊赖地乱逛,无意间就瞥到了正对着自己的这个娃娃脸女子。   似乎是一个贵族女儿?   云南王并不熟悉中原的礼节席次安排,见着这个女子十分年轻,理所当然地便以为是一位公主、郡主之类的人物。   他饶有兴趣地拿着眼角余光,观察起这位娃娃脸贵女。   孟玖月完全是来凑数的,压根没有分心看上一眼本场朝宴的主角。她连云南王长什么样子都懒得望一望,自顾自地享用着朝宴上的美食。   白左左眼睁睁地看着她从甜酥饼吃到了炙小豚腿,从酒酿甜汤吃到了水盆羊肉……   满满一张馔桌的美食,那张樱桃小口开开合合,跟个小松鼠似的,竟然眨眼间就没了大半!   嘶——   白左左在心中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兴趣更甚,跟看戏一样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吃吃吃的孟玖月。   “王爷!王爷!!”   属官多子急得顾不上尊卑,用手戳了戳白左左的手臂,压低声音道:“陛下跟您说话呢!!”   “啊,什么!”白左左惊醒,下意识端起酒杯望过去,就见柴山正遥遥举着杯,做祝酒状。   显然,刚才大夏的皇帝陛下说了些什么,而他因为看娃娃脸贵女吃饭看得太过入神,并没有听到。   白左左连忙起身,自罚一杯,笑着赔罪道:“陛下见谅,臣下心中正想着一个不情之请,自顾自思索着如何跟陛下开口,竟然错过了陛下的话,实在是臣下之过!”   柴山当然不可能怪罪他,就坡下驴地问:“不知爱卿所请为何事?”   白左左思量片刻,想到王相的殷殷叮嘱,还是牙疼地开口道:“臣下自即位以来,未曾婚配,心慕于中原女子之资仪,愿以王妃之位求托陛下保媒,娶中原贵女为妻!”   柴山正是头疼着这件事,但云南王提出来了,自然也不可能拒绝,当即应了下来。   一场婚事就这样敲定下来,新娘却还不知身在何处……   当日朝宴之后,柴山立刻找来了心腹大臣与廉王,商议联姻之事。   几人商量到夜色深沉,又拟定了几个暂定的候选女子,才匆匆散去。   ……   回到椒房殿,洗漱完后,柴山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本以为这个时间佟容定然早已睡熟了。   却没想到内室中仍亮着几盏烛灯,佟容正披散着一头如同黑锻的长发,靠在床栏边看书。   柴山奇道:“梓童,怎么还没睡?”   佟容随手放下书,慢慢回头,在烛火蒙蒙的光里抬眼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却此时无声胜有声……   柴山心头一跳,瞬间懂了他那一眼中欲说还休的话。   他几步快步上前,紧紧贴在佟容身边,抱住他,像一只大狼狗一样把头埋在佟容的肩窝里使劲蹭了一把,心里暖得不能更暖。   他的容哥哥,是在等他一起入睡呢!   “容哥哥,下次我议事如果晚了,你就先自己睡,别等我。”   某人黏黏地贴贴了一会儿,又开始心疼他一贯作息规律的心肝儿,摸摸怀里人的头发,把他团着塞进锦被里,一整个连人带被子抱住。   佟容挣了挣,却是被抱得太紧抽不出双手。   他无奈地看着柴山,眼神中几丝无奈几丝情意,轻轻咬了咬柴山的下巴。   “小山,抱太紧了不舒服,松开点——”   不自觉地,那娇嗔的语气又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夜中冒了出来。   跟撒娇似的。   柴山一听,立刻竖起了耳朵,眼睛亮亮地又拿人揉了好几圈,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些。   松开了,心里还是想黏着,但毕竟昨晚已经折腾了半宿,柴山不舍得在这么晚时再闹些大动作影响佟容睡觉。   于是,皇帝陛下脑筋一转,又拿出了杀手锏绝技:“容哥哥,好累,想事儿想得头疼!”   果然是一击必杀!   佟容把人往外推的手立刻一顿,看着贴在自己肩膀上的高大成年男性,那试图「小鸟依人」的可怜样子。虽然知道他至少一半是装模作样,但到底还是心疼了。   “你啊……”   佟容无奈地展开怀抱,反手搂住柴山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纤长如葱节的手指抵在太阳穴上,温柔地按揉起来。   柴山舒舒服服地依靠在佟容的怀里,开心得什么烦恼都忘了。   心里盘算着上次跟尚服女官定做的清水明纱寝衣什么时候才能补上来。   佟容突然开口,问道:“小山,你今天在朝宴上,究竟是为什么突然烦恼?”   柴山伸手握着佟容的素指,在他怀里打了个滚,贴在心上人暖暖软软的肚子上。   “我们先前为着和云南王的联姻之事,特意晋封了端仪郡主为公主。今日暗影报来的消息,端仪早上歿了……”   佟容解开柴山的发髻,用细长的十指一下下梳理着他的头发。   柴山贴在佟容怀中,嗅着这人身上的气息,隐约烦恼了一整天的事情,此时此刻讲出来却没了心烦意乱的感觉。   只是平静,犹如一条鱼畅游在大海的怀抱中。   “端仪没了,宗室再现成加封个公主,云南那边估计心里会有疙瘩。若是直接以郡主或寻常世家贵女、贵郎联姻,又身份不搭,毕竟是云南王正妻……”   佟容梳理着柴山的发丝,安静地听他倾诉着政事上的烦恼。   末了,他想了想开口建议道:“不若先以郡主联姻,带到确定婚事后,再以此名义加封公主。到时候加封就是给云南王的恩典,或许可以稍稍解一解局。”   柴山笑着反手抱住佟容的腰:“容哥哥知我,我也是这般想到,只是到底还是不如一开始就准备好来的好。”   两人聊过了这件事,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搂在一起,裹着一张被子亲呢地交颈睡去。   ……   天家的帝后相拥而眠,另一边,住在御赐行邸中的白左左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今日在朝宴上,那个娃娃脸贵女的可爱吃相来。   谁若是有幸娶此女为妻,吃饭必然是会香个十倍百倍的!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白左左对着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嗤笑了一声,心里却又隐约有了那么几分期待。   坐在这么靠前的地方,按照大夏的礼节,约莫也是个公主了!?   他怀揣着几分难以道明的期待,第九十九次翻了一个身,轻轻阖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白左左:吃播爱好者! 第27章   满园春色   两只红杏出墙来??   “孟公病重了?”   佟容夹菜的筷子一顿。   柴山拿着帕子擦干净了手指, 利索地剥出一颗大虾,放到佟容的碟子里,随口接话道:“是啊, 毕竟孟公也是两朝宰相, 我已经让太医院派人过去了, 还赏赐了一些老参什么的。”   佟容夹起剥好的大虾,缓缓放入口中, 迟疑着道:“我记得孟淑妃乃是孟公唯一的嫡孙女?”   “好像是吧?”柴山点点头, 又给他剥了一颗虾放在碟子里。   佟容沉吟道:“小山, 你不如给孟淑妃一个恩典, 允许她低调回府侍奉祖父汤药, 怎么样?”   自从知道了柴山从来没有碰过后宫中其他妃嫔, 佟容一面高兴,一面也愧疚。   这几位妙龄女儿、小郎,大好青春生生淹没在皇宫中, 跟守活寡一样。   如果能在其他地方给与方便和恩惠, 佟容是非常希望有所补偿的。   前段日子, 在听说几人喜欢打麻将后, 他甚至吩咐内造府用象牙打造了一副上好的麻将, 专门赏给了他们。   柴山对此事无可无不可,这些后宫妃嫔他从未放在心上过。   既然是佟容提议,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   对他来说,这些小事还没有佟容今日吃了些什么更重要。   他拿过小碗,乘了一碗粟米牛肉糜粥, 递到佟容面前:“行, 那我一会儿就让唐保去传旨意。容哥哥, 你尝尝这牛肉粥, 熬的很是出味!”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正为了祖父的事情伤心焦虑的孟玖月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吗!?我可以每日回孟府侍奉祖父汤药!?”   孟玖月一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刻不顾仪态地跳起来,赶紧吩咐婷儿收拾好东西出发。   一行人低调地乘着一架小车,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孟府。   ……   三月是百花争艳的季节,吃过了午膳,柴山和佟容乘着暖融融的春光,在御花园里散步。   春风阵阵,吹拂得人浑身懒洋洋的。   行至穿花长廊,佟容忽然想到,自己已经进皇宫一年了。   他不由得有些感慨:“日子过得好快!”   柴山也点头附和:“是啊!尤其是前些时候过年那段时间,眨眼就没了!”   佟容一听这话,笑着瞪了他一眼。   今年的玉兰花开得格外娇艳,粉色白色,清丽雅致,或是含苞待放,或是亭亭玉立,把长廊装点的如梦似幻。   走到一处转角,柴山突然开口道:“去年也是在这里,容哥哥抱住了山!”   佟容一怔,环顾四周,粉白的玉兰花勾起了他的回忆。   晴隙下的相拥恍如昨日,今天在来到这个地方,彼此间的身份情感却早已和那时候大不相同。   他抬眼看向开得繁盛的玉兰花树,桃花眼被春光晃了一下,眨了眨。   “那一朵开得真好!层层叠叠,白得没有一丝杂色!”   柴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朵白玉兰花立在高高的枝头上,即使是自己的个头伸着手也不太能够着。   “你想要吗!?”他望着佟容问道。   佟容想了想,点点头。   这朵花确实是开得很美!   柴山三两下挽起累赘的广袖,精悍有力的双臂一把拖住佟容的腋下,双手一使劲儿,臂上的肌肉贲起,将他整个人托举起来。   “小山!!”   佟容惊呼一声,一转眼已被托举到了那枝玉兰花下。   “容哥哥,我托着你,别怕,摘花吧!”   两只大手像是铁铸一般坚实稳定,举着佟容,分毫不见颤动。稳稳当当地,带着让人无比安心的力量感。   佟容咬了咬下唇,伸出手探向那朵洁白的玉兰,将它摘了下来。   他轻轻握着玉兰花,扬声道:“小山,摘到了,你放我下来吧!”   柴山一笑,心里生出了逗弄的念头,抱着佟容迅速地一个换手。   佟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变成了坐在柴山臂弯中的羞人姿势,被扶着后脑勺抵在廊柱上,猝不及防地偷走了一个吻。   “你又做什么怪!?”他无奈地拍了拍柴山硬实的肩头。   爱人正是精神头最好的年纪,佟容这个心理年龄已超五十的人,有些时候实在是吃不消。   柴山左手搂抱着佟容,右手拿过他握着的那朵白色玉兰花,轻笑一声道:“没做怪,只是想给容哥哥簪花罢了!”   说着,他捏着那朵玉兰花,簪在了佟容的鬓边。   花色洁白,却不及眼前人出尘如玉。   玉白的肌肤边,玉兰花相形见绌,顿失娇艳,反倒是衬托得这人似珍珠白璧,美得不可方物!   柴山一眼望过去,不由得痴了。   他低下头,咬着小巧的耳朵道:“容哥哥,这花廊尽头,似是有一座小阁楼……”   佟容立马心声警觉,捶了他一拳:“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柴山缩着脖子任由他捶打,死活不放,反而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向着那小阁楼奔去。   有道是:   纱峦层云散,白雪点红梅。   玉肩缠衣带,绕指勾月回。   流连膝头痣,颤声蹙秀眉。   停蝶醉花梦,伏蜜掩门扉。   ……   从孟府出来,孟玖月心情十分郁郁。   自幼祖父便对她这个独孙女十分宠爱,如今看着慈祥的老人缠绵病榻,她恨不得能以身相代,减轻祖父的痛苦。   “过乐河的时候停一停车吧,我想下去走走。”孟玖月撩开车帘子,闷闷地吩咐道。   乐河是京城的内河,夹岸种满了柳树,这个时节正是抽芽垂绿,一派翠意。   带着两个宦人和一个宫女,孟玖月沿着乐河沿岸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河两岸的春光,抑郁的心情终于舒缓了几分。   行到了一方小桥,她正准备掉头。   这时,桥面上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冲她大声唤了一句:“那边的那位姑娘!等到子起!!我是说留步!请留步!!”   这夹杂着方言的突兀唤声惊得孟玖月猛地回过了头。   却还没等她看清楚究竟是谁如此放肆无礼地唤住自己,那厢那人似乎是过于激动,低矮的桥壁难以抵挡他旺盛的热情,一个没留神,「咚」地一声囫囵个地栽进了乐河中!   “唉!?”   孟玖月瞪圆了杏核眼,连忙使着身边会水的宦人下去救人。   还没等宦人跳下去,那看上去贵族公子打扮的男子竟然已经在水下一个鹞子翻身自行浮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欢快地挥舞着湿透的折扇,冲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姑娘!!别担心,我水性可好了!!”   孟玖月: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扭头转身就走。   “姑娘?姑娘!!等等我!!”   白左左见着自己心心念念了两日的姑娘扭头就要走,赶紧三两下游上了岸,小跑着冲上前去,拉住了孟玖月的袖子:“我,我请姑娘吃好吃的!金樊楼怎么样!?随便你点!!”   孟玖月大惊,一把甩开他,劈头盖脸大喝一声:“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   还真的不懂……   汉语学习仅限于日常交流的云南王,头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多啃两句「之乎者也」,诚恳谦虚地请教道:“确实不懂,还请姑娘赐教男女授受不亲是什么意思!?”   孟玖月:!!   怎么可以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彻底确信了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不要脸的登徒子,赶紧转身向着车驾的方向跑去。   “唉?姑娘!?姑娘??还吃饭吗!?”   孟玖月头也不回,越跑越快,兔子似地蹿回了车上,拉着小宦人赶紧驾着马车逃离……   胡楠楠趴在窗台上,嘻嘻笑了两声,过了一会儿,又是嘻嘻笑了两声。   周雨奴正坐在一旁绣花,见状叹了一口气,道:“你收敛些吧,别到时候害得你们二人皆丢了性命!”   胡楠楠吐了吐舌头,辩解道:“我与贤哥从未有过不合礼数之举。我,我只是看看……”   周雨奴拿着绣绷子,转了转腕间的佛珠,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知道了,还说没有不合礼数!?不管陛下是不是从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都是宫嫔。就算你们真的什么也没干,只是眉目传情,送个香囊子,都有可能给你和那个黄衣卒惹来杀身之祸!”   胡楠楠听到这番话,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看正在远处执勤的某个侍卫一眼,关上了窗户。   周雨奴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是长叹一口气:“傻妹妹啊,若是他真的爱你敬你,怎么会不顾你安危勾引你这个宫妃呢……我听说你还把年节里得的金馃子全都送给他了……你可真是,傻丫头啊!!”   胡楠楠小声辩驳道:“不过是情到深处不由人罢了……我,贤哥不是贪我钱,是他三弟刚好应考,那段时间手里紧张!”   周雨奴摇摇头,没有再劝,安静地一针一线绣起了莲花图。   胡楠楠揣揣不安地搅起了手绢,终究还是没再打开那扇窗户。   ……   作者有话说:   男人三妻四妾的下场头上茵茵大草原(不是);   公告:明天因为上榜单,更新时间会改到晚上9点—— 第28章   有夫之妇   小山,真的很缺安全感   因着前一日去探望祖父时遇到了疯子, 今天,孟玖月从孟府出来回宫时,特地吩咐驾车的宦人换了一条路走。   谁知, 刚走到乐河的路口, 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   “姑娘!!停车!!”   孟玖月撩开帘子一看, 顿时大惊失色!   竟然又是昨日那个登徒子!!   她赶紧吩咐宦人加快速度,谁知那青年竟然敏捷地攀上车驾, 一个晃身就跳上来, 伸手一拽, 猛地拉住了缰绳, 生生控着马车停了下来。   孟玖月抱着车壁又惊又怕, 咽了咽口水, 挺直胸膛大声道:“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知道我是谁吗!?赶紧下去,再不走我要叫人了!!”   那青年人却是赔罪地拱了拱手,动作依稀还有几分不熟练的生涩感:“对不住, 姑娘。我查了一下, 进内城只有这两条路, 想着你今日定然会换路走, 便在这里守着等你。我确实不知道你是谁, 所以才想知道你的芳名,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孟玖月是个一点就炸的暴脾气,闻言立刻瞪圆了眼睛,凶巴巴地道:“你平白无故窜上我的车驾,还说没有冒犯!?我凭什么告诉你我的名字!?女儿家的闺名是随便说的吗!?起开!”   白左左用折扇挠了挠头, 道:“不然, 我用一千两银子换姑娘的芳名吧!”   “一千两!?”孟玖月白眼都快在这两天内翻尽了,“果然是个疯子!小刘子, 把这疯子赶下去!!”   青年手一扬,轻轻松松制住了上前赶人的小刘子,从怀中摸出一枚翡翠玉佩,递到孟玖月的面前。   他面色真诚地道:“出来得着急,没带够一千两。这个玉佩是祖母绿翡翠的,不止一千两银子,只愿换得姑娘芳名!换到我立马就走!”   孟玖月神情一言难尽,瞄了眼青年骨节分明的大手上那抹盈盈的墨绿色。   皇后娘娘有一只很喜欢的冰蓝色镂花翡翠簪,这玉佩的水头看上去竟然比那支簪子还要好,一眼就知道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青年杵在马车上,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万一被人认出自己,反而可能要坏事。还不如给他说了名字。反正说了又能怎么样,他又不可能上皇宫里来寻自己!   想到这儿,孟玖月干脆地道:“这玉佩贵重,你好好收回去,我才不稀罕要!姑奶奶名字叫孟玖月,只说一遍,你记好了,滚吧!”   白左左朗声一笑,手上动作快如残影地将玉佩挂在了孟玖月的脖子上,利索地翻身下车。   孟玖月一惊,拽下玉佩就要还给他。   那青年却已跑远,只留下一声响亮的炸雷:“你等着我去娶你啊!!”   孟玖月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祖母绿摔了出去,扯着帘子怒骂道:“滚!!痴人说梦!!”   ……   宁玥最近心情很不好。   在自家菘菜被野猪拱了之后,照顾菘这件本该属于自己的事情也在一步步被野猪挤占。   偏偏菘很快乐,野猪也照顾得十分尽心尽责,完全挑不出一丝错处。   有些地方甚至比自己做得还要好……   比如此刻。   佟容有些口渴,喉结微动,还没有出言唤人,在他旁边的柴山便已经观察到了这个小动作,倒水、端茶,一气呵成。   宁玥:好生气!   佟容捧着茶杯,笑着瞄了一眼柴山,眉目含情。   柴山立刻把脸凑上去。   年轻的爱人总爱要一些小奖励,当然,这种「坏习惯」完全是被惯出来的。   佟容宠溺地笑了笑,无奈地亲在他的额头上。   宁玥抱着托盘,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里。   身边的小宫女倒吸了一口凉气,被帝后的互动甜得不要不要的,羡慕地小声道:“真好!我看着陛下和娘娘在一起,就觉得这有情人每天的日子可真是美!”   宁玥:更生气了!   对于自小就在佟府中,也算跟着二人一起长大的宁玥而言,柴山除了一个皇帝的身份,没有半点能配得上自家小郎。   从小就不讨人喜欢,阴沉、不爱说话,琴棋书画都不出色,长相也是平平无奇,一身武夫的腱子肉倒是练得好,跟个莽夫一样。   就这样的人,凭什么娶自家艳绝京城的小郎!?   柴山听不见宁玥的腹诽,此时此刻,他正一边看着不怎么要紧的奏折,一边享受着和容哥哥黏在一起的时光。   算一算两人从小到大互相陪伴的时间,即使减去他夺嫡时不得不分开的那段日子,也有十多年的光景了。   这么长的日子里,他却总是看不够佟容,总是嫌弃呆在他身边的时间太短,而每次的分别时间又太长。   他是那么熟悉佟容,熟悉到对方哪怕一个抬眼,一个停顿,他就知道佟容是要做什么。熟悉到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在脑海中准确地勾勒出佟容的音容笑貌。   开心时他唇角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愤怒时他簇起的眉头、惊讶时他桃花眼中的波纹、羞怯时他面颊上的绯红……   桩桩件件,每一个点滴都被他印在了心间。   但就算是如此熟悉,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进行过深入交流,在他的心里,佟容仍然是谪仙一样。   有时候他会心中惶恐,只怕这一切都是大梦一场,醒来后怀中空空。   越是幸福,越是恐惧失去……   “小山!”   正在他心中又平白无故生出两分惶恐之时,佟容突然轻声一唤,将他拉回了幸福的现实中。   “小山,腰酸,你来帮我捏捏!”   柴山立刻道:“好,容哥哥你坐过来些,我给你揉一揉!”   “不要!”佟容转过头来,潋滟的桃花眼泛着水光,“你们都先出去吧!”   “是!”宫人们一一退下,体贴地关上了殿门。   柴山喉头一紧。   佟容面色红得不行,却还是扶着他的肩膀,修长的大腿一跨,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展开手臂搂住柴山的脖颈,贴在他的耳边道:“这样揉吧……似乎方便些……”   霎那间,什么惶恐、什么大梦通通飞到了九霄云外,柴山大手搂上细腰,心猿意马,埋着头就是一通乱吻。   搂着他脖子的佟容攥紧了他身后的衣袍,承受着密如雨点一般的亲吻,在心底悄悄叹了一口气。   小山他,真的很缺安全感啊……   “拜见陛下!”   白左左恭敬地行了一礼。   柴山这两天终于敲定了人选,也着宫内的嬷嬷开始给候选郡主紧急培训,云南王刚好就主动找上门来。   “爱卿来得正好,朕正想找卿商议联姻一事!”   谁知云南王却突然道:“臣下来拜见陛下,也正为了此事!臣下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贵女,希望陛下能够成全!”   柴山有些意外。   不过虽然准备了好几天的功夫白费,但是云南王自己有了心仪人选,对于大夏而言也是一件省心的好事。   柴山颔首,问道:“不知爱卿中意的是哪家的贵女?”   “她说她姓孟!名叫孟玖月!对了,上次陛下举办朝宴,她就坐在我正对面!”   柴山:白左左话音落下半天,也不见大夏的皇帝开口答复,好奇地抬头看去。   却见皇帝陛下眉头紧锁,一副心情十分不虞的样子。   “臣下可是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初来京城,多有不知,如有不敬之处,还请陛下赐罪!”   柴山面色复杂地开口:“你说的这人,并非寻常贵女,乃是朕后宫妃子!”   “什么!?”   白左左震惊得脱口而出,顾不上仪态,脸上尽是懊恼、震撼的神色。   幸而柴山本身也不怎么在乎这个有名无份的妃嫔,无非是在心里对她产生了十分的不喜,到也没准备发落。   他摆摆手,主动揭过了这件荒唐事:“此事便就此言罢!皇室有一位安良郡主,乃是我亲叔叔礼王的嫡孙女,颇通诗书,与爱卿年岁相宜……”   皇帝说了一大通,白左左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怔愣在原地,久久难以平静。   原来她,竟然是……   自己居然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可是,可是她看上去明明还是少女一般,那么可爱明媚,一点都不似见过的所谓中原命妇那样死气沉沉。   怎么……就嫁人了呢……   一直到回到行邸,年轻的云南王都是这般浑浑噩噩的状态。   “王爷!?王爷!!”   每天都操碎了心的属官多子用手在他面前使劲晃了晃:“王爷啊!咱们明日就赶紧把聘礼之类的整理出来,还有婚书什么的。中原人可讲究了!联姻可是大事,分毫马虎不得!!”   白左左却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你那个相好的收你信物了吗?”   多子不明白自家王爷为什么突然又问起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收了!我这次回去,她就跟我摆酒回家!”   白左左闻言却突然“啊!!”地一声大叫,飞起一脚踹在旁边的树干上。   可怜的小树被拦腰踹断,云南王也疼得倒吸凉气,抱着脚蹲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小天使!挨个笔芯! 第29章   求娶宫妃   发了誓一定要娶你   “容哥哥, 腰还酸吗?”   入夜,柴山腆着脸凑到佟容身边,布满老茧的大手轻揉地按摩着那方窄腰。   佟容翻过身来, 细葱玉指在柴山的衣领子上似有若无地滑过, 浅笑着道:“现在不酸。”   他翻了一个身, 笑着伸手揉了揉柴山的脸:“但可以酸……”   带着小钩子的声音把皇帝陛下迷得神魂颠倒。   美人桃花眼一闪,招招手, 他边便嗷嗷地贴上去滚做了一团。   ……   一个时辰后, 确实腰开始酸的皇后娘娘, 舒舒服服地趴在软塌上, 愉悦地享受着天下之主的揉腰服务。   “容哥哥, 今日还发生了一件奇事!”   四下无人的夜里, 爱侣凑在一起,总是爱嘀咕一些私房悄悄话。   柴山边给佟容按摩,边跟他咬耳朵道:“那个云南王, 竟然说想要求娶孟淑妃!似乎是不懂礼节, 以为她还是未嫁之女呢!”   佟容半眯着眼, 懒懒地问道:“啊……可能是两边礼节不一样的误会?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淑妃的?”   柴山侧身躺下, 把人半搂在怀里, 继续按揉着腰:“这倒是不知……一场误会的荒唐事,我便揭过没多问了……”   两人凑在一起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子,直到佟容眼皮子打架,柴山才将他又紧搂了搂,抱着头挨着头一起睡去。   ……   因着心慕之人是宫妃的可悲事实, 白左左彻夜未眠, 第二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望着被踹断的树干出神。   “王爷!你到底是怎么了!?”   多子拿着礼单, 看着蹲在角落里长蘑菇的自家王爷,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白左左发着呆,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说,说了你也不懂……”   她怎么会已经嫁人了呢……   这个问题在年轻的云南王脑海中滚动播放,绕了一圈又一圈,带着浓浓的不甘心和不敢置信。   宫妃……大夏礼节严明,似乎婚后女子少有与其他男子亲近的。宫妃的话,应该是更加规矩严格吧?   等等!!   大夏朝的皇帝陛下,不会以为自己和孟玖月姑娘有什么不清不楚之事,进而为难于她吧!?   想到这里,白左左「蹭」地跳起来,抓着多子的肩膀大力摇晃道:“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被迫受累一个人核对礼单,还要无辜被摇来晃去的多子:“王爷!什么不行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不行!!”白左左却没顾上回答他的问题,闷头闷脑地原地转了两三圈,一转头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行邸。   “唉?王爷!!你去哪啊——”   ……   今日孟公的病好了一些,已经能够在院子里小范围走动了。   孟玖月心情很好,从孟府出来时,脸上还挂着快活的笑容。   “娘娘,今日走哪一条路呢?”   宦人的求问让她一瞬间想到了那个无礼的青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领口之下,一抹墨绿色依稀露出了华贵的光华。   孟玖月用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车壁,别别扭扭地支吾了两声,还是道:“就昨天那条路吧,不用绕路了……”   如果遇到了,就把东西还给他!并不是有其他的想法!   车驾行到和乐河交叉的路口,孟玖月掀开车帘子,在人群中找了找,一眼就望见了那个英俊贵气的青年人。   “小刘子,停一停!”   孟玖月跳下马车,一把拽出衣领子下的祖母绿玉佩,将其递给怔怔望着自己,却奇怪地没有任何动作的青年:“收回去吧,太贵重了。”   白左左伸出手,却在触碰到玉佩的一瞬间又收了回去:“我,你……你是不是已经嫁人了?”   孟玖月抿了抿嘴,凶巴巴地道:“是呀!姑奶奶已经嫁人了,你别想了!”   青年捏紧了折扇:“那,那如果,我向你夫家请求,让你们和离然后另嫁于我,姑娘可愿意!?”   孟玖月闻言噗嗤笑出了声,一把将玉佩塞回了他的手中:“你这个傻小子!和离??可真是大言不惭!行吧,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嫁给你!”   反正你也不可能做到。   白左左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孟玖月敷衍地应和道:“当真当真。”   “好!大善!!”白左左终于确定了,自己和这位孟姑娘果然是郎有情妾有意,也不算是他单方面夺人之妻……最多算是两厢情愿的身不由己!   云南礼教开放纯真,各族混居,比起婚姻的束缚,更加相信自由自在的爱情。   哪怕是王族贵女贵郎,为了喜欢的人再嫁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拿着折扇拍了拍手掌,开心得不行:“姑娘你等我!我一定来娶你!刀山火山,绝不负此誓言!!”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孟玖月一愣,被这句郑重其事的话震住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青年欣喜若狂地越跑越远,心里不知为何,竟然也跟着狂跳起来。   什么娶我!?还刀山火海?这傻小子……   孟玖月皱了皱肉肉的包子脸,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青年跑远的方向,这才满怀心事地回了马车。   ……   福宁宫中,宫人进来通禀云南王求见时,柴山正在和佟容下飞行棋。   这种棋是佟容复刻了地球上的玩法特意做出来,以前拿来逗小柴山的。   谁知这家伙已经长成铁塔一样的大汉了,居然还喜欢这玩意儿。   “哈哈,我又要赢了!看来骰子不知貌美,不像我一样会偏爱容哥哥!”   柴山利索地移着棋子,往前进了六格。   佟容无奈地拿起骰子,一掷,又是一个「一」。   柴山的红色小棋子只差最后一步,自己的蓝色小棋子却还没走过地图的一半。   柴山再次拿起骰子,笑道:“梓童叫一声好夫君,我就让你多掷一次!”   佟容斜了他一眼:“你现在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怎么没脸没皮?”柴山缓缓凑过去,手肘托着脸,近到与他呼吸可闻,“我岂非你的好夫君?”   佟容垂着眼眸,就那么徐徐地看了他一眼,在柴山晃神之时,指尖一动,轻轻抽走了他手里的骰子。   “好,夫,君——”   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如珠撞玉。   柴山听得浑身一酥,身后要是有尾巴,此刻怕不是得竖到天上去!   他急忙又凑近了些:“容哥哥!你刚才叫我好夫君了!是不是是不是!再叫一声好不好!?”   “不行。”佟容施施然地一扔骰子,“一局是一局的价钱,报酬已经付过了,下次再说吧。”   骰子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滚了一圈,又亮出一个明晃晃的「一」来。   佟容:柴山嘿然一笑,拾起骰子。   “那山可是要努力了!今日得让你叫上十次好夫君才行!!”   正在这时,一个宫人前来通禀:“启禀陛下,云南王有要事请求陛见!”   “云南王?他不是应该在准备婚礼之事吗?”   柴山捏着骰子满脸疑惑,唤人把他宣了进来。   藩御一方的云南王不是寻常的臣公,见面还是需要庄重一些。   只差一步就能胜利的棋局被赶紧收了起来,柴山和佟容不约而同地整理了一下衣袍,齐齐换上了端庄的姿态。   白左左一步一步走进红砖黄瓦的宫墙中,每一步都仿佛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撞在这皇宫地砖上,也撞在他自己的心上。   他面色罕见地异常严肃,带着十分的决心与赤忱的热血,一股脑地闷头走了进去,尔后便是一声响彻云霄的大喊——   “皇帝陛下,恳请您恩准臣下娶孟玖月为妻!!”   这一声喊,惊得满殿的宫人、宦人都难以绷住面部表情,露出惊愕的神色来。   这云南王,竟然胆敢向陛下求娶宫妃!?   简直是,简直是胆大包天,不成体统啊!!   就连佟容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向柴山,一个眼神飞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柴山暗中传了一个眼神回来:   我也不知道啊!!不是说了是误会吗?怎么又来了!?   两人以眼代言交换了一番复杂的情绪,扭头转向还维持着行礼的姿态,杵在殿中央的青年王爷。   柴山端正神态,清了清嗓子,问道:“孟淑妃为宫中妃嫔,卿是如何认识她的?”   白左左顿了顿,又行了一礼,方才开口道:“臣下……是上次朝宴之时对孟娘娘一见倾心。”   柴山努力回想了一番孟玖月当天的所作所为,发现全无印象。   见了一面,就要非卿不娶了?   柴山皱眉道:“此事于礼不合!孟淑妃毕竟是后宫妃嫔,如果你有其他心仪的未婚女儿、小郎,尽皆可商量。”   白左左咬咬牙,从袖中抽出一本金装封裱的书册,托在手上举过头顶,朗声道:“臣下自知求娶陛下后妃不合中原礼数,但是已经在心中发誓,只愿娶所爱为妻。如果陛下英明准许,臣下无以为报,只能呈国书于天子,但臣下尚在,则云南之地永奉大夏为主,凡有圣令,无所违背!!”   作者有话说:   芜湖—— 第30章   佟容吃醋   惯着你,你是不是就离不开我了   柴山见到那金装封裱的国书, 双目一凛,旁边的唐公公立刻会意,将国书转呈上来。   仔细看过了一遍, 柴山也不由感慨道:“爱卿求娶之心, 哪怕是朕也见之撼然!”   云南之地自前朝起, 名义上就算成为了大夏的封域。但是一直以来,历代云南王虽然表面上俯首称臣, 实则常有听宣不动、阳奉阴违的行为。   所以白左左此举算是一种承诺, 至少在他在位之时, 有国书保证不会做背后的小动作, 将一直老老实实称臣为属。   这封国书, 哪怕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对于柴山本人而言,也是一笔足以记入史册的功绩。对于他的威信,更是可以起到助翼的作用。   云南王又行了一礼, 直言道:“臣下此举不光是为着心仪女儿。大夏国力昌盛, 云南为夏之属地, 臣下亦仰慕陛下天威, 惟愿以陛下圣令马首是瞻!”   这通马匹拍得周到, 哪怕柴山知道他是顺口恭维,也不由得笑着合上国书点点头,心里已经对这件求娶之事同意了八九分。   宫妃再嫁,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改个名字, 换个身份, 封个公主, 对于皇帝来说都是信手拈来的事, 唯一难的地方在于皇帝自己是不是有被夺妻的恼怒。   而柴山对孟玖月毫不在意,当然也就没有这种感觉。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佟容突然开口道:“云南毕竟山高路远,须先行问过孟淑妃自己的意思才好。”   还带着几分少年之气的云南王闻言,自信一笑,道:“陛下、娘娘,孟姑娘必然也是钟情于臣下的!”   竟是如此有把握吗?   柴山和佟容对视了一眼,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待朕问过孟淑妃,三日后再予卿答复!”   “谢陛下!!”   ……   “改,改嫁?”   孟淑妃乍一听到这件事,不啻于头上劈下一道惊雷。   “臣妾是做错什么事了吗……”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帝后二人的脸色,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如此荒谬的事情。   佟容温言安抚道:“并非你有什么错处,而是今日云南王以国书为媒,指名道姓向陛下求娶你为王妃,所以我们才来问你的意见。”   孟玖月大惊失色,连忙俯身跪下,急声辩解道:“臣妾真的与那云南王从未有过任何私交!!臣妾,臣妾都没见过他!!”   佟容赶紧让宁玥把人扶起来,安慰道:“我们并不是为了问罪,而是真的想问你愿不愿意。”   他将云南王今日的说辞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道:“你如果愿意,陛下会封你为公主,一切仪仗嫁妆与皇室公主无异。如果你不愿,我们也不强求,便还如以前一样。也不用急着现在答复,三日内决定就好。”   “臣妾,臣妾……”孟玖月心乱如麻。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朝宴上那云南王的表现,却发现自己当时似乎是光顾着吃喝,都不曾抬头看一眼云南王长什么样子。   啊啊啊美食误我!!   ……   第二天,一大早的,佟容大哥的妻子章氏就递了条子进宫,跟佟容商量小妹佟夏矽的婚事。   “定了日子,在五月初,就是不知到时候娘娘可要临府观礼……”   小妹成亲,佟容当然是要去的。   不过,如果大张旗鼓地去,难免喧宾夺主,又或者像「元妃省亲」那样大肆铺张。   “到时候我踩着成礼的点低调地去,不用大肆惊动宾客。”   章氏会意地点点头。   两人随后又聊了些其他的婚礼细项。   他们的关系本就不错,聊天也放得很开。聊着聊着,话题便越转越偏,不知为何,竟然扯到了佟家大哥的几房妾室身上。   章氏压低声音道:“替夫选妾是有学问的!陛下选妃时,娘娘万万要注意,脸好看不好看,家世优不优倒在其次,品性上得选谨慎恭顺的才好!野心大了的,难免惹是生非!”   如果是一年前,佟容没准还会跟她讨论一番这些事,但是如今他已经和柴山确立了爱人关系,再听到这个,心里便生出了十分的不悦。   “嫂子,不若还是再说说婚事吧。”   ……   世上无巧不成书,此时,正在福宁宫陛见的廉王,也正聊到了采选妃嫔。   老廉王是个忠臣,又有皇叔祖的身份,哪怕是柴山,也礼待有加。   有些事情别的臣子不好建议,由廉王提出却不突兀。   “陛下虽然勤勉政事,但后宫着实太空虚,久无皇嗣。理应采选妃嫔,扩充后宫才好。”   柴山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猛地被廉王这样一提起,只觉得是又费力又无用。   娶回来也是摆着当花瓶,还要花内库的银子发份例年例,何必呢?   “此事皇叔祖不必再提,朕自有计较。”   ……   两人一个在椒房殿,一个在福宁宫,却都不约而同地按下了采选妃嫔的事情没再接话。但心里,也同时堵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结子,上不去下不来,心情烦闷,急着想要跟对方倾诉。   也急着想要试探对方的态度。   廉王告退后,柴山把这件事在脑中转了好几圈,联想到去年提到晋位份时佟容毫不在意的态度,不由得心里难安:   容哥哥会不会还是毫不在意?他为什么不在意?他是不是不在乎我?他会吃醋吗?会生气吗?万一没有生气是不是说明他对我没那么看重……   送走了大嫂的佟容也是烦闷不已:   小山会采选妃嫔吗?中华上下五千年也只有一个皇帝没有三妻四妾,他能做到吗?他想做到吗?如果想的话当初为什么要娶那三个……   夜里,肩并肩躺在床上的柴山和佟容,十分罕见地一直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像是在一起酝酿着什么,却又都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过了不知道多久,二人一道转身面对面,俱是有话要说的表情。   “小山你……想说什么?”   “容哥哥你先说。”   “你先!”   柴山握住佟容的手,小声道:“廉王今日来见我,提到了采选妃嫔的事。”   佟容:他脸色瞬间沉下来,用力抽出被柴山握着的手,利索地一裹锦被翻了过去,背对着柴山不讲话。   柴山第一次见他这副摸样,心里存着的重重疑惑担忧立刻烟消云散。   他又奇又喜,凑过去用欢快的声音轻轻问道:“容哥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佟容还是不说话,心中却越来越沉。   经历了这段时间如胶似漆的恩爱,佟容无法否认,他自己也是沉浸在这份爱情中的。   他享受着这个年轻的灵魂、年轻的身体,以及它们的主人对自己炽热无比的爱意。   这种享受是独一无二的,是排他的,如果有了其他人参与其中,不管是不是逢场作戏,不管出轨的是灵魂还是身体,那些过往的甜蜜立刻都会化成堵在喉咙里的苍蝇,令人作呕。   吃醋吗……   当然吃醋!!   不仅吃醋,更是愤怒得想要打人!!   佟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迅速地转过身来,重重一脚飞踢,将皇帝陛下直接踹下了床。   “出去!”   他冷着脸坐在床上,像一朵沁着霜雪的高岭之花,威严得令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冻住了。   柴山本来正兀自欢喜着佟容终于为他吃了一次醋,一个不防备,竟然被一脚踹下了床。   被踹了也不敢生气,只能陪着小心又试图爬上去,却被佟容抬脚抵住,进退不得。   “容哥哥,我没想采选妃嫔,刚才只是欢喜你为我吃醋,一时没顾上解释……”   佟容冷冷地一个眼刀飞过去。   “我错了!”   在外人眼中,皇帝陛下冷郁暴戾,而皇后则温和守礼。   但随着两人关系越来越近,柴山也逐渐发现了佟容藏在温柔之下,几乎从不显露于人前的小暴脾气。   动不动就要锤人,尖牙利齿,霸道暴躁……这些真实得十分可爱的脾气被包裹在一层厚厚的表相之下,只有柴山一人能有幸窥得几分。   他也十分快活地顺着佟容所有的脾气,毫无原则地宠着他,惯着他,心里甚至隐隐有几分期待。   如果惯「坏」了容哥哥,他是不是就离不开自己了?   此刻,大手覆上抵在自己胸口的玉足。   高山铁塔的汉子,在这细瘦的足下,不敢动弹分毫。   “我真的没想过!这二十三年里我亲近过的唯有容哥哥一人!!山的真心,天地可鉴!!”   佟容眼中光芒一闪,收回抵在柴山胸口的脚,冲他招招手。   柴山身后似乎冒出了毛茸茸的大尾巴,立刻欢畅摇动,一个猛子扑到佟容怀里。   佟容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温柔清越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你身上从头到脚都是我的。除了我,不准任何人碰!”   柴山点头,猛地叼住了那肖想好一会儿的软唇,含糊地应道:“是你的!都是你的!我的命都是容哥哥的!!”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而容哥哥你,也永远都别想甩掉我了!!   作者有话说:   爱大家!今天久等了!!么么么 第31章   安南公主   好!我嫁!!   因为孟公已经见好了, 今天便是孟玖月最后一次回孟府。   她心里藏着事,一直恍恍惚惚,神游天外。   想到昨日帝后找自己谈话的内容, 孟玖月陷入了两难。   到底要不要答应呢……   云南富饶, 物产丰富, 那云南王又是一方藩王,年轻有为, 听说比陛下俊美不知多少倍。   以云南王妃的位置迎娶自己, 看上去确实比这个有名无实, 空耗青春的淑妃风光。   不过这一去山高路远, 应该再也没有见到家人的机会了。   更何况……不知为何, 她的脑中又响起了那疯子青年掷地有声的誓言。   京城, 总是有些难以割舍的风景的……   她心里纠结来纠结去,闷闷不乐,直到车驾又行到了乐河, 才打起精神撩着帘子唤了一声:“小刘子, 停车!”   “是!”   孟玖月跳下马车, 左顾右盼。这一次, 却没有如往常那样看见那个通身贵气的青年人。   她看了看日头, 似乎是比平日里早一些,便站在桥边上等着。   谁知这回,一直到了太阳西斜,光线昏黄,都没能等到那个人。   「斜晖脉脉水悠悠」, 孟玖月看着不住流逝的乐河水, 心里有些怅然。   “娘娘, 您看这时辰……要不咱们先回宫吧, 那人没准今天有事儿呢?”   孟玖月白了小刘子一眼,嘴犟道:“什么等人!?本宫是看着这里风景好,歇歇脚罢了!”   她蹙着柳眉又回头左右望了望,面上浮现出淡淡的失望来,提着裙角,准备登上马车回宫。   “姑娘留步!!”   这熟悉的声音惊得孟玖月猛然回头,面上立刻露出了她自己也没注意的笑容:“你今日怎么这么晚!?”   白左左一愣,立马执着扇子拱手赔罪道:“姑娘一直在等我吗!?对不住!我今天核对聘礼婚书,一时忘了时间。本以为肯定是要与你错过了,急匆匆过来,却没想到姑娘还在!!太好了!!”   孟玖月柳眉倒竖,口不对心地蛮横道:“谁等你啊!姑奶奶今天耽搁了,刚刚路过而已!”   说着,她反应过来刚才青年话中的内容:“聘礼婚书?谁的!?”   “我的我的!”白左左笑着挥挥扇子,“娶姑娘的东西不能太薄,又加了一些上去,这才耽误了时间!!”   娶我……   你才不可能娶到我……傻子!呆头鹅!   孟玖月肉眼可见地情绪低落:“你娶不到我的……别想了!”   “什么!?”白左左大惊,连忙追问,“可是姑娘上次分明说了要嫁给我!怎么又不同意了?”   “我想嫁有什么用!?”孟玖月怒气冲冲道,“又不是想嫁谁就能嫁谁!!你这个傻子呆子!!”   “可是,可是……”白左左总觉得这其中必然有哪个环节不对,拿扇子挠了挠头,“可是陛下和娘娘说了只要你同意,就可以封你为公主,然后嫁给我啊。”   陛下??   娘娘!?   一道灵光登时击中了孟玖月的大脑,她不由脱口而出道:“你就是云南王!?”   白左左看她这恍然大悟的模样,终于明白了她刚才为何满脸失落,抚着扇子哈哈大笑。   心情「跌宕起伏」的孟玖月气恼得不行:“你还笑!我怎么知道你是云南王!你又没告诉过我!害得我提心吊胆白白猜了好久!”   白左左笑着道:“对不住,是我的错!忘记姑娘朝宴的时候一直在吃了!小王坐在姑娘对面盯着你看了足足一个时辰,姑娘一次头都没抬过!”   孟玖月气得满脸通红:“你,你不要脸,登徒子!一直盯着我看!”   “姑娘好看!吃相也可爱!我很喜欢才一直看的!”   白左左从怀中摸出祖母绿玉佩来,收起了笑容,认真道:“这是我的信物,在我们那儿,收了信物就得嫁给那个人!”   他走上前两步,轻柔地将玉佩挂在了孟玖月的胸前:“我知道姑娘也心悦于我,不然大可改个时辰或者绕绕路,不必每次在这里与我相遇。”   “我也爱慕姑娘!见你第一面就挪不开眼了,必要娶到你不可!云南虽远,但物产丰饶,气候宜人!”   “我白左左保证,定护得姑娘一辈子幸福安康!”   抬手摸了摸胸前温润的翡翠,孟玖月心里狂跳不止。   靠的太近了,她好像能嗅到那青年一路跑过来清澈的浅浅汗气,不难闻,反而是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感。   迷得她脑子里晕晕乎乎,还没搞清楚心里的真实想法,嘴便提前帮她做了主。   “好!我嫁!!”   ……   另一边,佟容正和柴山聊着这件事。   他端起茶盏,碰了碰唇:“孟淑妃如果真的嫁给了云南王,你那后宫里可就只剩两个婕妤了。”   他抬眼瞧了一眼柴山,唇角微微翘起:“觉得可惜吗?”   柴山立刻乖觉道:“不可惜不可惜!我巴不得一个也没有才好!梓童要是看那两个烦,打发出去或者另外寻个身份嫁了,我都无二话!”   佟容满意地吹了吹茶汤,细饮了一口:“这点茶调得好!你尝尝。”   柴山看着他这满意的神情,心里像是被猫带着娇挠了一把,痒痒得不行。   他笑着,也捧起了茶盏,仰头牛饮而尽。   一旁的宁玥不小心刚好看到了这一幕,赶紧转过头看着自家小郎洗眼睛。   救命!牛嚼牡丹了!!   ……   云南王的婚事定的很快,柴山大手一挥,封了公主,加赐安南二字。佟容也拿出内库珍玩宝物,为她置办了一份厚厚的嫁妆。   新鲜出炉的安南公主和云南王一道,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快快乐乐地离开了京城。   有小道消息说,公主出京之前,云南王曾带着她吃遍了京城七十二正店,以至于嫁衣都改宽了两分!   ……   “孟淑妃改了身份再嫁云南王,本宫和陛下都是真心诚意祝福的。你们二人如果想要再嫁,本宫也会帮你们好好安排。”   佟容特意找了个时间,传来了两位婕妤,告诉了他们这件事。   周雨奴和胡楠楠闻言对视一眼。   胡楠楠有些心动。   周雨奴则是直截了当地俯身一拜。   “陛下仁德,娘娘慈善,但婢妾出身只是贫家氓隶,远远无法与安南公主相较,便是再嫁也未必能如意。如今娘娘管理后宫严明,婢妾吃喝顺意,要什么有什么,哪里不比嫁人了看人脸色过活来的好!?婢妾愿意侍奉娘娘,在宫中老死,不准备再嫁!”   胡楠楠听了他一席话,不安地捏了捏裙摆。   她想到了那个对自己十分温柔的黄衣卒薛贤。   家中父亲自小便没了,胡楠楠从小跟着浆洗衣物的母亲过活,日子十分清苦。   薛贤一家就住在他们对门,虽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好歹家中出过几个有出息的。   两人年少时便有几分情愫。不过随着胡楠楠母死,她入宫做了宫女,便断绝了联系。   只是没想到,命运竟然如此垂怜,让二人在宫中相逢。   既然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如就……   胡楠楠正要张口讨这个恩赐,在她身旁的周雨奴便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佟容捕捉到了这个小动作,贴心地道:“没事,你们随时可以来向本宫要这个再嫁的恩典,不拘泥于一时。”   ……   出了椒房殿,周雨奴拉着胡楠楠来到了一处避人的小亭中。   “胡妹妹,刚才若不是我拉着你,你该不会真的向娘娘请求再嫁吧!?”   胡楠楠搅了搅手指,道:“可是,我与贤哥并非在宫中认识,而是自幼一起长大。嫁给贤哥,本就是我少时的心愿……如今眼见着快能成真了,我当然想要去实现!”   周雨奴叹了一口气,握着佛珠串子道:“妹妹啊……这样吧,他不是上次托口三弟应试找你借了钱吗,你就看他会不会还给你。但凡还了你,此事我绝对不再阻拦!”   还钱吗……他定会还我的!   胡楠楠点点头,「嗯」了一声,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全心信任。   看着她这副样子,周雨奴无奈地叹了口气,捏着佛珠暗暗念了一声佛号。   ……   快到晚膳时,外面下起了雨。   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椒房殿外的绿树上,世界仿佛安静下来,湿漉漉地,让人慵懒又闲适。   柴山今日遇到了要紧的政务,还没回来。佟容起了兴致,撑着一把油纸伞,乘着雨,散着步,信步走到了福宁宫。   职守在殿门外的小明子一打眼瞧见了佟容,赶紧带着两个小宦人,撑着伞小跑过来。   “哎哟,娘娘,您怎么亲自打伞来啊。”   佟容避过了小明子来帮忙撑伞的手,温言笑道:“就随处走走。”   他握着伞,步入檐下,伞盖一倾。蓦地,撞进了正好从殿内出来的柴山眼中。   柴山见着佟容,欢喜不已。   “梓童,你来接我吗?”   佟容点点头,仰起脸,桃花眼笑出了两只小小的卧蚕:“走一走?散散心。”   柴山顿时把正在准备御辇华盖的唐公公抛在脑后,快活地往佟容的伞下一钻,大掌包裹住佟容执伞的手。   帝后二人共撑着一把伞,手挽着手,慢慢走入了雨幕里。   作者有话说:   今天依旧评论区随机五个红包! 第32章   妹妹有孕   哭得莫名其妙!   雨幕垂下, 宛若天地间笼罩着一方纱帘,在微风的吹拂下,细雨轻纱, 随风起了层层波浪, 在红墙绿树间优雅起舞。   一柄油纸伞, 两人共乘,不免有些局促。   柴山举着伞盖往佟容那边倾斜, 自己只顶着一小半伞檐, 右边肩头很快便湿了一大片。   佟容见状, 贴得更近了一些:“把伞往你那边打一点吧, 衣服都湿了。”   “不打紧!”柴山道,“容哥哥你衣摆都湿了, 小心回去着凉。”   佟容看着这把难以支应二人共乘的伞,笑着摇摇头,伸手接过伞柄, 踮着脚尖撑在两人头顶上。   “我有个好法子。”   “什么?”   佟容展颜一笑:“你背我, 我打伞, 如何?”   柴山闻言, 立马附身蹲在他面前:“好主意, 容哥哥尽管上来!”   两只大手托住腿根,一方厚实的阔背抵挡住了面前的所有风雨。   佟容一手揽在柴山的身前,一手撑着雨伞,慢慢地,将脸贴在柴山的脖子上。   温热和温软相贴, 两人俱是心间一热。   柴山感受着佟容的重量, 不重, 但压在他的后背上, 让他无比地踏实。   “容哥哥。”   “嗯?”佟容听见他唤自己的名字,贴在他耳边嗯哼着应了一声。   “山想背你一辈子!”   佟容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他知道柴山总是害怕失去自己。   小山有种基于童年阴影而来的不安全感,这种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自卑、害怕。哪怕是握着自己的手,也恐惧这幸福会突然消失。   佟容脸贴着柴山的脖子,安慰而亲昵地蹭了蹭他。   “嗯,好,背我一辈子!”   ……   六月,蝉声渐起,气温升高。   佟夏矽出嫁后不过一个半月,就传来了喜讯。   新小侯夫人怀了身孕,整个侯府并佟府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消息传到了宫里,皇后还没急,可是急坏了太监。   小圆子挤眉弄眼地给佟容献策道:“娘娘,奴听说,那些世代为医的御医们都有些攥在手里的方子,什么保怀胎之类的药方……您不若传太医们来问问?”   佟容拨算盘珠子的手指一顿,看着圆公公满脸「奸宦拱火准备干坏事」的类似神情,十分无语。   “行了,你别总是帮我操心这些了!忙正事去吧,这些事情休要再提!”   小圆子见佟容全然不着急的样子,简直是操碎了心,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宁玥身旁,压低声音道:“宁玥姑娘,您可得劝劝娘娘啊!这都一年多了!”   宁玥白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圆公公:叹气。   ……   “今年热得比去年早,我已经让万景园准备了,过几日咱们就搬过去吧!”   柴山剥了一颗荔枝,递到佟容嘴边。   佟容低头,就着柴山的手咬走了那颗嫩嫩的果肉。   “今年住在什么殿?”佟容咬破荔枝肉,却是眉头一皱。   “住在新枝殿如何?推窗就能看尽月季园的风景,这时节花开得正是艳。”柴山说着,注意到了佟容簇起的眉头,“怎么了?荔枝不新鲜了吗?”   佟容摇摇头,勉强地咽下了果肉:“只是觉得没以前吃起来那么好吃了。不想吃了,别给我剥了!”   “容哥哥以前不是很爱吃荔枝吗?”柴山奇道。   他也没多想,顺手将新剥好的一颗荔枝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聊起了去园子的事情。   ……   夏日的万景园,与初秋时节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致。   月季园里,姹紫嫣红的月季花开得正美,一丛丛的花朵儿仰着头,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快活地展示着妖艳的身姿。   见到这样的美景,按说心情应该是极其舒畅的,可不知道为何,佟容却情绪烦躁,被日头一晃,越发气闷。就像是有十斤重的重物压在心口,见着什么都不顺眼。   柴山拉着佟容的手,开心地迈入新枝殿。   这座宫殿建在小山坡上,推窗看去,能够饱览月季园的瑰丽全景。   柴山从梅瓶里剪了一枝绯扇月季,献宝地凑到佟容面前:“容哥哥,这朵开得真好,你看!”   佟容正心气不顺,看着柴山,莫名其妙地气不打一出来,捏起那朵红彤彤的月季花一掷,劈头扔在了柴山的身上。   “不喜欢!!别拿给我!”   柴山愣住了。   他忙伸手接过那朵无辜受罪的绯扇,小心翼翼问道:“梓童心情不好吗?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扔完月季佟容就后悔了。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刚才就是一时之间火冒三丈,似乎情绪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   现在看着柴山一脸陪着小心,像落水小狗狗讨好主人的巴巴样子,他又开始不忍落起来。   说不上为什么,看着小山这个样子,他的心情瞬间转愤怒为酸楚,眼圈一红,鼻子一瑟,居然猛地掉下了一滴眼泪。   “容哥哥!你,你怎么哭了?怎么了这是?”   柴山一见到那滴眼泪,顿时大惊失色,蹲在佟容面前,着急地用手轻轻拭去那滴泪珠。   “梓童,心肝儿!你怎么了?别哭了别哭了!你这样一哭我的心都碎了!!”   柴山抱着佟容,简直是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佟容见着他这样子卑微小意,脑子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柴山那可怜的身世,心里既同情又悲伤,哭得越发厉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柴山简直是心疼坏了,把人搂在怀里轻言细语哄了又哄。   过了好一会儿,佟容这来得矫情又莫名的眼泪和情绪才稍稍止住。   “容哥哥,你刚才是怎么了……”   佟容摇摇头,自己也觉得十分没头没脑:“我今天一进万景园就觉得心里烦躁……可能是坐车累了?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他摸了摸柴山的发鬓:“对不起,小山,我不该扔掉你摘的月季的。”   柴山那里还记得住那朵绯扇,他将信将疑道:“真的没事吗?”   佟容摇摇头,只觉得无比疲倦,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房间,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   除了第一天进万景园是无缘无故情绪大怒大悲了一次,之后的几天里,佟容一直十分正常,柴山也渐渐放下心来,把此事放在了脑后。   “小郎,都没注意呢,今日是七夕呀!我刚才看着几个小宫人在树下穿针赛巧,才想起来!”   宁玥拿着新送来的夏衣,一件件整理进衣匣子里,一边说道。   “七夕?”佟容算了算日子,确实是七月初七了。   民间,七夕节也叫乞巧节,女子、小郎会给心仪的郎君公子做针线,绣个帕子,做个香囊什么的。   这样一想,佟容看向已经出落得婷婷如玉的宁玥,开口道:“说起来,玥丫头,你今年也十八了吧?可有心仪的郎君?”   宁玥整理衣物的背影僵住。   “小郎……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还想陪着你呢。”   “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我更像是兄妹而不是主仆。”佟容温声道,“如果没有心仪的,我也可以让大嫂帮忙找一找合适的郎君。”   宁玥僵着身子,放下手中的东西,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道:“小郎,我好像不喜欢男子……”   佟容桃花眼睁大:“那你是……喜欢女儿?”   “也不是……”   “喜欢小郎?”   “都不是!小郎你想什么呢!?”宁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只是不想成亲!我对男子没什么感觉,只想在宫里跟着小郎操持宫务,既体面又有意义……”   “如果嫁了人,多半就是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不到什么繁华世界,拘束在一方小小天地里,无趣得紧!”   佟容倒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中听到如此利落的独身宣言,不过他对这些想法的接受度远远高于原住民,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只要你想好了,嫁不嫁人我都支持!”   宁玥听他这样说,眼神一亮:“谢谢小郎!小郎最好了!”   宁玥的婚事就这么撂了下来,针线活的事情却在佟容的心里留下了一道影子。   刚好是乞巧节,不如应个景,给小山做个小荷包?   说干就干!!   佟容向来是个行动力绝佳的人,想到要做荷包,立刻让宁玥找来了针头线脑和布料。   “小郎,你真的要做吗?你可从来没学过针线活,别到时候扎着手了!”   “没事!”佟容挑了一块柴山喜欢的松绿色银线暗花绸,“你教我,一点点做,也不绣花什么的,单做荷包就行。”   “好!那可容易!”   宁玥自信地拿起布料针线,开始教佟容做起了荷包。   她本来想着,自家小郎开铺子、打理皇宫,这些这么困难的事情都是信手拈来,做个不需要绣花的小荷包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却没想到这一教就是整整一个上午,作废了整整三个,才勉强拿出一个歪歪扭扭的成品来。   佟容盯着手里跟个不规则立方体一样的丑荷包,尴尬道:“不如再做一个?我觉得这一个已经有点摸到门道了……”   宁玥:门道??这个门道是不是太歪歪扭扭了些??   作者有话说:   宁玥:催婚打咩!!   今天评论区依旧随机红包—— 第33章   诊出喜脉   清蒸鲈鱼惹了大事   京城, 牛马市。   人流如织的牛马市街面上,外地来做生意的、各类牲口、本地的贩夫走卒挤在一处,熙熙攘攘, 热闹非凡。   “赵二!来帮洒家搬一搬货!”   那名叫赵二的汉子是一个马夫, 平时总是干劲十足, 今天却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不来,我今日不舒服!”   唤他帮忙的人见状转头找了别人, 平时和赵二关系好的另一个马夫挤了过来, 关心地道:“赵二, 你怎么了?”   “约莫是染了风寒, 头昏昏沉沉, 还发热。午间我去药铺抓几副药。”   “行!”同伴看他不舒服, 没再打扰,“你早点去,别拖成大病了!”   “唉, 好!那你帮我照看一下大宛来的新马!”   ……   午时, 柴山回到新枝殿, 便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礼物。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佟容做的针线活, 欣喜地把它握在手里转来转地把玩着,“是个什么娃娃吗?”   宁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佟容脸红,伸手就要把那个「扭曲」的荷包拿回来:“要不先还我,我再做一个!”   柴山却是抱在怀里不撒手了:“别啊!梓童第一次送我这个,就这个就很好了!”   他稀罕地把荷包翻来看去,终于观察出了一点门道, 费劲地抽开了荷包带子, 露出了里面连一个鸡蛋都装不下的不规则小空间。   “真可爱!!”柴山喜欢极了,“还是我最喜爱的松绿色!容哥哥对山真好!!”   能把这种奇形怪状的荷包用「可爱」来形容,「爱屋及乌」这个成语在皇帝陛下身上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当天中午,这个荷包就精心装好了香料,配在了柴山的腰间,与一枚上好的和田玉佩搭伴。   之后的几天,柴山每日里都张扬地带着这个丑得十分有个性的荷包,还四处炫耀,连与大臣一起议事时,都有意无意地侧着身,展示出这枚荷包来。   平章事方淳裕的目光偶然瞄到了这枚奇形怪状的不明物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柴山立刻抓住机会道:“方相!这荷包好看吗!?”   方淳裕不明所以,但见着皇帝一脸期待的表情,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   柴山大笑:“哈哈哈,皇后七夕时为朕做的!”   哦……   几位大臣都看向了那枚荷包,纷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过柴山显然并没有发现这一点,甚至十分自得,天天配着这个丑荷包「招摇过市」。   而佟容从最开始的尴尬,到逐渐麻木,最后也就只得无奈地随他去了。   ……   这一日,快到傍晚时起了风,吹走了夏日的燥意。   佟容和柴山逛了一会儿园子,走到了一片大草坪上。   中式园林鲜有如此开阔的草坪,佟容见着稀奇,提步踩了上去。   草皮松松软软,带着一些晒过太阳的沙脆感。   “小山,你来!”   佟容招呼着柴山一起踩上来,两人走到一片略微倾斜的草坡上,扶着衣袂,不顾仪态地坐了下来。   吸饱了夏日阳光的草皮宣软,密实,烤得透透的,还散发着舒适的余热。   两人头抵着头,手挽着手,懒洋洋地躺在这个小坡上,正面便是斜下的夕阳。   岁月无限静好,夕阳霞光染红了天垂,似是一出壮丽雄浑的曲子奏到了最后、也是最精彩的结尾处,声势浩大,动人神魂。   “小山。”   “我在!”   “晚上吃什么?”   佟容懒懒地转过头,眼睛眯了眯。   微风拂面,落霞美景,他舒服得快要睁不开眼了。   柴山一笑,亲了亲他的面颊:“这几日容哥哥怎么似乎是更能睡了?”   佟容嗯哼了一声,突然有些馋了。   “我想吃清蒸鲈鱼了!”   “行!”柴山招招手唤来了唐公公,“去让厨房加一道清蒸鲈鱼!”   “困了……”   佟容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竟然困得不行,眼睛眨巴了两下,终于扛不住睡意,一秒会了周公。   “容哥哥。容哥哥?”   叫了两声没反应,柴山一看,原来这睡美人是又睡着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双臂托着佟容的膝盖和背,轻轻把人抱了起来,一路护在怀里回了新枝殿,到了吃晚膳时,才又把他叫醒。   “来,梓童想吃的清蒸鲈鱼!”   柴山夹了一大块鲈鱼肉,布在佟容的碟子里。   佟容馋得不行,不知道为何,这两日他吃得比平时多了不少,胃口奇好。   鱼肉一落到碟子里,他就迫不及待地夹起来尝了一口。   然后——   猝不及防地,兜头吐了皇帝陛下满身满怀。   这一吐便是昏天黑地,佟容只觉得那鱼腥味一刺激,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像是有一百个哪吒在里面闹腾,吐得停都停不下来。   柴山吓得赶紧让人传太医,不住拍着佟容的背。   一直到胃里没有一点东西,连酸水都倒了个干净,佟容才勉强眼冒金星地扶着柴山的手无力地坐了下来。   “喝点水吗?梓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柴山紧张地递了一盏茶,佟容两眼花花地推开。   两人都是一身狼狈,在宫人的服侍下转移了位置,换了身干净衣服。那碟罪魁祸首的清蒸鲈鱼更是被带回了厨房,预备抓着厨子兴师问罪。   佟容却觉得鼻尖仍然萦绕着那股子腥味,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干呕。   “周院使来了!!”   周蘅一把老骨头被小圆子带着一路狂奔,匆匆忙忙搭上佟容的脉搏,捏着胡须喘了喘,面色却越来越沉重。   “怎么样!?”柴山紧张地死死盯着周蘅把脉的手。   却见周院使猛地松开脉搏,抚须的手抖了抖,橘皮老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喜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喜脉!娘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当真!?”   “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而出,饱含的情感却是大相径庭。   柴山是欣喜若狂,高兴得一面叫好,一面握着拳在房中来回转圈。   佟容则是震惊、难以置信、满面忧愁。   兀自高兴了一会儿,柴山终于发现了佟容不对劲的沉默。   “梓童……你不高兴吗?”   佟容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刚吐完不太舒服而已。”   柴山看着他的脸色,心下一沉。   容哥哥这个表情,绝对不是因为呕吐难受。   他是……不想有我的孩子吗……   柴山心里生出几分惶恐,喜悦的情绪被冲淡,勉强镇定地拉着周蘅了解了各种注意事项,让太医院派了产科方面最有经验的医女、医郎来常住着。   等到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忙了个七七八八,柴山终于还是不得不惶惑地面对佟容,正视那个可能直锥内心的事实。   他的眼睛瞄向佟容的腹部,压低声音道:“容哥哥,你吃点什么?我让厨房重新去做一些……”   佟容脸色依旧发白,摇了摇头:“不了,我累了,什么也不想吃,先睡了……”   他拖着刚吐完,疲软无力的身子回到了内室,怔怔地坐在床上。   怀孕了……   竟然真的……怀孕了??   虽然在第一次和柴山滚上床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毫无防备到来时,他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准备全然不够!   手掌抚摸上小腹,又像是被烫到一样弹开。   这里面,有一个正在成型的小生命??   开,开什么玩笑……   哪怕是刚穿越来的时候,刚得知自己换了个性别的时候,刚形势所迫嫁人的时候……佟容都没有如此惶惶然过。   这次突如其来的孕事,彻底推翻了他对自己的性别认知。   男人,与另一个男人谈恋爱,尚且可以说是同性相恋。   男人,怀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这又算什么!?   不是不爱自己的血脉!   而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迎接这个已经悄然来到自己肚子的小生命……   佟容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没过多久便抵挡不住怀孕期间比平时更加汹涌的睡意,揣着烦恼沉沉睡去。   ……   另一边,柴山食不知味地用完了一顿没滋没味的晚膳。   他脑子里各种念头交杂在一起,一会儿是欣喜于所爱之人为自己孕育带着两个人血缘的下一代的事实。   一会儿是惶恐于容哥哥究竟为何在知道这件事后闷闷不乐的猜测……   步入内室,佟容果然已经睡着了。   柴山面色复杂地撩开垂帘,借着昏黄的灯光凝望着佟容恬静的睡颜。   终究,翻滚的情绪被强自按捺在心底。柴山轻手轻脚上了床,俯下头将耳朵贴靠在佟容的腹部,小心地抱住了他。   ……   第二天,佟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腹部正靠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小山?什么时候了?你怎么没去明渠殿议政?”   佟容轻手推了推柴山的头。   柴山贴在佟容的怀中,显然已经醒来多时了。   他突然开口道:“容哥哥,我们有孩子了!”   推着某人脑袋的玉手一顿。   “我们有孩子了……容哥哥,你……高兴吗?”   佟容沉默。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自己也尚未理清楚心绪。   作者有话说:   清蒸鲈鱼:??怪我??   今天依旧随机五个红包—— 第34章   京城时疫   这一叠纸里写的都是重点!!   柴山看着佟容沉默的表情, 心里越来越沉。   容哥哥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   他故作镇定地抱着佟容的腰,指尖都在颤抖,声音却刻意地收着,「平静」地道:“没事, 梓童如果不喜欢, 不要也行……”   只要佟容不离开自己的身边,不管怎么样, 他都能够接受。   佟容忽然听见他这番话, 浑身一僵。   他喉结微动, 开口道:“小山, 我不是讨厌这个孩子, 只是……”   只是自己的心情对于原住民来说实在是太难以理解。   他顿了顿, 问:“如果是你,你突然成了小郎,我反过来成为了郎君……然后你怀孕了, 会如何取舍?”   柴山不明白佟容为何突然出此一问, 但还是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那山一定要给容哥哥生十个八个孩儿!”   有了孩子, 两人就彻底绑在一起, 再也不能分开了。   佟容噎住。   想了想, 这也确实是小山能做出来的事。   堵了小一天的纠结情绪,竟然就在这样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回答中解开了一半。   他爱柴山吗?   毫无疑问是爱的。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对柴山的爱,远远赶不上柴山对他的爱。   但是抛开男子的身份,为自己所爱之人孕育下一代,真的就让自己如此难以接受吗?   手掌再次覆上小腹, 这次却没像昨天一样一接触就猛地弹开。   “小山, 你抬头!”   柴山闻言松开佟容, 抬起头, 眼睛里还有着几分润湿。   “我爱你!!”   柴山:!!   柴山整个人愣住了。   突然直球打来的一句「我爱你」击碎了他心中凝结的所有苦涩坚冰,这一瞬间,寒江水暖,春暖花开!!   堵在心里的郁结瞬间烟消云散。   却听佟容又道:“但是……我也很害怕。”   “容哥哥,你是怕生孩子吗?”这一瞬间,柴山终于福至心灵,明白了佟容究竟在苦恼什么。   佟容想了想,轻轻点点头。   虽然他知道自己所害怕的,和柴山理解当中的,大概不是同一件事。   居然会有小郎害怕生孩子?   放眼整个大夏,害怕不能生孩子的小郎、女儿千千万万,害怕生孩子的事情却是闻所未闻。   然而仔细一想,此事就真的很难理解吗?   难产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一旦遇上胎位不正或者大出血,哪怕是圣手神医都难把母体救回来。   民间有言:生孩子是过鬼门关。此话分毫不虚。   一想到这些,柴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害怕起来。   跟自己的孩子比起来,眼前的心间人才是他最最重要、最最珍贵的存在。   “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别生了……”   他抓着佟容的手,越来越害怕,看着佟容尚且平坦的小腹的目光,也渐渐从喜悦变成了恐惧。   佟容见他这副惊慌的神色,简直是哭笑不得。   “行了,你别胡思乱想。我再想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们的孩子,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柴山点点头,抱着佟容,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当天,柴山暗中又将太医院院使周蘅传来,盘问种种关于怀孕安胎的问题。不仅如此,他还恶狠狠地威胁,必须要保证皇后生产安全!   周蘅颤抖着胡须,面对皇帝无理取闹的要求,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陛下,不是臣推脱。实在是生产一事,哪怕是华佗再世也不敢说能保证百分之百母子平安啊!!”   柴山阴沉着脸,振声道:“到时,如果皇后出了一点半点的差错,整个太医院一个也别想见到明日的太阳!”   周蘅吓得赶紧跪下,硬着头皮道:“臣必当穷尽毕生所学,竭尽全力!”   柴山听到这话却还是不放心,背着手沉声问:“皇后此胎的胎位胎相如何!?”   周蘅苦着脸回答:“陛下,这,这才两月,实在是诊不出啊!”   “呃……”敲打询问了一番周院使,柴山心里的波澜却没能消解几分。   本来就对佟容处处小心的柴山,这下更是把他当成瓷娃娃一样对待,连睡觉都不敢贴近,生怕晚上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佟容的肚子。   ……   京城,牛马市。   “哟!刘大家的,你也病了?”   刘大家的病恹恹地摸了摸额头:“是啊……吃了一天药,怎么还越发严重了!”   打招呼的人感叹道:“哎,这坊里好些人都病倒了,这次的风寒真是来势汹汹啊!”   “哪只是我们坊里啊!!我昨天去抓药,连药材都开始短缺了!听药铺的小伙计说,整个京城风寒人数都比往常多的多!”   与二人谈话之地不远处,专门从事养马行当的马倌院子里,突然惊起了一声大吼:“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马夫冲进老板李老大的房间:“大当家,不好了!!赵二死了!!”   “什么!?”   ……   皇宫,复疾司。   今日是副院使田青轮班来复疾司值班看诊。   周院使随着皇帝皇后去了京郊万景园,太医院的事多是落到了田副使的头上。   他本想来看一圈就回去处理堆积的事情,谁知到地方之后,看到了满院子的病人,却是眉头越皱越紧,扬声唤来了管事。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风寒来复疾司的人是不是增多了许多?”   管事点点头:“是啊!大约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患上风寒的宫人、宦人越来越多,复疾司都快住不下了!”   田青又蹲下身,仔细检查了几个「风寒」患者,猛地站起来,面色严肃道:“立刻封锁整个复疾司,暂且不要让人出入!从太医院再调几个医官来!”   “田副使,这,这是怎么了?”   田青冷声道:“这不是风寒!是时疫!!本官现在就呈书,立刻上报于陛下!!”   ……   “京中爆发了时疫!”   “什么!?”   佟容震惊地看着面色沉重的柴山。   柴山缓了缓,道:“此次疫情症状类似风寒。在京畿已经传播开了。连皇宫也有染疫者。我已下令医署配合巡医放药,命法全寺高僧开坛祈福。”   他后怕地握住佟容的手:“幸好你来了园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园子里自给自足,目前我已经下令不许随意进出,你不必操心这些,好好养身体就是。”   “只是这段时间我得处理时疫之事……有医官、官员往来,以防万一,便单独住在明渠殿,免得一个不好过了病气给你!”   “恐怕我们,要有段时日不能见面了……”   佟容闻言,眉头紧锁:“那,那你……”   柴山作为一国之君,这种重要时候当然不可能逃避。佟容联想到前世自己经历过的某次席卷全球的大型疫病,努力回忆着抗疫的要点,写在纸上,递给柴山。   “你记着!跟官员说话时一定要带上面罩,每日勤用澡豆洗手!裁减身边侍奉的人员!行动做事宁可自己来,也不要宫人帮忙,保持距离!”   柴山点头:“我都记着!我身体强壮,梓童不必担心!”   佟容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心慌意乱地送走了柴山,原地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才回过神来。   是了!古代社会根本就还没建立起系统的防疫模式,一旦有大型的疫病,往往是靠着当地的人一片片死光之后产生自然免疫力。   没有抗生素,没有退烧药,中药再好毕竟见效缓慢些,更别说医生的数量一定是远远不够的。   硬件不行,软件更是别提。   自己怀着孩子不敢冒险,还有什么力所能及的地方是能帮上忙的呢……   佟容思索片刻,对小圆子道:“去把周院使找来!”   ……   周蘅也已经知道了时疫的事情,但是目前天大地大,必然是皇后腹中的胎儿最大,他便是再忧心也不敢提要回太医院的事,只能翻着医书空空思虑。   皇后突然传唤,周蘅还以为是龙胎有异,不敢怠慢,连忙提着药箱子跟着小圆子赶来了新枝殿。   谁知佟容并没有说胎儿的事,反而提出了一个抗疫的法子。   “熏醋!?”   佟容点头道:“没错!疫病源于细微之物,也就是医书所言的疫气,熏醋虽然消毒效果有限,但是醋是家家户户常备之物,价格低廉,可以作为环境消杀的备用法子。”   周蘅多年行医,想了想此方法,便类似于更为易得的焚香法,确实可行。   佟容又道:“但凡有大疫,医术已在次要,管理当是首要。放眼全京城,医术威望没有比周院使更盛之人!你这次回太医院,应该迅速召集医官,统一调配全城药材,建立隔离区,指挥人宣传抗议方法,让民众自觉隔离!”   “娘娘……臣,臣能回太医院了!?”   周蘅又惊又喜,作为一个医者,逢此大疫自己却避在别处,心里到底难安,只是……   “可是娘娘和龙胎……”   “万景园尚且有两名医官和几名经验丰富的医女、医郎,照顾我的肚子已经绰绰有余!”   佟容不由分说地将一叠整理好的前世抗疫管理经验要点,和一枚手令一起交给周蘅:“陛下那里我已经差人去说过了,影司和京城府尹会与你配合!!”   “你有什么好法子只管去用,什么人不听调令只管差遣影司去帮忙!一切都以人民生命为重!!钱财如有不足,便拿着我的这枚手令,去香奥轩支银子。”   周蘅接过那厚厚一叠,写满各种抗疫管理方法的要义,感动得老泪纵横。   他立刻行了一个大礼,郑重道:“老臣何德何能受此重托!!定然不负娘娘爱护万民之心,舍生忘死,竭力保全京中平安!!”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随机发红包——   剧情线:咦-这个作者终于想起我了嘛?   感情线:嘁,就凭你也想在小甜文上位?? 第35章   碧海遥望   疫情下的爱恨情仇   这两日, 柴山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时疫这种东西,往往是当人们有所察觉,则已经难以遏制了。   柴山紧急着人调配了周边城县所有的药材, 又听从了佟容的建议, 暂时切断了京畿地区与其他地方的联系, 以免疫情进一步扩散。   周蘅在帝后的鼎力支持下,带着太医院和医署的人, 开始搜集药材, 宣传防疫方法, 整个京城上下都弥漫起浓浓的醋味。   太医院粗略查明了时疫的传播方式, 似乎是病人咳嗽、喷嚏时的飞沫传播, 堪称防不胜防。   为了避免给佟容带去危险, 柴山将整个明渠殿单独封锁起来,自成一体,人员、物品都不与万景园其他地方互通。   于是他和佟容, 也便近在咫尺却又分隔两地, 隔着明渠殿外丛丛的绿茵, 却只能遥遥相望。   佟容从来不知道, 相思之苦竟然能这样熬人!   仅仅是两天时间, 他就已经思念柴山思念得抓心挠肺,如果不是不敢拿着肚子里的孩子冒险,佟容绝对不会同意柴山单独隔离的做法,而是会与他一起面对,共同分担抗疫工作。   第二天傍晚时候,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 来到了明渠殿的丛茵道外, 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 张望着,从明渠殿开启的轩窗往里看去。   这一瞧,便瞧见了坐在窗边眉头紧锁的柴山。   这一刻,佟容心中的怜惜、爱意几乎快要从身体里喷涌而出。   他强忍着因为孕期敏感,眼中已经开始积蓄的泪水,提着声音对着那个身影大喊道:   “小山!!”   柴山正在看影司发回的密信。   京城感染时疫的人数爆发式增长,目前已经出现了缺医少药的情况。   他捏着密信,心中担忧不已。   却忽然,窗户外面传来了一声呼唤。   这个熟悉的声音惊得柴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疾步走到窗边。   窗外碧茵丛丛,他却隔着树海,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容哥哥!!你别靠太近!!”柴山急忙喊道。   佟容回喊:“别担心,我不过去,就在这里!你这两天还好吗!?吃的好吗?睡得好吗!?”   柴山隔着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恨不能缩地成寸将那人抱在怀里。却只敢站在原地,凝望着远处的人。   “山一切都好!!容哥哥你呢!!你还吐吗!?”   佟容摇摇头。   “你别担心我,我一切都好!!”   两个最近几天俱是寝食难安的人,此时此刻却只能顾得上安慰对方的心绪,不敢露出一丝半丝相思之苦,惹得爱人担心。   然而情在心头,爱在眼中,怎么能挪得动脚步。   就这样隔着绿海遥遥相望,如同隔靴搔痒,难以止住心间渴望,也越发想念起对方温暖的掌心,缱绻的怀抱。   黄昏。又是黄昏。   却不似相互依偎时那样温馨幸福,只是彼此遥望,在逐渐昏暗下去的灯光中慢慢失去了对方的身影,直至怎么望也再不能望见彼此,这才怔怔地回神。   “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佟容敛下桃花眼,心中萦绕着淡淡的惆怅与深深的忧虑。   小圆子提着宫灯,担心地道:“娘娘,咱们回去吧,仔细着身体啊!”   宁玥这次也罕见地没有和小圆子斗嘴,帮腔道:“对啊,明日再来便是!”   佟容点点头,按下心中的难舍,回头望了一眼,低头离去。   万景园的景色与前些日子没有丝毫的不同,入了夜,月季园中挂上了灯盏,火红的花朵在灯光照耀下,别有一番迷人风光。   佟容看着在风中摇曳的宫灯,却只觉得灯火飘摇,格外冷清,「咚」地关上了窗,眼不见心不乱。   ……   皇宫,丽玉殿。   “妹妹!你好些了吗?”   周雨奴戴着沁过药汁的面罩,舀起一勺汤药,小心地喂进胡楠楠的嘴里。   胡楠楠脸颊烧得通红:“谢谢哥哥,哥哥你还是避远着些吧,别给你过了病气!!”   “来,喝药!”周雨奴又给她喂了一勺子药,“别操心我了。你这丽玉殿宫人宦人病了个七七八八,我不过来谁能照顾你啊?放心,我按照周院使发的方子防护着,不会有事的!”   胡楠楠闻言,眼角滑落下感动的热泪:“如今生了病,才知道谁是真心对我好,谁是狼心狗肺的玩,玩意儿,咳咳……”   她话中这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便是之前曾经勾得她想要抛弃宫妃身份下嫁的那位「贤哥」,薛贤。   前些日子染了病后,胡楠楠害怕薛贤担心,特意遣了丽玉殿的宫人去跟薛贤交代,让他不要挂念,好好保重他自己的身体就是。   谁知宫人还没近身,那薛贤就像见到鬼一样,远远地,就捂着鼻子慌忙避开了。   胡楠楠病中一听到这件事,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再联想到那至今也没能还回来的金馃子,一下子病的更重了。   “唉……”周雨奴叹气,“你别想了,就当是扔了个肉包子打了狗吧。如今切要放宽心,养好身体才是要紧的!”   胡楠楠含着泪点点头,哑着嗓子道:“等妹妹好了,咱们再一起搓麻将,搓他个三,咳咳,三天三夜!!”   “好!等你好起来!!”   ……   翌日,佟容做出了一个决定:   搬到离明渠殿最近的椒颂阁住。   椒颂阁就在明渠殿外碧波长海的另一头,互相可以望见飞檐屋角。   到了傍晚,估算着柴山大概是忙的差不多了,佟容带着抱着七弦琴的宁玥,走到了正对着柴山轩窗的碧海之外。   一到地方,正好与推窗的柴山互相看了个正着。   这心有灵犀的巧合,逗得佟容忍不住笑了出来。   柴山缓缓松开推开轩窗的手,看着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笑容,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两个大夏朝最尊贵的人物,隔着夏风吹拂得粼粼层层的碧波,互相遥遥看着,笑得像两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佟容让宁玥架好七弦琴,调了调弦,眼波流转,葱节般的指尖抹动。   一曲饱含相思爱慕的《凤求凰》,顺着傍晚的清风,拂面而来,吹入了柴山的耳中。   柴山坐在轩窗内,只觉得一身的疲惫被全部洗去。   他望着心尖人弹琴的身影,嘴角勾起久久下不去的微笑。   ……   京城,长公主府。   “大夫!大夫!!我妻如何了?”周冉拽着郎中的衣袖,着急地问道。   带着面罩的郎中叹了口气道:“小侯爷,令夫人染了时疫,再加上腹中怀着孩子,情况十分不妙,似是有小产的迹象啊!”   “什么!?”周冉松开郎中,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可是夏儿十分看重腹中孩子,她,她连孩子的小衣都做了一匣子了!!”   郎中又叹了口气:“在下实在是才疏学浅……如果有宫中太医,没准能再挽回一二?”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日头,急忙道:“先给您留一个方子!时候不早了,这几日城中缺大夫得紧,在下得赶去下一家了!!”   “好!好!!先留方子!!”   周冉拿着药房,亲自守在炉子边煎好了药,守着病到昏昏沉沉的佟夏矽喝了药,脑子里却是反复翻滚着郎中刚才的一席话。   这个时节,别说是侯府,就算是皇宫也不一定有医术好的太医驻扎了。   京城叫得上名号的名医,都跟着太医院使周蘅一起在重症堆里东奔西跑,忙着更为紧要的病情,不论哪门子权贵,胆敢上去要医官都会被影司的人揪着衣襟子扔出去。   小侯爷握着喝完药后沉沉睡去的妻子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凌光。   ……   “京畿时疫,死者已达数千!病者不计其数!医官郎中俱是人手告急,百工歇业,家家闭户,万事萧条,何其惨哉!!”   几个平章事、参知政事忙得家都没回几次,都是一身风霜疲惫。   柴山也是焦头烂额,眉头锁得死紧。   “好在目前太医院使周蘅已经研制出了特效药方,如非重症,基本都可以慢慢痊愈。佐以管控、醋熏,如此一来勉强能支撑。此次疫情也被控制在了京畿周围,没有扩散出去,实属万幸!”   柴山点点头,能够把疫情完全控制在京城,意味着损失也被缩减到了京畿范围。   不管是药材、还是经济损失,都可以靠其他地方支援弥补。   “京畿地区逢此大疫,今岁税赋减免,与民生息!凡参与朝廷组织的救治抗疫的郎中、商家,皆免税三年!”   “陛下圣明!!”   送走了几位忙碌的臣工,柴山又打开了各地送来的紧急奏折,开始处理疫情之外的重要政务。   就在这忙得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的时候,唐公公突然来禀报:“陛下,小侯爷求见!”   柴山朱笔飞舞不停:“没空,这都什么时候了,让他回去别惹是生非!”   唐公公踌躇地一顿,还是领命退下。   “什么!?你可有跟皇舅讲过!?本侯来是为了延请医官?”   唐公公搭着浮尘,做了个礼:“小侯爷,您也知道,如今满京城都缺医少药。哪怕是万景园,也只留了两个擅长妇科产科的太医……陛下近日已经操劳得身形消瘦了,您,您还是回吧!!”   周冉急得团团转,捏着袍角,俯身跪在了青石阶下。   “我妻子身染时疫,寻常郎中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唐公公再次代为通传!!本侯便跪在这里,等候佳音!!”   唐公公为难地道:“小侯爷!您这于礼不合!!不合乎规矩啊!!”   周冉却是直挺挺跪在石板上,分毫不让。   作者有话说:   红包红包——评论区随机发红包—— 第36章   摸摸肚子   拜完了所有神明   唐公公叹道:“小侯爷啊, 现下皇后娘娘也有了身孕,就留了两个太医在这儿……您就算是跪在陛下跟前,也是无用的!”   周冉急道:“拙荆也是娘娘的亲妹妹, 如果拙荆有恙, 皇后娘娘也会伤心, 那这必然也不是陛下所乐见的!还请公公再次代为通传!!”   唐公公一听这话,仔细思索, 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他抱着浮尘回了正殿中, 转述了周冉的话。   柴山闻言, 朱批御笔一顿。   “罢了……让张岷跟着他去吧, 齐思顾医术更好, 还是留在万景园照顾梓童!”   “是!奴领命!”   周冉终于请到了御医, 拉着人就奔上了马车。   长公主府靠着皇宫,在中城,而万景园则在城郊。   这一来一回, 再加上在万景园里耽搁的时间, 等到周冉风风火火地拉着张太医冲进院子里时, 已经是掌灯的时辰了。   一进院子, 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氛围不对劲。   满院子的下人都是低沉的模样, 他娘坐在堂下,望着他欲言又止。   奶嬷嬷见着周冉,立刻哀叹了一句:“侯爷啊!你怎么才回来啊!!”   周冉心跳如鼓,顾不上其他,飞一样地冲进了内室:“夏儿!夏儿!!”   室内, 浓浓的血腥气吓得周冉几乎是魂飞魄散, 他跌跌撞撞地扑在床前, 却见佟夏矽双眼无神地瞪着, 还有着气息,却一如死了一般。   一旁,陪嫁丫头哭哭啼啼地怨道:“姑爷你去哪里了??我家小姐,今天下午小产了!孩子,孩子没了呜呜呜!”   周冉闻言,重重地跌在地上。   竟是……竟是来迟了!!竟是来迟了!!   他愣了一会儿,强忍住眼睛里的热泪,慢慢爬起来,想要去帮妻子拉一拉被子。   佟夏矽却一把伸手抵开了他。   “我累了,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佟夏矽闭上眼睛,痛苦地把头转向另一边。   周冉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心如刀割,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浓烈的自责和悲伤包裹着他的心脏,扼住了他的喉咙。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颓然地站起身,仓皇出了屋子……   直到这次京城的时疫灭了个七七八八,柴山才敢解除了明渠殿与万景园之间的封锁。   此时,已然是初秋了。   柴山见到佟容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人搂在怀里亲亲抱抱了足有一个时辰。   “容哥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隔着碧海绿树远远看着倒还没有觉得,一抱在怀里,他立刻察觉出了不对。   “容哥哥,你现在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瘦的全身都没几两肉了!”   “脸都瘦得小了一大圈!!”   柴山避开已经显怀的肚子,心痛地把人抱在怀里搓了又搓,盯着佟容吃下了一大桌菜后才勉强停止碎碎念。   这一顿,可谓是三个月来,佟容吃得最饱的一次,撑得他扶着柴山的手又去园子里转悠了半个时辰才勉强消食。   “你还说我!”佟容心疼地摸了摸柴山的脸,“我知道你操心公务,但也不能不顾身体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柴山嘿嘿一笑,搂着他,在人脸上偷了一个香。   两人依偎在一起温存了片刻,柴山的视线投向了那明显的腹部。   “容哥哥,你还是把孩子留下了……”   佟容顿了顿,低声「嗯」了一声。   柴山拉着佟容坐在美人榻上,指尖微微颤抖着,摸上那隆/起的肚子。   这里面孕育着他和容哥哥的血脉,但同时,如果命运不垂怜,原本的喜事便有可能完全颠倒过来……   他将脸颊贴在佟容的腹部,双手贴在上面,感受着那温热的温度。   周冉和佟夏矽的事情,为了防止佟容听到之后心情难过,柴山暂时没有告诉他。   不过……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柴山对于生产一事的担忧却是越来越浓厚。   他的耳朵贴在佟容的肚子上,诚心诚意地向着所有自己叫得上名字的神明祈祷:   “神明赐福,保佑我妻,生产顺遂!柴山愿意以十年寿数作换,只求他平平安安,健康如意!!”   ……   佟容发现,柴山最近的「孕期综合症」有些严重。   每天盯着自己吃饭、睡觉也就罢了,回到宫中之后,他还在福宁宫分别设了一个佛堂和一个太上老君祠,每日左抄一卷经书,右上三柱清香。   这架势,活像前世高考前的家长们的临时抱佛脚。   他满头黑线地看着柴山挑灯夜战,勤奋地抄写着经书,无语道:“你这样两家一起供奉,可想过神明们也会嫉妒生气啊?”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之语,谁知柴山竟然认认真真地考虑了起来。   考虑的结果便是,这厮找来了宫中礼佛最有心得的周雨奴,将佛祖这一块的任务压在了可怜小婕妤的身上,威逼利诱,勒令他为皇后抄经祈福。   于是,好不容易扛过了疫情,正准备和胡楠楠大搓特搓的周婕妤,被迫开始了每日的抄经生涯。   佟容无奈地看着柴山一系列神经兮兮的行为,只得又给周雨奴添了些赏赐以作安抚。   ……   除了变得有些神经质的爱人之外,最近这些天,佟容又有了一个新的烦恼。   怀孕中期,他没有了恶心想吐的感觉,除了睡觉时间再度延长之外,并无其余不适感。   只是……   以前曾经听人说过,怀孕期间的人都会受到激/素影响,格外如/狼似/虎。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如此。   佟容忍了好几天,终于再也忍不住,这天夜里,从压箱底的地方摸出了清水明纱寝衣。   于是,当夜,柴山一入内室,便在烛火中饱览了几乎一览无遗的美好风光。   已经吃了三个多月素的柴山,手背青筋崩现,扶着身后的墙壁,颤颤巍巍如同一个即将被调/戏的良家少女:“容,容哥哥……你怎么突然穿,穿这个?”   佟容面色一红,再看到柴山这个扭捏的姿态,暗中咬牙。   这家伙,今日装什么正人君子!?   平时,平时都是……   他掩饰地清了清嗓子,玉指若有若无地撩/拨了一下肩头的纱衣。   柴山却和墙壁贴得更紧了,硬撑着把头扭向别处,看天看地看画屏,就是不看佟容。   佟容「蹭」地一下站起来,穿着清水明纱的半透明寝衣,气势却威武逼人,怼在柴山面前,一个斜眼飞过去。   柴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骨肉匀停的纤指捏上他的下巴,逼着柴山与之对视。   “容,容哥哥……”   佟容嘴角挑起一抹笑容,又似魅惑,又似深情,蜻蜓点水地触了触柴山的唇角。   “到床上去——”   又嗔又勾人的声音一下子牵走了柴山的魂,等他再次清醒过来,已经神魂颠倒地坐在了凤床上。   “不,容哥哥,我……”   柴山一边盯着佟容不放,一边嘴上却又说着不要的话,一整个欲拒还迎的模样。   佟容不信邪,干脆直接长腿一跨,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然后——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震惊道:“你都这样了还不……”   用玉火焚身四个字形容柴山现在的状态简直是再贴切不过了,他双手放在哪里都不对,难耐地抱着头,咬紧牙关道:“容哥哥,不行啊……山,山不想伤到你,你快下去!我要坚持不住了!!”   佟容咬牙撑在柴山的肩膀上,嘬了一口他的耳朵:“坚持不住就开始啊!”   柴山推拒的手越来越无力,九尺大汉,缩成一团期期艾艾道:“不行啊……你怀着孩子呢!会伤到的!”   佟容气结,开始伸手扒他的衣服:“不会的!你轻一点,没事的!”   “我……”柴山揪着自己的衣襟死活不放。   佟容扒了一会儿,实在是扒不开,生气地放开他,裹着被子躺下去,瞪了某人一眼:“滚出去睡,看见你就烦!”   “容哥哥……”   “出去!!”   “哦……”   九尺铁塔皇帝陛下,委委屈屈地再一次被赶出了椒房殿。   ……   翌日,佟容专门找来了周蘅。   周院使这两日可谓是风光无限!   作为本次京城抗击时疫的中心人物,靠着隔离、治疗和管理相结合的模式,成功在三个月内扑灭了疫情之火,周蘅国医圣手的名号越传越响亮,还破格升了一阶品级。   见到佟容,周蘅先行了一礼:“多谢当日皇后娘娘亲赐要义,老臣获益匪浅!!”   佟容摆摆手:“具体操作还是靠着你和诸多医官郎中夙兴夜寐,才得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尽可能保全京中大多数人无虞!要谢也该是本宫和陛下谢你们才是!”   两人聊了一会儿时疫之事,佟容话题一转,说起了腹中胎儿。   隔着丝绢把了把脉,周蘅捏着胡须笑道:“目前娘娘脉象一切平稳,好好休养安胎即可。”   佟容沉吟片刻,所有所思地问:“那……是否可以稍加运动?”   这话说得十分隐晦。   但是不知为何,周院使猛地回忆起了上次、上上次帝后之间的种种闺阁情趣,顿时福至心灵!   他压低声音,神秘道:“娘娘尽管放心,闺间之事,只要不要过火,皆可行之!”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蠢老四抽奖金额多设了一个0……   200晋江币每人T T;   注意:100%订阅率的截止时间是今晚0点哦! 第37章   明月烛影   渣男,退!退!退!!   佟容闻言, 颇有些不自然。   不过这话,光给他一个人说可是毫无用处,他举起杯子喝了口茶, 道:“院使今日何不为陛下请一请平安脉?”   说话间, 一双美目意有所指地眨了眨。   周蘅立刻心领神会。   “娘娘放心, 老臣今日便与陛下请平安脉,细说详情!”   ……   当夜, 明月高悬, 良辰烛影。   柴山老早就洗漱完毕, 期待地盘着腿坐在床榻上, 跟一只盼望着主人回家的大狗狗一样, 眼睛盯着房门, 望穿秋水。   佟容用晚膳时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嘴角一挑,故意不紧不慢地洗了半天澡, 磨磨蹭蹭地进了内室后, 还装模作样拿起书本倚在贵妃椅上读了起来。   柴山喉结一动, 讨好地道:“梓童, 天色晚了光线暗, 仔细着眼睛。”   佟容眼中闪过微光,放下书本:“那我就在这里乘一会儿凉,你先睡吧。”   要是皇帝陛下的身后有尾巴,此刻必然已经着急得打绺了!   他匆忙道:“容哥哥何不上/床来,我给你扇扇子岂不是更凉快?”   “哦——”佟容撑着头, 声调一勾, 笑盈盈地看着他,“就扇扇子吗?”   柴山瞬间魂儿都被牵走了, 呆愣愣地点点头。   佟容执起白羽扇,走到床前,将扇子一抛,扔在柴山怀里。   他自己则扶着肚子,懒洋洋地往床榻上一歪:“扇吧!”   “好。”   白羽扇悠悠扇动,拿扇子的人却是心猿意马。   看着床榻上近在咫尺的大美人,三个月累积的熊熊烈火烧得柴山抓心挠肺。   “容哥哥……”   “有事说事!”   柴山慢慢凑上去,一整只大狗,啊不,一整个人围着佟容前前后后转了两圈,最后轻轻从背后搂住了佟容。   “梓童,我们……”   “怎么不扇了?快扇!热着呢!”   “哦!好!”柴山只得乖乖又拿起了扇子,一边扇一边小声道,“梓童,我想和你行周公之礼!”   佟容故意用昨天的话反着逗他:“那可不好,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   “哦……”柴山焉头焉脑地缩了回去,摇着扇子不敢再有动作。   佟容气结!   他猛然翻过身,一巴掌抽在柴山的胸口:“我说一句你就不做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乖这么听话过!?”   这话可是冤枉!柴山好歹也是个「古人」,能够提出孕期行/房/事已经是极限,怎么可能还敢强行动作。   被佟容这么巴掌一抽,他才回过神来。这下子哪里还有心情说别的,抓着佟容的手就是一通乱啃,亲/亲/热热地黏糊了上去。   一对有情人,阔别数月,终于又能做有情之事。   有道是:   汗滴凝肤色,羞骂转哭息。   喘气伏丘玉,蹙眉扣肩啼。   帘动声声叹,被花翻荼蘼。   烛影照明月,相对两心仪。   ……   汗水渐渐平复之后,柴山抱着佟容,轻声和他咬耳朵。   “容哥哥,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耍弄我的?”   佟容轻笑:“不耍你耍谁!?傻小山!”   柴山把脸埋在他的颈窝,狠狠蹭/了两下。   “你就仗着我爱慕你,使劲儿欺负我吧!!我都记着帐呢!等孩子出生了,我定要一桩一桩欺负回来!”   ……   “小姐,我们真的要去雁回庵修行吗……”陪嫁丫鬟抱着包袱,为难地一步三回头。   佟夏矽虽然出了小月子,身体却一日消瘦过一日,风一吹便要散架似的。   她疲惫地道:“走吧!”   “是……”   马车摇摇晃晃,佟夏矽眼泪又流了下来。   孩子流产这件事,对一直顺风顺水的她而言是人生中最大最沉重的打击。   她不知道应该去怪谁,怨恨谁,最后只能恨上自己。   撒气地把自己与世隔绝开来,不敢接受任何善意和温暖,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生病的错才连累孩儿不能出世。   消极抑郁之下,她最终选择了去尼姑庵带发修行,了此残生。   “夫人!夫人!!”这时,周冉的贴身小厮突然跑过来,拦住了车驾,“夫人,侯爷让我来给您送一些用的东西!”   佟夏矽掀开车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小厮身后望去,随即又失望地落下。   “放在这儿吧……”   小厮将东西放下,欲言又止,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素顶马车越行越远,然后垂头丧气地走进一处避人的角落。   “侯爷……您,您和夫人这是何苦呢!”   短短几个月,鲜衣怒马的小侯爷褪去了所有的少年青涩,下巴上长出了没顾上打理的胡茬。   他穿着素衣,背着行李,望向马车走远的方向,半晌,沉声道:“我们也走吧。”   “唉,好!”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中,老侯爷和公主正坐在堂中,相顾叹气。   文瑶公主拿着手帕拭了拭眼泪:“当时梅宴上,我就不应该出那什么劳什子的「风吹树叶」为题,冉儿和夏儿如今这样,怎么竟似是应了那诗的箴言呢。”   老侯爷也是唉声叹气,展开宣纸,郁郁地看着那首诗:   “枯蝶依依别枝去,凌袍带舞向风吟。沉云逼空催人乱,树立铮铮泣叶离……奈何,奈何啊!”   ……   管理宫务主要在于制度和监察,一旦规章制度走上了正轨,又没有逢年过节,工作量便少了一大半。   更不必说柴山老早就紧张兮兮地拉着司宫令未央耳提面命,让她多多分担皇后娘娘的工作,不可以让佟容劳累。   于是乎,挺着大肚子的孕夫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十分清闲,甚至到了无聊的地步。   佟容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又做出了几个歪七扭八的丑荷包后,终于决定与自己的的手工和解,转而去骚扰两个婕妤了。   忙于抄写经书的周雨奴和正处于失恋之中的胡楠楠:两人不得不暂时放下自己的事情,陪着精力旺盛的皇后从骰子玩到了麻将,从风筝玩到了投壶。   有生之年,二人从未如此劳心劳力过。   尤其是胡楠楠。   虽然嘴上说着就当是肉包子打狗,不再跟狗/男人计较,但心理却还是放不下,前些日子总是十分消沉。   这下倒好,哪里还有功夫消沉,每天回到丽玉殿倒头就睡,什么贤哥贤弟,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那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侍卫再找上门来时,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   薛贤此人,是个勾栏瓦舍里的风月常客。   人家寻花问柳都是贴钱,此人依仗着一张上好的皮囊和满嘴的甜言蜜语,反倒是从不少娘子小郎那里倒骗了钱财,贴补自己喝酒取乐用。   如今,连后宫妃嫔都爱慕上了自己,他的心里不可谓不得意。   这一天,薛贤终于惊觉,胡婕妤竟然已经许久没有主动派人找上自己了。   他眼睛一转,想来是在时疫的时候没去小意关怀,这才冷淡了,连忙去香奥轩买了点胭脂水粉,匆匆忙忙和丽玉殿外的侍卫换了岗,挑了个没人的空档,潜到丽玉殿的窗外。   “胡妹!且开窗,我是贤哥!”   正在陪顶头上司搓麻将的胡楠楠登时吓得不行,险些没把手里的牌甩出去。   她抖着嘴唇跪下就要解释,佟容却手一抬,止住了她的话头,压低声音问道:“这人是谁?”   一旁的周雨奴赶紧悄声三言两语解释了其中纠葛。   佟容把玩着手里的幺鸡,一笑,轻声道:“口说无凭。我站在屏风后,你自开窗去会他,如果这厮真的勾引于你,秽乱宫廷,本宫与陛下自有处置!”   胡楠楠按着佟容的吩咐走过去,手心出了一层汗水,抖着手开了窗,强作声势劈头盖脸道:“干什么!嘴里说什么不干不净的话,吾乃宫嫔,岂容,岂容你放肆!”   薛贤见窗子打开,自以为有戏,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显出自个儿英俊的笑容,从怀里摸出一个胭脂盒子:“胡妹,前些日子时疫,我们这些侍卫维护宫廷秩序分不开身。冷落了你,我心里也是极痛的!这两天一放了月钱,我立马就花了一大半买了这香奥轩的胭脂给你,不求其他,只求你能消消气。”   他将胭脂盒子放在窗台上,熟练地抛着甜言蜜语:“哥哥心里想你想得好苦,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每日思你如狂,恨不得长长久久陪在你身边!”   佟容和周雨奴站在屏风后,周雨奴尴尬得用手掩面,小心地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却见他饶有兴致,甚至还听得津津有味。   那厢薛贤还在陈情,胡楠楠以前听着这些话,总是感到情深意重,甜在心坎上。如今不知道是因为心境不同还是因为屏风后有人看着,她只觉得浑身不适,难受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不要再说了!”她打断薛贤自以为深情的话,挥挥手,“以后也都不要来找我!我们两个本来就没什么,借你的那些金馃子你也不用还了!”   薛贤哪里舍得放过这好不容易傍上的「富婆」,将那盒胭脂往前推了推:“胡妹,你好狠的心!难道你真的舍得哥哥吗?你看看这盒胭脂,我还专门花了那么多钱,就是为了挑这个与你相配的颜色!!”   胡楠楠浑身写满了拒绝,正要再开口,身后却传来了佟容清越的声音:“黄衣卒,你可知秽乱宫廷该当何罪!?”   作者有话说:   妹妹和小侯爷下一章或者下下章就和好!我保证!这对小情侣只是经历一些人生必然会有的波折而已!   开奖啦!哪些宝贝中了200晋江币——哈哈 第38章   搭戏台子   一眼识破渣男鬼话   薛贤看见从屏风后转出来的佟容, 吓得面色惨败。   “拜见皇后娘娘!”   佟容走到窗台边,捏起那盒胭脂看了看,微微一笑, 道:“这盒子胭脂是香奥轩当季最便宜的一款, 只有一种颜色, 盒子也只是木质,没有贴玳瑁片, 大概也就一贯钱。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 殿前司最低等的逻卒, 每月例钱也有十五两, 怎么就花了你一大半的月钱了?可是有人克扣你俸例?”   薛贤吓得两股战战, 忙跪下道:“并, 并未……卑职记错了,记错了……”   “哦,记错了。”佟容把那胭脂盒子一掌拍在窗台上, 肃声喝问,“那你又为何用它勾搭宫妃, 口出狂言呢!?”   渣男的核心本质就是利己自私, 在这危急关头, 这种性格便全数暴露了出来。   薛贤立刻大声辩白:“是胡婕妤勾引于卑职,卑职是被逼无奈!!”   他面色惊慌,眼珠子乱转,飞速想着各种脱罪的借口:“有一天卑职正在当值,胡婕妤她, 她突然从这窗里扔了一件肚兜, 甩在卑职怀里, 卑职这才上了她的当!!”   胡楠楠听到这番颠倒黑白的话, 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要不是有皇后在,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烂这厮的嘴。   “娘娘!我没有!!婢妾真的没有!!分明是这狗贼一直曲意讨好,且,且婢妾从来没做过超出本分的出格事!最多就是差人送些糕饼、金馃子,传个口信罢了!!”   “是你差人与我传口信!”薛贤立刻逮住了她话里的空当,“就是你蓄意勾引!我不慎为你所害!!这才在今日做出这般不理智的事情!”   胡楠楠隔着窗和他撕得双目赤红,流着眼泪跪在窗前,嘴上辩驳解释,心里更是悔恨得恨不得一个巴掌抽醒当初犯糊涂的自己。   真是眼瞎!竟没看清狗贼真面目!!   可惜,对方是勾栏里练出来的伶牙俐齿,她怎么可能辩得过,不出一会儿便落了下风,哭着不停地给佟容磕头:“皇后娘娘,婢妾冤枉啊,婢妾真的没有做过那等下作事!!”   薛贤见佟容一直沉默不言,而自己言语间已然占据了上风,以为他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心里一喜。   男女之事,女子最易吃亏解释不清楚,只要自己咬死了是胡婕妤蓄意勾引,想来皇后也不会重刑处置自己。   “薛贤!!”   薛贤心房一颤,连忙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你勾引宫妃,秽乱宫廷,欺骗本宫,着脊杖十五,罢黜职位,流放千里永不可回京!”   薛贤大惊失色,不禁脱口道:“娘娘如何偏袒于她,分明是她勾引我啊!”   佟容冷冷道:“你说当值时,胡婕妤从这扇窗扔肚兜给你。殿前司的规矩,凡在后宫妃嫔处当值,不可以近殿宇三丈之内。扔一方轻飘飘的肚兜,要怎么样才能扔到三丈开外的你的怀里!?还敢狡辩!!”   一番逻辑缜密的致命反转一锤定音,敲得薛贤再难开口辩驳。   “我!我……”   薛贤顿时知道自己再难翻盘,终于瘫软在地,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宦人拖了下去。   胡楠楠看着拖着薛贤的一行人走远,心里涌动着报仇的喜悦,却也知道接下来发落的就是自己,紧张地捏着袍角。   “胡婕妤,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皇后淡淡的声音响起。   胡楠楠立刻老老实实地细数自己的罪过:“身为宫嫔,婢妾私通宿卫,私相授受,还请娘娘降罪责罚!”   佟容摇摇头,道:“本宫承诺过你们,可以放你们自由婚姻,不会言而无信。这一桩,在本宫和陛下这里不算罪过。”   这个不算,那还有什么算?   胡楠楠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来其他,只得嗫嚅道:“还请娘娘赐教。”   “你识人不清,刚刚结交就赠予钱财,知道是对方的过失还想着大事化小,是为懦弱、短浅!”   佟容振声道:“你本来可以来求本宫给他降罪,实在不行也能威逼他归还钱财。可你都没做,只管自己吃亏伤心,恶人却快活地逍遥法外!”   “你给本宫记着!恶贼不会因为你放他一马就感恩戴德!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吃到甜头后越发欺负良善,愈发为所欲为!”   “你放过他,在你之后就会有更多的女儿、小郎被他欺骗、玩弄!!”   “你忍心吗!?你甘愿吗!?”   胡楠楠死死攥着裙角,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语敲在她的心间,让她豁然开朗的同时又无比自懊。   原来……我竟然这样蠢!!   我是主,那狗贼是仆,怎么我竟然,竟然连反抗惩戒也不敢呢!?   她眼泪不停地掉,拼命哭着摇头:“婢妾错了!是婢妾的错!!呜呜呜!”   佟容叹了口气,让吓得动也不敢动的宫女扶起胡楠楠。   “我说的话你记在心里,好好想想吧!!”   ……   当天夜里,佟容和柴山抱在一起说闲话,聊起了胡婕妤和那黄衣卒子的事。   柴山大手摩挲着佟容的肚子,感叹道:“我家容哥哥真是雷厉风行处事得当,威风极了!”   他笑着亲了亲佟容的耳垂:“在哪里都威风!!”   佟容轻轻拍了他一下,累了,不想再来一次了。   柴山只得亲了亲他的脸颊,老老实实地睡在佟容的下方,当床垫乖乖躺着。   “殿前司的管理有问题,才会出现薛贤这样的漏洞。这个我不好插手,你记得找时间好好整顿一下!”   柴山点点头:“行!我记着了!”   聊了一会儿天,佟容的睡意涌上来,眼睛眨了两下,便合上躺在柴山的怀中睡了过去。   柴山小心翼翼地腾出手,将怀中人慢慢放在了床榻上,熟门熟路地摸起他孕期里水肿的两只脚,拿捏着穴道按摩起来。   ……   鉴于孕夫大人最近确实过分无聊,柴山为了避免他又开始捡起宫务操心,开始变着法子逗他去做其他事情。   “你今天又搞什么花样?”佟容跟在柴山身后,面上不显,心里却还是暗暗期待着。   柴山笑着蒙住他的眼睛:“叫亲亲好夫君!”   佟容立刻手指一旋,拧起他手背上的肉。   “嘶——”   柴山吃痛,贴着他的后脖颈,正要报复地去做怪。   “亲-亲-好夫君!”   突然,拉长着调子的清越酥声传入耳中,让他整个人一激灵。   “够了吗?”佟容捏着他的手背,“亲亲好夫君,亲亲好官人,亲亲好相公!”   “不够!”柴山调侃着笑道,“还有一个最爱容哥哥的亲亲好小山!”   他在佟容的面颊上亲了一口,终于缓缓松开双手。   梆子敲出阵阵节拍,青衫皂靴跨帘而出。   “明花秋月在西楼,长此湖波凝千愁!小生待要寻那秋小郎去,解得误会便携手归家,解不得误会……便在山脚做一对隔湖相望的苦鸳鸯!!”   二胡声悠悠拉出一曲心中愁绪,那戏台子上,俊朗的白面书生拿着信物,正独白着内心思量。   “咦?”佟容看着眼前着布景豪华的诺大戏台子,惊讶地看向柴山,“你什么时候让人搭的?”   “我让司宫令他们瞒着你呢!”柴山嘻嘻笑着凑到佟容耳边,“惊喜吗!?喜欢吗!?”   佟容……   佟容简直喜欢极了!   没有电脑和手机的封建王朝,娱乐方式少得可怜,他以前从来看不进去这样的「传统式」戏剧,现在却已然成为了众多戏迷中的一个。   不过佟府人口不旺盛,佟老爷注重清名,看戏的机会也少。   这下,居然拥有了一整个可以随意点播的戏台子!!   佟容眼睛亮亮地拉着柴山坐到了座位上:“这唱的是柳书生湖边解结秋小郎吧!”   柴山点头:“这班子最擅长便是这一出戏,你且看!”   那白面柳书生已经到了西楼下,却见秋小郎正对月哭泣,二人俱是愁肠百转。   台上人忧愁,台下人却看得欢喜。   “这唱功确实是好!”   佟容感叹。   柴山正给他剥橘子,一边剥,一边喂到他嘴边。   “这个不够酸。”佟容吃着橘子还嫌弃。   柴山只好任劳任怨地把剩下的塞在自己嘴里,酸得眼睛一眯,拿起一个更青的剥起来。   台上,戏词唱到了关键处。   “你若与那李家姑娘相好,何故来招惹我!?”   “小生自知家贫,必当好生念书,待得来日金榜题名!予小郎富贵荣华!”   “怎忽然说起家贫?我又何曾嫌贫爱富?!”   “为何提到李家姑娘,小生与她并无瓜葛?”   书生和小郎同时相顾无言,随即齐齐「啊呀!」一声。   柴山浣了浣手,拉过佟容孕期浮肿的右手,熟练地轻轻揉捏起穴位。   “这两人也是好笑,连对方究竟是怎么回事都还没弄清楚,就开始各自伤心了。”   佟容把左手也凑过去,示意他一起按揉:“世间多的是误会产生的悲剧,所以有情人才要好好沟通,不能兀自伤怀生气!”   柴山把两只略微浮肿的手捧在手心里,亲了一口,笑道:“是的!比如我想听容哥哥叫亲亲好夫君的时候就直言不讳了!”   佟容:……   “你这家伙!做怪!”   “嘿嘿!”   ……   与此同时,城外的雁回庵,刚刚下过了一场小雨。   佟夏矽穿着海清,发髻上没有半个花红,麻木地提着水桶倒入了水缸中。   “知回,你今日去灶房帮帮忙吧!来了几个香客借宿,怕是人手不够。”   知回是庵中住持给佟夏矽取的法名。   “嗯,好。”   佟夏矽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放下水桶进了灶房。   雁回庵很小,尼姑也少,但凡来了香客,大家总是会忙一些。   忙也好,免得想起其他的。   这段日子,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侯夫人,变成了打水烧饭无一不通的带发修行的姑子。   清苦而忙碌的新生活冲淡了一些丧子之痛,冲散浮沙留真金,留下在心头萦绕不去的,更多的却是难以割舍的爱情而带来的愁苦。   “今日那送柴火的汉子来了没?”一个小比丘尼悄悄问道。   年长一点的摇摇头,脸上也带着一丝丝兴奋:“还没来呢!想是快了!”   “啊,太好了,我还以为错过了!”   小比丘尼开心地打开了一些后院的门,手里忙着活儿,却伸长脖子翘首盼望。   说曹操曹操到!   “柴火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如同天雷劈在了心中,佟夏矽手一抖,摔碎了碗却也顾不上去看,只是震惊地望着那声音的来源处。   尼姑庵灶房后门外,一个瘦高的男人逆光站着,身上穿着粗布衣服,肩头还有着两道背柴火的压痕。   “夫君……你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说:   耶耶耶-流放渣男!快乐! 第39章   皇帝吃醋   还是吃酸杏干吧   周冉显然没想到能在灶房见到佟夏矽, 面上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强自按捺下来。   “我来给这里送些柴火……”   小侯爷的手背上多了几道疤痕,脸颊上长出了没打理的胡茬, 头发挽了一个道士髻, 穿的也是粗布衣服, 沧桑而憔悴。   看在眼里,疼在佟夏矽的心里。   她不禁走上前几步, 伸手想要拍一拍他身上的浮尘。   临到要碰着时, 又猛地缩了回来。   “夏儿……对不住!”   “夫君,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 各自都是一惊。   周冉急急道:“是我对不住你!没及时请到御医, 你怨我恨我都好, 不要伤心坏了自己的身子!”   “你在雁回庵修行,我便在山下砍柴!”   “每日陪着你,守着你!”   佟夏矽闻言, 眼泪决堤一样流了下来:“我, 我还以为夫君你怪我,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我怎么会怪你!?”周冉一听这话, 一惊, 立刻道,“我还以为夏儿你怪我没请到御医……”   两人相顾流泪,隔了一会儿,齐齐破涕为笑。   都以为对方是怪罪自己,谁想实则却是彼此伤怀于被对方埋怨。   “夏儿, 我们回家吧!”   周冉牵起妻子的手, 一边笑, 一边流着泪道:“从今往后, 你我再也不要分开了!”   ……   佟容最近看戏看上了瘾,跟前世的人追连续剧一样,每天都要看几折子。   看戏这种事情,和看电视是一个道理,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人在旁边一起讨论聊天,乐趣便少了一大半。   柴山毕竟是皇帝,时常公务缠身不能作陪,于是佟容又唤来了两个婕妤,陪着热热闹闹聊天说话。   他月份大了,肚子一天比一天鼓,和柴山的欢乐事再度被迫暂停,宫务也彻底暂且甩给了未央,每天悠哉悠哉看戏、吃饭、睡觉。两辈子加在一起,头一回如此闲散。   而两个婕妤,看戏的瘾比佟容还大,每日都是早早地就在戏台子前面候着了。   能够来看戏,当然要顺便讨好一下顶头上司。   “娘娘,我给您剥一个橘子?”   周雨奴揣摩着上意,拿了个一看就很酸的青皮橘子殷勤地剥起来。   剥皮,脱瓣,恭恭敬敬递到面前。   佟容正看到精彩处,眼睛没顾上旁边,余光瞄到了一瓣递过来的橘子,脑子跟着戏词没转过来,下意识便以为是柴山的手。   于是,他想也没想,十分自然地低头张嘴,叼走了那小橘瓣,抬头继续兴致盎然地看戏。   周雨奴:刚刚发生了什么……   刚好走到门口看这一幕的柴山:刚刚发生了什么!!   柴山气愤得头发都快绿了!!   他隔着老远,登时大喝一声:“周婕妤!!你好大的胆子!!”   周雨奴还没从石化状态中清醒过来,就见皇帝脸色沉得跟锅底一样,怒发冲冠地奔向这个方向!   佟容听见吼声,满脸莫名地转过头,这才发现刚才喂自己吃橘子的竟然不是小山,而是周婕妤!   再一看,小山本人已经来到了跟前,怒气冲冲地瞪一眼橘子又瞪一眼周雨奴,瞪一眼周雨奴又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自己。   佟容:有些心虚。   毕竟周婕妤实则什么都没做,而他自己,一年前还是坚定的老直男。   怎么算,都是他这一方的过错。   “不关他的事!”   佟容摆摆手让吓得「扑腾」跪在地上的周婕妤起身:“是我没注意,刚才还以为是你递来的。”   周雨奴暗地里瞄着瞪自己瞪得越发用力的皇帝,哪里敢起,头埋得越来越低。   容哥哥竟然还护着她?!他以前可是不喜欢男子的!!难道!?不行!!   柴山简直是委屈得不行,就像辛辛苦苦出门打猎回到家的狼犬,发现自己的主人正亲昵地摸着另一只狗子的头。   那一个瞬间,醋味简直快要将整个宫殿淹没了!   他迅速地闪身,霸道地插在佟容和周雨奴中间,不着痕迹地将那盘青皮橘子一推,拉踩道:“青橘子容哥哥不宜吃太多,我让厨房腌了一点酸杏干。”   之后,皇帝陛下用利刀般的死亡视线示意周雨奴立刻消失,并在小婕妤唯唯诺诺撤退后,堂而皇之地让人撤了他的座位,自己则取而代之贴在了佟容身边。   再然后,醋意上头的皇帝亲手拿起了一个杏干,喂到佟容的唇边。   一系列「护食」操作,精准流畅,一气呵成!   “容哥哥,尝尝这个!定然比青橘子好吃!”   佟容无奈地看着怼到嘴边的酸杏干。   “你幼不幼稚?跟一个小顽童被抢了玩具一样!”   嘴上斥责着,他却还是低头含住了那枚杏干,舌尖轻轻一抵,在某人的指尖柔柔擦过。   眼波流转,秋水盈盈。   衔走了杏干的唇没有离开,反而是轻轻吻了吻柴山的手。   “好夫君,还醋吗?”   柴山的喉结瞬间动了动。   可惜佟容的肚子实在是已经到了不能行那些事的地步。   “容哥哥,别勾我!勾我也没用!”他愤愤道,“明儿个起周婕妤不许来看戏了,让他回佛堂老老实实抄经去!”   佟容没说话,秋水盈波的桃花眼静静地看着他。   柴山:“那他明儿个起不许坐你旁边了,在远处设一个座儿便是。”   ……   这一天,照例是看完了戏,柴山扶着佟容慢慢走回了椒房殿,例行传了周蘅来请平安脉。   周蘅捏着胡须,指头扣着脉搏,陷入深思。   “周院使,怎么了?”   周蘅迟疑地问道:“皇后娘娘这一胎,似乎是已经有七个月了?”   佟容点点头。   七个月……   周蘅看着佟容大得过分的肚子,又问:“饮食可有适度?可有每日运动?”   佟容又点点头,听着这话锋不对,皱了皱眉:“是有什么不妥吗?”   陪在一旁的柴山闻言,紧张地抓住了佟容的手。   佟容微笑着拍拍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现在还不能完全论断……”周院使犹豫片刻,谨慎道,“陛下、娘娘且安心,也不一定是坏事。月份还未足,以防诊错,老臣不敢妄言!再等十日,臣与田副使、齐思顾一道,会诊一次便可分晓。”   ……   周院使留下了玄而又玄的一段话,拎着药箱走的干脆。   留在椒房殿的柴山却开始提心吊胆。   虽然他不敢显露出担忧让佟容跟着担心,但人的情绪最是难以控制,当晚,很少做梦的皇帝陛下便应景地发了一个噩梦。   梦中,浑身是血的佟容挺着肚子,无力地倒在血泊中。他焦急地喊着医官,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怀中人气息越来越微弱,最终化作了臂弯里的一抔枯骨,被风一吹,什么也没剩下。   “啊啊啊!!”   柴山大叫着从梦中惊醒,呆愣地看着周围与梦中截然不同的陈设。   是梦吗!?   容哥哥呢!?   天色还很昏暗,显然还未到上朝的时辰,更没有到佟容平时起床的时间。   但此刻整张凤床上,除了柴山,竟然空无一人。   容哥哥在哪!?   黄粱梦、烂柯人!   猛地,这两个典故窜入了柴山的脑海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容哥哥真的好好地在我身边吗!?   柴山浑身一抖,惊慌地颤抖着声音大声唤道:“容哥哥!!容哥哥!?”   一边喊着,一边屐着鞋子手忙脚乱地下床。   此时已经是初冬时节,寒气凌人,柴山却全然忘记了穿外衣这件事,踩着鞋子奔向室外,胡乱推开殿门。   殿外,寒灯照月,飘飘摇摇的白雪飞舞着,杂乱又凄凄地落下,雪星子兜头吹了柴山满脸。   这是今冬的初雪。   柴山怔愣愣地看着飘扬而来的雪花,只觉得浑身上下比这雪片还要冰冷,血液几乎在血管中冻结。   “小山,你怎么在这儿?”   忽然,一个天籁之声在他耳边响起!   柴山呆呆地看过去。   一个披着白色狐裘的仙姿美人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容哥哥?”   佟容的目光温柔缱绻,抬起手,轻轻捧起柴山的脸,用拇指擦了擦他的眼角,怜惜道:“怎么竟哭了?”   柴山抬手一抹脸,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满面泪水。   他不敢相信地伸手抱住眼前人,直到那真实的温度传递到自己的身上,这才勉强相信眼前即是事实。   他颤着声线:“我梦见你……我梦见你离开我了。”   佟容反手抱住柴山,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背:“我不会离开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别怕。”   他看着柴山身上单薄的寝衣,轻声道:“进屋去吧,把衣服穿上!”   柴山抱着佟容不敢撒手。   他怕极了,怕这一切都是一个梦,怕佟容肚子里的孩子带来波折,怕佟容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假象……   “山不冷,山想多抱容哥哥一会儿!”   这样下去必会得风寒。   佟容抚着柴山的后背心,温声哄到:“我冷。你看,我手都冻红了!”   柴山闻言,总算放开了些,却也紧紧拉着佟容的手。   两人终于回到了暖烘烘的内室中。   作者有话说:   容鹅身体没事!不会难产不会虐!   山鹅在容的事情上太患得患失了,太在意,太害怕,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真的得到佟容的爱。   今天来晚了,本章随机发8个红包!!祝大家8888—— 第40章   此心如一   如果……保大不保小   柴山拉着佟容的手, 惊魂未定地问:“容哥哥,你刚才去哪了?”   佟容拿过外袍,披在他身上:“起夜去了, 乱想些什么?”   怀孕后期, 佟容绝好的睡眠也难以抵挡特殊时期过于频繁的生理需求。   为了不吵醒柴山, 他每次下床还得特意轻手轻脚。   却没想到给半夜被噩梦惊醒的柴山带来如此大的恐惧。   “小山!”佟容握住柴山的手,放在自己的面庞上,“你摸摸我的脸, 我是真实的, 不是假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掌心下细腻的肌肤如同凝脂, 柔软, 真实, 温温热热。   柴山被噩梦魇着的头脑终于慢慢清醒。   他定睛一看,挺着大肚子的佟容陪着自己一起站着,连忙扶着他坐下:“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容哥哥你快睡吧, 我已经好了!不用管我!”   佟容却没有依言睡下, 反而再次拉住了他的手, 语气带上了严肃:“小山,上次听《柳书生湖边解结秋小郎》,你是怎么跟我承诺的!?”   柴山拿被子的手一顿。   “有情人要好好沟通,要直言不讳!”   佟容拉着柴山正色道:“小山,你告诉我, 你究竟在怕些什么!?”   “我……”柴山吞了吞喉结。   掌心传来的有力温度似乎是最好的鼓舞, 让他狂跳的心脏逐渐平复。   在这种鼓励之下, 一直藏在腹中的真实想法不由脱口而出。   “我怕你……是假的。我, 你,你怎么会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我感觉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就像是一个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佟容一直知道他很缺乏安全感,却没想到听见这个答案,自己还是心尖一疼。   他想了想,道:“小山。你抬起头!”   柴山闻言,抬头看他。   佟容直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表情无比地严肃正经。   “我爱你!”   柴山浑身一震。   “我爱你!!”   “我佟容,前生此世,爱的人只有你!!心悦的人只有你!!”   柴山怔住。   他望着佟容的眼眸。   桃花眼中满是真诚、直率,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番直截了当的言爱,就像从天而降的甘霖,浇灭了柴山内心煎熬的烈火。   他的不安,他的恐惧,在这场来自心上人的真挚告白中,终于消散了大半。   容哥哥,是爱我的……   容哥哥,真的是爱我的!!这是真的!   “以后每一次,你不安的时候,都直接来找我!”佟容紧紧攥着柴山的手,“我都会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我爱你超过了自己的自我认知,为了你心甘情愿地怀了我们的孩子!”   “所以别怕,我会一直爱你,一直都陪在你身边!”   “永远永远,此心如一!”   柴山被这宣之于口的堂皇的爱一整个包裹住,他有些自卑地不安起来,却又更多地是满心满怀的欢快喜悦。   老天如何会对自己这么好!?   我,我又何德何能呢?   柴山慢慢贴上前去,轻轻地,带着爱慕与珍惜,吻在佟容的额头。   他强忍着泪意,珍重地回道:“山也爱你!山爱你胜于世间一切!!”   ……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周蘅带着副院使田青,以及擅长妇科的御医齐思顾,一起来到了椒房殿会诊。   三个太医轮流把脉,望闻问切了好一阵,又聚在一起讨论了大半晌,这才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中道:“陛下、娘娘,此胎应为双生子!”   双生子!?   佟容和柴山诧异地对视一眼。   佟容手搭在肚子上,感受着里面轻微的动静。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姆父的关注,在里面伸了个懒腰,顶起一个一闪而过的突。   自己肚子里,竟然是有两个孩子!   佟容十分惊讶,肚子下面与自己血脉联动的动静惊得他心中一跳,不可思议地摸了又摸,心里油然生出几分慈爱的温情。   自己竟然孕育着两个生命呢!   柴山也轻手摸了摸佟容的腹部:“看着确实是比寻常怀胎七月大一些……这,可会对生产造成影响?”   三个太医本以为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会龙颜大悦。   毕竟不管是龙凤呈祥,还是喜事成双,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   谁知皇帝反而开口就问孕夫的生产……   周院使斟酌了一番言辞,道:“娘娘饮食颇为注意,虽是双生胎儿,但也并不太大。只是双生子毕竟少有,生产之时必定比寻常单胎来得艰难。”   柴山哪里听得了这个,立刻逼问道:“那可有办法保全母体必然安全?!”   太医们哪里敢下这个保证,立刻行礼告罪。   “行了,别为难太医们了!”佟容笑着安抚道,“还有两个月呢,你现在就开始紧张,到时候你还得了?”   柴山勉强点点头,暂时放了太医们离开。   ……   周蘅本以为这件事情就先揭过去了,谁知当天,福宁宫又来了传唤,说是陛下召见。   单独见太医的柴山,显然没有了在皇后面前强自装出来的镇静自持。   “梓童生产之事,你跟朕老老实实说,究竟有几成把握!?”   周蘅权衡片刻,答道:“约莫七成,娘娘胎位正,孩子也不太大,目前看来也不一定会遇到凶险。”   皇帝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他捏着拳头沉吟片刻,冷冷地道:“如果遇到孩子太大难产,你们——”   周蘅听了一半,便是心里一沉。   皇家自古以来便注重皇嗣远远大于母体,皇后对自己有赐时疫要义的恩德,但如若遇到非要在保大保小间二选一的情况,恐怕也……   “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皇后!!”   !!   周蘅震惊地抬头,正对上皇帝陛下骇人的目光,吓得心惊胆战地低下头。   “如果遇到孩子妨碍母体,不必犹豫,去子留姆父。情况紧急时,不必来通报朕!孩子没了,朕不怪罪,如果梓童有恙,所有太医提头来见!”   这!这这!?   这事情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周蘅一时之间几乎丧失了所有言语。   哪怕是在民间,遇到这种大人和孩子二选一的情况,多半人家都会选择留下孩子,舍弃妻子。   更不必说皇家,而且还给予了自己如此高的自主决定权限。这样一来,哪怕是为了彻底杜绝自己因罪丢命,太医们都会优先考虑大人的安危,甚至有可能在情况稍有不对时立马舍弃孩子!   这下,皇后相当于多了一张「免死金牌」,分娩时的安全将得到最大限度地保障。   周蘅心里既感动又感慨,反应了半天,终于行礼保证道:“臣必将娘娘的安危放在首位!!尽全力保证娘娘的安全!”   “此事不必说与梓童知晓,你们自己心知肚明即可!”   “是!”   ……   随着佟容逐渐接近临盆之期,小夫妻需要操心的事情渐渐多了起来。   首先,孩子的数量乘以二,先前准备的小衣服显然是不够了,奶嬷嬷的人数也要翻倍。   然后,便是两个孩儿的名字。   在佟容所在的前世,人们只需要提前准备好一份男孩的名字和一份女孩的名字备选。   而在大夏,则是男孩、女孩、小郎的名字都要有所准备。   光是想名字,二人就想了整整一个月。   等到终于基本上决定好了未来孩子的名字,佟容也到了足月的时候。   发动来得猝不及防!   这一天,正正好又是一个元宵节。   因为佟容的月份太大了,这个冬天的御花园元宵灯会注定又要错过。   柴山便提前准备好了一些好看的宫灯放在椒房殿中,预备着晚上点燃起来讨佟容的欢心。   时间是一个十分寻常的中午。   前一秒,佟容还有说有笑地和柴山一起吃着午膳,讨论花灯的事情。   下一秒,他立刻脸色一变,捂着肚子惊呼了一声!   “啊!娘娘,娘娘羊水破了!”   宁玥马上眼尖地注意到了不对,立刻推着小圆子去偏殿找医官。   精通妇产的医女医郎们一直就在殿内,见状,立刻围上来,赶紧伺候着佟容回到了内室,有条不紊地准备起待产的工作。   “热水!!”   “剪子!!”   “毛巾拿来了吗!?”   ……   一片井然有序的忙碌之中,柴山一个人呆呆傻傻地伫立在殿中央,看着地上来不及收拾的一摊子羊水,浑身一抖,紧接着,跌跌撞撞地跑向内室。   “陛下,您不能进去啊!”   唐公公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住:“您进去,旁人还要看顾着您,反而对娘娘不利!”   这话一出,柴山总算不再急着往内室冲,扶着墙勉强站着。   医官们很快赶来,医女医郎们进进出出,每个人都有条有理地忙着自己的事情,丝毫不见慌乱。   唯一慌乱的准父亲柴山,想要拉着医女询问,却又害怕耽误了佟容的生产,左支右绌,急得头上冒汗。   此刻,正躺在凤床临时改造的产床之上的佟容,虽然疼痛,脑中反而十分平静。   他一向是个不打无准备之仗的人,早在决定要留下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习和各种生育、分娩知识。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征集孩子的名字!   用的话发50个币的红包—— 第41章   喜得龙凤   某人在产房外哭成了狗子   生孩子, 自古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哪怕是佟容穿越之前,每年也有不少女子死在生产上。这还是在医学条件发达的前提下。   在接受了肚子里的孩子后,佟容就开始十分小心地注意起饮食和运动来, 还自学了当今有名的妇产医书, 结合现代社会的生育常识, 充分做好了身、心、脑的准备。   接生的医女医郎们,头一次见到如此镇定的头胎产夫, 都在心里暗自感慨:   不愧是把后宫整理得焕然一新的皇后娘娘!   此时此刻, 佟容正按照医书和医官们的教导, 调整呼吸缓解疼痛, 先不着急使劲, 积蓄力量等待开宫口。   因此, 他还有闲心顾得上问道:“玥丫头,陛下怎么样了?”   宁玥一个没嫁过人的丫头,头一次见生产, 帮不了什么忙, 正在旁边干着急, 突然被这样一问, 简直是恨不得原地跺上几脚。   都这个时候了!小郎怎么还有闲心关别人!?   佟容知道自己距离真的发力生孩子大概还要一会儿, 便道:“你出去帮我看看陛下怎么样了,告诉他让他别担心,我好得很!”   宁玥无奈,只得先出了「产房」。   然后——   就见好大一个皇帝陛下正蹲在内室外的墙壁根下。   “陛下?”   宁玥见他面色惨白,好奇地转头看向唐公公, 用嘴型问道:这是怎么了?   唐公公不忍直视地用口型回道:吓的!   宁玥:这厢柴山一看见宁玥出来, 瞬间软着脚蹦起来,“突”地冲到宁玥跟前急急问道:“梓童怎么样了!?”   “小郎很好, 还没开始生呢,医女正在喂他人参蜜水。”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佟容没事,柴山略微放了点心,总算是能靠着墙壁站直了。   然而,他这边正松了一口气,却听内室中猛然传来了一声痛呼!   是佟容的声音!!   “啊!!小郎怕不是要生了!!这么快!?”   宁玥顾不上皇帝陛下,立刻又转身冲进了内室帮忙。   柴山则是听着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吓得脸色越来越白,扶着唐公公的手臂,「病急乱投医」地追问:“快!?是不好吗?梓童叫得好疼的样子,会不会有危险啊!?”   可怜唐公公一届阉人,从来没有过男女之事,竟然会被抓着问这等子问题,自然也是不可能给出答案。   ……   室内,可能是两个孩子的缘故,佟容的宫口开得比寻常人快得多得多,他刚被喂完了一碗人参蜜水,那边医郎就惊道已经可以开始用力了。   生孩子必然是痛的!   虽然佟容早早知道了这一点,自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在本身就极为疼痛的情况中用力,几乎是在挑战一个人类的极限。   他等待开宫口的时间短得异于平常,在这上面尚且能够咬紧牙关,忍着不叫痛。但分娩时的痛苦却难以咽在喉咙里,非要声嘶力竭地吼出来,才能对身体上的痛苦缓解一两分。   “啊啊啊!!好痛!!”   “看到头了!!娘娘使力啊!”   “啊——”   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一盆接着一盆往外端的血水……   柴山整个人顺着墙根跌坐在地。   两个孩子……过鬼门关……仅仅七成的把握……血水和痛呼……   一个个恐怖的词语在他的脑海里缠绕,让他吓得浑身发抖。   我究竟为什么要碰容哥哥!?   我竟让他受这样的苦楚!?   如果,如果容哥哥因此……那我该怎么办!?   这时,又听那厢一个医女急声道:“哎呀!卡住了!!娘娘使劲啊!!”   柴山:!!   在外蹲守的皇帝,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扶着墙,软着腿,“哇——”地一声爆哭出来。   “哇呜呜呜,唐保啊,梓童要是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唐公公被突然哭成傻子的皇帝吓了一大跳,连忙宽慰道:“娘娘洪福齐天,必然会平安的!”   “呜呜呜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呜呜呜!”   “陛下……娘娘一定会没事的!”   “呜呜呜如果容哥哥有,呜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跟着去了呜呜呜!”   “陛下!!”   ……   外面哭得热闹,里面生得也热闹。   不过除了痛以外,佟容的生产过程可谓是顺利得不能更顺利。   双生子,按理来说分娩时间应该比正常的还要慢,佟容却只用了两个时辰。   连周蘅都在屏风后感叹道:“娘娘当真是身怀洪福!!”   孩子生出来了,自然是要优先抱给陛下看的。   宁玥带着两个奶娘,连忙抱着孩子来给皇帝报喜。   谁知,竟然见着皇帝正靠着墙嚎啕大哭。   宁玥:……   “陛下,生了,是……”   谁知,这话还没说完,柴山一听见「生了」两个字,便立刻如同被火烧了一般。   宁玥就见面前闪过一道残影,某人连孩子都没看上一眼就急急忙忙地冲进内室。   佟容刚娩出胎盘,垫上了新的干净床单,正闭眼躺着养神。   “陛下!?”   “陛下您不能进去啊!!”   听见宫人们的惊呼,他睁开眼,就见床边上已然多出了一张哭花的脸。   两条眉毛皱在一起,满脸都是泪水,可怜兮兮地巴望着自己。   本来就相貌平平,这下更是让佟容心里一突,没管一脸「劫后余生」、「梨花带雨」望着自己的柴山,反而突然扬声问道:“孩子长得像谁?”   宁玥看了一眼,坚定道:“都像小郎!!”   佟容顿时放心了,伸出手摸了摸柴山的头。   见到佟容还有精力管孩子的相貌,柴山放心了不少,破涕为笑道:“像容哥哥好!像容哥哥好!!”   这时,他总算记起了自己好像还有两个孩子。   “把孩子抱来给皇后和朕看看!”   “是!”   奶娘们小心翼翼地抱着两个小婴儿,掀开一角给佟容和柴山看:“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生产折腾了半天,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宫人们点起了满宫室的花灯。   一盏盏造型别致的花灯麟次亮起,光彩熠熠。   佟容就着这灯光,看着孩子映着橘光的小脸蛋,生产的疲惫瞬间被抹去了一大半。   “刚好今日是元宵节啊!”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柴山。   皇帝陛下瞬间心领神会:“不如男孩子叫柴冬元,女孩子叫柴容宵!”   拆开了元宵二字,又加上了佟容的名字,再合适不过。   佟容一听,满意地点点头。   决定好了孩子的名字,柴山挥挥手让奶娘抱着孩子下去休息,自己则仍旧是跟医女一起守在佟容的身边。   他心疼地摸了摸佟容的头发:“容哥哥,累坏了吧!?你睡吧!”   生产完的疲倦感裹挟着佟容,他已经是困意上涌,却还是开了个玩笑道:“你也累着了吧,哭了那么久。”   “我是担心你才……”皇帝陛下小声辩解了一句,“我在这儿守着你,快睡吧。”   佟容转过头去,盯着发髻略微凌乱,泪痕犹在的柴山,轻笑了一声。   他伸出手,擦了擦柴山的脸颊。   “我生着孩子都能听到你在外面嚎啕大哭,傻呀!我又没事儿!”   柴山摇摇头,用脸蹭了蹭佟容的手:“是我的错……让你受了这样的苦!”   他凑过去亲了亲佟容的脸,把头挨着佟容的肩窝:“容哥哥,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佟容轻轻梳了梳他的发鬓,“我很开心,小山!”   他认真地道:“我很开心有和你的孩子!”   ……   皇后娘娘一举诞下龙凤双生子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上下!   皇帝陛下大手一挥,大赦天下。   百姓额手称庆,欢喜大夏终于迎来了下一任接班人。   京城,佟府。   消息当天晚上就传到了,急得满屋子打转的佟琦白一听,当场连说了三个「好」字。   佟巍也在陪着父亲等消息,闻言大笑:“二弟果然是有福气的!!这是龙凤呈祥啊!!”   佟琦白笑得开怀:“不错不错!阖家上下的仆人,今日都赏二两银子!为咱们皇后娘娘做贺!!”   ……   京城,长公主府。   “二哥生了一男一女!?太好了!”   佟夏矽一听这个好消息,欢喜得蹦了起来。   周冉赶紧走过去扶住她:“你现在也是有身孕的人了,小心些!”   佟夏矽扶着丈夫的手,欢喜道:“咱们得准备一些礼物,等二哥出了月子我就立刻入宫去探望他!”   “行!我去好好挑一挑!”   ……   皇宫,丽玉殿。   周雨奴下午听说了皇后生产的事情,立刻来和胡楠楠一起紧张等待。   两人人手一串佛珠,念着佛号祈福了一下午,终于等到了皇后娘娘平安诞下双胞胎的消息!   “太好了!!”   “这是皇后娘娘平日积德行善的福报啊!”   两个婕妤握着佛珠,都是满面笑容,各自拿出了银子封了红包,欢欢喜喜地赏赐下人。   ……   在这满城喜乐的氛围中,位于香奥轩不远处的冯府,却笼罩着一片失意黯然,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叉腰!评论区发五个红包—— 第42章   皇帝失宠   这两个小崽子是有点心机在的   “郎君, 您别喝了……小的说句不中听的话,人家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您该放下的, 就放下吧!”   跟了很多年的贴身小厮平子, 一边收拾桌子, 一边耐心地劝道。   冯怀握着酒壶,眼里全是悔恨的泪水, 醉熏熏地大着舌头喃喃道:“如果当初我, 我勇敢些, 容儿就不会, 就不会……”   平子在心里腹诽:您就算勇敢些也得人家愿意啊……   不过这话聪明的小厮不会直接说出来, 他换了个方向, 又劝道:“往事都过去了,您得向前看啊!这天下之大,总会遇到其他心仪的女儿、小郎的!”   “天下之大……”冯怀听见这句话, 在嘴里反复重复了几遍, 突然抬起头, 恍然大悟一般高声道,“天下之大!平子, 你说的对!天下之大山川美景,我要去看个遍,走个遍,不能再沉浸在这情情爱爱里了!”   “啊?”   “我们明日就出发!”   “呃……”冯怀一贯是犹犹豫豫的性格,这回大概是被心上人喜得贵子的消息刺激大了, 竟然第二天真的就收拾了包裹, 带着香奥轩的大笔分红银票和小厮平子, 踏上了南下的商船。   ……   皇家的满月礼隆重非凡, 这次诞下皇嗣的是皇后,更是大办特办。   各路皇亲国戚,统统盛装出席,庆贺皇子皇女的满月之喜。   美人在骨不在皮,真正的美人,哪怕是刚出月子也是美的。   命妇们本来以为,生完孩子的皇后娘娘好歹得憔悴几分,谁知一见,虽然丰润了些,却依旧是光彩照人。   看着气色竟是比他们这些没生孩子的还要好!   佟容不知道下面的人正瞅着自己嘀嘀咕咕,他今日终于是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穿衣收拾时却发现自己的腰似乎是粗了一点。   再摸摸脸和手臂,竟然也都长了几分肉。   这不由得让佟总想到了前世做生意时,几个中年发福,挺着将军府的生意伙伴那碍眼的形象。   此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是惊慌。   自己才二十五六岁,怎么可以青年发福!?   于是这满月宴上,皇后娘娘笑得得体端庄,时不时抱着孩子逗一逗,却始终没怎么动筷子。   柴山注意到了这一点,以为他抱着孩子空不出手,熟练地拿着哙箸帮他布菜。   “容哥哥?这酱鸭掌好吃,金陵来的食方做的,你尝尝。”   柴山夹了一块脱骨鸭掌喂到佟容嘴边。   佟容不着痕迹地躲了躲,抱着女儿柴容宵轻柔地摇了摇。   ??   柴山举着筷子有些奇怪,没再追着他喂,自己吃掉了那块脱骨鸭掌,从奶娘手里抱过了儿子。   两个小婴儿都更像姆父,这让他们的父皇和母后都大松一口气。   其中,女儿的薄唇翘鼻更是像极了佟容,柴山也因此更偏爱女儿一些。   此刻,偏心老爹怀里抱着儿子,眼睛却看着闺女:“宵宵睡着了,你看她小小一个,就已经开始长睫毛了!小鼻子真可爱!”   他怀里的柴冬元小婴儿似乎是不满意老爹的注意力被抢走,小手在空中胡乱挥了挥,突然吐了一个大泡泡,“哇——”地嚎了出来。   佟容赶紧把女儿抱给了身后的奶嬷嬷,从柴山怀里抢过元元抱起来哄:“乖啊,乖啊,元元别哭了,乖宝——”   孩子一到姆父的怀里,立刻止住了眼泪,葡萄睛看着佟容,咯吱咯吱笑开了花。   一边的老父亲逐渐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   这种不对劲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得到了有力的证实。   某日,柴山想要帮佟容簪一支新做的琉璃簪子,还没等他整个人贴上去,被佟容抱在怀里的宵宵就开始哇哇哭闹。   捧着簪子的柴山进退两难,被转过头的佟容轻轻「嘘」了一声,挥挥手撵走了。   又某日,柴山黏在佟容身边,说起春光正好,两人便决定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结果,元元突然嘟着嘴吐泡泡,嘤嘤嘟囔着向佟容张开手要抱抱。   本来好好的去御花园溜达一圈的计划被无情搁浅。   再某日,在儿子又「心机」地争宠要抱抱的时候,柴山轻轻搂着佟容的腰,也学着孩子的样子撒娇道:“山也要容哥哥抱!”   然后被佟容无情地白了一眼。   再一次挥挥手给撵走了。   ……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等到好不容易得到了太医院使周蘅的暗示,示意娘娘已经基本恢复,可以再次行芳事的当夜。因为女儿的一声啼哭被一脚踹下了床,只能孤零零地看着梓童急忙跑去安慰孩子的背影时,柴山终于痛定思痛,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第二天晚上,柴山叮嘱好了几个奶嬷嬷,务必好好哄睡小皇子和小公主,然后,摸进了椒房殿内室。   此时的佟容正在锻炼。   被青年发福危机感裹挟,佟总最近每晚都会做一会儿运动。   穿着定制的素绸子长衣长裤,高抬腿、俯卧撑、开合跳……   三组规定动作下来,已经出了一层大汗,浸透了绸衣。   素白的稠,沿着胸肌一路贴合着肌肤延伸,在腰线处蜿蜒,收拢在一片引人遐想之处。   灯下、美人、香汗、湿衣……   “咕咚——”   某人发出了咽口水的声音。   “容哥哥——”   柴山两眼放光,黏黏糊糊地粘了上去,张开大手就是一顿乱搓乱揉。   佟容无奈地挣了挣:“别闹,全是汗!”   柴山不依:“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那个了,你就不想我吗?”   他贴着贴着转到了佟容面前,响亮地在美人的唇上啵了一下:“我们到床上去吧!”   佟容看着他满脸可怜巴望的样子,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   一想到两人确实有好长时间没在床榻上翻滚过,倒也确实生出了一两份念头。   戳额头的手指泄了力气,转为轻拢慢捻,绕着柴山披散的长发打转。   “榻上去!”   “好嘞!”   柴山喜不自胜,一把抄着佟容的腿弯抱起,双手托着怀里大美人往床榻上去。   一边走,一边还抱着人掂了掂,玩笑道:“梓童最近身上长了些肉了,摸着真软和嘿嘿嘿!”   佟容解着柴山衣带的手指停住。   偏偏某人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此话戳中了佟容的烦恼之处。   他欢喜地拱了拱佟容的肩窝,急急忙忙地伸手准备开始下一步。   而他掌心之下的佟容,此刻已是神游天外,不由自主地想着减肥锻炼的事情,开始走神发呆。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这声音并不是一个孩子发出的,而是两个孩子组合奏乐!音调节节攀升,双响鸣奏,魔音穿耳!   奶嬷嬷为难地隔着殿门扬声道:“娘娘,两位殿下都啼哭不止,奴婢们怎么哄也哄不下来……”   皇帝的手还没来得及往里摸,就见自己怀里搂着的人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急急忙忙穿好了外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脱自己的怀抱,飞身冲出了房门!   再一次看着容哥哥毫不留情扔下自己跑去哄孩子的柴山,终于确定了一个不幸的事实:   自己,在容哥哥这里,失宠了!!   ……   影司,十三卫。   “卫长!福建府密报!”   “拿上来!”   “是!”   影卒呈上密报,迅速退下,留十三卫长暗影独自拆信。   面上有着一道骇人疤痕,平日里寡言冷厉的暗影,在整个影司都赫赫有名。   虽然出身低微,年纪也极轻,但这位对自己的狠辣,和对他人的手段,在整个以皇帝鹰犬著称的影司都是首屈一指。   暗影展开信件,越读,越是心中骇然。   “福建府亭州,当地官府与巨贾勾结,公然抢掳民间女儿、小郎,以达数千人……”   他眉头皱成川字,一把合上信件。   此事甚大,理当禀告陛下,前往探明详情。   作者有话说:   今天评论区还是发5个红包哟——   最后一对副CP! 第43章   温泉水滑   终于摆脱两个小崽子!   “福建府?”   柴山拿着密报, 皱起眉头:“数千个良家女儿小郎……这是要干什么!?”   他将密报重重地拍在桌上,沉着脸道:“暗影,着你速速密往福建, 搜集证据, 探明详情!”   “是!”   ……   “宵宵, 乖宝-么!”   一个家长,不管他有孩子之前有多么端正高冷, 如天山雪莲不沾尘世泥土, 一旦有了小孩儿, 就会开始抱着孩子学习幼稚的娃娃音。   此时, 御花园的凉亭中, 佟容正怀抱着女儿宵宵, 拉着长长的童音调子温柔地哄着,时不时还要转头去亲一亲奶娘怀里的儿子。   十分忙碌!   至于坐在一旁的皇帝陛下,就跟隐形了一样, 在皇后眼中毫无存在感, 宠爱全失。   “容哥哥, 我帮你抱一会儿吧!”在一旁被冷落了良久, 柴山主动凑上去殷勤道。   佟容下意识便果断拒绝:“不了, 你抱的话孩子会哭的。”   柴山:恨!   不行,得想个办法把孩子和容哥哥暂时分开。   不提他自己那对毫无责任感的父母,就说柴山小的时候在后宫中见到的父皇的妃嫔,没有哪一个像佟容一样,这般天天孩子不离手的。   宫中每一个皇子公主, 身后都跟着一大串的奶嬷嬷、宫人、宦人, 不缺人伺候照顾。因此, 在宫里, 或是在有底蕴的世家中,亲手养育孩子也仅限于每日逗一逗看一看,时不时抱着哄一哄。   但凡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从来不会有父母因为孩子将自己搞得身心俱疲。   而佟容对孩子的宠爱程度,已经到了恨不得凡事亲力亲为,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无比吃醋的地步。   这其中自然有他暗地里对佟容那不足为外人道的过分的占有欲作祟,但也实则确实是佟容最近太过于劳心伤神。   佟容不舍得孩子去偏殿,担心奶嬷嬷怠慢,便让孩子睡在隔壁。   每日睡下后,但凡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必定立刻醒过来,下床跑去照顾。   一个那么嗜睡的人,居然能够坚持做到一点!   柴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短短的一两个月时间,原先保养出来的圆润肉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减了下去。   每日回到床榻上,柴山摸着软软乎乎的肉逐渐逐渐单薄,恨不得每天喂佟容吃个十顿八顿!   这种想法,充分体现在了行动上。   “容哥哥,小厨房新研究出的豆乳方糕,你尝一尝!”   柴山捻起一块方糕,见缝插针地喂到佟容唇边。   好不容易通过自律的锻炼和健康的饮食瘦下来的佟容,看着眼前拿着方糕的手:小山真可谓是减肥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我还没饿,你吃吧。”   佟容扭过头去,避开这枚罪恶的方糕。   “那吃核桃酥吗?”   “也不吃。”   “呃……”柴山心痛地摸了摸佟容的脸颊:“梓童,你得多吃一些啊!最近都瘦成什么样了!!”   佟容闻言,无语凝噎。   他总算知道最近柴山为什么一直追着自己喂吃食了,无奈道:“我最近在减肥呢!”   “减肥!?什么减肥!?你哪里肥!?”   “月子之后,腰确实是粗了一些。”   柴山听到这话,又端起了糕点盘子,递到佟容面前:“胖些才好呢!容哥哥太瘦了!!腰哪里粗,我一手就握住了!!吃一点吧,吃一口?”   佟容看着四周悄悄低下头忍笑的宫人,羞恼地踹了他一脚。   ……   喂胖容哥哥的计划暂时宣告失败,但是让佟容和孩子暂时分开几天,好好休息一下的法子,倒是被柴山找了出来。   他决定带着佟容,去松清池泡温泉。   京城外有一处汤山,盛产温泉。   皇家在汤山顶辟了一处温泉园子,名唤松清池,有松柏常青,自成一番风景。   佟容原本对这个提议还有些犹豫,主要是舍不得和孩子分开。   不过到底是抵不过柴山的软磨硬泡,在一个花开灿烂的春日里,收拾好行李,依依不舍地挨个亲了亲孩子,跟着柴山来到了松清池。   当晚,二人便换好了浴衣,准备泡一泡温泉。   松清池自为庭院,玉石堆砌出一方温泉池,池边有青松、芝兰,布置出一方清雅的景致。   正是入夜,月亮却藏在了云后,静谧的春夜晚风中,松清池边盏盏灯火,暖融融的烛光照得一方露天的庭院别有意趣。   佟容脱下木屐,坐在池边,探出玉白的足尖,轻轻点了点池水。   脚趾尖遇到了有些刺激的温度,缩了回来,适应了一小会儿,又往池水里探了探。   那边,柴山已经脱了浴衣,直接赤身下了水,慢慢游走到佟容的脚边,一伸手——   握住了那清润柔滑的白玉。   佟容一惊,挣扎着荡起了几朵水花,甩在柴山的脸上。   柴山毫不在意地摸摸脸,旋即一笑,将健壮的手臂抄过佟容的后背,半揽着他便抱入了池中。   “啊——小山!”   佟容猝不及防,被他偷袭得逞,惊呼一声,又娇又嗔又急!   隔着一层薄薄的湿透了的明黄浴衣,他的后背紧紧贴在一处热气腾腾的胸膛上。   两人心跳贴着心跳,同频共振,越跳越快。   柴山大手从腋下托起佟容,从身后将他抵在池壁上,衔住他的耳垂,啃咬,碾磨。   “做什么……狗子一样,学着咬人!”   佟容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下一秒,不知道身后那人又做了什么怪,便是一声猝不及防的吟叹。   “小,小山……”   柴山凑在他的耳边,热热的风从唇里吹进耳中,酥酥地乱人心魄。   “叫好夫君!”   “夫君……好,好夫君!”   “好哥哥——”柴山黠笑着,启唇,抿了抿那已经红透了的耳廓。   正此时,久违的明月从积云之后探出头来,似乎是正好奇地打量着这方温泉庭院中的亲昵。   佟容手指难耐地撑着玉池壁,指尖都泛起粉红,觑着那月亮,羞得不行:“月,月亮出来了……”   “月亮?”柴山手下动作不停,嘴上动作也不停,“月亮不正在我怀里吗?”   “明月已入我怀中了……”   温泉水潮情如浪,月上中天声未歇。   无力柔荑羞扶颈,松池春风涛不绝。   ……   冯怀带着平子,一路乘着商船南下,路过有好山好水,或是风景名胜之地,便停下来游玩一二。如此边走边玩,一路过了江南,来到福建府。   福建素来远离京城,冯怀对这地方十分不了解,便索性下了船,改骑驴,一路从泉州往内里进发,慢慢游玩。   “嚏!”驴子打了个响鼻,用头拱了拱冯怀,示意他别磨蹭赶紧走。   冯怀只得暂时停下了对路边一处桃花林绞尽脑汁的赞美,骑上驴子,跟平子一起沿着官道继续前进。   “郎君,这地方叫——亭州?”   冯怀抬眼看了看城门,点头道:“没错!我还没听说过此地,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好玩之物。走!进城瞧一瞧去!”   与此同时,亭州城的另一面,暗影骑着马,做游侠儿打扮,也抬头看了一眼城门头的字。   “亭州!终于到了!!”   ……   泡温泉的第二日,佟容足足睡到了午时才勉强起床。   昨晚吃得饱足的柴山,腆着脸笑着端来了一碗粟米鸡粥,讨好地喂到他唇边。   喂过了一小碗鸡粥,柴山抱着佟容,大手着力地揉了揉他酸软的腰后。   “痛不痛啊?”   佟容不说话,桃花美目烟波流转地斜了他一眼。   柴山嘿然一笑,按摩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容哥哥,你合该多吃一些!多吃一些,胖一点,身体才好!”   在封建王朝朴素的保养观念中,胖就是健康的象征。越是身材窈窕,越是容易生病。   佟容无奈地摇了摇头,撩起自己衣摆,指着自己的腹部问:“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肚子?”   “这是腹肌!”   他愤愤地放下衣摆:“原来有六块的!现在只有隐隐约约的四块了!”   作者有话说:   发红包-五个红包嘿嘿嘿! 第44章   八块腹肌   落了下风!   “咦?”柴山伸手撩开佟容的衣摆, 凑上前去仔细观察那几块「腹肌」。   四方隐约的肌肉在发力之时,依稀显出了轮廓。   “那我也有!”柴山见状,兴奋地解开腰带, 绷起肚子, 抓着佟容的手放在腹部,“我好像有……五六七八,八块!”   佟容当然知道他有八块腹肌, 毕竟床榻上少不得有摸到的机会。   “炫耀个什么!?”   他没好气地在那片码放均匀的肌肉上狠狠摸了一把, 收回手。   “我再看看容哥哥的, 刚才没看仔细呢!”柴山拉开佟容的衣服, 凑上去揉了揉,“这腹肌不发力的时候竟是软的, 怪道容哥哥腰腹如此软糯!”   他抬起头,不解地道:“不过缘何非要有这玩意儿?”   佟容想了想,解释道:“这是健康的标志。有腹肌说明核心力量很好, 勤于锻炼、健康饮食有肌肉的人也更不容易生病。”   不容易生病这话显然是十分打动柴山, 他转了个身, 搂着佟容的腰道:“行!那明儿个起, 山陪着容哥哥一起练!帮容哥哥把腹肌练回来!”   ……   福建府, 亭州。   “福鼎肉片、肉燕、土笋冻……看着都是新鲜东西!那就,每样来一份吧!”   点菜的小二从没见过一次点完所有菜品的豪客,愣了几下,才喜出望外地连声答应着跑下楼去。   平子已经习惯了自家郎君的大手大脚了。   本来冯怀就不是个会操持节俭的人,在入股香奥轩之后, 那更是得了财神爷的垂青, 用日进斗金形容也不为过。   索性吃不完的菜肴小二们往往乐意代劳, 也不算得浪费。   冯怀喝着茶水, 有些奇怪地道:“这亭州城里怎么没几个女娘、小郎在外活动?”   本朝对女儿、小郎十分宽松,经商、蹴鞠、游猎乃至于行走江湖,都无妨碍。故而冯怀一路以来见着没几个女子、小郎,心里有些生疑。   平子摇摇头:“或许是本地风俗?”   饭菜一道一道上了上来,两人还没动筷子,又有一个客人上了二楼。   此人做游侠浪客打扮,一身黑衣,一柄好剑,脸上还有一道沧桑的疤痕。人还年轻,眼中便已经风霜满布。   冯怀和平子对视一眼。   此人必是个有故事的!   冯怀此次出门,便是为着饱览大千世界风物,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扬声唤道:“那位客人!可愿拼桌,在下愿做东请客!”   这来客正是十三卫长暗影。   他进了城之后,腹中饥饿,便先找了一家可以打尖的客栈,饮马休整。   谁料还没落座,就遇到了一个狂客!   暗影缓缓皱了皱眉,不欲理会,径自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叫来店小二点菜。   冯怀见这人不理会自己,忙又道:“在下二人点菜点得太多,愿结交阁下为友,何不一起用顿便饭聊上几句话?”   暗影一顿。   他斜眼瞄过出声邀请的那人。   衣着虽然简便易于行走,但是衣料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再看那行礼间恰到好处的动作,一眼就知道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子弟。   不过,事出反常即为妖!这厮或许没有表面上看着这般简单。   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于是,暗影点点头,大大方方地跟冯怀二人拼了桌。   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那边,店小二却还在一道一道地流水般上菜。   暗影揣着瞧一瞧此人跟脚的心思,看着这满桌子的菜肴,也是一默。   真真是有钱啊!!   冯怀则是笑着招呼他吃菜:“兄弟可是行走江湖的游侠!?”   暗影点了点头。   冯怀瞬间起了兴致,殷勤地帮他盛了碗汤:“那,那可否讲一讲你遇到过的江湖事!?”   暗影:佟容起床时,柴山已经换好衣服等他多时了。   “容哥哥,晨跑完再用早饭如何?”   佟容点点头,道:“不如就在山脚下的镇子上用早饭,然后再慢慢走回来。”   “也好!”   两人约定好了要一起晨练,今天是第一日。   带着几个乔装的侍卫出了松清池园子,二人沿着山间青石道慢慢往山下跑去。   柴山一贯精力旺盛,这一点佟容早就知道。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在晨跑的时候,就跟一只撒手没的哈士奇一样,「蹭」地就窜出去老远,又「蹭」地折返回来,在他面前显摆嘚瑟。   “容哥哥,你累吗?要不要我跑慢一点?”   折返了两次之后,某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腹肌对于运动支撑的重要性。   佟容咬着牙坚持,悄悄提了一些速度。   谁知他这里跑快了些,那边的柴山便跑得更快,撒着欢儿地往前飞奔。   佟容呼呼喘着气,跟着奔了一会儿,越掉越远……   “小山!!呼——你,回来!”   跟了一段路,眼见着差距越来越远,佟容终于没忍住把这哈士奇召唤了回来。   身强体壮的皇帝陛下嘿嘿地奔回来,脸不红,气不喘,绕到佟容的身后,边跑边笑道:“要不我推容哥哥,给你个助力!”   佟容还没来得急说话,身后,一双带着热度的大掌便抵在背上,徐徐用力推着他往前跑。   佟容:……   “你……别闹!”   “这样不省力些吗?”   “停!别闹!!”   “就闹你!!”   “呃……”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一路沿着青石路跑下了山去。   ……   “呼!这镇子不小啊!”   佟容缓步走着,慢慢将气喘匀,一打眼看着汤山下这人流密集的镇子,发出一声感叹。   柴山道:“这镇子就叫汤山镇。附近就有一个畿县,靠着县城,又背靠良田商道,确实是个富裕的大镇!”   两人擦了擦汗,闲步走在镇上,寻了一家看着干净又客人多的汤饼店吃过了早饭,又在镇上逛着消食。   “竟然还有茶寮!”佟容吃惊,“这镇子果然繁华!”   柴山闻言道:“不如进去坐一坐,品品茶再走。”   “也好。”   两人带着护卫,提步入了茶寮中。   这茶寮很宽敞,因为是早上,吃茶的人不多,佟容和柴山寻了个宽敞的地方落座,点了两杯特色的武夷春茶。   茶博士就是老板,殷勤利落地泡了两杯清茶端上来。   佟容品了品,咦了一声,道:“竟然是今春的新茶?”   老板笑道:“客人好品味,确实是今春的明前新茶!乃是鄙店的招牌!”   “今春明前的武夷春?这么快京城就有了?”   老板也乐意聊天,道:“客人有所不知,从这里这条商路一路出去,就是埠头,我老家在福建,也是有些门路,才能走水路及时拿到每年的新茶呢!”   “原来如此。”佟容点点头放下茶盏。   柴山听到福建二字,一时留意,问到:“掌柜是福建人,可知道亭州?”   老板收起托盘点头道:“知道呀!我老家在亭州边上!不过亭州也不算什么好地方,不靠山不靠海,也没有好茶叶,倒是有一个白虹教教会,近年来在福建府颇为流行。”   白虹教?   佟容看了一眼柴山,主动接过话头往下问:“这个白虹教是什么组织?京城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嗨!”老板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些愚夫愚妇,神神鬼鬼的,偏偏不少跑商的,乃至于某些县令老爷也信了这白虹教的邪,拜了白虹教的大罗仙爷。”   佟容眉头轻蹙。   这白虹教听着不是什么正派的东西,他见柴山十分在意,心下了然,便继续问道:“我与夫君总在京城,甚少出门游历,难得见到您这么见多识广的。可否请掌柜吃一盏茶,咱们详细说一说这个白虹教的趣事?”   老板闻言欣然,开开心心地给自己也泡了一杯武夷春,落座下来,讲起自己在福建的见闻:“要说这个白虹教,标志的物什,就是一个四朵花瓣的记号了……”   ……   “四朵花瓣的记号?这就是那白虹教的标志?”   冯怀举起那画着标记的小纸片,摇摇头:“这也太过简陋了!竟然也有如此多的人信服!!实在是不可思议!”   暗影拿回那张纸片,顿了顿,道:“我那孙兄弟的妹子,应该就是被他们捉了去!”   两人自从昨天一起吃了一顿饭,冯怀便自然而然地跟上了暗影。   他对这江湖豪侠的生活着实好奇,殷勤地帮暗影付了房钱,早餐也买了请他一道来吃。   而暗影也确定了这出手豪爽的少爷真的是金窝里的富贵人,跟当地的影司汇合交接过情报后,随手编了个自家兄弟的妹子被强掳的故事。   两个殊途之人,莫名其妙就凑在了一处,开始暗中查起这「孙兄弟家妹子被抢走」的案子。   冯怀想了想,道:“这么多女儿、小郎都被掳走,当地的县令必然是知情的!”   暗影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问:“你如何知道有很多?”   冯怀道:“这一路上没怎么看见女儿、小郎,再加上你说的这件事,两两相加,必定不是单一的巧合事件!”   暗影心道这傻有钱的少爷还不算傻到底。   他将那片纸片小心地收进怀中:“如此,我夜里便去会会这位县令!”   作者有话说:   耶耶耶-留评随机掉落小红包——   小剧场:   山鹅:哈哈哈腹肌!我有我有!(开始疯狂展示)   容鹅:“强忍嫉妒,若无其事地摸了一把”   山鹅:晨练跑步!(拼命往前冲)   容鹅:(逐渐跟不上)拳头YING了!   小剧场2:   剧情线:(搔首弄姿)嗨呀!我就说这个作者是离不开我的!   感情线:“斜眼,不屑”   剧情线:(叉腰)你什么表情!   感情线:(稳如老狗地喝茶)嘁—— 第45章   主动贴贴   为了回宫看孩子费尽心机   从茶寮中出来, 佟容和柴山的心情都不大好。   茶寮老板显然是有十分通达的人脉关系,因此对亭州的情况还算了解。他颇为鄙夷白虹教,又因为远在京城不用担心言论, 便将自己所知都愤愤地八卦了出来。   那白虹教与亭州当地的官府勾结一气, 拿出了一些神怪把戏, 哄得当地百姓十有八九都入了教。   刚开始,还是例行参拜, 给些银子供奉什么的, 倒也不算大事。到后来, 白虹教越发势大, 网络整个亭州城, 仗着即便是清醒的人在这种状况下也敢怒不敢言, 便越发为所欲为,鱼肉乡里。   这个教会虽然是乍现的异端少数,只要搜集证据, 便可一锅端。   但那些生活在亭州的百姓, 那些密报上被强掳去不知道做什么的女儿小郎, 受到的伤害却是切切实实的。   回了松清池园子, 柴山立刻拟旨, 着福建府通判协助影司,查明事实后,立即于亭州捉拿白虹教会首脑人等。   ……   入夜。   暗影和冯怀晚上悄摸出了客栈。   冯怀强行要跟着,为此大手一挥承包了暗影在亭州城的所有食宿费用。   这笔交易确实不吃亏。总的来说目前也没什么危险,冯家上上下下暗影都打听了个清楚, 哪怕身份暴露也无关紧要, 便也就让他跟着了。   亭州也是个城池, 本朝无宵禁, 按说夜里也会有些莺歌燕舞大家都懂的去处。   然而,城中四下里静得却像是在小村落一样,家家户户都熄了灯,早早息声,连个打更的都没有。   冯怀拽着暗影的袖子,低声道:“这怎么会这么安静?连个烟花之地或者半掩门子的都没有?”   暗影没做声,又往前走了一段,才所有所指地压低声音道:“冯兄倒是知道的多。”   “好说好说。”冯怀总不能在另一个大男人面前承认自己因情所困不曾去过烟花柳巷,含糊着将之一笔带过。   “朝廷无宵禁,亭州却有自己的地方「规矩」,左不过是为了防着夜里非教徒浑水摸鱼。你没见这亭州城门口,盘查都比别处严格吗。”   “原来是这样。”   到了县令府外,暗影吩咐冯怀藏好,自己则熟练地翻墙而入。   冯怀在春夜凉风里拢了拢袖子,站在墙角根后,耐心地等待。   没过一会儿,墙里面传来了一声闷哼声。   以为是暗影的声音,冯怀正要出声回应,里面却紧接着又是一声更沉重的闷哼,隐约还传来了几声拉扯打斗。   这……   他贴在墙角,细细听去。   那声音好像是一个女子发出的,似乎是剧烈地挣扎之余,漏了几声绝望的支吾。   冯怀一惊,整个人扒在墙上,听得那声音的主人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心跳如鼓。   难道……那些被强掳的女儿、小郎,竟有一部分在这里?   冯怀不敢怠慢,也不敢妄动,蹲在墙角根仔仔细细地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不知多久,墙头上一声清脆的「咯」,再一晃眼,暗影已经站在了冯怀的面前。   “怎么样!?”冯怀压低嗓子道。   “先离开再说!”暗影拎着冯怀,一路抹黑回了客栈中。   回到房间内,冯怀摸着胸膛,喘匀气息,给自己和暗影各自到了一杯水:“我还以为这样夜行暗探,必定会有几番波折……谁知这么顺利!?”   暗影喝了一口水,斜了他一眼:“少看些闲话本!”   “不过!”冯怀放下杯子,“你回来之前,我听到墙里面有女子挣扎之声!”   “不少被掳走的女儿小郎就在县令府中。那所谓的白虹教教会标志,也在县令府中寻到了。”   “果真!!”冯怀锤拳,“这狗官,当真是无法无天!”   他左思右想,又道:“暗影兄弟你是为着友人妹子而来,可有在县令府中找到人所在?”   暗影的手一顿,随机若无其事地掩饰过去,道:“并未。不过今日我已知晓了白虹教会在何处,明天便设法混入其中,再探一二。”   “混入其中……”冯怀皱眉。   今天白天他们也是三番暗中打听白虹教和被强掳的女儿小郎的事情。   但是本地人似乎不是讳莫如深,便是面带警惕,为防打草惊蛇,两人没有多去追问。   不过暗影既然说他知道了,便不会作假,只是……   “只是我们如何混进去啊?那白虹教会的入会标准似乎颇为保密,不是本地人估计很难进去。”   暗影眸光一闪:“那当然是……要乔装打扮一番才行。”   冯怀:……   ……   在山上呆的第一天,佟容就开始思念家里的两个孩子了。   等到了第二天,这种思念简直几欲化为实质,堵在新姆父的心头上,心心念念全都是元元和宵宵有没有好好喝奶好好睡觉。   不过刚刚劳师动众地来了松清池园子,这么快就说要回去,好像也确实颇为扫兴。   “小山。”跑完晨跑,两人一起走在回松清池的路上,佟容开始旁敲侧击,“你想元元和宵宵吗?”   柴山略微点了点头。   他不是喜欢孩子的人,但是元元和宵宵不仅仅是他的孩子,更是容哥哥跟他的孩子,有着这一层关系在,柴山看着两个孩子,心里也是十分喜爱的。   只是,这种喜爱永远难以敌上对于佟容的百分之一就是了。   佟容见状,状若无意道:“也不知道两个孩子有没有被照顾好,我们在外面,毕竟是不比在眼前。”   柴山心底暗笑,故意不接招:“奶嬷嬷都是精挑细选的,梓童放心吧。”   佟容:这家伙。   一招不成,再生一计!   回到松清池,两人坐在松树下的软榻上,吹着晨风休息,顺手处理一些不紧要的事务。   宫人送上来一碟点心,佟容尝了一块,忽然道:“我倒是有些想吃椒房殿小厨房的点心了,比这里的做得好。”   柴山强忍着不笑,清清嗓子道:“那好办,我今日就着人把椒房殿的御厨带来!”   佟容气结,将点心扔回了盘子里。   他心里已经有几分怀疑柴山是不是故意为之,一眼看过去,柴山却盯着奏折,似乎并没有分神,只是随口一答的样子。   实在不行……就只能软磨硬泡了!   按捺下心间的疑惑,佟容站起身来,轻轻走到柴山的软榻边。   柴山一直用余光关注着他的动静,就见那美人放下手中糕饼,如同这山间的精怪,沐浴着晨光,美中带着不似人间应有的魅惑,柔柔地俯下身,懒倚在自己的胸膛上。   柴山就这样举着奏折,一动也不敢动,心中却顿时明悟了为何会「从此君王不早朝」。   如果容哥哥每天早上带着这样的眼神,欲语还休地扯一扯自己的袖子,这个早朝,怕是永远都不可能再去了!!   佟容斜靠在柴山的胸膛上,臻首徐回,美目盼兮。   “小山,咱们回宫去,好不好——”   柴山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美色惑人,正要忙不迭地点头。   那边,宁玥却突然走过来,似乎看不见眼前十分不合适插嘴的情况,开口问道:“小郎,东西都收拾好了,还有什么别的要带的吗?”   “收拾什么东西?”佟容立刻从柴山的胸肌上爬起来。   宁玥顶着柴山「杀人」的眼神,镇定地道:“唐公公刚才通知我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宫了呀!”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短T T 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嘤嘤嘤;   发红包啦发红包啦!评论区随机发红包啦! 第46章   暗中护你   柴山弑兄的真相   收拾东西?回宫?   佟容撑着柴山的胸肌, 威武霸气地跟他对视。   柴山握住他的手,讨好地笑了笑:“梓童想回宫,山怎么敢不从啊!”   佟容眯眼:“那你刚才装不懂骗我干什么?”   “没有啊!”柴山无辜地垂下眼, 展开双臂搂着他, 环过他的后背膝窝, 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把大美人抱在了怀里,某人还不依不饶地低头亲了好几口, 反口就是倒打一耙:“容哥哥偏喜欢冤枉我, 见你想回宫, 我立刻着人去安排, 怎么反倒怪我骗你”   佟容猝不及防被拦腰抱起, 惊呼一声, 下意识搂紧了柴山的后背。   他整个人陷在铁塔一般坚实的臂弯里,被偷袭啃了好几口亲得眼花缭乱,又听了一顿「委委屈屈」的埋怨, 顿时满头黑线。   “你放开..啧!有人看着呢!”   “谁看, 谁看?我与梓童夫妻恩爱, 看着羡慕去吧!”   柴山乐颠颠地逮住了机会, 高调炫耀地抱着大美人, 打情骂俏地进了车撵中。   ……   冯怀满脸纠结地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衣服,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   那边, 暗影已经利落地换好了小郎的装束, 一身不伦不类的可爱风对襟, 搭配上脸上可怕的伤疤和凛然的气质, 古怪得就像是把两个完全不搭的图画硬生生拼凑在一起。   平子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赶紧扭过头去。   暗影换了衣服转过头,见冯怀还在纠结,便道:“你不想换的话我一个人去,你在客栈等我就行。”   “别,别!我换!”冯怀扭扭捏捏地拿起这身花红柳绿的小郎装束,慢吞吞地换上。   别说,冯郎君长得好看,平日在京城养尊处优,吃穿用度都是精益求精,天生又白,穿上这身之后,再在脸上点了一颗红红的哥儿痣,看上去真是妥妥一个肤白貌美的小哥儿。   反观暗影,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哪怕是点了一颗大大的哥儿痣,平子看着也是直摇头。   “郎君倒是像,冯义士嘛……”   冯怀捏着袍角,抬眼看了一眼暗影,心里一跳。   暗影在他心里,本是浪行天下的侠客,自然有一股他这样的文青心中羡慕的风流气度。   如今穿着小郎装束,怪是怪,但好像总是勾人想要再多看两眼?   他瞅了两眼后低下头,别别扭扭地道:“暗影兄弟,你不如换一身朴素些的?”   暗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又看了看「美貌小郎」冯怀,心里五味杂陈。   不过冯怀的提议确实是好的,暗影也不纠结,利落地又找了一身村哥儿的衣服换上。   这下顿时顺眼了许多!   两人收拾妥当,干脆扮作了仆人和小郎,来到了城中一处药铺里。   暗影敲了敲柜台,唤了一声:“孙大!”   药房掌柜立刻转过头来,见着暗影,反应了一会儿,直至看见他脸上那标志性的疤,这才认出来这个哥儿居然是十三卫卫长大人!   “您……你,你?这位是?”   孙大扭头转向冯怀这个生面孔,询问地又看向暗影。   暗影道:“这是我的帮手,来帮「孙兄」你找妹子的。”   “噢!!”孙大瞬间心领神会,忙将二人迎了进去。   他关上药铺的门,仔细打量了一番冯怀两人身上的着装,迟疑问道:“大……哥,暗影大哥,你们这是准备混进白虹教里?”   暗影点头道:“我们刻意在外面转了好几圈,如果有人来问,你就说是孤身来投奔的亲戚便是。”   孙大点头应好。   “那些被强掳走的小郎和女儿,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你这段时间可有打听到?”   孙大叹气:“我在白虹教只是个外围的香客,实在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说是强掳,却也不准确。不少人家是心甘情愿献上家人,其余的也不敢得罪白虹教,半推半就的为多。如果再不从,那就说明年要提税,又不知真假地说什么过几个月便完璧归赵……便也只得交人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白虹教的事情,外面忽然一阵喧哗,紧接着,便响起了「咚咚」的拍门声。   “孙大夫!开门!”   暗影给孙大使了个眼色,孙大连忙应着「唉,来了」,一边开了药铺的门。   外面来了好几个身穿白衣的壮汉,为首的一见到孙大身后的冯怀和暗影,立刻横眉:“好啊孙大!你居然敢藏着哥儿不交!”   孙大立刻摆摆手:“刘香头明鉴啊!这是昨日扮成男装来亭州找我的亲戚,家里人都出事了,只剩下这一对主仆,我也是刚刚见到,哪里敢藏人啊!”   刘香头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尤其在暗影过于刚毅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不容分说地冲手下人吩咐:“带走!”   正中下怀!   暗影与冯怀,就这样顺从地跟在刘香头的身后,光明正大地「潜」进了白虹教的教会。   ……   “元元!宵宵!!”   一回到椒房殿,佟容立刻飞奔向两个孩子,左边亲一口,右边亲一口,两只眼睛的目光都黏回了小宝宝的身上。   皇帝陛下短暂的幸福时光一去不复返,只得陪在一旁,小意地递个手绢什么的,再度失宠。   说来也是巧,正好佟容回宫,第二天妹妹佟夏矽便递了条子进宫来看望。   佟容也是生完孩子之后,才知道自己妹妹经历了好大一番波折。   如今佟夏矽再次有孕,倒是也算否极泰来了。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可有呕吐、不适?”佟容亲自扶着佟夏矽坐下,让宫人们赶紧拿点心来。   佟夏矽吃了两个酸杏干,笑着道:“没事,孩子省心极了,我天天吃得好睡得好。”   要做母亲的人母爱往往爆棚,奶嬷嬷抱来了元元和宵宵,佟夏矽立刻眼睛亮亮地拿起拨浪鼓逗起孩子。   “将来我的孩子,要是有宵宵一半漂亮我就知足了!”大着肚子的小姨妈摸着宵宵可爱的肉包子脸,羡慕地说道。   柴容宵小婴儿确实比她哥哥可爱不少,刚生出来还看不分明,现在长开了些,不论是肤色,还是精巧的翘鼻,又或者是初成形状的桃花眼,都深得她姆父的「真传」。   周冉也凑趣道:“宵宵张大了,只怕也会如皇舅母一样,一女百家求,让京城郎君尽为之倾倒了!”   “是啊!你不知道二哥十五六岁的时候我家的门房有多忙碌!”佟夏矽掰着指头开始数,“冯家嫡长郎君、张家公子、李家三郎,还有那个想要强纳二哥做妾的王八蛋大皇子!满京城上下,无人不知二哥大名!”   周冉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强纳皇舅母做妾?那个自尽的罪臣大皇子柴虹?”   见佟容和佟夏矽点头,他不禁喃喃:“我就说为何独对他格外……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什么对他格外?你打什么哑谜!?快说!”   佟夏矽拧了他一把,柳眉高挑。   周冉笑着一边轻轻装模作样地拧了回去,一边道:“先皇时,有意皇位的有好几位皇子,唯独这位大皇子在皇舅登基后,党羽被一一翦除清算,他本人也赐了自尽……此事当时在朝堂可是掀起了好大一场风云!”   “我原来还在想,皇舅何不韬光养晦几年,再慢慢暗中清算,也好保全声誉。如今听了夏儿这么一说,估计皇舅本是为了皇舅母吧。”   佟容眉梢一动,想起往事。   大皇子柴虹,原本是先皇颇为著意的继任人选,那几年,柴虹党同伐异,在朝廷上大肆收买自己的人手,形成了一股有力的皇位争夺势力。   或许是因为提前尝到了权力的味道,柴虹慢慢不再收敛脾气,开始放纵自己好色的本性。   佟容这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着实为他招惹了不少倒霉事,大皇子就是其中之一。在听说他的名头后,大皇子专门找机会见了他一面,然后强逼着佟琦白嫁佟容与他为妾。   威逼、利诱、在朝堂上使绊子、甚至放话除了自己谁敢娶佟容就给他好看……   那些日子,整个佟府都承受了极大的压力,甚至大哥佟巍还险些黄了亲事。   佟容一直以为,柴山跟大皇子角力,到后来的「弑兄」,自己获益都是巧合而已。   谁知……竟是如此。   他心中思索着,却听佟夏矽好奇地压低声音问道:“所以大皇子自尽,乃至于他满府上下谋士、朝堂上的党羽全部都一个个出事,确实是……的手笔?”   周冉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想了想补充道:“倒也不是满府上下谋士都没了,有几个逃脱的,据说影司一直在追查,但毫无下文。不过,这些小雨小虾想来也翻不了什么巨浪。”   “这样……”   佟夏矽见哥哥有些心不在焉,暗地里戳了戳周冉的手臂,转了个话题,聊起了孩子们。   佟容笑了笑,心里却记下了这桩大皇子的旧事。   ……   夜里,巫山云雨后,佟容轻轻喘着气,翻身搂住了柴山。   “小山,我问你,你老实回答,不准说谎,不准含糊!”   柴山搂着佟容,也翻了一个身,把人放在自己的胸膛上贴趴着,轻柔地按摩着他的后腰,带着一点懒洋洋地开口问道:“好,容哥哥问吧!”   “你当初参与夺嫡,乃至后面鸩杀大皇子,有没有我的缘故?”   柴山按摩的手上动作一顿:“老实说……有。”   佟容扭过头,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翻过手捋了捋他的头发:“你怎么不告诉我?”   “但是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柴山的手拿捏着力道,继续按压他的腰背,“你是不是我妻,嫁不嫁我,我都愿意这样做。如果告诉你,与乘人之危挟恩图报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说:   哒哒-按照我的惯例,来征集下一本的配角名字啦!   有意愿穿越到《明朝少数民族村长》里的朋友,留下你喜欢的名字,老四会把TA写进下一本书里—— 第47章   秋千摇晃   萌生了一丝丝春心?   佟容放松地趴在柴山的胸口上, 侧耳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当初我爹在朝堂上,被大皇子一系处处打压,我大哥的婚事也遇到波折, 当时我还在想, 大不了就答应那个柴虹, 进了他府里再想办法逃走。然后,你就开始跳出来崭露头角, 让柴虹分不出身来骚扰我们。”   “本以为都是巧合, 原来都是你刻意为之。”   柴山搂着他玩笑道:“梓童可是感动了?早知道就早点借此让你以身相许了, 平白耽误那么多时候!”   佟容笑了两声, 枕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不过那个柴虹似乎还有同党外逃, 你这些年可有找到他们的下落?”   提到这件事, 柴山的笑容也是收敛了些,摇摇头道:“并未找到。其他人都还好,有一个人称千面狐狸的幕僚胡千里, 似乎不是什么正路子, 诡计多端, 平日里也是行踪鬼祟, 被他给逃了, 一直没落网。不过到底也只是一些幕僚跟班,想来也不会翻什么天,梓童不必担忧。”   “倒也是……”   ……   亭州,白虹教教会。   冯怀和暗影进了教会后,立刻被带到了一处大通铺房间里关了起来。   这房中已经有了四五个哥儿, 白虹教显然没把他们当回事, 草率地扔了一床被子一张草席, 大门一关就落了锁。   在此之后, 除了晚上送来了一顿堪称潦草的饭食,再也没人来管他们。   冯怀捏着鼻子吃了几口猪食一样的饭,就再也咽不下去。   倒是暗影,适应得十分良好,甚至把冯怀剩下的也一起扫进了肚子里,十分好养活的样子。   屋里的四五个哥儿都是有气无力的模样。两人费了半天劲询问,总算有一个小郎不确定地道:“当时有个管事模样的说,我们这批皇妃什么的……”   皇妃?   冯怀啐了一口。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宫里那个情敌是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这群人究竟是打得什么算盘,竟敢冒顶皇家名号!?   没打听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暗影和冯怀只能暂且按耐下来,静候夜深人静之时。   春天,晚上还很凉。   这种境地,冯郎君也不再讲究,十分入乡随俗地学着其他哥儿的样子,将草席铺铺好,翻手将薄被一罩,同时笼住了自己和暗影两个人。   暗影顿时僵硬成了一块石头。   偏偏冯怀毫无察觉,又贴近了几分,直接胸膛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你靠这么近干什么!”暗影低声呵斥。   冯怀满脸无辜茫然:“啊?冷啊。这被子有点小,靠近一点暖和。”   暗影:……   “你自己盖,不用管我!”   “别啊。”冯怀怎么好意思,“放心暗影兄弟,我很爱干净,身上没有虱子跳蚤。”   哪里是虱子跳蚤的事!   暗影呼吸一滞,强行忍着没再说话。   躺下了,冯怀却怎么也睡不着。   大通铺里毕竟不比一个人的客栈天字号房,又是和四五个小郎共处一室,别扭的要死。   更别说这些小郎睡着了还各种磨牙打呼噜。   冯怀瞪着眼睛,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身前的暗影身上。   盖上被子之后,这位暗影兄弟,好像不再像白日里那行威风凛凛,碎发垂在脑后,反倒是凭添了几分沧桑的脆弱感。   脆弱感!?   冯怀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   冯怀啊冯怀!你在想什么!?   他控制着自己不再去看,强行闭上眼睛,催着自己赶快睡觉!   谁料,脑子里却又开始闪过白天见着暗影穿那身可爱风格的对襟小郎装束的样子。   有点怪。   但又忘不掉!   甚至,甚至挤占了原先入睡前的那抹仙资身影,霸道地开始在冯怀的脑海中称王称霸!   ……   夜深,四下悄然。   暗影脱了外罩的小郎装束,穿着贴身的黑衣,像一只灵巧的猫,轻巧地翻窗而出。   白虹教中看管的森严程度远远高过县令府,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人,三不五时就会遇到巡逻的守卫。   暗影一路走得十分小心且艰难。   教会占地面积颇大,没有地图,只能按着大概的房屋建筑逻辑猜测首脑所在。   眼见着前面又走来一对巡逻守卫,暗影咬咬牙,灵活熟练地轻声撬开一间房的门闩,闪身滑入房中。   这间屋子颇大,看着至少也是个小头目的住所。   暗影环顾四周,正在中堂高高供奉的,便是一尊白虹教所尊的所谓的「虹神」的神龛。   那神龛中坐着一尊面目清楚的神像,暗影看着神像皱了皱眉。   总觉得……这神像的面容似乎是在何处见过?   场地所限,他没再多想,进了内室。   令人没想到的是,床上不止躺了一个活人,还躺了一具女子的尸体。   那尸身未着片缕,漫布伤痕。脖子上赫然是一道手勒而至的勒痕,乌黑发紫。   暗影眉头紧皱,捂住床上人的嘴将他一把揪起来,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一把小刀架在人脖子上。   “不想死就老老实实说:白虹教抓这么多女儿小郎做什么?那小头目吓得立刻竹筒倒豆子:“是法师,法师指使我们干的!说要选三千佳丽做皇妃,现在基本也凑齐了……”   “法师在哪个屋子!?”   “他他他不在这儿……他好像这几天去山里了,不知道做什么!这三千皇妃我们也要听他号令,他来信儿了也得给送去山里,据说也就这几天就要出发了!”   “哪座山!?”   “后,后面儿那座大红山。”   暗影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女子是不是你杀的?”   小头目瑟瑟发抖,张着嘴不敢说话。   暗影心下了然,立刻干脆利落地一刀结果了他,又去寻了一个瓷杯砸碎,将瓷片沾上血扔在床上,这才原路返回。   ……   京城,皇宫。   前些日子,佟容在御花园逛了逛,遇见正在玩斗草的胡婕妤二人,猛然惊觉——   自己居然没有给孩子准备什么像样的玩具。   虽然内造府送来了不少拨浪鼓、九连环、磨喝乐之类的孩子玩耍的小玩意儿。   但是封建王朝在儿童玩具上的钻研程度自然是没办法和他原来的世界相比。   想到这里,新姆父佟容立刻说干就干,从内造福找了一些能工巧匠,复刻记忆中的玩具。   他还专门把柴山之前住过的那间偏殿收拾了出来,做成了一间玩具房。   内造福的工匠们怠慢谁也不敢怠慢皇后娘娘,拿出了最好的手艺,根据图纸或者皇后的口述,像模像样地做出了一大堆精美的玩具,送入这间偏殿之中。   “哇!这是什么,像一个秋千一样!”孩子还不到玩玩具的年纪,这满屋子的玩具迎来的首批客人,是已经生得牛高马大的皇帝陛下。   佟容道:“这是秋千沙发,原理和秋千一样,只是更安全舒适些。”   “那……这又是什么!?”   佟容好笑地抱着元元,把他挨着宵宵,放进新制作出来的双人婴儿车里,推着婴儿车的手柄带两个孩子「逛」玩具房。   “那是立体拼图,你可以按照图纸把它们组装在一起,会变成一个小模型。”   “原来如此。”柴山放下立体拼图盒子,又拿起另一个四四方方的彩色玩意儿,“这个呢?”   “这是魔方!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把所有的色彩各自拼到同一面上!”   柴山立刻来了兴趣,开始尝试起来。   如果不是特别聪慧的人,初玩魔方能拼出上下两面已是不错,皇帝陛下跟这方小玩意儿较劲了小半个时辰,也只拼出来了两面。   佟容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抽过他手中的魔方,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几乎化作一道道残影。不过十几个呼吸,六面均匀的魔方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然后,随意地往柴山怀里一抛:“你再试试?”   柴山被秀得眼花缭乱,注意力哪里还在这六面小方块上,眼睛看着佟容,全然都是迷恋。   他拿着魔方,紧紧地黏在佟容的身后,眼神痴迷地注视着佟容。   孩子都已经出生了,容哥哥却总还是能在不经意间展现出他的迷人的风采,将自己迷得神魂颠倒。   聪明、美丽、有能力、有担当、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完美得不似凡间人。   “容哥哥,山还是不会……你再教教我?”   佟容顶着柴山火辣辣的目光,无奈地接过魔方,手把手地又连带口诀教了一遍。   教着教着,大手就裹住了莹白的玉手,奶嬷嬷和宫人也识相地一一退下。   那豪华的秋千沙发也迎来了第一次使用者,嘎吱嘎吱没完没了地响了足足两个时辰。   雨消云散后。   佟容有些难受地蜷缩在柴山的怀里,翻了一个身。   秋千沙发已经湿透了,整面丝绵填充的坐垫彻底宣告报废。   柴山高高大大的身材缩在这沙发里,还得尽量给佟容空出更多的空间,看着憋屈极了,他却是甘之如饴。   佟容感受着某处的黏潮,无奈地道:“没用鱼泡……如果再怀孩子,你可别又蹲在产房门口哭!”   柴山讨好地抱着佟容亲了一口。   两人汗涔涔地腻在一起,柴山忽然道:“容哥哥,等到元元十八岁,我就退位,咱们搬到万景园去住吧。”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佟容捏了捏他的脸,笑着问道。   “你这两天说起大皇子的事情,我突然想到,既然当初夺得这天下大部分是因为容哥哥的原因。   如今为了责任困在政事里也就罢了,但凡能够放手交给别人,那我又何必等到老死的时候呢!?”   佟容笑道:“你倒是退休退得早,恐怕到时候儿子得埋怨死你!”   柴山嘿嘿一笑,又亲了一口怀里的大美人:“埋怨我也没办法!他爹我的志向就是跟着容哥哥过神仙眷侣的生活!到时候咱们住腻了万景园,还能去江南走一遭,去漠北玩一圈。”   “听上去倒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今天依旧在评论区揪五个宝发红包 第48章   千面狐狸   三千佳丽祭祀大皇子   两人因为聊起了退休, 开始兴致勃勃地做起了退休规划。   柴山甚至还拿出了舆图,开始计划要去哪些地方游玩。   “江南不错,富贵又多秀水, 我们先去金陵住两年吧!”   佟容靠着他, 想了想道:“我还没去过云南, 可以去云南看看玖月他们。”   “那不如顺道去巴蜀看一看,山高水绿, 吃食别有风味!”   “那再去一趟漠北吧, 看看沙漠和日出, 骆驼和孤狼!”   柴山捧着舆图笑道:“到时候就让那两个小崽子羡慕去吧哈哈哈!”   那时就是自己和容哥哥纯纯的二人世界啦!   ……   亭州。   暗影回到大通铺之后, 一直在思考那小头目所说的话和见到的神像。   总觉得自己的思维深处已经有什么将他们串联到了一起, 但是隐隐约约并不真切。   为什么是皇妃不是天妃?为什么神像的面容似曾相识?为什么需要三千佳丽?   还有那个法师, 如果是他借伪神名义网罗佳丽,扩充自己的「后宫」,又何必大费周章迁移到深山老林中?   他察觉到了一丝诡异之处, 这一趟的行程, 似乎并不像自己原来所猜测的那样, 总感觉有些许十分未知的风险。   “冯兄。今晚, 你跟我一起潜出去, 我将你送出这个地方!”   冯怀闻言一惊:“为何啊?”   暗影一顿:“我原本以为是有人想要网罗美人扩充后院,必不应当有危险。昨夜探听的消息,却似乎另有诡秘。为保安全,你还是先走为好。”   冯怀看了他几眼,张了张嘴, 犹犹豫豫地道:“暗影兄弟, 你……”   “什么?”   “你是不是……上面官府的人?”   “呃……”暗影看向冯怀, 盯着他没说话。   “啊, 我,我是猜的,猜的。”冯怀打了个哈哈。   “是!我是影司的人!”   “啊,哈哈别往心里去……嗯?!影司!?”   冯怀瞪大了眼睛,指着暗影,半天说不出下一句话。   他也不是个蠢人,不管是夜探,还是进教会之后多番打探却全然不像是找人的样子,都可以看出暗影的身份与众不同。   但是影司……就是那个皇帝的鹰爪衙门!?他,他看着也没有那么凶神恶煞啊!   暗影可不管冯怀是不是把自己看出了一朵花来,他的心思都在昨晚的所见所闻上,试图在脑子里将已有的线索串联起来,却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头绪。   夜里,等到同屋的人全都睡死之后,暗影拉着冯怀,小心翼翼地翻窗而出,精细地避开了所有守卫,来到自己昨夜就探查好的一处围墙。   暗影扶着墙蹲下:“你踩着我的背,翻出去。”   冯怀十分犹豫:“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别废话,快上!”暗影果断低斥。   “哦!”冯怀踩上暗影的肩膀,蓬勃的力量就在自己的脚下,他心中狂跳,顺着暗影往上的力量攀上墙头。   这时,远处走过一队巡逻守卫,交谈的声音模糊地传入两人耳中。   “六月十三号……两天就到了……红山……虹神……”   巡逻守卫慢慢远去,但这话却突然在暗影脑中劈下一阵灵光。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冯怀的脚踝!   冯怀吓了一大跳,险些惊叫出声。   “冯怀,你听我说!”暗影突然十分严肃地道,“你去找孙大,告诉他大皇子余孽就是白虹教的法师,他准备在六月十五柴虹的忌日,在红山殉葬三千女儿小郎祭祀!让孙大赶紧去找福州调兵来!”   “什么?”冯怀被这一通话炸的大脑成了浆糊。   “别磨磨蹭蹭,赶紧上去!”   暗影根本不给冯怀婆婆妈妈的时间,肩头一顶,将冯怀强行送上墙头。   冯怀狼狈地抱着墙头爬上去,低头望着暗影。   两人骤然对视了一眼,暗影立刻别开目光。   冯怀抱着墙,担忧几乎要没出心湖:“暗影,那你会不会有危险啊……要不咱们一起走吧!”   暗影坚决地摇摇头:“我得跟着,如果有事得护着这些小郎女儿。”   “那,我,那……”   “别废话!赶紧走!”暗影直接又推了他一把,然后毫不留恋地沿着墙角隐没在夜色中。   冯怀被推下墙头,摔得一个趔趄。   他留恋地看了一眼墙内的方向,终于咬咬牙,向着药铺的方向疾步跑去。   ……   六月十二,天还未亮,白衣教徒就冲进大通铺,撵狗一样将几人撵出去。   所有的小郎和女儿都从房间内被赶了出来,教徒们驱着赶着,让众人排成长长的几队,乘着天光尚未明朗,从城门列成长长的队列出了城。   期间,纵然有百姓看见,也是躲到一旁,完全不敢招惹。   几千的女儿小郎,就如此荒谬地被公然带出了亭州城,一路向着红山进发。一直走了两天半,终于是见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红山深处,一处声势浩大的法坛伫立在山凹里,四周都是巨大的坑洞。法坛中央,一个头戴法师帽,手持灵位的法师高高站立,面容狰狞诡异,许多小郎和女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开始低声哭泣起来。   暗影定睛看去,那高高在上的法师,果然是千面狐狸胡千里!   只见那胡千里戴着高帽,森然一笑,扬声道:“教众!虹神降下神谕,需得三千皇妃长伴左右!尔等赶紧将这些皇妃请入神坑!以神土封之!”   人群登时轰然!   大多数教众并不知道此行前来究竟是为何,虽然都是白虹教的忠实教徒,但也多半将信将疑。   而被带来的女儿和小郎则更是一片喧哗,胆子小的哭哭啼啼,胆子大的已经开始吵嚷着试图突破重围。   千面狐狸见状,冷哼一声,随即大手一挥。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背后的红山山峰顿时裂开了一大片山石,裹挟着雷霆之势轰隆隆地垮塌而下,立刻连教众带小郎女儿埋了一百来个人。   “看到了吗!?”千面狐狸狞笑道,“这就是神罚,你们不想死,就赶紧遵从虹神的旨意!!事成之后,下一世便可以去天国,永享福泽!如果不然,地狱的烈火便会永生永世灼烧尔等!!”   “什么!?”   “虹神息怒,虹神息怒!!”   “你们赶紧下坑里去,别逼爷爷动手!!”   原本还犹豫不决的教众们见状,立刻开始动作,推搡着胁迫着「皇妃」们进入坑中。   暗影一看这个情形,立刻脱掉身上累赘的小郎装束,拔出小刀,飞身跃上神坛。那法师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已经三下五除二将匕首抵在其脖颈上。   “都别动!!”暗影死死勒住千面狐狸的脖子,大声喝道,“不然我马上宰了他!”   “这……”   教众们迟疑地停下推人入坑的手,场面一时变得僵持起来。   胡千里高高的法师冠落在地上,脸憋得通红,眼睛也赤红充血。   被暗影攥在手里,这恶徒却没有丝毫的惊慌恐惧,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恶声喊道:“别管我!!虹神在上!就算杀了我也是去天国!你们赶紧完成祭祀封土!!”   这话一出,暗影气急,一掌干脆地劈晕了他,大喝:“你们不要被他妖言惑众!!没有什么虹神,这厮是在淫祭罪臣,不要信了他的鬼话!!”   然而白虹教的教徒早已被千面狐狸洗脑,对于虹神的存在深信不疑。暗影的一番话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尤其是法师本人悍不畏死,难道不是变相更加证明了天国是真实存在的吗!?   白衣教徒们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动作越发地狂热。   一个又一个小郎和女子被无情地推入大坑,伴随着尖叫与哭泣的,还有教众们狂热的视线。   在他们心中,每一个「皇妃」都是自己的一分天国入场功德,埋的人越多,自己的功德越是圆满,怎么能不欢喜,怎么能不卖力!?   暗影咬牙,扔下手里的晕死的法师,只人匹马闯入癫狂的人群中。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已经疯癫的教众挥舞着锄头和铁铲,双目赤红地围拢上来,将暗影重重包围,举起手里的工具,发了疯地向着他挥去。   “暗影——”   冯怀这辈子都没如此声嘶力竭过。   他大喊着,突破重重人群,飞快地跑向暗影的方向。   而在他的身后,福建府通判带着兵丁迅速地控制住了现场的状况,一个个缉拿住教众,将被推入深坑的女儿和小郎们解救下来。   “暗影——”   群魔乱舞的人群阻挡了冯怀的视线,当他冲到刚才暗影所在的位置,却已不见其人,只能看到地上四处泼洒的血迹。   冯怀双脚一软,想也没想,一下子跃入旁边的人祭坑中,拉起坑里的人一个个翻找着。   “暗影!?你别出事儿啊!你千万别出事儿……暗影!”   “你鬼叫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坑上方传来。   冯怀一愣,立刻扬起花猫一样的脏脸。   坑上方,一只有力的手臂冲他伸来,刀疤的脸上,满是笑意。   “上来,我拉你!”   ……   “暗影卫长,我们在法坛祭炉的一个供罐里发现了这个。”   暗影接过一看,眉头逐渐拧成了川字,面容比刚才呵斥教众时还要严肃。   “什么东西?”冯怀凑过来一看,立刻大惊失色,“容儿!?”   那罐子里,坐着一尊技艺精湛的纸糊像,赫然就是佟容的面貌!   将纸糊像翻转过来,背后还写着佟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冯怀还在震惊中,他身旁的暗影却突然开口问道:“容儿?你如此称呼皇后娘娘,是否过为亲密?”   冯怀慌慌张张地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竟然喊出了过于亲昵的称呼。   他有心想要解释两句,却不是为了礼教,而是为着不想让暗影误会自己。   ……   不过,意识到之前他自己确实对佟容念念不忘,冯怀也莫名心虚。   “我,我与皇后娘娘是发小……你别误会,皇后仙人之姿,虽然我曾心悦于他,但也仅止于此,并未逾矩!”   暗影轻笑一声,小心地盖上罐子:“此物我不敢做主,须得尽快带到京城交给陛下处置。这里后续的事情都有孙大出面,我便先走了!”   冯怀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对暗影的感情,那位于自己情绪风暴中心的人却已经十分潇洒地跨上了一匹骏马。   他慌乱地开口道:“不若先一起用个饭再走?”   “不了!你要说什么赶紧说,给你十个数的时间!”   十个数!这也太短了!   冯怀几次张嘴,想要说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你是断袖吗?你可有家室……   他生性优柔寡断,偏偏遇到一个斩钉截铁的人,憋了半天,满脸通红,也只说了一句:   “那……路上小心啊。”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明天或者后天正文就完结了。   之后还有四五章番外。   本来以为能写二十万字的……现在发现我想多了T T;   想看什么番外可以评论区留言—— 第49章 正文完结   今生今世,来生来世   暗影打马回来, 拉着缰绳,刚毅的面容闪过一丝笑意。   他引着马踢踢踏踏地从冯怀身边经过,扔给他一块腰牌, 突然道:“我脸上这道疤, 原本是一颗红痣。”   红痣!?   什么!?   这世上男人脸上从来不会生红痣……   会在脸上长出红痣的, 只有哥儿!!   冯怀张口想要再问,那人却已经「驾」了一声, 纵着骏马奔驰而去了……   “狗贼!岂有此理!!”   柴山捧着那尊写了佟容生辰八字的纸像, 脸色沉得就像即将打雷暴的乌云。   暗影禀报的声音一顿, 还是如实道:“那贼子原本是将这供罐放在炉中, 想来是预备一起烧掉。”   柴山闻言, 面色更是难看, 气得捧着罐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不敢想象,如果暗影没能及时截住这场荒唐无道的祭祀,这尊纸人被烧给罪臣柴虹……   那是不是意味着, 容哥哥百年之后, 将被迫沦为柴虹那恶贼的掌中物!?   佟容走上前来, 从罐子里拿出那尊纸做的坐像, 翻来覆去看了看。   他对这些东西一向不太看重, 凑近打量了一番。   这纸像做工非常精美,眉眼清楚得似是微观的真人,与他本人至少有九成像,如果不是摸着材质,佟容绝对不会相信是一尊纸扎人。   看了一会儿, 他开口道:“拿个火盆烧了吧!”   “不行!!”柴山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后面写着你的生辰八字呢, 不知道那妖人做了什么法, 如果烧去了柴虹那里可怎么是好!?”   佟容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手:“你怎么这么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原是不信的。”柴山拿过那尊纸像,又小心地捧着,“有了容哥哥之后就开始信了!”   自己如果不是十世大善人累积了无数的功德,又怎么可能今生和容哥哥在一起呢!?   可见这些东西确实是得信一信的!   佟容见他这样紧张兮兮的模样,无奈地道:“那不然,把你的生辰八字拿来吧!”   柴山不解:“容哥哥要山的生辰八字做什么?”   佟容懒得理他,接过纸笔,写下柴山的生辰八字,又吩咐宫人拿来了火盆,将那张写着柴山八字的纸和自己的纸人一起放入其中,一把点着了火。   火盆中,橘红的火焰迅速吞噬掉墨字,两副生辰八字同时化作飞灰,在热浪中翻滚盘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随着火焰的渐渐熄灭,融合在一处。   佟容牵起还在发愣的柴山的手:“如果世上真有神明,那么将我和你的生辰八字一起烧了,便是绑在了一起,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远都要在一起了。”   柴山眼里闪着光芒,回握住佟容的手,重重地道:“好!!”   ……   中秋节。   今年是个好年,四地都传来丰收的喜报,赶上中秋佳节,皇帝龙颜大悦,额外发了一笔节例银子。   暗影揣着银子回到自己租住的小院,还没进去,就先在门口发现了一个蹲着的人。   “暗影!”冯怀见到他,立刻蹦起来,奔到他身边。   暗影看了他一眼,没说欢迎,也没说拒绝,提着月饼推开了院门。   然后,并没有将院门关上。   冯怀眼前一亮,跟着暗影进了院子里。   “暗影,我带了一些桂花酒来……”   暗影把月饼扔在桌上:“我最近不能喝酒。”   “啊?”冯怀闻言不解,“为何啊?”   “还有,我已经向陛下请辞了。”   “啊!?”冯怀大惊,“你要去哪里?为什么!?”   暗影欺身上前,霸道地抽过冯怀的手,贴在自己的腹部。   掌心之下,那一块已经摸过数次的肌肉,似乎出现了些许变化。   冯怀还没有反应过来,暗影劈头就是一句:“我怀孕了,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什么!?”   ……   云南,云南王府。   “玖月,来吃月饼啦!”   白左左端着一大碟子的月饼,兴冲冲地放在孟玖月面前:“专门请了一个做月饼的高手,这里有十种馅儿的,你尝尝!”   “哇!”孟玖月赶紧拿起一块,掰了一半,和白左左你一块我一块,吃得格外香甜。   来到云南是孟玖月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白左左对她千依百顺,满王府上下孟玖月就是一个超然的存在。更加上云南世情开放,哪怕是王妃也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潇洒自由。   不过……   吃了几块月饼,孟玖月看着头上高悬的圆月,突然有些想家了。   她戳了戳白左左:“我有点想我爹娘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白左左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事好办。等明年我们把岳父岳母大人接来住一段时间吧。”   “还可以这样!?”孟玖月立刻开心了起来,在白左左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   京城,皇宫。   佟夏矽开开心心地把自家女儿放在宵宵身旁,挨个亲了亲摇篮里的宝宝,笑得一脸满足。   “看来看去还是宵宵最可爱!”   哪怕是用自家女儿对比,佟夏矽也觉得宵宵是最漂亮的小婴儿。   佟容笑了笑,拿起一个月饼逗了逗摇篮里的孩子们,紧接着虚晃一枪,将月饼塞进了柴山的嘴里。   柴山嘿然一笑,叼着月饼冲摇篮炫耀了两下。   元元立刻哇哇大哭!   而罪魁祸首老父亲,看着儿子哭鼻子的样子,却笑得极其灿烂开怀。   中秋家宴,只有亲近的几个人在,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倒是格外放得开。   胡楠楠和周雨奴吃着月饼,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小侯爷夫妇则是腻腻歪歪地黏糊着。   柴山吃着一道烤猪肉脯味道不错,赶紧给佟容夹了一筷子喂到嘴边。   佟容没细想,一口吃进去——   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肉腥味直冲他的天灵盖,刺激得他胃中翻江倒海,顿时「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这……难道,难道!?   佟容苦着脸和柴山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是满满的震惊。   不是吧!!   又怀上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明天开始写番外——啦啦啦;   依旧评论区掉落小红包! 第50章   番外一   白左左&孟玖月   “呼!还是好热!”   孟玖月吃着冰饮, 有气无力地道。   白左左在一旁任劳任怨地给她扇扇子:“今年是热!本来想去打猎的,这天气穿上猎服哪能行!?”   孟玖月撇撇嘴,舀了一勺冰给白左左, 白左左笑着一口吞下去。   “天天大太阳晒着, 哪都去不了……”   她又吃了一口冰饮, 忽道:“要不然把孩子们找来,考考他们学业吧!反正咱们这会儿也没事儿干!”   俗话说得好, 大热天考孩子, 闲着也是闲着。   两夫妻兴致盎然地把孩子们一一唤到眼前, 还特地准备了彩头。   属实是闲得没事儿干了!   截至目前为止,「勤勤恳恳」的云南王夫妇一共制造了十一个孩子, 有男有女有小郎。   第一个孩子出生时, 当然是稀奇的。   长子长女往往倾注了父母全部的心血,怎么看怎么稀奇。   然而孩子一多,也就不稀罕了。   甚至于当孩子太多的时候, 做父母的难免会发生一些记忆错乱的情况。   “小六背书背得不错!”   白左左欣慰地抚掌, 拿起一把宝弓, 奖励给老六。   孟玖月也笑着夸道:“尤邡是个有出息的!背书背得多好啊!”   老六本来得了宝弓还挺高兴的, 闻言立刻面上一僵, 跨下脸来!   “阿娘,我不叫尤邡!”   “哦哦哦!”孟玖月一汗,“尤知!尤知!”   旁边的老五不满地叫了一声:“我才是尤知!!”   孟玖月有点慌,求助地转头看向白左左。   白左左一时也有些忘了,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尤孟?”   “尤孟是我!!”老九也生气了。   老六的脸憋得通红, 怒气冲冲地一把摔了宝弓, 箭一般冲了出去。   “哎!老六啊!”   “小六子!你跑哪去啊!?”   不靠谱的父母有点慌了, 赶紧着人去追。   谁知找了整整一个下午, 翻遍了王府也没有找到老六的人影。   这时,王相拄着拐杖走进来:“王爷王妃!别找了,尤臻下午就收拾包袱出去了!”   孟玖月和白左左面面相觑。   “尤臻是谁啊?”   “听着好耳熟啊!”   王相气结,举着拐杖狠狠跺了跺地板:“是小六啊!尤臻是小六的名字!!你们啊!!怪不得他那么伤心!”   “啊!”   孟玖月和白左左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目光中发现了心虚的意味。   ……   第二天,白左左二人一起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被王相挥舞着拐杖撵出府找人。   孟玖月有几分愧疚:“哎,小六去哪了……”   说着说着,突然迁怒地掐了白左左一把:“你这个当爹的!我脑子不好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记不得小六的名字了!?”   已经四十好几还被老婆「家暴」的云南王摸了摸被掐红的地方,委屈道:“一时忘了,老五老六都是男孩子,生得太近了,搞混了!”   “唉……云南这么大的地方,我们去哪找他啊!”孟玖月撑着遮阳伞为难地说道,“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哪里去了……”   白左左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都十三四岁了!算半个大人了,又有钱,放心吧!男儿嘛,就是该早早地出去闯荡一番才好!”   ……   此时此刻,又被没心没肺的父母抛到脑后的云南王府六公子白尤臻,正背着行囊,骑着骏马,一路向京城的方向跑去。   因为夹在兄弟姐妹中间,不是老大也不是幺儿,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老六养成了一副独立的性格。   这次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他干脆直接打马去了京城,准备见识一番京城繁华。   就这样一路北上,游山玩水,见了不少云南没有的东西,某一日,白尤臻终于行到了京城。   城门外,进城的行人从侧门排着队依次核验身份,白尤臻也从马上一跃而下,跟在人群里。   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喧哗声。   “仁秋将军回朝了!”   “仁秋大将军!!”   “啊啊啊!是仁秋将军!”   白尤臻闻声回头,就见一匹黝黑的高头大马奔驰而来!   黑马之上,一个看着十八九岁的少年将军,穿着曳撒武袍,束着高高的发髻,丰神俊朗地直奔城门而去。   那俊秀的眉目间,赫然点着一颗夺目的红痣!   这仁秋将军,竟是一个哥儿!!   少年将军牵着缰绳猛地一拉,将将好在城门处一跃而下,动作潇洒而充满了力量感,引马入了城中。   白尤臻看呆了,好半天才被身后的人推了推:“喂!前面空着了,往前走呀!”   他总算回过神来,一看,前方排着的队伍果然空了一大截,连忙不好意思地拱拱手往前走。   “这位大哥,刚才那位仁秋将军,是个小郎!?”   路人大哥立刻道:“你居然不知道!?仁秋将军是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的嫡公主呀!他自幼习武,有巨力,年仅十四就开始征战沙场,立下赫赫功劳!”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白尤臻摸摸下巴,对这个小郎将军产生了十足的兴趣。   作者有话说:   番外不定时掉落。 第51章   本人叫柴冬元, 是一个太子,昨天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   我有一对过分恩爱的父母。   父皇柴山,除了政事之外,分分秒秒恨不得变成母后佟容身上的一个挂件!   虽然我也能稍微理解, 毕竟母后虽然已经四十出头, 仍旧美得像天神下凡一样, 一颦一笑都可以迷倒一大片宫人。   顺便一提,这个宫里似乎有一些神秘的组织, 代表人物就是平时看上去十分严肃的司宫令未央和那两个摆件花瓶般毫无用处的婕妤。   在他们眼中, 我的姆父做什么都是对的,一见到我姆父, 眼中就会不自觉地冒出小星星!   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柴容宵和同母小郎弟弟柴仁秋。   我妹妹,继承了母后九成的美貌!   出去打马、蹴鞠、乃至逛园子参加宴会, 都会有各路公子郎君使尽浑身解数,只为近距离看她。   但我妹妹似乎对他们并不感兴趣……她只喜欢钱!   没错,就是钱!   堂堂一届公主,成天混迹在商贩圈子里,生意从达官贵人身上的丝绸到贩夫走卒手里的提篮,赚得盆满钵满!   妹妹已经是一朵奇葩了, 谁知弟弟更是爱好惊人。   他喜欢带兵打仗!!   一个小郎, 天生力能扛鼎,成日里混迹军营, 一路靠着自己的实力步步高升!目前已经做到骠骑将军了!   而与他们不同,我从小都十分循规蹈矩。   做为太子, 我对于自己的职业路线十分清晰。   鉴于父亲目前仍旧吃嘛嘛香, 身体倍儿棒,一看就是能活个七八九十岁的样子, 五十年之内,我是不用考虑继位做皇帝了。   所以,我一直认为自己大大大半辈子的工作就是当好一个太子,帮父皇分分忧,为大夏培养优秀的下一任继承人,起到承上启下的关键性作用。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什么!父皇你要退位!?”   我惊到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而我的父皇丝毫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高高兴兴地挽着母后的手:“哎,年纪大了,精力确实没那么旺盛。你也长大了,该为父皇分忧了!”   听到这话,我不由想起了今早上父皇一个人干掉的两碗肉粥四块发糕,没有接话。   紧接着,父皇不由分说地光速跟我确定了退位、继位的事宜,然后公然跟母后一起,在我面前商量起了要去江南游玩的事。   妹妹也听到了这个消息,飞快赶来,抱着母后开始嗷嗷叫。   “姆父!我不要跟你分开!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走!”   我清晰地看见父皇的眉头皱了起来:“宵宵呀,你在京城还有生意呢,去江南多不方便!”   大孝女柴容宵立刻道:“没关系!我把杂七杂八的生意卖一部分,刚好去江南也可以开分店!”   父皇眉头皱得更紧:“宵宵啊,你还没找驸马呢!京城好儿郎多,终生大事要紧!”   妹妹眯起了眼睛,抱着母后开始痴缠。   这时,三弟也闻讯赶来,不舍地缠着母后的另外一边胳膊,让他们记得多写信回来。   而我,大夏准皇帝,一个人在旁边烦恼着几天后继位的事情,与这“一片和谐”的家庭氛围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继位大典十分顺利,父皇只差没把“终于甩掉这个摊子了”写在脑门上,迫不及待地将所有的势力移交给了我。   而我,穿上代表大夏最高权力的龙袍,戴上博山冠,面对着桌案上堆成小山的奏折,再看看旁边名为“帮忙”实为“碍眼秀恩爱”的父皇母后。   脑门上,缓缓冒出了青筋……   ……   在我即位后的第二个月,父皇和母后便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和妹妹一起包袱款款地乘船下江南去了。   三弟也收拾收拾东西,回了军营。   独留朕一人,守着这诺大的皇宫,兢兢业业,夙兴夜寐,筚路蓝缕,忙得头秃……    第52章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夏天。   柴山和佟容像以往一样, 带着三个孩子去万景园住。   孩子们正是十二三岁的时候。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正是猫嫌狗憎的时候,有了一点点自我意识,开始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小想法,但行为做事又十分幼稚, 往往会做出一些大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娘娘, 不好了!!”佟容正扇着扇子乘凉, 小圆子突然疾跑进殿,“仁秋公主把人摔骨折了!”   “什么!?”佟容立刻跟着小圆子急急忙忙地赶到“作案现场”。   柴仁秋正背着手, 用足尖扒拉着地上的小石子。   “这是怎么了?”   佟容赶到时, 柴山已经到了,抱着手臂沉着脸, 跟儿子远远对峙着。   柴山:“老三把侍卫抡到地上,摔断了人家的腿!”   佟容闻言皱了皱眉:“仁秋, 到姆父这里来。”   柴仁秋提了提脚下石子,磨磨蹭蹭地来到佟容面前。   佟容没有码脸,拉着他耐心地问道:“你跟姆父详细说说刚才的事情,不要夸大,也不准隐瞒,咱们做了什么就是做了什么, 好不好?”   “……刚才, 有个侍卫背后嘲笑我小哥儿都是三脚猫的功夫,被我听见了。我就跟他说要比一比, 然后用力太过,不小心把他抡飞了……”   抡飞了……   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的第三个孩子是个大力士, 但乍然听到一个半大孩子抡飞了一个成年男子, 佟容还是吃了一惊。   他想了想,拉着小仁秋的手道:“是不小心, 还是故意的?”   柴仁秋看了看天。   “老实告诉姆父!”佟容的声音带上了两分严肃。   “有一半是不小心,也有一半故意……”   佟容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他拉着小仁秋一起,怀柔恩赐了那个被摔断腿的侍卫一笔银子,又专门找医官来为他医治,再拿他背后搬弄主子是非敲打了一番,把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等到两人回到住处,小仁秋看向姆父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满满的崇拜。   “母后,你好厉害!!”   佟容无奈地笑了笑,手指头戳了戳小仁秋的脑门:“秋秋,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没?”   小仁秋低下头:“不该伤了侍卫。”   佟容摇摇头:“不对。”   他俯下身,平视小仁秋的眼睛:“哪怕是行军打仗,也不是论匹夫之勇,而是得动脑子,讲兵法。这个侍卫对你不敬,你可以用规矩处置他,而不是在众人面前打伤他,留下别人传你话柄的隐患!”   “但是,他说我是哥儿,都是些花拳绣腿,迟早要嫁人的!”   佟容摸了摸他的头发:“孩子,你是为自己活,不是为了别人的口舌活!未来正喜欢你的人,也不会阻拦你发光做自己想做的事。”   仁秋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中午,柴山抱着佟容,美美地一起睡午觉。   一觉醒来,就见老大冬元身边的小太监已经候在了门外。   一见着佟容,小太监就跟见到了救星一样:“娘娘,您去看看太子殿下吧,殿下他一天都没吃饭了!”   佟容一听,连忙和柴山一道急急忙忙去了太子的住处。   柴冬元正盘着腿,苦大仇深地看着面前的九章算术。   “元元,你怎么一天都不吃饭?”   柴冬元拿起面前的算数稿纸,抓了一把头发:“母后!算术先生给我布置了五道九章算术的题,让我自行研究。我只解出了一题!其他的统统不会做!”   柴山好奇拿起了本子,念出题目:“今有飞鸟起南海七日至北海,飞鸿起北海九日至南海。今二鸟俱起,问相逢之期?”   他本想顺便辅导一下孩子的作业,但是一念出题目,顿时卡在了当场,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三又十六分之十五日!”佟容在脑中想了想,脱口道。   父子二人的目光立刻同时转向他。   佟容拿起笔在稿纸上写起来:“七九六十三,设飞鸟日行九,飞鸿日行七,一起俱行十六,以六十三除之可得。”   算了一道,佟容干脆把剩下的几道题一一讲给了柴冬元。   父子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讲完题,佟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元元,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好好吃饭,身体是一切的本钱知道了吗!”   “嗯!”   给儿子讲完题,帝后回到了目前居住的听雨堂。   孩子们小的时候,佟容都是亲力亲为地带着他们,等到孩子长大了些,在柴山的软磨硬泡下,各自分了宫殿。   但这并不能阻止小朋友黏自己姆父的热情。   “母后!!!”柴容宵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了佟容的腰。   “姆父!今晚上我想和你一起睡!”   “不行!”柴山立刻阻止,“都这么大的姑娘了,不准和你姆父一起睡!”   柴容宵撇撇嘴:“我才十三呢!还小!”   “小什么,不行!”柴山严词拒绝。   柴容宵不理他,转头黏着佟容嘀嘀咕咕:“姆父~宵宵今天看到一个鬼怪话本,吓着了,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佟容看了看苦大仇深的柴山,又看了看怀里冰雪可爱女儿,一颗心逐渐开始偏移……   “小山,你今天在侧房睡吧,我跟宵宵睡。”   柴山:……   可怜的皇帝陛下,今日又是独守空闺的一天……       第53章   福建府白虹教一事之后, 冯怀又游历了几个地方,却总觉得没滋没味,心里空落落的,便带着小厮平子打道回了京城。   他的脑中, 始终盘旋着暗影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红痣……   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会不会是我自作多情想多了……   犹豫不决的性子又涌上来, 冯怀捏着暗影分别那时扔给他的腰牌, 成天叹着气左思右想。   平子简直是看不下去了:“郎君!你就拿着腰牌去影司衙门找暗影问问清楚不就行了!”   “那影司内部严格,我贸然前去会不会耽误他事儿啊……”冯怀还是很迟疑。   平子简直快被他急死了:“郎君!你想想!如果不去, 以后就永远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你甘心吗!!?”   “这……”   冯怀握紧腰牌。   甘心吗……真的不甘心!   他想了想平子说的这种可能性, 才终于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接受再也不能见到暗影的结果。哪怕仅仅是在脑中想到,都会觉得无比的遗憾痛心。   怀揣着这种对再也无法相见的恐惧感, 他终于拿着腰牌,来到了从外表看上去就阴森冷肃的影司。   “劳烦通禀一下, 在下冯怀,来找暗影,这是他的信物。”   冯怀递上腰牌,没想到门卒看也没看,反而是听到他的名字后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冯怀?十三卫长等你好多天了,让我们听到你的名字就带你过去。”   “暗影在等我!?”冯怀心中一喜, 连忙跟着门卒来到了一个房间。   房中灯光很昏暗, 阴森森的,非常符合普罗大众对于影司的基本印象。   不过冯怀现在完全无法注意到这些, 他到心里只有坐在房屋正中间的那个人。   “暗影!”   冯怀疾呼一声,“倏”地窜到暗影的身边, 到了跟前, 却又十分局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暗影却放下手里的公文看向他:“你怎么才来!?”   冯怀忙道:“我一直想来找你, 但……”   “但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犹豫不决!”   “……”   这话确实说得没错。   冯怀无可反驳:“对不起……”   “那你最后还是来找我了,我现在给你十个数,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十个数会不会太……”   “十、九!”   “你……我……你……”   “八!七!六!”   “你别这么……”   “五!四!!”   “我再想想,我再想想行吗?”   “三!二!一!”   “我喜欢你!”   ……   说出了这一句之后,好像有什么藩篱被冲破,冯怀“砰砰”直跳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他看着暗影,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深吸一口气。   “暗影,虽然我们认识得也不久,但我真的觉得,非常非常想和你在一起!”   “你果断,英勇,而且聪明。”   “我,我见到你第一面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我能娶你吗!?”   “现在还不能!”暗影果断道。   “啊……”   好不容易汹涌点燃的热情和勇气被这突然泼下的一盆冰水扑了个干干净净。   冯怀的心一下子坠入了谷底。   他将腰牌轻轻放在了暗影的桌上:“那……我,我就不打扰了。”   他的心像是碎掉了一样,转过身,带着几分不知所措地,准备离开……   “现在还不能,不代表以后也不能。”身后,暗影到声音清晰地传入冯怀耳中。   脚步声响起,背后的人一步步走上前来,牵起他的手:“我手头上还有一些公干的事情,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你愿意等我吗?”   冯怀激动地转身,拼命点头:“我愿意,我等!多久我都等!”   暗影挑起唇角,在冯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叼住了他的唇。   攻城略地,一往无前。   冯怀双手推着他的肩膀,欲拒还迎,扭扭捏捏地被暗影一把按在了座椅上。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部完结了!么么!   这个小甜文是真的有点“小”哈哈哈,希望下一本可以再见到大家~   我尽量是按照一本剧情一本甜文交叉着写,所以下下本又是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