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男配满级重生了   作者:且拂   文案   小侯爷景长霁死后才知道他活在一本书中,书中他是恶毒男配,对太子求而不得作天作地,成为穿书主角受和太子主角攻最大的绊脚石。   实际上,他被主角受抢了机缘,最后为太子耗尽一生心血打下江山却换来兔死狗烹,满门抄斩,新帝迎娶白月光主角受,帝后HE。   景长霁死后投胎成为外科一把刀,结果一睁眼带着满级装备重回第一世。   重生后,景长霁选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另立新君,唯一相同的是他再次因意外与人一夜后怀有子嗣。   这一次他选择留下这个第一世无缘的孩子,直到……孩子越长越像他新辅佐的年轻君主。   避雷:生子   内容标签:生子重生穿书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景长霁┃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孩子是谁的?   立意:自立自强,坚韧不拔,深陷泥潭不言放弃 第1章   夺回机缘   成贤二十三年,汴京三月。   狩猎场上,一处帐篷中,榻上的少年面色酡红双目紧闭,额头上冷汗直冒,像是陷入梦魇。   他的一条手臂垂在榻边,手里还攥着一白釉青底的酒盅。   少年睁开眼,手上一松,酒盅骨碌碌滚落在地,残余的半盅酒水洒落在地,瓷器里不甚清楚倒映出少年茫然的神情。   景长霁醒来时只觉头疼欲裂,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幕让他还以为再次陷入第一世的梦境中。   “出事了!”外面一声尖细的声音让景长霁意识回笼,嘈杂的脚步声以及利刃撞击的声响太过真实。景长霁坐起身,仔细去看眼前场景,他终于知道为何他会觉得熟悉。   这像极了第一世兄长死去的那一天发生过的场景。   后来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想过如果他能赶在兄长被带走前醉酒醒来,那么一切是不是就能改变?就能留下兄长的命?   景长霁踉跄着起身扑到帐篷前,他猛地拉开帷幕,一股冷意扑面袭来,外面嘈杂声愈发清楚,也让景长霁意识到一件事:他回来了。   回到了第一世。   意识到这个曾经数次祈求过的可能,景长霁用腰间随身带着的匕首朝手臂一划,锋利的刀刃割破皮肤,血顺着流下来,疼到极致,却也让他被下了迷药的神智彻底清醒。   景长霁抢过一匹马翻身而上,一甩马缰,马蹄朝上一抬,下一刻嘶鸣着朝狩猎林子冲去。   景长霁赶到事发地时,远瞧见围了一群禁军,而正中间被压在地面上无法动弹的正是早已死去多年的兄长景文惟。   “好你个景文惟,亏你还是皇上钦定的状元郎,你就这么报答皇上的?”   “霍二公子死的时候身上可有你景家兄弟的双鱼玉佩,据说这玉佩可只有一对,你们兄弟各一个。不是你,难道是你那不学无术的二弟?也对,那不如把你二弟抓来问问看,万一……”   “不是我二弟。”沙哑的声音传来,隔了重重人群,久远而又近在咫尺。   景长霁握着马缰的手攥紧,他怔怔望着那人即使被压在地上还拼命仰着头去瞧那禁军手上的双鱼玉佩。   等瞧清楚当真是长霁的玉佩,景文惟浑身一颤,许久之后,缓缓敛下眼,张嘴就要应下:“是我……”   “不是你!”景长霁第一世的时候因为被灌酒又下药,是事发后两天才醒来,那时候大哥早就死了,他一直不愿相信大哥怎么会亲口承认杀了霍二。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兄长是知道他们是铁了心要冤枉自己,要么是他要么是兄长。   幕后之人清楚兄长对他这个胞弟的在意,必然会自己应下。   景长霁翻身下马,挤开人群,怕第一世的那一幕再次发生。   一旦兄长应下,那想让兄长不被带走比登天还难。   第一世兄长也是被带进大理寺,当晚就死了,说是自缢,可他很清楚是灭口。   所以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兄长被带走。   所有人朝推开人走进来的景长霁看去,目露惊讶。   少年一身薄衫,宽大的广袖随着行走间自成一股风流,眉眼酒意还在,长挑的桃花眼让他容貌愈发昳丽惑人。   尤其是左手臂还在滴血,血珠顺着指尖垂落,随着他一步步赤足而来,血珠落在草地上,迸溅成一朵朵血花。   这一幕蛊惑而又惨烈,却莫名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长霁!”景文惟看到景长霁的模样吓到,“你怎么受伤了?是谁伤了你?”   景长霁朝景文惟安抚颌首:“大哥,霍家二公子不是我杀的。”   这一句话是安抚也是告知,不是他杀的,不能认。   景长霁没等景文惟回应,脚下一转,径直走到此刻依然骑在高大骏马上冷漠垂目瞧着这一切事不关己的太子。   太子身边同样骑着一匹骏马的少年唇红齿白,眼睛滴溜溜转着,黑白分明,是霍家三公子霍锦州。   也正是景长霁第一世存在的那本书中的主角受。   今日死的霍二是霍锦州的二哥,但霍二是嫡出,霍锦州是庶出,在霍家不受待见,和霍二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霍锦州三年前穿书后借着对剧情的掌控,寻到太子,借着一份恩情让太子将他带入东宫,名义上是伴读,实则是恩人。   太子敛下眼,面无表情瞧着景长霁还未靠近他的马已然被侍卫用长枪拦下。   景长霁仰头,漠然望着这个第一世他曾耗费心血扶他登基为帝的人,满目只剩冷漠,拱手行礼:“太子殿下,臣子与兄长皆是无辜,是有人栽赃陷害。”   太子:“是与不是,送进大理寺审过也就知道了。”   景长霁:“可如若臣子不想让兄长进大理寺呢?”   太子似乎是讥笑一声:“那就你进去。”   进了大理寺,不脱一层皮休想离开。   景文惟脸色微变,轻唤了他一声:“长霁……”他总觉得二弟似乎不太一样,但现在容不得细想,他不可能让二弟进那个地方。   二弟自幼体弱,撑不撑过去还另说。   景长霁没回头,而是继续静静望着太子,他在考虑,今日就是为了他们景家兄弟设的一场局。   要么是他进大理寺,要么是景文惟。   但无论是谁进去,都活不过今晚。   他不可能让兄长再进去送死,而目前的状况下,唯一能有一线机会的人只剩太子。   景长霁又太了解太子,为人冷漠无情,唯一庇护在羽翼下的也只有霍锦州。   如果是三年前,景长霁也许还会有五成把握,但如今……太子会当众承认他才是当年救了他的人吗?   他只能赌。   为了大哥和他的命,赌这一局。   霍锦州事不关己的神情随着景长霁长久望着太子的模样攥紧缰绳,偏头却是唤了声:“殿下,这里好生无聊……”潜台词就是想离开了。   太子转向霍锦州时冷漠的神情多了点温度:“嗯。”   景长霁在太子拉起缰绳时开了口:“太子殿下,四年前陵江湖畔,臣子曾救起落水的殿下,当时殿下说会偿还救命之恩,如今……”景长霁撩起长袍单膝跪地,垂眼,“还望殿下兑现承诺。”   “你!”霍锦州在景长霁开口时已预见到不好,但他自信景长霁这时候还没记起来,谁知道,他竟然提前记起来了?   太子眉头紧皱:“你说什么?”   众人也被景长霁这奇怪的话惊到,什么落水?什么救命之恩?   景长霁:“在陵江时殿下微服私访却遇到五毒派的人眼睛受损暂时不能视物,侥幸逃到下游却溺了水。当时臣子刚好经过跳水搭救,殿下因目不视物,差点还将臣子当成五毒派的人掐死,后历经万难才将太子救起,当时臣子替殿下引开五毒派前殿下曾问了臣子的姓名,说今日救命之恩,当报。臣子当年引开那些人也中了毒昏迷高烧不退忘了这事,但如今臣子想起来,该是殿下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景长霁当初本也没把救人的事当回事,加上事后高烧中毒的确是记不清楚。   太子当时目不能视没看清,加上当时已处于半梦半醒状态,压根没听清名字,只记得一个模糊不清的字。   时隔一年后霍锦州穿书过来,先一步抢了这个机缘。但霍锦州只知道有这事具体不清楚,也装作忘记具体细节。   但他名字有个锦字,和景的读音乍听起来很像,加上只有霍锦州和太子两人知道这次的恩情,所以太子并没怀疑。   如今……一切却不一样了。   景长霁比霍锦州知道的更多,甚至连当时太子遇袭的门派也都清楚。   而这些是太子当时情急之下和景长霁说过的,事后遇袭一事也并未对外公布。   霍锦州脸色惨白,暗叫一声糟。   他明明看过的书中说是太子和景长霁大婚后三年景长霁才记起这件旧事,因为这个恩情,两人感情更笃。   太子的目光在景长霁有条不紊说出一切时已然看向霍锦州,他这模样甚至不用再问。   太子一时并未开口。   四周静得出奇,仿佛只能听到呼吸声,以及太子轻轻拿着马鞭敲在马背上的声响。   许久,在所有人拿不准太子的心思时,太子垂眼正视这个汴京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榜首:“你当如何?”   景长霁轻轻吐出一口气:“臣子与兄长是被人陷害,臣子二人不愿进大理寺。”   太子:“这好办,那就换去刑部。”   景长霁:“刑部也不想去。”谁知道幕后之人的手会不会长到连刑部也渗透了。   太子似乎是笑了声:“所以你要让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徇私舞弊,当没看到霍二的尸体?没看到你兄长拿着沾了血的匕首?孤答应,父皇也不会答应。”   景长霁:“臣子只想换个地方被关,而这个关的地方,臣子希望自己选。”   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一口气:还自己选?他是不是干脆选自己家?   景长霁即使没抬头也能察觉到太子的目光落在他头顶:“哦?那你想选何处?”   景长霁舔了舔干裂的唇,耳边随着由远极近的铃铛声缓缓抬头,指向一个方向。   所有人顺着景长霁手指的方向看去,当看到那走一路玎珰一路的人是谁时:“??” 第2章   小皇叔   绿荫蔼蔼间,在一阵琅琅玎珰声中,一身玄衣华服的俊美男子摇摇晃晃坐在高头骏马上醉意醺醺徐徐而来。   哒哒的马蹄声,伴着男子手里还攥着的酒囊上系着的几串陈旧铃铛玎珰作响。   男子半眯着眼,已然半醉,面容削瘦苍白,是种病态的惨白,映衬刚灌了酒水红艳艳的薄唇,极致的美感,却也让在场的众人胆寒心惊。   虚瞥一眼依然指着男子的景长霁:这是不要命?还是受刺激过大?   先不说小王爷性情诡谲,常以戏弄人取乐,景家兄弟二人到了他手上能不能活另说;再则小王爷一日中有七八个时辰要么在醉酒中,要么正在醉的路上,最不喜旁人打扰,绝不可能会答应。   别说太子,连皇上都不会逼这位祖宗做事。   太子顺着景长霁的手指瞧见来人,眉头轻蹙,翻身下马,神情难辨:“小皇叔。”   其余人也紧随其后下马,单膝跪地。   来人不疾不徐的骏马被挡住去路自行停下,玎珰环佩音消失,男子不耐烦掀开眼皮,惨白的皮肤在刺目的日光下近乎透明。   卫殷居高临下俯瞰众人,目光落在最近的太子的身上,懒洋洋提起敞开的酒囊灌了一大口酒水。   酒水入口,他苍白俊美的面容稍显正常,薄唇湿润,鲜红如血,形成古怪渗人的美感,眼神阴鸷:“太子贤侄,这是作甚?”   半睁开的冷目轻扫众人,最后落在一身血早就死透的霍二身上,稍稍坐直身体:“莫非……在玩射人靶子?倒是有趣。”   众人打了个冷颤:要命,人命在这位眼里果然如同无物。   太子在这位小皇叔开口要箭前出声:“小皇叔,死的是霍相爷府的二公子,找到时身边有一块双鱼玉佩,整个大卫仅此一对。景安侯府的大公子当时手握杀死霍二的凶器,人证物证皆有,按理说理应送进大理寺。”   卫殷耐心告罄:“与本王何干?”   太子睨景长霁一眼,继续道:“景二公子不愿将景大公子送入大理寺亦或刑部,他想让兄弟二人待在小皇叔府中。”   卫殷看废物般瞥了太子一眼,嗤笑一声。   没开口,侮辱性极高。   所有人垂下眼,轻吸一口凉气:这位爷也太不给殿下面子。   太子难得没动怒:“景二公子四年前救孤一命,当初孤承诺还他一个恩情,不知小皇叔可否应允?”   “救过你?”卫殷难得抬抬眼,寻摸一圈,目光落在浑身血迹赤足站在一处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眼,“就是你?”   景长霁拱手鞠了一躬:“是臣子。”   卫殷居高临下,无人敢抬头,更无法揣摩对方的心思。   景长霁无法忽视由上而下打量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他在赌,输赢与否,在此一举。   太子一直未等到卫殷开口,松口气:“既然小皇叔不愿,孤……”   “谁说本王不愿?”卫殷打断太子的话。   太子一怔,意外抬眼,对上卫殷不甚耐烦懒散的闲适模样:“本王应下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为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祖宗。   太子:“……”   他词穷,却也了解这位,一锤定音。   太子转头看向景长霁,眸色深深:“小皇叔既已应允,三日为期,孤会派大理寺查询此案。三日后若依然霍二的死与你兄弟二人有关,孤会亲自带人送你二人入大理寺。”   景长霁敛下眼:“喏。”   太子应下此事,加上救命之恩,无人敢反对。   太子让人带上霍二的尸体离开,春猎也随之结束,顷刻间此处只剩几人。   景文惟刚脱困,立刻脱下外袍裹住只着单衣的景长霁。   此时还是三月,晨起露重,景长霁脚面身上皆被打湿,温暖袭来才察觉身体早已冷得毫无知觉。   景长霁回神,阻止景文惟去脱靴子:“大哥,我没事。”   “可……”景文惟也满身狼狈,他此刻脑子都是懵的,昨夜他明明睡在帐篷,一早醒来却在此处,双手握着匕首,趴在霍二尸体上。   他惊吓退后,下一刻却被人围住。   直到听到双鱼玉佩,他脑子一嗡,记得昨夜二弟离开过帐篷,误以为霍二是二弟所杀。毕竟二人历来不和,数有争执,是汴京出名的不对付。   景长霁去看马上的卫殷,一转眼的功夫对方再次昏昏欲睡,那通人性的骏马瞧人群散开,继续哒哒朝前,又是一阵玎珰声。   太子留下的两个侍卫上前:“两位,请。”   他们负责送景家兄弟回睿王府,入了府,二人若是出事或者逃跑,那就再与他们无关。   景长霁二人很快被带上马车,景文惟在马车上数次想开口,在景长霁轻摇头的示意下,最终三缄其口。   景长霁闭目沉思,此刻春猎本应是成贤帝携满朝文武前来狩猎。   不日前刘贵妃重病,成贤帝寻个借口对外声称惹了风寒得以留在宫中,委派太子代替他前去狩猎。   满朝文武心知肚明,也寻了由头并未前来,只各家派了府中小辈一同前往。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这位小皇叔卫殷。   卫殷是老睿王的独子,也是老来子,老睿王六年前病故后,卫殷年仅十七继承王位成为新睿王,也是大卫朝最年轻的皇叔。   性格乖佞、喜怒无常,示人命于儿戏,府中常年招新仆役,旧的仆役消失无踪。   坊间将整个睿王府形同阎王府,有进无出。   偏成贤帝对这个亲皇叔所出的独苗极为宠溺,弹劾的帖子一封接一封,皆被成贤帝压下。   卫殷这位年轻的皇叔愈发肆无忌惮,好在这位小皇叔早产,有娘胎里带出的病症以致身体不好,又喜饮酒,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景长霁一行人在午时到的睿王府中,他一直撑到这一刻入了府,才晕倒在地。   他已是强弩之末,马车途中手臂上的伤口虽已包扎,但他被下了迷药,加上大量饮酒,本就靠克制才得以清醒。   景长霁不到真正进了睿王府不敢晕倒,直到亲眼瞧着兄长入了府,他强撑的那股劲一松懈,瞬间失去意识。   景长霁半梦半醒间恍惚来到第一世,他醒来时兄长已然身故,因醒来太迟,加上他过去十八年早已被继母养废,他有心替兄长报仇查明真相却苦无门路。   在这时太子递来一根橄榄枝,说替他兄长报仇。   景长霁抓住救命稻草,后来十几年,他从一个纨绔蜕变到太子的左膀右臂,扶持太子登基,耗尽心血。   期间因为太子频频示好表露心意,他泥足深陷太子为他编织的情网,无法自拔。   甚至连所谓的兄长真相,在死的那一刻才知晓都是太子编的假话。   那些太子列出当年参与兄长之死的凶手,皆是太子政敌。   太子借他一腔热血与报仇的决心,成为太子手中的刽子手,最后太子江山到手,他却耗尽心血换来兔死狗烹,满门抄斩。   景长霁犹记得行刑前一晚,太子来到他关押的牢房,居高临下悲天悯人般施舍道:“爱卿本应凌迟处死,朕念爱卿到底对朕一片真心,免你遭此大罪,不枉我们君臣一场。”   好一个君臣一场,他死的那天是帝后大婚之日,景家一百多口的鲜血浇灌地面,那边却是满朝文武恭贺帝后大喜。   而迎娶的人正是霍锦州。   那个在太子从牢房离开后专程来一趟炫耀般告诉他一切真相,从始至终太子想娶的只有他霍锦州。   对景长霁不过是利用,一开始只是想拉拢一枚棋子,谁知景长霁天分极高,竟是最后成为最重要最好用的一枚。   景长霁第一世死后才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一本书,但书中描述却是站在霍锦州的角度,他反而成了恶毒男配,主动对太子求而不得作天作地。   就像胜者为王,最后留下的胜者可以挥墨篡改过往史书,久了,也成了「真相」。   景长霁这位小侯爷,死后罪行罄竹难书,遗臭千年。   不甘心与恨意让景长霁带着弥留的怨念投胎转世,他带着记忆去了现代,也亲身感知书中以霍锦州的视角描述的那些他曾不懂的事物。   他从头开始,孤家寡人活了三十多年,成为赫赫有名的外科一把刀,他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直到一次很长的手术后他昏然倒地,再醒来时,竟是回到第一世。   过往种种,如过眼云烟,仿佛一场梦。   景长霁一直睡到第二日才醒来,失血过多,加上半夜高热不退,差点丢了半条命。   景长霁醒后不久,大夫来看过说已然退热无碍,刚饮下一碗汤药,近侍带人抬着步辇候在院外:“景二公子,王爷召见。”   景长霁在婢女的服侍下换上衣袍,裹着略厚的大氅,外面日头极好,他却畏寒般窝在步辇中,一路被抬到主院。   步辇在主院外落下,景长霁裹紧大氅,缓缓随着领路的随侍踏进去。   景长霁刚绕过几道门进入内院,一道痛苦声传来,景长霁抬眼,看到一个仆从被五花大绑在木架上,侍卫一鞭鞭甩在仆从身上,血肉模糊。   含糊的痛苦呻吟中,前方软榻上比他裹的还厚的人正瞧戏般就着小酒悠哉喝着。   景长霁:“……” 第3章   赌他的心善   景长霁早知卫殷本性,这一幕并未对他造成多大冲击。   昨日之所以敢赌,也是仗着第一世对这位了解稍多。   第一世景长霁醒来后兄长已死,他竭尽所能打探春猎当日事发时的情况。但早已被幕后之人清除,他能打探到的皆是想让他知晓的。   而这其中就包括卫殷冷心冷肺,连有血缘的小辈惨死甚至途径都没停留半步,可谓无情至极。   死的是霍相爷府中二公子霍承盛,相爷夫人所出的嫡次子。   当今太后也姓霍,正是出自霍家,与霍相爷是嫡亲的胞兄妹。   霍太后早些年诞下两个皇嗣,一个是当今圣上成贤帝;另外一个则是上一任短命皇帝成昭帝。   二十四年前老皇帝病重,临死前将皇位越过大皇子贤王传给昭王,也就是成昭帝。   成昭帝登基不过一年,却因大病驾崩,后又传位给大皇兄,也就是如今的成贤帝。   成贤帝二十三年前登基后改国号为成贤。   老睿王是老皇帝的胞弟,也是后来两任皇帝的皇叔。   按辈分算起来,卫殷不仅是太子的小皇叔,也是霍二的表皇叔。   景长霁提前知晓剧情,知道卫殷会出现经过那里,但他在赌卫殷会不会同意带走他与兄长二人。   他当时只有五成把握。   按理说卫殷这种性子不可能会管这种事,但他如果是太子的救命恩人,那就不一样。   卫殷明面上极受成贤帝宠溺,实则两人面和心不和,成贤帝想要卫殷的命,卫殷又何尝不想要成贤帝的。   只因为老睿王说是病故,实则死于成贤帝之手。   卫殷讨厌成贤帝,恨屋及乌,太子这个成贤帝最看好的皇子也最为卫殷不喜。   所以景长霁赌赢了。   景长霁垂眼站在一旁,直到那人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才被松绑拖下去。两个侍卫故意拖着血肉模糊的人在他眼前经过,在景长霁眼前留下两道血痕。   景长霁早就见惯血腥,在他手里开膛破肚或者缝合手术的伤者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人,卫殷想借此吓到他,怕是要失望了。   内院并未清扫,血腥气弥漫开,夹杂着酒水甘醇的味道,混杂成怪异的气息。   景长霁上前两步,拱手行礼:“臣子见过王爷。”   卫殷终于睁开眼,掀开眼皮睨他,并未回答,审视的目光从景长霁畏冷的目光到他苍白未被吓到的面容。   无论是递到面前的生平亦或景长霁的表现,都戛然相反。   卫殷漫不经心抬抬手,只留下近身伺候的侍从,其余人无声退下。   卫殷开门见山:“昨日景二公子对于本王会同意留下你兄弟二人,似乎很是自信,本王倒是好奇,景二公子是如何确定?”   景长霁早就猜到卫殷会怀疑,昨日情急之下的求生办法,自然破绽百出,但他不怕,即使卫殷再怀疑,也想不到他是重生的。   “臣子并不确定,但当时情况危急,臣子也是在赌。赌王爷心善,说不定会慈悲为怀救臣子兄弟二人一命。”景长霁给了一个最不可能理由的理由。   连卫殷身后的侍从都惊得抬眼看向景长霁,又飞快垂下:??王爷心善?还不如赌天会下金子。   卫殷像是听到笑话:“赌本王的善心,不如赌你曾救过太子一命寻求太子庇护。”   昨夜有关景长霁的种种都摆在桌面,但太干净也太统一,总结也就两个字:纨绔。   但能从昨日狩猎场那种危机情况下脱身,此人不简单。   要么是他在汴京的情报网出了问题,要么……问题出在这位身上。   景长霁垂眼:“说是救命,也无非本分,算不得大恩。”   卫殷玩味的神情终于正视景长霁谦卑恭顺的模样,瞧着伏低做小,话却滴水不漏:“倒也是。”干脆一记重锤,抛下鱼饵,“不过虽是小恩,但昨日回京后太子倒是没闲着,一直在查此案,想必不出三日应有答案。”   景长霁无奈:这哪里是安抚,明显在提醒太子昨日那句三日期限,这也是景长霁醒来后最重中之重要解决的事。   景长霁主动上钩:“臣子想与王爷谈一桩合作。”   卫殷瞧鱼儿主动咬钩,心情愉悦:“哦?还是头一次有人敢与本王这种人合作,说来听听。”   留给景长霁的时间不多,他直白开口:“有人意图用霍二的死嫁祸臣子兄弟二人,臣子信不过那些人,想亲自出府去查,但臣子与兄长如今受制于王府,所以还望王爷给予方便。臣子愿意报答王爷。”   卫殷像是听到天下的笑话:“报答本王?你拿何物报答本王?你又有何物能报答本王?”   一个不受宠的侯府二公子,别说他,就是景安侯也不敢这般斩钉截铁。   景长霁:“臣子并无大本事,但臣子认识一隐居山林的大夫,他擅长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是……伤到脑袋重伤昏迷不醒之人。”   他最后几个字一出,原本漫不经心的卫殷眼神凌厉沉冷,像是要将人千刀万剐:“你从何处所知?”几个字与先前早就截然不同,隐隐带了杀意。   景长霁肌肤上有一层战栗,被他强行压下,还是头一次直面这种威压。   但他不能认输,事关兄长性命:“臣子自有办法。想必这三年王爷也遍寻名医不得其法,但臣子寻到的这位,有把握能让贵人醒来。”   景长霁口中的贵人是老睿王身边的老管家,也是一手将卫殷带大的老者,六年前老睿王出事后,老管家尽心照顾卫殷,三年前不知何故突然重病不醒。   景长霁之所以知道,是第一世时卫殷为了救这位老管家不惜与太子合作,这算是软肋,也被太子抓住这个软肋。   以致于卫殷败了一局,伤亡惨重,老管家也未救回,后来卫殷不知所踪,一直是太子心头大患。   但此事也足见卫殷对这位老管家的重视程度。   而从种种描述,景长霁大概能清楚老管家应是摔到头之后脑中有淤血这才压迫神经一直昏迷不醒,处于半个植物人状态。   景长霁有把握让人醒来,但只有七成把握能健健康康的。   如果是在现代,有系统以及各种以防后续感染的药打底,他能有十成。   毕竟这个手术对他而言并不难,难在后续感染后引起的器官衰竭以及并发症。   可惜这里是古代。   卫殷没说话,日头升起,景长霁依然感觉不到暖和。   卫殷终于开口:“本王如何信你?”   景长霁松口气,看样子他赌对了:“臣子愿意立下生死状,如若不能让人醒来,臣子愿意以死谢罪。”至于醒来后的问题,他只能想办法用别的药物想办法弥补,但目前情况紧急,只能避重就轻。   景长霁从主院走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他迈过门槛,脚下踩在扎实的地面上,才有种真实感。   他用救醒老管家为诱饵,得到卫殷三个承诺。   第一,允许他剩余的两日内自由出入睿王府;第二,派人保护兄长景文惟;第三,则是分给他两个侍从,保护他的安危。   景长霁之所以选卫殷,也是知道卫殷这睿王府铜墙铁壁,毕竟连成贤帝的人都无法取了卫殷性命,睿王府虽然危险,却也最安全。   而之所以带两个侍从,是景长霁身手一般,这身体更是瘦弱仅有缚鸡之力,幕后之人能手伸到大理寺除掉兄长,那他一旦真的查到什么,也能轻而易举杀了他。   保住小命,也是重中之重。   景长霁坐上来时的步辇,整个人才轻松下来。就在这时,耳边叮当一声响,熟悉的声音让景长霁坐直身体,神色间浮上不可置信:系统跟他重生回来了?   来时的途中,景长霁千呼万唤并未得到回应,这才以为系统并未前来,还遗憾他在现代积攒下的积分。   如果能一同前来,能兑换不少古代没有的药物。如此一来,再与卫殷合作,更有筹码。   【系统融合中,请稍后……】   【更新完毕,积分增减计算完毕,目前为止,宿主剩余积分为30,兑换积分商城处于初级,系统996竭诚为宿主服务。】   景长霁眼底的流光溢彩随着积分只剩30消失殆尽:“怎么可能只剩30?我做手术前一天统计还剩十万。”   景长霁是转世投胎后得到这个系统,因为是医疗系统,他后来进了医学院。他每动手术救治或者问诊帮助一人可以得到十个积分,这些年积分只增不减,头一次达到十万。   他本来想等自己临终前一起兑换做公益捐出去,谁知还没来得及,他就重生到了第一世。   【宿主转世后的身体猝死,十万积分可兑换一次重生机会。系统996感知到宿主强烈回到第一世的意愿,将转世后的身体重生机会转到第一世,如若宿主拒绝,还有一次反悔机会。宿主可要反悔?】   景长霁:“……”原来他重生是用自己攒下的积分兑换的。   【宿主可要反悔?】   景长霁立刻拒绝,他好不容易回到第一世兄长还未死之际,他怎么可能反悔?甚至求之不得。   看来30积分是消耗十万重生积分后剩余的。   景长霁对初级兑换商城了如指掌,心中大定,30积分能换取一人量的麻醉剂、消炎药以及后续防止感染的药剂。   景长霁本还担心救醒老管家后他会出现感染,如今有系统在手,他心大安。   如今只需两日内寻到真凶还他们兄弟二人清白,这一场危机也将解除。   景长霁离开主院后,藏在暗处的近卫鱼贯而出,为首的男子单膝跪地:“主上,是属下失职。”查到的消息出入巨大,是他的失误。   卫殷懒懒倚在软榻上,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一串旧铃铛:“领罚后,去查。”   男子等人应声同时松口气,主上这是留了他们一命。   东宫书房外。   一人只着单衣跪在书房外空地,檐廊鎏金宏伟,回廊曲折,身后则是庭宇楼阁,竹林郁葱。   霍锦州衣衫已被露水打湿,上升的日头照下,勉强驱走稍许风寒。   书房的门紧闭一夜后打开,太子与两个幕僚走出,目不斜视,经过霍锦州身前时,他扯住太子衣袍下摆:“殿下。”声音畏冷发颤,攥着衣袍的手指收紧,怕错过这个机会,再无翻身可能。   太子冷冷睨他一眼,眼神讥讽。   霍锦州下意识松开手,却又再次攥紧:“求殿下再给我一个机会。”   两个幕僚对视一眼,拱手先一步拜别。   太子脚下一转,有侍从无声搬来太师椅退下,只余二人。太子冷漠落座,居高临下瞧着跪在身前的霍锦州,低眉搭眼,是一贯的乖巧顺从。   霍锦州怕机会稍纵即逝,立刻拿出筹码:“我知道骗了殿下是我不对。但我自幼对殿下倾心,偶然得知这个机会,只想亲近殿下,为殿下分忧。这几年,我为殿下打理生意,望殿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日后我愿效忠殿下,为奴为仆。求殿下留下我,我舍不得殿下。”   话到情深,霍锦州适当哽咽两声,抬眼眼角泛红,清秀的眉眼可怜又痴心。   霍锦州能屈能伸,尤其是这三年待在太子身边树敌不少,一旦脱了太子庇护,他活不过三日。   但他早就做了准备,这些年凭现代的营销手段,将太子名下产业翻了好几番。   只要他有用,能为其所用,他这枚棋子,太子暂时不会弃下。   太子只居高临下冷漠望着他,心思难测。   霍锦州咬牙:“如若殿下留下我,三月内,我能将殿下的产业再上一层楼。”好在他有所保留,三个月足以让他再给太子惊喜。   太子望着霍锦州忐忑的眉眼,终于开口:“一个月。”   霍锦州后脊背发凉,但箭在弦上,他敛目硬着头皮应下:“好。” 第4章   彩头   景长霁从主院出来后,先去了一趟关押兄长的偏院。   步辇刚落地,守在院外的侍卫将门一打开,一道身影立刻冲出来到了步辇前:“长霁你没事吧?你身体怎么样?手臂伤口好了吗?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一连串紧张关心的询问伴随着撩起帷幕露出的脸,景长霁望着只着薄袍的景文惟,鼻子发酸,心头涌上酸涩与思念。   他忍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朝景文惟摇头:“大哥,我没事,我们进去说。”   景文惟从昨日入府后就一直硬陪着景长霁,直到大夫说无碍才被带到这里。   他没亲眼见到二弟安然无恙无法安心,但这府邸如同铜墙铁壁,加上怕给二弟招惹危险,他只能忍到现在。   景长霁与景文惟进了房间,他瞧见景文惟穿的薄袍要脱下大氅,被景文惟拒绝:“别脱,你有伤在身又体弱,大哥不要紧。”   这大氅还是景文惟春猎时从府中带来的,事发后由睿王府那边收拾他们的行囊一起带入睿王府。   景长霁来时一件衣物未带,他只能将自己的留给景长霁。   因担心二弟,景文惟昨夜一直守在门口,稍有动静就会询问一番。   但守门的侍卫口风太紧,一字未答。   如今瞧见安然无恙的景长霁,景文惟才放下心。   景长霁想到自己这体质,咬牙没脱,只剩两日,他不能生病,否则,三日之期一到,没了卫殷庇护,他兄弟二人如同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二弟,小王爷……可有为难你?”景文惟想了许多,不懂这事到底怎么发生的,尤其是二弟……变化太多,让他惊讶不已。   景长霁来时已想好对策,敛目不敢去瞧兄长清澈信任的目光:“大哥,这些年,我其实都在藏拙。继母明面上宠溺于我,实则意图养废,我心里都懂。过往你的劝告,我听在心头,只是不便与你实言,怕大哥性子纯善,不善谎言下露出马脚让继母察觉。”   景文惟震惊不已:“都是假的?”   但也只有这才能说通,昨日事发二弟突然性格大变,甚至几句话为他们兄弟二人谋求一个生机。   他虽疑惑,但处于信任并未多言,如今这个答案对上,却能解释一切。   景文惟双目微红,庆幸却又不忍:这些年二弟忍辱负重,他却……   景长霁耳根微红:他这话大概也只有兄长会信。   但昨日之事传开后,他这番说辞倒也能解释他这行为前后截然相反缘由。   景文惟冷静下来:“那二弟你如今……”   景长霁长话短说:“事发突然,不得不出面,有人想要嫁祸兄长,成为杀霍二真凶的替罪羊。”   “为何偏偏是我?”景文惟不解。   景长霁也想过这个问题:“大概是因为我与霍二不合历来已久世人皆知,而兄长绝不可能看我被抓,定会揽下一切主动承认。”   第一世时对方的确得逞了。   兄长看到独有的双鱼玉佩,当真以为是他无意杀了霍二,加上当时他醉酒昏迷不醒并未出现,更加证实这一点。   兄长为救他揽下这一切,却正中凶手下怀。   景长霁将这一切拆开说与景文惟,他这兄长圣人之心,性格纯善简单,并不会将人想的这般恶,但如今只有改变才能自保。   单纯的良善,已不足以护住兄弟二人。   景文惟听完沉默良久,懊恼不已,他的鲁莽差点害了兄弟二人。因二弟平时性子,先入为主。他就仅凭双鱼玉佩断定二弟杀害霍二,愧疚不已:“二弟,我……”   景长霁知他心中所想:“大哥,不仅你,旁人也是这般看我。这恰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不怪你。如今你我只剩两日时间找出真正凶手,但我当时被人下了迷药,对事发前后的事一概不知,我想听大哥详细说清楚,从前天第一天来狩猎前后发生的种种,你可发现有异样不对之处?以及这次来的都是谁?”   景长霁第一世这时的确不学无术,他来春猎存了心只是玩乐,春猎第一日神志不清,醉酒被下药,一直睡到兄长死后。   等他清醒要去查时,因死的是霍家人,霍相爷以及霍皇后霍太后皆已知晓,无人敢多嘴对外多言。   景长霁甚至打探不出当日都去了何人,更何况事发现场发生的事,更无头绪。   以至于后来太子拿出的所谓「真相」,他信了。   但如今兄长并未出事,兄长是当事人之一,对狩猎内情最为了解。   景文惟冷静下来,很快把景长霁的询问事无巨细说了出来。   这次春猎本应成贤帝携满朝文武前来,但刘贵妃生病,成贤帝在宫中陪护刘贵妃,特命太子替他前来。   文武百官不愿参与到皇后宠妃之争,借故不去,只派了府中小辈以及闲适的皇室中人。   景文惟:“霍二代表的是霍家,他有意讨好太子,是最积极的一个。另外除了各家派出一位外,二皇子、四皇子是刘贵妃所出因母妃生病并未前来,大公主因有孕在身也并未前来,只大驸马陪同二驸马代替两位公主前来,二公主三公主以及三皇子不愿参与也借故没来。”   景长霁蹙眉,这次来狩猎的人数众多,即使没有往年声势浩大,却也不少。   京中官家子弟就有数位,皇室因为站位的事倒是来得少,却也有好几位。   好在来的关系简单,皇室来的主要只有几位,卫殷、太子、大驸马、二驸马。   卫殷和太子可以排除,至于大驸马和二驸马,平时几乎只待在公主府,与霍二接触甚少,也没听说有交集,甚至仇怨到能杀人的地步。   大驸马出自镇国大将军府,与大公主琴瑟和鸣。虽说有这个本事杀了霍二,但一没动机,二则大驸马成了驸马后仕途已断,在大理寺更无关系,没这个本事杀了兄长。   二驸马是两年前的探花郎,模样俊俏,但是寒门出身,被二公主在琼林宴上一眼相中,选中成为驸马。去年刚与二公主完婚,也并未听说与霍二有过过节以及牵扯。   这两人的嫌疑最轻,可以先暂时放在一边。   刨除掉皇室的人,那就只剩官家子弟,将来的所有人一一列出,霍锦州虽与霍二接触最多,但按照书中剧情,霍锦州事发时一直与太子在一起可以排除。   剩余说得上名头的按照武力能否拿到他的玉佩以及给他下药到与霍二有仇以及跟他也有矛盾嫁祸有实力设计这一切来排除。   最终只留下八位。   景长霁决定先从这八位先来查,如若不是,再继续从嫌疑较轻的来。   时间紧迫,景长霁先从能给自己下药的来,那有嫌疑的有两人,平时与他称兄道弟,也是那晚与他一起醉酒最易给他下药之人。   第一世事发后景长霁本想询问,但二人闭门不出,后秘密被送出京,景长霁直到第一世时也没再见到二人。   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庶子贾茂涵;另一个是国子监祭酒嫡次子巩玉炜。   景长霁拿着名单离开偏院,走之前再三强调不让景文惟出府,他回来后会第一时间来报平安。   景文惟是文官,也知自己帮不上忙,最后只能目送景长霁离开,再次被侍卫关在偏院,不得外出。   景长霁带着两个侍从睿王府离开的同时,手下将景长霁兄弟二人在偏院的密谈简述递上。   内室静谧一片,地龙烧得正旺。   炉内雪松香青烟袅袅,只着暗色单衣的卫殷懒散窝在榻上,随意翻着榻上玉简,墨色的长发随意散落,将他苍白的俊颜衬得愈发冷若冰霜。   近侍接过密简低声将其念出,禀告完退到一旁,未敢多言。   一直敛目不言的卫殷掀开眼皮,漆黑古井深潭的瞳仁浮现一抹深思:“继续去探。”   暗处有人应诺后,卫殷坐起身,立刻有人无声将大氅为他披上,只听卫殷朝一处睨了眼:“卫一,你去。护住那景二的命,找出杀了霍二的人。”   藏拙?他可不信,按照这几年呈上的密报,他不信有人能演技精湛到瞒过他的人。   本不想管,但他想知道景二是如何知晓高伯的事?   景长霁坐在睿王府的马车里低调出府,径直去了平时他与巩玉炜贾茂涵几个纨绔子弟常聚的戏园和花楼。   此时是白日,按照往常习惯,他们应在戏园。   上月,巩玉炜迷上戏园一个反串青衣,时常拉着他们去捧场。   贾茂涵喜喝花酒,但白日没处去,也凑个热闹,听小曲顺便喝个小酒。   景长霁第一世这时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他们这小圈子有五人,以三人为首,另外两人这几日并不在汴京,是以排除在外。   景长霁去了三人在戏园包下的厢房,到了戏园外,戴着帷帽与两个侍从朝里进。   有戏班打手要拦,景长霁随手扔去一锭银子,两个打手立刻放行,无人认出这是从昨日传到汴京名声大噪的景二少。   景长霁一路走过引来不少人注意,但因身后二人显然是练家子加上景长霁来势汹汹不敢上前阻拦,猜测此人是谁。   景长霁一路上了三楼,到了尽头包厢,偏头看向两个侍从:“劳烦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离开,听到任何动静也不用进来。”   两个侍从对视一眼,颌首应下。   二人既是主子派来听从这位景二少吩咐,自然听从。   景长霁一脚把门踹开,吓得门内本就心烦意燥恍惚不在状态的二人一跳,回头一瞧,更是吓出一身冷汗:“你、你……”   景长霁把门一关,径直走向二人,他往前走,二人往后退。   旁人认不出戴着帷帽的人是景长霁,二人与他相识数年,自是熟稔至极,一眼认出:“你怎么……从睿王府出来了?”传言不是说睿王府如同阎王殿,有进无出?   景长霁走到正对着戏台子的窗棂前,把窗一关,外头的戏腔顿时隔绝不少。   景长霁往靠窗的桌前一坐,拿下帷帽,昳丽的姿容不再青涩隽秀,像是一夜间蜕变成熟,眉眼间沉稳漠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但这模样绝非假扮。   巩玉炜先回神,强行解释道:“我们那晚喝得太醉,第二日醒来已过午时,才得知出了大事。我们入不得睿王府,只能来此,想着这里三教九流皆有,许能打探到一二。”未曾想,把正主给等来了。   景长霁锐利的目光在二人不安慌乱的面容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贾茂涵身上:“该你了。”   贾茂涵一慌:“我、我如何?”   景长霁:“春猎事发前一晚,我们三人在我的帐篷饮酒,有人在我酒中下了迷药。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你们二人。偏这么巧那迷药刚好能让我睡过去,等我醒来怕是大哥已经误以为我是凶手,最后为护我安危承认自己是真凶。我与你们二人无冤无仇,为何害我兄弟二人?”   景长霁并无证据,不过是诈二人一番。   要当真去查难免耽误时间,但他对二人了解,是与不是从熟稔的小细节能推断一二。   贾茂涵闻言震惊又愤怒:“我们兄弟一场,你怀疑是我害你?怎么可能?虽然我不学无术,但也知哥们义气,你可以说我吃喝嫖赌,但冤枉我给兄弟下药不行!”   贾茂涵语速因太快一番发泄,太过气愤脸都憋得通红,说完才开始大喘气。   巩玉炜被贾茂涵突然爆发吓一跳,回过神也顺势解释,语气稍显温和:“长霁,我们虽然是公认的不学无术,但害人是从未有过的,更不要说嫁祸长霁你和景兄谋害霍二,这定是不会。”   景长霁从二人开口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此刻一直正视巩玉炜双目,他说这番话时语气诚恳,娓娓道来,带着平时景长霁生气时对他情绪的安抚与纵容。 第5章   真的是你   巩玉炜这番话的语速以及毫无躲闪的眼神,景长霁推断他话中并未说假。   但景长霁注意到巩玉炜说话时大拇指不经意蹭着手指,右手大拇指上戴的扳指因此在转。   这是巩玉炜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习惯,他思考如何谨慎开口时会有这个动作。   景长霁曾观察过他这个习惯,但并未提过。   如今这倒成了景长霁察觉到巩玉炜没将所有真话一并说出的办法。   他没说假话,所以自是不会目光躲闪,但他话中看似安抚保证,却也避重就轻。   巩玉炜提及未曾有过害人之心,也没嫁祸景长霁兄弟二人,此话为真。但他避重就轻没提景长霁话中另外一件事,有人给他酒中下药。   巩玉炜这番话重点在没有嫁祸过他们,但却没保证没下过药。   景长霁听完的沉默让二人逐渐冷静,贾茂涵一抹脸:“你……不信我们?”   景长霁的目光从他脸上转到巩玉炜:“是不信他。”   巩玉炜露出惊讶:“长霁,你怀疑我害了你和景兄?我为何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景长霁:“你是没害我兄弟二人之心,但我那晚酒中迷药是你下的,对吗?”   巩玉炜立刻否认:“不是。”但说完却转开视线,不敢与少年清澈的双目对视。   景长霁:“你应该自己都不知道,你耍心眼时会不自觉转动拇指扳指吧?刚刚你转了。你是没害我兄弟二人之心,但下药之事你却未曾提及。”   贾茂涵难以置信转头:“好你个巩玉炜!我们三人一同长大,就差结拜,你害自己兄弟?你还要不要脸?”提起巩玉炜领子就要揍下去。   他们一行人以景长霁马首是瞻,因为景长霁长得好家世好又讲兄弟义气又大方,他们都愿听他的话,跟着他玩,结果有人要害他兄弟?   景长霁坐在那里没动弹,贾茂涵一拳砸下去时巩玉炜没看他,反而扭头去看景长霁。   厢房内乱作一团,无论贾茂涵怎么拳打脚踢,巩玉炜没再开口,反而莫名愉悦景长霁竟是对他这般了解。   贾茂涵一看这几乎确定七八成:“你个杂碎,竟然真的是你!”   外面这时传来一声尖叫:“里面怎么了?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着我?巩公子?你们可安好?让我进去!”   巩玉炜这时有了反应,甚至带了丝慌乱:“你别进来!”   景长霁却是开口:“放他进来。”   来人声音尖细,婉转带着腔调,是刚刚在台上唱曲的,又对巩玉炜这般上心,应是巩玉炜最近迷上的那个反串青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门被打开,一个还穿着戏服扮作青衣的少年冲进来,看到巩玉炜被打,立刻上前,却又畏惧贾茂涵的拳头,只能扑跪到景长霁身前,仰头哀求:“景二少,再打是要出事的。”   少年进来后门再次关上,隔绝外面的目光后,景长霁原本以为巩玉炜是太在意这少年怕自己对少年出手,但此刻他挨着少年极近,巩玉炜却只是紧张望着景长霁。   景长霁眯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重新去看少年。   少年此刻一身青衣,宽袍细腰,眉眼被描摹的精致细长,只觉有些眼熟,远瞧不显,此刻近在咫尺竟是莫名眼熟。   等终于明白少年哪里像,景长霁蓦地偏头看向巩玉炜。   后者浑身轻颤半跪在那里,衣襟还被贾茂涵攥在手中,目光痴缠落在景长霁脸上,带了哀求:“长霁……”   景长霁蓦地站起身,脸色铁青,那反串青衣还要恳求,尤其是此刻那装扮后与他有一两分相像的眉眼只让景长霁觉得犯堵,咬牙:“出去。”   反串青衣还想求情,但对上景长霁身上的寒意,以及乍然想起今日坊间传闻,这才意识到这位身上可能还背着人命。   不再管巩玉炜,慌乱踉跄着跑出去。   他拍着房门,外面侍从并未打开,直到景长霁开口,门再次一开一关,景长霁大步走过去,一拳揍在巩玉炜脸上。   贾茂涵虽然在揍却没用大力,还念着兄弟义气。   景长霁这一拳直接把巩玉炜揍爬下去,嘴角带血扬起脸却带了笑:“长霁,你也是在意我的对不对?连我都不知那些小习惯,可你看在眼里还记住了,我们……”   景长霁又是一拳揍下去。   贾茂涵吓傻了,赶紧抱住景长霁:“长、长霁,别打了,会出人命的!”他原本想着玉炜是下了药,但应该真的没害人之心,所以并未下死手,但长霁这两拳却拳拳要命。   景长霁死死盯着巩玉炜,咬着后槽牙。   巩玉炜知道自己完了,他惨笑一声:“你放心,我没做任何事。我只是……想趁着你醉酒昏睡多看你两眼,我怕你醒来又赶人。但你真的被迷晕了,我又怕你事后发现连兄弟都做不成。   所以我将你搀扶到榻上就走了,为了自罚,还喝了同样下了迷药的酒水,昏睡一天一夜,比你醒的还晚。我只是、只是……长霁,我们是不是兄弟也当不成了?”   所以他宁愿被揍也不愿说出来,可还是被发现了。   贾茂涵呆愣在原地,等意识到巩玉炜话中深意,难以置信望着他:“你……”   景长霁等确定巩玉炜没说谎,冷漠看向贾茂涵:“你睡到翌日何时?”   贾茂涵:“午、午时过后……”   景长霁:那已是事发后,怕是从二人这边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景长霁不愿多留,重新戴上帷帽,毫不留恋离开。   直到厢房的门关上,贾茂涵望着颓然倒在地上的巩玉炜,举起的拳头好几次都没砸下去,最后猛地一甩宽袖,匆匆朝景长霁追去。   贾茂涵追出戏园,景长霁已上了马车离开,他追了几步没追上,回头频频去看,最后猛一跺脚,重新回了戏园。   景长霁坐在马车上,冷声吩咐:“去运盛赌坊。”   巩玉炜应该没说假话,他也不敢,只是第一世未曾想过,这个当成兄弟的人竟对他存了那般心思,甚至第一世也因迷药间接导致他未醒来见到兄长最后一面。   景长霁冷静下来,不去想过往种种,一共有嫌疑的八人,如今排除他近身的二人,还余六人。   这六人分为两拨,一拨三人是霍二跟班,平时以霍二马首是瞻。   霍二是霍相爷嫡次子,太子是他表兄,霍皇后是他姑母,身份贵重。但霍二与他一样不学无术,纨绔子弟中排行前三,是以府中霍大郎才是霍相重点培养对象。   也因有这位兄长对比,霍二愈发上不得台面,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后院妾室通房成群。   与霍大郎的洁身是好形成强烈对比。   另外三人则是独立存在,需要单独去探。   景长霁打算先去运盛赌坊找霍二的三个跟班,当时他们与霍二在一起,也许会知道一些端倪。   一行人平时最喜来运盛赌坊,尤其是许春生,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许老的庶子,被霍二带的五毒俱全,最喜推牌九,常去的正是运盛赌坊,每日都忍不住小赌一把。   景长霁这次没下马车,他这装扮进赌坊太显眼,霍二刚死,许春生见到他肯定跑,加上许春生会两下子,他还真不一定能堵到,干脆让跟着的侍从去把人带出来。   侍从听完景长霁的吩咐,沉默片许,还是应下去赌坊内寻人。   一炷香后,景长霁听到动静撩开帷幕一角,一个面相瘦削精神不济眼下青黑此刻却又亢奋的年轻人跟在两个侍从身后:“你家少爷是哪位?真的要带我赚大钱?”   因是青天白日,许春生压根没想过有危险,加上手头紧想翻盘,一听有钱赚,还真跟了过来。   许春生被推进马车,一进来扭头看到景长霁就要跳车,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他脖颈间:“你动一下试试?”   许春生额头冷汗直冒,脚下僵硬,车外人声鼎沸,身后死寂生寒,让人头皮发麻。   景长霁把刀刃往下一压,血珠渗出,疼痛让许春生回神,乖乖坐回马车内。   许春生胆寒战栗坐稳,马车立刻朝前驶离。   许春生不安偷瞥景长霁,昨日听闻景长霁不仅与太子公然谈判讨要恩情甚至搭上小王爷还不信,如今一瞧,更是不敢得罪。   “原来是景二少,有何吩咐说一声即可,这般阵仗,险吓到小的。”许春生伏低做小,他虽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子,却是府中婢女算计爬床所生。   老爷子不齿险些将其发卖,但婢女已有身孕,老夫人做主抬为姨娘,却自幼母子两留在偏院,不被老爷子承认。   许春生连老爷子的面一年都不定能见上,除去庶子身份,与府中奴仆也无甚区别,好在两年前搭上霍二少,勉强得了些脸面。   景长霁拿出一张银票,翻着放在身侧:“两个选择,其一,我问你答,答案让我满意,银票你拿走;其二,我问你不答,左右我景家兄弟被嫁祸,一条命是命,两条命也是命。你说呢?”   冷汗从许春生脑门滑落,几日不见,这景二何时气势这般骇人?怪不得敢与太子叫板。   许春生两相较量,很快选了生路:“哪里的话,景二少要问的,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景长霁开门见山:“霍二死的前一晚你在何处?”   许春生:“当晚二公子带人狩猎,晚宴一伙人吃了不少烤肉酒水,我难得喝到那般好酒,就贪了几杯,就睡在火堆旁,因小的身份低,也无人管,就那么睡了一夜。旁边巡逻的侍卫都有见到,先前大理寺来询问,也有人为小的作证。”   景长霁:“之后呢?”   许春生摇头:“小的连何时结束都不知,等翌日醒来就听闻,”他偷瞄景长霁一眼,“这都是他们传的,说……二少出了事,与景家兄弟有关。”   景长霁蹙眉,看来许春生的嫌疑可以排除,两人没大仇,甚至许春生要借霍二的势过活,动机不存在,那就是与霍二有仇,甚至还牵扯到人命,才不惜冒险取了霍二性命。   毕竟以霍二的身份,一旦出事,绝非小事。   景长霁:“你待在霍二身边两年,霍二可曾害过人命?”   许春生身体一僵,低头吱唔:“没、没。”   “是吗?”景长霁把玩未入鞘的匕首,刀锋一转,光映在许春生面上,寒光毕现。   许春生腿一软:“小的……”   景长霁:“霍二已死,也无人追究那些过往。你今日所言,我不会外泄,没人知道是你说的。”   许春生干笑两声:“这……”   景长霁话锋一转:“但如若得不到我想要的,一条命是命,两条……”   “我说!”许春生是怕了,左右霍二已死是真,生死如灯灭,过往那些总不能再翻出来鞭尸。   许春生刚搭上霍二两年,知晓的也是最近两年的:“害人命倒是没听说,但间接因他而死,倒是有一桩。霍二少好色,小的听旁人提过霍二曾逼良家农女给他当通房逼的对方自缢,但后使了银子这事也算了了。好像也就这一桩,更久远的,小的也不知了。”   景长霁:“最近的没有?”能进来狩猎场还取得双鱼玉佩嫁祸他们景家兄弟,应不是这家,寻常人家不易办到。   许春生:“这人命就没听说,但大多数都是景二少醉酒胡言,半真半假,还真说不好。”   景长霁:“那就说说都胡言过哪些话。”   许春生无奈又惊怕,事无巨细把自己知晓的都说了一番,比如景二看某家公子不顺眼给对方套过麻袋;瞧某家小娘子好看,偷摸占过便宜;买通学院的学子给景长霁的兄长故意使坏排挤;买通景二身边兄弟看中的花魁想灌景二酒水看他出丑。   景长霁皱着眉听许春生把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掰扯近一个时辰,最后许春生也说累了:“这些都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事,过年那会儿霍二少冲撞长辈,被禁了足,有两三个月没能出府,半月前刚得空出府,谁知……就出了这种事。”   许春生的话让景长霁也记起的确前段时间极少看到霍二,但他过年也因为不学无术与父亲景安侯冲撞被打了一顿有一段时间没出府,所以并未意识到霍二也被关了。   景长霁皱眉:“霍二这性子也不是头一次顶撞长辈,这就关了两个多月?”   许春生:“小的身份不够,也只打听到这些,别的,当真不知。”   景长霁:“出府后呢?霍二还做过何事?”   许春生摇头:“坏事倒是来不及,不过……有一桩风花雪月的事,算吗?”   景长霁不愿错过蛛丝马迹:“说。”   许春生对这种事记得清楚:“就半个月前,霍二少刚放出府,与几家公子去一品斋,多喝了几杯酒水,被几家公子笑话霍二少还被府中长辈教训。霍二少当时就讲了一段风花雪月的事,说是他虽说被关,但府中有送上门的京外小娘子暖床,还把那小娘子如何姿容娇艳……描述得格外香艳,小的就记下了。”   景长霁蹙眉:“只这些?”   许春生想想,摇头:“其间还差点打起来,是邻座客人怀疑霍二少吹牛,毕竟春风楼的花魁那等姿容怎么有白送的小娘子比花魁还艳绝?霍二少就拿出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说那小娘子送他的信物。我当时离得近,那玉佩成色的确不俗,上头隐约还有字,我偷瞄一眼,好像是徐,因与我姓氏同音,所以记得很清楚。”   景长霁再问也问不出别的,只能放许春生离开。   许春生依依不舍瞥了眼银票。   景长霁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在他下车前塞给他。   许春生刚下马车还未站稳,马车已快速驶离,许春生迫不及待展开银票,难以置信愣在当场。   上面银票面值,赫然是最小的一两。   许春生:“……”就算同酒楼小二打探消息赏银也不至于一两吧? 第6章   旧相识   景长霁前往一品斋时,手下把得来的消息呈到卫殷面前。   近侍不敢抬眼,只拿了放在矮几上的密报,一板一眼念出来。   密报一共有两份,一份是景长霁出府这几个时辰的行踪,事无巨细,包括他出府前方戏园,如何三言两语找出那晚给他下药之人,到寻到许春生所问所答;另外一份则是暗卫晚一步刚查到的下药之人:国子监巩祭酒嫡次子巩玉炜。   一前一后呈上,却比景长霁这份迟了一个时辰。   前来呈上消息的手下单膝跪地心跳如累,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他后背却一身冷汗,只等近侍念完低头退到一旁:“属下失职,求王爷责罚。”   卫殷依然是侧卧在榻,双目从头至尾都是闭着,仿佛在假寐。   一时间整个暖阁静得出奇,呼吸都放得轻不可闻。   手下也猜不透这景家二公子怎么这般厉害,寥寥数言得到他们用暗线辛苦查到的事情不说,甚至毫无过往异样的蛛丝马迹,可却又矛盾,当真这般厉害,又为何会着了那巩家公子的道?   卫殷终于有了动静,却只是轻一挥宽袖:“继续跟着,让人去查霍二被禁足前后发生了什么事,以及那个玉佩的来历,今日当值结束,自去领罚。”   手下松口气:“是。”虽然一百鞭子会要了半条命,但好歹活了下来。   另一边,景长霁到一品斋近旁时并没有直接下马车。   他撩开轿帘一角,递给侍从的一块碎银子,买了一张质地还算不错的半面具。   戴着帷帽去一品斋不太妥当,但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容貌让人窥探到身份。   他这些年在汴京名头不小,带着几个纨绔子弟在汴京很是出名,不少人见过他,也知晓他的身份。   他如今是杀霍二的嫌疑人之一,出现在一品斋难免会引起上头注意,报到宫中,卫殷管不管是一回事,霍家定不会罢休,他本时间就不多,不想多惹事。   景长霁是一品斋常客,按理说小二等人在他进来定会认出他,但此刻容貌遮了一半,加上通体气度早就与十七八岁截然相反,并没被认出来。   掌柜小二只觉这年轻公子身形眼熟,但偷瞥间对上景长霁古井深潭般沉冷的目光,立刻转开不敢多看,那种上位者的压迫,让他们懂得这是位不好得罪的主。   景长霁带着两个侍从上了二楼,他并未要包厢,坐在二楼一角静听四周食客。   等小二上前,他压低声音,听着有二十来岁,更加不会让小二往景长霁身上想。   景长霁一口气点了五六个特色招牌菜,小二眼睛放光,对景长霁愈发热情。   景长霁等小二就要离开,拿出一块碎银子,压低声音:“向小兄弟打探个事,可方便?”   小二迟疑一番,错开身挡住旁人目光,偷摸收起碎银子:“这位爷要打探什么?”   景长霁闻声先叹息一声,才缓缓开口:“我姓徐,是从京外来的,是来寻我那离家出走的胞妹。她几个月前说来京中游玩,开始还有书信往来,但三月前这书信就断了。我那胞妹容貌绝色,又只带了一个丫鬟女扮男装独身上京,我怕她是遇到不测,这才匆匆启程来了京中。但途中也就是月余前,又收到来信,说是已寻到倾慕之人,甘为妾室,却并未曾说起夫家姓氏。我徐家虽说是商贾之家,却也资产颇丰,嫡出的姑娘怎么能给人当妾?我是来寻她回去,即使当真已自作主张嫁做人妇,也要瞧瞧是否为好人家,也多补贴一份嫁妆,也好让她在夫家有些依仗。”   小二听到前头眉心一跳,听到后半句眼底的警惕少了些,多了一两分同情。   这两日霍家二少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而霍二少身为一品斋常客,小二自是认识。   尤其是霍二少这人好色,去到各处都想成为焦点,时常会高声谈论,尤其是他又纳了哪房妾室云云。   因霍二少身份背景,不少人愿意捧着他,但私下里却鄙夷不屑,不愿让府中女眷与其扯上关系。   加上上一次霍二少炫耀一事并不久远,当时拿出的那玉佩确实价值连城,事后掌柜的还私下里说过一番,哪家小娘子被这厮哄骗了去,一瞧就是外地来的商贾富裕之家,不知这霍府水深,竟是一脚踏了进去。   小二当时也在场,亲眼瞧过那玉佩,上头确然是有个「徐」字,此刻再瞧景长霁主仆三人,眼神中带了怜悯。   他本不欲多嘴,毕竟那霍二少刚死,也怕惹事上身,但又觉得那被哄骗的小娘子可怜。   霍二一死,他后院的通房妾室,怕是要被迁怒发卖。   那小娘子年纪还轻,听霍二少所言又是绝色,若是入了那腌臜之地,莫不是要毁了一辈子。   如今兄长寻来,倒是一个生机,虽说当了妾室,但若是能寻回带离京中,许能再寻门好婚事。   小二声音压得很低:“这事对外这位爷可莫要说是小的对你说的。你那胞妹,应是被霍相爷府的二公子给哄骗当了妾室,只霍二少昨日早上被发现已死,想带走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景长霁声音一变:“此话当真?她这好生糊涂!”   小二愈发同情:“也不怪她,小娘子年纪轻,那霍二少……哎。”但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匆匆下楼去让人去准备膳食。   景长霁在小二离开后,唉声叹气,声音没压着:“糊涂啊,她怎么这么糊涂?就她那模样女扮男装恐怕也能一眼被人看出,她怕是被哄了去,这都来京三个月了,这……”他模棱两可的话并未压低,因为语气焦急又颓败悔恨,引来二楼旁桌的食客频频看来。   景长霁这话虽然没透露太多,却也有几个记忆点,容貌不俗的小娘子,女扮男装,来京三个月。   许春生说霍二炫耀的小娘子给他一枚有「徐」字的玉佩,面容娇美,京外来的却甘心给他暖床,这话怎么看都是霍二满嘴诳语。   以景长霁对霍二为人的了解,那小娘子很可能是被他哄骗的,要么,就是被他抢回霍府的。   因是京外来的,这么久连许春生这个跟班也没见闹起来或者如何,那就是无人来寻。   这么一个小姑娘来京,不是寻人就是探亲。   如若是后者,那应提前有书信往来,人未到那定会寻找,可听霍二这意思并非如此,甚至突然就被禁足,这其间绝对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和那徐姓小娘子有关。   如若是来寻人,千里迢迢过来,她如若真的如霍二所言姿容倾城,怕会以免麻烦女扮男装,也许有人记得这小娘子也说不定。   景长霁借着上菜的功夫,有意无意又提过好几次,本也只是试探不抱希望。   不料在菜上齐后,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角落那桌上前,原先还带了迟疑,但瞧见这一桌好菜,咂舌这公子阔绰:“这位……可是徐公子?”   景长霁抬眼:“这位公子是?”等对上书生打量这一桌,邀他入座,甚至贴心倒了一杯佳酿,“相见即是缘分,我敬公子一杯。”   那书生终有了笑模样,他平时拮据并没银钱来一品斋,这次是同窗还他人情请他。   但两人也只有两三道菜,他耳朵灵,自然刚刚将那一番嘀咕听入耳中,略一思索,竟是发现自己还记得那位一眼能瞧出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书生一杯酒下肚,倒是放开不少:“我听公子刚刚向小二打探一些事,可是在打探一位三个月前来京寻人的徐姓小娘子?大概十五六的年纪,带着一个同样女扮男装的丫鬟,好像那丫鬟叫……青苗?”   景长霁神色间一喜:“对,是唤作青苗,公子见过舍妹?”   书生又瞥了眼那酒壶,景长霁立刻给他又添了一杯,他这才又一口饮尽道:“说起来小生确实与令妹见过一面,是在洪明书院外,哦对了,小生是洪明书院的学子。”   景长霁恭维一番,倒是意外,洪明书院是汴京最大的书院,能进去的皆是世家子弟,来年很有希望考中。   景长霁恭维完将话题引回来:“不知当时舍妹都说了什么?她好端端的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书生并未怀疑:“当时我刚好出书院,她和丫鬟上前向我打听,说自己是来京寻人的,但我思前想后并未听说书院有这个人,就告诉了她,徐姑娘也就离开了。”   景长霁继续询问:“她竟是要找人?找的是谁?也许那人见过舍妹也说不定。”   书生仔细想了想:“是个叫时义平的,但我在书院时日不短,当真没听说有唤作时义平的书生,甚至姓时的都没听说,所以也就这般回她了。”   景长霁将这个名字记下,那书生听到同窗换他也起身,景长霁立刻唤来小二给他们添了几道菜,一番推辞过后,景长霁垂下眼邀请两个侍从用膳,吃完离开。   景长霁想了一番,记忆里并没有一个叫时义平的,应该不是他熟知的人。   两个侍从本不想落座,毕竟主仆有别,但景长霁干脆只留下两道菜,另外都端到另外空置的一桌,他们这才肯用。   景长霁没胃口,事情没查清楚他吃不下,但还是勉强吃了些,等差不多要离开时,他已经放下银子起身三人走到楼梯口,只是刚抬脚下楼,刚好对上要上楼的两位年轻公子。   两人模样极好,尤其是先一步上楼身着月白锦袍的公子,眉眼清冷,姿容俊雅,气质矜贵,嘴角天生上扬,却依然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男子察觉到打量的目光抬眼,漆黑幽沉的双目看过来,的确是景长霁熟悉的一张面容。 第7章   当朝国师   景长霁没想到重生后这么快会见到巫寂,毕竟这里是宫外,而巫寂常年居住在宫中的国师殿。   但想到两人第一世的相识也是在宫外,对方化名成惭,因天性纯善,微服出宫意欲了解宫外的事,机缘巧合下,数次帮了景长霁。   后两人相处甚欢成了挚友,但那时景长霁一心扑在为兄报仇上,被太子渐渐利用后逐步心动,甚至为报仇不折手段。   巫寂是大卫朝当朝新任国师,他不愿景长霁双手沾满鲜血,但景长霁被仇恨冲昏头脑,直到后来两人渐行渐远。   景长霁最终助太子登基为帝,却也落得兔死狗烹。   在狱中时他听闻巫寂为他求情被新帝降罪牵扯,被关国师殿。   直到死后景长霁知晓书中故事,但书中却也只到景长霁死后就没了下文,以至于景长霁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包括巫寂的结局以及此后种种。   但巫寂在景长霁死前对他所做的一切却被景长霁铭记在心,他本想着他们兄弟二人得以解脱后再想办法与巫寂认识。   谁知冥冥之中,他们这么快竟是遇上了。   景长霁专注的目光让巫寂一怔,随即是温和的点头示意,却并未打算深交。   景长霁回身让到一旁,前后两人很快经过他身前,后来跟上的年轻公子也看了景长霁一眼。   景长霁觉得他眼熟,却没想起这人身份。   等两人经过后,景长霁到了一品斋外上马车前,偏头询问跟着的两个侍从:“那两位公子后面那位,你们可知身份?”   两个侍从对视一眼,这事本不应多嘴,他们的任务是听从景二公子吩咐,但不包括这些。   但吃人嘴短,加上他们也摸不准主子的心思,思量片许,开了口:“那位是二驸马。”   景长霁这才记起,他两年前是见过对方一面的,当时是成贤二十一年,兄长是那一年的状元郎。   而二驸马是那一届的探花郎,因姿容出众,很快被二公主看上,召为驸马。   后来这位二驸马就极少出现在人前,很是低调。   景长霁当时一心都在兄长身上,也只是瞥了眼,幸亏他记性好,倒是有点眼熟。   倒是没想到二驸马与巫寂关系这般好。   二驸马也在当日的名单上,但他与大驸马的嫌疑不高,两人平时与霍二没接触,出入范围大多都在公主府,不过没有确定前,即使嫌疑少,也不能下定论。   因公主府并不好进,所以景长霁将这大驸马二驸马是放在最后再行打探,但如今碰巧遇上了……于是景长霁脚下一转,重新回了一品斋。   景长霁再次上楼后二楼人已不多,巫寂与二驸马在角落的位置,正相谈甚欢。   等景长霁上前见礼,二人愣了一下:“这位公子如何知晓我们身份的?”   景长霁没摘下面具,但也坦然了身份,声音压得低,只能几人听到:“臣子是景安侯府景长霁,曾在祭祀大典上窥见过国师尊荣,而二驸马则是两年前与臣子兄长殿前钦点游街时见过一次。”   两人更是意外这位就是景长霁,与传闻倒是不同,二驸马更是温声问道:“景公子前来,可是有事?”   景长霁垂眼:“二驸马两日前也在狩猎场,所以我们兄弟二人的事想必二驸马也有所耳闻。我想知道当时事发时二驸马在何处?可有人能为二驸马作证?”   二驸马温润的面容沉下来:“景公子这是怀疑我?”   景长霁没被二驸马吓退:“是当日所有人都在我的怀疑范围内,太子只给我三日时间,事后若是无法洗脱嫌疑,我兄弟二人性命堪忧。还望二驸马念在大哥曾与二驸马过往交情上,告知一二,一旦排除二驸马嫌疑,我好继续去查旁人。”   二驸马脸色并不好看,任谁被怀疑是杀人凶手心情都不会好,他刚要让小二赶人,对面巫寂开了口:“既然景公子找来这一趟,说了也免得后续麻烦。”   二驸马给巫寂面子,到底压下不痛快:“你要问的是哪个时辰?”   景长霁:“霍二遇害前晚戌时过后。”景长霁那晚戌时和霍二打过照面,甚至还怼了几句,所以那时候霍二是活着的,之后就是翌日一早就被发现已死,但其余关于霍二的他一无所知,只能从这个大范围排除。   二驸马仔细想了想:“当晚狩猎结束后我与大驸马在帐篷内饮酒弹琴,大驸马能为我作证。直到事发时我们两人都一直在帐中,近身伺候的侍从也能作证。景公子若是不信,尽管去一趟大驸马府。”   说罢不愿再理会景长霁,而是给对面倒了一杯酒,自顾喝了起来。   景长霁知道再打探不出什么,他也不可能去大驸马府,否则当场能被大公主给扣下。   但巫寂能替他说话,景长霁感激,加上过往情分,他朝着巫寂笑笑颌首:“叨扰了。”   又朝二人躬身拜了拜,转身打算退下,只是走了两步,只听身后巫寂二人也自顾又喝了起来,巫寂看二驸马心绪不郁,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时兄莫气,我看那景公子并非怀疑你,而是救兄心切罢了。”   “我没生气,不过是……”   声音逐渐听不到,景长霁原本已经走到楼梯口,乍然脑海里有什么闪过,他的步子僵硬顿了一下,很快又从容走下楼。   上了马车,景长霁并未继续按照原先的计划去春风楼,而是回了睿王府。   等回到府中,他直奔景文惟所住的偏院。   景文惟听到动静匆匆走出来:“二弟,脸色怎么这般不好?”   景长霁摇头,等两人进了房中,他才询问景文惟:“大哥,你还记得二驸马吗?”   景文惟:“自然记得,他当时和我一届,他提前来京半年,在书院和我还当了几个月的同窗。只不过后来他被召为驸马,我又在翰林院任职,很少见到,也就宫宴时随父亲入宫偶尔见过一两面。”   景长霁:“那他可是姓时?”   景文惟颌首:“是姓时,时钰。是他有什么问题?”   “时钰?大哥确定?他还有别的名字吗?”景长霁冷静下来,但还是心头升起一股希冀。   景文惟摇头:“只有这个名字,时钰性子偏冷,刚来京时因为想考中,所以很是勤勉,不愿浪费时间在交际上,我与他同窗半年,说的话也只有寥寥几句。”   景长霁难掩失望:“那大哥可记得时义平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那位徐姓小娘子找到书院时提及的,说是要找这个书生。   但时隔两年,怎么看也与如今要找的人搭不上边,是他对这个姓氏太过在意了吗?   景文惟:“不记得这个名字,但我们那一届姓时的有两位,还有一位学子也姓时,但唤作时秉。后来对方落榜后就离开汴京,但这是他们的名,你这个时义平,兴许义平是字也说不定。”   景长霁:“大哥知道怎么能打探到两人的字吗?”虽然可能性很低,但第一世后来霍二的死因为兄长在大理寺意外身故被当成畏罪自缢后就算在兄长头上,后来直到景长霁死也没寻到这位所谓的真凶。   所以即使只有蛛丝马迹,景长霁也不愿放过。   景文惟犯了难:“那位时秉兄两年前就离开了,定是寻不到了,二驸马当时性格孤僻,应该学子中没人知道。   但他当时与书院的山长关系好,也是山长当时将他邀请过来的,应该知晓二驸马的过往。但只可惜,去年山长年纪大已经告老归乡。想询问来不及,只除了书院内只有山长能查的过往学子卷宗,但山长不可能会让你看。”   只剩今晚和明日,更何况,二驸马这边也只是怀疑,甚至可能性很低,为了一个名字大动干戈……   景长霁却是想起一人,垂下眼:“还有一个人知道,我去找他。”   景文惟一愣:“是谁?”   景长霁没回景文惟,只匆匆出了偏院,临走前让景文惟别担心,就转脚去了主院,求见睿王爷。   旁人只当卫殷这个小皇叔也是不学无术的闲散王爷,但景长霁知道不是。   如今能在最短时间内查到二驸马的字的,也只有这位。   派去禀告的侍从久未回来,景长霁只能继续候在院外,直到暮色四合,景长霁脚都麻了,才有侍从去而复返:“主子醒了,二公子随小的来吧。”   景长霁有求于人,也没多说什么,跟着侍从绕来绕去,最后沿着回廊到了一处厢房前,有侍从拉开门,领路的侍从垂眼候在门外:“请。”   景长霁一踏进厢房只觉热气扑面,雪松的香气萦绕在四周,整个厢房很静,薄纱轻拂,屏风将偌大的厢房分割,角落恭敬低头敛目候着无声的侍从。   屏风后隐约能听到棋子落玉盘的声响,静得仿佛踏入一个静默的空间。   景长霁收回打量的目光,绕过屏风,径直到了矮榻前,上头果然摆着一个棋枰。   只着浅色里衣的卫殷懒散单手撑着头坐在一侧,宽袖层层堆叠在手肘,结实冷白的手臂一路蔓延往上,修长的手指捻着一枚玉子,漫不经心落下一子,打破一室沉寂。   景长霁回神垂目躬身行礼:“臣子想求王爷帮忙查一个人,等事后定会……”   没等景长霁说完,卫殷开口:“行啊。”   景长霁太过惊讶抬眼:??   卫殷却未看他,而是继续道:“赢了本王这一局,可以当成彩头。”   景长霁就猜对方不会这般好心:“那若是臣子输了呢?”   卫殷轻瞥他一眼,漆黑的瞳仁古井深潭般,神色难辨:“卖给本王为奴一年。” 第8章   他赢了   景长霁显然没想到卫殷会提出这种要求,对上他幽深的眸仁,他转开目光,落在一侧的棋枰上:“好。”   这次换成卫殷意外,轻微一挑眉,眼底的兴趣更浓,只是依然整个人慵懒淡漠,仿佛刚刚最先提出那个明显趁火打劫要求的不是他:“那就过来吧。”   景长霁很快在卫殷对面落座,如果是第一世这个时候的景二的确不会对弈,被继母养废的他,那时候唯一会的只有几下拳脚功夫,却也是三脚猫。   直到后来兄长受冤死去,他一夜间长大成人。   他那时候才知过去浪费的时间宝贵,用常人两倍三倍的时间吸取学问,否则,他甚至连朝堂上都有哪些朝臣都分不清。   即使后来太子登基后不杀他,他许是也活不久。   他为了报仇日夜不休,耗尽心血,仅仅数载从一个纨绔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背后的艰辛可想而知。   更不要说转世后,他能更容易吸取想要知道的知识,加上他后来回报社会休息时会去做公益活动。   他帮助的一个孤寡老人是个教国学的老教授,最喜对弈,以至于他的棋艺日渐精进。   卫殷这盘棋已经下了一半,他自己对弈,局势相当。   景长霁落座后将棋枰两边情况收入眼底,很快落下一子,而这一子让卫殷原本懒洋洋的态度一变,他终于掀起眼皮,认真睨了景长霁一眼,态度也认真不少。   一盘棋,两人从暮色四合到烛火燃了一半,最后棋局打平时,景长霁有些失望。   卫殷说的是赢了这一局,而如今平局,倒是不知这位又会如何为难他。   卫殷将掌心中把玩的白玉棋子随手落入棋罐内,轻瞥一眼景长霁:“你赢了。”   景长霁垂眼:“王爷说笑,这是平局。”   卫殷倒是意外,他还以为景长霁急于救人会顺势应承下他难得心情好给的这个下台阶的梯子:“开局是本王自己对弈,由本王这边先落一子,算起来你亏了。虽说是平局,但本王说你赢了,那你就赢了。”   景长霁没再拒绝,毕竟他的确急于知道有关二驸马的事:“臣子多谢王爷。”   卫殷:“说吧,要查谁。”   景长霁:“成贤二十一年探花郎,如今的二驸马。”   景长霁离开后,侍从无声无息靠近:“王爷。”   卫殷的目光落在那已经结束的棋枰上:“可听说景安侯府的二公子擅长对弈?”   侍从摇头:“未曾听说。”   别说能与王爷打成平手,就是入门都未曾听过,甚至府中请的夫子都被景二轰走好几个,名声在汴京可谓是臭不可闻。   卫殷望着这棋局,眸色愈发幽深,深不见底,但很显然,这位与传闻中截然相反的景二,真的让他颇为好奇。   景长霁从主院出来后并未闲着,卫殷说子时前会把二驸马有关的一切让人递上。   如今离时间还有一两个时辰,他先回了一趟偏院,把好消息说给景文惟听后,匆匆与他用了晚膳就再次带着两个侍从离府。   太子说给三日的时间,却是霍二死的那天也算上,他昏睡一天,今日又过去一天,明日天黑前太子就要过府带走他们兄弟二人。   即使杀霍二陷害他们兄弟二人的当真是二驸马,他不可能张嘴就说,也不会有人信,所以他需要知晓更多关于霍二被杀的动机。   更何况,二驸马是不是凶手还是一说,如今无非是猜测。   时间紧迫,这也是景长霁主动暴露自己会棋艺的缘由,既然已经暴露一部分,不如就彻底让卫殷对他更加捉摸不透,他才有更多的筹码与他谈。   如今八人只排除三人,二驸马待定,所以还剩余四人。   景长霁接下来要去见的是霍二平时交好的另外两个跟班狐朋狗友,这二人喜逛花楼,与许春生不同。   许春生白日里时常出没赌坊,那二人晚上出没春风楼,这时很大程度上会在那里。   景长霁换了一个面具,发束衣袍都改了,一身玄衣被暗金色腰带束着,只露出的眉眼与下颌完美隽秀,加上一身上位者凛然的气势,出现在春风楼前,立刻惹来姑娘们一哄而上,但被两个侍从抱剑上前挡下。   一行主仆三人从上而下散发的寒意让姑娘们即使有意也只能退避三舍,这汴京随便拉一个都可能是达官贵人,她们可惹不起。   老鸨很快得了信前来,景长霁只留下一句:“让月华姑娘作陪。”说罢,不等老鸨开口,扔给她一锭金子。   景长霁的大方让老鸨心花怒放,到了嘴边的月花姑娘已经有客这话吞了回去。   虽说月华与那程家公子相好,但程家公子没钱啊,先前是霍二公子的朋友她还算给几分薄面,如今霍二公子已经……那就没必要巴结。   老鸨扭着腰去月华姑娘那里,没多久,就把月花姑娘送到景长霁所在的包厢。   月华是春风楼的四大头牌之一,仅次于花魁霜红姑娘之下,是霍二的跟班之一程公子的相好。   月华来之前已经被千叮咛万嘱咐,抱着琵琶进来后见礼,她最初垂着眼没敢多看,行礼后只听前方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拨动心弦,好听的过分。   月华忍不住偷偷抬眼,只见桌前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端坐,瞧不见面容。   但那通体矜贵的气质以及完美的下半张脸,让她忍不住面红心跳:“不知公子可要听奴家弹曲儿?”   景长霁嗯了声,让她随意。   他目的在那位程公子二人,而不是这位月华姑娘,她是程公子的相好,平时这时程公子就在月华房中,这些年程公子因为跟着霍二,没少得到好处以及地位,被人捧着奉承久了,程公子还真的以为是旁人怕他的身份以及这个人,实则不然。   如今乍然被人抢了自己的人必不会善罢甘休,景长霁甚至不用出手,程公子二人就会自行寻来。   月华一曲刚弹到一半,包厢的门被一脚踹开:“本公子倒是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抢本公子的女人。”   包厢的门被踹开,嘭的一声撞上墙壁又弹回,曲声戛然而止,月华吓了一跳:“公、公子怎么了?”担心睨了景长霁一眼,显然怕景长霁被这两位二世祖报复。   景长霁继续淡定喝着杯中茶水,他身边站着的两个侍从却在程公子二人踹门时已然上前,不动声色出现在二人身后,等他们大步踏进来后,把门直接无声无息关上。   程公子二人看到景长霁这般作态,气得七窍生烟,大步上前,还未靠近就看到一旁月华瞪大惊吓到的双眼,程公子刚想说什么,突然身后一股大力,直接捂着他的嘴,双手被绑在身后,腿弯被踹一脚,赫然趴在那里,无法动弹。   身边同来的狐朋狗友向公子也是一样的操作,两人像是被翻了壳的乌龟,手脚被从身后绑在一起,嘴巴上也堵了东西,口而不能言四肢不能动,这才意识到惊恐。   月华被吓得不轻,到了嘴边的喊叫被景长霁轻飘飘一眼给压了回去。   这三人连程公子向公子都敢这么对待,显然身份不低,不是她一个青楼女子得罪得起的。   景长霁却是看一眼月华:“继续。”   月华抖着手还是弹完这一曲,接着景长霁又听了一首,晾了程公子二人这么久,终于让他们没了气性,生出胆寒:这是霍二一死,往日的仇家找上门了?   景长霁将他们二人的情绪变化收入眼底,这才慢悠悠开口:“肯老实了?”   两人小鸡啄米。   景长霁偏头看向两个侍从,二人上前,蹲在程公子两人面前,取下堵嘴的东西不等两人喊叫,直接扔了一枚药丸在他们嘴里。   两人惊魂未定,连呼喊都忘了,不住咳了起来:“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景长霁敛着眼不去看他们,而是拿着杯盏轻拂了拂茶水:“七虫毒。”   这三个字一出,二人吓得面无人色。   七虫毒是五毒派名下十大奇毒之一,只有本派的人才能解,当然也会对外出售,但一枚解药价值千两黄金。   两人彻底蔫了,抖着嗓子:“这位爷,你想怎么样我们都听你的还不成?我们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景长霁这才让侍从给他们松绑,两人得到解脱依然不敢动弹,只趴在那里不敢抬头:没办法,身家性命在对方手中,只能认怂。   景长霁倒是好性子,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坐吧。”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起身,只离得最远坐了一个边角,只求这人得了他想知道的能给他们解药:“不知这位爷想知道……是你!”   程公子话说到一半,乍然看到将面具摘下来的景长霁,气得脸都绿了。   景长霁却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二人的愤怒逐渐哑火:“我们错了。”认怂的速度可谓之快。   景长霁:“我来的目的你们应该知道,我问你们答,要是有所隐瞒或者骗我,我能让人抓到你们下毒一次,也能毒第二次。毕竟如果我兄长被陷害没了,你们一个都别想逃,都去给我兄长陪葬。”   他说这话时轻风细雨温柔拂面,但话里的深意却让二人胆寒生颤,这还是他们认识的景二吗?   程公子二人显然被景长霁这一番话吓到,加上此刻被喂了毒,浑身畏惧生寒,连声摇头:“不、不敢。”   景长霁将杯盏放下,细微的瓷器碰撞桌面发出的声响吓得二人一激灵,只听上方没有任何情绪的问话响起:“霍二死的前一晚,你们在哪儿?霍二又在哪儿?”   两人被景长霁先前那一番吓唬早就没了脾气,老实回答:“那晚我们先是一起喝了酒,到差不多半夜尽了兴,就、就……”   “就什么?”景长霁眯眼瞧着二人闪烁的目光,身后的两个侍从适时唰的一下剑刃出鞘,寒光在厢房内被烛光一映,寒光毕现。   “就各自带着花楼的姑娘去自己的帐篷了!”程公子率先受不住出声,怕极了今晚交代在这。   一旦说出口,那剩余的话也没这么难,干脆把所有的事交代出来,春猎一开始,因刘贵妃病重这才导致成贤帝没能亲自前来。   虽说刘贵妃只是生病并非其它,但霍二也不敢明目张胆带花楼的女子前来,是以霍二让三位姑娘扮作小厮跟随而来。   刚开始是在霍二的帐篷内饮酒作乐,后来二人离开霍二帐篷,只留下霍二和扮作小厮的花魁霜红姑娘回去了。   “我们这话都是真的,月华能为我作证。那晚我一整晚都和月华待在一处。”程公子赶紧示意早就吓得呆愣在原地的月华。   随着景长霁目光扫过去,月华抖着唇说不出话,只能颤着肩膀小幅度颌首,头上珠花簪子乱抖,显然被吓得不轻。   向公子也连声道:“我有春风楼另外一个头牌茗玉作证,我们一直事发时才醒,一看不对先赶紧把人送走了。”   景长霁看出二人不像说假话,而是看向月华:“霜红姑娘后来可说过什么?”   月华先是看了程公子一眼,再垂下眼,没敢吭声,显然不像掺和到霍二公子死的这件事。   程公子气急:“你还不说?难道眼睁睁看着我毒发?”   月华最后咬着唇,轻声道:“霜红被送回来的时候是昏迷不醒的,她好像被人从后面打晕,大夫来看过,被敲得太狠,以至于当时脑袋鼓了一个大包。加上昏迷时穿的衣服少,第二天送回来就一直在发高热,现在还在休养,没恢复过来。”   景长霁倒是不怀疑这话是假的,霍二死了,太子那边虽然怀疑是他们兄弟二人,但也会去查霍二那边,霜红当时在霍二帐篷中,肯定是查过的。   景长霁这次来的目的也不单是这个,他看向程公子二人:“听说霍二先前被禁足两个多月,此话当真?你们可知缘由?”   程公子二人对视一眼:“不是冲撞长辈被关了吗?”   景长霁:“这话你们信吗?”   二人蔫下来:“我们的确也没信,但无论如何打探霍二身边的小厮不肯说,我们也不敢得罪霍二让他知道这事,就也没怎么着。难道霍二的死,跟禁足有关?”   景长霁却没回答他们:“你们有办法将霍二很信任的身边人弄过来吗?”   二人垂下眼:他们不想,一点都不想。   景长霁:“弄过来后,给你们解药,放你们走。”   二人立刻抬眼:“那能!”   也不能怪他们不地道,这事他们也冤,绝对是无妄之灾,他们也是被霍二连累的,能活着,谁想死来着?   程公子二人不愧是霍二身边的狐朋狗友,与霍二身边的狗腿子熟得不能再熟,霍二身边谁得宠谁不得宠一清二楚。   不过一个多时辰,两个侍从带着程公子二人很快把两个小厮给弄来了。   两个小厮还真的信程公子要带他们看花魁霜红,顺便合作带他们发大财,等一进来,门一关,两个小厮一看不对想跑已经来不及。   两个侍从直接捂了嘴,把先前对程公子二人干的事又来了一遍,最后两个小厮一听是七虫毒,吓得当时人就要厥过去。   程公子二人松口气:“人已经弄来了,那我们二人的毒是不是……”   两个小厮怒瞪二人,显然没想到这两人为了活命,把他们给送到疑似害死他们公子的人手里。   景长霁:“如果得到我想要的,我自然会给你们解药。”   程公子脸色一白,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感情还要看有没有用?那要是没有呢?   景长霁像是能看出他们的想法,倒是好心给他们解了答案:“那就再换两人,直到得到答案,你们就自由了。”   程公子二人被噎的不轻,但如今小命在对方手中,只能忍了。   如果是以前他们还敢硬刚,不信景二真的敢杀人,但如今景二就是一条疯狗,见谁咬谁,就算死怕是也要多拉两条垫背的。   两个小厮比程公子二人还先服软,霍二已死,他们被景长霁三言两语一吓唬,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左右人都死了,他们只不过听命而已。   景长霁猜得不错,那位徐姑娘真的死了,所以玉佩才落到霍二手中。   霍家知道这事后将霍二禁足,并处理干净这件事,直到事情了结风头过了才把人给放出府。   那位徐姑娘带着一个婢女,主仆二人女扮男装进京寻人,先是去了书院,只是没找到要寻的时义平,只得先回客栈再接着找。   只是二人运气不好,虽说装扮成男子,却因为徐姑娘姿容绝色,还是被偶遇的霍二一眼瞧出女儿身。   霍二带人尾随徐姑娘二人知晓她住的客栈后就前来搭讪,徐姑娘压根不搭理他。   霍二被落了面子,干脆晚上让小厮把主仆二人都给绑了来。   那徐姑娘因不愿被欺负,极力反抗,霍二失手把人给打死了,为了斩草除根,连同那个婢女一起弄死草草埋了。   但这事还是被府中长辈知晓,给霍二善后,却也禁了霍二的足。   谁知霍二一出来就大放厥词,甚至自己还主动把那枚玉佩当成炫耀的资本。   厢房的人听完也没想到这霍二这般畜生,程公子二人虽然知道霍二好色,但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人命,额头上都是冷汗。 第9章   进宫   景长霁垂着眼,将先前他猜到的大概联系到一起,脑海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当初霍二在一品斋炫耀那枚玉佩时,你们可曾与人起过争执?或者看到过什么人?”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不知二公子问的是?”   景长霁:“你们可曾见过二驸马当日也去了一品斋?”   两个小厮没见过二驸马:“这、这我们就算见了也不认识啊。”   倒是一旁的向公子一愣:“二驸马?”   景长霁看向向公子,想到对方和镇国大将军府有些表亲,而大驸马出自镇国大将军府。   大驸马又与二驸马关系好,向公子见过二驸马倒是也有可能。   “你当日见过二驸马?”景长霁直接问出来。   向公子迟疑一番,还是轻点了一下头:“的确是遇到了。当时霍二说到兴头上,因为说的香艳,声音又大,引来包厢外不少客人偷听,后来小二来上菜,推开包厢的门才注意到,我就去赶人,刚到包厢外,恰巧看到离去的两位公子。其中一人看身形的确是二驸马,当时走到楼梯尽头,刚好二驸马一回头,我就看到了,但当时以为刚好偶遇也没细想。可这事……应该跟二驸马没关吧?”   毕竟这两人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二驸马甚至都没怎么和霍二见过,也没听说有过矛盾。   景长霁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敲打一番后给了解药,他们说了有关霍二的这么多事,为了不被牵扯在内,就算离开后也不敢多说什么。   更何况,景长霁之前所谓的七虫毒也是假的,他上哪儿弄毒药和解药去?   但程公子几人信了,那就是「真的」。   景长霁回睿王府的途中对自己先前的猜想更是确信两分,毕竟这世上没这么巧的事。   二驸马姓时,也在书院待过,当日霍二炫耀徐姑娘的玉佩恰好二驸马也在,极有可能徐姑娘来京寻的人,就是二驸马。   二驸马一开始并不知道徐姑娘来寻人,但霍二炫耀玉佩时他知道后派人去查,也许……杀霍二正是为徐姑娘报仇。   如此一来动机有了,现在只需要确定,二驸马是不是时义平,是不是徐姑娘来京寻的这个人。   景长霁到睿王府后先去了主院,这时候离睿王和他约定查二驸马消息的时间过了半个时辰,他刚到主院外,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上前,递给景长霁一个竹筒:“主子已经歇了,这是二公子的彩头。”   景长霁松口气,接过来道了谢,步履匆匆回了关押景文惟的偏院。   景文惟一直在等景长霁回来,看到他安然无恙才松口气:“你去哪儿了?”这么晚,他真怕二弟出事。   景长霁摇头让兄长不要担心,随后带着景文惟回了房间。   两人坐在桌前,在烛光影影绰绰映照下,景长霁从竹筒内倒出一份竹简,上面还带着未干墨迹的味道,他迫不及待展开。   等随着最先那一行字映入眼底,景长霁虽然已有猜测,却在真正看到后沉默下来。   【时钰,字义平,成贤二十一年探花郎,后因才貌双全,被招为二驸马。】   景文惟看到二弟神色有变,忍不住探头看去,第一眼也看到那个名字,一时愣在那里,二驸马竟真的是时义平。   两人同窗半年,虽说后来景文惟在翰林院任职,时义平成了二驸马。   但好歹有过往几面交情在,他怎么也想不到时义平杀人后会嫁祸与他。   景长霁面色冷凝,就算时义平杀霍二是为徐姑娘报仇,但他不该把兄长也牵扯在内,甚至在他们兄弟二人受困于此时,全然当没这回事,还有闲心结伴相游。   景长霁继续看下去,除了第一行简单介绍后,随后是时义平的大致生平叙述。   时义平家境一般,离京千里之外,后得城内首富徐家看中与徐家千金定下婚约,只等时义平高中后回乡完婚。   谁知时义平被钦点为探花郎后被二公主看中,召为驸马。   有关时义平与徐姑娘并未多言,想是时隔两年,加上给的时间太短,只能查到这么多。   但对景长霁而言,已经够了,单凭这些以及景长霁先前查到的串联起来,景长霁大概能窥探到一个真相。   时义平两年前成为探花郎到他真正答应下来,其间有半年之久,后很快完婚。   如果时义平是应下后才修书一封回乡解除婚约,按照距离到信到达徐府怕是有两三月有余。   期间徐父应该认同了这个结果,毕竟又如何争得过当朝公主?是以徐父应是没继续再与时义平联系,但徐父答应,甚至并未提及时义平是因为当了驸马悔婚一事,只说婚约解除。   但徐姑娘应该想求一个答案,她从徐父这边得不到答案,干脆离家出走打算亲自上京来寻时义平。   但她对时义平应该了解并不多,也并不知道时义平如今是二驸马,否则她入京后不会是去书院,而是公主府。   徐姑娘在书院没寻到时义平这个书生,却被霍二盯上,最后惨遭杀害。   霍家知晓此事将霍二禁足,等霍二出府后却不知悔改,继续炫耀甚至编造谎言拿出玉佩诋毁徐姑娘,恰好被同样前来一品斋的时义平瞧见。   时义平认出玉佩是徐姑娘的,私下查探之下得知徐姑娘已死,借着春猎杀了霍二嫁祸给兄长景文惟。   为了怕景文惟不会心甘情愿承认,干脆将景长霁也牵扯在内,让景文惟误以为是景长霁杀了霍二,甘心认罪。   景长霁攥着竹简,瞳仁黑沉沉的,周身的寒意让景文惟怕他钻牛角尖一怒之下直接去找二驸马:“长霁,你还好吗?这事我们得从长计议,你别乱来。”一旦二弟去揍了二驸马或者如何,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景长霁摇头:“大哥放心,我没事。”他就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二驸马,尤其是第一世的时候,他丝毫没怀疑过是二驸马。   他知道这事就算清楚是二驸马所为,但他们却没证据,想要调查二驸马也难,甚至没办法证明那具早就死了被埋的女子是二驸马的前未婚妻。   留给他们的时间却只剩明日一个白日,等日落后,太子放他们离开前说过会亲自带着大理寺的人前来将他们重新抓进大理寺。   如今只能明日再去寻找证据,看看能不能找到对他们更有利的,至少能证明二驸马有杀人动机,也许还有机会。   因为时辰已经很晚,景长霁安抚景文惟后回了自己待的院子,他手臂的伤口经过一整天奔波又裂开渗出血。他让大夫给他重新换了药,喝下汤药后就沉沉睡去。   只是第二日醒来,景长霁原本打算寻找证据的想法被破坏了,宫中成贤帝已知霍二被杀一事,要见他们兄弟二人,宣召即刻进宫。   景长霁昨日是强撑着一口气四处奔波,大概查到一些这口气松懈一半,一早醒来时觉得身体沉重难言,一张脸也苍白憔悴,他用冷水拍了脸,稍微看起来有些气色,走出院子,那里已经有宫里来的大太监候着。   大太监睨了景长霁一眼,似笑非笑:“景二公子,随杂家走吧。”   景长霁到了睿王府外,景文惟已经被带到那里,他焦急等着,看到景长霁迎上前,等看清他的脸色,更加急切:“长霁,你的伤……”   景长霁轻轻摇头,他朝一处看去,等看到卫殷的马车才松口气。   他先前答应卫殷救高伯,他没能救人之前,卫殷应该不会让他死。   更何况,明面上成贤帝宠信卫殷,实则不然,两人不过是表面功夫,成贤帝如若想让景长霁兄弟二人死,卫殷更会保下他们。   景长霁在外人面前也不便多言,只给了景文惟一个安抚的目光,两人上了马车启程进宫。   等到了宫门口,有宫人抬着步辇到了马车前,懒洋洋还没睡醒的卫殷坐在步辇上,抬抬眼皮,扫见病怏怏的景长霁,又重新把视线收回。   景长霁和景文惟只能跟在后面朝御书房走去。   一行人大半个时辰后才到了御书房外,随着大太监前去禀告,等了没多久沉重威严的大门被推开,让三人进去。   卫殷依然是那副没睡醒的模样,但他模样好,身形颀长,懒洋洋朝前走时,宽袖随意拂动间,依然惹来宫人偷瞥看去。   羡慕又畏惧,有个好父亲好出身就是好,即使再混账,却依然得皇上亲近,无人敢惹。   甚至将谋害霍二公子的凶手藏在府中连太子都只能给这个面子。   景长霁三人进了御书房,里面除了成贤帝,还有两人。   一个是太子,另外一个是霍相爷。   死的霍二是霍相爷的嫡次子,虽说霍二上不得台面,平时也不得霍相爷待见。   但霍夫人却看得跟眼珠子一样,这次霍二出事,霍夫人得知后就昏了过去。   等清醒后得知凶手竟然被睿王带了回去,在府中大闹一场,霍相爷只能进宫,但成贤帝正为刘贵妃的病发愁,哪里有闲心管这事。   一直到霍相爷告到在京郊寺庙的霍太后那里,霍太后一听很讨她欢喜的小辈死了,这还了得,直接带人赶了回来。   若非昨夜霍太后回宫的时辰太晚,怕是昨夜景家二兄弟已经被带进宫了。 第10章   是谁   三人进来后见了礼,卫殷站在那里只喊了声,景长霁二人却是跪在那里,没得到成贤帝发话并没有起身。   霍相爷倒是沉得住气,自己死了个儿子,见到凶手倒是也没发火,只等着皇上发话。   成贤帝一直在翻看这几日堆积起来的奏折,等一炷香过了,晾得差不多才抬眼:“说说吧,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连太后她老人家都惊动了,这算怎么回事?大理寺那些人都吃闲饭的?”   霍相爷拱手又说了一遍:“皇上,这事老臣也云里雾里,老臣次子突然没了,当时人证物证都在,本应把人抓到大理寺审问。但太子突然同意将人交到睿王手里,如今老臣也想问问太子和睿王,这是要包庇凶手不成?”   成贤帝看向太子:“你说。”   太子垂眼开口:“儿臣当时本意也是将人缉拿进大理寺,但儿臣也是那时才知道,四年前救儿臣一命的正是景二公子。当年儿臣许诺过会报答这个救命之恩,是以景二公子提出不进大理寺而是暂时关在小皇叔府中,儿臣不愿背信于人,也就应允下来。但儿臣也绝非包庇凶手,当日同意时也说过,若是三日内景二公子不能证明他们兄弟二人清白,儿臣会亲自将他们送到大理寺。”   成贤帝已经知道太子的理由,如今也无非是正主来了再大致询问一遍,看向太子:“那三日可到了?”   太子摇头:“还剩一个白日。”   成贤帝看向霍相爷:“如果这二人真的是凶手,也无非是多等一个白日,相爷难道是想让太子失信于人?”   “可……”霍相爷也早就知道缘由,但问题是府里的夫人不愿意,闹得他也没办法,更何况,自己死了儿子,凶手却逍遥法外,他堂堂一个相爷,这说出去也不好听。   成贤帝则是扫了眼已经闭着眼站着开始昏昏欲睡的卫殷:“睿王啊。”   卫殷这才像是清醒般,睁开眼,仿佛刚刚那一切都与他无关:“结束了?”   成贤帝虚指他一下:“这事你说你掺和什么?”平时也没见他跟景家人有接触,怎么就求到他头上就同意了?   卫殷倒是站直身体:“回禀皇上,臣弟当日多饮两杯,等回过神已经把人带回去了。”至于真醉还是假醉,他说醉了,谁又敢说他没醉?   成贤帝倒是也没在意,摆摆手:“行了,天一黑要是没证明清白,到时候相爷随太子一起将人带进大理寺,如何?”   霍相爷听着皇上的这番听着像是询问的话,却很清楚皇上已经开始不耐烦,有了答案。皇上并不在意到底死了谁,不过是想早些结束。   他敛下眼,刚想说什么,御书房外传来一声禀告:“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求见。”   成贤帝眉头一蹙,很快恢复正常:“宣。”   御书房的门重新打开,霍皇后搀扶着太后踏进御书房,成贤帝也连忙起身:“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再不来,皇帝是不是要把害死承盛的凶手放走了?”   “母后这话是怎么说的,承盛也是朕瞧着长大的,怎么会放走真的害死他的凶手?”成贤帝虽说对于皇后将太后请来不满,但百事孝为先,他明面上也会给太后这个面子。   太后被皇后搀扶着落座:“哀家老了,谁知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承盛那孩子打小就聪慧机灵,虽说没甚大本事,却也是好的。谁知,竟就这么惨死,皇帝,你说说当时难道这景家的不是被当场抓住的?凶器听说当时都还在他手中,怎么到了太子这里,就随便放走了?”太后说着,意味深长瞧了眼太子与跪在一旁的景家兄弟二人。   太子在太后与皇后来时也只是行了礼,此刻垂眼站在那里,性子冷漠,与皇后这个生母并不亲厚。   太后以前还觉得皇后与太子不亲,如今看来,这太子果然不是自幼养在膝下的,这性子太冷,着实没有感情,竟是偏向外人,不为自己的表弟做主。   景长霁在太后和皇后来到后就知今日想要出宫怕是难了。   霍二虽然是霍家人,但霍太后和霍皇后皆是出自霍家,霍二不学无术但在这两位跟前极为受宠,这也是霍二有恃无恐的缘由。   如今霍二死了,太子因为他的救命之恩许了三日之期,但太后却不会认账。   一旦拖到天黑他无法出宫继续查,那等待他们兄弟二人的,只能送到大理寺。   而大理寺对他们兄弟二人来说,是有去无回之处。   至于睿王……   景长霁看了眼一旁站在那里依然昏昏欲睡对太后二人到来也没甚反应的卫殷。   卫殷虽说年纪不大,但辈分高,皇后自然不会如何,就是太后看在老睿王的面子上也不会多说什么,所以一行人就这么忽视了在场的这位主。   卫殷没反应,也就是说,他不会管这事,他与景长霁之间的约定只是景长霁兄弟两个留在睿王府,保他们二人无忧,如今这个情况,却也不再合作要求之列。   景长霁垂眼没说话,他在思量要不要赌一赌,赌二驸马对徐姑娘的感情到底能深厚到何种程度?足够让二驸马肯自己露出马脚。   成贤帝听完太后的话颇为头疼,他最嫌麻烦,偏偏如今爱妃还病着,一波接一波的麻烦找上门,最后看了眼太子:“母后既然这么说了,那朕也不管了。”   景长霁在成贤帝说完后,在太后开口前低头行了大礼:“回禀皇上,臣子有话要说。”   成贤帝顺着声音看去,威严的目光落在景长霁身上,对于景家长子他见过几面,毕竟是他两年前钦点的状元郎,至于景家老二,倒是从未见过:“哦?你要说什么?”   景长霁松口气,好在成贤帝并不在意死的是谁,否则若是真的动了怒不让他开口直接让人带他们兄弟二人离开,才是真的要遭:“皇上,臣子先前并非托大,也的确是想借用救命之恩寻到真正害死霍二公子的凶手。毕竟如果真的被嫁祸成功,让害死二公子的凶手逍遥法外,怕是二公子死后也无法心安。”   景长霁这番话,完美让本欲开口不满这小辈的太后皱眉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虽说不喜欢这小辈,但他说的倒是不错,如果真的另有凶手……不如先听听这小辈说什么。   成贤帝也来了兴趣:“听你这意思,你已经知晓凶手是谁?”   景长霁颌首:“是,臣子已然查出。”   成贤帝:“是谁?”   景长霁:“成贤二十一年探花郎时钰,如今的二驸马。”   “什么?!”不止太后,连皇后都忍不住低呼出声,“这怎么可能?”   太子也看了过来,皱着眉,但并未多言。   太后冷静下来,猛地一拍桌子,面上带着震怒:“好你个凶手,不止因为一些矛盾谋害承盛那孩子,甚至连二驸马都攀扯进来,二驸马甚至与承盛都没见过几面,如何能怨恨大到能让二驸马下狠手杀人?”   景长霁又低头行了一个礼:“如若不信,可以请二驸马前来对质。臣子敢这么说,自然是有了证据,只是这证据,还需二驸马前来。如果臣子说的是假话,到时候二驸马也无非是多跑一趟,臣子愿意罪加一等。”   他这番话连太后都说不出个不妥,的确是与不是并不是他们一句话,如若真的不是二驸马,来一趟的确无妨。   太子这时也撩起衣袍朝成贤帝跪下:“父皇,景二公子是儿臣救命恩人,于情于理,儿臣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恩情还完。如今还剩不到一个白日,还望父皇成全儿臣。”   太子这番话算是求情,但他明显的偏袒,让一旁的皇后攥紧帕子,神色不太愉悦。   成贤帝对太子感情深厚,加上对于霍承盛并不怎么喜欢,两厢选一,自然是偏袒太子。更何况,太子的意思他也懂了,能还得清的恩情能还了最好,否则以后被拿捏着这个恩情讨要别的,那更麻烦。   成贤帝挥挥手:“来人,去请二公主与二驸马前来,再吩咐下去,让大理寺卿蒋大人、刑部尚书秦大人一并进宫。”   景长霁适时开口:“既然是要对质,不如一并请来事发时跟着霍二公子一同前往狩猎场的小厮以及霍二公子平时交好的两位友人,国子监司业程大人嫡次子程公子、光禄寺署正向大人嫡子向公子。”   太子知道这摊浑水既然应了,如若最后景长霁出事,对他也没好处,在成贤帝嫌麻烦拒绝前,上前:“儿臣愿意亲自出宫把人带来。”   太子既然开口,成贤帝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去吧。”   太子转身离开前深深看了景长霁一眼,瞳仁里有细微的情绪一晃而过,显然也在思量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当时太过意外救命恩人另有其人是一件事,另外一件事就是景长霁平时给人的形象太过纨绔,突然出其不意来这一手,让太子有心试探一番。   藏得这么深,关键时刻却能自保,如若当真有大本事,可为他所用。 第11章   砸玉佩   没多久一行人都被带到御书房,一时间跪了一地的人。   其中二公主最为丈二摸不着头脑,但她性子娇蛮,平时也得成贤帝与太后宠爱,朝成贤帝行了礼后,就依偎到太后身前:“祖母,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这么大阵仗?”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却没说话。   二公主连忙敛了撒娇的情绪,规规矩矩在一旁站好了。   成贤帝瞧着跪了一地的人,这才开口:“让你们过来一趟是因为先前霍相爷府中二公子被害一事。”   所有人低着头眼观眼鼻观鼻,尤其是蒋大人和秦大人,虽说原本是他们大理寺和刑部的事,但太子自己包揽下那就跟他们没关系,除非皇上这次喊他们过来是要让他们把人押走。   成贤帝朝太子看了眼:“接下来太子来办吧。”   在场的众人虽说知晓皇上重视太子,没想到这种事也交给太子,毕竟先前太子可还偏袒那景家二公子。   但不得不说这事交给太子,如若一个处理不好,还真的难免落不得好。   太子沉声不带任何情绪开口:“当日的事想必诸位也都一清二楚,孤念着救命之恩许了景二公子三日时间查找真相,如今景二公子倒是说出一个凶手人选,只是这个人有些特殊,是以召诸位前来,也是做个见证。”说完后话头一转,落在一直静静跪在不远处的人,“二驸马,景二公子说霍表弟是你所害,不知你可认?”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尤其是二公主,本来正瞧着刚染了豆蔻的指甲,闻言猛地抬头:“皇兄,你糊涂了?这话也能听旁人乱攀扯?”   二公主喊完才发现所有人都看向她,顿时脸色一白,垂眼:“父皇,儿臣就是太着急,二驸马平时待在公主府也不怎么外出,更加与霍表弟见面不多,也没大仇,怎么就会害霍表弟?”   太子收回目光,看向景长霁:“景二公子,你既然说是二驸马,可有证据?”   景长霁行了礼,直接看向两个鹌鹑似抖着肩膀缩在角落的程公子和向公子。   他们这是第一次进宫,尤其是在知道皇上皇后太后公主都在时,更是吓得不轻,尤其是听说景二说杀了霍二的是二驸马,更是六神无主。   偏偏景长霁这时开口:“程公子、向公子,你们是霍二公子的友人,你们且说说看,半月前景二公子因为禁足放出府后去一品斋时,与你们炫耀了什么?你们且把先前和我说过的说一遍即可,毕竟这事当时一品斋不少人都知晓,也和你们无关。”   景长霁这话明显带着警告,和他说过的,那不就是被下毒的时候,这是威胁啊,但这事他们敢说吗?不过都这时候了,他们要说不知道也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把先前霍二诋毁那位徐姑娘的话说了一遍。   霍相爷皱着眉,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不太好看,只是也没当回事,无非是一个孤女,还是京外来的,怎么就能扯上二驸马?   在场的众人听了一场风花雪月眉头紧皱,表情有些尴尬。   谁知还未等人开口,景长霁把目光转向二驸马:“驸马爷,听说当天你也在一品斋,刚好霍二公子说这一番话时你刚好经过可对?”   二驸马一直表现的很是淡定:“景公子这么提醒我倒是想起,的确有这事。但当时只是经过,只听到霍二公子的声音,加上当时围观人太多乱糟糟的,倒是没细听到底发生了何事。”   景长霁却是问道:“那如今二驸马听了当时霍二说的与那位徐姑娘的事,二驸马觉得徐姑娘是那种攀炎附势之人吗?会宁愿不要名分与人在一起的人吗?”   二驸马垂着眼没说话。   二公主脸色不太好看,皱着眉:“景二公子,你这话是何意?那徐姑娘如何与否,和驸马何干?”   景长霁:“可按照程公子他们听到的,的确是这般,听说霍二公子还得了徐姑娘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不知可带来了?”   当时太子去带人前,他的确低声提醒过,前来的霍家小厮的确把玉佩带了过来,太子把玉佩拿出,虽说不知道景长霁要做什么,却也递给了他。   景长霁看向二驸马,把上面刻了徐字的玉佩捏着绳子悬在二驸马面前:“二驸马当真不认识这玉佩?”   二驸马却是看也未看:“不认识。”   二公主却在看到那玉佩时,一开始不甚在意,后来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只是谁也没注意到。   景长霁:“这样啊。”随即蓦地一攥玉佩,出其不意猛地往地上砸去:“既然如此,那就砸了吧。”   他动作太快,加上谁都没反应过来,只有离得最近的二驸马在景长霁玉佩真的磕向地面时反射性伸出双手掌心接住,甚至抬眼露出的一张脸因为着急苍白一片。   二驸马这反应让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同时明白:二驸马当真认识这徐姑娘。   景长霁之所以这么确定二驸马会接,也是因为二驸马当时只凭一品斋无意间一眼就认出这是徐姑娘之物,想必这东西对二人而言很重要。   两人先前有婚约,徐姑娘来京带着这玉佩,不难猜测,这应该是当时两人的订婚信物。   只后来二驸马被召为驸马,想必是将这信物重新还给徐家,是以曾经这东西应该是二驸马之物,所以他才这般熟稔,能一眼认出。   这般重要的东西如今被毁,二驸马自然会很着急在意。   毕竟这应该是徐姑娘留在世上唯一与他有牵扯的东西了,他能为了徐姑娘杀了霍二,那至少二驸马对徐姑娘还是有感情的。   只是不知道这份感情能不能超过二驸马自己本人就不得而知了。   二公主看到这一幕脸色愈发难看,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以及皇上太后的面,她到底没表现出来。   成贤帝也被二驸马这一番作为看愣住:“二驸马,你当真认识那位徐姑娘?”   二驸马面色苍白,从他反射性出手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   但二驸马很快冷静下来,重新规规矩矩跪好,背脊挺直:“回禀父皇,儿臣说了谎,却也是怕公主误会,这才否认了。说起来,儿臣的确认识这位徐姑娘,他是儿臣同乡。”   “原来如此。”成贤帝若有所思,如今证实二驸马的确与霍二有间接联系,只是为了一个女子杀人,却也说不过去。   二公主心里涌上不安,扯了扯太后衣袖:“祖母,二驸马就算认识那位什么徐姑娘也不可能会杀表弟啊,我们能走了吗?”   太后一时没出声,而是看向成贤帝。   成贤帝看向太子。   太子却是继续询问景长霁:“你说二驸马杀人,动机呢?就算二驸马认识这位徐姑娘,不过是同乡,何至于杀人?”   景长霁:“如果不单单只是同乡,而是前未婚妻呢?”   此话一出,整个御书房又是一静,这次连太后也皱眉坐直身体:“这话可当真?当时并未听说二驸马有未婚妻。”   景长霁却是看向成贤帝,后者面上倒是并不惊讶,显然这事皇上是知晓的。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胡闹!”忍不住看向一旁的二公主,她面上也没任何意外,显然也是知道的,却依然招了对方为驸马。   景长霁不愿继续给二公主机会,想必这时候二公主已经起了疑心,一边是不甚亲厚的表弟,一边是驸马,她自然偏心驸马。   景长霁继续道:“二驸马最先与徐姑娘有婚约,后高中后解除了婚约,没多久就成了二驸马,这其中臣子不便多言。徐姑娘得到悔婚消息因为离得远已经是很久之后,她不明白好端端怎么突然就退了婚,瞒着家人进京寻前未婚夫。只是等她寻来京中,因为对未婚夫消息知之甚少,并不知他已然高中,前去书院寻人却没寻到,却意外被霍二公子瞧上。”   众人表情稍缓,还以为接下来是霍二先前所言的一场风花雪月,但只有霍相爷知道不是,他有意想阻止,但偷瞥一眼成贤帝,最终没出声。   景长霁话锋一转,继续道:“徐姑娘对前未婚夫重情重义,自然不愿与霍二公子过多纠缠,谁知霍二公子看徐姑娘容貌上乘,直接派人将人掳到府中。徐姑娘不愿反抗,霍二公子却不小心将人给弄死了。”   “胡言乱语!”太后没想到这小辈竟然突然又说霍二杀人,这是欺负承盛已死,死无对证吗?   景长霁朝太后行了大礼:“臣子此话并未虚言,徐姑娘的玉佩在霍二公子手中,如若按照霍二公子在一品斋所言才是真,那徐姑娘此刻又在哪里?三个月前徐姑娘入京寻人,恰好没多久霍二公子被禁足在府,直到半个月前才放出来。霍府对外说的是顶撞长辈,那臣子倒是好奇想问问霍相爷,到底怎么顶撞才能禁足两个多月?那曾经在府中的徐姑娘又在何处?既然徐姑娘不惜连价值连城的玉佩都给了霍二公子,为何徐姑娘再也没出现过?不如霍相爷自己问问霍二公子身边的这两个小厮徐姑娘此刻在哪儿吧。”   所有人看向一直没开口的霍相爷,他此刻静默站在那里,与先前进宫求成贤帝惩治凶手的底气截然不同。   霍相爷没说话,景长霁则是看向那两个小厮:“徐姑娘到底在何处?你们还不从实招来?”   两个小厮哪里敢说真话,立刻否认三连,将徐姑娘形容成一个朝三暮四行为放荡的女子,脏水都往她身上泼,说她只是与自家二公子相好一段时间后勾搭上来京的商贾,跟着人家跑了。   景长霁这次没阻止两个小厮,他没有证据,但他如今只能赌,赌二驸马对徐姑娘的感情,赌他是否能容忍两个小厮这般诋毁徐姑娘,让徐姑娘死后也承担这般不堪的名声。   两个小厮这一番话没得到阻止,越说越难以入耳。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霍相爷自然不会阻止,否则岂不是要承认自己儿子不是人?   二公主则是快意,对这个占据驸马心思的女子早就不喜,如今听着这般诋毁,自然心情不错。   整个御书房静得出奇,仿佛这世上最不堪做过错事的只有那位徐姑娘,最终,一道声音很轻响起:“你们闭嘴……”   两个小厮因为声音太大加上紧张想脱罪一开始没听到,直到二驸马彻底怒吼出声:“我让你们闭嘴!你们没听到吗?”   乍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两人一激灵,声音戛然而止。 第12章   承认   所有人意外看向印象中温润而雅的二驸马,难以置信看着此刻双眼泛红死死咬着牙双手攥紧手背上青筋暴怒的二驸马,这样形象截然相反的二驸马,让人心里咯噔一下。   二公主更是脸色惨白:“驸马……”   二驸马却没看二公主,他已经懂了景长霁的目的。   从他摔玉佩就看出了,可明明知道,但亲耳听到那些诋毁她的话,二驸马还是无法忍受。   他无法容忍那个记忆里明眸善睐笑得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死后被他们这般污蔑,就像那晚霍二那个杂种炫耀般提及她时的丑恶嘴脸。   明明是霍二杀了人,他却将他曾经欢喜的姑娘描绘的那般不堪,只不过是觉得死人无法开口是吗?   二驸马轻叹一声:“霍二是我杀的。”   简单的几个字,整个御书房寂静无声,二公主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驸马,你胡说什么……”   二驸马却没看她:“徐姑娘的确是我前未婚妻,后来是我攀炎附势,是我毁了婚对不住她。她来寻我,却被霍二强行抓走,后来就如景二公子所言的那般,徐姑娘抵抗被霍二杀了,不仅是她,连她的丫鬟也一起杀了。我半个月前去一品斋,刚好听到霍二大谈阔轮诋毁徐姑娘,那枚玉佩曾经是我与她的定情信物,只是当初我退婚时连同退婚书信一起送了回去。看到玉佩我私下去查,得知她们三个月前进京后进了霍家后再也没出来过,加上霍二三个月前突然被禁足,我知道她们可能已经遭了不测。那晚我约霍二出来,想知道她们的下落,我故意寻个借口说听到一品斋的话,霍二依然不思悔改百般诋毁,我忍不住上前掐着他的脖子询问,霍二这时候才知道我曾是徐姑娘的未婚夫。   但他更加得意,说我没有证据,就算徐姑娘死了,但他说她是……说她跟人跑了旁人也只会信他,而她则会遭万人唾骂。我当时怒极,失手杀了他。后来惊魂未定杀了人回去,因为当晚吃了酒就昏睡过去,等醒来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是景家兄弟杀了霍二,我干脆隐瞒下来。”   两个小厮如同鹌鹑一般发抖,他们张嘴想说不是,但却说不出口,因为二驸马说的才是真的。   霍相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在下一刻所有人变了脸色。   二驸马原本是低着头,却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二公主最先从怔愣恍惚中回过神。   她发现不对,猛地朝二驸马扑过去,却只看到他双手握着一把匕首,手里的匕首已经全部没入腹部,鲜血如注。   二公主疯了般喊着御医,二驸马却是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攥得死死的:“我对不住她,她死了,不能平白被人这般污蔑,看在……看在我认下一切的份上,替她正名……找到她的骸骨送回家乡。还有我的,也一并……送回……算我,最后求你。”   二驸马望着二公主的眉眼,最终用最后的力气把匕首猛地拔了出来,血彻底止不住,他默默望着一处,伸出的手让景长霁微微怔愣,最后一刻把那枚玉佩送入他的掌心。   二驸马蓦地攥紧,瞑目闭上眼,在二公主怀中没了气息。   整个御书房乱成一团,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众人只能听到二公主痛苦的喊声,却已经把人唤不回来。   景长霁虽然想过二驸马会认罪,却没想到他认的这么容易,一时心情复杂。   他看向此刻痛苦的二公主,二驸马对徐姑娘的感情比他预料中深得多,当初所谓的悔婚,怕不简单。   所以二驸马自知活不成,干脆认下所有,借此让二公主替他完成遗愿。   他背弃于人,即使能活下来霍家人也饶不了他,不如就此离去。   以命偿命,回归故乡,尘归尘土归土,重新干干净净做人。   随着二公主伤心过度昏厥过去,整个御书房更是乱糟糟的,太后皇后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让人带着二公主赶紧先回去,成贤帝也揉着眉心,瞪了霍相爷一眼:“你儿子干的好事!”   霍相爷百口莫辩,这事他真的一开始不知道,也是后来听到徐姑娘加上前段时日自己夫人的不对劲猜到的,可没想到……还牵扯到二驸马。   成贤帝干脆把事情全权交给太子,也摆驾去瞧瞧二公主去了,让人先把二驸马的尸体护好,等二公主醒来再说。   太子直接将这事交给大理寺,让蒋大人彻查霍承盛谋害徐姑娘一事,将这事查清楚还景家兄弟清白。   二驸马亲自承认杀了霍二,那景家兄弟自然是无辜的,直接放人。   景长霁和景文惟心情都不太好,尤其是景长霁,望着二驸马的尸体被抬走,皱着眉觉得这事太过顺利,但人的确是二驸马杀的,如今也不过是还了他们兄弟二人清白。   景文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这事跟你没关系。”   即使二驸马不死被二公主保下来,但名声尽毁,霍家也饶不了他,只能彻底依附二公主,过得生不如死。   如今不过是对方的选择而已。   景长霁嗯了声,如今事情解决,兄长活了下来,他也松口气。   景文惟揽着他的肩膀:“我们先出宫吧,接下来是不是要先回府一趟?”   景长霁却是看了眼一旁刚又睡了一觉醒来没多久的卫殷:“大哥你先回府吧,我还有些事要跟睿王走一趟。”   卫殷闻言抬眼,对上景长霁看过来的目光,倒是心情不错,人他护了,事也了了,也该是算算履行承诺的事了。   景长霁一行三人在宫门外分开,景文惟先一步回景府,景长霁则是随着卫殷回睿王府,他答应过事后要替他救醒高伯,既然应了,不如先把事情了了再说。   景文惟原本想陪着景长霁一起去,被景长霁拒绝了,兄长好不容易才脱离危险,他不愿将兄长再拉进来。   睿王要做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要说得清的,更何况,以后睿王会与成贤帝以及太子成为敌对方,他为了救他们兄弟二人,已然上了睿王的贼船,他下不来了,但他不能将兄长也拉进来。   景长霁要救高伯,势必要用自己在现代所学以及从系统里兑换的药剂,他不确定睿王知道后会对他做什么,所以兄长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睿王府的马车停在宫外,卫殷下了步辇,上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在卫殷上去后并未落下,一直由侍从低头恭恭敬敬举着,意思显而易见。   景长霁知道卫殷没有真的信他,从这一刻出宫开始,到他救醒高伯其间,他已然成了卫殷手中的囚犯。   景长霁上了马车,轿帘落下,宽敞的车厢内一应俱全,铺陈着的地毯柔软舒适,上方的榻上卫殷歪在那里,闲适自在。   反观景长霁,他静静坐在一侧,没说话。   好在卫殷从上车后就在闭目养神,马车一路与景安侯府的车分开,驶向两个方向。   一直快到睿王府时,卫殷才开口,只是双眼依然闭着,声音也听不出任何起伏:“你口中能将人救醒的大夫在何处?”   景长霁放在膝上的掌心有汗渗出,与卫殷的合作先前是不得已为之,他很清楚是在与虎谋皮。   如今他并不能寻到所谓的神医,他口中能让伤到脑袋重伤昏迷不醒之人醒来的隐居山林的大夫,正是他本人。   景长霁轻吸一口气,还是坦然道:“正是臣子。”   整个车厢因为景长霁的这四个字陷入沉寂,只能听到很轻的卫殷指腹有节奏敲打车窗的声响,声音不重,却一下下如同敲在景长霁心头。   卫殷缓缓睁开眼,一双冷目漆黑森寒,只是嗓音依然没有起伏:“你知道上一次耍了本王的人此刻在何处吗?”   景长霁一点都不想知道:“臣子并非戏耍王爷,臣子既然承诺能救贵人,并非托大,只要王爷能让臣子试一试就可以知晓。”   卫殷锐利的目光落在景长霁身上:“你觉得本王会随意让你出手?如若是假的,你觉得你的命能赔得起吗?”   景长霁自然清楚,他虽是景安侯府的公子,但与一手将卫殷带大的老管家比,情分还是重要程度都比不上。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臣子还是那句话,臣子如若不能将贵人救醒,愿意以命换命。”   卫殷没说话。   景长霁即使低垂着头也能感觉到卫殷在看着他,那种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最终卫殷还是决定试一试:“本王会寻人,你若是能救醒那人,证明了,本王自会让你出手。”   景长霁却是摇头:“不行。”   头顶上方随着他的拒绝传来一声嗤笑:“你如今没有权力拒绝。”   景长霁放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握上:“并非臣子不愿,而是救治的药,只有一份。如果不是老管家,那……臣子短时间内也无能为力。”   换而言之,证明是可以,但证明过后他没有药再救别人了。   卫殷还是头一次听说只有一份药:“你说出来药方,这世间没有本王寻不到的药物。”   景长霁没说话:这他还真的寻不到,毕竟是千年后才会出现的药剂。 第13章   出事了   这话景长霁不敢说,说出来还有没有命都说不定。   卫殷目光愈发沉冷:“如若救不醒,你与你兄长两条命。”   景长霁皱眉:“不行,这事与我兄长无关。”   卫殷:“既然你这般自信能救醒,加上与否又有何关系?还是说,你从头到尾只是哄骗本王?”   景长霁觉得这话完全被卫殷聊死,但想到自己手中手术失败率还真的是零,加上系统出品药剂质量更是上乘,失误是不会。   但他不愿把兄长扯进来,但如今看来,只能如此,毕竟只有一份药,他还真的没办法用旁人证明。   最终,景长霁答应下来:“好。”   卫殷原本以为景长霁这次依然会拒绝,倒是没想到他竟是应了。   这几日下来卫殷能看出景文惟对景长霁的重要性,既然他敢拿景文惟赌命,看来景长霁比他知道的还要藏得深。   两人谈妥后,卫殷再次闭上眼,闭目养神。   景长霁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吐出一口气。   马车径直驶入睿王府,最后停在主院前。   两人下了马车,卫殷抬步朝前走去,景长霁紧随其后,如果猜得不错,老管家应该就被卫殷藏在主院内。   只是还未等一行人进入主院,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破空的声音,有暗卫以及后面跟着的管家快步而来,暗卫最先落地,单膝跪在卫殷身后:“主子,景安侯府那边出事了。”   景长霁猛地转身,脸色大变,疾步上前:“出什么事了?”   暗卫并未看他,依然跪在那里。   景长霁去看卫殷,后者皱眉,却也开了口:“何事?”   暗卫这才回道:“景安侯府来接景大公子的马车到了府门前,景大公子刚下马车,有利箭一箭穿透了景大公子的心脏,如今……情况不好,景安侯正派府中下人过来,让二公子回府一趟,见大公子最后一面。”   景长霁脸色煞白,他的身体晃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明明凶手已经找到,案子也了了,兄长怎么就还是没躲过这一劫?   他冷静下来后直接转身就朝外走去,见什么最后一面,他要兄长好好活着!   只是景长霁被拦住去路,所有人去看卫殷。   景长霁也去看卫殷,看到卫殷沉沉的目光,他突然脑子清醒下来。   即使他回了景安侯府想要救兄长也不可能,谁会信?景安侯府的人不会信,也不会让他碰兄长。   景长霁未等其余人开口,脚下一转,撩起衣袍单膝跪地:“王爷,求你派人将我兄长带来此处,王爷不是说要寻人试一试吗?我兄长可以!”   卫殷一开始没听懂,意识到什么眉头紧皱,气笑了:“你不是说药只有一份?”   景长霁头垂得更低:“贵人还有时间,臣子会尽快再寻一份。”   卫殷没开口,只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管家带人也就要赶到。   到时候不便再商谈此事,所以景长霁只有这一个机会,更何况,兄长情况危急,机不等人:“如若兄长死了,我自刎谢罪还了先前的承诺。”   他知道自己这事不地道,但他很清楚,在睿王眼中,他兄长的死活并不重要,只有这么做,才能为兄长求得一线生机。   毕竟他死了,这世上真的没人能救醒老管家。   景长霁继续:“三个月内,臣子定会再寻到一份药,救治贵人,并再替王爷救一人,只要不是毒,即使是换心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臣子也能办到。”   卫殷望着决然的景长霁,周身怒意与狠戾几乎笼罩全身,显然头一次被威胁,他怒极反笑:“本王只给你半月,救不醒,你和你兄长都去陪葬。”   情况迫在眉睫,景长霁咬牙:“好。”   他的声音落下的同时,管家等人赶到,看到暗卫也没多言:“王爷,这事……”说着看了眼景长霁,可要放人去见最后一面?   卫殷却是一挥手:“你亲自带人拿着本王令牌,说景长霁得罪本王被扣押在此,将景大公子立刻带来这里,阻拦者,杀无赦。”   管家等人傻眼:??   但还未再问,卫殷已经一甩宽袖冷然离开,周身的寒意把一干人等吓得不轻,多少年了,除了上次老管家重伤那次,他们还从未看到王爷发这么大的火,这……这到底怎么了?   但无人敢问,很快管家拿着睿王府的令牌带人去景安侯府接人。   可已经离死不远的人,接回来还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在他们睿王府设灵堂不成?就算王爷愿意,景安侯也不愿意吧?   景长霁在人走后,心有余悸看了眼已经消失不见的卫殷,拉住暗卫:“你速去把我说的东西准备妥当,不能让外人看到。”   既然是卫殷的暗卫,时间紧迫,用用也无妨。   暗卫:“……”   但想到刚刚对方以死相逼王爷就松了口,那他能说什么?   只是离开前,忍不住多看了景长霁一眼,很快记下景长霁要的东西,很快离开。   景长霁则是赶去府外等着,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一辆疾驰的马车驶来,他立刻拦下马车,不去看马车后跟着的景安侯,上了马车后,朝管家道:“无关人等一律不许进府,马车直接驶去主院!”   景安侯刚到门口就被拦下,只能来得及看到那辆马车以及景长霁吩咐的话,气得大喊逆子,这跟土匪何异?是让他回来见老大最后一面,不是让他们把尸体抢去!   景长霁压根顾不上旁人,他一进了马车整个神经都绷紧了,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马车里躺着一个无声无息的人,面色苍白,胸前一根贯穿的冷箭让景长霁双眼泛红。   血近乎浸湿景文惟整个衣服,他拿出匕首,很快割开箭周围的衣服,果然,那一箭就是想要景文惟的命,直接射的就是心脏的位置。   只是离得远,稍微准头偏失,挨着心脏的位置刺穿的,但并未伤到心脏,比他预期的情况还要好一些。   景长霁大致检查完景文惟的身体情况后,立刻把系统仅剩余的三十个积分兑换成等下救兄长适配的药剂,兑换完,凭空拿出止血的,先替景文惟止了血。   不愧是系统出品,几乎是药粉上撒上去,景文惟的伤口立刻止了血,瞬间伤口凝固。   在马车继续驶向主院的这段时间,他拿出兑换的试剂检测了景文惟的血型。   因为这种试剂兑换的积分很低,只需要0.1个积分,所以景长霁兑换了几个。   等马车到了主院后,景长霁让人把景文惟没抬下来,他则是求见卫殷。   大概是牵扯到以后救治老管家,卫殷倒是给了面子,这会儿的功夫卫殷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等听到景长霁的要求,差点直接把人赶出去。   景长霁时间紧迫,只能胡诌:“臣子用的是巫族秘法,并不能对外人传,传出去对王爷也不是好事,既然如今有我大哥在,他这情况如果我能用秘法救下来,相信贵人的病症也不在话下。但传出去,一旦被旁人知晓我这本事,相信对王爷而言,也不是好事。”   卫殷也想知道景长霁这个在外人看来压根只是一个纨绔的人,到底怎么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习得一身医术。   但景长霁早就对策,除了他与昏迷之人,旁人不得窥探巫族秘术,否则会得到反噬。   景长霁倒也不是说假,书中当真提过这种秘术,巫族也是存在,当朝国师一脉全都出自巫族。   果然,卫殷沉沉看了景长霁一眼,倒是没再继续要求跟着亲眼看到。   很快景长霁将一切准备妥当,他要求来的下人也到了,按照顺序弄了一滴血送到景长霁面前,他用药剂一个个试了这些人的血型,随后选出三个与景文惟血型相符的,让人敲晕后送进来。   景长霁在这三人中每个人身上抽取一些血,再塞了银子后让人送出去,等一切搞定后,他到处检查整个房间,确定没人看到,以防万一他提前留出一个积分形成一个隔绝的空间,就如同障眼法,不会被人看到他具体在做什么。   一切搞定后,景长霁开始在这个空间内取箭。   这场手术景长霁足足做了两个时辰,等最后缝合后并未造成大出血情况稳定他依然没放下心。这里情况特别,还有术后可能造成的发热或者感染,他还得继续守着。   好在有巫族秘术当噱头,卫殷并未让人来打扰,等景长霁把防止感染的药剂输入景文惟体内后,他撤了空间,最后累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瞧着呼吸已经趋于平稳的兄长,却不敢闭眼。   景长霁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检查过伤口没有感染,景文惟情况也稳定后,才终于撑不住歪在一旁床下的脚踏上睡着了。   景长霁消耗大量的精力,身体也倦到极致,所以睡得很沉,连卫殷带人出现在厢房内也没有醒来。   卫殷面无表情看了眼蜷缩在那里睡得不甚安稳的景长霁,再抬眼落在床榻上的景文惟。 第14章   一箭双雕   隔了不远的距离,卫殷能感觉到景文惟平稳的呼吸。   这么重的箭伤,景长霁竟然真的把人救回来了。   卫殷偏头朝床榻上的景文惟抬了抬下巴。   随行而来的秦大夫弓着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掀开盖在景文惟身上的锦被,再动作极轻慢慢揭开纱布,等看清楚伤口一时惊愕愣在那里。   秦大夫的反应在卫殷意料之外,他身旁的侍从探身上前,等瞧见也是一愣。   秦大夫回神,很快将一切恢复原状,两人退到卫殷身前,低声将景文惟的情况汇报给他。   “王爷,景大公子伤口处理得极好,是用针线将伤口缝合的,血也已经止住,面色虽然惨白,并不像失血过多命不久矣之人,加上这一夜并未发热,也未引起各种情况,脉象并无异样,显然已经脱离危险,不日就能痊愈。”这恢复的情况远超秦大夫所学,单单只是一个失血过多就能要了景大公子的命。   可景大公子不仅没事,甚至箭头取下也没造成大出血,这……景二公子医术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卫殷显然也意外,他虽然答应与景长霁合作,先前是信了景长霁能寻到一位神医,后来景长霁反口说自己就是那个神医,他自然不信。   但他这几年来遍寻名医都没人能救醒高伯,他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谁知这场刺杀遇袭的意外,竟反而证明景长霁当真没说假话。   卫殷目光沉沉落在景长霁身上:“他先前取了那几个下人的血是用做什么?”   秦大夫一开始也想不通,如今看到景大公子的情况,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还是大胆开口:“回禀王爷,属下大胆推测,景二公子许是真的懂巫族秘法,能将旁人的血灌入伤者体内,且不会引起任何不适。这也许与他挑选的人有关。”   当时景二公子让不少小厮进了房,最后却只留下几人。   这绝非偶然,毕竟当时每个人都被扎了手指滴了一滴血。   秦大夫早些年也听自己师父提过有这种办法,但多用于治疗毒入血脉,换血是个办法,但却没能成功办到过。   即使真的换了,活下来的人也会出现各种情况,活不到第二日。   这种秘法也就失传被否决,可他今日竟是有幸亲眼见到活到第二日早上的。   卫殷沉默下来:看来真的是他手下那些人酒囊饭袋,并未真正窥探到景二过往。   侍从额头上有冷汗冒出来:“属下再派人去细查。”   卫殷:“不必,已经查过几次,再查应该结果也不会有变。将景文惟活着的消息封锁下来,去查是谁要杀景文惟。”   既然景长霁真的能救高伯,那么景长霁就有大用,景文惟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否则这两人兄弟情深,景长霁怕是真的做得出去陪葬这种事。   卫殷离开前似乎想到什么,冷漠吩咐:“给他换个地方睡。”躺在脚踏上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睿王府就这般待客的。   侍从却是听出些不一般,连连应下,只是刚弯腰想把人换地方时,他的手臂刚碰到景长霁,他立刻睁开眼,意识还没恢复,但极为警觉。   侍从连忙道:“是王爷怕二公子睡不好让属下给二公子换个地方。”   景长霁不甚清醒,但认出眼前的人是跟在卫殷身边的,朝里侧蜷了蜷,摇头拒绝,声音含糊不清,却坚持着没睡过去。   侍从无奈,只能让人多拿了两个炉子过来,又抱来锦被,盖在他身上,这才算是勉强不让人冻着,也不至于再将人惊醒。   景长霁一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一大早才醒来,睁开眼时外面刚蒙蒙亮,他身体年轻恢复的快,醒来后精神头好,看清楚自己还在兄长身边,立刻起身去瞧床榻上的人。   景文惟还没醒来,但身体明显恢复的不错,只是一直未进水嘴唇干裂。   景长霁给景文惟检查一番,确定能进食进水才松口气。   景长霁替景文惟检查时外面有侍从轻声进来,看到景长霁醒来立刻轻声行礼:“二公子。”   景长霁认出这是卫殷身边的心腹:“辛苦了。”他刚刚看到锦被和炉子意识到是对方给准备的。   侍从哪敢应这个:“是王爷担心二公子着凉,这才吩咐的属下。”   景长霁才不信卫殷会这么好心,他询问可有金疮药等药物,他先前给兄长用的都是用积分换的,但只有一份,如今只能用寻常的药物。   好在命保住了,接下来只需要寻常药物即可。   侍从自然一一应下,并把交代暂时不告诉外面大公子活着的消息告知,所以这两天景长霁兄弟二人也不好出去。   景长霁不介意,他拿来纸笔写了方子以及需要涂抹的外伤药都写了下来,让侍从去准备,顺便还付了银子。   侍从只能接过,去请示过卫殷,就立刻去办了。   景长霁虽然是外科医生,但他毕竟是带着记忆出世的,所以第二世还自学了中医,对于开药拿药是没问题的。   加上后世能学到的更多,他后来又拜了中医学大家为师,医术自然过得去,如今刚好能借此掩盖自己真正更擅长的。   景文惟是第五天才醒来。   他醒来时甚至都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脑子都是懵的,直到偏头看到红着眼圈的景长霁,嘴唇动了动,先是安抚景长霁:“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   记起自己最后的记忆是被一箭贯穿胸膛,他去看,那里虽然疼但显然已经没事。   景长霁让他先不要多想,等给景文惟喂了吃食,看着他喝了汤药,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景文惟却有很多不解:“二弟,二驸马不是已经……为什么还有人要我的命?”   这几天景长霁也在想,也差不多想通了。   “二驸马杀了霍二是真,我们查到的一切也都是对的。只是……从一开始我们却没想到一件事。”景长霁缓缓开口。   景文惟一愣:“什么事?”   景长霁道:“霍二害了徐姑娘,二驸马杀了霍二,后来因为霍二的死嫁祸到我兄弟二人身上。从一开始我们误以为既然是二驸马杀的霍二,那么也是二驸马嫁祸的我们。可如今想来……二驸马杀霍二,与嫁祸我们杀霍二的,原本就是两拨人。”   这也是他之前总觉得二驸马承认的太过容易,毕竟第一世的时候二驸马能动用关系让大理寺的人灭口兄长,势必是不会轻易想死的。   可在宫中二驸马就这么简单承认后认罪死了,甚至查起来一切也太过顺利。   但如果还存在另外一拨人,本来就是要取兄长性命,刚好遇到二驸马杀了霍二,干脆顺势嫁祸,能将兄长的死当成畏罪自杀也不会有人怀疑,顺便能用这件事威胁二驸马,一箭双雕。   第一世时另外一拨人的确成功了,毕竟谁也想不到兄长会得罪人不惜要取他性命的地步。   后来在大理寺兄长死了,景长霁只当是幕后凶手为了嫁祸给兄长不惜灭口。   如今看来,对方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刚好不必让人发现他们杀兄长的缘由。   也是因为二驸马的身份,导致景长霁重生后查到杀霍二的是二驸马时并未怀疑在大理寺对兄长动手的不是二驸马。   景文惟听完愣住:“嫁祸我们的是另外一拨人?”   景长霁嗯了声:“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是要大哥你的命,将我牵扯进来也是知道我们兄弟的感情,让大哥以为是我杀的霍二,替我顶罪。”   景文惟面色愈发惨白:“可原因呢?”   他只是一个翰林院修撰,他平时也没怎么得罪人,怎么会有人到了费这么大力气就要杀他的地步?   景长霁:“大哥你想想看,你是不是偶然知道了什么事,但你自己并未注意到,但幕后的人却以为你知道了,所以到了非要杀你灭口的程度?”   能不惜动这么一番,甚至还能在大理寺动手,那对方身份绝对不低。   兄长无意间「知道」的事,怕是不简单。   景文惟也担心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连累到二弟,努力去想,却越是想越找不到任何端倪。   景长霁看他神色更加痛苦,连忙安抚下来:“不着急,如今我们还在睿王府,是安全的,可以慢慢想。”   他们如今没有命案在身,只要想办法找到关键点活命就行。   但首要目的,兄长先把伤给养好。   景文惟也的确想不到更多的东西,最后只能听了景长霁的,但更加内疚,竟然是他连累了二弟,到底是谁竟要下这么狠的毒手?   景长霁等景文惟药效上来昏昏欲睡才走出房门,望着前方,揉了揉眉心,再一转头,发现不远处的凉亭内正坐着一人,自己跟自己对弈,正是卫殷。   景长霁这几日担心景文惟,加上一直没怎么出过房门,以至于忘了事发当天,为了怕睿王府其余地方也不安全,所以他直接让马车赶到主院。   也就是说,这几天他们兄弟二人一直住在卫殷的院子里。 第15章   求见   景长霁后知后觉感觉到后怕,但想杀兄长的人一日寻不到,他还真不放心离开睿王府,不过倒是可以先搬回偏院。   景长霁朝凉亭走去,刚走到一半,有暗卫无声无息出现拦住去路,景长霁只能拱手求见。   他垂着头看不到卫殷的方向,但挡在眼前的人很快再次消失不见。   景长霁上前到了凉亭前,道谢:“多谢王爷这几日收留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卫殷微凉的声音传来:“难得景二公子还记得报恩,而不是以死相逼。”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知晓这位爷是记仇先前情急之下的威胁,他服软:“兄长身体大好,臣子与兄长这几日叨扰,晚些时候就可以搬到偏院。”   卫殷没应下也没拒绝:“陪本王下一局。”   景长霁只能上前落座,一局落下,卫殷赢了一子。   卫殷心情似乎不错:“景二公子不带人回景安侯府?这几日景安侯可每日都会派人来王府外要带你们兄弟二人回府,甚至还在景安侯府为你兄长设了灵堂。”   景长霁听到灵堂二字眼神发冷:他们兄弟二人被嫁祸是杀了霍二的人时也没见他们那位好父亲这么急,如今祸解了,人死了他倒是着急了。   但兄长如今被「假死」反而对兄长来说是好事。   景长霁刚要开口,有侍从匆匆而来,看到凉亭上的景长霁愣了下,但很快继续禀告:“王爷,景安侯求见。”   卫殷没说话,自顾又摆了一局。   景长霁知道这人是烦了,起身道:“王爷,这事因臣子而起,臣子去见一见景安侯,自会让他不再前来叨扰。”   卫殷依然是没抬头:“嗯。”顿了顿,倒是多加了一句,“早去早回,本王这边还缺一个对弈的。”   景长霁:“……”他先前倒是不知睿王还是个棋痴。   景安侯前几次过来都被拒之门外,这要是别人他早就不满了,偏偏是小睿王。   这位爷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身为太子小皇叔,皇上堂弟,还颇为受宠,还真的是不敢得罪。   这次景安侯再次上门被放行还挺意外,只是等在待客厅大半个时辰才把人等来,他一转身刚要行礼,等瞧见来人是谁时,更加怒不可知:“逆子!你还舍得露面?”   “父亲都敢找上门来,儿子怎么不舍得露面?”景长霁站在堂前几步外,一个门内一个门外,父子两人中间隔了一道回廊。   景长霁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景安侯,他第一世死前也好多年没见过。   如今再瞧着这位有些陌生细看又颇为熟稔的中年男人,恍若隔世。   事实上,他们父子间,还真的已经隔了一世。   景安侯被景长霁的态度气得脸色更难看:“你倒是本事大,竟是哄得睿王爷替你做主。你将文惟的尸体弄哪儿去了?他是我的儿子,如今他身故,府内灵堂已经摆好,你把我景家人停尸在睿王府算怎么回事?”   说话间,景安侯上前两步,等到了门外,才赫然看清背对着日光的少年。   眉眼逆着光,一半藏在暗光内,阴影扫下来,显得眉眼冷漠而又锐利,一双黑漆漆的瞳仁沉稳森冷,竟是完全不该是一个青涩少年该有的眼神。   景安侯一时间愣在原地,他上次见这不成器的逆子还是半月前,他与狐朋狗友吃酒闹事,被人寻来府内,他怒极用藤条抽了他后背两下被夫人劝下。   后来他忙起来也没顾得上全权交给夫人训诫这逆子,再后来就是霍二被杀……   景长霁知道自己改变很大,他也不想演,他也再也演不出第一世十八岁之前这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   这次的事,是个转折,也能说得通。   适逢大难,劫后逢生,整个人大变也不会引起怀疑。   景长霁冷漠望着景安侯,像是瞧着一个陌生人:“父亲问我停尸在睿王府算怎么回事?那我就告诉你到底算怎么回事?就凭我与兄长被冤枉是杀死霍二凶手时,景安侯府无人替我们伸冤做主默不作声闭门不出。   而睿王却收留我们得以喘息为自己洗刷冤屈!就凭兄长大难回府,却在府门前被一箭穿心,而侯爷在此期间并未想起寻个大夫,一锤定音兄长已死,事后数次上门讨要的也不过是尸体,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侯爷眼里不过就是一个面子上过不去才不得不讨要回去的物件,睿王都能事后替我兄长寻得一个大夫,即使最后救不回来了,可到底救了。连一个侯爷口中无关紧要的外姓人都做的比侯爷更有人情味,你说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景安侯被景长霁问的哑口无言:“人已经死了,我是他父亲,我难道不心痛?我只是……”   “你只是不在意罢了。”景长霁打断他压根不走心的辩解。   景安侯气得不轻:“逆子,有你这么与父亲说话的吗?”   景长霁:“那你要我怎么讲?讲你纵容继室将前头生的孩子养废不管不顾?还是讲你偏心后娶的夫人更喜他所出的孩子对前头生的心生厌恶?还是说你本就在我生母嫁你之前就对如今的继室更加中意,只是因为门第差距所以并未能娶到心爱之人?还是说……”   “你胡说什么?”景安侯脸色铁青,“这是谁告诉你的,你这个不孝子,夫人对你自幼上心疼爱,你就这般回报的?”   景长霁讥讽一声:“是,疼爱纵容到自幼赶走几位夫子,让我得了一个蛮横不尊师乖佞的名声,继而无人敢教。反倒是她所出的孩子,早早入了书院,只等高中。若非她嫁进来时我兄长年长性子已定,并已被书院山长收入门下,怕也是另外一个纨绔子弟。侯府四位公子,两位前头出的,一位她生的,另外一个庶出,偏偏别人生的孩子都是不成器的,就她所生的有出息,其余皆被养废,你自己信吗?一个口蜜腹剑;一个老眼昏花,你们还真的绝配。既然侯爷说我是逆子,如今兄长出事,那就将我赶出侯府,父子干脆断绝关系,也刚好能立刻为你那三子请封世子之位,怕是你那夫人要笑疯了,谋划十几年,终于熬死了老大,养废了老二,老三承袭顺理成章,那就祝你们侯府往后一家团圆父慈子孝吧。”   景长霁说得都是真的,只是这些他第一世的时候知道吃了很多亏才明白。   若非后来因为兄长的死为了要替兄长报仇投靠了太子,怕是光是刘氏都能弄死他。   后来他外斗内斗,最终继位成了小侯爷,直到太子继位侯府被满门抄斩,他第一世斗了一辈子,心血耗尽,这辈子既然要换条路,侯府他是没打算回了。   一个世子之位,他还真看不上。   景安侯被气得不轻,但对上景长霁毫无感情的双目,莫名变体生寒:“你这逆子,你个不孝子!”   景长霁:“就会这一句吗?有机会还是和你夫人学学,毕竟口蜜腹剑巧舌如簧表里不一,你还真不如她。”   景安侯上前:“你说的这些不可能,是你自己不成器,你先随我回去,你兄长好歹要先安葬了。”他自己都没发现说这些时没有先前那么确定,只是这时还容不得细想。   景长霁:“跟你回去?回去在府门外被一箭穿心吗?还是继续回去被你的好夫人养废?我觉得跟着睿王,比待在侯府有前途多了。毕竟,好歹我想要什么,给王爷当手下自己争取就行,不像是有些人,我兄长刚死,她就惦记上我兄长的位置谋给她儿子了,也不怕头七那晚我兄长去找她,有命拿没命享。”   景长霁的话让景安侯脸色大变,显然没想到景长霁连私下里他们说过的话都一清二楚,遍体生寒。   景安侯想把人带回去,也是存着早日将事情了了的心。   尤其是二驸马是杀死霍二的凶手早就传遍京中,而拆穿的正是他景安侯府的两位嫡子。   二公主事后肯定会迁怒景安侯府,偏偏他那嫡女与二公主交好,先前还当过二公主的伴读,所以才赶紧想借着老大的死平息这场事。   这几日私下里夫人的确提过老大被刺杀这事不明不白的,如今朝中还没查出凶手,老大生前是翰林院修撰,刚好能借着这个机会为老三谋个好处。   老大已经没了,总不能白白失了这个位置。   但景安侯要说对老大老二没感情也不是,他的确被说得动了心,但没打算为老三谋,而是想将谋换过来的哪怕是个闲职给了老二,毕竟老二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不能继续这般混着。   可谁知老二竟然直接要跟他断绝关系,如果是以前,他早就上前开揍。   但此刻对上景长霁望着他堪比陌生人的眼神,竟是让景安侯不敢直视,他转过头:“你莫要说这些胡话,都是你自己的臆测。今日不适合谈,为父明日再来。”   说罢,竟是不等景长霁再开口,匆匆一甩袖子离开,像是身后有人在撵。   景长霁也没留,但他想要一次就断绝关系也不可能,这一次只是表明态度,也让世人知晓他的转变是因为兄长出事以及被侯府寒了心。   当然也是为他与先前纨绔形象截然相反铺垫,因侯夫人故意养废,他不过是藏拙。 第16章   断袖癖好   景安侯坐在回侯府的马车上,一路上越想越气,但随着离侯府越近,脑海里景长霁的话与这些年没太在意的事也在此刻冒出。   老二小时候他也觉得太过顽劣,但每次动手教训,夫人都会拦下,说孩子还小,慢慢教就行了。   后来老二每次在犯错就躲在夫人身后庇护,愈发顽劣不堪,次数多了,他也烦了也就懒得再管。   但如今想来,夫人对于只差一岁的老三,细想之下却严厉很多。但因为老三原本自小就乖巧很多,后来请了严师,他也不好越俎代庖,加上老三性子也稳重,他只当性子不同,老二天生就顽劣。   他不想往深处想,但老二的话一直往耳朵里灌,往脑子里跑,他避无可避,比前去王府时还要烦躁。   景安侯到了主院,侯夫人刘氏已经等在那里,匆匆焦急问道:“老爷,这次可是让您见了?眼瞧着就到七天了,七日下葬,否则岂不是要让文惟去当孤魂野鬼?妾身这心每每想来,都难受不已,文惟的命,怎这般苦?”   景安侯被刘夫人哭红的双眼深感动容:“你别难过,人各有命,是那孩子没福气。只是王府是进了,但老二那混账压根不放人。”   刘夫人显然这次也没抱希望:“可眼瞧着后日就是下葬的日子……这可怎么办?还有淑静那边,二公主是恼上咱们侯府,她那手帕交也不敢与她交好,这不是被针对了吗?偏偏后天也是二驸马下葬的日子,文惟也平白没了命,也没人能给个说法。”说着,又用帕子擦着眼角,伤心不已。   景安侯平时已经上前安抚,此刻刚要轻声开口哄,突然脑海里闪过景长霁那句口蜜腹剑巧舌如簧表里不一,景安侯一面觉得不可能,另外一面突然开口:“后日不管能不能将人带回来,先去瞧瞧老大灵堂吧。”   他这话转的太过突兀,刘夫人正按着眼角的动作一顿,很快又伤心摇头:“老爷怕是去了会难过,这几日成宝他们在守着,想替老爷分忧,这也是孩子们的一番心意。不如晚些时候老爷再过去吧。”   她这话也说得过去,但景安侯这次莫名就想过去一趟,想去瞧瞧打老二的脸,他的枕边人到底性情如何,他怎会不知?   说罢,景安侯也不等刘夫人继续劝,直接大步就朝外走去。   景安侯步子很快,刘夫人知道这次是拦不住,连忙给身边的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跟着一起出了主院就从小道往外跑去找三公子大姑娘。   毕竟这几天夫人都是这么说的,说两位小主子伤心兄长没了,没日没夜守在那里,悲伤不已。   前两次因为被拖住手脚,老爷过去时已经准备妥当,两位小主子都在,但这次去的突然,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景安侯脚程很快,很快就到了灵堂前,身后跟着的嬷嬷就要出声,被景安侯一眼看得噤了声。   他抬步推院门,却被从内关上,刘夫人刚想开口,景安侯竟是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随着咣当一声,景安侯已经大步进了院子,而眼前的一切也映入眼中。   灵堂简单,只正中停着一方棺材,连守灵的人都没有,棺材前的火盆里只有一些瞧着有两日未燃烧的灰烬,正是上次他过来时老三面前正烧着的。   他站在那里,回头看向也变了脸色的刘夫人:“老三不是一直在为兄长守灵?这就是你说的悲伤不已食不下咽不眠不休日夜守灵?”   刘夫人张嘴想解释,三公子才匆匆赶来,到了近前,立刻揉了揉眼:“父亲,母亲。”   景安侯却没开口,其余人大气不敢出。   景安侯望着三子:“你去何处了?不是在给你大哥守灵吗?”   景成宝眼睛里流露出克制的悲痛:“儿子去书房拿大哥喜欢的书籍,想念给大哥听,这才迟了……”说着,还将手中的两本书籍抬起。   刘夫人也立刻帮腔:“这孩子有心了,他平时与文惟这孩子关系好,感情也深很多。”   景安侯却是望着景成宝,突然上前一把扯开衣襟,露出白色衣袍里的枣红色锦衣,绣着暗纹,精致奢华,因为来得匆忙,衣角未曾全部掖进去。   另一边,睿王府内。   景长霁应付完景安侯重新回了主院。   卫殷已经重新摆了一盘棋,景长霁陪他下了一局后才重新提及回偏院的事,卫殷答非所问,睨他一眼:“景二公子猜猜看,本王这院子与偏院相比,哪个更安全一些?”   景长霁自然清楚,如果说起来他更愿意待在这里,毕竟万一那些人当真有本事潜进睿王府,在查到嫁祸之人是谁之前,他依然担心兄长被灭口。   “自然是王爷这里。”景长霁顺从本心,左右已经欠了不少人情,再多这一个也不多。   卫殷嗯了声:“那还有事?”   景长霁摇头:“既然王爷不介意,那臣子与兄长就继续叨扰了。只是后日是第七天,臣子想拜托王爷一件事。”   卫殷没说话,但也没直接拒绝,景长霁把自己所求说了,卫殷只是嗯了声,就在景长霁以为对方会拒绝时,卫殷重新又摆了一局:“明日自己去寻管家。”   景长霁松口气,连忙应诺退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尽头,卫殷瞧着自己刚摆好的棋枰:“……”   暗卫无声无息出现,单膝跪地,将先前景长霁与景安侯在大堂的话复述一遍,卫殷听完也没反应,只是挥挥手,很快暗卫消失不见。   只留下凉亭里一人寂静无声自己与自己对弈,离远瞧着,身上雪色的大氅将他衬托的几乎与景色融为一体。   景安侯接下来两天没再上睿王府,景长霁落得清净自在。   京中传闻景大公子「死」的第六日,睿王府大肆购买冰块,有人询问打探之下才得知,竟是睿王府要建冰窟。   说是为了给景大公子停尸,因着景二公子说了,一日不寻到幕后残害兄长的凶手那绝不给景大公子下葬,不愿让兄长死不瞑目。   众人稀奇的同时也好奇:“那位主就这么任景二公子这么干?好端端的王府停着一具尸体算怎么回事?”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那府邸缺尸体似的,你可别忘了,这些年来来去去,那府里有进无出,谁知死了多少人?如今好了,一个草菅人命的碰上一个不学无术的,还真是混到一起去了。”   “嘿,你这话要是传到那位耳边,别想落得好!”   “这话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旁人也都在说,这位行事作风这般,上头就这么纵容?”   “谁让那是老睿王留下的唯一骨血?老睿王戎马一生劳苦功高,上头也是念着旧情才这般。不过我倒是听说一件事,还是跟这位景二公子有关。”   “什么事?这位又干什么混账事了?”   “还真不是,我在景安侯府有亲戚,是当厨娘的,昨个儿回府说是景安侯与侯夫人吵架了,说是侯夫人故意将景二养废,景二实则不过是装的,如今景二因为大哥的事与景安侯闹翻讲出实情,景安侯不信回去试探,结果……”   “难道发现了什么?”   “这铁定是了,听说昨个儿景安侯直接是歇在书房,一夜都没回房。”   “闹翻?他怎么敢的?谁给他的底气啊?”   “还能是谁?睿王府那位呗。”   “呃……”坊间这些传闻越传越邪乎,但睿王府建冰窖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冰块运到王府怎么建就无人可知,毕竟也没人敢进去,谁都知道那是有进无出的地方。   但传言却也愈发朝着诡异的方向,一开始只说景二公子运气好,竟是得了睿王青眼,进了那地方不仅活的好好的,甚至还颇为得势。   后来变成睿王这怕是瞧上了景二公子。   毕竟论容貌,景二虽说纨绔不学无术,但皮相当真是一顶一的好,整个汴京都找不到比他姿容还俊的公子。   一开始有人不信,随着细想小王爷如今二十有三,但从未有纳妃娶妻的心思不说,也没听说府内有姬妾通房,甚至府中连婢女都很少。   这么一想,还真的说不定睿王是有断袖之癖。   消息越传越像是有这事,禀告到卫殷面前,管家头疼不已:“王爷,这事越传也不好听,可要属下去安排?”   卫殷却像是得了趣儿:“安排什么?本王觉得传的好。”   管家:“这……可如今这样,怕是没人敢与王爷结亲。”   卫殷并不在意:“你当本王如今这名声,有人敢?”更何况,大仇未报,身体有恙,他也没有这个心思。   管家:“那就这样继续让他们传?”   卫殷:“以本王如今的戾名,坊间突然敢传出这些,你当是谁允许的?”   管家琢磨过味儿,浑身一寒:“是皇上他……”剩下的话管家没敢说出口,但也不敢继续问,如今也好,王爷名声越是如此胡闹,那位也对王爷愈发没有警惕,甚至巴不得王爷名声更加不好。   卫殷一局棋下完,把手里的棋子一扔,以前觉得自己对弈还不错。   但如今总觉得不对味:“不过既然都在传本王看上景二,那就让他们好好瞧瞧得了。明个儿头七,在府外给本王挂上白幡。”   管家:“王爷!!”这事儿还能这么干?   卫殷却是混不吝,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好歹是「大舅子」头七,冰窖都建了,怎么能不更「冲冠一怒为蓝颜」一些?”   管家对上卫殷决定的目光,知晓再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去办了。   于是,景文惟「头七」这天,适逢二驸马下葬,睿王府外竟是挂起了白幡白灯笼。   这一幕着实让坊间的人看不懂了。 第17章   会心疼   “这到底是为了二驸马挂的,还是为了……那位?”   “你傻啊,二公主见到那位也要行礼,喊一声皇叔,为二驸马挂?可能吗?但为了哄心上人给「大舅哥」挂,倒是也说得过去。”   “不是吧?这般胡闹,那不会是玩真的吧?”   “景安侯府这一脉怕是要贵不可言啊。”   消息慢了一日传到景安侯耳边,他一口气没上来,愣是气晕了。   倒是景长霁听完沉默片许,该干什么干什么,睿王都不介意,他本来就是断袖,更加不会在意。   因为景文惟与外界失了联系,消息并未传到他耳边,只悉心养伤,并不知道外界已然起了轩然大波。   景文惟头七过了后,离景长霁与卫殷约定救治高伯的约定之期还剩七日。   先前因为景文惟的伤势加上他要假装兄长出事他伤心过度也不便出府,所以一直忍到现在。   如今相信要将兄长灭口的幕后之人应该也信了兄长已死。   毕竟这些时日睿王府并未请御医,连个大夫也没过府,只有府中一位秦大夫,加上当日是一箭刺穿胸口,也不会觉得兄长能活下来。   如今头七一过,景长霁再出府调查也不会引起怀疑。   这个系统是景长霁转世投胎后得到的,是个医疗系统,他在现代时每次动手术救治人或者问诊帮助一人可以得到十个积分。   救了兄长用完积分后他替来送药的侍从诊了脉问了诊,但积分并未增加,所以他如今重生回到第一世替人问诊应该是没办法得到积分。   为了怕是因为这侍从没病积分才不改变,他后来又寻了一个有旧伤暗疾的,结果也是如此,看来除非他出手动刀救治才算。   如果是以前,得到三十个积分,他只需要救治三人。   如今重生到第一世,积分会不会有所改变还需要另外验证。   更重要的一点,他还需要先去见一眼高伯,确定他的情况到底三十个积分够不够,以防万一。   好在留给他的时间还算充足,七天,够他想办法赚得三十个积分。   景长霁准备出府前,先去主院拜见卫殷。   卫殷听到景长霁要见高伯,视线从棋枰上抬起,深邃的目光落在景长霁身上:“本王依然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这三年虽然遍寻名医,对外却说的是为他自己诊治。   这些天他派人在府内排查一遍,并未有人泄露此事,就如景长霁突然会的医术般,让他好奇的同时,却也心生怀疑。   一个无法掌控超出意料之外的人,要么为己所用,要么,在他成为最强劲的对手前,将其毁掉。   景长霁答非所问:“但我们的目的一致不是吗?都是最终把人救醒。”   头顶上方没有声音传来,景长霁却能感觉到卫殷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探究、揣摩、怀疑,最终这些化成一句话:“来人。”   景长霁轻吐出一口气,看来至少目前来说,他们是合作伙伴,而非敌人。   王爷即使对他有所怀疑,但暂时不会生出杀意。   有侍从很快出现在前领路,卫殷在后,景长霁则是跟在卫殷身后,他目光所及,只能瞧见卫殷坠地的大氅,黑色的鹤羽,威严森寒。   头顶的日光很刺眼,他伤势大好之后已经不太畏寒,尤其是已经是三月中旬,天将渐暖,卫殷却依然畏寒。   景长霁皱眉,脑海里闪过重生后初见卫殷时的第一面,对方面容苍白,是种病态的白,只是喜好饮酒,加上身形并不瘦弱,整个人懒散却也矫健。   如同沉睡的凶兽,所以景长霁并未怀疑过卫殷的身体,也许并不如他看起来好。   但卫殷给人的感觉却又是矛盾的,让景长霁一时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怪异感在何处。   一行人很快到了主院最里侧的一处房间。   景长霁还没靠近就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药香传来,裹着满院的梨花香,景色雅致,却寂寥无声。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卫殷抬步走了进去。   景长霁紧随其后,房间内燃烧着香炉,药味更浓郁,热意醺腾到面上,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整个房间封闭,四周却镶嵌着夜明珠,将房间照得恍若白昼,形成一个天然的暖阁。   床榻上躺着一个枯瘦憔悴的老者,刚年过半百,头发却已全白。   紧闭的双眼下青黑一片,嘴唇发青,面色灰白,因过于消瘦,甚至能看清他灰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整体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濒临死亡之相。   景长霁比来时还要意外,原本以为这位老管家只是脑子里有淤血昏迷不醒,但显然还有别的病症。   他的视线落在老管家青黑的指尖,显然已经解了大半,但状况只会更加不好。   卫殷静静瞧着床榻上的老者,声音轻缓许多:“能救醒吗?”   虽说是问话,但景长霁先前已经立过生死状,能救醒也要救,不能也得能。   景长霁上前,开始诊脉并检查各项情况,因为没有现代的各种仪器在手,景长霁只能凭借几十年的经验。   好在老管家虽说中毒,但身体状况保持的很好,毒素也几乎清楚殆尽,脉象平稳,他仔细检查妥当,松口气:“能。”   卫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什么时候开始救?”   景长霁:“这也是臣子接下来要去做的,王爷放心,七日内臣子会寻到所需的药,只是……臣子这几日需要外出,有些特殊的药剂,需要臣子去私下联系打点。”   他说这话时有点心虚,但他总不能说自己只需救三个人即可,药能自己出现?显然不能,不仅不能这么做,还不能暴露救治患者=有药,他可不想当成怪物。   卫殷没说话,一时间整个房间静得出奇。   景长霁早就想到这一点:“王爷可以放心,臣子不会跑,臣子的兄长就留在王爷院内。臣子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不会不管兄长。加上要杀兄长的人没寻到,劳烦王爷给派两个身手好的随身跟着,也能监督臣子行踪。”   卫殷:“你倒是把每一步算的一清二楚。”   景长霁只能笑了笑,沉默以对。   谁又不想好好活着?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   好在卫殷也没刁难,依然点了先前那两个身手不错的侍从跟着,并另派了暗卫,藏在暗处留住景长霁的命。   至少救醒老管家之前,景长霁不能出事,甚至伤也不能伤到,万一受了伤耽误治疗,唯他们是问。   卫殷派暗卫的事也没瞒着景长霁。   景长霁叹息一声:“王爷觉得有必要,臣子无所谓。”   卫殷却是淡定开口:“毕竟是本王「看重」的人,磕到碰到伤到,本王都会心疼不是?”咬的极重的两个字,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意味深长。   景长霁想到那些坊间传闻,原本无所谓,但此刻面对正主,浑身也不自在起来,低咳一声,随便应了两句,只当没听懂卫殷话里有话,拱手告辞。   景长霁直到回到前院才松口气,面对卫殷总有种压迫感,让他很是不自在。   因为接下来几天要频频出府,景长霁先去见了兄长。   他到的时候景文惟正披着衣服坐在桌前写着什么,边写边掩唇轻咳,虽说伤口复原的极好,但这才过了几日,面色依然憔悴苍白。   “大哥,你怎么起来了?”景长霁上前将他手中的狼毫笔拿了回来,眉头紧蹙。   景文惟精神头还算不错,闻言温和笑道:“我身体已经没事,不碍事,这事因我而起,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   这些时日瞧着二弟这般辛苦,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前几日是真的起不来,但今日觉得精神好了不少,也想帮点什么。   他仔细把二弟说过的猜测翻来覆去的想,可依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或者窥探到什么让人动了杀意。   但他想不起来,却是能将被冤枉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一一写出来。   他觉得没什么的,也许二弟能看出些端倪说不定。   景文惟说着把已经写好的几张纸递到景长霁面前:“二弟,这是我从春猎那天往前推的几日能想起来的事都记了下来,我稍后继续再往前写出来,你瞧瞧目前这些可有用?”   景长霁知道自己劝不动兄长,他每天都会过来替兄长检查身体,只要好好恢复不会再出问题。   兄长一个人这么待着,让他做些什么也好。   景长霁将这几张宣纸收好放入怀中,把等下要出府的事和景文惟说了。   景文惟知道这事不解决,他们兄弟两个一直会暴露在危险中,也没阻拦:“在外多加小心,万事以安危为主。”   景长霁安抚道:“大哥放心,王爷心善,给我派了两个很厉害的侍从,能保护我的安全。”   景文惟这才放心,望着景长霁离开,才又继续坐在桌前,把能记起的事无巨细都写了出来,生怕错过一星半点。   景长霁和两个侍从上了马车驶出王府,他说了一个地址,两个侍从往京外赶。   景长霁则是趁着这段时间把先前塞进怀中的几张宣纸拿出来,仔细瞧着。 第18章   端倪   景文惟为了怕漏掉什么,不仅日期时辰标注出来,甚至连当日如厕都没错过。   景长霁手中一共有四张,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杂事,有条不紊,一个时辰对应这个时间段所做的事。   景文惟目前任职的是翰林院修撰,平时在翰林院的职责很杂。   春猎事发前这段时间他办的事倒是简单,就是记录三月底即将到来的太后寿宴各项事宜以及四月份即将到来的祭祀大典等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   春猎那天是三月初一,景文惟是从前一日来狩猎场开始写起。   景长霁仔细看过当天,这是他早就问过的,和之前没有区别。   他继续朝前翻看二月二十九这天的事宜,这日景文惟当值,一整天都在翰林院,后来回了侯府,见了一面景安侯说第二日随行狩猎事宜,之后就是去见了景长霁一面。   接着是二月二十八,依然是在翰林院记录即将到来的太后寿辰事宜。   再就是最后一页二月二十七日这天,景文惟这日休沐。   因为不是简单只在翰林院,所以这一日景文惟经历的事情很杂,满满一页,事无巨细都标注的一清二楚。   景长霁还是第一次这么直面清楚了解兄长的日常,想到第一世这时候兄长早早没了,一时间鼻头有些酸涩,他很快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看。   景文惟把发生的所有对话和谁交谈也都一一写了下来。   前三张因为大部分时间是他独自一人记录,所以对话不多,这一页却很多。   景文惟早上起了后先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如果是以前景文惟不会提及老夫人都说了什么,是怕景长霁难过。   但这次大概是怕自己隐瞒会耽误,所以景文惟还是硬着头皮写了出来。   对话很多,大部分都是老夫人说,只是两人交谈的对象却是景长霁。   老夫人对景长霁很是嫌弃,让景文惟多加约束,不要让他丢了侯府的门楣。   大概怕景长霁伤心,景文惟最后小字补了一句:二弟性情如何兄长知晓,莫要难过,是祖母不了解二弟。   景长霁仿佛能看到兄长写这些事的小心翼翼与不安,忍不住苦笑一声,他是真的不难过。   老夫人如何,他第一世后来知晓的一清二楚。   兄长死前,因为有出息,老夫人对他百般称赞,可兄长死后,他在老夫人口中成了逆子恶人,仿佛他过往的一切都被抹灭,只剩下他那些莫须有的恶,是个杀人凶手,甚至要将兄长在族谱中除名。   老夫人说景长霁没出息说他上不得台面,但若是没有她的允许,刘氏又怎么敢一进门就对他出手,这些年将他养废?   无非就是刘氏进门时他们兄弟的生母外家已经没落,没有支撑后入不得她的眼,成了弃子罢了,若非兄长有出息,怕也只是第二个景长霁。   景文惟陪老夫人用过早膳,又去书房见了景安侯,听了一上午的训斥,后匆匆去寻景长霁。   那时候景长霁怕兄长说教躲出去与狐朋狗友一起更自在,所以景文惟没寻到他,只能独自回了院子,下午出府应约随同龄的表弟容钰山前往茶楼品茶。   容钰山是兄弟二人的亲舅舅容小伯爷的独子,因为同龄只差了两个月,所以两人自幼关系就好。   容钰山也是景文惟同一届当时的榜眼,如今任大理寺评事。   景长霁想起容钰山也是一怔,虽然是在大理寺任职,但景长霁并未怀疑过容钰山。   第一世兄长无辜惨死在大理寺后,景长霁求救无门,只有外祖父一家肯帮他。   但容伯府早就没落,舅舅容小伯爷是个闲职帮不上忙,后来还是容钰山借着是大理寺评事的身份私下帮他查兄长死因。   只是还是被幕后之人知晓,没多久,容钰山也没了。   后来景长霁大受打击一蹶不振,报仇的心思愈发迫切,急功近利,这才被太子蒙蔽双眼加以利用。   景长霁想起往事心头复杂,所以这次他们出事后景长霁并未去寻舅舅一家,他怕会再次连累对方,只当依然被继母撺掇的与外祖父一家离了心。   景长霁继续往下看,景文惟怕漏掉什么,事无巨细把他与容钰山的对话说的一清二楚。   包括途中遇到了哪些人。   因为这天是休沐的日子,二人在茶楼遇到的熟人,都被景文惟一一写了出来。   熟人一共有三个,第一个是翰林院的同僚,与友人前来品茶,打过招呼后一直在不远处品茶;   第二个国子监祭酒嫡长子巩玉峰,他与景文惟是同窗,但景文惟在书院总是高巩玉峰一头,所以巩玉峰和景文惟很不对付,刺了两句,景文惟没搭理他。   景文惟没搭理他的原因,除了都在朝为官外,还有一点就是景长霁当时与巩玉峰的胞弟巩玉炜是好友,所以景文惟怕这事影响到景长霁交友,也就没生事。   景长霁从字里话间猜测到兄长的心思抿唇不语,要是兄长知道这个巩玉炜对他抱着怎样的心思,甚至在狩猎场给他下药才导致第一世他们兄弟二人甚至没见上最后一面……怕是会第一时间去揍对方。   最后就是第三个,是翰林院的同僚一家,来茶楼是买这边很出名的点心,很快就离开了。   景长霁将这三个人后来事发后的情况想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翰林院的两个同僚官职不高,几乎与大理寺没有牵扯,拖家带口,不太可疑。   至于巩玉峰,因为学问一般,加上钻牛角尖,两年前落榜后一蹶不振,愈发看景文惟不顺眼。   但他不是瞒得住的性子,一般所有的情绪都在脸上,若真的是他出手也藏不了太深。   景长霁揉了揉眉心,让自己不带任何偏见去看这些人,继续往下,却是一愣。   景文惟和容钰山这次茶楼之行除了景文惟遇到的这三个熟人,容钰山这边也出了点状况。   【品茶过半,钰山弟轻咦一声,我好奇看去,钰山弟望着茶楼对面的客栈二楼一间半开窗子的房间,面露犹疑。我探头去瞧,只窥见正在合上的窗棂。询问钰山弟,只言(许是看错,他不应在此)后,我二人继续品茶,半个时辰后离去。】   景长霁皱眉瞧着这段话,沉默片许继续往下看,再就是二人各自回府后吃过晚膳,景文惟又去景长霁苑子发现二弟依然未归,只能离开后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卷后安歇。   景长霁最后将目光落回唯一不甚清楚的那段话。   这段时间从霍二被杀他们兄弟二人被怀疑,兄长从未觉得是因为有人要灭他的口才嫁祸于他,甚至并未起疑。   景长霁一直猜想是兄长忘了什么,可如果说,兄长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被灭口的原因呢?   兄长无意间遇到一件事或者窥见了某人,从兄长这个视角并未看到也未记在心里。   但对方却看到了兄长,以为兄长是看到他的,为了灭口本打算杀人,却又怕暴露。   刚好这时霍二被二驸马杀死,干脆将霍二的死嫁祸给兄长,一石二鸟,也不会让人因为景文惟的死联想到别处。   毕竟景文惟是因为杀了霍二心虚畏罪自缢。   加上后来景长霁求到容钰山头上没多久容钰山也死了,如果……并未是容钰山为了帮景长霁查凶手得罪幕后之人,而是从一开始,幕后之人也是要杀容钰山呢?   牵扯到两人的事件,也许就是这一件呢?   毕竟兄长半月才休沐一日,他平时与容钰山约见只有休沐这个时间,想要下次再约,那就要往前再推半个月。   景长霁张嘴想出声让侍从改变行程去一趟容伯府,却在即将开口时改了主意。   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更何况,如若他猜对了,那么不仅兄长会出事,容钰山也会出事,他冒然去找容钰山,只会让他们将目光转到容钰山身上。   就算景长霁要去问容钰山当天他到底在客栈房间见到了谁,也不该是这样直接去问。   就在景长霁想着要怎么才能既从容钰山口中得到答案又不会改变如今的局面将容钰山牵扯在内时,马车突然猛地一拉停下,景长霁身体前倾,差点因为惯性摔出去。   车帘帷幕被迅速拉开,侍从在外不安问道:“公子可还好?”   景长霁刚勉强撑住身体,因为停下的很快又稳,虽然太意外,但也没摔倒,闻言摇头:“我没事,怎么突然……”   他抬眼刚想问怎么回事,等看清帷幕拉开口瞧见侍从身后站着的人时,眼神沉了下来。   侍从身后站着的两人看到景长霁差点摔倒也吓得不轻,小心翼翼上前,神色愧疚道:“长霁,你、你没事吧?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见不到你,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半路拦车……”   贾茂涵声音越来越低,生怕被景长霁直接讨厌了。   他身后的巩玉炜欲言又止,想道歉,却又不敢当众开口,也怕自己的心思暴露出来给景长霁添更大的麻烦。 第19章   赌不赌   景长霁上次在戏园与二人分开后就没打算继续当朋友。   一个对他抱着那种心思甚至下药,虽然最后对方悬崖勒马并未做什么,但朋友也是当不成,他没揍他一顿已经是客气。   另外一个虽然没错,可如今也不便将贾茂涵牵扯进来,但没想到这二人竟然跑过来拦车。   景长霁直接对侍从道:“继续赶路。”同时就要落下车帘。   贾茂涵显然怕自己落得和巩玉炜同样的地位,直接扑过去扒住马车前的脚踏:“长霁长霁!这事跟我没关系啊,我们说好当一辈子好兄弟呢?咱们不带他,你带上我!不要不理我啊!”   贾茂涵死活不撒手,他是真的不想失去景长霁这个好友,虽然大家都是纨绔,但他也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是真心的,谁是真的把他当朋友。   景长霁皱眉,望着贾茂涵手脚并用扒着车不顾形象的模样,原本想把人给弄走的想法随着想到一件事压了下来,突然改了口:“你上车。”   贾茂涵还没反应过来:“长霁你想想咱们以前……诶?诶!”   回过神,立刻松开手,手脚并用爬了上来,嘿嘿傻乐。   巩玉炜惨白着一张脸张嘴想上前却又不敢,最后只能落寞望着马车在他眼前驶走,身体晃了晃,从他动了那个心思,他们就再也回不去。   贾茂涵很激动景长霁还肯理他,但上了马车又老实下来。   他缩在角落偷瞄景长霁,贴着车壁不敢上前,紧张搓着手,只讨好朝景长霁笑着。   “长霁,不是我要带巩玉炜的,是他非要跟着,我这段时间揍了他好几顿帮你出气。他干了这种事,我肯定也不能跟他当朋友……”   “所以就这么直接拦车?如果出了什么事,或者没拉住马缰呢?”景长霁要让贾茂涵知道他这次做的事有多危险,否则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下次还敢。   贾茂涵更心虚了:“我、我下次不敢了……我在侯府见不到你,又进不去王府,我挺担心你的。”   景大哥出了事,坊间又传成这样。   他们是真的怕景长霁吃亏,虽然巩玉炜这混账做事不地道,可他们这么多年的哥们情也是真的。   景长霁神色缓和下来:“我没事,下次别这么乱来。”   贾茂涵听出他态度软和下来松口气:“不敢,下次肯定不这么乱来。”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偷瞄一眼,小声问出声,“长霁啊,你在睿王府……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景大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节哀顺变。”   景长霁垂下眼,没说话,但他整个人都与之前不同。   这倒是也没引起贾茂涵怀疑,只当是景大哥出事受到的打击过大。   景长霁这次之所以让贾茂涵上马车,是想起来一件事。   而这事不仅与贾茂涵有关,还能牵扯到容钰山。   贾茂涵是户部侍郎庶子,在府中并不受宠,但他在府中地位还行,是因为自幼与嫡兄关系不错。   贾茂涵的嫡兄是户部侍郎贾大人的嫡长子贾锦荣,先前在大理寺任职,一个月前与人去狩猎摔下马,右腿被马踩到,脚腕受伤厉害,大夫给瞧过后说以后好了脚怕是也会有后遗症,会跛。   贾锦荣受伤后一蹶不振,干脆去了京郊的庄子养伤。   贾茂涵因为小时候在贾锦荣偷偷上树差点摔下来救他后,兄弟两个关系不错。   而贾锦荣在大理寺任职,和容钰山关系也很好,时常下了值会抽空去庄子看他,开导贾锦荣。   所以想见到容钰山,在贾锦荣那里很容易,也顺理成章。   还有一点,贾锦荣的腿伤他能治,不仅能得到积分,还能得到贾锦荣的帮助。   景长霁目前来说腹背受敌,他需要助手,而不是这么单方面受制于人。   景长霁想到就办了:“我这边有个忙需要你忙,你能保证不泄露出去吗?”   贾茂涵一愣,随即双眼放光,立刻拍着胸口保证:“能能能!只要是长霁你说的,我谁都不说,我大哥都不说!”   景长霁朝他招手,等他靠过来后,低声说了些什么,贾茂涵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目瞪口呆:“这、这……”   景长霁:“你不信我?”   贾茂涵欲哭无泪:这让他怎么信?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未听说过长霁会医术啊。   还是给大哥看腿,这万一看不好怎么办?连大夫都说养好后腿也就这样了,长霁难道还能比府里找来的老大夫医术还好?   这不是他不信,是压根不可能啊。   景长霁:“你只需要带我去见你大哥,其余的我和他说。”   景长霁见过贾锦荣几面,对贾锦荣的人品也有所了解,所以也愿意赌一赌。   更何况,以后他如果想有一番作为,他会医的事也没打算瞒着,但医术高低却是能做文章。   贾茂涵虽然不信,还是硬着头皮同意带景长霁去见大哥。   在去之前,景长霁先让侍从将马车拐去成衣铺,他换了一身衣服再出来。   变成一个中年男子模样,嘴上蓄了胡子,完全没有景长霁先前的样子。   贾茂涵愣在那里:“你、你……”   景长霁眼神示意他,贾茂涵立刻捂着嘴不敢再应声。   一行四人从后门出府换了一辆马车重新改道出了京往庄子里去。   贾茂涵到了庄子外没被拦着,但守门的家丁多看了两眼景长霁三人。   但因着贾茂涵平时常来,贾茂涵虽然是庶子,府里却都知他与大公子感情好,自然不敢拦。   等四人跟着庄子管事到了贾锦荣住的院子外,刚踏进去,就听到一声愤怒声:“滚!都给我滚!”   贾茂涵听出是大哥的声音,连忙小跑过去:“出什么事了?”   到门前刚好碰到出来的大夫,擦着额头冷汗:“老夫先走了,公子好好劝劝这位公子吧。”   要不是这家给的出诊费高,他死活是不来的。   谁知情况比预期的还要遭,这腿养得也不好,怕是以后彻底瘸了。   内室的两个婢女收拾好一片狼藉,很快出来,到了门口给贾茂涵福了个身,赶紧走了。   贾茂涵在内室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容:“大哥,瞧瞧我给你把谁请来了?”   贾锦荣自从病了后精气神都没了,此刻歪倚在床榻上,脸色苍白。   瞧见人掀开帘子进来正想发火,听到贾茂涵声音才稍微好一些:“你怎么来了?”   “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生病我怎么能不来看你?”贾茂涵走过去帮他拉好毯子,又说了个自己的倒霉事,逗得贾锦荣脸色稍微有点血色。   贾锦荣睨了眼跟着进来的景长霁三人:“他们是?”   “瞧我这脑子,这位是神医,我特意给大哥请来的!”贾茂涵三言两语,把景长霁医术夸上天。   景长霁听着贾茂涵吹嘘,来时他可不是这反应。   但明显让贾茂涵态度改变的原因……   景长霁在贾锦荣看过来时朝他颌首:“虽说贾公子有夸大的成分,但我能让你痊愈后腿不会瘸。”   贾锦荣一愣,显然刚刚经历过失望,如今听到这些一时不信。   “此话当真?你说的不瘸,是会跛吗?”如果是这样,那与先前也没甚区别。   大夫说他的右腿骨头被马踩碎了,甚至连御医也没办法。   宫里最好的御医来过一次,下了定论。   府里不敢再请第二次,只能私下里遍寻名医。   但一月过去,随着庄子里来的大夫越来越少,以及父亲他们也不怎么过来。   贾锦荣心里很清楚,他成了废人,他被放弃了。   这种反差,让他愈发性子暴躁不甘,但不甘心又如何?   贾茂涵使劲对景长霁示意眨眼,就算先安抚好大哥也行啊。   大哥不安心养病比先前情况还差,先瞒过这段时间,至少不能让情况更恶化。   景长霁:“不会,我能让你恢复如初。”   最后四个字一出,贾茂涵倒吸一口凉气:让你说谎,没让你这么狂啊。   这、这后面怎么补救?   贾锦荣却没动:“你诳我。”连御医都说没办法,怎么可能?   景长霁看出他的想法:“不试试怎么知道?大公子愿意赌吗?最后无非就是一条腿,我赢了,你恢复如初;我输了,也不会再比如今更差。”   贾锦荣望着景长霁沉寂的一双眼,没说话。   景长霁在一旁落座,也不着急:“你可以考虑一下。”   贾锦荣:“你有什么要求?”   景长霁:“帮我以你的名义约见一人,不能让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知道我见过他。”   贾锦荣皱眉:“是谁?”   景长霁:“容钰山。”   贾锦荣神色变得锐利:“你到底是何人?你见他做什么?”   景长霁:“大公子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不信你问你弟弟。”   贾茂涵小鸡啄米点头:“大哥,这肯定不会。”   长霁伤害谁也不会害自己表哥啊。   贾锦荣皱着眉,神色落在景长霁身上,最后落在他眉眼上:“你是……景长霁?”   虽然容貌有区别,但对方眉眼长得的确好,离得远发现不了,但仔细盯着看,还是能看出一些熟悉的影子。   他刚开始没有往那个方向想,此刻提到容钰山,也就想起了。 第20章   治腿   贾锦荣怒极反笑:“我倒是不知,景二公子还会治腿。”   景长霁:“我继母能明面上将我养废,我为何不能私下里偷学医术?”   贾锦荣沉默下来。   侯夫人刘氏的确是存了这个心思,但他一个外人不好劝,否则反而会里外不是人。   甚至没见过这位景二公子几面。   如今仔细去看,眉眼锋利、气质沉稳,竟完全不像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扮作这模样竟是也不违和。   贾锦荣信了五成:“你当真能医?”   景长霁:“你可以试试。不过,我的办法与常人不一样,你腿断已经一个月,被旁人医治过。我若是医,要将你长好但歪了的腿重新打断。”   贾茂涵倒吸一口去:“长霁……”   贾锦荣却是深深看他一眼,出其不意道:“好,我让你医。”   景长霁:“我需要几样东西,你让人准备一下。”   贾锦荣:“可以。”   景长霁:“还有,我需要尽快见到容钰山。”   贾锦荣却是笑了:“那倒是巧了,他晚上会过来看我,到时候你尽管见。”   如今天色还早,景长霁写了东西,让贾锦荣去准备。   没多久,东西全部送来。   景长霁让人先出去,贾茂涵一开始不愿,最后被景长霁看了眼,还是走了。   景长霁将贾锦荣包扎好的腿重新拆开,重新将刚长好的地方又敲了,开始各种修复固定,最后用木头做出支具暂时固定。   等他想办法弄到更多的积分也就能兑换石膏,左右他这腿养好要三个月之久,总能积攒到。   贾锦荣因为刚刚敲断腿疼得脸色惨白,却咬着唇没说一个字。   景长霁面无表情说着注意事项,最后包扎好看他一眼:“我三日后会再过来。”   贾锦荣:“我多久能好?”   景长霁:“那要看你的恢复程度,好好喝药,自然好得更快。”   贾锦荣抬眼深深看他一眼,再低头瞧着自己的腿,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景长霁知道他没完全信,等到时候就知道了。   景长霁洗了手出去,贾茂涵立刻迎上来:“大哥怎么样?”   “等着吧,伤筋动骨一百天。”景长霁坐在一旁。   贾茂涵:“我进去看看。”   景长霁没阻止,很快贾茂涵出来,吩咐外头准备吃的喝的,好生招待景长霁。   对外只说自己寻了个大夫给大哥瞧瞧。   这些时日府里时常来大夫,倒是也没怀疑。   至于为什么这个大夫没敢走,只当是大公子给贾茂涵面子。   景长霁一直待到晚膳吃过后,才迎来神色倦怠匆匆而来的容钰山。   容钰山被管事带过来看到景长霁几人也没多想。   他这些天,来三次能两次遇到大夫。   这个应该也是大夫。   容钰山担心好友身体,但这几日也的确忙。   惟表兄出事,霁表弟被困,景安侯府不顶事,只能他私下打探。   他要找出来到底是谁害了惟表兄!   但这事只能私下里打探,所以明面上他还不能表露出来,所以只能晚上偷偷查。   见过好友后他还要立刻回去。   容钰山这边进了内室,贾锦荣将人赶出去,说是私下里有话要单独说。   下人不敢多言,很快离开了。   等外面门一关,景长霁抬步走了进去,直接开门见山:“表哥。”   不甚熟悉的声音让容钰山一愣,猛地回神,等定睛瞧着,大喜过望:“长霁?是长霁吗?”   景长霁嗯了声,撕下了胡子,露出那张姿容无双的面容。   贾锦荣也正看过去,乍然看到,也是一怔,以前这位景二长得有这么让人惊艳吗?明明还是那副模样,但偏偏又哪里不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容钰山已经大步过来:“你怎么出来的?那睿王……”   景长霁摇头:“外头传的都是假的。我有话和表哥说,我们单独说?”   容钰山回过神,连忙应了,回头去看贾锦荣,后者摆摆手。   容钰山和景长霁去了一旁的耳房。   景长霁将兄长还活着的事瞒了下来,毕竟事情不清楚前,他不想让兄长再落入危险的境地。   景长霁表达自己想替兄长报仇,找出要害兄长的人。   “一开始我以为杀了霍二和嫁祸我们二人的都是二驸马,谁知大哥还是出事了。”景长霁表情沉重开了口。   容钰山眼圈泛红:“谁能想到……”   景长霁道:“所以我需要找到到底是谁害死的大哥。”   容钰山背过身擦了擦眼:“长霁你说做什么,表哥帮你。”   景长霁嗯了声:“我和大哥先前在睿王府时为了找出到底谁杀的霍二,大哥跟我说了他这些天的行程,但都没任何异样,但大哥还是死了。”   容钰山想到他突然找来:“所以你是又发现什么了?”   景长霁颌首道:“对,后来我仔细回想一遍,的确有一个地方很可能,也许凶手误以为大哥窥探到什么秘密,实则大哥并未看到,所以大哥才压根不清楚到底自己怎么惹上的祸事。”   容钰山一愣:“这是?”   景长霁问道:“我翻来覆去想过,大哥出事前只有一件事不太清楚,而且还是与表哥有关。”   容钰山一时没想起来,毕竟过去好多天。   景长霁提醒道:“二月二十七日那天你们相约茶楼,途中表哥是见到何人才说了一句【许是看错,他不应在此】,我想知道,当日表哥看到了谁才这么惊讶?”   容钰山的神色从疑惑到迟疑最后变得凝重,嘴唇颤抖一下:“你大哥……是被我连累的?”   景长霁摇头安抚道:“表哥你别多想,这事和你无关。我担心大哥和你很可能都会是目标,但是你到底见到了谁?”   容钰山稍微冷静下来:“我和你哥当时在茶楼,对面是一间客栈。当时刚好是二楼,我无意间看过去,却是看到了……许倚林。”   “许倚林?”景长霁一愣,对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   容钰山解释道:“许倚林是大理寺少卿,是我的顶头上司。他的父亲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许老,许家几代人都在京中。可那天我隐约像是看到许倚林竟是在客栈厢房与一个男子见面,我还当自己看错了。毕竟如果是亲戚来京,理应请回府内招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当时许倚林的神情……有些奇怪,是我说不清的感觉。加上当时离得远,也只是看到一个侧脸,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很快那个男子就去关了窗。”   容钰山越说越懊恼,如果当真是因为这件事,那岂不是他间接让惟表兄……   景长霁脸色也变了,大理寺少卿,第一世兄长就死在大理寺。   如果是许倚林,很轻易就能办到。   景长霁回神看到容钰山自责的模样:“表哥,现在事情还不清楚,我们只是怀疑,你要冷静,这事你不要管,我怕万一真的是许倚林,他下一个会害你。”   至于为什么还没对容钰山下手,许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容钰山摇头:“可我不能什么忙都不帮,你大哥……”   景长霁阻止道:“我们在明,对方在暗。表哥,睿王说要帮我查,他这边肯定更快,如今知道怀疑的人,更容易一些。”   容钰山听他提到睿王,神色变得古怪:“长霁,要不还是我们自己查,你从睿王府搬出来吧,你要是不愿意回侯府,回容伯府我们都欢迎你来。”   景长霁一开始没多想,等对上容钰山欲言又止看过来的目光,哭笑不得:“我真的跟睿王没那种关系。”   不会真的以为他是出卖色相才换得睿王庇护吧?   容钰山真的怕景长霁走上歧途:“可睿王无缘无故,怎么可能帮你?”   景长霁自然不能说是他能帮忙救人:“我答应给他当幕僚,卖命三年。”   “真的?”容钰山想到景长霁过去的行径,甚至夫子都赶走,也没怎么学过学问,这……当幕僚?   景长霁依然是那套说辞:“表哥真当我被刘氏给骗了?她想把我养废我清楚,不过是将计就计,其实大哥私下里给我寻了师父,我不仅学问还行,还学了医术,不信你问贾大公子,他的腿就是我刚重新治的。”   容钰山目瞪口呆:“此话当真?”   想到霁表弟也不至于说谎,神色大喜,他原本还真的以为……如今好了,只是可惜了惟表兄。   景长霁见他又喜又悲,却不敢说出真相。   危机未除,他虽然信容表哥,但他不确定表哥身边的人。   所以这事还要继续瞒着。   景长霁这一趟不虚此行,至少知道一个嫌疑人。   加上许倚林是大理寺少卿,第一世兄长在大理寺遇害绝对与他脱不开干系。   但这些还要继续去查。   “表哥可认识当日和许倚林在一起的人是谁?”   “不认识,但当时他来关窗,我瞧见他的容貌,我可以帮你画下来。”虽说过了好些天,他也没太在意。   但他记性不错,加上那人长得有些特别,他还真有印象。   容钰山很快把那人的画像画了出来,朝景长霁递过去。 第21章   培养感情   景长霁接过来,看去,皱眉愣了下,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他第一世应是在哪里见过。   但一时竟是想不起来。   他仔细瞧着画像,怪不得容钰山还记得,这人右脸有一道很浅的疤痕,从额头横过眉峰到眼角。   这疤痕愣是把眉峰斩成两段,中间缺了一道,很明显,也因此让这人瞧着面露凶相。   景长霁将画像收起,又询问一些当日的细节,确定没有遗漏后,起身告辞。   离城门关闭没剩多少时间,他要回去了。   容钰山也起身要和他一起,被景长霁拒绝。   万一他被幕后之人盯上,知道自己联系过容钰山,怕是会改变主意提前对容钰山下手。   景长霁猜测之所以现在没对容钰山动手的原因,是容钰山如今在大理寺任职,他若是出事,怕上头会查大理寺。   如果真的是许倚林,查大理寺也难免会查他这个少卿。   所以目前容钰山是安全的,却也是早晚的事,因此景长霁要在他们动手前,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景长霁三日后会再来这庄子,贾茂涵想和景长霁一起回去被景长霁拒绝,让他明日再离开。   贾茂涵不敢拒绝,只能应下。   听到景长霁三日后会再来,这才松口气。   景长霁先一步乔装离开,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他才唤出系统,打开透明只有他一人能看到的初级商场兑换面板。   右上角原本显示积分:0的位置已经变了,从0变成了5。   景长霁松口气,看来还真的是需要动手治病才会出现有效积分。   腿断在这时候是大问题,但在现代却是小事,能得到5个积分,那若是碰到大病,也许很快他就能攒够替高伯动手术的积分。   景长霁回到睿王府时夜色已深,他再次换回先前的衣服。   刚踏进主院还没去寻兄长,景长霁被管家拦下。   管家:“景二公子,王爷有请。”   景长霁仰头看了眼天色,平时这时候卫殷早就歇了,这会儿竟然还没睡?   景长霁随着管家绕过九曲回廊,最后停在主厢房外。   管事轻声扣了三下门扉,里面很快打开。   管事退到一旁弓着身低头,伸出手:“请。”   景长霁抬步走了进去,萦入鼻息间的依然是浓郁清冽的香气,只是这次大概刚用过药,还残留着药香。   药味没被彻底压下去。   景长霁敛下眼越过屏风朝前,嗅到这药味其中一味是治心疾的。   从重生后第一眼见到卫殷的模样,他就猜对方有病。   加上传言卫殷生母生他时身体不好,卫殷又不足月,所以生下来身体就不好。   看来传言倒是真的。   景长霁最后停在内室,只有两个人,一个正是歪在软榻上看书的卫殷,另外一个是平时随身伺候的侍从。   景长霁垂眼行礼:“臣子见过王爷。”   卫殷没看他,却是懒洋洋挥挥手。   侍从立刻无声无息退下。   卫殷这才合上书,睨他一眼:“明日一早随本王进宫。”   景长霁一愣:“臣子一定要去吗?”   卫殷懒洋洋收回目光:“你可以不去,试试会不会治你个抗旨。”   景长霁讶异竟是圣旨宣召他和睿王进宫,成贤帝无缘无故为何宣他?   还是这个节骨眼?   除非……是为了那坊间传闻?   景长霁一时神色复杂:“明日……可需要臣子向皇上解释吗?”   卫殷拨动着面前一块玉石,打开精致的锦盒,拿出一把锋利的雕刻刀,闻言轻笑一声,只是声音沁着冷意:“解释?为何要解释?不仅不解释,本王觉得还能更进一步。”   景长霁:“……”   卫殷没听到回应,偏头看他:“怎么?与本王传这些景二公子不愿意?”   景长霁:“没有。”他还真的不介意,毕竟他本来就喜欢男子。   加上睿王的身份,传出这些反而对他是种庇护。   毕竟身为睿王的人,对他出手时怎么着也会顾忌一二。   卫殷仔细瞧着他的眉眼,确定没有抵抗的情绪,才收了目光,继续雕刻。   景长霁的视线忍不住朝前看去。   落在卫殷修长苍白的手指上,指骨在烛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是不正常的色泽。   卫殷漫不经心开口,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半月后是太后寿辰。”   景长霁将忍不住看愣住的目光收回:“所以皇上召臣子与王爷进宫是为了太后寿辰?”   “这是其一。”卫殷本不欲解释,但这事既然将人牵扯进来,还是说清楚的好:“往年这时候太后都在云禅寺祈福,这次因霍二的死提前回来,但祈福一事需照常进行。”   景长霁皱眉:“皇上想让王爷代为前去云禅寺?”   成贤帝明面上宠溺卫殷,实则忌惮不喜。   这是景长霁第一世后来发生的事知晓的,但这时候他不应该知道,所以也没直接表现出来。   卫殷:“不是本王,是本王和你,这就是其二,明日会询问传闻,若是承认,他自会将你一并写入前往云禅寺的名单中。”   景长霁更加意外:“皇上听说这些事,不应该……好生规劝王爷吗?”   卫殷嗤笑一声:“他可巴不得本王这辈子都没子嗣。”   景长霁:“那此行是……”   卫殷莫名神色古怪睨他一眼:“当然是给我们机会培养、感情。”   感情两个字,卫殷咬得有些重。   景长霁尴尬一笑:“这……”这让他怎么接?   卫殷倒是坦然:“当然,景二公子不愿意配合也无妨。”   景长霁:“臣子这些时日多亏王爷相助,自然没有不愿。”   卫殷倒是意外他的反应,指腹将玉屑拂去:“放心,本王最不喜欠人人情。本王与你离府期间,会将你兄长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没人能伤到他。”   景长霁松口气,声音真诚很多:“臣子多谢王爷,接下来定会全力配合。”   直到景长霁离开,暗卫无声无息出现单膝跪地,将今日景长霁替贾锦荣治疗伤腿的事说了出来。   卫殷继续雕刻,没说话,冷漠的眉眼愈发锋利深沉,想着刚刚与景长霁的对话。   他表现虽然正常,但细想之下对他与成贤帝之间的关系像是早就了如指掌。   卫殷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深邃的黑眸下,神色淡漠开口:“他对本王与成贤帝之间的恩怨并未多问。看来,他很清楚本王与成贤帝面和心不和。”   暗卫头垂得更低,很是不安:“属下要再去查吗?”毕竟先前这么多次都是无功而返,什么都查不到。   卫殷面无表情:“不必了,本王亲自来。”   他们查了这么久,若是能查到什么早就查到了。   除非,一丁点痕迹都未留下。   成贤帝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他是不是真的断袖,他也能顺势让景长霁配合。   接触下来,他倒要看看,景长霁到底是如何躲过他的眼线知道的这些,还是说,从一开始借着这件事接近他,就是一个局。   从六年前开始谋划至此,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变数,毁了他的计划。   是敌是友,也要查清楚再说。   而另一边,景长霁先过去看了兄长。   景文惟还没睡,一直担心等着,听到动静,连忙起身开了门,看到景长霁才松口气:“怎么回来这么迟?是出什么事了?”   景长霁摇头:“没出事,是刚好遇到容表哥,查到一些事。”   他把自己分析的说了一遍。   景文惟惊讶不已:“许倚林?这……许家几代为官品性高洁,怎么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若非上一世兄长死在大理寺,景长霁最开始知道是许倚林的时候也许也不会怀疑。   景长霁拿出断眉男的画像:“大哥你见过这人吗?”   景文惟仔细看,摇头:“没有印象。”   景长霁也没失望,交代明天的事:“我明天要和王爷进宫,接下来要前往云禅寺替太后祈福。要是明天回不来会直接在宫门外启程,到时候王爷会派人将大哥转移到别处,到时候大哥只管安心跟他们走即可。”   景文惟哪里担心自己,他只担心景长霁的安危,心里无法安定:“长霁,去云禅寺有危险吗?”   景长霁耐心安抚道:“有王爷在,大哥尽管放心。”   景文惟如今是个「死人」,不方便出面,也无法帮忙,又急又担心,但也知道不能给景长霁添乱,只能如此。   景长霁翌日一大早就随着卫殷进了宫。   等一行人到了御书房外后,被直接迎了进去。   景长霁行了礼,起身发现御书房内,除了成贤帝和总管大太监,太子也在。   成贤帝在上方叹息一声:“睿王啊,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卫殷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臣弟不知错在何处。”   成贤帝:“你瞧瞧这几日参你的奏折,说什么的都有,说你竟在府门前挂白幡白灯笼,甚至因为对侯府公子求而不得,竟是公然囚禁了景家嫡出的二公子,你自己说说,这些奏折能看吗?”   卫殷这才像是清醒一些,掀开眼皮:“就这事啊,倒有些是真的。” 第22章   拒绝   成贤帝眯眼:“哦?哪些是真?莫不是你当真囚禁了景家老二?人朕也一并喊了过来,若是真的,你认个错,当场把人放回府。”   卫殷:“谁说这个是真的?挂白幡倒是真的,毕竟府里死了人,挂白幡也说得过去。”   成贤帝眉峰蹙起,声音倒是听不出来:“又不是你府里的,与你没关系,你挂什么?”   卫殷眼皮掀了掀,睨了一旁的景长霁一眼:“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成贤帝本来不悦,闻言听出话里深意,挑眉:“你刚刚不是说是假的?”   卫殷道:“囚禁是假的,不过留人倒是真的。毕竟,有人在侯府门前都敢当场刺杀,本王担心景二回府也没了,到时候谁赔个景二给臣弟?那不得留在府里就近护着?”   他这混不吝的潜台词,让景长霁差点不知道如何配合。最后低着头,在宽袖里掐了一处穴位,愣是把耳朵脖子而整红了。   这一幕落入成贤帝眼里,颇有种恼羞成怒又不敢反抗的模样。   景长霁本就长得姿容无双,此刻清隽的少年郎眉眼羞恼带怒,修长的脖颈低垂,耳根泛红,加上旁边站着虎视耽耽觊觎的饿狼,这幅画面差点让成贤帝笑出声。   卫殷原本还担心景长霁会演砸,此刻瞧见这一幕:“……”   要不是他自己就是本人,他还真以为这事就是真的了。   这演得是不是也太真了点?   而一旁,太子从两人进了御书房就没开过口,垂着眼将成贤帝与卫殷的对话听入耳中。   这几天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但没全信,此刻却是忍不住偏头看了左后方站着的少年。   从太子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他泛红的耳朵以及修长的脖颈。   他脑海里闪过不久前少年一身血污站在他马前的画面,仰着头不卑不亢却极力争得生机。   在霍锦州当初寻来前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想起四年前那件事,他那时被五毒派的人追杀下毒吓得不轻。   他那时候的确是要报恩情,是感激救他的人的。   可后来被救回宫中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却让他顾不得这点恩,他的性子也在那段时间发生改变,差点连太子的位置都保不住自身难保,又何况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霍锦州来寻他时,态度谦卑而又讨好,他高高在上望着对方,陌生而又自嘲,不知是觉得自己变了,还是对方变了。   但他依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记得他救了自己。   太子给了对方应有的庇护,但也仅仅而已。   直到景长霁站到他面前说自己才是当初救他的人,说出那些只有两人知道的事,也重新将他一直压下去的过往给拉了回来。   同样记起来的,却也有当初他被下毒双眼失明,他侥幸活着回到宫中,面对的不是父皇与母后的失而复得,却是摆在眼前的残酷现实。   他那时候才知道,父皇早就起了废太子的心思,他想立刘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为储君。   刚好他失了明,父皇刚好借着这个由头要废太子。   母后与父皇据理力争,等父皇走后,母后歇斯底里怪他,怪他废物,怪他竟然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谩骂与冷漠,他躺在那里双眼失明,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庆幸全都没了。   只有那段时间的生不如死。   好在他运气不错,一剂猛药下去,他双眼复明,稳住太子之位,母后再次恢复那个贤良淑德的皇后。   只有他自己清楚,一切回不去了。   他将所有跟那段时间有关的一切深埋心底,性情大变,人前人后两副模样,为自己谋划。   但这个乍然出现的异数,太子明明不在意的,可看到景长霁抬眼与睿王对视,那些被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过往被撕开一道口子。   他皱着眉瞧着景长霁,莫名很不舒服。   “太子?”成贤帝的声音将太子的声音唤回来。   太子回过神:“父皇。”   成贤帝不满看了太子一眼:“你皇祖母这几日心情不好,你与你小皇叔代为前往云禅寺祈福,即刻启程吧,也能赶在关城门前回来。”   这是昨日就说好的,太子领命应下。   景长霁自然也在列,果然和卫殷猜的差不多,成贤帝为了不让睿王这一脉留下子嗣,还真的是不遗余力。   只是转身时,景长霁不经意看了眼太子,发现太子也一直正面无表情瞧着他,那神色怪怪的,让景长霁很快敛了眼,只躬身行礼。   太子的朝服从他身前经过,景长霁望着那朝服上熟悉的纹路,心底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   从第一世他被处死,到如今重生,他与太子这次只会站在敌对方,他也不会再让太子得到皇位。   即使太子这辈子还没做什么,但第一世的仇,发生过的事,不能因为太子不记得就这么算了。   至少太子最想得到的皇位,他偏偏让他得不到。   除了卫殷和景长霁之外,这次前往云禅寺代为祈福的人都提前通知过,所以等一行人到宫门外时,新任国师巫寂早就等在那里。   巫寂身旁还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穿着打扮与大卫朝截然不同,而是北冥朝的装扮。   景长霁认识此人,是几年前就来到大卫朝的北冥质子夏侯骞。   景长霁一行人过来后,国师与夏侯骞向太子和卫殷行了礼,等夏侯骞起身,景长霁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因为停留的时间太长,景长霁皱眉看去。   夏侯骞却随即朝他露出一个很是爽朗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还眨眨眼,因着这一笑,被桃花眼衬托的面容愈发俊逸。   景长霁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只当没看到,跟个花孔雀似的。   脑海里却很快将第一世夏侯骞的一切回忆一遍,这位夏侯骞风评不太好。   因为夏侯骞是留在卫朝的北冥质子,身份有些尴尬,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广为结交好友。   但因着他的身份没人与他深交,干脆跑去常住花楼,名声不比景长霁好多少。   第一世夏侯骞后来为了救太子受伤,一直病怏怏养在东宫,他见过对方几面,直到后来景长霁死了也没怎么听说过他,他后来的结局景长霁也不清楚。   夏侯骞对于景长霁的冷漠也不在意,反而很是热情,上前邀约:“景二公子,等下一起骑马啊?”   他声音没压低,惹来已经走在前面的太子等人看过来。   巫寂与景长霁先前在一品斋有一面之缘,目光转而落在夏侯骞身上,解围道:“大皇子,二公子有伤在身,此行路程不短,不能骑马。”   景长霁先前在狩猎场一身血出现在众人面前世人皆知,显然当时手臂伤口这么深不可能这么快痊愈。   景长霁朝巫寂感激一笑,眉眼愈发柔和下来,虽然眉宇间神色消失很快,还是被卫殷捕捉到景长霁对巫寂一瞬间的信任。   卫殷眉头不易察觉轻蹙一下。   夏侯骞挑眉:“这样啊,那小王也不骑马了,陪二公子坐马车好了。”   还未等景长霁出声拒绝,一道冷笑响了起来。   众人齐齐看去,夏侯骞原本还带了几分笑意的神色对上卫殷沉沉的目光时戛然收回,摸了一下鼻子,显然把这位主给忘了。   卫殷冷漠把视线转到景长霁身上:“还不跟上?”   景长霁回神立刻应声跟上。   夏侯骞落得个没脸也没在意,抬步跟上国师,耸着肩八卦朝前头两人看去:“国师,你说坊间传闻真的假的?”   巫寂看他一眼,只是温和笑笑,抬步与他错开距离。   夏侯骞啧了声:他有这么讨人嫌吗?   景长霁这边跟着卫殷上了他豪华版配置的马车,里面果然应有尽有。   卫殷上了马车就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单从面容上看瞧不出喜怒,不过这位主还记得管自己,看来高伯对卫殷的重要性比他认知的还要高得多。   “看够了吗?”卫殷不知何时睁开眼,景长霁还没收回的双目触及不妨对上卫殷黑漆漆幽沉的瞳仁。   景长霁把目光转开:“臣子只是想感谢王爷为臣子解围。”   卫殷却是答非所问:“本王倒是好奇景二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国师?”   景长霁一愣:“王爷说笑,除了上次之外臣子并未进过宫,怎么会认识国师?不过是国师心善为臣子说了句话,臣子铭记在心罢了。”   “是吗?”卫殷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信了还是没信。   好在接下来一路上卫殷并未继续询问,景长霁无声无息吐出一口气,看来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云禅寺离汴京城不远,他们午时前很顺利就抵达到山下。   景长霁只是作为陪同前来,代替太后祈福还愿这种事用不着他上场,所以说起来他此行还是挺悠闲的。   因此上了山入了云禅寺,等太子、卫殷以及巫寂随着住持进入大殿,景长霁一行人则是留在殿外。   而离他不远的地方,一道目光正肆无忌惮落在他的身上,很快抬步朝他走了过来。 第23章   保护他   景长霁站在一边,垂目想着许倚林的事。   如今他只是怀疑许倚林,想要知道许倚林到底是不是嫁祸兄长的幕后黑手,还要查。   许家几代为官,是出了名的忠臣,尤其是许老,更是历经三位皇帝。   景长霁想不通许倚林为什么要害兄长和容钰山,难道只是单凭两人看到他与那个断眉男见过?   所以重点也许就在这个断眉男身上。   等回了京,明天他得想办法出府,想办法找人秘密跟踪许倚林,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他已经想到一个好人选,不仅不会被怀疑,还顺理成章。   “先前忘了景二公子在狩猎场受了伤,是小王的不是,小王这里给景二公子道个歉。”夏侯骞不知何时走到景长霁身旁。   景长霁被他突然出声惊到,他刚刚想事竟是没注意到。   景长霁收起一瞬间面上涌上的情绪,神色淡漠:“大皇子说笑,小伤而已。”   “那也是小王冒昧,毕竟景二公子若是伤了心,小王可是会心疼的。”戏谑而又调情拉长的腔调,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之间有什么。   景长霁干脆不理他,第一世可没见这位跑来与他搭讪。   看来与如今他搭上卫殷有关。   夏侯骞是北冥大皇子,按理说应该继位,不应该送他来大卫当质子,但偏偏几年前就是这位来了,还一留好几年。   景长霁猜测,夏侯骞应是想搭上卫殷这条线,助他拿到北冥储君的位置。   不过他想错了,他与卫殷可不是传言的那般,他在卫殷心里可没半点分量。   但这些不能对外人道。   夏侯骞脸皮厚,景长霁不理他,他也不觉得被怠慢,捡着趣事说。   乍然一看,还以为两人关系亲近。   景长霁明显感觉到不少人频频看来,让他皱眉想干脆挪到另外一处站着。   好在夏侯骞的作为,让成贤帝派来的大太监看在眼里,很快上前来:“二公子,睿王爷离开前说是有东西留在马车里,让您去取。”   景长霁与大太监对视一眼,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很快明白过来。   大太监怕是成贤帝派来监视,顺便促成他与卫殷感情更进一步,怎么会让夏侯骞搅合了?   所以这是来解围的。   却也刚好解了景长霁的燃眉之急。   景长霁应了声:“是有这事,那我这就去取来。”   说罢,朝夏侯骞颌首算是示意就离开了。   一直朝外院走,景长霁还能感觉到夏侯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好在这次夏侯骞没再跟来。   大太监到了内院与外院连接的门口没再继续。   景长霁落得自在,朝外院停着的马车朝前走,走到马车前,两个侍从上前,是卫殷身边的人。   景长霁解释一句:“有些累,我上马车歇一歇。”   两人对视一眼,倒是没拦。   景长霁就要踩着凳子上马车,有人从后面马车的队列走出来,到了近前唤住他:“方便说两句吗?”   景长霁偏头看去,居高临下瞧了眼,等瞧清来人,微眯起眼。   面前站着的人是霍锦州。   这是景长霁重生后第二次见到这位穿书的主角受,这个第一世抢了他的机缘留在太子身边,最后以获胜者的姿态出现他面前的人。   景长霁冷漠望着霍锦州:“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霍锦州能感觉到景长霁的嘲弄,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我想和你道歉。”   景长霁:“既然要道歉,你的诚意是什么?”   “诚意?”霍锦州一愣。   景长霁:“你不是要因为冒名顶替我在太子身边的事道歉吗?既然要道歉,不应该表示你的诚意吗?你想如何道?是将自己这些年因为恩情得到的好处全还回去?还是你离开太子身边?亦或者,你继续回去当你的庶子?”   霍锦州因为景长霁的话羞怒难堪,抿唇没说话。   这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景长霁为了在太子面前留个好印象,不应该大度吗?   他也想借着道了歉,重新获得太子的怜悯。   这些天他在东宫过得不好。   他不再是太子恩人,过往那些殊荣也都没了,那些惯会踩高捧低的,让他很不痛快。   他想出现在太子面前,需要一个契机。   那就是景长霁的原谅。   景长霁嘲讽一笑:“你自己看到了,你舍不得因为「我的身份」得到的一切,那何谈道歉?不过是虚伪罢了。”   说罢,不再理会霍锦州想反驳的表情,掀开车帘,直接走了进去。   帷幕落下,也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原谅霍锦州?他想的倒是美,他就看看这辈子没有当初救了太子的恩情,他这位穿书主角受和太子能不能继续走到一起。   祈福还愿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用过斋菜后才启程回城。   景长霁一直待在马车里没出去,不是怕了夏侯骞,是觉得麻烦。   他现在不仅需要攒够积分,还需要查许倚林,不想再多招惹旁人。   卫殷重新回到马车上,看到景长霁也没说什么。   只是马车启程前,侍从却是递进来两个膳盒。   景长霁一时间还没回神,愣愣接过,回头去看,卫殷闭着眼,看不出是睡着还是醒着。   景长霁将膳盒放在马车里的矮桌上,离得近,能嗅到里面散发出的食物香气。   本来想着回城后再吃东西,但这会儿真的看到吃食,还真饿了。   景长霁这么盯着瞧,也不动。   “怎么,还让本王喂你不成?”卫殷的声音冷淡响起。   景长霁偏头看去,卫殷不知何时睁开眼,幽深的瞳仁正静静看着他。   景长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两个膳盒:“给我的?”   卫殷又重新闭上眼:“毕竟你现在是本王的人。”   景长霁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被卫殷这么大咧咧说出来,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看来也是给成贤帝派来的人看的。   想到自己好歹也出了力配合,景长霁这才打开膳盒,一盒是斋菜,一盒是点心。   景长霁是真的饿了,将两份食物吃的一干二净。   等景长霁吃完才意犹未尽,喝了些茶水,才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偏头去看,发现卫殷不知何时睁开眼,正神色复杂看着他。   景长霁茫然:“王爷?”   卫殷的目光落在那份点心上,想想算了,只是没想到瞧着瘦弱,胃口还不小。   景长霁看到卫殷又闭上眼,但闭眼前睨了点心一眼还是被他捕捉到。   景长霁后知后觉:所以……斋菜是他的,点心是卫殷的?   怪不得斋菜分量不少,有三盘,点心也有两盘。   他这是把卫殷的饭后点心给一并吃了。   景长霁张嘴欲言,最后默默闭嘴,吃都吃了,还能怎么办?只能装傻。   车厢里静默无声,景长霁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耳边传来咣当一声,马车也骤然停下。   景长霁被惊醒,猛地睁开眼,一旁卫殷也皱眉望着车外。   很快侍从的声音传来:“主子,有刺客,您当心。”   卫殷嗯了声。   景长霁不知外面情况也不敢冒然撩开车帘,怕成为靶子。   外面刀剑声很快响起,杂乱一片,因为看不到,听在耳边更觉得惊险。   景长霁看了眼卫殷,他已经坐起身,没说话,垂着眼,手指却轻轻点着膝盖,不知在想什么。   景长霁也没开口,心里却在盘算这次刺客是因为他而来,还是因为卫殷?   毕竟如果是为他就太过大费周章,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因为卫殷。   当然也有可能是太子。   但第一世的时候太子应该也替太后祈福过,但没听说遇刺,所以……有人想杀卫殷?   外面的打斗很快停下,甚至声音没到近前。   刺客应该已经被压制住,这让景长霁松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未松完,景长霁耳边似乎有破空声由远及近,感知到的危险让他猛地偏头。   几乎是同时,一根羽箭刺破车帘,速度丝毫未减继续朝他刺来。   目标正是他的脖子。   箭端锋利的寒光让景长霁一时愣在原地,竟是忘记了反应。   或者他就算速度再快,这时候也已然来不及。   事发太突然,压根没有给景长霁准备的时间,就在景长霁以为自己小命不保时,那到了近前几乎下一瞬就会刺穿他脖子的利箭,被人生生拽住箭羽停了下来。   箭端离景长霁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景长霁是第二次离死亡这么近,第一次是真的死了,但好歹有准备。   这次却是太过突然,让他毫无防备,只能睁着眼偏着头死死盯着那箭锋。   直到车帘被猛地掀起,暮色四合的夕阳余辉照进来,让景长霁终于回神。   “王爷!”侍从的也没想到刺客都擒住了,他们竟然还有后招,太过出其不意,竟然没能拦住。   只是等车帘打开瞧见里面的情景,侍从以及跟过来的太子等人都是一愣。   景长霁顺着他们的目光转头,正对着卫殷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大概是情况太过紧急,卫殷几乎是瞬间到的景长霁身前,单膝跪地,上半身前倾,右手撑在景长霁耳边,另外一只手生生攥住箭尾。   除去卫殷手里的那根羽箭,随着景长霁偏过头,两人之间靠得更近,怎么瞧都太过暧昧。 第24章   三合一   景长霁怔在那里, 竟是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最先回过神的侍从意识到什么,刷的一下将车帘落下,挡住众人的目光。   马车里再次暗了下来, 卫殷沉着脸低头望着景长霁, 因为离得太近, 加上昏暗,景长霁竟是没看清卫殷的表情。   只听耳边传来很轻的嗤声:“嫌命太长?躲不会吗?”   说话间,卫殷退到一旁,将手里的羽箭随意一扔,脸色不太好。   景长霁死里逃生,长出一口气,低咳一声, 也没介意卫殷态度不好:“抱歉, 没反应过来。”   卫殷也想起景长霁不会武, 也没开口, 只是有人敢对他的马车下手,周身的气息低沉冷冽, 能冻死人。   侍从半晌才小心翼翼在外问道:“王爷、景二公子,可有受伤?箭羽射来的方向已经派人去追了。”   卫殷嗯了声。   景长霁清了清嗓子:“我们没……”他刚想说没事,余光瞥见刚好被卫殷抛到一角的羽箭,刚好在车帘掀起未关严的缝隙口, 上面刚刚卫殷握着的地方,有很不明显的血渍。   景长霁一愣,卫殷受伤了?   “二公子?”外面侍从听他说话说一半急了。   景长霁改口:“王爷手受伤了,劳烦让个御医过来。”   随行的有个御医, 也是以防万一,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外面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景长霁将车壁两边的烛火点燃,盖上灯罩,顿时整个车厢亮了起来。   景长霁去看卫殷:“王爷的手受了伤,还是包扎一下的好。”   卫殷深深看他一眼,摊开手:“是受、伤、了。”   景长霁低头一看,耳根有些红,掌心很细的一道口子,御医走慢一点,估摸着伤口自己都愈合了。   景长霁只当没听出卫殷的反话,淡定道:“还是瞧瞧,万一有毒呢。”   卫殷睨他一眼:“你不是大夫吗?你给本王包扎。”   御医小跑着到了马车前,侍从重新撩起车帘,太子依然站在那里:“小皇叔,可严重?”   卫殷指了指景长霁:“药箱留下,让他给本王处理。”   御医不敢开口,去瞥太子。   太子只能应声,看来伤势应该不重,或者只是小皇叔不信除马车里的景长霁之外的人。   御医老实把药箱留下,退到一旁。   车帘重新被放下,景长霁没耽搁,他虽然只是说说,也担心箭上真的有毒。   卫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想让自己死,但救了他是真。   景长霁很熟练找到金疮药和纱布,检查卫殷伤口,血是红的,应该是没毒,包扎好退到一旁。   侍从这时到了车窗前,隔着一道帘子禀告:“王爷,射冷箭的跑了,一共派来刺客百余人,全部自尽,是死士。”   自尽的太快,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引子,那一箭才是重点。   卫殷:“刺杀的是谁?”   “这……”侍从迟疑一番,“明面上看,是为了要景二公子的命。”   景长霁:“……”他原本以为这一趟他只是凑巧,所以只是单纯要他的命?   但想杀他怎么招不行?何必大张旗鼓?   景长霁想到明面上这三个字,所以还可能是为了给卫殷添堵,他如今是卫殷的「人」,杀了他,自然能让卫殷不痛快。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人死了,好说不好听。   卫殷显然也想到这一层,脸色比之前还沉:“去查。”   侍从很快离开,没多久,大太监前来告知,可否要即刻启程回城。   卫殷这边应允后,一行人继续开始往回去。   好在接下来一路上都安然无恙,等入了城,景长霁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卫殷在快到睿王府时才开口:“这事,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虽说他的确是存了心思让人误会两人的关系,景长霁也答应合作,但在他眼皮子底下人差点出了事,那这事就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景长霁迟疑一下,还是开口:“这事还不一定,也许单纯冲着臣子来也说不定。”   卫殷抬眼看他:“你觉得和杀你大哥的是同一批?”   “有这个可能性不是吗?”只是他想不通,目前他得到的怀疑对象是许倚林。   但显然以许倚林的本事做不到这种事。   卫殷没再说话,显然这个可能性比是冲着卫殷来的几率低很多。   景长霁这一天受惊不小,等马车驶入睿王府,预示着危险彻底解除。   下马车前,景长霁想了想还是开口:“王爷,这事……劳烦帮忙瞒着臣子大哥。”   景文惟虽然命保住了,但还要好好养着。   一旦兄长知道他出了这事,肯定不敢让他再随意出门。   卫殷朝前走的步子没停,只是嗯了声,分辨不出喜怒。   景长霁先去见了景文惟,安抚一番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好躺在床榻上,将白日里发生的一切仔细想了一遍。   看来许倚林这边要尽快去查,如果不是他,还要继续往下排查。   景长霁昏昏欲睡之际想起来一件事,他好像给卫殷包扎?   包扎算是治疗吗?   景长霁本来不抱希望,毕竟只有那么一点小伤口,几乎不算治疗范围。   只是等景长霁调出透明面板往右上角一瞧,下一刻,睡意彻底没了。   他猛地坐起身,仔细定睛瞧着右上角的数字,反复几遍终于确定,真的写的是10。   所以……他只是给卫殷包扎了一下多了5个积分?   这让他想起贾锦荣,当时他可是重新给他敲了骨头又各种固定包扎下来也才5个积分。   景长霁一时沉默下来。   【系统?】   他唤了一声,果然如同往常一样,系统和睡眠一样,没回答他。   景长霁彻底睡不着了,最后思前想后想到一种可能性,积分也许和受伤治疗的程度没关系,只和书中角色的重要程度有关。   但这些也只是他的猜测,还需要验证。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找个书中有名有姓的角色,岂不是一次救治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积分?   景长霁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也导致他这一觉起晚了。   等他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也没人打扰他。   等景长霁起来后先去和景文惟打过招呼出府,刚走到主院外,管家早就候在那里。   管家看到景长霁匆匆迎上来:“景二公子,早上府外抓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年轻公子,他说是你的好友贾茂涵,如今关在大堂,公子可要见他?”   贾茂涵?   景长霁没想到贾茂涵会跑来睿王府,先前不是说了三日后在贾锦荣庄子见?   不过刚好他也有事找他办,让管家引路,去了大堂。   到了地方后,管家确定景长霁的确认识对方,主动带人退下。   贾茂涵看到景长霁立刻扑了过去,在几步外才堪堪停下:“长霁,我可终于见到你了!”   景长霁瞧着他这鼻青脸肿的模样:“你怎么成这样了?”   贾茂涵摸了摸鼻子:“我被王府的人当成宵小,差点给咔嚓了,这还算客气了。”   他听说景长霁昨个儿去云禅寺差点遇刺,担心的不行,一大早就跑了过来。   刚探个头,不到半柱香就被控制住了。   “先不说这个,长霁你没事吧?坊间现在都传遍了,说你昨天差点遇刺,是睿王救了你,还传得特别……”贾茂涵一说没收住,差点把说书先生描述的睿王如何为了救景长霁不惜单手夺箭甚至受伤的夸张壮举都说出来。   景长霁也能想象到:“我没事,下次不用过来。”   万一真的被当成刺客给……他可没办法把他给救活。   贾茂涵看他真的没事才松口气:“睿王真的帮你挡箭了啊?”   景长霁:“不是,但也是救了我。”   贾茂涵神色古怪起来:“这样啊。”   景长霁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想多了,但也没解释:“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找你。”   贾茂涵果然注意力被转移:“长霁你说!”   景长霁压低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我出府不方便,你想办法收买许春生,让他跟踪他的嫡兄许倚林,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打探到许倚林更详细的事。”   “啊?许倚林?打探他做什么?”贾茂涵差点没想起来许倚林是谁,一听许春生嫡兄倒是记起来了。   那可是前些年京中风云人物,只是后来年长后低调很多,最近这几年京中坊间很少谈及。   景长霁:“你查的时候小心一些,别让人知道,宁愿查不到,也别把自己搭进去。”   贾茂涵一愣,隐隐有种猜想,又觉得不可能,最终什么也没问:“好,这事我即刻去办!”   说完起身就要走。   景长霁把人拉住,瞧着他身上的擦伤,虽然不严重,但……刚好能试一试。   贾茂涵虽然书中是个路人甲,第一世出场后因为他出事就被送出京了,但怎么也比贾锦荣有名有姓。   “你等我一下,我给你上了药再走。”景长霁为了验证昨晚的猜测,起身喊来管家让拿些金疮药和纱布过来。   贾茂涵感动的双眼红通通的:“长霁,你对我可真好。我皮厚扛事,不用涂药,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景长霁坚持:“还是涂点药,我给你涂。”   贾茂涵更感动了,在景长霁给他耐心涂药的时候,眼巴巴瞅着景长霁,看得不远处的管家瞧得心惊胆战。   这贾家的公子……怕是不要命了,怎么能这么瞧着景二公子?   景长霁很快给贾茂涵涂了药,等把人送走一看积分,又涨了5个。   如果只是对比治疗的复杂程度,肯定贾锦荣更严重,但最后两人积分是一样的。   但书中贾茂涵比贾锦荣角色稍微重一点,所以这算不算验证一半?   如果真的不看治疗的严重,而是分人。   景长霁走出房间,一抬脚上了回廊,朝着一处走,等到了近前,果然出现两个侍从拦住他的去路。   景长霁垂眼:“昨日王爷替我挡箭受伤,我想过来询问一番,王爷伤可好了些?”   两个侍从对视一眼,没敢看景长霁,其中一人匆匆进去禀告。   不多时,侍从出来,让开身:“王爷请公子进去。”   等景长霁硬着头皮进了房间,深吸一口气,出府也不安全,如果真的能再得到5个积分,面对卫殷也不算啥。   房间里依然如上次来的一样烧着很热的地龙,让景长霁一进来就觉得闷热。   这次没有随身伺候的近侍,他绕过屏风,只有卫殷一人穿着白色的里衣坐在矮几上,正懒洋洋翻看书卷。   景长霁过来后他也没抬眼,只是等景长霁行礼后,懒洋洋开口:“听说,你要来询问本王伤情?”   这话乍然听着没什么,但让景长霁脸上一热。   毕竟就昨天卫殷那一道口子,怕是当时就已经愈合了。   景长霁只当没听出卫殷话里有话,硬着头皮开口一本正经道:“王爷救了臣子,臣子理应前来关心一二。如果可以的话,臣子想替王爷换药再包扎一次。”   一次5个积分,这波不亏。   饶是卫殷也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偏头看向规矩站在那里一脸淡定的景长霁:“??”   卫殷气笑了:“你说要替本王做什么?”   景长霁只当没看到卫殷眼底簇起的小火苗,真诚无辜开口道:“王爷,臣子是真心想替您再包扎一次。”   卫殷沉默良久,不知是不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有病的:“行,你包,本王看着你包!”   景长霁瞧着递到眼前的掌心。   五指修长如玉,肤色偏白,他昨天包扎的时候碰到过,入手玉质般冷润。   掌心上昨天只有一小道的划痕,几乎看不到。   景长霁起身去门口:“王爷需要你们去拿个药箱。”   卫殷把手里的书卷一扔,面无表情看着景长霁。   景长霁只当没看到:他这话说的也不错,卫殷自己说让他包扎,那包扎需要药。   这话等同于他需要药箱。   门外的侍从疑惑,但没敢多问,很快拿来一个很齐全的药箱递进来。   景长霁随手关门,重新走到卫殷身前。   卫殷沉沉瞧着景长霁,倒是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样。   景长霁望着卫殷掌心那早就愈合的伤口,半蹲下来,盯着卫殷森然的目光,按照流程涂药包扎走了一遍。   卫殷瞧着自己裹着白纱的手掌:“就这?”   景长霁急着想回去看结果:“王爷恢复的很快。”   卫殷如果不是见识过景长霁救景文惟,他怀疑面前站着的绝对是个庸医。   “你这是什么意思?”卫殷直接问出来,在他面前装傻?他能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景长霁解释不清,也不敢开口:“臣子只是担心王爷。”   卫殷要不是还算了解景长霁,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假戏真做,故意找这个借口接近他。   卫殷深深看他一眼,知道问不出什么,但自己这手也不能白包扎。   “把角落的棋枰拿来,既然来了,陪本王下两盘。”   “臣子遵命。”景长霁心虚,对于这个要求也没拒绝。   但这样一来,景长霁一上午交代在这里,等好不容易回到房间,迫不及待打开透明面板。   等瞧见上头赫然的20,嘴角扬了起来。   他现在几乎能确定,他给人只是单纯问诊没有积分,但只要出手医治,无论病症大小都能得到积分。   而积分获得的大小与治病的复杂难度关系不太大,反而是书中角色的重要程度关系更大。   还有一点,如果是用积分兑换医治的人,即使他出手医治,也是没积分的,后续有关这次的病也都没有。   但以后医治会不会有还不可知。   这从他先前给兄长用三十个积分医治没得到积分能看出来。   掌握了这个兑换流程,景长霁望着那20个积分,只需要再得到10个积分,就能准备救治高伯。   接下来两天,景长霁早出晚归,以郎中的身份寻到两个病患出手医治,得到了10个积分。   而这离他与卫殷先前约定的半月之期也差不多要到了。   第三天早上,景长霁起身后前去求见卫殷。   自从上次景长霁要求替卫殷包扎后,卫殷总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但疑心未除,只能静观其变。   景长霁即使不来找他,卫殷也要派人去通知景长霁,让他别忘了约定期限。   景长霁见到卫殷后开门见山:“王爷,臣子这边药已经配置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医治。”   卫殷本来正在自己对弈,闻言一愣:“此话当真?”   景长霁:“不敢诳语。”   卫殷皱眉,从暗卫这几日递到耳边的行踪,景长霁并未去寻药,只是出门替人医治。   还是说,这只是景长霁的障眼法。   他有别的门道,不过借着替人医治瞒天过海,实则用他们不知道的法子将消息传递出去,获得特殊的药?   景长霁任他打量,卫殷想破头也想不到他是凭空将药兑换出来的。   卫殷越是查不到,越会觉得他深不可测。   如此一来,为了查明他的身份,更不会让他出事。   对卫殷而言,自己是敌是友还不可知,若是能收为己用,自然是好事。   而景长霁也能借着这个由头,背靠卫殷这棵大树,在汴京暂时站稳脚跟。   卫殷之所以和景长霁合作,原因也是他能救高伯。   如今景长霁主动提及,药也准备齐全,卫殷没不同意的理由。   卫殷很快安排下去,稍后准备医治。   景长霁在动手术前,提出他的要求:“王爷,臣子的手法属于巫族秘术,所以不能被外人看到,先前臣子大哥治病时提过。”   卫殷嗯了声:“所以?”   景长霁:“这次替贵人治病也是如此。”   卫殷没出声,景文惟是外人,他治病看与不看他并不在意,但高伯不同,对于这个自幼将他带大,在养父死后唯一剩下的亲人,他不敢赌。   景长霁一身的秘密,是敌是友如今还存疑。   景长霁坦然让他看着:“臣子知道贵人对王爷的重要性,但臣子与大哥都在王爷手中。两条命对一条命,王爷可以试着相信臣子一些。”   卫殷瞧着景长霁许久,终究还是不愿错过这个机会:“还有别的要求吗?”   景长霁道:“臣子替贵人治病的事,需要保密。”   卫殷嗯了声,确定景长霁没有别的要求,挥手,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出现六个暗卫。   齐刷刷跪在身后,饶是景长霁身体也僵了一下。   生怕这位一生气,把他直接拉出去砍了。   没多久,暗卫将高伯房间内所有人都喊走,几个暗卫守在各个方位,势必一只鸟雀都飞不进去。   卫殷:“如此可还满意?”   景长霁没别的要求,虽然有系统的屏蔽空间,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出来做了两手准备。   积分够了,人也安排好了,景长霁和卫殷去了高伯的房间。   到了门前,景长霁一人走了进去。   房门从身后合上,房间内的侍从早就清空,提前将两边的壁灯点燃。   即使关着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景长霁抬步走到门口,他去找卫殷时背了一个药箱,里面此刻还是空的。   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最后重新回到床前,用积分兑换出一个屏蔽空间。   景长霁重新替高伯检查一番,一如上一次来瞧的一样,高伯的身体比上次更虚弱。   他重伤昏迷头部受到重击里面有淤血,加上中毒,虽然得到控制,但因为昏迷不醒,身体只会越来越不好。   景长霁按照高伯的情况兑换药剂。   门外卫殷无声无息站在那里,他没开口,旁边的心腹近侍也不敢出声。   景长霁这场手术从上午一直到暮色四合。   卫殷也站在门外四个时辰,他仰着头瞧着回廊外暗下来的天际,夕阳西落,景色美不可言。   但里面的光却像是应不入他的眼中。   身后吱呀一声响,门终于从里面打开,几乎是同时,浓郁的血腥味溢出。   卫殷转身,漆黑的瞳仁沉沉落在景长霁身上,等窥见他满是倦怠的面容,冷然的神色稍缓:“如何?”   景长霁颌首:“王爷放心,最迟明早,贵人就能醒来。”   卫殷松口气,却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没看到人醒来,还不算真的救醒。   景长霁也不在意:“今晚需要好好守着,只要不发热就没问题,当然,即使发了热,我也有办法降下来。”   他留了五个积分以备不时之需,到时候根据病人情况兑换药剂。   卫殷嗯了声:“带二公子下去歇息,好生伺候。”   景长霁也不在意,他的确是累了,做了八九个小时的手术,劳心劳力,他精神一直紧绷着,也到了极限。   景长霁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吃了些东西倒头就睡。   这一睡直接睡到第二天一早才醒来,他睁开眼看到外面的亮色,没人半夜喊他,代表高伯夜里并未起热,那这时候应该是已经醒了。   景长霁这边刚有动静,外面就有侍从恭敬道:“二公子可是醒了?”   景长霁嗯了声,上前开门,来人不是平时在他院子伺候的近侍,而是卫殷身边的。   近侍态度也与平时不同,眉眼带着笑意:“早膳一直备着,公子这会儿可是要用?小的这就派人去送来。”   景长霁应了一声。   近侍又客气道:“昨晚大公子来过一趟,小的瞧着二公子睡得香也没吵着,只说二公子白日里出府累着了。”   景长霁一看对方这态度就知道高伯怕是醒了:“贵人可是……”   近侍更加敬佩,也没多言:“夜里已然醒了,二公子当真医术神了。”   这几年主子没少遍寻名医,但都只说一句没办法。   可如今却是让二公子给救醒,以贵人对主子的重要性,日后二公子这份恩情主子定是记下了。   近侍看景长霁没说话,还当他担心自己医术高超的事泄露出去:“二公子放心,主子答应的事自会办到。已经派人去寻了另外一位神医,到时候自会将二公子摘出来。”   会医但医术一般还能说得过去是藏拙,但这般厉害,只会引来灾祸。   这也是景长霁让卫殷瞒着的原因。   近侍离开去复命,景长霁用过早膳,先去见了景文惟一趟,安抚好兄长后才绕到前头打算过去一趟。   刚走到一半,近侍去而复返:“二公子,那位贾公子又来了,可要见?”   景长霁神色一动,离上次贾茂涵过来已经过了三天,许是让人跟踪许倚林有了结果。   景长霁先去了一趟大堂,果然贾茂涵正走来走去焦急等在那里,看到景长霁连忙迎上来,但看到身边的近侍没直接开口。   近侍自己寻个借口把地方留给二人。   等人一走,贾茂涵焦急道:“长霁,不好了!你要不要回一趟景安侯府?”   “景安侯府?怎么了?”景长霁皱眉。   贾茂涵道:“听说景安侯要立景成宝为世子,这大哥才……多久?这也太迫不及待了些?就算要立世子,长子没了,怎么着也该是你当这个世子!”   景长霁脸色沉下来,他要与景家断绝关系,也不稀罕这世子之位。   但该是大哥的位置那就不能让给别人。   更何况,外界并不知道兄长还没死,府里老大「刚死」,景安侯这么快要立世子,也太过迫不及待。   贾茂涵怕他吓到:“长霁你别气,我们好好想办法的!”   景长霁:“我没生气。许倚林那边查的如何?”   贾茂涵没想到他话题转的这么快:“啊?”   “没查到?许春生没答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要想办法。   贾茂涵愣愣回神:“啊?答应了,查是查到了一些,但都是些陈年旧事,不一定有用。”   他虽然不知道长霁要查什么,但肯定和他大哥出事有关,那就是近期的,但他们如今能查到的,都是些旧事,怕景长霁用不上。   “陈年旧事?什么旧事?”   “其实这事前些年不少人都知道,也不用专门打探,不过这两年坊间没人说了,也就淡了。”贾茂涵看景长霁问,也没瞒着,很快说了。   旧事也简单,是许倚林年轻时候的事。   许倚林今年四十有二,任职大理寺少卿一职,是二十年前也就是成贤三年时的榜首。   那一年许倚林风光无限,加上许家几代为官,给他说媒的几乎要把许家门槛给踏破。   但都被许倚林给拒了。   不仅如此,后来不到半年,许倚林大病一场,差点没了。   后来也不知谁传出来的,说是许倚林早有心上人,只等高中后求娶。   谁知因为对方身份太低,许家没同意,只许诺为妾。   那女子据说不愿,直接断了来往。   后来听说直接嫁人了,许倚林得知后打击过大直接病倒了。   “本来一开始这事传出来没人信,可谁知……这事还真可能是真的。”贾茂涵也有些感慨。   景长霁第一世年轻的时候顽劣,不喜欢做学问,对朝中这些人过往了解甚少。   听到这话,心里有了猜测。   果然,贾茂涵继续道:“后来这位许少卿病好之后,就继续去大理寺当值了。坊间都是没事,但一年又一年,许倚林知道如今都没娶妻。”   景长霁讶异:“当真?”   贾茂涵:“对,所以头些年这些旧事可太出名了,毕竟这位许少卿年轻的时候长得极好,又是状元郎,家世也不错,是位佳婿人选,又痴情。不少人都在赌他什么时候坚持不住娶妻,结果都赌输了。”   景长霁将这些事过了一遍,没说话。   贾茂涵拿出一叠纸:“都过了这些年,许老也早就不管他了,所以许家子嗣单薄。这也是许春生的生母动歪心思的原因。”   按理说选这位许倚林最好,可惜压根近不得身,所以就把主意打到许老头上。   可惜许老没这么好拿捏,若非老夫人,估计许春生也生不下来。   “这些是什么?”景长霁把一叠纸卷接过来,等打开,上面写的都是日子对应的行踪。   他意识到什么,眼睛一亮。   贾茂涵拍着胸口得意:“我和许春生分开去打听的,不过有些打探不到,这许少卿独来独往的,在大理寺任职的行踪真不打探。这些还不全,我和许春生继续分头去探。”   景长霁应了声:“行,你小心着些,别让他发现了。”   贾茂涵更在意另外一件事:“那景安侯府那边?我知道长霁你不在意世子之位,但不能白白便宜了老三不是?”   明明该是景大哥的位置,就算往下立世子,也该是长霁的。   景长霁望着一处,眼神深沉:“他拿不到。”   别说大哥没死,就算是第一世,他们母子也没得到。   贾茂涵猜景长霁有打算,自从景大哥出事后,他觉得长霁变化特别大。   但也不敢多问,毕竟景大哥都没了,他也怕提及伤心事让长霁难过。   贾茂涵说完要走,景长霁起身:“我和你一起出城。”   贾茂涵一愣。   景长霁道:“你大哥该换药了。”   他留了5个积分,高伯那边没了问题,刚好能兑换石膏,提前给贾锦荣换上,也算先补偿一点贾茂涵兄弟两。   贾茂涵却担心刺客:“但那些人……”   景长霁:“上次还不一定是针对我来的。”更何况,即使真的是,他也不能不出府。   顶多就是多寻求几个靠谱的暗卫。   景长霁让贾茂涵先等等,他硬着头皮去见了卫殷,不过人没见到。   近侍像是早就预料到,摆摆手,凭空出现六个暗卫,一看就是能以一挡百的死士。   近侍解释道:“主子感谢二公子帮忙,二公子在王府的日子,由两个侍从贴身保护,这六个暗卫则是暗中保护。主子让二公子可以尽管放心。”   景长霁松口气,有卫殷这话,那铁定是没问题了。   景长霁带着两个侍从从王府离开,转道先去了成衣铺,换装改了容貌后这才出了城。   等景长霁过了午时回城,只剩下2个积分。   他没有直接回睿王府,而是转道回了景安侯府。   景长霁从马车下来,前去侯府门前扣响铁环,看门的小厮看到景长霁瞪圆了:“二、二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景长霁冷漠看他一眼:“这里是景安侯府,我不能回?”   小厮赶紧自打脸一下:“小的绝对没这个意思,二公子请!”   等景长霁带着两个侍从回府,小厮赶紧让人去通知夫人。   景安侯今日休沐刚好在府里,只是这几日脸色都不太好。   刘氏哄了好几天才把人稍微哄过来。   景安侯那天看到老三竟然没穿孝衣,甚至跟寻常一样,所作所为也与平时截然相反。   差距太大,让景安侯一时难以接受,但这几日景成宝跪在主院认错,他心疼儿子,这事也就这么算了。   至于坊间传的立老三为世子这事,的确有,只是景安侯还没下决定。   刘氏急得不行:“老爷,这些年自从妾身嫁入府中,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哪件不是为了侯府着想?如今长霁那孩子得了睿王青眼,以他如今对侯府的怨怼,怕是……会撺掇睿王直接撤了咱们府里的爵位啊。到时候怕是老爷也……”   “怎么可能?老二不是这种人。”景安侯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刘氏拿帕子擦着不存在的眼泪:“长霁那孩子可是要跟咱们侯府断绝关系!他什么不敢的?”   景安侯咬牙:“可就算是请封世子,那按照顺序也该是……”   刘氏:“可老爷你公平一些,如果是请封大公子,妾身绝对没二话。但长霁那孩子与成宝,谁更合适老爷你看不出吗?”   景安侯听她提到这个,又气起来:“这还不是你把人故意养废的?”   刘氏心虚,很快镇定自若:“可如果不是他不学无术,妾身即使有这个心,也不会真的成功不是?毕竟大公子可就好好的,怎么就他废了?”   “你……老夫不跟你说!”但他性子本就优柔寡断,枕边风吹了几天,他其实也清楚没了老大,老三的确更合适。   刘氏:“老爷你这么说,妾身也不管了,等长霁报复咱们侯府,看到时候谁受罪!”   景安侯已经起身,又重新坐回来:“世子的位置可以给老三,但老二……也要回来,待在王府算怎么回事?你想办法给他谋个职位,闲职也行。外面都在传,老二只是藏拙,老夫瞧着也不像往常那般混账。”   刘氏冷笑:“老爷,这话你信吗?”   景长霁是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到底混不混账她不清楚?   藏拙?这种忽悠人的话,亏他还好意思说出来。   就在景安侯还要说什么时,刘氏身边的老嬷嬷匆匆进来:“侯爷、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刘氏一听,底气更足:“老爷你看,妾身说什么来着?他就是吓唬你,什么断绝关系都是假的!”   景安侯松口气,瞪了她一眼:“当着孩子的面少说两句。”   别再把人给气走了。   刘氏没把景长霁当回事:“老爷,世子的事……”   景安侯还没回答,景长霁已经带着人直接进了主院。   院内的人被刘氏嫁进来时换过一遍,都是她的心腹,这会儿看到景长霁带人闯进来,赶紧去拦,却没能拦得住。   景长霁是主子,他们不敢动手,加上身后跟着的两个侍从,腰间挂着的是睿王府的牌子,他们更加不敢招惹。   景安侯和刘氏匆匆出去,刚到门口,就看到景长霁站在庭院内,头顶刺目的日光让他整个人度了一层。   凛然而立,深邃沉冷的目光就那么隔着众人望着景安侯,眼底波澜不惊,半分亲情皆无,只有陌生人的冷漠。   景安侯心里莫名咯噔一下,生出一种慌乱。   他这儿子,竟是比上次见面时瞧着又更加陌生了,甚至有种再也抓不住的错觉。   景长霁的目光从景安侯面上转开,落在一圈挡着的下人嬷嬷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儿子这是什么匪类,只是回趟府就值得这般阵仗?”   景安侯也意识到下人反应过激:“你们做什么?还不退下?”   “可……”嬷嬷等人看向刘氏。   刘氏轻摇摇头,嬷嬷等人立刻退到一旁。   这引来景长霁一声轻笑,说是笑,但丝毫不带任何善意,那玩味的眼神,看得景安侯脸色不太好:“人也退下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景长霁无辜开口:“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半月未见,侯府已经是夫人当家,你这侯爷,看来是有名无实。”   景安侯一开始没听懂,慢半拍反应过来先前这主院的婆子家丁竟然只听夫人的,不听他的?   刘氏意识到不好,半月不见,景长霁竟然都懂挑拨离间了?   刘氏捏紧帕子,在景安侯皱眉看过来时已经先一步红了眼:“老爷,他们只是担心长霁这孩子因为文惟迁怒我们这才……并非没把老爷的话当回事。倒是长霁你这孩子,你若是心里有气直接说出就好,怎么一见面就这般诋毁府中下人的忠心?”   “忠心啊?”景长霁慢悠悠开口,在刘氏以为自己技高一筹已经化解危机时,景长霁朝两个侍从看去,二人分别朝景安侯与刘氏出手。   两人出手太快,让人触不及防。   几乎是下意识所有的家丁婆子都朝刘氏前面挡去。   两个侍从却在到了近前又一个闪身抽身回到景长霁身后,仿佛刚刚从未出过手。   景安侯也被刚刚那一幕吓得不轻,等回过神,刚要发火,景长霁慢悠悠下巴轻点了点一侧:“看来的确是忠心,不过忠心的好像不是侯爷你啊。”   景安侯顺着看去,自己这夫人身前被挡得铜墙铁壁,他前头只有寥寥两人,这对比一看,气得景安侯脸都绿了。   刘氏脸色发白,她想开口,景长霁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听说侯爷要把世子之位给老三?”   景安侯听他进府后,张口侯爷闭口侯爷,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翅膀硬了,连声父亲都不会喊了吗?”   景长霁故作讶异:“原来我还被侯府承认呢?我还当上次就说的很清楚,我们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呢。”   景安侯指着他:“你、你个混账……”   刘氏却是一喜:“这是说的什么话?老爷别听长霁玩笑,要真的是断绝关系,这会儿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她的提醒让景安侯回神,看来老二还是在意世子之位的,否则怎么回来了?   景安侯脸色稍缓:“是有这回事,你大哥没了,世子之位自然要重新选个人选,这有问题吗?还是说,你也想要这个位置?长幼有序是没错,可你也要看看,你能不能胜任这个位置,你三弟比你适合。”   景长霁将两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尤其是刘氏,那按耐不住的小心思几乎压抑不住,他懒得与他们废话:“谁说我要这个位置?”   景安侯脱口而出:“你若是不要,你回来作甚?”   景长霁:“我可以不要,但这个位置是我大哥的,谁都不能抢。”   刘氏没想到他回来一趟竟然是为了老大争世子的位置,可老大已经死了!   刘氏急忙看向景安侯,生怕提及景文惟又让景安侯心软,再次动摇想把世子的位置给了景长霁。   “老爷,我们先前说好的……”   景安侯皱眉,想到出色的长子也情绪不佳:“老二,你大哥已经没了,世子之位怎么给他?”   景长霁道:“这我不管,当初我生母临终前,侯爷可是亲口应下世子之位只能是我大哥的。当年因为这个,外祖父一家才这般帮侯爷稳住位置。   否则,你这侯爷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还真说不定。如今位置稳了,想过河拆桥?这话好说,是不是不好听啊?”   当年景安侯府子嗣单薄,景安侯娶他生母容氏时容伯府还没落败,因为容伯爷战功如日中天,朝中很是得脸。   反观景安侯府这一脉到了景安侯已经不太行。   后来景安侯娶了他生母,容伯府相助这才稳住位置,没有被削了爵位或者降爵。   景安侯当时许诺绝不相负,日后爵位会留给容娘所出的孩子。   景安侯也想起过去的承诺,头疼不已:“可你大哥如今……长霁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自己想要这个世子之位?但你着实不如成宝。这些年你自己说说你学问不行,名声也不行,这爵位交给你,你根本护不住。为父已经想好,世子的位置给你三弟,至于你,你大哥先前任职翰林院,这地方你进不去,但为父能进宫求皇上给你讨一个闲职。如此一来,两全其美,你意下如何?”   刘氏虽然怪景安侯将他们的计划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但如今也没办法。   不把这个祖宗给送走,怕是要把侯府搅合的天翻地覆。   刘氏想着这样能行了吧?白白便宜景长霁一个官职。   谁知景长霁一开口:“不行。”   景安侯气得差点厥过去:“那你想怎样?你大哥没了,难道让你当世子?你自己看看你行吗?”   “我是不行,我也没打算要啊。”景长霁混不吝开口。   景安侯:“你不要,你也不让老三当世子,难道让一个庶子当吗?”   府里一共就四位公子,三个嫡子一个庶子。   真的让老四当,岂不是笑掉大牙?真当他们侯府没人了?   景长霁:“那自然不行。我说了,该是我大哥的位置,那就只能是我大哥的。”   景安侯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氏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景长霁一开口,所有人都傻了呀:“世子之位,只能是我大哥的。就算是给个牌位,那也只能是他的。” 第25章   二合一   景安侯倒吸一口气:“你疯了?”   景长霁:“疯没疯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当年话是你承诺的,如果世子之位不是我大哥, 那谁也别想得到, 我宁愿毁了。”   最后两个字, 让景安侯听得头皮发麻,他望着景长霁沉沉的黑眸,心里咯噔一下。   他绝对相信这逆子办得到。   毁了世子之位,侯府没有这个位置,那岂不是让他连侯爷也当不成?   这个逆子!   但偏偏景安侯还真的信他办得到,毕竟这小畜生如今得了睿王的青眼,万一……   刘氏也吓到了, 她像是头一次认识景长霁般, 对上景长霁这模样也打了个寒颤, 他这是因为景文惟的死彻底恨上侯府了?   刘氏心思转得快, 不把位置给景文惟,那对方会彻底让这个位置没了;如果给了景文惟, 他已经是个死人,不过是占了位置。   等过两年成宝根基稳了,或者景长霁已经不得睿王的青眼威胁不到侯府,再以人死了为由, 把位置换给成宝,也不是不行。   但她也不想这么便宜了景长霁,更何况,按照老爷的意思, 世子之位给老三, 老大空出来的职位是要给景长霁谋的。   景安侯刚想说什么, 刘氏上前压低声音说了一番,景安侯皱眉:“可……”   刘氏叹息一声:“如今只能这样了,文惟刚没,他心里有气,那就先依着他,过段时间让他消了气再说吧。只是文惟的位置是不是换成给成宝先讨个闲职?”   景安侯也气景长霁这般威胁老子,想想也应了下来。   景长霁将他们二人的眉眼官司看入眼中,和他来的目的差不多,不过等过段时间刘氏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这么轻易松口。   大哥本来早两年就应该被请封世子,只可惜刘氏一直不让,如今反倒是个机会。   景安侯这才开口:“世子之位就依着你给你大哥,但你大哥没了之后,他死的蹊跷,翰林院那边运作一下可以讨个闲职,本来是说给你的,但既然你大哥承了世子,那这个闲职就给你三弟了。”   景安侯本来以为景长霁会拒绝,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行啊,不过你请封完世子,圣旨下来后再谈,到时候那位置如何就跟我无关了。”   景安侯还以为他终于听话一回,松口气:“那老夫会尽快请封。”   景长霁目的达到,临走前深深看了他与刘氏一眼:只希望到时候他们不要后悔才好,他可从未亲口承认过大哥死了。   从一开始就是侯府先入为主觉得大哥必死无疑,灵堂都摆了,还搞出头七下葬这回事。   事实上兄长都没死,他依然是翰林院修撰,又从哪里能空出所谓的闲职?   刘氏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只是如此一来兄长没死的事怕是也瞒不住了,不过也的确瞒不久。   景安侯府这边是没问题,但宫里却不好这么瞒下去,时间久了,翰林院真的把兄长除名,到时候反倒是吃亏。   对于兄长的安危,景长霁这边也早就有了打算。   景长霁从侯府离开后回了睿王府,求见卫殷。   他被领着去见了卫殷。   卫殷心情似乎不错,大概是高伯恢复的不错,清醒之后,只需要将身体调养好,剩余体内残留的毒素也能开始祛除。   所以见到景长霁,听景长霁提及将景文惟继续留在王府一个月并确保性命无忧时,卫殷难得没一口拒绝。   景长霁知道救醒高伯,他与卫殷的合作算是已经结束,但幕后要杀兄长的人还没找到,所以兄长只能继续留在睿王府。   也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   景长霁抛出诱饵:“臣子上次答应替王爷再救一人,连同这次的,臣子愿意以后替王爷救三人。”   他相信卫殷会同意,毕竟虽然这次没事,但卫殷不可能保证日后真的不会再次遇到这样棘手的病情。   一旦再出现高伯这种情况,这世上还真的没人能办到。   果然,景长霁的话说出口,上头并未听到声音,但景长霁能感觉到带着审视打量的目光,最终卫殷还是开了口,答应下来。   景长霁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轻吐出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吐完,卫殷再次开口:“不过,本王还有一个要求。”   景长霁一愣,迟疑问出口:“是什么?”   卫殷瞧着他警惕又不敢表现出来的目光,嘴角弯了弯,莫名心情更好:“在府内其间,每晚过来陪本王下盘棋。”   景长霁:??就这?   接下来几日,景安侯那边的动作很快,大概怕景长霁反悔,也怕夜长梦多,丝毫没耽搁。   刘氏这边也想尽快给自己亲儿子弄个闲职,她嘴上说景成宝学问不错,来年肯定能高中。   实际上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只能先一步做两手准备,弄个闲职,就算真的考不上也不算是一事无成,心里还得意这波稳赚,不仅得了职位还保住了世子之位。   给一个牌位,那不算是把位置给出去,等到时候再收回来就是了。   于是不到七天,景安侯请封的圣旨就下来了。   因为景长霁一直留在睿王府,加上景文惟一直没有下葬,坊间传闻睿王为了搏得二公子一笑,还专门建造冰窟停放大公子的尸身。   成贤帝为了对外表现重视睿王这个堂弟,以及他在意的人,直接让大太监将圣旨送去睿王府。   景安侯一直注意着宫里的动静,算着差不多圣旨也该到了,让人守在宫门前,一有大太监出府立刻禀告,只是得到消息去的是睿王府,景安侯也没闲着,立刻快马加鞭赶去了睿王府。   景长霁这天没出府打探消息,而是留在府内。   他这段时间一直给兄长调养身体,伤口养得很好,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但要暴露景文惟没死的事,却又不能真的好的这么快,所以这两天,他不仅给景文惟每天化妆掩饰,肤色往憔悴青白上涂,加上剩下的积分兑换的药剂能对脉搏造成影响。   一旦圣旨下来暴露,成贤帝势必会让御医过来,到时候装侥幸活下来也能说得过去。   宫里的圣旨到睿王府门前时,大太监看到牌匾就打了个激灵。   没办法,这位主实在是他们不敢惹的,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他们?   大太监被两个侍从带着朝主院去的时候更加额头冷汗直冒,看来外界传闻是真的,这睿王当真对景二公子不一样,人直接都留在主院内了。   这还不是近水楼台?晚上景二公子留不留在自己房间里还真说不准。   大太监内心八卦着规规矩矩跟着被领到主院的东院,到了院内,大太监尖细的嗓子响起:“圣旨到——景文惟景大人前来接旨!”   大太监想着自己这么喊,二公子应该会捧着大公子的灵位前来。   他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请封世子直接请封的是个牌位的。   谁知他喊完,侍从没吭声,二公子倒是打开房门了,却没出现,而是房内传来一道声音:“劳烦大总管进来一趟,大哥他不太方便。”   大太监一愣,那可太不方便了,毕竟只是一个牌位,它还能自己跑?问题是他这么喊不知让二公子抱着牌位出来吗?   如果是旁人,他肯定早就发火了,但他这会儿待的地方是睿王府,眼前是睿王的人,他只能陪着笑:“二公子说得对,大公子的确不太方便,杂家就进去宣旨。”   大太监带着捧着圣旨的太监抬步走进房间,一进去只觉得药香扑鼻,浓郁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   大太监没表现出来,只是疑惑也没听说这位二公子病了啊?哪里来的这么重的药味?   他的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景长霁身上,日光从一侧的窗棂照进来,房间内很亮,也愈发显得这位二公子长身而立,眉眼昳丽隽秀,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都是一副美景。   大太监客气打了招呼就要颁旨,却只见景长霁抬手阻止他后,淡淡道:“大总管跟我来吧。”   大太监:??跟他来?去哪儿?   还未等大太监回神,景长霁已经朝里侧的厢房走去,他反射性跟了上去。   大太监一动,捧着圣旨的小太监也低着头紧随其后。   于是一行人就跟着带头的景长霁绕过屏风,进了最里侧的内室,里头光线更好,与此同时药味也更加浓郁。   大太监就这么愣愣绕了几下,最后在景长霁停下后他这才发现是个床榻前而不是灵堂,他刚想问什么,却在景长霁让开他清楚眼前躺在床榻上的面容时傻了眼:??   大太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这个一脸病容命不久矣的年轻男子是那个当初名动汴京的景大公子。   景文惟是侯府嫡子,又是状元郎,生前任职翰林院修撰,虽然职位不高,但前途不可估量,加上模样是京中出了名的,所以记忆犹新。   但此刻眼前的年轻男子虽然模样也不错,但太过憔悴,面容苍白青灰,病怏怏歪在那里,只一双黑眸沉稳平静,此刻望着大太监开了口,沙哑气喘,仿佛下一刻就要喘不过气,气绝身亡:“辛苦……大总管来一趟,替、替我颁旨。”   大太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哦对对颁旨。”   他转身,却在转了半个身动作戛然而止,下一刻猛地转头去看病榻上的人,整个人差点蹦起来,浑身汗毛倒立:“你、你是景大人?!”   啊啊景大人不是死了吗?他这是看到鬼了吗?   身后等着颁旨的小太监也嗖地抬起头,等定睛瞧见病榻上的人,腿一软吓得跪在地上:“鬼、鬼啊!”   大太监浑身打着摆子,压根不敢往床榻上瞧,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大白天见鬼了!   景长霁早就有所准备,淡定等二人冷静下来,才开口:“大总管误会了,我大哥不是鬼,是人。”   大太监上下牙齿都在打颤:“人?可、可景大人不是……不是已经……”   景长霁叹息一声,神色间带了落寞难过:“我没想到父亲竟是这般巴不得大哥身故,对外直接宣布大哥当日已死,甚至在我千辛万苦想办法替大哥保命的时候,父亲竟然跑来要大哥的尸体,听到那两个字我当时就气炸了。大哥明明没有死,父亲别说找个大夫就任大哥那么中箭流血,我当时心里有气,也没解释把人赶走了。谁知道,竟是让外人误会了。”   大太监终于恢复过来,仔细定睛一瞧,虽然憔悴不少,但仔细看这眉眼真的是景大人。   如果是活人倒是也没这么可怕,只是……这都是什么事啊?   听景长霁这解释,大太监慢半拍将他的话想了一遍,他能在宫里混到大总管的位置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回过神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多看景长霁一眼。   怪不得睿王会对这位二公子另眼相看,看来坊间传闻有一件事是真的:这位二公子真的在藏拙。   春猎出事后对方一步步走得稳稳的,绝对不是所谓的运气,先是借着当年恩情逼太子给他们三日之期。   再以极快的速度搭上睿王,并短时间内不惜让睿王为他们兄弟二人保驾护航。   如今想来睿王府这边的确从未说过景大人已死,也只是因为当初景大人在侯府外一箭射进心口的位置,怎么看都救不活,加上侯府大摆灵堂,让人以为景大人已死。   加上睿王府也没请御医,又有后面挂白幡白灯笼的事,这才……   大太监忍不住问出声:“可头七那天,睿王府挂白幡……”   景长霁长叹一口气:“一开始我以为二驸马是嫁祸我兄弟二人的罪魁祸首,就直接告了御状,导致二驸马自缢而亡,让二公主年纪轻轻丧了夫。谁知后来大哥又遇刺,显然这背后另有其人。   所以当日头七二驸马下葬,王爷看我内心有愧,也就帮我置办这些,也算是送二驸马一程。”   大太监:“……”谁要是再说睿王对二公子是假的,他就是假的!   为了哄人,连白幡都挂,这还有什么是睿王做不到的?他回去一定要好好禀告皇上!   虽然二公子有故意引导误会大公子已死的事,但想想的确是让人生气,这人都没死,侯府竟然确定都不确定直接设了灵堂,这还真的是……   景长霁继续道:“加上当时大哥伤得太重,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救回来,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加上也不知道幕后谁要害我大哥,怕对方卷土重来,干脆将计就计也是被逼无奈。如今大哥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伤了身体,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要好好养着,可偏偏……这个节骨眼他们不顾当初与我生母的约定要改立老三为世子,我气不过……这才……”   他没说完,但大太监都懂。   景安侯府这边以为景大人已死,这是在「尸骨未寒」就立刻改立世子,还直接越过二公子让三公子当世子,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地道。   大太监连声安慰景长霁兄弟两个,也是间接讨好睿王:“侯爷这事,当真不太妥当。二公子放心,等回到宫里,杂家定会如实相报皇上。”   景长霁道谢,顺便递过去一袋子银子。   大太监立刻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笑眯眯恭维几声,颁完圣旨后就带着人赶紧回宫禀告皇上。   只是刚到府外就遇上赶来的景安侯,大太监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一甩拂尘,带着人赶紧回宫了。   景安侯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胆战,敲门求见,却被睿王府直接拒之门外,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回了府。   景安侯刚回府半个时辰都没有,管家突然慌张跑进来:“老爷大事不好了!”   景安侯在书房在想着给老三谋闲职的事,闻言皱眉:“什么事这么莽撞?”   管家扑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大公子他、他没死!”   “什么?你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景安侯整个人都是懵的,头七都过了,怎么可能没死?他对上管家慌乱的神情,不知想到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从始至终,他都从未见过老大的尸体,是他先入为主觉得当时侯府外老大被一箭穿心是绝对活不了的。   可如果……睿王愣是将人从鬼门关救回来了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速速道来!”景安侯急得上前拽住管家的衣襟提起。   管家将大太监去睿王府颁旨,到如今禀告成贤帝,后派了御医前去的事都说了。   “老爷,宫里的人一路而来没瞒着,加上先前颁布册封世子的大太监回宫时翰林院的掌院赵学士也在御书房,闻言也一并随着御医重新过来了,这话还是赵学士说出来的。如今整个坊间都传疯了,都说是、是……”   “是什么?”   “说是二公子说的,说二公子在想尽办法救大公子时,老爷却前来讨要尸体,一口咬定大公子死了,就没见过这么巴不得自己儿子死的。还说,之所以睿王挂白幡,其实是为了二驸马,至于别的,都是老爷自己多想让大家伙误会了。”管家一五一十把打听到的消息都一股脑出说出来,还要继续说,等对上景安侯气得铁青的脸,没敢继续。   景安侯气得把手边的一个花瓶给砸了:“这个混账!他连老子都骗!”   却也不敢耽搁,匆匆再次启程前往睿王府确定。   景安侯出府的时候,宫里来的御医等人已经见到景文惟。   御医先进去替景文惟诊脉,等见到景大人真的活着也是惊奇连连。   当初景大人出事时宫里是派了一个御医过来的,看到那穿心而过的利箭,压根不敢拔。毕竟怎么看一拔出来血肯定止不住,必死无疑,所以当场断了生还机会渺茫就回宫禀告了。   后来睿王府就谢绝见客,当然也没人敢入府。   加上睿王也没请别的大夫,景安侯又跑去睿王府讨要景大人尸体,这怎么瞧都像是已经死了。   结果……人不仅没死,还活了下来?   御医瞧着面色苍白憔悴不堪的景大人,虽然身体虚弱,脉搏紊乱像是命不久矣,但好歹是活着。   御医很快出府,朝赵学士颌首:“景大人命大,只是到底是刺穿心脏的箭伤,如今身体还虚弱。”   赵学士应声:“老朽只说几句话,不会耽搁太久。”   赵学士是惜才的,知道景文惟出事担心许久,这次听闻还活着,怎么样也想亲眼看一眼。他这段时间也听闻了景安侯的做法,也想安慰一番属下,让他好好养病,等养好就继续回翰林院,先前的位置也给他好好留着。   等赵学士从厢房出来,景长霁也紧随其后,果然,他刚到门外,大太监开了口:“景二公子,皇上有令,让景二公子随杂家进宫一趟。”   成贤帝自然不只是这么说的,知道景大人活着的时候显然很意外,甚至不喜,觉得他一个皇帝竟被瞒得这么紧。   但听到景长霁的解释倒是也说不出个错来。   毕竟一切的源头是霍二的死,而霍二是二驸马杀的,还嫁祸给了景家兄弟,否则也不会有这事。   成贤帝为了表现大度,派了御医过来,如果景文惟身体大好,就一起带进宫;如果起不来,那就让景二进宫一趟。   如今景大人显然还需要好好养着,这要真的进宫一趟,怕是侥幸活下来也得颠簸的没了命。   于是,景长霁就成了代为进宫解释的那一个。   不过一行人刚到府门口,发现多了一辆奢华张扬的马车,很显眼,正是睿王平时出行入宫的那一辆。   一行人上前行礼:“奴才见过王爷。不知王爷这可是要出行?”   管家守在马车外,代为回答:“王爷说了,这事既然发生在睿王府,王爷也是知情的,理应一同进宫解释。”   大太监头皮发麻,这位主进宫真的不是怕二公子进宫受罚吗?   想到坊间的传闻,看来挂白幡是假的,但睿王看上二公子怕是真的。   大太监只能硬着头皮随行前往。   赵学士见过景文惟放下心,不想趟这浑水,推脱有事干脆走人不进宫了。   景长霁没想到卫殷会陪他一起进宫,众人的想法他肯定不信。   猜测大概是怕他入宫被罚,如今高伯刚醒病情还没稳定,加上自己还答应替卫殷救三人。   卫殷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景长霁松口气,如今许倚林那边还不确定,幕后凶手没找到,他这节骨眼还真的不能出事。   没多久,御书房外,卫殷景长霁一行人与景安侯狭路相逢。   景安侯看到景长霁一股火蹭的窜上来脸色难看,只是等对上前头懒洋洋耷眼睨他的卫殷,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 第26章   二合一   “见过睿王殿下。”景安侯深吸一口气, 惹不起,他暂时忍。   卫殷却是直接抬步经过他,径直入了御书房, 完全把他无视了。   景安侯:“……”   其余人偷瞄一眼前头那位, 思量一番, 也把景安侯无视了。   得罪景安侯顶多被私下里骂几句,得罪那位主,可是要命的。   景安侯气的脸都绿了,却只能拿眼睛从身后瞪人。   睿王无视他就算了,那逆子竟然也只当没看到他,太气人了!   成贤帝脸色也不太好,虽说解释他听了, 也觉得合情合理。   但一个侯府的嫡次子, 竟然耍心思到他头上, 这显然有挑战他权威的意思。若非看在这景二是睿王看中的, 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不过等下那景二入宫,也要稍作惩罚。   成贤帝没想到随着一行人进来御书房, 他一眼看到为首的卫殷,以及卫殷身后垂着眼唇红齿白面容隽秀的少年。   成贤帝:“……”   他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   成贤帝既不高兴这个景二连他这个皇帝都瞒着,却又愉悦睿王竟然是个断袖。   思量一番,显然对方是个断袖与前头这点不愉快相比也就不算什么。   没想到睿王对这景二当真上心, 连入个宫都要陪着,记得上次也是跟着的。   但上次因为按理说他也要进宫一趟,当时没多想, 如今看来, 成贤帝原本下压的嘴角略微上扬。   卫殷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臣弟见过皇上。”   “是睿王啊, 朕记得没让人唤你入宫,你身体不适,还是免于这般奔波的好。”成贤帝看似颇为关心。   卫殷却是拿眼觑景长霁:“无妨,臣弟这身子骨自己知道,还能折腾。”   成贤帝愈发愉悦:“既然睿王都这么说了,先坐着吧。”   卫殷也没客气,抬步往平时入宫时常坐的位置落座,单手撑着下颌,眉眼冷峻,只这么懒散瞧着,也给人一种威压。   而他的角度刚好瞧的正是景安侯。   景安侯不自在跟着众人行礼,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让景长霁的身形遮挡住自己一些,免得失态。被睿王这么盯着,总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   而睿王正是那个蓄势待发的猛兽,不知何时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颈。   成贤帝当着卫殷的面自不会动他的人,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所以一改原本的打算,声音倒是温和不少。   等景长霁行礼后起身,成贤帝仔细打量着对方:“景家的,听说你兄长没出事?既然没事,出殡摆灵堂又是何故?”   这事虽然听过,却还是打算过一遍。   景长霁垂着眼,像是畏惧圣颜不敢窥探:“回禀皇上,臣子并非有意隐瞒。当时兄长性命堪忧命悬一线,御医前来也说救不回。但臣子只有这么一位兄长,对臣子自幼爱护有加,臣子不愿兄长就这么没了,干脆死马当活马医。”   “御医大夫都说兄长心脏中的箭不能拔出,否则血止不住,即使侥幸活下来也会引起高热而亡。可臣子不甘心,干脆自己动了手,果然如御医所言这般,差点就没了,但臣子还是想试一试。”   “也是兄长命大,就这么……反反复复发着高热几日,竟是挺了过去。但依然没有脱离危险,臣子怕那些要害死兄长的歹徒知道这是去而复返,加上不知兄长能不能活下来也就没说。”   “可谁知……等臣子一直不眠不休守着兄长寸步不离几日,却发现坊间都在传,说我兄长死了,甚至侯府都摆了灵堂。不仅如此,我筋疲力竭悲痛兄长不知能不能活下来时……”   景长霁说到这看了景安侯一眼,眼神带着愤愤,“等来的不是为嫡子出事伤心的父亲,反而是面都没见到就认定兄长已死的侯爷。臣子气不过,也就没解释,加上当时兄长可能真的活不下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接下来的事景长霁也就没再提,但成贤帝早就得到禀告。   成贤帝听完倒是也没先前这么气,这么说也说得过去,毕竟当时的确是侯府最开始传出景大人已死。   成贤帝不满睨了景安侯一眼:“景安侯,你这父亲当的可不称职。”   景安侯早就急得不行,又不敢胡乱插嘴,这会儿赶紧开口:“皇上,老臣冤枉啊。实则是当日情况那般紧急,老臣就以为……可当时他也没说清楚……”   景长霁嗤笑一声:“你都认定兄长已死,迫不及待用兄长死的不明不白给自己继室生的孩子谋个好处,自然巴不得兄长死了才好。”   “你!你个逆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爹!”景安侯气得咬牙切齿。   景长霁垂着眼,将少年心性的不服气表现的淋漓尽致:“是吗?先前不是说已经断绝关系了?你那好夫人这些年故意将我养废,你可说过一句?”   景安侯一愣,张张嘴有些心虚。   先前谈过后他恢复的确发现端倪,只是后来到底还是更偏心一些,为了老三,也默认下来。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老大死了,老二没出息,他只剩老三。   可谁知……老大竟是没死!   成贤帝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颇为讶异,景安侯这反应竟是真的?   不过这景二倒是除了一张脸还真的是……沉不住气啊。   有这么一位一无是处的侯府公子被睿王看上,以后不难抓不到睿王把柄,更何况,这景二名声的确不好。   成贤帝适时开口:“景安侯,此话当真?都是侯府的嫡子,你竟是连后宅的事都搞不定?朕又如何放心让你操心朝廷事宜?”   景安侯脸色一变:“老臣、老臣……”   成贤帝苦口婆心:“都是自己的骨肉,景安侯还是一视同仁的好。行了,这事朕算是明白了。”   景安侯来的目的可不是这:“皇上,那世子之位……”   成贤帝不满看他一眼:“怎么?圣旨是你求的,你还要反悔不成?”   景安侯脸色一白,一迭声否认:“老臣不是这个意思,是想……将他们兄弟二人接回侯府,毕竟住在睿王府也不合情理。”   只是景安侯这话说完,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看过来,他反射性看去,刚好对上睿王沉沉的视线。看到景安侯瞧过来,森然一笑,古井深潭般的黑眸沉沉的,半分笑意也无。   景安侯莫名打了个寒颤:完了。   赶紧反口:“当、当然,要是睿王不介意的话,老臣、老臣……也只是开口这么一说。”   成贤帝巴不得睿王直接娶个男子入府,闻言看向卫殷:“睿王意下如何?”   卫殷却是看向景长霁:“臣弟哪里有意见?只是不知臣弟庙小,景二公子愿不愿意多留几日?”   景长霁一直紧绷的神经略微松懈下来,他还真怕成贤帝让他和兄长回侯府,到时候岂不是直接暴露在危险下?   景长霁像是丝毫没察觉到众人落在他与卫殷身上暧昧的目光:“兄长的病还没养好,不易这时候换地方颠簸,等兄长的病情稳定一些,臣子会一同回侯府。”   成贤帝:“这样也是,景安侯,你意下如何?”   景安侯偷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老臣没意见,还是以文惟的病情为重。”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朕也多了一位贤臣。不过朕还听说,景家的你这些年在外说是纨绔,实则是藏拙?可有此事?”成贤帝锐利的目光落在景长霁身上。   景长霁垂着眼,故意缩了缩脖子,装作惶恐不安:“臣子的确说过……不过也只是察觉到多学了点东西,没这么不成器。”   “哦?你都会写什么?”成贤帝开口。   景长霁为日后做准备,半真半假道:“会一些医,但也只是皮毛,侥幸多看了不少医书,这次也是权当死马当成活马医,未曾想倒是运气好让兄长能活了下来,当然,大部分都是靠的秦大夫,臣子只是跟着学了一些。”   这是景长霁与卫殷提前说好的,是府里的秦大夫救活的景文惟,他最近都在秦大夫那边帮忙。   “这样啊,不错,你运气的确不错。”成贤帝意味深长留下一句,也没继续留几人,让他们可以回去了。   景长霁一行人出了御书房,卫殷照常坐上步辇,等到了宫门口,景安侯上前拦住要上马车的景长霁:“你……”   景长霁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景安侯,眼神里全是嘲讽:“看来先前的话侯爷已经得到证实。可依然还是偏向那你三子,既然我已经被放弃,总不能因为我兄长没死就又被另眼相看了吧?侯爷,既然放弃了,那就不要再想着两全其美。我们之前父子之情,早就形同虚设,以后互不打扰,才是正解。”   景安侯气得不轻:“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替老大抢来世子之位?”   景长霁轻笑一声:“我是我,兄长是兄长,谁说兄长要断绝关系了?兄长不仅不会,他病愈后还会回侯府,他如今是世子,以后……自然也是侯爷。”   说完这句话,景长霁不再理会景安侯气得颤抖的模样,直接上了马车离开了。   景安侯等人离开才回过神:逆子!逆子!他这当老子的还没死呢?他就开始想着侯爷的位置了?啊啊气死他算了!   景安侯这边气得不轻,景长霁在外人面前张牙舞爪,等上了马车,面对卫殷,低咳一声敛了神情,睨了一眼卫殷,却刚好对上卫殷静静看过来的目光。   景长霁原本心情不错,让景安侯吃了个大亏,看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乐。   只是等对上卫殷的目光,景长霁不知为何莫名极为不自在,从重生到现在,他能这么顺利其实大部分都是因为有对方的配合才这么顺利。   “这次又麻烦王爷走一趟,臣子感念在心。”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卫殷已经收回目光,敛下眼,一时让景长霁看不清他的神情:“你还欠本王三条人命,本王帮你,也是帮自己而已。”   话虽然这么说,但景长霁还是感激卫殷的,毕竟没有对方,他们兄弟两个早就被幕后之人给弄死了。   但卫殷这么说显然是把他们之间的牵连当成合作关系,他身为臣子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垂下眼应声。   卫殷在这时觑他一眼,漫不经心继续开口:“既然是合作关系,你若是有事,合情合理的情况下,本王可以提供帮助。”   景长霁讶异抬头,显然没想到这位主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他其实还真的挺需要帮助的,毕竟他如今腹背受敌。敌在暗他在明,他要找出幕后之人极难,即使现在有个目标,却也不一定真的就与许倚林有关。   想查许倚林最快的办法就是求到卫殷头上,但同样的,景长霁很清楚:卫殷绝非这么好说话的人,否则成贤帝也不会明面上对卫殷这般客气。想得到卫殷的帮助,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已经应诺三条人命,如若再多,日后怕是更算不清。   景长霁不可能以后全靠卫殷,他需要抛开卫殷这条线,跳出这摊泥潭,才能想清楚以后要怎么做。   第一世的时候他辅佐的是太子,最后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这一世他不可能再辅佐太子,也不能站太子这条线,那势必要重新选择一位君主,但选谁,还是一个问题,这一世他需要更谨慎。   不仅是因为他自己,还因着兄长,牵一发动全身,如果只是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如今兄长还活着,他更需要为日后做打算。   景长霁将一切想通之后,没答应也没一口否了:“臣子先谢过王爷,日后王爷有事,臣子定当鞠躬尽瘁。”   卫殷听完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他一眼,表情耐人寻味。   景长霁解决完侯府的事,也没再管景安侯那边,反而更忙了。他一边去查许倚林,另外一边也不能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时间不等人,如果日后查出来许倚林是清白的,那他还要继续去查别人。   不仅如此,他还需要多攒积分,以防止日后一旦有意外,不仅能救人还能换来庇护。   许春生和贾茂涵这边一直跟踪打探许倚林,只可惜一直没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许倚林这些年很低调,每日的行踪也简单,白日里去大理寺当值,下了值就回府。   在府内的一切事宜也简单,除了自己的院子就是书房,或者去请安。   除此之外,甚少出府拜见友人,所以坊间这些年也甚少有人再提及这位大理寺少卿。但同样的,这般也愈发显得那日许倚林在客栈见的那位断眉男极为特别。   景长霁有种直觉,兄长这事绝对和许倚林脱不开干系。   他就不信许倚林当真一点马脚都露不出。   既然许倚林这边跟踪不出什么,景长霁干脆让贾茂涵去打探许倚林过去的事,尤其是当年许倚林想娶的那位女子。   景长霁这段时间研究过这位许倚林,低调内敛,性子孤僻,甚少有出格的事,他着手办的事无论大小,公事公办,很少有能激起他情绪的,唯独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婚事上,似乎从当年要娶的女子嫁人后,他整个人都很是冷漠。   如果许倚林真的是幕后之人,第一世能让他不惜自毁前程甚至名声也要在大理寺对兄长下手,那么至少是能牵动他情绪,甚至超过他自身的事。   这些时日打探下来,怎么看似乎都只剩下许老,亦或者……当年那位女子。   还没等景长霁打探出来,太后的寿宴要到了。   寿宴宴请文武百官也能携带家眷,不仅睿王府,景安侯府也受到邀约。   即使景安侯因为先前的事再怎么气景长霁,这个节骨眼也不想让人看笑话,派府内管家前来王府带话。   “二公子,就算您真的要与侯府断绝关系,但大公子如今是侯府世子,理应代表侯府年轻一辈。   如今大公子起不来身,那就只能由二公子代为出席。当然,老爷说了,如果二公子真的不愿回一趟侯府,那就只能让……三公子代替大公子。”管家说这些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二公子招来祸事。   二公子如今出息了,还得了睿王青眼,连老爷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侯府管家。   景长霁自然不愿意让景成宝替代大哥出席,左右他也想进宫瞧瞧,这次许倚林也受邀在内会入宫,这大概是唯一能正大光明接近许倚林还不会被许倚林怀疑的机会。   卫殷身份特殊,加上凶名在外,文武百官都不乐意往他身边凑,反而不好接触这些官员。   反而是侯府倒是不一样,代替大哥出席,大哥是世子,还是刚封的,于情于理其余人也会上前祝贺,难保不会有许倚林。   景长霁颇为好说话颌首:“行啊。”   管家原本还以为要苦口婆心劝一番,刚说完二公子就答应了,一时间还不敢相信:??   景长霁挑眉:“还有问题?回去禀告侯爷,晚宴前我会在宫门外等着,不会耽误侯府入宫的时辰。”   管家恍恍惚惚回了侯府,等禀告完景安侯,后者如临大敌:这臭小子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他怎么这么不信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景安侯不放心,就这么胆颤心惊熬到晚宴前,携家眷到了宫门口外,他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文武百官。   景安侯一行人下了马车,侯夫人刘氏紧随其后。   紧接着就是刘氏所出的一子一女,嫡三子景成宝与嫡长女景淑静。   景淑静今年十五,以及及笄,脸色瞧着有些憔悴,这几日也没怎么出府,她原先当过二公主的伴读,一直因为这个身份很受二公主待见,连带的在一众贵女当中颇有脸面。   但随着二驸马的死,她再去二公主府上直接被赶了出去,这让她很是没脸,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府。   刘氏刚好趁这次带她入宫,若是能遇到二公主,也许关系还能缓和一二。   刘氏一想到本来属于成宝的世子之位落到那短命的老大手里就气,她就说景长霁这混账鬼心思多,如今倒是好,连她也给算计了进去。   刘氏环顾一圈没看到景长霁,忍不住轻叹一声:“老爷,你还说妾身对他偏心对待,可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是,他又何尝把妾身看在眼里?甚至连老爷也……”   景安侯也生气,但这里哪里是说话的地方,瞪了她一眼。   刘氏却是窝了火:“妾身有说错吗?他答应要代替文惟这个世子进宫,结果呢?反而晾着我们,这哪里有让长辈等晚辈的?还是说,压根没打算来,就是想让我们这么干候着?”   既然被景安侯戳破小心思,刘氏也不藏着掖着了。   世子之位都没了,甚至连闲职也因为景文惟没死得不到,她还演什么?   景安侯皱眉:“老二不是那种人。”   刘氏刚想说什么,定国公府的马车来了,刘氏眼睛一亮。   她这嫡女已经及笄到了说亲的年纪,她看好的一众世家里,定国公的独子最为合适,等定国公三人下了马车,刘氏上前与定国公夫人相谈甚欢。   这一说也就提及景长霁,刘氏正发愁怎么澄清最近景长霁外传她故意将继子养废的事。   这时候正是好机会,叹息一声:“那孩子误会我对他……这不是生气,先前派人去告知说是会来让我们在这里候着,结果……这还不止要等到何时,但那孩子气性大,我们虽然是当长辈的,但也能理解他因为兄长出事心里有怨。”   三言两句把当长辈的大度展现的淋漓尽致,还顺便将景长霁太过叛逆,因为景文惟的事误会他们故而说了一些谎话。   甚至还不尊敬长辈,愣是让长辈等一个晚辈。   “这样啊?”定国公夫人闻言讶异,“不会已经跟着睿王进宫了吧?那你们这要等到何时?”   刘氏苦着脸摇头:“可他也没让人传话,万一不是呢?我们继续等着吧,万一……稍后就来了,你们先进宫吧,别耽搁了时辰。”   刚好别府的马车也都到了,三言两语围上来打招呼。   刘氏又继续把刚刚那番话说了一遍。   话里话外就是景长霁这个继子心胸狭隘,如今得了睿王的青眼,不把他们长辈看在眼里,甚至故意让他们在宫门外等着。   与景安侯相熟的同僚也询问,景安侯只长叹一声,直摆手,但态度显而易见,间接承认刘氏说得都是真的。   就在众人也讶异不已说景长霁如何不孝时,突然一道咳嗽声响了起来。   因为太过突兀,原本正说得正欢一行人反射性朝那个方向看去。   发现是他们来时就看到的一顶小轿子,因为很普通加上只有一个仆役守着,还以为是哪家等待入宫的女眷也没太在意。   主要是一般世家,轿子上都有标记,而这个轿子普普通通又什么都没有,所以也就没注意。   众人也只是看了眼,刚打算回头,那仆役却在这时打开轿帘,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抬起头,露出一张昳丽无双的面容,笑容却发凉。   赫然正是他们刚刚谈论的正主景长霁。   众人:“……”   景安侯、刘氏:“……”   他们难以置信看着景长霁,他什么时候到的?   等意识到不好,扭头去看众人,只对上众人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好的让长辈等呢?他们来时这景二公子不是早就到了?看样子应该是早就停了许久了,比景安侯府的马车还早!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夹子,下章更新在明晚十一点哒-推下自己的预收文——   《夺回气运后拒当豪门宠文对照组》   文案:   白承寒死后才知道自己活在一本书里,他和联姻丈夫的存在只为衬托主角攻受。   他从小霉运绝顶,主角受运气爆棚;   他被迫冲喜联姻落魄豪门,主角受与相恋多年的豪门继承人风光完婚;   他的联姻丈夫车祸后残疾,主角攻收购一个又一个公司。   而主角攻受的一切顺遂,却来自白承寒夫夫被夺走的气运。   没想到死后再睁开眼,他重生到即将被夺走气运现场,望着主角受迫不及待伸出的手,白承寒原本摊开的手掌直接攥上。   后来……   【惊!当红小生白文羽婚礼现场竟被一平平无奇选秀节目杀出的黑马压了热搜?】   路人:热搜买的吧?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不久后……   路人:啊啊哥哥好帅!   【婚恋综艺?除了白文羽夫夫有看头,别的都是过气流量吧?还有素人?不看不看!】   后来……真香!   素人夫夫yyds!   作为夫夫对照组,白承寒的气运值与联姻对象厉誉息息相关。   嫁入厉家前,白承寒以为获得厉誉的好感值会很难,毕竟上辈子对方动不动就黑脸要赶他走,似乎很嫌弃他。   白承寒嫁入厉家当晚,他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说着最狠的话眼神凶狠的厉誉,陷入久久的沉默。   耳边则是系统提醒对方好感值不停+1+1+++的提示音。   直到好感值上限爆了……   白承寒:?? 第27章   三合一   刘氏没想到景长霁来了不说话, 就这么任她出丑。   刘氏气急,却只能忍下:“你这孩子,来了怎么不说话?”   潜台词告诉众人, 景长霁心眼多, 这是故意算计她这个继母。   景长霁似笑非笑:“那也要夫人给我机会开口啊。”   刘氏皱眉, 对上景长霁漆黑的瞳仁,有种不祥预感,连声要开口,景长霁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景长霁继续道:“我在这里等了侯爷和夫人半个多时辰,就小憩一会儿。这边侯府的马车一到,随侍上前告知。我这刚要撩开帷幕,不过眨眼功夫, 这不就听到夫人对我颇有不满。俗话说得好, 长辈训晚辈听, 我这只能听训。可越听夫人这越说的……我这才不得已打断。”   众人对视一眼, 心里有了计较。   刚刚还觉得也许这景二公子真的还如往常一般混账,骄奢跋扈, 故意撒谎置刘氏名声于不顾。   但如今再瞧,与往常截然不同。   这进退有度、有理有据的翩翩贵公子模样,对比明显,不说压根不会以为是同一人。   这般的景长霁让他们想起坊间的那个传闻, 刘氏故意要养废景长霁,后者只能藏拙。   如今一瞧,竟然是真的。   景长霁平时插科打诨顽劣不堪,甚至没有夫子上门教过, 但刚刚那番话, 可不像是没学问的样子。   众人对视一眼, 尤其是官家夫人,甚是看不上这种口蜜腹剑之辈,指不定见到你笑盈盈,转头就捅你一刀。   各家夫人借口离开,准备入宫。   不多时,这边只剩景安侯一家。   刘氏眼睁睁瞧着定国公一家离开,甚至没来得及介绍嫡女景淑静。   刘氏气得捏着帕子虚指着景长霁:“你、你是不是故意的?老爷!你还说妾身,但如今外人怎么瞧妾身?怕是还要耽搁府中子嗣的婚事!”   景安侯原本嫌烦不想理会,但听到耽误婚事,皱眉:“长霁,还不给你母亲认错?”   景长霁嗤笑一声:“认什么错?认她故意污我名声的错?这到底谁错了?”   “你个逆子,你就这么忤逆长辈?”景安侯大声怒斥出声。   景长霁笑眯眯的,背对着众人,声音轻缓,却句句戳心窝子:“你们算长辈吗?”   景安侯气得抬起手,一抬眼就对上前头排队进宫偷偷往后看的百官以及家眷。   众人:!!人不可貌相啊,景安侯平时瞧着彬彬有礼的,私底下竟然打人!   景安侯:名声被害!   景安侯愣是把手收了回去,气得胸膛起伏,但也不敢再动手。   景长霁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说出的话气死人不偿命:“怎么不打了?侯爷尽管打,你这边打了,我那边就告你御状。”   他这边可有人证,还是一堆。   景安侯心下一惊,瞪着景长霁,却后背发凉,他依然按照往常去对待景长霁。   可如今站在眼前的,早就不是先前那个顽劣不堪胸无点墨随意可欺的老二。   刘氏比景安侯更清楚,从刚刚吃了亏就老实了,就算再气,今日也不能再丢人了。   一旁的景成宝、景淑静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忘记了反应,等再想开口,被刘氏按了回去。   更不要说跟来的下人,更是满眼惊恐偷瞄二公子,以前不信那些传闻,但刚刚发生的一幕,彻底让他们信了。   接下来进宫的一路上都相安无事,到了寿宴上,景安侯一家寻到位置落座。   他们排在左列第十排,并不靠前。   左列第一排的太子,他对面右列更尊贵的位置则是睿王这个小皇叔,皇帝的亲堂弟。   离主位远,反倒是自在,景长霁坐在位置上,心情不错。   也有闲心去打量四周。   他看到了不少熟面孔,这些天重生后要么在宫外,要么就是待在睿王府,他接触的官员不多。   再瞧这些人,记忆已经很模糊,他们模样也比第一世他后来正式掌权后年轻一些。   有些甚至没见过,应该是后来他跟着太子前这些人就已经换了。   因为这次太后寿宴都携家带口,右列除了第一排的卫殷就一个人占了整张桌子外,其余桌子人数不少。   再就是景长霁这桌对面偏后一个的位置,也是独身一人。   男子瞧着四十有余,但模样儒雅俊逸,头一眼看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但眼角的纹路倒是泄露他真实年纪。   男子长得极好,不单单是五官,也有整个人气质沉淀下来的温润而雅,很是吸引人。   但从头到尾对方垂着眼,倒是低调。   景长霁发现不少人都在偷瞄他,但很快低声交头接耳几句后,面露讶异后就不再窥探,甚至神色间带着难以置信。   独身、位置不低、模样好、四十多岁……   景长霁眯眼,符合这些的,朝中似乎只有一人,那就是如今任职大理寺少卿的许倚林。   他这些时日让人私下打探的正主。   大概是敏锐察觉到景长霁一直停留在身上的目光,许倚林抬眼看过来。   景长霁也没避开,更是好奇直勾勾瞧着他,目光坦然,像是只是好奇他怎么一个人。   许倚林很快转开视线,继续低头独自斟茶品茶。   景长霁松口气,继续装作去瞧别人,思绪却早转到别处。   许倚林第一世平时很低调,等他后来跟着太子得到重视时他早就不是大理寺少卿。   因为压根没注意过这个人,所以并没印象,只是名字熟悉,甚至从未见过面。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景长霁想到如果真的是这个人第一世害死的大哥,先前对许倚林的好印象消失殆尽。   寿宴很快开始,成贤帝和霍皇后陪同太后一同前来。   宴会进行到一半,有人上前到成贤帝耳边说了什么,成贤帝脸色微变,很快寻个借口离开了。   成贤帝一走,皇后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表现出来。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倒是也没说什么。   景长霁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猜测能让成贤帝不顾太后寿辰进行到一半离开的,要么是朝中大事,要么是在意的人。   朝中没出事,那就是人。   刘贵妃先前就病着,如今看来,应该也是因为刘贵妃。   春猎时成贤帝因为刘贵妃就没参加,这次看来刘贵妃应该是病情又加重了。   景长霁去想第一世这时候宫中的事,发现想不起来太多,毕竟出事前他不学无术,出事后心思都在为兄长报仇上,并未特别关注过宫中的事。   只记得后来刘贵妃好像是没了……成贤帝不知道是不是打击过大,没几年也没了。   “当心!”一道声音将景长霁的思绪吸引回来,他朝声音发来的方向看去。   发现竟然是许倚林那一桌的动静。   景长霁看过去时,许倚林正拿东西擦拭胸口的衣服,那里湿了大片,茶渍还挺明显。   刚刚那一声是旁边的同僚提醒,从这反应看来,应该是许倚林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浇了自己一身。   景长霁挑眉:这位许少卿刚刚在想什么?竟然在太后的寿宴上这么不小心?   许倚林看茶渍擦不掉,不敢耽搁,低声说了一声,带着随从悄然离席。   好在宴会大殿人多,加上此刻正在表演歌舞,倒是也没人察觉到。   景长霁垂下眼不知想到什么,也悄然退后打算离开。   “你去哪儿?”景安侯首先注意到,皱眉,怕老二又惹事。   景长霁看他一眼:“出恭。侯爷连这都要跟着?”   “你!”景安侯又被堵了回去,干脆一甩袖子,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会。   景长霁落得自在,很快退了出去,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带着两个侍从跟着。   景长霁三人从偏殿出去,沿着回廊往前走,寻到巡逻的侍卫问了净房的位置后继续朝前走。   等没人的地方,景长霁低声吩咐其中一个侍从,让他瞧瞧去寻许倚林。   景长霁带着另外一个侍从当真先去了净房,等出来后深吸一口气,打量四周景色,像是干脆出来透气的模样。   很快侍从又回来,低声说了一个方位。   景长霁漫不经心朝前,像是毫无章法,最终走的方位正是许倚林的位置。   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恰好遇到一人。   景长霁一愣,随即眼底带了笑,拱手行礼:“见过国师大人。”   巫寂一愣,没想到这么巧遇到:“景二公子。”   巫寂是国师,这次又是太后寿宴,他装扮的很是隆重,一袭纯白色的国师袍,将他眉眼衬得愈发清俊,仙姿卓然。   只是景长霁乍然瞧见巫寂这般模样,第一眼总觉得巫寂长得很眼熟,并非单纯认识的那种。   毕竟景长霁第一世就与巫寂认识,也知晓他的模样。   但时隔多年,他能将模样与巫寂对上,却因为久未见面,乍然见到自然还是与第一世熟悉后不太一样。   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还多了些什么。   第一次在客栈重逢时景长霁并未细看,毕竟当时他满心满眼都是救兄长的事。   不过景长霁此刻也没多想,巫寂他第一世就认识,这份熟悉应该是两人本就认识但久未相见产生的记忆断层感。   “大人怎么从宴会出来了?”太后寿辰,最后还需要由国师专程携国师殿的众弟子为太后祈福。   巫寂温和笑笑:“我平时喜静,一时不适出来透透气。景二公子怎么也出来了?”   景长霁若是以前肯定要与巫寂好好说会儿话,但他现在还有事,寻个理由:“我去净房,出来看到景色不错,平时也见不到,干脆想着逛逛。”   巫寂刚好也有此意:“那不如一起走走?”   景长霁抬步走到一旁:“行啊,那我们去那边看看?”   巫寂也没反对,两人一前一后朝那边走。   途中景长霁像是毫无章法,却是每次到了一个路口就引着巫寂朝一处,两人就这么闲逛着朝许倚林去的方向走。   就算许倚林发现了,他也能拿巫寂当掩护,两人不过是恰好闲逛到此处,也不会引起怀疑。   很快,景长霁听到前方有些许动静,一抬眼,不远处石子路尽头的竹从前,赫然站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许倚林。   但让人意外的是站在许倚林身边的另外一人。   景长霁心头讶异,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装作偶遇的意外,视线在二人面上打量,满眼都是好奇。   只是因为身份有别,加上不熟,没第一时间问出口。   巫寂性情淡漠,平时与人鲜少相处。   以前还有个二驸马熟悉些,也是因为二驸马跟着二公主频频入宫,见得多了也就熟识。   对于不熟悉的人,也没生出更多的好奇心。   巫寂朝二人冷淡一颌首:“大皇子、许大人。”   站在许倚林身边的另外一人正是北冥质子夏侯骞。   夏侯骞乍然见到二人很是意外,尤其是景长霁,他目光有意无意多看景长霁一眼,随即热情直勾勾瞧着景长霁:“还真是有缘啊。”   说完,还朝着景长霁眨眨眼。   一如当初去云禅寺还愿时头一次见面就对景长霁露出极大的兴趣。   当时景长霁只当夏侯骞身为质子,想广交好友,或者利用他接近卫殷。   如今将许倚林与夏侯骞联系到一起,负在身后的一只手缓缓攥紧,这夏侯骞绝不简单。   先前对他的热情怕有问题,是想借着靠近自己试探兄长到底有没有怀疑许倚林?   景长霁心底情绪起了波澜,面上不显,只是冷淡睨了夏侯骞一眼,垂下眼,神情疏离:“大皇子。”   夏侯骞像是解释般:“看来大家都觉得宴会太过无趣出来走走?先前是遇到了许大人,如今没想到这么巧遇到国师大人和二公子,一起走走?”   景长霁表现的如同第一次那般一皱眉,像是很为难,反而去看巫寂。   巫寂对上景长霁显然不太愿意的眉眼,笑笑:“不必了,我们出来宴会许久,也要回去了。”   景长霁装作松口气,立刻颌首:“国师说得对。”   夏侯骞上前一步:“既然这样,那一同回去吧。”   景长霁欲言又止,最终把头偏到一旁没说话,把不愿与夏侯骞躲过接触的意图表现的淋漓尽致。   如果许倚林与夏侯骞真的与害兄长的人有关,乍然被人窥见二人一起出现,夏侯骞必然警惕。   夏侯骞这显然是试探,自己如果知晓端倪有所猜疑肯定会顺势接近,但自己这般避之不及的模样,反而能让夏侯骞放心。   果然,夏侯骞回去一路上频频把话题引导景长霁这边。   景长霁只淡漠两三个字应付,没几句夏侯骞也没再问。   只是在景长霁一行四人快到大殿时,殿内突然乱了起来。   景长霁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侍卫也冲了进去,几乎是同时,殿内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抓刺客、保护太后、保护皇后……   景长霁四人对视一眼,巫寂抬步要往殿内走去,被匆匆赶来的禁军统领拦下。   本来还想让人直接把人扣下,但看到巫寂一愣,倒是没多别的,只嘱咐:“将四位贵人看好了。”   说是贵人,但态度显然没先前恭敬。   景长霁稍微一想就猜到缘由,太后寿宴竟然在宫中遇刺,看情况刺客还不只是几个,显然宫中有内应。   事发时所有人都好好在殿内,只有他们四人在外,所以这是怀疑他们四人很可能就是内应?   只是因为巫寂这个国师也在,所以怀疑降低一些,但没查清楚前,还是要先看守住。   景长霁皱眉望着殿内,装作颇为忧心的模样,心里却赫然涌上各种猜测。   到底他被怀疑是碰巧还是有意为之?   还有就是这次刺杀和夏侯骞有没有关系?   太后寿宴上满朝文武和家眷都在,太后和皇后吓得不轻,但因为刺客不少,加上宫中显然有内应,一炷香才压制住。   但这些刺客显然有备而来,一看事情败了,全都服毒自尽,一个活口没留下。   成贤帝在事发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赶来,脸色铁青。   景长霁四人被扣在偏殿,反而避过这一场,一直等一个时辰后,四人才被大太监领着,两边守着禁卫被带到御书房。   景长霁四人到时,大理寺卿蒋大人、刑部尚书秦大人也都在里面,跪在一侧,神色惶恐不安,显然在四人来之前已经经受过一番雷霆之怒。   四人中属景长霁没有官职在身,三人在前,景长霁落在最后,四人一起行了礼。   成贤帝却是没理他们,朝一旁的禁军统领怒吼出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寿宴毁了不说,太后受惊过度,这简直是挑衅他的皇权。   禁军统领跪地领责:“属下无能!”   成贤帝把手边的砚台砸过去,顿时禁军统领头就鲜血直流,他直挺挺跪在那里,躲都不敢躲。   成贤帝气得一挥手,很快有人将禁军统领带了下去:“让镇国大将军过来!”   御书房很快少了一半,成贤帝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御医:“太子怎么样?”   御医声音带着颤音,勉强稳住:“回、回禀皇上,太子性命无忧,只是为太后和皇后挡了一下失血过多,要养伤一段时间。”   成贤帝脸色这才好一些:“尽全力替太子诊治,否则……”   御医连连应下,等成贤帝让他退下,丝毫不敢耽搁赶紧走人。   景长霁敛下眼遮住眼底意外,太子受伤了?第一世有这事吗?   景长霁发现自己竟是记不清,当时兄长死了之后他受打击过大,每天所有的心思都是不信兄长会杀霍二,想办法找到杀兄长的凶手,压根没心思关注宫中的事。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加上又是太后寿宴出事,成贤帝应该是面上过不去,所以让所有人把这事给压了下来。   果然,成贤帝皱着眉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嘴巴都严一点,不许将今晚寿宴上的事对外泄露半分。   随后就让人去办文武百官以及家眷出宫事宜。   毕竟这会儿时辰不早,一直留在宫中也不是事。   成贤帝终于想起他们四人,目光落在巫寂身上,态度才好一些:“国师先起来吧。”   国师殿一直都是大卫朝一代代传下来的,对于国师殿成贤帝还是信任的。   成贤帝等巫寂起身,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尤其是许倚林和夏侯骞:“大皇子和许爱卿怎么刚好那段时间在殿外?”   夏侯骞惶恐回道:“回皇上,臣下那时吃了酒有了醉意,就出去散散酒意,刚好遇到许大人衣服被茶水打湿去另外一处殿内换衣服,臣下就陪同一起前往,然后就遇到了国师大人和景二公子。”   成贤帝的视线落在许倚林身上:“许爱卿,是这样吗?”   许倚林声音偏清冷,垂眼颌首:“回禀皇上,臣平时喜静,鲜少参与这种热闹的宴会,不小心打翻茶水,衣襟都湿了,就去换带来的衣袍。刚走出宫殿就遇到大皇子,他……非要跟着,臣拒绝再三,最后只能任他跟着。还没等走到外殿,就遇到了国师和景二公子。”   成贤帝看向许倚林的衣襟,果然上头一大片干了的茶渍,此刻颇为明显。   成贤帝一皱眉,望着许倚林轻哼一声,看向景长霁。   景长霁更是把自己要去净房,出来透气遇到国师,刚好提议一起走走二人随便走走就遇到了二人说了出来。   成贤帝最后看向国师,巫寂与景长霁的说辞差不多。   巫寂是刚继任的国师,也是头一次参加太后寿辰祈福,因为紧张所以先一步出来透透气,先是遇到了景长霁,后来二人遇到了许大人和夏侯骞。   成贤帝对巫寂印象极好,加上老国师故去前是他钦点的巫寂继任,也是出于信任,嗯了声。   这时候大太监去而复返,快步到了成贤帝身前,弓着腰低声说了些什么。   成贤帝没说话,但显然呼吸沉了不少,景长霁借着跪在角落的位置,偷偷抬眼,发现成贤帝的目光锐利沉沉盯着许倚林。   景长霁只看了眼就低下头,他原本以为这事真的与许倚林有关,甚至成贤帝会发怒时,成贤帝终于开了口:“已经查清楚你们说的是真的,你们就先回吧。”   四人起身行礼拜谢。   成贤帝却在四人离开前再次开口:“许爱卿,你年纪也不小了,许家子嗣单薄,也该娶妻了。”   这莫名其妙又突兀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景长霁就跟在许倚林身后,看到前方许倚林的身体蓦地一僵。   没多久许倚林轻应了声,也没说娶还是不娶,很快一行人离开了御书房。   景长霁走在最后,巫寂也慢了步子,他要回国师殿与景长霁不顺利,眼神里都是歉意。   若非他开口一起走走,许是景长霁早就回了殿内,也不会被怀疑。   景长霁在巫寂开口前摆手:“国师大人下次有缘再见。”   他知道巫寂心地善良,怕他的话引起宫中眼线误会,干脆先阻止对方开口。   巫寂显然也回过神,只能颌首,先一步回了国师殿。   景长霁则是抬步跟着大太监往宫外走。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前方停着一辆马车。   能在宫里这么用马车的,除了某人也没别人敢了。   果然,在景长霁发呆的片许,马车里传来一道卫殷熟悉冷漠的声音:“还不上来?”   景长霁连声应下,上前掀开幕帘上了马车。   等景长霁脚踏上马车的木板,抬眼对上卫殷闭着眼闲适坐在绒毯软榻上的模样终于意识到不太正常:??   天要下红雨了?卫殷这是专门等他一起出宫?   马车很快出了宫,景长霁却没办法平静下来。   他脑海里闪过寿宴的种种,将一切串联起来,愈发肯定许倚林和夏侯骞与这次的刺杀脱不开干系。   不可能这么巧一切都撞在一起。   加上时间离得这么近,从春猎出事到现在也没多久,今晚上的寿宴遇刺应该是发生最大的事。   至于上次从云禅寺回来的途中明显没这么大的规模。   如果幕后的人真的是许倚林和夏侯骞,两人从春猎前就开始谋划今晚这一场。   但密谋的时候刚好许倚林见那个断眉男不小心被兄长和容钰山看到。   当时许倚林二人以为两人看到他们,怕破坏计划,所以干脆打算灭口。   但两人身份特殊,想要灭口又不引起怀疑,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还没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刚好二驸马因为徐姑娘的事杀了霍二,刚好给了机会,干脆拿杀了霍二的事嫁祸兄长。   为了逼兄长亲口承认,稍微拐了一下弯,将景长霁也牵扯在内。   毕竟兄长在意他这个胞弟是出了名的。   加上景长霁与霍二平时就不合,一旦景文惟怀疑是景长霁杀的,肯定心甘情愿承认,这就顺理成章。   景文惟一旦送到大理寺,就到了他们的地盘,把灭口伪装成畏罪自杀也更合理。   第一世的时候他们的确成功了,只是这一世因为自己重生导致兄长安然无恙,后来因为假死瞒过许倚林他们,所以也没继续出手,但计划也依然进行了。   至于许倚林和夏侯骞制造这场刺杀的缘由,逆向推一下也可能,毕竟夏侯骞是北冥质子。   北冥与大卫一向不和,否则也不可能将夏侯骞当成质子留在汴京这么多年。   今晚在太后寿宴上刺杀,看似是对太后和皇后下手,不过是混淆视听,实则应该是想对太子出手。   一旦太子出事,作为成贤帝很在意的储君人选,太子有个什么问题,朝中站另外几个皇子的臣子必定不会坐以待毙,这可是个好机会。   原本大卫稳定的朝堂局势因为太子出事再次分割成几派,一旦相争,北冥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如果真的是许倚林和夏侯骞,景长霁觉得夏侯骞是主谋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许家多年根基在汴京,许老又是老臣,没理由主动归顺北冥。   除非许倚林有什么把柄在夏侯骞身上,让他不得已为夏侯骞卖命。   但能有什么天大的事让许倚林一个大理寺少卿,不惜背主甚至不顾许家老小与夏侯骞为伍?   景长霁想不通,干脆将最近贾茂涵和许春生送来的关于许倚林的消息以及行踪重新梳理一遍。   许倚林每日行踪都是固定的,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很是低调,压根想不到他会动了背叛大卫的心思。   许家人丁简单,往前推几代也没问题,也不存在大卫皇族曾经对不住许家的情况,让他不惜走这灭九族的不归路。   如果不是身份背景家世,那如果要算,能让一个人疯癫至此,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感情。   景长霁眯眼,脑海里闪过许倚林清冷的模样,眼神淡漠,仿佛世间种种都与他无关。   至今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要说感情,那就只剩下二十年前他想娶之人因为身份低微因许家不愿,对方转嫁他人,这才导致许倚林至今未娶。   如此寡情薄意之人与传言中的许倚林截然不同,像是所有的情感波动都在二十年前耗尽。   或者说,全都随着那个女子嫁人埋葬。   景长霁脑海里有什么闪过,他猛地坐直身体,因为反应过大,导致他的腿碰到一旁的矮几,嘭的一声响,矮几碰到一旁,他也疼得倒吸一口气。   这动静让原本闭目养神的卫殷缓缓睁开眼,气笑了,显然没想到他能蠢到这种程度。   景长霁刚刚想事情太专注,脸上一热,低咳一声:“抱歉,腿麻了,想动动,没想到……是不是扰了王爷清净?”   卫殷觑他一眼并未开口,只是默默看着景长霁将挪了位置的矮几摆正:“这是在御书房受惊了?”但想到这人的胆子,也不像是轻易能被成贤帝吓到的。   景长霁本来想糊弄过去,突然想到什么,到了嘴边的话一转,立刻认真点头:“对,吓得不轻。”   卫殷本来就是那么一说,谁知道对方竟然还应了:“……”   这话衬着对方那双明显亮了不少的眸仁,怎么看都不太像,反而盯着他的模样,像是瞧见一块上好的肉。   卫殷懒得理他,又要闭眼。   景长霁却是身体前倾一些,故作无意:“皇上这次发了好大的火,有人在太后的寿宴上刺杀,这完全把他的脸面往地上踩,皇上气得脸都绿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卫殷不喜成贤帝,换而言之,成贤帝越是不好,卫殷心情应该更好。   果然,周身原本冷冽的氛围缓和不少,卫殷睨他一眼:“你又知道了?不是吓到了?还敢窥探圣颜?你胆子倒是不小。”   景长霁正愁没机会转话题:“这次皇上也是误会我们刚好那个时间在宫殿外,怀疑我们几个是幕后的人。但臣子哪里有这个本事?被怀疑的可能性最低,所以全程只是当陪衬,重点是许大人和北冥大皇子。”   卫殷明显感觉到景长霁话里话外在试探,但又猜不透他想知道些什么,挑眉:“是吗?本王倒是觉得国师更可疑。”   景长霁一口否决:“王爷莫要开玩笑,就是臣子有可能,国师也没可能。”   他第一世可是见过巫寂为了大卫鞠躬尽瘁,甚至为了他这么一个……最后不得善终的结局,巫寂怎么可能会对大卫不利?   卫殷莫名很是不满:“看来景二公子对国师还挺了解,你们不过见过几面就这么让你相信对方?”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这是种直觉,就像臣子第一眼见到王爷也觉得王爷是个好人一样。”   卫殷更加不满他拿自己和国师放在一起,轻哼一声,干脆没理他。   景长霁也不介意:“臣子觉得这次许大人和大皇子嫌疑更大,当时臣子和国师过去时,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只是我们过去后,他们改口说是碰巧遇到的。不过许大人可能性低,毕竟许大人没理由做出这种事。   他也没这个本事,反倒是大皇子,身为北冥质子,太子要是真的没了或者伤势严重,储君之位一旦空出来,肯定会打破朝堂局势,到时候一旦内乱,北冥自然能坐收渔翁之利。不过说起来,倒是有一点很奇怪。”   卫殷原本只是随意听听,但听完却是意外看了景长霁一眼,显然没想到他能精准猜到夏侯骞有问题。   这些也是今晚遇刺后他派出去的人递到他手上的,但虽然有怀疑却没证据,但景长霁竟然只是单凭见了一面就猜到了?   卫殷眯眼,顺着景长霁的话问道:“哦?哪里奇怪?”   景长霁坐直身体,终于拐到他真正想问的了:“按理说许大人和大皇子两人嫌疑对比,大皇子肯定更有可能,但不知怎么回事,皇上似乎更不喜许大人,甚至太后寿宴出事,太子遇刺,这种时候……皇上竟然还有闲心关心许大人的婚事,真的是奇怪,太奇怪了。许大人都四十多了,他娶不娶妻,跟皇上似乎也没关系吧?”   卫殷气笑了,终于明白他转了这么一大圈想知道什么:“这事啊,那本王倒是理解。”   景长霁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按耐下激动的情绪等着后面,结果卫殷不说了。   景长霁:王爷你理解归理解,你倒是说说啊。   卫殷看他身体因为着急越来越往他这边挪,原本不郁的心情好了不少,慢悠悠开口继续道:“毕竟如果你的臣子为了你的女人终身不娶,还时不时入宫让你见到他一副痴情不已的模样,你关心不关心他娶不娶妻?”   景长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瞪大了眼:“??”所以许倚林二十年前的心上人不是转嫁他人,而是入了宫? 第28章   三合一   能让成贤帝因此这么动怒, 显然是他在意的妃子。   二十年前入宫的妃子如今又圣宠不衰的……好像只有一个,那就是……刘贵妃?   景长霁一直等马车回到王府也没回过神,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院子, 直到被景文惟喊了声才惊醒。   怪不得当时皇上因为刘贵妃病重离席后许倚林心神不宁甚至泼了自己一身茶渍, 原来也是担心刘贵妃。   乃至后来御书房里成贤帝大概是听到禀告许倚林身上茶渍的来由, 这才有了后面敲打许倚林让他尽快娶妻的事。   这是景长霁怎么也没想到的,许倚林竟是与刘贵妃有牵扯。   如此一来,能让许倚林不惜背叛许家、背叛大卫朝与夏侯骞合作的可能性更大了。   夏侯骞应该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让许倚林受到威胁不得已选择合作,而这个威胁很可能还牵扯到刘贵妃。   否则许倚林不可能会冒险做出这种事。   景长霁想到许倚林第一世对兄长下的毒手,生不出半分同情。他痴情归痴情,但拿别人的性命为他的感情殉葬, 就太不是东西。   “大哥, 你怎么还没睡?”景长霁想通这一切恢复正常, 面对兄长时尽量不表现出来异样。   景文惟哪里睡得着, 毕竟是进宫,虽说是参加寿宴, 但看不到景长霁平安归来他这心没办法安定下来:“寿宴还顺利吗?怎么回的这么迟?”   他也参加过寿宴,往常没这么久。   景长霁瞒下被成贤帝怀疑带到御书房的事,只说了寿宴上有刺客这才耽误。   毕竟太后遇刺事大倒是也瞒不住, 其余的事还是暂时不让兄长操心。   景文惟惊住:“在宫里行刺?什么人胆子这么大?长霁你可有受伤?”   景长霁摇头:“我没事,当时刚好去净房避过刺客这事。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太子受了伤,别的倒是没听说。”   对外说是刺杀太后, 但太后多年不管事, 整日都是以礼佛为主, 怎么看刺杀成贤帝更合适,所以这次的事明显是冲着太子来的。   至于太子是不是真的只是受了轻伤就没人知道,即使真的重伤,太子这边怕是也会想办法瞒下来。   景长霁并不关心太子受不受伤,保不保得住储君之位,他目前只在意他们兄弟二人,先找到幕后之人想办法解决掉这次的危机。等之后他会想办法重新选一个来辅佐,第一世走了弯路,这次太子首先是被排除的人选。   景长霁这边很快歇了,东宫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让景长霁猜到了,当时寿宴大殿乱作一团,太后与皇后都在场,成贤帝因为刘贵妃病情加重早早离席。   成贤帝这边一走也带走了大部分禁卫,这才导致当时刺客一来,等人赶来救驾的这段时间,太子不可能不护着太后与皇后。   加上刺客都是冲着太子来的,明面上一窝蜂都朝太后去了,但太子挡在太后前头,谁知道目的到底是太后还是太子?所以等救驾的人过来,太子受了伤,但他今晚穿的是盛装,衣服多,所以刚开始也没瞧出来到底伤势重不重。   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等后半夜太子才醒来。   太子因为失血过多,手臂上被划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流了不少血,差点伤到手上的经脉,后背上还有一刀,也不轻,但只要将养个几个月,倒是也没有性命之忧。   霍皇后在事发后先去看了太后,等太后被御医看过后才一直守在东宫。   隔着一道帘子,皇后脸色不太好沉沉瞧着里面模糊的人影,一直等到半夜御医们出来,几个老御医瞧见皇后这模样只当她心疼太子,连忙行礼:“皇后娘娘,殿下洪福齐天,伤势已经稳住,只是夜里怕是还会发热。只是这次流血过多加上伤势过重,需要好好将养。”   霍皇后嗯了声:“多久?”   老太医:“最低三个月。”   霍皇后倒是没说什么,却是话锋一转道:“这次刺客还没查清楚,太子为了救本宫与太后遇刺,孝心可表,但为了以防外人因为太子受伤在此期间多想,太子的伤情还是不要对外说了,只说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几个老太医一愣,后想想太子若是重伤的确传出去怕是底下的皇子有心思,可这事也不是他们想瞒就能瞒的:“可皇上那里……”   霍皇后倒是不在意:“本宫会与皇上说的。”   几个老太医松口气,也不愿参与这事,连声应下后就先一步离开了东宫。   霍皇后这才看向身边的老嬷嬷,后者得到指示很快带着其余人离开了寝殿。   霍皇后这才抬步缓缓撩开帘子看向趴在那里后背以及手臂上包裹着大片纱布的太子,眉头皱了皱。   太子听到脚步声勉强偏头看去,他唇色发白,原本清冷的眉眼难得多了些脆弱,瞧着母后一直守着他到半夜,心头一暖,发干的唇动了动,轻唤一声:“母后,儿臣……”没事……   只是太子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霍皇后端庄贤淑的眉眼冷下来,带着失望与不喜:“太子,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太子浑身的血液再次冷却下来,他紧抿着唇,心脏像是被攥着,好半晌才垂下眼,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嘲:母后对他自幼严苛,他刚刚竟然以为、以为……   太子好半晌才恢复如常:“儿臣知错。”   霍皇后坐在一旁,定定瞧着太子:“母后也不是非要对你这么严厉,可今晚上你也看到了,太后寿辰,他竟然为了那个贱人半路离席,不过就是生了病,可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一旦你落后一步,甚至哪里做的不好不能讨得了他的欢心,等待你的是什么?是刘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抢了你的位置取而代之。等二皇子登基,不仅是你,连母后也落不得好,你懂吗?若非太后站在你这边,你真的当你是长子就真的能被立为储君?”   太子早就听过这话无数次,可即使知道这是为他好,但从小到大,他也想偶尔感受到一点母后对他的关心,而不是每次都是冰冷冷的嘲讽。   太子垂下眼:“儿臣知道母后都是为儿臣好,这次是儿臣无能,平时疏于练习,等伤好后,定当勤勉,不让母后失望。”   霍皇后这才满意:“母后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这次太让母后失望了,这是宫中你都能受伤,若是在宫外你遇到刺客,那还有命?还有这次的伤势,母后已经让太医对外说只是轻伤,为了演得像一些,休养几日就照例上朝,莫要让二皇子他们瞧出端倪。   到时候趁此机会在你父皇面前讨巧,你的辛苦也就白费了。至于你的伤势,莫要听太医说的这么严重,让人加重药剂的量,也好得快一些。”   太子放在里侧的手攥紧,直到感觉掌心黏腻一片,规矩应下:“儿臣谨记。”   霍皇后这才满意,没再去看太子,转身时重新恢复端庄贤淑的模样,将人唤进来后摆驾回宫。   直到皇后一行人尽数离开后,太子闭着眼无声无息趴在那里,也没人敢来打扰。   寝殿外,霍锦州偷偷往里看了眼,如果不是知晓剧情他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去献殷勤。   毕竟一个人受伤的时候心是最脆弱的时候也最容易被打动,但他很清楚这时候绝对不能去触霉头。   外界都说霍皇后对太子很重视,只有看过剧情的霍锦州知道皇后对太子自幼格外严厉,甚至没有半分温情可言,从两三岁就开始拿最严苛的手段对待太子。   若是功课办不到,或者成贤帝又去刘贵妃那里,那么等待太子的将会是一顿责骂。   等太子年纪再大一些,责骂没了,却也换成鞭笞。   长在皇家,太子身为储君得到多大的尊荣,同样的也受到多大的压力,而每次太子见到霍皇后,都会受到一顿责骂,这次怕是也依然如此。   霍锦州好不容易累死累活才将太子的资产翻了翻,想了想,打算明天寻机会再去太子面前刷存在感。   殿内太子很快因为伤势又昏昏沉沉睡着了,他浑身疼极了,这种感觉很熟悉,让他意识往下一直沉着,最后仿佛掉入水中。   被水吞噬的那一瞬间,太子仿佛又梦到了四年前遇刺的事,陵江湖畔,他双目因为五毒派不能看到,可当时耳边一声声听不清的声音却仿佛再次传入耳畔。   只是这一次却异常清晰,太子觉得自己仿佛在水中睁开了眼,昏昏沉沉的湖水中,他看到一个身形朝他游来。   直到到了近前,少年昳丽的姿容衬着嘴边的笑意好看至极,温柔的嗓音仿佛能抚慰他所有的痛楚:“殿下……”   太子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消失殆尽,等意识清醒才看清是他的寝殿,而一侧跪着内侍,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被太子沉沉这么盯着,浑身打着颤:“殿、殿下,该、该喝药了。”   太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景长霁,不过是当年救了他一次,仅此而已,更何况他已经还了这份恩情。   深吸一口气,太子强压下要掀翻药碗的冲动,垂着眼,眼神冷漠而又阴沉,努力撑起身体,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像是没感觉到疼,直到坐起来,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把碗扔回去:“滚出去。”冷冰冰的三个字,却是比这夜色还要凉薄让人胆寒发冷。   霍锦州本来是想第二天再去太子面前刷存在感,结果太子以受伤需要将养为由,谢绝见人的同时,将他们这些东宫的人也一并摒除在外。   一连几日都不得见到太子的面。   成贤帝这边知道太子为救太后、皇后受伤本意也想过来瞧瞧,一则还要查刺客;二则刘贵妃身体一直不好,寿宴当晚还差点情况更不好,成贤帝当晚也没顾得上太子。   后来想去瞧瞧,东宫递过来消息说只是受了小伤,歇个几天就好,加上皇后也专门过来一趟说了此事,成贤帝也就只是赏赐些东西,让人带话称赞几句,这事也就算了。   刺客这事很快有了端倪,传到景长霁耳边时,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景长霁刚给景文惟检查了身体,他恢复的不错,再养一段时间和以前没甚区别。   “一个禁军副统领,怎么可能做下这么大的事?”景文惟也不信,大张旗鼓派出这么多死士,最后只是因为想要刺杀太后?   景长霁也不信:“禁军统领当晚出事的时候就被成贤帝给罢免了,是让镇国大将军武将军查的,结果应该不会错,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武将军是当年扶持成贤帝的元老,加上武将军的嫡女正是宫中的武贤妃,有这层姻亲关系,武将军很得成贤帝信任。   三皇子是武贤妃所出,若不是景长霁知道许倚林和夏侯骞私下里的事,怕是也觉得有可能是武家为了扶三皇子上位对太子下手。   但这事显然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即使没了太子,后面还有刘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四皇子。   寿宴当晚遇刺的事一开始是被压下来的,后来只对外模棱两可说有人行刺,但具体情况坊间并不知道,只以为是一个寻常的刺客。   这场刺杀的结果不管成贤帝怎么想的,结果就是成贤帝认同了武将军的结果,禁军副统领满门被下了大狱,禁军统领被撤了职。   没几天太子重新出现,得到成贤帝一番嘉奖,并将不久后的祭祖事宜全权交给太子。   景长霁这段时间也没闲着,让许春生继续跟着许倚林,一旦有怪异的举动立刻通知他。   贾茂涵这边则是让他去查当年的事,尤其是刘贵妃。   景长霁怕许倚林和夏侯骞不死心再对他们下手,以防万一他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想办法有赚了一些积分,紧要关头至少可以保命。   景长霁这天刚刚从外面回到王府,管家早就等着他:“二公子,王爷有请。”   景长霁虽然意外卫殷这时候找他作甚,他最近每晚按照当初答应的都会陪他去下棋,有话晚上说不是一样?   景长霁被带到卫殷的院外,到了近前,管家停步不敢上前:“王爷让二公子一个人进去。”   景长霁也没多耽搁,很快抬步走了进去,他最近时常过来,对卫殷这院子很熟悉,熟门熟路到了房门前,难得院子一个侍从都没有。   他上前叩门:“王爷,臣子求见。”   房间里传来卫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进。”   景长霁抬步走了进去,等进去后还没抬眼明显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警惕抬眼,对上一双眼角有不少皱纹凌厉的鹰目。   景长霁望着高伯,倒是意外,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他给对方做手术让他醒过来,没想法这么快就恢复了。   景长霁面对卫殷时一直用贵人称呼高伯,所以只当不知对方的身份,拱手行了礼,这才转头看向斜卧在软榻旁的卫殷:“王爷。”   高伯已经收起打量的目光,瞧见只是一个少年郎,眉眼凌厉的目光柔和不少。   卫殷朝高伯的方向抬抬下巴:“这次喊你过来,是因为高伯想见你一面。”   景长霁从善如流转过去:“高先生。”   高伯笑笑:“二公子客气,高某不过一介武夫,当不起一句先生。”   景长霁只是笑笑。   高伯对景长霁却是好奇,他醒来一段时间了,只是躺了几年,身体各种机能都需要慢慢恢复。   好在他是习武之人,恢复的也快。   只是还需要清除身体里的毒素,一直没抽出空见这位据说医术出神入化将他救醒的二公子。   高伯看到景长霁更好奇了,一开始听王爷提及满心都是警惕,毕竟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不仅知道自己所有事,还是王爷不能查到的。   一个不能掌控的人,还身怀奇才,这种人要么为己所用,要么将会是一大劲敌,是个异数。   但意外对方模样不仅出奇的好之外,也格外年轻,加上瞳仁清澈黑亮,眉眼柔和,至少从面相上看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到底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高伯原本带着的警惕减了不少,却依然没有完全消除。   “听说二公子医术高超,高某这伤就是二公子医治好的?高某很好奇二公子师出何人?”   “这……还恕不能说。师父他老人家是个世外之人,说不愿掺和到朝堂纷争,不愿沾染尘世。教我这身医术也只是瞧我年少丧母,兄弟二人生存艰难,加上我小时候刚好机缘巧合帮了他一个大忙,是以为了还了这个恩情才教了我这一身医术。”景长霁早在求到卫殷头上时就想好托辞,如今早就将这个借口想过千遍万遍,更是说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高伯不可能直接逼问人家师父到底是谁,既然是世外之人,那应该是个隐居高人。   高伯体内的毒素虽然开始清除,但还没清除殆尽,身体也容易疲惫,询问几句却是半点没问出太有用的信息,清除这是对方不愿意告知,他只能压下心头的警惕,先回去了。   至少目前来看,这位二公子对王爷是无害的。   自从老王爷死后,高伯再不信任何人,他留着这条命就是要护小王爷周全,断然不愿任何一个意外导致小王爷可能受到伤害。   等人走了之后,景长霁轻吐出一口气,抬眼对上卫殷似笑非笑的眉眼:“王爷……高先生好像不太信任臣子。”   卫殷却是模棱两可道:“本王信任你就够了。”但这话显然也就这么一说。   景长霁才不觉得卫殷信任自己,怕是比高伯还怀疑他。   但景长霁无所谓,有怀疑反而安全,至少不知是敌是友前,两人目前是互惠互利的程度,卫殷至少会护他周全。   毕竟他还应了卫殷三条人命,光是因为这个,他都不能让自己死。   卫殷来找景长霁过来不单单只是高伯一件事:“过几天是祭祖,明天皇上可能会让你进宫。”   “让臣子进宫?为何?”景长霁意外,祭祖这种事,怎么看都和他没关系吧?   卫殷却是深深看他一眼:“刘贵妃病情好转,祭祖前会先去云禅寺住两天还愿。太子这次是准备一切祭祖事宜,也包括保护刘贵妃这事,所以去云禅寺两日是由他带人护驾随行。至于为何让你进宫,是因为太子开口说当初是你救了他,他曾经也说过找到救命恩人要还愿,而你这个正主,跟着他一同前往。”   景长霁抿唇不解,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拉拢他还是打算将第一世干的事再来一次?   他可不信太子这么好心还记得自己所谓的救命之恩。   但刘贵妃的病说好就好了,还专程要去云禅寺住两日,怎么看都有猫腻,她莫不是想见许倚林吧?   就算刘贵妃没这个意思,但许倚林呢?   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能见到心上人,怕是绝对会想办法去见吧?难保到时候不会找到许倚林的把柄。   只有将许倚林和夏侯骞彻底解决了他才能安心,否则难保哪一天这两人不会又对他们兄弟两个下手。   想到这,景长霁深吸一口气:“臣子知道了。”   卫殷倒是不意外他这个决定,从先前出宫时对方提及许倚林和刘贵妃,卫殷就猜到他这个答案,所以消息递到面前时,他才没有让人给想办法推了。   卫殷:“既然没事了,过来陪本王下盘棋。”   景长霁这边还在想着事,乍然听到,一愣:“不是晚上吗?”   卫殷睨他一眼:“本王提前告诉了你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不值得下一盘吗?”   景长霁:“……”就算他不说他明天也会被告诉的吧?   但这话他敢说吗?他不敢,左右每天本来也是要陪卫殷下棋的,早下晚下无所谓了。   只是下了一盘后又是一盘,直到晚上,景长霁提醒:“王爷,时辰不早了。”   卫殷正在兴头上:“不急,你接下来两天要去云禅寺,不能这时候下吗?”   景长霁想想算了,算是提前偿还了。   只是等第二天进了宫,景长霁听到一起去云禅寺的名单,卫殷赫然在列。   所以他昨晚上陪卫殷下了大半宿的棋压根没有所谓的补偿,只是例行履行昨晚上的约定是吧?   回想卫殷昨晚上的话,话里话外让他误会是偿还,但对方可一个字都没说自己不去,没说下了大半宿是提前还了的。   奸商!   景长霁领了旨出宫回王府收拾行囊。   这次要在云禅寺住两日,所以要带一些换洗衣物。   他还需要安排一番兄长这两日在王府的事宜,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要与卫殷同行。   许倚林和夏侯骞在暗处,难保夏侯骞还没放弃要兄长的命。   王府这边夏侯骞进不去,万一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待在卫殷身边是最安全的。   景长霁到了宫门口,外头已经备好依仗,除了随侍的宫婢以及近卫将士外,各种精致华丽的马车也赫然在列。   为首的年轻男子一身盔甲护身,骑在高头骏马上,垂着眼正朝这边看。   景长霁抬眼看去,对上太子沉沉的目光。   不知是日头太毒,还是太子的面色太过苍白,近乎透明。   景长霁挑眉,心情愉悦,看来自己猜得不错,上次寿宴遇刺,太子的确伤势不轻。   但为了不让外人看出,不仅瞒下来,还亲自护送自己父皇的贵妃,这要说太子有孝心呢?还是忍辱负重呢?   太子瞧见景长霁翻身下马,看着景长霁,却没开口。   景长霁上前行礼:“臣子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温和开口:“二公子是孤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客气。”   景长霁:他可半点没看出太子哪里真的将他当成恩人。   太子接下来一番关怀,话里话外对当初的救命之情记挂在心,让随行的武小将军多看景长霁一眼。   外界传闻不真啊,不都说太子不在意当初的事吗?如今看来不是挺重视?   看来太子还真是个重情义的,倒是不愧这些年在外的美名。   景长霁将旁人的目光收入眼底,他就说,感情在这里等他。   不仅能拉拢他,还能得到外人称颂,一举两得,妙啊!   太子客套过后,一锤定音:“这里离睿王府还有段距离,孤先送二公子回府,再一同回来。”   众人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虽说有距离,但随便派个人送不就行了?还专程送,是怕二公子如同先前大公子那般遇刺?   太子果然对救命恩人在意至极!   景长霁哪里能让太子如愿:“殿下的好意臣子心领了,只是……”他面上带着适时的为难,不知想到什么,耳根微红,“王爷还在府中等臣子,怕不太妥。”   众人一愣,骤然想起这位二公子与睿王的关系。   这可是睿王的人,虽说太子是好意,但毕竟这般示好会让睿王误会两人是不是有什么。   景长霁恰到好处的话把太子送一程的后路给断绝了。   太子若是再继续让人为难,就不是报恩,而是报仇了。   太子依然是温润儒雅的模样:“既是如此,孤只能下次。”   景长霁只是笑笑:下次?还是做梦更快。   太子一直等景长霁乘坐的马车离开,他才缓缓转身去看,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车身,一双凤眸底晦暗莫名,深邃黑沉。   景长霁回了王府先去见了兄长,安排妥当后拿了昨晚准备好的包袱去找卫殷。   马车已经备好,一共有三辆,一辆是卫殷日常出行的华丽马车,另外两辆里面放着的都是卫殷这两日的日常所需。   景长霁站在马车前,望着后面两辆满当当的行李,再看看自己手里孤零零的包袱,这一对比,怎么觉得自己这么惨?   这时为首的马车帷幕掀开,露出卫殷的面容:“还不上来?”   景长霁也没客气,还是待在卫殷马车里最安全,他也不敢客气,万一客套一句,卫殷这厮直接当真,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三辆只是主马车,管家侍卫侍从则是在另外的马车里,等与太子等人汇合,没多久,刘贵妃到了。   从宫里出来的马车更加华丽富丽堂皇,周围隔着层层的纱幔,愈发显得不同寻常。   景长霁好奇撩开窗棂竹帘一角去看,并未看到刘贵妃的真容,倒是看到一个意外的人。   是寻常白袍打扮的巫寂。   景长霁想想也理解,巫寂是国师,这次祭祖肯定是要巫寂坐镇。   成贤帝这么在意刘贵妃,提前让巫寂也一同前往,怕是顺便给刘贵妃求个平安。   景长霁看着巫寂时,他刚好看过来。   景长霁把竹帘掀开大半,朝巫寂无声挥手。   巫寂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朝他颌首示意,很快被人唤走,去了自己的马车。   景长霁直到看不到巫寂的身影才放下竹帘,刚坐好就看到一侧卫殷正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模样。   景长霁吓一跳:“怎么了?”   卫殷收回视线,嗓音凉凉的,听不出情绪:“二公子倒是与国师熟悉。”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总不能说他们第一世就认识,自然熟了。   “国师一个人待在国师殿,难得遇到长得这么好看又性情好的,臣子自然是想结交当个朋友。”景长霁随意寻个理由回了。   卫殷古怪看他一眼:“好看?性情好?你确定?”   景长霁的视线落在卫殷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上,当然这要看跟谁比,估计在这位主眼里,比不上他的,都不好看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不知道自己在这位眼里算不算好看?   应该是好看的吧?否则这位主也不会让自己假扮被他看上。   景长霁怕惹怒卫殷,干脆笑笑没回答: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谁知卫殷更气了,接下来一路上都没理景长霁。   直到两个时辰后马车到了云禅寺外。   等景长霁下马车时刘贵妃等人已经先一步被侍从抬着轿子上了山。   卫殷下了马车后,管家也让人早就备好了轿子。   两个轿子,一前一后摆着,让景长霁倒是意外,他还以为卫殷生气会让自己直接走上山。   还是说这是先前的安排?那卫殷会不会一气人,让人直接撤了?   卫殷像是压根没看到管家私自的安排,先上了前头的轿子,很快八个侍从稳稳抬着轿子先行一步。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走向自己的轿子,只是要上轿子前,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身上,他精准看去,对上后面一行侍从里,霍锦州正穿着侍从的服侍幽怨看着他。   景长霁意外太子竟然把这位主角受给弄到侍从位置上了,但跟他有什么关系?   景长霁只淡淡看了霍锦州一眼,仿佛压根没认出他,直接上了轿子。   气得霍锦州胸膛起伏着:他得意什么?更气的是对方是不是压根没认出他?   要不是景长霁戳穿这一切,他如果还是太子的恩人,怎么可能受到如此待遇?   霍锦州还记得先前终于找到机会向太子邀功,谁知太子只是继续留他在东宫,却将他的位置贬到了侍从。   他这次要跟着,只能以侍从的身份。   明明他这么厉害,帮太子打理产业,就算混也是个幕僚吧?却成了伺候人的。   好在伺候的是太子,他只能忍了。   景长霁才不管霍锦州如何,这辈子如果太子当不成皇帝,霍锦州更加落不得好,两人没了自己当初的恩情导致的羁绊,看看他们能走到何种程度。   卫殷身为小皇叔,被安排在云禅寺后院的东院,太子在西院,国师住在北院。   刘贵妃身份特殊,是单独住了最里侧的院子,隔了一大片竹林。   至于其他人都被安排在了客房。   景长霁被安排在卫殷东院的偏房,与卫殷住的主厢房一前一后背对背,四周则是有回廊连着,因为是山顶,景色颇为雅致。   景长霁刚把东西放下推开窗棂欣赏窗外的风景,管家就找来说卫殷让他过去一趟。   景长霁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卫殷不会大白天就让他陪他下棋吧?   好在等景长霁过去发现卫殷没有摆棋枰才松口气,垂着眼:“王爷。”   卫殷掀了掀眼皮,只翻了一页矮几上的书卷:“把门关上。”   景长霁挑眉,可还是老老实实去把门关了。   等关完才意识到,这样一来,房间里不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大白天关门,窗棂也不开,两人又有这样那样的传闻,要是再待上久一点,旁人是不是会脑补什么?   景长霁挪到桌前:“王爷,清修之地,要是外人误会了,是不是不太好?”   卫殷疑惑看他一眼,等对上景长霁饱含深意的目光,意识到什么,气笑了:“本王让你来翻书,你当什么?”   景长霁耳根一热:“……”这让他怎么接?   卫殷:“还是说,二公子其实期待着外界这么传?”   景长霁连忙道:“没有的事。”   卫殷重新低下头:“你要是不愿就把门打开。”   景长霁原本刚想应答,目光落在卫殷依然披着的披风上一愣,意识到这位主是个畏寒的,山上本就冷一些,他顿时生出愧疚:“不必了,臣子觉得这山上有点冷,关上门暖和。”   “这会儿不嫌被人误会了?”卫殷轻哼一声。   景长霁:“嘴长在别人身上,只要臣子与王爷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不就行了?”   只是这话说完,景长霁不知道又哪句话不对了,卫殷只单手撑着脑子懒洋洋的不理人了。   景长霁却落得自在,旁边放着一桌子各式各样的点心,他只需要等卫殷抬眼看他时翻一页书,其余时间能随意吃喝。   只是景长霁这边正吃得尽兴,管家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王爷,太子来了。” 第29章   三合一   卫殷闻言并没动作, 将这一页看完,发现没有翻页。   他懒懒抬眼,被景长霁捕捉到, 不知是不是错觉, 王爷这眼神怎么瞧都带了点意味深长。   卫殷不会觉得太子是为他而来的吧?   或者自己刚刚没翻书是因为太子来了心神不宁?   “刚刚拿帕子擦了一下手。”太子既然来了, 他自然不好多待,净了手打算走人了。   余光偷瞥一眼被他不知不觉吃了一大半的点心,颇为心虚。   卫殷长长哦了声:“本王也倦了,你回去吧。”   景长霁也正有此意,下了矮榻,拱手行了一礼就要告辞往外走。   卫殷唤住他:“从侧门走。”   景长霁一愣:“侧门?”   卫殷朝一个方向抬抬下巴:“那里。”   景长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房间最里侧的地方, 果然有个小门, 他一开始以为是耳房, 结果是个能出去的?   景长霁狐疑走过去, 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   只是等看清门另外一侧的情景, 景长霁沉默了。   门一边直接就是他的房间,感情两人这主院的偏房直接与正房就一墙之隔?   身后传来一道轻笑声,景长霁莫名脸热,低咳一声, 干脆没回头赶紧回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门一关,他回头看了眼,发现直接设计成一面墙。   他试探性推了推,竟是没办法从他这边打开, 只能从卫殷那边开。   景长霁:“……”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 云禅寺算是皇家寺院, 平时太后皇后时不时会过来住几日祈福,所以整个后院是专门为皇家设计的。   以东院为尊,卫殷现在住的这个院子平时应该是成贤帝住的。   而偏房住的……平时要么是皇后要么是宠妃。   景长霁头一次为自己这么轻易想到真正的答案而头疼,这还不如不知道。   而另一边,太子原本还以为会被卫殷拒见,但很快,管家就将他请了进去。   随着门打开,太子先是唤了声:“小皇叔。”   上方传来卫殷漫不经心的声音:“嗯。太子过来可是有事?”   太子忍不住抬头,余光环顾一圈,意外没看到应该看到的身影,他愣了下,很快敛下眼:“山上夜里寒冷,孤担心小皇叔身体,想来问问可要让人备上暖炉,或者有缺的,小皇叔尽管吩咐。”   卫殷模棱两可开口:“不必,本王自有取暖的方法。”   太子一怔:“小皇叔说的是。”   他以为卫殷说的是王府的人已经备的有。   话题一转终于落在此行的真正目的上:“孤先前去寻景二公子,听说他来了小皇叔这里,怎么没看到人?是已经离开了?”   卫殷:“是离开了,就太子贤侄来的时候,刚走。”   太子:“是吗?孤怎么没遇到?”   卫殷却是意味深长笑了笑:“这东院又不是只有一条路,遇不到也正常。”   太子心里有些失望,也没继续多待,很快告辞离开了。   卫殷瞧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眼神却越来越冷,瞳仁黑沉冷漠,让人望之通体生寒。   太子直到离开东院,才皱着眉看了眼身边的侍从:“东院正房与偏房还有别的路?”   侍从愣了下,迟疑一下,才谨慎开口:“如果殿下问的是睿王如今住的正房与二公子住的偏房,的确是有别的路。”   太子没想到卫殷说的是真的:“哪里?”   侍从垂着头,神色愈发不安,还是开了口:“正房与偏房中间只隔了一堵墙,而墙上……还有一道暗门,可以从正房打开,偏房那边是打不开的。”   太子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侍从被吓得一激灵,连忙跪下:“殿下恕罪!奴才也是听说的,往年皇上也是住在东院,正房是皇上住,偏房是皇后娘娘或者别的主子的住所,所以……”   这几乎是约定成俗的,不少奴才都知道。   太子脸色铁青,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卫殷先前「自有取暖的方法」是指什么,可以是王府备下的暖炉,也可以是……   太子胸口起伏,明明只是为了拉拢才这般上心,可听到二人真的有关系,还是心头涌上一股烦闷。   太子猛地一甩宽袖,黑沉着脸大步离开。   后悔这次将景长霁写在陪同随行的名单里,本来想着借机拉拢,谁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景长霁回了偏房后把两个侍从唤了进来。   这两个侍从是卫殷先前给他的那两个,身手很高,这段时间也都是他们跟他出行保护他的安危。   景长霁对他们的身手有信心,但不确定跟宫里的禁卫比怎么样。   他这次来自然是想抓着许倚林的把柄,确定他与刘贵妃到底有没有私情。   许倚林只是一个文官,他自己是办不到在成贤帝眼皮子底下离京,但只要他出现,那定是受了夏侯骞的帮助。   他也能百分百确定兄长的事绝对与他们有关。   但即使是夏侯骞的人也不一定能随意进出刘贵妃的院子,除非刘贵妃自己出来。   景长霁让两个侍从偷偷守在刘贵妃的院子外,无论是婢女或者嬷嬷,只要是最里侧的内院出来的,都通知他一声。   等两个侍从离开,景长霁也不担心他们告诉卫殷。   他如今算是与卫殷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既然不能单独蹦跶,他适当留下把柄在卫殷手中,对方也会更信任他。   景长霁在卫殷那里吃了不少点心,加上上次受伤后身体一直没养好,就有些犯困,干脆去歇了。   这一睡直接睡到半下午,他睁开眼时一时间竟是忘记今夕是何年。   直到偏头看到不远处窗子在桌上打下的光,金黄色的,很刺眼,他却睡得面色酡红,眼神迷离。   半睁着眼就那么瞧着那光,好半天没挪动视线。   直到一道翻书声不其然响起,景长霁依然没动弹,他还以为是听错了,或者是外头树叶被风刮的声响。   他慢了半拍挪动了个姿势,随着正面朝上,余光不经意瞥见一侧,他慢吞吞眨眨眼,猛地大幅度转头去看,果然一侧的门打开着。   从他躺着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侧门连着的那边卫殷坐在矮榻上翻书的身影。   景长霁惊得坐起身,起的太猛,脑子晕了一下才稳下来。   但还是惊忧未定,他揉着额头下床,站在榻前往那边瞅,不是做梦,门真的是打开的。   景长霁深吸一口气:“王爷?”   卫殷这才像是听到动静抬眼:“醒了?二公子这一觉睡得还真够沉的,差点要以为二公子怎么了。”   景长霁看了眼已经开始西落的日头,这不仅是把午膳给错过了,眼瞧着就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所以卫殷这是担心他在房间里出事才开门瞧一瞧?   景长霁原本刚看到门大开时的那点不舒服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感激:“王爷有心了,臣子一时睡得太沉没记得时辰。”   只是抬眼却发现卫殷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看来二公子的确睡得够沉。”   景长霁觉得他话里有话,顺着视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只着白色绸衣。   睡裤还好,上身的衣服因为睡觉拉扯,此刻衣襟大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锁骨整个露出来,在投进房间的金色辉光下,竟是白的反光。   景长霁慌忙一拢,低头整理衣衫:“臣子失礼了。”   整理完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先去关侧门,还是先换衣服。   好在那边卫殷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书下了榻,贴心关上门,只留下一句:“等下过来陪本王用晚膳。”   景长霁只来得及说了声好,门另一边的视线随着只留下一堵墙彻底隔绝了。   他抓了抓有些乱的长发,松口气,不过想想也无所谓,他虽然喜欢男子,但王爷又不是真的断袖,男子之间别说只是看个胸膛,就是看光了也没啥。   景长霁晚上还有正事,所以很快整理好就从正门走,绕了一圈回廊到了卫殷那边。   卫殷心情似乎不错,晚饭多用了一些,当然也可能是云禅寺的斋菜好吃。   因为是皇家寺院,寺里的厨子虽然做的是斋菜,却厨艺极好。   景长霁也忍不住吃多了。   他心里惦记着刘贵妃那边的事,所以用过晚膳就告辞了,卫殷也没留他,好像真的是觉得无聊让景长霁单纯陪他来吃个饭。   景长霁回到房间后,一直等到天彻底黑了,侍从还是没回来。   直到夜已深,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景长霁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连忙去开,外面站着其中一个侍从,他让开身让对方进来。   侍从进来后开门见山:“二公子,贵妃院子里一整天都没人出来,不久前有四个宫婢出来前往后山,说是贵妃明日一早要喝新鲜的露珠,她们要出去守在那里,等候在那里采晨露。”   景长霁不确定这四个人是不是,但只能赌一赌了。   他装扮一番,让侍从带他先一步去后山。   禁卫对刘贵妃这边守卫森严,但后山只是宫婢的地方却显然放松警惕。   侍从带着景长霁避开巡逻的侍卫,悄无声息先一步走近路去了后山。   为了好藏身,景长霁躲在离山顶那片花丛后的灌木丛中。   景长霁知道自己不来只让侍从来打探才最安全,但他还是想亲自来,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毕竟这事关乎他与兄长的命。   他也是赌刘贵妃如果真的要私下与许倚林见面,绝不会带成贤帝指派给她的那些禁卫。   也是景长霁运气好,到后半夜的时候,景长霁因为下午睡得多,所以这会儿依然精神抖索。   他一直藏在灌木丛后,因为保持清醒,所以很容易听到细微的动静,他抬眼看去,发现四个守在那里的宫婢其中一个,突然朝着这边来了。   景长霁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好在这宫婢走到前方还有一段距离停了下来。   然后景长霁就看到对方竟是蹲下身拿了一个小瓶子开始接露水。   就在景长霁以为对方真的只是开始接露水的时候,他发现宫婢蹲着的前方其中一株花丛竟是细微动了动,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风吹动的花枝。   很快有极轻的声音传来:“娘娘。”   竟是一道细微的男声,声音还有点耳熟,好像正是许倚林。   景长霁仔细去看,才发现许倚林竟是不知何时藏在了花丛下,看来是早就挖好的密道,藏身在里面。   景长霁万幸自己没有藏身在花丛里,否则岂不是在刚好蹲在人家密道口?   景长霁去瞧那宫婢,离得远加上天色有些黑并不能看清模样,对方并没开口。   许久,刘贵妃才缓缓开了口:“以后还是别见了,本宫已经嫁人,上一次若非让你死心,本宫也不会见你。谁知,也是那次竟是让人抓住了把柄。”   许倚林愧疚的声音响起:“臣知道……娘娘放心,臣一人犯的错,会保娘娘安然无恙。这件事,臣会解决。”   刘贵妃声音很轻,被风吹散,带着虚无缥缈:“你的解决就是陷害别人性命吗?”   许倚林的声音有些痛苦挣扎:“娘娘,可臣若是不这么做,他当时看到了臣,一旦怀疑……臣死不足惜,但娘娘与两位皇子不能受到牵扯。”   景长霁攥紧拳头,这个他应该就是兄长了,不管许倚林有万般借口,他又想护住谁,但他害人就是不对。   景长霁没听到刘贵妃的声音,她似乎站起身不愿再与许倚林多言。   许倚林确实急了,从密道探出上半身,景长霁也瞧清他稍显狼狈的模样。   背对着景长霁的方向,许倚林声音放得很轻:“娘娘……”   但开了口,却没继续说下去,只静静望着刘贵妃离开的方向,声音痴痴的。   “娘娘放心,臣这几日就能将这事解决,肯定会重新还你安宁。”是他不该贪心,却不想只是一面却差点导致万劫不复。   景长霁看着许倚林重新回到密道里,没敢第一时间出去,他一直藏在那里,直到那四个宫婢采完露水离开,他才回去。   景长霁回到房间时天才开始亮起来,他沐浴更衣后,神色有些倦怠,眉头皱着,脸色不太好。   他现在百分百确定就是许倚林和夏侯骞搞的事。   许倚林言之凿凿这几日事情能很快解决,看来夏侯骞近期肯定是要做什么。   太后寿辰宴上夏侯骞的目的就是太子,这次少不了也是太子。   但夏侯骞显然不放心自己兄弟两个,所以再次刺杀太子前会先除掉他和兄长这两个未知数。   兄长一直藏在睿王府不好下手,但兄长之所以受到睿王庇护是因为自己。   一旦自己死了,那兄长也不好待在睿王府,到时候不用出手兄长就活不成。   所以……他们这次想先除掉自己?   可自己这次可是和卫殷一起出行的,卫殷身边肯定有不少暗卫守着,杀他比杀兄长可难过了。   但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祭祖的时候的就是那个很合适的机会。   卫殷身为皇嗣,祭祖的时候,他不仅要与太子、成贤帝以及诸位皇子一起前往祖祠祭祖,自己只是一个侯府公子,自然不能跟着。   而那个时候是杀他的好时机。   不过夏侯骞和许倚林上次拐弯抹角陷害兄长,应该是不希望有人追究往深里挖,所以也不可能当面行刺,到时候卫殷肯定会让人查并深究此事。   毕竟明面上自己算是卫殷的人,自己的人遇刺,那是下自己的脸。   夏侯骞他们应该不会选这么直接的方法,当然,还有一种不能继续查。   反而让人觉得即使出事也是咎由自取,那就是和上次霍二的死一样,陷害他。   景长霁虽然猜到这两个人的办法,但想要自保却是不容易,毕竟千防万防,贼子难防。   所以他如果想要从这件事中能够成功避过许倚林和夏侯骞的陷害脱身而出,唯一能求的只有卫殷了。   景长霁想到自己已经欠了卫殷三条命,如今怕是又要继续把这个数字往上家了。   但没办法,谁让他目前来说对卫殷有用的地方,也就是这一身还算拿得出手的医术?   景长霁担心许倚林回去后就会和夏侯骞商议陷害他的事,而这时候开始跟踪许倚林以及夏侯骞能不让他们发现还能最快察觉到他们目标的好时机。   他也没耽搁,打算去找卫殷商议这事,不过他这偏房没办法直接过去主厢房,所以只能从正门那边走。   不过让景长霁没想到的是,他来得太早,卫殷还没起来。   景长霁一直在主院厢房回廊前的石桌前用过早膳等到日头上升到头顶才终于等到卫殷房里有了动静。   近侍听到动静,捧着洗漱的温水以及衣物进去,没多久大概是禀告了景长霁来的消息。   很快,景长霁就被允许进房间。   景长霁踏进房间的时候,里面的温度比外面高上一些,有未散尽的冷香从四面八方很浅的散开,很好闻的味道,但他鼻子灵,还是能嗅到浅被冷香压下去的药味。   景长霁其实很想给卫殷检查一次身体,毕竟对方明显身体有问题。   但对方没开口显然对他还不够彻底的信任,所以卫殷这边不开口,他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   景长霁绕过屏风来到内室时卫殷刚穿好衣服,只剩下腰带还没系上。   一旁的侍从垂着眼不敢去看卫殷,身前捧着的托盘上放着的正是与他今日穿的墨绿色的锦袍华服颜色相近的腰带,只是因为色泽很深,所以瞧着更像是墨色。   景长霁进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墨绿色的衣袍趁着卫殷肤色愈发白净。   但整个人却并不会给人一种病态孱弱的感觉,反而因为身量高加上因为平时有练武,所以瞧着给人压迫感很强。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呈现在卫殷身上,加上他瞧着人时睥睨而又冷漠的模样,不怒自威。   尤其是外界那些传闻,让只要见过卫殷的没有不怕的,但景长霁大概是那个例外,大概是欠的债多了。   反而对这位债主并没那么怕,看到卫殷还没穿戴整齐,进来后就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只是景长霁打算当个透明人,有些人显然不这么想,他刚站在那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卫殷那没有起伏凉薄的嗓音,但细听之下似乎又带了些什么情绪,只是景长霁没听出来:“让他来。”   景长霁是听到这话了,却压根没想到自己身上,还想着卫殷穿个衣服还要换个人,还挺讲究。   只是卫殷说完后景长霁没听到另外的人上前,反而明显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景长霁慢半拍有种不祥的预感,视线着偷偷抬头,发现所有的侍从都低着头规规矩矩站在两旁,而卫殷的目光此刻正懒懒落在他身上,大概是嫌他慢,一挑眉:“怎么,本王还使唤不动你了?”   景长霁这才慢半拍意识到卫殷是让自己给他系腰带。   景长霁:“……”算了,不就是个腰带,谁让自己大上午的有求于人?   景长霁连忙上前:“没有的事,只是没想到王爷突然想起来让臣子来。”他上前后拿起侍从捧着的腰带到了卫殷身前,等展开腰带,却一时犯了难。   平时要么两人离得有一段距离,要么就是对坐着,要么就是卫殷坐着他站着。   所以此刻靠近后才发现卫殷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不说,甚至体量竟是也比他直接大了一圈。   他本来已经打算两手摊开环绕过去,但到了近前时脑补了一下到时候的情景,怎么看都有些不太自在。   他耽搁的这段功夫,卫殷的目光显然又看了过来,景长霁想着平时侍从也都这么系,应该没什么吧?   他硬着头皮干脆就先空出一只手,身体贴近卫殷,只是为了从卫殷身后够到另一只手的腰带。   所以他几乎整张脸都贴在卫殷的胸膛上,为了不正面贴着,干脆侧过脸,但这么一来他几乎整个人像是都贴在卫殷身上。   对方身上的冷香将他整个人笼罩住,让景长霁耳根一热,莫名觉得更不自在,好在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把腰带束好,就往后退。   谁知头顶上方再次传来声音:“玉佩。”   景长霁头一次觉得怎么这么麻烦,可还是老老实实把玉佩挂上去,结果旁边还有坠子和香囊。   尤其是摸着那带着药香味的香囊,他就这么低着头给卫殷挂香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这位祖宗终于搞定一切,景长霁松口气退开,卫殷显然心情不错,挥挥手,其余人暂时退下去准备膳食,卫殷则是端着一杯茶水坐在矮榻上:“说吧,什么事?”   景长霁想到正事,脸上的热意这才退了些,也没瞒着卫殷,把自己的怀疑以及这次亲眼见到许倚林和刘贵妃见面,以及许倚林很可能要趁着过两日在皇陵祭祖时对他下手的事说了,等最后怕卫殷不上心,补了句,“王爷,臣子如今还欠你三条命,如果臣子真的出了事,你看王爷你这生意是不是亏了?”   “所以本王就白搭进去这么多人?”卫殷显然没打算这么吃亏。   景长霁已经做好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倒是也不惊讶:“王爷有什么要求?”   卫殷很快开了口:“二公子刚刚都说了你还欠本王三条命,本王为了这生意不亏自然是不能让你死。这样好了,在云禅寺这两天加上祭祖的这段时间,你每日早早过来伺候本王穿衣好了。”   景长霁听完难以置信:就这?   他原本以为卫殷肯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把欠的三条人命变成至少六条。   “怎么?你不愿意?”卫殷皱着眉,刚要继续……   景长霁连忙摇头:“愿意愿意!”只是每天穿个衣服,别说穿衣服,给这位沐浴更衣也行啊。   毕竟这样不需要消耗积分,赚积分实在是不容易,目前不能暴露的情况下还不好出手,所以更加难,只要不是人命的事,别的都好说。   景长霁答应的太快,以至于卫殷沉默了一瞬:总觉得亏了。   卫殷这边答应出手帮景长霁出手调查后,景长霁松口气的同时也没多待,以不打扰卫殷用膳为由先离开了。   他是从正门走的,等走到外面想起什么,忍不住好奇问了句管家:“平时你们王爷都怎么系腰带的?”   按照卫殷这别扭的性子,他怎么觉得卫殷不像是能容忍别人这么靠近的感觉?他本意是看看别的侍从是怎么弄的,张张见识后下次给卫殷穿衣的时候好有个参考,谁知管家一愣,反射性回道:“哦平时王爷都自己系。”   景长霁步子一顿:??   管家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补了一句:“要么就是两个侍从一人一边系。”   景长霁想着这才跟自己想的差不多,要么明天多喊一个侍从?   管家一直把景长霁送到偏院,才松口气,幸亏反应快,要不然就漏嘴了,二公子既然这么问,难道是王爷刚刚让二公子给系腰带了?天啊,果然坊间传闻是真的,王爷对二公子果然不一般!   而另一边,景长霁上午是从卫殷院子回自己院子的消息很快递到太子的耳边,他听到时脸色很难看。   景长霁因为早上去卫殷院子去的早,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看到,反而是他离开的时候被人看到了,也就被这么递了上去,这怎么看都像是景长霁昨夜直接歇在卫殷的房间。   禀告的侍从被太子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吓到,想了想连忙补充一句:“属下等人也只是看到二公子从睿王那里离开,也许只是早上过去一起用膳也说不定……”   只是这话说完却没得到太子开口,侍从更加心惊胆战,跪在那里不敢开口。   许久,太子才沉声开口:“派人守着,一旦二公子去睿王那里,就过来禀告。”   他昨天后来找人问过了,两房虽然直接相通,但偏房不能过去正房,也许只是他想多了而已。   更何况,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他接近景长霁不过是存了拉拢的心思,仅此而已!   只是太子这么安慰自己,心头涌上的不舒服一直到到了景长霁的院门前依然没有散开,他甚至不肯承认自己这么迫不及待过来到底想确定什么,真的确定了又能怎么样?   景长霁昨夜为了跟着许倚林压根没睡好,从卫殷那边过来后就打算补眠,只是他刚打算脱衣休息就得到太子过来的消息,景长霁头疼不已,但他只是臣子,还真的没理由不见。   景长霁重新穿好衣袍面色带着倦意出了门到了外院,太子背对着他站在院中的一棵树下。   太子今日穿了一身白袍,玉冠束发,整个人瞧着眉眼俊朗目若星辰,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嘴角带着恰到好处温柔的笑意,衬着身后的风景,就是一副绝美的画卷。   只可惜,景长霁满脑子都是困困困,恨不得太子现在赶紧走人他好回去补眠,垂着眼甚至都没多看太子一眼:“臣子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没有错过景长霁眼神的冷淡以及压根懒得看过来的目光,他嘴角的笑就这么僵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怒火,再等看到景长霁没掖好的衣领,加上此刻忍不住掩唇打的哈欠,心头原本压下去的念头更加强烈:“二公子似乎昨夜没睡好?”   景长霁警惕动作一僵,将打哈欠的手放了下来,歉意一笑,语义却是模棱两可:“臣子只是惦记王爷身体不好夜里着凉,这才……”   “是吗?”太子满脑子却都是他又提卫殷,“小皇叔身体不好倒是真的,那昨夜二公子是在小皇叔那里照顾吗?”   景长霁故意愣了下,低咳一声:“有、有吗?没有的事……”但这语气怎么听都是不打自招。   太子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后来只是随意问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等回到他住的院子刚好看到又偷摸过来的霍锦州,他眉头皱得死紧,甚至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不是霍锦州当初骗了他,如今留在他身边的就是景长霁了?   霍锦州原本只是想多在太子面前露露脸,他手里还提着一大早亲自去做的膳食,此刻对上太子近乎杀人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开口:“殿下,属下想来说那些私产月报递上来了,效益不错……”   霍锦州的这句话成功让太子冷静下来,尤其是他目前羽翼未丰,母后对他自幼要求严厉,就连外家虽然对他有助力,似乎也没这么在乎。   他虽有太子头衔虽得父皇重视,可后面几个皇子对储君之位虎视耽耽。   景长霁虽然值得拉拢却也不是非他不可,如今霍锦州还有用……   想到这,太子凌厉的目光收了回来,只是嗯了声,抬步先一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霍锦州看着他的声音松口气,敛下眼提着膳盒跟了上去,只是心里却恨得不行,本来一切都按照他想的方向发展,可怎么就变成如今这种困难模式?   接下来云禅寺待着的两天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刘贵妃显然不想多惹事,她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等祈福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开始启程下山。   一行人浩浩汤汤离开云禅寺后直接去了皇陵,而另一边,成贤帝带着皇后以及诸位皇子公主文武百官也启程前往皇陵祭祖。   景长霁依然是与卫殷同一辆马车,这两天他虽然每天都和卫殷见面,但卫殷也没提及许倚林和夏侯骞那边。   不过卫殷既然答应了那也不可能会食言,所以景长霁心里再着急,面上也没表现出来。   好在快到皇陵时,卫殷终于休息好睁开眼,扫了景长霁一眼,而这一眼让景长霁心头一跳,他意识到什么,立刻上前,黑眸直勾勾盯着卫殷,反倒是卫殷先一步移开目光:“凑这么近做什么?”   景长霁往后退了退,却没退太远,试探问道:“王爷,是不是有消息了?许少卿那边有什么动静?” 第30章   二合一   “消息倒是有消息, 不过么,倒是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你要先听哪个?”   不知是不是这两日景长霁时常去卫殷那边的缘故, 景长霁明显感觉卫殷对他没这么防备, 这都会开玩笑了。   加上上次卫殷救了他一命的事,景长霁对于这位睿王的人品很信得过。   景长霁闻言,也故意顺着他说:“这样啊,那臣子先听听坏消息好了。”   卫殷挑挑眉,也没继续打哑谜,慢悠悠开口道:“坏消息就是跟着许倚林那边的人没发现他有什么动静,倒是夏侯骞那边, 的确动了置你于死地的心思。”   景长霁饶是早就猜到了, 真的听到肯定的答案还是心里一凉, 他与许倚林夏侯骞无冤无仇, 只因为有可能知道他们的计划,就要杀人灭口, 这种人还不如卫殷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狠戾。   尤其是许倚林这种表面上瞧着温润而雅能臣贤良的模样,谁知背地里竟能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无辜之人的性命。   景长霁深吸一口气:“那好消息呢?”   卫殷从开口说了这事视线就一直落在景长霁的脸上,发现他只是最初听到的时候脸色不郁,竟是很快就恢复淡定, 这幅沉稳的模样跟他这年纪还真不相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人到中年历尽千疮百孔才能修炼出这种淡定劲儿。   卫殷倒是也没怀疑,这位二公子从一开始出现在他眼前就从未看透过,甚至查也查不出什么, 想必心思可比他猜到的还要藏得深。   “好消息就是夏侯骞要置你于死地的方法本王的人已经打探清楚。”   “当真?”景长霁眼底有亮光闪过, 这还真的是个好消息, 毕竟就算夏侯骞再怎么打算陷害他,只要他能提前知晓他们的打算,巧利用一下,说不定还能直接抓到这二人的马脚,将他们的目的公之于众。   他如今就算知道这二人勾结,因为没有证据他也不敢说出来,否则反而会被夏侯骞污蔑挑起两国争战。   到时候不仅达不到惩治二人的目的,还会将他置身万劫不复之地。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买卖他肯定不会做。   此刻听到卫殷说出他已经知道夏侯骞的目的,迫不及待问出口:“他们打算怎么陷害臣子?”   卫殷望着景长霁难得直勾勾瞧着他的双眼,黑漆漆的凤眸几乎能清楚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他眸底清澈见底,与他平时表现出的老成截然相反,这种极致的矛盾再衬着景长霁这张昳丽的姿容。   一时间竟是美得让人炫目,一种介于青年与少年的青涩,让卫殷一时间心头有些发痒,手指头轻轻点着矮几,瞳仁深深。   景长霁一直瞧着卫殷,所以第一时间发现卫殷发沉的目光,他倒是没往自己身上想,还以为是这次陷害的事比较难办,正要想着要不要多给些补偿的时候,卫殷开了口。   不仅没提及另外的好处,反倒是事无巨细将夏侯骞的目的说了出来。   和景长霁先前猜的差不多,夏侯骞的确是打算趁着祭祖的时候对景长霁下手。   但他们不单单只是打算对景长霁下手,还打算一箭双雕。   祭祖的时候除了皇家人外其余人都不能踏进祖庙,所以都是等候在殿外的。   所以夏侯骞的确是打算在景长霁与卫殷分开的这段时间对景长霁下手,这也是唯一景长霁身边没有这么多庇护容易下手的机会。   夏侯骞这些年在卫朝也不是白待的,加上他时常进宫,所以明里暗里培养了不少心腹不说,甚至仗着自己的身份以及容貌勾搭了几个宫婢为他所用。   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位正是皇后宫中的宫女之首之一的李姑姑,这位李姑姑被夏侯骞甜言蜜语给完全收买住,对夏侯骞也是死心塌地。   夏侯骞这次为了除掉景长霁还真的是打算大出血,决定利用这位李姑姑对夏侯骞的心意骗她假意合作陷害景长霁与皇后宫中的宫婢有染。   实际上夏侯骞真正的目的是打算到时候等李姑姑将景长霁以皇后的名义引到外殿后,以李姑姑发现景长霁与宫婢有染后被景长霁杀害来达到彻底陷害的目的。   不仅达到陷害景长霁的目的,还能顺便解决掉李姑姑这个早就被利用个差不多的累赘。夏侯骞没打算真的娶这位李姑姑,如今李姑姑知晓他的秘密太多,自然不能多留。   所以这件事在李姑姑看来只是帮心上人陷害景家二公子,在夏侯骞看来,不仅能除掉景长霁,顺便还能一箭双雕将李姑姑给灭口。   景长霁脸色不好看:“他还真的是够心狠的。”   他脸色不太好,听完夏侯骞的目的,他忍不住想到第一世的太子,和这位北冥质子还真的是一丘之貉,当初也不是利用景长霁,等利用的差不多的时候将景长霁给灭口,美其名是自己成了他们的绊脚石。   可从始至终他压根不知道,反而是两人合伙将他利用个干净。   卫殷看他神色不郁,难得耐下心思安抚道:“不过是小事,你如今是本王的人,本王自然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景长霁咬牙:“为什么不发生?既然夏侯骞这么费尽心机想要陷害臣子,那就如了他的愿。”   卫殷挑眉,显然不觉得景长霁这话是真的往套里钻,显然是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他也不介意搅合这场祭祖:“说说看你的打算。”   景长霁道:“夏侯骞想同时出掉那位李姑姑,看来她知道的事情不少,如果能将她拉拢过来揭穿夏侯骞,到时候夏侯骞想躲过去可没这么容易。”   卫殷手指轻轻点着矮几:“思路是没问题,但你可不要低估那位质子的魅力,到时候就算真的抓到了,那位李姑姑怕是宁死也不会背叛夏侯骞。”   如果陷害不能完成,那说明夏侯骞与李姑姑并未撕破脸,对于李姑姑而言,夏侯骞依然是她的心上人,对她痴心一片,到时候怕是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背叛夏侯骞。   景长霁眸色深深,周身笼罩着一层寒意:“王爷说的不错,可谁说抓她?要是依然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李姑姑能在皇后宫中成为宫婢之首也是有本事的,想要杀她还能不引起她任何后招,只能是夏侯骞亲自动手。如果夏侯骞亲手「杀」了她,那么到时候这位李姑姑还会对夏侯骞依然痴心不悔吗?”怕只会因爱生恨吧?   卫殷一愣:“你是要让李姑姑亲眼看着夏侯骞杀她,让他们内讧?”   “有何不可?只要不是鹤顶红下毒一击致命,既然要陷害臣子,到时候肯定臣子也在场,那就能让这位李姑姑活下来。”至于李姑姑被「杀」一次,他也没有任何同情。   毕竟对方明知道夏侯骞要陷害他这个无辜之人也愿意害他,对于一个要害死他的人,他可没这么好心情以德报怨。   至于让她活下来后到时候结局如何,那就让她与夏侯骞狗咬狗好了。   卫殷原本以为景长霁会心软不愿意让这位李姑姑冒险,倒是没想到和他最初的想法倒是一致,以怨报怨。   卫殷眼神愈发带了些别的,只是很快转瞬即逝:“你还真没猜错,鹤顶红这种毒不好得,到时候查起来反而麻烦,夏侯骞自然不会用毒,用匕首到时候画面才更血腥才会造成更大的刺激让你受千夫所指。”   景长霁松口气,他这边想要以暴制暴,卫殷更加没有问题,一拍即合开始安排起来。   等一行人到皇陵时天色已经不早,祭祖是在明天,所以他们要在皇陵旁的宫殿歇上一天两夜,等明天祭祀结束再过一夜,后天启程回宫。   而夏侯骞算计陷害景长霁的时间就是明天成贤帝带人进入皇陵祭祖的这段时间。   因为皇帝出行,以及太子皇子以及皇亲国戚等,所以守卫森严,卫殷身边的护卫也尽数大半都跟在他身边,到时候景长霁身边的防卫也是最松最容易得手的时候。   景长霁先前答应了卫殷在云禅寺以及祭祖的时候会过去伺候卫殷穿衣,他这次到了行宫依然是住在卫殷隔壁,这一晚他睡得还算不错,只是想着明天要做的事,还是有些紧张。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醒了,洗漱好先去了隔壁的寝殿,等了一会儿听到动静,景长霁跟着管家抬步走了进去。   只是等他们进去内殿,后面跟着一排的小太监,手里托盘上是亲王正装。   景长霁站在一旁,他第一世是见过祭祖的,所以也见过亲王的服侍。   毕竟后来藩王回京的时候他也是见过,但还是头一次见到卫殷穿亲王服。   卫殷的亲王服显然与旁人不同,是蟒袍,墨色的蟒袍以及玉冠束发的流苏,将卫殷整个人衬得眉眼愈发冷峻威严,让人只是瞧一眼就望而生畏。   景长霁一时间竟是有些看怔,望着微仰着下颌面无表情的尾音,随着冠冕垂下的珠帘遮住稍许的冷厉。   但也让他整个人瞧着愈发贵气迫人,等发现自己看的太久忍不住低头时,也错过卫殷刚好敛目看过来的视线。   卫殷有些不满景长霁又在发呆,难道是没睡好?   想到今日要演的戏,没睡好倒是也合情合理,挥挥手让人退下,只留下腰带。   结果等人都退下了景长霁还没发现,直到听到一声轻咳声,景长霁才赫然回神,抬眼一愣:“人呢?”   卫殷站在那里:“等你发呆完祭祖估计都要结束了。”   景长霁摸摸鼻子,不太自然道:“换了个地方没睡好,臣子这就给王爷穿戴。”   这几日也习惯了,所以景长霁倒是也习惯,只是亲王服到底与平时常服不太一样,上面镶嵌了珠子玉石,比较沉,加上景长霁又要从后面环住给卫殷系上,又担心不小心把这腰带给摔了,到时候可没有别的替换的。   所以景长霁愈发谨慎,全程绷住脸屏住呼吸,因为动作小心翼翼又慢。   所以手指极轻落在卫殷腰腹间,他好几次差点没忍住出声让景长霁动作快一些。   一低头,发现景长霁垂下头露出的脖颈,细长白皙,仿佛一只手就能捏住,他莫名觉得嗓子有些痒,手也有些痒,想上前用指腹摸一摸,看看是日光照的,还是真的这么白。   只是还没等卫殷真的出手,景长霁终于把腰带给扣上松口气的同时,一张脸因为长久不呼吸不仅憋得脸通红耳根也有些红,等一抬眼,就对上卫殷正低垂着眼直勾勾看着他的模样。   景长霁吓一跳:“王爷?”   卫殷却是眯着眼望着他发红的脸,半晌才嗯了声。   景长霁觉得莫名,尤其是寝殿的温度似乎也有些高,干脆寻个借口赶紧走人,直到他走出去好久卫殷才慢悠悠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上的玉带,前两日可没看到他脸红,难道……   卫殷挑眉,眼底莫名闪过一丝趣味,竟是不讨厌反而还有些享受,心情更是莫名大好。   而不知道卫殷想法的景长霁到了自己的偏殿才松口气,用过早膳后,又看了眼这些时日积攒的积分,足够救两个人,更加放心。   卫殷那边因为今日祭祖流程多,所以很快先去了外殿,离开前留下一半的暗卫暗地里护住景长霁,听他的吩咐。   景长霁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是一起跟着文武百官后前往祭祖的地方,只是因为人太多,他站得位置偏后一些,加上低调。   所以倒是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但这不包括有心要对他下手的人。   景长霁表现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眼中针,穿着一身素色常服站在那里,静静等着祭祀开始。   就在离祭祀还有半个时辰即将开始时,突然有个侍从过来,到了近前先是行了礼:“景二公子,贵人有请。”   “嗯?什么贵人?”景长霁装作颇为警惕的模样瞧着来人,并未打算跟着去。   侍从避着人只面对景长霁时掏出一块令牌,这令牌是皇后宫中出入的牌子,等景长霁看清后,侍从收了回去,依然是恭恭敬敬道:“二公子,随小的走一趟吧,贵人已经等着了,说是有些事要询问你的意思。”   景长霁装作迟疑但又怕不过去会让贵人发火,最后咬咬牙:“那我能带两个人一起过去吗?”   侍从颌首:“如果二公子不放心,的确是可以带,不过等到了贵人那里,是不能随行的。”   景长霁这边应着后,选了两个身手不错的跟在身边,这才一行三人随着那个最初过来的侍从走了。   前后有臣子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只是虽然好奇贵人是谁,但想到景长霁是睿王的人还是不要多加打听的好,很快就把这件事给抛诸脑后。   而另一边,景长霁三人跟着侍从的确是到了皇后在行宫住的宫殿外,他抬起头仔细看了眼这宫殿,装作已经相信的确是皇后娘娘要见他,等侍从拦下他带来的两个侍从时才没有多加阻拦。   最开始那个侍从也没进去,而是很快让守门的护卫进了殿内,不多时出来一前一后两个宫婢,前面走着的宫婢年长一些,模样端庄贤淑,嘴角挂着得体的笑:“是二公子吗?奴婢是皇后宫中的李姑姑,二公子随奴婢来吧。”   她身后的宫婢也屈膝行了一礼,因为有李姑姑的身份在,景长霁这次表现出的更加像是没有任何怀疑,坦然跟着李姑姑二人踏进了宫殿。   景长霁垂着眼,也没多看,就这么被这位李姑姑二人带着绕着宫殿七拐八拐的,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却是到了一处偏殿前。   李姑姑身后的宫婢推开门,李姑姑适时开口:“二公子现在这里稍后,奴婢先去通知一声娘娘再来带二公子去见娘娘。灵俞,你在这里陪着二公子。”   景长霁进去前拦住这位李姑姑:“李姑姑,我想知道娘娘唤我来,这是所为何事?”   李姑姑依然挂着笑容:“等下二公子就知道了,别的奴婢也不好多言。”说罢,像是怕景长霁多问,很快转身施施然离开了。   被李姑姑唤作灵俞的宫婢垂着眼恭恭敬敬请景长霁进了偏殿,在大堂落座后,给景长霁倒了一杯茶水,就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景长霁看了眼茶水,冒着热气,氤氲的气息袅袅而上,角落的香炉里燃烧着腻味甜香的气息,而一旁的宫婢瞧着十六七岁,模样清秀,垂着头,乖乖站在那里,显然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是一点都不知道。   在这位李姑姑眼里,这位唤作灵俞的宫婢是她的棋子,不过李姑姑也没想到,在夏侯骞眼里,她也只是一枚棋子。   景长霁能嗅到茶水里也同样被下了药,他不知道四周是不是有人正窥探着。   所以等茶水稍微凉一些,他端起杯盏,借着宽袖的遮挡,瞧着像是喝了一口茶水,实则是动也没动,放下茶盏时一并将杯盖盖上,如此一来也不能看清他到底是喝了还是没喝。   等差不多的时候,景长霁装作头晕目眩身体不适,再次端起杯盏,手一抖,直接杯盏摔碎在地上,更加不知道到底少没少。   与此同时,景长霁像是真的差不多了,站起身一晃直接倒在那里。   “二公子?二公子!”宫婢灵俞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好端端的这位二公子怎么突然就这么晕了?是生病了吗?   而在灵俞去晃景长霁的时候,身后有人无声无息出现,直接将灵俞给敲晕了。   随着偏殿一男一女都倒了下去,偏殿的门被从外面合上,顿时里面暗了下来。   等一切恢复平静,李姑姑拿帕子掩着口鼻走了出来,她身旁跟着的赫然正是夏侯骞。   夏侯骞到了近前,瞧着吸入不少角落香料面色潮红的灵俞以及偏头晕倒露出半张昳丽姿容的景长霁,啧了声,想着景长霁这姿容倒是可惜了。   但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如果肯上钩,他也不用大费周章除掉他,但谁让他运气不好,刚好让他兄长看到不该看的呢?   李姑姑倒是有些担心事情被发现:“殿下,会不会出问题?要是到时候娘娘问起来……”   “这怎么会出问题?你平时和这个小宫婢关系好,到时候问起来,就说这两人私下里早就勾搭上,你被小宫婢求上门,也就答应让他们见一面断绝关系。谁知道他们背着你竟是做出这种事,不仅如此。   因为小宫婢要断绝关系,这位二公子恼羞成怒竟是动手杀了她,也是怕她说出去与他的关系让睿王知道会杀了他。到时候娘娘若是降罪于你,刚好能至此出了宫,也好……”夏侯骞没说完,顺势挑起李姑姑小巧的下巴,让她忍不住羞红了脸,也就没有任何怀疑了。   这办法虽然冒险,但只要以后能和殿下相守在一起,只是牺牲一个两个,也是值得的。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李姑姑想通后也就没继续管,看着夏侯骞的人把已经中了药的两人抬到后面的软榻上,等夏侯骞将人挥退,一时间偏殿只剩下软榻上昏迷的二人以及夏侯骞与李姑姑。   李姑姑也是难得这么光明正大与夏侯骞私会,忍不住上前抱住夏侯骞,将头埋在夏侯骞的怀里:“殿下……”   夏侯骞不仅没有推开她,还将人搂得更紧,这让李姑姑更加脸红心跳,因为完全的信任将整个后背暴露出来。   李姑姑脑袋埋在夏侯骞怀里,被对方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着后背。   所以一时间并未发现不知何时夏侯骞另外一只手从身后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正对着她的后心,边举起手边说着温柔的情话:“等这件事了了,你出了宫,等本王大业既成,定会……”   随着李姑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情话上时,夏侯骞毫不留情刺了下去。   等李姑姑意识到危险猛地推开夏侯骞时已经来不及,饶是她想跑,却早就失了先机,她难以置信瞪着夏侯骞:“你、你……”   只是一开口眼前就一阵阵发黑。   夏侯骞得手后也懒得再装,拍了拍手,藏着的一人从上方的房梁跳下来,单膝跪地:“殿下。”   夏侯骞摊开手,对方接过他手里染血的匕首,并递上干净的帕子。   夏侯骞接过帕子擦手,瞧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李姑姑:“你还真当本王看上你了?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如今能为本王最后发挥价值,也算你死得其所。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别再遇到本王了。”说罢冷冷看了眼手下,“将现场布置好,有半分差错,本王要了你的命。”   要不是这位李姑姑有些身手平时也警惕的很,他也不用为了以防万一出差错走这么一趟,平白脏了手。   李姑姑死死仰着头,刚好看清他这嫌弃的模样,气得张嘴想说什么,可血不断从后背往外流,浑身的温度开始降低,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眼前发黑要晕过去前,眼睁睁看着夏侯骞就这么离开了。   就在李姑姑不甘心却也只能看着那留下的手下拿着匕首朝矮榻走去,举起匕首,正对着要下一个下手的正是灵俞,只是身后却没传来更浓郁的血腥味,而是沉闷的一声。   不多时有脚步声沉稳走了过来,李姑姑睁着越来越看不清的双眼去看,只是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她竟是看到站在眼前的是那早就被下了药昏迷不醒的景二公子。 第31章   二合一   这次的祭祖进行的很顺利, 其间并没有出什么事。   因为文武百官都来了,人数不少,加上所有人的心思都在祭祖上, 所以没发现少了一个人。   直到一个时辰祭祖结束后, 卫殷身为亲王, 因为辈分高,紧跟在成贤帝、皇后以及刘贵妃后面的位置,等浩浩汤汤一群人走出皇陵,百官跪地行礼齐声高呼。   成贤帝心情不错,尤其是刘贵妃身体渐好,让他龙颜大悦,让人平身后, 就带着人朝着设宴的行宫走去。   只是经过一处时, 卫殷本来面无表情懒洋洋走着, 管家焦急想往前, 但因为皇家一行人两边为了防止有刺客。   因此是有护卫拦着的, 但管家又怕继续耽搁下去二公子出事,凭这两天看到琢磨出来的想法,管家觉得王爷必定是重视二公子的。   万一二公子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他这个王府管家也当到头了。   所以等卫殷走到近前, 硬着头皮连忙喊了声:“王爷!睿王爷!”怕王爷不知道喊的是谁,管家只能加上封号,他这一声压得虽然低,但因为一行人前后离得近, 所以成贤帝等人也都听到了。   卫殷扫了管家一眼, 故意装作并不知晓, 只是懒懒看他一眼:“何事这么喧哗?稍后再说。”   管家哪里等得及,再等到宴会耽搁下去,指不定二公子就没命了,“王爷,是二公子,二公子他失踪了!”   果然,这句话一出,因为事关景长霁,原本垂着眼落后卫殷半步的太子也赫然转头看去,甚至是先卫殷一步询问出声:“景二公子失踪了?怎么好端端的会失踪?”   太子问出声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还快,等他回过神已经问出声,发现成贤帝以及母后都停下脚步看过来,他敛下眼遮住眼底的所有情绪:“父皇、母后,景二公子救过儿臣,儿臣听到二公子失踪,怕他出事……”   他这解释也说得过去,甚至还让文武百官觉得太子是个有情有义有恩必报的德善之人。   成贤帝本就对太子更加宽厚一些,闻言也难得多问了一句:“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是不是去哪里闲逛了?毕竟年纪轻,也是头一次来皇陵,私下走走也是可能的。”   但成贤帝这话一出口却没人敢答,毕竟刚刚可是在祭祖,这么大的事。   但凡景长霁真的私自离开去玩,可是大不敬,就算是找到也是要治罪的。   成贤帝显然是借着这个机会给卫殷下了一个套,卫殷像是没听出成贤帝话里的深意,皱着眉神色阴郁瞧着管家:“没听到皇上的问话?二公子怎么失踪了?”   管家吱唔一声,跪在那里不知要不要说,可如今这个节骨眼,被这么多主子盯着,只能硬着头皮道:“回禀皇上,二公子应该不是去闲逛。祭祖开始前,有个侍从拿着皇后娘娘宫中的令牌说是娘娘要见二公子,二公子就跟着那侍从去了。可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一开始奴才也没多想,还以为二公子去了别处候着,可谁知竟是一直都没回来……”   “胡闹!本宫好端端的怎么去派人让景家的过来?”霍皇后脸色不太好看,从祭祖开始,成贤帝这双眼就没有从刘贵妃身上挪开。   她心里有气,但身份在这里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此刻听到竟然连一个奴才都敢攀扯上她,一时间迁怒发火。   成贤帝也觉得匪夷所思:“好端端的,皇后见二公子作甚?祭祖前皇后一直都在朕这边,哪里有时间见他?”   管家显然是有备而来,也是怕到了王爷面前解释不清,所以把当时的侍从也带了过来。   侍从就跪在一旁,连忙开口:“回禀皇上,奴才当时是跟着保护二公子的,当时的确有侍从拿了皇后娘娘宫中的令牌过来,否则二公子也不会就这么跟着去。奴才一开始是随着二公子一起过去的,当时二公子的确是进了娘娘的宫殿,不仅如此,出来迎二公子的还是娘娘身边的李姑姑,所以奴才等人这才放心让二公子一人跟着进去了。”   他这话一落,皇后眉头也皱了起来:“李姑姑?”   她立刻去看旁边,很快有个嬷嬷上前,低声说了几句,“李姑姑早些时候说身体不适来了小日子,怕冲撞先祖们,所以并未随着一同前来。”   霍皇后听管家与侍从这般说脸色不太好看,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睿王的人不可能撒谎,除非李姑姑假借她的名义引了那景二公子过去。   如果只是一个侯府公子也没什么,偏偏这景二是睿王的人,这位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真的是她宫中的人搞事,怕是要连累了她。   这时候也有官员想起当时站在景二公子旁边,的确是听到贵人什么的。   如此一来,这宴会暂时是去不成,光是看着睿王这脸色要是真的找不到人,怕是能掀桌子。   成贤帝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在卫殷开口前,干脆直接道:“既然这事牵扯到皇后,那就干脆过去看看,如果只是误会,也好还了皇后一个清白。”   成贤帝对皇后不甚在意,也不会为了皇后得罪睿王,干脆卖给对方一个面子。   霍皇后听到这心里更是憋气,如果换成刘贵妃,只要有一个怀疑的念头,怕是皇上早就发怒了,可就因为她不是刘贵妃!   成贤帝都这么说霍皇后也不会不给他面子,一行人转道先朝着行宫内皇后的宫殿过去,只是刚走到一半,总管太监脸色发白匆匆跑了过来,到了近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皇、皇上!出事了!出人命了!”   因为出了人命,霍皇后也顾不得上发火,甚至为了自证清白,也没拦着人一通前往。   毕竟出了这事,这宫殿她也不可能继续住,只是问题如今死的是李姑姑和她宫中的宫婢,怎么样怕是都脱不开干系。   卫殷皱着眉大步朝前走,成贤帝等人面色各异,百官对视一眼,不管心里怎么想,却都觉得这事太过匪夷所思。   毕竟怎么想也觉得好端端的二公子怎么会跟皇后宫中的人扯上关系?   甚至还闹出人命?一条不够,还是两条?   文武百官原本以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真的等到了宫殿前,还没走进去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让他们脸色微变。   抬头看去,更是傻了眼,就看到景二公子浑身都是血坐在大殿的椅子上,地上有摔碎的一个茶杯,到处乱糟糟的。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让人震惊的是景长霁身上都是血迹,因为有段时间干涸掉,呈现一种近乎黑色的血渍,加上他今日穿一身素净的华服,让这浑身是血的模样更加可怕。   不仅如此,他手上还都是干涸的血,这还不算,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把染血的匕首,还有滴落状的血滴,从这边一路蔓延到屏风后。   随着有侍卫上前将屏风挪开,顿时里面的模样也展露在所有人眼前,看到的一瞬间有人倒吸一口气,失了声。   屏风后近一些的地方趴着一个宫婢,瞧衣着装扮是个大宫女,背对着众人趴着,头朝着里侧,后背有个伤口,整个后背大片被染红的干涸血迹,无声无息趴在那里,怕是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这还不算,不远处软榻上也躺着一个宫婢,也是背对着众人趴在那里,身上倒是没有血,只是一条手臂无声无息耷拉垂落下来,无声无息的,像是也没了气息。   否则这么多人过来,要是还有动静早就过来行礼了,没有动静,那就只可能是出事了。   成贤帝显然也没想到过来后看到这一幕,皱着眉:“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瞧着那二公子这会儿才像是才回过神,站起身还晃了一下,跪下行礼:“臣子见过皇上。”   成贤帝指了指那两具尸体:“景家的,这是怎么回事?你与这二个宫女怎么回事?她们是你杀的?”   景长霁垂着眼:“回禀皇上,如果看现在这情况来说,像是臣子杀的。”   “什么叫看情况?你这是说有人陷害你了?”成贤帝气笑了,指向大总管,“你来说!”   大总管跪着开口:“不久前有人发现这大殿紧闭,里面有血腥味传出来,打开就看到……二公子手里握着匕首坐在那里,到处都是血,还有那边的两位。发现的侍从刚要上前,二公子说自己杀了人,让人通知了奴才……”这才有他赶紧跑去禀告的事。   成贤帝望着这一幕:“当时大殿里只有他们三个?”   大总管偷偷看了眼一直没开口的卫殷:“是这样,门是从里面关着的,还是侍从踹开的。”   成贤帝干脆看向卫殷:“睿王啊,你自己说说看,这事要怎么办?”   眼前情况太明显了,密室,三个人,死了两个,只剩一个,怎么看都像是被活着的人杀了。   卫殷却是看向景长霁:“你还有什么话说?”   景长霁老老实实开口:“王爷,臣子是被陷害的。有人拿着皇后娘娘的令牌来寻臣子,因为是这位李姑姑带路,她是娘娘身边的人,臣子就信了。后来臣子喝了一杯茶水就晕了过去,接下来的事……就如大家所看到的,臣子一醒来发现手里握着染了血的刀,李姑姑二人就这样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谁要陷害你?”成贤帝冷着脸开口,只是死了两个宫婢,虽然可惜这事一出景家这二公子的命是没了,但因为失去一个能牵绊住睿王的人可惜。   景长霁垂下眼:“臣子不知……”   成贤帝懒得再和他多言,刚要摆手,这时候有个宫婢噗通跪在地上:“皇、皇上,奴婢知道为什么二公子要杀人!”   所有人被突然跑出来的小宫婢吓一跳,看过去时,等霍皇后看到也是自己宫里的宫婢,更是脸色铁青。   成贤帝正愁没办法快点解决,听到这话,深深看了眼卫殷,再重新目光落在小宫婢身上:“哦?你是哪个宫的?”   “奴婢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也是跟灵俞一个屋的宫婢。我们二人都是李姑姑手底下管着的。灵俞就是她……”小宫婢的手指了指不远处软榻上躺着的宫婢,小声开口。   成贤帝觉得这事甚至不用让刑部或者大理寺来查,他都能当场给办了:“你不要怕,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虽然可惜景二死了,但如果景二真的有什么过错,睿王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只能说睿王的眼光与人品也不行,不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成贤帝心情不错,也就没发现旁边的卫殷格外的淡定。   小宫婢垂着头像是有了主心骨,开了口:“奴婢与灵俞是住在一间房的,所以灵俞的一些事也会说给奴婢听。自从不久前二公子进宫在来御书房的途中偶遇过灵俞,后来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又遇到过。灵俞模样长得好,所以二公子就……听灵俞的意思说是两人私下里还偷偷见过,二公子说他与睿王是假的,等他脱离睿王后就想办法送她出宫到时候给她换个身份娶她……”   小宫婢说的这话有鼻子有眼,景长霁自从霍二的事后的确进过几次宫,途中偶遇过太监宫婢不少,还真的可能遇到过。   太后寿宴时皇后也有参加,灵俞是皇后宫中的,也在场的确说得过去。   加上这小宫婢张口闭口自己与灵俞有私情,还专门说与睿王是假的。如果他与睿王是真的,这话听在睿王耳中肯定是自己背着他有了异心。   顺便也能让睿王对他动怒,继而不再管他,还真是一箭三雕,比景长霁先前想的还要狠,完全断了景长霁所有的后路。   小宫婢继续道:“这次也是二公子提议让灵俞去求的李姑姑,说所有人都在祭祖,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刚好也能商议逃出宫的事。奴婢一直觉得这事不靠谱,灵俞应该是被蒙蔽了,李姑姑虽然心地好,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灵俞去送死,毕竟私自逃离宫中可是大罪。许是李姑姑刚好听到与二公子争吵起来,二公子一怒之下就……”   她剩下的话不用说,在场的所有人已经脑补个差不多。   景二公子肯定只是玩玩这唤作灵俞的宫婢,谁知忽悠人的话被李姑姑当真,争执下不小心杀了李姑姑,后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灵俞也一起杀了。   只是不知为何争执间景二公子也晕了,所以没来得及逃走,干脆仗着死无对证,将一切脏水泼到李姑姑与灵俞身上。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显然没想到景二公子不仅与睿王是假的,还敢动宫婢。   宫婢就算没被皇上看上,那也是皇上的女人,这等同于二公子这是动了皇上的人?   成贤帝气笑了:“景二,你怎么说?”一个宫婢他还真不看在眼里,但明目张胆这么做,还真的是把他堂堂一个皇帝的脸面往地下踩。   谁给他的勇气?睿王吗?   成贤帝其实也听出这事不能细究,很多东西也只是这小宫婢一面之词,只是两面不足以让景二冒这么大的险,但谁让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刚好摆在眼前呢?   景长霁显然看出成贤帝这是打算顺水推舟让这事一锤定音,等他被带走,那么不到半日,这事不是他干的,也要是他干的,让他必死无疑。   而景长霁的死,绝对能成为睿王的一个黑点,成贤帝巴不得多多往卫殷身上泼脏水,至于死上一个两个还真不算事。   景长霁敛下眼:“皇上,臣子冤枉!她说臣子与那位灵俞姑娘有染,她可有证据?仅凭一面之词就这般冤枉臣子,臣子不服。”   小宫婢显然有备而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双手递上:“这是二公子送给灵俞的定情信物,说是二公子平时随身佩戴的香囊。”   景长霁眯眼瞧着那有些眼熟的香囊,的确是他戴过的:“这香囊是臣子的没错,但却是过去戴的,后来留在景安侯府。皇上应该还记得,自从兄长出事,臣子并未住回过景安侯府。那么这香囊如果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子,那么从景安侯府拿到这香囊轻而易举。”   成贤帝却是冷笑一声:“景家的,你说你是被人陷害,你倒是说说看,谁要陷害你?”   景长霁一愣,随即抬起头,朝着在场的众人一个个看去,很快看到站在第二排的夏侯骞。   他目光继续下移,等看了一遍后,突然出其不意手指一指,指着的正是夏侯骞:“是北冥大皇子!如果按照这位宫婢的意思,一个香囊就能定罪,那臣子还见过这位大皇子与李姑姑私下见面过,臣子还怀疑大皇子威逼利诱李姑姑为他所用获取后宫消息李姑姑不从,他为了怕被李姑姑泄露秘密,这才干脆杀了李姑姑顺便嫁祸给臣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景长霁不仅能找到人,还指了出来,难以置信看向夏侯骞。   但相信的并不多,毕竟怎么看这位平时纨绔低调的北冥质子,怎么可能会跟后宫的大宫女有关系?   夏侯骞很快出列,满脸都是震惊与痛心疾首:“二公子,虽说我们没见过几面,但你不能为了脱罪就随意攀扯旁人?小王可真的是冤枉至极啊。这位宫婢好歹指正你有香囊为证,你指证小王与李姑姑有关,那谁能证明?”人都死了,难道还真的让李姑姑的鬼魂来证明不成?   夏侯骞面上无辜,心头却是一惊,显然猜出景长霁这果然是猜到了自己,看来先下手为强弄死他这步棋走对了。   景长霁:“有啊,李姑姑能证明。”   随着景长霁这句话一落,所有人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向趴在不远处后背上都是血早就死透的李姑姑,二公子这是被人揭穿后破罐子破摔刺激疯了?   李姑姑证明?怎么证明?一个死人,怎么证明?   夏侯骞都忍不住笑了:“二公子莫不是说笑?李姑姑已经开不了话了。”   成贤帝也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刚要让人直接带景长霁下去时,景长霁再次开了口:“谁说不能开口说话的?又不是死人,虽然受的伤的确严重了些,但帮忙指证一下还是可以的,李姑姑,你说对吗?”   几乎是景长霁话落的同时,一道很虚弱的声音从李姑姑趴着的方向响起:“二公子说得极是。”   随着这极轻极虚弱的声音响起,却让整个大殿一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下一刻,随着李姑姑将头慢慢转过来,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有胆子小的大臣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把其余大臣也带倒了。   众人难以置信:卧槽……这什么情况?死人会说话?   成贤帝皱着眉头瞧着这一幕:“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她死了吗?”   景长霁的声音更加无辜惊讶:“死了?谁说的,没死啊,臣子从一开始就没说过李姑姑死了啊,哦对了,这位姑娘指认臣子与灵俞姑娘有染,既然第三人说了,不如也听听当事人的话,毕竟总得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对不对?”   随着这一声,原本趴在软榻上像是死人一样的灵俞也起了身,规规矩矩跪在那里:“奴婢见过皇上、娘娘以及诸位大人。”   夏侯骞站在那里更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虽然虚弱趴在那里不敢动的李姑姑:怎么可能?他那一刀刺中后心窝有多狠他自己清楚,李姑姑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浑身一凉,尤其是对上李姑姑此刻正静静看着他的模样,眼神里的恨意带着癫狂的报复,因爱生恨,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夏侯骞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忍不住抬步朝前走了一步,而下一刻,身后原本懒洋洋站在那里看戏的卫殷,突然一个抬脚,轻轻一踢,夏侯骞噗通一声,直接双膝跪在地上,给人行了一个大礼。 第32章   二合一   夏侯骞行大礼的方向正好对着景长霁。   景长霁嘴角扬了扬, 似笑非笑看了夏侯骞一眼:“北冥大皇子就算是心虚想求饶也不必对着臣子跪吧,臣子可无福消受。”   夏侯骞咬着牙,知道自己这次是着了道,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计划这么天衣无缝, 甚至他当时自己动的手, 李姑姑绝对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可偏偏就是出了意外,李姑姑竟然没死?   他勉强站起身,刚好对上景长霁看过来的目光,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初他派出去在景安侯府暗杀景文惟的人也是将景文惟一箭穿心,结果景文惟也活了下来。   睿王对外说的是府中的秦大夫救治的景文惟, 也是对方命大, 刚好活了下来。   秦大夫的医术是真的不错, 听说睿王这些年之所以好端端活下来没病发就是秦大夫给医治的, 所以夏侯骞当时听说也只觉得景文惟命大倒是没多想。如今看来,难道并非巧合, 秦大夫的医术真的到了这种程度也能救活的程度?   可他提前让人打听过,秦大夫一直留在行宫,这次并未来皇陵。   夏侯骞冷静下来解释道:“皇上,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陷害小王。小王身为北冥质子, 与二公子无冤无仇,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力气非要陷害于他?小王当真冤枉,还望皇上能为小王做主,还小王一个清白。”   成贤帝早就不耐烦, 本来想着能尽快解决这事, 只要把景二一抓也就行了。谁知事情竟然发生这样的反转, 他望着浑身都是血因为起不来身只能趴在那里的李姑姑:“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姑姑先一步出声:“请恕奴婢伤重不能行礼,皇上,娘娘,奴婢是被胁迫的。就如二公子所言的那般,这位北冥大皇子前些时日就一直拦下奴婢,还想引诱奴婢,想借机让奴婢说一些有关娘娘宫中以及太子殿下的事。”   “奴婢哪里敢背叛娘娘和殿下就不肯,但奴婢已经知晓他的心思,他这是拉拢不成,所以想干脆借着这个机会除掉奴婢!万幸奴婢命不该绝,在被对方一匕首刺穿心窝以为将死的时候,刚好被二公子救了,这才捡回一条命。”   “你胡说八道!小王什么时候胁迫你了?如果真的如此,你为何主动邀景二过来这边?”夏侯骞不能说他与李姑姑合谋,只能先这么说,但他知这次是失了先机,怕是要遭。   李姑姑红着眼垂下头,压下眼底的恨意,过去多少浓情蜜意如今就有多恨。   她为了夏侯骞不惜背叛卫朝,结果他去给了她致命一击。既然如此,那也不要怪她,他不仁,那她就不义。   “这次的确不是皇后娘娘派奴婢去请的二公子,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奴才福生过来以殿下的名义提出来的。福生说太子殿下想单独见二公子一面单独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谢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但二公子如今是睿王的人,所以并不方便以殿下的名义,所以就想假借皇后娘娘这边来邀约。”   “奴婢当时没多想,因为福生是殿下信任的人,也就信了。这才有了假借皇后娘娘的名义邀请二公子过来,谁知二公子刚过来奴婢发现大殿的香炉被人下了药,茶水也有药,察觉到不对却已经晚了。二公子晕倒后大皇子就来了,直接给了奴婢后背一刀。”   “万幸他们以为奴婢这一刀肯定活不成,布置成二公子与灵俞私会被奴婢发现被二公子灭口的假象后离开。后来二公子因为喝的加了料的茶水不多,加上刚好拿着救人的药包,这才侥幸救了奴婢一命。”   李姑姑倒是不担心,因为太子身边的这个福生还真的就是夏侯骞的人。   夏侯骞没想到她把福生也说了出来,咬牙:“按照李姑姑的说法,小王朝你背后刺了一匕首嫁祸二公子。既然让小王以为你死了,那这一匕首必然很重,小王倒是不知,二公子什么时候医术这么高了?甚至刚好就拿着药包?还说不知故意合谋陷害小王?”   李姑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不相信自己能活下来:“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看看奴婢的伤口。”   成贤帝眼神里也多了些狐疑,他深深看了眼垂着眼站在那里的景长霁,偏头朝皇后看了眼。   皇后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借着遮挡轻轻揭开李姑姑后背看了眼。这一眼让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很快回来,躬身回禀:“李姑姑的伤势的确很重,刚刚经过缝合,但伤口来看,的确是匕首,血流的也不少。”   成贤帝皱着眉看向景长霁:“的确是你给她包扎的?朕也想知道二公子何时会这么高超的医术的?这种情况就算是宫中的御医怕是也不一定能救的回来。”   景长霁在这段时间早就与李姑姑想好对策,他之所以没把李姑姑拉下水,把一切推给夏侯骞,也是让李姑姑知道自己能活下来,转而因爱生恨投奔他这边:“回禀皇上,臣子医术一般,也就会点皮毛。之所以能侥幸救了李姑姑,也是多亏了臣子兄长。”   “哦?这话怎么说?莫非你兄长也会医?”成贤帝显然不信,脸色也愈发难看,尤其是有种这些人一个个都脱离他的掌控,让他很是不爽。   景长霁:“并非如此,而是因着兄长当初那一箭显然要了他的命。后来幸得睿王府中的秦大夫所救,才活了下来。但臣子与兄长感情甚笃,凶手也没抓到,臣子怕万一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时秦大夫刚好不在。   所以臣子干脆在这段时间私下里专门向秦大夫学了如何紧急救治以及缝合。臣子别的只会皮毛,但因为肯勤加练习好学,只专攻这一点,所以这么多时日下来倒是学得像模像样。因为想闲来练习,所以这些药包都是随身带着的,谁曾想……就这么巧救了李姑姑,也是李姑姑自己命大。”   景长霁这话倒是找不到任何毛病,毕竟离事发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如果只是单独学这一项,又是秦大夫亲自来教,还真的有可能。   众人忍不住看了眼那位李姑姑,也是命大,刚好遇到了二公子。   二公子这也的确因为学了这个自救了一番,否则李姑姑死了,还真的百口莫辩。   刚好御医这时候也到了,成贤帝怕嬷嬷只是看个皮毛不懂,是以让御医上前也看了一番。   御医看过后也连连称奇,说是能活下来的确是命大,也佩服这一手法极好,甚至想知道是谁医治的,等知道是景长霁时更是难以置信。   成贤帝没想到这事最后有这么一个反转,皱着眉一时没出声。   他不开口其余人也不敢多言,当然这不包括一个人。   卫殷这时终于像是乏了,掩唇打了个哈欠:“皇上,这事人证、物证都在,反倒是北冥大皇子漏洞百出。本王倒是想讨个说法,陷害本王府中的人,这是当本王死了吗?”   他最后一句依然是轻飘飘的,可随着这一句,一脚已经踹了过去,直接将背对着他的夏侯骞踹飞数米,撞在墙上重重摔下来吐出一口血。   这一幕让所有人震惊了,而动手的那位却是环顾一圈:“皇上,这事还有疑问吗?没有的话本王就先回去了,毕竟一个有异心的质子,万一挑起两国争战,到时候怕是还有的忙。”   卫殷这戳心的一句话让成贤帝原本刚涌上的怒意歇了下来,现在的确不是内斗的时候。   反而是这夏侯骞,狼子野心,手长到已经想伸到他这大卫皇宫了吗?   夏侯骞压根没想到卫殷当着成贤帝的面说动手就动手,刚觉得活过来,就听到成贤帝开口:“来人,将北冥大皇子暂时收押,明日带回宫由大理寺会审,这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说罢脸色不太好看看了景长霁一眼,再看向卫殷时变得温和不少,“睿王身体不好就不要操心这事了,万一伤了根基就不好了。这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且安心回去歇着。”   卫殷懒洋洋拱手:“臣弟遵旨。”说完抬眼看了景长霁一眼,“还不过来?”   景长霁跑了过去,跟在卫殷身后,没敢停留离开了大殿,至于夏侯骞如何就不归他管了,他也没这个本事能左右成贤帝的想法。   等人走了之后,成贤帝也懒得继续留在这里,把这次查的事交给了太子,后者领命深深看了夏侯骞一眼,让人把夏侯骞关押起来,李姑姑与灵俞也单独关了起来,只是给找了女医,把命给保住,但没有允许也算是软禁在行宫。   福生也被直接带走动刑逼问,但还没到地方发现已经吞毒自尽,这种情况一看,李姑姑说得怕是真的了。   太子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被安插了细作,脸色难看之极,干脆借着这个机会等回去后将东宫整个彻查一遍,如今则是要先查夏侯骞。   行宫接下来半日人人自危,过得心惊胆战,倒是景长霁随着卫殷回到他宫中时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景长霁虽然觉得会顺利,但真的事情摆在面前,没真的脱身前还是不放心,加上为了救李姑姑耗费了不少心神,等回到住处脸色惨白,怎么瞧比卫殷这个病人更像是大病未愈。   卫殷看他一眼:“你先回去休息,醒来后再说。”   景长霁摇摇头,他睡不着:“这次的事没牵扯到许倚林,夏侯骞那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卫殷皱眉,扫了眼他愈发不好的脸色,啧了声:“还真是个操心的命。这事就算真的夏侯骞承认陷害你了,成贤帝也不会杀了他,顶多开始怀疑他。不过夏侯骞以后在卫朝的日子就没这么舒心,甚至一旦成贤帝起了疑,早晚会对他动手。”   毕竟成贤帝这人小心眼,容不得半点对他不好的危机存在。   夏侯骞又是北冥朝的大皇子,如果不是来当了质子,那就是北冥朝的储君,要是没有别的心思,那危险等级不好,加上一直扮演的是纨绔,成贤帝没必要为了一个不成器的皇子与北冥为敌。   可如果这个质子是扮演的纨绔,那就不一样了。   他能想到,夏侯骞自然也会想到,所以夏侯骞即使知道自己这次不会出事。   但既然暴露出来,那么如今倒是逃走的好机会,否则一旦回了京,等待他的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能是软禁。   景长霁听懂了:“夏侯骞今晚会跑?”   卫殷点头:“如果他不想日后软禁在行馆的话。”   景长霁:“如果他想跑的话,肯定少不了许倚林打内应……到时候不用等,许倚林自己就暴露了。”   卫殷挑眉:“那就看他能为宫中那位做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他不参与夏侯骞这件事,夏侯骞一旦跑了也就没人能再威胁他。   不过夏侯骞肯定会将他与刘贵妃的事说出去,刘贵妃是成贤帝宠妃,他必然会保住刘贵妃,但许倚林就不一样,必死无疑。   可如果许倚林帮夏侯骞跑了,那么许倚林依然活不成,不管怎样,对于许倚林而言,都是死局。   但这条路是他自己走的,从他为了刘贵妃以及自己连累无辜之人开始,他就不值得同情。   他的命是命,那旁人的命也是命。   卫殷看了眼蠢蠢欲动显然也想参与一脚的景长霁:“今晚本王会安排妥当,你老老实实待在行宫,若是出了事,本王可分不出闲心保你。”   景长霁虽然的确想亲眼看看,但自己几斤几两他也清楚,摇头:“臣子没打算去,但这次的事算是臣子欠王爷的,日后定会报答……”迟疑一番,景长霁本来不想开口,毕竟他能看出来卫殷其实对他并没有那么信任,可还是忍不住说了,“王爷,你身体的情况……要不要臣子替你瞧瞧?”   卫殷睨他一眼:“不用。”   景长霁怕卫殷是依然不信他:“臣子……”   卫殷敛下眼,本不欲解释,可看到景长霁误会,还是难得多说了两个字:“是毒。”   景长霁一愣,虽然早些时候有猜到过,可真的听到还是垮下肩膀,毒,那他真的是没办法。   景长霁这边得到卫殷的话后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之前为了救活李姑姑耗费了不少精力,这会儿松懈下来浑身都不太舒服,原本想着稍微闭眼休息一下,谁知这一觉竟是直接睡到天黑。   他睁开眼时一时间还有些迷糊,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唯一让他猜测已经不早的是肚子里传来的嗡鸣声,他起来穿好衣服,刚想出门询问一番,刚打开一条门缝,就看到回廊尽头有大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往这边走,领头的正是管家。   景长霁认出这个大太监正是成贤帝身边的大总管,皱眉,成贤帝这么晚派人过来找卫殷做什么?   不过因为大太监的到来,他这会儿倒是不方便出去,只能暂时待在房间里。   景长霁就住在卫殷旁边的偏殿,离得近也是为了保护起来更方便。   也因此等大太监一行人站到卫殷寝殿外时,细听还是能听到那边的声响。   夜里很近,管家的声音又没压低,所以很清楚听到管家禀告的声响:“王爷,王公公他们带过来了。”   景长霁没听到卫殷那边开门的声响,不多时,传来卫殷低沉冷漠的声音:“何事?”   大总管的声音带着敬畏:“睿王爷,贵妃娘娘身体不适,先前寻了御医瞧过,依然是老毛病并无进展。刚好白日里听二公子说起王爷身边的秦大夫医术了得,能将濒临死地的人也能从阎王殿拉回来,所以皇上的意思是从王爷这边借秦大夫一晚前去替贵妃娘娘瞧瞧,还望王爷割爱。”   说罢,王公公带着小太监跪地,大有不答应他没办法回去交差,只能跪死在这里的打算。   景长霁皱着眉头,成贤帝这是什么意思?因为白日里秦大夫间接教了自己救了李姑姑,所以成贤帝这是直接迁怒睿王?   景长霁不愿因为自己害了秦大夫,干脆打开门装作刚好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掩唇打了个哈欠:“咦?这是怎么了?”   管家看到景长霁也挺意外,但因为王爷对景长霁的另眼相看,恭敬开口:“二公子,这位是皇上身边的王公公,刘贵妃病了,是来请秦大夫过去一趟。”   景长霁上前,故作不解道:“不是有御医吗?更何况,秦大夫会的也只是外伤,娘娘的病应该不对症吧?”   王公公也是听说过这位二公子有多得睿王欢喜,不敢得罪,只苦着脸:“只是去瞧瞧而已,万一秦大夫医术高明,刚好能治呢?二公子说是不是?”   景长霁皱眉,刚要开口,寝殿的门打开,卫殷的声音传来:“过来。”   景长霁偏头去看,寝殿随着门扉打开,有浓郁的药香味溢出,竟是比景长霁往常任何一次闻到的都要浓烈的多,这让他颇为意外,愣神间竟是忘了反应。   直到卫殷又重复一遍,景长霁才隔着屏风看到后面一个模糊的影子:“可……”   卫殷声音比平时低了不少:“不要让本王说第三遍。”   景长霁迟疑一番,这才抬步迈进寝殿,而随着他走进去,寝殿的门直接从身后合上,随着咣当一声响。   倒是让景长霁意外又错愕,与此同时,更让景长霁不解的是,卫殷再次开口,却是同意了:“带他去寻秦大夫。”   景长霁心里没底,但很清楚卫殷如果不是确定秦大夫没事也不会同意。   毕竟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能感觉到卫殷压根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反而是个外冷内热并非草菅人命极为护短之人。   连他这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甚至还不能够让卫殷信任的人都能三番两次护他,更何况是一直留在王府的秦大夫。   景长霁想通之后也就没再开口,等外面的人离开后,他绕过屏风,看到卫殷如同往日那边,只着了一件比平时过分宽松的雪色里衣,矮几上放着的香炉内有浓郁的药味弥漫开,形成一种烟雾缭绕的朦胧感,而墨发并未束起的卫殷,眉眼如画,给人一种仿佛误入仙境的错觉。   随着卫殷察觉到景长霁盯着他太久偏头看过来,景长霁回过神,迟疑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出来:“王爷,皇上这么晚寻秦大夫过去,是不是因为臣子白日里说的话让皇上对秦大夫……”   卫殷倒是颇为淡定:“与白日的事无关。”   景长霁一时间猜不透卫殷说的是真话还是只是为了宽慰他,但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毕竟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卫殷也不至于这样,那就是成贤帝故意在这个节骨眼把秦大夫给喊走,只是刚好时间上与白日的事撞了,给了成贤帝这个借口罢了。   景长霁想到刚刚过来时闻到的药香味比往日都要浓郁,加上不久前卫殷提过他中的是毒,难道今晚上卫殷会毒发?   而成贤帝很清楚他毒发的日子,所以故意把他身边很厉害的秦大夫给借走?   如果是外人听信了成贤帝极为宠信睿王的话不会多想,但景长霁是知道卫殷和成贤帝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那成贤帝做出这种卑鄙的事也完全有可能。   只是以前成贤帝没动作是觉得一个坊间的大夫不如御医离开,但这次因为景长霁参与进来,让成贤帝怀疑秦大夫医术高明,这是怕秦大夫万一真的能把卫殷治好,所以先一步把人借去试探医术?   “王爷……你没事吧?”景长霁再仔细观察卫殷的脸色,越看越觉得比往常更加不好,忍不住上前一步。   他虽然对毒没办法,但好歹在现代多活一世,也许能提点有用的办法也好。   卫殷反倒是更像完全不在意事不关己的那个,听到景长霁的话并未看过来:“时辰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这是明显赶人了,景长霁如果是以前巴不得离开,这次却开口拒绝,“臣子今晚留下陪王爷。”   卫殷听到这话蓦地抬头看过来,他漆黑的瞳仁里古怪的神情让景长霁也是一愣:??   怎么了?他留下陪他下棋打发时间怎么了?万一毒发说不定还能帮上忙怎么了? 第33章   二合一   景长霁一开始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想单纯留下看看能不能帮忙而已。   这次来皇陵祭祖,卫殷只带了秦大夫一个大夫,如今又被成贤帝给借走了。看情况卫殷很可能今晚毒发, 他这才「好心」想留下来。   等景长霁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先前那话有另外一层意思, 脸一热, 赶紧解释:“王爷误会了,臣子说的是留下怕万一王爷需要大夫,臣子好歹懂一些药理,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卫殷在景长霁开口时已经收回视线,却在他说完慢悠悠开口:“误会?本王误会什么了?难道不是二公子说的这个意思?”   景长霁:“……”他怎么觉得这人故意的吧?   他要不是误会了,刚刚为什么这么看他?真当他瞎是不是?   因为这段时间相处对卫殷还算了解,景长霁面对卫殷时已经没这么拘谨, 反而因为被对方三番两次相救,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相处间轻松随意不少。   景长霁被卫殷噎了一下也不恼, 反倒回了句:“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罢主动去一旁拿过来棋枰, 放到矮几上。   卫殷本来正在翻书,看到景长霁这番动作也没阻止, 只是等景长霁坐在对面眼皮掀了掀,面上说不出喜怒。   景长霁将白子的棋罐放在他手边:“下吗?”   卫殷张口想让景长霁回自己的房间,但望着棋枰以及一本正经望着他的人。   因为先前睡得太久脸上还有一道景长霁自己都没发现的压痕, 泛着红,在他玉白的面容上格外显眼。   卫殷手指一时有些痒,不知是想将那碍眼的红给用手指搓白,还是技痒想对弈。   最终卫殷算了算时辰离子时毒发还早, 倒是能下一盘。   卫殷最终还是垂眼捻起一枚棋子。   景长霁敛下眼去摸黑棋, 眼底却是忍不住带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看来他猜的不对,卫殷不仅是个棋痴,还的确是个外冷内热的主。   景长霁陪卫殷下的这盘棋一直下了一个时辰才结束,等他的注意力终于从棋局上挪开,这才感觉到原本就饿的肚子早就难受的天翻地覆饿得不行。   卫殷也注意到这一点,唤来管家,让他带景长霁去用膳。   景长霁却是看了眼卫殷,如果是以前卫殷怕是巴不得要他陪着多下两盘,这次却分明有问题,除非卫殷毒发时绝不简单。   景长霁想到卫殷平时苍白的脸色以及畏寒,如果是刚认识的时候他肯定不会管这些事,可如今被卫殷三番两次救了之后,景长霁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无动于衷走人。   景长霁没直白再说要留下,只开口道:“王爷也没用膳吧?等陪王爷吃完臣子就回去。”   卫殷皱眉要开口,景长霁先一步去看管家:“还不去备膳?”   管家连声应了下,立刻转身出门吩咐下去。   膳食是一直备着的,甚至汤药也准备妥当,只是王爷不爱喝药,有时候烦了连晚膳也不怎么用。但主子可以任性,他们当下人的却不行,尤其是等回头高伯问起,他们担待不起。   寝殿里再次只剩下景长霁二人,卫殷深深看他一眼,哪里看不出景长霁的小心思,他指腹还残留着棋子留下的感觉,再次捻起一枚棋子:“用过膳再不走,可别后悔。”   景长霁没听出他话里另外一层深意,只当卫殷吓唬他:“臣子只是担心王爷。”   卫殷没再多言,只模棱两可留下一句:“好心有时候可不是好事。”   景长霁心想自己可不是好人,他只是不想欠别人的。   更何况,卫殷也的确是不同的,在他陷入绝境时,无论卫殷当时存了合作的目的与否,他救了自己与兄长是真,足以让他铭记于心,报答一二。   景长霁陪卫殷用了晚膳,撤下去的时候他偷偷问了时辰,离午夜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他白日里睡多了这时候也不困,加上担心卫殷的病情,卫殷再没提让他走,他老老实实待在一旁的软榻,寻了本书开始翻看。   卫殷存了心要给他个教训,倒是也没再赶人,也知道即使赶了,这个节骨眼景长霁也会寻别的办法留下。   管家没多久去而复返,因为害怕卫殷,所以等敲了门景长霁去开了门后,直接把托盘递给景长霁:“二公子,这是王爷的药,奴才就不进去了。”   等景长霁接过来,像是有人追一样就跑了。   景长霁挑眉,扫了眼漆黑的药碗,也不知放了多少药材,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只是闻着就感觉苦涩难掩。   他仔细嗅了嗅能问出几味药,都是解毒的,具体都是什么却是分不出。   景长霁对毒没办法,但想到系统,他如今只是初级,兑换商城要兑换解毒丹需要一千积分,别说一千,他现在一百都没有。   景长霁走过去把托盘放在矮几上,卫殷的视线依旧落在书上,压根看也没看。   景长霁挑眉,想想管家那跑的速度,再看看药碗旁边的一小碟蜜饯,忍不住意外:“王爷你不会……怕苦不愿意喝药吧?”   他说完明显感觉到卫殷身体一僵,好半晌才僵硬着身体抬头,面上不显,但显然神色更加幽沉。   景长霁莫名心虚:他这是说对了?   卫殷不会恼羞成怒将他赶出去吧?但话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臣子说笑的,王爷这般英明神武的人,不怕刀剑怎么可能会怕苦?臣子绝没有这么想王爷。”   卫殷深吸一口气,直接摊开手:“药。”   景长霁硬着头皮端起药碗没敢看卫殷递过去,心里想着卫殷为了表示自己不怕苦就这么喝了,但事后想起来会不会算旧账?   按说应该不至于吧?   卫殷面无表情端过来,望着那黑乎乎的一碗汤药,映着他玉白的面容感觉都要绿了,最后还是故作淡定瞥了景长霁一眼,面无表情喝了。   景长霁偷瞄一眼,感觉卫殷喝完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要是往常他这会儿早就走人,但想到今晚的目的,硬着头皮端起那碟蜜饯:“王爷要不要吃一颗解解苦?”   卫殷却是没接,放下碗:“本、王、不、怕、苦。”   景长霁:对对对你不怕,但他怕他这会儿嘴硬,事后算账。   景长霁勉强笑了下:“左右都拿过来了是管家的一番心意,权当药后甜点。”   卫殷最后也没接,只是随着子时越来越近,景长霁感觉卫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周围的气息也冷得发寒。   随着子时的到来,景长霁明显感觉寝殿外突然有动静传来,他一愣,扭头去看,发现寝殿外无声无息出现很多身影,就守在殿外,瞧着竟是有数十人。   景长霁一开始还以为是成贤帝的人,立刻去看另外一边的卫殷,可这一看却愣了下。   不远处原本静默坐在那里面色苍白的卫殷,此刻额头上都是一层细密的汗,一张俊脸却是诡异的红。   是一种不太正常的绯色,凤眸的眼尾也因此洇上一层诡异的妖冶,雪衣墨发,此刻静静坐在那里,神色诡谲的男子在烟雾缭绕中,莫名让人不敢直视。   景长霁心头一跳,站起身想上前:“王爷……”   卫殷听到声音抬眼,一双平时漆黑的瞳仁此刻却是泛着诡异的红。   但很快,他周身又恢复苍白,几乎是一瞬间的变化,从骤热恢复却又再次变得酷寒。   景长霁离这么远几乎能看清他眉毛被染成霜白,但一颗眸子依然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会如同野兽扑过来。   景长霁的步子钉在那里半晌,在卫殷以为他会转身离开时却反而上前,一时不察竟是让他真的到了近前,卫殷回过神,白得吓人的唇间溢出一个字:“走。”   景长霁虽然一开始猜到但没想到这么严重,离得近了他甚至能看到卫殷白皙面皮上的血管由青色转黑,仿佛在身上纹上诡异的黑色纹路:“王爷,我能帮上你什么?”   回答他的却是赫然被攥住的手腕,随着卫殷这么一带,景长霁赫然贴向卫殷,只是靠近就感觉被冻得一激灵。   对方浑身如同冰块,天翻地覆间景长霁赫然头顶一黑,卫殷再次靠近的瞬间浑身又是如同火焰,在景长霁错愕的时候赫然低头,竟是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景长霁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傻了,只是下一刻就在被咬下的瞬间却停了,被卫殷手臂一带,竟是借着力将他直接用内力送到数米远的门口,卫殷背对着他沉声吩咐:“送他走!”   几乎是同时,门从外打开有暗卫身着黑色鳞甲直接提着景长霁带出房门,丝毫没给景长霁任何机会。   门再次关上的同时,卫殷的声音传来:“你留下除了让本王手上多条人命毫无用处,走,天亮前不要出房门!”   景长霁只来得及窥见对方阴郁血红的双眼,门在他面前关上。   暗卫统领看了景长霁一眼,难得开口解释:“王爷只要忍过去并无大碍,二公子留在这里反而会平白没了命,还望二公子莫要出门。”   景长霁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想到刚刚卫殷的目光垂眼,轻轻点头。   暗卫一直等景长霁回了房,将门从外锁死后,一半的暗卫蓦地踏进房门,这耽搁的功夫,房间里的温度再次骤升。   十几个暗卫从腰间扯出玄铁锁链,熟练环环相扣拼接在一起,以暗卫统领为首,蓦地上前,开始一层层将端坐在那里的卫殷缠绕起来。   只是随着毒发,浑身血脉纹路毒性蔓延开,用内力封存压着的另外一种克制的毒互相相生相克,强悍的内力让卫殷原本隐藏的修为彻底爆发出来。   身形也在一瞬间改变,身高拔高一截,身体将原本宽松的衣袍瞬间撑紧,手臂因为内力青筋暴怒,锁链瞬间哗啦作响绷住仿佛要断裂,却在下一刻又被卫殷自己压了回去。   如此反反复复无数次,两批暗卫更替交换,直到天亮,两种毒在血管中重新互相克制压了下去,暗卫才无声无息消失退下。   景长霁也同样一夜未睡,他没听到隔壁的声音,但细听之下却能听到铁链扯动的声响。   他不用想也能猜到,尤其是卫殷当时明显的不对劲,以及交替的两种异状,显然是毒发时的不对劲。   从卫殷当时的反应,他体内至少有两种毒,甚至毒性绝对不轻。   景长霁听说有人会因为中毒无药可解,只能服下另外一种毒将另外一种毒压下去,达到一种平衡点,导致暂时不会毒发,但也不是绝对。   因为这种越是厉害的毒越是平时压抑着,爆发的时候才更加恐怖,显然卫殷就是这种。   尤其是昨晚离开时看到的那些暗卫以及锁链声,看来是卫殷每次到了这个毒性爆发时会让暗卫把他给锁起来。   只需要撑过去就行,而这种情况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显然成贤帝是知道卫殷身体不好体内有毒,所以故意这一晚把秦大夫给喊走,就是故意的。   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是一国之君……不过想想太子,何尝和他这位好父皇不是一丘之貉?   景长霁天亮了也没出门,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卫殷,本来想着是帮忙,谁知不仅忙帮不上,还差点耽误事。   尤其是被自己窥见毒发时的模样,卫殷应该也是暂时不想看到他的吧?   景长霁一直闷在房间直到一行人要启程回京。   景长霁一夜没睡脸色不太好,管家并不知道昨夜后来发生的事,还当他是听说了那件事担心自己会受到牵扯,安抚道:“二公子放心,这事既然李姑姑那边说了与你无关,是北冥大皇子陷害你,如今那人被许少卿放走,自缢也是咎由自取,与二公子无关,你……”   “自缢?”景长霁一愣,皱眉偏头去看,“你说许少卿许倚林自杀了?”   管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拍了自己的嘴一下:“这……”   景长霁刚想继续问,看到有人过来,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抬步被迎着去了卫殷的轿子旁。   景长霁本来打算这次回京和管家乘坐一辆马车,但因为许倚林的死想知道昨晚上被忘了的另外一件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等上了马车,里面昏暗一片,与先前不太一样,隐约能看到卫殷躺在里侧的软榻上,身上盖着毯子,无声无息的,让景长霁不自觉动作放轻了。   景长霁轻轻在最远的地方落座,忍不住偷偷去看侧身对着他闭眼歇息的卫殷。   只能透过微弱的光看到卫殷面色苍白,但没有昨夜看到的黑色血管纹路,看来毒应该是压了下去。   想到昨夜听到的铁链声,他忍不住去看毯子下卫殷的手臂,不过因为遮挡住倒是看不到。   不知是不是多想,离得这么近能嗅到很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是铁链锁着的时候受伤了吗?   景长霁因为担心所以盯得太久,连卫殷不知何时睁开眼也没发现,等意识到不对去看,发现卫殷正睁着眼静静看着他。   景长霁立刻坐直身体,怕被人听到,声音压得很轻:“王爷你……还好吧?”   卫殷翻了个身,背对着景长霁,就在景长霁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他时,只淡淡回了句:“死不了。”   景长霁做不了什么只能叹息一声:“王爷可涂药了?”   卫殷这次没吭声。   景长霁却知道他没睡,往前挪了些,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卫殷却是再次开了口:“昨晚上许倚林放走了夏侯骞后在关押夏侯骞的牢房自缢了。”   景长霁轻嗯了声。   卫殷想了想,继续道:“夏侯骞跑了。”   想到早上的禀告,卫殷的神色冷了下来,原本夏侯骞跑不掉,但谁知五毒派的人竟会掺和一脚。论身手他培养出来的暗卫绝对把人抓过来没半点问题,但五毒派以毒为主,落了一成,失了先机也就让夏侯骞跑了。   但这些也没必要过多解释,跑了也就跑了,这次算是他欠了景长霁。   “本王答应的事没成,算是本王欠你一次,夏侯骞那边本王会让人继续追,会给你个交代的,你想要什么补偿?”沉默片许,卫殷补了一句。   景长霁虽然意外夏侯骞跑了,但想想对方毕竟是北冥大皇子,能藏拙这么久私底下肯定有后招,跑了也就跑了。   但没想到卫殷会问他补偿?   景长霁连忙摇头:“本来这事就是臣子拜托的王爷,成与不成都无所谓,哪里需要王爷补偿。”   卫殷不知何时再次转过身,静静看着他,因为马车里的确太黑看不清表情,就在景长霁以为卫殷会固执让他说出一个补偿时,对方重新闭上眼:“那就先留着,等你想到再问本王讨要。”   景长霁抿唇,到底没说什么,不过虽说夏侯骞跑了,但一时半会儿怕是也不敢回京,他与兄长暂时算是安全了。   如今夏侯骞自身难保,暂时是顾不上他们。   许倚林自缢应该也是为了保全刘贵妃,但许倚林的死就不知道刘贵妃那边会怎么想,先前两人见面时显然刘贵妃对许倚林不甚在意,但也保不准因为已经入宫所以不愿过多牵扯。   景长霁就这么一路想着不知何时竟是睡着了,等醒来时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里已经没了卫殷的身影,身上则是多了一个毯子,正是先前卫殷身上搭着的那条。   景长霁撩开车帘,发现已经到了王府内院,前头就是他的房间,他从马车上下来,发现院子里没人,倒是院门前似乎有动静。   他想了想打开房门先把自己带去皇陵的东西放了回去,刚走出来看到景文惟匆匆回来了,看到景长霁松口气:“长霁你醒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景长霁任兄长看了一圈,看兄长放心才笑道:“能有什么事,倒是大哥去哪儿了?这院子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皇上刚刚派了人来宣旨,还派了御医给我检查,说是身体差不多可以回去任职,王爷那边被召进宫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刚刚马车刚回王府就有宫里的人过来,景文惟还没顾得上问什么就被带了过去,王爷直接让人在院外下了马车,让人驱车先把二弟给送进来。   景文惟看二弟累得都没醒也没人忍心,想着既然王爷觉得没什么不妥,那应该也没问题。   景长霁却是担心成贤帝不怀好意,许倚林死了,夏侯骞跑了,这个节骨眼让卫殷进宫,怕是憋着坏。   但景长霁在担心也没用,他安抚好景文惟后,一直等天黑卫殷才从宫中回来。   景长霁听到动静和景文惟出去,看到卫殷下了马车,一身亲王服,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大概在宫里待得太久脸色不太好,抿着唇整个人散发着冷气。   等察觉到异样看过来,刚好对上景长霁,只停留片刻又漫不经心将视线转开。   二人上前,景文惟行礼道谢这段时间睿王对他们兄弟两个的帮助。   卫殷难得周身的冷意敛了不少:“景大人客气,本王慈悲为怀心地善良,很是乐于助人,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一旁听着的管家等人:??   景长霁:他是不是忘了当初他第一次进王府被召见时在院子里看到的情景?这跟慈悲为怀心地善良有什么关系?   卫殷像是瞥见他这一眼,挑眉:“怎么,二公子觉得本王说得不对?”   景长霁看他的确不像是身体有问题,松口气,嘴上老老实实恭维:“王爷说得对,王爷的确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是世上少有的大善人。”   卫殷睨他一眼:别以为听不出来他在说反话。   景长霁目光与他对上,很是无辜笑了笑。   景文惟站在一边瞧着打着眼神官司的睿王和二弟,总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但二弟说不错,以前听人说睿王如何如何,但没想到睿王本人与那些传闻真的是一点都不搭边,真的是个好人。   景文惟笑着在一旁颌首:“等下官重新回到翰林院,定要替王爷澄清坊间那些传闻,王爷这般好的人,不能被这般污蔑。”   卫殷一愣,偏头看去,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意味深长看了眼景长霁。   景长霁一开始没懂,后来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坊间除了卫殷的那些传闻,还有他与卫殷的冲冠一怒,岂不是大哥也要知道了? 第34章   二合一   景长霁往旁边一瞧, 刚好看到卫殷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等景长霁看过来,卫殷又淡定将头转到一旁:“天色已经不早,二位用过晚膳也早些歇息, 接下来怕是有的忙。”   说完深深看了景长霁一眼, 先一步离开。他身后紧随其后一列的侍从, 但刚刚他这意思怎么看都像是有话要说,只是因为他旁边站着景文惟,暂时不方便。   景长霁猜测卫殷要说的事怕是跟今日进宫有关,说不定还和成贤帝有关。   尤其是卫殷的那句接下来有的忙,不仅是指大哥伤势好了之后即将回去翰林院,怕是还意有所指,难道是跟他有关?   景长霁陪景文惟用过晚膳后看着他喝了药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走出房门, 他走到回廊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轰隆的雷声。   只是打了雷却暂时没有下雨, 但从白日里的天色来看, 夜里怕是有一场大雨。   尤其是此刻狂风卷着院中的那棵槐树, 树枝被吹得乱作一团,在地面上打出斑驳的树影, 加上阴沉沉的天际,怎么瞧都有种诡谲的氛围。   景长霁的神情因为这雷声变得凝重,重生回来后他一直想着怎么和大哥一起活下来,以至于倒是忘了这一年四月从第一场大雨开始将会断断续续绵延月余。   汴京这边还算正常, 但锦州不一样,整月雨水不断导致锦州那边发了洪灾。   第一世的时候后来皇上派太子前去赈灾,当时他已经被太子忽悠成为他的幕僚,那次前往锦州他也是一通前往的。   后来途中太子遇袭, 他与队伍失散……   景长霁将这些早以为已经忘记的记忆扒拉出来, 他以为自己忘得差不多了, 毕竟脸上上一世,他都活了两世了,过往种种早就如同云烟消散殆尽,或者早就记不清。   可真的等他这时候想起,却发现他不仅没忘,甚至记得很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景长霁深吸一口气站在回廊下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际,将早就忘记很久很久没再想起过的事抛诸脑后。   景长霁的情绪很快恢复稳定,他垂着眼想着这次怕是也跟第一世差不多,洪灾之后就是瘟疫。   第一世的时候他跟着去了锦州,偶然间从一个游方郎中那里得到一个治疗瘟疫的方子。   他凭着这个方子救了当时锦州很多人,也顺利将锦州的事一并都解决,只是最后这些功劳都落到了太子的头上,当时太子因为这件事立了大功回到京中后得到成贤帝嘉奖,一时间风头无二。   他也暂时在太子身边站稳了脚跟,却不知道这才是利用的开始。   治疗瘟疫的方子他还记得,只是这一次他不想帮太子再得到这个功劳。   但人肯定还是要救的,也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瞧着,大不了到时候将方子想办法写出来交给卫殷,让他来想办法好了。   至于怎么得到的方子如今倒是也简单了,他都能治病救人了,拿出一两个方子也是轻而易举的。   景长霁想通之后抬步沿着回廊朝卫殷的前院走去,等到了地方发现房门紧闭,只回廊下站着两个侍从,看到景长霁过来倒是松了口气:“二公子您来了,王爷说了,您来了后可以直接进去。”说罢二人将房门推开,让开让景长霁进去。   景长霁因为先前想到的事脸色不太好看,虽然极力忽略,可还是怕被卫殷看出来,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才刚抬步打算往里走,这时屏风后卫殷的声音传来,“是打算站在门口给本王当守门的吗?”   景长霁被他念叨一句反而恢复过来,无奈转身将门关好,只是等真的绕过屏风看到屏风后的情景却是一愣,下一瞬立刻转过身去,“王爷你、你在涂药?”   “不然呢?”大概刚刚冷风就这么吹进来,偏偏景长霁还敞着门这么久导致卫殷身上刚涂上的药让他很不舒服,随意涂完最后一点将敞开的衣袍重新拢好,等系好腰带才抬眼看去,这一看却是挑眉,“本王又不是都脱了,你背过身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做什么了,就算他真的沐浴更衣也不至于这么避着吧?   景长霁脑海里还闪过先前一闪而过的模样,虽然转过身快,还是看到卫殷身上有不少锁链留下的伤痕,显然是昨晚上在行宫留下的。   景长霁刚冷静下来就听到卫殷这一句,只能硬着头皮道:“非礼勿视,臣子只是怕王爷介意。”说罢转过身,看到卫殷已经穿戴整齐倒是松了口气。   卫殷倒是也没多问,他为了控制毒本来就一夜未睡加上身上多了不少伤,结果回到京中立刻被成贤帝召唤进宫。   如今也困得厉害,但有些事还是要提前说一声,省得事发突然面前的人心里没底。   卫殷长话短说,直接开口:“秦大夫那边已经过了皇上那一关,他也信了你是得了秦大夫的真传才救了李姑姑。如今虽说夏侯骞跑了暂时不会回京,但皇上显然震怒,怀疑这事不简单,或者压根就是怀疑本王与夏侯骞勾结。”   景长霁皱眉,卫殷既然专门找他过来那接下来要说的是显然与他有关,加上如今坊间都以为他是卫殷的人:“所以皇上要控制臣子达到控制王爷?”   “控制倒也说不上,不过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罢了,他打算让你进宫。”卫殷故意说一半留一半。   景长霁一听进宫愣了下,指了指自己:“进宫?”他进宫干什么?不会是打算将他给咔嚓了吧……   但想想也不至于,毕竟好歹传闻他是卫殷这边的,那就是……“皇上打算让臣子进太医院?”   卫殷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太医院正七品的医士,不知道你这是亏了还是赚了。”   亏的是要事事受制于人被人监视,但赚的是不用经过选拔甚至科举,直接就是正七品,也只比从六品的景文惟低了一些。   但当年景文惟可是状元考进来的,不仅如此,他已经在翰林院待了两年才是从六品。   景长霁显然没想到自己能直接当医士:“可这……”   “让你当就当,不过是个医士,跟着御医见习赴诊罢了。太医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其余人你倒是不用担心。   不过刘贵妃那里,少接触,若是真的刘贵妃那边召御医,你想办法让旁的见习医士过去。”   许倚林虽然自缢了,是为了不将许家牵扯进夏侯骞这事上之外,也是为了保住刘贵妃。   卫殷也猜不透刘贵妃对许倚林到底还有没有情,如果没有倒是还好,可如果有……   那么许倚林的死,难免不会迁怒。   景长霁明白他的意思:“臣子会当心。”   虽说宫里也不太平,但他不可能永远依靠睿王,等夏侯骞那边的事了了,他和大哥肯定要出府,到时候景安侯府那边他肯定不会回去,只会另外置办宅子。   他需要一步步走得更高一些,才能护住自己以及兄长。   卫殷也没有多留景长霁,“明后天圣旨应该就下了,这几天你好好准备一下,顺便提前和你大哥好好解释、解释。”   卫殷咬得极重的最后几个字让景长霁耳根一红,垂着眼应下,等差不多了就告辞要走,卫殷在他要就这么走之前,却是将人喊住,“把屏风旁挂着的披风系上,万一真的病了或者怎么着,到时候还以为本王对自己的人还不仔细,怀疑本王与二公子是假的可就耽误事了是不是?”   景长霁最近与卫殷接触的多了,听到这话也不会生气,明显这位就是个心口不一的。   担心外头打雷下雨怕他病着就担心,结果非要说这么一句,要是脾性暴躁一些的,怕是当场就翻脸或者嫉恨对方借机在折辱他。   好在景长霁活了两世,活的恣意通透,倒是能听出好赖话,闻言也没拒绝,经过屏风时将那边早就备好的披风给拿了下来搭在手臂上,踏出房门时开口:“那臣子就谢过王爷关心了。”   卫殷本来正似笑非笑看着景长霁这边,乍然听到这一句被噎了下,张嘴想回一句。   但景长霁已经打开房门,外面早就站着的侍从已经举着一把油纸伞,显然是要送景长霁回去。   景长霁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了小雨,他站在回廊上回头去看,从他这个角度倒是看不到屏风后的情景。   不过从屏风后能不能看到就不知道了,他也会给卫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在他恼羞成怒前先一步背过身系上披风随侍从离开。   卫殷瞧着已经完全不怕他甚至还敢回嘴的人,低声念叨了句什么,自己反倒是无声笑了起来,心情莫名不错,连昨夜的事也没这么在意了。   这要是搁在往日被铁链以及毒发折腾一夜,他没有几天情绪是不会恢复的。   景长霁第二天去陪大哥用了早膳,吃过之后只剩兄弟二人,景长霁在景文惟发现前,打算主动坦白从宽。   从他嘴里说出来他还能掌握主动权,如果变成大哥从旁人那里听说,到时候就失了先机。   如今景长霁从合作忽悠成贤帝的角度来说他与卫殷的关系,那么大哥先入为主这是假的,那么旁人说得再怎么样大哥也不会信,受到的影响也会降到最低。   但说是一回事,真的面对面与大哥说这些,还是觉得不太自在,尤其是他的确是欢喜男子的,只是大哥并不知道,而他也没打算这时候承认。   “长霁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大哥说?”景文惟从早上景长霁过来就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此刻更是一直在发呆,忍不住开口询问。   景长霁低咳一声,心虚摸了摸鼻子,在心里组织一番言语才缓缓开了口:“的确是有些话,我想着与其大哥之后从旁人那边听到是是而非的话,还不如我先讲给大哥听。”   “是……很严重的事?”景文惟紧张担心,他怕是侯府又对长霁施难,只恨自己竟是到如今还不能独当一面,反倒是让二弟保护他。   景长霁摇头:“也不是很严重,只是口舌上的事,不太好听罢了。”   开了口之后接下来说出来也就容易很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想必大哥也知道了,我们牵扯进这事事关性命,所以当初为了自保我选择求救王爷,也是偶然间知道一件事,这才笃定王爷肯定会救我们兄弟。”   “是什么事?”景文惟对二弟完全信任,所以他说的话完全没有怀疑。   景长霁渐渐放松下来,半真半假将自己知道成贤帝其实针对想让睿王死,而睿王也没外界传闻的这般暴戾凶残,所以干脆一拍即合。   王爷救他们兄弟二人,而他作为回报则是和睿王演了一场戏,让成贤帝相信睿王有断袖之癖,而他就是睿王如今放在心头上的人。   景文惟从一开始的怔愣到了后面难以置信睁大了眼再就是眼圈泛红都是慢慢的愧疚与懊恼:“是大哥害了你……”   如果不是他没用,那么这事其实完全和二弟无关,最后反倒还需要二弟来牺牲救他,甚至还将名声都不要了。   景长霁原本以为大哥会觉得他这样不对,谁知听完后反而内疚自责上,无奈道:“大哥,这事真的和你没关系,刚好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实力表现出来,否则真的要当一辈子纨绔不成?我是男子,也想成就一番事业。”   “可……虽说是假的,可传出去旁人又怎么知道?到时候对你娶妻还是有影响的。”景文惟考虑的更加深远一些。   景长霁对于这点反倒是不担心,毕竟他本来就喜欢男子,他也没打算娶妻,只是这事暂时还不能告诉大哥,免得大哥又多想。   到时候真的怀疑卫殷借着救命这事对他强取豪夺误会了卫殷可就不妥了。   “大哥这事还很远,更何况,王爷虽说让人这么误会了,却从未真的承认过,等时间久了,等王爷日后纳妃后坊间传言也就破了。更何况,我以后也没打算待在京中,到时候我们兄弟两个选择外调,寻个地方重新开始,天高皇帝远也管不了我们是不是?”   景长霁开始给景文惟画大饼,他这倒是也不算全都是假话。   太子并不靠谱,为人不行,更何况过河拆桥,这种人如果让他当了皇帝,那么只要是过去不对付的,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所以这辈子他没打算辅佐太子,但他重生后面对的就是那种情况,只能被迫站到了睿王这边,加上如今对睿王的了解,他有心辅佐卫殷。   只有卫殷当了皇帝,他们才可能日后逃过一劫能平安离开汴京。   而彻底打破僵局的时间其实也不多了,按照第一世的时间线,成贤帝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所以他需要尽快站稳脚跟才能从龙有功,到时候借着这个恩情向卫殷讨一个恩典,能护的他们兄弟二人以及容伯府周全。   景安侯府如何他管不着,但外祖一家对他当初有恩,他还是要保住的。景文惟被景长霁说服了,想想也是,长霁年纪还不大,倒是还能再等几年。   他也不能再这么得过且过,否则他一个从六品的小官,万一再来一次他怕自己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所以这次再回去,他要想办法尽快升职。   只是很快景文惟的注意力被景长霁再次开口的话给惊住了:“不过虽说假装断袖骗了成贤帝也不是没有好处,成贤帝为了控制住王爷打算将我留在宫里当太医院的七品医士。”   景长霁要当医士的事让景文惟再也顾不得想别的,他从小打大最大的心愿就是二弟有所成就。   如今真的梦想成真反倒是觉得像是做梦,而这个梦随着不久后圣旨到了后,彻底一锤定音。   景文惟更是丝毫不怀疑景长霁的话了,甚至想亲自去感谢一番睿王,只是被卫殷以身体不适给拒绝了。   成贤帝下的这道圣旨在整个汴京激起千层浪,毕竟一个人人以为的纨绔,突然说有出息就有出息不说,甚至还要进太医院了?   但成贤帝亲自下的圣旨,理由也找的合情合理,说是景长霁自幼得睿王府的神医秦大夫真传,将濒临死地的李姑姑救活,这才得以让北冥大皇子挑拨离间的阴谋提前暴露。   甚至间接让前大理寺少卿罪臣许倚林事迹败露,于情于理数功并奖,加上医术不错,所以特准进入太医院任职正七品医士。   圣旨一出,饶是很多人怀疑又不甘心也没办法,人救了人是真的,有医术也是真的,将许倚林和夏侯骞的阴谋揭露出来也是真的。   只是不少人还是觉得夸大其词,不过学了皮毛功夫却能当医士,还是七品。   虽然只是一个见习辅佐御医的助手,但这也是不少人达不到的高度。   尤其是不仅失了景安侯府世子之位的景成宝和侯夫人刘氏,气得脸都白了,世子之位给了景文惟,结果老二也弄到一个不错的官位?就好气!   不管旁人怎么看,景长霁这边已经拿到成贤帝的赏赐以及送来的官服,很快就能入宫走马上任。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景长霁为了救人精神一直绷着,如今因为许倚林的死以及夏侯骞逃走他们兄弟两个暂时安全精神头一松懈,反倒是随着这两日阴雨连绵病倒了。   景长霁这一病倒是高热不退,急得景文惟一直日夜守在他身边。   好在秦大夫来看过之后给开了几副药,加上景长霁年纪轻身体好,高热很快退了下去。   只是一下子倒下后脸色憔悴不少,精神头也不太好,喝了药之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景长霁高热退了也一直沉睡,醒来的时辰不多。   但每次睁开眼都会看到担忧不已的大哥,他哑声安抚,很快又睡了过去。   景长霁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整个人都像是陷入梦魇中醒不过来,他像是回到第二世现代的时候,他面前除了手术就是手术,以及漫步目的的白色。   后来光影一转,又像是来到一个昏暗至极的山洞。   但他早就记不清了,甚至那一夜他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他与太子的队伍失散后在密林里逃不出去,误入五毒派密谋害人被发现,他被逼着灌了药逼问,后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记得拼命的逃,后来误打误撞躲在一处山洞。   毒发了,他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甚至一开始以为那一夜也是自己臆测。   毕竟他后来醒来完全记不清细节,山洞里也没有第二个人,他怕被五毒派的人发现顺水而下。   后来他终于回去后过得更是恍恍惚惚,后来就是无意间偶然得到治疗瘟疫的方子,再就是为了救人熬制汤药,不辞疲劳的救人……   直到后来累的病倒,他以及自己早就忘记了,可此刻在睡梦中竟是记得这么多细节。   他只记得当时病倒前很多血,他再醒来时耳边隐约听到「贵人不许靠近」「贵人身边的大夫给看过了」「并无大碍」,他当时睡得昏昏沉沉,可后来彻底醒来后身边只留有一个很眼生的大夫。   当时景长霁还挺意外,可等听完对方接下来的话整个人都懵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只记得对方说他之前怀了一个孩子,只是这孩子已经没了。   刚好当时这大夫的主子来到这边查看瘟疫,别的大夫都去施药,他没人管,还是他主子发了慈悲心让他给瞧瞧,结果这一瞧却是不得了。   男子有孕,简直违背常识,可偏偏还真的诊脉结果如此,甚至还没保住。   当时那大夫说这件事被他主子替他瞒了下来,让他自己以后小心些,后来甚至给留下不少药和补品,景长霁当时被消息惊的完全傻了,甚至忘了问对方主子是谁,后来也没打探出什么。   而他因为孩子的事浑浑噩噩,尤其是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晚真的有第二个人在山洞里。   可他记忆模糊,完全记不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接过来一段时间他过得心惊胆战,不敢让任何人靠近生怕被看出端倪,后来一直到他恢复才重新回到太子身边。   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太子将他呈上去治疗瘟疫的方子当成了太子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而随着功劳落在太子身上。   太子也就自然成了这次解救锦州所有百姓的大恩人,彻底坐稳自己的储君之位,名声大赫。   反倒是景长霁自己啥都没落得,还因为这一趟之行差点暴露竟是能以男儿身生子,虽说最后有惊无险却也让景长霁后来回京后病了许久。   景长霁以为这些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或者有意不愿在记忆里想起这些过往种种。   但不知是不是生病之下比往常脆弱,竟是真的一次次想起,甚至恍惚间,他脑海里竟是真的半梦半醒间记起山洞一两幕,飞快闪过时,只有一个高大模糊的影子。   景长霁恍惚间被人晃醒,他迷糊睁开眼,看到眼前昏暗烛光下看不清的人影时仿佛与梦中山洞那一眼重合在一起,吓得他整个人清醒了。   定睛一瞧,发现站在床榻前正低头看他、此刻因为景长霁被吓到不满退后一步这才被看清容貌的人正是卫殷。   景长霁被吓得心有余悸,喃喃出声:“是你啊……”   卫殷闻言更加不满:“不是本王还能是谁?”   景长霁忍不住喃喃一声:他们说的压根不是一回事。 第35章   二合一   卫殷没听清景长霁说的什么, 奇怪看他一眼:“睡个觉怕成这样?不知道的还当本王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魇着了?”   语气虽说嫌弃, 最后几个字声音却温和下来, 在这样昏暗的夜色里, 莫名显得多了几分温情。   景长霁刚做了过往不愿回首的梦境,正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听着耳边卫殷的声音,先前涌上心头的恍惚与难受消失大半。   他躺在那里半睁着眼,因为这两日生病肤色比往日还要白,墨发铺陈在身下,裹着厚厚的被衾, 黑密的睫毛在烛光映衬下打下一片阴影, 嘴唇却因为刚刚梦魇紧抿泛着不正常的红, 组成一股格外昳丽惑人的模样。   卫殷一愣, 原本想替景长霁拉一拉被衾的手僵在一侧,手指蜷缩一下, 把头偏到一旁,刚想说些什么,景长霁先他开口:“多谢王爷来看臣子,等臣子病好了, 定会好好报答王爷。”   卫殷心头涌上一股烦躁,他什么都不缺,需要他回报?   景长霁神色惫懒,没察觉到卫殷的情绪变化, 只听卫殷轻哼一声:“那也要你养好伤再说。行了, 本王只是听人说你病了过来瞧瞧, 万一真的出点事,传出去还以为本王苛待了你或者故意针对皇上的旨意不愿进宫。”   景长霁也没想到自己说病倒就病倒,勉强笑笑,落入卫殷眼里比不笑还惨兮兮的,瞧着有点可怜又莫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清的,甚至有种病弱的美,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卫殷觉得自己疯了,才会觉得一个大男人极美,他干脆起身:“既然难受就别说话了,好好养病,本王走了。”   景长霁张嘴发出一截短促的音节想唤住卫殷,对方却走得极快,很快已经走到屏风外,他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景长霁听着外面的动静,卫殷压低声音似乎嘱咐了些什么,细听之下还有大哥的声音。   果然没多久,大哥从外面端着一碗粥和一碗药走进来,对上景长霁有些潮湿的额头,先放下托盘,拿了干净的帕子帮他擦了擦,声音又轻又难过:“都多久没怎么生病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吓死大哥了。感觉好些了?秦大夫来看过,说今夜不发热就算是好了,再养两日就没事了。”   景长霁心里听着暖洋洋的,他伸手接过大哥手里的帕子,自己胡乱擦了擦,精神头好很多:“让大哥担心了,我没事了,就是刚刚做了噩梦。”   兄弟两个敞开心扉说了不少话,直到景文惟喂他喝了粥看他喝了药才打算离开,被景长霁给唤住:“大哥,我想沐浴。”   他刚刚出了汗,躺在那里感觉整个人像是浸在水里。   景长霁的提议却被景文惟言辞拒绝,他这高热刚退,万一沐浴重新吹了风到时候难受的还是他自己,不仅没准许景长霁沐浴的提议,甚至还搬来一张软榻,就躺在不远处,打算一夜守着景长霁。   景长霁无奈,再三保证自己不沐浴也不下床,让大哥回去歇息,否则他这怎么睡得着?   最后景文惟拿他没办法,确定景长霁不会趁他走了之后私下动作才作罢。   景长霁也老实了,因为这一番折腾加上喝了药着实累得很,很快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第二天醒来已经彻底好了,生龙活虎的,动了动差点要躺软的手脚,在大哥醒来前,吩咐人送来热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眉眼都带着笑意。   景文惟这两日照顾景长霁没睡好,加上昨夜睡得晚就起迟了,等他醒来景长霁不仅澡洗完了,连早膳都吃完了,正在规规矩矩喝药。   景文惟无奈,等秦大夫上午过来确定病彻底好了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景长霁病好之后想去感谢卫殷一番,谁知等请示了管家,却被告知昨夜看过景长霁后卫殷就离开王府,说是出了京,过两日才会回来。   景长霁奇怪卫殷这时候出京做什么?   管家明显知道原因,但并未私下里说王爷的私事:“二公子还望恕罪,这事奴才真的不好说。王爷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离开两日,王爷离开前留了侍从给二公子,也让二公子安心养病,等病好后再进宫当值就行。”   景长霁也没继续问,回到院子和大哥说了一声,景文惟听到一愣,迟疑一下,倒是开了口:“应该是单独去祭拜睿王生母去了。”   “生母?”景长霁一愣,他第一世的时候对卫殷了解不多,后来的一些事还是死后从书中得知的。   但并不太多,甚至他只看到了自己死后的事情,后面如何他并不知道。   重生后他也是一门心思都在怎么和大哥活下来,这会儿乍然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愣了下,“王爷的生母不是……睿王妃吗?”   “自然不是,说起来,老睿王一生戎马并未娶妻,后来听说倒是有个心仪的女子,只是因为身份太低,传闻说是当时老皇帝并不同意,只能就这么养在外头。后来老睿王也就没再提这事,不过老睿王没娶妻却也府中没有女眷,所以最后只留下这么一个血脉。那位女子诞下如今的王爷后难产死了,老睿王就把唯一的子嗣抱了回来,直接请封了世子。当时皇上刚登基,加上需要老睿王的扶持,也就没说什么,只是人已经死了,老睿王只请封追加对方为睿王妃。   但没有能埋进皇陵,所以每年清明这个日子,老睿王会带着王爷单独去祭拜。直到老睿王后来病故后,就只剩下王爷一个人过去。”   景文惟在翰林院待了两年,就算再独来独往也听了不少宫闱秘辛,有些是传闻,但其实也是真相了。   景长霁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多关于卫殷的事,一时间心情复杂,当年的事肯定没这么简单。   否则书中也不会说老睿王其实是被成贤帝害死的,以至于卫殷才会这么恨成贤帝。   以成贤帝的人品景长霁甚至都觉得成贤帝这皇位说不定都来的不地道。   毕竟老睿王对外说的是六年前病重没的,实际上是被成贤帝暗害的。   这让景长霁忍不住想到当年老皇帝驾崩后一开始传位给的是成贤帝的大皇兄昭王,后来成昭帝登基不到一年就重病没了。   怎么就这么巧又是重病?   成昭帝死了就变成成贤帝成了皇帝,还一当这么多年,而老睿王唯一的子嗣却中毒无解,不得用另外一中毒压制,而老睿王也最终没能躲过去。   成贤帝连自己的皇叔都能杀,为了皇位除掉自己的皇兄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些不过是景长霁的猜测,他将这些念头压下来,先想办法在朝中站稳脚跟再说别的。   景长霁本来想着卫殷两天后回府再过去感谢,谁知卫殷这一去好几日都没回来。   他一连去了几次,都只碰到管家,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说是王爷还没回府,等回来后第一时间会过去通知他。   景长霁虽然奇怪这次怎么耽搁这么久,但想着祭拜加上这几日一直阴雨连绵不绝也没多想。   他在病好后第三日开始换上官袍进宫在太医院当值。   景长霁是成贤帝亲自下旨任命的医士,太医院的御医倒是没说别的。   但明显对景长霁的医术并不信任,好在身为医士只是负责辅佐御医当助手。   加上太医院的医士不少,平时御医替贵人诊脉看病带着的医士也是相熟的,景长霁来了太医院几日倒是落得清闲自在。   他也不着急,他一身医术不好这时候就暴露出来,如今有这个名头待在太医院,等时间久了他再一点点循序渐进暴露也不会被人怀疑什么,到时候就说自己是在太医院请教的御医加上自学的就好。   太医院平时都各忙各的,景长霁刚来别的用不着他管,他就开始先翻看医书或者看吏目研究的那些药材有关的辨识书籍以及分辨药材的特征。   时间久了,太医院的人看他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纨绔不学无术。   倒是真像先前在藏拙,加上时不时会表现一二,说出来的都可圈可点也都对,倒是几日下来渐渐接受了景长霁这个多出来的医士。   景长霁这天一早换上官袍进宫,他不用上早朝,所以不用起的这般早。   他如同往常那边用过早膳先去看了眼卫殷的院子,没发现院门前守着卫殷常用的侍从就知道怕是还没回。   景长霁叹息一声,带着两个侍从和大哥一起坐马车进宫,等到了宫门口兄弟两个分开,一个去翰林院,一个去太医院。   景长霁和两个侍从一起前往太医院,两个侍从拿的是卫殷得以进宫的牌子,加上卫殷和成贤帝提及过怕夏侯骞报复所以专门给配的保护的侍从,所以成贤帝那边没反对之后,倒是也没人敢拦。   景长霁沿着宫墙慢悠悠往里走,身后的脚步声很轻,不仔细听压根听不出有人跟着,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和两个侍从只错开一两步的距离:“你们王爷往年有这么久没回府的时候吗?”   两个侍从对视一眼,迟疑一番,还是开口道:“如果是这段祭拜的时间倒是不多,平时不在府里倒是不少,少说几日,多者半月也有。”   景长霁担心卫殷是遇到什么事,但想着他身边跟着这么多暗卫,就算是他出事卫殷应该也不会出事。   他也看出这两个侍从这边问不出别的,只能继续朝前走,就快要走到太医院时,前方远远有步辇抬着一人朝这边来,瞧着依仗不是娘娘就是贵人。   景长霁和两个侍从停下,靠着宫墙根站着,面朝宫道低垂着眼拱手行礼没敢抬头。   步辇到了景长霁跟前却是停了下来,他能看到的角度不多,先是步辇的帷幕撩开。   随即一只穿着明黄色靴子的脚迈了出来,衣袍下摆缀着图腾,随着坠饰的流苏在眼前划过,景长霁低垂的眉头蹙起,已经猜到来人是谁。   下一瞬对方走到他面前,在两步外站稳:“景大人,好巧。”   景长霁没抬头,恭恭敬敬行了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景大人客气,你是孤的救命恩人,你与孤之间不必这般客气。”太子一副与景长霁极为熟稔的态度让人不敢上前打扰。   景长霁并没有抬头,依然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反应:“殿下说笑,下官是臣,断然不敢。下官这边当值要迟了,恭送殿下。”   说着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景长霁一直低着头,瞧不到太子的表情,他也懒得去看,对于这个当初利用他踩着他的尸骸一步步踏上云霄的太子,得罪不起他还躲不起?   景长霁能感觉到太子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就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不让他起他就这么着,不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子能怎么着。   不多时,太子终于慢悠悠开口,声音听不出起伏:“说到当值,孤这两日总觉得身体不舒服,刚好景大人随孤回东宫替孤瞧瞧。”   景长霁薄唇微抿,很快松开:“殿下说笑,下官只是医士,断然不够格替殿下看诊。这样好了,下官这就回太医院禀明,寻个御医过来东宫替殿下诊脉,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他这句话说完又是一片沉寂,四周宫道上静得出奇,就在景长霁以为太子没打算放过他已经想到接下来的应对时,太子温和笑着应了:“那就辛苦景大人跑这一趟,孤就在东宫候着了。”   景长霁意外,面上不显,恭恭敬敬送走了太子的依仗。   等太子的步辇走远,景长霁抬头才松口气,还当太子已经放弃拉拢他,看来只是他刚进宫没找到机会罢了。   被太子这一耽搁时间上不太够,景长霁赶紧带着两个侍从往太医院赶,最后卡着点到了地方,只是他这边刚到,那边东宫的大太监来了,领了太子的旨意,说是身体不适,点名让李御医和景医士过去东宫看诊。   被点名的李御医、景长霁:李御医还是头一次见到太子特意让他过去。   尤其是这位景医士刚来,随后一想,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位景安侯府的二公子曾经是太子的救命恩人,所以他这次才是顺带?   李御医不愿得罪太子,只能硬着头皮:“景大人,你看这……你来了太医院这么几天,流程差不多也都熟悉了,要不随本官走一趟?”   景长霁是看出来太子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应下后,接过李御医的药箱,背上跟着李御医等人往东宫去,两个侍从不便跟着,暂时留在太医院。   景长霁随着李御医到东宫时,直接被大太监带着去了太子的寝殿外,大概是得到嘱咐,所以寝殿外的侍卫并未拦着,直接让二人进了寝殿。   景长霁跟在李御医后面,见到太子后行礼,看诊轮不到景长霁,他就背着药箱站在一旁。   因为离得近,即使低垂着眼也能看到太子一身太子服坐在矮榻上,桌上放了不少书籍,笔墨纸砚一样不少,本该是寝殿的地方愣是被他当成了书房。   李御医诊脉时,太子适时掩唇咳了一声,抬眼却是看向景长霁,不知是不是一直瞧着,等景长霁反射性看过去时,刚好对上太子一双深邃的凤眼,适时嘴角一弯笑了笑,温和而又俊美,只可惜表里不一,是个渣。   景长霁淡定收回目光,只当没注意到,他刚刚那一眼也不过是随意一瞥,装的是压根没看到太子在看他。   景长霁才不管太子气不气,太子既然这么不遗余力想拉拢他,那他在太子看来就是有用,太子也不至于撕破脸。   太子不敢撕破脸,那中间可操作性就多了去了,他也没必要谨小慎微。   李御医很快替太子诊完脉:“殿下脉象平稳,不知是哪里不太舒服?”   “眼睛不太舒服,酸涩疲惫,早上醒来时眼睛肿胀不适,像是要流泪。”太子的声音在李御医询问后缓缓响起。   景长霁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太子怕是有后招。   李御医惊讶,仔细替太子瞧了瞧,眼睛里的确有红血丝,像是没休息好,迟疑一下,还是问出声:“殿下以前眼睛可受过伤?”   太子闻言先是看了景长霁一眼,这才开口回道:“受伤倒是也有那么一次,不过时隔久远,有四年了。当初被毒物眯了眼看不到一段时间,好在回宫后倒是治疗好一直没事。   但这段时间突然被提及那段往事,不知是日有所思所以夜有所梦,夜夜想起后,都是真的觉得这眼睛又不太舒服。”   景长霁就知道太子怕是不安好心,这是要把自己如今眼睛不舒服牵扯到当年的事?   因为是心理作用导致的,所以需要他这个当事人参与一脚?   李御医后知后觉想起太子说的这段往事是什么时候,毕竟别的时间点记不得,但是四年前这段时间坊间以及宫里可都传遍了。   说是四年前太子在外时遇刺眼睛受伤,当时刚好被景家二公子所救,后来却被霍家的那位庶子给截了胡,景二公子不久前在狩猎场为了救兄不惜当场向太子讨要恩情。   所以太子竟是说的是这事?那这还故意让景大人过来,岂不是……   李御医偷瞄不动如山神色淡定的景长霁,继续询问:“下官瞧殿下这眼睛倒是没问题,如今这样,怕是的确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知当初是哪位御医替殿下瞧的?或者当初可是也有这种症状?”   太子依然盯着景长霁:“当时事发后孤眼睛很是不舒服,好在那时候被景大人所救,景大人替孤按了眼睛四周,倒是缓解不少。”   李御医闻言:得,估计压根他才是那个过来陪衬的。   但二公子不是睿王的人吗?太子这是作甚?截胡还是有意拉拢二公子继而讨好他那位小皇叔?   李御医猜不透太子的心思,他一个小小的御医也不敢得罪,只能询问景长霁:“景大人,殿下说的那套按眼睛的手法,不知景大人还记得,要不……替殿下按一按,看看能不能暂缓不适?”   景长霁从头到尾瞧着神色都没变过,只是面无表情瞧着前方,听到这话也没动,但明显两道视线就这么落在景长霁身上。   景长霁胸口有一团火升腾而起,反反复复,先是当初他不惜以命相救,后来就是大哥的死,再是他被囚于牢房,最后就是漫天的血红……   景长霁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再睁开眼时摇头:“殿下恕罪,时隔太久,下官当年年纪轻也就是学个皮毛,如今早就没有按过。殿下身子金贵,下官手生又手法忘个差不多,万万不敢,殿下还是另寻名医。”   景长霁说完垂着头,他能感觉到太子的目光就落在头顶,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太子放在矮几上的手。   随即似乎是太子轻笑一声:“景大人当真谦虚,听闻景大人得神医秦大夫真传,这般天赋怕是过目不忘,就莫要妄自菲薄。孤恕景大人无罪,景大人尽管按照你的记得的来就好。”   景长霁眉头紧蹙,就在要开口继续拒绝时,殿外这时传来大太监的声音:“殿下。”   太子视线依然落在景长霁身上,不太在意随意问道:“何事?”   大太监声音都带着不安的颤抖:“殿、殿下,睿王的人过来说睿王此刻就在太医院,说是得了皇上的口谕,今日带景大人回府休沐一日。”   大太监的话一落,整个寝殿死一般的沉寂,气氛一时间诡异的吓人,偏偏这时候大太监欲哭无泪硬着头皮补了一句:“睿王的人还说,睿王说他多日未见景大人,着实想念得紧。还说景大人学艺不精,送来另外一位有经验的医士,让殿下……立刻放景大人回太医院,他好带人回去。要是迟一些,他不介意亲自来东宫带人。”   太子放在矮几上的五指攥紧,脸色黑沉的吓人,尤其是发现景长霁在愣神过后突然一双眼骤然亮了起来,里面溢出的光让太子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一攥,不舒服到极致。 第36章   二合一   景长霁走出东宫时回头看了眼。   太子站在尽头的回廊处, 单手负在身后,离得远瞧不清表情,但一双眼仿佛黑夜里蛰伏的猛兽, 出其不意就会扑过来。   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走, 太子如今羽翼未丰, 饶是再气,怕是也不敢如何。   景长霁随着睿王的人往太医院回去,摆脱太子的目光,他自己都没发现浑身都放松下来,眼底也带了笑意。   原本还担心卫殷的安危,没想到今日就回了,他离府时还没见到人回来, 如今却已经在宫里, 显然是直接没回府进了宫。   景长霁虽然放下心, 但没瞧见人还是不放心, 脚步也忍不住快了稍许。   他走出东宫没多远,远远瞧见一行人朝这边而来, 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色的长袍,玉冠束发,眉眼温润如玉,薄唇微扬, 尤其是眼神清澈,眉眼都是慈悲为怀的善意。   景长霁瞧见来人眼睛一亮,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巫寂。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祭祖的时候,但他并未进入皇陵, 后来又发生这么多的事, 他回京的时候也没碰到, 一来一回竟是过了多日。   景长霁一行人让到一旁,垂着眼低头,他身上还穿着太医院医士的统一服侍,带着帽子,加上低着头,不仔细瞧应该是认不出。   这里是宫中,景长霁如今的身份在外人看来是睿王卫殷的人,成贤帝私下里和卫殷不对付,景长霁不愿将巫寂牵扯进来,是以没打算与巫寂打招呼。   巫寂一行人经过时,景长霁与其余人一同拱手行了一礼,并未多言。   巫寂经过他身边时,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景长霁头顶上方传来巫寂温和的声音:“原来是景大人,听说你入了宫担任太医院医士,这几日可还习惯?”   景长霁第一世本来就与巫寂关系不错,加上巫寂最后对他的善意,更是印象极好。   听到巫寂的话,也忍不住抬头眼底带了笑意:“回禀国师,下官在宫中还好,太医院的大人对下官都很照拂。”   巫寂还要去太后宫中替她祈福,只与景长霁说了几句后这才抬步离开。   但两人熟稔的模样还是让跟在巫寂身后的总管太监多看景长霁一眼,临行前还对景长霁示好笑了笑,就跟着巫寂离开了。   景长霁因为与巫寂说了几句话,加上先前被太子扣下一会儿,等到了太医院,远远瞧见卫殷端坐在太医院中的凉亭里皱着眉喝茶,旁边陪着的正是太医院的梁院使,听到动静抬眼看到景长霁一喜:“王爷,景医士回来了!”终于要把这位阎罗王请走了,可喜可贺啊。   卫殷没抬头,又灌了一大口茶水,端坐在石桌前,身上穿了一套素色的常服,只腰间挂了一个碧色的玉佩,将他本就苍白的脸色衬得几乎要融为一体。   景长霁原本以为是离得远看错了,靠近后发现卫殷气色比离开时还要不佳,忍不住多看两眼:“王爷?”   他想询问对方身体状况,但想到这是宫中隔墙有耳,将接下来的话压了回去。   卫殷脸色更不好,只掀掀眼皮睨他一眼:“怎么这么久?”   景长霁没开口,他身后跟着的侍从迟疑一下,老老实实替他解释:“太子那边眼睛不舒服,觉得四年前被景大人救下时景大人为太子缓解不适的手法极好,所以……不肯放人。后来听说是王爷要带景大人出宫,这才放人。”   卫殷算了算距离,觉得这耽搁的还是久了些,眉头并未松下来。   身边的侍从一五一十道:“途中又遇到要去太后宫中祈福的巫国师一行人……多说了两句。”   他没说多说两句的人是谁,但显然侍从压根攀扯不上巫国师,能认识的只有景长霁。   景长霁倒是没多想,还应声点了头:“也就询问了几句,巫国师也是关心下官。”   卫殷凉凉应了句:“是挺关心的。”   景长霁没听出其中的话里有话,仔细去瞥卫殷脸色:“王爷不是说出宫吗?这会儿走吗?”   卫殷窥见他这时不时偷瞄的两眼,心情又好了起来:“嗯。”   梁院使一听这赶紧笑眯眯恭恭敬敬把两人送了出去,临走前还贴心嘱咐:“王爷这么久回来怕是要接风洗尘,太医院这两日不忙,景医士明日可以来迟一些,不着急。”   言辞间眼神多了些意味深长,觉得自己真贴心,讨好景医士,算是间接讨好睿王。   景长霁难得听明白了,耳根一热,面上倒是淡定,觉得梁院使倒是懂得多,他明日能不能早些来太医院跟他也没关系吧?   偷瞥一眼卫殷,后者压根没听懂,脸色都没变一下。   景长霁松口气,他与卫殷对外是那种关系,但显然卫殷压根只懂浮于表面,压根没听出梁院使话里的深意。   等出了宫坐上回王府的马车,景长霁问出心头的疑问:“王爷你怎么突然来宫中了?是这次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否则以卫殷嫌麻烦的性子,不会冒然进宫,毕竟成贤帝还是卫殷很不喜欢的人。   卫殷从上了马车就一直闭着眼,景长霁开口时他只是手指不轻不重点着一旁的矮几,闻言睁开眼看了景长霁一眼:“本王在外遇刺了,自然回来要找皇上告状。”   景长霁脸色微变:“伤得可重?”   “你关心本王?”卫殷心情莫名不错,轻哼一声,“听说你几日在太医院过得很是如鱼得水,还有闲心操心本王的事?”   “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救了下官,下官还欠了王爷很多恩情,自然不想王爷出事。”景长霁无奈,几日不见怎么感觉王爷像是浑身长了刺?   卫殷去看景长霁,确定他没说假话,才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就凭那些人想伤到本王也不可能。不过是应付一下皇帝,再告个状让他去查刺客。”   这事不是卫殷头一次做,成贤帝既然想让他受伤,那他就演给他看就是了。   “可王爷你的脸色?”景长霁皱着眉看卫殷的脸色,比上次见面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卫殷也没瞒着他:“一些障眼法罢了,内力扰乱全身筋脉,想要什么模样都有。”   说完像是变戏法一样,景长霁眼睁睁看着他脸色恢复一些血色,随即又像是命不久矣白得吓人。   “内力?”景长霁一怔,卫殷这身体还能修炼内力?但想想当初夏侯骞想要灭口被卫殷一脚踹跪下的画面,的确不像是没有武功傍身的。   卫殷只当没听到,倒是轻笑一声,听不出情绪起伏:“倒是景大人几日不见,让本王刮目相看。听说太子专门提及四年前的事,这是看上你要跟本王抢人,还是打算将你收入麾下?”   景长霁无奈:“王爷,太子明显是后者,怎么可能看上下官?”   他还能不了解太子,他要真是个知恩图报的,第一世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太子就不会对他下那么狠的黑手。   如今不过是知道他在藏拙,加上先前的事,让太子觉得自己有利用的余地,这才拉拢一二罢了。   卫殷深深看他一眼,发现景长霁还真没意识到,甚至怕是连太子自己都没明白。   卫殷站在局外倒是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如果单看景长霁表现出的那些,可不足以让太子宁愿冒险与他作对,反而更像是越是得不到越在意想抓在手中。   卫殷想到这几年太子与那霍家庶子的传闻,他这是假断袖遇到真断袖了?太子是看上景长霁了?   “王爷?你是不是有话要和下官说?”景长霁被卫殷突然沉下来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出声问道。   卫殷转开视线:“既然要演戏那就演得真一些,本王已经同皇帝说了,本王受了伤,接下来几天照顾本王的事就落在你头上,这几天你可以不进宫。”   景长霁留在太医院也只是想要日后有名头展现自己一身医术由来,如今医士名头有了。他即使留在王府也可以对外称这几日在向秦大夫学,还能帮卫殷演戏,一举两得。   景长霁接下来几天老老实实留在府里,除了每天例行一天三趟给卫殷假装换药外,倒是落得自在。   汴京已经放晴,但天依然是黑压压的,很少能看到日头,没多久锦州接连半月雨水不断的消息开始传来。   景长霁再进宫时,宫里又举行了几次祈福,而稍晚一些还要举行一次,就在国师殿前的空地上。   景长霁还没见过巫寂祭祀祈福的模样,他第一世时这时候还过得浑浑噩噩。后来为了在太子跟前站稳脚跟表现,更是疯了般学各种东西,恨不得将睡觉的时间都用来学东西,自然分不出心思关注旁的。   景长霁还挺好奇巫寂祈福的模样,所以太医院熟一些的张医士问他稍后要不要一同去看时,景长霁同意了。   听说巫寂这次是专程为国泰民安祖先保佑祈福的,应当是太后听说了锦州那边的情况,怕接下来其他地方也会如此,所以寻了由头来让巫寂祭祀一番。   景长霁在太医院只是医士,加上来得不久,平时很清闲。就算需要替宫中贵人看诊,一般也不会带他过去当助手,御医更喜欢用惯的医士。   上次太子那次是专门指名让他过去,才有这么一回。   离祭祀快开始时,景长霁发现不仅张医士,还有几个御医也打算去瞧瞧热闹。   等到了地方,他们不敢靠近,但能远远瞧着,不少宫女太监也偷偷往那边瞧,眼神里都是敬畏与崇敬。   景长霁也朝那个方向看去,宽敞的空地上,四周是巍巍楼阁,前方则是宏伟的国师殿。   殿前挂了祈福特有的铃铛,写满符文的明黄色绸带被坠着玉石,被风一吹,随风轻轻一荡,圣洁而又让人心神静默。   巫寂穿着盛装的国师袍徐徐走出,宽大的袖袍让他身形愈发如同谪仙,身后跟着两排同样白色衣袍的童子,眉心一点红,却远不及巫寂的容貌给人的惊艳震撼来得多。   巫寂眉心坠着一块玉石,头顶上的国师冠格外华丽隆重,清冷的眉眼缓缓走出,让人连呼吸都不敢放得太重。   景长霁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巫寂,原本第一世已经不太清楚的记忆模样此刻仿佛有了实体,印象深刻,难以移开视线。   这次祭祀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直到结束景长霁仿佛还能听到耳边残留的梵音。   耳边是宫女太监压低的声音传入耳畔,带着兴奋与激动,还有那种至高无上难以睥睨的崇敬。   “巫国师不愧是老国师亲传的唯一弟子,无论是容貌还是能力都不比老国师差,这般年轻已经达到这种高度,还这般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欢喜,以后怕是……”   “听说巫国师出自巫族,不知是真是假,听说巫族很多神秘的传闻,巫族秘术还能起死回生,尤其是巫族每一代圣女,更是医术了得。但只听说过每一任国师都是出自巫族,却无人知道巫族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这个地方压根不存在?”   “怎么可能?要真的不存在老国师他们怎么来的?”   “但不得不说,巫国师听说是这么多代国师中模样最好的,简直就像是那仙人下凡。”   “嘘别说了,连国师都敢议论,不怕短寿吗?”   景长霁听着耳边杂七杂八明显压得很低的声音,也不知这些传闻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不过巫族的确有个秘术,听说很厉害,起死回生也不为过。   景长霁第一世也听说过,所以当初和卫殷谈判提及自己怎么会医术时,他用的也是巫族秘术。   景长霁心头还被刚刚看到的一幕震撼,心神仿佛都在那一刻被净化,他刚要随同张医士他们回太医院时,有两个小太监拦下去路。   小太监态度恭敬而又客气:“景大人,国师大人有请。”   张医士诧异看他一眼,显然没想到景长霁与国师竟然熟识,赶紧示好:“那我就先行一步,回去会替景大人解释一二。”   景长霁拱手道谢,虽然不知道巫寂怎么会找他,却还是同两个小太监一同去了国师殿。   两个小太监到了殿外不敢踏入,只垂着眼恭送景长霁进去。   景长霁被童子引着一直到了殿堂前,里面很空旷,四周用琉璃盏点缀,壁画上还镶嵌着夜明珠,瞧着富丽堂皇而又神秘。   童子到了后就退下关上殿门,这时殿内有人走出,正是换下国师袍一身寻常打扮的巫寂,眉眼带着温和的笑意:“冒然请景大人过来,还望海涵。”   景长霁拱手回了一礼:“大人客气。只是不知换下官过来可是有事?”   巫寂引着景长霁到了矮榻前,斟茶倒水一气呵成,将茶水推过去,才缓缓道:“没有别的事,只是上次见到当着外人的面不便多言,所以也没问清楚。听说景大人先前病了,可是好了?”   景长霁喝了茶水眉眼也软和下来:“只是惹了风寒,没两天就好了。”   巫寂忍不住眼底温和的笑意更浓,甚至带了些熟稔:“说起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才见过几面,但总觉得和景大人像是认识很久。我在宫中与旁人并不相熟,难得见过几面也引为知己,先前就想专程说声抱歉,二驸马的事我并不知道,若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   景长霁离巫寂只有不到两臂的距离,能清楚看到巫寂眼神里的愧疚,连忙道:“二驸马是二驸马,大人是大人,下官不会牵连旁人。更何况,这事早就过了,大人当真不必这般内疚。”   他记得很多与巫寂的事,所以听到巫寂提及对他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声音愈发柔和:“说起来下官还要感谢大人,第一次见面若非大人提及二驸马的姓氏,唤了二驸马一声时兄,当时我可能还要走不少弯路。”所以对于间接又帮了他很多的巫寂,无论是第一世还是如今,他真的很感谢巫寂。   巫寂也是性子极好相处的人,闻言意外,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是凑巧,但能帮到景大人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巫寂这次唤景长霁过来,除了担心他上次生病的事,再则就是表达歉意,最后推过去一个类似香囊的福袋:“这是我专程祈福了七日的平安符,能保景大人平安喜乐,景大人莫要嫌弃。”   “怎么会?”景长霁望着绣着祥纹的福袋,眼底一片柔和,这是他第一世唯一的一个好友,也是帮了他很多的人,面前这祈福七日足见对方的用心,他将福袋紧紧拢在手中,“下官都没带礼物,等下次见到,我……”   巫寂眼底都是无奈:“景大人如果当我是朋友,就莫要这般客气,否则下次真的不敢送什么了。”   景长霁想到第一世,也没再客套,他以后会寻别的机会报答对方:“既然大人这么说了,以后也不要喊我景大人,我字长霁。”   巫寂回以一笑:“那同样的,我字明惭。”   景长霁一直到晚上出宫回王府,眼底也都是笑意,第一世的时候景长霁因为大哥的死看所有人都像是坏人。   所以一开始即使拿巫寂当朋友也没真的敞开心扉,两人之间虽然熟稔却像是隔了一层,直到后来将死听到巫寂为他做的事,才明显巫寂帮了他多少。   但也因为先前的不信任,所以两人虽说是朋友,但并未深交。   景长霁还是头一次知道巫寂的字,怕是连成贤帝都不一定知道。   想到这,景长霁忍不住在心头默念一遍,巫明惭,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   因为天黑加上心思都在巫寂身上,以至于景长霁经过主院前的凉亭时就往后院走,压根没注意到凉亭里的人。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身后传来幽幽一道声音:“景大人出息了,这是对本王视而不见了吗?”   景长霁一愣,迅速回头往左后方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最后落在有段距离的凉亭里:“王爷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卫殷:“……”他从始至终就在这里。   景长霁边往那边走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摸了摸鼻子低咳一声:“天太黑,一时没看到王爷。”   卫殷幽幽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以及凉亭八个角挂着的灯笼,所以到底是他在黑夜里不够亮,还是他选择性眼瞎?   景长霁感觉到周身空气都冷了几度,低咳一声:“下官刚在想事情,所以没太注意,王爷怎么坐在这里,看风景?”大晚上的看风景,是不是太过另类了些?   卫殷却是没回答,皱着眉瞧着景长霁。   从刚刚景长霁踏进主院他就发现景长霁与平时不太一样,尤其是整个人比平时都要放松,甚至心情极好,是种从未见过的愉悦。   这种与平时对方面对他时的谨小慎微不同,特别的让卫殷眉头皱得更紧:“你似乎心情极好?”   景长霁站在凉亭下,闻言颌首:“太医院都听照顾下官的,心情自然不错。”   “是吗?你都去太医院这么多天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你心情能这么好?”卫殷显然不信,“站这么远作甚?本王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景长霁这不是怕自己碍这位主的眼吗?闻言倒是抬步拾阶而上,站在石桌前,老老实实摇头:“王爷说哪里话,只是下官在外一整天,风尘仆仆的怕污了王爷的眼。”   卫殷轻哼一声,目光从景长霁舒缓的眉眼到他今日的装扮,的确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腰间多了一个香囊?   卫殷皱着眉瞧着那多出来的香囊,纯白色,细看上面是有云纹的雪缎,下方垂下的细长绸带的符文也挺眼熟,因为是缩小版的,符文很细,更像是绣上去的,格外精致神秘。   这还不算,尾端繁复的平安结上以及最后的流苏上缀着的玉石更是难得一见的好成色,是不可多得的玉石。   卫殷望着那特有的符文,眸色沉了下来。 第37章   二合一   景长霁感觉周围更冷了, 打了个寒颤,顺着卫殷的目光落在自己腰上,看到后想了想问出声:“王爷, 这福袋有问题吗?”   卫殷深深看他一眼:“早些时候还没见到, 这是谁送的?”   景长霁本来想说是朋友送的, 但他如今与卫殷是一条船上的,没必要瞒着他与巫寂的关系,坦然道:“哦这个啊,今日巫国师在国师殿前祈福,下官就去看了。祭祀结束后巫国师因为先前二驸马的事专程寻了下官过去道歉来着,还担心下官身体,这才送了这个专程祈福过七日的福袋, 说是能保平安。”   他说完偷瞥卫殷一眼, 发现王爷听完脸色更不好看了。   景长霁摸了摸福袋, 稍微侧过身, 挡了一下:“王爷,你若是也想要这么一个祈福的福袋, 下次见到巫国师,下官可以帮王爷也讨一个。”   这个福袋是专程送他的,不太好送出去。   卫殷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气笑了:他是惦记一个福袋吗?   七日祈福的福袋?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国师会平白送他一个平时只有太后能拿到的福袋?   他被人卖了都不一定能知道。   卫殷皱着眉瞧着景长霁对巫国师格外信任的神情:“你不怕这福袋有问题?”   景长霁一愣,想到从王爷的角度来看,的确想的会更深一些。   但他对巫寂很了解,对方第一世能为他做到那种程度, 他自然是信任巫寂的。   “王爷, 巫国师为人纯善, 心怀大德,慈悲为怀,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善之人……”景长霁夸起巫寂好话张嘴就来,但对上卫殷越来越沉的目光,声音越来越低,直至说不出口。   巫寂对他的确是好,但如今他站在卫殷的角度来看,巫寂是成贤帝这边的,两人明显站在相对立的位置。   景长霁叹气:“王爷如果不信任巫国师,下官保证绝不会泄露王爷的事情分毫,王爷可以放心。当然,如果王爷还是觉得即使这样也不妥,以后下官尽量不与巫国师见面也可。”   目前局势不稳,他本来一开始也是打算不与巫寂过多接触,怕连累巫寂。   但巫寂主动示好,他也做不到视而不见,毕竟这是帮过他很多的人。   可站在卫殷的角度来看,却又不一样,毕竟卫殷又不知道第一世的那些事。   卫殷倒是意外景长霁在面对他与巫寂时选了自己,他脸色好了不少,只哼哼一声:“本王的意见这么重要?”   这么看来巫国师在他心里也没这么特别?   景长霁坦然道:“毕竟立场不同,等以后大局定了,也就不用这么避嫌了,如今还是以大局为重才对。”   卫殷:“……”   景长霁也不知自己怎么又说错话了,卫殷直接走人了,他只能摸了摸鼻子,加上肚子饿了,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景长霁接下来两天都没见到卫殷,也不知卫殷是忙了起来,还是因为生气对他眼不见心不烦。   不仅是卫殷,朝堂上的气氛也不佳,一直不停的雨水终于让工部重视起来,而各地的折子也快马加急送来,情况不乐观。   汴京因为雨水不多,反倒还算是好的。   太医院也紧张起来,因为过去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对于洪水倒是有应对之策。   重点是洪灾过后,会伴随着瘟疫,这才是真正危险而又难办的事。   景长霁在太医院当透明人,却也将情况听了一遍,这和第一世的时候差不多,锦州知府昝忠良是个有本事的,也有预判,这次洪灾并未造成太多的百姓伤亡。   只可惜昝大人在洪灾过后带人亲力亲为重造居所,是第一批被感染瘟疫的,没多久就没了。   从那开始瘟疫彻底控制不住,因为昝大人的死也造成一定的慌乱,这才真正无法掌控。   后来太子领旨过去后,一开始压根控制不住,最后还是景长霁死里逃生后赶回去,拿着偶然得到治疗瘟疫的方子加上不辞辛劳救治,这才免于一场劫难。   景长霁那时候憋着一口气想立功,他不顾生死也想立足后让人彻查大哥的事,他不想大哥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他做到自己能做的,却也被太子利用个彻底。   这次景长霁依然打算过去锦州,不过是跟着太医院的人一同前往,人他还是会救,方子他也会给,只是他打算提前过去后想办法救下昝大人,再把方子给昝大人这种好官。   至于太子想再凭着这点得到百姓爱戴名声大涨,他想也别想。   景长霁本来一开始打算将方子交给卫殷,让卫殷来想办法,但想到卫殷外冷内热的性子,他怕万一卫殷拿到方子亲自请命前往锦州。   此去路途遥远,上次卫殷前去祭拜生母又被成贤帝派去的人行刺提醒了景长霁。   卫殷与成贤帝不合,这一路下来怕是艰难重重,难保成贤帝不会借机除掉卫殷。   加上卫殷身上还有毒未解,景长霁不想让卫殷冒这个险。   太子是成贤帝看重的储君,虽说太子这次过去对他名声有好处,但太子过去的话,成贤帝不会下黑手,到时候立功的话让昝大人立,只要别让卫殷冒险就行。   景长霁想通这一切反而放松下来,他接下来只需要掐着时间等就行。   太医院的人最近几天一直谨小慎微,因为宫中的气氛明显不对。   成贤帝被雪花似从各地送过来的奏折给气到,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情况,尤其是这次雨水连绵不绝,让他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事。   当年老皇帝还在时也发生过一次,只是那次他怕死,前去赈灾的是当时的大皇兄。   大皇兄那次立下大功,不仅让父皇龙颜大悦,百姓也对大皇子各种称赞,一时间名望碾压诸位皇子。   好在父皇当时虽然有意立大皇兄为储君,却被大皇兄拒绝,甚至留书出宫去游历,说是要当一个闲散王爷。   那时候他放下心,原本以为这个皇位他坐稳了,他与大皇兄一母同胞,大皇兄不当这个皇帝,那皇位只能是他的。   可谁知一年后父皇驾崩,却留下遗诏,传位给了大皇兄。   成贤帝望着下方吵成一团的文武百官,脸色愈发难看,干脆直接散朝。   回到御书房瞧见等在那里的太子,只看了一眼眉头紧锁,踏进去后,成贤帝坐在龙椅上,望着行礼后垂着眼站在那里的太子:“这次锦州的事,你怎么看?”   太子道:“回父皇,儿臣觉得以昝大人的本事,此次情况倒不是太大的问题。但儿臣只怕……”   成贤帝听他没继续说也不着急:“只怕什么?”   太子还是开了口:“只怕会如同二十多年前情况类似,灾情过后会有瘟疫,到时候那才是大麻烦。”   若是控制不住,于国于民都将是一场劫难。   成贤帝坐在上首的位置没出声,太子猜不透父皇的心思,但如今父皇这么问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当然,如若能得到当年成昭皇叔治疗瘟疫的方子,这问题引刃而解,只可惜,这方子如今失传,倒是可惜了。”   太子说完,明显感觉到御书房的气氛不太对,但他也是想出个主意。   万一当年的方子还有人记得呢?   说起来他那位成昭皇叔命不太好,当年据说还是王爷的时候因为得到方子治疗瘟疫有功,结果志不在此,跑出去当个闲散王爷。   倒是也大公无私,让人将这个方子记录在藏书阁,只可惜后来成昭皇叔当了皇帝重病,不到一年就没了。   后因为父皇登基宫中事情太多,藏书阁竟是走了水,烧毁了不少宫中各种记录,也包括不少太医院的各种书册以及病例书卷。   大火烧毁不少太医院很多年的心血,导致几个老太医心灰意冷,没多久就告老还乡。   这次锦州的事发生后,太子让幕僚去查了查,发现也是可惜,那几个当年跟随成昭皇叔参与治疗过瘟疫的老太医因为年老回乡后都不在了,还真是彻底失传了。   太子之所以敢提及,也是听闻父皇与他这位大皇兄感情甚笃,也许当年那些告老还乡的老太医把方子告诉过家人,父皇去查一查,他拿着方子去锦州,也许能靠着这个方子获得民心。   成贤帝许久才缓缓开了口:“朕又何尝不知可惜,但锦州会不会出现瘟疫也只是猜测,太子还是莫要操心这事。”   “可……”太子有心立功,他想坐稳储君这个位置。   成贤帝深深看他一眼:“太子,朕对你很是看重,你要知道,如果没有能治疗瘟疫的方子,一旦过去,能不能回来可说不准。”   太子硬着头皮:“若是当年那些老太医的后人还记得……”   成贤帝不知想到什么,心情不错:“那不太可能,太子也只是听说当年的事罢了,当初说是告老还乡,实则是这些老太医无用才造成大皇兄病重而亡,他们内疚自责,没多久畏罪自缢罢了。说是准了告老还乡,实则离京前已经没了命。”   成贤帝说的时候轻飘飘的,太子莫名打了个寒颤,但想想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只能遗憾这次怕是没机会了。   太子拱手:“儿臣懂了,是儿臣操之过急。”   成贤帝赞赏瞧着太子:“朕知道你想立功,但你是朕亲封的太子,只要朕觉得你有这个能力,那谁也撼动不了你的位置。”   太子再抬眼,神情间都是濡慕:“父皇,儿臣……怕让你失望,这次急于求成。儿臣一直都知父皇对儿臣的在意。”   成贤帝眼底的笑意愈发温和:“去忙吧,这事朕自有答案,但朕与你说得话,朕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   太子很快离开了御书房,直到这时候成贤帝幽幽望着太子的方向,嘴角原本上扬的微笑才慢慢耷拉下来,让他本来温和慈善的眉眼带着阴郁。   而另一边,太子因为成贤帝的重视心情显然不错,原本一直沉冷的眉眼也柔和不少,瞧着倒是有点符合他这个年纪,没这么一直绷着。   只可惜,这份轻松只维持到回到东宫知道母后过来了。   太子换下朝服后去大殿见了皇后。   霍皇后因为等的不耐烦看到太子脸色不太好:“怎么这么久?”   太子垂着眼,挥挥手让人退下,这才开口道:“下朝后父皇喊了儿臣过去,一来一回耽搁些时辰。母后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平时除非他过去请安,很少能见到母后。   霍皇后沉沉看着他,最后叹息一声:“锦州的事你听说了?”   太子猜到就是为这事而来,先一步开口:“儿臣提议想去过立功,但父皇……怕儿臣会出事,所以不愿儿臣前往,父皇说另有安排。”   霍皇后闻言大怒:“他这么说你就信了?你是不是傻?你可知道这次是多好的机会?他那哪里时怕你出事,是打算让二皇子四皇子中的一个过去,到时候你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但凡他们任何一个立了功,得了民心,民心所向。你以为那时候还由得你,当年成昭帝可就是因为这个才截胡当了皇帝,就算他不愿,可百姓觉得他比你父皇强,先皇觉得他比你父皇更适合当这个皇帝,那最后他还是当了。”   “可如今父皇他……”   “你想说你父皇如今是皇帝?那是成昭帝命不好,否则哪里轮得到你父皇?刘贵妃这些年一直低调,你真的当她没有任何成算?一个没有任何娘家却能在宫中站稳,你当她凭的是什么?是你父皇的宠爱。你自己觉得你和刘贵妃相比,你父皇会选择谁?”霍皇后气得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瞧着太子。   若是以往她早就挥手过去,但太子年纪大了,早不是她能动手的了。   太子脸色微变:“父皇不会骗儿臣。”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大的底气,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攥紧。   霍皇后冷着脸看他:“你就没想过也许你可能只是你父皇为老二老四立的靶子?这次是难得的好机会,一旦你立了功得了民心。   到时候即使你父皇想再换储君也难了,母后虽说平时对你严苛了些,可我们是母子,母后还能害你不成?”   太子没说话,他想说她是不会害他,可也不在意他。   想要让他坐稳这个位置,不过只是想稳住自己的皇位以及护住她唯一在意的大公主罢了。   太子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突然出声:“那母后可知,如果没有瘟疫方子,儿臣即使带人前去那些御医没办法想到办法,儿臣可能也会感染瘟疫,到时候有去无回吗?”   霍皇后脱口而出:“那与本宫……”   好在她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只静静看着他:“所以你就怕死将这么好立功的机会拱手让人?”   太子没说话,霍皇后看出太子越来越不服掌控,知道这次不能逼得太狠,冷笑一声:“随便你,到时候太子之位被废的是你。”   太子一直到霍皇后气冲冲离开,才颓败坐在椅子上,好久都没动静,许久自嘲笑了声,在母后心中,他到底算什么?   他脑海里忍不住又想起当年的事,尤其是自从景长霁真正出现提及后,他午夜梦回一次次再次回忆起当年的事。   眼睛看不到,却更能清楚感觉到对方的善意与温柔,轻柔细语,是他从未听说的在意。   只是他后来……怎么就那么不在意呢?   明明当初以为是霍锦州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怎么样。   景长霁刚将药房的一批药分好,走出来时发现药房外单独的院子静得出奇。   他奇怪往外继续走,走了几步眉头皱了皱,偏头去看,发现不远处晾晒药草的地方坐着一个人,背脊挺直,一身华服将他面貌衬得龙颜凤姿。   景长霁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转过身恭敬行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这厮怎么这时候跑来了?上一次还没死心,打算让他给他按眼睛?   太子有了上次的经验没打算再惹景长霁不喜:“途径太医院,就想过来瞧瞧。”   景长霁:“是吗?”当他对宫中地形不了解吗?到底怎么样的途径,能让他从东宫拐到太医院来?   太子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漫不经心:“最近锦州的事景大人应该是听说了吧?”   景长霁故意装傻:“啊是吗?霍三公子不是太子东宫的人吗?下官应该听说什么吗?”   太子说的是锦州这个地方,景长霁故意扭曲是霍三霍锦州。   霍锦州是庶子,他生母是锦州人士,听说当初取名时霍相爷和他生母感情正好,其生母怀念故乡,所以干脆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太子乍然听到霍锦州的名字神色一僵:“你是不是还怪孤当初没有认出你?但这事是霍锦州故意欺瞒孤……”   “下官哪里敢。”景长霁随意应付一句,随即一拍头,“下官还想起来梁院使要找下官,殿下要是没事的话下官就先去忙?”   说是询问,可脚下已经生风往院门走。   太子心头也涌上一股气,他到底哪里不如卫殷,那个一出世就从娘胎里带了毒活不久的小皇叔,他哪里不如他了?   他只是想起过往想看他一眼,他想找回当初那种被人重视被人在意的感觉,可他怎么就这么固执?这么躲着他?   景长霁没想到这厮说翻脸就翻脸,脚下停了一下,想着卫殷之前说自己能仗他的名声随意妄为这话到底算不算数?   毕竟面前这位是太子。   就在太子快到景长霁面前时,一个与景长霁关系不错的医士欢喜把门推开:“景医士,睿王进宫了!是不是来接你的?我刚从那边过来,听人一说赶紧就过来跟你说一……呃?太子殿下!下官拜见殿下!”   医士乍然看到景长霁身后几步的太子,吓得声音都变了个调。   景长霁眼睛一亮,瞌睡送枕头,赶紧回头道:“对,睿王是来接我的,都说不让他来,他还非要来。太子,下官还要去见王爷,不好让王爷等得太久,还望恕罪。”说罢不等太子开口,拉着还愣着的医士就跑。   医士也被吓了一跳,等一直跑到太医院外,医术欲哭无泪:“我、我们就这么走了?太子不会降罪吧?”   景长霁对太子这人还算了解:“放心好了,他不认识你,要降罪也是降罪于我。”但显然太子顾忌卫殷,否则上次也不会一听卫殷要来东宫,就赶紧放人了。   景长霁倒是催促:“不是说睿王进宫了?人呢?”   医士也不敢再待在太医院,干脆就带着景长霁往刚刚听到消息的方向走。   刚走到一半,远远瞧见梁院使带着两个御医过来,两人让到一旁,拱手行礼。   梁院使经过时不甚在意摆摆手,后知后觉意思到是景长霁愣了下,停下脚步,低咳一声:“景医士是寻睿王?”   景长霁耳根一热,虽然梁院使没说什么,但还是不太自在:“这个……”   梁院使摸着胡子却是笑了:“景医士应该是想寻睿王商议这次要不要随同前往锦州的事吧?那就去问吧,要是想随同睿王殿下一通前往锦州,那就稍后回来报个名,当然,要是不愿,也无妨,这次太医院前往锦州的医士还够。”   景长霁一愣,随即意识到梁院使说了什么,脑子里嗡的一下:“院使,你说……睿王爷要去锦州?”怎么可能?明明第一世的时候去的是太子,怎么会是卫殷?   卫殷这身体能经得住途中颠簸?更何况,他身上有毒,到了锦州一旦瘟疫爆发,更容易出事,成贤帝这是想要卫殷的命!   梁院使颌首:“应该差不离,本官刚从御书房过来,皇上召了睿王殿下入宫,刚刚商议的就是锦州的事。不过本官离开时还没确定下来,可听皇上的意思,是属意让睿王前往赈灾。”   皇上的意思是这些年睿王乱来,名声在外并不太好,这次刚好能借着赈灾的名头能替睿王将名声好一些,也是皇上为睿王着想,想必睿王应该会同意。   景长霁闻言皱着眉,转身就朝御书房的方向跑去。 第38章   二合一   景长霁一路往御书房跑的时候心里也没底。   他只是一个医士, 不得召见时肯定不能随意进出御书房。   所以他就算到了御书房那边也进不去,只能干着急。   但他又真的怕卫殷答应下来,即使没用, 还是忍不住想亲眼去瞧瞧。   景长霁不记得第一世时有这回事, 但他又不敢确定。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大哥的事, 或者这事也发生过,只是后来卫殷没应下来。   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但景长霁确定一件事,成贤帝想让卫殷去锦州赈灾,绝对不安好心。   景长霁只希望这次也如第一世那般卫殷能拒绝,锦州他会去,但他不想卫殷过去冒险。   景长霁到了御书房前头那条路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双手撑着假山石, 大口喘气。   他离御书房还有一段距离, 眼睛盯着前头的方向, 他自己没发现神色间都是担心与不安。   他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没等一会儿就看到御书房朱红色的门被打开,一行人走出来。   为首的正是卫殷。   离得远瞧不清一行人的表情, 景长霁就算急也没用,只能往一旁躲了躲,皱着眉盯着那边瞧。   御书房这边,卫殷面无表情走出来, 身旁跟着几个老臣,望着卫殷的背影欲言又止。   最终对视一眼,也没这个胆子开口让睿王答应下来,睿王虽然有能力, 但他性子乖佞暴戾, 谁又知道万一到时候离京后睿王不服管教怎么办?   皇上也真是信任睿王, 竟是打算让睿王前去赈灾,还给指派这么多精兵。   睿王一旦有异心,到时候可是个大麻烦。   卫殷对于几个老臣的目光视而不见,刚想直接踏上步辇离宫,余光突然瞥见一处,直直朝一个方向看去。   景长霁吓一跳,立刻躲闪到一旁。   卫殷对身边的侍从低声说了两句,很快那侍从就离开了,而卫殷上了步辇,招呼都没打直接朝外走去;   景长霁刚松口气,再探头去看,抬着卫殷的步辇已经驶离,他这边刚松口气,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景大人。”   景长霁猛地回头,发现是卫殷身边的侍从,叹息一声: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景长霁垂着眼老实跟着侍从朝一个方向走,刚好从下一个岔路口与抬着步辇的卫殷碰到。   卫殷撩开步辇的帘子,坐在上首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好端端的不在太医院,跑来这边作甚?”   景长霁睨他一眼,顾忌着这里是宫中,到底没把想问的话问出声。   卫殷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既然遇到了,本王身体有些不适,找个人去太医院说一声,景大人就先回府替本王医治,今个儿就不回去了。”   景长霁如今只是太医院的新人,平时除非必要也不出诊,借走一时半会儿也无妨。   景长霁着急知道答案,也就没拒绝。   卫殷落下帷幕时心情莫名极好,这么听话还真是难得。   一行人离开后,有几道身影缓缓走出,为首的男子眉眼冷峻,目若星朗,正是不久前还在太医院的太子。   太子远远瞧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咬着牙,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他到底哪里不如卫殷?   他是储君,是正儿八经日后荣登大宝的人,为什么他宁愿跟着一个病秧子也不愿意为他所用?   太子脑海里闪过不久前霍皇后的话,原本的迟疑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要让这些人瞧瞧,他不仅身份尊贵,实力也绝对足够胜任这个位置。   他也不会给老二老四机会从他手中夺走这个位置。   太子深深看了那个方向一眼,蓦地转身,下了决定般朝御书房走去。   太子到御书房被放行踏进去后,发现御书房里不仅有父皇,霍相爷也在。   太子拱手行礼,在成贤帝让他起身后却并未直起身,而是直接跪下:“父皇,儿臣想请命前往锦州赈灾,还望父皇成全儿臣!”   成贤帝与霍相爷一愣,成贤帝回过神,气得猛地随手拿起一旁的砚台砸过去:他先前说的都白说了是不是?混账东西!   景长霁这边还不知道太子在他们离开后去了御书房,他随卫殷回了府,等跟着进了房间,他疾走两步:“王爷,下官有事想说。”   卫殷挥挥手,其余人退下后,卫殷摊开手臂,面朝景长霁站着。   景长霁上前迫不及待询问出声:“王爷,皇上是不是想让你去锦州赈灾?”   卫殷却没回答,依然是摊开手,就这么面对景长霁。   景长霁一开始没懂,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觉得卫殷是不是上次使唤他顺手了?   但手已经伸过去,边替卫殷解亲王袍,边一心二用又问了一遍。   这次卫殷倒是回了:“是有这么回事。”   景长霁:“那王爷答应了?”   卫殷垂眼望着因为替他脱衣近在咫尺的人,因为想知道答案此刻抬着头,离得太近,几乎能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最先不自在的反而是卫殷,他随着衣袍被脱下干脆退后一步:“还在考虑。怎么,这事景大人有问题?”   景长霁松口气:“下官没问题,只是觉得锦州离汴京太远,若是王爷前去,怕到时候万一皇上途中对王爷下手,那就太容易了。”   卫殷随意点点头,也没说认同也没说不认同,模棱两可道:“本王会考虑的。”   景长霁想着卫殷应该也不会那么傻,乖乖踏进成贤帝的陷阱。   他也是着急这才急吼吼跑过来,等得到卫殷的答案,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手伸的太长?   景长霁想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干脆问完就告辞了,气得卫殷盯着他背影好久,望着一旁放着的更换衣袍,所以他就这么把他衣服扒了后就这么不管了?   最后暗自咬着牙,自己展开衣袍穿上了。   景长霁这边睡了一觉第二天进宫,刚到太医院就听人说昨个儿太子跑去要请命去赈灾,被成贤帝给罚了,跪在御书房外的空地一个时辰才被赶走。   “不是说要去赈灾的是睿王?太子怎么突然想去了?”   “太子估计是想立功,毕竟他这储君之位名正言顺,但实力不行,听说二皇子这两年在吏部办了不少实事,眼瞧着名望有超过他这个太子的势头。”   “可万一途中遇到些危险……”   “呸呸,这话可不能被听到了,你不要命了?”   “呃……”景长霁不小心听到这些,很快转去另外一边,心里却放下心。   看来第一世应该也是这般,太子才是要去赈灾的人。   自己只是多想了。   晚一些的时候梁院使派人将太医院所有人召集起来,目的也只有一个。   这次虽然前去赈灾的钦差人选还没定,他们太医院过去一部分却是板上钉钉的。   梁院使把这次前往锦州的利弊都说了一遍后:“话本官说到这里,名额有限,想去的等下可以到王吏目那里报名。一旦报名,不得反悔。你们自己也好好想一想,能立功是好事,但一旦伴随着瘟疫,你们既然去了,也要有所心理准备。”   原本兴冲冲打算有一番作为的人,这会儿听到这话也冷静下来,对视一眼没人敢说话。   等梁院使说完王吏目拿出登记册子,一群人都没动,但很快却有人上前,成为第一个。   其余人:??   梁院使看到景长霁时也愣住了:“景医士,你确定要去?”不是说太子要去赈灾,睿王可能不去了?   景长霁面对众人的目光,淡定道:“下官想去历练一番。”   梁院使忍不住多看景长霁一眼,迟疑一番,忍不住问道:“你要不回去再问问……意见?”他没把中间那个名字念出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景长霁已经拿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下官自己能做主。”   他和卫殷是合作,又不是真的只是附属他。   梁院使看已经写下,张嘴欲言,最后还是摆摆手没继续说什么。   景长霁在太医院这边报名的时候,睿王府内,高伯听说了这事也去见了卫殷。   高伯望着神色淡定自若的卫殷:“王爷,你当真要去锦州?如今太子请命,皇上虽然发了火,但最后应该会指派太子去。”   成贤帝好面子,他对太子倒是真的看重,太子如今请命的消息已经传出去,百姓对太子这一夜名声涨了不少,若是不去,一来一回百姓反而可能更失望。   卫殷是早有打算,但他打算去是一回事,被成贤帝逼着去却是另外一回事:“先看看,不行明面上拒绝,私下里也是要过去一趟。”   如此一来倒是省得成贤帝明面上对他下手,不过即使真的直接过去他也不怕,成贤帝那些手下还不太够看。   老管家高伯却是担心,虽说他相信王爷的本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毕竟距离遥远,若是出个意外……王爷身上毕竟还有毒。”   “高伯不必再劝,本王想亲自见一面昝大人,也许他会将东西交出来。”卫殷叹息一声,安抚出声。   即使成贤帝不提及赈灾的事,他也是要去一趟锦州。   他想从昝大人手中拿到一样东西,也许这样东西得到能让当年父王死的真相大白。   他之前就想过去锦州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加上当时高伯陷入昏迷性命垂危他不放心。   如今高伯身体恢复,他也能启程前往锦州开始他的谋划。   高伯听到卫殷提及那样东西,最后想到老王爷,眼眶微红,到底没再说什么。   卫殷和高伯商议前往锦州的事宜时,景长霁报名要前往锦州的消息第一时间递到卫殷手里。   卫殷看到暗卫递上来的传书,皱着眉挥手让人离开。   高伯上前看了眼:“二公子要去锦州?可王爷你要去的消息不还没确定?”   卫殷抿着唇觉得景长霁胡闹,此去锦州,他昨个儿自己都说了路途遥远,途中指不定出什么事,结果他这边不声不响直接报名了?   高伯看着传书,不知想到表情变得有些匪夷所思:“听说这次太医院报名有限,只有一天的时间,二公子这是怕到时候如果王爷要去,他报不上?”   也不知高伯的话那句戳到了卫殷,他表情变得愈发古怪,只嗯了声。   高伯叹息一声,他一开始的确怀疑这位景二公子。   他出现的太过突兀,加上当年老王爷的死,他怕小主子也遭到意外,这才对任何人都有防备。   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这位二公子对王爷的确够尽心尽力。   高伯很快离开,只剩下卫殷坐在软榻前,面前摆着的棋枰却是许久都没落下一子。   他脑海里闪过昨日景长霁关心的那些话,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所以他这么急着报名,是担心一旦自己去了他报不上就不能陪他去了?   想到这,卫殷心情莫名极好。   一直持续到景长霁回府来面见卫殷时,这份好心情也没被破坏。   景长霁一踏进来,就感觉卫殷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怪怪的,他低头看了眼,衣服也没问题,是平常穿的统一的医士服:“怎么了?是下官这衣服有什么不对劲?”   卫殷摇头:“没有。”顿了顿,没忍住多看他一眼,“听说你报名要去锦州?”   景长霁嗯了声:“是有这么回事。”   卫殷:“昨个儿怎么没听你提及?这么突然?”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也不是突然,他早就做好打算了,但这些又不好直白说。   好在卫殷将他这幅模样收入眼底也没继续问,但像确定什么似的,摆摆手:“行了,想去就去吧,就算提前告诉本王,本王还能拦着你不让你去不成?只是你大哥那边,你自己去说。”   景长霁倒是不担心大哥,从上次他就发现,大哥挺好哄的,尤其是大哥最近为了能早日出人头地让他们兄弟二人站稳脚跟很卖力。   如今他名都报上去了,大哥想必也只会答应。   他也只是担心卫殷这身子骨去锦州不妥,如今太子请命,那就让太子去好了。   只是这次他不会再把方子给太子,他到了锦州后,会想办法交给昝大人。   两人心思各异分开后,就在景长霁以为太子去锦州板上钉钉不会有卫殷什么事的时候,第二天圣旨下来,却让景长霁愣在那里。   他抓着前来报信医士的衣袖,表情错愕:“此话当真?皇上真的下了旨任命睿王和太子一同任命钦差前往锦州赈灾?”   医士被景长霁的表情吓了一跳:“对、对啊。”   这也没什么吧?毕竟景大人自己都报名了。   景长霁松开手,医士赶紧去和别人说去,他这消息可是一手的,没想到这次竟然任命了两位钦差,还是一个亲王一个储君,这可是大事。   就在景长霁觉得怎么可能的时候,第一世的时候卫殷压根就没去锦州,可这一次怎么回事?   是因为自己的重生产生的蝴蝶效应?   就在景长霁心神不宁不明白的时候,御书房内气氛格外的沉重。   成贤帝坐在御案前,面无表情批改奏折,而下方太子背脊挺直跪在那里,神色间都是不安与慌张。   “父皇……”最终,太子没忍住唤了声。   成贤帝只当没听到,继续批改奏折。   太子忍不住又喊了一声,他额角还有擦伤红肿,是先前被成贤帝一怒之下扔的东西砸到的。   成贤帝这才抬眼,静静瞧着太子:“你年纪大了,翅膀硬了,朕已经管不了你了,都能自己拿主意了。”   太子垂下眼,有后悔,却更多的是圣旨下了之后松了口气,他也难得听到母后一句夸赞。   但前来面对父皇,却又多了些不安。   太子深吸一口气:“父皇,儿臣想凭自己的实力做出一番事业,不想让人觉得……儿臣是因为只是长子才得了这个位置,儿臣……”   成贤帝打断他的话:“朕不想听你说这些。如今如了你的意,太子啊,希望你不会后悔。去做准备吧,这次前往锦州,好好辅佐你小皇叔赈灾,等你能回来再说。”   也该是让太子吃吃苦,他才会彻底懂他为他铺路的心。   那些对外的名声,远远不急拿到手里的权力来得更重要。   只要登基之后,所有的一切还不是任他来书写?   但太子年轻,还能磨练一二,只希望他下次莫要再让他失望才好。   而另一边,景长霁这一整天从圣旨下来过得浑浑噩噩的,等能出宫,他立刻收拾东西回了王府。   到了王府匆匆就去了卫殷的院子求见。   景长霁站在回廊下等待接见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乱糟糟的,明明第一世没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卫殷就要去赈灾了?   他怕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才造成的这样,如果真的如此,一旦卫殷出点什么事,他岂不是害了卫殷?   等见到卫殷的时候,景长霁的神情还有些恍惚:“王爷……”   卫殷本来正在看书,闻言抬眼,看到景长霁这小可怜般的神情挑眉:“这是怎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命不久矣了。”   “王爷不是不去锦州的吗?怎么突然圣旨就……”以成贤帝的心思,他绝不可能真的逼卫殷去赈灾,除非卫殷自己答应了。   卫殷还以为什么事,啧了声:“本王只说考虑考虑,没说不去。更何况,这不是好事,万一本王赈灾有功,这名声说不定就好转了。”   景长霁觉得这并不是好事,叹息一声。   但如今事情成了定居,也改不了了。   他只能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他本来打算提前写下来日后交给昝大人的方子递了过去。   卫殷垂眼瞧着放到桌子上的一张宣纸,却没动:“这什么?”   景长霁已经冷静下来:“王爷打开瞧瞧就知道了。”   卫殷挑眉,心情倒是不错,将手里的书卷放下,拿起宣纸。   宣纸是卷成一团,薄薄的一张纸,仔细看竟是油布纸,不容易被水浸湿。   卫殷本来不以为意,只因为是景长霁递过来的,他也就看了。   可等打开后瞧清楚上面的东西,一开始皱着眉,等越来表情越是凝重,到最后,卫殷整个人沉默下来。   许久,卫殷抬眼,神色间情绪莫名:“这是真的?”   景长霁既然将方子交了出去,也想好说辞:“回王爷,这的确是真的治疗瘟疫的方子。但下官不确定这次锦州会不会发生瘟疫,如若发生的话,会不会与二十多年前一样。”   卫殷:“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二十多年前,这是成昭帝那次的瘟疫方子?”   景长霁深吸一口气:“是。”   卫殷表情愈发古怪:“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景长霁还是那套说辞:“王爷也知道下官曾经有过一次机缘,得到过巫族相助,知道一些巫族秘术,而这方子也是那时候得到的。”   巫族一向神秘,除了国师殿的历任国师,还真不知道在何处。   巫寂与卫殷没怎么接触过,想必也不会向卫殷提及巫族秘术,所以卫殷肯定也打探不到真假。   卫殷望着方子没说信了景长霁,却也没说不信,反而问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去锦州赈灾?”   景长霁颌首:“虽然不确定能不能有用。但既然上天让下官得到这些,下官想尽一番心意。”   卫殷挥了挥手里的东西:“你一开始打算交给谁?”   景长霁也没瞒着他:“下官听闻锦州知府昝大人为人清廉是个好官,是打算交给他。”   卫殷神色古怪看着他,指腹无意识轻轻摩挲着油纸,滑腻的触感让他心神恍惚,开口问出声:“那你就这么给了本王了?你可知这东西的重要之处?”   一旦这方子的确是当年成昭帝手中的那个,那这次锦州若是发生瘟疫绝对能全身而退甚至在此之前避免。   而拿出这个方子的人,将会拯救整个锦州。   到时候别说名声,甚至将会成为锦州救世主,不仅官位亨通飞黄腾达,甚至爵位也能唾手可得。   可他……就这么随意给了他?   他在他心里有这么重要到比这些功名利禄都能不在意? 第39章   二合一   景长霁乍然听到卫殷的问话愣了一下, 他自然知晓这方子的重要性,否则也不至于亲自跑一趟要交给昝大人。   这是能救锦州百姓的药方,得到这方子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第一世的时候太子就是凭着这个坐稳储君之位, 饶是后来二皇子再有实力也无法动摇太子这个位置, 就足见这方子达到的效果。   但卫殷这么问也正常, 可他总觉得卫殷瞧着他的眼神怪怪的,甚至让他有种浑身毛毛的感觉,不过想想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景长霁低咳一声:“王爷的品行下官信得过,交给王爷下官自然放心。这药方本来也不属于下官,如果到时候真的能救下锦州百姓,是百姓之福,也是下官身为臣子应尽的义务。”   漂亮话谁都会说, 如果能让卫殷彻底对他放下戒心, 也不为一桩互惠互利的好事。   景长霁说完这番话后卫殷久久没说话, 一直等景长霁告辞要走, 卫殷才在他身后看不到表情的地方缓缓开口道:“景大人对本王的一番心意,本王记下了。”   景长霁:??对他的心意?看来王爷这是终于看出他有意合作的诚意与决心。   景长霁彻底放下心, 搭上睿王这条船,至少已经与第一世不同。   这辈子上天既然让他重生回来,那么他也不打算再走过去的那条老路,他要凭自己的能力, 为他与兄长搏出一条生路。   接下来几日,景长霁既然将方子已经交出去放下心,坦然等着接下来启程前往锦州的事。   因为要去赈灾,除了要调配军队外, 还有各种赈灾银以及粮草, 所以上头的意思是五日后准备出发, 这五日内太医院前往锦州报名的臣子可以好好准备。   景长霁报名当晚离开卫殷那里后就去了一趟大哥那边,景文惟也是一心为民,被景长霁一番言语哄得差点也要过去,被景长霁好说歹说劝下后,兄弟两个彻夜长谈一番后,景文惟红着眼说他会替他准备行囊,让他这五日安心准备离京即可。   景长霁知道大哥是想为他做点什么好抵消无法帮忙的愧疚,他也没拦着,干脆自己落得一身轻松。   刚开始两天还好,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景长霁为了追随睿王双宿双飞不惜报名前往锦州的事在宫里传开了。   消息传到景长霁耳边时,他还在太医院躲在吏目那里翻看过往药典,等离离宫的时辰快到的时候,他用手揉着看得发酸的脖子走出藏书阁。   一走出来就发现外头无论是分配药草的药童还是御医、医士,边做着自己的事边打量景长霁,那眼神怎么瞧都不像是有事。   景长霁伸了个懒腰,故意装作不知,像是询问明日行程般走到相熟的医士身边,喊了一声:“明天可有分配任务?”说完压低声音,“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大家伙的眼神怪怪的?”   相熟的医士姓孙,闻言先是大着声音喊了一声,随即也压低声音把传闻说了一遍,还用肩膀捣了捣景长霁:“没看出来啊,你竟然对睿王这般深情,不过你也长个心眼,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   如果是以前孙医士畏惧睿王的名声肯定不敢这么说,但景长霁义无反顾报名前往锦州让他忍不住高看一眼,加上这段时日相处对景长霁还算了解,也就大着胆子嘱咐两句。   景长霁耳根一热,这些人还真是够闲的,不过误会就误会吧,左右他本来也在和卫殷演戏。   卫殷第一世也没听说有断袖之癖,显然是个大直男,虽说第一世即使他死之前也没听说睿王身边有什么人,但也只是为了应付成贤帝。   等成贤帝一死,他与卫殷对外演戏的谣言肯定卫殷会澄清。   景长霁心知肚明,但孙医士的好意他还是记下了:“我心里有谱,如今走一步算一步,但好歹这么一场,王爷也不至于最后亏待了我。”   孙医士想想也是,唯一庆幸的是都是传闻,也没听当事人承认,到时候就算分开,只要澄清一下,其实影响也不大。   就在孙医士还要好奇问两句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很耳生:“景医士可在?”   景长霁偏头朝那边看去,等看到探头探脑的童子时愣了一下,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模样,身上穿着的雪缎暗纹衣袍很眼熟,正是国师殿特有的衣饰。   景长霁猜到来寻他的人是谁,上前两步:“我就是。”   童子拱手行了礼:“我家大人听闻景大人即将离宫前往锦州,恰逢得到几样祥瑞之物,加上大人即将为锦州祈福闭关,是以想请景大人过去一叙。”   景长霁本来是打算与巫寂疏远,但想到这是离京前最后一面,加上第一世也有这回事,巫寂为锦州祈福闭关半年之久,他们那时候启程回来巫寂也未出关。   差不多可以出宫回府,景长霁前去和上峰说了一声后就跟着童子离开,只当没看到身后众人的目光。   景长霁到国师殿时被迎着去了先前的殿堂,等踏进去看到背对着他的巫寂,依然是一身不染凡尘的雪缎长袍,听到动静转身,眉眼清冷悲天悯人,此刻神色间带着关心与不安:“怎么要报名前往锦州?你刚入太医院,我本来以为你这次并不过去。”   景长霁朝巫寂拱手行了一礼:“大人安心,下官只是想尽一番心意,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为上,刚好也能锻炼一番。”   巫寂叹息一声:“罢了,既是景大人的决定,那我只能在京替诸位祈福。这是我祈福得到的几样祥瑞之物,这串念珠是其中一样,景大人收下吧,也算是能求个平安。”   景长霁连忙拒绝:“上次已经拿了大人一样平安香囊,这次断然不敢再收,下官着实惶恐。”   虽说巫寂是好意,但这祥瑞之物定是不凡,香囊是小物件他能收,但念珠却不能。   巫寂摇头:“这只是其中一样,这次不仅景大人有,太子、睿王也都有,也是为几位祈福,是我的一片心意。我这次闭关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提前聊表心意罢了,顺便景大人将睿王爷的这一样祥瑞珠一通送过去。若是景大人不收,我即使闭关,这心也难安。”   巫寂说话间推过来两个锦盒,其中一个是一串檀香木的念珠,上面刻了福纹。   旁边的锦盒里则是一颗珠子,通体白色,像是玉石又不像,上面刻满了各种金色的符文。   景长霁看不懂,但猜测应该是祈福的祥纹,是祥瑞之物。   景长霁抬眼对上巫寂满是关心的双目,最终还是收了下来,想着等这次前往锦州,想必医治时能得到不少积分。   到时候他可以用一部分积分兑换一样珍贵之物送给巫寂当成谢礼。   想到这景长霁松口气,心下有了决定后这才戴着两样东西回了王府。   景长霁到了主院后先去拜见卫殷,离启程不剩几日,他反而觉得卫殷像是从未忙起来,一直清清闲闲的。   他过去时只拿了巫寂要送给卫殷的祥瑞珠,至于念珠既然是祥瑞之物。   他虽然不信但也是巫寂的一番心意,还是当时戴了上去,当时看到巫寂放心他也心头一软,只是此刻要见卫殷,却是莫名心虚,想起上次香囊的事。   但想想这次国师还给卫殷了礼物,他只是顺便……   卫殷很快让景长霁进房,本来难得见到主动上门的景长霁心情不错,只是听到动静抬眼一瞧,脸色又沉了下来。   的确是长本事了,进宫一趟,这身上又多了一样别人给的东西。   瞧那特有的纹路,不用猜都知道是谁送的。   景长霁过来后立刻感觉房间里温度都降了几度,在卫殷发难前,提前一步开口将锦盒递上:“王爷,这是巫国师祈福得来的几样祥瑞之物,大家都有。太子也有,这是专门给你的祥瑞珠,下官的是平安念珠。”   说罢,还专门把锦盒打开,露出里面格外好看的一颗珠子。   卫殷气笑了:“本王缺这么一颗珠子?”他想要什么得不到?   景长霁心虚:“巫国师专程求的……”   卫殷幽幽盯着景长霁腕上的念珠,他皮肤白,加上先前病了那么一场,虽说已经病好,但清瘦不少,此刻戴着颜色深的珠子,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卫殷心头却莫名带了一股郁气,森森笑了下:“你怕什么?本王还能怎么着你不成?”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不敢。”但心里怎么想都表现在面上。   卫殷却是笑了,一改先前的态度:“既是巫国师一番心意,这祥瑞珠本王收下了。”   景长霁意外:这么好说话?   卫殷紧接着下一句开了口:“但一颗珠子难免不成双成对,所以……”   景长霁有种不祥的预感。   卫殷继续慢悠悠盯着景长霁道:“把你的念珠给本王,本王看上了。”   景长霁:“……”   抢下官的一串念珠,他还要不要脸?   但对上卫殷暗沉沉幽深的瞳仁,景长霁想了想,此去路途艰辛,成贤帝指不定会时不时派人暗杀卫殷,多层保护也就多一个,想要就拿去吧。   他与巫寂的朋友情义,也不靠一串念珠维系。   景长霁想开后,坦然把念珠拿了下来,一并放在祥瑞珠上:“那都给王爷,毕竟王爷安危重要。”   景长霁这一举动反而让卫殷搞不会了:“……”最终只能把景长霁如果拒绝他要怎么说的说辞给噎了回去,“哦。”   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儿呢?   景长霁虽然把念珠给了卫殷,但卫殷也没戴,不就是祈福保平安的东西?他还真不觉得多重要。   卫殷想了想,看看念珠又看了看景长霁,突然道:“你过来。”   景长霁身体僵了下,他都把东西给他了,怎么还生气?但仔细去看也瞧不出卫殷到底还气不气,被他这么盯着,景长霁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卫殷面前站定:“王爷?”   卫殷瞧着近在咫尺的人,突然手指抬起从脖颈间勾出一根红绳,上头挂着一块不大的玉佩,但无论是成色还是珍贵程度都不一般。   尤其是卫殷贴身戴着,绝对是在意之物。   景长霁一开始只注意到卫殷的动作,还以为卫殷要炫耀,可随着卫殷摘下直接挂在他的脖子上,景长霁僵硬着脖子低头:??   等回过神,景长霁立刻就要摘下来,卫殷阴测测的声音威胁道:“本王亲手给你戴的,你敢摘试试?”   景长霁哭笑不得:“王爷,这是你的,下官收着不好吧?”   卫殷却是哼了声:“这是交换。你给了本王治疗瘟疫的方子,本王想了想觉得的确不能亏待了你。这玉佩是镇国寺那边求来的,不比这来路不明的珠子强?”   “镇国寺?”景长霁一愣,想到这可能是老王爷为卫殷求的,怕万一自己戴走卫殷身体有影响,“下官不能戴,万一……”   “本王让你戴你就戴,敢取下来本王就治你的罪。”卫殷干脆威胁。   景长霁心想哪有这么霸道的人,更何况,祥瑞珠哪里来历不明了?但想想自己就是大夫,卫殷这性子……决定的事怕是难以更改。   景长霁只能暂时留下,想着等改天再还给他。   卫殷怕景长霁再说,干脆把他赶回他自己的院子。   等人走后才瞧着那两样东西,哼了声,召人出来把东西收了,他才不会戴这些。   五日的时间眨眼就过,很快到了即将出发锦州的日子。   一大早景长霁换上官袍,打算先进宫,到时候提着行囊随同太医院的队列里一同前往锦州,只是他还没出府就被管家拦了下来:“景大人,王爷已经同太医院说过,他身体不适,这一路难保水土不服,需要寻一个医士贴身照顾,太医院那边派过来的人正是景大人。所以接下来一路需要景大人寸步不离陪在王爷身侧。”   景长霁:“……”说是太医院派,确定不是卫殷威胁的?   但想想的确跟在卫殷身边更安全也更方便,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不知这其中的心知肚明,坦然拿着行囊先被带去出行的睿王府队伍中。   到了地方,众人瞧见景长霁,接过他的行囊后送他先一步到了睿王的马车前。   景文惟本来是打算送景长霁的,但这次成贤帝为了彰显自己,决定携文武百官亲自在城楼上送太子睿王的赈灾队伍,所以景文惟一大早过来同景长霁告别后就匆匆进了宫。   景长霁上了卫殷的马车后没多久卫殷就来了,看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瞥一眼景长霁的脖子,等终于看到红绳确定景长霁老老实实戴着才满意。   接下来一路景长霁倒是落得自在,卫殷的马车格外宽敞,他本来起得早就没睡好,没多久竟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景长霁本来以为这一路上太子会时不时过来借机拉拢,不知是不是顾忌着卫殷,只远远偶尔见到几次,甚至都没到跟前来,这让景长霁松口气。   让景长霁意外的是接下来十来日的路程,竟是没遇到行刺的人,难道成贤帝真的该性子了,还是顾忌着太子也在这次赈灾的队伍里,所以没打算动手?   但景长霁一颗心依然没放下来。   如今路程走了一半,越是离锦州近,天气也愈发不好,一开始景长霁担心成贤帝对卫殷下手,可没等到,反而随着时日迫近,离第一世太子遇袭竟是越来越近。   也正是那次太子遇袭,他与太子一行人失散,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景长霁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或者是他潜意识强迫自己忘记,不再提及。   可随着离锦州越来越近,那个时间点迫近后,景长霁知道他从始至终都记得。   他开始夜里总是会梦到第一世的事,梦到昏暗的帐篷里,他帮一个又一个的病人喂下汤药,帮大夫替这些患者换药诊治。   他像是一个陀螺般不知停歇。   直到他眼前红色蔓延,他颓然倒在地上。   下一刻场景一转,他睁开眼,他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怯生生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正泪汪汪瞅着他,泪珠一颗颗往下掉,爹爹、爹爹为什么不要我……   即使只是睡梦中,景长霁也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着,疼痛难忍。   他大口大口喘气,却无法摆脱这种窒息与愧疚。   他张嘴想喊,喉间却像是被人遏制住,无法开口。   直到有一道低沉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景长霁……景长霁!景二!”   景长霁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人捏着摇晃,他猛地睁开眼,这才摆脱这个梦境。   他额头上身上都是冷汗,发丝潮湿黏在脸上,让他一张脸惨白无色。   景长霁等定睛瞧清楚眼前的人,才陡然松口气:“王爷……”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也没发热,怎么做起噩梦来?”瞧着怕还不是什么好梦,这样真的能继续赶路?   景长霁后知后觉自己这是又做噩梦了,只是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楚。   尤其是梦里那声爹爹,让景长霁饶是醒来后也心头像是堵着什么。   他坐起身,未束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一部分垂落下来遮住他的脸,一时间瞧不清神情。   卫殷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景长霁此刻整个人都怪怪的,颓废潦倒,给人一种明明人就在眼前,却虚无缥缈让人抓不住隔得很远的错觉。   景长霁缓了一会儿等情绪稳定下来才抬头,故作镇定道:“王爷,下官没事。大概是头一次离京,有些水土不服,让王爷看笑话了,下官已经好了。”   卫殷抿唇没说话,皱着眉瞧着景长霁苍白的小脸,本来没怎么发现,但此刻觉得不过十几日的功夫,景长霁怎么瘦了这么多?   “你如今对外是本王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虐待了你,等下让秦大夫给你瞧瞧。”卫殷说完不等景长霁拒绝,直接掀开马车的帘子让人喊秦大夫过来。   此刻外面已经有亮光,昨夜一行人歇在野外,卫殷出行是有专门的人提前安营扎寨,所以昨夜卫殷是睡在帐篷里。   景长霁觉得马车地方大,他则是一直谁在卫殷的马车里。   只是平时这时候他已经起了,这次一直没醒还瞧着不对,所以侍从赶紧去通知了卫殷,这次有了后面卫殷亲自来唤醒景长霁的事。   不少人已经起了开始准备食物,等吃完后就启程,没多久就看到秦大夫匆匆过去马车,虽然没多说什么,却都互相打着眉眼官司。   不多时就有人偷偷传消息,说是景大人病了,水土不服,看来这身子骨还不如睿王。   景长霁的确是病了,只是不严重,有些发热,大概是日有所思加上这一路过来时不时下雨,昼夜温差大,景长霁心里又有事,这还真的就病了。   好在不严重,喝上几服药就好了。   秦大夫给写了方子后离开,侍从去熬药,一时间马车里只剩下景长霁和卫殷。   景长霁觉得马车里静得出奇,景长霁自己没觉得自己身体不适,但整个人精气神的确不如刚启程的时候,蔫蔫垂着眼:“要不下官还是去别的马车上待着,万一风寒传给王爷就不好了。”   卫殷啧了声:“没必要。”别的马车还不如他这辆,到时候怕是更是病上加病。   景长霁知道卫殷是因为那张治疗瘟疫的方子对他多加照拂,感激之下还是询问出声:“王爷,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事,王爷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   卫殷看他一眼,瞧着他眼下的倦怠,心头一软:“瞎操心,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出事的。”   景长霁张嘴欲言,他不是怕自己出事,三日后太子遇袭,第一世的时候连太子这么多人都无法抵挡,他怕到时候太子万一狗急跳墙把卫殷当靶子,或者成贤帝趁机下套,他怕卫殷吃亏。   而随着那个日子越来越近,景长霁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绪愈发难以安定下来。 第40章   二合一   景长霁的病本就是心病, 来得快去的也快,他喝了药之后睡了一觉,等马车行驶一天在傍晚终于再次停下时, 他的病也好的七七八八。   这些天窝在马车里一直没怎么出来, 景长霁这次又病了, 难得想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   一行人这次依然停在野外安营扎寨,景长霁下马车时到处都是形色匆匆的人以及搭好的帐篷和篝火。   卫殷这边有专门的人服侍,离队伍稍远一些,但四周也时不时有将士来回巡逻守卫。   景长霁一下马车,原本坐在不远处正被人服侍着拿干净的帕子擦手的卫殷抬头看过来:“醒了?”   景长霁心虚,他本来是来照顾身体不适的卫殷,结果这一路下来却反了过来。   景长霁走过去行了一礼后站在一旁:“王爷可有需要下官帮忙做的?”   卫殷察觉到不远处偷瞧过来的目光, 拂了拂宽袖:“你还病着, 本王没这么丧心病狂, 让一个病人拖着病体服侍本王。当然, 景大人要是着实想尽心,等你病好, 有的是给景大人表现的机会。”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神情还好,后半句就有些意味深长,且说话间有意无意朝景长霁身后看去。   景长霁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转头去看。   不远处太子带着一行人正站在那里, 他身后跟着一位御医,除此之外还有没怎么见过几面的霍锦州。   景长霁没想到霍锦州也来了,不过想想也对,霍锦州可是主角受, 即使没了那份恩情, 霍锦州还是能有手段留在太子身边, 就是不知太子如今是什么心态,或者是打算享齐人之福?   景长霁看到太子也只是垂眼朝一旁让了让,随着其余人一同行了一礼就当透明人。   太子从走过来目光就一直忍不住落在景长霁身上,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克制,他这次来赈灾,甚至让父皇失望也要来这一趟,就是想立功,他不想让人觉得他这个储君没本事。   可忍了这么久,听到景长霁病了,还是忍不住带着御医过来一趟。   结果听到了什么?他觉得睿王说那一番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是炫耀,炫耀他求而不得想要拉拢的人,对方却唾手可得。   太子敛下眼底所有的表情,垂眼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小皇叔。”   卫殷懒洋洋坐在那里,只闲闲掀了掀眼皮:“是太子贤侄啊,有事?”   太子温和道:“听说景大人病了,就唤来一位御医过来给景大人瞧瞧,这还有十来日的路程,若是病情加重怕是不妥。”顿了顿,加了一句,“毕竟景大人是孤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景大人身体一日没康复,孤这心也无法安下。”   卫殷的视线凉凉从太子面上落在御医身上:“哦?太子贤侄这意思,是说本王苛待景大人没给请人看诊,还是说本王身边的大夫不如太子贤侄的人?”   这话把太子噎了一下,这让他怎么接?   太子咬了一下后槽牙:“小皇叔误会孤了,孤并非这个意思。秦大夫是专门为小皇叔看诊,孤也是担心秦大夫分心,耽误小皇叔的病情。”   卫殷听着他滴水不漏的话,却是转头看向一旁的景长霁:“你怎么说?太子说要替本王分心呢。”   景长霁眼观眼鼻观鼻压根没看太子:“下官的病已经大好,本就身为医官,也能自己看诊。”   没提秦大夫和御医,他自己就能给自己治病,也就不劳太子操心。   太子听出这意思,薄唇冷抿,半晌才笑了下:“倒是孤忘了,景大人医术也不错,即是如此,那孤就先回去了,小皇叔用过膳食也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要启程赶路。”   卫殷这次只是冷漠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目送太子离开。   景长霁等人走了才抬眼看去,刚好对上正回头偷偷看过来的霍锦州,学着平时卫殷面无表情看人的沉沉模样,吓得霍锦州连忙把头转了回去,缩着肩膀快步朝前跟上太子。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卫殷不满的声音把景长霁的思绪拉回来。   景长霁摇头:“王爷看错了,下官没看。”他只是看到霍锦州突然想起一件事,霍锦州既然是穿书的,知道他救过太子的事,那么这次霍锦州跟过来,莫非也知道他会偶然得到治疗瘟疫的方子?   那他这是想怎么样?想到时候哄着让他将方子拿出来,还是让太子出马?   还有后天的遇袭,加一起让景长霁原本就白的脸色更加白得近乎透明。   卫殷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愈发不满,轻哼一声。   景长霁回过神看去,对上卫殷懒洋洋的模样,刚好这时候参汤熬好,管家从侍从手里接过,刚要请示,就听卫殷开口:“本王早些时候给景大人喂药手麻了,抬不起来,景大人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喂回来?”   景长霁难以置信:刚刚谁还亲口说了不会这么丧心病狂让一个病人服侍?   转头就忘了?记性差,也不能差到这个地步吧?   卫殷丝毫不心虚,一碗汤而已,不算苛待。   景长霁望着汤,想想算了,只是等真的喂的时候后知后觉意识到,所以他这一整天浑浑噩噩的时候是卫殷给他喂的药和食物?   他还以为是侍从……   卫殷终于满意了,睨他一眼:不然呢?   他的马车除了他何曾上过第二个人?   因为卫殷竟然给他喂药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这导致景长霁也没再觉得自己给卫殷喂汤有什么,只是这一幕被想着找睿王面前混个脸熟的几个大人看到,默默多看几眼就走了:算了,打搅别人你侬我侬,天打雷劈。   更何况,那位可是睿王,是很记仇的。   景长霁陪卫殷用过膳后躺在马车里却睡不着,他白日里睡得多,这时候却压根没有睡意,加上生病身上出了汗,有些不舒服,翻来覆去之后,想了想,决定去问问附近有没有溪水,他想沐浴。   如果是平时景长霁肯定不会麻烦别人,但因为生病出了汗,实在是不舒服,加上他只是询问沐浴的地方,要是附近没有溪水,他也就死心了。   好在这里是野外树林,白日里有将士去打过水,所以知晓不远处就有一个瀑布,只是被询问的侍从还是愣了下:“景大人当真要过去吗?虽说这时候已经是五月多,白日还好,夜里却凉了一些。”   尤其瀑布下是深潭,潭水比普通的溪水要凉上不少。   景长霁在浑身的不适与潭水之间迟疑一番:“我不下水。”   只是随意擦擦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先前是他不备自己身体发了热,等下回来先从系统那里兑换一些药吃下,应该不会再出现先前的问题。   侍从看他坚持只能带他前往不远处的潭水。   只是为了景长霁的安危,两个侍从离得没有太远,加上这里属于将士保护的范围圈内,外围有巡逻的侍卫,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景长霁原本想让二人去歇息即可不用管他,后来想想后天出现的情况,最终还是放任两人跟着。   两人到了地方背对着景长霁站在灌木丛后,景长霁也没下水,拿了干净的帕子擦拭一番后,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袍,这才跟着两个侍从回到马车。   等回到马车后景长霁吞下药,没多久药效上来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景长霁第二天睡醒后卫殷已经坐上马车,景长霁本来还担心卫殷会说什么,毕竟那两个侍从是卫殷的人,想必昨夜的事已经告知了卫殷。   卫殷没询问倒是让景长霁松口气,只是等晚上寻了一处林子歇息,用过晚膳没多久,却有侍从来敲响马车外,等景长霁探头,侍从先是行了礼,随后朝他笑了笑,让他随他来。   等景长霁抬步过去,发现不远处的林子里多了一个简易的小帐篷,他奇怪进去,发现里面只有一个树枝做成的简单的架子,能挂衣物。   而另外一旁,则是两桶水,一桶是凉水,另外一桶却冒着热气,显然是提前烧好的热水。   景长霁一愣,怔怔望着这些:“这是……”   侍从眼底都是笑意:“这些都是王爷让属下准备的,王爷说了,下次景大人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告知属下。还让属下说一声,平时王爷自己也是要用的,不过是均给大人一桶,并不费事。”   景长霁心里有股暖流涌上,他说不清自己心头此刻是什么感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承了卫殷的好意。   白日里卫殷没说,大概是顾忌自己的面子,也怕当时提出来自己会拒绝,所以干脆先斩后奏。   景长霁再回到马车里时却一时睡不着,他侧过身,借着马车里微弱的光能看到不远处的矮几,角落放着几个箱子。   其中一个是他的,触手可及。   景长霁抬起手打开,最上层有个很精致的木盒,他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玉佩,正是先前卫殷给他的。   卫殷当时给他戴,说是镇国寺给的祈福用的,但等回去后他还是摘了下来。   这明显是专门为卫殷准备的先不说,更何况还是卫殷贴身戴着的,卫殷不在意没有顾忌。   但他是实实在在的断袖,这种贴身之物还是不习惯,所以回来后收了起来。   加上平时脖颈被衣襟挡的严严实实,所以卫殷并未发现自己并未佩戴这玉佩。   但此刻瞧着这明显是好意的祥瑞之物,他的手指在余光下轻轻拨动着木盒的锁扣,轻轻几下之后,终于下了决定,还是挑开木盒,将玉佩拿了出来,很快戴好,闭上眼。   景长霁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很快随着温润的玉石与体温想通后渐渐如同融为一体,他没多久失去意识睡着了。   景长霁难得睡得很沉,只是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阵响动后他猛地惊醒,睁开眼就感觉外头有刺目的火光不说,还远远能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只是离得远,所以一开始半梦半醒间并没有听清楚。   景长霁撩开帷幕朝外看了眼,果然不是做梦,外面火光几乎将这一片照亮,不远处林子深处明明暗暗的,刀剑碰撞声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大概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前头凛然站立背对着他的卫殷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回去坐好,把马车里的暗格拉上。”   这马车是特殊制造的,外面是寻常的马车,但里面有机关,只要暗开后,机关会将里面重新覆盖一层玄铁打造的封闭空间,刀剑不入。   这也是先前回来景长霁差点被一箭射到后卫殷让人特意打造而成,他内力雄厚耳力也好,只是因为体内的毒所以平时压抑着。   但即使如此,卫殷也没把那些人看在眼里,但如今不同,身边多了一个没有内力没有武功的景长霁,加上卫殷身体也有一个弱点,最后在高伯的提议下,就将马车给重新改造了一番。   景长霁却没真的听从卫殷的话,而是道:“王爷你上马车,下官在下头守着。”   卫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就你这两下子,还不够一剑就一命呜呼了。”   卫殷说话间太子刚好带人也赶到,闻言皱眉:“小皇叔,景大人这边孤来保护,小皇叔身体弱,还是先上马车的好。”   卫殷冷漠看他一眼,连回都没回他,但还是看了眼景长霁眼底的担心,啧了声,可还是嘱咐两句后,翻身上了马车。   等太子到了马车的窗棂前,直接按了里头的机关,顿时马车里漆黑一片,将两人整个封在密室中一般,也隔绝了外面太子的视线。   马车里的机关瞬间隔绝了外面一部分声音,加上刀剑声本来就离得远,以至于突然四周静下来,让景长霁冷静下来的同时,感觉到四周的气氛也怪怪的。   景长霁猜测应该是遇到了刺客,可第一世的时候是明天晚上才遇到第一次的行刺,这次却是提前了。   那么很显然这次的行刺怕是针对睿王的,他让自己大脑尽量放空冷静:“王爷,刚刚是怎么回事?是有人行刺?”   “嗯,有刺客突袭,不过人数不多,外头守卫的将士发现后阻拦,暂时还到不了这边。”因为赈灾来的人多,甚至镇国大将军也来了,加上这次出行这么多将士,他们这一行人安危目前至少是无恙。   不过这也只是目前为止。   景长霁却是听出他话里有话,尤其是那句暂时,意思是之后可能会。   景长霁迟疑一番,凑近压低声音:“王爷的意思是可能有人已经潜入了内部?”   卫殷挑眉,没想到他能想的这么深,也没瞒着他:“如果是旁人要杀本王,自然不太容易从里头突围,但如果要杀本王的是成贤帝,那么从出城那一刻起,这早就准备好的。”   先前没动手不过是离京还太近,如今刚好走到一半,这片密林往前需要走三日才能走出去,往后离前来的府城需要走上一日的功夫才能回去搬救兵,可不就是前后都不应?绝佳动手的好机会。   不仅只是一次的机会,甚至接下来三日,都是大好的机会。   成贤帝选了这么一个位置,先用外头攻击,如果外面的刺客没本事,那么从早就埋伏进来的将士来动手,事后只要人一灭口,怕是也查不到成贤帝头上。   “王爷早就知道会动手?”景长霁一愣,皱着眉想着成贤帝还真的为了除掉睿王不惜一切代价。   只是上一世的时候卫殷不上套,这才没有机会,如今却是……   景长霁有些内疚,垂下眼,遮住眼底的神情。   卫殷的声音在黑暗里听不出别的情绪,甚至没回答景长霁先前的话,反而是答非所问:“本王送你的玉佩戴着吗?”   景长霁没想到他话锋转的这么快,一愣:“戴、戴了。”   卫殷却是不信,指腹摩挲着凑到景长霁脖颈前,指腹触碰到的时候景长霁差点将卫殷的手甩开。   尤其是随着冰冷的手指往下,有种下一刻即将被遏制住脖颈的错觉。   好在卫殷只是伸手指勾了勾绳子,一触即分收回手,满意笑了笑:“倒是听话。行了,别担心了,本王既然敢走这一趟就是有所准备。”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过两天就是毒发的日子,但这次他有所准备又带着秦大夫,只要有秦大夫在,即使毒发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影响。   更何况,从一开始成贤帝安插到队伍里的人他都一清二楚,只是成贤帝明显要动手,与其提前除掉让成贤帝另外再换一批,不如就让这一批心知肚明的人藏在眼皮子底下。   景长霁听卫殷这么说倒是松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卫殷继续道:“这才是开始,接下来三日还有的忙。”   景长霁被卫殷一提醒,也猜到接下来要经历的事,接下来密林队伍要走三日,如今不过是刚开始。   而第一世的时候,是明晚才开始第一次遇袭,显然那时候针对的是太子。   加上如今针对卫殷的成贤帝,那就是两批人。   一批人是成贤帝派来要杀卫殷的,另外一批人是要杀太子,让他回不去,目的显然是要争储君之位。   杀太子的人选就更加不好猜,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有可能。   虽说二皇子、四皇子的生母刘贵妃出身不好,但刘贵妃是成贤帝最宠爱的妃子,这些年借着这份恩宠,两位皇子在朝中的重视程度不比太子,加上有能力,也办了不少实事,能力也比太子高出一截。   除了这两位皇子外,三皇子母妃是武贤妃,而武贤妃的娘家正是镇国将军府。   这次随行护送的镇国大将军,正是武贤妃的父亲武老将军。   景长霁虽然知道卫殷有所准备,但能想到成贤帝的人,怕卫殷轻敌来刺杀太子的,难保顺便不会除掉卫殷。   太子是储君,是争皇位的人,卫殷也是成贤帝的堂弟,万一太子要是死了,皇位要是落在卫殷头上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对外成贤帝表现出的对卫殷很是喜爱,难保其余人不会这么想。   “王爷虽说有所准备还是要当心一些,太子是储君,也是头一次离京,代表着他这次一旦回不去,那么太子之位即将悬空,所以……这三天也是另外一个好机会。”除掉太子的好机会。   黑暗里,卫殷的表情看不清楚,景长霁说完这番话后四周陷入一片沉寂,就在景长霁以为卫殷不会开口时,卫殷缓缓开了口:“那么,你是想让太子出事,还是不想太子出事?”   景长霁:“……”这让他怎么回?   若是说想,那显然不合理也是大不敬,毕竟他与太子怎么看都是无冤无仇;可如果说不想是假的,但这时候太子又还未对他做什么事……   所以从重生后兄长活下来后,他也渐渐将第一世与如今割裂,他不会主动对太子动手,前提是太子只要不招惹他。   但他也不会再辅佐太子,他已经重新选了一位更合适辅佐的人选,但这些显然不能和卫殷直白的说。   “这么难回答?”卫殷陡然凑近了些,吓得景长霁反射性往后一退,后背贴上冰冷的玄铁,他才回过神,刚想说些什么,外面突然嘈杂声不断,能隔了玄铁机关传来,看来外头情况不佳。   景长霁皱着眉,他没有武功,就算出去也做不了什么,卫殷又是身子骨不太好的,所以即使知道外面情况不对,两人也不是出去的好机会。   好在卫殷没继续问刚刚的话,景长霁松口气,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声音才渐渐停歇,有敲击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很有规律,是特有的暗号。   卫殷听出危机解除,这才缓缓从内部打开机关,玄铁机关收回,马车四周也亮了起来。   随着本来隔绝的声音重新恢复,景长霁能听到明显不对劲的声音,他撩开帷幕立刻往外去看,等看清外面的情况时,景长霁眼底闪过意外与难以置信。 第41章   二合一   景长霁先前身处黑暗里并不清楚时间过去多久, 但显然也并不长,虽说期间清楚听到刀剑声离得很近,但显然也没想到太子的人能这么不挡事。   从景长霁这个方向往外看, 不少人都倒在地上, 天女散花一般, 歪歪扭扭有的侍卫身上不少伤口,也有被斩杀的黑衣人,全都服毒自尽。   他们这辆马车外围多了不少羽箭,若非卫殷有先见之明,怕是早就射成刺猬。   景长霁倒吸一口气,显然没想到这才第一波竟然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这还不算,甚至连太子都扶着胳膊坐在不远处树下, 肩膀上有一道口子, 离得远瞧不清伤得如何。   太子旁边武老将军手里的大刀刀锋向下在地面上, 大口大口喘气, 身上的盔甲染了不少血污,面色也不太好, 肩头刺了一根羽箭。   卫殷打开机关后,立刻有侍从迎着二人下了马车,到处一片乱糟糟的,好在最后是他们这边大获全胜, 但损失也不少。   随着卫殷与景长霁走出来,前来的几个大臣勉强镇定哆哆嗦嗦走出来,也很狼狈,在场受到任何影响最小的竟然是卫殷这边, 但也倒地不少侍从和护卫。   “这是怎么回事?”卫殷想过太子弱, 但没想到能弱到这种程度。   太子从卫殷二人下来就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原本阴郁的目光在看到景长霁安然无恙时脸色倒是好了不少,但视线重新回到卫殷身上,面色并不好。   若非卫殷带来的人也倒了不少,他都要怀疑这次是不是小皇叔派来的人。   侍从压低声音赶紧回禀:“王爷,本来来的那些刺客身手压根不足为惧,但他们有备而来,身上带了特殊的药,瞧着像是……”   “像什么?”卫殷皱眉,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他手底下的暗卫是经过特殊培训的,尤其是对一定的毒有所抵抗,能让他的人也没办法的,这世上只有一个门派。   从侍从开口太子等人也都看了过去,只听侍从表情凝重吐出三个字:“五毒派。”   听到这三个字,太子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攥紧着手,呼吸都变重不少,五毒派这个名字让他想到几年前自己遇刺差点瞎了死了,当时派来暗杀他的人正是五毒派。   太子突然后悔走这么一趟,怪不得当时父皇离开时让他不要后悔。也是这几年在汴京过得太过自在,让他忘记他还被五毒派的人惦记着。   侍从的话也让众人对睿王的怀疑消失殆尽,毕竟就算太子与五毒派有牵扯,睿王也不可能。   秦大夫在所有黑衣人自尽后危机解除已经开始替人检查,这时候也上前:“大部分昏迷的将士中的确是五毒派出来的百毒软筋散。中毒者两个时辰内内力损失大半,昏迷不醒,解药倒是好配,但受了外伤和箭伤的却不妥。这些刺客来时在刀上和箭上涂了不同的毒,是五毒派镇派至毒排名第三的三虫毒。”   秦大夫的话一出,受伤的人脸色大变,尤其是太子与武老将军,他们其中一个被刀所伤,另外一个肩膀上还中了箭。   太子立刻去看自己先前捂着的伤口,刚刚已经涂了金疮药,但明明不久前还是血红色的伤口此刻已经开始变成黑红色,甚至将金疮药给冲开,压根伤口无法愈合。   武老将军从最开始的意外不安到最后镇定下来,只是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卫殷身上,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没开口,只是叹息一声。   景长霁从刚刚就注意到不太对劲,他和卫殷从马车里走下来时感觉到武老将军和太子明显瞧着卫殷的神情不太对劲。   他想想也就明白,因为卫殷提前准备不说,甚至只有他的人受伤最轻,甚至中了百毒软筋散昏迷的也不多,所以这是怀疑是卫殷下手的可能性极高。   可后来听侍从提及五毒派之后,太子等人的目光显然就变了,丝毫没再怀疑的样子,除非……卫殷与五毒派有着绝对不可能合作的可能。   如今武老将军又这么去看卫殷,他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在大部分将士只是昏迷并不是死了,秦大夫给所有人瞧过之后立刻去配药,但软筋散的毒好解,但三虫毒显然不好解。   光是听五毒派排名第三这个名字就不像是寻常的毒。   但意外的是太子与武老将军反而像是并不太担心的模样,这让景长霁心头的疑惑更深。   很快一行人重新整理妥当,因为不少将士昏迷,所以还需要原地等两个时辰才能重新整装待发,加上也要下次防备,好在他们提前准备了不少药草,到时候再次启程提前服用解药也就不会再中招。   歇息这两个时辰,景长霁本来想去帮忙,但有太医院的御医和医士在倒是也用不着他,加上他心里有很多疑问,干脆跟着卫殷去了他临时搭建的帐篷。   若是等下有时间他再去帮忙。   等随着卫殷一过去帐篷,景长霁忍不住开口:“王爷,刚刚武老将军一直看着你怎么回事?你能解三虫毒?”   卫殷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坐在一旁,这时候秦大夫从外面走进来,听到景长霁这问话,叹息一声。   秦大夫看卫殷没阻止,想着这事也拖不得,就算现在不说,怕是稍后景大人也会知晓,开口解释:“王爷不能解三虫毒。”   “那刚刚……”景长霁松口气。   但秦大夫接下来的话打破了景长霁的侥幸:“王爷虽然不能解,但王爷自幼娘胎里带毒,中的还是五毒派镇派至毒排名第一的五蛊毒,加上王爷这些年服用的各种解药,他体内的血加以配置,自然能解五毒派的任何一种毒。”   秦大夫的话让景长霁愣过之后猛地去看卫殷,后者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一个,察觉到景长霁的目光挑眉:“这么看本王作甚?本王身体不好,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景长霁张嘴想说些什么,发现所有安慰的话怕是卫殷都不需要。   怪不得当时武老将军听到只是排名第三的时候显然没这么担心了,毕竟只要能配制出解药,那就算这毒再厉害也不算是问题。   秦大夫继续道:“这次的遇袭……怕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王爷。”   景长霁沉默下来,从秦大夫的话稍微一推就能差不多了解了,武老将军他们一开始还怀疑卫殷,但听到五毒派也就没了怀疑。   卫殷身上的至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也就等同于说卫殷的生母是中了这种毒而死的,所以卫殷自然不可能与五毒派有牵扯。   如今这么大费周章来这一趟,既然出其不意有本事伤到太子,却只是伤到手臂并未直接杀死,那么他们的目的怕只是想借用太子以及武老将军中了这种毒来试探卫殷身上的毒到底是解了还是没解。   所以这次的人要么是成贤帝派来的,能杀掉卫殷最好,若是杀不掉就试探一下卫殷的底细,到底身体有没有恢复;要么是五毒派与外人联手,而这个外人的身份就不好猜了。   但如果是成贤帝,他连太子都能利用在内?   秦大夫一直看卫殷没开口,只能硬着头皮问道:“王爷,接下来要怎么办?可要给太子他们解毒?”   毕竟如今想要短时间内配制出三虫毒的解药不可能,除非就看卫殷这边。   卫殷瞳仁幽深冷漠,但瞧着也看不出息怒,只是凉凉笑了下:“既然他们想知道本王到底是不是下一个靶子,这么好奇本王身上的毒到底有没有解,那就让他们知道好了。”   景长霁没说话,这是卫殷的决定,不管如何,他中毒是真,成贤帝不放心卫殷试探,别的也想知道除了太子外卫殷是不是储君的争夺者也可能。   若是证明卫殷的确中毒身体不好活不长,那反而接下来一路上安全不少,也不会成为一个靶子。   只是这事如果真的是成贤帝干的,也太不要脸了。   卫殷倒是无所谓,从一开始他既然打算让成贤帝知道自己的情况,也没必要到这时候藏着掖着。   秦大夫得到卫殷的同意松口气,虽然这事不地道,但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成贤帝的意思,如今中毒危在旦夕的除了太子这个侄儿,还有武老将军。   当年老睿王还在世时与武老将军关系极好,老睿王出事后武老将军还帮过王爷,所以王爷肯帮忙也在预料之内。   卫殷没让秦大夫动手,随手拿了匕首在手腕上一滑,血很快流了下来,不多时就流了小半碗。这次配置解药需要的血不多不少,这些也就足够了,倒是不会对卫殷的身体造成影响。   景长霁从卫殷开始拿过匕首时就将身体转了过去并未去看,直到秦大夫端着碗放在桌子上的声音响起,景长霁转过身,走过去接过秦大夫手里的纱布和金疮药:“我来吧,秦大夫先去配置解药吧。”   秦大夫看看景长霁,又看了眼王爷,等得到同意这才端着血碗走了出去,在隔壁的帐篷开始配置解药。   景长霁蹲在卫殷身边皱着眉替他包扎,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严肃,卫殷原本放在伤口上的视线抬起落在景长霁的脸上。   离得近了才愈发觉得这张脸当真是生得好,眉眼都长的恰到好处。   尤其是眼尾的地方上扬,随着景长霁垂着眼认真包扎的目光,长而密的睫毛遮下来,再随着因为半蹲在那里弯腰,原本半束在身后的长发披散在脸侧一隅。   从卫殷这个角度看,景长霁这模样给他一种雌雄莫辩的昳丽感,瞧着竟是让人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卫殷将这归结于刚流了不少血,再瞧着景长霁这模样,忍不住抬起手,指腹在他紧蹙的眉头上抚了抚。   景长霁原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给卫殷包扎上,乍然被碰到愣了下,等抬眼看到卫殷的动作,也只是侧了一下脸躲开:“王爷别乱动,要是包扎不好,伤口不容易长好。”   “就这小伤,包扎不好本王还能怪你不成。”卫殷也没继续,懒洋洋单手撑在身侧,反而调侃,“以前也只是听别人说景大人长得好,比本王模样还要出彩,本王本来不信,但刚刚才发现,景大人的确有蛊惑人心的资本,就是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的姑娘。”   景长霁包扎已经在收尾,闻言身体一僵,抬眼:“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不应该是下官有福气娶到哪位千金?”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事,但他的情况也没必要真的和卫殷说得这般清楚。   毕竟万一被卫殷知道到时候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惦记他。   卫殷本来也就是随意一说,可谁知道景长霁竟然真的应了,皱着眉刚想说什么,这时候景长霁却把包扎的纱布一紧,疼得他皱了下眉:“你这是要谋杀本王?”   景长霁想到刚刚那伤口却说不清心头莫名的不舒服是什么原因:“王爷自己划个口子都这么深,害怕疼?”   卫殷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听着话景大人是关心本王下手太重?”   景长霁站起身去收拾药箱:“下官没这么说。”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举动不太规矩,等药箱收拾妥当干脆背起来,“下官去帮忙。”不等卫殷开口就匆匆往外走,不给卫殷反应的机会。   卫殷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他也没说别的,脸皮这么薄?   景长霁这边出去帐篷时,刚好有人进来,来人正是高伯,显然也是刚醒没多久,匆匆过来看到景长霁也没说什么,大步走进去:“王爷你怎么样?”   景长霁已经走出去,回头看了眼,最终收回视线,匆匆去帮太医院的忙。   景长霁这边走了之后,高伯仔细去看卫殷的脸色,除了失了血瞧着脸色苍白了些,别的地方倒是还好,高伯松口气:“怎么就同意了?”   卫殷漫不经心拨弄着手腕上包扎的纱布的尾端,指腹又一下没一下撩拨着:“好歹是太子,就算是看在武老将军当年替父王说话的份上,这半碗血也是要给的。”更何况,还有一些别的事他需要确定,只是这些暂时还不能告诉高伯。   高伯看他心里有成算,加上提及老王爷,他眼圈有些湿润,到底也没说别的,只嘱咐几句,连忙去给他熬制滋补的汤药。   景长霁那边一直帮忙,等两个时辰后吃过东西开始继续赶路,只是这次明显防护更加严格,也都提前吃了解药以防不测。   好在接下来一路直到天黑也没有再遇袭,景长霁这边晚上睡前先去看了卫殷的恢复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快,加上补药补汤喝了不少,面色已经恢复,瞧着也不像是有事的。   景长霁从卫殷的帐篷出来时刚好看到一同前来感谢的太子和武老将军。   景长霁朝二人行了礼后就低头匆匆离开了,太子还想说些什么,被着急的武老将军带着进了卫殷的帐篷。   太子只能将目光从景长霁那边收回来,抬步跟着武老将军去谢卫殷。   而一直等二人离开,卫殷望着落下的帷幕,脸色面无表情,但仔细看会发现瞳仁黑沉不见底,里面隐隐攒动着山雨欲来。   直到外面一切恢复一片沉寂,有暗卫无声无息出现在榻前不远处,单膝跪地,声音也压得极低,只能二人听到:“王爷,对方行动了。”   卫殷躺在那里静静瞧着帐篷的顶子,面上依然瞧不出起伏:“继续。”   卫一是卫殷培养出来的暗卫统领,他是死士,只听卫殷的吩咐,从不久前接到王爷这个命令时他是难以置信的,但他只听命,王爷让他查谁他就查,谁知……今晚上竟然证实王爷的猜测成了真。   卫一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缓缓传来:“王爷让属下一直监视秦大夫,他这段时间并没有任何不同,只是白日里王爷流了小半碗的血。这些血秦大夫只用了一半用作配置解药,另外一部分的血单独留了下来。至于这部分血要做什么,属下并不清楚。”   但只是凭秦大夫将这一点血单独留下来来看就不正常,如果秦大夫想配置解药可以直接朝王爷提。   但秦大夫不仅没提,反而这么迂回,只能证明一点,秦大夫……有问题。   可为什么是秦大夫?卫一想不通。   秦大夫是老王爷留下来的人,重要的程度与高伯不相上下,也是自幼就开始替王爷医治身体里的毒的人,可以说这些年王爷的命都交到了秦大夫的手中。   如果秦大夫想对王爷下手过去有很多次机会,这也是秦大夫能被信任的缘由。   更何况,秦大夫的父母当年是为老王爷所救,秦大夫更是忠诚于老王爷,后来老王爷出事,那就是忠心王爷。   偏偏就是这个不可能,如今却的确有问题。   卫一一直没听到王爷的声音,额头上有冷汗冒出来:“王爷……那天就要到了,如今秦大夫可能有问题,那他为你配置的解药……到时候还要吃吗?”平时每次到那个时间是王爷唯一的弱点,王爷那时候都是服用秦大夫给的压制的药来克制,可这是……   如果吃了,难保秦大夫会利用这个机会动手,虽然目前原因不知;可若是不吃,到时候王爷发作的话,留在这里,难保不会被人发现,到时候王爷唯一的弱点也就暴露了。   那么很显然一旦王爷有弱点暴露,接下来想要对付王爷……会容易得多。   卫殷许久只是嗯了声。   卫一想到这段时间的打探,硬着头皮道:“王爷,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景大人知道这事,等那天到来的时候,由景大人在马车里落下机关,到时候会隔绝声音,再有景大人用铁链……”   卫一的话在卫殷面无表情冷冷看过来时戛然而止,他也知道这事冒险,但景大人这段时间监视下来,的确算是能信任。   只是信任是信任,但景大人没有武功,到时候万一施针或者铁链挣脱,可能会有危险,但目前来说也只有这个办法。   平时马车里只有景大人和王爷,若是突然让别的侍从上马车肯定会引起旁人怀疑,也有暴露弱点的可能。   卫殷重新收回视线,斩钉截铁道:“他,不行。”景长霁不能冒这个险,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出事也不能让他去做。   他自己发作时是什么样子他自己清楚。   他之所以会怀疑秦大夫,也是因为这几次秦大夫给他配置的药有问题。   因为一开始完全的信任,他并未怀疑,可吃过一次后,虽然和平时不同,但他总觉得不太一样,这是一种本能的直觉,所以即使不相信,可还是派人监视秦大夫。   虽然后来他没有再服用那些药,可这几日光是凭修为压制已经不易,一旦当天有个万一,景长霁性命堪忧。   毕竟那时候平时他还留有一点理智,可这几日没用药,他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彻底失去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卫一以为这事还需要再行商议时,卫殷开了口:“吩咐下去,明日想办法制造一场混乱,本王会提议兵分两路,让他随太子武老将军一行人走。”   只要避过那一天就行。   卫一一愣,可想想目前只能这么做,只是还没等卫一这口气松完,就听卫殷继续道:“你选一半的人亲自带着留下,保护他。”   卫一猛地一抬头,难以置信看过去,却又畏惧迅速低下头,他张嘴想说这怎么能,如果当时他不在,王爷那边有个万一,他是王爷的死士……   可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眼,卫一意识到什么,浑身打了个寒颤,最终缓缓低下头:“属下,领命。”   景长霁这一晚没怎么睡好,先是王爷的毒,后来又是这次的遇刺,加上明天就是太子遇袭的日子。   第一世的时候他也是那时候与太子一行人分开,后来几日为了活命吃了不少苦头。   等景长霁终于有点睡意时天色已经快亮了,他勉强起来,发现卫殷这个病人比他醒的还早,已经坐在火堆边等着人伺候用膳。   卫殷看到景长霁走过来,抬抬眼,等景长霁过来,目光落在先是落在他没怎么睡好的脸上,随后就是脖颈上,流连一圈,最后满意收回视线。   景长霁后知后觉低头,等看到自己因为没睡好衣襟没扯好露出一角,刚好能看到原本藏得严严实实的绳子,想到卫殷刚刚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耳根莫名一红,赶紧把衣襟扯好把绳子塞进去:这怎么毛病?他戴着怎么了?他给了不就是让他戴的? 第42章   二合一   好在卫殷很快将视线收了回去, 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过来陪本王吃早膳。”   景长霁想说自己不去,他可以去太医院那边吃,顺便可以去瞧瞧昨个儿受伤中毒的那些将士。但目光对上卫殷有些发白的薄唇, 显然昨天虽然只有小半碗血, 可是以卫殷的身体状况, 情况并不太好。   景长霁心想自己只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卫殷面子,他坐过去,主动接过侍从手里的汤勺,瞧了眼,是一锅咸肉粥。   目前在林子里,除了这些倒是也没别的能吃的。   景长霁替卫殷先盛了一碗,递给他后自己盛了一碗, 因为昨个儿帮忙着实累到了, 加上没睡好, 胃口也一般, 但想到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喝完后看粥不少, 又盛了一碗。   等喝完才发现卫殷正一脸复杂瞧着他:“怎么了?”   卫殷却是莫名笑了声:“终于体会到那句话了。”   景长霁觉得卫殷肯定没什么好话,但他也的确好奇:“什么话?”   卫殷:“半大小子,饿死老子。”   景长霁:“……”他要说自己第一世加上第二世再加上如今这一世,三世算起来能当他爷爷,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占他便宜?   等景长霁喝完两碗粥打算不跟卫殷一般见识去询问太医院的人带的药草还够不够,他昨天帮忙医治将士,得了不少积分。   如果不够的话,他能从系统那里兑换一些寻常的药, 比如金创药需要的积分不多, 虽然能兑换不了多少, 但晚上有针对太子的遇袭,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卫殷却在景长霁站起身时唤住他。   景长霁不解回头:“王爷还有吩咐?”   卫殷却是挥挥手,立刻有侍从从一旁上前,将刚烤好的一只兔子递了过来,香味顿时弥漫开,让景长霁顿时口舌生津。   卫殷这时候才笑了出来:“刚刚才是开胃菜,继续吃点?”   景长霁叹息一声,他觉得卫殷就是故意的,刚刚他拼命灌粥的时候他怎么不说?这会儿他哪里还有肚子能继续吃?   输人不输阵,景长霁拱手行了一礼:“下官已经吃饱了。王爷刚流了血,这些还是留给王爷补补。”   卫殷认真看他一眼,确定他这话是真心的,也没强留,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等人一走,卫殷却也没吃那只烤好的兔子,让侍从用油布包包好后,这才起身,准备启程。   景长霁接下来半日是跟着太医院的一行人走的,太医院这次虽然来了不少人,但昨天中毒受伤的将士不少,人手到底还是不太够。景长霁身为医士,不可能眼瞧着太医院的人帮忙,他自己闲着。   景长霁一直忙了一上午,等午时一行人歇息时才能松口气,他刚想去寻卫殷,可谁知刚走到马车前,突然远处再次传来笛声提醒遇袭。   景长霁心头一跳,往后一瞧,还没来得及看清,腰间突然多了一条手臂,直接将他给带上马车:“傻愣着作甚?不知道躲?”   “可、可怎么又有人来……”景长霁脑袋里空空的,明明昨天才遇袭,晚上也有,怎么这时候又来?   卫殷已经落下机关,黑暗里瞧不清他的表情:“这很奇怪?本王先前就说了,这才是开始。”   景长霁叹息一声:“这次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好在提前配置好了不少解药,至少不会再出现这么多中毒昏迷不醒的将士。   景长霁猜得不错,这次结束的很快,虽然受伤的不少,但都是轻伤,没有重伤而亡的。   更像是一场试探他们的底细。   景长霁等危险结束,同卫殷说了一声后,立刻又加入治疗的队伍里。   虽然没有重伤死亡的,武老将军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趁着队伍调整休息的时候,将来的大臣和主将以及睿王、太子等人都喊到帐篷里:“老夫有种预感,这怕只是刚开始,如今才过去一天,剩下这两天,还不知道对方要来几次。”   如今他们进退不得,他们人数有限,敌方却不明,这是大忌。   甚至武老将军不清楚对方到底是针对谁。   加上五毒派参与其中,武老将军怕对方所为的真正目的是赈灾粮和赈灾银。   武老将军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后,看向一直懒洋洋坐在那里没开口的卫殷:“老夫还没当面感谢睿王施血相救,不知睿王爷对于接下来的事有没有高见?”   卫殷闻言掀了掀眼皮,面色白得近乎透明,却丝毫不影响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无非三种情况。第一种,五毒派以及幕后的人想杀本王,尔等只是受到牵扯;第二种,五毒派与别的派系同谋,想要杀了储君取而代之;第三种,也是可能性最低的,就是为了赈灾银和赈灾粮。”   卫殷的话一落,在场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这世上能敢说的这么直白的,大概也只有这位主了。   但卫殷说的情况,还真的有可能。   武老将军瞥了眼脸色不太好的太子,低咳一声,将目光重新落在卫殷身上:“睿王为何觉得第三种可能性最低?”   卫殷:“这次五毒派第一次来袭就是用毒,还是五毒派特有的,那么他们也没打算瞒着自己参与计划。事后说出去只当有人在他们那里买毒,他们也是无辜的。   但如果赈灾银和赈灾粮丢了,到时候整个锦州受难,这牵扯甚广。   到时候即使五毒派能用别人买,但死一个皇族的人,与连累整个锦州的百姓相比,相信五毒派也不愿意当这个千古罪人,即使只是间接。”   武老将军认同点头:“睿王说的不错,所以目前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受制于人,要想办法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卫殷这时候开口:“想知道也简单。”   武老将军一愣:“哦?睿王有何高见?”   卫殷:“兵分两路,如果针对的是本王,那么另外一队就安全,反之亦然。”   武老将军不认同:“这是大忌,本来如今人就不多,对方有多少死士还不清楚,兵分两路将将士分开,到时候更容易出事。”   太子也皱眉看过去,刚想开口,卫殷却是抬眼:“谁说本王这一队要带将士走了?”   这次不仅太子其余人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看去,武老将军更加不认同:“睿王你这是……”   卫殷依然是懒散的表情,仿佛说这些的压根不是他:“本王带着自己的人从另外一边走,这林子走出去有不少路,太子和武老将军带着赈灾银和赈灾粮以及这些将士按照原计划行动。”   其余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该说睿王大义,还是说睿王不要命?   如果五毒派针对的是睿王的话,他这么一走哪里还有命?   太子显然也没想到卫殷会这么做,一时间为自己的狭隘心头涌上愧疚:“小皇叔,孤……”   卫殷却是没看他,只是冷漠环顾一圈:“但本王也不是没要求。”   武老将军松口气:“睿王请讲。”   卫殷:“景大人跟着你们走,这一路武老将军需护他周全,如若事后他有半点损伤,就不要怪本王同你们一一算账。”   众人傻了眼瞧着卫殷:??睿王疯了吧?为了景大人竟然自己跑去冒险?这算不算是真的冲冠一怒为蓝颜连命都不要了?   武老将军心情更加复杂,太子更是皱着眉,张嘴想说什么,内心里此刻却忍不住涌上一股阴暗,他明知道不该,可还是止不住想,如果、如果小皇叔出了事……是不是以后景长霁就归他了?   太子很快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他不该这样,这是他的皇叔,他们体内都有着卫氏的血脉!   他怎么能这么想?   武老将军本来还想劝卫殷,但想到对方的那批暗卫,据说都是能以一敌百的好手,人一说,想要脱身其实反而也更容易。   最重要的事,睿王体内的毒,能克制所有五毒派的毒不受影响,他们却不能继续赌。   毕竟带的药草就这么多,若是继续再来一次别的毒,怕是还没走到锦州,药先没了。   最终众人还是同意了卫殷的提议,只是离开帐篷前,卫殷却是让众人先瞒着景长霁,等卫殷离开后,众人对视一眼,心情格外复杂。   万万没想到,睿王竟然是个痴情种。   这么一想,和老睿王还真的挺像的,老睿王这辈子为了睿王生母也是终生未娶,对方身份不够当正妻,那他干脆就不纳妃。   景长霁再回来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这次因为受伤的人少,人手也够,他抓紧回来吃点东西。   刚到了地方,就看到卫殷坐在马车前,撩开的帷幕刚好背光,一时间景长霁看不清卫殷的表情。   景长霁既然遇到了也不能装没看到:“王爷用过膳食了吗?可要下官一起带过来一些?”   卫殷却是坐在那里没动,只是瞧着他:“上前一些。”   景长霁虽然疑惑,还是走近,几乎挨着马车的车栏。   他刚走近一些还没说话,只感觉眼前伸出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指,还没等景长霁回过神,他感觉腰间一坠,低头一看,发现腰间多了一个铜牌。   这铜牌上头纹路繁复,是一种看不懂的文字,造型也奇特,这模样给景长霁一种他腰间挂着的像是虎符一样的东西,但怎么可能?   “王爷,这是什么?”大概是卫殷这段时间是不是给他一些小玩意,先前是玉佩,这次又是铜牌,所以想摘下来又怕卫殷又跟先前一样,干脆先问出声。   卫殷在替景长霁挂上铜牌后就重新退到马车里:“之前那两个侍从保护你的安危,接下来都不太平,为了以防万一,这铜牌给你。由这铜牌在,从本王这边出去的人都会听从你的安排。”   景长霁太过惊讶,所以没听出卫殷前后两段话显然有区别。   景长霁先入为主,还以为这铜牌是能让那两个很厉害的侍从听从他的吩咐,并未细想卫殷那句「从本王这边出去的人」的深意,还当就是指这两个侍从。   景长霁想说不用,但想到晚上的遇袭,想着这两个侍从待在他身边久了,他也用习惯了。   想想左右也就两个人,松口气:“下官先谢过王爷,以后有吩咐,王爷尽管提,下官定当肝脑涂地。”   他这话也没作假,而是真心实意的,也下了决定将卫殷当成日后辅佐的君主。   只是这些他暂时没提,打算等锦州的事过了之后再询问卫殷的意思,万一睿王嫌弃他没有武功不堪大用呢?   卫殷将铜牌给了景长霁之后也没多留,只说自己用过膳食,让他自己去太医院那边吃。   景长霁没多想,拜谢之后转身朝那边去,只是走出很远他明显感觉到背后有人一直瞧着他。景长霁忍不住转过身,发现隔了一段距离,卫殷竟然还坐在昏暗的马车里朝着这边看。   但因为有点远他看不清卫殷的神情,他朝着那个方向又拱手行了礼,这才走了。   只是走远还忍不住摇头,卫殷今天瞧着怪怪的,等下午走的时候还是要提醒一下卫殷晚上太子会遇袭的事,到时候别连累了卫殷。   想到第一世的事,景长霁叹息一声,第一世这次遇袭针对的明显是太子,那时候情况危急,来得人很多,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唯一让人棘手的是这批人的首领。   那人一袭黑袍,从头到尾包裹的严严实实,甚至身形难辨,纯黑色的铁面将眼睛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声音更是可怖的喑哑沉闷,是腹语。   景长霁那时候不知道对方用的是腹语,直到后来回到京中太子那边才打探出,他听了一耳朵。   当时那人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杀太子,后来太子那边无法抓到,那人干脆抓了他和霍锦州。   太子让人去救人,最后霍锦州被救回去,他则是被那人给抓走了。   第一世的时候他那时候与太子一行人分散,还以为霍锦州获救是意外,是自己运气不好,可后来才明白,太子想救的本来就只有霍锦州,他的死活太子还真不在意。   景长霁用过膳食后又匆匆在太医院帮忙,直到启程他去马车上,发现原本停在原地的马车换了一辆。   但马车旁站着的的确是先前赶车的侍从,是卫殷的人。   他疑惑走过去,探头朝里面去看,发现卫殷并不在里面,他一愣,询问一旁的侍从:“王爷呢?”   侍从将目光落在一旁,并没对上景长霁的视线:“王爷晚一些要施针,不方便景大人在那里,所以给景大人单独配了一辆马车。”   景长霁倒是没多想,上了马车后,发现这马车很宽敞,和先前卫殷的那辆差不多。   队伍继续往前走时,景长霁却有些心不在焉,卫殷需要施针,是毒又发作了吗?他还记得之前卫殷发作时的情况,身体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瞧着格外吓人。   景长霁昨夜几乎没睡,白日里又一直在忙,这会儿精神一放松竟是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景长霁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他撩开帷幕,立刻环顾去寻找卫殷,这次却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唯一熟悉的就是那两个侍从。   景长霁怔在当场有那么一瞬,脑海里嗡的一下,他攥着车框的手突然抓紧,心想不可能,可先前卫殷的异样,加上突然换马车,他去瞧那两个侍从,后者大概是心虚,赶紧转开视线。   景长霁心往下坠:“王爷呢?”   两个侍从看瞒不住,低咳一声:“王爷午时在启程之前已经带着一批人先一步离开队伍,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景长霁几乎是立刻想到卫殷的打算,分开队伍,武老将军肯定不同意,除非卫殷只带走了自己的人。   景长霁深吸一口气,脸色黑沉,直接翻身下了马车:“我去找武老将军!”   卫殷施血救了他们,结果他们就放任卫殷这么冒险?   “景大人!”两个侍从吓了一跳,“这是王爷的决定,还望景大人莫要乱来。”   景长霁皱眉回头,他想说卫殷疯了不成?   但被两个侍从这么拦着,稍微冷静一些,卫殷不是拿命开玩笑的人,除非有什么不得已让他不得不暂时单独离开队伍。   景长霁脑袋飞快转着,他想到不久前亲眼看到卫殷毒发,那时候离这时候差不多刚好一个月,难道和那有关?   可这次秦大夫不是来了吗?还是配置的药出了问题?   两个侍从看景长霁停下脚步松口气:“景大人,王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打算,景大人如果乱来出了事,也是让王爷担心不是?”   景长霁环顾一圈,没看到卫殷身边的那些人倒是松口气:“秦大夫跟着吗?”   两个侍从看出他情绪的松动,松口气:“跟着呢。”   景长霁长出一口气,他到底人微言轻,加上卫殷都走这么久了,他就算再急又能怎么样?   不过想想不久后的遇袭,也许卫殷走另外一边也好,至少到时候他要是被抓走的时候卫殷看不到也不会分心保护他。   景长霁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抓,第一世的时候他被抓后来也侥幸活了下来,只除了……那个意外。   但这些时日做的那个梦,以及醒来后耳边依然响着的那声爹爹。   过了这么久,景长霁以为自己是不在意,可他知道自己还是在意的,那个他甚至不知道的小生命就那么因为自己的失误没了。   景长霁自己都说不清是不愿再经历一次第一世的事,还是愿意再次弥补第一世那个不为人知的遗憾与藏了这么久的愧疚。   只是想到那混乱记不清的一夜,他脑海里莫名闪过卫殷的模样,笑盈盈瞧着他,似笑非笑,竟是让他心脏有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   景长霁很快让自己的注意力转到别处,冷静下来攥紧了手,如果当真躲不过,那就顺其自然……也许,是他与那孩子的缘分。   但他有系统,也许这辈子与第一世也不会相同。   景长霁想通之后反而冷静下来,只是心里存了事,晚上并没有吃太多东西,太子其间过来一趟,被景长霁提前避开躲回了马车。   太子脸色不太好看,但望着守在马车前的侍从,此刻暗处也多了不少无声无息的黑衣人,太子知道这是小皇叔留给景长霁保护他的人。   到底咬着牙最后也没说什么,等明天他总归是要下马车的。   只是太子大概要失望了,所有人安营扎寨,原本以为睿王走了之后会吸引走一部分刺客,谁知午夜的时候,在所有人半梦半醒时,尖锐的鸣笛声音响起:“保护太子!”   景长霁躺下后并未睡着,他一直在等,等第一世遇袭的时间点。   他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他从系统那里兑换了迷药,据说药效挺强,以防万一。   听到遇袭声音时,景长霁第一时间坐了起来,无声无息拿出药包就攥在掌心。   刀剑声在外面响起,这次显然与白日里的那次不同,这次更加血腥,很快倒地不少人,血腥味蔓延开,让景长霁皱眉。   很快打斗声越来越近,他皱着眉撩开车帘,映入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一愣。   不知何时,他马车前竟是围了近百名暗卫。   统一的黑衣,只在领口绣了暗纹,这百人将他与两个侍从完全护在中心的位置。   景长霁望着这一幕眼圈莫名一红,他意识到这是什么,这是卫殷走之前给他留下来的人。   可这么多人,他自己还要不要命了?   景长霁手指不知何时攥着那枚铜牌,抿着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没有武功,最不麻烦人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待在马车里。   那人的目的是杀太子,也许太子真的出事也就用不着卫殷的人出手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医士。   只是命运仿佛依然朝着第一世的轨迹在走,景长霁紧张环顾四周的时候,打斗声竟是越来越近。   不多时随着一群将士护送着太子、武老将军到了这边,边退边打,但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而随着太子一行人退到这边,一道黑影无声无息落在不远处的树干上,脚尖轻点着树枝,仿佛没有重量,显然内功高到一定的程度。   景长霁只瞧一眼,攥紧了手上的迷药,不远处那个黑袍男子,正是这次的首领。   几乎是同时,黑袍男子喑哑沉闷的声音带着威压朝被护在正中的太子而来:“太子,父债子偿,这是你的命,那么……拿命来吧。” 第43章   二合一   黑袍男子诡谲怪异的声音如同魔音入耳让在场的所有人愣在那里:父债子偿?什么意思?   难道这人要来杀太子竟是因为成贤帝?   “你到底是什么人?孤与尔等无冤无仇,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太子还在意图为自己争取机会,父皇这般仁慈,怎么可能得罪这种人?   黑袍男子低低笑了起来, 但因为用的是腹语, 声音听起来怪异得很, 在这样的黑夜里愈发渗人。   黑袍男子没和太子再多说,站在那里,抬起手臂轻轻一挥,顿时除了先前遇袭的一批黑衣人围聚过来之外,不少与他穿着同样黑袍的手下同样无声无息出现在上空的树枝上。   除了脸上的面具竟是一模一样,而显然第二批的刺客更加厉害。   武老将军脸色大变,刚刚那批黑衣人已经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本来想着睿王肯定留了人护着景大人, 加上睿王的这些暗卫, 肯定能抵挡住。   谁知……对方从一开始就没让所有人一起上, 这种举动,更像是戏弄。   掌控着他们的生死, 等玩够了再杀死。   果然随着第二批黑袍人加入战局,武老将军带着人开始觉得吃力,但太子是储君,万万不能让太子出事。   武老将军到底也不是没留后手, 猛地将手上的大刀刀柄往地上一竖:“摆阵!”   他话音一落,护着太子等人最里面的一层将士,突然变换位置,以太子为中心摆成一种特有的形状, 像是一个三角顶, 将太子围在最里面。   而随着武老将军攥着大刀踩着这些将士的膝盖往上, 最后落在最上层,刀锋一横:“尔等宵小之辈,老夫在此,有种就破了当年老睿王的归一阵法。”   黑袍男子原本站在树枝上瞧着这一幕淡定从容,等窥见这阵发显然也很意外。   归一阵法,九九八十一人,铜墙铁壁,无人可破。   至少目前除了老睿王外,还真的没人能窥探到玄机。   黑袍男子沉沉盯着最上面的武老将军:“没想到老睿王竟然将这个阵法交给了你。”没等武老将军再开口,他嘲讽一笑,“那你知道老睿王正是被成贤帝所害吗?你用他教你的阵法保护害死他的人的儿子?”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话齐齐脸色大变,但大部分显然不信。   武老将军也是如此:“你休要胡说动摇军心,老睿王可是皇上的亲皇叔,对睿王也是多加爱护,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亲皇叔?哈哈哈这大概是本座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他连自己的皇兄都敢杀,不过是一个皇叔,如何不敢?”随着黑袍男子撂下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连武老将军捏着大刀的手都攥紧了。   太子更是呼吸急促:“你不要污蔑父皇!你到底是何人?诋毁九五之尊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黑袍男子:“本座连太子都敢杀,你觉得会在意这个?”   说罢,亲自一掠而下,带人开始攻破这阵法。   但显然这是武老将军最后的底牌,竟是当真与黑袍男子的手下这些人打成一个平手。   黑袍男子看出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逮到太子,突然一个旋身,竟是直接朝着景长霁这边飞掠而来。   景长霁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朝自己这边来,神色微变,攥紧了手里的迷药。   卫一带着暗卫看到这一幕,顿时绷紧神经:“保护景大人!”   话落的同时刀剑碰撞声在夜色里响起,血腥味立刻弥漫开。   “听说这位景大人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太子,你这是要亲眼瞧着自己的恩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吗?堂堂储君,原来也不过是个怕死之辈?”黑袍男子一边慢悠悠与卫一等人周旋,一边嘲讽开口。   太子脸色大变,可想到黑袍男子的话,隔着人墙的缝隙看着景长霁的方向,心脏骤然一紧,可想着小皇叔留了人,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就被抓到的。   他不想死……   武老将军也没想到这人这么卑鄙,他站在那里攥着大刀,却没敢动。   一个是太子,未来的储君;一个却是……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景长霁没想到第一世的时候自己是被太子当成靶子,最后被抓。   这一世竟然也是因为太子……   景长霁望着拼命将他护着的暗卫,果然要远离太子,否则会变得不幸。   卫一等人以死相护,很快黑袍男子变得不耐烦,手腕一抖,顿时缠绕在手腕上的软剑出鞘,剑锋一晃,直逼卫一命门。   暗卫立刻上前相护,却还是被剑锋扫过,顿时血腥味弥漫开,倒了一片。   剩余人迅速后掠,卫一的声音传来:“一半人留下,另外一半人送景大人离开!”   几乎是卫一的话刚落,剩余的暗卫立刻分成两拨,可就在这时,景长霁不知何时从马车里跳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之前卫殷给他亲自挂上的铜牌:“这是你们主子给的令牌,说是你们都要听我的。那么现在都听我吩咐!”   卫一等人一愣,尤其是卫一,他看着朝着这边毅然决然走过来的景长霁,有种不祥的预感:“景大人!”   景长霁却没看他们,也不敢看:“你们退下!”   “景大人!属下不能……”卫一不敢想如果在自己手里让景大人没了命,王爷他……   “这是命令!”景长霁知道即使拿着铜牌,这些人也不可能看着他被抓,突然朝最近的暗卫一抓。   暗卫压根不敢对他动手,被景长霁夺了手里的剑,直接横在脖子上:“我是大夫,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么多人因为我送命。如果一条命能换你们活着,我就不亏。更何况,他不会杀我,他今晚上肯定无法破了阵法,杀不了太子,太子也不可能会为了我区区一个医士葬送自己的性命,但我还有用,他们就还会留着我。”   景长霁这话不假,他也不能真的看着卫殷的这些人死在眼前。   更何况,他也真的不会死,第一世的时候他就被抓了,那时候这人也没杀他,反而还被自己逮到机会跑了。   既然他死不了,何必将让这些人白白牺牲。   在场所有人都因为景长霁的话一愣,显然没想到景长霁竟然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让这些死士拼死相救。   景长霁抬起头看向黑袍男子,顺便坑了太子一把:“太子胆子这么小,你怎么会觉得太子会为了我被你抓?还不如抓了我当人质,我家王爷肯定更在意我,到时候让我家王爷拿太子交换我,不更好?”   众人本来上一刻还正心情复杂,这会儿听到这话,心头万马奔腾:所以这是直接承认跟王爷有一腿了?   黑袍男子深深看他一眼:“行,你过来,本座倒是也好奇,睿王为了你会不会将他的太子贤侄给带来!”   景长霁松口气,朝前走,对卫一他们说:“你们就算全部拼死应该也打不过他,不如赶紧去给王爷报信。”   卫一等人还是不敢拿景长霁冒险,万一这人出尔反尔:“景大人……”   景长霁把剑往脖子上压了压,有血珠子顿时冒出来:“这是命令!你们想违命不成?左右我不想当罪人害死这么多人,你们要真的敢,我就死在你们前头。”   卫一等人看景长霁不是说假的,不敢再开口,其余暗卫看向卫一,最后卫一咬着牙,只能退后,眼睁睁看着景长霁就这么朝黑袍男子走过去。   几乎是景长霁刚走出卫一等人保护圈,就被黑袍男子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遏制住脖子,揽着腰带到最初的树枝上,笑声诡谲而又阴森:“太子,你所谓的恩人对你来说……也不过如此。”   黑袍男子看着躲在阵法里纹丝不动的太子,知道这次无法杀了太子,干脆真的觉得景长霁的提议不错。   黑袍一裹,直接要将景长霁给打包带走,只是他刚扬起手臂,突然感觉眼前被白色的粉末一撒。   景长霁出其不意将迷药给撒了过去,只是下一刻,只听近在耳边的咬牙切齿:“景大人,你可知本座百毒不侵?”   景长霁昏迷前只有一个念头:“……”白瞎他的迷药了。   最后结果竟然跟第一世一模一样。   景长霁再醒来时被绑在一棵树上,他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天色此刻正处在半昏半明间,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此刻怕天边正处于暮色四合。   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吗?   这比第一世的时候他醒来的要早上一些,第一世的时候他醒来时天色是完全黑的,他还以为自己还处在被绑的当天夜里。   景长霁先前从暗卫手里夺过剑的时候,知道自己怕是还要被绑一次。   所以提前兑换了解毒丹和能让神智保持清醒的药丸,看来是药发挥了作用,他提前醒了。   大概是觉得他这会儿应该还在昏迷中,所以前方的人倒是也没藏着掖着。   远远有火堆升起,食物的香气弥漫开,离得远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加上景长霁被绑在树上也不敢抬头怕被发现。   他只能就保持着原本的动作等着,第一世的时候当时他因为中了迷药昏昏沉沉的不知那时候是什么时辰,甚至被喂药的时候意识也不太清楚。   最后迷糊间被强行喂了药,不知道是不是被喂了药所以防备少了,景长霁也意外自己那时候竟然真的从这些人手里跑了。   他只隐约记得是五毒派的人,但很显然那个黑袍人绝对不是五毒派的。   就在景长霁静静被绑在那里低着头等待的时候,远处有声音传来:“烤好没有?饿着殿下仔细你们的皮!”   “好了好了……”对方压低声音讨好的声音隐约听不太清楚。   景长霁却眼皮一跳:殿下?   黑袍男子如果是其余皇子的人不可能对太子说那句父债子偿,但能被称作一句殿下的,好像还有一个人……   景长霁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第一世的时候与黑袍男子一起刺杀太子的,是夏侯骞?   景长霁的预感一个时辰后得到验证,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只有远处火把的光亮隐约透过来。   景长霁没敢抬头,但没多久感觉到有脚步声传来,还不少,听着有三四个。   为首的男子走的不快不慢,身后有人替他举着火把:“殿下,这里这么黑您小心着些,何必亲自来,不如由奴才代劳?”   “滚!小王就要亲自瞧瞧这个景长霁还得意的起来吗?当初在大殿上指认小王不是挺厉害吗?不还是被抓了?”夏侯骞的声音传来,带着醉意与狠戾。   夏侯骞这话一出,也就没人敢开口。   很快几人到了近前,夏侯骞摊开手:“鞭子。”   景长霁眉心一跳,他不记得第一世的时候有这一出,但他又不确定,毕竟第一世的时候他没得罪夏侯骞,甚至被夏侯骞陷害成功。   夏侯骞已经扬起鞭子,眼瞧着就要打下来时,黑袍男子的腹语声从更远处慢悠悠传来:“你打他一下,本座就鞭你十下。你尽管试试。”   “你!”夏侯骞蓦地转身,气急败坏,“你别以为小王怕了你!合欢宗可不是你这个少宗主当家!你就不怕小王去宗主那里……”   夏侯骞的声音不知看到什么渐渐弱了下来,重重哼了一声,突然古怪道:“你不会也看上这小白脸了吧?那你还舍得?”   黑袍男子似乎走近了些:“五毒派的长老,可以是你坐,也可以是别人。”   “你威胁小王?”夏侯骞怒火又起,但最终还是压制下来,“小王不对付他了还不成?还按照计划来?药呢?”   景长霁保持着呼吸平稳,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药?这次似乎比之前喂药的时辰提前了。   但他也说不清,第一世的时候他昏昏沉沉意识不清,甚至没听到这些话。   黑袍男子是什么合欢宗的人?合欢宗是什么地方?这人是少宗主?成贤帝怎么得罪他们需要到父债子偿的地步?   而在景长霁看不到的地方,黑袍男子摊开手,一个精致的黑色锦盒正静静躺在他被黑布裹着的手掌上。   夏侯骞终于快意一些:“现在喂给他?他能听你吩咐吗?”   黑袍男子旁边的属下冷笑一声:“夏侯长老,你们五毒派之所以如今能屹立不倒,可少不了我们合欢宗,我们少宗主亲自配置的药,这世上就没有能解的。这是合欢宗最毒的蛊,中蛊者每个月需要拿到解药,否则……”   后面的话属下没说,只笑得意味深长,“当然,也外加一些副作用罢了,但这些不过是添一点情趣。到时候,他只会为我们所用,听话得很,让他做什么都行。”   景长霁听到这脸色微变,每个月都需要得到解药?可他第一世的时候跑了之后并没再吃解药,也没有毒发。   难道……跟他体质特殊能以男儿之身有孕有关?   夏侯骞只听到最毒的蛊就心满意足,迫不及待要抢过去立刻喂给景长霁。   黑袍男子的手却是一躲,夏侯骞却是怪笑出来:“不是吧?少宗主你真的看上他了?舍不得了?”   黑袍男子并没有理会夏侯骞,而是把药交给属下:“你去。”   属下立刻拿了药走过去,打开锦盒,将黑色的药丸直接抬起景长霁的下巴喂了过去。   景长霁知道躲不过,也没挣扎,装成昏迷顺从就这么吃了下去。   夏侯骞眯着眼瞧着景长霁那张脸,只是等瞧见身边的黑袍男子,心想以后景长霁受制于他们,想逮到机会单独对付景长霁有的是机会。   景长霁就这么保持着继续昏迷,不多时一行人很快走了。   景长霁等人走远才皱着眉开始立刻用被绑着的手腕的绳子摩擦树干。   他第一世就是磨断绳子跑的。   夏侯骞他们大概是觉得喂了药自己就跑不了了,所以并没关注这边,还真的让他跑了。   景长霁手腕直到擦出血,终于见绳子给磨断了,他忍下疼痛,无声息将双手解脱出来,再低下头,把腿上绑着的绳子给解下来后,无声无息将地上的树枝重新聚在一起重新绑在树上,离远了看就像是人还在那里。   景长霁做完这一切没敢多待,立刻从后面开始朝林子深处跑去。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会被发现,但与第一世一样顺利,很快就跑出很远。   而在景长霁离开不久后,黑袍男子与手下无声无息出现在绑着树枝的树前。   手下偷看了眼黑袍男子:“少宗主,需要派人跟着吗?”   黑袍男子静静看着那个方向:“不用。”   手下被黑袍男子周身阴沉的气息吓到,赶紧转移话题:“少宗主,这事为什么要瞒着夏侯长老?我们的目的本来也不是这位景大人,而是他背后的睿王,那药也不是最毒的蛊,而是以人为蛊人。利用这位景大人成为蛊人与下到睿王身上的另外一种蛊,两种蛊融合在一起。   到时候睿王为我们所控,那么卫朝很快将会是我们囊中之物,到时候夏侯长老也会知道这事。”   手下大概也是真的好奇,絮絮叨叨说一通,发现少宗主依然望着景长霁逃离的方向,他心头一跳:不是吧?少宗主真的看上这位景大人了?   好在黑袍男子很快回过神,并未再开口,转身离开了那里,只是整个人愈发沉郁,吓得手下没敢再多嘴。   本来还想再提一嘴万一不跟着两人碰不到一起去怎么办?   可想想这两种蛊本就是一对,是情蛊,会引着中了蛊的两人靠近,加上他们这个地方本就离睿王所在的地方不远,这边,景长霁走出很远才松口气。   但他没敢停留继续朝前,一步一个脚印,只是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他感觉体内的药像是要发作一样,浑身都不舒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景长霁唤出系统,兑换了一些解毒药,他边走边吃,但并没有任何作用。   最后干脆也没继续浪费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不对症吃再多也没用。   而另一边同样的密林深处一片空地上,四周被暗卫钉了很多木桩,埋在地下很深的地方,没个木桩上都镶嵌着一条锁链。   木桩围成一个圈,锁链蔓延正中间则是锁着一个人,此刻正静静盘腿坐在那里,无声无息的,身上宽大的黑色衣袍让他眉眼愈发冷峻。   闭着眼,内力在他体内一圈圈运转,压下因为这几日没有服用解药而提前发作的毒。   不远处暗卫跟在高伯身后面露担忧:“高先生,王爷这样真的没事吗?秦大夫那边无论用什么刑都不肯说到底换了的那味药到底是什么。”   偏偏这药王爷吃了无色无味并没有任何异样,要不是王爷体质特殊,怕是也察觉不出来。   高伯面露凶狠,但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的机会:“继续逼问!”   暗卫只能继续,只是心里愈发不安。   如果当真控制不住,以王爷的修为,他们这些人加一起都不是王爷的对手。   就在暗卫刚要转身离开时,突然玄铁锁链响了起来,这让暗卫与高伯脸色大变:竟是提前发作了。   高伯立刻召来所有的暗卫:“不惜一切代价控制住王爷!”   所有暗卫:“遵命!”   暗卫齐齐上前,守在四周。   而正中的卫殷整个人此刻呈现一种诡异的红,很快又像是覆上一层寒霜,几次下来,就在所有人以为卫殷能压下来时,他体内强悍的内力再也无法控制。   身形一瞬间改变,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与往常截然相反,甚至眉眼也愈发凌厉森寒,只是随着一双眼睁开,高伯与暗卫倒吸一口凉气。   猛地扑过去,死死压制着因为内力暴涨而导致的心神不稳。   卫殷此刻一双眼通红,神智明显也有被吞噬的趋势,暗卫分别制服他的手脚。   但手臂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突然随着铁链哗啦啦如同要绷断一般,卫殷彻底理智全失,内力彻底对外,轰然一声,竟是直接将身上压制着的所有暗卫给震开。   暗卫顾不上内伤,继续扑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卫殷猛地起身,身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竟是尽数绷断,所有暗卫甚至没能靠近就再次被震飞。   等他们爬起来定睛一瞧,哪里还有王爷的身影。   景长霁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他意识越来越混沌,完全凭本能往前走,直到摇摇晃晃到了一处,他脚下一绊,重重摔在地上。   手似乎碰到了潮湿的石子,掌心有血腥味弥漫开,他的意识因为疼痛稍微清醒一些,等抬头,景长霁愣在那里,脑海里第一世以为早就忘记的地方近在咫尺,与如今同样的山洞入口重叠在一起,仿佛宿命一般。   景长霁撑着身体坐起身,身体的异样与意识越来越不清楚,他在理智丧失前,想到第一世那个没个让他愧疚至今的孩子,他终究还是做了决定,撑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却毅然决然走了过去。 第44章   二合一   景长霁意识再恢复时只觉得头疼欲裂, 身体的不适清晰传来,让他躺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失去神智前,像是撞到什么, 下一瞬手腕被人猛地攥住, 再发生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了。   后来只隐约记得他意识有苏醒的一瞬, 半梦半醒间似乎踹了什么东西一下,再就是隐约记得有落水声。   想到这,景长霁的头更疼了,像是那药的后遗症般。   景长霁从系统那里兑换了止疼片,一下吞了好几片,不知过了多久药效上来,他才觉得身体好一些。   四周依然黑漆漆的, 不知过了多久, 他偏头朝外面山洞外看去, 只隐约瞧见月光下挨着山洞一侧的溪水里趴着一个人。   背对着他, 只能看到个大致的身形,对方大半个身体泡在冷水里, 生死不知。   景长霁看到这情景也是一愣,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自己意识不清时下意识把人给踹水里了?   不会淹死了吧?   这和第一世不太一样,第一世他醒来后因为身上的情况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大受打击,甚至没敢去看山洞有没有人, 借着夜色,用手摩挲着山洞的墙壁撑着一口气从山洞里侧另外一条路跑了。   景长霁此刻借着月光看了眼就没再看,他将头偏到另外一边,心情却格外复杂。   他走了一条与第一世一模一样的路, 但却是他心甘情愿做出的决定。   孩子重新回来了, 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不想知道, 也不想知道,以免日后会有所牵扯。   否则,即使接受了这件事,他依然不知道接下来怎么面对如今这种局面。   景长霁的身体渐渐恢复,他试探着坐起身,虽然不想知道是谁,但也真的不能让人就这么淹死了。   但还没等景长霁坐起身,远处有细微的动静传来。   景长霁脸色一变,猜测是有人过来了。他下意识用一个积分兑换形成一个隔绝的空间,这是平时做特殊手术时为了防止别人看到而系统形成的障眼法。   这是以防万一做出的举动,但因为那人离他远,所以景长霁也来不及将对方也屏蔽在内。   景长霁担心是五毒派的人追来,那人当时显然神智也不清,刚好这时候也中了和他一样的药,从药效上来看挺相似的。   他猜测这个人有很大部分可能也是被五毒派抓来下了蛊毒打算控制的人。   毕竟那个少宗主说他们是合欢派,虽然没听说过这个派别,但这个名字……一听能明白一二。   这人应该也是跟他一样偷跑出来,好巧不巧两人撞在一起,因缘巧合之下借着彼此解了这毒,所以两人真的论起来,算是谁也不欠。   如果有时间景长霁肯定不能见死不救,但他如今自身难保,还真顾不上这人。   抓走一个总比抓走两个强。   景长霁无声无息躲在空间屏障里,他不知道来人能不能看到他,平时这障眼法的作用只是不会让人看到他具体在做什么。   用到这里还是头一次。   景长霁在障眼法空间里很快发现,四周静得出奇,连先前溪水潺潺的流水声以及外面的动静都消失听不到了。   以前每次做手术时景长霁注意力都在病患身上,还是头一次意识到这空间竟是能隔绝到外面的声音,那岂不是代表着也能隔绝他的气息与声音?   景长霁一直屏息等着,也没敢往那个方向看,怕来人武功高,就算感觉不到气息,万一能察觉到视线呢?只是最后景长霁没忍住还是偏头看了眼,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小心翼翼把那人背在身后,很快用轻功飞走了。   景长霁后知后觉意识到:看来不是五毒派的人,应该是来救这人的。   这种认知让景长霁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次一别,他们以后怕是永远也不会再遇到,即使遇到,也互不相识,这样无论对谁都好。   景长霁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也是从药效来看,毒性那时候上来后他意识全无,那这人怕是也是如此。   如今药效虽然解了,但对方大概比他药效还强,所以这时候还没醒来,甚至后来从始至终都被他踹到溪水旁不说,整个人昏迷不醒,直到被他的人找到也没清醒,所以别说知道他,甚至记不记得这事都是一回事。   景长霁敛下眼,尽量不去在意今晚发生的这些事,就如同第一世后来发生这些后他选择性的忘记,至少……如今他有所亏欠的这个孩子留下了。   景长霁眉眼柔和下来,等身体恢复一些,他也没敢多留,怕五毒派的人找来,很快撑着从山洞另外一边离开了。   等远离山洞后,景长霁寻了一棵很偏僻的大树爬了上去,躲在上头时,他兑换出一些内服外用的药,再解下腰带绑住自己在树枝上,最后用空间屏障隔绝,这才放心沉沉睡去。   景长霁这边不知睡了多久,而另一边,卫殷被其中一个暗卫寻到后立刻与其余人汇合。   最后一行人重新回到最初的木桩前,高伯早就等在那里焦急万分。   “怎么回事?王爷怎么全身都是湿漉漉的?是发作了吗?”高伯去摸趴在暗卫背后无声无息的卫殷的肩头,整个人冷冰冰的,身上的黑袍早就被水浸透,一头墨发披散下来,整个人无声无息的,让高伯心头不安。   最初发现的暗卫安抚道:“高先生不必担心,属下刚刚仔细探了脉搏,王爷的脉象虽然很乱,但至少不会再发作。应该是王爷先前失去意识跑去哪里将体内两种毒相克产生的副作用发作出来,后来又为了再次发疯。   所以将自己浸泡在冷水里,属下找到王爷时,他应该是泡在冷水里很久,整个人都冷冰冰的。但万幸这样反而帮他克制了忽冷忽热的一种,最终反而用内力压制下另外一种。”   暗卫知晓卫殷的情况,这也是他从自己的角度猜测到,但无论过程如何,王爷如今的确是度过了这一关。   至于下次毒发还有一个月,足够他们寻到解决办法。   高伯让人立刻送卫殷上了马车,换下湿衣服后,他已经端了汤药过来,等喂给卫殷,再让人诊脉,脉象已经平稳下来。   但想到王爷之所以受这般罪,罪魁祸首都是秦大夫,饶是这些年对方的确曾经真心帮王爷医治过,高伯也恨得咬牙切齿。   “你们在这里守着王爷,万不可再让王爷受到任何危险。”他要再去逼问,一定要知道到底他们对王爷做了什么。   就在高伯朝另外一辆马车走时,突然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落了下来,暗卫发现是统领卫一的专属信号,立刻一个飞身将信鸽给握在手中,很快在腿上拿下来一个竹筒。   经过特殊的方法取下里面的传递信号,等打开看完暗卫脸色一变:“高伯,出事了!”   高伯看过去:“什么?”   暗卫拿着信笺给高伯:“卫大哥发消息过来,说……景大人被擒,如今失去踪迹,他们这些人已经去寻。”   高伯脸色也变了,皱着眉,显然没想到王爷当时留下这么多人,那位景大人还是出了事。   高伯没说话,暗卫焦急不已,他们这些人不是傻子,能看出这位景大人对王爷的重要性:“高先生,怎么办?”   王爷如今这样,就算他们转身启程回去怕是也来不及,更何况,王爷这模样也不能让太子等人知道。   高伯:“卫一可说了怎么回事?以他们的性子,必定会以死相护,卫一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景大人被抓走?”   暗卫摇头:“卫大哥没细说,只说是因为保住他们的命。”   高伯很快想通,大概是这位景大人不想卫一他们牺牲,所以主动跟对方走的。   高伯叹息一声,回头看了眼马车,最后咬牙:“这事先瞒着王爷,当初留下一半的人,就算我们如今回去也于事无补。卫一已经在寻人,一旦有消息肯定会告知。”   高伯不敢冒险,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景大人让王爷暴露,所以……只能选择继续赶路。   暗卫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可王爷醒来若是问起来……”   高伯咬牙:“这事先瞒着,到时候……我会一力承担。”   高伯的决定暗卫只能听从,他们也不敢让王爷冒险,好在接下来两天不知是不是老天保佑,卫殷大概是这次几天没服药才导致毒发作的厉害,导致毒压下去后竟是昏迷了两天两夜。   而另外一边景长霁这两天就这么藏在树上,晚上在树上休息,白天摘点野果吃,再用积分兑换些补充体力的药,这样两天后身体养得七七八八已经差不多好了。   景长霁之所以没继续赶路也是想着自己没有武功,也怕在密林里迷路,加上两条腿走不了多远,万一再碰到五毒派的人,这直接白送人头。   卫一他们不可能不找他,他就在这里等着反而更安全。   还真让景长霁两天后等到了,他靠空间屏蔽就这么藏了两天,也终于等到卫一他们寻到了这里,景长霁在树上看得远,透过树枝看到卫一几人的身影,立刻把屏蔽撤了,从树上摘了一个果子,直接朝着那个方向砸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等景长霁在一条湖边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火堆旁看着卫一等人欲言又止愧疚烤着兔子时,忍不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这不是没事吗?”   卫一几人想到当时发生的一幕,蓦地起身担心跪地:“景大人惩罚我们吧,是我们无能,让景大人受了这么大的罪!”   景长霁去扶他们起来:“卫大人再这么客气我当真受之有愧。我也没怎么受罪,抓我的人本来也是一时兴起想逼太子,也没真的打算杀我,只是将我绑了也没再管,我当晚就趁机逃了出来,一直躲在树上等你们。好在你们寻来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往哪里寻你们。”   景长霁一番安抚倒是让卫一几人终于彻底放下心:“可他们将景大人抓走不是说要对方王爷?怎么这么轻易就……”   景长霁随意忽悠:“当时抓过去后遇到了夏侯骞,他和那个人是一伙的,夏侯骞要杀我,那人想利用我对付王爷,两人就争起来有了矛盾,反而让我寻到机会跑了。”   景长霁没打算说吃了那些药的事,毕竟他肚子里这会儿应该已经踹了崽,男儿之身生子,怎么听都匪夷所思,他不想让人知道。   也不想让别人拿异样的眼光看他,看他的孩子。   所以这事只能瞒下来。   至于那个少宗主说的一个月需要解药,他第一世的时候也吃了后来也没发作过,应该跟他的体质有关,所以也不用管。   卫一虽然还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景大人的确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也没多想,只当景大人是真的运气好。   景长霁吃了一顿烤肉,迟疑一番才开口道:“我出事你们跟王爷说了吗?”   卫一几人一愣,想到那只飞鸽,消息早就传过去,但王爷那边没动静。   以王爷对景大人的在意,王爷没消息,除非是王爷毒发出了事。   但王爷的事是个秘密不能和景大人说,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没敢告诉王爷,只通知了高先生。”   景长霁松口气,他莫名不想让卫殷知道这事,低头瞧着掌心攥着的铜牌,卫殷知道怕是会追究到底的吧?   “我出事的事能不告诉王爷吗?我已经没事了,再说出来也没必要。你们告诉了高伯,高伯没说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可王爷那里……”   “我知道你们不敢对王爷撒谎,这样好了,如果王爷问了,你们就说;王爷如果不问,这事就这么揭过去怎么样?”   卫一等人拿不定主意,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我们到时候先请示了高先生。”   景长霁知道他们是卫殷的人,肯定也不可能真的撒谎,但他觉得高伯应该不会为他一个外人让卫殷惩罚卫一他们。   卫一一行人很快汇合,再带着景长霁赶路,很快最先与太子一行人汇合。   太子等人看到景长霁安然回来惊讶不已,尤其是太子,得到消息直接冲了过来,但到了近前却又迟疑不敢靠近:“你……没事吧?孤当时、当时……”   景长霁懒得与太子多说什么:“太子,下官赶路舟车劳顿,先回马车休息,还望恕罪。”   太子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到底没敢再提,只能眼睁睁看着景长霁上了马车,卫一等人立刻拦住他,围在马车四周,眼神带着防备与警惕。   太子只能退回一旁,赶来的武老将军也是意外不已,但也庆幸景大人没事,否则稍后汇合让睿王知道,怕是要反了天。   武老将军松口气:“卫大人,景大人是你们救回来的?”   卫一路上已经和景长霁商议好,皱着眉表达了景长霁的意思:“景大人侥幸回来,也是自己命大,不愿多说什么。”   武老将军看一行人杀气腾腾的,知道这次是他们理亏,也内疚,只能先去了一边。   但队伍里因为景长霁活着回来气氛稍微好了不少。   景长霁睡了一觉时队伍继续朝前走,等晚上精神头彻底回来用膳时,武老将军再次找了上来:“景大人,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景长霁知道他要说什么,想了想,安抚看了卫一等人几眼,抬步跟着武老将军去了一旁。   武老将军把人喊了过来,却哑了般不知要说什么,几次张嘴都没能将话说出口,他觉得没脸,但……又怕明天与睿王汇合后,到时候怕是睿王会针对太子。   到时候万一大打出手,这还没到锦州,反而他们这些人先……   武老将军最后只能厚着脸皮道:“景大人,这次的事……我们因为要救太子并没有对景大人予以援手,这事……只要景大人瞒下这事不对睿王说,老夫愿意许诺景大人一个要求。”   虽然景长霁是一个医士,在太子与医士之间,谁都知道肯定选太子。   若是平时就算真的出了事也说不出个错,毕竟太子是储君。   但问题是……景长霁不仅是医士,他还是睿王的人。   睿王此人可不管这些,最是不按常理出牌,也最是护短。   景长霁早就等这句话,既然他要瞒着卫殷,但也不想便宜了太子,所以回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表达他的意思,只能武老将军找来。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看出武老将军是个正直的人,那么武老将军一个要求,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武老将军一言九鼎吗?如果以后下官求上门武老将军食言,到时候下官也没处说理。”景长霁故意叹息一声,表情凝重。   武老将军咬牙,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木牌子:“这是老夫武家每一代传下来的子孙牌,代表着武家人。到时候景大人可以拿着这个木牌子提要求,只要不是危及到皇室血脉以及大卫朝安危的,老夫都绝无二话。”   景长霁没任何迟疑接了过来:“那下官还有个小要求,接下里一路下官都不想看到太子。他说顾念着下官的恩情,却关键时候也不顾念下官的命,下官一看到他就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万一难过之下一不小心对王爷说出来……”   武老将军咬牙:“这事老夫会去说。”   景长霁这才温和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依着老将军,遇袭的事老将军自己安排怎么封口吧,下官这边不会对王爷提及的。”   卫一这边不好说,但有高伯在,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更何况接下来一路还有不少事,高伯怎么样也不可能让卫一这一半的暗卫受罚,肯定会瞒下来。   景长霁与武老将军分开后回了马车,也不知道武老将军是怎么说的,第二天他再也没见到太子在他眼前出现,其余人也对遇袭的事三缄其口再也没人提及,也没人再问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他们是当天晚上与卫殷一行人汇合的。   卫殷是当天刚醒的,因为昏迷了这么久,也是他头一次这般,高伯一看到他醒来让他自己运转一下经脉以及身体的情况。   因为秦大夫都会有问题,高伯不相信别的大夫,所以他们这些人虽然武功修为高,但对于医术却是两眼一黑。   好在卫殷的问题就是体内两种相互克制的毒,平时如果出现问题,卫殷自己也能感觉出来。   卫殷醒来时觉得身体沉得厉害,尤其是头疼欲裂,等知道自己昏迷了两天两夜后又发了高热,昏昏沉沉一直到现在时,他坐起身开始运转内力,发现身体并无异样这才松口气,重新封住内力后,他皱着眉:“离我那晚过去多久了?”   高伯看卫殷面色虽然苍白,但不像是有事,才彻底松口气:“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按照先前的约定,晚上太子一行人应该就赶到这里了。”   卫殷皱眉:“本王已经睡了这么久了?”他揉了揉眉心,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记得这些天发生的事。   那晚两种毒发作他无法压制后他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发了疯般挣脱锁链,后来发生了什么他都记不得了,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脸色不太好。   “好在没出事,也是王爷即使毒发潜意识还是救了自己,当时找到王爷时你自己把自己泡在溪水里,也恰恰这般刚好压制住一中毒制造的高热,另外一种也就压制住了。幸亏两三个时辰就找到了王爷,否则一直这样浸泡冷水也是要生病的。”高伯也是庆幸,但想到景长霁的事,最后想到不久前得到卫一已经寻到景大人的消息,还是选择瞒了下来。   秦大夫背叛,王爷接下来一路还需要更加小心,人手本就不够,如果卫一一半的人因为护人不利得到惩罚的话,万一成贤帝动点手脚,再加上王爷的病……高伯知道这不对,最后还是选择瞒下来。   卫殷听到只是两三个时辰放下心来,看来应该也没出什么事,只是他刚刚运转了一下经脉,发现身体并无任何异样,和以前每个月发作服药后并无不同。   可秦大夫不惜背叛也给他下的药到底是什么?他还以为那晚肯定会出事,结果只是将他毒发的药性效果增加这么简单?   但目前想不出个所以然,卫殷注意力转到别处:“景二那边呢?没出事吧?”   高伯去端粥碗和药碗,听到这话也只是端着碗的手一僵:“能有什么事?你还是操心自己的病吧,等晚上就能见到景大人,你这脸色到时候怎么瞒得过武老将军和太子?别被看出端倪。”   卫殷虽然清醒了,但因为昏睡几日,加上毒性发作消耗不少内力,脑子也有些混沌,忍不住嘴角弯了弯:“不会被看出来的。”还有半日,他自然会以最好的状态面对他们。   卫殷喝了粥吃过药开始打坐调息,高伯望着前方,只希望卫一那边不会说漏嘴。   很快天色渐晚,景长霁一行人终于紧赶慢赶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到汇合的地方,远远瞧见一行人。   等马车一停,景长霁先一步下了马车,他被卫一等人护送着朝那边走去,高伯最先等在那里,等看到景长霁一行人,也站起身,首先目光就落在景长霁身上。   等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景长霁无声朝高伯轻摇了摇头。   高伯怔愣的同时意外又心情复杂,心头涌上愧疚,但想到接下来一路危机重重,他朝着擦肩而过的景长霁点头示意后,在景长霁朝王爷马车走去时,拦下卫一等人后,带着去了旁边下命令。   虽然卫一等人听王爷的命令,但除了王爷,他就是他们需要第二个听从命令的人。   与此同时,景长霁已经到了马车前,他望着前方的车帘,深吸一口气却有些却步,心头乱糟糟的,竟是一时间不知怎么面对卫殷。   明明只是过了几日,却仿佛隔了一世这么久。 第45章   二合一   就在景长霁止步不前心烦意乱时,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马车里响起:“怎么?你脚被钉在那里了?要让本王请你上来?”   景长霁听着熟悉的声音,原本心头各种复杂的情绪消失殆尽,苦笑一声, 伸手大力撩开车帘, 再抬眼时神情已经变得无奈:“怎么敢劳王爷大驾?”   马车里, 卫殷坐在软榻上,就隔着大半个马车瞧着景长霁。   明明也就这么几天没看到,此刻却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一般,他仔细打量景长霁的神色,除了连日的赶路眼下有些倦怠外,无论是精神还是模样,都不像是有事的。   卫殷这才慢慢把目光转到一旁, 替两人斟了茶, 推过去给他一杯:“愣着做什么?以前在本王这马车里说睡着就睡着了, 怎么几天不见, 这么生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被本王罚站。”   “下官这是心中有愧。”景长霁垂着眼不敢去看卫殷,但也老老实实坐到卫殷对面, 双手捧着杯盏,借着遮挡敛下心头复杂的情绪。   卫殷的注意力被景长霁这话转移:“有愧?有什么愧?你做对不起本王的事了?”   虽然问是这么问,但已经猜到什么,眼底带了笑意。   还算有良心, 知道惦记他。   景长霁轻轻啜了一口茶水:“王爷带走的人本就不多,还留下卫大人他们,这几天下官辗转反侧,生怕王爷这一路若是遇到危险, 那下官万死难咎。”   “哦?”卫殷瞧着景长霁这般疏离又一本正经的话术, 略感不爽, 故意道:“本王出事,你也要赴死,这是打算给本王殉葬?”   景长霁抬头:“王爷……这话莫要乱说。”   虽然殉葬这个词不单单只是指某层关系的人,景长霁莫名还是想到那一层,皱着眉,神色间也因为隐隐想到那晚的事不太好看,他自己也说不清心头涌上的怪异气闷情绪是什么,但就是不想再听到卫殷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以前卫殷说也就说了,他知道对方只是开玩笑。   可如今……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到,甚至很是抵触。   卫殷还是如同往常一般,他以前也没少说这些,也只是想逗逗对方,但这次明显感觉到景长霁不太喜欢。   尤其是此刻紧抿着唇,甚至隐隐有动怒的前兆,只是被强行压了下去。   卫殷皱眉,张嘴想说什么,但到底是重逢后第一次见面,他不想让气氛搞的太僵,竟是先服了软:“本王只是打个比方,你瞧你,脾气见长,还生气了。”   景长霁再次敛下眼:“下官不敢。”   卫殷又定定看他一眼,最后干脆闭上眼往榻上一歪:“本王是管不了你了。”   景长霁瞧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担心:“王爷吃药了吗?怎么瞧着也不太好?”   “有吗?”卫殷本来不想理他,眼睛没睁,还是开了口:“大概被某人气的。”   景长霁忍不住眼底带了笑:“那王爷气性也不小。下官去拿些吃的,王爷要吃吗?”   卫殷磨了磨牙,就这样打发他了?但舌尖一转,还是咬牙切齿没更多为难:“吃!”   景长霁借机下了马车,等冷风吹过来,他打了个寒颤,才发现后背出了一层的冷汗。   刚刚他是真担心卫殷发现他的不对劲,或者深究过去几天的事。   一旦卫殷查起来,想要再瞒着他怕是不能,那么也许他的事会被摊开摆在对方面前,过去种种虽然他心甘情愿,可他还是不想让卫殷知道。   好在卫殷大概因为赶路瞧着也像是很累,并未深究。   景长霁去了卫一那边,高伯也已经回来,卫一对上景长霁的目光眼含愧疚,朝景长霁深深拱手行了一礼,看来是被高伯说服了。   高伯看到他走过来:“景大人,我们单独聊聊?”   景长霁也有这个想法,随着高伯去了一处隐蔽的空地上。   高伯迟疑一番还是先开了口:“这次发生的事,高某先在这里谢过景大人。”   高伯说着就要给景长霁行礼,被景长霁连忙拦住:“高先生折煞晚辈,万万不敢当。算起来这次也是多亏了卫大人,否则从一开始怕是晚辈就已经被抓了。”   高伯这次也算是看出景大人的确是真心帮王爷的:“虽然这么说,但王爷既然留下卫一他们保护景大人,卫一没完成任务,按理说还是要受惩罚的。”高伯顿了顿,没敢提卫殷的事,他虽然已经相信景长霁,但因为秦大夫的事,还是不敢多说,“王爷这次带的人本就不多,这次也是运气好没遇到事。但接下来一路,难保……不会遇险。所以高某就厚着脸皮先替卫一他们瞒了下来,等日后回到京,定会加以惩罚。”   景长霁却是严词拒绝:“这次既然瞒下来,翻旧账怕是更会引起王爷的雷霆之怒。卫大人是王爷的左膀右臂,这次赈灾回京后,怕是还有更大的危机等着王爷,正是用人之际,晚辈真的不介意这事,高先生莫要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高伯是聪明人,听出景长霁说的应该是治疗瘟疫方子的事。   一旦这次锦州一行王爷立了大功,那么得到百姓爱戴称颂后,面对的将会是成贤帝私下里的为难以及雷霆之怒。   高伯最终还是再次拜谢:“日后景大人若是有吩咐,高某定当不遗余力。”   景长霁也连忙回了礼,虽说高伯是管家,但他算是卫殷的长辈,对方有礼客气,景长霁还真没这么心大。   高伯越看景长霁越安心,尤其是对方帮了这么多的忙,只是想到这些时日看到的,高伯心里隐隐还是带着不安。   尤其是王爷这次竟是不顾自己的安危,明知毒发在即,却还是为了保护景大人舍下一半的暗卫。   高伯此刻瞧着景长霁昳丽的眉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景大人比上次瞧,模样更加清隽好看。   高伯心里咯噔一下,试探性问道:“这次多亏了景大人,大人这般人品当真值得托付。高某也结实不少达官贵人,他们府中也有适龄的千金,不知景大人对哪一类姑娘有好感,等以后回了京,高某可以当这个媒人。”   景长霁身体一僵,很快恢复正常,眼底带了笑:“这倒是不用了,家里早些年给定了一个娃娃亲,只是后来对方一家去了外地,原是打算弱冠后再写了书信询问。不过高先生提及,倒是可以提前写封信询问一番。   若是可以,等锦州的事了了,先亲自过去一趟瞧瞧。但目前晚辈配合王爷演戏……还是等这事结束再说,不然传到对方耳中,也不太好。”   高伯倒是意外,没想到景大人竟然早些年定了娃娃亲。   既高兴却又忍不住担忧,如果王爷当真有这个心思,那岂不是……   高伯心情复杂,也没继续再多问,只能暂时将这事瞒了下来。   景长霁望着高伯离开的背影松口气,他所谓的娃娃亲自然是假的。   但等半年后他肚子遮不住,肯定要想办法离京一趟,所以这个借口也刚刚好。   等他离京说是去寻娃娃亲,因为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肯定需要好几个月,等再回来时说对方早已嫁人,但夫妻二人后来出了事留下一个孩子他带了回来。   但这些还需要到时候更完善一些,目前只能暂时如此。   景长霁也不担心高伯会提他说的这娃娃亲的事,他能看出高伯刚刚是试探。   看来高伯是觉得他与卫殷之间的关系太过亲近,或者是怀疑自己对王爷假戏真做?   但不论是哪一种,高伯都不可能面对王爷坦白来说。   用过晚膳后,卫殷从马车下来去了旁边搭好的帐篷里,景长霁则是依然留在马车里,高伯去给卫殷送药,卫殷喝完后,却是唤住高伯:“你之前去找景二了?”   高伯点头:“这几日卫一待在景大人身边,去问了问这几天可有发生什么事,后来刚好看到景大人,想到上次那个治疗瘟疫的方子,就许诺景大人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   卫殷点点头,等到了锦州,他难免会忙起来,有高伯这个承诺,倒是也不错:“他怎么说?”   高伯心情更加复杂,或者连王爷自己都没发现,他对景大人是不是过于关心了?事无巨细竟是都要知道?   高伯庆幸自己瞒了下来,否则王爷要是知道景大人丢过几天,怕是要……   高伯:“景大人很客气,一开始拒绝,后来好不容易才松口。”   卫殷却觉得这事太少,下意识想知道更多关于景长霁:“就这些?没有说别的?”   高伯对上卫殷状似漫不经心,实则的真正意图,心头咯噔一下,试探性道:“也没别的,就是看景大人年纪适当,问了景大人以后想娶什么样的姑娘,谁知景大人面皮薄,说弱冠后再说。”   卫殷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他皱着眉,觉得自己有点毛病,景长霁娶什么样的姑娘管他什么事?他和景长霁传断袖又不是真的,就是演戏。   可卫殷心头还是不太高兴,也没心情再问高伯,摆摆手让他离开了。   只是当晚卫殷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压着一个人做着乱七八糟的事,看不清脸。   但却听到对方的喘息声,他仿佛中了蛊一般……直到后来那人的脸变成了景长霁的,半睁着眼躺在那里朝他唤道:“王爷……”   卫殷生生被吓醒了,等睁开眼大口喘气,等意识到梦里是什么,他脸都变了。   这还不算,等感觉到里裤不对劲,更是脸色铁青。   他肯定是疯了……   高伯等要启程来寻卫殷时,发现帐篷已经提前收了起来不说,甚至王爷也沐浴过,头发还带着潮湿,只是他记得早上并未烧热水,是他记错了?   卫殷看到高伯过来莫名心虚,好在高伯没发现不对,他自己上马车前,忍不住看向一个角落,那里的地面像是被翻过,泥土颜色新不少,里面像是埋了东西。   卫殷先上了马车,等景长霁用过早膳过来要上马车时,刚掀开车帘,仰头一看,发现卫殷坐在那里,正神色古怪看着他:“王爷?”   本来卫殷想到昨夜那混乱的梦就心虚,看到景长霁更加觉得浑身不自在,此刻再被景长霁喊了一声王爷,明明声音不一样,可他差点没直接蹦起来。   卫殷在景长霁就要上来时,头皮发麻:“等等。”   景长霁更加莫名其妙:“王爷,要启程了。”不会昨天就说了那么两句,干脆不让他上马车了吧?   卫殷怕和景长霁共处一室万一被景长霁发现什么,在没想清楚他自己到底什么情况前,还是……“本王这几天自己一个人坐马车习惯了,你突然过来不习惯,你还是先坐先前那辆马车吧。”   景长霁:“……”他肯定有那个大病。   但这话景长霁肯定不敢说,想想他也不太想和卫殷待在一个车厢里,欣然同意:“行,那下官就去别处。”   卫殷本来是自己提议让景长霁去坐另外一辆马车,可真的听到景长霁这么痛快同意,又不开心了:他就不能硬气一下?以前反驳他不是挺厉害吗?   接下来几天卫殷都没再和景长霁共乘一辆马车,但随着到达锦州的日子推进,他的脸色却愈发不太好看。   这几天也没再出现遇袭的事,让不仅太子一行人,高伯一行人也松口气。   但另外一边情况却不太好,尤其是辛苦这么久,甚至折损了这么多人,结果效果却一点没有。   在前去赈灾的一行人往前走时,过了没多久,他们经过的一处地方无声无息出现两拨人。   以两人为首,一拨为首的男子一袭黑色锦袍,脸上遮了面具,瞧不清任何五官,甚至连眼睛都没露,正是之前抓走景长霁的黑袍男子。   而他旁边为首的男子脸上没有任何遮挡,正是夏侯骞。   夏侯骞阴沉着脸盯着远远离去的一行人,终于没忍住动怒嘲讽转过头:“少、宗、主!你耍我是不是?”   黑袍男子看不到表情,只是沉沉盯着前方没说话。   夏侯骞气得脸色涨红,在原地走来走去,气得发笑:“小王现在怀疑你们合欢宗所谓的至毒圣宝到底是不是只有虚名,不是让那个秦大夫去给卫殷下药了?结果呢?卫殷没事,那个景长霁竟然服了药也没事?”   甚至瞧着两人精神头还不错,这哪里像是都中了蛊毒的?   黑袍男子终于收回目光,低沉喑哑的腹语带着莫名的情绪:“本座何时说了是至毒圣宝?卫殷当年从娘胎里带的毒才是,他这些年为了克制这种毒,用另外一种毒达成一种平衡。之所以没效果,应该是他常年服用毒药,身体已经对别的毒药不起作用了。”   夏侯骞更气了:“所以就这么算了?小王的人就白死了?”   黑袍男子却是蓦地转身:“那你想如何?”   夏侯骞:“既然你这么废物,那不如把你的位置让给……呃!”他的话还没说完,直接被黑袍男子戴着手套的手遏制住了脖颈,顿时呼吸都透不过来。   就在夏侯骞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被一把摔在地上,重重一摔,竟是歪头吐出一口气:“你……”   但对上再次抬起手的黑袍男子,夏侯骞哑了声音。   他在五毒派只是一个长老,虽然是北冥大皇子,但北冥又不是只有一个皇子,他加上又是质子,这些年不在北冥。   所以机缘巧合入了五毒派,算是有点实力,但五毒派哪里比的上合欢宗?   五毒派成立很多年了,但一直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头,直到二十年前突然五毒派出了很多稀奇的毒,还都难解,这让五毒派逐渐壮大。   但同样从二十年前开始厉害起来的,还有合欢宗。   夏侯骞直到当上长老才知道合欢宗二十年前新换了一位新宗主,据说很是貌美,手段却毒辣,她手中的毒与稀罕东西很多,且都是世间难解的。而五毒派的毒就是由这位新宗主提供的,同时代价就是这位合欢宗的宗主掌管半个五毒派。   而面前这位据说就是新宗主的儿子,等弱冠后,直接就成了少宗主。   本来空降后让很多合欢宗的长老不满,但据说对方的手段比宗主只高不低,不到半年就站稳了脚跟,距今过了三年,早就不是他能对付得了。   但夏侯骞虽然畏惧但不服气对方只是凭着是宗主儿子就上位,刚刚没忍住逞口舌之快。   夏侯骞能屈能伸,痛快认了错:“小王只是说说,没这个意思,少宗主不要和小王一般见识。”   黑袍男子显然知道对方还有用,没真的下死手:“我们合欢宗的毒如果没效果,那你们五毒派更没用。这次不行,那就下次,滚吧。”   夏侯骞被人扶起来,听到这话气得胸膛起伏,咬着牙,还是猛地一甩袖子大步走开了,心想这次失败,就不信他这少宗主回去能交代,到时候不还是要受惩罚?   但又不甘心错过这么一个好机会,可少宗主也说了,卫殷这身体怕是真的对大部分毒都没效果……   难道就这样算了?他如果想回北冥立马得到重视,需要手里有点东西或者立了大功,将众多皇子压下去,才能入了父皇的眼。   如今就这么狼狈逃回北冥肯定不行!   真的要牺牲剩下的人去拼死一搏吗?   夏侯骞走出不远,想着要不就搏一搏的时候,突然一匹马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后,来人是夏侯骞留在卫朝宫中的另外一个探子。   来人单膝跪地,抬头时眼睛放光:“小王爷!大喜!属下的人潜在宫中多年,这次偶然间得到一件大事!绝对能将整个卫朝撼动的大事!”   夏侯骞也是狂喜:“此话当真?是有关卫殷的吗?”   来人摇头:“不是,是太子!有关太子的身世!”   ……   另一边,夏侯骞离开后,黑袍男子站在原地并没动弹,他的手下想了想,还是问道:“少宗主,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与夏侯骞并没有说实话,但显然这次的事的确超出预期。   他能感觉到少宗主那天给景大人下蛊时心情就不好,这几天更是如此。   但谁知道……一切本来都成功了,效果却不尽如意。   黑袍男子没说话,但周身的气息更冷了。   手下硬着头皮,这次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毕竟宗主那边已经传信过来询问结果了:“少宗主,景大人服用的蛊虫,本来与睿王体内下的蛊虫融合后,本来应该让睿王身体立刻被控制住,但……为什么就失败了?”到底是景大人这边出了问题,还是睿王?   但当晚他们是亲眼看着景大人服用了蛊虫,后来一路上毒发。   他们是亲眼瞧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山洞,因为怕被发现所以撤走了,但肯定是成功了。   既然成功他们也就没继续跟着,结果……等了几天,睿王不仅不受控,甚至瞧着也没任何不对劲?   那他们用景大人当饵,这是白当了?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手下一直没听到少宗主的回答,就在他以为少宗主不会回答时,对方竟是开了口,甚至用的是自己的声音,低沉年轻的嗓音带着恍惚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清的后悔情绪:“我也想知道……”   手下张张嘴,到底没敢开口,心里隐隐却不安:少宗主不会真的看上那个景大人了吧?虽然长得好,但少宗主也长得不错啊,也没听说少宗主是断袖啊。   景长霁这边这几天一直都自己乘坐马车,他算了算路程,再有三天就到锦州了,而随着越靠近锦州,天气也愈发不好,路也更不好走,到处都是雨水与潮湿的泥土。   气温骤降也让景长霁愈发不愿出马车,窝在马车里不怎见人。   景长霁原本以为成贤帝就剩这几天应该不会再出手的时候,结果成贤帝的人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之所以确定是成贤帝的人,因为这次实打实都是刀剑,没有任何毒。   显然不再是先前五毒派和合欢宗的人。   不过这次有卫殷的人以及武老将军他们,甚至武老将军因为先前的事内疚,这次先以卫殷和景长霁为主,先保护他们,更加让刺杀的人头疼。   而景长霁还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厮杀声犹豫要不要下马车时,车帘撩起,卫殷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看景长霁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往身前一拉:“跟本王走!” 第46章   二合一   景长霁没想到卫殷会突然冒出来, 不等他回过神,已经被卫殷大力拽着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车帘重新落下来,卫殷打开机关, 顿时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景长霁已经是第二次待在机关里, 只是这一次却比上一次感觉还不自在。他不明白这几天本来王爷已经不怎么搭理他, 怎么突然又主动救他?   他能看出来这次是成贤帝的人,卫殷也能。   成贤帝想要的是卫殷的命,对于他这个医士,成贤帝还真不一定看在眼里,所以他比卫殷处境安全多了。   外面的声音被隔绝,一开始太过意外的紧张情绪过后,景长霁急促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 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卫殷攥着他手腕的手一直没松开, 此刻他几乎能从对方的掌心感觉到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卫殷脉搏的跳动。   “王爷, 你……是不是能放开了?”卫殷这马车有多铜墙铁壁他上次见识过了,既然没有危险, 卫殷也没必要这么护着不放。   卫殷的声音近在咫尺,仿佛贴着耳边:“本王好心救你,你这就开始嫌弃本王了?”   景长霁:“王爷想多了,下官没这个意思。”他不自在动了动手腕, 结果卫殷反而攥得更紧。   卫殷逆反情绪上来,本来先前那个梦让他一直纠结不敢让景长霁近身。   但越是把人推出去,对方就像是长在他脑子里, 出现的更加频繁。   他烦躁又无奈, 最后对方再次入梦, 卫殷再傻也懂了,自己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对景长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还没等卫殷想清楚,就遇到成贤帝再次派人来行刺,他下意识第一时间想的是景长霁的安危,等不顾阻拦先一步把人拉到自己的保护圈内,卫殷知道自己完了。   景长霁说完没能听到卫殷的回答,甚至觉得四周的氛围怪怪的。   虽然看不到,景长霁却能清楚感觉到卫殷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尤其是在他看不到卫殷的情况下,他干脆把头偏到一旁。   卫殷虽然因为体内的毒将内力压制住了,但他的视力没有受到影响,是能夜视的。   随着景长霁将头转到一边,只露出一个后脑勺,但因为偏头,导致脖颈大片露在他的面前,猝不及防让卫殷骤然看到,脑子嗡的一下,他迅速转开了。   等转开却又觉得自己疯了,两人都是男的,又不存在所谓的非礼勿视。   但因为自己那些不可言明的小心思,他还是心虚松开手,不想让景长霁察觉到他此刻过快的心跳。   但想到景长霁先前与高伯说的话,周身又往外嗖嗖冒着冷气。   景长霁莫名打了个寒颤,还当是因为这几天下雨导致的寒气,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下一刻,一件披风直接兜头落了下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头,连脸也给挡在里面。   景长霁赶紧把披风扒下来,露出脸,无奈偏头看去:“王爷,下官不冷。”   卫殷:“还不冷,都热得哆嗦了。”   景长霁:“……”几天不见都会阴阳怪气了,也不知道王爷到底怎么了。   但想到刚刚卫殷攥着他的手腕,的确掌心温度很热,和平时完全不同,难道是身体有所好转?   景长霁看不清,也是真的冷,只能硬着头皮披上了。   这次成贤帝派来的人没第一次人多,很快外面就解决了,随着熟悉的叩击声,卫殷从里面将机关打开,露出四周亮起来。   高伯带人赶过来,看到里面坐的远远的两人松口气:“王爷、景大人,你们没事吧?”   景长霁连忙弯腰起身走下马车:“高先生,我没事。”   只是还没走下去,就被卫殷唤住:“没两天路程了,景大人接下来和本王共乘一辆马车。”   景长霁张嘴想拒绝,但想到下次若是再遇袭,要是还劳烦卫殷救他,反而添麻烦,左右也没两天了,硬着头皮同意了。   好在接下来两天一切相安无事,在第三天傍晚,一行人浩浩汤汤进了锦州府。   昝大人提前得到消息,亲自带着一众人迎接他们,其余人带着赈灾银和赈灾粮去安排,昝大人则是带着卫殷、太子、武老将军以及众大人前往府邸参加接风宴。   昝大人在府里设宴,倒是很简单,这让武老将军倒是赞同点头,看昝大人要解释,摆摆手:“锦州不易,我们客随主便,理解,一切从简才是对的,睿王、太子觉得如何?”   卫殷、太子自然没意见,他们本来就是来赈灾的,若是他们的到来反而还需要劳民伤财,反而徒增麻烦。   接风宴结束后,因为时间已经晚了,所以一行人在昝大人府中安排好的院子歇下。   卫殷本来想让高伯去喊景长霁过来,但想到自己的心思,最终还是没如往常那般坦然,加上这里是昝大人的府上,他还有要事要办,只能先将景长霁的事情压下。   不过这一压下,从第二天开始景长霁就跟着太医院的人去治疗这次洪灾受伤或者得了重病的百姓。   卫殷想着等晚上再说,结果景长霁直接同太医院的人直接就近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卫殷最终还是没打扰景长霁,一连半个多月,两人一个去分派赈灾银和赈灾粮,商议之后重建的事,另外一个则是跟着太医院的人尽心尽力医治伤患。   终于等天色放晴,太医院的人也能喘口气,也给放假一天。   但景长霁心情却很沉重,他知道显然这不是结束,才是开始,过不了几天,怕就开始有苗头,所以最好就是从今日开始先立刻服用治疗瘟疫的药开始预防。   之前之所以没说也是怕洪灾还没结束,一旦提及先不说会不会信,也容易让锦州府以及下面镇子村子的百姓造成恐慌。   景长霁终于拿着一堆换洗衣物回了知府府邸,等重新沐浴换了一身衣服,想了想去见卫殷,想知道治疗瘟疫的方子他打算怎么办。   只是景长霁刚走出太医院众人暂时住的偏院,一出去就被人拦了下来。   景长霁皱着眉瞧着拦住他的霍锦州,眉头皱得紧紧的:“霍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霍锦州仔细打量景长霁的神情,还是忍不住咬着牙问道:“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景长霁本来是没想起来,但被霍锦州这么打量,再加上他的话,想起来霍锦州是穿书的,那他是知道自己可能因为机遇偶遇得到治疗瘟疫的方子?   只是这次他可比第一世提前好几天回到队伍里,能不能遇到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霍锦州一直注意着景长霁,发现他问这话时神情很是坦然,但他还是着急,他怕景长霁再次借着治疗瘟疫的方子受到锦州百姓爱戴。   他太想成功了,太想取而代之。   霍锦州干脆坦白道:“你是不是得到了一个方子?那方子是不是一个药方?我愿意拿一万两白银和你换,你觉得怎么样?”   景长霁似笑非笑看着他:“我得到一个方子?什么方子?别说我压根没有,就算有这个方子。就凭你愿意拿一万两来换,那肯定很重要,我凭什么换给你而不是用这么重要的东西谋取更大的利益?”   霍锦州咬着牙:“你难道不想救人吗?你不是医士吗?那到底是什么方子你不清楚?”   景长霁冷笑:“还是那句话,别说我没有,就算有,我自然会拿出来救人,交给你?让你拿着方子继续冒领我的功劳吗?这种事干过一次,你哪里来的自信我会让你第二次?”   霍锦州看着景长霁直接越过他要离开,在他背后喊道:“五万两!”   这已经是他所有的银子了,五万两,他一个医士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俸禄!   景长霁的脚步停了下来,这让霍锦州眼睛一亮,随着景长霁慢慢转过身,突然朝着他笑了一下,笑容温和,可说出的话却格外残忍:“你家太子知道你有这么多银子吗?”   霍锦州只是一个庶子,霍相肯定不可能给他这么多银子,那么霍锦州的银子哪里来的?自然是在替太子打理产业的时候借着便利赚取的。   私下里有了异心藏私,这在太子看来可是大罪。   霍锦州的一张脸刷的惨白一片:“你……”   景长霁慢慢朝前走:“如果我是你,想要名声也容易,拿你买方子的银子弄一批药草,说不定还能搏得一个好名声。至于方子,就算你拿到了,凭你现在没了先前的那份恩情,太子还会念着你的好?一个手下呈上来的方子,只是本分而已,到时候说不定连个名字都落不下。”   景长霁没去看霍锦州,他给他指了路,但走不走那就是他自己的事。   他也不可能去太子那里告霍锦州一趟,他可不想再沾上太子这种人,如今不过是威胁霍锦州,让他别再来烦他。   景长霁去见了卫殷,对方像是早就在等着他,但等景长霁过来,却是拢着披风,面对棋枰,侧对着景长霁不理他。   景长霁过来后卫一把门从外面关上,房间里只剩二人。   景长霁上前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卫殷没理他,只是捻起一子落下,本来想着这么久没见,总得说两句别的贴心的话,结果景长霁说完就站着不动也不吭声了。   等卫殷先忍不住看过去,景长霁无辜看着他:“王爷,下错了。”   卫殷心想,他随便下也不可能错。   景长霁像是看出他的想法:“那可能是王爷今天眼神不好,都没落在地方,子落在外面了。”   卫殷定睛一瞧:“……”棋子直接落在最外面的框外了。   卫殷低咳一声,干脆不再去管,转过身就那么静静瞧着景长霁:“看来景大人这段时间在太医院过得挺好,都乐不思蜀了,就是怎么瞧着还是瘦了?”   景长霁叹息一声:“王爷想多了,下官只是没顾得上回来。”但的确有些乐不思蜀,毕竟只要治一个患者,他的积分就能增加,这段时间没顾得上看积分,刚刚一看,已经差不多有两千多积分,能兑换不少药草。   这次他虽然忙但也顾着自己的肚子,虽然孩子应该还小,刚一个月,他还是老老实实每天自己给自己诊脉,顺便从系统里兑换了安胎药以防不备。   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景长霁的心境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平和,眼神也柔和下来,对于卫殷是感激的。   所以难得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下官虽然心在外,但还是惦记着王爷,这是弄过来的补药,王爷最近也瘦了不少,一天吃一颗即使不能解毒也能强身健体。”   卫殷本来听到景长霁前半句话还挺高兴,但一看补药,嘴角僵了下:他看起来像是需要吃补药的吗?   景长霁瞧着卫殷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那可太需要了。   卫殷想说不用,但想着这好歹是经常给他准备的,想了想,还是摊开手。   景长霁心想多日不见,王爷这更加懒散了,只能上前,把药瓶放在他掌心,发愁万一卫殷没当回事可怎么办?“王爷,治疗瘟疫的方子有了,怕是需要开始着手准备药草了。”   再迟一些,加上快马加鞭送过来,晚了就赶不上趟了。   卫殷本来摩挲着药瓶心情还算不错,闻言睨他一眼:“本王瞧着像是这么没心没肺的?得了你的方子就不顾百姓死活了?”   景长霁:“下官没这么想。”   卫殷轻哼一声,但你脸上写满了你就是这没想的:“跟本王来。”   景长霁有种预感,但跟着卫殷去了主院旁边的一处空置的院子,等守门的侍从推开一间间房间,景长霁瞧见里面摆的满满当当的药草愣住了:“这是……”   卫殷懒洋洋靠着门框:“所以景大人真当这半个多月景大人你们一心为民,本王就真的只是躺着睡大觉?”   景长霁望着这些按照药方配置齐全的药草,心情复杂,回头,朝着卫殷鞠了一躬:“是下官狭隘了。”   他虽然想过卫殷会做一些事,但没想到卫殷能做到这种程度,光是这几间房的药,绝对够整个锦州府管辖的百姓用了。   但找齐这些药草先不说有多麻烦,所需的银两怕是……   卫殷看他一眼:“放心好了,本王不会吃亏的。”至少,这些东西,除了名声之外,他要的还有昝大人手中最重要的那个东西。   这些身外之物哪里有替父王报仇来得重要。   景长霁:“那王爷是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卫殷摇头:“本王自有打算,不过……接下来这几日就辛苦景大人陪在本王身边了,毕竟本王不信别人,景大人是医士。   到时候万一有人心怀歹意往药草里加入点别的,本王倾家荡产这些东西,可就白费了。”   景长霁立刻就同意了:“下官听从王爷差遣。”   卫殷心情莫名好了,让景长霁帮忙是一回事,他自然也是有私心的,这小混蛋半个多月往外跑,当真是不顾自己的身体,太医院忙的差不多了,也就他实心眼真的从早到晚不歇的。   要不是他找人给他放一天假,怕是还要继续忙。   景长霁答应卫殷帮忙管理这些药草防止别人使坏后也就没再去太医院那边,而前两天卫殷并没有举动。   直到锦州府灾情结束平静两天后出现第一个不对劲的百姓,昝大人心里其实也一直隐隐担心这个,此刻听到消息,心里咯噔一下。   他带着一个大夫赶紧过去了,等大夫查看过后,朝昝大人白着脸摇摇头,昝大人浑身也一僵,直到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洪灾过后最怕的是什么,那就是瘟疫。   昝大人让人将这个百姓单独看管,立刻打算去通知睿王、太子以及武老将军等人。   只是昝大人刚回府,就被睿王的人请了过去。   昝大人想着这次前来赈灾的一行人主事是睿王,先告诉睿王也行。   昝大人跟着侍从去了卫殷院子旁边的偏院,等到了房门前,侍从却是朝昝大人行了一礼后,躬身退下了。   昝大人皱着眉没说话,只是奇怪睿王怎么会出现在他替睿王带来的暗卫准备的院子?   他独自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昝大人进去后,发现整个偏院一个下人也没有,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院中的石桌旁坐着一个人,正是睿王。   昝大人关上院门,上前到了近前,行礼:“睿王殿下,下官前来是想禀告一事。”   卫殷嗯了声,头也没抬:“何事?”   昝大人将那个百姓的情况说了一遍后担忧道:“下官曾经看过记载,二十多年前成昭先帝也赈灾过,那之后出现的瘟疫发病情况,与这人……很像,所以下官担心,怕是锦州也没有躲过这一劫。”   卫殷:“所以呢?”   昝大人心里一凉:“下官想请睿王殿下书信一封快马加鞭禀告上去,立刻送一些药过来。”   卫殷道:“那么,昝大人又怎么知道送来的这些药草刚好能解瘟疫?”   昝大人也愁眉不展:“下官知道,但如今只能先让御医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方子……”   卫殷终于放下棋子:“所以昝大人,锦州首先需要的不是药,而是治疗瘟疫的方子。而这个方子,在二十多年随着成昭帝的死也已经没了。”   昝大人听到他提及成昭帝,攥紧了手:“睿王殿下说得对。但……”   卫殷看出他面上出现的隐怒,却是打断他的话:“但别人没有,本王有这个方子。”   昝大人因为太过意外,难以置信抬头,眼底还残留着隐怒,此刻却怔愣在那里,等意识到什么迅速低头:“殿下莫要开玩笑,这事事关百姓安危。”   卫殷:“本王没有开玩笑,但本王好奇,昝大人对本王的怒气又是来自何处?只因为本王提及了成昭先帝?”   昝大人咬着牙:“下官不敢。”   卫殷:“或者昝大人只是迁怒,只因为……本王是老睿王的孩子?”   昝大人撩起官袍就要跪下请罪,却被卫殷拿起一枚棋子一弹,昝大人膝盖一僵,没能弯下去:“昝大人是长辈,本王担不起。昝大人有这个空闲,不如将那几个房门打开看看。”   卫殷说的太过淡定,昝大人眉头皱得紧紧的,大概也怕这种时候因为自己得罪睿王造成睿王迁怒百姓,昝大人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回廊前,踏上去,最后站在第一间房门前,手上一个用力推开。   等看到房间里的东西,昝大人猛地睁大了眼,他难以置信瞧着,立刻小跑过去,看着房间里用箱子装着的药草,他拿起一样又一样,眼底闪着喜悦的光,不多时双眼通红。   他立刻奔出去,打开别的房间,一间又一间,让昝大人终于没忍住老泪众横。   不知过了多久,昝大人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这次回到卫殷面前,心甘情愿而又真心给他鞠了一躬:“下官替锦州百姓叩谢睿王殿下!”   说着就要再次跪下。   只是还没等跪下去,卫殷再次漫不经心开口:“昝大人怎么觉得本王会白白将这些给你?本王这次千里迢迢来锦州,昝大人不会真的以为本王好心过来的吧?本王想要一样东西,而这世间只有昝大人有这东西。”   昝大人愣在那里,神色也渐渐冷静下来,皱着眉:“睿王殿下。”   卫殷静静看着他:“治疗瘟疫的方子加上这些足够锦州百姓能用的药草,甚至本王都替你配好了这些药草所需的分量,拿来换那样东西,本王相信,这次昝大人应该有个正确的选择。这么多百姓与你心目中所忠的皇帝,你选哪个呢?”   昝大人气得浑身发抖:“下官不信睿王殿下能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卫殷静静看着他,昝大人也双眼通红看着他。   最后卫殷叹息一声:“本王是不会,但本王也是真的想拿到那样东西,父王的死不简单,昝大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昝大人身体一僵,最终还是偏头:“下官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卫殷看着眼前这个既忠心为国清廉的好官,但又愚忠的昝大人,平静问道:“昝大人因为父王迁怒本王,到底是因为忠君,还是只是恨本王的父王?”   昝大人没说话,但放在身侧的手攥紧:“……”   卫殷继续问道:“或者,本王再换个说法,昝大人是觉得父王死有余辜吗?是觉得当年成昭先帝的死有问题,是本王的父王造成的?”   昝大人却像是被烫了一下,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下官晚些时候再来,王爷大概这会儿不方便谈话!”   卫殷却在他身后缓缓道:“那么,本王问最后一个问题,昝大人你忠的到底是如今的成贤帝,还是二十三年前已死的成昭先帝呢?”   昝大人原本匆匆的步子骤然停了下来,佝偻着背,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背对着卫殷偷偷抹了一下眼:“下官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卫殷却再次撂下一个重磅炸弹:“如果本王告诉昝大人成昭先帝的死的确有问题,但不是老睿王所为,而是你如今忠的这位成贤帝呢?”   昝大人像是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话,愤怒回头:“你胡说!睿王殿下!你为了替自己的父王脱罪不惜诋毁皇上,你其心可诛!皇上与先帝一母同胞,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你凭什么这么诋毁皇上?你有证据吗?!”   卫殷面上依然平静,却是慢悠悠笑了:“有啊,本王自然有证据。”   这次反而换成昝大人愣住:“什、什么?”   卫殷就那么瞧着昝大人,突然出其不意指了指自己:“证据自然就是……本王自己。”   昝大人像是听到什么疯话,他瞪圆了眼,愈发愤怒,可接下来却听到睿王冷静到近乎残忍的声音:“因为本王的生父……是成昭先帝。”   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谁才是害死他父皇的真正凶手。 第47章   二合一   昝大人整个人傻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错愕之后觉得睿王就是为了得到那样东西才撒下这个弥天大谎。   可心底却忍不住带着一丝希冀,他面上摇着头说着不信肯定是谎言,但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以及全身都在克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他一双眼死死盯着卫殷, 像是要从他面上看出任何谎言的成分, 但对方就那么坦荡荡与他对视。   昝大人在成昭先帝驾崩没几年就来了锦州任职, 这些年他也只是听说过这位极受成贤帝宠爱的老睿王独子。   刚知道老睿王得了一子时他曾经也期许过,成昭先帝驾崩的时候还那么年轻,甚至没有娶妻纳妃没有留下一个子嗣……而这种遗憾随着六年前知道老睿王是杀害成昭先帝的凶手时,昝大人只恨老天不公,连老睿王都能留下一个孩子,为什么成昭先帝不能?   可如今睿王告诉他,他是成昭先帝的子嗣?   这怎么可能……老睿王为什么要瞒下这一切?为什么……   一个理由在这时冒出来, 如果真的如同睿王所言, 成贤帝才是害死胞兄的真凶, 那么一旦成贤帝知道睿王是先帝的子嗣, 怎么可能让他活着?   所以,如果一切真的如睿王说的那般, 他岂不是助纣为孽,反而将恩人当成仇人?   昝大人浑身涌上止不住的寒意,他上下牙打着寒颤:“你、你……有什么证据?”他迫切想知道真相,甚至都忘了敬语。   甚至此刻瞧着卫殷那张脸, 发现真的与先帝有一两分像,但老睿王、成昭先帝、成贤帝都长得有些像,所以一开始他一点都没往这个地方想。   卫殷既然对昝大人说出自己的身世,自然早有准备,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用油纸包裹的好好的信封, 缓缓展开, 递过去。   昝大人颤抖着走到卫殷身前,双手捧着,近乎小心翼翼看着,只一眼,瞧着上面的字迹以及最后面的印章,昝大人没忍住落下泪来。   他迅速偏过头,怕打湿了先帝的笔迹,等克制住才定睛瞧去,可这一眼却是怔愣在当场。   这竟然是一封由先帝亲笔所书的婚书,应该是写的急,字迹有些潦草。   但一整篇的心意以及对婚书女子的溢美之词足见先帝对对方的重视以及喜爱。   昝大人怔怔望着那个陌生的名讳,成灵凤。   这个名字太过陌生,但婚书的见证人他却是认识,曹晟,曹将军,是当年先帝的心腹大将。   昝大人又看了眼婚书签下的日子,竟是二十四年前,也就是老先帝驾崩前,成昭先帝还未登基之前几个月。   那时候成昭先帝还是昭王,他已经离京一年之久,离开前只带了曹将军和几个心腹,谁都不知他去了何处,只说是去游历山水。   后来老先帝身体不适,昭王急匆匆赶回宫中,那时候谁都以为老先帝会将皇位传位别的皇嗣。   毕竟昭王从很久以前就说自己无心皇位,可谁知,老先帝驾崩,竟是将皇位直接传给了昭王。   但这皇位甚至才坐了几个月,成昭帝就重病驾崩,由如今的成贤帝继位。   昝大人望着这封婚书,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明明即使只有这些压根不够,可他已经有种预感,这一切也许是真的。   卫殷一直瞧着昝大人,等他看完,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露出里面的两样东西,一样是昭王的印章,另外一样东西,却是一个模样很奇怪血红色带着火焰纹路的玉佩,上头只有一个「凤」字。   卫殷缓缓开口解释当年的事。   当年昭王无心皇位,五湖四海游历,途径巫族时,与巫族当时的圣女成灵凤相恋互许终生。   本来以昭王的性子不该这般草率签下这婚书,但当年他遇刺中毒,只有巫族族内秘法才能为其解毒。   但因方法特殊,成灵凤与昭王只能以天地为媒,在曹晟的见证下拜天地成婚。   还没等昭王要将此事告知老皇帝,老皇帝病重的消息先一步传了回来。   昭王原本想着只是回京解决宫内事宜再回来接成灵凤隐居山林,也怕路途遥远成灵凤不适,所以并没有带回成灵凤。   谁知老皇帝病故竟是传位给了昭王,这一耽搁昭王肯定是没办法在约定的时间赶回巫族将成灵凤带走。   但成灵凤私自成婚已经违背圣女的职责,昭王怕成灵凤独自留在巫族出事,所以派了曹晟送亲笔书信给成灵凤,并将其带回宫。   曹晟半路遇袭也耽搁了一阵,并未按时抵达巫族,刚好与因身孕暴露假死出族的成灵凤错开。   曹晟到了巫族后听到消息以为成灵凤真的死了,只能带着这个消息回京复命,已经成为成昭帝的昭王得知消息,大病一场。   而这场病也刚好给了成贤帝机会,将自己的胞兄给害了。   成灵凤这边因为有孕并没有曹晟快马加鞭快,所以她一路艰辛赶到汴京恰逢先帝驾崩,引发早产。   曹晟那时候是唯一撞破先帝之死真相的人,他也是仅剩唯一知晓先帝曾有一妻的人,当时曹晟狼狈逃出宫,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大出血早产的成灵凤。   成灵凤气绝前托孤。   曹晟带着成昭帝唯一的血脉逃命,只能草草将成灵凤埋葬后带着小主子逃命,最后还是重伤知道大限已到,寻到曾经受过先帝救命之恩的皇叔睿王,把小主子交给了他,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后,就断了气。   卫殷平静的说着这一切,可这其中的艰辛与苦难只有曾经努力掩藏这些秘密挣扎的人知道有多难。   昝大人双腿一软,重重跪在地上,痛哭不止:“是下官眼瞎,是下官有罪,竟是将仇人当恩人……”   他到底怎么就觉得是亲兄弟就不会对先帝下手?   甚至因为对方给他的所谓证据,觉得老睿王就是害死先帝的人,所以六年前留下那封信,那封成贤帝指使人杀害老睿王的信。   他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的,只是他得到后没多久,成贤帝就派人来了,并给出证据说老睿王才是当年害了先帝的人。   当时派来的人是当年服侍在先帝身边的大太监,是个先帝信任得过先帝恩惠的人,所以那时候他信了,可……如今细细想来,这大太监怕是从头到尾都是成贤帝的人。   卫殷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这事与昝大人无关,也不必因此内疚。本王这次来锦州,除了想拿到那样东西日后替父王报仇外,也是想问昝大人,可愿追随本王……日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成贤帝害死养大他的父王,害死他的生父生母,这笔血债,他自然是要让成贤帝血债血偿的。   昝大人磨着牙,他本就是清廉忠义之士,此刻想到成贤帝那张虚伪面具下的丑陋面孔。   如果继续放任下去,怕是等有朝一日真相揭开,先帝唯一的子嗣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昝大人双手抱起,再次下跪:“下官誓死追随睿王殿下!”   景长霁这几天倒是落得个自在,他既然将方子交给了卫殷,如今药草也备足了,第一世发生的事显然也不会再发生。   如今就看卫殷怎么借着这些药草赢得名声了,但这些与他关系不大,他唯一能发挥的作用就是替卫殷把关,守好这些药草。   不过景长霁还是挺好奇卫殷到底打算怎么办,他打算从昝大人那里用这些药草换得什么不吃亏的好处。   结果一连等了两天那边也没消息,景长霁有些坐不住了,打算去找卫殷问问情况。   他刚走出院子,经过一处时,就听到有府里的下人躲在假山石后嘀嘀咕咕在说什么,景长霁没打算听别人谈话的兴趣,只是对方声音虽然压着,但那条路是出去的必经之路,他还是被迫听了一耳朵。   可这一听之下……景长霁沉默了。   “你说的真的假的,这还能托梦?”   “怎么可能不是真的?好多人都做到了成昭先帝托梦,说是大灾过后会有瘟疫,二十多年前成昭先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带人治理过一次,那次听说也是幸亏有一个治疗瘟疫的方子帮忙,这才得以挽救数以万计的百姓。”   “可、可这跟托梦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当年成昭先帝驾崩后宫里走水过一次,把那方子要给烧没了。   所以这次虽然太医院的御医来了不少,但都不知道怎么治疗瘟疫。就前几天听说已经有不少发病的,只是大人……没往外说,怕引起恐慌。”   “天啊,真的假的?那没了方子,没办法治疗瘟疫,岂不是整个锦州府都要完了?”   “所以成昭先帝驾崩后当了上仙,不忍心百姓受苦,就给不少学子托梦,而托梦的正是当年那个被毁的治疗瘟疫的方子……”   “这、这怎么可能?托梦?怎么可能?”   “可那些学子醒来后就立刻将方子写了下来,有大夫瞧了,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这也没用啊,有方子但没药,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这就要说托梦的另外一件事了,成昭先帝除了托梦这个方子,还说最开始为了拯救黎民百姓,他第一个托梦的对象将会成为他的化身,提前拯救百姓于水火。”   “啊?这要怎么弄?”   “成昭先帝说了,他托梦的第一个他化身的人会因为机缘巧合下将方子上所有的药草都备齐,救万民于水火!”   景长霁:“……”所以卫殷这是要借成昭先帝的东风了?   不过这办法虽然那啥了点,但不得不说,卫殷的名声这些年被成贤帝给破坏的太坏。   但就算再坏,加上成昭先帝这个无数人心目中的明君圣主化身的加持下,别说只是名声不好……估摸着私下里顶礼膜拜了。   毕竟睿王不好是睿王不好啊,他们承认,可睿王也是成昭先帝的化身诶!   那可是成昭先帝!   景长霁到了卫殷的院子外,发现这厮还有闲心在下棋,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瞧着这脸色的确比上次过来好多了。   卫殷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他一眼:“说好了替本王守着药草,结果你倒是好,不让你去太医院那边,景大人直接窝在自己的房里不露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景大人不去当苦力而是改抱窝了。”   景长霁:“……”他差点回了一句你全家都抱窝,好在还记得对方的身份,干脆站在那里只当没听到。   卫殷也只是怨这小没良心的压根对他半分不上心,但能怎么办?谁让他稀罕对方。   卫殷招招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陪本王下一盘,再陪本王吃顿好的。”   这段时间因为赈灾都没吃好,景长霁更是瘦了一大圈,但明日开始一切都要好转,今晚吃顿好的,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景长霁眼睛一亮,以前不觉得,但这近一个月,他也是真的没怎么吃好睡好,加上肚子里如今还有一个,他想了想也没跟卫殷客气。   卫殷这边等把药草送出去名声搞定后,怕是一切也稳了下来,也不再需要卫殷出手,差不多过些时日就能启程回京了。   景长霁陪卫殷下了一盘,等晚上吃东西的时候,没忍住多吃了两碗饭。   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次能这么敞开肚子吃,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等景长霁回过神,发现卫殷正神情古怪看着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卫殷叹息一声:“没事,只是觉得景大人这一趟倒是苦着你了,连白饭都能吃得这么香。”   景长霁心说一共就两道菜,难道他吃着让卫殷看着?   卫殷也没说别的,只是等景长霁离开时开口道:“这边很快就能结束,以后不会让你吃苦了。”   景长霁听着卫殷的话心头一跳,垂着眼勉强笑了笑:“王爷说话还是要算话的。”   只是等走出主院,景长霁垂着眼,脚下踩着灯的影子,走出很远,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明亮的主院,再低头摸了摸自己还平坦的肚子。   嘴角弯了弯,从他做决定的那一刻,他与卫殷只能是两条平行线,唯一能有的牵扯只能是君臣。   果然随着不少学子托梦写出那个方子后没两天,更多的患者倒下,这一幕让更多的人开始意识到,托梦竟然是真的,至少瘟疫真的出现了……   就在百姓恐慌的时候,有患者家人按照那些传遍大街小巷的方子想办法弄到一剂药,竟然没多久不仅病情稳住了,甚至有转好的趋势。   不少人此刻真正开始相信这托梦是真的,成昭先帝就算离开了竟是也惦记着他们这些百姓。   太子这边听到这个消息眉头皱得紧紧的,尤其是锦州这些百姓竟然开始跪拜成昭先帝,而不是他的父皇成贤帝。   虽然只是一个死人也无所谓,但一个死人超过自己父皇的名望,这让太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霍锦州更是清楚这什么托梦,肯定就是景长霁搞出来的鬼,但他没想到的是,景长霁不仅没拿着方子讨要好处,竟然将这个方子传得到处都是!   如果只是独一份,那就是宝藏;如今人手一份,那就压根一点价值也没了。   霍锦州虽然遗憾,却也怕景长霁借机让睿王成为托梦成昭先帝的化身,赶紧去找了太子,表达来意:“殿下,如今这方子一看就是真的,不是咱们这边,那很可能就是睿王下的一盘棋,目的就是为了落得一个好名声。”   霍锦州能想到的,太子怎么想不到?但他这时候上哪儿去弄这么多药草去?   霍锦州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咬牙说了出来:“属下好几天前听说这事就开始想为殿下做些什么,所以就想办法提前托人买了一批药草。虽然说量不多,那些学子托梦只说了成昭先帝的化身能备齐这些药草,又没说多少。只要我们提前一步,说不定还能借机为殿下搏得一个好名声!”   霍锦州是从景长霁不肯卖给他方子就开始准备的,他想过了,按照书中,景长霁得到那个方子是在密林出事后得到的,那时候很快就到锦州了,就算那时候景长霁再告诉睿王备药草,短时间怕是也得不到这么多。   更何况,没有提前准备银两,即使想备大量的药草也可能。   所以他觉得睿王怕只是想用一些药营造出自己是成昭先帝化身,借机得到一个好名声而已。   既然睿王能办到,他们也能!   太子脸色却不太好看:“你让孤成为成昭先帝的化身?”   霍锦州:“可如果真的被睿王压了一头,到时候回了京……”这次太子算是被压得死死的,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太子哪里不知道,可他就是看不上就当了不到一年的成昭先帝,就只是做了一件好事结果哪里比得上自己父皇二十多年为国为民?但所有人都记得那位成昭先帝。   但不得不承认,他只有这一个机会翻盘。   霍锦州看他眉眼有所松动,继续道:“属下拿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了一批药草,虽然数量不多,但因为属下这个举动,那个药商贩子说自己还有不少,只是……价钱比平时贵了不少。”   他没银子了,那只能让太子掏钱。   霍锦州知道太子有这个钱,他这些年替太子可赚了不少。   太子沉着脸,最后坐在那里,想了许久还是同意了,他想起父皇当时那句不要后悔的话,他不想这次回去一无所成看到父皇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过是银子,他有的是银子!   霍锦州得到太子的信儿后,很快与那位药商贩子取得联系,甚至亲自过去瞧了,等看到那一箱箱药草眼睛都亮了。   太子得到霍锦州的回禀,想了想,让人去准备银子,随后约好明天上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到了第二天,太子乔装打扮一番后倒是没改变面容,仗着也没多少人认识自己,带了霍锦州以及几个亲随去了交易地点。   只是就在太子这边刚过去没多久,昝大人府上的大门突然从内打开,在百姓不明所以看过来时,有人推着一箱接着一箱的药草出来了。   随着齐刷刷无数箱药草打开在众人眼前,细看之下与最近坊间传的方子里的药草竟然一样,都很齐全。   高伯代替卫殷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出来的,他感慨瞧着众人:“王爷没想到误打误撞得到托梦买下的这药草竟是有用,本来不想说出来,但想到还是大家的身体重要,王爷还是决定将这些药草尽数拿出来帮助百姓们度过难关。”   百姓们听到托梦二字,顿时眼睛都睁大了,神情激动不已,但又不敢提那些事,最后只能压抑着那些激动。   而另一边同一时刻,太子让霍锦州检查完药草后,边用帕子捂着口鼻让下人交钱,等商贩走了后,太子望着这些药草眼睛微眯,神色难得带了愉悦。   只是这份好心情随着嘭的一下有人撞开门没了。   太子皱着眉回头,他带来的那几个人也警惕看着:“什么人?”   可等看清来人是昝大人以及太医院的几个御医时愣住了。   太子看到昝大人也眉心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还没等他回过神,昝大人已经激动的冲进来,绕着这些药草就转了一圈,随后双眼泛红,感慨哽咽,演技逼真:“太子,没想到您为了锦州百姓竟然这么破费,私下里做了这么多的好事,下官这就替锦州百姓谢过殿下!”   太子:“……”   几个御医也是一愣,觉得平时没看出来啊,太子这么有钱么?   太子眼皮硬生生跳了跳,但听着昝大人与几个御医你一句我一句各种恭维夸赞的话,他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孤也想尽一份心意。”   昝大人上前出其不意双手握住太子的手:“殿下真是个大好人!”   太子心想本来也是要送出去的,只要能搏得一个好名声,他就……   还没等他想完,有个衙役兴奋冲了进来:“大人,天啊太好了!睿王殿下早就备齐好多药草,真的是帮了大忙!现在就在府外发药草呢!可齐全了!看来梦里说的化身就……”   太子耳边听着衙役的话,脑瓜子嗡嗡的:“……”再瞧着自己下了血本的药草,所以他这是被坑了吧? 第48章   更新   景长霁是在昝大人带着太子以及十来箱药草过来时才猜到卫殷的计划, 不用想光是看太子那脸色就不太好看。   太子脸色不可能好看的起来,他舍下血本买下这么多药草为的是想搏得一个好名声,即使是借用成昭先帝他也认了。   他不想输给小皇叔, 尤其是跟着昝大人来到这边看到跟在卫殷身边的景长霁, 更觉得一口血闷在心口。   他不想来的, 但银子花都花了,他输给卫殷棋差一筹,他认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好歹为锦州百姓做了一些事,不算真的一事无成。   景长霁看着卫殷这边占了三分之二,太子那边有三分之一的药草,嘴角弯了弯, 这次怕是太子要气死了。   有卫殷这个成昭先帝托梦化身打前, 加上睿王准备的药草更多, 即使太子后来也尽了一番心意, 但这时候百姓心目中都在睿王身上,哪里顾得上太子。   太子身份高是未来的皇帝, 但天高皇帝远,他们更看得到为他们着想的。   更何况,二十多年前成昭先帝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加上年少驾崩成为遗憾,传得神乎其乎,更得人心。   景长霁陪着卫殷将所有的药草重新检查一遍后,由昝大人亲自负责这些药草后续的处理。   而随着交接完成, 景长霁一行人这次来的目的差不多也算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锦州府以及周邻重建的事, 不过有赈灾银在相信昝大人后续也能处理得很好。   景长霁一直忙到天快黑才随着卫殷回了府,太子也一同往回走,后天他们一行人会启程回京,所以明晚会有昝大人替他们举行的践行宴。   践行宴也是以简单为主,但此次一别,下次也不知何时会见,所以卫殷也没拒绝昝大人为他们一行人准备的这个晚宴。   景长霁白日里站了一天,忙起来检查药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跟着卫殷往回走,倒是觉得又累又困。   景长霁往前走,因为有些倦怠,一时不察直接撞到卫殷的背上,他往后退一步,揉着额头:“王爷怎么好端端停下来了?”   卫殷却是睨他一眼:“还说本王,你倒是好好看看,再走往哪儿去了?走个路也心不在焉的,累成这样,不知道的还当本王苛待你了。”   这问话本来也没什么,但谁让景长霁心虚,他吱唔一声:“有吗?只是天黑了,下官饿了,就一时不察。但这里是哪儿?王爷不回院子?”   “后天就走了,来这么多天还没好好瞧瞧昝大人这院子,今晚就在那边凉亭吃了。”卫殷不想直白说是想单独和他吃,顿了顿怕景长霁下一句就是他回去吃,“你陪本王用膳。”   景长霁也没多想,想了想自己回去后还要单独麻烦府里的人送一份,也就应了。   好在用过膳食卫殷也没说别的,只让景长霁明日不用跟着出府,好好收拾行李,明晚参加过践行宴,后日一早就启程回京。   景长霁应了声,但回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肚子,回京要半个多月,加上不着急赈灾。   所以也没有来时那么赶,所以等回到京他肚子差不多要有两个月了。   再等等……估计就该显怀了。   所以最迟他回到京要想办法离开几个月。   但如果没有个合适的理由的话,怕是很难,他想过弄一个糊弄高伯时说的未婚妻,可到了京中如果用这个理由传到卫殷耳中,万一卫殷去查,很容易查到是假的。   而另一边景长霁走了之后,卫殷并没离开,没多久有一人从远处走来,等到了凉亭前,无声无息出现两个暗卫拦住他的去路。   太子隔着人仰头瞧着不远处凉亭上的人:“小皇叔,孤想和你单独谈谈。”   卫殷看他一眼,朝暗卫偏了一下头,两个暗卫又立刻消失无踪。   太子这次没带人,他抬步继续朝前走,拾阶而上最后在卫殷对面的石椅上落座:“小皇叔,这次的事是小皇叔故意的吗?”   卫殷淡定给自己倒了杯酒水:“哦?故意什么?”   太子直接开门见山:“那些药草的事,小皇叔是故意坑孤的吗?”   卫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知是不是此刻是黑夜,只有凉亭八个角挂着的灯笼,一时间让卫殷的瞳仁黑得深沉:“故意如何,不是故意又如何?”   太子咬牙:“小皇叔,父皇对你这么好,你借用成昭先帝的名声搏名声,你又想如何?”   卫殷却是漫不经心笑了笑:“对本王好?是挺好的。”他慢悠悠点着头,可这一幕却让太子心里咯噔一下。   他其实不傻,父皇这些年对小皇叔对外的确很好,但这事其实不能细想,如果真的这么好,为什么小皇叔的名声会这么坏?   这也是他这次出行一路上想通的,但他觉得父皇这样做也是有理由的,毕竟谁也不会放着一个威胁在身边,除非这个人没有威胁。   太子深吸一口气:“这次小皇叔坑孤的事孤可以不追究,只是……小皇叔既然名声有了,那能不能把景大人让给孤。”   说出这句话时,太子也是想了很久,明知对方不可能会同意,可他还是想试一试。明明一开始他一点都不在意,不过是一个曾经救了自己的人,可然后呢?恩情他也还了,可随着五毒派的人再次出现,那些被他故意忽略的,在当年湖水中自己无助求救无门时,是对方出现在身边,那时候的感受,他忘不掉。   只是理智让他后来不得不忘记,他不能有弱点,也不能让母后知道,不能让母后觉得自己是个感情用事的废物。   所以,他只能选择冷漠处理自己那些感情。   可压抑的久了,真的到了这时候,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感情,或者从当年他就已经对那个救了他的少年有好感,可等他如今看清,却已经迟了。   对方被人捷足先登了。   卫殷的神色冷了下来,即使刚刚太子说了那番话他也没变脸,但这时候却表情森冷盯着太子:“你敢当着你父皇的面说这句话吗?”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孤……”   卫殷嗤笑看他一眼:“如果太子敢当着你父皇的面说出这番话,本王倒是可以考虑让你与本王争一争,否则……你连与本王一争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这番话,卫殷不再去看太子骤然变得惨白的脸色,站起身,接过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暗卫递上来的披风,拾级而下,看也没看身后的太子。   太子背对着卫殷,放在石桌上的双手攥紧:他凭什么以为他不敢?   但脑海里闪过过往种种,以及母后对他的叮嘱父皇的期许,太子原本的怒气像是泄了般垂着眼,眼神却带着执拗,等他当了皇帝。   如今这一切都能是他的了,母后说得对,这世上,只有那个位置,才能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接下来两天都很顺利,践行宴过后第三天一大早,景长霁勉强撑着起了身。   自从过了一个月后,他是越来越嗜睡,但每天他会自己给自己诊脉,崽子安然无恙,他也放心了,嗜睡就嗜睡了。   回程的途中本来景长霁打算另外乘坐马车,但被卫殷以回去的途中可能还有危险为由。   所以最后景长霁也担心万一真的有这么一个意外的话伤到孩子的确不妥,也就同意了卫殷的提议。   回去的途中比来时要顺畅很多,来时带着赈灾银和赈灾粮,回去却是轻车简行,比预期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景长霁一开始还担心自己嗜睡卫殷会怀疑什么,后来几次发现卫殷只是以为他这些天在锦州帮忙救治百姓累着了,所以一次补回来,反倒是每次让他多吃些补回来。   景长霁也就安安心心躺平了,途中虽说又遇到几次刺杀,但很快被解决了回去。   景长霁一路吃吃睡睡没怎么操心,等赶了半个多月离回京只剩三天的路程时,景长霁自己没觉得,卫殷这天再次瞧着景长霁吃了不少,皱着眉一直盯着他。   卫殷突然认真开口:“你是不是胖了?”   景长霁差点被呛了一下,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等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愣愣抬头瞧着对面的人:“王爷这是觉得下官吃的多了?先前不还说下官是不是瘦了?”   卫殷这是什么毛病?他瘦了他管,他胖了他也管?   卫殷对上景长霁狐疑的目光,怕他误会是自己嫌弃他,低咳一声:“可能是本王看错了。”就是觉得对方好像瞧着气色好了不少,整个人也没有初见受伤病怏怏的感觉,反倒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但这样的确瞧着健康一些。   景长霁低头继续埋头扒饭,心里却没底,虽然还没显怀,但好歹两个月了,他穿的衣服宽松倒是没什么,还能瞒段时间,但接下来呢?   不远处,太子静静瞧着这一幕,在卫殷看过来之前,转头回了自己的帐篷,可刚刚那一幕,还是像是扎在眼中,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不自在。   独自坐在帐篷里,太子垂着眼,脑海里反复想着过去的事,如果当初景长霁第一次求到他面前时,如果他……   因为想的太专注,所以外面有侍卫出声让他很是不悦:“殿下,霍三公子说有重要的事求见。”   太子冷着声音:“不见。”   自从上次霍锦州出的那个所谓的主意害他损失惨重后,太子就没打算再留他,所以直接将他赶到太子队列外头,等回了京这笔账再好好算。   侍卫迟疑一番还是开口:“殿下,霍三公子说他就见殿下一面,等说完如果殿下就算让他去死他也绝无二话,他是真的有重要的事要禀告殿下,还是跟殿下有关。”   也因为霍锦州说了这事事关太子,侍卫才多说了一句。   太子皱着眉,最后想了想,还是让侍卫放行,让霍锦州进了帐篷。   等霍锦州进来后,站在远处,心里却没底,他忐忐不安跪下行礼:“属下见过殿下。”   太子脸色不太好看:“你要和孤说什么?”   霍锦州脑海里闪过前两日被人抓到后交给他的那样东西迟疑不已。   但想到对方说的太子看了后肯定会重新留下他之后,霍锦州最终还是决定咬牙走这一趟。   霍锦州深吸一口气:“殿下,我们能单独说吗?属下真的有事关殿下的重要的事相告。”   太子更加不耐烦,想让人将他赶出去,但想了想,还是挥挥手让人退下。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霍锦州从怀里掏出一个画卷,是个缩小版的,没多大,他双手举到头顶:“殿下可以看看这张画像。”   霍锦州其实也不知道这里面画的是什么,对方只说太子看过后肯定会愿意见他。   但霍锦州怕太子会拒绝,所以干脆说的模棱两可,神神秘秘的。   太子皱着眉,但想到霍锦州的那些本事,最终还是迟疑接过来,只是等太子缓缓打开那画卷,等看清上面画的人以及旁边缀着的一行小字,等看清是什么,太子愣在那里。 第49章   更新   太子怔怔望着那张缩小版的画像, 即使画卷只有巴掌大,但上面女子占了大半,不知是谁的丹青, 画技高超娴熟, 将女子一颦一笑的神态都画了出来。   女子无疑长得极好, 眉眼温柔缱绻,瞧着前方,仿佛为她画像的人有多么让她专注。   但让太子怔在那里的不是女子长得好,而是对方的眉眼竟是与他像了五成,不仅如此,对方肚子微微隆起,明显画像时已有至少五月的身孕。   太子脑子里一时间乱糟糟的, 他不知道这女子是谁, 却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他僵硬这脖子偏头去看那行字。   如果看到与他长得这么像的女子他心里已经隐隐有种不安, 等看到旁边的字时,他更是五雷轰顶。   【黎彤婉——成贤二年八月冷宫】   最下面刻着画这幅画卷的人的印章, 是一个唤作濮允玉的男子所画。   太子怔怔望着这两个名字,他死死盯着,觉得这两个名字极为熟悉,尤其是画这幅画的男子, 濮允玉……   很快太子终于想起这人是谁,濮博,字允玉,前皇子少傅, 成贤二年腊月死于重病。   太子之所以记得这个名字, 是因为这人极为有才。   成昭先帝还在世时, 对方是成昭先帝的左膀右臂,成昭先帝驾崩后对方辞去太傅一职,后来却被父皇留了下来,在翰林院当修撰。   任职不足三年,却写下不少惊世佳作,名声在外,即使死后多年,他所写的那些书卷时不时被学子拿出当成典范。   而太子的老师也是这位前少傅的同窗,曾经也提及过对方,颇为遗憾天妒英才。   可太子明明记得这位前少傅死的时候并未娶妻,而这个黎彤婉……又是谁?如果是后宫嫔妃,为何怀有子嗣还会深处冷宫?他也不记得有这么一位妃嫔,更何况,前少傅又怎么会私下里画下这么一副画?   除非这个黎彤婉……不是妃嫔,而是冷宫的宫婢。   姓黎又在宫中当宫婢,还能与这位前少傅认识。   太子的脑海里想起一位,前太医院黎院使,因为成昭先帝死后没多久宫中走水,烧毁了不少医学典著,其中就包括当初成昭先帝寻到的治疗瘟疫的方子。   事发后父皇大怒,这位黎院使首当其中,据说是由对方失职导致,抄了黎府,将黎院使打入死牢,女眷充入宫中为奴,男眷则是发配。   其余涉及此事的太医很快告老还乡。   太子之所以能将濮允玉与黎家联系到一起,是因为这位前少傅曾经与黎家有姻亲关系,前未婚妻正是黎家嫡姑娘,只是还没等到婚事,黎家女眷全部被充入宫中为奴。   太子死死攥紧了这张画卷,他抿着唇望着画卷中女子的肚子,再看着那个日期,攥着画卷的手指却忍不住颤抖起来,他脸色发白,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生于成贤二年腊月初八。   得到这幅画的人让他看这个做什么?这女子与他这么像是什么意思?   如果女子活着,或者她的孩子还活着……算算日子,竟是跟他差不多月份出世。   霍锦州从太子开始看画卷就一直偷偷去看,发现太子的脸色愈发不对,甚至突然眼圈泛红,攥着画卷的手背青筋暴怒,像是下一刻就会发狂将画卷撕毁。   “殿下!”霍锦州吓一跳,连忙出声提醒。   太子僵硬着脖子将目光从画上转到霍锦州身上,一点点将画卷给捏在掌心毁掉:“霍、锦、州,是谁把这个给你的?”   霍锦州愣是被太子的眼神看得打了个寒颤:“是、是……北冥大皇子。”   太子呼吸都急促起来,夏侯骞!竟然是夏侯骞!   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说什么?   霍锦州赶紧低头不敢再看,抖着嗓子继续道:“他还说……这画卷只是找人誊画出来的,原版还在他手中。他说殿下如果看了这画卷应该就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不仅有这画,他还有人证,他说……想和殿下合作。”   太子怒极反笑:“与孤合作?他一个丧家之犬凭什么能与孤合作?”   霍锦州听着头顶上方太子磨着牙的咯吱声,像是要将自己撕碎,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太子发这么大的火,浑身打着寒颤。   但如今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殿下,这、这都是夏侯骞说的……不是属下的意思。他说、说如果殿下没意向合作,他可以同睿王合作,相信睿王很乐意知道这件事。”   霍锦州这话说完后许久没能听到头顶上方太子的声音,许久后,就在霍锦州以为太子肯定要大发雷霆时,太子反而冷静下来:“他在何处?”   霍锦州意外想抬头,抬到一半硬生生停了下来:“他说给殿下一天时间考虑,明晚他会再来让属下通知见面地点,只是说让殿下不要耍花样,否则,他的人会立刻将这件事散布的人尽皆知。”   太子此刻静静坐了下来,他死死盯着霍锦州:“那么,你又知道多少?”   霍锦州浑身的冷汗都开始往外冒:“属下一点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想被殿下抛弃,这才、这才来传话,别的属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太子像是信了,许久才摆摆手:“你退下吧。”   霍锦州却心里没底,太子刚刚有多生气,此刻多冷静他就有多怕。   太子直到霍锦州离开许久都坐在那里没有动弹,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将那副被他揉成一团的画卷铺展开,他望着面容已经扭曲的画卷,上面的女子模样就如同此刻他一般。   太子低低笑了声,甚至不用看到人证,他其实已经信了……   如果父皇对他不遗余力尽心培养的话,那么他的好母后似乎从始至终只是想让他坐稳太子之位。   从小到大,母后对他有苛刻有多冷漠,那么对只小他一岁的胞妹大公主就有多慈爱。   母后一直说因为他是皇嗣,他需要争,只有坐稳这个位置,才能不让刘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四皇子压自己一头。   但大公主是不同的,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他好,所以一旦他受半点错,等待他的将是最严厉的惩罚。   他越是想当好这个太子,越是不想让他们失望,却仿佛越是做不好。   可如今却告诉他,也许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母后对他的严苛是因为想让他站稳脚跟,只单单因为……他也许压根就不是她的骨肉。   一个不过是让她坐稳皇后之位的棋子罢了。   而另一边,霍锦州偷偷出了太子的帐篷后陡然松了口气,赶紧回了自己那边,心里却没底,甚至好奇到底夏侯骞给了太子的画卷是什么?为什么太子是那副表情?   这也太奇怪了。   早知道就偷偷看一眼了,他当时也怕画卷上万一有什么,他若是偷看中招就不好了。   结果……却失了先机。   霍锦州不知道自己这边的一举一动早就禀告给了卫殷。   卫一将一切告知:“王爷,霍家三公子与早先潜入队伍里的人见了一面,那人似乎交给霍三公子一样东西,没多久,霍三公子求见了太子,在太子帐篷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后才离开,具体说了什么还有那样东西是什么属下没查探到。那人格外警惕,武功也不弱,属下怕被发现……如果有需要,可要属下继续去探?”   卫殷懒洋洋摆弄着棋枰,面无表情不甚在意道:“不必,继续让人监视着太子那边的动静,有消息再报。”   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东西能让太子动心,到时候太子必然有动作。   何必这么辛苦打探,等到时候也就知道了,他不着急。   卫一想了想,听命颌首后就离开了。   卫殷这边自己下了一盘棋却总觉得缺点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与自己对弈也没觉得有什么,但自从和某人下过棋后,就不愿自己一个人下了。   卫殷瞧瞧时辰还早,再次唤出一个侍从:“景二在做什么?”   侍从愣了下,想了想去让人询问,没多久重新回来后,回禀:“景二公子马车里没动静,似乎……已经歇了。”   卫殷:??他看了看沙漏的时辰,这么早就睡了?他白天赶路在马车上可是一半多时间都在睡!又睡?怎么睡得着的?   但望着棋枰……最后还是摆摆手继续自己下了。   景长霁第二天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时,总觉得像是被什么盯着,毛毛的。等他出其不意睁开眼朝那个方向看去,发现是卫殷不喝茶反而隔着半个马车朝他这边看。   景长霁坐直身体让自己清醒一些:“王爷你看什么?下官有什么不对吗?”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他脸上有花不成?整天不是下棋就是喝茶,要么就是睡觉,再不然就看他?   看他能让路上的时间缩短怎么样?   卫殷在景长霁看过来时来不及收回目光,低咳一声:“也没什么,本王看景大人睡得这么香,想着要不景大人来睡软榻?本王换个位置?”   “这……不好吧?”景长霁哪里敢?   卫殷却坚持摇头:“不用,本王最近有些失眠,觉得也许换个位置能睡得好一些。”他觉得自己马车上的风水也许不好,景长霁那个位置是不是更容易好睡一些?   否则他怎么觉得景二整天不是吃就是睡?   景长霁:“……”行叭,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于是很快换了位置的二人,卫殷坐在景长霁的位置上,后背倚着车壁,摇摇晃晃觉得一点不好睡,还不如他先前的位置。   结果一偏头,发现某人薄毯一裹,已经睡着了,睡得比先前还好。   卫殷望着窗棂投下来的一缕光刚好照在景长霁脸上,他隔空捏了捏对方被光照得格外白腻的脸颊,不知为何,脑海里闪过一抹旖旎的画面,他愣在那里,下一刻迅速将手收回来,头偏开,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难道是先前秦大夫换的配方还有这个影响效果? 第50章   更新   景长霁这一觉睡得格外舒适, 软榻就是比自己平时睡得地方好眠,也不知卫殷怎么想的,反而在软榻上睡不着。   这一天景长霁过得自在, 唯一就是每次醒来都发现卫殷一脸复杂瞧着他, 仿佛是自己抢了他的软榻似的。   等自己询问要不要换回来时, 对方的脸色更诡异了,慢悠悠摇头拒绝。   景长霁最近正处于嗜睡的阶段,加上回京途中赶路难免颠簸,所以他躺着睡过去也能让自己少受点罪。   等晚上的时候,景长霁是陪同卫殷一起用的晚膳,因为过去时常这么吃,所以景长霁习惯之后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在帐篷晚膳用到一半时, 卫一突然过来了, 神色瞧着像是有事禀告。   景长霁刚要站起身:“王爷既然有事相商, 下官先回马车了。”   卫殷却是用下巴点了点他还没吃完的膳食:“不管你的事, 你吃你的。”   说着抬眼让卫一过来禀告。   卫一想了想走近一些,弯下腰压低声音附耳禀告:“王爷, 太子刚刚以要去湖边沐浴为由,只带了两个侍从离开营地,前往后方的一片竹林。”   卫殷挑眉,倒是没想到太子这么快就有了动静, 他倒是更好奇,对方到底有什么把柄,能让太子不惜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单独行动去赴约。   卫一继续压低声音:“属下已经派人跟了上去,王爷可还需要属下做什么?”   卫殷看了眼对面一无所觉还在认真干饭的景长霁, 仿佛他碗中的食物是人间美味, 明明不过是些粗茶淡饭, 哪里比得上往常在王府用的那些膳食?   卫殷突然出其不意问道:“你等下回马车要做什么?”   景长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慢半拍,指了指自己,这才放下碗:“天色晚了,下官收拾一番,也该歇了。”   卫殷:“……”   景长霁略微一皱眉,怎么了?   卫殷看他这般模样叹息一声:“等下跟本王去看场好戏。”   景长霁下意识想拒绝,他才不想看什么好戏,肯定没啥好事,但对上卫殷坚持的目光,想了想:“什么好戏?”   卫殷:“左右比你回去睡大觉强。”整天这么窝在马车里睡觉,往常还能走动走动,他别去赈灾一趟没再别处吃了亏,倒是最后把自己躺废了。   景长霁:“……”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还不知高了多少级。   景长霁如今除了担心自己回京后怎么瞒住肚子这件事,别的压根一点都不在意,但他也没想到,卫殷所谓的看好戏,竟然看得还是太子的好戏。   太子?夏侯骞?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搭一起了?   第一世的时候可压根没这回事,这两人怎么看都不搭边。   不久前,卫殷带着卫一等暗卫外加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他到了这片竹林。   景长霁也是这时候才感觉到卫殷平时藏着的修为有多高,至少他带着景长霁飞身而起,无声无息踩着竹叶雁过无痕般到了林子深处,还没引起前方不远处太子以及那两个侍从的察觉。   光是这一手让景长霁惊讶不已,后来想想卫殷能在成贤帝这么多次暗杀下活下来,除了有卫一等人的保护,他自己肯定武功了得。   只可惜,一身的毒,也不知道自己的系统如果积攒到一定的积分,能不能解得了。   太子带来的两个侍从身手一般,太子自己又武功一般,所以压根没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没多久,一个裹得浑身黑漆漆的男子也带着两个侍从过来了。   太子看来来人也是三个,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他挥挥手,两个侍从迟疑一番,最终还是听从太子的命令退到竹林外帮太子守着不让人靠近。   这时候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才将兜帽摘下来,露出一张脸,赫然正是夏侯骞。   夏侯骞隔了一段距离瞧着太子沉沉的面容,却是忍不住抬起手鼓掌:“太子果然好胆量,真的敢只身前往。太子就不怕小王是骗你的,等到了这里再杀了你?”   太子面无表情看着他:“你有这个胆子就动手。”   夏侯骞敢杀卫朝太子,那就是挑起大卫与北冥的战争,到时候只会给父皇机会发兵北冥。   到时候夏侯骞别说受到重视,怕是还会受到牵扯,不仅是他,甚至他在北冥的母妃都可能牵连在内。所以,太子敢赌,夏侯骞不敢动他。   夏侯骞还真的不敢,他瞧着太子这模样,却是乐不可支笑了:“可前提是你要是真正的卫朝储君,可惜啊可惜,殿下你不是这可怎么办?”   景长霁本来还以为这二人要狗咬狗,乍然听到这话一愣:??什么?   是他听错了,还是夏侯骞嘴上没把风说错了?他说太子不是真正的卫朝储君,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景长霁因为先前被卫殷用轻功带来的,所以他一直紧挨着卫殷藏着,此刻偏头去看卫殷,后者眉头也皱着,显然也没想到不过是来看戏,竟然得知这么一桩事。   卫殷从太子的反应已经确定此时怕是有了八成是真的。   太子听到这话如果是以前他早就动了怒,但这会儿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冷漠看着夏侯骞:“孤要的证据吗?”   不仅夏侯骞,连景长霁也意外太子的改变。   夏侯骞意识到缘由,更是忍不住得意笑了起来,他先前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离汴京,结果呢,不过数月,这个大卫朝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如今却还不是任他拿捏?亲眼瞧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慢慢改变,还是出自他手,还真的挺有成就感,瞧着这块精致的瓷器被打碎的感觉,夏侯骞觉得当初的气出了大半。   夏侯骞这次只带了两个人,他朝其中一个挥挥手,那人解开披风,抬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妪。   除了苍老憔悴之外,老妪的脸上还有好几道陈旧的刀疤,早就已经结痂,疤痕也淡了不少,可这么陡然露出面容,还是让太子皱了一下眉。   只是第二眼太子却眉头皱得更紧,他觉得对方有些眼熟,等再细看,却是愣住:“桑嬷嬷?”   桑嬷嬷顿时红了眼眶,老泪众横,给太子行了一个礼:“老奴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却没动,只是皱着眉,他对这位桑嬷嬷的印象已经很淡,他十岁之前时常能见到这位桑嬷嬷。   对方是霍皇后身边的管事嬷嬷,只是十岁那年,桑嬷嬷突然消失了,当时霍皇后告诉他说是桑嬷嬷得到恩准告老归乡了。   太子当时虽然有所怀疑,但只是一个嬷嬷,他也并没在意,很快忘了这事。   但如今早就告老归乡的人,却这般出现在眼前。   太子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看来当年所谓的告老归乡怕不过是说辞,实则是霍皇后下了黑手。   自从知道自己很可能不是霍皇后的骨肉,太子想到过去重重,内心已经不愿承认对方是自己的母后。   太子皱着眉:“桑嬷嬷,你到底知道多少?”   桑嬷嬷红着眼圈,想好自己差点命丧九泉,如今侥幸活到现在,她咬着牙,想求得太子庇护,替自己一家报仇:“老奴知道的比殿下想得到的多,否则……老奴也不会让娘娘对老奴下了灭口的心思,连累老奴一家老小,在老奴进宫多年后还受到老奴连累。”   太子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慢慢攥紧,才能克制自己心底的惊涛骇浪,知道是一回事,真的听到这,他发现自己并不如自己以为的这么冷静。   太子深吸一口气:“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孤的身世到底如何?孤如果不是皇后所出,那当年皇后所出的那个孩子哪儿去了?”   桑嬷嬷既然跟着夏侯骞过来,也没打算瞒着:“当年娘娘诞下的那个真正的皇子体弱怕是活不成,为了占住大皇子的这个嫡长子名头,也是怕自己下一个生的不是皇子,被刘贵妃压一头。   所以娘娘就把主意打到刚好同时临盆的冷宫黎姑娘那边。后来真正的皇子没多久就没了气,娘娘就让奴婢带人……将两个孩子给换了。那位黎姑娘以为自己生下的是个死胎,一时状若疯癫,跑出冷宫,刚好被……娘娘派去的人以惑乱后宫与人不妥为由,将黎姑娘与濮公子当场拿下,就地处决。因为此事牵扯到后宫的事,所以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只事后禀告到皇上那里,皇上并没过问,只瞒了下来,对外说是濮允玉濮公子死于重病。”   太子听完咬紧牙关:“只凭你一面之词,让孤如何信你?”   桑嬷嬷垂着眼,也没继续再说,而是退到一旁。   夏侯骞这时候拍拍手,另外那个跟着来的手下上前,突然蹲下身,捡起一个绳子一扯。   顿时地面上落满的树叶都被一个网状的东西给挥开,露出下面竟是多了两具棺木。   太子愣在那里,脸色更加铁青一片。   夏侯骞却是乐了起来:“这可是小王专门找人挖出来的,也不枉小王花了这么多时间查这事。说起来太子还要感谢老睿王,若非老睿王当年替这两位敛了尸骸,还找个墓地给埋了。怕是在太子出世的那晚就被扔到乱葬岗被野狗啃食没了。”   景长霁意外偏头去看卫殷,后者面无表情定定看着前方,看不出情绪起伏。   景长霁对过去的事了解不多,太子真正的生父母名字他听着也陌生,但老睿王莫非认识那二人? 第51章   更新   景长霁重新看向太子, 后者死死盯着那两幅棺木,咬紧牙关,隔了这么远他也能看到对方绷紧的下颌骨, 显然已是怒到极致。   夏侯骞还在笑:“不是吧?小王废了不少功夫帮太子找到你的两位双亲, 不会恨上小王了吧?小王这可都是为了太子着想, 毕竟这要是落在太子的几个皇弟手里,到时候可就没小王这么好说话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太子深吸一口气,冷冷抬眼直视夏侯骞。   “也没什么,只是太子不是说要证据吗?如果人证太子不喜欢的话,那这里就是太子生父母的遗骸,不如滴血认亲试试?”夏侯骞瞧着太子心情大好,仿佛能将这种人踩在脚下, 他有多痛苦。   景长霁听到滴血认亲四个字, 表情僵了下:大哥, 这压根不靠谱好吗?   但古代这时候没有亲子鉴定, 一般都是用滴血认亲或者滴骨认亲。   景长霁木着脸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瞧着,察觉到旁边有道视线, 他看过去,刚好对上卫殷的目光。   卫殷:你这是什么表情?   景长霁:没有,王爷想多了。   卫殷的目光顺着景长霁的视线落在那两幅棺木上,想到景长霁是大夫, 挑眉:你好像对滴血认亲很怀疑?   景长霁不是好像怀疑,是压根不信好吗?但这话肯定不能和卫殷说,毕竟说出来卫殷也不一定能信。   再说了,就算真的搁在他这边也不可能真的确定太子与这两幅遗骸有没有关系, 毕竟他也做不了亲子鉴定。   系统如今只能兑换药草, 还做不了更高级别的东西。   太子自从听完脸色铁青一片, 但他也没废话,他既然敢来这一趟,也是想知道一个结果。   太子走到棺木前,也没有让夏侯骞动手,而是自己蹲下身掀开两幅棺木,知道是一回事,等看到里面躺着的两幅白骨,还是怔在那里许久。   随后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毫不迟疑将手指划破,血立刻溅在两幅白骨上,他一直死死盯着,咬着牙瞧着,直到真的看到血融入白骨,他饶是再淡定,身体还是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   夏侯骞在一旁哇了声:“说起来小王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幅场景,死而无憾了。”   景长霁看太子这模样像是下一刻就要捅死夏侯骞,不过他站着没动弹,许久起身,再也没看那两幅骸骨,只是阴沉沉盯着夏侯骞:“你想做什么?”   夏侯骞耸耸肩:“太子这话说的……哦对,不应该称作太子了,毕竟如果成贤帝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你这储君之位还稳不稳就不知道了。”   太子听出威胁:“你的目的。”   夏侯骞笑了:“小王就喜欢痛快人,你我合作,这件事小王不仅会替你瞒下来,还会扶持你上位。只是到时候你要助小王夺得北冥的皇位,这事你也不吃亏对不对?”   夏侯骞可看不上一个五毒派的长老之位,先前他是看上合欢宗的少宗主的位置。   但现在他改了,有大卫朝这个后盾,他想要的东西那还不是轻易就能到手?   最重要的一点,等太子登基,助他成为北冥皇帝,到时候他根基稳了,再揭穿这一切,大卫朝一旦大乱,他可趁机攻下大卫朝,到时候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太子深深看他一眼,却是痛快道:“可以。”   夏侯骞知道他有后招,但他也不怕,毕竟有这么大的证据在手,他怕什么?无非就是鱼死网破。   景长霁和卫殷回到帐篷里,天色已经晚了,外面寂静一片,只能偶尔听到将士巡逻到附近的脚步声。   景长霁坐在卫殷对面一时竟是忘记了反应,他没想到看个好戏竟然吃了这么大一个瓜,顺便知道了太子的身世。   但书中可没提及这一茬,或者第一世的时候知道他死也没出现这些,或者太子私下里是知道的,只是从景长霁的角度来看并不知道。至于书中他只看到自己死前的事,后来发生的他并不知道,甚至连卫殷的结局他也不知道,更何况太子这些事。   景长霁心情复杂,忍不住将书中关于主角攻受的事又想了一遍,怕错过什么更多的细节,怎么瞧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想的太过专注,所以当卫殷突然开口时,他也没察觉到,顺嘴回了。   卫殷出其不意问道:“你在想什么?”   景长霁:“想太子。”   卫殷:“……”   景长霁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回过神抬头就对上卫殷古怪的目光,赶紧道:“王爷别多想,下官只是好奇罢了,毕竟今晚上发生的事太多,下官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不是成贤帝的骨肉。”   但想想却又觉得心情不错,成贤帝算计来算计去,还想杀卫殷,甚至害死了老睿王,结果很在意尽心培养的太子竟然不是自己的种,想想就觉得解气。   景长霁更好奇的是:“王爷,太子的生父母是什么人?老王爷……认识他们吗?”   刚刚听到老睿王帮二人敛了骸骨时他就很好奇二人到底什么身份。   毕竟如果只是不认识的人,老睿王应该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从皇后手中带回这么两具骸骨。   卫殷也没瞒着他,缓缓开口,心情却是颇为复杂:“太子的生母是前太医院黎院使的独女黎彤婉,当年成昭先帝重病没了后,宫中走水,烧毁了不少东西,也包括不少医药典籍,罪责被成贤帝算在黎院使头上,他被抄家入了死牢,家眷女的入宫为奴,男的发配。黎姑娘成贤元年入宫为奴,后来被濮允玉运作去了冷宫当宫婢,虽然冷宫条件简陋,却是个安全所在。”   景长霁想到老睿王是被成贤帝给害死的,加上如今相处之下听多了关于成贤帝的,他忍不住有个大胆猜测:“走水……不会是成贤帝干的吧?”这位黎院使怎么看都像是炮灰被陷害了。   卫殷抬眼看他,也没瞒着,嗯了声:“不仅是黎院使,后来说是告老还乡的那些老太医,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活成。只因为成贤帝想灭口,瞒下一件事。”   景长霁望着卫殷平静的双眼,仔细想着这个时间点,前脚成昭先帝病死,成贤帝登基,没多久宫中走水烧毁不少东西,然后就死了这么多人。   景长霁压低声音:“成昭先帝的死有问题?”   卫殷挑眉:“你胆子倒是大,这都敢乱猜。”   景长霁却没听到卫殷否认,那就是说是真的,他只知道书中提过成贤帝害了老睿王才导致卫殷这么恨成贤帝。   但没想到成贤帝狠到不仅杀了皇叔,连自己唯一的胞兄都没放过。   为了皇位不折手段,这位也是做到极致了。   景长霁:“那濮允玉又是什么人?”   卫殷解释了一番对方当年的才学,以及与黎家的关系,叹息一声:“黎院使和濮公子都是成昭先帝信任之人,所以成贤帝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他们,但也借着黎姑娘拿捏住了二人,让他们当年没能说出真相,加上他们也没证据,只能隐忍,但到底还是没活下来。”   卫殷心情复杂,他是成昭先帝的遗孤,这二人说起来算是他生父的故人,也是因成昭先帝而死。   他对太子一直不太看得上,因为成贤帝更是厌恶至极,但太子的生父母竟然另有其人,还是故人,所以一时间倒是觉得再面对太子……不知厌恶多一点,还是同情多一点。   景长霁回到马车里却是睡不着,脑海里都是卫殷说起的过去的事,事情竟是比他想的还要复杂,成贤帝比他想象中还要狠。   这么一个人,太过善于伪装,为达目的也够狠,他甚至迫切想知道书中卫殷的结局,可惜从他重生后剧情早就像脱缰的野马和第一世完全不同,他也爱莫能助。   景长霁最后不知何时睡着了,接下来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甚至白日里偶然远远瞧见太子,后者面上瞧不出什么,加上有武老将军的承诺,太子倒是没再上前。   一行人就这么顺顺利利回到京中,成贤帝为了表达诚意,竟是亲自在城楼上迎接他们回来。   景长霁只是一个医士,快到汴京时他回到太医院的队列里,随着一通先进宫面圣,后来就匆匆回到王府,景大哥早就等在门口,远远瞧见马车过来,立刻迎了上去,撩开帷幕,看到马车上的景长霁,上前重重把人抱住,眼眶泛红:“二弟!”   景长霁也忍不住鼻子发酸,任景大哥这么抱着,只是抬眼对上卫殷似笑非笑的目光,难得不好意思,轻轻拍了拍景大哥的后背:“大哥,我这不是没事么?”   景大哥也抹了抹眼,松开他,认真上下看了眼,哽咽道:“瘦了。”   景长霁:“……”   一旁的卫殷表情也格外匪夷所思:“……”这就是兄弟情使人眼盲吗?哪里瘦了?他全程瞧着怎么可能会瘦?   但这只是开始,等卫殷先一步回到主院没多久,景长霁兄弟两个求见辞行。   景长霁也是跟景大哥回到院子才看到满院子已经放好的行李,因为二人是临时搬进王府躲避。   所以行李不多,加上景长霁之前带走一部分,所以剩下加一块也就一个箱子。   景大哥这两个多月在京中也没闲着,他知道二弟已经与侯府撕破脸,他也不想带着二弟回府看他们那好父亲的脸色。他又是当兄长的,不能一直躲在二弟身后,加上也不能一直住在王府,所以他这段时间看了不少房子。最后,景大哥在离王府不远的地方,租赁下一处宅院,打算另立门户。   景长霁知道后也没反对,他回来后本来也是打算和大哥搬出王府,毕竟已经两个来月,朝夕相处住着肯定会被发现问题。   更何况,睿王府这么多暗卫,更加不好藏。   所以等决定好后,两人过来辞行。   卫殷就坐在主院内的凉亭里听着二人拱手拜谢辞行,全程都是景大哥表达这段时间对睿王的感激之情,以后定当鞠躬尽瘁报答。   卫殷一直静静听景大哥说完,抬眼看向一直没开口的景长霁:“这也是你的意思?”   景长霁敛下眼没去看卫殷:“回禀王爷,这的确也是下官的意思。”以前他还担心夏侯骞再来搞事,但先前太子的事,让他知道夏侯骞这时候怕是也顾不上他们,光是太子的身世就足够夏侯骞将目标转到别处。   合作怎么替太子坐稳储君之位已经够忙了,自然也顾不上他这个小喽啰。   卫殷最后深深看了景长霁一眼,没再说别的,只站起身,背对景长霁开口:“想走那就走吧。”   景长霁直到离开前回头看了眼,最后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恢复正常。半个时辰后,二人带着行李驶离了王府。   景大哥选的是一处二进的院子,兄弟两个都是孤家寡人,暂时都住在主院,只是一个东院一个西院,隔得不远,若是有事也能听到互相照应。   景大哥不敢再用景安侯府先前的下人,所以重新买了四个下人,还买了个厨娘在后面管着兄弟两个吃食问题。   景大哥对景长霁很是愧疚,等收拾妥当后,忍不住开口:“等大哥努力升官,到时候换个大一点的宅子,还有以后长霁你要娶妻也不能咱们兄弟两个住一个院子,肯定要买个更大的,到时候……”   景大哥畅想着以后的事,却事事都是以景长霁为主,事无巨细仿佛都已经替景长霁安排妥当,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事。   景长霁认真听着景大哥话里的各种憧憬与安排,即使再不愿,可还是只能由他亲自打破这些。   更何况,接下来朝夕相处间,他也没办法瞒得住,他也需要借助大哥的安排,想想怎么在肚子大离谱前想办法寻个合适的理由离开汴京。   但怎么开口,他却是犯了难,一时间垂着眼,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但最后想了想,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景长霁为了防止有人可能听到,消耗积分设置了屏障,才抬眼认真看向景大哥:“大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景大哥被景长霁认真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啊?长霁你要和大哥说什么?”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这让景大哥的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生怕吓到了景长霁。   景长霁开了口,但张嘴话到嘴边,还是不知道怎么直奔主题,想了想,循序渐进问道:“大哥,其实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说话间,他抬眼深吸一口气,“其实,我是断袖。”   景大哥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问道:“是、是我知道的那个断袖吗?”   景长霁反而被景大哥逗笑了:“对,就是那个意思。”   景大哥想了想,虽然声音更加谨慎,但还是认真道:“那也没事,大哥……”只是刚开了头,突然想到什么,景大哥脸色一变,身体都僵硬了,“那你与睿王之间的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景长霁一看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摇头:“假的,那些都是假的,只是睿王不知道我的情况,我也没敢提过。”   景大哥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景长霁看他接受良好松了口气,果然在这些事情面前,大哥对他总是这么包容,以前他明明是个纨绔没什么作为,在大哥眼里他也是最好的弟弟,这让景长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首先自己在大哥心里这个弟弟很重要。   景长霁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就不觉得……我这样很不对?”   景大哥摇头:“大哥又不是老迂腐,不管长霁你是娶妻还是娶夫,大哥都支持你。”   景长霁沉默一会儿,趁着这个功夫:“那如果是……嫁呢?”   景大哥一时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等回过神啊了下:“那……长霁你是有意中人了吗?”   “没有,没有的事。”景长霁连忙否认。   景大哥松口气:“那到时候的事再说。”   只是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景长霁再次抛下一个重磅炸弹:“但虽然没有意中人,可因为出了些意外,大哥你可能很快要多一个小侄儿了。”   景大哥:“??”他、他怎么没明白什么意思?   景长霁叹息一声,彻底讲话摊开:“我有孕了。”   这句话终于说出口,景长霁也感觉自己肩头的石头像是被拿开,轻松不少。 第52章   更新   景大哥好半天张着嘴没能回过神,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昨夜知道二弟今天回来没睡好导致脑子不太清醒。   太不清醒了,连话都没能听明白。   他揉了揉耳朵,再次问道:“长霁你刚刚说什么?大哥没听清。”   景长霁本来还挺紧张, 看到景大哥这模样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一字一句认真又重复一遍:“大哥, 你要当伯伯了,当然,你要是觉得是舅舅也行。”   景大哥:“?!”   景长霁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概我体质比较特别,但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诊过脉,的确是有喜了, 孩子有两个多月了。”   第一世这时候孩子已经没了, 那时候他甚至还没知道孩子的存在就已经不在了, 他当时尽量让自己不要在意, 可事实证明,如今知道孩子还好好的。他这些年已经藏在心头的愧疚终于消失殆尽。   景长霁眼底温柔而又缱绻的光让景大哥愣在那里, 脑子早就不能转了,震惊过后,是突然变了脸色:“不对,孩子是谁的?长霁你是不是被谁欺负了?”   否则刚刚二弟还说没有意中人, 那孩子哪里来的?   景长霁没想到大哥最先问的不是自己怎么能有喜,反而是孩子的爹?   他从决定坦白开始就已经做好打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景大哥更是瞪大了眼:“不、不知道?”同时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各种都是这一路上二弟受了多少苦, 忍不住红了眼圈,“是大哥对不起你, 早知道就不让你去了……”   景长霁了解景大哥,一看就知道脑补太多,他摇头:“大哥,虽然我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但我是真心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具体原因暂时我不能说,但大哥,我是心甘情愿怀上这个孩子的。”   他不是不信任大哥,但重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加上第一世他们兄弟二人的结局不好。   他太了解大哥,如果让大哥知道第一世自己被太子害的那么惨,他怕等日后朝堂上相处时大哥必定处处针对太子,到时候反而给大哥带来灾难。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告诉大哥,他也不想让大哥承受第一世已经受过的那些事。   既然重生已经带来改变,何必还要将大哥再牵扯进来?   景大哥怔怔望着景长霁眉眼柔和的模样,他说起孩子的时候的确是欢喜的,他是期待这个孩子的。   他其实已经记不清娘亲的模样,娘亲过世时他还小,可此刻瞧着景长霁的模样,他竟是有种娘亲当年怀着二弟时是不是也是这幅模样?   景大哥脑海里闪过刚刚景长霁的话,想的更多了,二弟说自己是心甘情愿怀上这个孩子的,却说自己不知道孩子爹是谁,其实是不是对方压根不喜欢二弟?二弟是暗恋?但机缘巧合之下有这个机会怀上对方的孩子,所以才这般欢喜?如果注定和对方不能在一起,那拥有一个他的孩子也足以。   景大哥顷刻间已经脑补出一出虐恋情深,眼圈更红了,能让二弟这般死心塌地又不能在一起的,难道……是身份很了不得人?   二弟说不知道,是不是对方也不知道,怕被对方把孩子抢走?毕竟男子有孕的确寻常谁也想不到。   景大哥将二弟身边的人想了一遍,不动声色问道:“你既然不想说,那大哥不问了,不知道是谁也无妨。二弟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大哥会处理好帮你瞒好的。”这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别人会怎么看二弟?男子有孕?怕是二弟会被当成怪物。   景长霁就知道大哥会毫无芥蒂接受这一切,心头涌上感动:“大哥,谢谢你。”   “我们兄弟二人有什么好说谢的?对了,两个月零几天了,我好算一算日子,看看我这什么时候能当上伯父。”景大哥垂下眼,状似不在意问道。   景长霁一直算着日子:“两个月零十天了。”   景大哥:“这样啊……”那就是还没到锦州的路上 怀上的……   加上长霁这反应,显然是求而不得,年纪相仿有身份高不可攀不能让对方知道,那除了太子岂不是就是睿王?   长霁与太子接触不多,更多接触到的……难道是睿王?!   景大哥眼圈顿时红了,杀千刀的睿王,说好的让假扮情人,他倒是躲过去了,可偏偏相处的过程中把他二弟撩拨的动了心,结果他倒是置身事外,可怜他的二弟,就这么无缘无故却心甘情愿踹了崽!   二弟好可怜,睿王好可恶!   但二弟这模样显然是求而不得,睿王又对他们兄弟有恩,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待在睿王府了,白白丢了二弟一颗真心。   景长霁没察觉到景大哥的不对劲,将自己说出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大哥,如今已经两个多月,再有一两个月这肚子怕是藏不住,所以我想到时候最好能有个合适的理由离开汴京。只是一时间却也想不到好的办法。”   景大哥握着景长霁的手安抚:“大哥会想办法的,好在还有时间。”   长霁既然不想让人知道孩子的事,但孩子日后留在长霁身边显然还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   所以除了到时候离京,还需要一个「生母」,这都是要谨慎安排的事。   但景大哥此刻脑子乱成一团,又安抚一番景长霁,加上晚上宫中有宴会,文武百官在宫中给这次前往锦州赈灾有功的人接风洗尘,需要先去安排。   景长霁也没留景大哥,想着大哥也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景长霁没想到景大哥接受程度倒是不错,傍晚二人换上官袍进宫时,景大哥已经恢复正常,甚至再也没提及孩子的事,也是怕隔墙有耳。   他们到的时候时辰还早,随着同僚朝御花园走时热热闹闹的,不多时瞧着一顶软轿从后面稳稳当当跟上来。   一行人意识到能在宫里乘坐软轿的是谁,连忙让开身,在软轿经过时拱手行礼:“见过睿王殿下。”   卫殷因为先前景长霁兄弟二人搬走的事心情不太痛快,但他也没有理由阻止,只能就这么放任二人离开。   原本想着那小没良心的至少宫宴会在宫门口等他一起,结果刚刚到了地方撩开轿帘一看,得,这一路上白期待了。   卫殷隔着轿帘也能听到前方不少人的脚步声,猜测是进宫赴宴的官员,他没什么兴趣,闭眼没打算理会。   轿子经过这一行人时,众人朝轿子行礼。   景长霁的声音裹在一众大臣里很轻,卫殷还是听到了,他缓缓睁开眼,在轿子已经越过去两步时开口:“停下。”   景长霁眉峰一蹙:这都能听到?他只是象征性刚开始发了个音节而已。   还没等景长霁想好怎么应对卫殷,景大哥上前一步,已经稳稳当当挡在景长霁面前。   景大哥虽然只是怀疑,但怎么想能让二弟暗恋不惜心甘情愿以男儿之身怀有子嗣,还不能告诉的,也只有睿王无论是从身份还是模样以及相处亲密程度符合。   一看到睿王停下来,既然身份有别不能在一起,他不能让二弟再伤心,所以护犊子一样挺身而出。   所以卫殷撩开轿帘回头一看,只看到景大哥把那个身影挡得严严实实的,不仅如此,不知是不是错觉,卫殷总觉得景大哥低头拱手行礼前瞪了他一眼:??   错觉吧?肯定是错觉吧?   景大哪里来的胆子?难道……是察觉到自己太过关注自己二弟,怀疑他的心思了?   抱着这样不可告人心虚的情绪,卫殷朝景大哥笑了笑:“诸位慢走,本王先行一步。”说罢,深深看了被挡着的人,放下轿帘离开了。   其余人本来还以为睿王停下来是为了景大人,毕竟两人有这样那样的传闻,可结果这次从锦州回来,怎么感觉哪里不太一样?   睿王竟然没给景大人特殊对待?   景大哥松口气,只是一转身看到众人复杂的表情:“你们这是作甚?”   “哈、哈哈没有,就是以前睿王殿下和景大人交情不错,这次回来觉得有些生疏了。”其中一位大人大着胆子开口。   景大哥心虚看了眼景长霁,故作不知当初的传闻:“怎么会?睿王身份那么高,只是当初我们兄弟二人被冤,睿王怜悯我们兄弟这才始于援手,如今危机解除,我们已经搬出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果然都在搬出来三个字上,真的假的?难道过去传闻真的只是传闻?   景长霁看众人心思转到别处也松口气,他已经要生下这个孩子,等日后回京肯定要以鳏夫的身份带着孩子回来,他也不怎么想让崽子听到自己过去还有这么一段不着调的传闻。   至于成贤帝那里,从卫殷在锦州立功有了这番功绩,加上如今卫殷在坊间的名望,怕是成贤帝也动了杀心,卫殷是不是断袖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这接下来将是成贤帝与卫殷的博弈,他也不便再参与其中,解开这段传闻对他有好处。   景长霁猜得不错,御书房内,此刻气氛森冷一片,威压颇盛,太子跪在那里,即使没抬头,也能感觉到成贤帝的怒气。   “这就是你所谓的请命前往?结果呢,不过陪跑一趟,功绩都算到旁人头上?你可知,如今坊间,你这个太子还不如一个睿王。”成贤帝气得脸色铁青,他想到太子没用,但没想到这么废物。   平时太子在朝中比不上老二也就算了,至少比另外两个皇子还强一些,结果呢?   成贤帝最后缓缓道:“太子,你太让朕失望了。”   太子按在地上的手掌缓缓攥起,又慢慢松开,脑海里只有成贤帝这句话,他紧抿着唇:“父皇,儿臣错了,以后一定听父皇的话,再也不敢了。”   为了得到霍皇后的认同,为了霍皇后当初的话,他不惜反抗父皇,结果……原来一切都是骗他的。   他们都在骗他……   成贤帝眯着眼没说话,但「听话」这两个字让成贤帝原本震怒的神情软和下来,轻哼一声,显然怒意散了大半。   太子虽然没本事,但之前是真的对成贤帝一片濡慕之心,他也将成贤帝的心思揣摩到几分,抬头,眼圈泛红:“儿臣没想到小皇叔竟是得到了治疗瘟疫的方子不说,还私下里提前买了药草并未告知。儿臣一时不察竟是犯了大错被小皇叔这般算计,小皇叔他……怎么能这样?儿臣心好痛。”   成贤帝看着太子对睿王的愤怒与恨意,眼底有光浮现,再看太子更加顺眼。   太子继续放下重锤一击:“儿臣这么没用,辜负了父皇的一片心意,要不然……儿臣这太子就不当了,父皇另……”   成贤帝这下子彻底心软:“胡说什么?你是朕钦定的太子,那这位置就是你的。只是犯了个错,更何况,经过这次,也让你知道,你那小皇叔……哎。”成贤帝没继续说下去,让太子自己去想。   他觉得太子好,除了太子是真心对他这个父皇没这么多心思外,也是好把控,更何况,一个没有野心的皇子,才没有外心。   成贤帝敲打太子一番后,让太子先去后宫见见他的母后,边挥手让他退下了。   太子转过身时,拿袖子轻轻擦擦眼,只是背对着成贤帝的地方,眼神冷漠一片,眼底哪里有丝毫情绪。   只是等打开殿门,他抬眼看着站在殿外的国师,又恢复强装镇定的模样,点点头,并未过多交流,很快大步离去。   心头倒是诧异这国师不是说要闭关几月,这么快就出关了?   成贤帝也是刚知道国师出关的事,连忙让国师进来御书房,等望着国师憔悴苍白但清澈明亮的双眼,眼底一亮,立刻挥手让身边大总管退下,等殿门一关,迫不及待问道:“国师,这次闭关,可是有好消息了?”   国师拱手,宽大的白色袖袍随着他的动作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精致的眉眼更加有种超然脱尘的庄严感,让人不自觉心生好感。   国师清冷的嗓音在大殿内缓缓响起:“臣,幸不辱命。”   成贤帝没忍住激动,猛地起身,心潮澎湃不已:太好了!   这次的宴会因为是替锦州一行人接风洗尘,但意外的是成贤帝来迟了一些。   景长霁一开始还担心是成贤帝不满卫殷这次大出风头故意为之,等没多久,成贤帝与巫寂竟是一同前来的,不仅如此,成贤帝眉眼带笑,如沐春风,像是心情极好。   景长霁随同其余人一同起身行礼,猜测成贤帝这是装出来的高兴还是遇到好事了?   很快,成贤帝让众人入席后,就锦州这件事夸赞一番,并让大太监宣旨嘉奖一番。   尤其是睿王与武老将军,以及太医院的一干人等都按照功绩封赏。   等宴会过了一半,成贤帝又匆匆离开,临行前,还朝国师笑了笑,甚至可谓是颇为温和拍了拍国师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离得远倒是听不清。   景长霁只看了眼就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摆在桌子上的菜肴,选了几样能吃的,但不知是不是刚赶路回来不太舒服,也没什么胃口。   吃了两口后更是有反胃的感觉,他先前一直能吃能睡,还没有不适的反应,但这时候却明显有。   景长霁担心万一这时候不舒服被人察觉到不对,干脆将这一切归结为大殿里人太多,加上成贤帝走了,只有太子坐镇,景长霁干脆瞧瞧起身去殿外透透气。   景长霁一走出大殿,沿着回廊往前走,清新的空气顿时让他长出一口气,感觉呼吸都顺畅不少。   他站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望着前方的景色,他离开时刚四月多,如今已经将近七月,御花园池塘的荷花都开了。   身后这时传来脚步声,景长霁回头,意外看到国师不知何时也走出大殿,看到他回头,神色柔和下来:“怎么出来了?不舒服吗?”   景长霁摇头:“出来透透气。”   国师仔细瞧着他的气色,因为离得近看得也清楚,竟是比离开时还要好:“看来是我误会了,这一路上的确是没受苦,瞧着气色也好了。”   景长霁听巫寂说气色,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不知为何,脑海里想起不久前卫殷说的那句他能吃能睡都胖了。   “是吗?大概是回程的途中想到事情都解决了,心宽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景长霁将头转到那边的荷花,却一直没听到巫寂的声音,好奇再看过来,发现巫寂竟是望着他的侧脸在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景长霁有所动作,巫寂才像是回过神:“大概是闭关太久,竟是注意力不太集中,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景长霁摇头:“不舒服吗?要不先去歇歇?”看巫寂揉着眉头,身体也摇晃一下,他伸手就要去扶,巫寂也刚好手臂一晃竟是下意识要去攥他的手腕。   景长霁心头一跳,反射性退后一步躲开了巫寂。   巫寂差点扑空,脚下一个踉跄,好在景长霁回神揽住他的手臂,才以免巫寂直接一头栽下池塘。   巫寂终于站稳,意识到刚刚的事:“……”   景长霁也难免尴尬:“……”他是真的下意识的举动,毕竟他现在不好让人诊脉。   他一心虚,忍不住转开视线,抬头就看到不远处回廊尽头卫殷站在那里不知看了多久,此刻表情格外古怪,应该是刚好看到景长霁躲开巫寂那一下。   卫殷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嘴角一弯露出一个可谓是格外畅快的笑。   景长霁:“……”这人! 第53章   更新   卫殷将刚刚那一幕收入眼底, 原本远远瞧见景长霁与国师站得这么近还不太舒服,可下一刻就让他痛快了。   就算知道景长霁不是断袖,与国师这么相处下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但难保别人就不会对景长霁动歪脑筋是不是?   结果还没等他出声打断两人这相处的氛围, 就发生国师差点摔倒要扶景长霁却差点被景长霁给甩到池塘下的画面, 他抬步上前:“本王没打扰到二位吧?”   国师刚刚背对着卫殷,所以并没有看到卫殷的笑,但还是听出对方声音带笑,显然也看到刚刚的一切。   国师倒是真的没有生气,依然是无悲无喜的温和模样:“睿王说笑了,这里是宫中谁都能过来的回廊,怎么会是打扰?”   卫殷上前后, 却是越过国师直接站到景长霁身旁, 手臂抬起, 虚虚撑在景长霁身侧的柱子上, 不细看还以为卫殷整个从身后拥着景长霁。   景长霁看到卫殷的小动作,但在外人面前给他面子也没说什么, 只当没看到。   景长霁气透的差不多了,打算回去,再等会儿宴会结束也就能出宫了,他想到刚刚的事对巫寂带着一分歉意, 毕竟第一世的时候巫寂是真的帮了他很多。   结果如今反而因为自己不能言明的原因若是以为自己嫌弃他就影响两人的友情:“这几天刚回来也搬了家还有的忙,等稍后休沐,我请国师到宫外喝茶。”   他记得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巫寂时他就在与二驸马一起在外,想必是能随时出宫的。   巫寂意外之下温和笑了, 并没拒绝, 反而眼底都多了些神采:“景大人相邀, 届时定当赴约。”   一旁的卫殷:所以这是当他死的吗?这第一次见面还没结束,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了?   偏偏卫殷不仅不是景长霁的谁,甚至还不敢暴露自己的小心思。   巫寂离开后,景长霁立刻朝前走了一步远离卫殷,虽然没真的碰到,但卫殷存在感太强,只是这么靠近,他甚至能感觉到从卫殷身上隔着衣服传来的温度,让他忍不住也觉得热了起来。   景长霁将这一切归结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毕竟这时候都已经是将近七月份了。   景长霁抬步朝前走,却突然余光看到卫殷朝他伸出手臂,他反射性躲到一旁,皱眉:“王爷,你做什么?”   卫殷无辜装傻:“你怎么就走了?本王想喊你有事。”   景长霁狐疑盯着他:“什么事?”说话就说话,怎么都习惯扯手腕?就算扯衣袖他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   卫殷:“哦,又忘了,风大了,先回去吧。”他不过是想试试自己如果去碰景长霁有什么待遇而已,结果好像没什么区别?   一时间,卫殷心情复杂,觉得又有点心梗了。   景长霁心思还在这一晚差点两次被人碰到手腕,加上天热了衣服也薄了不少。   所以他心思都在回去后要想办法在手腕上缠上白纱布以防下次万一没躲开。   等晚上卫殷回到府中,沐浴后随意坐在桌前,隔着一道屏风,卫一静静在那里禀告自己这一整天打探到的事。   卫一禀告完,饶是卫殷也意外:“你说国师早些时候去见了成贤帝,两人说了很久,似乎和他这次闭关有关?说起来,巫寂这次闭关所为何事?本王怎么没听说老国师有这个习惯?”   卫一摇头:“属下没有探查到,会继续查。成贤帝见过国师后……似乎格外的高兴,他先一步接见太子的时候,当时情绪似乎还不怎么样,但之后,就一反常态,像是有天大的好事。”甚至连这次王爷得了民心这事都挡不住国师禀告的事的愉悦,这简直不像是成贤帝平时的行为。   卫殷眯着眼若有所思:“继续派人去查,不仅是成贤帝这边,还有国师,一并去查。”他倒是要看看,什么事竟然重要到让成贤帝连自己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都顾不上在意。   景长霁第二天去太医院之前,将两个手腕都缠上白纱,官袍落下来不细看发现不了。   即使发现了,他也能找个理由应付不会引起怀疑,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男子会有孕。   他在太医院的职位还是医士,虽然这次去锦州立了功,但太医院不少人都去了,就算升职暂时也挨不着他。   景长霁也不着急,他过段时间要想办法离开汴京,他如今这个医士的职位反倒是好办一些。   景长霁上午待在太医院只需要帮忙分拣药草,倒是落得清闲,还顺嘴听了一耳朵八卦,不是景长霁要听的,但两个医士在旁边闲谈,他想听不到也不行。   说的还是太子的,说是太子请了病假,具体原因不知。   “我猜……估计是被皇后娘娘给……”后面的话并没这个胆子说出来,只偷偷对另外一个医士比划了一下。   “不是吧?怎么会?”另外一个医士是这两年才来太医院的,对一些事情并不了解。   “你才来多久,我都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了,最近两年还好,头几年时常会有御医去东宫,说是太子病了,对外还传过太子体弱,但实际上……我还是听御医私下里说的,说是太子不是病,是伤,被人打出来的。”医士言之凿凿,挤了挤眼,毕竟这宫中能打太子的,除了皇帝……也就只有皇后这个母后了。   皇上肯定不会这般私下里打太子,要打也是明目张胆,但皇后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啊?那可是太子!”   “听说皇后自小就对太子极为严苛,一旦犯了错,就会小做惩罚。”都是些藏在衣服下的,也都是一些轻伤,但还是听着让人咂舌。   景长霁皱着眉,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分拣药草了,等晚些时候再来。   他不想听有关太子的事,太子是可怜,可这不是他利用别人甚至牺牲害了别人的理由。   第一世的时候太子不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皇嗣,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如今知道这些,他猜太子只会做的更绝。   但这些与景长霁关系暂时不大,卫殷已经知道这事,景长霁不信卫殷没有准备,只看到时候鹿死谁手罢了。   下午的时候太医院突然被梁院使喊走不少御医,整个太医院顿时空了下来。   景长霁没觉得有什么,他去了后院继续分拣药材再摊开晒在院子内,就在半下午时,突然有宫婢匆匆前来,看到景长霁赶紧诶了声:“就你了,赶紧过来!”   景长霁没见过这宫婢,但显然是哪个宫里的,看她着急,想着是要找御医:“前头有今日当值的御医,你……”   宫婢却已经脚步很快绕到院门口,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地,急着有催促几下。   景长霁只能先跟着去前院,绕到前头却看到正站在两个嬷嬷旁边皱着眉的李御医,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景长霁脸色一变:“景医士不行,没有别的医士了吗?”   那两个嬷嬷却是皱眉道:“李御医,贵妃娘娘可等着看诊,若非你们太医院如今就剩你一位御医,平时还轮不到你给贵妃娘娘看诊。如今贵妃娘娘身体不适,这医士也到了,怎么又不行了?”   李御医要怎么说景医士平时不跟着御医赴诊,上次太子非要让景大人过去东宫,最后还是睿王出面,愣是从东宫把人给喊走了。   景长霁却是听明白了,这宫中可只有一位贵妃,正是刘贵妃。   偏偏这么巧太医院人都被喊走了,这个宫婢一过去就故意喊他出来,如今看来……刘贵妃这是要专门见他?   景长霁很清楚,这次推掉了怕是以后还会再来一次,他想了想,主动开口道:“李御医,既然贵妃娘娘着急,那容我去收拾个药箱,很快就随同前往。”   李御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人微言轻,毕竟那位可是后宫最得圣宠的刘贵妃。   想着刘贵妃应该也与景大人无仇无怨,这次只是刚好凑巧了。   景长霁很快过去收拾药箱,没耽搁多久背着药箱出来,随同李御医以及一行人前往贵妃的宫殿。   他们一行人从太医院走出来时,景长霁朝一个方向看去,果然看到眼熟的两个侍从在那里,是卫殷先前指派给他的那两人。   景长霁看二人要上前轻轻摇头,随即袖口一摆,等他们一行人经过后,有一张不起眼的纸团留在那里。   两个侍从很快捡起来,只是等看清上面写的东西愣了下:刘贵妃宫中,速去告知巫国师相助。   两个侍从就差揉了揉眼睛,的确是巫国师,而不是他们主子睿王。   景长霁一开始的确想过让两个侍从去找卫殷帮忙,但想了想觉得卫殷得到消息进宫还要耽搁许久,加上也不想这时候让卫殷与成贤帝起争执,这不是刚好把把柄往成贤帝手里头塞?   但巫寂不一样,巫寂因为身份,时常会去后宫陪太后礼佛,甚至也得太后欢喜,当然最重要的是,除了卫殷,他在宫里也只信任巫寂。   两个侍从最后一对眼,想了想,一人去通知主子,另外一个人,却匆匆去了国师殿。   从太医院到刘贵妃的宫殿有一段距离,景长霁跟在李御医身后低眉垂目,心里却在算着距离。   如果顺利的话,他刚到刘贵妃那里没多久,差不多巫寂就能赶到,可万一不顺利的话……   景长霁思绪间,已经跟着被迎进宫殿,刘贵妃正歪躺在贵妃榻上,半垂着眼,略施脂粉,面容有些憔悴,却也难掩绝色姿容,整个人懒洋洋,等听到动静抬眼,似乎是朝这边看了眼,又似乎没有。   景长霁没敢多看,但刘贵妃这模样的确像是身体不舒服,难道是自己想多了,真的只是凑巧了?   李御医带着景长霁上前行礼,随后开始例行的询问。   一旁的嬷嬷出声告知,这几天一直身体不太舒服,胃口也不佳,夜里也睡得不太好,本来觉得没什么,但一直不见好,就让御医给过来瞧瞧。   李御医让刘贵妃伸出手,他则是拿了帕子盖在上面,这才慢慢开始诊脉,而景长霁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因为要拿药包,所以他站在一处桌前,是被宫婢引着过来的,旁边就是一个花瓶,他将药箱打开后正要转过身,余光却警惕瞥见先前那个宫婢就站在他身后两步外。   景长霁最近因为有喜怕被人发现,所以对旁人的靠近很是警惕,加上有巫寂和卫殷先前动不动就伸手的事,他更加对别人的靠近敏锐。   所以那宫婢突然撞了他一下时,他立刻抬眼一手扶住桌角,另外一只手臂一挡:“你做什么?”   那宫婢没想到景长霁竟然反应这么快,一愣之下,知道失了机会,立刻退后站稳:“对不住景大人,奴婢该死,没站稳差点撞到大人!”   景长霁揉着被撞疼的手臂,这宫婢力气太大,他要没察觉,就要碰到后面的花瓶了,难道这花瓶很金贵,所以打算让他赔这个?应该也不至于吧?   这边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但景长霁还是明显感觉到有视线一直落在他这边,只是下一刻随着李御医站起身行了一个大礼说了一句恭喜的话,景长霁意识到什么,猛地抬眼看向刘贵妃,后脊背涌上一股寒意。   李御医正背对着他拱手朝刘贵妃贺喜:“恭喜贵妃,已有喜一月有余。”   景长霁慢半拍垂下眼,拱手贺喜,但刚刚刘贵妃轻飘飘看过来的一眼,却让他后背发凉,他不想这么想刘贵妃。   但刚刚那一眼,他几乎确定刘贵妃竟然真的打算让宫婢撞到他再导致那边的花瓶碎掉。   那花瓶不小,撞到地上的声音若是惊吓到刘贵妃,等事后刘贵妃若是以受惊导致胎像不稳或者如何,他怕是定会成为成贤帝眼中钉肉中刺,甚至会招到雷霆之怒。   毕竟老年得子,又是最宠爱的妃子所生,成贤帝肯定重视。   就在景长霁皱眉思考时,殿外传来禀告:“启禀娘娘,国师大人带着太后娘娘所赠的祈福念珠过来,说是要当面送给娘娘。”   大殿里已经随着李御医的话跪了一地,嬷嬷也没想到娘娘竟然有喜了,更是喜不自禁:“娘娘,这是大喜啊!”   刘贵妃却是静静看着前方:“是吗?”   但也知道这次到底失了机会,以后怕是也难寻到机会,她只是不甘心,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那人虽然她已经不在意了,可他刚死,她就怀了孩子,她最近入梦,总是会梦到他期期艾艾看着她,这个孩子本就不想要,所以……干脆想着不如就……   此刻抬眼看向景长霁,对上他垂着眼无声站在那里的模样,最终垂下眼,摆摆手:“本宫知道了,赏!请国师进来,送李御医、景医士离开。”   其余人领命,很快带着李御医和景长霁离开。   景长霁踏出大殿时,刚好与进殿的巫寂擦肩而过,景长霁朝他无声眨眨眼,后者回他一个温和的笑,随即一个朝外一个朝里。   景长霁一直等出了刘贵妃的宫殿才松口气,只是等到了太医院,踏进院内,就看到卫殷正面色黑沉坐在石桌前,看到他进来,眸色沉沉的,显然气得不轻。   景长霁没想到卫殷竟然来了,他不是让侍从去请巫寂的吗?扭头去看角落,果然两个侍从贴着墙根站着,也被王爷吓得不轻。   尤其是王爷匆匆进宫,结果国师已经过去,景大人也在回来的路上。   王爷来晚了,景大人已经被别人「救」了。   两个侍从心虚又无辜:景大人,您……自求多福。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开了本预收,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哒-比心——   《穿进古早文的我成了锁文主角》   文案:   季欢穿进了一本古早狗血文,一上来就是三观不正的修罗火葬场。   主角攻带着白月光正对主角受虐身虐心?狗男人不能要了,痴情男二不香吗?   追夫火葬场?算了,骨灰扬了吧。   一段时间后,季欢参加主角受和痴情男二的婚礼,他满意了,更满意的是随手救下的少年。   少年身高一米九、武力值九百九,能抗、能打、能赚钱,顶着一张野蛮恶霸的海王脸,却动不动就脸红,纯情又听话。   饿了有人投喂;渴了有人倒水,他说一对方绝不说二,这日子……要不是剧情结束他应该能穿回去了,季欢还真不想走。   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季欢自信满满决定临走前来个假死,给众人一个完美落幕。   谁料等到那天,一闭眼再一睁眼,他发现事情不太对劲,他好像……被关了。   而关他的竟然是他好心收留的那身世可怜完全在他审美蹦跶的三好少年,摇身一变成了书中一直没出现的反派大佬?还是商界新贵?盛氏新家主?   季欢:??   盛郁年少时身处黑暗,深陷泥潭,直到一道光出现,伸手将他拉出深渊。   至此,他收起尖锐的獠牙披上伪善的外衣跟随其后,将他视为一切。   直到他发现这道光也要逃离,那便……不装了。 第54章   更新   景长霁表情一僵, 但又无奈,两个侍从也是担心他。   他知道第一世的事,信任巫寂, 侍从却不一定相信, 所以还是请了卫殷过来。   李御医看到睿王, 赶紧行礼,随后寻个理由跑了,睿王这表情也太吓人了,不是他不地道抛下景医士一人,他留下来也没用啊。   顶多承受怒火的从一个变成两个而已。   景长霁低咳一声:“王爷怎么进宫了?”   卫殷瞧着装傻的人:“本王能不来吗?不来,这合、作的人怕是要易主了吧?”   卫殷是真气,他这心思还不能对眼前的人说, 怕把人吓走了, 但瞧瞧景长霁做了什么, 明明他们才是相处最多的, 他与那国师见过几次?就这么信任了?   景长霁扭头瞥了眼侍从,二人看看王爷, 最后还是顺着墙根出去了。   院中一时间只剩景长霁和卫殷。   景长霁知道这怒火不平息,怕是接下来都没法好好谈:“睿王府离宫中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也是担心王爷安危, 怕因此让成贤帝抓到王爷把柄。”   卫殷挑眉看他:“是吗?”心里的火气却是散了大半。   景长霁却紧接着又道:“先前有那般传闻是为了让成贤帝放心,但如今……应该也不需要了,所以还是这样好一些。”   卫殷后知后觉意识到那般传闻指的是当初的冲冠一怒为蓝颜,他是断袖的事。   卫殷:“……”感觉更气了。   景长霁离得近, 能看到卫殷眼底骤然蹿起的小火苗:这火怎么还越浇越旺了?   景长霁聪明地转移话题:“刘贵妃有身孕一月有余了。”   卫殷幽幽道:“她有就有了, 又不是你有。”重要吗?完全不重要。   景长霁:“……”要不是知道这厮不可能知道, 景长霁都怀疑他是不是亲自替他诊过脉,这开口带刺就算了,还精准扎过来。   卫殷说完就后悔了,尤其是景长霁噎了一下后,直接不开口了,他低咳一声,服了软:“刘贵妃是故意找你过赴诊的?”   景长霁嗯了声,将先前在贵妃殿内发生的事以及他的猜测说了一遍。   好在当时他反应快,否则,这时候他估摸着要承受成贤帝的雷霆之怒了。   卫殷眼神沉沉:他放过刘贵妃,但显然刘贵妃对自己的身份似乎看不清,当了这么多年贵妃,这是真的将自己当年怎么爬上来的给忘了?   景长霁没注意到卫殷的异样:“刘贵妃想用龙嗣受惊借机让成贤帝对下官发火,会不会因为这个针对王爷?”   他之所以说出来也是想提醒卫殷,怕刘贵妃因为许倚林的死也算到卫殷头上。   卫殷听出景长霁话里的深意,挑眉笑了声:“你担心本王?”   景长霁淡定与他对视:“这是自然。”   卫殷反而先一步转开视线:“是、是吗?”   景长霁也莫名将目光落在别处:“毕竟下官与王爷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   卫殷:“……”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景二这么能气人?   卫殷揉了揉眉心,虽说觉得景二太戳他的心窝子,还是解释安抚一声:“刘贵妃不敢对本王出手。至于她此举也不是想让孩子受惊继而牵扯到你。”   景长霁一愣:“那是下官想多了。”   卫殷:“不,你想少了。她不只是想让孩子受惊,而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借用你而已,顺便达到除掉你的程度。”   龙嗣受惊与龙嗣因为景二没了,绝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景长霁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刘贵妃疯了不成?竟然拿龙种来换他的命?   卫殷像是能猜出他此刻的心思,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因为离得近,几乎能从景长霁的眼底看到他自己的模样:“可如果她不想要这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也不能留呢?”   景长霁在卫殷靠近时反射性想后退,但紧接着因为卫殷的话太过震惊,一时忘了反应。   什、什么?什么叫这个孩子不能留?   卫殷望着景长霁因为难以置信微张的嘴,让他喉间有些痒,先一步主动退开,偏头,声音喑哑,不太自然:“刘贵妃出身低,能在宫中这么多年圣宠不衰,霍皇后甚至从未因此对付刘贵妃,你真当是凭借成贤帝的宠爱?”   这与景长霁过往认知完全不同:“难道不是?”   卫殷啧了声:“自然不是。刘贵妃对许倚林就算年轻时有点动心,但也挡不住她的野心。她当年之所以能进宫得到圣宠,你才是靠着谁上位的?”   景长霁怔怔顺着询问:“是谁?”   卫殷难得瞧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又多看几眼,心情不错说出一个名字:“霍相。”   果然,下一刻成功看到景长霁陡然睁圆的眼睛,这样与平时冷静自持完全不同的模样,让卫殷手痒,甚至想上前触碰一番。   景长霁直到下值回到府里也没因为卫殷说的这个大瓜回过神。   尤其是后来卫殷说的那句“本来还不确定,但看刘贵妃不想要这个孩子那这个孩子应该不是成贤帝的”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个瓜……有点太大,他需要缓缓。   “长霁,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景大哥看他用晚膳心不在焉的,担心问道,想问是不是孩子的问题,但怕隔墙有耳,从未再单独提及过。   景长霁不想让大哥操心这些,摇头:“没事,在想宫里的事,刘贵妃有喜了。”   “刘贵妃?”景大哥皱眉,大概是想到许倚林,脸色也不太好看,紧张问,“她让你过去了?她有没有为难你?”   景长霁自然没敢提自己也去的事,寻了个借口否认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没必要让大哥担忧。   这边兄弟两个气氛融洽,睿王府却是一片死寂。   侍从算是发现了,自从景大人搬走,这府里的气氛又恢复先前的压抑冷清。   尤其是今个儿,王爷一回来周身笼罩的冷意能将人冻死。   此刻卫殷房里的情况比侍从猜测的还要可怕,卫一单膝跪地,也听说了白日里宫里发生的事:“这次是属下失职,原想着刚回宫,不会有人针对景大人……”   他这边只顾着防备成贤帝,竟是将刘贵妃给忘了,差点造成大错。   若是刘贵妃真的将小产的事嫁祸给景大人,即使王爷能保住景大人,怕是也要明面上彻底与成贤帝撕破脸。   甚至这事在外人看来也会是王爷这边不占理,对王爷刚好起来的名声也有损。   卫殷:“再有下次,你这首领也别当了。”   卫一知道王爷说的不是玩笑话:“属下绝不再犯。”   卫殷没打算这事就这么结束:“刘贵妃既然心思这么多,给她找点事干。”   卫一一愣:“王爷的意思是?”   卫殷沉沉眯起眼,眼底冷漠一片:“将霍相和她过去那点事想办法让太子的人知道。”   卫殷以前不知道太子并非霍皇后的亲生子,也没多想。   如今被刘贵妃这事一提醒,他倒是想到一件事,霍皇后当年嫁进宫靠的也是霍家。   单凭霍皇后不可能半日内毫无任何痕迹换掉孩子,除非有人帮忙。   这个人不用想也能猜到少不了霍相。   一开始卫殷只当霍相是想保住霍皇后的位置以及霍家的权势,毕竟太子是储君对霍家这个外家而言绝对是好事。   但刘贵妃不想要这个孩子,是不想还是不敢,这所谓的龙嗣怕有七八成不是成贤帝的。   一月有余,那时候许倚林早就自缢死了,是在他们去锦州之后怀上的孩子,不是成贤帝的,那敢动皇帝女人的,不可能短时间有旧情,那就是过去就有这层关系。   这般想来……只能是霍相。   可如果霍相与刘贵妃有这么一层关系,那么二皇子和四皇子,真的是成贤帝的种吗?   卫殷甚至有个大胆的猜测,一旦这两位皇子但凡有一个是霍相的种,霍皇后这般对待太子将太子养成这幅样子霍相从未插手过也就能理解。   毕竟……如果霍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太子登基,目的本来就是让自己的子嗣登基?   他能想到这一层,太子也不难能猜到,那就先让他们狗咬狗,他坐收渔翁之利。   接下来几天,景长霁在太医院没遇到什么事,刘贵妃也没再派人过来。   因为刘贵妃有喜,成贤帝龙颜大悦,这几天一直时不时去贵妃宫里陪她。   给刘贵妃诊脉的也换成了梁院使,可见成贤帝重视程度。   景长霁过得自在,终于七月初休沐的日子,他今天不用进宫当值,也早就约好与巫寂在戏园约见听戏。   景长霁本来想约在茶楼或者一品斋,但想到万一到时候约饭喝酒的话,他不能喝酒。   甚至茶水也能多喝。   景长霁对这个孩子很重视,即使喝一些茶水也没事,他还是不想出错,所以干脆约在戏园听戏。   加上这里第一世的时候景长霁常来,自己熟悉的地方,也不容易犯错。   巫寂好脾气,景长霁说是哪里他也没反对,对他而言,能出宫有人陪着已经是闲来放松。   景长霁提前和景大哥说过,一早换上常服出了府,只是刚到府门前,看到旁边停着一辆马车,怎么看都有些眼熟。   景长霁有种不祥的预感,谨慎往一旁退了一步。   他这刚一动,马车的帷幕被车夫撩开,眼生的侍从朝他恭敬笑笑:“景公子。”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是卫殷那张厌世的脸。   景长霁:“……”   景长霁无奈,人都过来了,他也不可能当做不知道,上前,压低声音拱手行礼:“王爷怎么来了?是有重要的事吗?下官今日休、沐。”   他把休沐二字咬得有些重,他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会还要让他工作吧?   卫殷耷拉着眼皮,看不出情绪,冷着脸,尤其是看到景长霁盛装打扮过,更加不爽。   跟别人出去就打扮的这么不同,跟他出去怎么没见重视过?   说起来,他们是不是出了公事,压根没单独约见过?   卫殷不肯承认自己酸了,如果是别人,但凡有点违和或者对景长霁有威胁,卫殷第一个先处置了。   偏偏他让人查过,巫寂不仅没问题,甚至还帮过景长霁好几次。   最重要的一点,巫寂出自巫族,而他的生母曾经是巫族的圣女,算起来,也是老国师的弟子。   他与巫寂真要算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千丝万缕的牵扯。   但就这么放任景长霁与人待在一起,他又不舒坦,最终想了想,也没说过他不能一起是不是?   卫殷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本王也想听戏。”大概怕景长霁拒绝,“本王还没去戏园听过戏。”   景长霁头疼,但不得不说,卫殷后面那句话让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景长霁想到卫殷帮了自己这么多,又救了自己好几次,又想到卫殷出生身上就带了毒,最终叹息一声:“等到了地方,王爷不能再跟着。”   他和巫寂约好的两个人,突然带睿王过去,这算什么事?   但戏园又不是他开的,卫殷到了戏园独自去看戏也行,左右戏园多的是单独的包厢。   卫殷磨了磨后槽牙:“行啊。”先去,等到了地方再说。   景长霁没来也觉得没什么,但等到了戏园门口,刚从马车上下来,扭头看到戏园外正对峙着的两人,有种今日不宜出门的错觉。   贾茂涵和巩玉炜面对面站着,似乎在争吵,看到有人过来反射性偏头,等看到景长霁,二人眼睛一亮。   尤其是巩玉炜,甚至眼圈都激动的红了,嘴唇嗫喏一下,把到了嘴边的名字咽了回去,不敢上前。   贾茂涵眼睛亮得惊人:“长霁……”   他早就听说长霁回来了,但他最近被禁足,今天好不容易出来,想来戏园定个位置再去一趟景宅看看,谁知好死不死遇到巩玉炜。   想到巩玉炜先前对长霁的心思,贾茂涵怕长霁看到他想起以前的事,就跟巩玉炜吵了两句。   贾茂涵还想上前,结果等下一刻看到从马车里随即下来的人止了步。   对方一身与景长霁同样的月白色的锦服,面上戴了面具,遮住大半张脸。   但随着那句「长霁」偏头看过来,面具下一双眼锐利寒冷,像是要将人冻死。   贾茂涵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   他看不到对方的模样,但那眼神有些吓人,又和景长霁一起,加上那通体的矜贵气度,贾茂涵想到一人,更加低垂着头,怂哒哒不敢上前。   巩玉炜虽然听到坊间传闻却没当真过,也没把景长霁身边的人往睿王身上想。   他无法克制心头的思念,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即使畏惧,也忍不住上前一步。   卫殷的目光从贾茂涵身上转到巩玉炜身上,尤其是后者此刻眼底痴痴的模样。   若是旁人不会往旁处想,但卫殷不一样,他已经开窍也懂自己的心思,再咂摸一下,顿时明白这人在觊觎景二。   这里是戏园,这二人认识景二,还喊的这么熟稔,面前二人的身份跃然纸上。   卫殷的脸色却更难看,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最开始景二与他合作时,他已经让人查过景二的行踪,包括他接触的人。   其中递到面前的就有国子监祭酒嫡次子巩玉炜,也是当初狩猎场给景二下药之人。   当时卫殷看到了,只疑惑景二这种心思的人怎么会着了道,也没太在意。   但此刻再想起来,想到但凡那晚巩玉炜没有收敛心思……   卫殷的眼神带了杀意瞬间涌上来,他这般强烈的情绪被一旁的景长霁察觉到。   景长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下一惊。   他最初寻到卫殷时,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异样,也知道卫殷会查他,那想必那晚的事卫殷必然知道。   以前无所谓,但如今卫殷对他……   景长霁怕卫殷会真的杀了巩玉炜,瞬间改了主意,直接走到一旁挡住卫殷的目光:“我定了包厢,再不去要迟了。”   在外面既然卫殷不想暴露身份,他只能改了口。   巩玉炜的确有错,他当初已经自己打了回去,却不至于该死的程度,也不想卫殷脏了手。   卫殷的目光转了一下,最后落在景长霁面上,对上他的目光,确定景长霁压根没把这么一个东西放在眼里,决定不掺和这事。   但私下里么,这人肯定不能留在京中,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忍不住想动手。   景长霁看卫殷跟他走了才松口气,回头看了眼贾茂涵。   后者赶紧扯着巩玉炜拉着走了。   卫殷跟着景长霁绕到包厢楼下,拾阶而上时,皱着眉忍不住问道:“你不生气?”   景长霁知道他问的是巩玉炜的事,这里刚好没别人,他坦然道:“生气啊,所以下官揍了他,也跟他绝交了。”   卫殷咂摸一下,心情微妙,试探问道:“那你气的是他给你下药这事,还是对你有那种心思这事?”   景长霁面上没表露出来,心脏却急速跳了两下,敛下眼时望着自己还看不出任何起伏的肚子,极轻微哑着嗓音撒了谎:“都有吧,但更多的是后者,毕竟……下官又不是断袖。” 第55章   更新   景长霁想过自己说出这句话对卫殷的打击, 但没想到能影响这么大,自从那天戏园见过后,卫殷一连几天也没出现在他面前。   但他也说不准是卫殷在忙没有进宫, 还是不想见他。   景长霁说了自己不是断袖后, 卫殷沉默良久, 等再见到巫寂时,也没心情针对一二了,毕竟人都对男子不感冒,卫殷也没必要再吃这份干醋。   卫殷这边的确是因为景长霁说了那话是一方面,但也只是被打击了一下,这事他先前就知道了,也不是头一次听景长霁提及。   要说不是断袖, 卫殷自己当初也不是, 后来不是该是还是了?   卫殷不死心, 但他这几天没来找景长霁, 是因为卫一的人查到一件更重要的事,让他暂时顾不上景长霁。   “查清楚了?这事是真是假?”睿王府的书房里, 卫殷难得一身正装,皱着眉看着单膝跪在面前的卫一。   卫一也觉得匪夷所思,前几天只是查到一些端倪,还以为消息有误, 可等接下来查下去,连卫一也震惊了。   卫一把又核实查到的消息禀告上去:“王爷,这事十之八九是真的。成贤帝真的让人私下里买了丹炉和各种药草进宫,因为买的药草太多, 倒是查不到方子他要干什么, 但……”   成贤帝如果真的生病, 应该去太医院找御医诊治,而不是私下买药草。   除非,成贤帝不想让人知道他有需要用到药草的地方。   卫一一开始觉得奇怪,还当成贤帝是生了重病,怕消息泄露出去引起朝堂内乱,但这几天重新打探下来,成贤帝瞧着哪里像是有病的?   甚至这期间除了去贵妃殿陪刘贵妃外,还顺便去了两次后宫别的妃子宫中。   一瞧就是身体倍棒龙马精神,还能在后宫雨露均沾。   既然如此,怎么还会需要到买这么多药草,再加上单独秘密买下的那个丹炉,让卫殷也有了一个匪夷所思大胆的念头。   卫殷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他想长生不老想疯了?炼丹这种事,他忘了老皇帝是怎么死的了?”   卫殷指的老皇帝不是成昭先帝,而是成昭先帝的父皇,也就是上上一任皇帝。   当年成昭先帝在外游历,压根没想过老皇帝会突然重病,加上病的太过突然。   所以成昭先帝不得已没带着成灵凤一起回去,这也有了后面的种种。   而老皇帝那时候就是听信了一位老道的骗术,修炼长生不老丹,结果把自己给吃得重病,只是这事没对外说。   但坊间不清楚,皇室不少人当初都是知道的。   卫殷还是听老睿王提及的,当时说的时候,也包括卫殷的身世以及这些年发生的事,但卫殷知道真相后没多久,老睿王就被成贤帝害死了。   卫一打探到消息时也觉得成贤帝是不是越老脑子越不清楚了,但这些话他也不敢乱猜,但想到某种可能性,还是忍不住道:“也许,成贤帝是真的寻到别的办法也说不定。”   卫殷眯眼,他也想到一个人,但觉得可能性不大:“当年老国师都没敢答应,他能拿到?”   卫一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王爷,从属下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当年老皇帝就有意想知晓巫族秘术,但被老国师拒绝了。老国师只提及过巫族秘术是不传秘术,只能起死回生,并不能长生不老。但老皇帝不信,但老国师当时宁死也绝不交出来,说自己参悟不到。老皇帝才病急求医,被那老道钻了空子。但如今……如果是巫国师拿出巫族秘术,也许……说不定是真的。”   听说国师先前在他们去锦州赈灾时闭关过一段时间,加上巫族的确有能起死回生的秘术,但没有人真正见过。   可巫族一脉能这么多年一直是大卫朝唯一不变传承下来的国师一族,就能知道巫族绝对有厉害之处。   卫殷脸色不太好看,他想让成贤帝死,偏偏有人能让成贤帝永生。   不管真假,卫殷对这位巫国师的不喜有多了一分。   “王爷,这事要怎么办?如果巫国师真的炼制出长生不老丹,到时候……”   “啧,他想长生,也要别人愿意。”卫殷眼神沉沉,“先前让你递到太子的消息,他收到了吗?”   卫一道:“收到了,只是这几天东宫倒是一直没有动静。”但没有动静,那就是有动静。   卫殷敛下眼,遮住眼底的所有情绪:“将成贤帝炼制不老丹的秘密一并递过去。”   如果成贤帝长生不老,那么……太子这个储君永远都不可能当皇帝。   太子这次倒是沉得住气,看来不是皇室血脉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怕是不小。   成贤帝教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成算的人,朝夕间竟是终于能看了,让卫殷心情倒是复杂。   但对方不是成贤帝的骨肉,倒是让卫殷对太子没有这么恨,但依然不喜。   至于成贤帝,想长生不老?想一直活着,除非……他能也同时修成铜墙铁骨,否则,他这条命,他早晚要来取。   景长霁接下来一段时间过得顺遂,可每天一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肚子,他是一天天瞧着肚子的变化。   景长霁心情复杂又着急,但一时间的确没寻到合适脱身离开汴京的办法,只能继续等。   他和景大哥商量的结果就是私下里打点,寻个机会将景长霁调离外地,等生下孩子后再想办法调回汴京。   到时候带着孩子回来,只说期间成过婚,但生母难产过世,如此也顺理成章,不会引起旁人怀疑。   只是寻到一个合适能离京的机会并不多,还不能做的这么明显,更不容易,需要等。   好在景长霁平时穿的官袍宽大,他即使肚子大一些也不会有人往他怀孕那个方向看,只除了他现在在太医院,身边不是医士就是御医,还是危险。   虽然不会往别处想,难保万一一不小心被老御医看出端倪,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以男子之身有孕,到时候世人怕是会将他当成怪物,更不要说日后的仕途。   景长霁已经想过,再过段时间就寻个由头将太医院的职位辞掉,再等等随着景大哥帮他打点的位置调离出京。   而上次刘贵妃找茬的事,如今想想倒是一个机会,但凡刘贵妃再敢乱来,他可以趁机向梁院使辞去医士的位置。   但刘贵妃与许倚林的事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也没有证据,他也不可能说刘贵妃想害他,所以只能再寻一次机会说自己得罪了贵人。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景长霁在宫里格外的低调。   因为一连多日没见也没遇到卫殷,景长霁渐渐松口气,想着也许是那天自己的话真的让卫殷放弃了。   只是这天夜里景长霁刚和景大哥吃过晚膳回房,他最近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身体也困倦得时候更多,所以沐浴洗漱后就躺下睡着了。   天太热,他将窗棂开着,依然热的有些睡不着,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一声很轻的声响。   半梦半醒间景长霁以为是做梦,但他下一刻却是醒了,脑子瞬间清醒,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多。   不对,房间里有人,这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人进了他的房间。   黑暗里,景长霁只睁了一下眼又重新闭上,装作呼吸平稳沉睡的模样,但放在一旁的手已经摸到枕头下的匕首。   不多时,有人无声无息靠近他,在低头的瞬间,景长霁毫不迟疑握着匕首直接狠狠刺了过去。   但手腕显然被攥住,下一刻被景长霁另一只手拿起玉枕砸了下去。   来人大概不想伤到他,只是用手臂虚挡了一下,但玉枕砸在手背上还是让对方闷哼一声:“景二,你疯了?”   景长霁心脏剧烈跳动着,第一世最后惨死的画面涌上心头,他还以为自己小命要交代在这了。   但熟悉声音乍然闯入脑海,他意识到是谁时怔愣在那里,一时竟是忘了反应。   卫殷只是想临走前看一眼这没良心的,结果还被揍了。   他松开手,摸着已经肿起来的手臂,倒吸一口凉气,气笑了:“睡觉还藏着匕首,不知道还以为你身处战场呢?”   景长霁这时候已经回过神,他讪讪把枕头放回去,另外一只手还攥着匕首,赶紧扔掉,好在自己警惕,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没松开,否则,刚刚卫殷就真的摸到他脉搏了。   卫殷虽然不是大夫,但久病成医,他怕对方会察觉到不对劲。   卫殷已经挥手将烛火点燃,房间亮起来时,景长霁反射性抬起手挡了挡,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看到卫殷坐在不远处,沉着脸抱着手臂瞧他。   景长霁从床榻上下来,低咳一声,站在远处不敢上前:“王爷……你没事吧?”   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卫殷好端端的大半夜闯到别人房里,还不吭声,任谁都觉得是不怀好意的歹人吧?   但这话景长霁可不敢说,卫殷这人小心眼,身份又矜贵,万一记仇,他得罪不起。   卫殷本来还在生气,他这么多年还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尤其是景长霁刚刚那一下往死里砸,手臂被砸的那一下肿起来后这会儿泛着青紫,瞧着很吓人。   但瞥一眼站在那里不敢过来的景长霁,因为天热穿的薄了些,加上刚刚的拉扯,衣襟大开,甚至从白皙的脖颈一直大敞开一直往下。   卫殷只瞥了眼就没敢继续往下看,鼻子一时间竟是有些热,他偏头,也不太自然,耳根红红的:“你那什么表情?本王怪你了?先把衣服穿好。”   景长霁迅速低头,看到自己这模样也不太自在,赶紧拢了拢,找到房里的药箱,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王爷的手臂没事吧?要不下官给你上点药?”   卫殷瞧了眼,无所谓:“行了,就你那点力气,不碍事。”毕竟是他有错在先,他没吭声就过来闯民宅,的确是不对。   但一连多日忙着没能见到人,他想临走前见一眼,但他离开是私下里,不方便大张旗鼓,所以就偷来这一趟。   卫殷想了想,解释道:“本王这几天太忙,所以没来。”   景长霁也不知道要和卫殷说什么,只垂着眼应了声:“嗯。”   卫殷:“本王半夜突然跑来,是因为稍后要秘密离京一段时间,所以……想走前跟你告个别。”   景长霁诧异抬头:“是……出了什么事吗?”   卫殷摇头:“不是,是本王身体出了点问题,先前秦大夫配的药出了问题,本王需要再需要寻别的药。”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需要早做准备,也与成贤帝私下里的小动作有关。   尤其是秦大夫背叛后,他一个月发作一次变成一个月几日,但没有下别的要后虽然发作但他勉强能控制住,他的确需要寻一味药,但并不好找,他需要亲自去一趟。   但秦大夫的事他不好和景长霁提,以免对方担心,但这小没良心的会不会担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景长霁皱眉,想到上次见到卫殷的模样,叹息一声:“王爷可有需要下官帮忙的地方?王爷也知道下官有些门路,能寻到一些不常见的药草。”   他如今的积分不少,能兑换不少特殊的药草。   卫殷没想麻烦景长霁,拒绝了:“等以后有需要,本王不会和你客气,毕竟你还欠本王的命。”   景长霁看他还有这闲心提这个,看来是没事:“那王爷你要走几天?”   卫殷:“还不知道。本王接下来一段时间对外称病避不见客,是假的,你不用多想。”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亲自过来一趟,怕别人过来景长霁不信担心。   来意说完了,卫殷直接站起身,虽然还有很多话要和景长霁说,但他真正想说的话如今说来却并不合适,他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望着景长霁,只留下一句:“等本王回来。”到时候他会真正言明自己的心意,不管景长霁是不是断袖,但至少……他得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景长霁送卫殷到了门前,在卫殷就要融入黑暗里时还是忍不住唤了声,连忙兑换了不少效果极佳的金疮药,一股脑都塞给卫殷:“王爷……保重!”   卫殷看着递到手边的包裹,深深忘了景长霁一眼,最终没说别的,只是离开前,目光落在景长霁腰上,只留下一句:“景二,本王先前的确没看错,你是真的胖了。”   景长霁:“……”   第二天景大哥发现二弟用早膳时心不在焉的,担心又给他添了一碗粥:“昨夜没睡好?是不是天热,大哥让人弄了一批冰块,晚些时候就能送来了。”   如今长霁是两个人,吃食上加上平常用度和平时不同,他又是头一次当家,很多事情没想到,但也在尽力做到尽善尽美。   景长霁回神对上景大哥担忧的模样,立刻解释道:“不是因为这个,大哥放心,我没有不舒服,刚刚在想事情。”他适时转移话题,“钰山表兄那边怎么说?”   这些天景大哥和景长霁都在想办法打点离开汴京的事,但一时间想要寻到合适的职位又能刚好让景长霁离京并不容易。   好在前两天容伯府传来消息,景长霁那位容表哥容钰山要离京去凉州下面一处当知县。   容钰山先前景长霁见过一面,也差点被当时夏侯骞的人给害死,被景长霁寻来后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差点也没命了。   毕竟当时景大哥之所以牵扯到许倚林那事,还是因为和容钰山约见时容钰山看到了许倚林和那个刀疤脸。   后来容钰山托人传来信给景大哥,千恩万谢,说是欠他一个人情。   最近听说景大哥在打听外派离京官员的事,他这边职位一确定下来,就立刻给景大哥递了信儿。   容钰山如今在京中是正七品的大理寺评事,他如今外调的知县也是正七品。   虽说算是降职,但在外待个三五年有了功绩,回头容伯府再使点力调回来那就能直接升上去。   容钰山还以为表兄也想外调,景大哥如今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虽说有个世子的封号,但留在京中受限于景安侯府。容钰山想着不如一起外调去凉州,他能当知县,说不定景大哥能直接当知州,一个地方也方便照拂。   景大哥让景长霁安心,他已经和容钰山约好见面,商议让容钰山到时候离京时带上景长霁的事。   景长霁在景大哥离开时从一旁拿出两个细长的盒子,里面是他从系统兑换出来的野山参。   他本来想亲自去一趟容伯府的,但他肚子越来越大,尤其是他这些年头一次过去,容伯府女眷有多。   到时候万一被看出来不好,也怕到时候容舅舅和他一起痛饮几杯。   所以干脆想着等来年带着崽子回来再一起拜访,但他们兄弟二人搬出来有些捉襟见肘,景长霁知道大哥备了礼,但显然分量不太够,想了想,还是兑换了两根百年野山参。   景大哥打开看到野山参傻了眼:“这、这是哪里来的?”   虽说二弟当了医士,但俸禄就那么点,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个?   景长霁心虚摸了摸鼻子:“这是先前王爷给的,我之前帮王爷救了人,算是赏赐。”   景大哥松口气,但想到那位睿王,心情复杂:“还是送回去吧,这么重的礼,还是别收了,舅舅那边礼物我会备好的。”   只要想到二弟的心思以及肚子里的崽,景大哥再想到睿王就心梗,还是不要有牵扯的好。   景长霁:“收都收了,也算是我的报酬,我帮忙救了人,也还好,再说这野山参赏赐下来好几个月了,再送回去,反而奇怪。”   景大哥一听是几个月前,那就是去锦州前,想了想,那就是银货两讫,咬牙还是接了,等把二弟送走,再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时候物是人非说不定二弟已经变心了。   景大哥下值后拿着野山参就去见了容钰山。   容钰山等知道是让景长霁离京时傻了眼:“啊?为、为什么?听说长霁表弟很受睿王信任,如今又是太医院的医士,怎么看都前途无量。”   跟着他去凉州路途远不说,还辛苦,他刚去当知县,开始肯定不顺遂。   景大哥咬牙,没敢提这事,先离京再说,等到了地方相信长霁能想办法安抚好钰山,他想了想,压低声音:“你还记得先前陷害我们的那个许倚林吗?”   容钰山重重颌首,也谨慎压低声音凑近:“自然记得,他不是自缢了吗?”陷害他们的是许倚林和北冥质子,知道的时候他都吓死了。   感觉先前脑袋都拴在腰带上,差点就没了。   景大哥声音更低,将许倚林为何受控于夏侯骞的缘由说了,而这个缘由自然是夏侯骞有他私下里见刘贵妃的证据,所以才不得不听命。   容钰山整个人都傻了:??他、他听到了什么?许倚林和刘贵妃?!   景大哥的声音继续传来:“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最近刘贵妃不是有喜了吗?你可知,刘贵妃没被诊脉查出龙脉当天,她故意让人去太医院让长霁过去了,还差点……”景大哥没细说,但那表情,容钰山听懂了。   容钰山不仅懂了,还脑补了很多,最后倒吸一口气:刘贵妃这是因为许倚林的死怨上长霁了啊,这能行?   容钰山一锤定音,就算他不能离京也得把长霁表弟送出去,这留在京中太危险了!   景大哥自然信任容钰山,也提了这事暂时不要和任何人说,连舅舅也不能。   容钰山一口应下,还上下去打点,不到半个月竟是真的给景长霁弄来一个正九品的主簿的位置,等任职的文书下来,所有人都傻了眼。   景家这位二公子是不是有病?放着好好正七品的京官太医院的医士不当,跑去凉州下面的县衙当一个九品芝麻官的主簿?   这傻子都知道哪个更有前途啊?偏偏景二选了一个最没前途的。   因为任职文书刚下来,还有一段时间的准备,加上景长霁需要交接文书,把太医院的职位处理好,所以容钰山和他一起是打算一个月后再启程离京前往凉州。   景长霁算了算时间,那就是大概将近四个月的时候,只要他小心一些,应该还不太容易看出来。   就算看出来,也顶多觉得他是胖了点。   景长霁这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而离上次见到卫殷已经过去半个月,而卫殷也终于回来了。   只是一回来就得到禀告景二公子要离京去凉州任职了。   卫殷:??他这是走了半个月不是三年吧? 第56章   更新   卫殷脸色不太好看, 尤其是想到一个月后就见不到景二,心里像是缺了一块。   尤其是景二这一走,短时间内肯定回不来, 即使能回来, 他也担心这期间有变故发生。如果在这段时间景二喜欢上别人怎么办?或者有别人出现在景二身边?这些都是卫殷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情感上让卫殷想让景二留下来, 最好一辈子困在自己身边。   毕竟景二自己说的,他还欠了自己几条命没有还。   但理智却在与他心头无法克制的情感拉扯,他这半个月出去除了要寻克制住自己体内毒的药之外,还是做准备,为一旦成贤帝出事,朝堂一乱,他将会开始自己的计划。   成王败寇, 一旦他失败, 那么等待他的是什么, 卫殷很清楚。   他要将成贤帝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他要替义父报仇,让成贤帝做过的那些事大白于天下, 而这些,都是踩在刀刃上行走,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他……愿意让景二冒这个险吗?   卫一跪在不远处, 心里也没底,他按照王爷的吩咐派去的人只负责私下里保护景大人。   加上任职凉州县衙主簿这事是由景大哥和容家的一起办的,压根没往景大人那里想,这才失了先机。   “王爷, 可要属下……将任职的文书收回去吗?”卫一也不傻, 他能察觉到王爷对景大人的重视, 这种对待的不同早从上次秦大夫的事发时就体现出来了。   卫一说完,卫殷凌厉冰冷的目光扫过去,让卫一一惊,头垂得更低:“属下失言。”   卫殷依然没说话,他的手指轻轻又一下没一下敲着桌边,修长的手指指骨分明,却莫名此刻暴露他的心绪,理智而又纠结。   最终卫殷闭了闭眼:“不必了,就依着景二的意思办。”   卫一意外,却克制住抬眼的想法:“可如此一来……”他很快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王爷这是怕景大人卷入接下来的纷争,刚好借着这个机会,让景大人远离朝堂?   凉州虽然离汴京远,甚至刚过去会受苦一些,但对景大人来说却是个好结果。   一旦王爷败了,那么景大人早早脱离王爷一派,加上以王爷的性子。   即使败了也会与成贤帝同归于尽,最后如果是太子登基,凭着当初那份恩情,至少景大人能保住命。   一旦王爷胜了,要么是王爷脱身远离朝堂,要么……登基为帝改朝换代,到时候想将景大人召回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卫一能想到的事,卫殷自然也清楚。   他回来的当晚站在窗棂前半夜未睡,他半个月前离京前,想着回来就和景二挑明自己的心意,成与不成,他都要试一试。   但如今……卫殷瞧着外面浓墨一般的夜色,最终闭了闭眼,将这份情愫压了回去,时机不到,如果他败了,还是不给景二添麻烦了;如果他胜了……   卫殷再睁开眼时,眼底攒动着极亮的光,让他那双凤眼熠熠生辉,竟是比外面的星辰还要亮,带着野心与势在必得。   卫殷这边没睡,东宫那边太子独自坐在桌前,也是无法入睡。   从锦州回来这么多天,他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一闭上眼就是那幅画,是夏侯骞的那些话,说着他的身世。   甚至午夜梦回,都是父皇站在阴影里,沉沉瞧着他,控诉他竟然不是自己的龙种,说着要将他打入死牢。   太子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查,夏侯骞说是一回事,他几乎确认大半是一回事,他也要自己查清楚。   如今摆在面前的,正是所有这段时间查出来的一切。   他的确不是龙嗣,也不是皇后的孩子,他不过是被皇后害死的那两人的子嗣。   甚至查到当年前太医院黎院使——他真正的外祖父,是被成贤帝冤枉陷害的。   所以这些年……他都是在认贼作父。   太子想笑,却笑不出来,他的一生,似乎从开始就是一场笑话。   太子一双眼沉沉如黑水,静静望着另外两份调查出的结果,一份竟然是他的好「舅舅」霍相与刘贵妃之间的关系,甚至如今刘贵妃怀的所谓的龙种都不一定是成贤帝的。   怪不得这些年霍相对他这个太子压根不上心,也因此他自小就与霍家不太亲近。   他以为这只是性子使然,毕竟他与霍皇后的关系也一般,从未怀疑过,也许从一开始,所有人都知道的真相,只有他一个人被瞒着,像是一个小丑一样,以为所有人都对他这个太子重视又恭敬。   甚至还觉得霍皇后对他的那些鞭笞与严厉,真的是想要激励他,让他最后能荣登大宝。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甚至连父皇所谓的喜爱也是假的,太子望着那份成贤帝炼制长生丹的消息,自嘲笑了起来,他一开始只是低低笑着,随着笑声越来越高,在这样的夜色里诡谲一片。   太子眼底的濡慕一点点消失,假的……都是假的,甚至连父皇从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让他真的当这个储君。   原来不是亲生的,那就是不是,无论他再努力,结果也是枉然。   夏侯骞得到东宫那边的消息时,差点没笑出来,这太子狠起来……还真的是连自己的父皇都害啊。   手下担忧提醒:“如今太子与以前不太一样,万一我们辅佐他登基后,他不帮殿下怎么办?”   夏侯骞扭头看他一眼:“太子就算真的能成功,也是元气大伤,成贤帝一个人就够他吃一壶。到时候其余几个皇子肯定跑得掉,如果太子有二心,我们就拿着那些证据重新辅佐一个傀儡。”   他背后有五毒派和合欢宗,还怕一个不是真正卫氏血脉的家伙?   光是身世这一条,他打赌太子不敢对他动手,毕竟太子即使登基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才多久,太子竟然向他讨要毒药,还是最毒的至毒,这不是亲生的,心狠起来连他都没想到。   夏侯骞解释完,激动不已,没想到计划这么顺利,兴奋转身就要想办法去拿药,只是转过身,看到身后不远处几乎隐藏在暗处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吓得一激灵。   夏侯骞身后的手下也脸色大变,噗通跪了下来。   夏侯骞站在那里没动,白着脸,暗骂自己太不小心,这个节骨眼竟然让人听到了……   黑暗里,黑袍男子缓缓走出来,随着他的身形彻底显露出来,低沉喑哑的腹语也随之响起:“本座是不是让你活的太久,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夏侯骞脸色也变了,一张脸涨的青黑,又气又怒,但最终还是拱手:“不敢。少宗主怎么来了?”   黑袍男子却是静静看着夏侯骞,直到看得夏侯骞脸色变了又变,突然袖袍一挥,顿时夏侯骞被打出十几米远。   重重摔下后,歪头吐出一口血,这还不是最让夏侯骞害怕的,他发现自己浑身突然像是被万蚁啃食痛苦不堪:“你、你……”   夏侯骞彻底怕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给他也不知不觉下了药。   黑袍男子笑了:“你当真觉得本座很信任你?连五毒派的毒都是合欢宗出来的,你一个长老能留在本座这里,真的当本座心善?”   夏侯骞痛苦喊出声:“小王都说!都说!快给我解药!”   黑袍男子等差不多了,抬起手挥出一样东西,夏侯骞立刻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吞了下去。   身上的异样顷刻间消失殆尽,夏侯骞躺在那里,却跟条死狗一样,又气又怒,不甘心却不得不服软。   黑袍男子居高临下就那么瞧着夏侯骞:“说吧,你私下里背着本座到底都做了什么?”   夏侯骞想瞒下的念头在心头只打了个转,最终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当赌注,老老实实将他怎么知道太子的身世,到借着身世与太子合作,如今太子已经上套,甚至与成贤帝已经父子反目。   黑袍男子原本不以为意地站在那里,等听完后,即使戴着面具瞧不清面容,夏侯骞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意外。   夏侯骞精神振奋一些:“这也是小王偶然得知的,没想到这么顺利。虽说成贤帝养了太子这么多年,但太子倒是知道自己的双亲间接都是被霍皇后与成贤帝害死的就起了要弄死成贤帝的心思。这不,刚刚还传了消息给小王,要弄五毒派的至毒,应该就是要对付成贤帝。”   黑袍男子面具下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太子给成贤帝下毒?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太子对成贤帝很是顺从不说,还带着钦佩与敬重,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至于从一个极端到另外一个极端。   除非……太子知道了什么。   黑袍男子眯眼,沉默下来,不得不说,夏侯骞今晚上告诉了他一件对他而言极有好处的事。   夏侯骞说完后一直没听到少宗主的话,心里不安,就在他以为对方不打算放过他的时候,黑袍男子再次开口:“太子既然要毒,那就给他。只是这毒……换成另外一种。”   夏侯骞一愣:“什、什么毒?”   黑袍男子的声音沉沉传来:“睿王用来压制娘胎里带的毒的那种。”   夏侯骞傻了眼:“啊?可、可小王怎么会有?”   黑袍男子:“你没有,但……本座有。”   夏侯骞倒吸一口气,等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后脊背起了凉意,好一手借刀杀人,但如此一来……成贤帝岂不是必死无疑?   夏侯骞没忍住试探问道:“少宗主,你不会也与成贤帝有仇吧?”   他本来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他,就在对方就要重新走回黑暗里时,黑袍男子的步子停了下来,略微一偏头:“是有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让成贤帝活这么久,已是仁慈。   景长霁从拿到任职的文书后就开始准备辞去太医院的职位,加上他这职位一开始是成贤帝派下来的。   但他也早就做好准备,理由是自己看过锦州的情况后,也想为百姓尽一份力。   景长霁在这次锦州出了力,有这个理由在,即使这事禀告到成贤帝耳朵里,估计成贤帝也不能说什么。   更何况,景长霁不过是个不足为惧的,如果不是睿王,成贤帝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么一个人。   景长霁没猜错,成贤帝知道了也压根没在意,他如今一门心思都在炼丹上。   尤其是几天前,第一批丹药已经出炉,他私下里找了一批人开始服用。   几天的结果这些人压根没事不说,甚至精神都比往常好了不少,这让成贤帝兴奋又激动。   本来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看看试药的人的反应,但他已经迫不及待。   毕竟那是国师,巫族一脉的秘术……成贤帝还是信任的。   成贤帝一开始没有服用多少,但随着他的身体以及精神状态比过去一天比一天好,成贤帝彻底放下心,服用的丹药也一日比一日多。   成贤帝的变化也被刘贵妃看在眼里,但她虽然奇怪也没多说。   她这段时间心惊胆战自顾不暇,尤其是拿到的那封信笺,将她的过往与霍相的事说的一清二楚。   刘贵妃惊吓又不安,一想到有人知道她那些事,还在背后瞧着她,就更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却又不敢告知霍相,生怕霍相觉得她没用,到时候她连贵妃的位置怕都保护不了。   成贤帝那边没任何反应,加上只是一个医士的调动,梁院使虽然惜才,但景大人志不在此,梁院使还是在几日后放行了。   景长霁正式离开太医院后距离离开的日子还有二十来天。   他本来以为卫殷还没回来没得到这个消息,但是隔天去茶楼见容钰山时听到消息说是睿王昨日进了宫,成贤帝似乎心情不错,得了一些好玩意儿,让睿王进宫挑选。   这在以前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坊间听到也没多想,只说成贤帝对睿王果然一如往常的好。   也有人提及这次锦州的事,很快夸赞睿王的声音此起彼伏,显然对睿王的态度有所改变。   这些是潜移默化改变的,以后只会名声更好。   但同样的,成贤帝也会愈发忌惮卫殷。   景长霁的思绪随着这些声音有些飘,他们此刻坐在包厢里,但因为说的人多,还是听到了。   景大哥这次是陪着景长霁一起来的,主要是怕容钰山不知情乱灌酒,到时候不好找理由推脱,但他在能替二弟挡一挡。   景大哥正与容钰山说着离京后的事,也听到这些话,心里顿感不妙,果然一偏头,果然看到二弟在发呆。   想到二弟与睿王的事,干脆低咳一声:“长霁,你想想还需要什么,大哥一起给置办了。此去一别,没有几年回不来,需要添置的东西也不少。”   景长霁回神,摇头:“路途太远了,不带这么多东西了,等到凉州也能买。”   容钰山也认同:“还是到凉州买,长霁表弟不知道晕不晕船,到时候乘船过去路程会近一些。”   景长霁没意见,很快和容钰山攀谈起来。   景大哥在一旁松口气,他只是找个借口,不想让二弟再往睿王那边想。   但心里却又觉得不是滋味,睿王这是真的对二弟完全不在意啊,他们搬走这么久了,睿王竟是一次都没出现过。   二弟也是……但想着那崽子,只能摇头,还是不见的好。   景大哥没想到自己这边刚念叨几句,谁知等三人散场要离开茶楼时,刚从二楼的阶梯往下走,刚好茶楼进来几个人,为首的男子一出场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身形颀长眉眼俊朗,除了脸色苍白外,整个人矜贵而又漫不经心,大概是察觉到景大哥的视线,轻飘飘睨过来。   随即顺着景大哥身边落在他身后站得更高一些的景长霁身上,一挑眉,笑了一下后就转开了视线。   脚下一转,带着人去了另外一边的台阶,上了三楼的特殊包厢。   景大哥立刻扭头去看自己二弟,等看到景长霁面上没任何反应后才松口气,赶紧带人离开。   只是慢了几步,还是听到大厅里众人的声音。   “咦,睿王怎么来了?刚刚身后跟着的是谁?瞧着挺眼生的。”   “好像是武小将军,是武老将军府的,以前不怎么露面。”   “怎么跟睿王同行了?睿王以前不是都是跟景二公子……还传言……”   “什么啊,都是假的,听说好久之前景家兄弟二人就搬走了,甚至都没太多的联系。以前觉得睿王对景二公子特殊,但锦州一趟,睿王心底这么好和传言不同。   看来之前也是真的怜悯景家兄弟这才多照拂一二,如今危机解除,肯定也就没联系了。”   “这倒是说的也是,听说景家二公子要去凉州任职了,你说怎么想的?”   “听说是去了锦州,也想做点实事,就离开了。不过这也间接证明这景二公子和睿王没关系,否则要真的有点什么,睿王怎么可能放人走?”   “说的也是,听说……”   声音不断涌入耳中,景大哥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松口气,尤其是那些人已经自动觉得二弟与睿王没关系,这样也好,时间久了,等二弟再回京,怕是也不会有人再提及二弟是断袖,那孩子也不会引起怀疑。   景大哥依然忍不住去偷看景长霁,后者回头:“大哥,怎么了?”   景大哥摇头:“没、没什么,二弟你没听到什么吧?”   “听到什么?我刚刚在想事情,没太注意。”景长霁面上也没不太一样的情绪,这让景大哥松口气,赶紧转移话题。   只是等与容钰山分开,坐上马车后,景长霁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脑海里止不住想起先前卫殷与武小将军一前一后的画面,尤其是卫殷明明看到他了,却一副要真的与他撇开干系的模样。   景长霁皱着眉,忽视心头的那股子不舒服,撇开关系就撇开,他左右很快就要离开了。   但心头还是憋着一股气,理智上知道卫殷应该是知道了消息,如此做也是为了保护他,可心头还是有种无法抑制的失落。   尤其是最后那晚卫殷关心的模样涌上心头,让他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当夜,景长霁躺在床榻上却没睡,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但总有种预感卫殷会来。   但直到半夜,房间里黑漆漆静悄悄的,景长霁已经很困了,他偏头去看临睡前打开的窗棂,抿着唇,再等一炷香,不来他就把窗棂从里头锁死了。   下一刻窗棂轻响了一下,景长霁意识到什么,却忍不住翻了个身。   没多久卫殷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站在那里直勾勾看了许久,才轻咳一声:“本王来这么久了,景二你就这么待客的?”   景长霁凉凉开口:“那也没有哪个客人登门是从窗户翻进来的。”   卫殷:“……”多日不见,他怎么觉得自己更不招人待见了? 第57章   更新   卫殷干脆拉了个凳子在景长霁身边落座。   卫殷的动作让原本已经打算转过身的景长霁身形就僵在那里, 一时间,景长霁转过身也不是,就这么继续背对着卫殷也觉得不自在。   他的确能直接转过身去, 但这样一来, 卫殷就挨着床榻坐着, 两人就挨得极近,这种几乎整个暴露在对面跟前的形象,景长霁想了想干脆往里面挪了挪。   卫殷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气笑了:“你躲什么躲?本王还能吃人不成?”   “是不会吃人,但能吓人。”景长霁嘀咕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此刻是夜里,也没有点烛火,让景长霁与白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反而更放松一些, 也更外放, 与平时内敛的模样稍有不同。   卫殷有种两人这般像是朋友一样, 他对这种改变倒是乐见其成:“听说景大人过些时日就要离京了?本王这次走了没多久吧?怎么,这是打算欠本王的命不还了?”   “还, 只是下官也没办法,刘贵妃针对下官,要是不用这个借口辞掉太医院的职位,下官怕万一哪天把小命丢在宫里。”景长霁一早就想好借口, 此刻说出来也不觉得心虚。   卫殷却不觉得是,景长霁肯定还有别的理由要走,但他也没打算拆穿。   景长霁离开,以目前朝堂的局势来看, 的确是好事。   成贤帝想长生不老, 这早晚是个雷, 服用的丹药有没有用还不可知,甚至随时有可能爆发后。   到时候如果朝中乱成一团,其余皇子也不会坐视不管,他到时候也会与成贤帝有个了断,不一定能顾得上景长霁。   卫殷听完沉默片刻,才叹息道:“本王还以为日后有景大人这个幕僚本王能安心不少,如今看来还是缘分浅了。”   如果不是景长霁决定离京,他这次过来应该就是和景长霁表明心意的。   但这么巧有了这么个事,刚好也暂时绝了他的心思,这时候的确不是好机会,更何况,卫殷也怕……景长霁会拒绝。   景长霁背对着卫殷的手指轻轻攥着,放在一侧的手掌无意识落在肚子上,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狠下心不会心软。   景长霁无声吐出一口气,故作镇定:“王爷这么多幕僚少下官一个不少,倒是此去一别怕是下官没有个几年回不来。既然王爷提到下官还欠了王爷几条命的事,那就先给王爷一点利息好了。王爷右边放着一个箱子,里面是下官替王爷准备的礼物。”   他甚至能想到等以后若是能再见,他带着崽子归来代表着什么,到时候势必也会让王爷断了心思。   或者说,等下次他回来,王爷身边早就陪同有别人。   无论如何,他与卫殷,遇到的时机不对,所以注定没有结果。   卫殷没听出他声音里的不对,注意力都被礼物给吸引了,大概是头一次收到景长霁专门给他准备的礼物,卫殷没忍住站起身:“本王能现在看看吗?”景长霁:“可以。”   卫殷立刻起身,迫不及待到了箱子前,箱子不小,几乎到大腿的位置,此刻关着,严严实实的,但从分量来看不小。   卫殷眼底的光在黑暗里也熠熠生辉,嘴角止不住上扬,既然已经得到景长霁的同意,他迫不及待打开箱子,只是随着箱子打开,卫殷低头看去。   他因为练武所以能夜视,也正是因为视力好,所以将箱子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卫殷所有的表情就那么僵在那里,难以置信保持着掀开箱子的动作:“……”   景长霁已经在卫殷起身的时候坐起身,甚至还把本来就在床边的椅子往旁踢了踢,这才看向一直弯着腰没动过的卫殷:“王爷对礼物不满意?”   卫殷深吸一口气,将箱子合上,回头幽怨瞅着此刻坐在那里的人:“景大人,就算本王身体不好,也不至于送一箱子药吧?”景长霁睨他一眼:“王爷不要就算了。”   他用了一半的积分换了这么一大箱子药,都是一等一的极品,结果这人就这反应?   要不是他需要留下不少积分为崽子出世的时候做准备,景长霁原是打算将所有积分换成药给卫殷留下的。   结果他一片好心,这人似乎不太领情。   卫殷求生欲极高立刻摇头:“要,怎么不要?本王就是太激动,原本期待是什么礼物,没想到是药,不过都是景大人一片心意,本王定当好好保存。”   景长霁看他一眼:“期待的礼物?王爷觉得下官能送什么?”   卫殷摸了摸鼻子,想着还带送个祈福的香囊或者什么的?不都说喜欢送这个?不行送个亲手买的玉佩也行啊?   结果,景二还真的不愧是大夫,送的东西都与众不同,谁离别礼物送一箱子药的?   但想到这药肯定和之前景二给的一样是特殊配置的,卫殷心情又好起来。   景长霁却开始赶人了:“王爷,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该走了?记得把箱子搬走,别惊动大哥。”   卫殷还想多相处一会儿,景二还有二十来天就走了,他能偷偷来的机会也不多,见一面少一面,怎么能不多待一会儿?   他干脆走过去,又把椅子拉了回来,耍无赖:“怎么,赶本王?嫌本王烦了?”   景长霁张张嘴,摇头:“没有。”只是下意识双手挡在肚子前,还把薄毯拉了过来。   卫殷望着黑暗里垂着眼乖巧的不行的景二,与白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完全不同,这让卫殷有些意动。   尤其是想到此去一别,也许……一旦他失败了,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   卫殷声音有些哑:“既然景大人送了本王这么贵重的礼物,本王也有个礼物送给你。”   景长霁反射性摇头:“不用了,下官……”   “本王送出去的礼物,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卫殷指腹在膝盖上轻轻摩挲一下,强行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你闭上眼,本王要给你一个惊喜。”   景长霁张嘴还想说什么,卫殷打断他的话:“这一别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到,万一本王到时候被赶去封地,这都不顺着本王?”   景长霁到底心软了,最终还是坐在那里,轻轻闭上了眼。   但微卷又密的眼睫却忍不住因为心绪颤抖着,他莫名有种预感,却又觉得不可能。   卫殷既然从一开始没坦白,那应该不会说,可、可他这又是作甚?   景长霁脑子乱糟糟的,但还是紧紧闭上,呼吸都忍不住屏住,他能感觉到卫殷慢慢靠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卫殷的呼吸拂在自己的脸上。   景长霁皱着眉,在即将睁开眼时,突然卫殷一只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彻底遮挡了景长霁的视线。   景长霁在黑暗里睁开眼,但因为双眼被手掌覆盖,完全看不清。   而下一刻,卫殷另外一只手却是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景长霁:“??”他发什么疯?   而在景长霁看不到的地方,卫殷一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另外一只手捂着他的嘴。   但却是凑近,隔着自己的手背亲了下去,但速度极快,在景长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下一刻卫殷已经松开他,同时,景长霁感觉发髻一沉,他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入手摸到发髻上多了一根玉簪。   景长霁一愣,睁大了眼就这么瞧着卫殷,他隐约能看到对方的轮廓,却又看得不是那么清楚,只是戴个簪子,至于捂他的嘴吗?   卫殷却已经起身,故作不甚在意甩了甩袖子:“本王走了。”   说罢,大步走到箱子前,竟是直接双手一抱,稳稳当当抱了起来,大步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回头深深看着景长霁。   如果他能活下来,他一定去凉州将他找回来,但如果他死在这场纷争中,那么……就让他自己这份心意永藏地下好了。   景长霁嘴唇轻轻动了动,他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眼睁睁看着卫殷打开门,很快身形一晃,消失在黑夜里。   而景长霁坐在那里,有暖热的风吹进来,纱幔拂在他的手背上身上,直到这时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卫殷到底做了什么,心脏忍不住涌上一股酸涩却又闷闷的感觉,他久久望着卫殷离开的方向,最终闭上眼,遮住眼底那一瞬间的心软与心悸。   接下来一段时间景长霁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府内,除了去购置需要带走的东西外,他能不出府就尽量少出府,甚至没有怎么关注过宫中的事情。   景大哥晚上回来陪景长霁一起用膳时会稍微提及一些朝堂的事,大部分都是翰林院的事,一部分是关于成贤帝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皇上……好像年轻不少,听说昨个儿还去宫外狩猎,一个人打了几十只猎物,连太子和诸位皇子都赢了不说,甚至武老将军也输给他几只。”武老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但武将出身,加上身手骑射极好,所以往年但凡武老将军参加这种场合,都是武老将军拔得头筹。   景长霁倒是没多想:“老年得子,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过眉头却是皱了起来,说起来他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按理说成贤帝的身体应该是出了问题的。   毕竟第一世的时候也是这时候没几个月,成贤帝突然病发,听说还挺严重的。   只是当时景长霁因为大哥的死心绪不宁,加上在拼命想证明自己给太子卖命,倒是没太关注成贤帝到底生了什么病。   但因为他的重生,蝴蝶效应早就扇动,与之前不同也不是不可能。   景长霁只希望他离开前都相安无事,能顺顺当当离开。   只是就在离景长霁离京还有一周的时候,成贤帝因为刘贵妃怀有龙嗣大喜,竟是打算在刘贵妃怀了龙种三个月的时候举行宫宴,文武百官都要到场,为未将世的小皇子祈福。 第58章   更新   景长霁得知这事皱眉, 脸色不太好:“大哥,所有人都要到场吗?”   他肚子快四个月了,虽然他极力控制身形, 但穿上官袍的话, 因为宽松加上显怀的不是太厉害站着倒是还不明显。   但只要他一落座的话, 离得近瞧着还是能看出不同,这也是景长霁尽量这段时间都没出府的缘故。   谁知离他走就剩几天,成贤帝搞出这么一个宫宴。   景大哥也是满脸担忧:“说是国师夜观星象,今晚是个好日子,获得百官的祈福将会让小皇子福寿无疆,也同时会给大卫朝带来国运昌盛。成贤帝一直信任国师,加上国师的确也有本事, 所以说是为了小皇子祈福, 实际上重点应该在国运昌盛这件事上。宫里专门发了请帖, 说是……只要是有官位在身的, 都要进宫参加宫宴,二弟你的名字也在列。”   景长霁自从要离京没怎么进过宫, 所以也不知道巫寂测到这些,如果能提前知道……他就干脆提前走人了。   景长霁仰着头望着天际,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担心今晚上的宫宴会有大事发生。   但想着第一世的时候这时候并没法发生什么事,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第一世的时候刘贵妃这时好像也没怀孕,这……   最终景长霁还是决定赴宴,他不想离开前给大哥惹麻烦,只要他小心一些, 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肚子。   天黑之后, 景长霁随着景大哥一起进了宫。   这时已经是八月底, 天气闷热难熬,景长霁为了怕被发现,在官袍下又穿了一件短襟。   虽然多了件衣服更热,但里面多了件衣服,让他从外面看起来肚子没这么明显。   到了宫门口,景大哥先一步到了马车前,他虽然在一旁候着,却时刻关注着旁边的景长霁,怕他下马车时摔倒。   景长霁动作很慢,他自己也一直很小心,等脚踩在平稳的地面上,连他都松口气。   但只是来这一路上,景长霁感觉浑身出了一层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更不要说接下来要从宫门口走到御花园参加宫宴。   景大哥显然也意识到这点,脸色更加僵硬,靠近装作兄弟感情好,压低声音:“能撑得住吗?要不还是回去吧,百官这么多,皇上不一定能注意到你。”   景长霁想了想还是摇头,成贤帝的确不一定能注意到,但这次表面上是为了庆贺龙嗣,刘贵妃肯定会到。   若是让刘贵妃抓到把柄,难保这最后几天不会出问题。   景大哥也想到刘贵妃,咬咬牙:“要是不舒服告诉我。”   他也不想生出端倪,若是长霁离开的事泡汤,再等一个月,这肚子肯定是藏不住的。   只求今晚上能顺顺当当过去,等晚上回去他就收拾东西,让长霁明天就离京。   景大哥与同僚打过招呼后温和笑着带着景长霁往宫里走,但时不时会遇到人,停下来,这一耽搁几次下来,景大哥觉得景长霁的脸色更加不好。   景长霁也觉得胸口闷着,仿佛要喘不过气。   好在天黑,不仔细看的话还真不一定能看出来。   就在景长霁打算歇一歇,否则他怕自己会中暑时,一顶四面透风只从顶子垂落透明的纱幔的软轿出现在身后。   这阵仗很眼熟,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一行人退到一侧,行礼等着睿王的仪仗经过。   这次卫殷早早就瞥见景长霁,忍不住仗着没人敢抬眼灼灼盯着他,也最先瞧见景长霁垂下的侧脸上垂落的汗珠。   卫殷这段时间自从景长霁要离开后就没再提及过对方,甚至在外人看来,他们自从景家兄弟搬离王府就没怎么正式见过。   卫殷也乐见其成这种状态,为了保护对方,那么这时候就不能与对方有牵扯。   但此刻瞧着景长霁这模样,又忍不住心疼了。   卫殷抬抬手,一行人停了下来。   景长霁能感觉到卫殷的视线一直落在身上,正想着对方什么时候走,他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真的需要歇一歇。   偏偏对方不仅没走,还让软轿停了下来。   “这不是景二吗?这不会是病了吧?瞧着这么可怜啊。”卫殷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与漫不经心传来,不等景长霁回答,继续道:“本王就说脱离了本王,你们兄弟二人这日子过得不行。让你当本王的幕僚你不愿意,非要跑去凉州吃苦,瞧瞧,就你这身子骨别还没出发就出事了吧?”   景长霁无奈,这人还真的一向狗,但他同样也了解卫殷,对方这番话怕只是为了与他撇开干系。   如此再帮忙,别人也只当睿王施舍可怜他这即将离京的小可怜,而不是觉得他们二人有关系。   果然,下一刻,卫殷话锋一转:“啧啧,瞧着可怜见的,本王不介意施舍一半位置给你,免得这一病下,耽搁离京的日子。本王倒是要看看,去凉州怎么就会比跟着本王有出息!”   他这近乎嘲弄的话让本来还觉得睿王还是看重景大人的臣子一愣。   看来是真的想多了,王爷这是故意的啊,你不想要的,本王偏偏给你,但本王看着你自己作死。   卫殷说这一番话后,本来想着景长霁很大程度会拒绝。   但这次景长霁二话没说:“那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了。”   卫殷:??   其余人:??景大人被刺激疯了吧?睿王敢说,他真的敢坐啊?   卫殷怔愣的功夫,景长霁故意绷着脸:“王爷不是说让给下官一半位置吗?下官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也不会后悔。”   卫殷都递了台阶,他也真怕孩子有个万一,先过了今晚再说。   卫殷满脑子都是他真的同意了?嘴上却不饶人,故作赌气:“那本王就瞧着你会不会后悔。一半的位置,上来,本王向来说话算话。”   说着,还真让开身,错开一半的位置。   众人心都提了起来,王爷这是赌景大人不敢上去啊。   偷偷拿眼神瞥景长霁:景大人啊,在睿王面前认怂不亏。   谁知,下一刻就眼瞧着景长霁踩着矮凳上去了。   众人:“……”见过赌气不要命的,没见过为了一口气这么不要命的。   景长霁上了软轿后,到了坐塌前,眼前顿时一黑,他强撑着一口气落了座,顿时感觉有凉风吹散满面的暑气。   景长霁等眼前那股子黑消去,他朝旁边看去,刚好看到卫殷正左手拿着扇子慢悠悠扇着,瞧着很是悠哉,怡然自得。   但他见过自己给自己扇风用左手的?   好在众人没敢抬头,没发现卫殷的举动。   轿子这时候已经起来,卫殷却忍不住去看身边的人,但因为这里是宫里,隔墙有耳有不好多言,干脆轻哼一声,闭上眼不再理会景长霁。   但闭上眼,手上动作却也没停,只是脑海里却忍不住闪过刚刚瞧见景长霁的模样。   忍不住又恼起来,他这些时日见不到人日思夜想,结果,景二倒是比以前更加自得,这多大的心啊,这才多久,竟然都有小肚子了?   虽然不明显,但眼瞧着是胖了不少?   卫殷一副生无可恋,等几年后景二从凉州回来,按照他这能吃能睡的性子,不会……和那些中年发福的臣子一样吧?   卫殷生生给吓得又睁开了眼,使劲儿多瞄几眼景长霁此刻还好看的小脸。   景长霁觉得卫殷肯定不知又哪里想歪了,一路上看了他不下十次,看一次表情惊悚一次。   景长霁:“……”他总觉得卫殷又脑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肯定不会是往他怀崽子方面想。   景长霁干脆闭上眼,只当不知道卫殷偷瞄他。   等快到御花园时,景长霁连忙让人把他放下来。   卫殷也不想让外人再将他们二人牵扯到一起,也就让景长霁下去了。   景长霁这边刚瞧着卫殷一行人离开,景大哥几乎是小跑着一路跟着就过来了,等到了景长霁身前,仔细打量没事,才松口气:“还好吗?”   景长霁点点头,也没继续多说,这才抬步缓缓往御花园的方向去。   而另一边,卫殷这边的情况几乎是同时禀告到成贤帝那里。   成贤帝听完压根不在意,以前觉得卫殷是断袖,跟那个景家的真的有什么。   但从锦州这事来看,卫殷压根不可能是断袖,不过是拿景二做筏子。   那景家的既然都要离京了,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不足为惧。   他这些时日心情好,尤其是自从服用丹药后,他觉得自己这身体一日比一日年轻,相信过不了多久,他说不定还能返老还童,恢复二十来岁的精力。   到时候……他何愁这江山不能永存?   此刻御书房外传来禀告声:“皇上,国师到。”   成贤帝激动起身:“传!”   他迫不及待看向门口,随着朱红色的殿门从外推开,走进来身着白色国师袍的俊美男子。   巫寂一袭盛装,眉眼清冷,今晚更是带了些成贤帝看不出的怪异之处。   大概是大喜的日子,国师穿了一身白。   成贤帝也没多想,平时国师也是素色装扮,只是今晚上格外的白,甚至连国师袍也比往常白上几个度,仿佛一尘不染,全身上下一点别的色彩也没有,有种丧服的错觉。   成贤帝的注意力很快被国师手里精致的瓷瓶吸引:“国师,这事……”   等意识到这是何物,成贤帝立刻让身边的大太监退下。   殿门关上后,一时只剩两人。   巫寂抬步上前,垂目望着前方坐在御案后垂涎瞧着他手中之物的成贤帝。   他单手负在身后的手掌攥紧,尽量克制住眼底的恨意。   “皇上,臣幸不辱命,终于炼制出这唯一的一枚返老还童丹。只是丹药刚炼制成,还需要让人试药。”巫寂说罢,将药瓶轻轻放在御案上。   成贤帝迫不及待拿起,嘴角弯起,不甚在意摆手:“朕会让人试药的。”   随后就要打开,等发现国师没走,抬眼:“国师还有事?”   巫寂垂目摇头行礼退下,只是在走到殿门前时,微偏头最后看了眼成贤帝如狼似虎盯着药瓶的模样,将头转过去,猛地打开殿门,闷热的风吹进来,他很快走了出去。   成贤帝知道炼丹不易,冷静下来又一番纠结。   他知道要炼药,为了他金贵的命着想也不能就这么吃。   过去这段时间都会找人试药,但这次却不一样,经过这么多次服用丹药后身体的变化,成贤帝对国师极为信任。   成贤帝咬着牙,望着此刻仅有一颗的丹药,金色的药身,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光是闻着都能让人神灵清醒。   成贤帝迟疑片许,还是忍不住想第一个尝试。   难道他日后要长生,也要让别人比他先一步试药长生?   国师一脉世世代代忠心于他们大卫朝,应该没事吧?   成贤帝想了想,从一旁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几根银针,他拿出一根,刺入药丸,等了片许,并未有任何异样。   成贤帝彻底放心,闭上眼,轻轻嗅着丹药的清香,光是闻着,就觉得年轻十岁。   他张开嘴,将丹药吞了下去。   没有人能阻止他长生不老,没有人能夺走他的皇位,皇兄不能,皇叔不可以,连太子……也不能。   这皇位,只能是他的,永远都只能是他的。   丹药服下没多久,成贤帝感觉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等再睁开眼,顿觉神清气爽。   甚至连视力都好了不少,力气也徒增,他迫不及待攥起一旁的砚台,猛地一捏,竟是直接将砚台捏成碎渣。   成贤帝没忍住大笑起来。   这时殿外再次传来大太监的声音:“皇上,太子过来了。”   成贤帝笑容一僵,甚至听到太子有些心虚。   尤其是想到刚刚服用的丹药,他如果长生不老,那么注定太子当不了太子。   对于这个对他一片濡慕孝心的儿子,成贤帝是喜爱的,毕竟这是他第一个儿子,是偏爱的。   但儿子再好,也不如自己坐稳皇位来得更好。   因为这点心虚,成贤帝难得对太子宽容不少:“让太子进来。”   成贤帝猜想是老来子的到来让太子有了危机感,他不介意多宽慰两句。   太子是带着一个膳盒过来的,他垂眼站在那里,身形落寞,眼底也有青黑,隔着一段距离望着成贤帝,怯怯的不敢上前。   这样失去意气风发的太子,让成贤帝愈发心虚,偏头:“太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太子嗓音喑哑:“父皇,这是母后……让儿臣亲自送来的参汤,是母后亲手熬的。”   成贤帝压根不想喝,尤其是皇后这是又搞什么?   但他还没回答,太子又朝前走了两步,走路竟是有些不对劲。   成贤帝皱眉,仔细去瞧太子,发现他亲手拿着本来是宫人提着的膳盒。   膳盒很重,他双手提着,这么点重量本来不至于,但太子双手提着不说,甚至还在颤抖。   成贤帝心知肚明:皇后这是因为皇嗣的事对太子不满,又私下里动手了。   成贤帝愧疚涌上心头,他从头到尾都知道皇后的举动,但他很乐意当这个慈父。   皇后对太子愈发不好,那么太子的心就会偏到他这里,霍家即使日后有所举动,太子也是站在他这边的。   今晚发生的两件事交织在一起,心虚与愧疚让成贤帝改了主意:“既是你母后一片心意,拿来吧。”   刚好稍后要去见刘贵妃,到了宴会上少不了要喝酒,这会儿喝完汤垫垫也行。   太子垂眼上前,心情复杂,他手上动作拿出参汤时,耳边仿佛还想着不久前的种种禀告。   有霍皇后的。   ——“都是你没出息,你若是有能力的,本宫怎么会被刘贵妃压一头?”   ——“她又有喜了!日后就三个皇嗣了!本宫怎么比得上她?”   ——“你去将这些送过去,就说本宫亲手熬的,让皇上今晚上一定要来本宫的宫里!”   ——“后宫那些人都是私下里怎么笑话本宫的你可知道?”   有心腹的禀告。   ——“殿下,国师炼制的丹药极为有效,皇上的身体经过这一番调制,似乎愈发的强健,相信过不了多久怕是……”   ——“殿下,不能再等了,皇上……明显没打算让位。”   ——“这事越早做准备才好,迟了,一切都不过是为旁人铺路。”   有夏侯骞的嘲弄。   ——“看来我们的合作也不是那么顺利,别最后你连这个太子之位也保不住吧?”   ——“先前的毒药太毒,这是另外一种慢性却也至毒,但只有分量到达一定程度才会显现。”   ——“量少一些太医院那些老东西压根查不出来,最后需要另外一味药将这些毒引出来才会彻底爆发。”   太子倒了两碗,再抬眼时,眼底的复杂已经变回濡慕:“父皇,儿臣想陪你喝一碗,儿臣今天心里有些难过……”   他没说为何难过,成贤帝却懂。   他懂,却也没打算心软。   成贤帝只当不知,他望着摆在面前的两碗汤,随意端起一碗:“朕知道你是孝顺的,你且放心,一个皇嗣还影响不到你的位置。”   太子像是被安抚住,开心起来:“儿臣明白。”   父子两个难得这般温馨喝着一个盅里的参汤,但心思各异。   太子不想这么做的,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让他足够理智,一旦自己的身世暴露,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所以在此之前,他只能让自己心狠。   成贤帝与太子随后兵分两路,成贤帝去接刘贵妃,太子先一步去宴会。   他一步步走到御花园,远远瞧见景家兄弟二人正准备落座。   太子忍不住想上前一步,却最终停下步子,只隔了远远的距离就那么隔空瞧着景长霁。   景长霁察觉到什么,皱着眉偏头,等对上藏在柱子后的太子,他只当没看到,重新偏过头。   眉头却随之皱得更紧,太子那是什么表情?   太子不会因为身份打算今晚上动手吧?   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逼宫,毕竟太子如果有所动作,卫殷不可能不知道。   那就是今晚上因为龙嗣的事,受刺激了?   景长霁来时心头那股子不安,愈发浓烈起来。   但为了怕景大哥担心,被景长霁稳稳压了下去。   好在太子没有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宴会也很快开始。   成贤帝与刘贵妃很快到了,众人起身行礼。   成贤帝比上一次见到时又年轻精神不少,众人心里诧异的同时又忍不住频频去看太子。   今晚上是成贤帝与刘贵妃的主场,但太子也来了,却颇为尴尬。   成贤帝这般年轻,刘贵妃又是宠妃,如今又怀有子嗣,成贤帝如果等皇嗣长大后依然在位,到时候这储君之位……还是不是太子的还真的说不定。   成贤帝将众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却并不在意,只是宴会进行到一半,突然有一个大臣不知醉酒还是如何,跑到大殿正中,猛地跪在地上:“皇上,老臣有事禀告,事关太子的身世!” 第59章   更新   这个大臣这突兀的话一出, 整个大殿蓦地一静,所有人都愣在那里,甚至本来奏乐的乐师与舞姬也待在那里, 显然被这话吓得不轻。   太子那是谁?那是储君, 是未来的皇帝, 结果这个老臣是不要命了吗?竟然在大喜的日子里,说出这么一番话?事关太子的身世?太子能有什么身世?还值得当众这么大张旗鼓说出来,难道还要说太子不是皇上的骨肉不成?   谁知接下来大臣猛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重重一下下敲在众人耳中,因为太过震惊,所有人都忘记了反应。   大臣不敢错过这个机会,直接开门见山:“皇上, 太子并非您的骨血!”   “大胆!”霍相爷最先反应过来, 站起身, 脸色发沉, 原本儒雅的面容此刻黑沉一片,死死盯着那个大臣, 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其碎尸万段。   这时候终于百官回过神,不敢吭声,却忍不住四处与相熟的同僚打着眉眼官司:这、这是怎么回事?翰林院这位解掌院是老眼昏花还是觉得自己这是活得太长了?   景长霁最初听到解掌院这话也是一愣,显然心里一惊, 他一开始以为这解掌院是卫殷的人。但随后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先前在宫中遇到时卫殷显然并没有任何异样,更何况,对方只是想替老睿王报仇, 不轻易牵扯无辜之人。   他装作环顾众人时不经意看了眼太子以及卫殷等人的反应, 卫殷皱着眉, 面上虽然看不出太大的情绪,但他了解对方,这神情显然已是因为超出预期而在不高兴。   如果不是卫殷做的这件事,那是谁?是谁想将宫中这一滩浑水都搅浑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对方是怎么知道太子身世的?   成贤帝一开始压根没反应过来解老说了什么,等回过神怒极反笑:“解卿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下方的众人听到成贤帝这语气,皮一紧,皇上这是雷霆之怒的前兆,都忍不住偷偷去瞥解掌院,让他赶紧道歉退回去,毕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说太子不是皇上的骨肉,这岂不是在说皇后跟别人有一腿?   结果,解掌院显然没打算就这么算了,这时候挺直背脊,正直的面容上带着死谏的决心:“皇上,老臣并没有怀疑皇后的意思,而是太子……并非您与皇后娘娘的骨肉,而是被人有意给换了,而换了的缘由,而是想扶别的皇子上位!”   这话越说越离谱,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甚至不用抬头,就能猜到皇上这时候怕是脸都绿了。   霍相爷脸色难看之极,但拢在袖子下的手却忍不住颤了一下,他想着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未曾有人知晓过往的秘密,怎么突然间就有人知道?   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有证据。   太子从头至尾一直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但他的肩头如果细看之下能发现在细微的颤抖。   饶是太子早先做了那个决定,真的临到头这么快被人揭露出来,他还是在恐慌,甚至脑子里都是空的,无法思考。   他最怕的这一天,竟然这么快来临了,甚至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大太监偷看成贤帝的脸色:“皇上,可要将解老给……”拉下去?   成贤帝大概太过愤怒,却很清楚,如果这事不说清楚,那么过了今晚太子必然会遭人非议。不仅是太子,连他这皇帝说不定头上的颜色也要变了,成贤帝压根不信太子不是自己的骨血,只觉得解老老糊涂了。   成贤帝一摆手:“解卿家倒是说说看,你有何证据证明太子并非朕的骨肉?”   解掌院显然有备而来,从怀里摸出一叠书信,打开第一封,里面是一张画像,离得远看不清楚到底是谁。   但随着解掌院拿起来,面朝众人环顾一圈,等瞧见上头女子的模样,所有人都震惊了。   解掌院很快将此女子的身份说了一遍,尤其是将女子也就是黎彤婉与成贤二年腊月死去的前皇子少傅濮允玉的过往说了一遍。   百官对黎彤婉这个名字陌生,但对前太医院黎院使以及濮允玉却是知道。   毕竟两人名声在外,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依然还记得当年的风采。   加上如今这画像上的女子身怀六甲不说,这模样……与太子着实像得离谱。   有胆子的忍不住去看太子的模样,他们偷偷想着成贤帝的模样,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以前不觉得。   如今再看太子,不知先入为主还是如何,竟是觉得太子与成贤帝真的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他们不看偷看成贤帝,所以都齐齐往太子身上看,这一看,忍不住也将太子前方坐着的一身雪色国师袍的国师一并看入眼中。   太子这也太不像成贤帝了,甚至还不如国师像成贤帝。   如果这两人不说身份,反倒是国师更像皇上的骨血。   大太监这时候已经将画像呈上来,成贤帝只低头瞥了眼,却是愣在原地,皱着眉,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   成贤帝上一刻对自己有多自信,这一刻看到画像竟是也忍不住动摇起来,主要是画像上的女子与太子太像了。   尤其是那肚子,加上瞧见旁边缀着的小字,冷宫二字让成贤帝的脸彻底黑沉下来。   成贤帝胸口剧烈起伏着,如果有人大着胆子敢去看成贤帝的脸色,发现竟是隐隐透着不正常的红,不是正常的红润,而是那种诡谲的红,近乎泛着紫。   解掌院却是这时候在油锅里又浇了一碗水:“皇上,老臣不敢隐瞒,当年皇后娘娘诞下太子当日因为难产,霍相曾经进过一次宫。而没多久,黎姑娘与濮先生就都没了,而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失去踪迹再没出现过。据说皇后娘娘诞下太子当天的宫婢,在那天之后也都尽数换了一遍,没多久失踪的失踪,病死的病死。”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却还是不够证据,但有这么一幅画像,加上太子的长相,似乎……有没有证据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   众人心里起伏不定,过了今晚上,怕是刘贵妃要更加圣宠无二,太子这储君之位……怕是也不稳了。   不管有没有证据证明太子不是龙嗣,光是这画像,也已经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结果众人不知道这才是今晚的开胃菜,紧接着解掌院继续又是打开第二封、第三封信笺,说出的话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老臣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件事,是有关刘贵妃;第三件事则是有关霍相。”   众人:“……”解老!别说了!您就算要禀告也不要当着我们的面啊,这么多皇家秘辛,他们还想今晚上活着走出宫啊。   他们算是明白了,解老这就是要当着百官说出来,毕竟如果单独说。   说不定皇上会灭口,但当着这么多人,皇上总不能将满朝文武都砍了吧?   但他们想好好活着啊……这赌注也太大了!   霍相终于变了脸色,甚至想开口阻止,但抬头,却发现成贤帝只是阴测测坐在那里,抿着唇压根没开口,他愣是没敢说出阻止的话,生怕下一刻成贤帝就来一句他是不是心虚?   霍相的确是心虚……但他没想到解老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成贤帝坐在那里,他听着下方解老,对方张嘴开开合合,他能听清,也懂意思,可等他想张嘴时,却觉得全身发木发僵,整个人竟是无法动弹,他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手脚都都像是灌了铅,沉得不行。   “皇上,刘贵妃当年未出阁之前曾经与前大理寺少卿许倚林有过一段,而许倚林之所以与北冥质子合谋,也是因为被北冥质子抓住他与刘贵妃的事,后来事发后干脆自缢而亡。”   “不仅如此,刘贵妃当年因为许家不同意心灰意冷之下决定入宫,而她之所以这么顺利能进宫,背靠的是,霍相爷。在进宫之前,刘贵妃曾在霍相府待过三个月。”   “后来霍相替刘贵妃改名换姓送入宫中,没多久,就偶遇皇上,一路顺顺当当荣升为贵妃。”   “而老臣说的霍相想让别的皇子上位,说不定……就是刘贵妃这肚子里的孩子,但这孩子怀上前后,刘贵妃曾陪同太后去寺庙上香,而这期间霍相爷也曾离京过一次。”   “这些信中有当年刘贵妃未出阁前与许倚林的书信往来,字迹都一样。”   “而另外几封,则是当年霍相为刘贵妃打点的事宜,老臣也已经寻到刘贵妃改名换姓后的假父母,已经在宫外候着,随时能进宫面圣说出这一切。”   随着解老一句接着一句,话里要说的深意让众人头皮发麻,脑海里只剩各种大锤小锤各种敲过来:救、救命——   再说真的要没命了啊解老!   霍相脸色难看之极,终于没忍住:“解老,你这是要污蔑本相与刘贵妃有染吗?是谁买通你让你这般搅乱后宫?污蔑本相以及皇后以及贵妃?你这是什么目的?你知道这么多,其实你压根就是北冥的细作吧?你是不是要毁了大卫朝好为北冥出力?”   霍相脑子转得快,很快抓住细节,以解老压根不可能突然有这么多证据知道这么多事,他背后肯定有人。   但无论是谁,先将解老的行为往北冥那边引,至少先稳住目前的局势……   只是霍相的想法虽然不错,却没有人给他这个机会,随着霍相话音落下,众人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从头到尾这么久皇上竟然没开口,甚至没发火。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突然只听像是嗓子里发出的嗬嗬声,这声音在霍相说完寂静的大殿上格外诡异,众人忍不住大着胆子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可这一眼却瞠目结舌。   只见成贤帝竟是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突然张开口,竟是一口鲜艳至极的血喷了出来,这还不算,随着这一口血,接二连三一口接着一口的血吐了出来。   整个大殿在死一般的寂静后顿时乱了起来:“太医!快传太医!”   景长霁本来也只是事不关己听着,毕竟成贤帝不是好人,解老说的是又大部分都是真的。   他只当吃个瓜,但显然没想到接下来却与他记忆中完全不同,成贤帝竟然气吐血了?   还一口接着一口的血吐出来,这症状竟是让景长霁一愣,他脑海里忍不住想起第一世后来的时候,那时候他虽然没太关注朝堂的事,但隐约记得……成贤帝突然重病,好像就是吐血?   只是后来事情都被压了下去,传出来的病因都是真真假假的,他并未太过在意,如今……成贤帝这是病发提前了? 第60章   更新   成贤帝突然吐血让众人都吓傻了, 大殿里一时间乱作一团,到处都是焦急万分不安的人。   随即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给钉在原地:“来人, 将整个宫殿围住, 皇上没有醒来, 任何人不许出宫,否则格杀勿论!”   霍相这句话一出,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而这寂静过后却是疯了一般乱起来,百官以前是挺畏惧霍相,毕竟是霍家人。   但刚刚解老说的那些若是真的,霍相可是要下大牢的, 加上不许出宫, 恐惧不安之下, 胆子也大起来。   “霍相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趁着皇上被你们气吐血谋反吗?”   “对啊, 说不定解老说的都是真的,霍相就是想惑乱后宫继而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皇上被这些事气吐血, 凭什么将我们困在宫里不许出宫?”这万一霍相要是想杀人灭口,他们这还活得过今晚吗?   霍相气笑了,刷的一下将旁边一个侍卫腰间的剑给抽了出来:“本相这可是为你们好,毕竟……皇上在宴会上被下了毒, 如今凶手还没找出来,任何人都有可能!没查清楚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尤其是意图想离宫的那个!”   霍相这话一出, 本来还七嘴八舌的百官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一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什么意思?被下了毒?谁被下了毒?皇上怎么可能被人下毒?   霍相环顾一圈, 却是上前,将此刻虽然不再吐血,但早就昏迷不醒的成贤帝虚虚垂下的右手给抬了起来。   众人抬眼看去,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龙椅上的成贤帝,面容泛着诡异的红润。   但嘴唇却是青紫,不仅如此,五个手指尖的指甲也是泛着一种近乎呈现黑色的紫,那颜色在大殿的宫灯下瞧着诡异又骇人。   景长霁也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惊讶不已,显然没想到成贤帝竟是中了毒才导致的吐血。   他一开始以为成贤帝是听了那些事气火攻心,触发了旧疾,让以后才会病重的情况提前,谁知竟然是中了毒。   那第一世后来所谓的病重,岂不是也是毒发?   太医院所有人很快到场,梁院使更是亲自替成贤帝检查,因为不知道情况也没人敢乱动成贤帝,只抬到大殿的后面软榻上放着。   梁院使替成贤帝诊脉,越查脸色越恐慌不安,张着嘴几次都哆嗦着没办法说出口。   刘贵妃早就吓傻了,在一旁止不住地拿帕子抹着眼泪,她既不想成贤帝出事,又担心成贤帝醒来去查当年的事,万一暴露出来,她怕是活不成了。   刘贵妃去看一旁沉着脸的霍相,以及赶来的霍太后以及霍皇后,三人身后则是站着以睿王为首的诸位皇子,也包括面色沉沉的太子。   霍太后面色悲痛:“皇上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可是今晚上宴会上的毒?”   梁院使却是心里没底,但最终迟疑一番,还是轻轻说出一种毒:“宴会上皇上用过的器皿都没有毒。”   所有人刚松口气,但梁院使紧接着道:“但皇上的确是中了毒,还是中的至毒,被唤作……”说到这时,梁院使还是忍不住朝一个方向看了眼,才小心翼翼吐出几个字,“九转断魂草。”   随着这五个字一出,原本漫不经心懒洋洋站在那里的卫殷眉头一皱,紧接着霍太后猛地回头看了过来,眼底也是难以置信。   梁院使轻声继续道:“也许是老臣学艺不精,要不还是让别的御医来看看?”   霍太后震惊过来脸色难看,梁院使身为太医院院使,是医术最好的,他这么说不过是畏惧罢了。   霍太后皱着眉突然发难:“睿王,你不觉得应该给哀家一个解释吗?”   在场的人一愣,因为前殿后殿只隔了没多远,太后这中气十足的一番问责让外殿的百官也是一愣:??什么意思?九转断魂草是什么?太后为什么一听这个要让睿王解释?   景长霁脸色也是一遍,本来听到这陌生的名字还没意识到什么,但等太后的话一出,景长霁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是听过卫殷从娘胎里带了毒,据说为了克制这种毒所以用另外一种毒压制达到一种平衡,那么卫殷用来压制的毒,不会就是……这所谓的九转断魂草吧?   这名字一听就是毒药。   有人想借除掉成贤帝的同时嫁祸卫殷?   那么目前来看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太子,可太子又从何处得到九转断魂草?夏侯骞给他的?   卫殷面无表情看着霍太后,冷漠环顾也看过来的众人:“本王的确是有九转断魂草,但太后难道不清楚本王为何有这种毒草?本王用这毒草克制体内的毒性还来不及,明知道自己有这种毒,下什么不好专门给皇上下这个?这是嫌别人不知道是本王下的毒?”   他嘲弄的表情让霍太后理智稍微回笼,但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   卫殷的目光落在其余人身上:“太后怀疑本王,不如先查查皇后与霍相用假太子冒充真太子意图混淆皇室血脉的事,哦当然,还有解老说的刘贵妃是霍相送进宫这件事,包括刘贵妃肚子里孩子的身世,都值得好好查一查。”   霍太后得知皇上被下毒匆匆过来,压根还不知道先前宫殿上发生的事,闻言一愣:“什么?”   很快有人上前,将先前的事说了一遍,太后的脸上彻底难看下来,她因为太过震惊颤抖着手,尤其是等有人将黎彤婉的画像递上来,太后猛地去看太子。   太子原本垂着眼,此刻更是身形晃了晃,他此刻脑子乱成一团,甚至带着惧怕的恐慌,身世的暴露此刻不足为惧,他想起宴会前自己送过去的参汤,那里面掺了毒,但夏侯骞说只是微量,一次不会毒发。   可怎么就这么巧,他刚送了掺了毒的参汤过去,父皇就吐血了?   太子怕极了夏侯骞在骗他,骗他给父皇下了毒!   如果真的是他亲手下的毒,他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事情超出预期,霍太后也傻了眼,她顿时明白了卫殷的意思,在场比他更想给成贤帝的下毒的人多了去了。   太子、霍相、刘贵妃……都有可能!   后殿众人心思各异,前殿的百官也是站在那里坐都不敢坐,他们今晚上怕是别想出宫了,别说今晚,怕是明晚都不一定!   果然,很快霍太后让禁卫统领带人将所有人带去另外的宫殿看守,没有吩咐,任何人都别想随便离开皇宫。   景长霁也随着众人一起到了偏殿。   景大哥担心他的身体,趁人不注意压低声音询问:“还好吗?”   景长霁轻轻摇头:“大哥我没事。”只是这事怕是难以善了了,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担心卫殷,虽说从刚刚的对话能听出卫殷成功将嫌疑转走了。   但成贤帝被下毒这事,陷害他的人既然能办到不知不觉给成贤帝下毒,那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卫殷洗脱嫌疑?   经过一夜的救治,成贤帝的命保住了,只是这毒却一时间无法清楚。   霍太后对卫殷的态度也经过卫殷肯用血救成贤帝好了不少,卫殷的体内既然有九转断魂草。   但同样也有从娘胎里带出的毒,而这种毒既然能用九转断魂草压制,那么同样的,他的血也暂时压制住九转断魂草的毒性。   最后由梁院使和国师出手,用卫殷的血救回了成贤帝的命。   但如今这只能是暂时保住命,想要解毒,怕是不容易。   如果能轻易找到解药,卫殷堂堂一个王爷也不至于二十多年都一直带着这种毒活着,甚至身体也不好。   霍太后明白这一点脸色更加难看,尤其是太子竟然不是皇嗣这事更是气得她脑子发懵。   等知道皇帝的命保住了,她沉沉盯着皇后以及霍相,最后想了想,看向太子:“你们三个,跟哀家过来。”   一行四人最后去了另外一处偏殿,等只剩四人,霍太后沉沉盯着皇后和霍相:“说罢,到底怎么回事?”   光是那副画像,霍太后就知道这事……怕是十之八九是真的。   她本来不想当着太子的面,但如今皇帝中毒昏迷不醒,事情不是她想瞒也能瞒住的,但凡皇帝有个万一,她不可能让江山落到外人手里。   所以这事让太子知道,也好继续。   霍皇后也是刚知道自己当年做的事竟然暴露了,她从昨夜就开始心慌不安。   但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刘贵妃那个贱人竟然是兄长送进宫的?当年还跟兄长有一腿?   这气得霍皇后忍不住埋怨又气愤:“姑母,这就要问霍相爷了,毕竟他本事可真是大,直接想将卫氏改成姓霍呢。”   她想了一晚上,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她这兄长可比自己的胃口大多了。   她只是想用太子保住自己的位置以及大公主的地位,结果她这好兄长,直接想自己当皇帝!   霍太后脸色也沉了下来:“皇后的话可是真的?”   霍相哪里肯承认,他叹息一声:“娘娘冤枉微臣了,当年的事的确是微臣与娘娘换的。但当时情况危急,娘娘诞下死胎,为了保住霍家的权势以及稳住娘娘的皇后位置,只能……临时用别的孩子暂时顶上。”   说到这,霍相看了眼太子,发现对方一直低垂着眉眼,听着自己的身世甚至没有任何反应时,霍相心里咯噔一下,太子这是太过震惊还是……早就知道了?   霍太后怒极:“当初为何不问问哀家?”   皇后抹着泪:“这事要怎么和姑母说?告诉姑母,您肯定……不会同意。”   虽然是姑母,但同样太后也是成贤帝的生母,怎么可能偏袒她?当时刘贵妃虎视耽耽威胁自己的位置,一旦刘贵妃最先诞下长子,她位置更加不保。   但皇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一边假意帮自己,另外一边早就有了后招!   霍太后气得胸口起伏:“你们两个混账!瞧瞧你们办的都是什么事?他……真的是那黎家的孩子?”   皇后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去,这才意识到太子一旦知道真相,她岂不是失去了一个依仗,加上如今霍相不靠谱,她抹着泪:“当时黎妹妹与本宫前后脚生产,当时本宫刚失去皇嗣,刚好黎妹妹难产,留下这么一个孩子,黎妹妹托付本宫救他。本宫当时慈母心上来,就想着……两全其美,能自己有个交代,也能顺便完成黎妹妹的遗愿。”   皇后将自己摘了出去,顺便给自己立了一个对太子生母有恩的人设,她走过去,握着太子的手:“母后对不住你,这些年瞒了你……但母后也是真的将你当成亲生子看待的……”   太子从头到尾垂着头,在皇后看不到的地方嘲讽弯了弯嘴角:不是打就是骂,这就是所谓的当成亲生子?   但等他抬眼时,眼底的神情已经换成难过而又悲伤:“原来我不是太子,真的不是太子……”   他难过的表情让太后也是心里一阵难过,虽然不是皇嗣,但到底这些年是真心疼爱过的,叹息一声:“你放心,哀家不会亏待你。只是你到底不是皇嗣,这位置……哎,但如今这事却不能说出去,你还是太子,哀家会让解老解释都是误会,以后的事,先等皇帝醒来再说。”   皇后和霍相自然没意见,这事只要太后能给他们兜底,只要不传出去,至于成贤帝那边……“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霍太后气笑了:“你问哀家,哀家问谁?”她甚至都不知道太子的事,看来这些年她一心礼佛,是真的老眼昏花让自己人给蒙蔽了双眼。   太后沉沉盯着霍相,“这事真的跟你没关系吗?”   霍相大喊冤枉:“娘娘,微臣就算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太子的事是真的之外,刘贵妃这事真的是假的,是有人故意想挑拨霍家与皇家的关系,这人其心可诛啊?怎么这么巧,睿王又刚得了民心,皇上若是这时候出事,怎么着也轮不到刘贵妃的子嗣登基,到时候……怕是睿王……所以这谁最有资格,嫌疑才是最大的。”   霍太后忧心忡忡,她觉得不可能,但又不得不觉得霍相的怀疑有道理:“可这毒草……”岂不是太明显了?   霍相道:“越是这样,娘娘越是不会怀疑不是吗?”   霍太后的表情再次沉了下来,其余人松口气,太子原本紧绷的后背也慢慢缓和下来。   景长霁这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们被困在殿内一整夜,百官也都形象潦倒疲倦,随意坐在地上,脸色发愁,怕自己知道这么多秘密小命不保。   尤其是被隔绝开,甚至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给他们送饭,随后分开关到大殿,又是继续关着。   而另外一边卫殷的脸上也不太好看,尤其是百官一夜未归,成贤帝的事压了下来,但坊间还是起疑,议论纷纷。   卫殷被太后这时候喊了过去,他知道这事怕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卫殷想了一夜将目标定在三个人身上,一个就是太子,原因就是自己的身世;第二个则是霍相,也只有霍相有这个本事能做到这种程度,加上刘贵妃的事,也许真的想谋反自己登基;第三个怀疑的对象……是国师。   但卫殷想不通国师有什么理由给成贤帝下毒,但排除掉最可能的如果还不是,那就只剩下最不可能的一个。   更何况,国师先前闭关后给出的长生不老丹导致成贤帝炼制丹药,如果这丹药有问题呢?   太后见到卫殷时心情复杂,她之所以信任卫殷是因为老睿王,但被霍相这么一番话,也起了怀疑:“睿王,你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你虽然与皇帝是平辈,但比太子也大不了几岁,皇帝对你也不薄,你真的没动过别的心思?”   卫殷叹息一声:“太后,本王如果真的有异心,也就不会放血救皇上了。但凡本王放血的时候耍点手段,皇上哪里还能活下来?”   太后听这话脸都变了,但睿王说话难听,但话糙理不糙。   睿王如果想杀皇帝,的确昨夜动手的机会太多了,但她想不通到底还有什么人竟然能这么轻易给皇帝下毒。   卫殷却是给她提了个醒,他这么做自然不是好心,他不想被当成唯一的嫌疑人。   更何况,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太后与其怀疑本王,不如好好想想解老的这些证据哪里来的?解老都能知道的事,太子对自己的身世真的一点都不清楚?本王平时压根不怎么入宫,又怎么能轻而易举给皇上下毒?反倒是太子是最容易接近皇上的,当然皇后、刘贵妃都更容易,毕竟刘贵妃如今肚子里到底是不是霍相的孩子还不可知。”   霍太后皱眉:“相爷说不是。”   卫殷笑了笑,没说话。   霍太后也觉得这话自己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她皱着眉表情沉沉。   卫殷适时又开口:“当然,说起来本王倒是刚刚得知一件事,希望对太后找到下毒之人有帮助。”   霍太后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什么事?”   卫殷:“这段时间以来,皇上在服用……长生不老丹药。”   “什么?!”霍太后猛地站起身,她因为太过震惊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苍白一片,浑身都忍不住颤抖,当年老皇帝死前的模样仿佛历历在目,她最后颓败坐在椅子上,难以置信,“不可能的,皇儿不可能这么糊涂……”   卫殷叹息一声:“娘娘可以去查,本王也是刚知道,这事做不了假。但如今有件事,还需要太后尽快做决定。”   霍太后此刻已然六神无主:“什、什么?”   卫殷深深看她一眼:“百官一夜未归,如今坊间议论纷纷,如果百官再不出宫,怕是……皇上被下毒病危的事压不住,到时候藩王以及邻国得到消息,可就不单单只是朝堂内部的事,要面对的将会是整个大卫朝动荡不安。”   霍太后脸色彻底变了:“这……”   卫殷缓缓吐出最终的目的:“百官没这个胆子敢给一国之君下毒,也没有机会。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警告百官一番别乱说,再放他们出宫,只言昨夜皇上因刘贵妃有喜一事宴请百官美酒佳肴,因醉酒在宫内歇息一夜,此刻才出宫休沐一日,借此堵住悠悠众口。”   霍太后此刻心乱如麻,一边觉得应该放出去,一边又觉得不妥。   卫殷最后加了筹码:“除了百官,本王这些包括太子、霍相以及诸位皇子等可疑之人愿意留在宫中,皇上一日不醒,本王一日不出宫。”   霍太后望着卫殷坦坦荡荡的目光,最终还是咬着牙:“那就依着睿王。”左右也是些不重要的人,但睿王有一点说的不错,皇上被毒害昏迷不醒的事绝不能这时候外泄!   另一边,景长霁等臣子很快迎来殿门大开,有宫人先在殿外颁布太后懿旨,令其出宫后三缄其口不得对昨夜的事外传,等众人领旨后,才直接放行,带众人出宫。   景长霁站在那里愣了下,忍不住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就在这时,耳边有颁旨的小太监突然压低声音道:“景大人,王爷让你立即出宫,随后他会想办法连夜送你今晚离京。”   景长霁回神去看,却发现身边已经没了人影,仿佛刚刚那一声嘱咐只是自己的错觉。 第61章   更新   景长霁知道走出皇宫心里也有些不踏实, 他在坐上马车前回头看了眼,巍峨的宫殿富丽堂皇,却也仿佛一座华丽的牢笼, 将人困在其中, 不得脱身。   这与第一世早就是不同的走向, 甚至如今成贤帝病重也是后面才发生的事,但景长霁心头的不安却愈发扩大。   第一世后来卫殷是失踪了的,而景长霁最后被太子砍了头,也再也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景长霁垂着眼坐进马车里,景大哥谨慎瞧着诸位大人都无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松口气,但这里是外面, 他也不敢多言, 一直到回到府里关上门, 只剩兄弟两个, 景大哥咬牙:“长霁,你现在就收拾东西, 大哥想办法送你离京。”   成贤帝被人下毒病重,一旦成贤帝驾崩,太子如今身世存疑,到时候毕竟大乱。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弟陷入这种局面, 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新帝改了主意不让长霁离京,到时候等待长霁的将会是什么,景大哥甚至不敢想。   景长霁心情复杂, 也没瞒着景大哥:“离宫前, 睿王让人告知我, 说是……让我准备一番,今晚上会送我离京。”   景大哥没想到睿王也早有准备,想到先前那些怀疑,心里也不安:“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怕万一长霁因为睿王生死不知不愿离京就遭了。   景长霁敛下眼,遮住眼底所有的情绪:“我走。”   景大哥松口气的同时也无声叹息一声,虽然不地道,但睿王身份如今在朝堂上太过尴尬,太子身世有问题,二皇子、四皇子本来应该是很适合选择一个登基为帝,但偏偏出了刘贵妃与霍相的事……   再不然就是武贤妃所出的三皇子,偏偏三皇子太过平庸,而睿王……是老睿王的独子,正儿八经的皇家人。   如果睿王想要趁机夺得皇位,势必……有一番纷争。   睿王与二弟在外人看来又传过那么一段,虽然这段时间渐渐平息,难保不会有人那二弟做文章。   所以,无论睿王最终成王败寇,二弟不能牵扯进去。   景长霁何尝不懂景大哥的心思,他也清楚自己留在京中不是好事,外人不知,但景长霁很清楚,卫殷自己也知道,他是……卫殷的一根软肋。   无论日后卫殷会不会继续对他存了那份心思,但目前一旦自己被擒,对卫殷而言只能受制于人。   景长霁咬牙,想到第一世的时候卫殷虽然败了,但那时候太子早就羽翼颇丰,如今太子腹背受敌,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既然帮不上忙,那尽量不添麻烦。   景长霁身份特殊他这次提前离京显然不合适,他也没打算告知容钰山,以免将对方也牵扯在内。   景长霁嘱咐一番后,很快轻装简行等待卫殷的人来接。   景大哥陪在他身边,千叮咛万嘱咐,最终只化作一声:“二弟,无论如何,活下来最重要。”即使真的到了万不得已被发现,那么他宁愿二弟被当成怪物也不愿意二弟丢了性命。   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景长霁上前抱住景大哥,声音坚定而又认真:“大哥,等我回来。”   卫一按照时间来接景长霁时就看到这一幕,他没多言,等兄弟两个告别完,他才身形一晃出现在房间内:“二公子,属下来带你走。”   景长霁看到卫一松口气,如果是别人,他还要怀疑一番是不是卫殷的人。   但卫一不同,是卫殷极为信任之人。   卫一不是自己来的,还带来一个嬷嬷,将方法说了一遍。   成贤帝出事后,武老将军以及霍相等人已经让人严防城门,这时候想要出城,肯定会得到很严厉的盘查,除非他们要硬闯。   但不到万不得已,这是下下策。   卫一解释道:“所以暂时只能先委屈二公子,这嬷嬷是易容高手,到时候会将二公子易容成女子,是跟随富商夫君前来汴京探亲,因家里有长辈生了重病所以需要立即赶回去。等我们若是能顺利离京,劳烦大公子对外称作二公子生了病,避不见客。   到时候能多拖延一日是一日,若是真的瞒不住,就说二公子已经离京。我们会送二公子前往凉州,只是如若王爷出事,二公子怕是不能再继续当主簿,我们会按照另外一种办法替二公子改名换姓。”   景长霁听完久久未言,卫殷这是早就替自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还是说从一开始,卫殷就知道自己可能会出事?   景大哥也是一脸复杂,甚至说不出半个不字,就算是他也不能为二弟想的这么周全,或者做得更好。   景大哥朝着卫一拱手鞠了一躬:“下官替二弟谢过王爷大恩。”   卫一连忙让开身:“大公子客气,属下只是按照吩咐办事。如果二公子没意见,那就由嬷嬷前来替公子易容?”   景长霁也不想生事,如今是不得已为之,他只是担心给的衣服不合身,毕竟他的肚子……好在卫殷大概也怕他不习惯,找人做的衣服很是宽松,并不显眼,加上易容后,只是寻常不起眼的模样,瞧着像是三四十岁的妇人。   准备妥当后卫一一行人并未立即带景长霁离开,而是等天蒙蒙亮这才启程。   好在出城门的时候虽然检查很严格,但大部分查的都是男子,被易容成寻常妇人的景长霁并不起眼,最后顺利出了京,并未引起怀疑。   卫一这边在景府也做了准备,寻了一个身形与景长霁差不多的男子装病躺在房间里,每日由景大哥带人送食物以及汤药进去拖延时间。   而等景长霁这边顺顺当当出了京,卫殷在宫里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挥退小太监后,垂着眼许久才忍不住笑了声:小没良心的,都不知道给本王带句话。   哪怕只是谢谢也行,这一别……也许此生再也见不到了。   成贤帝的情况并不乐观,尤其是随着病情加重,霍太后的脸色愈发难看,瞧着宫里的这些人,哪个都像是对皇位图谋不轨之人。   霍太后本来极相信霍相,毕竟她也是霍家人,但霍相伙同霍皇后隐瞒太子身世的事,让她怒不可知。   成贤帝这一昏迷,等第三天才勉强醒过来。   但醒来之后睁开眼看到寝殿里的众人又气得晕了过去,这导致宫里的气氛愈发古怪。   霍太后终于查清楚卫殷的话,皇帝竟然真的偷偷服用了长生不老丹,甚至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好多时日了。   霍太后将国师单独喊来,皱着眉瞧着这个她平日里信任又护着的小辈:“国师,你可知哀家唤你过来所为何事?”   巫寂依然是一身白色的国师袍,垂着眼站在那里,音容面貌极好。   尤其是眉眼间的从容淡定超脱世俗,让她从见对方第一面时就心生好感。   此刻对方缓缓开口:“臣知道,应是有关丹药之事。”   霍太后猛地一拍桌子:“国师!你可知那东西并非好物?既是如此,为何又给皇帝服用?”   巫寂却是从怀里拿出几个瓷瓶,瓶子不大,上面贴着标签:“太后娘娘,这是臣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奉给皇上的丹药。每一次都有人试药,臣也专程提醒过皇上,想让皇上等试药人彻底没问题才服用。只是……皇上等不及了。但臣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每次炼药后都留下一颗,娘娘若是不信臣,可以派人检查这丹药。若是再不信,臣……可以尽数亲自试药给娘娘看。”   霍太后自然是查到有人试药,而那些试药人并无任何异样,否则她如今不是见国师,而是将人扣下。   霍太后脸色还是不好看:“长生不老丹,这东西……曾经害死过先帝,你可知道?”   巫寂撩起长袍跪了下来:“臣知道,这秘方是吾巫族传下来的,既秘术有起死回生之效,那么与过往那些假的方子并不一样。更何况,皇命……不可违。”   霍太后听到最后几个字心下一跳,她又何尝不知?   若非皇帝有这个心思,国师又如何能劝动?   但太后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竟然走了他父皇的老路,这东西……谁又能保证一定能成?   更何况,如今还成了这幅模样?但皇帝中的又是九转断魂草的毒,与这丹药压根扯不上干系。   霍太后虽然依然有怀疑,但瞧着老国师亲自选出来的弟子,望着巫寂那张让她心生好感的眉眼,最终摆摆手:“哀家累了,你先下去吧,这事……先等皇帝醒来再说。”   如果皇帝醒不来……即使这事与国师无关,那么,国师也留不得了。   至少她不能让下一任皇帝再来一次。   巫寂并未多言,甚至即使听出霍太后话里的威胁也只当不知,垂首转身走了出去。   心腹嬷嬷从后殿走了出来,望着坐在那里疲态更甚的太后,安慰道:“娘娘,这不是您的错。”   霍太后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再抬眼依然是那个雍容华贵的后宫之主:“哀家只是心里难过,这孩子……哀家第一眼见到就欢喜。他第一次来老国师这边时才十几岁,一排弟子站在那里,哀家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那模样哀家至今还记得,后来回巫族后再回来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她一直觉得她与这孩子有缘,只可惜,如果真的威胁到皇帝甚至卫朝,她只能做出一个决断,尽早斩断这个还未知的祸根。   巫寂从霍太后那里离开后静静朝前走去,他去的不是成贤帝的寝殿而是国师殿。   只是刚到殿门口,有弟子迎上前,恭敬行礼,紧随其后,只剩二人时,弟子压低声音开口:“贵人来了。”   巫寂刚绕过九曲回廊,闷热的风让他紧锁的衣襟仿佛让他透不过气,闻言脚下一顿,敛下的眼底都是复杂意外。   但这情绪也只是瞬间改变,他脚下一转,已经走向自己平时练功的禁地。   弟子到了殿门前停下,等殿门合上的同时,守在那里,不许任何人踏进一步。   巫寂关上殿门后并未转身,他的手指还按在朱红色的殿门上,许久才慢慢抬步朝前走去。   绕过柱子屏风,最后停在珠帘前,撩起再落下,抬眼看向殿内尽头跪坐在蒲团上正给老国师上香的女子。   高高束起的长发,青丝铺满整个后背,背脊挺直跪在那里,素色绣着金色纹路的繁花铺层在一层层的裙摆上。   随着听到脚步声回头,女子那张艳丽冠绝的绝色姿容与她一身的素雅形成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反差让那张脸愈发惑人。   但女子眉眼却冰冷,眼角细看之下有岁月无法抹去的痕迹,但气度矜贵而又高高在上,加上那姿容,让她不仅不显老,反而带着一股子成熟的魅力。   巫寂望着已经很久没见到的人,哑着声音唤了一声:“母亲。” 第62章   更新   女子朝他走来, 在几步外站定,像是没听到这一句,站稳后, 突然云袖一扬, 顿时一股内力直接重击在巫寂胸口, 他硬生生挨了一下,垂下眼,咽下喉间的腥甜。   女子冷漠的眉眼不带任何感情:“你失败了。”   巫寂长出一口气:“原本是按照计划借用两蛊融合控制住睿王,但不知为何……蛊毒并未发作。”   女子皱着眉,眼神里终于有了情绪:“原因。”   巫寂身体僵硬了一下,摇头:“查不出来。”   女子神色愈发冷漠:“是查不出来,还是你动了别的心思?听说那个被下蛊的年轻人事后并未被杀?你对他动了心?手下留情了?只要将他抓来用毒药试验, 并不难找出失败原因。”   巫寂摇头:“他是睿王心爱之人, 一旦出事, 睿王若是顺着查到孩儿头上, 那么杀死成贤帝的计划也会失败。”   女子终于脸色有了些反应,满满都是对成贤帝的恨意与森寒:“听说你用九转断魂草已经成功让成贤帝与睿王反目?甚至戳破太子的身世让成贤帝气吐血?这一点倒是做的不错。”   女子大概是想到成贤帝当时的惨状, 难得嘴角带了些满意的笑意,再瞧着巫寂有了些反应。   巫寂松口气:“这是孩儿应该做的。只是……母亲怎么来了?”   千里迢迢来这里,难道只是来问责?   女子眼底带了恨意:“他就要死了,本宫怎么能不亲眼瞧一瞧?”   巫寂无声叹息一声, 他就猜是这样:“母亲,这里是大卫朝皇宫,您的身份不能暴露,若是让人窥见, 怕是不妥。更何况, 如今成贤帝的寝殿铜墙铁壁一般, 怕是……进不去。”   他也没这个本事将成贤帝给偷出来,让对方看着他死。   女子冷笑一声:“本宫不仅要亲眼瞧着那个狗贼死,还要亲眼看着你……亲手杀了他。”   说到最后几个字,女子的面容有那一瞬间因为恨意变得扭曲,但很快又恢复端庄的绝色,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错觉。   巫寂一愣:“孩儿……亲手杀了成贤帝?”   女子:“怎么,你不想亲手替你父皇报仇吗?”她望着巫寂那眉眼,但只看了一瞬就转开视线,仿佛再看一眼就嫌弃不已,她背过身去,声音带着蛊惑而又残忍,“你忘了卫贤这个狗贼是怎么害死你父皇,怎么抢走皇位害得你一出世就没了生父?如果不是他,你父皇还活着,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   而你将会是太子,不会颠沛流离随着本宫远离故土,受尽苦楚。如今这个机会就在眼前,你不想亲手杀了他吗?”   巫寂胸腔里也涌上恨意,他怎么不恨?若不是为了这恨意,他怎么会亲手将景长霁……   巫寂闭上眼,最终将到了嘴边的那句「如果亲手杀了成贤帝他如何脱身」的话咽了回去:“孩儿知道了。”   一切,似乎终于应该有个决断。   女子重新转过身,望着巫寂的脸,突然安抚笑了一下:“你放心,本宫怎么舍得你出事?本宫早就准备妥当,成贤帝就算死了,你也不会有事。有睿王在,成贤帝体内的毒早晚会被控制住,下次他醒来就是明晚,那就明晚动手。”   巫寂一直垂着眼,闻言轻声颌首:“是,母亲。”   景长霁这边赶了一天一夜才停了下来,直到安全了,卫一才将速度慢了下来。   等撩开马车的帷幕,却发现一直无声无息的景大人并没睡着:“大人,可需要停下来歇息一番?”   景长霁抬眼看他,应了声。   只是等马车停下,景长霁在卫一就要准备吃食时,突然开口道:“你们回去吧。”   卫一一愣:“景大人?”   景长霁却是静静看着他:“卫殷让多少人跟着你过来的?”   卫一没想到这一路只有自己一个人赶路竟然还是被发现了,他吱唔一声:“景大人应该是想错了,哪里有多少人,只有属下一人护送景大人离京。”   先前的嬷嬷等人在出京后就已经离开,所以这一天一夜只有他们二人一车。   景长霁却是不信:“卫殷被困皇宫,你们此刻回去还赶得及,我已经脱离危险,你们留在这里,也不过是耽搁时辰。”想到上次那么危险的时候卫殷也留了一半的人给他,所以这次景长霁压根不信。   卫一哪里敢走,王爷说了,不把人护送到地方,绝不能离开。   景长霁深深看他一眼:“你应该清楚,我当初既然有办法逼你们放我离开,这次也是同样的。我说到做到,你家王爷如今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如今已经脱离汴京这么远的距离,你留下两个人给我,其余人都带回去,他……更需要你们。”   卫一何尝不知道?可……   景长霁叹息一声:“如果王爷真的败了,你们回京至少能护他一护。”   离京的时候他就考虑过,第一世与如今虽然不同,但不能保证情况不会更糟糕。   更何况第一世的时候卫殷并未让他带走一半的人,如今因为这一半人让卫殷死在京中……他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卫一咬牙:“景大人,这是王爷的命令,我们……”   景长霁直接道:“如果你们继续留在这里,如今才离京一天一夜,我就现在回去,与你们王爷共进退。”   “景大人!这万万不可啊!”好不容易把人送走,这时候回去岂不是羊落虎口?   景长霁:“你们自己选,要么留下两人其余人回去救卫殷;要么……我带着你们一起回去,左右也算是听命令不是吗?”   卫一对上景长霁沉沉决然的模样,心下一凉,这位主是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景大人……”   景长霁:“回去吧,他更需要你们,顺便帮我带句话。”   卫一愣愣的:“什、什么话?”   景长霁耳根莫名一红,但面上却是冷若冰霜:“就说,如果他能活着,我就考虑考虑他。”   卫一:“??”他怎么没听懂?   景长霁也是怕卫殷到时候迁怒卫一,也想让卫殷有个念想,有个念想也就更想活下来了:“你不用管意思,告诉他,他就懂了。”   他说的是考虑考虑,若是卫殷活着来找他,他到时候也能随时进退,不过是玩了一下文字游戏。   景长霁这一番决断,最终让卫一还是决定回去,他一挥手,果然,数十个暗卫齐刷刷出现,让景长霁松口气,看来他还真的是赌对了。   卫殷这人……还真的是……   景长霁鼻子有些酸,他强忍住了,拱手行了一礼:“这一路多谢诸位护送,接下来还望诸位辛苦回程救王爷,此去一别,还望……珍重。”   卫一也忍不住有些动容,最终望着景长霁决然带着两个暗卫毫不留恋离去的身形,咬着牙背过身:“我们……回去!一切罪责皆有我一人承担!”   众人单膝跪地:“遵命!”   又过了一日,很快到了第二天傍晚,因为卫殷的血,成贤帝身上的毒暂时压了下来。   虽然没办法解毒,但至少目前不会毒发的更快,稳住了,只等寻到凶手或者配制出解药。   但九转断魂草是剧毒,想要配出解药还需要一段时间。   霍太后听到能配解药终于松口气,而这时候国师殿的人上前禀告,说是国师寻古籍找到一个秘法,能暂时封住成贤帝的穴道,让毒不会继续蔓延至五脏六腑,解了毒也不会有后遗症。   霍太后闻言一喜,霍相却有所担忧:“可万一……”   霍太后救人心切:“你想说国师会害皇帝?他如果真的要动手何必等到现在?更何况,他要是真的敢,他也休想活着离开皇宫。”   霍太后不仅想让成贤帝活下来,也想让成贤帝健康活下来。   但毒留在体内久了,五脏六腑都会有损伤,她这才选择相信国师。   毕竟国师配了这么多丹药,如果真的想害皇帝,也不会等到这时候了。   很快巫寂带着三个弟子来了,一身的仙风道骨凛然而立,霍相皱着眉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左右如果成贤帝真的出事,大不了就是……   巫寂这时候继续开口:“施展秘法时,只能吾巫族一脉知晓,所以……劳烦诸位退到殿外。”   霍相脸色不太好看,刚想说什么,突然有心腹给他偷偷递来一个纸团。   霍相皱眉低头随意打开,可等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一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国师,一改之前的反应,匆匆道:“既然国师这么说,那我们就先退到殿外吧。”   霍太后也觉得不妥,但想想自己刚刚都这么说了,想了想,他们就在殿外,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卫殷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只是皱着眉静静瞧着这一幕,视线落在巫寂身上,神色间涌上一股异样,隐隐觉得这国师……的确是有点问题。   但他也巴不得成贤帝出事,所以……不动声色也随着众人退到殿外。   一行人退到殿外后,霍相寻个机会偷偷离开了大殿,步子极快朝一处而去。   而另一边,巫寂带着三个弟子到了内殿,指了指其中两个守在两边不让人进来后,他则是带着其中一人到了成贤帝的病榻前。   成贤帝这才没几天已经脸颊凹下去,苍老了十岁不止,面容憔悴不已。   等到了近前,巫寂瞧着昏迷不醒的成贤帝看向一旁的「弟子」。   对方抬眼朝巫寂点头。   巫寂这才撩开成贤帝的衣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针,手指很快将银针刺到各个穴位,没多久,成贤帝眼皮轻轻眨了眨,竟是有苏醒的迹象。   成贤帝掀开眼皮,竟是精神不少,但瞧着更像是回光返照。   成贤帝意识逐渐苏醒,等看清眼前站着的是巫寂和一个国师殿的弟子愣了下,等慢慢记起昏迷前的一幕,气得脸色涨红,他想要说话想要挣动,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不说,甚至无法发出声音。   巫寂瞧着这一幕神色并没有任何动容,而是看向一旁的人。   原本一身弟子装扮的人抬起手慢慢摘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绝色的姿容。   成贤帝看到那张面容眼神里闪过惊艳,可等回过神睁大眼惊恐不已:你们是什么人?国师!国师你为什么带这个人过来?   女子欣赏着成贤帝的模样,笑意更深,但眼底的恨意却如同实物般刺入成贤帝的眼中:“说起来,你应该没见过我,不过,论起来,你应该喊我一声……皇嫂?”   成贤帝愣住,等下一刻意识到什么,表情更是变得惊恐,想摇头,却无法动弹,表情一时间格外扭曲狰狞。   女子像是没看到,继续慢悠悠像是闲谈般开口:“你说你,心既然这么毒连自己的胞兄都敢杀,可杀之前怎么不好好查一查呢?查一查你的皇兄有没有已经娶妻?有没有给你的皇兄诞下一个儿子,只可惜……你怎么就漏掉这么一个危险呢?所以你瞧瞧,你现在不就如同砧板上的咸鱼?任人宰割?”   成贤帝早就面无人色,嘴角因为情绪变化有血流出来,却根本没办法动弹。   女子:“你是不是疑惑为什么我能操控国师殿?你瞧瞧你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道……我就是当年巫族叛出的前圣女,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成贤帝吐出的血更加多了,可更残忍更让人害怕的是接下来,只见这个女人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上面镶嵌着的宝石眼熟到让成贤帝更是脸色大变。   女子将匕首递过去,看着巫寂的目光终于有了神采,熠熠生辉,甚至还带着某种诡谲的兴奋疯狂:“杀了他。我要亲眼看着你……亲手杀了他。”   巫寂愣了下,但因为早就心理准备,看着递到面前的匕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但他亲手这么简单粗暴的动手还是第一次,他静静低头瞧着这个相处不少事日的皇帝。   可只要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害得他生父惨死,他与母亲不得不远离卫朝,这一路而来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只有他清楚。   巫寂毫不迟疑拔出匕首,锋利的刀锋一晃,成贤帝终于变了脸色,眼神里带着恳求,甚至痛哭流涕,这般狼狈的模样让女子低低笑了起来。   甚至眼神带着催促,但那神情愈发瞧着诡异:“快啊,快杀了他,我等这一天等了好多年了。”   巫寂望着成贤帝祈求的目光,最终抬起手臂,狠狠刺了下去。   刀尖没入心脏的那一刻,血瞬间涌出来,巫寂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只觉得疲惫,但能为父报仇这个念头让他觉得身上的枷锁瞬间少了很多。   果然,他这举动得到女子的赞赏,她欣赏着二人的表情,眼瞧着这一幕终于无声哭了出来,但又笑又哭的模样,似乎格外的诡异癫狂。   巫寂心中一痛,张嘴想说什么,却看到女子抹了抹眼睛,突然对巫寂道:“好孩子,你先去殿外稳住那些人,我有几句话要与这狗贼说。”   巫寂闻言嗯了声,再看了眼成贤帝张着嘴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最后深深看了成贤帝一眼,转身带着二人朝外走去。   女子瞧着成贤帝命不久矣的目光,突然俯下身压低声音叹息一声,但表情却格外的疯癫:“卫贤,当年你杀了我夫君时是不是也是这般快意?”   “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三年,你可知当年我好不容易寻来汴京得知夫君病死的消息时是多么绝望?只可惜你不知道,你还在想办法瞒下自己的恶行。而我呢,难产一尸两命,我被埋在地下,你可知死亡的滋味?你不知道不要紧,你很快也要知道了。”   “卫贤啊卫贤,替人养了二十年儿子的感觉怎么样?太子不是你的骨肉是不是很气?”   “那你可能接下来会更气,刘贵妃与霍相还真的有一腿,你知道霍相为什么看中她吗?因为她……长得像我啊哈哈,你那二皇子、四皇子还真不是你的。”   “不仅如此……看到了吗?你被巫寂杀了,被他亲手杀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千里迢迢非要跑一趟亲眼看着他杀你吗?”   成贤帝已经凉了一半,但这些话还是源源不断涌入他的耳中,若不是那些银针封住穴道,他怕是早就断了气。   但还不如直接断了气,至少不用知道这些残忍的真相,死不瞑目。   女子却还在低低的笑着:“因为……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三年,从二十年前接过那个死胎,我不惜动用巫族秘术将其救活养在身边。我养了他二十年,却告诉他,他是我与你皇兄的孩子。”   “卫贤啊卫贤,被自己的亲生骨肉恨了这么多年,最后被自己的孩子亲手杀死的感觉怎么样啊?”   “当年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这都是你欠我们的。而你即使死了,也要眼睁睁看着你真正的太子成为我手中的刀,屠尽卫氏皇族,你的那些皇嗣……一个个我都不会放过,为我的夫君陪葬!”   女子就那么低低笑着,但疯癫的模样以及那一句句真相让成贤帝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最后几乎要瞠裂,有血红的泪流出来,却最终……气绝而亡,死不瞑目。   女子说完这一切满意瞧着这一幕,才觉得等了这么多年的成果有了回报,可瞧着已经死了的仇人,却又忍不住无声流着泪。   因为情绪波动的太厉害,以至于女子没发现,不远处屏风后的地方,站着本该早就离开的人,怔怔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 第63章   更新   巫寂恍惚站在那里, 早就忘记了反应。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或者出现了幻觉,否则, 他不过是因为怕母亲大仇得报了无牵挂后会想不开所以多留了一会儿, 但他没想到会听到这么残忍的真相。   他……才是成贤帝与霍皇后的孩子?一个当年的死胎, 被霍皇后当成弃子早就不存在的人?   讽刺的是,他唤作母亲这么多年的人救了他,却也骗了他。   自小给他灌输的那些仇恨此刻仿佛一幕幕涌现出来,撕扯着他全身的血脉以及筋骨。   最终那些残忍的画面停留在他当初亲眼瞧着景长霁踉踉跄跄扑向山洞的那一刻……那时候他产生过一瞬间想阻止的念头,他能感觉到自己对景长霁的不同。   对方对他那种天然的好感与信任,明明知道对方早就在计划之内不能过多接触,可每次见到对方时他信任澄澈的目光, 还是让他一次次忍不住深陷其中。   因为这些仇恨, 他让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从小到大身边没有任何朋友, 甚至因为身份没人敢主动亲近,只有他选择性利用时才会对别人表达善意的伪装。   甚至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也是存在利用性, 是他故意提及二驸马的姓氏,故意让景长霁知道。   可对方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   但却是他亲手改变对方的命运,亲手将这个唯一真心对他的人推入万丈深渊。   巫寂张着嘴,像是无法呼吸, 就像是现在,听着耳边女子的话,他还在替对方找补,也许、也许这些年的养育之恩都是真的, 至少, 是不是对方还是对自己有亲情的, 那些话不过是骗成贤帝?   可随着女子直起身重新整理一番衣襟,将最外面的国师殿弟子衣袍解开,露出里面一袭宫女服侍,弟子帽拿下来,露出早就挽好的发髻。   女子将弟子袍踢进龙榻下,整理一番后,大步朝着屏风走去。   屏风后的巫寂麻木瞧着这一刻,在女子发现前身形一闪,随即无声无息掠上最上方的梁上。   他就那么瞧着,看着女子躲在大殿后,突然用太监的声音尖细喊了一声:“不好了!皇上遇刺驾崩了!”   随着这尖细的一声,殿外顿时大乱,与此同时殿门被重重推开,霍太后几乎是被搀扶踉跄着扑了进来。   等霍太后等人尽皆上前,扮作宫婢的女子无声无息与所有人站在一起,随后往后退去,抬眼间再瞧着这一切带着满眼的嘲讽。   巫寂将她的表情全都收入眼底,很清楚的明白一件事:她从没真的想让他全身而退。   身为国师的他刚替成贤帝扎针后皇帝就驾崩了,那凶手是谁甚至不用想。   巫寂的神色一点点改变,最后借着众人涌进大殿乱糟糟的这一瞬间,他也仗着出神入化的轻功尾随女子出了大殿。   只是巫寂二人刚踏出大殿,殿内就传来武老将军的怒吼:“封锁皇宫,立刻擒拿国师巫寂!”   随着这一声,立刻有侍卫涌进来,只是刚好晚了一步,而两人已经潜了出去。   巫寂跟着女子朝着一个方向,他如今成了刺杀成贤帝的罪魁祸首,国师殿怕是立刻就会被封。   国师殿里通往宫外的密道已经无法用,但女子既然敢这么做,怕是有后招知道另外一条出宫的路。   果然,女子借着宫中成贤帝驾崩大乱,去的方向竟是冷宫。   而另一边,卫殷跟着霍太后、武老将军等人进了寝殿,一踏进去就闻到浓郁的血腥气。   果然到了近前,看到的就是成贤帝死不瞑目的模样以及成贤帝胸口的那把匕首,可等看到匕首上华丽稀有的宝石,愣了下。   不仅卫殷愣住,武老将军也愣住,这匕首……   霍太后最先注意到的是一身血的成贤帝,嘶声尖叫一声,竟是生生晕了过去,顿时整个寝殿乱成一团。   成贤帝驾崩,这事出乎所有人预料,但国师巫寂杀了成贤帝这事却是板上钉钉,整个国师殿立刻被封住,殿内的所有人都被送进了死牢。   但搜遍整个皇宫,愣是没寻到国师巫寂的下落。   霍太后醒来后痛不欲生,只是等武老将军神色复杂将匕首递到霍太后面前时,霍太后愣愣看着竟是忘了哭泣:“这、这是……”   武老将军心情复杂:“这瞧着,像是成昭先帝的遗物。”   当年老先帝亲手打造了这把匕首当成成昭先帝弱冠的贺礼,是当着文武百官赏赐下去的。   后来成昭先帝随身携带,再也没离过身,直到后来老先帝病重成昭先帝回京,这匕首再也没出现过。   霍太后浑身止不住颤抖,白着脸:“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   武老将军叹息一声:“娘娘,老臣见国师的机会屈指可数,但如今想想,国师的面容……的确与皇上有几分相像,或者说……与成昭先帝相像。”   成贤帝与成昭先帝是亲兄弟,模样本就有些相似。   如果国师当真是成昭先帝的遗孤,为了给成昭先帝报仇杀了成贤帝,倒是也说得通为何国师会突然刺杀成贤帝。   否则,堂堂一国国师,有什么理由不惜毁了整个国师殿与巫族也要杀了成贤帝?   霍太后脸色煞白,她颤抖着手指,张嘴想说话,可脑海里涌现的都是老大临死前张嘴想说什么的画面,最后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剩下那最后垂落下来的手,以及死不瞑目半睁的双眼。   霍太后没忍住流下泪来:“国师难道真的是……”   武老将军也不敢确定:“说起来当年一直跟在成昭先帝身边的心腹曹晟曹将军在成昭先帝登基后就离京不知去向,也许……成昭先帝真的在离京的那段时间娶妻生子也说不定。”   让他们如此怀疑的是这匕首,毕竟这匕首是成昭先帝从未离身的,老先帝所赠,如今出现在这里,那么国师至少肯定与成昭先帝有关。   霍太后睁着眼,因为打击太大,以至于她甚至不敢细想。   武老将军道:“娘娘,现在要怎么做?可要将国师刺杀皇上的事说出去?”   一旦说出去,那么同样皇上驾崩的事也瞒不住,到时候国师以及整个国师殿甚至巫族都要为之赎罪。   但偏偏现在的情况是,是巫族起了异心,还是这只是单单是国师一人所为?   武老将军偏向于后者,更甚者,如果国师真的是成昭先帝唯一的遗孤,这条命,也是要保住的。   霍太后颤抖着手,想到成贤帝当年做过的事,突然抬起手挡住眼无声痛哭。   自从当年发生那件事,她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可谁知道,依然赎不清这些孽债。   武老将军不忍:“娘娘……”   霍太后很快冷静下来:“皇帝驾崩这事先瞒下来,如果国师真的是阿昭的骨血,这都是皇帝欠他们的,这都是命。派人将明面上的寻找改成私下里派人追,先不要牵扯到巫族和国师殿,还有,让霍相过来!”   如今情况变成这样,她肯定一个人搞不定,更何况,成贤帝驾崩,如今新帝让谁继位?   睿王那边又当如何?他会不会趁机……   还有太子,他是储君本来皇帝驾崩肯定是他要继位的,可偏偏早先已经爆出那些事,太子如今身世存疑压根就这么登基为新帝。   随着霍太后这边乱成一团时,因为国师杀了成贤帝一事,彻底算是洗脱了卫殷的嫌疑。   他被放出宫,但同时被指派在京中秘密寻找国师的下落并捉拿回宫。   卫殷多日没有回府,高伯得到消息匆匆过来:“王爷?”   卫殷摇摇头,等到了书房只剩二人,卫殷表情凝重:“成贤帝被国师杀了。”   高伯愣了下:“什么?怎么会?国师一族怎么可能背叛卫氏?”   因为成贤帝的死被压了下来,所以暂时外面的人并不知道。   高伯也是第一次听卫殷提及,傻了眼,国师一族对卫氏皇族有多忠心是有目共睹的事,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就出了这种事?   虽然他们也想让成贤帝死,却不是在这个节骨眼,如今局势若是一旦乱起来,前有北冥虎视耽耽,后有顾朝,一旦这两国合谋,那么卫朝只能任人宰割。   高伯脸上也没有任何成贤帝驾崩的喜色,只剩下眉头紧皱。   卫殷表情有些凝重,也带着不解,他缓缓开口:“缘由暂时不知,但国师用来杀成贤帝的匕首,是父皇的遗物……那把弱冠时先帝赐下的贺礼匕首。”   高伯猛地抬头:“这、这不可能……那东西已经随着成圣女下葬,怎么可能……”   当初他是亲耳听到曹将军说他已经将难产而死的成圣女和那件遗物入土为安,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已经随着已故之人埋葬在地下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出现?除非……有人知道埋成圣女的地方,将东西给挖了出来?但这个秘密早就随着曹晟将军当时重伤不治而亡尘封,这……   卫殷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但那匕首的确是父皇之物,他近距离看过,做不了假。   除非……   卫殷表情变了几变,想起一件事:“高伯,你可还记得……巫族的那个秘术吗?”   高伯一愣:“秘术?你是说……起死回生之术?可那不是假的吗?”毕竟就算是老国师也从未能勘破,虽说成圣女出自巫族,但连老国师都无法办到的事,真的有人真的能起死回生吗?   但匕首再现,要么是有人知晓埋葬成圣女的地方将匕首拿了出来;要么……成圣女当年并未难产而死,甚至置之死地而后生反而勘破起死回生之术。 第64章   更新   这个念头一起, 高伯倒吸一口凉气,甚至不敢想如果是后者,这事情怕只会更糟糕。   当年他跟在老睿王身边, 所以那时候发生的事, 他一清二楚。   二十三年前成昭先帝突然病重, 没多久就病故,但同时,当时的贤王也就是如今的成贤帝却是私下里将这个消息封锁起来。不仅将消息压下,秘而不发,甚至不久后,太医院就走了水不说,甚至连太医院的那些老御医……   高伯甚至不敢想当时发生的那些事, 朝夕间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老睿王当时身体也不太好, 他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进宫, 反而避过这一劫。   当时老睿王只是隐隐有种猜测, 却又不敢往深了想,毕竟两人可是亲兄弟, 可随着成昭先帝驾崩的消息终于昭告天下的那天,当晚,下着瓢泼大雨,一身血的曹晟曹将军抱着一个气息微弱刚出生没几个时辰的奶娃娃闯进了睿王府。   当时只有老睿王与他知道这件事, 也是那一晚,老睿王才知贤王心狠至此,为了那个位置连自己的胞兄都敢害。   成昭先帝登基前已经成婚,他的发妻是巫族一脉叛出的前圣女成灵凤。   只是没想到的是老先帝会将皇位传给昭王。   成昭帝登基后派了曹晟曹将军前去巫族接成圣女, 只是曹将军半路遇袭耽搁, 没有按照当初成昭先帝与成圣女约定的时辰到巫族。   而那时候成圣女在成昭先帝走后才知有了身孕, 为了怕暴露,只能叛出巫族假装被擒逃走时假死骗过所有人前往汴京。   曹将军到了巫族误以为成圣女已死不得已只能回京复命。   成昭先帝得到成圣女已死的消息,气火攻心吐血大病一场,谁知道却也因为这场病给了贤王机会,将对其毫无防备的成昭先帝给谋害了。   曹将军碰巧撞破先帝之死真相,他也是仅剩唯一知晓先帝曾有一妻的人,狼狈跑出宫的时候回到先帝曾经秘密的旧居,想临死前留下真相。   谁知竟是在旧居见到刚好赶到汴京却恰逢听闻成昭先帝驾崩而引发早产的成灵凤。   成灵凤当时已经是弥留之际强弩之末,只来得及看了眼孩子就气绝而亡。   曹将军悲痛欲绝,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草草将成圣女与她带着的先帝遗物埋葬后,曹将军自知活不成,带着先帝遗孤求到老睿王面前。   当时曹将军将来龙去脉说完后托孤就断了气,甚至没来得及说出他将成圣女到底埋葬在何处,连曹将军的发妻的所在也没能来得及说出口,这些年老睿王一直在让人打探,只是一直没能得到消息。   后来老睿王被成贤帝害死,临死前终于将所有的真相告知王爷,而这几年王爷也接管一切,为报仇铺路外,也在找寻曹将军的遗孀。   而在曹将军死后,老睿王为了护住先帝这唯一的血脉,只能隐忍下来,装作并不知成贤帝做的那一切,等合适的机会传出自己的一段风花雪月,最后成功将小主子给带回了睿王府。   可老睿王没想到成贤帝心毒到即使老睿王传出小主子早产体弱有着从娘胎里带着的毒,成贤帝还是不放心又下了毒。   这一切老睿王都忍了下来,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揭穿成贤帝的真面目,只是老睿王没等到亲眼看着,也着了成贤帝的毒手。   可如今摆在面前的可能是……成圣女当年也许并没有死,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成圣女动的手,那么这些年成圣女去了何处?   高伯甚至不敢想,如若当年曹将军真的将成圣女埋了,等她从地下醒来,看到的却是自己不仅夫君没了,甚至连刚出世的孩子也没了……   高伯浑身打了个寒颤,他望着同样想到这些的卫殷:“王爷……接下来要怎么办?”   偏偏如今成贤帝已死成了定局,他们不确定成圣女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即使真的知道,他们也不可能再在这个节骨眼暴露真相,否则,整个大卫朝,将会彻底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不是王爷想看到的局面,成贤帝一人之过,如若要用万千百姓为之陪葬,不是王爷的初衷,也不是王爷想看到的画面。   ……   景长霁让卫一离开回京后,他带着两个侍从也没有耽搁,继续朝凉州的方向赶。   这一路上他小心翼翼赶路的同时,也在想办法在各处茶楼打探汴京的消息,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离得越来越远,消息打探起来也愈发困难。   等赶了半个月的路程,景长霁的肚子开始一天一个变化的鼓起来。   好在两个侍从压根没往那个方向想,这才没发现端倪,加上景长霁这一路上都稍作改变,衣服多加了一层,以为是景长霁对外的伪装。   只有景长霁很清楚,再等下去,要瞒不住了。   这两个侍从是卫殷的人,一旦这二人知道,那么……卫殷那边肯定也会知道,到时候他要怎么解释这一切?   景长霁想到那时候卫殷将会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沉思良久,决定寻找一个机会,让两个侍从也离开。   但他能让卫一离开,如今只剩下唯二的侍从,他们怕不会轻易走人。   景长霁发愁,但路还是要赶,就这么又走了几日,就在离凉州还剩不到十日的路程时,景长霁这日与两个侍从装扮成商贾入住一间客栈后,他们将行李放好下楼去用膳的同时打听消息。   可等刚落座还没等景长霁三人打探,一个消息已经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你们听说了吗?汴京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皇上……驾崩了……”最后三个字对方大概怕犯了忌讳,没敢大声。   但因为对方就坐在景长霁旁边那桌,还是被景长霁三人听了进去。   景长霁表情一怔,他与两个侍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震惊与意外。   毕竟他们离京不到一个月,成贤帝直接驾崩了?   甚至消息传到他们这里需要一段时间,那岂不是成贤帝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就驾崩了?   景长霁后脊背发凉,他当时离开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甚至比第一世早了很多。   两个侍从神色也微变,这段时日因为要护着景大人往凉州去,加上卫一大人带人离开后一直没传来消息。   但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们也就安心一路护送,可谁知道,竟然提前得知这么大的事情?   那卫一大人一直没消息传来是因为这时候压根顾不上他们了吧?   “什么?真的假的,怎么可能?不是说那位正值壮年吗?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   “具体也不清楚,我还是从我小舅子那里知道的,他前段时间去汴京那边采买,得到消息快马加鞭连夜赶了回来,甚至都没敢进京。听说到处都在找什么人?驾崩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听说已经一段时间了……”   “那太子岂不是要登基了?”   “估计不可能了。”   “为什么?”   “这也是我听说的,但估摸着十之八九了,还是我小舅子花了大钱买到的宫中内部消息,说是有人状告太子不是皇室血脉……是霍皇后生下死胎后拿宫婢的孩子冒充的……”   “天啊,这怎么可能?皇后怎么敢?皇上不会就是被这个消息气驾崩的吧?”   “这谁知道,咱们这离得远,消息一时传不过来,但小舅子连夜跑回来之前,听说太子与人勾结控制住了太后想要掌控,被武老将军给控制住了,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呃……”后面的对话都是各种猜测以及吃瓜,景长霁三人听得面色难看,不仅是对方在说,别的桌也在讨论这件事,不敢大声,但低声说着还是能听到。   显然这事既然能传到这边,怕是汴京早就传开了。   成贤帝驾崩的消息如果压下,想必死的原因怕是有问题,但这消息压下,太子的事肯定也不能对外说,但二皇子等皇子怎么甘心真的让太子登基?所以这些消息怕是有部分是他们传出去的,加上太子不是皇嗣的事当时文武百官都在场。   宫中想彻底压下来也不可能,毕竟这么多人,不可能堵住悠悠众口。   景长霁三人很快解决完膳食回了房间,两个侍从脸色也不太好:“景大人,可需要我们联系王爷吗?”   如今成贤帝驾崩,朝堂肯定有变动,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如今汴京太乱了,只是因为发生的时间短暂时还能稳住,但一旦争夺皇位爆发,消息传到北冥与大顾朝,怕是……   景长霁摇头:“我们目前已经远离朝堂,暂时是安全的。王爷在京中比我们更难,还是不要给王爷添乱了。”   两个侍从忧心忡忡:“可……”   景长霁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成贤帝驾崩的事还不确定,但无论真假,凉州……我们怕是去不得。”   太子身份存疑肯定即位是不可能,但太子能甘心?他背后还有夏侯骞以及合欢宗五毒派,即使跑了想要逆风翻盘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的身世只是传言也没有证实,他只要不甘心,一旦真的与北冥合谋,到时候怎样还不可知。   还有就是卫殷的身份如今怕是也微妙,难保几个皇子不会对卫殷有所忌惮,甚至太后与霍相也会掺和一脚。   但结果无论如何,景长霁不能去凉州,到时候守在那里岂不是被人瓮中捉鳖?   更何况,他这肚子也不适合去……一旦卫朝大乱,他不敢赌自己到时候临盆时会不会刚好撞上打仗。   可他又能去哪里?如今哪个地方才会是安全又能避开祸乱让他平安生下崽子? 第65章   更新   景长霁发愁的时候两个侍从也坐立不安, 他们两个身手虽然不错,但一旦真的乱起来,他们也不敢保证真的能护住景大人。   更何况, 景大人说的不错, 凉州是不能去了, 万一真的因为皇位之争陷害王爷,以王爷重视景大人的程度,难保不会有人跑去抓景大人用来威胁王爷。   如今景大人身边只剩他们两个人,他们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护住景大人。   景长霁的目光落在两个侍从上,叹息一声:“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两位愿不愿意听。”   两个侍从连忙道:“大人请说。”   景长霁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既然凉州不能去,汴京也不能回去, 我一介文弱书生也成不了大事, 你们二人在这乱世也不一定能护得住我。但整个卫朝疆土颇丰, 总会有个地方封闭闭塞不会容易被祸及到, 劳烦二位将我护送到那里后,再想办法回京告知王爷我的所在, 等大局定了后,再想办法接我回去,如何?”   两个侍从一愣:“可万一那里也受到波及,我们还是写信告知王爷……”   景长霁:“可若是途中这消息被人截住, 让人知道我的所在,也不妥,更何况,如今汴京的局势我们不清楚, 我也不相信别人。”   两个侍从犯了难, 但不得不说, 他们离京这么久,卫一大人一直没消息,怕是王爷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替景大人寻个合适的藏身之处,的确也是个办法。   两个侍从最终还是决定听从景大人的意思。   既然做了决定,很快三人重新启程,只是这次却是前往一处山中偏僻的居所,光是途中换牛车加上走路都花了好几天。   但等到了地方不得不说,果然山清水秀是个躲避祸乱的好地方,消息也闭塞。   三人来之前做过装扮,尤其是景长霁模样也易容了一下,打眼一瞧很是普通,只是一个寻常读书人的模样,对村里人的说法就是身体不好过来住段时间,加上三人瞧着气质温润和善,加上山上民风淳朴,很快接纳了景长霁三人。   两个侍从既然要亲自回去报信,临走前替景长霁准备妥当了接下来几个月所有的吃食,等一切妥当后,这才准备启程回京,本来他们打算回去一个留一个,但被景长霁拒绝了,说是他们一起回去有个照应,万一折损一个,也能多个机会。   两个侍从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加上在山里看了两天,的确很安全,这才咬咬牙在几天后离开了山上。   景长霁一直等二人离开三天,才处理好留下的那些东西分给山里的人后,留了一封信给村长,让两个侍从再回来后交给他,这才让一个山里人赶着驴车带他出了山,等到了一处空地,景长霁下了车,让对方赶车驴车回去了。   景长霁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站在那里,一直等驴车走远了,这才环顾一圈,突然朝着一处开口道:“阁下跟踪了已有我十天,如今该是能现身的时候了吧?”   他这句话说完,四周依然是一片沉寂。   景长霁选的这个位置很偏僻,是一处林子,往前再走小半个时辰就是镇子,往后就是通往山上村子唯一的路。他不确定对方是什么身份,但对方从他和两个侍从到先前那个客栈听到汴京消息就开始跟着。   一开始景长霁以为对方是卫殷派来的人,但对方一直不现身不说,甚至瞧着两个侍从也没任何异样。   景长霁那时候猜到也许是另外一拨人,是敌非友。   不知为何当时景长霁就想到一个人,赈灾途中将他掳掠而走的那个黑袍男子,对方与夏侯骞是一伙的。   如今朝中适逢巨变,太子的身世提前暴露,对方是不是想再次胁迫自己用来威胁卫殷?   想到这种可能性,景长霁不想连累两条无辜的性命。   加上景长霁也的确早就存了心思想要脱离卫殷的视线范围内。   他不想让卫殷知道自己身体的不同,也不想让别人把他当成怪物来看,但他日后肯定是要回去汴京,毕竟那里有兄长,有外祖父一家。   他既然要堂堂正正带着崽子回去,那就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也不能让人瞧着他与崽子异样的目光。   所以景长霁干脆顺着自己的想法寻了这么一处,并借着自己已经安顿好的机会让那两人亲自回京报信。   同时他留了封信,表示自己是自己离开的,他要去寻一个亲戚,等局势稳了他会自己回汴京。   等办完这一切,就是这一刻,他引对方现身,是与不是,他要先确定后,再进行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景长霁说完这句话很久四周都没有任何动静,但景长霁站在那里没动。   终于,一道很轻微的声响从头顶上方响起,他抬眼去看,果然看到前方的一株竹子顶端轻轻站着一人。   对方像是没有重量般,脚尖点在竹叶上,甚至没引起太大的动静,只是浑身上下裹着黑袍,依然是那张看不到任何五官的面具。   对方能窥探到景长霁的所有情绪起伏,但景长霁却看不出对方,甚至连身形也因为过大的黑袍撑开。   黑袍男子低沉的腹语声响起:“你是怎么发现的?”   景长霁真的看到黑袍男子时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但猜到是一回事,心里也没真的这么淡定,不过他又觉得奇怪。   如果黑袍男子是真的想抓了他回京用来威胁卫殷,为何只是跟着他们这么多天不露面不说,甚至也没任何动静。   除非……他之前的猜测只有一部分是真的,对方跟踪他们另有目的,并不是为了对付卫殷。   景长霁莫名松口气,只要不是用他来威胁卫殷,甚至带他回去见卫殷,至少事情还没那么糟糕,否则他无法想象自己回去后顶着六七个月的肚子见卫殷的模样。   对方既然这么多天不动手,至少对方没有杀他的打算。   景长霁答非所问:“阁下不先说说你为什么要跟踪我?身为合欢宗的少宗主,如今卫朝一片乱,不正是好机会?”   对方倒是好,千里迢迢跑到这里不说,甚至还跟踪他们这么久?还跟到山里?   如果他不戳破,对方打算一直就这么跟踪下去?   要不是见识过对方给他下蛊时的狠辣决断,他还以为对方是友非敌。   “少宗主?”黑袍男子低低笑了起来,“原来那晚你是清醒的,看来我与夏侯骞的事你也知道了?”   景长霁没直白说:“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黑袍男子静静看着他这个方向许久,才突然问了一句:“你恨我吗?”   景长霁一开始没听懂,随后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难得面上多了愠怒,他攥着包袱的手指紧了紧。   他其实一直在回避那晚的事,对方给他下了那种药,想必很清楚结果会如何,所以他在山洞的事,对方应该也是知道的。   景长霁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了回去:“我倒是不知道,好好一个少宗主对付别人的办法就是下这种下流的药。”   黑袍男子似乎是看着这个方向,又似乎不是:“是我错了……”   这声低喃很轻,但景长霁还是听到了,稀奇的同时皱眉:“阁下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改了策略?攻心为上?想收买他主动去对付卫殷?   黑袍男子却是突然道:“我已经不是少宗主了。”   “什么?”景长霁一愣。   黑袍男子道:“我被合欢宗放弃了,夏侯骞应该已经取代我的位置了。”   景长霁警惕往后退了一步:“这话你自己信吗?”能年纪轻轻坐到少宗主这个位置,肯定与宗主关系匪浅,怎么可能说被放弃就被放弃?   黑袍男子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我是弃子,你也好不了多少,汴京你回不去。而我过去做错了事,对你造成过伤害,以后让我来赎罪,我们远离京中去一个……”   景长霁打断他的话:“阁下怎么就觉得我会相信一个给我下毒的人?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对方的话更是让景长霁听不懂了,与夏侯骞能搭在一起的人,做过的恶事绝对不少,他成为弃子就跑来赎罪?那他做过这么多错事,难道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去赎罪?   黑袍男子又沉默下来,望着景长霁那张脸,以及他警惕陌生冷漠的模样,突然很想将他脸上这种神情给抹去:“如果,我非要让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呢?”   景长霁:“……”所以这是压根就没打算好好谈是吧?就一个选项压根没选择?   黑袍男子没听到景长霁的回答,莫名烦躁起来,他突然一个纵身广袖一扬朝景长霁飞掠而来。   景长霁吓了一跳,一手抱着包袱,另外一只手护着肚子前面往后退去,转身就跑。   这是商谈不成恼羞成怒直接打算动手了?要不要脸啊?   只是景长霁动作再快到底不是练家子,对方无论是修为还是轻功都是一绝,几乎是景长霁没跑两步就被追了上来。   景长霁顾忌着肚子没敢跑太快,可还是被对方给揪着后衣领往后一带,他吓得脸色一变,包袱掉在地上,双手抱着肚子。   与此同时,黑袍男子在往后拽着景长霁带的同时,带了一下后松开手臂往下,直接揽住景长霁的腰困住不让对方再跑。   只是揽上腰的同时,黑袍男子的动作却是一愣,他皱着眉低头去看,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景长霁肚子鼓起的弧度,他跟踪这么久一直以为是对外做的伪装,可如今这摸着压根像是真的…… 第66章   更新   景长霁被黑袍男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脸色苍白, 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去揽他的后腰,甚至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手指按在了他侧腰的肚子上。   景长霁猛地转身去推黑袍男子,没想到竟然推开了。   他踉跄后退两步, 白着脸警惕用双手挡在肚子前面, 意图去遮挡对方此刻落在上面的视线。   对方轻功太好, 景长霁在跑与不跑之间,最终还是顾忌着崽子没敢冒然动作,孩子已经将近五个月。   若是动了胎气,一旦出事,对方这般心狠手辣绝对不会救他和崽子。   “你……”黑袍男子太过震惊,一时间竟是忘记了用腹语, 只是刚发出半个音节就立刻被低沉的腹语压了下去,“你的肚子……怎么、回事?”   景长霁皱着眉, 刚刚他似乎听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音节, 只是太快,加上他心烦意乱一时间倒是没太清楚, 注意力很快被对方接下来复杂难以置信的腹语给吸引。   景长霁意图蒙混过关:“这是伪装,出门在外做点装扮不是正常的吗?”   黑袍男子想到刚刚那流畅压根不像是作伪的曲线,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是女扮男装的?”   景长霁:“……”   景长霁脸色不太好看,要不是打不过对方也怕刺激到这人下毒手, 他真想当场给这人翻个白眼,他到底哪里瞧着像是女的了?   黑袍男子也是太过惊讶反射性往那里想,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如果景家二公子是女子压根瞒不住,先不说景安侯, 就是侯夫人也不可能能让这消息瞒的下去, 所以景长霁绝不可能是女扮男装。   可一个男子……怎么会有孕?   黑袍男子脑海里闪过当初他亲眼看着景长霁被喂下的药, 当时说是毒,实则是蛊,还是两种蛊,其中一种在卫殷的身上。这两种蛊原本借用合欢宗特殊的药效可以融合在一起之后能控制卫殷,但后来却是失败了。   当时他是亲眼看着景长霁进的山洞,而在此之前,卫殷因为原本身体里的两种毒发作加上蛊的加剧导致神智全失先一步受到蛊的进了山洞。   而景长霁体内的另外一种蛊,因为相互吸引也被引了过去。   可后来虽然计划按照他们原本的想法进行了,效果却完全没有,不仅景长霁事后没事,甚至连卫殷也没有被控制住不说,甚至先前被下到他体内的蛊也消失无踪,像是完全没存在过。   但如今瞧着景长霁的肚子……看着有四五个月大小……   算算时间,刚好就是在山洞那一晚。   景长霁被黑袍男子就这么盯着,他看不到对方的面容,但能感觉到对方面具下的双目此刻正死死盯着他的肚子,他护着肚子,身体也因为怕对方伤害崽子而不安:“我不知道你跟踪我到底是什么目的,你先前说自己成了弃子也跟我没关系。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我变成如今这样,也是拜你所赐。”   拜你所赐四个字,像是无数枚针刺入黑袍男子的心窝,他痛不欲生,浑身都因为这个真相而轻微颤抖。   是啊,是他亲手造成的这一切,可他所谓的复仇,到了最后不过是一个笑话。   甚至……他亲手杀了他的生父。   景长霁难以置信睁大了眼:这人是不是变态?就因为知道男子能有孕还是他一手造成的兴奋激动成这样?他不会想把他当成试验品吧?   景长霁护着肚子的动作愈发警惕:“你、你别乱来,我这只是因为体质特殊,不是因为你合欢宗的那个什么毒……”   黑袍男子渐渐恢复冷静,只是周身却明显像是笼罩着一层诡谲的氛围:“你说得对。”   景长霁听着这平和的腹语,心里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你……”   黑袍男子望着他的肚子许久,继续道:“你说得对,是拜我所赐,所以……我会负责的。”   景长霁:??负责,负责什么?   还没等他想清楚,后颈突然被敲了一下,还没等景长霁找到机会把从系统那里换来的迷药撒过去,就被敲晕了。   昏迷前,景长霁最后的意识还在保护着肚子:“别、别伤害我的孩子……”   ……   景长霁再醒来时意识还不太清楚,他睁开眼,四周忽明忽暗,他抬起手臂挡了下眼,仔细去瞧,才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一辆马车上。   身下是铺了两层薄毯的软榻,马车里很暗,但随着车帘随着车速时不时卷起,外面极好的日光打进来,让景长霁逐渐清醒,等想起昏迷前的一幕,他的手立刻去摸肚子,等感觉到还在的肚子以及没有异样的身体才松口气。   他坐起身,这才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无声无息坐在马车另外一边的黑袍男子。   对方换了一身纯黑色的锦袍,脸上依然戴着面具,不仅如此,外面还罩了一层黑纱帷帽,将他整个身形从上到下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景长霁皱眉,不敢轻举妄动:“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黑袍男子倒是没瞒着对方,淡定开口道:“顾都。”   景长霁一愣,一开始没意识到这是大卫朝什么地方,等后知后觉明白对方口中的顾都是大顾朝的都城时愣住了:“你……带我去那里做什么?你是大顾朝的人?”可他不是与北冥的夏侯骞有关系吗?   因为夏侯骞的原因,景长霁一直以为对方是北冥,想引起卫朝朝堂内乱从而北冥坐收渔翁之利。   还是说地方的确是北冥的人,只是为了躲避才前往大顾朝?   黑袍男子难得坦然:“我的确是大顾朝的人,从始至终,合欢宗都是属于顾朝,只是外界并不知道罢了。”   毕竟,合欢宗如今的宗主,他那位所谓的「生母」,如今的确是顾朝皇室的人。   景长霁并没有因为黑袍男子的坦白面色好一些,他愈发警惕,但如今他为鱼肉,只能压下心头的各种心思:“你为什么带我去大顾朝?”   黑袍男子:“景大人说过自己是因为我才变成如今这样,你这肚子已经有五个月,再过几个月就要分娩。如今卫朝朝堂大乱,太子失踪,霍相把持朝政,太后与皇后成为傀儡,武老将军与睿王合作,在想办法压制住霍相的野心,但想必很快这局势就会控制不住。到时候卫朝会发生什么,相信景大人一清二楚。更不要说夏侯骞本就想搅合卫朝一团乱,太子出逃只能与北冥以及夏侯骞合作,到时候北冥一旦出兵,内忧外患,景大人觉得自己留在那个地方真的能独善其身?”   一旦发生战争,那么各地势必乱套,那么卫朝没有哪一处地方能安定下来。   景长霁抿唇:“睿王……不会瞧着这一幕发生……”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种信心。   黑袍男子沉沉看他一眼:“可如果他自身难保呢?你真当霍相这些年什么都没做?从当年送刘贵妃入宫,他的野心从那时候就暴露出来了,对于一个藏了这么多年异心的人,他会没有后招?”   景长霁脸色惨白,被忽明忽暗的光打下来,白得近乎透明,却也脆弱易碎。   黑袍男子的腹语依然没有起伏:“拖着这么一个大肚子,你没有选择。跟着我去顾朝,至少目前来说,顾都是唯一不会受到波及的地方,至少在你诞下孩子之前,不会受到波及。”   景长霁心情复杂,一方面他自然压根不信这人的鬼话,也不相信对方,可偏偏对方无论是实力还是武力他都没有半点与之抗衡的能力;另外一个方面,对方说的的确不错,卫朝大乱,到处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顾朝的确是一个合适的去处。   但……对方会这么好心?   黑袍男子感觉到景长霁情绪的变化,缓缓开口:“你放心,我就算是要用你胁迫睿王,也不会动这个孩子。兴许你不清楚,我出生时被生母放弃,所以我手上有人命,也不会对一个孩子动手。”   景长霁压根不信,但目前对方没表现出对他的杀意,至于逃……的确没办法,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对方到底想如何。   黑袍男子望着景长霁,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也不恼,只是慢悠悠补了一句:“当然,这前提是你不会逃,如果你逃,那么我先前所有的话全都作废,这个孩子……留与不留,你看你的表现了。”   景长霁放在肚子上的手指绷紧,咬牙:“知道了!”   景长霁接下来没敢轻举妄动,他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办到的,接下来一路竟是格外顺畅前往边境,等到了大顾朝后一路朝着顾都而去。   因为景长霁肚子受不得颠簸,一路走走停停,竟是在这途中花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终于在离景长霁有孕八个多月的时候到了顾都。   而另一边,卫殷前往边境与武小将军汇合之前,带着人先去接景长霁,一行人从汴京一路赶到那个当初景长霁赶住两个侍从让他们回京带信的山里。   这一路上卫殷脸色阴沉至极,卫一等人大气都不敢出,想到从一开始的回去一半,到后来的又回去一拨,甚至最后两个保护景大人的侍从也回去了。   卫一甚至不敢想当时王爷的表情……如今只祈求这山上不要受到任何波及。   等终于到了村口,瞧着平和的村落,卫一一直紧绷着的一颗心缓缓停了下来,一行人立刻前往那个小院,只是刚站到院门前,得到消息的村长赶来了,看到众人一愣:“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侍从赶紧露面上前:“我们是来找人的。”   村长看到二人眼睛一亮:“是你们啊,对了,你家公子三四个月走之前给你们留了一封信。”   两个侍从:“多、多久前?”他们这一路上一来一回也不过三四个月!   所有人莫名被周身陡然升起的寒意一抖,甚至不敢去看王爷的表情。 第67章   更新   景长霁坐在宽敞的马车里, 垂着眼,头上带着黑纱帷帽,从头顶一直到脚, 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隐隐能看到身形, 但看不到里面人的模样。   他身上穿着宽大的衣袍,外面披着大氅,但依然能看到高高隆起的肚子。   因为看不到模样妆容,加上不出声,只会让人误以为是身怀六甲的夫人。   他们此刻乘坐的马车就在顾朝的都城前排队准备进城。   景长霁离开汴京时还是八月底,如今却已经是第二年正月初, 这一路他只听说大卫朝是二皇子即位, 霍相成为摄政王。   至于睿王与武老将军自从太子逃走后也很快消失无踪。   景长霁能单独待着的时间不多, 能打听到的消息也寥寥无几, 加上天气冷下来后,景长霁虽然尽量让自己在赶路的途中放松心情, 但颠簸难免还是让他精神不佳,脸色发白,愈发的消瘦。   加上前几日下了一场雪,他更是窝在马车里不想动弹, 甚至对顾都一点好奇心都没生出来。   卫殷不会无缘无故失踪,除非是……霍相对他下手了。   景长霁没忍住掩唇低咳一声,吸了口冷空气更加不适,他这咳声引来黑袍男子看过来, 对方也是一袭大氅, 将整个身形完全遮挡住, 再往上,则是一张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面具。   大概是听到景长霁的咳声,对方依然是腹语:“很快就能进城了,最近边关不太平,不少边陲之地的商贾跑来顾都避难,查起来也严了不少。”   景长霁没吭声,这一路上过来他与对方的相处模式就这样,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被带到这里,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这算是无声的反抗。   男子也不恼:“不说话也好,你如今这模样,刚好扮作不能开口的夫人。”   景长霁:“……”   但景长霁还是忍了下来,他自己也清楚,他如今这幅样子,如果让外人看到,说是男子再加上肚子也没人会信,反而会引起旁人窥探。他既然要让孩子好好生下来,左右只剩没多久就能诞下孩子,等到时候再想办法。   男子这一路也习惯了他的沉默,随着马车再次朝前走,很快就轮到他们的马车进城。   景长霁虽然不在意,但还是难免紧张,怕会被查出来自己的身份,但对方这么淡定,应该是早有准备了吧?   外面有守门的将士上前:“什么人?”   车夫低声开口:“是我家公子和夫人,前段时间去夫人的娘家探亲,这不刚回来。”   对方似乎又说了什么,最后撩开帷幕似乎是想瞧一瞧,只是刚撩开一角,男子从怀里摸出一个令牌一样的东西递了出去,外面刷的一下似乎有人跪下:“见过成小将军。”   男子依然是低沉的腹语,但隔着一层不太清楚:“嗯。”   车内重新按了下来,只能听到外面一声「放行」,很快马车重新开始启动,渐渐耳边有喧闹声叫卖声传来,景长霁终于难掩好奇,抬手撩开车帘一角朝外看去。   顾都是与汴京完全不同,但似乎更热闹一些,不知是不是刚过了年所以更加热闹喜庆一些。   景长霁看着外面时却忍不住想到刚刚守门的将士喊的那一声成小将军。   对方在顾朝竟然还是个小将军?他不记得顾朝排得上将军位置的有姓成的,他这到底算是谁家的?   随着马车徐徐前行,最后绕了几条街,停在一处三进出宅子的后院门口,马车直接驶进了后院。   男子一直没阻止景长霁的小动作,他一直就这么掀着帘子一角从头看到尾,像是在记路线,但既然入了顾都,想在离开也难。   更何况,他如今这肚子一时间也跑不了。   男子再次开口:“这是我在府外的私宅,这段时间委屈你扮作我不能说话的外室,其余的你不用管,每天会有人给你送餐,我也会寻两个嘴严的小厮服侍你的日常,但最好你还是平时带着面纱着女装,你放心,衣服都会偏大一些,不会让你不舒服。”   景长霁皱眉:“不行。”   男子面具下神色似乎一冷:“你没有选择。”   景长霁:“别的都可以,扮作哑巴也没问题,但我不能是你的外室。”   男子沉默良久,最后似乎也是动了怒:“随你。”   景长霁赶紧道,虽然是人质,但也不能让他清清白白的崽子突然多了一个便宜爹:“对外说我是你朋友的遗孀。”   男子隔着一层面具就这么瞧着景长霁,半晌,像是被说服:“可以。”   景长霁松口气。   男子再次开口:“姓氏。”   景长霁一愣,回过神说的是自己「便宜夫君」的姓氏,沉默一番,原本想跟着自己姓景。   但自己这个姓氏不太常见,万一夏侯骞这狗贼要是也来顾朝,万一从姓氏猜出一二就不妥了。   景长霁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谨慎开口:“姓旭。”   男子一愣:“徐?”   景长霁本来懒得解释,但想了想,到底接下来怕是还要靠对方在顾朝安安稳稳诞下孩子:“不是徐,是旭,旭日东升。我本名唤作景旭,字长霁。”   平时喊景长霁的偏多,倒是很少有人唤他景旭。   旭本来也是个姓氏,虽然少见,但姓旭至少比景不容易被怀疑。   男子似乎是无声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许久嗯了声,等下了马车后,景长霁环顾一圈,是个很静的院子,四周没有任何人,只有一直低着头的车夫。   男子挥挥手,对方立刻赶着马车离开。   直到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男子才深深看了景长霁一眼:“我平时来这边的时候不多,先前刚见到的时候我与你说过,我成了弃子,那么我在顾朝的情况也不太好。这里很偏也静,没人知道这里是我的私宅,你安心待在这里,为了不连累你,我会尽量少过来这里。但如果有事的话,让那个车夫给我带话,他知道去哪里寻我。”   景长霁听完心情复杂,对方用的腹语,听不出情绪的起伏,但他这一路上还是奇怪。   如果对方是想拿他来威胁卫殷,但这几个月丝毫没提及这事不说,甚至还将他带到这里,不惜费这么多功夫护着他。   景长霁垂着眼静静听着,一直等男子说完,才抬眼:“有一说一,你给我下药导致这种局面是一回事,这次你帮了我,算是我欠你一次。”   他这人本就恩怨分明,只是等报了之后,下次再见面,如果有机会,他欠自己的,自己也会讨回来,不会手下留情。   男子直勾勾盯着他:“我不需要你偿还什么,你自己也说了,是我导致的如今这局面,那我会负责。”   景长霁也懒得跟他争讨这个,他自己心里有杆秤就行。   但说了会报答,那他接下来承了这份照拂也算是心安理得。   男子这话没说假,他离开后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这个小院,景长霁也落得自在。   这个院子具体有多少下人他不清楚,前院的人不会过来后院,近身在他院子里与他照面照顾的一共有三个人。   车夫平时外出时可以充当车夫,平时就守在内院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在院子里则是两个小厮,应该是被特意提点过,看到景长霁这情况并未露出任何异样不说,甚至连话也很少,只沉默做自己的事。   景长霁落得自在,他如今肚子月份大了,也不出院子,另外一方面也是能尽量低调少惹事安心生下孩子才是要事。   因为他接触的人少,待在院子也只见到这么三个人,所以外界的一切他也不清楚。   就这么安心待了半个月,离孩子九个月还剩几天的时候,这天晚上他早早就歇下了,只是睡到一半的时候,景长霁隐隐嗅到有血腥气传来,他不动声色继续保持着躺着的姿势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那血腥味离得越发近了,他保持呼吸平稳绵长,只是放在薄毯下的手已经攥住了一把匕首。   来人站在他床榻前并没有往前,终于抬步朝前,景长霁也趁着这机会直接抬起手臂刺了过去。   只是对方虽然没有防备,还是警觉在匕首刺到脖颈前一刻攥住了景长霁的手臂,黑暗里,男子出声:“是我。”   景长霁听着这辨识度极高的腹语,这才手上动作一松:“你有什么毛病?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床头站着?”   男子没说话,黑暗里倒是慢慢松开了景长霁的手腕,只是景长霁突然又是朝他脖颈刺去,对方立刻去挡。景长霁却只是虚晃一下,竟是探身朝他腰侧一拽,竟是出其不意将他腰间大氅下衣袍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给拽了下来。   男子全身因为景长霁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僵,大概没想到景长霁会有此动作,或者因为知道景长霁这么做的目的浑身轻微颤了一下,很快僵着身体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景长霁的手指勾住香囊后就紧紧攥着掌心。   黑暗里他看不清男子的模样,但对方刚刚的反应他还是察觉到了。   即使真的不愿往那个方向想,可在这一刻,景长霁心里已经有了七八成的确定,他脸色也发白不太好看,但还是咬着牙吐出那个名字:“巫、寂。”   景长霁这一路上想过很多,对方明面上说是因为自己给他下药所以负责,可一个要让成贤帝父债子偿不惜在赈灾途中搞那么大阵仗的人,再次抓到他后绝口不提过去的恩怨不说,甚至为了保护他不惜将自己藏在这么一处地方,怎么看都太过违和。   没有一个人对一个人质这么好,他可不认为对方善心大发,或者真的良心发现?   再不然对他一见钟情?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目的。   那结果就只剩下一个……对方与他早就有接触,甚至还是颇有好感或者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   可他朋友本就少,加上这一路上他只听到关于太子、霍相、武老将军,甚至卫殷的消息,却唯独没有国师。   成贤帝突然驾崩,尤其是先前的吐血,能这么在成贤帝眼皮子底下给他下毒的,除了太子……还有一个得成贤帝信任却一直低调不太显眼的人。   景长霁因为第一世先入为主巫寂对他的帮助从未怀疑过巫寂,可这一路过来,他排除了所有人,甚至连太子都猜过,但太子与顾朝绝不会有牵扯,那最后……似乎只剩下最不可能的一个人。   景长霁白着脸,饶是对方将香囊里平时常用的香也换了,但国师殿祈福用的香囊外面绣着的祈福符文总归不会变。   所以思前想后,他借着那股子血腥味对方似乎受伤出其不意拽下这个香囊。   虽然看不到,但景长霁曾经得过巫寂所赠的香囊,上面的纹路他都记得。   他在黑暗里慢慢摩挲着,等确定的确是相同的纹路,他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如何,只觉得心头生出一股无力感:“为什么?” 第68章   更新   男子站在黑暗里, 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顺着景长霁的声音喃喃一声:“是啊,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就偏偏到了这么一步?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 他原本想着借着另外一个身份重新与景长霁从来。至少先赎罪, 等日后他还可以再借着巫寂的身份重新接近景长霁, 至少那个身份……对方是真心对待的。   可一切还是被戳破了……   男子随着抬起手揭开脸上的面具,叹息般开口:“你又为什么要戳破这一切?你就当不知道不行吗?”   景长霁听着这没有再伪装熟悉的声音,神色带着茫然与复杂:他仗着自己重生的身份以为万事都在掌控中,却不知道自己也因为重生先入为主将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不戳破?继续让你这么哄骗我吗?我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甚至也是真心将你当成朋友,我朋友不多,我以为……原来一切都是有意为之。”甚至第一世的时候对方是不是也是有意接近?   原本以为的知己, 到头来自己不过是对方的一枚棋子。   可笑他活了这么久从未怀疑过对方。   男子听出景长霁声音里的失望, 终于一直维系的风轻云淡消失殆尽, 他咬着牙:“我又何尝不是?如果不是将你当成朋友, 我如今还会这么痛苦吗?我何尝不是别人的棋子?甚至利用过后被程度放弃,可我亲手杀了我的生父, 甚至一手造成的这一切,我又能怎么办?即使如今知道这一切,我双手沾满的鲜血又有谁能帮我洗净?”   景长霁皱着眉听着他痛苦近乎低吼的声音,却紧接着因为他话里的深意愣住:亲手杀了生父?   什么意思?   联想到之前景长霁怀疑巫寂杀了成贤帝……“你生父是成贤帝?”   男子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 黑暗里惨笑一声:“是,但我也是杀了他之后才知道的,从我出生到现在,我又何尝不是别人手里的棋子?活着也不过是一场笑话……为什么要戳破呢?我们就这么好好相处下去不行吗?”   景长霁神色复杂看着对方, 张嘴想说什么, 男子却像是逃避般, 压根不想让景长霁继续说下去,身形一晃,竟是直接从窗棂跳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景长霁拖着肚子压根走不快,他下了床榻只来得及看到外面树枝晃了一下,被风吹动的发出沙沙声。   他头疼望着夜色,心情复杂,总觉得自己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巫寂一个国师竟然是成贤帝的子嗣?   这个念头一起,景长霁突然意识到什么,怪不得他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巫寂时总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原来竟是像成贤帝。   只是因为不能直视圣颜,所以他见到成贤帝面容的次数屈指可数,当时只觉得眼熟,压根没敢往成贤帝那里想。   毕竟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顶多就是上下属的关系。   可太子当时身世暴露的时候,不是说真正的太子当时只是一个死胎?   巫寂是当初那个死胎,还是……他生母另有其人?   景长霁确定对方是巫寂后,心情没放松多少,但他如今这情况,别说跑,出这个院子都是问题。   即使出了院子,想离开顾朝也比登天还难,更何况,他也不敢拿崽子开玩笑。   思前想后,景长霁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只是接下来几天巫寂都没再初选,二月初的时候,景长霁的肚子已经有九个月。   他用积分换了不少东西检查一番,加上肚子已经大得离谱,这时候已经可以将孩子拿出来了。   景长霁也怕等下去夜长梦多,思前想后,还是做了决定。   景长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巫寂自己的医术,也没打算用对方给他寻的那些稳婆。   他不信任何人,所以他早就做好准备打算自己剖腹,所以那时候才会留下一半的积分,而不是用完。   二月初一这天,景长霁借口怕万一哪天生产让两个小厮提前先把到时候需要的东西放到了他房间。   两个小厮也没怀疑,听景长霁的命令从前院拿了过来。   等天黑之后,景长霁说自己要泡澡,让两个小厮少了很多热水放在耳房,随后将两人赶了出去。   等耳房的门一关,景长霁将门从里面锁上,检查了一番窗户,这才消耗积分让系统设置了屏障。   怀上崽子那晚上他试验过,屏蔽能屏蔽声音和气息,所以他其实是不担心的。   兑换好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准备妥当后,景长霁打算自己给自己做手术。   他提前准备了很多让自己保持清醒的针剂,担心对崽子有影响他没用麻醉。   划开肚子的时候,看着血涌出来,景长霁一直保持镇定的表情还是浮现一丝不安,最终所有的情绪却被他眼底的坚定给压了下去。   这是他的孩子,身为父亲,他要让孩子平安降生。   ……   卫殷在战场上与北冥的将士厮杀了两天两夜才终于逼退这些人。   卫朝大乱,最终受苦的只有百姓。   即使他是被霍相以及刘贵妃一行二皇子一派逼出汴京的,但武老将军重伤之际还是求他看在卫朝百姓的面上,将局势稳下来。   霍相等人可以事后算账,但边关不能乱起来。   卫殷最终还是选择带着重伤的武老将军离开汴京一路前往边关与武小将军汇合。只是在此之前他要先去接景长霁,知道景长霁将一半的人给送回来时,卫殷差点气疯了。   但卫一同时带回的那句「考虑考虑」,让卫殷那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理性让他继续留在那里,可心头却有个念头让他不顾一切将人给追回来。   但朝堂局势成了这种情况,卫殷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可这只是开始……等他意识到景长霁竟然最后只留了两个侍从时气得差点对跟随他这么多年的暗卫出手。   但那时候正是他与霍相抗衡的关键时候,只能让他们去领罚后稍后再算账。   可这一等,就是几个月,等他赶到那个那里时,那个没良心的只留了一封信走了。   卫殷身着盔甲一身是血回了营帐,打了胜仗他脸上却没有任何开心的表情,等到了自己的帐篷,他大步走进去将头上的头盔扔给一旁的将士。   他大马金刀坐在那里,脸色发沉,偏头去看随即跟上来的卫一:“人找到了吗?”   卫一摇头:“景大人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有半点消息。”   自从知道景大人失踪,卫一无数次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信了大人的话回来了?结果现在只剩下那么一封信。   卫一单膝跪地,愧疚不已,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如果不是那封景大人亲笔写的他是自己离开去寻友人让他们不要找的信,怕是王爷这会儿早就急疯了。   卫殷沉沉攥着拳头,眼底都是红血丝,这么久没睡他却半点困意也没。   他这段时间总是做梦,梦里景二一身的血,站在雾蒙蒙的黑暗里朝他伸着手,得不到对方的消息,他怕极了自己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卫一头垂下,轻声像是宽慰卫殷,也像是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理由:“王爷,如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属下再去探,等寻到景大人安然带回来,属下等人再以死谢罪!”   是他们错了,不该就这么轻易离开,结果如今……   卫殷像是没听到,垂着眼,许久,才哑着声音:“出去吧。”   帐篷里只剩卫殷一人时,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神情间终于有了落寞的倦意,一直枯坐到半夜,保持着微仰着头的姿势,终于忍不住轻声喃喃:“景二,你到底在哪儿……”   距离边关营帐千里之外的顾都深巷的后院耳房,景长霁额头上都是冷汗,是疼的。   疼痛让他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他嘴里咬着参片,薄唇间有血丝渗出来,终于缝合好肚子上最后一道口子,他用手术剪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头往后一仰靠在澡桶上。   替自己手上打上吊针,另外一只手抱起从出生后就小声哼唧哭哭不止的小崽子。   景长霁费力将包裹里的小崽子抱在胸膛上,忍不住亲了亲,瞅着皱巴巴的小崽子,白着脸哼笑一声:“你还哭,你爹我才应该哭……”   可明明最该哭的时候,他却没忍住望着这个期待了这么久的崽子露出一个笑,只是笑容在他这张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的落寞晦暗,但那双眼却极亮,极轻又稳稳抱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崽子。   以后……就他们爷俩相依为命了。   只是闭上眼之前,脑海里闪过一道身影,却被景长霁强行压了下去。   等吊针打完,景长霁的体力稍微恢复一些,他将动手术需要的东西收回系统里。   确定没有落下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品后,景长霁抱着已经被哄睡的崽子费力回到外间的床榻上,盖上被子,景长霁长长出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候景长霁才撤了一路上消耗不少积分设置的屏障,而同时,崽子以为突然换了环境再次醒来,闭着眼嘴巴一撇,又嚎啕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而这哭声终于引起外面小厮的注意。   两个小厮立刻紧张来敲门:“旭夫人?怎么有孩子的哭声?”难道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可他们没听到任何动静啊,甚至都没有听到里面喊稳婆的声音。   景长霁让二人进来,最后等他们站到屏风后不敢进来后,景长霁深吸一口气,费力开口:“去告诉你们主子,孩子已经出世,让他来一趟。”   接下来的一切还需要对方准备,至少孩子得喂,还有奶娘。   但他不信对方,所以他要亲眼看着,偏偏他身份特别,需要对方来处理这一切,否则他真的想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办了。   两个小厮傻了眼:??什、什么?已经生了?什么时候生的,他们就守在外面?就这么眨眼就生了? 第69章   更新   景长霁从撤掉屏障到吩咐小厮去告诉巫寂后一直算着时间, 大概是隔了将近一个时辰左右,外面有了动静。   他不动声色敛下眼,推测从这个单独的小院到巫寂真实身份所在的府邸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那么如果他日后想要逃走, 从离开到消息传到巫寂那里, 应该有半个时辰的缓和时间。   只是他现在这情况肯定是不能走的,别说小崽子刚出生没多久肯定不能这么颠沛流离,卫朝与北冥的局势如何还不清楚,还需要再继续等等。   巫寂得到消息几乎是快马加鞭过来,他到了后院翻身下马,推开门就要往里走。   刚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他眉头一皱, 面具下的脸色发沉, 只是刚绕过屏风却被唤住:“你站在那里不要过来。”   景长霁虽然清楚他看不到他的伤口, 但还是不想让巫寂离得太近。   目前的情况, 无论暴露哪一点他的实力对他都没好处,甚至巫寂的事也让他推翻了第一世所有的认知, 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目前的位置。   至少他现在是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喊人?他们说你是自己接生的?”巫寂一迭声的询问,仔细听能窥探到其中的不安与不悦,显然因为景长霁不顾自己的安危自己来是胡闹。   景长霁拍了拍因为巫寂的声音有些想醒过来的小崽子,压低声音:“我自己是大夫, 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何况,我现在不是没事儿?还是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倒是不能做主了?成小将军这是真的将我当成囚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巫寂被他噎了一下,“我是一时着急, 你现在需要什么?需要大夫吗?”   景长霁:“不需要, 我这情况也不便让更多的人知道。孩子需要一个奶娘, 但我不信别人,你吩咐下去让奶娘每次当着我的面来喂,喂完孩子还给我。”   无论是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还是太子以及巫寂身份的事,他是真的不敢让崽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他如今对外说是「哑巴」,加上这些人还不一定听他的,所以他需要巫寂来吩咐下去。   巫寂显然也意识到景长霁话里的深意:“这些我会安排下去,别的呢?需要熬药吗?”他还是想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但不得不说少一个人知道的确是好事,但……他的身体确定没问题?   景长霁哪里敢让人看他的伤口,面无表情:“我会写个方子,到时候你让人给我熬药每日送过来就好。”但是喝不喝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左右他当初赈灾救人积攒了不少积分,给卫殷的药兑换一半后,他自己也做准备留了一半。   这一半的积分足够兑换各种药物了。   更何况,系统出品的药物无论是药效还是别的都远超如今顾朝这边能寻到的药草。   巫寂听出他气息虽然虚弱但的确精神头不错,加上虽然房间里血腥味浓烈的确但显然已经淡了很少,显然伤口已经被处理好。   巫寂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但他察觉到景长霁的抵触与警惕,聪明的选择没有多问。   他很快安排下去,让两个小厮很快将整个房间以及耳房收拾妥当,他则是亲自去安排奶娘过来。   奶娘和稳婆是一早就备好的,守口如瓶,口风也紧,是直接住在前院。   景长霁不知道巫寂和对方怎么说的,奶娘低着头跟着进来后,俯身行礼,没多看,只恭敬从纱幔后接过襁褓里的孩子,走到用纱幔临时搭建的小房间。   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形,面朝墙角背对着所有人,但也能保证奶娘做不了别的小动作。   景长霁不放心崽子,但也不能就这么让崽子饿着,目前只能这么做。   他也不好盯着那个角落,所以只是瞧了眼就收回视线,发现纱幔外巫寂站在屏风后,正瞧着他这个方向。   景长霁皱了下眉很快松开,左右他现在是「哑巴」,也不用开口,只当没看到,等崽子哼唧哼唧吃饱了被送回来,他无声接过来,奶娘也低头跟着小厮离开了。   景长霁把小崽子放到一旁,小家伙吃饱了终于不哼唧了,闭着眼掩唇打了个哈欠,只是小脸皱巴巴的,也不知道长得会像谁。   想到这个,景长霁愣了下,他不清楚那晚的人是谁,但巫寂……怕是知道。   但他没问,巫寂也从未提及过那人。   巫寂大概知道他自从戳破身份后对他没有好感,吩咐好一切后,也怕景长霁不自在,很快就离开了。   景长霁直到他走了才松口气,他打的吊针里有补从体力的,所以并不饿,加上先前动手术累极了,很快抱着崽子就这么睡着了。   而另一边巫寂回了将军府,他半夜突然离开,直到后半夜才从后门悄悄回来,只是他运气不太好,天都快亮了,他还是撞上刚喝花酒醉醺醺被小厮搀扶着回来的曹运宝。   曹运宝一开始从轿子里下来时并没看到对方,等被小厮搀扶着摇摇晃晃往后门走时,突然小厮停了下来,对着一处唤了声:“成小将军。”   曹运宝这才抬起头,面色泛红,让原本隽秀的一张脸瞧着格外的虚浮,加上眼神不太正,很是飘,等瞧清楚真的是成惭,忍不住打了个酒嗝笑起来:“惭弟,是你啊。”   巫寂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连这个名字也极为厌恶,成惭,这是成灵凤给他取的。   惭,他一直是愧疚之意,是成灵凤为了让他谨记杀父之仇莫要忘记对生父的愧疚,可如今他才明白,惭者,耻辱也,从他出世那一刻,从成灵凤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给他编织了一个骗局,他这一生就像是一个笑话。   巫寂眼底翻滚着寒意,望着眼前这个义兄,也渐渐涌上杀意,可最终想到别院的那一大一小,他深吸一口气,只是冷漠点了一下头,抬步就先一步走了进去。   曹运宝气醒了:“你、你……”他就这么对自己这个义兄的?有没有礼貌?   两个小厮也赶紧挑拨:“虽说成小将军立了不少功,但大家都是将军府的养子,他怎么每次都这么看不上宝少爷似的?”   曹运宝脸色也不好看,但他太醉了,懒得理会,摆摆手,给他等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弄他,听娘说成惭失宠了,回来都这么久了,宫里也没听到消息让他进宫,看来贵妃娘娘这是不待见他了?   哼,没了贵妃娘娘,他成惭一个将军府的义子算什么东西?   巫寂像是没看到身后不善的眼神,他一路踩着微亮的天际,等到了自己的院子,坐在石桌前久久没动。   桌子上以及椅子上落了一层霜珠,他像是没感觉到冷以及潮湿,脑海里闪过奶娘从纱幔里接过孩子转身后他窥见的那一眼。   孩子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窝在包裹里,眉眼秀气,很像景长霁。   自从回来后巫寂整个人阴郁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消散不少,也许是亲眼看到景长霁对这个孩子的重视,让他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父母对孩子都是这么冷漠。   也不是所有人对孩子只有利用与残忍。   巫寂知道当年成灵凤与成昭先帝感情深厚,这才导致成昭先帝被害死后对方心性大变,为了给成昭先帝报仇,不惜将所有能利用的人都利用了。   可知道一回事,他……又何其无辜?   甚至如果算起来,成昭先帝死的时候他甚至还未出生,可他被骗了这么多年,谁又该为他这些年赎罪?甚至如今他知道了真相,犯过的错却也已经造成,他也回不去了。   景长霁并不知道巫寂的想法,或者说他现在已经不在意了,满心满眼都是小家伙。   尤其是等小崽子睁眼后,瞧着跟他眼型很像的崽子,他真正感觉到这是他的骨血,是以后与他血脉相连的存在。   如果大哥在这里就好了,知道自己已经当了长辈,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还有卫殷……如果他知道的话,怕是会、会气死吧?   自己骗了他,让他接受送回去的那些暗卫,还骗他说自己考虑考虑,结果转头自己就跑了,还留了那么一封信。可景长霁想要保护孩子,想给他一个更合适的身份。他不想让以后别人拿异样的眼光瞧着崽子,想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即使付出再多的代价,他也愿意……只是唯一对不住的大概就是卫殷了。   卫殷又做噩梦了,依然是那人一身的血,雾蒙蒙站在那里,这次比以前还要凄惨,怪他怎么还没找到他,这么久了,是不是将他忘了?   卫殷愈发烦躁,整夜无法安眠,那就干脆把火气都撒到敌方将士头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自从他来到边关,从无败仗。   军中士气高涨,时隔大半年后,北冥终于退兵,一时间军中气氛缓和下来,卫殷这个主将也清闲下来。   只是景长霁这边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他甚至将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去打探了,可景长霁就像是突然失踪消失一般,遍寻不到。   卫殷知道卫一说得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景二小心思多,又不笨,他说要避祸所以去寻一个可靠的朋友那里,等时机到了会主动出现,可没亲眼见到人,他还是不安心。   加上被梦境扰这,他感觉自己已经在发疯的边缘。   距离他最后在汴京见到景二已经过了一年之久,他心头的恐慌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退,反而随着分离愈发不安。   他怕那小没良心的再见面甚至不记得他,不记得他对自己的承诺,他说他要考虑的……可时间越久,他怕对方会反悔,或者,从始至终都只是在骗他?   终于就在卫殷打算再寻不到人,他打算亲自去寻时,高伯接回武老将军的同时,带来另外一个消息:“王爷,打探到国师巫寂的下落了,他应该是在顾都。”   卫殷面无表情听着,没开口。   高伯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想到那位生死不知的景大人,他心情也颇为复杂。   毕竟对方也是为了王爷才骗了暗卫回来帮王爷,虽说是好意,但如今遍寻不到,连他也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安,怕这位景大人真的遭遇了不测。   但景大人要寻,别的事却也耽搁不了:“王爷,如今我们不清楚成圣女到底是不是真的活着,如果巫国师真的与成圣女有关,以成贤帝的下场,属下怕成圣女因为先帝的死做出更多的错事。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找到成圣女……而巫国师是个关键,更何况,他杀了成贤帝,也需要带回汴京。”   如今边关局势稳下来,他们要带兵回汴京与霍相算账的话,却需要师出有名,而抓到谋害成贤帝凶手这个理由,是最合情合理的。   他已经接到消息,朝中局势不太好,霍相已经开始排除异己,不少老臣着了霍相毒手被下了大狱,如若再不想办法,怕是……霍相真的要将整个朝堂血洗一遍。   最主要的是,这些时日以来,卫一等人几乎将大卫朝和北冥都寻了一遍,根本没寻到任何有关景大人的蛛丝马迹。   所以只剩下两个地方没寻,一个是大顾朝,另外一个……则是大殷朝。   但殷朝离汴京是最远的,加上当时情况危急,相信景大人即使想寻个安全之处应该也不会这么费功夫跑去那里。   所以景大人如若真的不在北冥又已经不在卫朝,那么……极有可能就在顾朝的某一处。   高伯能想到的,卫殷自然也想到了。   卫殷不知何时慢慢坐直身体,沉沉的眸仁落在一处,许久,缓缓开口:“吩咐下去,三日后启程,本王前往顾都,卫一等人前往殷朝寻人。” 第70章   更新   景长霁生崽子的时候没出现太大的动静, 当时除了两个小厮听到了小孩哭声外。   再就是奶娘三人知道,府里其余人压根不知道后院一直闭门不出的夫人竟是已经生了。   景长霁第二天知道这事只有几人知道后, 他望着怀里的崽子, 突然就有了一个计划。   他本来以为自己生下崽子怎么都瞒不住, 但因为巫寂到的时候是半夜,没用上稳婆不说,后来那个带过来的奶娘要喂孩子一直住在他隔壁也没能接触到别人。   知道的人少,这其中能运作的地方就容易多了。   他本来就想给崽子一个更合适的身份,既然他不想暴露自己男儿之身能生下孩子,那么崽子就需要一个「生母」。   如今他这个「旭夫人」的身份就是原本打算的所谓生母,但他不可能一直扮演女子, 也不能一直在后院装哑巴。   这样一来即使后来崽子月份大一些他也不能随意出府, 也不能打探更多有用的消息。   那么到时候他怎么带着崽子跑?   除了这个原因, 他需要算清楚的, 就是怀孩子的月份绝不能是在汴京的时候。   所以景长霁思前想后,决定暂时将崽子已经出世的消息隐瞒下来。   他离开汴京的时候是八月底, 等到山上的村子时差不多已经是十月份左右,那时候他身边两个侍从才离开。   所以就算是从十月份开始算,加上认识「旭夫人」, 怀上崽子。   即使是最快七个月早产,那崽子出生的月份也应该是五月份之后。   小崽是二月初一的诞辰,那就是往后再推三四个月。   景长霁算好之后就寻来巫寂商议, 对方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 听完后并没有任何异议, 既然景长霁决定了,他很快安排下去。   接下来的事情也简单,只需要买通知道的奶娘即可,前院并不知道昨夜孩子已经生了,至于两个小厮则是他的心腹更加不会对外说。   所以之后的三个月,景长霁除了好好养伤之外,就是将孩子藏得严严实实。   这宅子本来就偏僻,他又一直在后院,除了两个小厮能过来外别人也不敢轻易进出,所以孩子的事竟然真的就这么瞒了下来。   景长霁最初扮作「旭夫人」来府上是马车直接被带进后院的,加上没人看到肚子也不知道到底已经怀了几个月,所以即使这么久孩子一直没出世也没人怀疑。   一直等过了五月,选了一个日子,「旭夫人」难产了。   巫寂已经提前将先前找来的稳婆拿银子打发走了,对外说是请了别的更厉害的稳婆。   所以前院的下人第二天才知道一直在府里后宅待了几个月的「旭夫人」昨夜难产没了。   “真的假的?我在这府里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女主子,只有去年老爷突然带来这位旭夫人。老爷说是自己朋友的夫人,可怎么会有人这么久对自己的夫人不管不顾的?”   “这谁知道?别说你,你们见过老爷的模样吗?老爷平时也没怎么露过面,即使偶然看到也是戴着面具,更何况是后院的情况……”   “真的难产没了吗?这、这也太惨了……”   “听说孩子也是早产,那旭夫人还是个哑巴,难产也发不出声音,昨夜没听到动静也正常……你说她是不是被自己夫君抛弃了?老爷心善给带回来的?”   “这谁能知道?”   府里不多的下人对府中这位旭夫人格外好奇,一开始也真信了是老爷朋友的夫人,可一直没见到对方的夫君过来。   所以本来就心生怀疑,但谁能想到,这旭夫人说难产没了就没了?   结果就在下人议论纷纷是不是真的是老爷在外面的外室时,旭夫人难产后第二天傍晚,突然府里后院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是从后院敲门进来的,虽然用半边面具挡住了脸,但露出的下半张脸好看到让人无法转开视线,守门的小厮都看呆了。   厨娘不小心经过时看到也愣住了,但等看到旁边陪着的老爷,赶紧低头行礼。   巫寂为了配合演戏,难得开了口解释:“这位就是旭公子,是我的朋友,本来是赶来接旭夫人的,谁知……”叹息一声后,“先去见夫人最后一面吧。”   景长霁垂下眼神情悲痛,轻摆了摆手:“这段时日麻烦你了,我先去看看她。”   两人演完后就相继离开,可他们一走,厨娘和守门的小厮却炸开了锅,不到半日的功夫,整个府里倒是都传遍了,说是旭公子来了!还是个特别俊俏的公子!   景长霁这几个月一直躲在后院,头一次演戏还挺不适应,好在一切进展顺利,甚至那个厨娘也是专门那个时间喊过来「恰好」偶遇到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了,很快设了灵堂,七日后下葬。   但因为崽子的确是太小,如果这时候抱出去肯定能看出不是刚出世,所以即使景长霁想要离开,也需要继续等。   景长霁这一等就到了十一月份,崽子真实年纪有九个月了,但对外而言,才是个半年的小崽子。   但不仔细看的话,还是能蒙混过去的。   景长霁打算再等半年就想办法离开顾都,只是在离开前的这段时间,他需要先开始出府了解这段时间外面的情况。   巫寂这段时间似乎挺忙的,等好不容易来了府里,景长霁开口提了自己想带着崽子出府走走的事。   巫寂沉默下来,许久才看向他:“你想去哪儿?可需要我同你一起去吗?”   景长霁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但还是摇头:“不必了,我就随便逛逛。来顾都这么久,我还没出过府门,你让两个小厮跟着我就好。”   巫寂又沉默良久,还是开口提醒:“我最近在顾都的情况不太好,如果一旦发现情况不对,让小厮回来传消息给我。”   景长霁皱眉,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话,他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在别人的地盘替别人操心,大概也是最近当了爹后心肠软了很多。   景长霁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至于巫寂要给他的银两被景长霁拒绝了,他当初离京的时候大哥给了他不少盘缠,如今这些盘缠都没怎么动过。   巫寂看他心意已决,也想不到更好阻止的办法,最终还是同意景长霁的要求。   景长霁这边一直等巫寂离开才松口气,他还真担心巫寂会拒绝,如若对方真的不同意,那么他对顾都半点不熟悉的情况下还真的想跑都跑不了。   他回到房间,绕过屏风,看到扶着床上栏杆学着走路的小崽,看到景长霁,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咧出一个笑,露出几粒小米牙,黑葡萄似的黑眼珠瞅着景长霁,就松开手要抱,吓得景长霁赶紧上前把崽子抱住:“小祖宗诶,你是要吓死爹是不是?”   “咿呀!”小崽子却傻呵呵吐出一个口水泡,啪叽一下破了,打了个哈欠。   景长霁将他放躺在那里,握着他的小手,开始教:“一一,来,跟爹学,爹爹——”   小崽子蹬着小腿儿,用自己的小手去够自己的小脚,吐出一个泡泡:“咿咿……”   景长霁无奈:这都教了多少遍了,还是不会喊爹啊。   因为是二月初一生的,景长霁还没给取名字,打算日后回到汴京让大哥给取,所以只给取了个小名,初一的一。   景长霁也不嫌麻烦,很快打起精神,继续开始一遍遍不厌其烦教,只是一一还是只会发出咿咿呀呀的音节,最后只换来景长霁重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而门外,巫寂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无声站在门外,就那么听着房间里传来的些许动静,没忍住嘴角也扬了起来,只是很快这些情绪被落寞取代。   另一边,卫殷快马加鞭两个月后改头换面易容成外地商贾化名殷元焱入了顾都,住在顾都最大的一间客栈里。   一连几日,卫殷与带来的人早出晚归开始寻人,只可惜整个顾都不小,加上他们到底身份特殊,并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打探。   所以几日下来,也不过是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王爷,如今顾朝宫中以及顾都排得上名字有官位以及各个府中的小辈,属下过了一遍之后,寻到三个人比较符合可能是国师的人。”   卫殷没开口,只是面无表情敲了敲了桌子。   暗卫继续禀告:“一个是顾都德高望重的云净法师的大弟子,据说对方从前年就离开顾都云游四海,一直都没回来,但几个月前突然回来。只是上个月云净法师带着大弟子进宫为宫中祈福,一直没有出宫,所以属下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   “第二位是绪安侯的嫡次子,因为自幼体弱,所以养在后宅一直没怎么露过面,所以到底有没有离开顾都也没人知道。绪安侯府戒备森严,属下等人没敢冒然去打探。”   “最后一位是镇国大将军封钰山的义子成惭,据说自幼受伤整张脸被毁,所以小时候被大将军从边关带回来后就一直戴着面具,年纪轻轻就随着封将军出兵立过不少功劳,所以被明允帝封为小将军。这位成小将军也是从前年就离京,替明允帝的宠妃寻天山雪莲并未在顾都,但对方去年就已经回来。不仅寻到了天山雪莲,还带回了一位女子,说是朋友的夫人让他代为照顾,只是这夫人半年前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小公子。” 第71章   更新   暗卫禀告完说实话心里也没底, 他们如果想要硬要去探的话也是可以,但怕打草惊蛇。   所以还是前来询问王爷的意见:“王爷,接下来要怎么做?”   卫殷一直没说话,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到了顾都会这么烦躁, 尤其是情绪一直压着无法安下来, 他莫名有种预感,他觉得景二就在这里!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可他却无法抑制住自己那颗无法克制想将人寻到的心,他没办法继续等,想让景二自己出现怕是要等汴京局势稳了。   可那要等到何时?   听完暗卫的禀告,卫殷也想尽快寻到国师,这样他才能更腾出手来找景二!   卫殷一心二用, 很快有了决定:“顾都皇宫我们的人进不去, 但既然只是云净法师的弟子, 不可能一直不出宫。大弟子先放开不管, 等他出宫那日再说。另外两人,绪安侯府中你们的身手容易暴露, 本王亲自去探。至于你们,去探查成惭外面的那处府邸,那里既然是私宅,成惭定会前往, 你们先想办法安插人手过去,寻机会窥探到成惭的面容。如若探不到,将成惭的画像身形以及习惯都记录下来。”   即使面貌看不到,但一个人的身形以及平时生活的习惯改不了。   国师在宫中待得时日不短, 有些习惯一时间想改也不容易改掉, 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暗卫立刻领了命去办, 等起身后才发现王爷已经拿了披风与面具,显然是打算继续外出。   他们心知肚明王爷是打算去寻谁,但也不敢多问,很快按照王爷的吩咐去准备。   而另一边,景长霁向巫寂提了要外出后一连几日都没动作,等这天天气极好,日头高高挂着时,他终于唤来两个小厮说要出府。   两个小厮已经提前得过主子的吩咐,并无异议,很快去准备马车以及要出行的一切事宜,景长霁已经提前给一一换好衣服,装扮好后格外的喜庆。   因为天气渐冷,裹成一个小球一般,加上小脸粉雕玉琢般,像是年画里的福娃娃。   景长霁一直是自己亲自带的小崽子,所以小崽子格外听话,又好带,也不知这性子像谁,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哭了几声,平时都不怎么哭闹。   饿了也只是咿咿呀呀蹬着小短腿儿,很快被景长霁发现就让奶娘喂了。   吃饱了就自己躺在那里玩,或者景长霁拿小厮专门去外头买的拨浪鼓等小玩意儿逗他。   一逗就咯咯咯直笑,又乖巧又好看,让景长霁是打心里喜欢疼惜。   加上第一世的愧疚,更是耐心十足,经过这近一年的相处,他已经不再想起第一世的事了。   只是偶尔想起某个人,还是有愧疚涌上心头,也不知道他被关在这后院这么久,卫朝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次刚好能一并打探一下。   景长霁一行人低调架着马车出了后门的巷子,只是他们这边马车刚离开,躲在巷口守了已经很多天的两个人立刻打起精神眼睛亮了起来:“快快,我跟着,你立刻派人去同时宝少爷!”   等了几个月,终于把人给等出来了!这也太不容易了!   几乎是景长霁一行人到顾都最大的一家茶楼时,消息已经报到曹运宝面前,等一听那个被成惭藏了很久的女人终于出府了,曹运宝喜得拿拳头锤了一下掌心:“终于让小爷等到了!看这次不抓他一个现行!”   几个月前曹运宝就得到消息说是成惭在外头养了一个女人,不仅养了,还怀了小野种。   只是对外说是什么朋友的夫人,这话说出去也就哄哄别人,曹运宝压根不信!   成惭是谁?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只是命好被封将军收为义子。   本来这也没说什么,但成惭和他都是被收养的,却因为成惭得了封老将军的青眼。   所以义父封将军就高看成惭一眼,从小就带在身边培养成惭,带去边关,立了不少功劳,还被封为小将军,这么一对比,他倒是啥都不是。   虽然他在将军府待遇跟正儿八经的少爷一样,他娘也说他什么都不用做这辈子就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看到跟他一样的成惭这么厉害,他就是心气儿不顺。   这次终于让他等到把柄,结果还没等他动手,说是那小娘子难产死了不说,还真出现对方的夫君。   可曹运宝打探一番后觉得根本就是假的,什么夫君,只听说长得好得不得了,可没人亲眼见过到底是什么模样,曹运宝一想,就觉得是女扮男装混弄府里的人。   但他没证据也不敢乱闯,只等这女人出府抓个现行,结果……这一等等了几个月!   “带人跟小爷走一趟!这次非要让人好好瞧瞧,成惭私下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连私生子都生了,这要是报到贵妃娘娘耳边,说不定义父直接把人赶出将军府也说不定!   景长霁让马车停在茶楼前,他戴上黑色的帷帽,黑纱从帽子最上方一直垂到脚下,刚好将他整个人和怀里抱着的崽子遮得严严实实。   如果景长霁不说话的话,还真的从外面看不出男女。   两个小厮早就定了包厢,但景长霁是想打探消息,所以并没有直接去三楼单独的包厢,而是去了二楼的雅座。   说是雅座,但也是单独用屏风竹帘隔开的,但雅座设在临栏杆的位置,前方隔了半张帘子,下方正好是一楼的大厅,平时会有说书先生说书,所以满满当当坐了不少茶客,三教九流都有。   想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自然也多,毕竟人多嘴杂,指不定自己不用出面询问也能听到自己想知道的。   这两个小厮是巫寂的人,他也不可能当着二人的面打探。   因为有竹帘挡着,二楼雅座里的人能看清下方的人,但下面的人却看不清雅座后的人。   入了雅座后,景长霁就将帷帽拿了下来,露出一张俊美的脸,惹来小二忍不住看愣了,回过神一低头,又被他怀里粉雕玉琢仙童娃娃般的小孩给看呆了,这父子两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   没想到这公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婚?   景长霁面无表情看着小二,后者立马低头不敢再看:“这位公子,不知要点些什么?”   景长霁只点了寻常的几样点心,还有一壶茶水后,就让小二备一份同样的给隔壁坐着两个小厮,等东西上来后,让小二不必过来再打扰,落下竹帘后,景长霁这才低头去看双眼兴奋激动黑溜溜睁大的崽子。   小崽子从出生到现在快一岁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兴奋的挥舞着小手激动的嘴里止不住发出「呀呀」声,还伸出藕臂似的小短胳膊去够外面竹帘垂下的流苏。   景长霁没忍住笑了声,将小崽子的小手给攥住:“这么高兴啊?那喊声爹爹,以后常常带你过来?”   小崽子是听不懂,只是激动的努力颠了颠,想往上够,却够不着,急得不行,只能巴巴仰起小脑袋瞅景长霁。   黑溜溜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像是小奶狗,却惹来景长霁一阵轻笑,捏了捏他的小脸,还是残忍让他乖乖坐好,仔细去听下面说书先生说书。   小崽子大概看出爹爹是不会如了他的愿,只能打了个哈欠,小小年纪叹息一声,蔫了下来,但乖乖坐在爹爹怀里也没捣蛋。   景长霁的注意力都在说书先生这边,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旁边一侧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男子身高腿长,身形健硕,只是头上戴了一个胡人的大帽子,脸上也沾了几乎覆盖大半张脸的胡须,只有露出的一双眼锐利如同鹰隼。   客人正被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吸引,并未注意到这边,他们动作也快,只是很快扫了一圈大堂,随后就跟着小二朝着三楼的包厢走去。   三楼包厢比二楼的雅座更少,但也有两间窗户正对着下面的大厅,但相对的窗户却是对着外面的街道,自然也更贵。   等小二拿着得来的赏赐一脸喜色去准备茶点,包厢的门一关,装扮成寻常侍卫的暗卫压低声音询问:“王爷,派去盯着成惭私宅的人说他养在府里的人来了这间茶楼,可要属下去先探探底吗?”   卫殷眯眼:“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先不急。”既然会来茶楼这种地方,应该也闲不住,总会还有机会。   但万一冒然上前,恐打草惊蛇。   几个暗卫闻言也就没再行动,也没继续多言,同时打开里侧的窗棂,顿时说书先生的声音从下方清晰传来。   卫殷坐在临窗的位置,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景长霁原本还以为说书先生会说点关于汴京的事,结果今日出来的时机不太对,说书先生说的是坊间流传的一个很火的话本,虽然故事极好,但不是他想听的。   看来今个儿是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了,他低头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小崽子,忍不住无声笑了下,干脆起身打算离开。   只是就在这时,突然茶楼外进来一行人,为首的年轻公子头扬得高高的,像是一只骄傲的大公鸡,加上身上花里胡哨格外鲜艳的颜色,身后再加个尾巴,真的一模一样。   掌柜的看到来人心里咯噔一下:这位祖宗怎么来了?   掌柜的亲自迎了上去:“宝少爷怎么有功夫过来了?给您准备了雅间,这边请!”   曹运宝却是冷哼一声,他后面的小厮立刻上前将掌柜的一脚踹开:“挡什么路?哪里都有你的事?”   因为曹运宝一行人的出现,原本热到的大堂立刻鸦雀无声,尤其是认出曹运宝这混世魔王是谁的,更是打了个寒颤。   掌柜的被踢了也不恼,立刻谨小慎微点头哈腰上前:“是小的的错!”   小厮大声问道:“你们茶楼有一个带着孩子过来的妇人吗?”   小二一愣,想到那对模样极好的父子,可想了想,还是没吭声。   掌柜的也是一愣,吱唔一声没敢吭声。   小厮却是上前把掌柜的拽过来:“有还是没有?我们可是亲眼看着进来的,就戴着帷帽的那个,怎么?你们这是想让我们把你们的茶楼砸了不成?”   二楼的雅座里,本来已经起身打算离开的景长霁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带着孩子?妇人?不会说的是他吧?   两个小厮听到动静也过来了,显然也听到曹运宝的声音,脸色微变:“是主子的义兄……怕是来者不善,我们护送公子和小公子离开。” 第72章   更新   景长霁闻言一愣, 还真的是来找他的?巫寂的仇人?   但听这意思不是义兄吗?   景长霁顾忌着怀里的崽子没说什么:“怎么离开?”对方明显挡住了大门,带着这么多人有备而来,怕是没这么容易轻易脱身。   两个小厮却有信心:“公子放心, 我们的身手还不错。”   曹运宝的人很快不耐烦开始上楼一个雅座一个的乱砸查看, 躲不了那就只能硬走。   很快, 景长霁就知道他们说的身手不错是什么了,显然是谦虚了,同时也心惊幸亏自己没想过直接跑,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监视他的小厮,结果这身手能一个打百也没问题。   景长霁已经重新戴上帷帽,怀里抱着此刻也醒过来但乖巧窝在他怀里的小崽子跟在两个小厮身后,几乎是一人一边, 将景长霁父子俩护得严严实实。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三楼的注意, 卫殷眸色沉沉从里侧的窗棂瞧着下方楼梯口的情景:“这是什么人?”   暗卫立刻低声禀告:“曹运宝, 镇国大将军封钰山的另外一位义子, 因为得了宫里封贵妃的青眼,所以这些年在顾都横行霸道, 无恶不作兴风作浪,作风也不太好,男女荤素不忌。属下探过,是真的酒囊饭袋, 并没有什么真本事,也不是有城府故意扮成的纨绔。”   这位算是实打实的顾都一霸,列出来罪行虽然不到罪大恶极,但也罄竹难书。   只是因为没有沾人命, 加上有封贵妃护着, 所以至今也没人敢对他怎么着。   但从打探到的消息来看, 却是想不通这么一个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到底怎么就入了那位封贵妃的眼,竟然让这么一个义子能搅合的顾都怨声载道。   卫殷脸上看不出起伏,对于这么一个人并没看在眼里。   暗卫轻声问道:“这曹运宝要找的,怕就是成惭养在府里的人,我们要帮忙吗?”他们来这个茶楼的目的也是听闻成惭府里的这位来了这里,想趁机接触下来,打探出成惭到底是不是国师巫寂。   卫殷眯眼,望着已经打到楼下的其中一个小厮的身手:“暂时还不需要。”这两个小厮显然是那位成小将军选的好手,身手绝对不一般。   景长霁这边则是站在楼梯上,暂时没下去,怕伤到小崽子,但看到两个小厮身手这么好,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景长霁这口气刚松了一会儿,曹运宝显然有备而来,瞧着被一个个打倒在地的手下也不恼,冷哼一声,高高仰着脑袋:“看来小爷猜得不错,成惭还真的挺在意这小娘子啊,竟然把自己手底下十大心腹送过来两个。”   景长霁皱眉,一则是因为这个小娘子的称呼,二则就是曹运宝的反应。   怕是……这次没办法善了。   果然,曹运宝拍拍手:“那就不知道成小将军的心腹对上贵妃娘娘送给的小爷的护卫又如何?”   他手刚放下,从各处的角落里闪身出现六个身着常服的男子,普通的模样,但足尖一点,依然轻飘飘加入战局,局势几乎是瞬间扭转。   楼上的暗卫也讶异不已:“这封贵妃对这个封家养子……这么在乎的吗?”   成小将军的心腹能排上前十定然身手一绝,可看这六个护卫,竟是不弱多少。   卫殷眸色发沉:“去帮忙。”   暗卫本来就看不上这种欺负弱小的恶人,这什么曹运宝要是针对成惭,那直接去搞成惭就是了,结果估计是畏惧成惭小将军的名头不敢直接去怼正主,结果去针对人家府里的小娘子和一个奶娃子算什么?   这种不要脸的混账,就该教他做人!   暗卫很快加入战局,他们可不是顾朝人,也不怕曹运宝。   他们全程做了伪装,到时候帮了人直接一跑,谁知道他们是谁?   曹运宝正得意洋洋甚至开始朝景长霁走去:“让小爷瞧瞧,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娘子竟然让成惭那家伙不惜在府里养外室,还生了个野种。”   只是刚走到一半,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几个戴着面具的人,竟是直接开始帮那两个小厮。   曹运宝脸色难看,却并不担心,贵妃娘娘给他配的护卫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手。   两个小厮虽然身手好,但打了这么久体力已经开始不支,景长霁皱着眉,此刻再听着曹运宝的话。   顿时想到什么,曹运宝之所以拦着自己找茬,是因为怀疑自己是巫寂养在外头的?   怀疑崽子是巫寂的?   可之前不是已经传出去难产了?   还是说因为自己太过低调,就算是传出去了,曹运宝却不信?   景长霁想通后,突然开口道:“我不知道曹公子是误会了什么,你所谓的小娘子所谓的外室又是指谁?”   乍然响起的男声让曹运宝一愣,不仅是他,他带来的手下也怔住了?   男的?怎么会是男声?   而几乎是景长霁开口的同时,原本坐在窗棂前漫不经心的卫殷猛地站起身。   但因为有楼梯挡着他从一开始就没看清到景长霁的身形,可这声音……   原本已经加入战局的几个暗卫也是一愣,甚至手上的动作都是一顿:??他们怎么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曹运宝气急败坏,不肯承认竟然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原来不仅会女扮男装还会扮作男子的声音?小爷倒要看看你到底是男是女!”   说罢就大步踩着楼梯上前要去掀开景长霁面上挡着的帷帽。   小厮等人立刻上前阻拦,曹运宝吼出声:“给小爷拦下!”   六个护卫也丝毫不让,小厮心急,只是曹运宝这边刚上了一级阶梯,突然有一道身影迅速从上方不知什么地方掠下来,直接一脚把曹运宝踹了下去,直接踹出去好几米,重重摔在地上歪头吐出一大口血。   曹运宝被踹蒙了,等半直起身,一抹嘴,看到一手的血,吓得浑身都在抖,杀猪般哭嚎起来:“血,我吐血了……我要死了!给我杀了他们!他们敢谋害小爷,是大罪!贵妃娘娘饶不了你们!”   一群人立刻蜂拥上前,卫殷却是冷着脸一脚一个,动作干脆利落,踹飞最后还都重重砸在曹运宝身上,砸的他哎呦哎呦叫唤着,最后生生被砸晕了过去。   四周乱糟糟的一团,景长霁却隔着帷幔傻了眼,后来的男子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但那背影那动作……怎么这么像卫殷?   可怎么可能?卫殷此刻不应该……在边关?   是错觉吧……可随着一群想要上来台阶的人被踹飞出去,卫殷猛地一个转身,等乍然看到那一脸的胡子景长霁刚松口气,可等对上那双熠熠生辉此刻却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眸子,景长霁莫名打了个寒颤:真的是卫殷……   那双眼就算做过再多的伪装他也认得,可、可卫殷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他低头快速看了眼正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无辜瞅着他的崽子。   因为有黑色的帷帽挡着,崽子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还以为好玩,正自己啃着自己的小手。   看到景长霁低头看他,还咧嘴乐着要去够他,露出几颗小米牙。   卫殷却像是隔着帷帽将他看穿般,突然上前直接将人一揽,直接连人带崽飞掠出去,这次不仅暗卫连两个小厮也变了脸色:“旭公子!”   暗卫一看:卧槽好家伙!王爷这是打算直接把人绑了让那个成小将军自己过来说自己是不是国师?   但怎么看都不像是王爷平时的作风啊?   在想着刚刚王爷的反应以及那有点熟悉的声音,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声音……怎么觉得像景大人的?   再看着已经没了影的两人,终于明白:特么那不是像景大人那就是景大人吧?   暗卫飞身挡在两个小厮面前:“还是先处理这里的事,我家主子只是找你们公子说说话,再说了,我家主子跟你们公子是熟人,否则公子也不会就这么跟着我家主子走了是不是?”   小厮却不管这些,他们的任务就是看着旭公子,如今连人带崽都丢了,他们上哪儿给主子交代?   “你们不许跑!敢伤了宝少爷,休想跑!”曹运宝已经晕了,手下也都爬不起来,却还说着威胁人的话。   暗卫直接扔了银子到掌柜躲着的柜台上,随后闪身就跑,两个小厮紧追其后,护卫也连忙去追。   只是因为被耽搁了一会儿,门前的马车早就没了影子。   景长霁被卫殷带上马车后,之间帷幕一落,马车就被卫殷赶走了。   四周一开始还是喧闹的,最后开始静了下来,景长霁猜测是去了偏僻的巷子或者已经出了城,他此刻抱着正乐此不疲啃着自己小手的小崽子心情复杂。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景长霁坐在那里心烦意乱没吭声,外头也没动静,可随着车帘陡然被掀开,光透进来,景长霁反射性抬眼,就对上卫殷沉沉的眸子,正直勾勾盯着他,仿佛眨眼自己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卫殷看他坐在那里没说话,头上还戴着那鬼帷帽,可光是凭什么他就能确定是他,想到自己此刻这模样,把脸上的伪装一扯,露出原先俊美的脸,他找到景二之前想过无数次可能性,见到肯定要凶一顿,至少让他长长记性,骗他就算了,还一骗再骗!   这事肯定要给他一个交代……   他想过很多很多,但此刻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消失殆尽,他只是缓缓放下手,轻声道:“是我。”   景长霁吞了一下口水:他知道……   脑海里却在纠结,他这么冷静,是没注意到他怀里抱着的崽子吗?是注意到了还是没怀疑?   他甚至想着一一这时候一定不要发出动静,他怕自己不能死的更惨,甚至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可偏偏景长霁太紧张,情绪起伏太大,手臂也因为不安绷得僵硬,这些不正常终于让崽子察觉到不太对,他原本咧着嘴傻乐玩着自己的小手。   但小手挥舞着想引起景长霁的注意,但发现都没理他,忍不住手脚并用挥舞一下:“咿咿……”   随即动着小手小脚四肢并用挥动着就要坐起身,却没起来,自己咯咯咯笑了起来,小手一挥,还顺便刚好打到帷帽,扯开了一部分,也终于让卫殷后知后觉注意到景长霁怀里抱着的小东西。   卫殷终于舍得将注意力分一些,勉强瞥了眼,可这一眼刚好对上小家伙也好奇看过来的黑溜溜大眼:“咿呀?”   卫殷:“??” 第73章   更新   一大一小就这么对上眼, 卫殷从在茶楼听到景长霁的声音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哪里还有别人的存在?   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小东西?   所以直到这时候卫殷才发现他带出来的是两个,而不是景二一个人?   卫殷愣愣的, 甚至忘了反应, 他怔怔瞧着胖乎乎的小崽子, 因为天气冷所以穿的像是一个圆乎乎的福娃,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黑葡萄似的大眼黑漆漆的,正坐在景长霁怀里玩着自己的小手,这还算了,还拿小手去够脚上的虎头鞋。   卫殷的目光终于愣愣从小崽子的脸上再挪到景长霁的脸上,张嘴, 一时间竟是有些哑:“这……他是谁?”   景长霁不太自然捏住小崽子的小手, 如此一来帷幕重新落下来, 也挡住了卫殷的视线。   隐隐绰绰挡了一层, 景长霁稍微自在一些:“他叫一一……”   卫殷压根没把小崽子往景长霁身上想,他后知后觉想起来暗卫打探到的消息:“成惭就是国师吧?这孩子是他的?”   先前卫殷还不确定, 但既然出现在成惭私宅的是景二,那对方只能是巫寂。   只是……景二骗他跑了不说,他所谓的去寻友人是寻巫寂?   尤其是先前巫寂时不时送景二各种东西,两人关系又好, 这让卫殷心头不爽。   但这些此刻都被发现巫寂已经有崽的事实勉强好了一些,都有崽了,那定然没有什么威胁了……   景长霁听到卫殷这番话心情愈发复杂, 但既然遇到了, 早死早超生, 他叹息一声:“不是。”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卫殷的情绪起起伏伏思绪没平时稳,闻言也只是随口一问:“什么不是?”   紧接着只听马车里景二轻叹一声,随即开口:“一一是我的孩子。”顿了顿,加了一句,“亲骨肉。”   几乎是一瞬间,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景长霁看不到马车外卫殷的神情,心里愈发没底,甚至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都稀薄,让他格外不自在以及心虚,隐约只能听到怀里小崽子不断乱动发出衣服摩擦的声响,以及隔了很远隐约能听到的街外商贩的叫喊声。   隔了很远,愈发衬托的四周静得出奇,也正是因为太静,以至于景长霁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卫殷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那一声声几乎要打在景长霁的心头上,酥酥麻麻的,却又泛着酸涩的疼。   景长霁知道卫殷的心思,他正因为清楚,却愈发不知如何面对卫殷,但清楚是一回事,不后悔却也是真的。   尤其是一一是他亲手接生的,也是他一天天瞧着长大的,如今奶呼呼的小模样,招人又可爱,是他的心头肉。   景长霁握着小崽子的小手,仿佛这样就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力气,但掌心还是无法抑制潮湿出汗,但他此刻也顾不上。   景长霁的声音喑哑复杂,说得很缓却也清晰,一字一句传入卫殷的耳膜:“我与侍从分开后本是打算去寻友人,原本是要远离卫朝。局势大变,导致流民变多,途中遇到卖身葬父的孤女,也就是一一的生母,我好心买下她,谁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   “不用说了。”卫殷突然哑声开口阻止,声音很快变得轻松,自欺欺人般开口,“我想你肯定是脑子不太清楚,所以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我现在不想听,我们应该都需要静静,我不想听……你也,不要说了……”顿了顿,坚定重复一句,“别说了。”   景长霁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没继续说下去,说什么,继续说着那些他想过无数次残忍的话折磨对方吗?   车帘蓦地落下,再次马车里暗了下来,他隔着一层瞧着车帘挡了两下,最后彻底遮住最后一点光。   马车重新驶离,这次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外面没有任何卫殷发出的声响,景长霁抱着还一无所知发现四周又暗下来咿呀吐着口水泡泡的小崽子,轻吐出一口气。   终归事情比他预料到的好很多,他以为卫殷会发疯,会抓狂会质问他为什么骗他,明明先前说要考虑他的,结果转头就和别人成婚生了崽子?   如果想想自己是卫殷,怕是能气疯。   景长霁叹息一声,低头瞧着还傻乐一无所知的崽子,轻轻将他搂在怀里,小崽子还以为爹爹在跟他玩,咯咯笑着拿小手去摸景长霁的脸,被景长霁握在手里心不在焉玩着,目光却无意识落在前方,仿佛能隔着车帘窥探到那里坐着的人。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最后似乎停在一处,很快有暗卫的声音传来,不多久,马车再次行驶起来,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车帘再掀开时,四周的天色竟然已经黑了,景长霁抬眼看去,是一个眼熟的暗卫提着灯笼正一脸惊喜瞧着景长霁:“景大人,已经到了,这里是刚寻到的私宅,是城外,应该是安全的,景大人暂时先待在这里。”   景长霁的目光往旁边一瞧,并未看到卫殷。   暗卫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王爷去处理后续的事,因为事发突然……成小将军那边也在派人找景大人,但大人放心,肯定不能让大人再被人抓回去。”   景长霁松了口气,大概下意识想着能迟点面对就迟一些,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成小将军并没有对我如何,反而这段时日多加照顾。”   如果可以,他还是不希望两人对上,这里是巫寂的地盘,他怕真的争锋相对起来,卫殷怕是要吃亏。   更何况,巫寂的确这段时间并没有怎么着他,反而多加照拂。   但巫寂变相扣押了他也是真的。   暗卫也没瞒着景长霁,想着景大人找到了,王爷终于能放心了,激动道:“大人放心,王爷有分寸,国师是谋害成贤帝的凶手,怎么样也要先带回京,不会下死手的,大人您放心,先在这里……诶?”暗卫说到一半,终于随着景长霁下了马车。   因为天黑,所以等他抬起灯笼照过去,帷帽下景长霁怀里抱着呼呼大睡的小崽子显得尤为显眼。   暗卫傻了眼:不、不是?这是啥情况?   他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好像当时在茶楼那个曹运宝就是怀疑对方是成惭养在府里的夫人和孩子。   所以才拦住,但因为后来发现是景大人,压根没往这边联想,结果……夫人不是真的,但孩子……难道是真的?   景长霁想了想,这里什么都没有,一一这会儿睡着了等下醒了肯定会饿,还是说了一些需要的孩子需要的东西,最后想了想,加了一句:“这是我的孩子,不是成惭的。”   暗卫愣愣记下,一直看着另外一个也一脸懵逼的暗卫先带着景长霁去厢房,才瞪圆了眼:“!!”完蛋……这王爷怕不是更不能好了?   之间顶多就是找不到人整天黑着脸,这找到了……怕是天天要拿人练手了?   景长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城外哪里,但不得不说自己先前的事让卫殷压根不再放心自己,这么短的时间,整个小院五步一个暗卫,仔细瞧暗处还藏着的有。   完完全全将他住的这个小院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景长霁叹息一声进了厢房,里面已经烧了炉子,虽然十一月份天气不是天冷,但夜里也凉,一进去终于感觉舒服不少。   他等了没多久,有暗卫低着头这次没敢多吭声,老老实实摆了一桌子的食物,冒着热气:“景大人先吃着,至于小公子的……已经让人去准备,稍后就会送过来。”   景长霁嗯了声,道了声谢,后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敢吭声,很快出去了。   景长霁没胃口,但等下崽子醒了肯定有的忙,他勉强吃了一些,等吃完差不多有两个暗卫抬着一个箱子进来,还有一个拿过来个膳盒,打开里面是热着的羊奶,动作迅速拿了一口小锅在旁边温着。   “因为临时找奶娘不一定找得到,就算是找到也不敢完全信任,所以就弄了一头母羊过来,羊奶是管够的,要是还需要别的,大人尽管吩咐,我们立刻去寻。这箱子里是几个月大的小孩子的换洗衣物以及小玩具还有别的……”暗卫尽职尽责说完,就等着景长霁的吩咐,心里却是没底:景大人这怎么就突然有崽了?怎么就突然说成婚就成婚了?王爷可怎么办啊?   景长霁没想到他们短时间内准备这么多,连忙说不用了已经够了。   暗卫这才松口气放心离开。   景长霁一直心不在焉,小崽子醒了后果然饿了,吨吨吨喝了不少,景长霁哄了一会儿,终于睡着了。   景长霁却睡不着,一直等到半夜,四周静悄悄的,卫殷依然没回来,他心里不安,不会一气之下直接打算以后都不露面了?   景长霁终于等的困得不行趴着眯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有一声轻响,四周的烛火随着门突然被推开吹灭了。   景长霁警惕坐起身,外面回廊下的灯笼照射下,隐约能看清对方的身形,是卫殷。   只是随着风吹进来也隐隐带着一股很淡的酒气,景长霁一愣,卫殷喝酒了?   四周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对方怎么精准找到他的,踢上门后就摇摇晃晃过来在他旁边落座,也不说话,就那么在黑暗里直勾勾盯着他。   景长霁也不敢开口,但四周黑漆漆的,还是能感觉到卫殷直勾勾的目光,不仅如此,对方因为喝了酒呼吸也粗重不少。   景长霁莫名不自在,先一步开口:“你……”   但他刚开了个头,卫殷突然含糊开口:“小骗子。”   三个字说得又凶又委屈,控诉的意味明显。 第74章   更新   景长霁明明先前还紧张得不行, 闻言却没忍不住笑了一下,结果他笑完对方更委屈了,黑暗里隐约能看到一双黑漆漆的眼, 仿佛能冒绿光,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景长霁的手腕被卫殷突然抓住, 对方掌心温度很高,让景长霁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开,就听到卫殷嘀咕的声音:“你还想跑。”   语气肯定而又幽怨,还把手又收紧了一些。   景长霁没想到醉酒的卫殷会是这样,又怕吵醒小崽子,只能压低声音耐心哄着:“没想跑, 真的, 你醉了, 该去睡了。”   不知景长霁说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 黑暗里景长霁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隐约透过光看到他的双眼, 直勾勾盯着他,好半晌才慢吞吞哦了声。   但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松开。   不过显然也没继续收紧,反而松开一些力道,但手指还是扣在他的腕上。   景长霁紧张的心情也随之慢慢放松下来, 耐心道:“你怎么跑去喝酒了?不怕被人抓?巫寂呢?他现在什么情况?”他白天刚把曹运宝给揍了,又当场把自己和崽子带走了,先不说将军府的人如何,光是巫寂也会到处寻他。   卫殷没说话, 但骤然靠近。   景长霁因为他这动作吓了一跳, 却并没敢动, 怕更加刺激到卫殷,只能瞧着对方就这么近距离盯着他,最后声音带着缓慢的不满:“你还想着别人。”   景长霁心虚又无奈:“哪有……”他是就事论事,本来还想从这醉鬼嘴里套话,结果,话没套出来,自己这是又添了一项罪名。   卫殷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与平时沉稳话少的模样截然相反,像是个话篓子,嘀嘀咕咕絮絮叨叨控诉:“你还说要考虑我,我对你那么上心,你都知道却不说!最后跑之前给我希望,我傻傻等了这么久,结果……你娶妻生子,连崽子都有了,那么大一个崽子,说砸我脸上都砸我脸上了,你还说自己不是骗子,骗了我的心不说,还往上头踩一脚……”   景长霁听着几乎含糊听不清楚的声音,即使轻却还像是砸在心头一样,最终也只是轻声道:“对不起……”   卫殷的话戛然而止,抬起头,最后似乎是想说什么,后来大概是酒意终于彻底淹没理智,就这么往前额头一垂,搭在景长霁的肩膀上就那么睡着了。   景长霁连忙撑住,好在对方是坐着的,力道卸了大半,要不然这么砸下来景长霁非倒下去不可。   他将卫殷扶着趴在桌子上,睡着后倒是老实了,但景长霁望着这样的卫殷却是犯了难。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去打开门,朝着外面黑漆漆的暗处唤了声,果然出现两个暗卫,最终和景长霁一起,将人给挪到隔壁的厢房。   等景长霁再次躺下已经是后半夜,他脑海里乱糟糟的,一边是当初卫殷送他离宫时的模样,一边是巷子马车里卫殷撩开车帘时那声是我,最后就是他刚刚酒醉后的碎碎念。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景长霁睡得并不安稳,最后他觉得自己像是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结果一睁开眼,发现是一大早醒来到处乱爬的小崽子,正一整个趴在他胸口,大概是瞥见景长霁睁开眼,兴奋地挥舞着小手,这样一动,压得景长霁更是闷哼一声:“小祖宗,你这是要压死爹爹啊?”   小崽子却是挪动着凑过来,糊了景长霁一脸的口水,吐着口水泡泡,鹦鹉学舌般:“呀呀……爹……爹……”   景长霁正要将崽子抱起来的动作一顿,顾不得别的,激动不已:“一一你、你会喊爹爹了?爹的好一一,再唤一声听听?”   但不管他再怎么哄,小家伙只知道傻乐吐着口水泡泡,只是发出咿呀咿呀的小奶音。   景长霁却是心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抱着小家伙使劲儿在额头上啪叽亲了好几口。   只是这时候随着门从外面推开,父子两个坐在床榻上就这么偏头去看,景长霁眼底还有未散去的笑意,一双眼弯成月牙,整个人柔和而又双眼明亮,这般鲜活热情的景长霁是卫殷从未见过的,他怔怔呆在那里,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最后视线落在他怀里的小家伙身上,昨日因为太过震惊并未多看。   但此刻一大一小两张脸对比般出现在眼前,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尤其是眼睛,黑漆漆的完全是景长霁的翻版。   卫殷即使想哄骗自己这是景长霁故意气他说假话也不行,父子两个长得太像了,这让他忍不住再次心梗。   卫殷背着光站着景长霁没看到他的表情,只是很快敛了面上的表情,尤其是想到昨夜卫殷那些「控诉」的话,不太自在低咳一声:“你酒醒了?”   卫殷高冷嗯了声:都有孩子了,他酒醒不醒是不是跟他也没关系?   景长霁要不是见过他昨晚那模样还真信了,也淡定低咳一声:“醒这么早?”   卫殷已经不记得昨夜的事,闻言到底还是开了口:“这院子是临时寻到的,不太隐蔽,你带……那谁起来吃点东西,我们去另外一处宅子。”   说完转身重新关上门离开了。   景长霁只当没听出卫殷话里「那谁」称呼中的怨念,但崽子都生了,他宁愿卫殷误会是他这段时间迅速成婚生子又成了鳏夫,也不愿让卫殷知道这是自己生的。   他与别人不同,是个……异类。   卫殷关了门后却没动,站在回廊下很久,才揉了一把脸,头因为宿醉还有些疼,他已经很多年没喝的这么醉了,这还是头一次。   都说一醉解千愁,可他这都醉的这么狠,但这醒来不是该愁还是愁?   四周的暗卫压根没敢露面,尤其是想到昨个儿王爷吩咐他们去准备小孩子用的东西时那铁青的脸咬牙切齿的声音,都直打哆嗦,就算是先前不久两军对垒也没见王爷脸色难看到这地步。   那就是王爷很气,相当的气。   但就算是气,王爷因为「没有名分」,压根之前跟景大人没什么别的更进一步的关系。   所以甚至都没办法讨个说法,只能硬生生忍了下来,这想想……太惨了,但他们这些暗卫更惨,尤其是想到要不是他们提前回来,说不定他们陪着景大人也不会遇到景夫人,他们就更后悔了。   他们这算不算一时失误愣是在王爷的情路上砸下了数以千计的石头?还颗颗专门往王爷脑门上呼?   景长霁带着小崽子穿衣洗漱的时候,卫殷回了大堂,暗卫也将最快新查到的消息给递了上来。   卫殷坐在主位上,望着那厚厚的一匝却没看。   暗卫只能硬着头皮,现在格外想念卫一老大,以前这种事都是老大过来禀告的,他们不用这么直面王爷的雷霆之怒。   “昨日茶楼出事后,曹运宝吐血昏厥被送回大将军府,封将军得到消息立刻派人封锁了城门。不到一个时辰,宫中封贵妃这边得到消息,立刻召了封将军和成小将军入宫,成小将军出宫时额头上有伤口,应该是被封贵妃给砸了。昨日出事到入夜,成小将军几乎将整个顾都都翻了个底朝天,后来连夜出城寻景大人和小公子的下落,只是都没能寻到。”   “属下几乎能确定,这位成惭成小将军应该就是我们要寻的国师。”   “对方除了带着禁军来查之外,似乎……还有暗处的一些人,属下担心用不了多久,国师就会猜到是王爷,并找到我们的所在。”   毕竟他们这次带的人不多,虽说实力不容小觑,但到底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很多细节不一定能藏得严实,但凡哪里露出破绽,可能就会被国师的人寻到。   说完这一切,暗卫也没得到回答,只能硬着头皮禀告最不想开口,但也不得不说的话:“再就是景大人的事……”   “外面的传闻是成小将军先前带回一个夫人,是帮朋友暂时照顾。但外界一直都在传闻这夫人实际上是成小将军养在外面的外室。但半年前这个传闻就没了,是说这位旭夫人半年前难产诞下一子后……就难产没了。也是难产过后,那位旭公子出现了,这个传闻也不攻自破……”   “但那位曹运宝显然不信,误以为旭公子是女扮男装继续藏着,所以一直等机会,这次终于等到出门,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暗卫禀告完许久,一直没开口的卫殷终于出声,声音喑哑,放在桌子上的大手攥着,手背上隐约能看到青筋隐隐暴怒:“她……是谁?”   暗卫一开始没听明白是谁,后知后觉猜到,头垂得更低了:“属下无能……竟是查不到。”   其实他们怀疑这是国师下的一盘棋,指不定就是国师的人引诱了景大人,国师想用这个景大人的骨肉控制景大人,只是还没开始计划,就被王爷偶遇把父子两个一起给抢了。   但这话他们不敢说,怕火上浇油……   就在暗卫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景长霁的脚步声传来,还能听到小崽子咯咯的笑声,隐约还有景大人温和的声音。   暗卫对视一眼,立刻告退,在景大人过来前已经消失不见。   景长霁抱着崽子跟着暗卫到了大堂门槛前,深吸一口气才抬步走了进去,结果一抬眼就对上卫殷黑漆漆的瞳仁。   得,刚刚一路上的心理准备白准备了,这应该算是两人正式面对面,昨夜黑黢黢的没看到,之前马车里有东西挡着也看不清。   如今白日里第一次这么清楚瞧见,景长霁望着时隔多月再次见到的人,不得不说,瘦了不少。   景长霁抱着胡乱挥舞着小手的一一,心情更加复杂。   卫殷这时已经先一步偏过头,起身往膳桌走:“先用膳吧。”   卫殷朝这边走来,景长霁应了声,抬步越过门槛,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到了膳桌前,还是景长霁因为离得近先一步,卫殷紧随其后。   小崽子本来正好奇窝在景长霁怀里,他趴在景长霁肩头,于是刚好能正脸对上卫殷,大概突然看到卫殷好奇,黑溜溜的大眼就那么瞅着卫殷,突然不知怎么开心起来,小手乱挥舞着,就刚巧抓到了一把卫殷垂在身侧的墨发。   景长霁没敢往后瞧,但明显感觉后面似乎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眼,却只看到卫殷绷着面皮淡定挑眉:“怎么不走了?”   景长霁还以为是错觉,继续朝前走。   等景长霁头一转过去,卫殷无奈瞧着把他的头发当玩具的小家伙,忍不住上前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小混蛋,跟他爹一样!   但触手温润冰凉柔嫩的触感,加上那双和景长霁很像的眼睛,卫殷饶是再不愿相信,可还是忍不住心软下来,拿手指又轻刮逗弄了一下,一时心软又心酸:怎么就不是他和景二的孩子呢? 第75章   更新   景长霁到了膳桌前却没动, 站到一旁等卫殷先坐,毕竟他和崽子只是客人,哪里有先主人落座的道理。   卫殷不动声色将自己的头发从小崽子手里解救出来, 淡定在对面落座, 看着景长霁抱着小孩坐下, 才开口道:“不知道他能吃什么,让人给煮了羊奶,先凑合着喝一些,新宅子已经让人请了奶娘。”   景长霁听到这话一愣,一一实际上已经十个月,但对外说的只有半年,因为怕暴露, 他在巫寂私宅的时候后来已经没有请奶娘了。   外人分不清小孩子的年纪, 半岁瞧着跟十来个月差不多, 毕竟只差了三四个月, 但如果是经验老道的奶娘,万一看出区别……   景长霁还是开了口:“奶娘还是不用了, 平时都是我自己照看的。一一也不太喜欢接触陌生人,会……怕。”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忍不住偷瞄一眼对面的卫殷,刚好看到卫殷正一脸诡异瞧着他怀中。   景长霁低头, 正瞧着小崽子窝在他怀里也不认生,正拿小手去够自己穿着虎头鞋的小脚丫,咧着嘴,大概是有刚刚玩头发的「情义」在, 他相当自来熟的对着卫殷傻乐, 还吐出一个口水泡泡。   随着「啪嗒」一声口水泡泡破了, 卫殷终于艰难收回目光,睨了景长霁一眼:这就是你说的怕生?   景长霁也无奈,他发现小崽子格外自来熟,但性子极好,平时不哭不闹,乖得不行,也不知道像谁。   景长霁低咳一声:“一一平时也是喝羊奶多一些,这些足够了,不用专门请奶娘,更何况,也容易暴露。”   毕竟专门去请奶娘,只要巫寂那边一打探,很容易就会顺着线索找过来。   景长霁本来就因为巫寂是黑袍人的事不再信任他的,他这次去茶楼也是打算跑之前探听一下消息,刚好误打误撞遇到卫殷,反而省了他的麻烦。   在巫寂与卫殷来选,他肯定更相信卫殷。   卫殷看景长霁已经开始熟练拿起一直温着的羊奶开始喂给小崽子喝,想了想嗯了声。   小一一终于不再去看卫殷,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羊奶上。   羊奶已经放了一段时间,温度刚刚好,吨吨吨喝起来,一张小脸几乎要埋在碗里,要不是景长霁扶的稳稳的,另一只手还拦着他胡乱扒拉的小手,估摸着这时候就是一身了。   好在小家伙贪吃,每次喝都是一滴不剩,也乖巧,就是闷头苦吃,直吃得肚子饱饱的,打了个饱嗝才嘿嘿嘿露出几颗小米牙,高兴的直拍小肚子。   景长霁放下碗,摸了摸肚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拿帕子给他擦擦嘴,忍不住无奈道:“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像谁。”   等说完却是一愣,因为太专注以至于忘了旁边还有人,他朝卫殷那边去看,发现卫殷并没有用膳,一直瞧着这个方向,似乎在出神。   景长霁看过来时他已经收起表情:“这样就饱了?还有不少。”   景长霁摇头:“已经好了,晚些时候再喝,少食多喂。”   卫殷不懂这些,心情愈发复杂,最终嗯了声,没再说话,两人开始用膳。   暗卫准备的膳食不少,等从膳盒拿出来摆了一桌,也不知道怎么保温的,拿出来还带着热气,香味顿时让本来喝饱就自己在那玩的小崽子嗖的一下抬起头。   闻着香味就四处乱看,最后直勾勾黑溜溜的大眼就落在前头桌子上,舍不得移开目光了。   景长霁知道他喝饱了也不闹,就一手抱着一手开始用膳。   暗卫不敢过来,所以吃食都是卫殷拿出来摆好的,几乎都在他手一抬就能碰到的地方。   卫殷昨夜喝了不少酒,这时候也饿了,开始吃,只是他刚吃了没几口,总感觉一道格外有存在感的视线落在身上。   他循着目光看去,就对上小崽子黑葡萄似的大眼,正眼巴巴瞅着他,微张着嘴,露出白生生的小米牙,有亮晶晶的口水似乎出现在嘴角。   卫殷挑眉,甚至清晰看到小家伙吞了下口水,发现卫殷看过来,更是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比他见到的任何一次都热情,还挥舞着小手:“咿呀!”   景长霁终于意识到不对,低头一看,再去看卫殷的表情,低咳一声,赶紧给拿帕子擦了擦,想了想,干脆将崽子转过来抱着面朝胸膛。   结果小崽子本来吃不到还能看看,结果这下子吃不到也看不到,忍不住咿呀咿呀乱折腾起来。   景长霁还是头一次遇到小崽子这么不老实的时候,忍不住低声哄着,只是小崽子这次格外的固执,小手小脚扑腾着,委屈的眼圈红通通的:“咿呀咿呀!”   景长霁也心疼了,刚想要不就等卫殷先吃完,他先带着出去,要不然崽子馋成这样……以前他吃东西的时候也没见小崽子这么馋啊?   不过他先前在巫寂私宅的时候,先前因为他生孩子口味都是清淡为主,后来习惯后倒是没想起来改过来。   如今乍然摆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又味道格外霸道,这么香的食物还是小崽子头一次闻到。   只是景长霁这边还没起身,卫殷不知何时过来了,从他怀里结果崽子:“我来抱,你先吃。”   “可……”景长霁哪里敢让卫殷抱,“不用了,王爷你先吃吧,再说你也没抱过。”   卫殷挑眉:“你教不就行了?你抱得我就抱不得?还是担心我对这小东西做什么?”   景长霁对上卫殷幽幽看过来的目光,低咳一声:“那我教王爷。”要是再拒绝,弄得他像是不信任卫殷一样。   但景长霁还是紧张,指点卫殷怎么抱,好在卫殷学得倒是快,加上崽子还真的是对卫殷没什么抵抗,很是配合,只是扭头依然忍不住去看那一桌子好吃的。   很快卫殷学会了就开始带小崽子往外走,小崽子撇着嘴眼圈一红要哭,下一刻卫殷学着老睿王小时候逗他时的样子,直接举着小崽子往上一飞,小崽子顿时绷住了:??   卫殷往下稳稳一落,再又是往上轻松一飞。   景长霁也吓一跳,紧张瞧着,但想着卫殷的身手,渐渐放下心来。   果然小崽子被这样两下之后,本来正睁大着黑溜溜的大眼,很快注意力就转移了,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小手像是翅膀一样挥着,小脚在空中乱蹬,让再飞飞。   卫殷边举高手边往外走,顺便扭头去看他:“还不快吃?”   景长霁愣愣哦了声,随着卫殷带着兴奋小手小脚乱扑腾的小崽子忍不住鼻子一酸,虽然小家伙平时听话,也傻乐,但这么高兴还是头一次。   看来以后他说不定还要跟卫殷取取经。   他带孩子还挺有一套。   而躲在暗处的暗卫本来还心惊胆战的,结果……   暗卫默默趴在树上就那么瞧着自家昨夜气得要杀人的王爷这时候……在带崽子,还带的……挺好?   就离谱。   景长霁怕等下食物凉了吃的很快,他吃完立刻就去换卫殷,等去接的时候,发现小崽子窝在卫殷怀里还挺不乐意离开,景长霁挑眉:“你个小没良心,他会的,爹爹不会吗?”   不就是举高高飞飞飞吗?他也会好吗?   只是这话一出,他发现卫殷正古怪瞧着他,景长霁愣愣接过小崽子,等带着崽子飞了两下,才后知后觉耳根一红:以前卫殷好像也总是骂他小没良心的。   忍不住瞅着还兴奋挥舞着小手的小家伙,忍不住额头抵着他蹭了蹭,小崽子以为爹爹跟他玩,小手扑腾得更激动了,嘴里也发出激动咿呀咿呀,父子两个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等用过早膳,景长霁一行人就要开始准备转移,只是刚收拾好东西,景长霁带着玩累后已经睡着的小崽子坐上马车。   马车启动往外走出后门时,突然刚没走了几下,马车却是顿了一下,随即停了下来。   景长霁一愣,有种不祥的预感,撩开车帘的一角,等看到前方一队拦住去路的护卫,为首的男子一袭黑色锦袍,脸上的面具格外的显眼以及辨识度好,让景长霁愣神的同时,同样戴着面具的卫殷驱马冷漠身前,挡在景长霁的马车前。   巫寂眼神发沉望着前方,尤其是卫殷这下意识的动作,让他死死盯着马车,想到自己护了这么久的人,只是因为这么一次就又落到卫殷手里,心里的不甘与愤怒让他想要毁了眼前的人。   巫寂从得到禀告就猜到对方可能是卫殷,也只有卫殷才能让景长霁这么心甘情愿带着崽子就这么跟着走了。   尤其是想到卫殷正是小崽的生父,过去这么久他一直让自己忽视这个真相,不去想还是他一手促成的这个局面。   他原本已经忘记了,觉得就这么守着景长霁父子俩就行。   可如今最残忍的一幕……还是出现了。   巫寂深吸一口气,越过卫殷,看向马车:“阿旭,跟我回去。”   对外因为不便说出景长霁的身份,所以平时他在府里也是以旭公子称呼对方,但不知是故意还是故意,他当着卫殷的面喊了这么亲昵的称呼。   卫殷眼神顿时沉下来,面具下的脸色极为不善,凶狠盯着巫寂:“跟你回去?我的人,凭什么跟你走?”   巫寂长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阿旭怎么就成了你的人?怕这不过是睿王一厢情愿罢了。阿旭如果真的如何,就不会对自己的夫人这般一心一意,两人伉俪情深,甚至还有了亲骨肉。”   卫殷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还是被精准戳了肺管子,他怒极反笑:“你、找、死。”   在马车里的景长霁:他不是,他没有。 第76章   更新   景长霁听着外面巫寂的话眉头紧锁, 显然没想到巫寂会说出这番话。   巫寂应该是目前来说唯三知道他能生子的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大哥, 另外一个就是巫寂, 至于所谓的旭夫人也是他, 既然如此,哪里来的所谓的一心一意?伉俪情深?   更何况,他的事凭什么要让巫寂来管?他与他……似乎并没有这么熟。   最重要的一点……巫寂是不是忘了,他之所以陷入如今这种局面,完全就是拜巫寂所赐。   即使这次是他心甘情愿中了招,但第一世的时候他并没能躲过,甚至后来差点因此送了命。   马车外的卫殷被巫寂的话气疯了, 甚至抬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周身森寒一片, 怒意惊人, 下一刻眼瞧着就要与对方打斗在一起。   景长霁却在这时开了口:“成小将军,我们并不熟,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开口。”   冷漠不带任何感情的话隔着车帘传出来,让原本坐在高头骏马上戴着面具的人身形一僵,面具下的脸顿时惨白一片。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可他就是故意的,说出来后甚至有种自虐的痛快,尤其是看到卫殷发怒,他更是快意极了。   这次带来的人大部分都是他的心腹, 他也不担心会暴露, 他不想看到卫殷这般模样, 他想看卫殷痛苦,与他一般……受尽煎熬。   可景长霁的话像是一盆冷水陡然浇下来,巫寂浑身冰凉一片。   即使是当初知道自己就是当初的黑袍人,就是他喂给他的药害得他怀上子嗣。   即使是那时候景长霁也没有用这么冷的声音对他说过话,他说不清那种语气,冷漠的仿佛他们之间甚至连说得上话的陌生人都不如。   巫寂捏着马缰的手指蜷缩颤抖:“阿旭……”   景长霁不想卫殷在这个节骨眼与人打起来,更何况,这里是巫寂的地盘,就算卫殷身手再好,他也不想卫殷受伤:“成小将军,我不过是暂时借宿在贵府。如今我想离开了,还是说,我在小将军眼里,是阶下囚?还不能离开了?小将军这是要如何?捉拿我归案吗?那我又犯了何事?小将军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啊带我走?”   “可你又为什么只能他走?他能为你办到的,我也可以。”巫寂死死盯着马车,可今日无风,甚至车帘都没动一下。   他想到过去他还是国师时对方对他的信任,甚至温和的笑容,这一切又都是假的吗?   景长霁:“像毁了我那样吗?”   极轻的一句话,可其中饱含的深意却让巫寂脸色惨白如纸,他还是心里怪他是不是?即使后来遇到后知道是他很快选择绝口不提,可他心里还是恨他的是不是?   巫寂身体前倾:“我当时只是……身不由己,我以为……”   “你以为?你所谓的身不由己不是你牺牲别人的理由。”景长霁以前不想听那些理由,如今也不想听,“小将军,从你决定牺牲我的那一刻,我们就不是朋友了。即使曾经我将你当成朋友,可再后来也不再是了。可你今日的作为,是想彻底成为敌人吗?如若是,我无所谓。”   景长霁决然的态度,表达的果断而又冷漠,很简单一句话,你若是非要拦,那么他是绝对无条件站在卫殷这边,与他至此为敌。   景长霁说完这句话,四周静得出奇,卫殷早就看巫寂不顺眼,更何况,他这次的目的本来就是要抓国师回去受罚,但景长霁开了口,他也就等他说完。   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牺牲他?巫寂牺牲景长霁什么了?甚至让景二不惜不愿与巫寂再当朋友?   卫殷想到巫寂刚刚口中所谓的旭夫人什么一心一意伉俪情深,乍然听到时太过怒意上头。   如今冷静下来,却是脸色黑沉下来:他猜到是什么了,他就说景二离开前还让人给他话说要考虑他,结果转头就娶妻生子?   感情是遭了这厮的牺牲?果然他先前没猜错,巫寂这是故意算计了景二,想拿女人孩子威胁景二?   卫殷快气疯了,他这辈子都没在这一刻这般愤怒过,他护得好好的景二,就这么被巫寂给牺牲了?   但卫殷还是忍了下来,刀剑无眼,先送景二和小崽子离开,但这笔账,他等下好好和巫寂算!   巫寂没注意到卫殷的视线,他死死盯着车帘,景长霁话里的决然让他呼吸都加重不少:“你非要这般?”   景长霁却没再开口,显然不愿再搭理巫寂。   巫寂最终僵硬着动作将目光落在阴沉着脸虎视耽耽盯着他的卫殷,那模样像是下一刻就上来将他撕碎,可还是隐忍并未动作。   巫寂看懂了,对方是为了景长霁,如果巫寂狠狠心,他的确是能利用景长霁一次拿下卫殷,即使卫殷身手再好,可他有软肋,而这个软肋正是景长霁。   两拳难敌四手,一旦出手,不一定抢不到人,可……同样的,景长霁也是他的软肋。   巫寂深吸一口气,他还是无法选择与景长霁为敌,甚至无法想象景长霁拿刀与他相对而立的画面,最终咬着牙一挥手:“撤!”   随即先一步扯了马缰掉转飞快离去,只是驶出一段距离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马车。   他不会就这么放弃的,尤其是这段相处的时光,一切都是这么温馨,他以为那件事只要不再提及已经过去了,他求的也不多,只要能将人留在身边就好,可结果……连这些都不行吗?   可再不甘心,如今也不是将人抢回来的时机。   暗卫看到国师离开也没拦,毕竟如今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先护送景大人和小公子,只是王爷怕是要气疯了。   但他们也没办法,尤其是还停了不该听的。   卫殷这时候懒得理会巫寂,他驱马转身到了马车窗前,却没敢撩开车帘:“你……没事吧?”他这会儿心情复杂,想见景长霁却又怕这时候见到,万一见到怕自己控制不住会迫不及待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被巫寂陷害才有了崽子?   可想到是他没保护好景二,最终还是没敢掀开。   景长霁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猜到巫寂是走了,这时候乍然听到卫殷的声音。   尤其是想到刚刚他与巫寂的话,抱紧察觉到不对紧紧小手揪着他衣襟的小崽子:“我没事,先赶路吧。”   卫殷摸了摸鼻子,嗯了声。   接下来一路倒是相安无事,只是一行人心思各异,都是格外的复杂。   卫殷寻的新宅子易守难攻,也格外隐蔽,宅子后面还有一条通往山上的小道,而这个小道能通往另外一个地方,所以真的遇到危险能立刻离开。   因为处在山脚下,宅子前是一大片林子,环境极好也安静。   景长霁这一路也累了,小崽子也有点无精打采的,他到了地方,先帮忙一起煮了羊奶,等放温了喂了困得直点头的小崽子喝完,再哄他睡了之后,才想起来一直没见到卫殷:“王爷呢?”   暗卫心虚,但想到王爷先前的嘱咐,压根没敢开口:“王爷怕国师不死心有后招,所以带着人在四处探一探,晚些时候就回来了。王爷说了,景大人若是累了,可以先带着小公子歇息一番。”   景长霁的确是累了,昨夜本就睡得不太好,想了想他这时候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不添麻烦,带着小崽子去歇了。   只是本来只是想哄一哄小崽子,但他太累了,也忍不住趴着睡着了。   而就在景长霁这边一片岁月静好时,卫殷已经乔装打扮带着暗卫重新入了顾都,潜伏在巫寂的私宅里,等入夜后巫寂再次一身疲惫带着人过来时,就被卫殷逮个正着。   巫寂大概也没想到卫殷胆子大到这么几个人竟然还敢闯进顾都,他身手并不如卫殷,只是擅长用毒,偏偏卫殷又是个百毒不侵的,唯一能对卫殷造成影响的也只有当初那一次蛊。   可后来成功了却并没有用,所以在巫寂这边看来,以为这世上应该没有能毒再能影响到卫殷。   也正因为如此,巫寂并不是卫殷的对手,一翻下来,最终被卫殷用剑直指胸膛。   卫殷在夜色下的一张俊脸深沉冰冷:“巫寂,你倒是好本事,本王的人,你说牺牲就牺牲了。”   巫寂敛下眼:“手下败将,你当如何?杀了我给他赎罪吗?”   卫殷冷笑一声:“杀了你倒是便宜了你。你杀了成贤帝,本王需要带你回汴京受惩。”   巫寂听他提及成贤帝,面具下的脸色骤变,咬紧后槽牙:“我若是不去呢?”   卫殷已经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这由不得你。”   巫寂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睿王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将幕后之人一并抓了?你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吗?”   卫殷沉默下来,眉头紧锁,半晌才在巫寂意料之外道:“知道。”   巫寂觉得他是在诈他:“是吗?”   这也是卫殷要来的第三个原因:“成圣女如今在何处?”   巫寂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神经再次猛地绷紧,他难以置信看向卫殷:“你……竟然知道?你还知道什么?你们怎么知道的?”   卫殷冷淡看着声音变了的巫寂:“知道你应该是成贤帝的骨血,之所以知道,她让你来杀成贤帝用的那把匕首……是当年成昭先帝的。”   巫寂想起当初在宫殿里知道一切的画面,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还是你运气好,有个将你护得好好的父亲,虽然时时要受到成贤帝威胁,可到底好好活了下来,可我呢?我以为自己身负血海深仇,我以为自己做的一切是对的,可结果……我才是彻头彻尾的笑话,我被利用亲手杀了自己的生父,这一切都是败她所赐!可她的仇……凭什么让我来承受?”   卫殷皱眉沉默下来,这也是他要找到成圣女的原因,他不能对外人道来自己的身世,可他怕成圣女误以为自己已死,做出更加可怕的事。   卫殷望着这个可悲却又可恨的人:“先随本王回汴京。”   巫寂已经恢复冷静:“在我的地盘上,你又怎么有这个自信我会这么轻而易举被你所擒?”   随着他这句话一落,四周突然彻底一片黑暗,上方兜头像是有什么罩下来,与此同时,无声无息出现十几个黑衣人,立刻朝这边涌来。   卫殷皱眉,手腕一翻,但眼前巫寂在眼前已经消失,再想捉人已经失了先机。   景长霁是天黑的时候醒来的,身边的小崽子已经醒了,在他身边爬来爬去,发现他醒了,直接一下撞在他怀里,仰起头,咧嘴乐了起来。   景长霁抱着小崽子哄了哄,结果等一大一小用过晚膳,卫殷还是没回来。   景长霁心里涌上不安,怕卫殷是去抓人了,等终于忍不住想喊人问个底时,卫殷却是回来了。   卫殷大概是回来的时候刚洗了澡,身上还专门换了一套颜色浅的锦袍,一身潮湿的水汽过来时瞧着面色缓和,不像是刚跟人打过一仗的模样。   景长霁狐疑看他一眼,确定他的确是没事才松口气。   卫殷提着一个膳盒:“怎么还没睡?”自顾继续,“既然没睡,陪我吃一些吧。”   景长霁看了看膳盒又看了看怀里也偏头看过去的小崽子,想到早上的情景:“还是你先吃吧。”   卫殷本来想景长霁陪着一起吃,对上小崽子,心情复杂,但他本来就已经开始试着接受这小崽子。   如今再知道景长霁是被巫寂给坑了才与人有了这崽子,顿时只剩下满心的懊恼与自责。   是他没护住他,才因为皇室的那些恩怨连累了景二。   卫殷道:“都是些清淡些的菜,你陪我吃一些,我还有一些话想说。”   景长霁抱着小崽子的手一紧,猜到卫殷要说什么,应该还是一一生母的事,想了想早晚有这一遭,还是跟了过去。   但卫殷将膳盒放在桌子上,却并未拿出来,他其实也没胃口,不过是寻个借口。   两人坐在那里,都没说话,只有小崽子不认生咿呀咿呀坐在景长霁怀里面朝着卫殷吐着口水泡泡。   卫殷沉默良久,还是先开了口:“对不起。”   景长霁一愣:??   卫殷继续道:“我应该听你解释的……我那时候太气,以为你骗了我,还移情别恋,可谁知是这样,我都知道了,这一路你受苦了,是我对不住你。”   景长霁:??不、不是,你都知道什么了?他到底脑补了什么?   卫殷深吸一口气,突然认真看着景长霁,打算一鼓作气说完。   只是等卫殷看向景长霁,难免对上小崽子黑溜溜的大眼,存在感实在是太高,干脆抬手大掌挡住了小崽子的眼,后者还以为他跟自己玩,咯咯笑了起来,小手抓住了卫殷的大手。   卫殷却是定定瞧着景长霁开了口:“我都知道了,你被人下药才不得已有了一一,这都不是你自愿的,也不存在与一一的生母有什么感情牵扯,是巫寂想拿孩子控制你,才做出这么龌蹉这么不是人的事。这些都不是你所愿,你也不过是因为受到了卫氏恩怨的牵扯,这些都不是你和一一的错。你先前也没骗我,你让人告诉我的都是真的,你当时真的是打算考虑我的,那么既然误会没了……你先前说考虑我的话,还算话吗?”   景长霁一脸懵听完:“??”   等终于意识到什么:“……” 第77章   更新   景长霁因为卫殷这一番话完全怔在原地, 他怎么也想不到,卫殷不仅自己脑补了,还把自己这一路上的经历脑补的这么惨不说, 还自己把剧情给填补圆满了。   就……挺离谱的。   偏偏此刻瞧着卫殷定定期待望着他的凤眸, 直勾勾黑漆漆的瞳仁, 不知是不是这时候烛光太昏暗,还是他脑子想起先前卫殷醉酒时的模样。这样的卫殷让他原本想开口说自己当时只是怕他回不来所以撒的谎,可这些面对此刻的卫殷,竟是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甚至不知是不是自己疯了,他竟然觉得此刻带着不安以及忐忑,但还努力绷着面皮巴巴期待瞅着他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像极了犯了错不敢上前的小崽子。   鬼使神差的, 景长霁哑着嗓子:“你……我……自然是算的……”   他这不怎么流畅的一句话说完的同时, 骤然看到卫殷赫然亮起的眸仁, 熠熠生辉, 仿佛让他的心在这一刻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但他却清楚事实并非如此,他更怕自己的话让卫殷误会, 他甚至压根没想过真的与卫殷如何。   可他此刻也分不清他是怎么想的,他很乱,压根分不清他此刻到底是心软多一些, 还是不舍卫殷难受多一些……   在卫殷开口前,景长霁低咳一声偏过头:“我说过的话是算数,可我当时说的是考虑考虑,又不是真的直接要怎么着, 你……”不能逼他直接做决定……   这话他到了嘴边, 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像是撒了一个谎, 紧接着却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   可他莫名,不想以后再骗卫殷。   卫殷见好就收,如今这局面已经比他刚寻到人时好上千倍万倍:“我懂,那就考虑考虑,我不着急。”   毕竟把人逼急了,万一连考虑都不考虑,可就糟糕了。   更何况……   卫殷翻手将把玩他大手的两只小爪子捏在掌心,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挠了挠,逗得一一开心咧着只有几颗的小米牙笑眯眯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才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已经对这个陌生的叔叔没有任何抵触。   卫殷也勾着嘴角把小崽子顺势抱过来,小崽子乖乖被他抱着,完全把自己亲爹给忘了。   卫殷眼底的笑意更深:更何况,有小崽子在手,论讨这小崽子的欢心他已经很有心得,就算是排队,他那也是排在首位的。   早晚让小崽子喊他父亲。   景长霁原本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卫殷没让他今晚就做出个决定这让他放下心,此刻瞧着一大一小亲近的模样,莫名忍不住也弯唇笑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望着卫殷两个眼底温柔缱绻,是从未有过的温情。   这边关系愈发融洽,而另外一边从私宅脱身的巫寂脸色并不太好,他虽然带人从卫殷手里脱了身,可这一次还是损失了不少人。   他从卫朝逃回来后并没有和他以为的「生母」撕破脸,对方也不知道他当时听到了她对成贤帝死前说的那番话。   成灵凤还以为他一无所知,只是侥幸活下来又逃了回来,这段时日因为有义父的庇护,他暂时是安全的。   至少不知道对方是在宫里出不来还是觉得留着他有用,虽然不如以前待见他,可也没派人对他动手,可他依然在朝中过得并不太如意。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竟然连曹运宝也能随便出手对付他,甚至正是因为曹运宝对景长霁出手,才导致卫殷找到他。   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曹运宝导致的,巫寂周身笼罩着一层愈发森寒的阴郁,几乎要与他黑夜融为一体。   合欢宗的那些人他已经不信任,从回来后并未真心信任再用,如今这些跟在身边的是他这些年为了怕遇到不测私下里培养的,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但这一夜却折损了不少。   心腹上前,单膝跪地递上伤药:“主子,您受伤了,还是涂点药吧。”   巫寂没动,但被这么一提醒这才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只是因为先前的情绪不稳并未发现,此刻望着面前的金疮药,想到身上的伤口都是拜卫殷所赐,攥紧了拳头:“睿王为什么会认识那把匕首?”   甚至连他都从未听成灵凤提及,他当时以为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虽然华丽贵重一些,但他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成贤帝的命上,他以为当时他杀了成贤帝是大仇得报。   谁知,他从出生那一刻,先是成了弃子,后来则是成灵凤复仇的一把利刃。   可那把匕首竟然是……成昭先帝的遗物?   心腹仔细想了想:“老睿王是成昭先帝的长辈,许是老睿王告知的睿王,再不然,朝中应该不少老臣也能认出。”   巫寂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身上的疼痛这时候随着他注意力回笼开始清晰起来,可这些疼痛反而让他脑子愈发清晰。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在私宅与卫殷打斗时的场景,最后……他突然皱着眉抬眼,眉峰锐利而又凌厉:“睿王提到了成圣女,他是怎么知道成圣女的?”   因为从小到大他都以为自己是成昭先帝的遗孤,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成昭先帝与成灵凤曾经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先入为主他以为这件事并不是大事,可……卫殷怎么会知道成圣女的事?   还要找对方不说,甚至只是因为成昭先帝遗物的那把匕首,就知道他是成圣女派来的?   除非……睿王是知道成昭先帝与成圣女的关系,这才能立刻联想到能为成昭先帝报仇杀成贤帝的,只有成圣女?   可当年的事,极少的人知道真相,除了成昭先帝与成灵凤,只有当时成昭先帝的心腹曹晟曹将军知道。   成灵凤在他长大后告诉他的所谓的真相是,当年她寻到汴京,恰逢成昭先帝驾崩,她因为听到这个消息太过悲痛。   所以早产生下了他,后来是曹晟曹将军护送她离开了汴京,只可惜也因为这样曹晟曹将军为了救她牺牲了,但她也能借此带着他逃离了汴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后来找到曹晟曹将军的遗孀曹李氏,以及曹将军的遗腹子曹运宝后为了报答当年曹将军的恩情,这些年,他一而再再而三忍受曹运宝的各种无理要求。   可结果呢……他压根不是成昭先帝的骨肉,那么当年也并未受到曹将军舍命相救,那他与曹运宝母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些年忍受曹运宝又算怎么回事?   成灵凤显然撒了谎,她说当年早产生下他就立刻带着他离开了汴京,可如果他才是卫朝真正的太子,按照岁数,他今年才二十一。   而不是……二十四。   差了三年的时间,成灵凤又怎么逃离汴京三年后再回来带走他?   加上成灵凤能这么轻而易举拿到「死胎」用秘术将他救活,除非……从成昭先帝驾崩到他出世,这三年来,成灵凤压根没离开汴京,她一直都在,改名换姓潜藏在汴京某处,在等一个报仇的机会,恰好发生霍皇后诞下死胎,她才能寻到这么一个机会,并顺利带走他。   他不是成灵凤的孩子,那她当年真正生下的孩子又在哪儿?   巫寂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头到尾去想,最后他突然望着心腹,心脏以为那个想法剧烈跳动起来:“睿王……今年多大了?”   这世上知道成灵凤与成昭先帝的人那么少,除了成灵凤自己,以及已故的成昭先帝,那就只有曹晟。   曹晟应该是真的救了成灵凤的,否则她不会这些年对曹晟的妻儿这么好,但成灵凤又撒了谎,曹晟当年并不是救了她而死的……   除非、除非……   心底的那个念头呼之欲出,而这时心腹也开了口:“睿王是老睿王的老来子,生于成贤元年,今年……应该有二十四岁。”   巫寂听着成贤元年这四个字,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那就是成昭先帝驾崩那一年,怎么……就这么巧?   除非成灵凤当年是将孩子托付给了曹晟,而曹晟出事前……又将孩子交给了老睿王,并告知了孩子的身世。   除了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为什么睿王会知道成灵凤与成昭先帝的事。   曹晟告诉了老睿王,而老睿王又告诉了睿王。   如果睿王不是当年那个孩子,曹晟绝不会无缘无故告诉老睿王成灵凤的事,除非是临死前托孤不得不坦白……   景长霁接下来两天在宅子里过得倒是清净,卫殷却是忙了起来,早出晚归,但这次无论何时出门,都会留下至少一半的人守在宅子里。   景长霁知道他是不放心,有先前那几次,怕是自己说得再好卫殷也不会信,干脆也就没再说什么。   卫殷这天回来的又迟了,他回来的时候景长霁已经先将小崽子哄睡好打算睡了,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猜测是卫殷回了,干脆起身披了外袍打开了门。   果然看到暗卫扶着卫殷,隐约能嗅到不太浓烈的酒味。   景长霁皱眉:“怎么喝酒了?”他不是出去打探消息吗?   暗卫一看到景长霁,松口气:“这个……属下今日没跟出去,还不清楚什么情况,但王爷似乎……是醉了,还醉得不轻。”   卫殷这时候已经摇摇晃晃站好,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先去睡吧,我一个人……能行。”   景长霁皱眉,想了想,先把门关好,还是上前扶住他:“我送你进去,劳烦给煮碗醒酒汤。”   暗卫哪里还敢待在这里赶紧应了声就跑了,生怕景大人等下后悔、自己坏了王爷的好事。   景长霁倒是也不担心,这里四周都是暗卫,加上卫殷就住在他厢房隔壁。   所以短时间离开一会儿也没事,他撑着卫殷把他送到房间,等到了床榻前要把人放下去时,不知卫殷是太醉了还是没站稳,摔倒在床榻上时刚好往下一带,把景长霁也给带到怀里。   景长霁挣扎着要起来,就听到卫殷闭着眼皱眉喊:“头疼,难受……”   景长霁没敢再动,担心抬头要去看看情况,只是掌心因为刚刚对方的动作刚好搭在对方的胸膛上,此时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他疑惑摸了摸,是潮湿的,他凑近嗅了嗅,一股浓郁的酒味弥漫开,再往别处嗅嗅,味道淡了很多,想到某种可能性,景长霁脸都绿了。   谁喝酒这直接喝身上反而别的地方酒味没这么重?   怪不得刚刚那暗卫说话吞吞吐吐跑得这么快,感情自己这么担心,这厮倒是跑到这里演戏装醉?   景长霁没拆穿卫殷,听着他哼哼说头疼,故意温声问道:“很疼吗?要不我帮你揉揉头?”   果然,卫殷依然闭着眼:“好。”   景长霁睨他一眼,这可是你自己说好的,既然这样……他就不客气了。 第78章   更新   景长霁没发现卫殷装醉也就算了, 既然发现,那就没打算这么算了,打算给他长长记性。   卫殷为了演得像闭着眼, 怕睁眼眼底的清明暴露一切。   他闭着眼所以感官也更敏锐, 他能感觉到景长霁说要替他揉头, 所以靠得很近。   近到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影子打在身上,烛光遮挡住,虽然看不到,但眼睛却能感知到一些,他尽量保持呼吸平稳。   可偏偏景长霁动作很慢,俯下身靠近了,他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因为与小崽子待得久了, 加上每天喂对方羊奶, 所以身上也不自觉带了些奶香。   很淡, 可混合着衣袍的熏香,以及他自己身上的酒香, 他感觉自己没喝酒却已然醉了。   景长霁从身侧探身靠近时,像是没稳住身形,直接一晃,双手为了撑住直接出其不意按在了卫殷胸膛上。   隔着一层衣服, 卫殷却清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原本为了装醉而泛红的脸此刻完全不用装。   这还不算,对方不知想要起身,却偏偏手忙脚乱不得其法, 卫殷咬牙忍着, 恨自己不该装醉, 要不然自己这时候能直接把人揽在怀里了。   但如果不醉,也遇不到这种好事……   就在景长霁终于直起身,卫殷终于松了口气,他要是这时候装醒过来……   还没等他考虑个结果,突然景长霁伸手去拿枕头,结果到了他脑袋前,手一滑,直接砸了下来。   卫殷闷哼一声,很快听到景长霁抱歉的声音:“本来想拿过来给你掂着的,王爷?王爷你没事儿吧?”   卫殷能怎么办,只能继续装醉:“难受……”嘴里发出含糊的呓语。   结果下一刻又是嘭的一下砸在肩膀,但好在只是寻常的枕头,也不太重,只是折磨人的是景长霁很快伸手帮他揉了揉肩头。   还不小心指尖碰到他的脖子一侧……   卫殷头皮一麻,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倒流,就在他心猿意马时,景长霁似乎想起什么,又站起身:“看我,竟然忘了,醉酒应该先喝点茶水,王爷你等着,我去给你倒。”   卫殷哪里管什么茶水,他只觉得脖子动脉的地方被景长霁碰过的那一块肌肤仿佛要灼烧起来,从那个地方开始蔓延到全身,整个人像是被火笼罩。   只是下一刻,景长霁再次回来时,一张浸润凉水的面巾直接往卫殷脸上一盖。   顿时火与冰激得卫殷头皮一麻,差点当场坐起身。   但硬生生被卫殷忍住了脸上的冰凉,可这时候却传来景长霁凉凉的嗓音:“王爷,凉水洗脸该清醒了吧?怎么,还不够啊,要不,我再帮王爷多盖几次?”   卫殷要是这时候还没发现不对劲这二十多年白活了,感情从一开始他这就被发现了。   卫殷不想动,想到刚刚胸膛上的手,痛并快乐着,也不知道这算是福利还是惩罚。   他最后还是将脸上的面巾拿下来,黑漆漆的瞳仁盯着不远处的景长霁,无奈道:“你怎么发现的?”   景长霁却拿起帕子在擦手,闻言挑了挑眉:“下次泼酒换个地方,一手的湿凉。”   卫殷摸了摸刚刚泼酒的胸口,果然被外面冷风一吹,都要冻成冰渣渣了。   既然被拆穿了,干脆低咳坐起身,揉着头,还想装:“我是真喝酒了。”只是没喝醉罢了。   景长霁信他才怪,直接转身:“是吗?但装醉也是真的。”   打开门刚好看到暗卫端着醒酒汤过来,经过时忍不住开口道:“我觉得还缺一味东西。”   暗卫愣愣:“啊?缺什么?”   景长霁头也没回:“黄连。”   暗卫没听懂:啊?这怎么就需要黄连了?黄连和醒酒汤也不配啊。   但房间里的卫殷却听懂了,在暗卫进来前,默默拉过锦被盖在身上,挡住某些不可言说的位置。   暗卫将醒酒汤端过来,也没发现不对劲:“王爷,我不太懂,需要加黄连吗?那东西这么苦。”   卫殷哦了声:“不用,东西放那,你回去歇了吧。”   暗卫放下后摸着后脑勺走了,留下不太自然的卫殷,黄连虽然苦,可还能去火不是?   景二这人,真是越来越损了。   他这是因为谁?   巫寂这边怀疑卫殷的身世后就开始查,不仅私下里要查,还要躲避卫殷的人。   他很清楚,如今在顾都局势虽然也不好,但他暂时没有和成灵凤撕破脸,义父还能护着他。   可一旦落入卫殷的手里,他将会被当成杀了成贤帝的凶手带去汴京受审。   等待他的,即使不是偿命那也是终生囚禁。   他不想也不愿意,所以,他需要查清楚用这个消息和成灵凤做交易。   如果他猜的是真的,那当年成灵凤将孩子交给曹晟之后就不知为何与曹晟分开了。   后来曹晟将孩子交给老睿王的事成灵凤并不清楚。   否则这些年成灵凤也不可能一次都没再去过汴京,甚至也没听成灵凤提及过这事,甚至杀成贤帝的时候成灵凤是想毁了整个卫氏一族的。   如果成灵凤真的知道卫殷才是她的骨血,必然不会这么直接离开,而是扶持卫殷成为新帝。   如果他能查到卫殷真的是,这个消息将会让他在顾都站稳。   毕竟这些年他是见识过成灵凤的疯狂,更何况,当初他要用蛊对卫殷下手时也是禀告过成灵凤的,对方并没反对。   只可惜,最后蛊毒并没有生效,也没控制住卫殷。   巫寂原本以为问题是出在那蛊上,可后来想想,说不定是因为景长霁的特殊。   因为体质的问题,导致蛊毒并未起作用,反而压了下来,最后不仅景长霁没事,甚至连卫殷也没事。   还未等巫寂查清楚,曹运宝再次吐血病重。   曹运宝上次伤得不轻,虽然得到御医的医治,但他每次醒来就气得不配合大喊大叫还不肯好好喝药,导致本来虽然重但不是不能治的病愣是反而越拖越不好。   宫里来人让巫寂进宫时他知道自己又要被骂了,但他已经习惯了。   随着回来的这么久,那人对他也愈发不耐烦。   巫寂随着来人进宫,却不是去了贵妃殿,而是太医院旁的偏殿。   他刚进去,里面传来曹运宝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说自己多疼,心口疼,五脏六腑都疼,他骨头断了,他以后会不会成为残废。   而随着巫寂走近,封贵妃轻声细语的安抚让巫寂麻木的面容波澜不惊,这一幕他早就见过无数次。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他还会以为这样的区别对待吃醋,他觉得自己才是母亲的亲骨肉,为什么母亲反而对曹运宝这个外人更好。   成灵凤那时候怎么跟他说的,说这是在考验他,磨砺他,不能让他成为纨绔,不能养成那般纨绔的性子。   曹运宝不一样,他是曹晟的遗腹子,曹将军为了救他们母子两个死了,留下曹李氏和曹运宝这两个孤儿寡母,他们要好好照顾他们。   巫寂信了,他忍了。   可知道真相后,巫寂觉得讽刺至极,原来一起都是骗他的。   成灵凤说的都是假的,他不是她的儿子,睿王卫殷才是。   成灵凤所谓的磨砺多像霍皇后对太子啊……   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不过是别有用心的利用。   巫寂就算早知道,可推着殿门推开,他绕过屏风,瞧着封贵妃就那么坐在床榻前,轻声端着汤药碗,哄着曹运宝,侧脸低垂,雍容华贵的女子眉眼精致风华绝代,平时冷漠的眉眼此刻温情而又耐心,细心哄着床榻上的年轻人。   而一旁,曹李氏拿着帕子轻轻按着眼角,陪在一旁。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母子,曹李氏只是个外人。   这个念头一起,巫寂却是愣在那里,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甚至疯狂到他觉得难以置信。   可瞧着眼前这场景,却怎么都压不住。   成灵凤说自己是因为曹运宝是曹晟曹将军的遗腹子才对他这么好,曹将军又是为了他们死的。   可他不是当年那个孩子,卫殷被老睿王收下后早就因缘际会成了老睿王的老来子。   曹晟带走的那个孩子也就这么失踪了,知道真相的极少。   所以成灵凤后来几年终于找到曹李氏和曹运宝的时候……   巫寂面具下看不到的嘴角突然无声讽刺扬了起来,他突然明白了,明白成灵凤到底要做什么了。   正是因为知道,他竟是无声笑得差点无法抑制。   成灵凤下了一盘好棋啊,她骗了自己,让自己当成成昭先帝的「亲骨肉」,给他输送了复仇的仇恨,让他成为她手里的刀,杀了成贤帝复仇。   而她则是将自以为的「儿子」保护的好好的。   她怕是以为曹晟曹将军当年带走了她的孩子,而那个孩子……就是曹运宝吧?   至于曹李氏……当年听说找到的时候,母子两个过得格外艰辛,因为是外来的,在村子里格外受到欺凌。   可就在这时候贵妃娘娘找来了,那可是贵妃,她在找她的亲骨肉……   想到曹运宝今年也是二十四。   可成灵凤不惜改名换姓代替封将军的妹妹进宫获得圣宠,成为顾朝冠绝后宫的宠妃,她在下一盘大旗啊。   一边创建合欢宗成为宗主,让他成为少宗主,开始一场父子相杀的复仇盛宴。   另外一边,她成为宠妃掌握权势,让他杀了成贤帝,搅乱卫朝,让卫朝与北冥打起来,最后落得两败俱伤。   而她坐稳顾朝,皇上早就只听她的,那么将来,卫朝、北冥、顾朝说不定将会尽在她手。   最后她将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奉送到曹运宝她这个以为的「亲骨肉」手里。   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她做的这一切,原来竟然只是为了曹运宝。   巫寂望着眉眼温情的女子,无声笑了起来,可她知道……自己被一个妇人骗了吗?而眼前这个死了夫君的妇人,眼睁睁瞧着她不惜一切换来的权势,只为了给她儿子铺路。   可怜吗?可悲吗?   巫寂所有的情绪都被掩藏在这张面具下,他突然改主意了。   他的一生被成灵凤救了,那他倒要看看,有朝一日等成灵凤知道她同样觉得是挡路石的睿王不惜弄死给她「儿子」铺路后,却发现睿王才是她真正骨肉时的模样……   怕是很有趣吧。   封贵妃终于发现巫寂,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冷着脸看他,压根不在意冷声吩咐:“这都多久了?让你抓个伤了运宝的人都抓不到,你是废物吗?”   巫寂垂下眼:“对方身手太好,不太好抓。”   封贵妃听出话里的深意,想了想,安抚一番曹运宝,冷着脸走到殿后:“怎么回事?”   巫寂道:“是睿王,他寻到这里,想抓我回汴京复命。”   封贵妃脸色果然变了,皱着眉,神情厌恶:“卫氏一族。”   巫寂声音轻松:“是啊,卫氏皇族的,还真的是难办,他的身手相信娘娘也知道。”   封贵妃不想用巫寂,可想到曹运宝痛苦的模样,从怀里拽出一个令牌扔给巫寂:“十日之内,再找不到,你也别回来了!”   巫寂望着能调动千人精兵的令牌,无声笑了:“好、啊。”   卫殷这边虽然想要抓巫寂,但顾都限制太多,他这次带的人手并不够,想了想,干脆先送人回去,再带人过来捉拿巫寂。   所以在巫寂还想着将卫殷围困而囚时,卫殷已经秘密从后山绕到带着景长霁父子两个离开了。   等巫寂终于率领千人将山头围个水泄不通时,卫殷一行人早就走出很远。   而另一边,马车哒哒哒往前走,从外面来看马车一切都很低调普通,可内里却是一应俱全。   景长霁望着一旁拿着拨浪鼓逗一一的某人:“王爷,这次回去有你专门的马车,王爷不必委屈与我们坐一辆。”   卫殷疑惑看过去:“不委屈啊?再说了,是一一不舍得我。”   说完,还拨了一下,咚咚咚的声响让扶着马车固定栏杆的一一,站着去够,咧着嘴笑得咯咯咯的。   卫殷还顺势诱哄问道:“一一,干爹说得对不对,小一一舍不得干爹是不是?”   一一满眼只有拨浪鼓,只顺势点头:“咿呀!咿呀!”   景长霁:“……”他还要不要脸?他怎么就成干爹了?   结果这还不算,就在卫殷把拨浪鼓要给小崽子时,被私下里教喊爹爹的小崽子小手一抓,兴奋的直垫脚,一顿一顿的,“咿呀……爹……咿呀……”   这一声不仅景长霁愣住了,卫殷也愣住了,随即卫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诶!!爹的乖崽!”   景长霁:“……”得,直接另外一个字也省了。 第79章   更新   从顾都到边关需要的时间不短, 好在这一路上小一一格外的听话,不吵不闹的,虽说要避开巫寂等追来的人, 却也算顺利。   只是难免有时候赶不到镇子或者府城需要露宿在外或者破庙。   景长霁倒是无所谓, 但小一一到底年纪小, 所以真赶不上住客栈,还是会尽量选择破庙或者能遮挡寒风的地方。   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如今已经十二月份,如果速度快一些,年底应该能赶到边关。   小一一经过这一路已经能很顺利喊爹爹,好在卫殷和暗卫都是心大的,压根没怀疑。   只当是小一一说话找。   不过让景长霁无奈的是, 卫殷从最开始听到小一一喊了一声爹后, 接下来这一路上都时不时哄小一一喊他爹。   于是, 最后变成喊景长霁爹爹, 卫殷爹。   也不知道卫殷怎么教的,竟然还真的让这么大点的小一一能分得清。   腊月初八这天景长霁一行人虽然经过了一个州府却没进去而是从另外一条路绕了过去。   暗卫那边会随时观察着四周的动向, 因为巫寂带的人从入了城,他们干脆就不入。   天黑之后,他们寻了一处破庙歇息,虽说是破庙, 但进去后发现里面很宽敞,除了外层的窗棂破了之外,竟是分成内外两间,往里走, 刚好能挡住外面的冷风。   景长霁外面穿着大氅戴着斗篷, 将怀里的小崽子裹得严严实实, 旁边卫殷给他撑着油纸伞,遮挡竟是开始飘下来的雪花。   卫殷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想到若非巫寂的人,也不至于让景二和孩子在这破庙受罪。   好巧不巧的,竟是还下起了雪。   景长霁却是无所谓:“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又不是没露宿在外过?只要庙里面不下雪也就是了。”   卫殷薄唇紧抿,隔着斗篷瞧着景长霁的眉眼,最终只轻嗯了声,他只是不舍得让他们父子两个受苦。   他肯定是无所谓的,毕竟这一年在边关,条件可比如今难多了。   有时候打起仗来,几天不眠不休也是有的。   景长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心头也愈发软下来,但想起前几日卫殷避出去的那晚,猜到应该是他体内的毒又发作了。但卫殷不想让他知道担心,那他就选择不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情绪。   他想了想,打算晚一些探探口风,看看他体内的毒如今到底是什么程度了,只是这边景长霁刚与卫殷走到破庙门口,突然破庙里有响动,与此同时,有暗卫的声音赫然响起:“什么人?出来!”   几乎是同时,卫殷环住景长霁将人护在怀里,保护的密不透风,周身的寒意也涌起,警惕瞧着破庙里。   卫殷担心是巫寂的人,他不怕对方,但他怕万一真的打起来伤到父子两个。   暗卫很快从破庙里走出来:“爷,不是刺客,是一对爷俩。”   卫殷自然是相信二人的判断,皱着的眉头松懈下来,但依然没放松警惕。暗卫上前,压低声音以防里面的人听到:“王爷,应该是没危险。属下检查了一遍,里头只有一老一小两个人,老的年过半百身体不太好,像是生了病,没有内力。至于带着的孩子,只有两三岁,看样子也是个有病体弱的。”   暗卫说不出那种感觉,就是看到那孩子第一眼就知道是个常年生病的,病怏怏不太好。   大概也是因为小公子的缘故,所以因为看到那小孩,所以暗卫难得多解释了几句。   卫殷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警惕些,只要没有危险,不用管。他们先来的,我们避开他们的位置歇一晚。”   暗卫立刻去办了,卫殷带着景长霁先踏进了破庙,虽然暗卫这么说,他还是不放心,让景长霁父子两先待在外庙,他抬步走向内间。   等进去后,远远就看到佛像后面的角落里躲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大概因为畏惧,老人紧张抱着小的,越发缩在破旧的布帘下不敢吭声。   老人身上裹着破旧的棉袄,头发全白,脏乱狼狈,他怀里的小孩倒是干净一些,但正如暗卫说过的,身体不太好,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的不好。   瞧着又小又瘦,脸色呈现青白色,嘴唇的颜色也不正常,这模样让卫殷怀疑这小孩中了毒,还是常年累积下来的。   卫殷很快收回打量的目光,朝不安的老人点了点头,就转身去让景长霁他们进来。   老人抱紧小孩松口气,不是来赶他们的……那就好那就好。   可还是心生警惕,这些人一看非富即贵,怕是惹不起。   他甚至不敢吭声叮嘱怀里的小孩,怕出声惹来他们厌烦,万一冰天雪地将他们爷俩赶出去,怕是连命都没了。   老人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着卫殷将抱着孩子的景长霁迎进来消失了,尤其是景长霁摘掉斗篷后露出抱着的小一一。   小崽子一向不认生,又天生爱笑,原本一直被裹在爹爹的大氅里有些热,此刻小手一抓,把小脑袋探出来,小大人模样叹了口气,一副爹爹把崽崽闷到的小模样。   景长霁没忍住眼底带笑,捏了捏他的小手,抬眼对上不远处角落的爷俩,温和点头:“外面下了雪,叨扰了,我们只歇一夜,明早就走。”   老人对上景长霁温润如玉的眉眼,眼底的不安消失大半,讨好笑笑:“贵人客气。”   景长霁看出他们的不自在也没继续开口,而是与那对爷俩泾渭分明没去打扰。   暗卫很快生了火熬粥煮羊奶,将马车里的东西搬下来很快收拾好一间挂了帘子简易的房间。   不过因为破庙地方大,倒是没占多少地方,也没影响到那对爷俩。   食物的香气很快弥漫开,小崽子这会儿也饿了,虽然乖巧没吭声,却是扒着腰间爹爹的手臂巴巴瞅着骨碌碌散发着热气的羊奶,小鼻子一动一动的,那小馋虫的模样让景长霁捏了捏他的小脸。   小一一仰起头,露出一个傻笑:“呀呀……”饿饿。   景长霁温声哄道:“再等等就好了。”   小一一大概听懂了,又低头巴巴瞅着,吸了吸口水。   景长霁哄小崽子的时候明显感觉两道视线看过来,他抬头看去,就看到不远处躲在布帘后的爷俩也正瞅着他们眼前的锅里冒出的热气。   老人还好,没敢多看,但他怀里的小孩年纪小,就那么睁着大眼瞧着,只是不哭不闹,漆黑的瞳仁镶嵌在瘦得脱相的面容上格外醒目。   只是定定瞧着这边,甚至动也不动,这神情……似乎有点不太对。   毕竟自家崽子是天生不爱哭闹,可好歹饿了高兴了会表达情绪,可那小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景长霁本身就是大夫,心里隐隐有种猜测,却也没多嘴询问戳人家伤口。   老人终于察觉到怀里孩子的目光,心疼的不行,想了想,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半个黑乎乎硬邦邦的饼子,掰下一小块,用手捂热了,然后轻轻递到小孩嘴边。   小孩低头,仰头看了看老人,张嘴吃了。   但等老人喂第二口却是摇头不吃了,直到老人自己吃了一口再喂,他这次肯吃。   不哭不闹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但却又与之前的猜测不太一样,难道只是太乖了?   但爷俩这模样让景长霁心里不忍,他看了眼一旁的卫殷。   卫殷哪里不知道他,加上对那对爷俩印象不错,却因为一直警惕着只让暗卫送些吃食过去。   那老人看到送到面前的吃食愣了下,张嘴想拒绝,可想到怀里只剩这么一点的吃食,他不吃可以,但怕孩子熬不住。   最终红着眼圈连声感谢,这才收了下来,尤其是送来的吃食大概顾忌着还有个小孩,还有一碗羊奶。   景长霁看他们收下才松口气,刚好这时候羊奶放温了一些,他的注意力在小崽子身上。   等用过晚膳,景长霁很快躺在里侧抱着小崽子睡着了,卫殷则是睡在远一些的外侧。   因为条件有限景长霁也并没在意,加上烧了火堆,虽然外面依然下着雪,但暖洋洋的很快睡着了。   只是没想到夜里雪下得太大,足足有小腿深,再想赶马车走路却是不行了,只能再留两日。   卫殷的人专程去告知了老人多叨扰两日,老人昨夜受了恩惠,感激不尽更何况这里本来也不是他们的地方,连连摆手不介意,尽管住,住多久都行。   雪依然没有停,到了下午的时候,景长霁正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逗小崽子,突然外面传来老人一声悲痛欲绝的声音:“孩子,你怎么了?你别吓爷爷!”   景长霁脸色微变,将一一抱在怀里,撩开半透明的帘子,就看到暗卫已经上前,因为挡住了视线暂时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很快暗卫回来低声对卫殷说了些什么,卫殷眉头紧皱,挥挥手,看向景长霁:“那小孩好像身体不太对劲,一直攥着胸口,嘴唇已经青紫,暗卫给瞧了,不像是毒发,像是自己带的疾病。”   景长霁已经从帘子后出来,将一一交给卫殷:“我去看看。”他是大夫,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孩出事无动于衷。   卫殷想了想,到底没拦着,只是因为巫寂的事不信任何人,所以紧跟着过去,一旦有个万一,他也不会客气。   暗卫看到二人过来让开身,老人抱着那小孩吓坏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手足无措,这时候景长霁才发现老人腿似乎不能动,一直半坐在那里。   景长霁看老人把孩子抱得紧紧的,低声道:“老人家,我是大夫,能让我看看吗?”   老人本来已经绝望,他刚刚想张嘴求这些贵人救救孩子,可想到他找过这么多大夫都没用,这些贵人也不是大夫,肯定也没办法。   此刻再听到景长霁这一句,含着泪的眼睛迸射出希望的光:“贵人求求你救救这孩子!就是让我老头去死也行啊!”   说着就要磕头,可他腿不便,反而摔倒在地,被暗卫扶住。   他一松开小孩,暗卫听景大人要救人,赶紧把拿孩子抱了过来,放在稻草上。   景长霁看小孩紧闭着眼,双手死死攥着胸口,浑身下意识的抽搐着,但依然没发出任何声响,咬着嘴唇,已经青紫,浑身都是汗。   他伸手去握小孩的手腕,小孩下意识睁开眼,眼神黑漆漆的,竟是格外的冷静警惕,只是等对上景长霁温和的眉眼,又重新闭上了眼。 第80章   更新   景长霁顺利握住小孩的手腕, 等一检查,眉头皱得更紧,心里叹息一声, 很快装作要去旁边拿药回到帘子后。   他借着遮挡用系统兑换了一枚药丸, 重新回到小孩的旁边就要喂小孩服下。   老人本来下意识想阻止, 但想着他们身份低下这些贵人也不可能对他们做什么,只是这一路过来受到不少恶意,这才反射性做出这种举动。老人赶紧收回手,蜷缩在那里,张嘴想说什么,发现这位贵人并没有在意,瞧着小孩将药服下才松口气。   老人的注意力也被小孩吸引, 望着小孩的目光心疼而又难受, 却也没报太大的希望, 毕竟他寻了好多大夫都说没用, 也有一些有本事的大夫检查出来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这孩子注定活不长。   只是景长霁喂给小孩服了药没多久, 小孩原本捂着胸口紧攥的小手竟是松开了,原本青紫的嘴唇也好了不少,虽然依然泛着不正常的颜色,却没先前那么吓人。   老人惊喜地睁大眼, 没想到这药丸竟然效果这么好,双眼噙着泪不住给景长霁磕头感谢,被一旁的暗卫很快扶起来坐好。   景长霁望着小孩静静平缓下来的小脸,因为刚刚消耗太多的心神, 小孩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他望着感激又庆幸的老人, 虽然不忍还是开口道:“老人家, 这药暂时只能缓解病情,并不能根治……”   老人脸色一白,但想到以前大夫的话,本来也没带多大的希望,虽然绝望却还是含泪笑着道:“贵人能帮忙度过这次难关已经是大恩,这孩子……命苦,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景长霁望着那小孩,一时间没说话。   卫殷注意到他的神情,心头一动,突然将一一放到他怀里,果然小崽子立刻吸引了景长霁所有的注意力,抱紧一一,对老人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起身随卫殷回到帘子后。   小一一打了个哈欠,却是有些困了,景长霁轻声哄着他,很快小崽子就睡着了。   卫殷也跟着进了帘子,坐在一旁看景长霁哄小崽子,等哄好忍不住去看景长霁,后者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坐在那里似乎在发呆。   卫殷挪过去,也没说话,直到景长霁注意到近在咫尺的人:“怎么了?”   卫殷挑眉看他:“还说我怎么了,倒是你怎么了?”   景长霁抿唇没说话。   卫殷却是忍不住上前揽住他的肩膀,甚至顺势往怀里带,让景长霁顿时吓了一跳,虽说隔了帘子,但如果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到,他用手肘挡了一下,压低声音:“你发什么疯?”   卫殷却是不在意:“我瞧过,只能隐隐绰绰看到一个影子,看不到我们在做什么。”   “那也不能乱来!”景长霁没好气睨他一眼。   卫殷倒是老老实实收回手:“我这不是高兴吗?难得景大人对我心疼一下,我这不得顺势好好安慰安慰景大人?”   景长霁没想到卫殷发现了,耳根一红,不太自然偏过头,口是心非道:“谁心疼你了?”   卫殷也不恼,反而觉得是种情趣,越是否认,越是说明景二心里有他。   虽然分量如今还不够,但这已经让他欣喜若狂:“是,没有人心疼我,没有人听到娘胎里带出的毒就联想到我体内的毒,谁让我其实这不是娘胎里带的,而是后天被人下的毒呢。”   景长霁听到前半句更加不自在,听到后半句却是一愣:“后天?”   卫殷知道他不清楚自己的身世自然听了外面的传闻以为他这毒是娘胎里带来的,实际上不是,是后来成贤帝不放心下的毒。   “一句两句说不清,我生母……身份比较特别,并不是传言的那般。我这毒,是刚出世没多久被成贤帝下的,他并不放心我父王。”卫殷选了能说的解释一番,不是不信任景长霁,而是这些过往的事说出来怕是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更何况,他也不想让景长霁参与进来。   景长霁没想到成贤帝对一个孩子都下得去手,脸色愈发难看,愈发觉得成贤帝死得好,这种人,活着也是害人。   卫殷不想他继续想自己体内的毒,知道他是愧疚没办法帮他解毒:“我这身体我知道,已经寻到办法,只是暂时空不出手,会没事的。”   如果真的活不成,他也不会说开将景二给哄到自己窝里来。   景长霁被他的目光看得不太自在:“是吗?”   卫殷转移话题:“倒是那小孩,什么情况?不太好?”   景长霁想到刚刚查看过后猜到的情况,嗯了声:“估计他娘亲怀他的时候不太好,或者他娘亲本身也有这种情况,遗传给了他。他心脏……在娘胎里养的就不太好,先天性的心疾。”   卫殷一愣,显然没想到竟是这样:“有救吗?”   景长霁嗯了声:“如果是年纪大倒是难办,如今他年纪小,倒是可以修补,之后也不会有影响。”但他虽然能帮这小孩动手术,如今却是不行,他们并没有带这么多的药。   他虽然能从系统兑换,可他虽然想救这小孩,却也不想暴露自己。   所以不能冒然出手,只能等回到边关,到时候借口寻到药后,想办法单独替这小孩做手术,倒是问题不大。   但现在肯定没办法,只是如此一来……如果想救这孩子,就要让他们跟着。   他们如今就是在躲巫寂,若是到时候真的硬刚上,说不定也有危险。   而且这也需要争得卫殷的同意,毕竟带着这么两个人,并不方便。   卫殷还以为是什么事,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我还以为多大点事,不过就是一老一小,让他们跟着就是了。”再说了,如果真的能救下而不出手,想必以后也会成为景二的心结,毕竟一条命。   也是那小孩命大,还真的运气不错,刚好遇到景二,但凡就算是御医,怕是也救不了。   卫殷很快招来暗卫,让他们去跟那一大一小说清楚,若是想治病那就跟着,但他们这一路接下来会有危险,可能会送小命。   就看他们是选继续留下来,还是跟着。   如果他们不愿意冒险的话,那就不是他们不救,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老人本来以为贵人能帮忙度过这一劫已是感激殆尽,没想到竟然还能将小孩的病根治,自然是千恩万谢,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试一试,更何况,只是可能有危险。   他很清楚孩子这娘胎里的病,即使如今活下来也活不了几年,更何况,时不时发病也能随时要了小命,那还不如搏一搏。   老人等小孩醒来后,因为他腿脚不便,却让小孩自己过去给恩人磕个头。   小孩醒来知道自己的病能治黑漆漆的瞳仁里依然没什么情绪起伏。   但他还是过来了,因为瘦小,站起来也没多高,但走得很稳,不过他到了帘子前,却并没有跪下,而是鞠了一躬。   因为小孩从一开始就只是窝在破布帘后面与老人在一起,所以卫殷等人并未看到小孩走路,此刻从这一路过来,到鞠了一躬,在旁边的暗卫却是一愣。   也不是说走路有多不同,但暗卫是常年跟在卫殷身边的,而卫殷又时常进宫或者接触到的都是达官贵人。   所以暗卫还是能分出自幼在礼仪之家养出来的与寻常家的小孩并不一样。   而这小孩无论是走路还是鞠躬行礼,竟是格外不同,更像是……经过专门教养过的大家小公子。   帘子已经掀开,景长霁本来看到小孩过来已经打算过去阻止,却被卫殷警惕拦住了。   小孩行了礼,依然没开口,只是瘦的厉害,小身板直起身挺得直直的,愈发显得小脑袋很大,这也显得脸上的双眼大得很,却黑漆漆的,不像是两三岁的小孩应该有的眼神。   景长霁也明白卫殷为何拦住他,是担心这孩子有问题。   小孩鞠躬后,虽然没跪也没说话,却是从怀里慢慢勾出脖子里挂着的线,最后从胸口贴身的地方拿出一块玉佩。   一拽扯了下来,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大眼也依然黑漆漆直勾勾看着景长霁,也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保持着姿势没动。   老人看到那玉佩一愣想阻止,可想了想,还是就任小孩将玉佩给了出去。   老人忍不住开口:“贵人别怪这孩子,小老儿捡到他的时候这玉佩就戴在他身上,当时他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脖子也伤到了后来好了却一直没办法说话。这玉佩应该是他家里人给的,贵人救了这孩子,这玉佩理应当成谢礼,还望贵人收下!”   老人之所以阻止是想着也许这玉佩能让小孩找到家人,但想了想已经过去这么久。   如今孩子能活下来才是重中之重,更何况,他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报答贵人,也就剩下这么一块玉佩了。   景长霁倒是一愣,他去看卫殷:看来是他们多想了,这孩子应该没问题,只是身世倒是有点问题。   卫殷虽然听了,却也没让景二靠近:“不必了,这玉佩既是贴身之物,到时候治好病后倒是能拿着这玉佩寻寻家人。至于报酬,等以后长大后再说吧。”   小孩却保持着这姿势,固执把双手往前递了递,竟是固执得很。   景长霁倒是没忍住笑了:“我是大夫,本来治病救人就是天职,你……”   他还没说完,小孩却是看出他是不打算收,干脆将玉佩放在地上,又恭恭敬敬拱手鞠了一躬,一板一眼的模样还挺像小大人,放完就直接跑回老人那里,躲在破布后没露面。   景长霁无奈,最后与卫殷对视一眼,打算先帮忙收下来,等以后治好病他们走之前将玉佩还回去好了。   大概是看景长霁将玉佩收了,小孩反而放心很多,觉得是一报还一报,所以等雪停了后要走的时候,倒是老老实实跟着一同走了。   接下来一路虽然差点遇到过好几次巫寂的人,不过都避开了,最后终于在腊月二十八的时候,赶回了边关,一路马车入了军营,这时候离过年也只剩下三天。   高伯、武老将军他们都是提前得到的消息,早就候在军营外,马车一过来,高伯等人立刻迎了上去:“王爷,您这是终于回来了!”若是王爷出个万一,他们才是真的罪该万死。   卫殷撩开车帘先跳了下来,看到武老将军内疚的模样,摆手:“本王这不是没事?只是并没有将人抓到。”   几人连忙摆手:“无妨,平安回来就好。”本来也开始也没想过真的能抓到国师。   高伯等人刚想上前,卫殷却是说完后转身,撩开车帘进去后,然后……抱出来一个小崽子。   高伯等人:??不、不是,王爷离开几个月,这回来连孩子都有了?这也不能吧?   可随着景长霁紧接着出现在马车前,高伯等人一愣的同时,再看看那孩子,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卧槽,王爷不会是去抓国师,刚好遇到已经成婚生子的景大人,一怒之下强取豪夺将景大人连人带崽直接给抢回来了吧? 第81章   更新   不久后, 一行人来到卫殷的营帐里,卫殷倒像是没事儿人一般,像是没看到高伯等人欲言又止的表情, 先让景长霁在一旁落座后, 安抚逗了逗因为乍然来到陌生的环境有些不安的小一一。   等暗卫将热好的羊奶递过来, 他接过来给了景长霁先让他喂小崽子,看到小崽子情绪稳定下来,这才瞥了眼高伯几人,过去武老将军的营帐商议事情。   等到了地方,武老将军几人没人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让高伯去问,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王爷不会是真的犯了错误吧?   就算是真的有点想法, 但如果景大人真的已经娶妻生子, 再怎样也不能趁火打劫把人给抢过来吧?这就有点不地道了。   但武老将军亏欠睿王,这次的事以睿王的实力想要独善其身只需要离开, 无论到了哪里相信睿王也能过得很好,不用趟这浑水。   不仅出人出力抵御敌军,还要千里迢迢跑去抓国师……因为亏欠,所以更没底气过问睿王的私事。   而且刚刚瞧景大人这模样他们也看不出来景大人这到底是被逼迫的, 还是自愿的。   可如果说自愿的,怎么看都不太对劲,怎么小崽子的娘亲没跟着呢?可要是逼迫的,这反应也太平静了, 还是说被睿王已经私下里威胁了一番?   这么一番复杂的脑补下, 几人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把合适开口的高伯推了出去。   高伯虽然也想问,但武老将军几个也太没义气了吧?   武老将军几人:高先生好歹是睿王敬重的人,就算冒犯了,那顶多就是几句责问,他们……那是万万不敢的。   高伯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低咳一声:“王爷,这是凑巧遇到景大人了?”   卫殷早就看到他们几个的眉眼官司,也没拆穿,闻言应了声:“在顾都找国师的时候碰到了,他被国师抓了。”   “什么?”高伯等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难以置信的同时更是愤怒,“这国师到底想做什么?抓景大人做什么?”   卫殷来时已经想好说辞,更何况,他说的也是实情:“国师知道景二对本王的重要性,所以想控制住景二借此威胁本王。而这个孩子……就是他用来威胁的筹码之一。”   高伯几人一开始没听懂,但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更是怒不可遏,欺负一个文弱书生算怎么回事?   有本事真刀真枪跟他们打啊,景大人这么好的人,锦州的时候那么辛苦救人,结果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过几天安生的日子,竟然被抓去……   甚至还弄出一个孩子想要借此控制景大人,再用景大人和孩子来控制王爷。   以景大人的性子,一旦有了亲骨肉,肯定不会舍得随意丢弃,那这就算是抓住了景大人的软肋。   太过分了,这也太不是人了……   高伯等人脑补了这些日子景大人受的苦,更加不是滋味,纷纷怒斥国师的恶行。   卫殷等他们骂完,这才缓缓道:“这事你们知道就行,到了景二面前也不要再提,至于这孩子,本王已经收为义子,以后也是要当亲骨肉看的,你们明白就好。”   他之所以说出来,一则是一一的存在的确需要解释;二则也是让他们知道,一一是因为他的缘故让景二受到牵扯生出来的,他这个「罪魁祸首」自然要负责,也让收为义子顺理成章,让武老将军等人因为这个原因对景二以及一一因为愧疚愈发重视。   当然,也是为了另外一点,这个念头从知道一一的存在,到巫寂的所作所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但这个决定还需要和高伯商议。   果然,武老将军等人听完后自然没意见,毕竟景大人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加上这些时日也瞧得一清二楚,王爷怕是对景大人是有点想法的,这个想法还很重,毕竟他们是亲眼看到之前景大人失踪王爷是多么……   卫殷又与武老将军等人说了一些巫寂的事,之后才走出营帐,去寻景长霁。   高伯跟在卫殷身后,一路上欲言又止,武老将军等人没听明白,高伯却是心里咯噔一下。   毕竟他是知道卫殷的真正身份的,加上王爷的心思,以及那句「亲骨肉」,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王爷……不会打算以后打算让景大人的骨肉当继承人吧?这岂不是乱了套?   但高伯没敢问,一直等晚上王爷来到他的营帐,高伯才迟疑之下小心翼翼问出声:“王爷白日里与武老将军他们说的……”   可下面的话却没敢问出口,心里更是没底,他怕是自己多想,万一王爷没这个想法,他这么一提醒,反倒是……   卫殷深深看了高伯一眼,却也没打算瞒着自己的目的,也是提前告知自己的打算以及决定:“高伯,本王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如你所想,本王的确是有这个打算。”   高伯脸色一白:“可、可……这岂不是……”   卫殷面无表情看着他:“本王既然选了景二,那以后自然不会再有子嗣,你也不用想劝,本王的决定,也不会更改。景二的骨肉那以后也是本王的孩子,或者日后从宗门里选一个,但那样的话,后患也无穷。一个是本王亲自培养出来的,一个是宗门出来的,你觉得哪个更好?”   高伯想说哪个都不好,还是王爷的亲骨肉更合适,但他是一手将王爷养大的,高伯很清楚王爷的性子,他既然做了这个决定,怕是……再也不会更改。   高伯叹息一声,虽然早有预感,可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是真的拿王爷没办法。   但不得不说,如果非要从这两个选择来选一个,自然是王爷亲自培养出来的更合适,加上如果王爷真的和景大人在一起,那孩子日后也不会背叛王爷。   至于宗门里选出来的,虽然过继过来当了王爷的儿子,但问题是牵扯到各种亲人。   即使是孤儿,但往上数三代,还有别的亲人,万一有异心或者受到挑拨,很容易有二心。   高伯内心挣扎一番后,最终还是选择认同王爷的想法:“属下懂了,日后……会将小公子当成小主子来看。”   卫殷之所以坦白也是这个缘由:“既然如此,那将本王的真实身份告诉武老将军。”   高伯猛地抬头:“王爷确定?”眼底忍不住有光亮了起来,熠熠生辉。   他早就提过这个,毕竟武老将军如果肯帮忙,那么王爷继承大统更加顺理成章。   只是以前王爷似乎并没有这个心思,可如今……王爷这是改了主意?   卫殷垂着眼,眸色浸着冷意:“与其这么麻烦抓巫寂回汴京,不如直接以成昭先帝的名号回京。”   他一开始是打算等送景二回来后再将巫寂给抓过来,但很显然他低估了巫寂,他竟然能拿到顾朝的兵权,甚至借着这个让他腹背受敌。   短时间内想要将巫寂给抓来很是麻烦,加上他不清楚自己的生母到底在何处,这也是巫寂到时候拿捏他的办法。   与其让巫寂说出来,不如让生母主动出现来找他。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以巫寂的实力,他派出去的暗卫并不能抓到巫寂。   毕竟如今巫寂身边有这么多禁军,但如果卫殷自己去抓,他并不放心就这么将景二留在这里,万一巫寂调虎离山,岂不是反而给了巫寂机会。   高伯也早就有这个劝说,毕竟只有恢复身份,才更加顺理成章,如今刚好是个好机会,霍相把持朝政,二皇子为新帝。   但刘贵妃因为之前的传闻,显然她所出的二皇子与四皇子是不是成贤帝的骨肉还真说不定,二皇子这个新帝也就名不正言不顺。   太子又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巫寂虽然是,可他亲手杀了成贤帝,自然也不可能。   王爷是成昭先帝的骨肉,才更加顺理成章。   加上成昭先帝的威望,只要能证实王爷的身份,到时候王爷绝对一呼百应。   唯一担心的就是……   “武老将军会不会更加有意三皇子即位?”三皇子是武贤妃所出,而武贤妃是武老将军的嫡女,虽说三皇子比较平庸,不堪大用,但三皇子是武老将军的外孙,万一武老将军……   卫殷既然有这个打算,自然是信武老将军的:“他会有个更正确的选择。”   以三皇子这些年的表现,甚至不如二皇子,即使让三皇子即位,他也守不住这个位置。   更何况,武老将军让他如今掌管边关将士,目的明显,武老将军本就属意打算让他当这个新帝,否则也不会放心将兵权交到他手中。   毕竟即使在武老将军眼里,他如今是老睿王的骨血,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嗣,是目前来说,最适合即位的。   卫殷与高伯商议完后,没打算现在就说,过两天就是新岁,等过了这个日子再说。   卫殷回到营帐时已经很晚,营帐里静悄悄的,他动作也很轻,不过一个白日,营帐已经被重新收拾妥当一分为二,两个软榻用帘子隔开,景长霁带着小一一在里间。   卫殷本来没想过去,可今晚特别想见景二。   他还是没忍住撩开帘子,轻轻走到里间,用手撩开帷幔,果然看到景二正静静躺在那里,小一一窝在他身侧,小手小脚摊开睡得四平八稳,小手小脚软乎乎的,父子两个躺在那里,小一一像是景长霁的缩小版,让卫殷的心忍不住软下来。   轻轻蹲下身,有些痴怔地望着景二的眉眼,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因为注意力都在景二身上。   所以等景长霁无奈睁开眼时,卫殷倒是一愣,随即无声笑了,声音也放得很轻:“没睡着?”   景长霁偏头睨他一眼,黑暗里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隐约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声音带着困意:“睡着了,被你看醒了。”   他在巫寂私宅待了这么久并不是真的放心,所以夜里稍微有个风吹草动还是能立刻清醒的,这次也是如此,只是清醒后并没睁开眼,等意识到旁边是卫殷,本来想着等对方离开,结果这厮盯着他还看个没完了?   卫殷眼底的笑意却是更浓,还凑近了一些,因为怕吵醒小一一,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是因为离得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是拂在景长霁的耳畔:“确定不是我看得你心慌意乱?”   景长霁耳根一热,又重新闭上眼不看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卫殷心情更好:“你这是口是心非,不愿意承认。”   景长霁没忍住又睁开眼,睨他一眼:“谁说的?”   卫殷逗他:“那你怎么耳朵红了?”   景长霁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耳朵,等听到耳畔卫殷因为他的动作低低的笑声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颇有些恼羞成怒:“这么晚了打扰人休息,王爷还不走?”   卫殷嘴上说着这就走,可还是这么直勾勾盯着景长霁。   景长霁被他看得更加不自在,无奈翻过身:“你到底想怎么样?”   只是因为天黑看不到,所以他翻身过来是怕打扰吵醒小一一,却没注意到卫殷凑得更近的动作,于是随着他这般,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近在咫尺。   卫殷也愣了一下,一时间竟是也怔在那里,他本来只是想离景二更近一些,顺便说些逗他的话。   虽然知道小一一听不到,可还是下意识想靠近一些,谁知景长霁会这时候转身,一时间只能那么瞧着景长霁。   景长霁黑夜里看不到,他却是能夜视,将景二的眉眼以及所有的反应收入眼底,突然无声笑了出来,在景长霁回过神要退开时,突然上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等景长霁退开时,故意道:“哎,这么黑我好像不小心碰到什么了……”   景长霁耳根这次是真的红了,恼羞成怒转身:“你碰到木桩子了。”   卫殷啧了声:“那这木桩子还挺软乎,还有温度。”   景长霁:“……”   卫殷不敢再逗了,怕逗过了,心满意足回自己那边去睡了。   只是亲人一时爽,第二天发现景二不理他了。   卫殷:“……”哎,总觉得像是赚了又像是亏了。 第82章   更新   景长霁在到了军营第二天重新替小孩检查了一下身体, 因为太瘦,所以即使要动手术还需要先将身体好好养养。   加上刚好需要借着这段时间让卫殷对外说是寻找药草,所以决定是打算一个月后再帮小孩动手术。   老人自然没意见, 千恩万谢。   他的腿景长霁也帮他看了看, 是被人给打断的, 后来估计是找大夫给接了,但没接好,骨头长好就歪了,导致没办法站起来。   景长霁让卫殷喊了军营中的大夫过来,大夫看过后点头道:“能治,只是比较受罪,要重新打断再接起来, 只是因为时间久了, 重新接好的话, 怕是走路也会一瘸一拐。”   老人听到自己竟然还能站起来, 满眼欣喜激动,连忙摆手:“能……能站起来就行, 真的是感谢几位贵人,要不是你们……小老儿还要继续当个拖累……”   他眼圈泛红抹着眼泪,他本来已经打算等过了新岁亲眼看到小孩的病只好就、就……他不想成为一个累赘,小孩如今遇到贵人是好事, 但带着他这么个老头子怕是……   他已经打算等安排妥当小孩就、就寻个地方了断,但没想到自己还能站起来。   只要能站起来,他就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他腿没断之前是个厨子, 他还能当个伙头军。   因为有了希望, 老人整个人都带了精气神, 虽然眼里含泪,却是笑着的。   景长霁直到走出营帐才松口气,他本来就是心思敏锐的人,先前说完替小孩动手术的时间后,老人当时的表情就不太对,他本来是打算晚一些再帮老人治腿,但怕是等不及,果然他猜对了,老人真的有这个打算。   好在如今好了,军中的大夫平时帮忙治疗受伤的将士,反而对这种断腿更有经验。   景长霁接下来也没插手,开始准备过新岁。   这也是小一一过得第一个春节,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一番,不仅如此,等过了年再有一月就是一一的一岁生辰,虽然不能对外说,但他还是打算私下里好好给小崽子过。   很快到了除夕这天,军营里热热闹闹的,景长霁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过春节,尤其是为了方便,直接办的篝火会,到处都是烤肉的食物香气。   小一一被景长霁抱着,但黑漆漆的大眼到处乱看,空气中的香气让他馋得被景长霁扶着站在他腿上,到处兴奋激动的一顿一顿的,忍不住想拿小手去指香气传来的方向:“咿呀……吃……吃……”   景长霁已经教了小一一不少字,但他会的还是很少,除了能清楚能喊出来爹爹,就是吃了。   景长霁无奈:“你不能吃……”   小一一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大眼顿时失望不已,巴巴瞅着景长霁,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仰着头可怜巴巴的:“爹爹……”   景长霁:“喊爹爹也没用,不能吃。”   捏了捏小崽子软乎乎的小脸,干脆抱起来,怕再让小崽子看,怕是要馋哭。   景长霁找到正在和武老将军喝酒的卫殷就回了营帐,没多久卫殷就过来了,因为喝了酒没敢靠得太近,瞅着委屈巴巴的小崽子:“这是怎么了?馋肉了?”   小崽子看到卫殷,大眼一亮,巴巴瞅着:“吃……吃……”   卫殷冲他乐了一下,但也知道他不能吃,无奈道:“不能吃。”   小崽子撇了撇嘴,呜咽一声,小脑袋搭在景长霁肩膀上,泪汪汪的:崽崽太可怜了……   景长霁被他这小模样逗乐了,干脆拿起旁边一直温着的羊奶喂给他。   小崽子不太想喝,但的确是饿了,被哄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喝了。   等喝完后,发现爹爹又拿了一碗像是肉糜一眼的东西,闻着香喷喷的,让小崽子顿时眼睛都睁大了。   景长霁忍不住笑出来:“行了,爹爹喂你吃,虽然没味道,但也是肉,让你解解馋。”   本来先前就能吃辅食肉糜,但担心被看出来月份不对,所以景长霁一直没敢让小崽子吃,不过今晚上除夕,让小崽子解解馋。   小一一顿时兴奋的像是小牛犊子,小嘴长得大大的,啊呜一口吞了,再也顾不上别的。   卫殷坐在不远处,满眼温柔含笑看着:“看来是馋坏了,他这么大能吃肉了?”   景长霁唔了声,含糊过去:“一一长得快,平时胃口也好,都长牙了,能吃点了。”   卫殷也没多想,他对小孩子不了解,如果不是这是景二的骨肉,他估计也不会多看。   但如今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也想上前,但想到自己喝了酒,只能遗憾站在那里,最后等瞧着小崽子吃饱,挺着小肚子幸福的直哼哼才笑出声:“放到一旁让他自己玩吧,我让人给你备了一些单独的膳食,等下你吃一些,我这边还要喝很久。”   景长霁摆摆手:“你过去吧。”   卫殷嗯了声:“好。”   景长霁等他转身,想起什么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的毒……”   卫殷安抚笑笑:“今晚不发作,明晚。”   景长霁嗯了声,看着卫殷离开,抱着小崽子叹息一声,想到卫殷每次毒发时会承受的痛苦,心里涌上一股心疼。   这股心疼一直蔓延到晚一些的时候,外面依然是热闹喧天,显然打算热闹一夜,不过卫殷还是掐着时间过来陪景长霁父子两过年。   他过来前先去沐浴一番,头发随便擦了一下,过来时还带着潮湿的水汽,景长霁给他留了饭菜,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看到他这模样:“怎么不擦干,大冷天的也不怕病了。”   本来身体就有毒,还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景长霁这低声的埋怨让卫殷眼底的笑意愈发的身,他揉了揉头:“喝的太多,手抬不起来,不过没事儿,等下它自己就干了。”   景长霁才不信他,他虽然没有内力不会武,却也知道内力能把头发烘干,这厮是故意装可怜。   偏偏景长霁还就吃这一套,尤其是想到他明晚还要受罪,想了想,也就没拆穿他,从旁边拿了一个干净的帕子走过去。   卫殷得逞见好就收,乖乖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方便景长霁给他擦头发。   等景长霁在他身后站定,他轻声问道:“一一睡着了?”   景长霁嗯了声:“贪吃,吃多了就犯困,这一觉估计能睡到天亮。”   卫殷想到小崽子那模样也是眼底带笑:“你把他养得很好。”   高伯这两天也见到了小崽子,也是惊讶不已。   卫殷就是高伯一手带大的,对养孩子还挺有经验,但也讶异七个多月的孩子竟然这么大了,瞧着跟满了周岁似的。   景长霁站在卫殷身后,轻轻用帕子帮他擦拭头发,只是手尽量小心还是会不经意间碰到卫殷。   微凉的指尖是不是会擦过卫殷的脖颈,他本来还没太在意,因为武老将军等人一直灌他酒,所以难免多饮了几杯,所以反应到底比平时迟钝不少。   等后知后觉还是感觉到,明明是微凉的手指,却像是带起燎原的星星之火,让卫殷下意识就这么仰着头去看。   景长霁本来正替他擦拭头发,他站在卫殷身后,垂着眼一直瞧着卫殷披散在身后的一头墨发。出其不意对上卫殷乍然抬起的头,就这么瞧见卫殷看着他的黑眸,沉寂却又隐忍着翻滚的情绪。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卫殷的五官,因为仰着头,所以下颌线格外明显,而再之下就是他的脖颈。   完全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眼前,加上深邃的五官以及专注的黑眸,景长霁手上的动作就那么停了下来,甚至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目光。   景长霁感觉自己脑海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断了一下,将他分割成两个。   一个维持着理智告诉他不能继续这么盯着卫殷看,另外一个却是火上浇油,甚至鼓动着他越跳越快的心脏,连带他的呼吸也急促不少。   卫殷一直就这么盯着景长霁,也是最清楚发现他情绪变化的人,他略红的薄唇慢慢上扬,在景长霁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躲时,出其不意抬起手臂就这么揽住他的脖颈,往下一拉。   景长霁下意识往下,反应过来瞧着越来越近的眉眼,专注而又深邃,深潭般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直到呼吸被夺走……   景长霁终于回过神时发现不知何时正坐在卫殷怀里,卫殷仰着头捧着他的脸,平时冷静幽深的瞳仁此刻完全被意乱情迷取代,这样的卫殷是景长霁并未见过的。   但随着理智回笼,再望着卫殷眼底无法克制的情绪,他蓦地起身。   而被他这么一带,本来卫殷坐着的矮凳就低,差点直接往后仰去。   这也让卫殷回神,难得不太自然整理一下衣衫,低咳一声:“抱歉……”可声音怎么听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更是觉得食髓知味。   景长霁背对着卫殷收敛好表情,懊恼自己刚刚竟然沉迷其中,等再转过身已经恢复淡定:“头发差不多了,我去看看一一……”   说罢也没看卫殷,眼神躲闪,抬步朝里侧走去,虽然步子很稳,但怎么看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卫殷摸着嘴角,无声扬唇笑了起来,眼底满是势在必得的光。   卫殷再回到武老将军几人那里时心情极好,甚至还主动和武老将军又喝了几杯,但到底没敢真的喝醉,等差不多了,就借故醉了回去了。   但到底喝了不少,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外面有人放炮竹,噼里啪啦的,他揉着头起身,走到里间,景长霁和小一一已经不在。   卫殷洗漱到了外面,正好看到不远处景长霁抱着穿戴一新的小一一在看高伯放炮竹。   小一一格外新奇,每次炮竹一响,他就探出身子拍着小手,激动的在景长霁怀里一顿一顿的,要不是还不会走路,怕是都要自己去放。   景长霁抱着他无奈,但也不敢让他靠近,只是也不能离得太远,否则这小家伙就要委屈巴巴,也不哭,就是那么可怜兮兮瞅着你,让你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过。   等景长霁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人时,一偏头看到卫殷,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想到昨夜的事,立刻将头偏了过去。   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低咳一声:“王爷酒醒了?”   卫殷伸手从他怀里接过一一,后者看到他也探出小手,等被抱住,立刻拍拍卫殷的手臂,兴奋指着炮竹,显然爹爹那边不给靠的近,有了干爹立刻催促干爹带他玩。   卫殷自然也不敢与景长霁对着来,只能单手抱着小崽子耸肩道:“一一啊,干爹也不敢,毕竟干爹是……”他嘴里极轻吐出那两个字,虽然轻,但还是让旁边的人清楚听到。   景长霁乍然听到妻奴二字一愣,随即瞪了卫殷一眼,这人真的是……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   说罢直接把小崽子抱过来,转身往营帐里走,不理人了。   小崽子没想到自己不仅没靠得更近,反而还没得看了,他睁大了眼,瞅瞅爹爹,再瞅瞅干爹,小嘴一撇,幽怨瞅着干爹:崽崽要哭了。   卫殷摸了摸鼻子,低咳一声跟了上去。   昨夜将士都喝了不少酒所以这会儿大多数都没起,很静,卫殷迈着长腿跟上去,瞧着前头走着的人,更加无辜道:“一一啊,你别委屈,要说委屈,干爹才可怜。毕竟有的人啊,平时瞧着正人君子似的,结果占了便宜就不负责……”   景长霁听他越说越说越不像话,咬牙切齿:“你胡说什么?”   卫殷小媳妇儿似的眨眨眼,无声用唇形道:我被亲了,清白没了,你要负责。   景长霁:“……”到底谁被亲了?他还要不要脸? 第83章   更新   景长霁被卫殷这么一通「胡搅蛮缠」, 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直接把被迫听卫殷胡言乱语的一一给抢过来,甚至捂住了小耳朵, 最后只剩下小一一睁着大眼茫然瞅着两人。   景长霁瞥了卫殷一眼, 带着小崽子去了里间, 帷幔一拉,谢绝入内。   卫殷知道是真的把人惹急了,摸了摸鼻子也不敢进去:“我去军营找高伯,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和一一早些睡。”   景长霁本来耳根泛红不想看他,但听到这话意识到什么,还是没忍住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卫殷就知道这招有用, 叹息一声, 可怜巴巴道:“妥当了, 你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 但怎么可能不担心?   尤其是景长霁是见过卫殷发作时的模样,两种毒在体内冷热交替, 所受的痛苦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他也顾不上还在生气,撩开帷幔:“有需要我帮忙的吗?我那里有一些麻醉散,你要是撑不住……”   卫殷对上他眼底的担忧, 嘴角噙着笑:“不用,麻醉散用多了不太好,这点疼痛我还能忍。”虽说麻醉散能减少疼痛,可他需要更清晰的头脑来布局, 如今是战场, 稍有不慎随时都可能带来无法磨灭的影响。   景长霁也意识到这是战场, 虽然北冥退了兵,但谁知道会不会只是暂时的,万一趁着机会突然突袭,的确不妥。   卫殷本来是想博取同情让景长霁消气,但真看到他担忧,却又舍不得了。   卫殷又在这边待了一段时间,这才离开了。   接下来一整日,景长霁都有些心神不宁,一方面理智清楚卫殷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早有安排也不会有问题,毕竟他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另一方面却又不理智担心万一出现意外……   晚上景长霁先哄了小一一睡下,却坐在营帐里并没有睡。   如果是以前他就会过去瞧一眼,但如今身边有小一一,他不能走开也不敢带小一一过去,万一到时候看到毒发的画面吓到小一一更加不妥。   景长霁就这么等到后半夜,他已经躺下,却睡不着,睁着眼瞧着头顶的帐篷,脑海里闪过种种卫殷此刻毒发是不是结束了?或者还在承受各种痛苦,或者这次的药没有效果……   胡思乱想让他愈发睡不着,就在想着要不要起身找营帐旁守着的暗卫询问一番时,营帐里终于有了点动静。   景长霁屏息凝神听着,脚步声有些乱传来,但细听还是能听出是卫殷。   景长霁立刻坐起身,与此同时卫殷已经来到近前,出其不意上前俯身低头拥住景长霁,在他要起身的时候,喑哑的声音低沉传入耳畔:“让我抱抱。”   景长霁一颗心软下来,尤其是离得近了能清楚嗅到卫殷即使沐浴过依然残留的血腥气,他最终还是没忍住顺从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上前双手拥住卫殷的腰。   卫殷感觉到景长霁情绪的变化,忍不住低头埋入他的颈窝,本来一开始是真的想抱一抱。   虽然这么久寻到另外一个办法缓解毒发时的情况,但效果虽然好,却也比以前每次发作要痛上数倍。不过这一切都在真正靠近景长霁时,一切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全身心的满足与放松。   但毒发后身体经过淬炼加上内力不稳,本就容易情绪外露,心上人又近在咫尺,还完全放松整个抱着他,卫殷渐渐就有些心猿意马。   景长霁一开始没发现,可渐渐觉得奇怪,尤其是卫殷从揽着他到一下又一下碰到他的颈侧,薄弱的血管被这么撩拨,让他呼吸也有些不稳。   景长霁以为卫殷只是不小心碰到,等几下后,没忍住松开手,把人推开,压低声音:“王爷看来已经没事了,去睡吧。”   卫殷抱着人却不撒手,因为被推开一些,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没忍住低头,额头抵着额头,声音还带着喑哑与可怜:“毒虽然缓下来了,但毒血被逼出来,灼烧肌肤的感觉……很疼……”   说着还带着景长霁的手摸上他的脉搏,因为沐浴过,肌肤上还带着潮湿的凉意。   但却也能清楚感觉到掌心下血脉的流动以及时不时皮肤过高的温度。   这让景长霁立刻想到卫殷毒发时身体冷热交替的模样,着急去碰手臂等地方,皱着眉:“不是已经暂缓了吗?怎么还会这样?”   卫殷也不是卖惨,他说的倒是事实,当然如果能博取同情那就更好了:“如今的解毒法子效果没以前的药性好,所以虽然暂缓了,但接下来还会持续一两天,只是没这么痛楚,能克制住。”   景长霁双手搭在他手臂上,他本来就心软,尤其是生了一一之后,更是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面前的人又是不同的,所以卫殷顺势低头亲下来时,他鬼使神差没躲……   意乱情迷之际景长霁回过神时不知何时已经被卫殷半压在榻上,衣襟半开,他隐约感觉到卫殷的手顺着领口向下,等卫殷碰到腰腹的那道早就好的疤痕时,景长霁猛地清醒过来,后背都出了一身的冷汗,下一刻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脚把卫殷踹下了榻。   卫殷眼底的情绪还没收回,茫然坐在地上,等回过神就看到景长霁双目大睁,眼神里都是惊骇过后的惶然。   卫殷也被他吓到了,以为是自己这般的举动太过孟浪让他不喜了,连忙上前,又不敢靠近:“我、我一时……对不起,你没事儿吧?”   景长霁大口喘气,脑袋里本来紧绷的那根弦随着卫殷的声音渐渐平缓,刚刚那一刻差点以为自己一直藏着的秘密要被发现了。   等明白过来卫殷并没发现才轻轻吐出一口气,低下头遮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声音却哑得厉害:“我没事……”顿了顿,才又添了一句,“我累了,王爷也去睡吧。”   卫殷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没忍住,这下好了,把人给吓到了,最终只能应了声,再三去瞧景长霁,黑暗里望着景长霁已经平复下来的情绪,才松口气,只能一步三回头去了前头自己的床榻。   只是坐在床边却不敢睡一直听着里头的动静,等半晌景长霁躺下来,呼吸渐渐平稳,他才松口气,懊恼躺下,却完全睡不着。   后知后觉想到被踹下榻的前一刻指腹似乎摸到粗糙的疤痕,愣了下:应该是错觉吧?景二身上怎么会有疤?   而且那个位置……应该是肚子上吧?   但他这时候哪里敢问,很快想着应该是以前留下的疤痕。   卫殷翻来覆去不敢睡,生怕因为这次太过冲动惹恼了景二,而他也没猜错,接下来景二果然在躲他。   景长霁也不是故意躲着卫殷,但那晚险些被卫殷发现肚子上的刀口让他压根不敢让卫殷近身,也明显感觉到自己对卫殷愈发不设防,万一再出现一次这种情况……以卫殷的警惕,肯定会发现不对劲。   不过接下来卫殷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往景长霁身边凑,北冥果然没有完全退兵,竟是再次卷土重来。   卫殷随时带兵抵抗,景长霁这边也没闲着,他是大夫,军中的大夫忙不过来时,他会过去帮忙给伤兵包扎。   而他去伤兵的营帐时自然是不能带着小一一,但他又不放心别人,加上营地里有带娃经验的也只有高伯,加上对高伯的信任,所以只能将小一一暂时交给高伯。   高伯对于这个以后注定是自家小公子的小崽子也是真心看护,加上照顾的上心,小一一从一开始不愿意,到后来勉强能让高伯抱着,只是不能离自家爹爹太远,时不时要能看到。   所以高伯在景长霁在伤兵营帐时,就抱着小一一在不远处临时搭建的营帐,景长霁出来歇息或者喝水时,就过来逗一逗小崽子。   小崽子也就这么老老实实待在这边。   相处久了,高伯愈发喜欢这位小主子,只是以前只是远远瞧着还没发现,离近了,总觉得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总觉得小主子细看眉眼和自家王爷也有地方像。   尤其是抱着羊奶碗吨吨吨看不到眉眼的时候,那么低着头虎头虎脑的模样很像自家王爷小时候。   但高伯已经不太记得王爷小时候的模样,想想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卫殷这边一直打了将近一个月的仗,终于再次将北冥的军队给打退了,而这边景长霁帮着处理完最后一批伤兵,也终于闲了下来。   景长霁替最后一个伤兵包扎完后洗了手,先去逗了逗小崽子,想到等下回去肯定要见到卫殷,干脆先去看了看小孩。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以及营地伙食不错,小孩养出了一些肉,身体也恢复的不错,倒是可以手术了。   加上景长霁想在小崽子生辰之前完成,这毕竟是小崽子第一次的生辰,他想给小崽子过个不一样的周岁。   景长霁想通后,回去后和卫殷说了他准备要替小孩动手术的事。   卫殷自然没问题,从景长霁上次和他说了之后,他明面上已经对外说要准备所需的东西和药草,如今随时都可以让景长霁出手。   开到动手术对别人来说是无法办到的,但对景长霁而言有系统来说却是很轻松的。   既然决定之后,也为了怕人发现,他提前将小孩给安排到了一个单独营帐里。   等动手术那天,由卫殷带人在外守着,保证不会放进去任何一个人。   景长霁设置了屏障,小孩因为提前打了麻醉一直昏迷着,手术也很顺利,接下来只需要打七天的消炎以及各种药物防止并发症就好。   所以小孩依然是留在这个营帐里,只是每次来打吊针的这段时间只有景长霁在这里,小孩也是昏迷的,所以直到七天后一切都正常,景长霁松口气。   他这些天每天给小孩换了药,伤口愈合的很好,接下来只需要静养等伤口长好,以后除了剧烈的运动外,和普通的小孩应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景长霁最后一天在营帐里给小孩换药,等接下来小孩就能回到先前老人的营帐,剩下换药能让老人代替或者找营地里的大夫也可以,不需要景长霁再亲自动手。   卫殷知道景长霁这是最后一次过来,加上景长霁这些天一直躲着他,干脆趁着这个空档过来帮忙缓解一下,他过来时景长霁刚好把旧纱布拿下来,去一旁拿新的纱布。   卫殷过来时小孩看过来,卫殷朝他轻轻嘘了声。   小孩静静躺在那里,知道卫殷是好人,想了想,倒是也没吭声。   卫殷站在景长霁后面,瞧着景长霁认真的模样,眼神温柔,嘴角扬着笑,刚想开口,突然眼睛瞥见小孩胸口的缝合已经消肿的伤疤愣了下。   景长霁替人包扎时一向专注,加上卫殷步子轻,所以并没察觉到卫殷过来了,直到伤口包扎好发现小孩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看向他的身后。   景长霁疑惑回头看去,却在看到卫殷的时候愣了下。   卫殷此刻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皱着眉瞧着小孩胸口刚包扎好的伤口,眼神带着疑惑不解。   景长霁顺着看去,想到小孩缝合的伤口,因为都是他亲自主刀,缝合后的伤口自然是与他腰间一模一样。   景长霁脸色一白,勉强镇定下来,对上卫殷这时候刚好看过来的目光,其中饱含着复杂懊恼的情绪,在景长霁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上前握住他的肩膀。   如果不是有外人在,怕是这时候已经忍不住抱上去了:“我不该放过巫寂那孙子,他是不是为了威胁你折磨你逼你就范了?除了那个伤口,还往你身上哪里划拉了?”   景长霁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他什么意思,默了半晌:所以他这是白担心纠结躲了卫殷一个月?就算是伤口摆在对方跟前,估摸着这人也不会往那里想。   也是……毕竟谁会想到男子会有孕生子呢?   卫殷这边痛心疾首想将巫寂抓来各种折磨给景长霁报仇,等再看去,发现景二正一脸复杂表情怪异像是看二百五似的瞅着他:?? 第84章   更新   卫殷发现景长霁不躲他了, 但每次看他的模样总是怪怪的,甚至看完在他转过身去的时候还无奈叹息一声。   这让卫殷着实摸不着头脑了,发现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 纠结再三, 卫殷决定向高伯求教。   只是他头一次对人动心, 又是如今这种复杂的情况,还是要脸的,一开始不太好意思开口。   但想着高伯是从小将他带大的,怎么着也算是半个父亲,最后一咬牙,还是把高伯喊了过来。   刚好高伯过来也是有事情禀告, 反而先一步被卫殷喊了过去:“王爷……是已经知道了?”   卫殷抬眼:“知道什么?高伯你知道我喊你过来是为何?”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吗?竟然连高伯都知道了?那还有别人看出来了吗?   高伯到底多活了这么多年, 一看就猜到大概, 他低咳一声:“王爷是在因为景大人的事烦心?”   卫殷本来就是想听听高伯的意见, 闻言也没继续纠结,一股脑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选了一些不牵扯到隐私的事说了一番:“是这样的, 我跟景二先前本来关系已经还算不错,我瞧着景二有接受我的意思……但是先前发生了一些事,我不知为何又惹恼了他。这段时间景二都在躲着我,但前两天景二又理我了, 可是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高伯你说……我是不是自己没发现的地方又错了?”   高伯一脸复杂,他瞧着这般认真询问的王爷,无奈道:“王爷啊, 你会为了一个丝毫不关心的人愁眉不展吗?”   卫殷一愣:“那自然不会……”无关紧要的人, 他为何多那份心思去想,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想想景二,当然,顺便也多想想小崽子,毕竟是景二的骨血,他也是当亲儿子看的。   高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猜透景大人的心思,自信满满道:“王爷,虽然属下这辈子没成婚也没动过心,但属下以这大半辈子的经验来看。景大人应该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坦白与王爷在一起。”   卫殷凤眸底熠熠生辉:“当真?”   高伯愈发自信:“王爷你想,景大人先前不躲着你肯定是有好感的,后来发现自己也动心了,所以避着你,怕小公子的事以后万一王爷旧事重提或者嫌弃小公子而纠结,但最近想通了,决定接受王爷。但是王爷却一直没开口,总不好让景大人来提……”   卫殷越想越觉得高伯分析得很对,当时好像就是他亲景二。   景二那时候显然也是意乱情迷了,只是当时他自己都有些……所以没控制住继续,后来摸到那道疤,才让景二回过神,这么一说,那时候景二虽然踹开他但后来是不是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恨自己是个木头竟然没发现景二的心思,一直没再提在一起的事。   卫殷激动站起身:“我觉得高伯你想得很对……我去找景二。”   高伯看王爷当真立刻就要过去,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赶紧将人拦了下来:“王爷先等等,这事不着急,属下有要事前来禀告。”   “什么事?”卫殷心急如焚,怪不得景二一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叹气,自己怎么没往那里想?   高伯无奈:“是有关朝中局势的事。”   卫殷回头皱眉,稍微冷静下来:“是有不好的消息?”   高伯摇头:“也不算不好,但也算不得好。”   卫殷眯眼:“此话怎么说?”   高伯很快将刚传过来的消息说了出来:“一共两个消息,坏消息是北冥这次敢再次出兵,原来是得到顾朝那边的承诺,两国合作了,决定一起拿下卫朝。   所以北冥这次才敢这般,听说北冥这次又吃了败仗,已经开始想办法联系四国唯一没参与进来的大殷朝。一旦大殷朝也掺一脚,那么卫朝将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毕竟就算王爷再厉害再能打,却也抵不住三国联手,到时候卫朝只能是腹背受敌,恐是寸步难行。   卫殷的脸色也沉下来,表情凝重:“另外一个消息呢?”   高伯想到这神色稍缓,眼底也带了轻松:“虽说北冥是打了这个主意,但目前来说却没有得到殷朝皇帝的同意,甚至见都没有见北冥使臣。本来属下还担心万一殷朝皇帝改了主意,到时候怕是……谁知不久前殷朝皇帝竟是派人递来消息,说是有事想求王爷,若是王爷同意的话,殷朝不仅不会帮北冥,反而会助王爷打回汴京。”   “说是什么事了吗?”这倒是出乎卫殷意料之外。   高伯摇头:“殷朝皇帝没说,他说事关重大,想亲自当面与王爷谈。”   卫殷更加意外:“殷兰聿来边关了?他胆子倒是不小。”这个节骨眼北冥若是抓了他,到时候拿来威胁殷朝,到时候就算殷朝不想出兵怕是都不行。   殷兰聿正是如今殷朝的皇帝,是殷朝先帝最小的皇子,当年殷兰聿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随使臣来过汴京,卫殷见过对方几次,与对方当时还算交好。   只是后来殷兰聿回殷朝后被迫参与到皇位之争。   这些年来殷兰聿的位置起起伏伏,倒是过的也不太容易,前两年虽然成功当了皇帝,但位置也不太稳。   高伯压低声音应声:“聿帝胆子的确不小,不过北冥那边使臣过去的时候聿帝听说已经不在宫中,这次已经出来数月。从两年前开始聿帝就开始频频秘密出宫,说是在寻一个人,只是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找谁。所以属下猜测,这次聿帝寻到王爷这边,应该所提的要求应该也跟他这两年频频外出寻人有关。”   其实高伯也想说的是,这次聿帝寻来的原因,其中怕是也有不久前王爷为了寻景大人不惜动用不少人的缘故。   虽说王爷寻找景大人这事隐蔽,但因为没有特意避开人,所以传出去一二也有可能。   最重要的是……王爷真的把景大人寻到了。   所以聿帝怕是也因此动了心思,想让王爷帮忙找人,这才不惜拒绝北冥那边求到王爷头上。   卫殷很快也想通其中的来龙去脉:“约个时间,见见他。”   卫殷对殷兰聿的印象已经很淡,隐约记得殷兰聿性子还可,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能在众皇子中登基为帝,本身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所以还需要警惕。   不过边关是他的地盘,殷兰聿若真的有别的心思还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高伯很快去办,而这边卫殷安排妥当后,就心情极好去见景长霁。   景长霁平时不怎么出营帐,除了要去帮军医治疗伤兵外,他一般都会陪着小一一。   加上过几天就是小一一的生辰,景长霁对边关不熟悉,也不敢冒然带小崽子去外头,所以干脆决定就在军营私下里给小崽子过生辰。   只是因为他对外说的小一一的周岁生辰还有三四个月,所以其余人并不知道,他是打算偷偷过的。   到时候亲自下厨给小一一做个小蛋糕,他厨艺一般,但步骤还是记得的。加上小一一也不能吃,做出来也就是让小一一吹个蜡烛许个愿而已。   到时候难吃不难吃也是他吃,所以也只是讨个流程,倒是无所谓。   景长霁这边刚将计划想清楚,卫殷也回来了,到了外间停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步走了进来。   景长霁在卫殷过来时抬头看他一眼:“王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平时这时候应该还在练兵或者在高伯的营帐商讨军事。   卫殷掩唇低咳一声,才在景长霁旁边落座,伸出手逗了逗小崽子:“一一喝了吗?”   景长霁奇怪看他:“喝过了,正要哄他睡。”小崽子一天要睡好几次,这些王爷不是都一清二楚吗?怎么好端端的问这个?   卫殷却是伸出手:“我来哄吧。”   “王爷你来?你会吗?”不是景长霁不信,主要是卫殷平时还真没哄过,小一一虽然脾气好,但有时候还挺固执的。   卫殷自信满满:“早晚也是要学的……”既然以后要给小一一当父亲,不能什么都不学。   爱屋及乌,他最近瞧着小崽子也越瞧越喜欢。   景长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本来最近已经没打算躲着他了,可乍然听到这话,耳根发热,但面上详装镇定:“是吗?”   等窥见卫殷眼底这般淡定自若,眼神里带了笑意,还真的把正抱着自己的小脚玩着的小一一递了过去。   卫殷赶紧抱了过来,他也不是第一次抱小一一,倒是很适应。   只是小一一扭头看看卫殷,又看了看爹爹,张嘴打了个哈欠,眨了眨黑葡萄似的大眼:他都要睡了,爹爹怎么还把他交给干爹了?   卫殷小心翼翼抱着小崽子,还学着景长霁,将小崽子放到肩头,让小崽子趴在他肩膀上,手掌轻轻拍着,凤眸却直勾勾盯着景长霁。   景长霁被他看得颇为不自在,挑眉:“王爷?”   “咳,你的意思……我都懂了。”卫殷咬咬牙,觉得还是要他来摊开说,本来想晚些时候,但瞧见景二,又迫不及待想早些将自己的名分定下来。   景长霁:??他怎么觉得自己没听懂,他懂什么了?   卫殷继续认真道:“我先前说的都是真的,想让你负责也是真的,一直没重新提及在一起的事,也是想给你时间让你再考虑一番。但既然你已经想清楚,没再纠结想通也不躲我了,那就是已经下了决定,那我的名分……是不是该提一提了?”   景长霁先是怔在那里,后面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卫殷这是想法偏到七万八千里地去了啊?   但他先前不还觉得自己躲他是因为疤痕?   这才两天又改了?   景长霁一脸复杂,觉得以卫殷的脑子偏不到那里去:“王爷,是谁给你分析的,觉得我先前是纠结要不要和王爷……如何?”   卫殷一愣:“不是吗?”但瞧景二这神情也不像是不愿意,最后小心翼翼,“我这么想,高伯也觉得是这样。”   景长霁:“……”所以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一个孤寡的去请教另外一个孤寡的,最后合伙就得出这么一个结果?   景长霁想同卫殷解释清楚,但对上卫殷认真又故作淡定的模样,一颗心顿时软了下来。   脑海里闪过先前几次的亲近,他没有任何不喜,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纵容对方的靠近,这代表着什么,他其实已经想清楚了。   但如果与卫殷在一起……其中却有一个问题。   他先前隐瞒小一一身世的情况,并未考虑过会与卫殷在一起的情况,可后来重逢后的种种,早就超出他最开始的预期。   如今的发展,更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最开始本来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他能生子,也不想让旁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小一一,所以他选择隐瞒。   但如今……却又与先前不太一样。   如果他选择和卫殷在一起,小一一的身世……他不能隐瞒,否则这些对卫殷不公平。   卫殷只以为这是他的骨血,是他被胁迫后别人为他生下的孩子……可实际上,这孩子,却是他生的。   他要怎么告诉卫殷这一切,可如果隐瞒下来,他又怎么对得起卫殷这一腔真心?   景长霁望着这般的卫殷,一时间沉默了。   卫殷原本期待的目光随着景长霁的垂眼心脏剧烈漏跳一拍,他下意识抱紧小一一,在景长霁终于下定决心般抬头要开口时,下意识阻止了:“我觉得还是不要这么着急,你再想想……我不急着听决定。”   景长霁抬头,望着这样的卫殷,深吸一口气,还是开了口:“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你先不要急着阻止,如果你觉得能接受,那我们……就在一起;如果你不能接受,那以后我们还是君臣,我也不会怪你。”   他最终还是相信卫殷的人品,对方即使知道了这件事,应该也不会说出去。   但如果他要和卫殷在一起,那么这件事,他就不能隐瞒,否则,和欺骗卫殷又有什么区别? 第85章   更新   卫殷本来都以为景长霁刚刚那反应是要拒绝他了, 但随着他接下来的前半句让卫殷大喜,甚至没想到对方话锋一转竟是要接受他了,那他这名分不就稳了?   可这喜气还没到达眼底就被下半句话给泼了一盆凉水, 心里咯噔一下, 浑身也紧绷起来:景二……不会打算故意找个难题给他让他知难而退吧?   随着接下来景长霁的话, 也让卫殷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景长霁这边压根不知道卫殷的想法早就跑偏了,还跑到九霄云外绝不回头的那种。   景长霁做好心理预期,但还是担心有人会听到,所以在四周设置了屏障,左右卫殷此刻也在屏障内,只要别人不问也不会发现什么。   更何况,这里是里间, 从外面也不会看到什么。   景长霁深吸一口气, 他心里也没底, 虽然相信卫殷对他的感情, 但感情是一回事,接受一个怪物……也是另外一回事。   以男儿之身有孕生子, 怕是即使是卫殷对他有意也会被吓退,更何况,在此之外,他还替别人生了一个孩子。   这与先前卫殷以为的「真相」要更加残酷……   景长霁深吸一口气, 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后,他抬起手,从卫殷的怀里将小一一给抱了过来。   小一一已经有些困了,发现自己从干爹的肩头到了爹爹怀里也只是睁着困顿的大眼看了下又重新闭上, 摊着四肢小肚皮立刻睡得沉沉的。   景长霁即使做了心理准备, 可真的到了这一刻, 还是选择性低下头不去看卫殷:“其实刚开始重逢的时候,我有件事骗了你。”   因为景长霁低着头,所以没看到卫殷已经紧绷的身体做好被考验的准备。   卫殷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什么事?”   但是眼睛却已经亮了起来,来了来了,景二对他的考验终于来了,只要能通过这考验,他很快就能媳妇儿孩子热炕头了。   景长霁深吸一口气:“其实……一一是我的孩子。”   卫殷一脸莫名:就这?“我知道啊,一一是你的骨肉,你的亲骨肉,这我一直都知道啊。”   景长霁抿了一下唇,却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既然做了决定,那他就不会退缩:“一一是我的亲骨肉没错,但他也是我生的。”   说到这,生怕卫殷没听懂,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道疤痕你看到过,其实不是巫寂对我下手伤了我,这个伤口……是一一从我肚子里出来时留下的伤疤。你懂了吗?他是我生的,也就是说,我能以男儿之身怀孕生子。”   卫殷原本早就做好被考验的心理准备,但他准备是准备了,却没想到景二竟然还能想到这种闻所未闻的惊天考验来让他退缩。   卫殷听完后望着景长霁沉默了,半晌,才指了指一一,又指了指他的肚子:“一一是你生的?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景长霁嗯了声,却没去看卫殷,怕看到卫殷震惊难以置信的模样,亦或者更加不好伤人的表情……   只是半晌卫殷都没开口,就在景长霁打算抬头去看看的时候,却骤然感觉怀里一空,他一愣,就看到卫殷直接把他怀里四仰八叉睡得像是小猪仔一样的一一挪到旁边的床榻上。   随即就是手臂一揽,直接把他一带给拥到怀里,在景长霁难以置信抬头的时候被堵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声音。   景长霁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也没想到卫殷会是这种反应,等快呼吸不过来时卫殷终于放开他,还额头亲昵蹭了蹭他的额头,眼底的光极亮:“景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答应和我在一起,那以后就算你反悔,我也不会放手。”   景长霁:??到底哪个步骤错了?“你……你确定没有别的要问我的?”   卫殷却是丝毫不在意:“一一是你生的,我知道,这样不是更好,等以后回到汴京,你刚好给我也生一个。”   说完,还摸了摸他平坦的小腹,但怎么看那表情,都不像是真的信了。   景长霁终于知道两个人频道哪里不对了,他在认真说孩子说他能生子的事,结果这厮压根觉得他就是不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想的借口……   景长霁幽幽瞅着卫殷:“你到底听进去没有?一一是我生的,这个伤口就是证据。”   说着,脑子一抽把衣襟扯开一些,露出腰间的伤口。   结果一抬头对上卫殷心疼的目光,甚至伸出手摸了摸,只是眼神越来越奇怪,景长霁低头一看,意识到自己此刻与卫殷怎么瞧都太像是白日……   他将衣襟立刻一拢,从卫殷怀里站到地面上,咬着牙盯着卫殷,后者表情无辜,想多看又不敢乱看,但后来想想这是自己媳妇儿,他正大光明看怎么了?   结果看过去,就对上景长霁欲言又止又恼羞成怒的表情,等卫殷被赶出去时还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记着最重要的:“那我名分这算是定了吧?你可不许反悔,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食言而肥。”   回答他的是景长霁扔出来的小一一平时喝羊奶的木碗,被卫殷拿在手里,嘴角带着笑,心情大好。   反倒是景长霁最后隔着帷幔气着气着却没忍住无声笑了出来,还真像是卫殷能干出来的事。   除非像是巫寂那般亲眼看到他大着肚子的模样,否则谁会相信这世间一个男子能怀孕生子?   更何况,也是他想偏了,卫殷能这么容易接受一一,甚至将他当成亲骨肉一般对待,那显然早就做好任何准备,是他以为卫殷很可能不会接受,可卫殷……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而厌弃他?   只是如果以后两人在一起,万一真的再有孕……   景长霁被自己这跳跃性的思维也是一惊,他竟然已经这么自然接受两人的以后甚至还想到了再次有喜?   这让景长霁更是不自在,他肯定是被卫殷传染脑子不正常了。   偏偏外头卫殷不死心又探出头:“景二?你还没回我,不回我就当你承认了?”   景长霁没理他,但朝着床榻一一走的时候,还是极轻点了一下头。   卫殷眼尖还是看到了,眼底的光更亮,想进来将人抱住,但想到景二脸皮薄的事,最终将念头压下来:“你先好好歇一歇,我去告诉高伯,等过两天庆祝一下。”   高伯算是半个长辈,既然确定关系,要正式重新介绍,虽然父王没了,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景长霁听着背后明显带着愉悦的嗓音,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不是他故意骗他,他说了,是他自己不信的,以后被吓到,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而另一边,卫殷怕继续待在营帐让景二不自在,他迫不及待去了高伯的营帐,只是走出营帐后被冷风一吹,被喜悦激动给折磨的早就一团乱麻的脑子暂时清醒片刻,他越是往营帐走,脑子渐渐清晰下来。   脑海里闪过景长霁当时认真的模样,以及他肚子上的那个疤痕,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纠结:难道景二……说的是真的?   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如果是真的,以景二当时不喜欢男子的性子,有人敢欺负他,怕是压根不会留下那个孩子。   更何况,巫寂那孙子也在,绝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等卫殷到了营帐见到高伯说了这个好消息后,没忍住问了高伯一声:“高伯,你说这世上男子能怀孕生子吗?”   高伯本来也替自家王爷高兴,毕竟这些天他是亲眼瞧着王爷是怎么对景大人上心,如今王爷心愿已了,他也松了口气。   高伯乍然听到这话一愣,迟疑看了卫殷一眼,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王爷啊,我知道你眼馋小公子模样好也可爱,但你也不能就因为这个脑补太过想着让景大人也给你生一个啊,这要是让景大人听了,还以为王爷你有别的心思呢。”   话里话外就一句话,王爷莫不是高兴疯了?这男子怎么会怀孕生子?   卫殷闻言终于彻底放下心,他就说么,景二肯定就是骗他考验他的,还是他聪明窥探出其中端倪,成功选择了正确答案,这才能抱得美男归。   高伯这边很快联系到聿帝,因为聿帝就在边关的小镇,所以见起来也容易,所以约定在后天见面。   卫殷想到景长霁和小一一自从年底来了军营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想着借着这次机会刚好也能带父子两出去逛逛,也能拿这个当借口不引起军营里的人起疑。   卫殷想好后晚上就与景长霁提了。   景长霁却有些迟疑:“如今局势不太好,你去见聿帝带着我们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他是担心万一军营外有人守着,到时候卫殷还要顾着他们父子两,怕连累了卫殷。   卫殷对于这点还是有信心的,别说暗卫如今都已经召回,光是他的修为内力,也足够护着他们父子两个。   景长霁确定他和一一不会对卫殷造成影响后,加上见面的第二天就是二月初一小一一的周岁生辰,景长霁也想给小崽子买点好玩的东西当成生辰礼物,也就同意了。   很快时间就到了与聿帝见面这天,景长霁一早就收拾妥当,他穿的是常服,加上如今天气还凉。   所以干脆在外面从头到脚遮了帷帽,身上穿了大氅,刚好将小一一裹在里面。   一行人低调出了军营,半个多时辰后到了离边关最近的边陲小镇。   因为卫殷戴了面具,其余暗卫也都是换了常服,虽然一行人引起不少人注意,但倒是没多看。   毕竟这里是边关,一些贵人想通过边境去他国都要经过这里,所以也只当一行人也是经过的贵人。   很快,卫殷他们的马车到了约见的客栈下,由卫殷带着景长霁父子两去了楼上的包厢。   包厢的门打开后,景长霁透过帷帽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旁边站着两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看到他们,两个中年男子行了一礼:“见过睿王殿下。”声音尖细,应该是聿帝的内侍。   殷兰聿这时候也起身,随着包厢的门关上,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卫殷身上,再随即落在因为帷帽遮挡完全看不到面容的景长霁父子两,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别数年,没想到再见面时,元焱兄已经有妻有子,令人好生羡慕。”   元焱是卫殷的字,他本来瞧见殷兰聿冷淡的面容听到这句话挑眉,明显态度好了不少,瞬间觉得这个殷兰聿是个可交之人,眼光也不错,一眼就看出他与景二天生一对! 第86章   更新   卫殷虽然很想承认, 但景长霁如今名义上还是卫朝的朝廷命官,加上他的身份特殊。   如今传出来他与景长霁是这层关系, 显然对景长霁的名声有碍, 所以卫殷笑笑:“聿帝误会了, 这位是景长霁景大人,而他怀里的是景大人的嫡长子,也是本王的义子。”   殷兰聿是个聪明人,几乎是立刻明白卫殷的意思,客气朝景长霁颌首:“原来这位就是景大人。”   景长霁摘下帷帽,朝殷兰聿行了一礼:“见过皇上。”   殷兰聿原本一直嘴角带着笑,可在瞧见景长霁怀里抱着的一一时愣了下, 不知想到什么, 眼底带了怀念与怅然若失, 最终还是卫殷不满低咳一声殷兰聿这才收回视线:“抱歉, 看到景小公子想起来一个故人,这才失了态。这里是在外面, 诸位也不用这般客气,过来都坐吧。”   卫殷将景长霁和小一一护在身后,要不是看出殷兰聿看到小一一并未表现出危险,他早就撂摊子走人了。   殷兰聿显然也清楚自己刚刚的反应会让这位睿王误会, 挥了挥手让两个内侍带其余人守在门口后,才亲自替卫殷和景长霁倒了一杯茶水:“朕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这次当真是有事想求元焱兄帮忙。”   卫殷没喝,他旁边的景长霁抱着好奇看来看去的小一一也没吭声。   殷兰聿没敢再多看小崽子, 直接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挑明了, 他已经打探到卫殷与景家二公子的关系, 所以也没将景二摒除在外,坦然开口道:“相信元焱兄也听说了,朕这个皇位得来不易,这期间不表,但的确吃了大亏也受了不少罪。两年前朕登基为帝,因为朝中事宜太多,要提防对抗的不忠之臣也多,暂时没能分出手,也就让手底下的人出了岔子,导致朕很重要的一个人丢了。朕这两年一直在想办法寻找,只可惜……一直遍寻不得,加上其中还有人想寻到他来威胁朕,所以不能冒然大张旗鼓寻找,这才进度缓慢……”   卫殷是早就听高伯提过殷兰聿这次来边关就是来求他帮忙来寻人的,如今听到倒是也不意外。   景长霁没见过这位殷朝的新帝,听着这些话也知道与他无关,他这次过来也只是旁听一下,等结束后一起去给小崽子买点的东西当明天的生辰礼物。   加上这事也跟他估计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殷兰聿叹息一声继续道:“只是这两年传来的消息都不太好,加上对方身体也不太好,所以其实朕心里已经不太抱希望。   但那是朕还是皇子时故人替朕生下的唯一的孩子,朕如果不寻到,怕是这辈子心都无法安下来,就算日后到了地下也没办法对她有个交代。”   说到这,殷兰聿的眼圈泛红,大概是想到这几年接二连三受到的遭遇以及失去的人,脸上带了真实的感情。   好在殷兰聿很快将所有的表情敛去,勉强笑了笑:“朕也是没办法了,听说先前景大人也是丢了,但元焱兄很快就将人给寻了回来。所以朕就冒昧前来……元焱兄放心,不说咱们过往的交情,只要元焱兄帮忙寻到朕那小太子,此后百年卫朝与殷朝绝不会有征战,甚至北冥这次的事,殷朝也绝对站在元焱兄这边。”   不仅卫殷意外,景长霁也忍不住看向这位聿帝,能做出百年的承诺,无论对卫朝还是对两国百姓而言都是极好的事。   毕竟谁也不想打仗百姓流离失所。   如果能有这份承诺书,那么卫殷在卫朝百姓中的威望将达到一个顶峰,那么打回汴京也会得到很多人的支持。   卫殷与景长霁对视一眼,卫殷重新看向殷兰聿:“能不能寻到本王不能保证,但既然聿帝开了口,那本王自然竭尽全力。聿帝可以先说说小太子的情况。”   殷兰聿没想到卫殷这么痛苦就答应了,眼底闪过感激之情:“朕那小太子过了明天就五岁了,他出生的时候朕正被人陷害幽禁在皇子府,他生母也被人所害,早产生下了他。   所以他的身体并不太好,让御医瞧过,似有心脏似乎有先天之疾,说是……活不太长。但他生母指给朕留下这么一个骨血,朕不信命还是立他当了太子,对外也一直从未提及他的存在,可登基那段时间还是被知道给劫了去,至今下落不明……”   卫殷和景长霁本来只是静静听着,尤其是景长霁有了小一一后心本来就软,尤其是才五岁的小孩子,更是动了恻隐之心。   只是越听怎么越觉得哪里很是耳熟?   身体不好?先天之疾?活不太长?   应该没有那么凑巧吧……毕竟那小孩瞧这也就三岁左右,还瘦得厉害。   殷兰聿大概说起自己唯一的骨血,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朕那时候都已经写好册封太子的诏书,可等朕去见他,却得知他被歹人给劫走……这两年朕到处寻他,得到的消息却怕是早就被害……可朕一日见不到尸首都无法相信,想着也许皇儿还在哪里等着朕接他回去,那孩子那么乖……”   卫殷两人对视一眼,卫殷显然也想到那个被他们救下心脏有先天之疾的小孩,只是那孩子太过瘦小,瞧着不像是五岁。   但他们想想的确从未问过那孩子的年纪,也许只是因为受过太多苦所以瘦弱得很瞧着与真实年纪不太相符?   卫殷沉默良久,问殷兰聿:“当时小太子失踪的时候身上可戴着什么东西?再或者,有画像吗?”   他想起当时在破庙见到那小孩答应带他们走时对方过来拜谢时的模样,的确与寻常的孩子不太一样,像是专门教过礼节一般。   殷兰聿连忙颌首:“有的,但朕也不确定他现在身上可还戴着,是一块他生母留给他的玉佩,一直戴在他身上当成一块念想。只是他丢的时候年纪小,朕怕他难过并未告知过他生母的事以及那块玉佩的来历,至于皇儿的画像也是有的……”   说着已经从怀里随身拿出来一块黄色的绢布递过去。   景长霁在卫殷打开的时候也忍不住凑过来看了一眼,等看清楚上头画着的粉雕玉琢的小孩,瞧着有两三岁的模样。   但瞧着白皙漂亮,尤其是精致的眉眼虽然冷淡了些,与如今这模样截然相反,但那双黑眸却是一样的。   景长霁与卫殷对视一眼,却没有直接说这小孩如今就在他们军营里。   毕竟他们与殷兰聿并不相熟,他说的话也都是从殷兰聿单方面说的,为了以防万一也怕害了那小孩,所以他们需要先回去问问那小孩。   卫殷显然也和景长霁一样的想法,将绸布往怀里一放,卫殷已经站起身:“情况,本王也知道了,也会帮聿帝寻找,既然来了就是客,聿帝不如在这里多留两日,等本王安排下去,到时候也好给聿帝交代。”   殷兰聿本来想见过睿王后立刻继续去寻找,他这两年已经走过不少地方,他怕耽搁一日万一刚好皇儿就等着他去救……但睿王的话还是听了进去,想了想左右也不少这一两日,他所有的希望如今都在这位主身上,对方肯定有别的不知道的办法寻人,所以想了想也就应了下来。   卫殷和景长霁也没多待,很快走出客栈,等上了马车,卫殷想了想打算先按照原先的计划送景长霁去挑选东西,景长霁却拒绝了:“先回军营一趟,如果是真的,怕是他们父子也早就期待这一天。”   明日才是小一一的生辰,大不了到时候再过来一趟,他当了父亲后,很能体会到聿帝的感受。   卫殷想了想,让人先回一趟军营,好在回去也不远,大不了确定之后让小孩给带过来,让他们父子相见,他陪景二和小崽子去买东西。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一行人再次回了军营,下了马车后,卫殷和景长霁直奔小孩的营帐。   小孩自从上次伤口最后一次包扎后只需要静养,所以他已经搬回老人的营帐。   老人的腿重新由营地的大夫重新敲断接了回去,但需要养着,两三个月是不能下地的。   所以这时候就躺在床榻上,小孩静静陪在他身边,小小的身体背脊挺得笔直,静静的,也不吵不闹。   卫殷和景长霁对视一眼,卫殷上前:“上次包扎后不知道你这小孩伤口怎么样,本王带过去再让景大人替你检查一下。”   老人看到二人本来想起来行礼被景长霁阻止了,小孩自然是信他们的,等和老人比划了一下后,就跟在卫殷和景长霁身后走了出去。   一直到了景长霁的营帐,卫殷先去一旁拿了笔墨纸砚去画,而景长霁则陪着小孩坐在旁边。   小孩本来不敢坐,还是景长霁愣是把他按坐在那里,最后一大两小就那么瞧着对面的卫殷画聿帝的画像。   随着画像渐渐成型,小孩原本很平静的一双眼也越睁越大,最后眼圈红通通的,却硬是强撑着没哭出来。   景长霁看他这模样叹息一声:看来十之八九聿帝说的都是真的。   他拿过帕子和先前暂时帮他收着的玉佩递了过去:“你父皇寻来了,拜托王爷寻你,你父皇如今就在离营地不远的客栈,我们带你去见他可好?”   小孩抱着卫殷画好的画像,眼圈红红点头,眼睛却忍不住一直瞧着画像,舍不得放开,只是情绪到底内敛,很快又收敛好情绪,只是不肯收玉佩,既然送出去作为报答,那就不能收回来。   景长霁无奈,只能等见到聿帝把玉佩还给对方才好,毕竟小孩不知道这玉佩是他生母的遗物。   殷兰聿这边虽然着急,但既然答应睿王再留两日那就留两日,只是既然留了下来,也打算不如在边关也寻寻。   只是还没等聿帝这边离开,手下立刻来禀告,说是睿王再次带人前来求见。   殷兰聿一愣,显然没想到卫殷会去而复返,难道是这么快就有消息了?但想想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顶多就是回军营一来一回。   只是随着卫殷带着人过来,等踏进厢房,瞧着多出来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孩子,殷兰聿一愣,望着那个头,久久没回过神,但因为有黑色的帷帽遮挡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随着下一刻厢房的门一关帷帽掀开,殷兰聿瞧着瘦瘦小小的小孩,刷的一下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泠儿?是泠儿吗?我是父皇啊!” 第87章   更新   小孩眼圈红红的, 被聿帝这么抱着,终于没忍住哭出来。   他就算是哭也出不了声,这让聿帝又急又难过, 上前揽着小孩哄着低声安抚。   殷兰聿瞧出不对劲, 但这两年寻子他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   心里有疑问, 却没在小孩面前问出来。   景长霁也被眼前这父子重逢的场景感动,眼圈有些湿润,抱紧了怀里的小一一。   小一一还不懂眼前是什么情况,察觉到爹爹不安的情绪,小手揪着爹爹肩膀的衣服,咿呀歪了一下头。   卫殷遮挡住小崽子,想着这父子两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干脆把地方留给二人, 带着景长霁和一一去了外面。   聿帝住的客栈本就是小镇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加上挨着边关, 东西多又稀罕,景长霁还真给小一一买了不少小玩具。   边逗弄边哄着小一一, 时间眨眼就过。   卫殷猜测时辰差不多的时候,聿帝的暗卫也匆匆焦急寻来,见到睿王松口气:“主子有请。”   卫殷将刚买的东西递给手下先送回营地,他陪着景长霁二人重新回到客栈。   小孩时隔这么久再次与父亲重逢, 情绪激动之下加上虽然伤口长好但到底刚做完手术,是以倦怠之下已经在里间睡着。   殷兰聿听到禀告说睿王已经来了,他急忙走了出来,看到卫殷三人, 直接拱手行了一个大礼:“睿王大恩, 殷某没齿难忘。”   寻到睿王这里本不抱希望, 未曾想,对方竟是机缘巧合下救了泠儿。   尤其是刚刚让随行的医士检查一番,发现泠儿这次昏厥并未引起身体不适,情况甚至比被劫走前还要好一些。   除了太瘦吃了不少苦,精神头竟是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好。   殷兰聿已经瞧见泠儿胸口的伤疤,猜想应该是与这个有关。   卫殷倒是没想到聿帝能行此大礼,挑眉:“聿帝客气,如果真的要谢,也是应该谢景大人。当时大雪途径破庙,刚好遇到小太子发病,景大人是大夫,起了怜悯之心,这才一起带回了军营。当然,在此之前,你家小太子是被一个老人给救了,带在身边很久。”   卫殷不在乎聿帝这个恩情,但他想让聿帝记得欠景长霁。   聿帝到底是殷朝的皇帝,如果日后有个万一,有聿帝护着,也能保景二和一一安然无忧。   当然,这只是可能,除非他死了,才不会把景二让别人照顾。   殷兰聿听出话里潜台词,立刻转身朝景长霁鞠了一躬,被景长霁侧身挡了一下:“医者仁心,本就是下官的本分,遇到了自然会救。”   这与小孩是什么身份并没有关系。   殷兰聿来此之前还疑惑睿王为何会对这位景大人这般上心看重,如今却是懂了。   也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殷兰聿:“睿王,景大人,这次多亏了你们,先前殷某说的都算数,只要殷某还在位一日,两国绝不会有战。”   卫殷颌首:“如此,本王先替两国百姓谢过聿帝……”   两人就之后的局势讨论一番,等一切结束后,殷兰聿想起那道伤口,还是问出来:“殷某让人给泠儿检查了一番身体,发现他身体比以前还好一些,可是睿王给寻了大夫?”   他是想求见那位大夫,对方能有办法缓解泠儿的心疾,说不定泠儿能活得久一些。   如若如此,即使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奉上。   卫殷:“聿帝这么说,本王倒是忘了一件事,你家小太子的心疾已经好了。”   殷兰聿:“什、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卫殷:“字面上的意思。景大人的师父是位隐世高人,所擅长的就有治疗心疾这一项。景大人当时怜惜你家小太子年幼只能活几年,就求到他师父那里,避开外人只说是景大人给救的。那个伤口就是治疗心疾后留下的疤痕,只要不是以后太过,你家小太子活个几十年是没问题。”   景二的本事卫殷很清楚,但这事到底也不便真的说出来。   怀璧其罪,所以干脆说出一个师父来。   当然,当初景二也是这么骗他的。   他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殷兰聿震惊之下等终于意识到什么,没忍住眼圈泛红,抬起手挡了一下。   他没怀疑卫殷的话,毕竟这事很好戳破,睿王也没必要骗他。   殷兰聿这两天想过种种,但没想到……泠儿不仅寻了回来,甚至连心疾也能治愈。   他终于没忍住起身,撩起衣袍就要下跪,这次连卫殷也吓了一跳,抬起腿轻轻一挡:“你这是作甚?”   殷兰聿抹了一把脸:“当年我身陷囹圄,只有泠儿生母与我相依为命,如若不是她,我怕是根本撑不下来。泠儿是她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与骨血,他就是我的命,如今、如今……”   殷兰聿的嗓音难免哽咽,却又是高兴的,“我想见见令师,当面感谢……”   卫殷倒是淡定:“这事不能对外说,聿帝还是放弃吧。景大人的师父既然是隐世高人,那就不轻易见人,如果要感谢,以后感谢景大人就是了。”   殷兰聿连声应道,完全像是一个喜极而泣的老父亲,半点没有帝王的模样。   卫殷目的达成打算带景二回去,却被殷兰聿迟疑一番唤住:“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二位。”   卫殷皱眉:“什么?”   殷兰聿深吸一口气,回头依依不舍看了眼里间,还是咬牙道:“这两年我为了寻泠儿,分身乏术,朝中怕是有不少隐患。泠儿不便随我回去,至少没有清除这些人之前不能回去,但我不信别人,只信睿王。所以接下来……能不能劳烦睿王一段时间,让泠儿留在军营?”   卫殷皱眉:“你确定?本王倒是无所谓,只是过段时间本王会打回汴京。”   殷兰聿明白,却也坚持,他已经失去过泠儿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卫殷去看景长霁,等瞧见正乖巧趴在他肩膀上打哈欠的小一一,想到宫中那些事,殷朝皇宫怕是也不遑多让,到底摆摆手:“随你,但本王可不保证会安然无恙。”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自然没人会对这么一个小孩动手。   但殷朝小太子,却不一定。   殷兰聿既然开了这个口,也想过这种可能,但他思量再三,还是觉得隐瞒身份继续跟着睿王更为妥当安全。   但明日是孩子生辰,殷兰聿想陪孩子两天,到时候会再送回去。   卫殷没意见,很快带了景长霁父子两个回去了。   走之前将玉佩留了下来。   殷兰聿本来不想收,虽然是泠儿生母的遗物,但泠儿既然送了出去,他也尊重孩子的决定。   但卫殷说可以用别的报答,殷兰聿想想还是留了下来。   一个玉佩对于睿王而言的确不算是什么,但如今睿王要打回汴京,他尽快处理好朝中事宜,倒是能帮上一二。   景长霁回程的马车上也是感慨,没想到竟是有这么一番际遇,不仅如此,倒是凑巧小一一也是明日生辰。   等一抬头就对上卫殷灼灼的目光,他被看得不自在:“王爷这是作甚?”   卫殷却是出其不意将景长霁的双手握在掌心,真诚开口道:“阿旭当真是我的福星。”   一开始是高伯,如今是小太子。   虽说即使没有殷兰聿的帮忙他也不怕,但有了殷朝相助,会少很多事,对百姓而言,也是好事。   景长霁看看卫殷的眉眼,再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还忍不住轻轻抚摸的动作,嘴角抽了抽:想握他的手就握,还找什么理由?   卫殷被发现真实目的更加淡定,也不装了,上前就要凑过去,等余光瞥见正在景二怀里睡得沉的小崽子,虽然小崽子看不到,但到底要脸。   大掌轻轻一挡,这才凑过去。   景长霁:“……”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一一以后不会被他教坏吧?   景长霁和小一一回到军营先回了营帐,卫殷则是去找了高伯。   他们当时带小孩走的时候除了老人没人知道。   营地这么多人,少一个小孩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但还是要高伯去安抚一番,并瞒过那位老人。   如今小孩身份不能暴露,少一个人知道也少一份危险。   高伯听完更是惊讶万分,他是知道聿帝在找人,没想到人竟然就在他们军营里。   “如今聿帝这边已经确定要帮忙,那先前的计划……是不是要提前开始执行了?”高伯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本来还担心聿帝会反悔,但如果小太子就在他们这里。   聿帝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二心,那么他们也能打回汴京。   而这个……也需要师出有名。   恰好即使没有国师这个凶手,他们也有另外一个更合适的由头。   卫殷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虽然还需要安排,但告知武老将军的时机也差不多了。   卫殷当晚会毒发,所以陪景长霁父子两用过晚膳后就离开了营帐,第二天安然无恙般随高伯去了武老将军的营帐。   等屏退其余人后,高伯说了聿帝的事。   不过没提及小太子,只说聿帝以前欠过王爷一个很大的人情,所以这次听说王爷有难主动前来帮忙。   而这个忙自然是拒绝了顾朝与北冥合作的提议,反而会助他们打回汴京。   武老将军自然也是想,他得到不少汴京的消息,霍相为了排除异己。   如今朝堂上人人自危,不少与他不对付的朝臣都遭了难下了大狱。   如果继续让霍相这般,怕是过不了多久整个卫朝都要易主。   武老将军叹息一声:“这些老臣也清楚,可如今国师还没抓到,冒然回去……怕会被霍相发难……”   高伯却是笑了:“若是我们有更合适的理由正大光明回京呢?”   武老将军一愣:“难道高先生有高见?愿闻其详。”   高伯道:“国师刺杀成贤帝,虽然能带他回汴京,但二皇子如今已经登基,但他听命于霍相不说,甚至是不是皇室的子嗣都不一定。可外人却不信,我们也没有证据的,可这段时日来看,二皇子显然不是一个明君。但他名义上还是皇嗣,想要将他拉下来,需要一个更合适的人选,还要更得民心。如此,才能更顺理成章……”   武老将军一下就听懂了,他其实也早有这个打算,只是还是担心所以一开始并未坦言:“老臣明白高先生的意思,老臣其实也有这个想法。但……王爷是老睿王的骨肉,虽说也是皇嗣,到底不如二皇子这些皇子更加顺理成章,老臣也是怕这点。”   毕竟除了二皇子还有三皇子四皇子等皇子。   高伯看了一直没说话的卫殷一眼,才重新定定看向武老将军:“谁说是以老睿王子嗣的名义?如若……是以成昭先帝的血脉打回汴京呢?” 第88章   更新   武老将军听到这句话时愣在原地,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高先生刚刚说谁?是老夫听岔了,还是高先生说错了?”   高伯叹息一声,很缓但这次很确定再次重复一遍:“是以成昭先帝的血脉。老将军还是先看看老王爷写的这封亲笔遗书吧。”   既然要让武老将军相信, 来之前高伯已经将证据准备妥当, 这其中一样就是老睿王临死前将一切真相写了下来。   其中自然也包括当年成贤帝是如何为了皇位连自己的兄长也给害了不说, 包括那些无辜的老御医。   再就是老睿王,只要是会威胁到他的皇位的,成贤帝这些年手上沾满了鲜血。   武老将军几乎是颤抖着手打开那封陈旧的书信,明明还没看到,但不知为何他心头却是咯噔一下。   如若不是有确切的证据, 他相信高伯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如今的情况他早些时候就已经表了态, 他属意睿王登基为帝, 毕竟无论从能力还有实力来看, 睿王都比三皇子更合适。   三皇子虽说是他的外孙,但身为三朝元老, 武老将军忠心可表,在卫朝百姓面前,他更愿意选择一个更合适的明君。   他既然已经表了态,那么无论睿王即使只是老睿王的骨血, 他也会扶持对方登基。   他看中的是睿王这个人。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睿王没必要再撒这个谎。   武老将军颤抖着手打开信笺,即使心里有了准备,猜到既然要隐瞒下成昭先帝遗孤, 那么怕是当年成昭先帝的死不简单, 否则完全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功夫让老睿王养睿王。   可等看完, 事实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残酷……   他忠了这么多年的君主,原来竟是这般心狠毒辣,手段残忍,为达目的,竟然连同胞骨肉都残害。   武老将军想到当年的成昭先帝,即使只当了短短不到一年的皇帝。   但对方的品性以及对百姓悲天悯人的仁慈,日后定会是一个明君,这也是老先帝临死前宁愿越过诸位皇子选了压根无心皇位的成昭先帝的原因。   高伯等武老将军看完,将成昭先帝当年亲笔写下的婚书以及他还是昭王时的印章,最后就是那枚巫族圣女特有的火焰纹血红色玉佩。   武老将军等看完所有,眼圈早就红了,他其实当年隐隐觉得成昭先帝的死不对劲,可偏偏他又不相信成贤帝对自己的同胞兄弟会做出这种事,加上太后也并未露出任何端倪,是以他信了。   还信了这么多年……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撩起衣袍跪在地上:“是老臣老眼昏花……竟是被蒙蔽这么多年,是老臣罪该万死……”   如若当年他能稍微眼明心亮一些,但凡他查一查,也许也不至于曹将军惨死,老睿王也被害,导致睿王隐瞒身世这么多年。   卫殷将武老将军扶了起来:“这与老将军无关,皆是卫贤一人所为。只是没想到,他最后死在自己真正太子的手里。”   武老将军想到国师,更是不解,尤其是没想到当年成昭先帝竟是娶了巫族前圣女:“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国师是巫族所出,又起死回生,莫非……这事与圣女有关?她难道没死?”   卫殷嗯了声:“本王猜的也是这样。”他将当年的事细细与武老将军说了一番,并提及国师应该是知道如今他生母所在,只是国师如今有顾朝所护,并不能轻易擒住,是以干脆借用这个身份。   不仅更为顺理成章也能引出成灵凤。   武老将军连连颌首:“是这个道理,万一成圣女以为殿下已死继而报复卫朝,到时候反而会落得母子相残。”   卫殷嗯了声:“只是暂时用这个名头打回去,先不要提及本王的身份,毕竟这事牵扯到成贤帝谋害先帝一事。”如果这时候爆出成贤帝的人品问题,虽然能替成昭先帝报了仇,但也会让卫朝的百姓对整个卫朝皇室产生怀疑,到时候反而不利于民心团结。   加上如今外敌忧患,反而会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卫殷将自己的打算说了,暂时用一个人代替说是成昭先帝的遗孤,只是当年阴差阳错并未及时赶回汴京,刚好被断言需要养在寺庙否则会有命劫早夭,是以老睿王收为养子,如今命劫已过,这才露面。   武老将军自然没意见:“这样也好,也能以防万一有人想要谋害殿下。”   卫殷也考虑到这一层,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虽然身体里有毒,但他内力浑厚,足以自保。   但如果自己是成昭先帝遗孤的消息传出去,难免会有人抓不到他会对景二下手。   武老将军即刻开始安排下去,不仅如此,还需要准备好一个暂代的人,这些高伯已经安排妥当,人选也是现场的,但其余的事情还需要安排。   等一切妥当之后,卫殷这才回了营帐,却没在里面找到景二。   他昨晚因为毒发所以没回去营帐,所以不知道景二的去处,干脆唤来暗卫,这才知道景二竟是去了伙头军营帐那边,说是要给小崽子添辅食。   卫殷挑眉,还不知道景二竟然还会做吃的?   卫殷过去时,景长霁已经将长寿面下好,不过为了怕被看出来,面只是寻常的面,闻着味道还是不错的。旁边小一一站在围着的凳子里,急得不住蹦跶,黑溜溜的大眼直勾勾瞅着景长霁:“爹……吃……吃……”   景长霁正在把一旁锅里蒸着的蛋糕拿出来,只有巴掌大小,但即使如此,光是手打奶油也让他手到现在都在发酸,瞧着不太好看,但蓬松奶香味十足的小蛋糕,让小一一馋的已经开始流口水。   卫殷过来时刚好看到景长霁掀开锅,里面有四个很小的像是馒头一样的东西,但颜色很漂亮,闻着味道也好。   景长霁听到动静抬头,没想到卫殷会这时候过来,但想想卫殷也看不懂这是什么,干脆淡定道:“王爷今天不去练兵?”   卫殷已经走到旁边,好奇瞧着景长霁把一些奶白色的东西抹到那些小馒头上,热气一蒸腾,闻着味道更香了,忍不住探出手:“阿旭你还会做点心?这是什么,闻着可真香。”   景长霁瞥见他伸过去的手,立刻攥住了:“这是给一一的。”   卫殷眼睛舍不得移开:“一一这么小,吃不完,你头一次做点心,我这个当干爹的先替一一尝尝。”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小一一本来就馋的不行,一看干爹竟然要抢崽崽的吃的,顿时大眼里包了两泡泪,泪汪汪控诉瞅着卫殷。   卫殷一看忍不住乐了:“小家伙,你吃了干爹多少东西,干爹先替你尝尝也不行啊?”   小崽子委屈巴巴的,干脆不理他了。   景长霁没想到自家小崽过个生辰,卫殷还能把人给气红了眼,把人挤到一旁:“锅里有剩下不规整的边角料,这些都是一一的,你吃那些就成。”   卫殷挑眉,但没想到还是有他的份的,顿时眼睛一亮:“我就知道阿旭还是想着我的。”等旁边掀开,结果看到奇形怪状但味道也还行的东西,再对比旁边被景长霁抱起来又眯着眼乐呵呵傻笑的小崽子,这真的是有了崽忘了夫啊。   只是等往嘴里一放,顿时眼睛更亮了。   与此同时,景长霁怕小崽子太馋,已经捏了一点放到他嘴里,小一一吃着嘴里一抿就化的糕糕,兴奋的直蹦跶,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亮的。   如果这时候景长霁回头,会发现这模样神情和身后某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神同步。   景长霁没敢喂小一一太多,等差不多了,就端起一旁的面,挑起喂给小崽子一点,看小崽子抿着唇吃得眯着眼的小模样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等回过神才发现卫殷不知何时正站在他旁边瞧着他。   景长霁被他看得不自在:“看什么?”   卫殷摸着下巴:“总觉得今天是不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否则,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景二下厨,不仅下了,还做了这么好吃的东西。   景长霁心一跳,但面上淡定自若:“一一能吃东西,我给他做点好吃的,怎么了?”   卫殷轻轻将下巴搭在景长霁肩膀上,瞅着还兴奋的张大嘴露出小米牙的小崽子,叹息一声:“阿旭给小家伙做吃的,也不能厚此薄彼忘了孩儿他爹啊。”   景长霁耳根一红,他这个孩他爹肯定不是指景长霁,而是指自己:“你刚刚是没吃吗?”   卫殷却是偏头拿脸蹭了一下对方的:“虽然我是个大崽崽,但也不能只吃边角料啊,大崽崽也需要好好投喂。”   景长霁难以置信看着他:大哥,你这脸是打算不要它了吗?   卫殷像是没看到,无辜上前,仗着景长霁这时候正蹲着玩喂崽子,一手挡了下崽子,一手动作很速度亲了一口:“那就先讨点别的补偿吧。”   景长霁后知后觉,飞快扫了眼四周,幸亏这时候没人,他瞪了眼像是偷腥成功的猫似的卫殷,幽幽道:“本来还想着一一胃口小也不能吃太多,剩下的三个点心给王爷的,既然王爷不稀罕,那还是我自己吃了吧。”   卫殷一愣,一时说不清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好歹是景二头一次做的点心啊。   而一旁小一一被卫殷刚刚挡住眼还以为在跟他玩,又没心没肺笑了起来,这么一对比,他这个当干爹似乎有点惨啊。   早知道就先等一等,先吃了点心,再亲一口,这两样岂不是都有了? 第89章   更新   卫殷这边和武老将军坦白后, 武老将军立刻安排下去,本来想先与自己儿子商议一番,想了想为了王爷的安全着想, 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武老将军虽然信任自己的儿子, 但人心难免是偏颇的, 他怕等到时候打回汴京万一儿子更看重外孙三皇子起了异心,所以干脆彻底将消息封锁下来。   他派了心腹也是当年承过成昭先帝恩情的副将去安排,等一切准备妥当后,武老将军在高伯的配合下弄了一份誊写下来的婚书以及各种东西,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众将士。   众将士都傻了眼,显然没想到成昭先帝竟然还有遗孤留存于世,难以置信的同时, 等武老将军亲自读了那份婚书, 当得知殿下的生母是前圣女时, 依然是信了大半。   毕竟年纪大一些的对当年巫族也是有所耳闻, 据说前圣女竟是与外人有了苟且怀有身孕,却不肯说出对方是谁。后被夺了圣女的封号不说被关押在圣地, 只是据说前圣女潜逃出去时竟是一尸两命意外身亡,虽说这些只是传闻,但如若不是犯了大错,自幼培养出来的圣女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弃了就弃了?   如今对上之后又了然, 毕竟巫族可是盛传能起死回生的族落。   武老将军又是三朝元老,他确定了婚书不说,还有昭王当年领兵时的印章,也让他们都信了七七八八。就算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却知道这不失为一个打回汴京更为合理的办法, 不管是与不是, 等先打回去,到时候身世问题,自有那些老臣操心。   于是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情况下,成昭先帝在世上还留有骨血的消息不胫而走,就这么传了出去。   而在消息传出去后,在坊间引起惊涛骇浪。   虽说过去了二十多年,但当年成昭先帝的风采与威望依然还在,尤其是对方做过的那些功绩,这些年在成贤帝故意为了表现兄友弟恭之下传颂,更是在百姓心目中地位颇高。   再加上自从那所谓的二皇子登基后,不仅民不聊生,北冥与顾朝边关更是不安稳,导致过得人心惶惶,生怕一旦真的边关破防后那更是灾难。   所以在民怨之下突然出现恍如救世主一般的成昭先帝的遗孤,加上还是武老将军这种老臣说出来的更是让人信服。   最后随着刘贵妃进宫前与霍相有过一段传出来,二皇子与四皇子的身世更是让人怀疑……   毕竟有太子在前,这所谓皇嗣到底是不是卫氏的血脉还真不一定。   于是等消息传到汴京霍相与新帝耳中,差点气死了,但想堵住悠悠众口却是已经来不及。   毕竟边关太远,等传到他们这里,怕是早就整个卫朝百姓都听说了。   不仅如此,让霍相脸色愈发不好看的是,武老将军打着送成昭先帝遗孤回京祭祖的名头直接率领三万将士回京了。   虽然一时半会到不了,但这么浩浩汤汤一行人,让霍相彻底慌了。   可就算霍相再不愿意,他也不可能公然阻止成昭先帝的骨血认祖归宗,以成昭先帝在卫朝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怕是直接能引起民愤。   甚至有些老臣听闻之后在惊讶之后也因为最近对霍相以及新帝的不满生出期待。   如果成昭先帝的这位骨血能有一半先帝的能力以及品行,这是卫朝之幸啊。   汴京这边因为这事引起轩然大波的同时,消息也传到了顾朝封贵妃也就是成灵凤的耳边,她捏着禀告上来的消息,眼神几乎带着恨意与不满的愤怒:“这消息是真的?是谁传出来的?”   封将军皱着眉脸色也不太好看:“已经传遍了,是武老将军提及的。不仅如此,他还拿出了……当年成昭先帝的婚书,以及对方还是昭王时的印章,还有那枚圣女令牌。”   成灵凤听着对方说出婚书两字,神色终于柔和下来,但指甲还是忍不住扣紧扶手,她咬着牙恨极:“武老那个老匹夫,竟敢找人冒充我儿!”   封将军被她这话吓了一跳:“你疯了?”好在他来时已经挥退所有,但还是被吓得心惊胆战,如若这事传出去,怕是皇上第一个饶不了他。   也是当年他为了稳住封家的地位,加上当时舍妹刚好病故封家没有合适的女娥送入宫中,刚好对方出现,他最终还是在利益诱惑下选择与对方合作。   但他没想到对方入宫不过一年,竟是直接冠宠后宫,这么多年依然圣宠不衰。   封将军看着浑身都冒着寒意的成灵凤,叹息一声:“汴京如今被霍相把控,武老将军想要带兵回京需要一个由头,而这个由头怕就是他找个人冒充的缘故。   毕竟能服众又能受到这么多百姓爱戴的先帝也只有成昭先帝了。我倒是觉得这事也不算差,我懂你的目的,你想夺回卫朝给你的亲儿子,但如今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吗?武老将军这人对成昭先帝格外忠心,一旦等到时候汴京安稳下来,你将真正的殿下送过去,岂不是……不用这般麻烦?”   成灵凤深深看他一眼:“你觉得这一切只是麻烦?”可她不觉得,她这二十多年所思所想都只是复仇,这么多年了。   她如今成为了她最讨厌的人,她双手沾满鲜血,她机关算尽,为的是什么?她要让所有卫氏皇族不得安宁,让他们自相残杀给她的夫君报仇。   她想要的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卫朝?她要将一切都捧给她和对方的孩子,这才不辜负她受过的那些痛苦,否则……这一切算什么?   封将军被她的眼神吓到,他几年前就后悔了,尤其是他那位义子的所作所为更加不是好人,这么一个人一旦掌握权势,怕是百姓之祸,可如今……早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封将军叹息一声:“皇上这么多年对你……不薄,你真的……想让皇上恨你吗?”   成灵凤眼神里闪过一抹恍惚,但很快眼神变得偏执而又执拗,仿佛只有报仇才是让她活下去的理由,否则,她如今这样……甚至死都不敢去死,她怕自己到了地下,见到对方,他会讨厌如今这般面目全非的自己。   可她要报仇要找他们的孩子,她想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她只能……选择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封将军还想劝,但成灵凤已经挥手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成惭呢?”她给了他这么多将士让他将人抓回来,结果呢?对方自从离开顾都就再没出现过。   封将军一愣,随即摇头:“派出去的人都无功而返,他连同那些人……像是失踪了。”   成灵凤脸色不太好看:“继续派人去找,既然起了异心,那就……杀了吧。”左右她当年带回成惭的目的也不过是当成棋子,如今棋子已经没用了,早就该成为弃子了。   封将军还想说什么,宫人前来禀告,说是宝少爷进宫了,他眼睁睁看着原本还满眼痛苦的女子眼底柔和下来:“快宣。”   最终封将军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望着这早就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女子,叹息一声,只希望她以后不会后悔。   但如今即使他想弥补也来不及了,他不可能将封家几百口人的命拿去赌,他也赌不起。   另一边,武老将军放出消息后就开始准备回汴京事宜,聿帝则是在给小太子过了生辰后将人送了回去,立刻启程回了殷都。   回到宫里后立刻下了旨意要与卫朝结盟。   本来打算趁着武老将军护送成昭先帝骨血回汴京的机会作乱的北冥将士只能将这个念头压了下来。   毕竟卫朝比北冥强,加上殷朝,他们还真没这个胜算,只是想不通,这个聿帝好端端的怎么就要掺和一脚?   而另一边汴京霍相本来还想借着边关不稳让武老将军暂时不要回来,结果得到这个消息也懵了:聿帝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机会送给他都不要?   可不管霍相怎么担心,武老将军率领三万将士,就这么浩浩汤汤在三个月后回到了汴京。   因为将士太多,加上担心霍相使坏,所以暂时所有人并没有进城,而是驻扎在离汴京城几十公里外的地方。   景长霁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回到了离开这么久的地方,甚至有些恍惚。   他当初离开时还是八月底,如今一转眼竟是过了将近两年了。   卫殷和武老将军他们商讨完接下来的事宜回到营帐,就看到景长霁望着汴京的方向在发呆,忍不住过去从他怀里接过睡得四仰八叉的小一一:“想家了?”   景长霁回神看他一眼:“离开快两年了,怎么不想?”   卫殷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放心好了,一一周岁生辰那天,肯定会让你和家人团聚的。”   景长霁听他说周岁生辰还愣了下,毕竟三个多月前小一一已经过了周岁生辰。   但一想自己对外说的一一出世的年纪往后推了三四个月,这么算起来,可不就是没几天了?   景长霁不太自在唔了声,他这反应让卫殷只当他被自己亲了不好意思,更是忍不住意动。   尤其是随着越是靠近汴京,他越是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景二时的模样。狩猎场上,景二就那么穿着里衣,手臂上被血染红,眉眼脆弱而又孤冷闯入眼中,大着胆子寻求他的庇护……   卫殷没忍住一下又一下轻轻啄着对方的眉眼。   景长霁本来还在想事,察觉到卫殷的动作抬眼,就对上卫殷灼灼溢满柔情的双目,黑漆漆落入眼底,其中满心满眼都是他,这让他也忍不住恍惚一下,仿佛要沉溺其中,一时竟是忘了动作,就那么任对方为所欲为,只是就在卫殷继续向下时,景长霁眼神沉迷其中时恍惚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在卫殷即将亲到唇时,他终于视线下移,就落在卫殷怀里抱着的崽子。   小一一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窝在卫殷怀里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咬着手指头好奇瞅着他,望着自家崽子这模样,景长霁下意识耳根一红,直接推了卫殷一下,没想到,卫殷压根没设防,竟是被推下了床。   景长霁吓了一跳,直接伸手一捞,只把小崽子捞入怀中,而卫殷好在有轻功。   虽然稳稳撑住身体,但还是坐在地上,抬眼就那么呆呆望着景长霁:??   景长霁低咳一声:“大白天的,被人看到不好。”   卫殷:“……”所以这就是你只顾得捞小崽子不顾大崽子的理由?   景长霁被卫殷控诉的眼神看得更不自在,但等瞅见怀里的小一一,理直气也壮地转移话题:“一一醒了。”   卫殷瞅着还嘿嘿瞅着他咧嘴傻乐的小家伙,忍不住上前捏了捏小一一的小脸蛋,惹来小一一瞪大了眼,故意委屈巴巴瞅着他,又仰头瞅瞅爹爹:嘤嘤嘤干爹欺负崽崽!   卫殷气笑了:这小家伙都会告状了啊。   忍不住双手动作极轻捏着小脸蛋逗他,只是他这刚上手,营帐外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长霁,大哥来了!我大外甥呢?快快让大哥瞧瞧!”   还没等营帐里的人回过神,景大哥已经掀开帷幕进来。   下一刻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景大哥愣住,瞧着卫殷,再瞧着正委屈巴巴的小崽子,那跟自家二弟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一看就是他大外甥,竟然被欺负了?   景大哥难以置信瞪着卫殷,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火。   卫殷后知后觉立刻收回手:“这……这是可以解释的。”完犊子,他不会刚见面就得罪了大舅哥吧? 第90章   更新   景大哥幽幽瞅着睿王, 闷闷拱手行了一礼:“下官见过睿王殿下。”随即不等卫殷开口,没忍住心疼问道,“殿下刚刚这是作甚?小孩子还小, 有事还是要慢慢教的。”   话是对着卫殷说的, 眼睛却是不舍得从小一一身上移开, 刚得到消息他就迫不及待跟着来接他的人出了城。   二弟带着大外甥回来了,谁还管朝中的事?   更何况,就霍相连同新帝这些时日办的事,他也不想跟着这等昏庸无能的君主。   卫殷已经上前虚扶一下,顺着景大哥的目光看到小一一正抿着唇害羞地躲在自家爹爹怀里,时不时偷瞄一眼不认识的来人,乖得不行。   卫殷幽怨瞅他一眼:这小崽子, 这时候知道卖乖了, 这一把可坑死干爹了。   再往旁边看去, 刚好对上景长霁似笑非笑的目光, 连忙求救:好阿旭,帮我说两句。   这要是真以为他对小崽子不好事后不让景二嫁给他可怎么办?他是真的拿小崽子当亲儿子看的, 刚刚完全就是逗一逗而已。   景长霁接收到他这可怜的眼神,终于托起还在往自己怀里钻的小一一往前送了一下:“大哥,这就是一一,是小名, 还没取大名,就等回来让大哥来取。”   “好好好。”景大哥忍不住眼圈泛红,鼻子发酸,这么多天他担心的不行, 生怕以后会见不到二弟, 尤其是睿王寻人的消息传来。知道二弟丢了的时候, 他更是日夜无法安眠,怕二弟怀着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就是一尸两命。   好在……终于还是等了回来。   景长霁一行人刚到汴京后,景长霁就让卫殷派人去偷偷先入了汴京将景大哥给带了出来。   如今景长霁随着睿王回来的消息还没传开,他怕事后让霍相知道自己对卫殷的重要性继而拿大哥来威胁自己,从而控制卫殷。   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   只是没想到派去的人速度这么快,竟然刚好在这个节骨眼让大哥给瞧见了。   景长霁将小一一放到景大哥怀里:“大哥,刚刚一一撒娇告状,王爷只是在逗他。日后大哥同一一相处久了就知道,这小家伙擅长演戏,有时候是个小坏蛋。”   小一一听爹爹说他,半懂非懂,还有板有眼真的点着小脑袋,傻乎乎咧着嘴直乐。   小一一也不认生,更何况爹爹和干爹都在,更加好奇瞅着手脚僵硬抱着他的景大哥。   景大哥没怎么抱过小孩,此刻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干脆僵在那里没敢动,可瞧着近在咫尺的精致孩童,越瞧越欢喜,忍不住眼圈更是红通通的。   只是下一刻却被小一一拿小手揪住脸颊的两边,那小手扒拉。   显然学的很快,有样学样。   景长霁赶紧诶了声,将小手给捏住:“一一,不许胡闹,这是伯伯。”   说完瞪了卫殷一眼,都是他教的,结果上来就捏大哥的脸?   卫殷摸了摸鼻子,但爱屋及乌,觉得小孩子嘛。   景大哥显然也不在意,知道刚刚是自己误会了,对卫殷也客气很多,但很快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小一一身上。   小一一本来就不认生,很快就与这个和爹爹长得有点像的伯伯相处甚欢。   卫殷知道他们兄弟两个刚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说,寻个理由就先离开了营帐,将地方让给他们兄弟两个。   景大哥看睿王离开才觉得自在不少,怀里不舍地放开小一一,兄弟两个相对而坐,望着时隔近两年没见的二弟,眼眶又红了:“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景长霁也没忍住眼圈有些红,摇头:“大哥,我过得很好,并没有吃太多苦。”他也没瞒着大哥,将自己怎么避开卫殷派过去的暗卫,却被国师寻到给带走,虽然被困在私宅,好在也平平安安将小一一生了下来。   再之后就是遇到卫殷……   景大哥听完更是感慨:“你与王爷如今……是什么情况?”刚刚虽然一直注意力都在大外甥身上,却也没放过二人的眉眼官司,怎么瞧都有种亲近,还是旁人无法融入其中的亲昵。   景长霁听大哥提及这个,耳根忍不住一红,掩饰性地替景大哥和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我与王爷,已经决定在一起了。”   景大哥睁大了眼,随即想到怀里的崽子,叹息一声:“这样也好。”   景长霁本来还担心大哥会有所反对,毕竟怎么看他带着一个孩子还不是王爷的。   更何况自己还是个男子,就这么与王爷在一起,他怕大哥会担心日后王爷负了他。   景长霁有些不知怎么开口:“大哥你……不反对?”   他掩饰性端起杯盏想喝口水,余光却看向对面,就看到景大哥怜惜低头瞧着怀里乐呵呵的小家伙,摸了摸小脑袋,叹息一声:“你既然愿意,大哥自然不会反对,好歹王爷是一一的亲生父亲……”   景长霁一口水刚入了口,听到这四个字没忍住呛了一下,连忙偏头咳了起来。   因为咳嗽脸脖子都涨红了,他接过景大哥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被水浸润的殷红的唇,难以置信瞧着景大哥:“大、大哥,你说什么?”大哥怎么会以为一一是王爷的孩子?   “什么?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性子还挺皮,喝水也不肯好好喝。不过一一倒是不太像你,你小时候虽然闹腾但不爱笑,一一看来是像了王爷,这眉眼像你,但鼻子嘴巴像王爷。你们两个长得都不错,以后一一肯定长得也不差……”景大哥大概想到景长霁小时候,眼神怀念,逗着怀里的大外甥,越看越欢喜。   景长霁却欲哭无泪,他努力思考自己以前和大哥说起自己怀里孩子的事,到底哪里出了错让大哥以为自己怀的是卫殷的崽?   “大哥,你想错了,一一不是王爷的孩子。”他努力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时候一一被景大哥逗得咯咯笑了起来,刚好小脸扬起来,笑得眯起眼睛就这么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景大哥刚刚那么一说,他下意识看向小一一,此刻眯起眼这么看过来的小家伙,乍然一看,还真的有点像卫殷……   景长霁吓了一跳,赶紧捧起杯子又喝了几口。   他肯定是被大哥带偏了……   景大哥终于后知后觉听懂景长霁的话,皱眉:“你说真的?那一一的亲爹是?”   他忍不住低头去看小一一,又去看景长霁,联想到刚刚看到的睿王,明明就像是一家三口啊,怎么就不是了?   二弟是不是在诳他?   他虽然之前忘记了睿王的模样,但刚刚可是刚亲眼看到的,一大一小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眼睛不像,但怎么看一一遮住眼跟那睿王一模一样。   景长霁不知道怎么和大哥说起上辈子的事,如果谈及那就要说自己当初是怎么心甘情愿怀上孩子的,这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如果是以前他也许坦然说了出来,可自从知道卫殷的心意以及他逐渐沦陷的心,他发现自己竟是不敢回想当初的事。   最终景长霁摇头:“大哥,这事过去就过去了,我如今与王爷在一起……不想再提及那些事。但一一真的不是王爷的孩子,时间上……对不上,那时候王爷并不在我身边。”   景大哥还在低头瞅着怀里乐呵呵的小崽子:难道真的是自己先入为主?   但他明显也听出二弟话里情绪的低落也就没敢继续说,转移话题又说了一番,最后抱着大外甥不肯撒手。   景长霁松口气,看来大哥这是已经接受了他与王爷的事。   景大哥是被卫殷的人带回来的,自然日后也是留在这里,至于景安侯府那些人,他早就与景安侯断绝关系,自然没必要去管。   不过他还是暂时将自己和卫殷的关系隐瞒下来,也不怎么出营帐,尽量减少存在感。   景大哥的营帐就在他旁边。   卫殷因为景大哥来了知道两兄弟有不少话说,所以白天没好过来,怕景大哥不自在。   只是晚上还是忍不住晃悠过来,想见一见景二。   他算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平时他想看到景二就过来了,也没觉得多想,但这才几个时辰就觉得受不住。   他是瞧着景大哥抱着一一去了自己的营帐,说是要给一一取名字,这时候肯定营帐只剩下景二一个。   这么久以来,景二还是头一次让外人带一一,卫殷一个闪身避开景大哥偷摸入了营帐。   只是他过去时没想到景二在换衣服,愣了下。   景长霁听到动静一回头,看到卫殷:“王爷怎么回来了?”   好在他已经换好,只剩下外袍,刚刚小一一被大哥逗得太高兴,脚一蹬,刚好把茶水踢翻了洒了衣袍下摆,他也就换一套。   卫殷却没说话,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外袍,嗓音有些哑:“我帮你穿。”   景长霁疑惑看他一眼,本来是打算拒绝的,可瞧着卫殷低垂着眉眼瞧着他的模样,脑海里忍不住闪过大哥先前的话。   明明是大哥误会了,可那话在脑子里过了之后还是留下了印记,他怔怔就这么将外袍交了过去,仰着头,刚好近距离瞧着卫殷的下半张脸。   像吗?真的和一一很像吗?   他几乎每天与卫殷待在一起,太过熟悉,甚至有时候会不太注意卫殷的模样,此刻却鬼使神差的,突然开口:“王爷你能笑一下吗?”   正望着这么乖巧听话的景二心猿意马的卫殷:“??” 第91章   更新   卫殷因为景长霁的话愣了下, 随即忍不住挑眉嘴角弯了起来:“笑一下?十下够不够?”   景长霁本来说出那句话后就后悔了,但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卫殷脸皮厚的程度,闻言瞧着卫殷噙着笑意的眉眼, 但这样的笑法显然与小一一截然不同。   小一一笑起来是直接眯着眼只咧着嘴露出小米牙, 那小模样让人也忍不住会不自觉笑了起来, 但卫殷不同,笑起来……更像是下一刻就要过来调戏人。   景长霁干脆一把夺过自己的外袍,低头自顾穿了起来:“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卫殷眉头挑得更高,把人往怀里一揽,额头强势抵着他的,这样两人离得更近, 景长霁也只能抬着头瞧着近在咫尺的人:“王爷这是作甚?”   卫殷:“笑给你看……”他怎么就笑起来不好看了?   虽然不常笑, 但为了搏景二一乐, 他还是很乐意为之的。   再说了, 他笑一笑也不是白笑的,自然是要收点补偿的。   半个时辰后, 等景长霁重新去了隔壁景大哥的营帐时,景大哥本来正逗着小一一,听到动静抬头,本来只是随意一扫, 可等看清景长霁的脸,愣了下;“怎么脸这么红?外面很热?”   虽说还没到六月份,但天气的确热了起来,但刚刚不还好好的, 怎么去换了个衣服就这样了?   景长霁反射性摸了摸脸, 唔了声:“天气的确有点热, 大概晒到了,大哥想好一一的名字了吗?”   景大哥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招手让景长霁过来:“我起了三个,但不知道选哪个好,你来看看?”   景长霁看景大哥没再提及这茬松口气,却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幸亏大哥是个心大的,但还是担心被大哥看出唇色不对,掩饰性多喝了几口茶水,这才看过去。   景大哥自从景长霁离开后就算着大外甥出生的日子,所以提前早就想好了,如今只是在这其中选出了三个。   景长霁从三个名字里选了一个,景琛,字文瑿,小名一一,同瑿音。   景大哥虽然稀罕大外甥,但小一一对这个才相处一天的伯伯还是不太熟悉,所以晚上一一还是跟着景长霁回了营帐。   景大哥依依不舍,但还是放他们去了旁边的营帐,这才转身往回走。   不过却是没睡,一直等听到外面有动静后,才在卫殷回来时将人拦了下来:“睿王,和下官喝一杯?”   卫殷看到明显「来者不善」的大舅哥,自然没有不去的理由。   景长霁这边今天见到大哥心情极好,他本来猜卫殷晚上应该会偷偷过来一趟,只是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心想难道是大哥来了之后怕被大哥看到所以不来了?   景长霁想想干脆就打算睡了,直到快睡着时才感觉床边似乎坐了一个人,他一下子醒了过来,下一刻就听到来人压低声音:“是我。”   景长霁听出是卫殷的声音才放下心,身体一放松,困意这才又涌上来,轻轻嗅了嗅,皱眉:“怎么好端端的喝上酒了?”   卫殷在黑暗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双凤眸闪着熠熠生辉的光,尤其是想到刚刚与大舅哥喝酒推杯换盏间,虽说大舅哥话里话外都是警告的话,但能这么说,说明什么?大舅哥这是同意他与景二的事了。   卫殷很清楚景长霁只在意景大哥的想法,所以说服了大舅哥等于获得了认同。   也就是说……他随时都能将景二给叼回窝里了。   卫殷一高兴就忍不住陪着大舅哥多喝了几杯,他还好,大舅哥可是被他喝的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明明知道这时候已经晚了,景二肯定早就睡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过来了,俯身凑近一些,在景长霁看不到的地方,眉眼柔和,满心满眼都是愉悦:“景二,我今天真高兴。”   景长霁微偏着头,闻言困顿的倦意稍微散去一些,抬眼看去:“怎么高兴了?”   卫殷却是低低一笑:“这……不告诉你。”他要偷偷和大舅哥商量妥当,再给景二一个惊喜。   景长霁在黑暗里瞧着他凑近的脸,听着他带了些醉意却莫名温情的嗓音,抬起手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指腹在脸上轻轻抚了抚:“那就不说。”   卫殷却是忍不住就着他略凉的掌心蹭了蹭,像是一个大傻狗,让景长霁忍不住笑了一声,推了一把:“还不去睡?明天不是要跟霍相他们谈判吗?”为了不牵扯到汴京城中的百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武老将军和卫殷这边是没打算真到打进去这一步。   不过也不会退让就是了,毕竟如今主动权是在他们这边的。   卫殷被他这么一笑,也察觉到自己这动作有些不合时宜,干脆破罐子破摔,装醉低头哼哼把脑袋埋在景长霁颈侧,还蹭了一下,耍赖不起来:“我高兴,你要奖励我。”   景长霁乐了:“你高兴是你的事,你又没告诉我,跟我没关系,我怎么就要奖励你?”   卫殷因为脑袋埋在他颈侧听起来声音不甚清楚:“我不管……”   景长霁忍不住抬起手捏着他的耳朵,掌心去推他的脸:“就该让一一看看,他这干爹多幼稚,还不如他。不如改名得了,叫二二。”又憨又二,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非要一条路走到底,明明当时知道他有一一的时候气成那样,却还是自己忍了下来,甚至真的说到做到,将一一当成他的孩子般。   景长霁能看出他是真心对待一一的,心在这一刻也忍不住软的一塌糊涂,声音也愈发轻柔,“你说你怎么这么傻?”   卫殷却没说话,不知有没有听清,只是顺着景长霁的掌心亲了亲,再顺势往前时,景长霁耳尖动了动,却没躲,只是等了半晌,对方却没下一步动作,等他忍不住偏头去看,发现卫殷……睡着了。   景长霁:“……”   第二天卫殷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睁开眼瞧见熟悉的帐篷顶还没反应过来,坐起身才想起来景大哥来了,他不是应该去住别的帐篷了?怎么还在景二和一一的帐篷?   这会儿景长霁抱着一一从外面进来,绕过屏风,看到卫殷醒了,挑眉:“王爷发什么呆呢?武老将军他们已经准备差不多了。”   卫殷揉了揉眉心,后知后觉想起昨晚的事,他一高兴就跑来了……结果人没亲到还睡着了?   卫殷可惜的表情落入景长霁眼底把他气笑了:“王爷还不起?下次喝了酒还是别走错帐篷……”这厮睡死了是真的死沉死沉的,大半夜起来把人挪到床榻上,费了好一番功夫。   卫殷低咳一声,赶紧去洗漱换了一身衣袍,因为这次要见霍相,气势上不能若。   所以最后换上一身盔甲从里间出来时,小一一本来正趴在景长霁怀里玩,一扭头看到立刻眼睛放光,小胳膊张开就要抱:“爹……抱……”   太过着急,忍不住爬起来,小手撑着景长霁的肩膀,那迫不及待的小模样让景长霁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你干爹可抱不了你,他有正事。”   景长霁这么说着却也忍不住看了眼卫殷,他到边关的时候敌军已经退了,后来他也没怎么见到过卫殷穿盔甲,此刻乍然一看,冰冷的盔甲让卫殷的五官愈发凌厉,却也格外让人移不开目光。   对方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王者,拿着头盔这么走出来时,抿着唇微微眯着眼看过来时,有种睥睨众生的感觉,却也因为出色的五官,惑人心神。   只是下一刻却是嘴角一弯,凤眸底的冷意顷刻间散尽,反而因为为了逗一一故意做出搞怪的动作,一一咯咯的笑声响起,刚刚景长霁看到的一切也都没了,让他无奈:看来还是一物降一物。   等卫殷伸手来抱一一时,景长霁把小崽子放到他怀里:“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卫殷将头盔放到一旁,小一一却是稀罕伸手要抱,卫殷干脆拿着让他玩。   但到底营帐不大施展不开,所以他直接抱着一一走了出去,在营帐前的空地上逗一一玩。   就在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一行人,为首的是武老将军等人,在旁边则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远远瞧见这一幕愣了下:“这是睿王?”   武老将军闻言看了下,不咸不淡笑了声:“霍相眼力还是这么好。”   卫殷在他们过来时也看到了霍相,皱眉不悦,显然霍相提前了一个时辰过来不说,还打扰了他和一一培养父子之情。   霍相脸色难看,他本来就因为睿王兵临城下一夜没睡,此刻瞧见不远处的一大一小,更是脸色黑了下来,嘲讽道:“本相倒是不知,睿王动作这么快,这连子嗣都有了?”睿王不是断袖吗?他不是和那个景二感情颇深吗?怎么这么速度就连孩子都有了?   什么为了成昭先帝骨血,怕是睿王想自己登基为帝吧?   武老将军讶异看过去:“相爷怕是想多了,这并非王爷的子嗣。”   霍相本来心里就有气,冷笑一声:“你当本相眼瞎吗?那孩子长得跟睿王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你们就算是想瞒,瞒得住吗?”   卫殷抱着小一一没过来,但他耳力好,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看来霍相这是故意来找茬了?   武老将军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脸色不太好看,只有一旁的高伯愣了下,他因为自小将王爷带大,几乎没怎么离开过王爷身边。   所以王爷的改变也是潜移默化刻入脑海里的,所以压根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因为看得多了王爷长大后的模样,他已经不太记得王爷小时候长什么样,此刻被霍相这么一提。   他愣愣看过去,这么一瞧,小主子还真的长得和王爷小时候很像。   可他又不太记得请王爷小时候的模样,一时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但这个念头一起,越看越觉得小主子像极了王爷…… 第92章   更新   景长霁端着托盘过来时就看到四周的气氛不太对, 他没有内力,所以压根没听到先前霍相的话。因为隔了一段距离,他只隐约瞧着不远处站着的一行人是武老将军他们, 但具体是谁倒是没分清。   “怎么了?”他靠近了发现卫殷脸色不太好看, 周身的寒意几乎要把人冻僵。   倒是小一一还没发现自家干爹情绪不对, 还使劲儿往上探,想拿小手去够头盔上的揪揪,发现干爹不理他,还仰起头苦恼瞅着,想着怎么能吸引干爹的注意。   等窥见爹爹过来,立刻挥舞着小手要让爹爹抱,这样干爹肯定就注意到崽崽啦。   卫殷收回目光, 眉眼柔和下来:“没事, 霍相来了, 你先带着一一, 我去会会这厮。”本来他就看不上霍相这种小人,为达目的利用女人上位, 如今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妄图控制新帝二皇子达到改朝换代。   如今更是一上来就故意惹不痛快,那就没必要给他留面子。   景长霁嗯了声,知道他们今天要商讨成昭先帝骨血的事, 说实话一开始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很意外,毕竟他看得那本书并未提及这回事。但他当时并没有看完,加上他第一世的时候离世的时候过早。   如今剧情早就如同脱缰的野马, 那么蝴蝶效应产生作用也有可能, 这事估摸着第一世的时候也发生过, 只是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如今不过是提前罢了。   景长霁将托盘交给卫殷,将一一抱过来:“你去吧。”   卫殷安抚看他一眼,这才大步朝武老将军那边走去,眼神森冷可怖,像是猛兽般要将霍相整个撕碎。   霍相被卫殷的眼神吓了一跳,随着对方靠近,这种压迫感愈发的强烈,他终于想到如今自己这边才是弱方,将视线收了回来,但垂下的眼神里却带着不理解。   刚刚那是那位景大人吧?他之所以记得,主要是这位景大人颜值高,让人记忆犹新。   可怎么看着像是睿王与那景二一起带着那孩子?   武老将军这时候开口解释道:“霍相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那是景大人的子嗣,当然,如今的确是认了王爷当干爹,说是王爷的子嗣倒是也没问题。”   但干的和亲生的,这又是不一样的。   霍相本来看到那一幕警铃大响,如今听到这解释一愣:“景大人的子嗣?可他与王爷不是……”   这下武老将军的脸色也难看下来:“霍相,传闻罢了,还是眼见为实。毕竟霍相也不如传言中的那么忠君不是吗?”   对方毫不掩饰的嘲讽让霍相脸色铁青,但同时却松口气,看来是自己记错了。   毕竟他虽然见过睿王小时候,但也是二十来年了。大概是那孩子长得太好,以至于他看错了,只要不是睿王的孩子倒是也就无关紧要了。   但霍相很快就知道自己一句话还是得罪了这位睿王,他听着卫殷的目的,脸色难看之极:“王爷这是要篡位吗?”   不过是老睿王之子,就算是老睿王活着,皇上还有这么多位皇子在,怎么也轮不到睿王这一脉来继承皇位。   睿王倒是好,不仅要让二皇子禅位给成昭先帝的遗孤,还要将他这个相爷的位置罢免,甚至还要公布当年成贤帝谋害成昭先帝的事?   睿王这是疯了吗?   卫殷望着霍相难以置信的脸,嘴角勾着嘲弄的笑:“那么霍相来说说看,本王说的这几条,哪一条不合情合理了?”   霍相猛地站起身,咬牙:“睿王这是完全没打算好好谈是吗?”   武老将军这时候才站起来当和事佬:“霍相,你既然肯过来,那么应该也清楚如今不是你愿不愿意的情况,而是你能不能替二皇子守住这皇位。或者说,霍相是怕这皇位易主之后,让你这么多年的计划也落了空?要不要让老夫替你回忆回忆当初刘贵妃入宫前是被你养在府外的别庄的?”   霍相倒吸一口气,显然没想到他们竟然将当年这么多年前的事都查的一清二楚。   武老将军嘲弄笑了声:“霍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你可不是只寻了刘贵妃一位,听说还有一位比刘贵妃还早,甚至模样也更为出众,老夫倒是好奇,霍相将那位更为出色的女子送到了何处?莫非……是别处?霍相这不仅是打算祸乱卫朝国都,连别国也没放过?”   如若不是去查,武老将军还真不知道霍相干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   二十多年前,先后养在府外别庄两位容貌绝色的女子,若不是细查,还真不为人知。   霍相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去看,细看之下,放在一旁的手指竟是在微微颤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武老将军却是冷笑一声:“这些年,你与成贤帝倒是将老夫瞒得深。若非见到成昭先帝的遗孤,老夫倒是不知道……当年成昭先帝突然驾崩竟是自己的同胞兄弟所为。你能达到如今这个位置,霍太后又知道多少?”   他也是头一次清楚意识到外戚专权的危险,从霍太后到霍皇后,如今是霍相……   也是他被当年成昭先帝胞弟的名头蒙蔽了双眼,加上成贤帝会演戏,他压根从未怀疑过成贤帝与当年成昭先帝的驾崩有关。   武老将军深吸一口气:“睿王殿下说的哪一条不对?如果要说继位更为顺理成章的,理应是成昭先帝的遗孤才更合适。毕竟当年如若成昭先帝没有出事,别说二皇子,成贤帝能不能登基都是问题,更何况,成贤帝谋害胞兄,他才是篡位吧?这种人品,压根不配为卫朝君主,理应废了他的封号昭告天下,既然他都不配,他的子嗣又有什么资格登基为帝?”   武老将军句句大逆不道的话让在场的众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但想到成贤帝生前的所作所为,与成昭先帝的惨死一对比,这些话还是轻了。   霍相脸色灰败,却还在强撑:“你们又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你们说的谁有能信?更何况,你说对方是成昭先帝的遗孤,他就是了?有证据吗?”   这也是霍相敢来的原因,他压根就不信,不信成昭先帝真的留了子嗣,否则这些年为何从未寻来过?   就算真的有这个人的存在,证据呢?他可不信。   所以他颇为自信过来了,也是觉得没有证据那么只要成贤帝名声在,只要二皇子还是新帝,那么这些人压根不敢对他如何。   武老将军面上的神情愈发嘲讽:“这样啊,那就让霍相求仁得仁吧。”   武老将军挥挥手,很快有人上前,将一个个的证据一一摆在面前。   一开始霍相还不信,可等拿起来第一个开始看,越是往下看他的脸色越白,到了最后浑身都在颤抖,因为恐惧不安,他突然像是疯了般上前想要将这些东西撕毁掉。   他动作太快,除了卫殷和武老将军,其余人立刻上前去抢,但被武老将军紧接着阻止了:“让他撕,就算是撕这一份,老夫这里还有无数份。霍相,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这般人品老夫会给你真的吧?”   说到这看到霍相乍然停下的动作以及难以置信抬起的头,那癫狂猩红着眼圈的模样让武老将军得意万分,花白的胡子因为激动一吹一吹的,还是殿下厉害,早猜到霍相人品不行,提前准备了这些。   武老将军像是刺激不到他,继续缓缓开口道:“霍相,这些只是开始,从你踏进军营的时候,无数份这些证据以及散布整个汴京茶楼,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是在同你商议吧?”   有这么多将士在,又有证据能完全毁了成贤帝这些年营造的仁慈。   一旦戳破成贤帝生前的假面,那么百姓只会更加对成昭先帝恭敬而又爱戴,甚至因为这般好的贤君被成贤帝所害,也更加看重,同样的,对于害死成昭先帝的成贤帝,也只会更加愤怒。   一个残害胞兄,暗害皇叔,杀害忠臣的皇帝,怎么可能还配称一句仁君?   这般的皇帝,不过是人人得以诛之。   如此一来,成昭先帝的驾崩、老睿王的惨死、当年那些老太医的被灭口,以及后来种种,只会让百姓对成昭先帝的遗孤愈发上心。   到时候不用他们出手,百姓也会想让二皇子这位皇位还没坐热的新帝禅位。   霍相显然也猜到他们的目的,望着手里如同雪花般的信笺,一口气没上来,加上将士上前的冷笑目光,一口气没上来竟是撅了过去。   武老将军冷笑一声:霍相机关算计,最后还是对自己太过自负,他们既然敢打回来,怎么可能没有证据?想到过去被蒙蔽的那些年,他蓦地转身,赫然跪地:“王爷,是老臣老眼昏花,让您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苦!老臣……罪该万死!”   众将士愣了下,不过也只当是因为老睿王的死导致武老将军这般,并未将睿王与成昭先帝联系在一起。   卫殷面上倒是淡定自若,今日所谓的谈判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事情了了,他站起身,亲自将武老将军扶起来:“老将军客气,接下来怕是汴京会暂时不稳,还需要老将军派人看着些。”说罢,轻轻拍了拍老将军的肩膀后,抬步走了出去。   高伯立刻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只是他虽然跟着,却一直心神不宁,望着王爷的背影欲言又止。   卫殷赫然转身,皱眉瞧着高伯,神色稍缓:“高伯,你今日怎么了?瞧着心神不宁的,可是有事瞒着本王?”   高伯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轻轻摇头,直到回到王爷的营帐,只剩二人时,他还是没忍住直勾勾盯着王爷的面容,仿佛要从这张脸上窥探出当年王爷还是个小孩子时的模样。   卫殷:“高伯,你确定没事要说?”   高伯咬咬牙,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先前霍相说的话……你可听清了?”   “什么话?”卫殷对霍相压根不上心,他已经开始去脱身上的盔甲,想着等下去找景二,很快他们就能回到汴京,到时候岂不是景二又要跟着景大哥回去了?如今两人都在一起了,他得想个办法将景二留在身边。   否则忙起来,一整天都瞧不见,心里思念成狂受折磨的也只有他自己。   高伯深吸一口气:“就是霍相说小公子与王爷小时候像的话……”他不等卫殷变了脸色,立刻补充道,“王爷,属下想来想去,其实以前也想说,小公子的确与王爷长得极像,但也因为小公子也长得像景大人,所以也就没怀疑过。但这次被提醒,怎么看都觉得王爷……与小公子真的很有父子相。”   卫殷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皱着眉:“高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自然是乐意小崽子跟他像,但他也清楚景二这人性子敏感。   若是让人听到这番话,他担心景二会多想,是觉得自己手底下的人怀疑小一一不是他的孩子。   毕竟没有哪个父亲想听到自己的骨肉不是自己的,被人这般私下里质疑。   高伯也觉得自己多想了,可是……   “属下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属下也是奇怪,为什么小公子又像景大人又像王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公子和景大人王爷是真正的一家三口。”高伯说完这话自己先忍不住后悔,毕竟这怎么可能?先不说时间上对不上,再就是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和孩子是一家三口,就算是,除非景大人是女扮男装,可怎么可能?   卫殷本来已经打算嘱咐高伯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乍然听到一家三口这话,一开始先是一喜。   毕竟他自然是愿意被人这么说的,只是等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他脑海里闪过不久前景二的话。   怔愣之下,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僵硬着脖子去看高伯:“你刚刚……说什么?我与景二真的和一一像是一家三口?”   高伯本来还担心王爷发火,一听这,迟疑下,还是小声道:“当然这只是属下想多了,毕竟景大人又不是女子也生不出来小公子,也不可能……大概是王爷与景大人父子两有缘,这才像了……”   卫殷却是怔在当场,后面高伯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脑海里只剩下当初他误以为景二说的玩笑的话,以及那道疤痕。 第93章   更新   卫殷脑海里因为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浑身僵硬,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真的开始信了这种可能性,可怎么可能呢?   如果一一真的是景二生的, 那、那孩子的生父呢?景二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替别人诞下子嗣?   甚至一想到景二可能替别人生孩子, 卫殷感觉眼前一黑, 甚至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攥着无法呼吸。   他的脸色太过难看,以至于高伯本来说完只是想偷偷看一眼,被吓了一大跳,还当王爷是听了自己的话发了火:“王爷,属下只是这么一说,毕竟也不可能的事,怎么看小公子出生的月份也对不上。那时候王爷压根不在景大人的身边, 是属下胡说八道……”   可高伯的话却戳中了卫殷的痛楚, 正因为月份对不上, 一一才不会是他的孩子, 可如果一一真的是景二生的……   “王爷你怎么了?你别吓属下。”高伯还是头一次看到卫殷这样的神情,尤其是眼底的痛色让他后悔说出这番话, 脑子一乱,胡言乱语只为了让王爷冷静下来。   不管说什么,只要能让王爷静下心,他下意识说出口的话却也是之前很多的疑惑, 交织在一起,竟是误打误撞:“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属下只是胡说,若是假设景大人真是女扮男装, 是小公子的生母, 其实这么说起来, 也不一定小公子就不是王爷的孩子。我们见到小公子的时候他已经长牙了,按理说那个年纪长牙的确是快了点。   虽然也不是没有,但怎么瞧着小公子不像是刚六个月大,所以也许小公子年纪更大一些,往前推算一下,景大人也在王爷身边……”   高伯这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压根没过脑子,左右景大人也不可能是女扮男装,所以小公子压根不可能是两位的骨肉。   所以只要现在哄着王爷顺着他,让王爷冷静下来即可。   高伯之所以这么担心是因为秦大夫背叛卫殷之后,他体内的毒虽然压了下来,但全靠他的理智与修为,若是真的失了神智,很容易即使不是特定的日子也会发作。   如今这里是营地,又是白日,真的发作怕是……很难瞒得住。   但高伯的话让卫殷猛地看过去:“你说什么?就算是往前推,本王与景二也不可能生的出一一……”他与景二压根就没有过身体接触,又如何生得出孩子?   “这……”高伯也欲哭无泪,他只是想让王爷的情绪安抚下来啊,怎么瞧着王爷情绪愈发不对了?他还能找什么借口?问题是也没别的借口了,怎么看小公子都不可能是王爷的子嗣,但谁让他嘴贱,非要提王爷与小公子长得像?   就在这时,卫一回来禀告在汴京坊间散步消息的事。   高伯一听到卫一的声音,立刻让卫一进来,万一等下王爷发作控制不住理智也好让卫一控制住,等卫一进来他立刻出声嘱咐:“你看着王爷,无论怎么都要顺着王爷,我去喊人,王爷怕是要提前发作……”   “怎么会?”卫一懵了,不是还有好几日的吗?   但还没来得及多说,高伯就走了出去,卫一抬头大着胆子去看卫殷,这才明白为何高伯会这么说,王爷整张脸都黑沉如墨,甚至隐隐体型也有变化,这预示着内力要压制不住,他连忙上前:“王爷,需要属下帮忙压制毒性吗?”   卫殷压根没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一是景二生的,是他与别的男人生的。   是谁?巫寂吗?应该不是,如果是巫寂,以他对景二的了解,景二肯定会杀了巫寂。   可即使不是巫寂,也代表着是别的男子……   只要脑海里想到这种可能性,他感觉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痛,痛得让他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混乱的意识各种交织在一起,体内翻滚的两种毒的平衡仿佛要被打破,却被他还没脱离的理智一点点压了下去,就在理智即将濒临崩溃间,脑海里却想起另外一种陌生的场景,黑漆漆的山洞里,低低的喘息,以及景二的脸……   这些曾经出现过梦境里模糊不清的画面此刻随着理智被毒性驱使,竟是重新被回忆起来,甚至逐渐清晰,仿佛真的发生过一般。   可他怎么可能去过什么山洞?   但高伯的话在这时候也清晰的提醒着他,也许呢?也许是真的呢?   否则为何一一会长得这么像他?如果一一真的是景二生的,一一长得像景二又像他,他们是一家三口,那除非一一的生父与他长得很像,可这世上,怎么可能这么凑巧与他长得像?   卫殷的心脏因为这个念头剧烈跳动起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浑身因为这个可能性在止不住的轻微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他可能是一一的生父,景二为什么会不知道?他又为何隐瞒?   卫殷对自己的记忆很有自信,他确定存在自己记忆里并未与景二有过任何越界的举动,但……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当初前去赈灾途中,他曾经因为秦大夫的背叛怕发作时连累景二也是为了怕暴露所以提前离开,而当时他只记得自己发作时挣脱铁链后再也不记得后面的事情。   而之后他再醒来……已经是好几天之后。   卫殷深吸一口气,沉沉盯着面前单膝跪着的卫一,他一边觉得卫一他们不敢瞒着他,一边却又忍不住期待,也许呢?   不然为何一一长得这么像他?   “卫一。”卫殷的声音因为压制毒性以及体内紊乱的内力而嘶哑,“当初赈灾途中,你们瞒了本王什么事?”   卫一本来正在纠结高伯离开前的嘱咐要怎么履行,难道要让他直接上前控制住王爷吗?   乍然听到王爷的话,尤其是赈灾途中这四个字,让他浑身一颤,回过神时眼神发虚立刻低头:“属、属下……”   他没想到过了快两年王爷会重新提及当年的事,没掩饰住最初的情绪,好在很快冷静下来,可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当初之所以瞒下来,是怕王爷惩治暗卫,当初跟着赈灾,如果他们出事,对王爷是一场劫难没人保护王爷。   但如今却又与当初的情况不一样,这么多将士在,王爷的安危除非真的毒发也不会有影响,加上当初的事的确是他们失职,想了想,他终究还是不敢再瞒下去:“属下……的确有事瞒了王爷。”   卫殷屏住了呼吸,咬着牙:“何、事?”   卫一低着头,想着高先生说要顺着王爷,那这算不算顺着王爷?如今景大人是平安的,那应该说出来除了他们受罚应该也影响不大?想了想,他老老实实将当初黑袍男子如何突袭,景大人为了大家不受波及,以命相要挟心甘情愿随着那个黑袍男子离开了。   直到好几天后他们才找到景大人,但当时景大人的确是安然无恙的,加上当时情况特殊,他们才不得已瞒了下来。   卫一跪在地上,头垂着挨着地面:“是属下等人无能,当初让景大人差点……王爷惩罚属下吧?无论如何,都是属下……”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只感觉眼前有风似乎卷过。   下一刻,等他回过神抬头,面前坐着的椅子上哪里还有王爷的身影?   卫一吓了一跳,想追出去,但王爷没让他起来,那他是先去追还是继续跪着?   而另一边,景长霁从卫殷手里接过小一一之后就去找了景大哥,他不确定这次谈判要多久,所以干脆带着一一过去找景大人,想着日后回汴京后的打算。   只是景大人这时候满心满眼都是大外甥,至于日后的打算肯定不用这么着急想。   如若日后成昭先帝的子嗣登基,怕是要禅位,加上新帝登基,以及朝臣更换,没有几个月安定不下来。   景大哥如今一颗心扑在小一一身上,尤其是每次听到小一一喊二弟爹爹他就羡慕不已。   这就算了,竟然还喊睿王爹?先前他还当睿王是孩子的生父那也无所谓,后来知道不是,只是一个干的,那就更羡慕嫉妒,所以忍不住开始教小一一喊「伯伯」,不行喊「舅舅」也行啊。   只是这两个字显然对小一一来说很陌生,虽然有时候能喊出来,但不太清楚。   景大哥这边正耐心教着的时候,突然帷幕被大力掀起,一个身形就钻进了营帐,让本来空间还算可以的营帐顿时给占得暗下来不少。   景大哥瞥了眼睿王,本来想起身行礼,只是一看之下却是愣了:“王爷你……”   卫殷声音哑的厉害,他进来后就攥住了景长霁的手腕,几个呼吸间,勉强冷静下来,朝景大哥露出一个笑。   但因为此刻心情复杂,加上面皮一直绷着,笑起来格外古怪:“本王寻阿旭有要事,劳烦大哥照看一一片刻。”   景大哥被他这模样给惊到了:不是谈判去了吗?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要打起来了?   不等景大哥回过神,卫殷已经攥着景长霁的手腕大步走出营帐。   景长霁奇怪他这是怎么了,当然也和景大哥想的一样,怕是谈判结果不好这是吃了亏所以心情不好?   景长霁的营帐就在景大哥旁边,等帷幕掀开,景长霁担心问道:“是霍相那边……”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直接按在了一旁的屏风上。   眼前的光几乎被挡了大半,景长霁愣愣抬眼望着卫殷想问,等对上卫殷猩红的双眼愣住:“你……毒发了?”可不是还有好几天才发作?   卫殷此刻心情格外复杂,尤其是因为某种可能性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   但攥着景长霁的手腕却没松开,掌心的炙热让景长霁甚至不敢大声开口,生怕惹来旁人让人知道卫殷的身体状况。   卫殷摇头,声音哑的厉害:“没有毒发。”   景长霁松口气:“可你怎么……”   卫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随即慢慢向下,空着的一只手出其不意落在景长霁的肚子上,隔着衣服向下,落在肚子上的疤痕,声音轻得仿佛一吹就散:“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   景长霁一开始没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可随着垂眼看到他掌心放得地方,神色微变,猜到卫殷是终于信了,所以他是知道……自己给别人生了孩子的事了?   景长霁眼底的情绪格外复杂,但这是他原本就要告诉卫殷的,只是上一次无论他怎么说对方都只当是开玩笑并没有信,此刻反而轻松不少,轻轻叹息一声:“你信了啊?”   卫殷眼圈愈发的红,如果此刻景长霁抬头会发现对方的眼神复杂难言,既有不安又有慌乱,既欢喜又忧愁,怕希望落空,怕是另外一种可能性……   可最终他还是声音很轻隔着衣服像是安抚般摸着疤痕:“是当初赈灾途中你被人抓走的时候怀上的吗?”   景长霁一愣,显然没想到卫殷竟然知道了。   当初的事高先生说要瞒下,他也怕连累卫一他们,加上那孩子本就是他心甘情愿怀上的,也怕卫殷知道后迁怒旁人,这才瞒了下来。   如今……   既然他已经决定坦白,他都能说出一一是自己生的,那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其实也没必要瞒着了。   景长霁叹息一声:“你都知道了?当初是我心甘情愿跟着那人走的,与卫一他们没关系……后来是他们给我喂了药,我才……”他虽然早就想清楚要与卫殷坦白,可真要说出那段过往,他面对卫殷依然不知要怎么开口,可临头一刀,他最终轻轻继续道,“我因为药效发作,与一一的生父……这才有了他。我不是要瞒着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何况,那时候我不想让人知道我能生孩子,是个……怪物。”   他轻轻说完却一直没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声音,如果不是卫殷攥着他手腕的掌心在轻轻发抖,他还真的以为对方没听到。   景长霁的心脏也忍不住痛了起来,卫殷听到这些,该有多难过?   只是下一刻,他却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卫殷低低的笑声,一开始很轻,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到了后来却是笑声逐渐加大,最后仿佛是肆意愉悦至极的笑。   景长霁难以置信抬眼:他这是受刺激太大气疯了?   他刚想抬眼,眼前一暗,就被卫殷迫不及待夺去了呼吸,甚至力道大到几乎让景长霁以为对方要将他拆吃入腹。 第94章   更新   直到景长霁快要呼吸不过来卫殷才将他放开, 他手脚发软,脑子晕乎乎的,神情一时还有些怔忪, 没从刚刚……回过神。   卫殷瞧着他这模样, 忍不住一手揽着他的腰, 一手抬起轻轻摸着他的脸,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对不起……”   “嗯?”景长霁缺氧的大脑终于让他恢复些理智时就听到这么一句,疑惑抬眼看去,却对上卫殷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黑眸时又耳根一红略微偏头,“王爷好端端的说什么对不起?”   他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当初巫寂隐瞒身份设计这一切,他走的时候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些都不是卫殷当初能掌控的。   他原本还担心卫殷会因为这件事情的真相而动怒, 但想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毕竟当初卫殷知道一一的存在时, 明明那么气,可最后还是爱屋及乌……反而对一一极好。   景长霁能清楚听到卫殷剧烈跳动的心脏, 眉眼温柔:“如果真的要说抱歉,也是我不该瞒着你,骗了你这么久……”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被卫殷若有若无的碰触打算, 他无奈,可重新抬眼却在看到卫殷眼底熠熠生辉的笑意愣住,他怎么觉得今日的卫殷特别奇怪?不会是真的是气疯魔怔了吧?   他刚这么想,卫殷下一句就是:“阿旭, 我真高兴, 此刻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愉悦, 过去二十多年,我身负血海深仇,我以为我被世人所弃,可自从遇到你,一切似乎都像是在补偿我……”   景长霁一脸懵:“你……真的没事儿吗?”他确定他自己现在精神状况还好吗?   卫殷后知后觉意识到景长霁这话里的深意,没忍住笑出声:“我自然没事,甚至好的不行,只是对不起,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让你受了这么多的罪。”他的掌心再次落在他腰腹上的疤痕上,想到当时惊鸿一瞥看到的,那时候他为了隐瞒自己能生子的事怕是受了不少罪,“还有一一,我太蠢了,我竟然以为当初你说的那些都是玩笑话。明明一一与我长得这么像,我怎么就这么笨从未想过一一是我的孩子……”   景长霁越听越懵,等最后一句出口,他完全怔在那里:“不、不是,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一一……怎么会是你的孩子?”是说以后要将一一当成亲生子吗?可当初他不是已经说过了?   卫殷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黑眸格外认真:“阿旭,我没有误会,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一一是我与你的骨肉,当初在赈灾途中山洞中……一一的生父,就是我。”   景长霁愣愣瞧着卫殷的瞳仁底,里面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明明每一个字他都懂,可合在一起他怎么就觉得这么匪夷所思?卫殷说一一是他的骨肉?当初在山洞……是他?   “可你当初并不在……”景长霁喃喃一声,更何况,当时虽然看不到脸,他最后却是看到一点身形,那并不是卫殷,否则当时他就会发现。   卫殷眼底的愧疚更加明显:“当初秦大夫背叛了我,在我日常服用的药物里添加了一味东西。我对他并未设防,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加上那时候刚好是我两种毒性相互克制后遗症发作的日子,我怕到时候无法控制会伤及无辜。   所以寻了个由头,说是走了另外一条路,之后再与你们汇合,实则……我一直就在附近。”   景长霁怔怔愣在原地,显然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他一直以为秦大夫是后来背叛的,没想到那时候就已经……他突然想起当初巫寂还是黑袍男子时与北冥质子说的话,还有给他服用的药,最后他那么轻而易举逃离,这么顺利,其实……压根即使巫寂故意放行?   所以那药……是不是专门为了卫殷设计的?   他只记得当时黑袍男子说那药一个月会发作一次,可后来并未发作过……他当时猜测是跟自己的特殊体质有关,毕竟他能以男儿之身有孕,所以也是因此,刚好让卫殷也避过了一劫?   卫殷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眉眼间都是安抚:“现在信了吗?”   景长霁已经信了大半:“可你的身形……”   卫殷握着他的手放在胸前:“因为平时我会压制住内力,毕竟我的内力太过雄厚,一旦运转外泄容易打破两种毒性,所以除了发作的时候会恢复外……其余的时候就是这幅病怏怏的模样……”这也怪不得景二从未怀疑过。   他忍不住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恢复给你看。”说着就要调动内力,如今离发作还有段时间,稍微改变一下倒是也不影响。   景长霁惊然回神,立刻阻止:“你疯了?让人窥探到一二,你不怕被人抓住把柄?我信了信了!真的信了!”他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世,他竟然从始至终怀的都是卫殷的孩子?   可第一世的时候……卫殷并未出现过……   如果没有这么多凑巧,卫殷第一世的时候对他并不了解,他们也没有交集。   按理说即使发生他被绑的事,卫一也不会如这一世隐瞒,这样说起来,卫殷第一世的时候是不是知道自己怀过他的孩子?   景长霁一愣,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初他因为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拿到瘟疫方子尽全力救治后导致没了孩子并且流血不止。   当时他昏迷不醒,后来醒来才知道是个贵人救了他。   第一世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贵人是谁……如今想来,会是卫殷吗?   所以后来卫殷并未再出现,任凭太子登基为帝也是因为当时他全身心辅佐太子,第一世的卫殷因为弥补所以……打算成全他与太子?这才选择并未争抢皇位?   也只有如此才能说得通为何这一世会提前这么多,按照卫殷的实力。   如果第一世他想夺回那个位置轻而易举,可后来太子却能登基……   景长霁眼圈微红,也因为这个猜测心酸,明明两人第一世只有那么一点交集,只因为自己被牵扯在内为了补偿自己,当初卫殷到底牺牲了多少?只可惜,他第一世轻信了太子,最终不仅害了自己,还无意间影响了很多事。   甚至不知道第一世的时候救了自己的竟然就是卫殷。   卫殷被景长霁这模样吓到了:“对不起,我当时因为毒发并不记得当时的事,我……你是不是恼了我?也是我活该,我……”他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如果不是这次刚好凑巧高伯提起,他是不是一直不知道一一是他的骨肉?   景长霁摇头:“真的要说起来我们都是受害者,要怪……也要怪巫寂。”   景长霁眼神沉沉,他原本只以为巫寂只是给他下了药,造成了这种局面。   可他没想到,巫寂竟然是将他当成牺牲品,是专程为了算计卫殷存在的。   如果不是刚好他的体质特殊导致虽然两人按照巫寂的计划在一起却并未发作,否则他甚至不敢想他们的结果。   景长霁将当初自己这边知道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卫殷脸色也不太好看,尤其是想到巫寂竟然拿景长霁来……如若另外一个人不是自己,他想想那种结果,将巫寂千刀万剐的念头都有。   卫殷:“五毒派我会派人去查,这段时间也查到他与合欢宗也有牵扯,只是他是少宗主,宗主据说……是个女子,我怀疑合欢宗宗主是我的生母。”   卫殷本来没查到之前没打算告诉景长霁,过去的恩怨牵扯太多,他也不想让景长霁因为这些事整日心惊胆战。   但想到巫寂也合欢宗以及他生母的关系,卫殷还是决定告诉景长霁。   景长霁愣住:“什么?”   卫殷既然开了口,拉着景长霁绕过屏风坐在一旁,将当年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包括他的身世以及成圣女是他生母以及成圣女还活着并利用巫族秘术将巫寂这个真正的「太子」起死回生利用报复的事说了出来。   景长霁听得目瞪口呆,完全超过了他对第一世的了解,他原本只当自己先入为主以为巫寂是好人,万万没想到他所在的只是那本书的一角。   他这才明白自己当初错的有多么离谱……但望着卫殷,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他从第一世能怀上一一只当是自己体质特殊,所以才能以男儿之身生子,如今听到卫殷是巫族后人……   巫族从古至今就是个神秘的族落,传闻很多,秘术也不少,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起死回生之术,但这些对外也只当是胡说。   可巫寂这个例外,却告知世人巫族秘术……是当真存在的。   听闻每一届圣女以及国师都是特殊的,具体特殊之处也不可知,而卫殷如果是成圣女之子,是不是并不是他先前想的那样,不是他体质特殊能生子,而是因为卫殷不同,才能使他生子?   景长霁因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卫殷看过去时一愣,被看得毛毛的:“阿旭……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这么看着他?   景长霁低咳一声,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最后忍不住道:“既然巫族这么厉害,你想没想过,也许能去巫族一趟,看看族长有没有办法解了你体内的毒?”   毕竟巫族都能起死回生了,巫寂虽然是个坏的,但国师却不是,成圣女将巫寂养大,而成圣女又早就叛出巫族,所以应该是巫寂用了什么办法取而代之了真正的「新国师」。   所以巫族也许……真的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卫殷听完也一愣,他的确是想过去一趟巫族,只是大仇未报,所以并没有空得出时间,他也怕万一需要赌,没有完成心愿之前,他不愿意赌。   起死回生说得好,但也要先……死。   达到一个目的,势必需要牺牲什么,更何况,卫殷如今有了更重要的东西,他不想赌,或者是怕赌,怕赌输了,以后再也见不到景二和一一。   卫殷没说出这个理由,而是摸着下巴,故意展示出深沉的表情,等景长霁来问,顺势转移话题:“我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什么?”景长霁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   卫殷凑近一些:“阿旭刚刚提到也许不是你体质特殊而是我是巫族后人这才能使你有孕,其实也没这么难证明,只要……再试一试就知道了不是吗?”   景长霁:??试一试?是什么?   后知后觉意识到卫殷的虎狼之词,耳根一红:“你胡说什么?”   卫殷只是转移话题,也没真的想怎么样,但景长霁此刻这模样让他忍不住生出心思想逗一逗,故意捏着他的手腕往下一压,顺势倾身将景长霁压在床榻上,表现出抢男模样:“景二,你逃不出本王的手心……”   只是回答他的是景长霁突然僵住的神情,以及一声清脆的「咿呀」?   卫殷有种不祥的预感,顺着景长霁的目光偏头去看,果然看到屏风旁,景大哥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抱着一一呆在那里:“……”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睿王!!   小一一却还当两个爹爹在玩,更是拍着小手呱唧呱唧:他也要!   卫殷却是望着小一一愣住了,他本来就喜欢小一一,之前除了爱屋及乌,后来是真心疼爱。   如今知道这是自己的亲骨肉,尤其是和景二在外受了这么多委屈,忍不住一腔慈父心让他刷的站起身整理衣襟,微红着眼饱含深情朝一一伸开手臂,声音轻柔到仿佛能掐出水:“一一,来爹这里。”   景大哥和景长霁愣是被对方这千回百转的一声听得打了个激灵。   景大哥更是抱着一一警惕往后退了一步:不至于,王爷真的不至于……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真的不至于这样……会吓到一一的…… 第95章   更新   卫殷最后还是成功将小一一给抱了过来, 只是平时逗小一一的动作在这时候却变得束手束脚。   尤其是小心翼翼抱着,瞅着近在咫尺的小家伙, 眼圈泛红, 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尤其是想到景二当初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得苦, 更是觉得亏欠了他们父子两。   小一一对卫殷极为熟悉,也不怕他,小手忍不住去扒拉他的脸,卫殷也任他这么做,甚至还轻声哄着:“要不要爹头上的玉冠?给一一玩好不好?”   说着还真的要上手去拿,被景长霁给阻止了:“仔细他摔了。”   小孩子又不懂这些,加上力气小, 那玉冠还不小, 到时候啪嗒摔了是一回事, 随着玉冠摘下来, 到时候卫殷肯定披头散发。   虽说卫殷即使这般也不会怎样,但今日那个霍相在, 总归不太合适。   卫殷倒是听景长霁的话,玉冠不要了,看到一一好奇伸手去拽他玉冠下垂落的穗珠子,也放任小一一去拽, 甚至还偏头配合。   配合就算了,还耐心问玩得尽不尽兴?   小一一听不懂,但旁边的景大哥却听得一清二楚,满头问道:??这、这啥情况?他怎么觉得睿王今天怪怪的?不是说要跟霍相谈判, 这是受刺激了?   景大哥瞧着睿王越来越不正常, 偏头压低声音询问也正瞅着一大一小的景长霁:“二弟, 虽说如今局势不太好,但还是我们这边更有利,睿王也不至于压力过大……这里不正常了吧?”他趁着卫殷不注意,偷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景长霁忍不住笑了声,望着卫殷那模样,也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大哥不必担心,他也就今天,明个儿应该就没事了。”   景大哥更不理解了:“这还分今天明天的?”   景长霁想了想也没打算瞒着景大哥:“是因为他刚刚知道了一件事,我也是刚知道。”   景大哥瞅瞅睿王,再瞅瞅侧脸柔和的二弟,心里愈发忐忑:“是什么事?”瞧着二人这神情也不像是坏事,但他又说不准,毕竟睿王这不正常,像是刺激过大。   景长霁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最终想了想,倒是认真看着景大哥:“大哥,倒是没想到你误打误撞先前竟是猜对了。”   景大哥:??“猜、猜对什么?”   景长霁:“王爷……的确是一一的生父。”   景大哥:“……”他好半天才僵硬着表情回神,难以置信喃喃,怎么可能?   可望着一大一小两张极像的脸,却又觉得这么理所当然,否则刚见到大外甥的时候他也不会依然那么觉得,可二弟不是说不是吗?这怎么……又是了?   景长霁选了能说的,省略掉一些细节,把能说的大概说了一遍,就是他之前并未看到一一生父的脸,加上那时候误会王爷不在当时他在的地方,所以就排除了王爷,这才迟了这么久发现王爷是一一的生父。   景大哥张着嘴,好半天才将这一切消化掉,更是觉得匪夷所思,但最后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看来倒是大哥之前多想了,你与王爷这缘分也是绝了,看来是老天想让你们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会凑成一对。”倒是他以前还担心二弟与王爷在一起,还带着个一一,他担心日后王爷功成名就再瞧着年老色衰的二弟会有二心。   到时候二弟要怎么自处?但如今却是看开了,二弟与王爷之间的牵绊与缘分,比他想的要深得多。   接下来一个时辰还真的被景长霁猜对了,卫殷抱着小一一怎么都不舍得放手,最后还是一一嫌弃了,小手抵着卫殷凑过来的俊脸:“爹爹……要……爹爹……”扭着小脑袋去找爹爹,对刚刚还热情万分要抱抱举高高的爹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景长霁伸手把小崽子给抱过来,卫殷也立刻凑了过来:“一一长得就是好看,不愧是我与阿旭的崽子。”   景长霁无奈:“王爷你今天不忙吗?”说好的要谈判呢?   卫殷稀罕崽子,哪里还顾得上别人:“霍相已经被扣了下来,只需要继续等,到时候二皇子自然会乱了马脚,让他们来求我们进京。”   景长霁这才放下心,但他这边安心,另外一边高伯等人却是急得不行。   尤其是高伯去喊暗卫来怕等下王爷发作,结果一回来只看到卫一,王爷不见了。   等他们寻到景大人这边的营帐,又不敢冒然过去,最后只能就这么等着,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两个时辰。   卫一几人一脸懵:“高先生,我们是不是搞错了,王爷压根没发作?”   高伯也着急,最后咬咬牙,让卫一几人在外等着,他硬着头皮上前禀告想见王爷。   卫殷听到禀告,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他把卫一和高伯忘了……顿时低咳一声,倒是也没避开景长霁,直接让高伯进来。   高伯过来就看到王爷一脸春光满面拿个小拨浪鼓在逗景大人怀里的小公子,只是王爷不知道怎么得罪小公子了,小公子扭着头不肯理他,小手抓着爹爹的衣襟又往里拱了拱。   卫殷轻诶了声:“一一,爹拨浪鼓波得不好听吗?咚咚咚的,你以前最喜欢的小玩具。”   小一一撇撇嘴:干爹是不是仗着他年纪小说不了话?任谁听了一个时辰拨浪鼓被这么逗也不想听了呀?干爹再拨,他就哭给他看。   景长霁一看他这小模样乐了,把拨浪鼓从卫殷手里接过来:“再逗就哭了。”   卫殷还沉浸在和一一培养父子感情,压根没察觉到自己对小崽子造成了成吨的「伤害」,茫然:“那要不换一个玩具?”   小一一:“……”   景长霁瞧着崽子一脸懵逼的模样,赶紧抱起来送到屏风后,让他脱离亲爹的继续荼毒。   一旁看完全程的高伯,他就那么呆呆望着王爷一脸遗憾的表情:??   虽然王爷没毒发作他挺高兴,但他怎么觉得王爷跟他两个时辰前见到的王爷不是一个画风?这两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毒侵入脑子了?   卫殷看不到小崽子了,这才收敛了表情,恢复平时的沉静模样,像是才想起来高伯:“高伯,怎么了?军中有事?”   “啊?没、没有。”高伯连忙摇头,但很快想起来的目的,又立刻颌首,“是属下想起来王爷毒……是不是要发作了?”因为这里只有景大人,对方又知道王爷的情况,所以高伯说起来也没避讳。   景长霁刚放完崽子出来,闻言一愣,顿时紧张不安看过去:“不是还有几天吗?提前发作了?要紧吗?”甚至疾步上前两步,伸出手就要检查一下,到底想起高伯停下手,但望着卫殷时还是担忧不已。   卫殷望着景长霁这般神情,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高伯误会了什么,张嘴想解释。   但想起什么,突然一手捂着心口作西子捧心状,另外一只手半拢掩在唇边低咳一声:“我怕是发作要提前了……怕是只有今晚阿旭你让本王留在这里陪你和一一才能避过去……”   景长霁本来还担心的目光随着卫殷这举动这声音:就是说,王爷你还能表现的更浮夸一些吗?   一旁的高伯更是难以置信:这还是他家王爷吗?   最后卫殷连同他的拨浪鼓一起被赶出了营帐。   卫殷遗憾站在紧闭的帷幕前,叹息一声,这才想起一旁的高伯:“本王演技挺好啊,怎么阿旭就看出来了呢?”   高伯幽幽瞅着他:“是——吗?”大概也只有王爷一个人这么以为了。   等回到营帐,卫殷让卫一等人退下后只留下高伯,望着高伯迟疑看过来的复杂目光,心情极好,低咳一声:“一个好消息,一个更好的消息,高伯你要听哪个?”   高伯还没从王爷刚刚那诡异的状态上回神,总觉得这时候的王爷像是喝了假酒。   与往常特别不一样,处于一种他从未看到好心情,可正是因为太过反常,他才觉得不对劲,心里忐忑不安,试探问道:“那先听好消息?”   卫殷的手指轻轻点着膝盖:“本王的身体没问题,毒也不会提前发作。”   高伯松口气:“可王爷之前的反应……”那脸色真的吓到他了,所以这才一会儿情绪这般起伏截然相反,让他怎么觉得哪里毛毛的?   卫殷:“自然是事出有因。说起来,这就要说起另外一个更好的消息了。”   高伯小心翼翼问出声:“是什么?”   卫殷嘴角的笑意愈深:“一一的生父出现了。”   高伯听到这话忍不住不自觉张开嘴,仿佛终于有重锤落下的轻松感,他就知道!王爷这是受了天大的刺激啊,这是被气到都喜怒不分了?   他后悔啊,早知道不提什么王爷和小公子长得像了!   结果……王爷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就在高伯后悔不已痛心疾首时,卫殷慢悠悠紧接着又来了一句:“那就是本王。”   高伯后知后觉将前后两句话联系到一起,因为太过惊愕,一口气咽回去一半愣是开始打起嗝:“什、什么……嗝……什么?!”   卫殷摆摆手:“当初暗卫在冷水里捡到本王,旁边的山洞里就是景二,一一是他给本王生的。”高伯是能信任的,加上这事日后也瞒不住,他想要让一一堂堂正正站在他和景二身边,他是一一的生父,他就能护得住他们。   至于理由,他也想好了,等日后公布身份,他是巫族后人,到时候自然也能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高伯一个惊吓,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嗝:“嗝——”   啥、啥?!他老人家这心脏受不了啊! 第96章   更新   景大哥一直在景长霁的营帐待到天黑用过晚膳才依依不舍离开, 走之前恨不得将小一一也给抱到自己的营帐去。   不过小一一虽然对这个冒出来的伯伯很喜欢,但他最最最喜欢的还是爹爹和干爹,白日里一起玩可以, 晚上肯定是要霸着爹爹的, 这是绝对不能改的。   但白天一直闹腾没怎么睡觉, 所以等景长霁带着一一去洗漱后又喂了一次羊奶,把小一一哄睡着了。   这里是军营,加上四周都有暗卫,旁边就是景大哥和卫殷的营帐,所以景长霁倒是也不担心,他拿了衣服去旁边的耳房沐浴。   等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回来时,敏锐感觉到营帐里有人, 但稍微一想能在暗卫眼皮子底下这么堂而皇之过来的, 也只有卫殷了。   但谨慎起见, 景长霁还是慢下步子绕过屏风, 果然自己的床榻上此刻正侧躺着一人,背对着他, 正拿手轻轻拍着睡得一塌糊涂的小崽子。   景长霁一颗心彻底放下来,拿过干帕子去旁边擦拭头发。   卫殷回头就看到这一幕,一双黑眸也不移开,就那么直勾勾盯着景长霁。   本来景长霁还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擦着擦着对方这存在感十足的视线,让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抬眼睨卫殷一眼:看什么看?   卫殷已经换个方向侧躺着,目光依然落在景长霁身上, 为了怕吵醒小一一, 也用眼神示意:没看什么啊, 就随便看看。   说完还当真将目光转到一旁,仿佛他压根不是在觊觎景长霁。   景长霁稍微自在一些,结果他刚收回目光发现又有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落在身上,灼灼如有实质仿佛要将人烫伤,他迅速抬眼看去,后者又慢悠悠移开目光,等景长霁收回,他继续又把视线转了过来。   只是这样来回几次,等再掐着时间转过来时刚好对上景长霁压根没再收回的目光,卫殷一愣。   随即无辜扬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颇为无赖,哪里还有往日的沉稳淡定自若。   景长霁挑眉,干脆不避了,不就是看两眼,他想看,就让他看。   景长霁将头发擦干后,走到一旁的桌旁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这才看了眼旁边还躺在他床上的人,终于没忍住,压低声音:“王爷是不是忘了什么?”   卫殷显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却是装傻:“什么?”   景长霁并没有惯着他,直接挑明道:“王爷是不是忘了这是我的营帐不是你的,你的在隔壁,出门左转。”几步路的功夫,这厮还真打算赖在他这里不走了?   卫殷干脆换了一个姿势,单手撑着脑袋,一头墨发披散在玉枕上。   尤其是烛光下这么瞧着,加上他控制内力导致肤色白皙,此刻从景长霁这个角度看去,当真是好一副醉卧美人图。   景长霁握着杯子的动作就这么一僵,就看到对方朝他眨眨眼,无辜道:“阿旭,哪里有夫夫分床睡的?孩子都有了,一家三口就是要完完整整的,哪里有说分开就分开的?这样不容易培养感情。”   景长霁:还真是一个好……借口,但下次别找了。   景长霁把杯子往下一放,指了指门口:“请。”   卫殷叹息一声,这次倒是没继续赖着不走,而是坐起身,随着他的动作宽大的衣袍落下一些,白皙的脖颈加上低垂着眉眼,从这个角度颇有种小一一扮可怜的模样。不得不说,自从知道卫殷是一一的生父,如今再瞧,真的是一一的大号翻版。   景长霁总算是知道小一一这像谁了,怕是像极了卫殷小时候,他是见惯了如今这幅模样的卫殷,所以压根没想过,睿王小时候还是个爱笑的。   此刻他就这么瞧着卫殷无声轻叹一声站起身,怜惜回头巴巴瞅着自家睡得香喷喷的小崽,还不知道自家爹正被爹爹无情赶出门,走一步一回头,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生离死别。   最终走到景长霁身边时,更是叹息一声,耷拉着头,肩膀往下一垮,像极了被抛弃的大狗狗,擦肩而过时,还幽怨略微一瞥,控诉委屈的眼神仿佛景长霁是抛夫弃夫的渣男。   景长霁:“……”大哥,你还能演得更彻底一点吗?   但不得不说,景长霁明明知道他是演的,这心还是软了下来,别说他对卫殷本来就心软,此刻瞧着父子两这几乎一模一样耍赖可怜的模样,叹息一声:“算了,王爷与一一刚相认,我知道王爷舍不得一一,就今晚……明天你回自己的营帐。”   他就心软这一次!下次,别想!   卫殷看计划得逞,立刻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阿旭最是心善,我都听阿旭的。”但在跟着景长霁往床榻走时,嘴角却是忍不住扬了扬,留了他的人,以后他就不走了!   媳妇儿孩子热炕头,但今晚肯定是不敢说的。   景长霁原本以为卫殷费尽心思留下来肯定是想做点什么,但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是留下来陪小崽子。   尤其是早上他醒来,看到两人中间环着的小一一,对方的手脚都老老实实环着小一一。   小一一窝在他怀里正睡得香,乍然看到卫殷睡着的模样,尤其是闭着眼,小一一简直是他的翻版,一大一小就这么出其不意出现在眼前,营帐外投过来的一缕金色的辉光打在父子两的脸上,景长霁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心想其实这样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王爷一直这么老老实实的,他的确需要和一一多培养培养感情。   景长霁动作很轻起身,他算着大哥平时起来的时辰,怕等下大哥过来看到王爷在他营帐里到时候不自在,他这边去洗漱,顺便去大哥营帐。   而他这边刚一走,卫殷就睁开眼,嘴角扬着得逞的笑容,温水煮青蛙,就不信阿旭不心软。   等景长霁到景大哥的营帐,景大哥立刻拿出一份单子说是要给一一办周岁礼,景长霁那时候在边关时已经偷偷办过了,只是当时不能公开,所以找的东西并不多,也只是走了一个仪式。   如今听大哥提及,他有些迟疑,但这个节骨眼又怕给众人添麻烦,所以很是犹豫。   等二人最后也讨论出个结果走出营帐时,卫殷已经洗漱妥当顺便把小一一也给收拾好了,正在营帐外逗着小一一玩。   景大哥看到这模样自然以为睿王这是刚起来就跑来逗一一,倒是对卫殷的好感剧增,王爷这般上心,也是因为对二弟的感情,只要两人感情好他也就放心了。   卫殷昨天刚知道一一是自己的骨肉,因为太过激动还没问及一一真正的生辰,听景大哥在一旁劝景长霁要重新大办周岁礼的时候,也带着一一凑过去:“大哥说得对,是这个理,当时是特殊原因不能办,但到底是一一的周岁礼。虽然已经过去了,但可以按照先前说好的生辰来……”他忍不住看了眼景长霁,“就是大后天,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抓周的各种东西。”   本来是想给景长霁一个惊喜的,可没想到景长霁给了他这么一个大喜。   景长霁本来不想这个节骨眼添麻烦,但听到这,加上大哥极力劝说,最终还是同意了。   尤其是上次因为他准备的东西少,所以虽然小一一抓了一支狼毫笔,但到底是东西太少。   所以其实并不准,既然卫殷准备了,他也想看看日后小一一会喜欢的是什么。   既然决定了,那么卫殷也吩咐下去,等当天晚上,卫殷借着商议周岁礼的事,又留在了景长霁的营帐。   因为昨夜对方睡姿很好,也没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景长霁对他倒是放心,想想也就没反对。   所以有一就有二,接下来两天卫殷都直接歇在了景长霁的营帐里。   直到第二天就要是一一的周岁礼,卫殷当晚才迟疑一番,还是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景长霁:“阿旭,我明天想在一一的周岁宴上,宣布一一是我的骨肉。”   景长霁本来已经有些睡意,闻言一愣,偏头看去,等看清楚卫殷眼底的认真:“你……王爷你其实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其实说不说都一样,就说一一认你当干爹也可以……”   卫殷摇头:“之前已经将当初我父皇死的真相以及养父的死的事都传了出去,你待在这边不清楚汴京。如今汴京早就人尽皆知,反应也如我料想的那般,对成贤帝颇有怨念……而二皇子这个皇位得来的,但因为刘贵妃与霍相当年的那一段,其实并不名不正言不顺。加上这些年父皇的名声依然还在,所以呼声让成昭先帝的后人继位的百姓大有人在。如今霍相也在这里,朝中老臣看过那些后,已经有不少主动联系了,也有意想见一见……”   景长霁是知道这些的,也猜到卫殷能办到:“但这个节骨眼……”   卫殷却是坚定摇头:“我懂你的意思,你不想让这事有任何问题,但一旦我宣布我才是真正的成昭先帝后人,到时候老臣拥护我登基为帝。等那个时候再想将一一认回来,怕是会有老臣多加阻拦,而我也不想以后让一一被人说名不正言不顺。”   这日后牵扯的东西太多,只有先一步确定下来,这时候除了武老将军他们知道真相,所以他一个睿王认回骨肉也不会有人过多干预。   景长霁去看睡得香甜的小一一,他白日里玩累了,所以晚上睡得格外的熟,并不知道自家爹和爹爹在操心的事。   景长霁懂了卫殷的意思,登基前认回亲生子和登基后认回是不一样的,毕竟身份不同,日后的牵扯也不同。   一个王爷的子嗣与一个皇帝的子嗣也是不同的。   景长霁若是不知道卫殷是一一的生父倒是也罢了,但既然卫殷是,那么日后如若卫殷想让一一继位,那么他的身世就不能有任何问题。   即使一一长大后不想继承皇位那也是他的选择,可他如今既然有办法,也不能日后让一一被人非议。   最终景长霁还是摸着一一的小脸:“好,那就说吧。”以前他担心旁人会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但此刻他却丝毫不惧。   卫殷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上前隔着小一一亲了亲他的眼:“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这个时候让人非议于你?先让一一认回我这边,生母先隐瞒下来,旁人只会觉得以前是阿旭忠心替我养孩子。至于日后……想证明阿旭才是一一的生父也容易。”   景长霁没想到卫殷会想的这么周全,也因为卫殷的靠近,那个吻让他有些醺醉,没有第一时间听出卫殷话里有话,愣愣反射性问道:“什么?”   卫殷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热气拂在耳边,几乎要将人灼伤:“阿旭再替我生一个。”当然这话是开玩笑的,但不妨碍这时候调戏一下对方,每次看到景二红着脸的模样,他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果然,景长霁几乎立刻耳根红通,狠狠瞪了他一眼,卫殷在景长霁发怒前,上前最后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打算占了便宜就跑,结果却惹来景长霁浑身一颤,更加恼羞成怒:“你!”   卫殷却是双眼发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原来耳朵是阿旭你的……唔……”   景长霁再顾不上别的,怕他说出更加让人羞赧的话,上前捂着他的嘴:“你可闭嘴吧!”他就不该心软把人留下来,所以他是被对方装可怜给骗了吧?   真是悔不当初! 第97章   更新   第二天是小一一的周岁宴, 一大早景长霁起来后卫殷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但旁边摆着一大一小两套专门让人新定制的华服。   景长霁没想到卫殷准备的这么齐全,忍不住无声摇头笑了笑, 他以前还担心卫殷日后会后悔, 可如今却是想开了, 无论日后会如何,至少此刻,卫殷心里在意的只有他和小一一。   小一一本来看到鲜艳的色泽就好奇,原本还窝在自家爹爹怀里打着哈欠,突然看到旁边一整套的衣物,他挥舞着小手咿呀唤了声。   景长霁将那一整套衣帽拿过来,因为如今已经是六月初, 天气也热了, 所以给小一一准备的衣服很轻薄。   等拿出来最里面穿的红色小孩子肚兜, 才发现上面用金色的绣线绣了百字福, 样式极为好看,下面则是同色精致的绛红色宽松的衣裤, 上头也用金线绣了繁复的福纹。   一整套穿上后,小一一瞧着像是从画像里走下来的福娃,本来就好看,此刻被绛红色的衣服一衬, 更是好看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景大哥过来时看到小一一这模样眼睛放光,稀罕的走过去捏着小一一的小脸:“哎呦,这是哪家的小福娃,怎么长这么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仙童下凡呢?”   小一一虽然不会说, 但大致能听懂是夸他的, 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又害羞将小脸埋在爹爹怀里,那小模样把兄弟两个都逗笑了。   景大哥是知道今天要办周岁宴,所以提前也买了礼物,不过看这样是用不着他准备的别的东西,这衣服一看就是专门找人定制的,是花了心思的。   尤其是外面用同色的半透明薄纱对襟罩衣,甚至上面也用金线绣了纹路,等梳了两个小揪揪,用红绳一缠,粉雕玉琢的小崽子让景大哥直感慨这模样要是跟睿王站在一起,谁也说不出他们不是父子的话,太像了。   景大哥等终于看够自家大外甥,才看到旁边也有一套新衣,与小崽子是同样的样式,只是不是绛红色的,颜色稍微深一些,却一看就是父子装。   景大哥一看就知道是睿王一起找人制作的,催促二弟去换上。   景长霁最后还是换上了,等长身玉立的贵公子从屏风后走出来,饶是景大哥见惯了自家二弟的颜值也忍不住看愣住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虽然也长得不差,但二弟这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让人看不够呢?   景长霁被景大哥这反应逗笑了:“大哥!”   景大哥抱起小一一往景长霁怀里一塞,顿时感觉整个营帐都亮堂不少:“我算是明白人靠衣装是什么意思了。”   这当然不是说景长霁平时瞧着不好看,是以前也好看,但景长霁平时装扮简单,都是素色的长衫或者更寻常的旧衣对付,哪里像今日,为了衬托这衣服专门束了发,将整个人的优势彻底衬托出来。   景大哥对睿王这次的细心很满意,甚至能想到等下这父子两个一亮相,肯定会让所有人都惊艳不已。   只是等景大哥与景长霁父子两个走出营帐,远远瞧见正走过来的睿王时。   他怔在那里,尤其是瞧着与景长霁身上同样款式的衣袍,除了大小不一样,怎么看都是一模一样的。   景大哥忍不住吸了口气:好家伙,他以为是父子装,感情直接是家庭装?   景大哥心情复杂,他虽然也高兴睿王不在意暴露这些,但睿王确定两大一小穿成这样不会让人多想吗?   景长霁也没想到卫殷穿了跟他一模一样的衣服:“你……”   卫殷却是正了正衣襟,低咳一声,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模样:“怎么了?今天是一一周岁宴,大喜的日子,我这个当父亲的肯定要穿的喜庆一点,你是他爹爹自然也要喜庆。一一只有一次周岁宴,既然大办,肯定是要永生难忘的是不是?”   景长霁望着卫殷眼底认真理所当然的目光,想了想,没说出嘴边的话,甚至同情武老将军那些将士,但想想这是一一的周岁宴,一一高兴就好,别人多想就多想吧。   景大哥将二人的对话收入耳中,看看像是一只狡猾狐狸般的睿王,再看看明明一脸聪明但实际上却是个单纯小白兔的二弟,叹息一声:二弟啊,你确定睿王不是故意这么穿,是直接宣告众人你是他的人?至于一一,完全就是借口吧?   武老将军他们昨天就得到高先生通知说是今天要给睿王义子举办周岁宴,所以也都提前备好了礼物。   他们也没多想,觉得就是一场寻常的宴会,虽说觉得奇怪,怎么是睿王帮景大人的儿子办,但想想睿王收了景大哥的儿子当义子,那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等他们在宴会的时间到了专门举办宴会的大营帐时,外面守着睿王的心腹暗卫,绕了一圈不说,守在营帐门口的则是一身喜气的高伯。   高伯瞧见为首的武老将军,笑眯眯:“老将军来了?快快请进,今日是我家小公子的大日子,诸位也吃好喝好。”   武老将军还算淡定,其余跟着来的将士一脸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高先生这样子,更像是主人家来替自家小主子办宴会,怎么不见景大人或者景大公子?   结果这份错觉再踏进宴会更是一懵,尤其是四周布置的仿佛真的是一个宴会厅,两边设置了宾客席位,甚至到处都是红绸结不说,甚至布置一新,还挂着红灯笼,整个喜气洋洋的。   这就算了,正中间专门空出来一大块空地,上面铺了红色的地毯,像是摆了什么东西。   但因为盖了一层锦布所以看不到,但不用想就知道应该是小孩周岁抓周用的东西。   他们本来想着是景大人的儿子周岁宴,虽然是睿王义子,准备的东西还算过得去。   但也仅此而已,并没上心,此刻却莫名心里咯噔一下,有离武老将军近的,忍不住低声问道:“武老,这……什么情况?睿王当真很在乎这个义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这是错失了一个讨好睿王的好机会啊。   可之前本来看到景大人都有子嗣了,也觉得之前他与睿王的传闻是假,但这会儿瞧着……不会是睿王还惦记景大人吧?若是以后真的两人成了,睿王没了子嗣,不会真的爱屋及乌这是打算直接让义子袭爵?   武老将军也是一愣,他是知道睿王的真正身份的,睿王日后可不单单只是一个王爷,此刻瞧见这,压下心头的疑惑,淡定道:“不可非议王爷的心思。”   那人立刻不敢多言,这时候随着他们这一行人落座,屏风后也有脚步声传来,一行人听出是睿王的脚步声,立刻起身,刚要行礼,可随着一抬头看到进来的一大一小愣住了,甚至忘了反应。   他们有不少是见过景大人家的小公子,但也只是偶尔远远瞧见一两次,只知道是个长得极好的小娃娃,这次还是头一次觉得……这孩子被睿王抱在怀里,长得是真的好,不仅像是画像里下来的仙童,这么被睿王抱在怀里走出来,一大一小瞧着还真的一模一样,就像是……父子两一样……   随着这个念头一起,不少人以为自己看差了,抬起衣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定睛再去看,瞧着那一大一小,偷偷对比着两人眉眼,不知谁一时没忍住低低惊呼一声。   等惊呼完,那人猛地意识到冒犯了,直接扑通跪地。   结果这还不算,随着景大人随着前后脚走出来,这么两大一小,那眉眼……卧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家三口!   所有人都懵逼了,甚至早就忘记了反应。   景长霁从屏风后走出来后就要往景大哥末尾的那桌走去,被卫殷唤住了:“景大人留步,小一一平时是你照顾,也习惯景大人,离得远万一闹腾起来并不妥,你就坐本王身边。”   这是两人商议后的结果,既然先不暴露景长霁能生子的事,那等下要宣布卫殷才是一一生父,自然这时候要演一演。   景长霁在上首的位置下方一些落座后,卫殷这才看向还站着都一脸懵的众人:“都坐下吧,今天是好日子,大家不必拘谨,随意就行。”   众人惶惶落座,对视一眼,却心思各异,后悔的居多,这王爷与这位景大人的小公子……长得也太像了……难道就是因为这样,睿王才很在意这个义子?   如果真的要看重的话,他们这次的礼物的确是轻了。   只是随着菜色上来,众人后悔的还在后头,只听睿王再次开口:“今天让诸位过来,是有两件事,第一件事,相信诸位也都知道了,今日是我家一一的周岁礼,不过呢,今日算是补办的。说起来一一的真正生辰,是二月初一,也就是四个月前。因为一些情况,之前一直瞒了下来,不过从今日开始……倒是不必再瞒着了。”   众人更是一愣,随即心头更加隐隐觉得今天有大事要发生,毕竟一个义子,何时出生的生辰如何又有什么区别?   这小公子长得是好,又不是王爷的骨肉,二月初一生的和六月初一,其实也没区别……   只是这个念头一起,有脑子转得快的,突然猛地偷偷再次去看上首的位置,等瞧着那一大一小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除了眼睛不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是吧……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卫殷紧接着继续开口:“至于这第二件事,那就是……”他说到这,突然将正望着面前的点心和好吃的馋得不行的小一一双手举了起来,“小一一也是本王第一个嫡长子,也是日后的世子。景大人则依然照顾小世子,也会是小世子的义父。”   随着他这句话,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僵在原地:什、什么情况?   原本还算淡定的武老将军也傻了眼般看过去,王爷这是何意?如若这位真的是嫡长子,甚至还是日后的世子,岂不是直接在说,这位是以后的……太子?   可、可这不是景大人的骨肉吗?   所有人回过神也都是这样想的,但等懵懵瞧着王爷与小公子长得这么像,想问的话卡在了喉间,特么这还需要问吗?肯定是因为本来小公子就是王爷的子嗣啊,只是以前一直在打仗,王爷肯定是怕万一败了牵扯到小公子,所以这是故意说是景大人的骨肉将这事隐瞒下来?   天啊,那王爷与景大人又算是怎么回事?景大人当初离京是不是就是为了护送小主子的生母离开?   原来景大人一开始就是王爷一派吗?直接就成了未来王爷的义父?   众人羡慕的目光落在景长霁身上,只除了武老将军,他张嘴想说什么。   但看着小一一那张脸,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怪不得当初霍相说小公子长得跟睿王小时候一模一样,他如今再看……还真的像极了。   可如此这般,是不是太草率了?毕竟那是未来的太子之位……   但这个节骨眼,武老将军只能将一切藏了下去,王爷这么做,怕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不管众人怎么想,的确像是卫殷先前说的,因为不清楚睿王会是未来的皇帝。   所以看到父子两这么像之后并未怀疑也没多想,毕竟王爷找回自己的骨血,那也没什么关系,至于世子之位,也没什么,王爷自己乐意就好。   唯一知道真相的武老将军这时候也不敢冒然说出来,所以随着卫殷一锤定音,众人很快接受了小公子的嫡长子身份,开始改口喊小世子。   小一一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咧着嘴笑,尤其是瞅着眼前的盘子,稀罕得不行,都是好吃的!   景长霁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甚至众人看到小一一与卫殷长得像并没有怀疑。   第二个环节抓周,随着正中间的锦布掀开,众人才明白到底睿王有多重视这位小世子。   几乎坊间能寻到的小玩意都寻来不说,连笔墨纸砚这些东西也都是绝无仅有的稀罕物,甚至还有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为了以防万一,是有刀鞘的,还封了起来,只为了等下让小世子抓周用。   有识货的忍不住惊叹连连,尤其是中间还摆着一副字画,竟然是大家之作,平时千金也买不到,竟是被睿王给收了去。   这让众人清楚的意识到,睿王对这位嫡长子小世子到底有多重视,也不敢再小觑,甚至生出回头寻到好玩的小玩意呈上来给小世子把玩。   卫殷抱着小一一走下来,将小一一放到最边的位置:“去吧,一一选个最喜欢的。”   小一一已经会扶着走,爬也很利索,闻言回头看看爹,再去瞅爹爹,看到爹爹颌首,这才速度很快朝中间爬去……   景长霁也没想到卫殷竟是寻到这么多东西,但想想上次小一一选了狼毫笔,不知道这次东西多了,会不会选别的。   他忍不住去看卫殷,后者偏头朝他笑了笑,甚至借着手背在身后众人看不到,拿手指挠了挠景长霁的手心。   而小一一一路往前爬,最后小手一把握住了所有东西里价值最高的宝石匕首,闪闪亮亮的,一一喜欢!   卫殷看到匕首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   众将士也是忍不住起身恭喜起来:“果然虎父无犬子,日后小世子定是一员虎将。”   景长霁忍不住无奈:上一次还抓了狼毫笔呢,确定不是因为里头所有东西最好看?他算是发现了,这小崽子喜欢好看的东西。   就在卫殷将小一一连同宝石匕首一起抱起来的时候,营帐外突然传来高伯的声音:“王爷,宫里来人了。”   营帐里的气氛一怔,卫殷皱着眉:“谁来了?”如果是寻常的人,高伯不会这个节骨眼禀告。   高伯顿了一下,还是轻声禀告:“太后娘娘。” 第98章   更新   景长霁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霍太后, 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如今霍相被困在这里,坊间又传出这么多消息, 怕是霍太后早就坐不住了。   朝堂上怕是早两天就乱作一团, 只是霍太后还想等, 却没想到卫殷真的一直不放人。   景长霁担心去看卫殷,毕竟太后是他的祖母,但同样的,当年成昭先帝被成贤帝害死,霍太后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可太后为了一个儿子瞒下了这些事。   无论理由如何,对于成昭先帝不公平, 对卫殷也是残忍的。   卫殷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让他不用担心, 他像是没看到营帐里众人的表情, 直接对外面说:“本王今日大喜, 周岁宴还没结束,先带太后去旁边歇歇, 本王稍后会与武老将军一同过去。”   武老将军原本还担心睿王会黑脸,但看到睿王并未受到影响才松口气。   他是三朝元老,他忠心的是老皇帝,后来老皇帝将皇位让给成昭先帝, 他忠的就是成昭先帝。   那时候成昭先帝死了,他并不知道是成贤帝这个胞弟所害,也因为成昭先帝之故,他这些年才对成贤帝这般忠心, 但成贤帝是害死成昭先帝的罪魁祸首不说, 霍太后也牵扯在内, 那么如此一来,也没必要尊敬了。   更何况,他既然站了队,那就只忠心睿王。   景长霁与武老将军知晓内情,其他将士却不知道,颇为讶异,不过想想猜测王爷应该是替成昭先帝打抱不平。加上他们如今打的旗号是辅佐成昭先帝后人继位,霍太后是站在霍相以及二皇子那边的。   半个时辰后,宴会终于结束,卫殷将小一一放到景长霁怀里:“照顾好一一,我去去就来。”   景长霁想跟着去,但想想卫殷怕是有很多话要与太后说,最后还是颌首:“好,我们在营帐等你。”   卫殷眉眼柔和下来,在外不好过多亲昵,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低头揉了揉小一一的小脑袋,这才抬步随着武老将军离开。   太后过来时心底也没底,但霍相本来只是过来谈判的,谁知道武老将军竟然直接将人给扣押下来,不仅如此,坊间也在同时传出很多不利的消息。   太后看过下面的人拿过来的那些东西,一大部分是不怎么信的,但她心里却又没底,毕竟当年……成贤帝的确是……   尤其是此刻被冷待这么久,太后一颗心越发往下沉,她本来是想打亲情牌。   毕竟老睿王是老皇帝的同胞兄弟,睿王到底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局势这么乱,唯一能让武老将军他们退兵的也只有睿王了。   可坊间传的那些说成贤帝杀了老睿王,她不敢信,甚至期盼着那些都是假的,否则、否则……怕是霍相他们真的彻底完了。   可她又赌她养大的皇帝不会这么心狠,当年的事贤儿也说了,都是意外才导致的这个结果,他答应了自己日后绝不会因为皇位滥杀无辜。   太后一时间想了很多,直到帷幕被掀开,营帐里顿时亮了不少,她反射性抬头去看,来人极为高大,一身绛红色的锦袍衬得对方身形格外颀长。   因为背对着光看不清面容,可周身的气势却是极强,随着一步步踏进来,等睿王一张俊脸彻底出现在眼前,华服裹身,眉眼散去往日所见的散漫与不羁,紧抿着唇冷漠瞧过来的锐利眉眼,一时间竟是让太后怔在那里。   不知为何,太后总觉得对方这模样,像极了贤儿。   武老将军紧随着卫殷踏进来,挥挥手,让营帐里的两个将士退下,不许任何人进来。   等营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武老将军先看了一眼没说话的睿王,又看向太后,拱手行礼:“老臣见过太后娘娘。”   卫殷静静站在那里没开口,但目光却是落在太后身上,可眼神却极淡,瞧着太后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太后被他看得不自在,她见这位睿王的次数并不多,加上对方自幼带着病,皇帝后来又对其格外宠信。   所以养得性子也乖张不服管教,平时虚礼并没有,除了每年重要的节日,见到对方的次数屈指可数。   卫殷很快收回目光,在太后旁边落座,他没开口,武老将军只能说话:“娘娘这次过来,可是有事?”   太后见他装傻,虽然气,但如今局势不同,她只能叹息一声挑明:“哀家这次来想必睿王和老将军也猜到了,一是为了霍相来的,二……是为国师来的。”   武老将军一愣,连卫殷也挑了一下眉。   武老将军迅速看向卫殷,随后再不解问太后:“娘娘想问霍相老臣能理解,国师这是……我们并未寻到国师。”   太后皱眉,只当他们是瞒着不说:“你们也别瞒着哀家,哀家猜到了,你们让人传出消息说是寻到了成昭先帝后人,这次也是打着想让对方继位的旗号来的。哀家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办法让他改名换姓。   可他既然亲手杀了成贤帝,虽说是为了成昭先帝报仇,可杀了亲皇叔这一点,若是传出去,他也不适合当这个皇帝。”   她来的时候就想过了,她要用这个秘密换霍相出来。   当年是成贤帝欠了他们的,他们如果真的想让国师当这个皇帝,只要他们不反对,她也默认了,但霍相不能死……   武老将军更加意外,却也听懂了太后的意思,神色间更加古怪:“娘娘是说……国师是成昭先帝的后人?”   “不是吗?当初国师杀了成贤帝的那把匕首是先帝御赐给成昭先帝的,哀家还记得这匕首。”能不惜一切代价跑来杀了成贤帝报仇的,还有成昭先帝的遗物,她能猜到的也只有国师是成昭先帝的后人,加上如今武老将军他们说寻到了成昭先帝的后人,她自然将国师带入了进去。   武老将军终于明白为什么霍相敢来谈判,看来他也是以为国师才是后人,所以那拿捏着软肋把柄才这么肆无忌惮?   武老将军脸色却更加难看:“娘娘怕是误会了,国师才是成贤帝的骨肉,也是当年的大皇子,只是因为皇后当年以为是死胎换掉了而已。”   太后是知道这事的:“这是外界这么说而已,实际上有那匕首,不可能……再说了,怎么有人可能死了还活下来?”   武老将军却是笑了,只是眼底没有笑意:“娘娘怕是不知道,巫族本就有一种秘术,可以起死回生。”   太后依然不信,她坚信他们不肯承认是不想放过霍相:“巫族当年只有老国师在,但老国师并不会起死回生之术。”   武老将军:“老国师不会,但当年在京中还有一人会。”   太后终于将这话听了进去,皱眉:“谁?”   武老将军:“巫族前圣女成灵凤,同时,她也是当年成昭先帝回京继承皇位前已娶的妻子。”   太后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看着他:“这……”   “不仅如此,当年成昭先帝回京时,成圣女已经怀有生孕,这也就是我们说的真正成昭先帝的后人。只是后来成昭先帝被成贤帝所害,成圣女来京寻找时只听到成昭先帝驾崩的消息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一子。成圣女因为失血过多诞下胎儿没多久就断了气,死前将孩子交给了当初的曹晟曹将军。只是等曹将军将成圣女埋葬离开之后,成圣女勘破秘术得以起死回生,她为了报仇,在霍皇后换掉已死的大皇子之后想办法用起死回生将他救了回来,并让他亲手杀了他的生父。”武老将军想到上一辈的恩怨却让这些本该好好活着的后辈一出世就背负这些血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成贤帝。   他的一己之私,害了这么多人,甚至丝毫没有悔意。   而太后呢……   太后脸色惨白,她听着这些浑身微颤,到现在她还在抱着希望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武老将军张嘴想说,但到底他是臣,如今太后是太后,他更不妥的话并不能说。   卫殷这时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而是面无表情看着太后:“剩下的我来说吧。”   太后恍惚看向卫殷,反射性恳求道:“睿王,成贤帝在世时对你还算颇多照拂,虽说外界传闻老睿王是被他所害,可这一切都只是传闻,你要帮……”   “帮?”卫殷嘲讽笑了下,他更加平静看着太后,“成贤帝和成昭先帝都是你所出。只因为成贤帝一直养在你身边,而成昭先帝喜欢往宫外跑,也无心皇位,加上留在宫里的时间少,所以你对成贤帝的感情更深。可即使感情有远近,但我想问问太后娘娘,到底怎么的偏心,让你明明知道一个儿子杀了另外一个儿子还能这么坦然与他之后二十多年母慈子孝?你想过另外一个儿子在天之灵会多难过吗?”   太后一张脸煞白,她哆嗦着唇想说不是,她想解释:“不是这样的,贤儿说这是意外……”   “他说什么你就信了?你是信了,还是用这些说服自己,只有这样你才会有一个当皇帝的儿子,而不是杀了胞兄的杀人犯?只有他继续当皇帝,你才是太后,才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所以你默认了那些卫贤骗你的话。”   “时间久了,你就真的以为那些就是真的了?”   “你说成贤帝对我好,那太后听过捧杀这个词吗?还是说我这一身毒就不是卫贤下的了?你不必急着替他辩解,只因为忌惮旁人抢他的皇位。   所以他要除掉任何潜在的威胁,所以不过是给一个刚出世没多久的孩子下奇毒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条命,怎么比得上他的皇位?”   “胞兄也没什么,不过是个皇兄而已,哪里有皇位重要?”   “老睿王皇叔也没什么,他又不是只有一个皇叔……等杀光了,除尽了,那些知晓过去真相的人都死了,他才安心。他炼丹想要长生不老,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你觉得他对一个不过喊一句皇叔的老睿王有半点真心?”   卫殷冰冷的声音冷漠传来,让太后本来还想辩解的话完全愣在那里,她浑身都止不住轻颤,她想问睿王不是因为早产体弱吗?原来竟然是早就中了毒?   武老将军叹息一声:“太后娘娘,老臣只忠心于老先帝,后来是成昭先帝,如今是睿王。成贤帝一生杀戮,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这样的皇帝,老臣不认。为了那个皇帝,他杀了多少无辜之人,多少人遭了他的毒手?如若不是老睿王,怕是成昭先帝的血脉也活不下来。至于霍相,太后你是真的不知道为何成贤帝当年会登基后娶了霍皇后?不过是当年是两人合谋害死了成昭先帝……只是霍相藏得深罢了。”   但凡霍相清白一些,睿王也不会将人扣押。   霍家外戚专权,早就从根子里坏了,只能连根拔除。   太后身体摇摇欲坠,今天她得知的东西太多,一时间竟是无法完全消化,可真的如武老将军所说的那样,她真的毫无察觉吗?她只是不敢往哪里想,怕……无法承受那种真相。   太后脸色白得吓人,后知后觉听出武老将军话里的深意:“老睿王……当年救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在哪儿?”   武老将军却没说话,而是看向睿王。   太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泪流满面,她颤抖着手想说什么,却无法开口,也没脸说出来,怪不得、怪不得睿王像极了成贤帝,原来不是像成贤帝,而是像……成昭先帝。   卫殷的声音依然平淡冷漠,望着太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他杀了我的生父、杀了我的养父,害得我身中剧毒无法解除……太后告诉我,怎么帮?”   太后终于没忍住抬手无声流泪:她错了……她真的是大错特错……   卫殷却没再看他,径直走了出去,从一开始对于这些所谓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没抱过任何期待,所以太后对他而言,不过是见过数面的陌生人罢了。   只是到底太后的出现影响到了他的情绪,卫殷去了景长霁的营帐,绕过屏风看到正在床榻上逗小崽子的景长霁,在景长霁听到脚步声转身时,忍不住上前将人抱住。   景长霁一愣,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闷闷一声:“阿旭,让我抱抱。”   景长霁没再动作,只是片刻后,抬起手臂环住对方的腰,给予对方无声的安慰,只要他需要,他都在。   而另一边,太后最后自己离开了,手下去禀告武老将军,武老将军本来想告诉睿王一声,可想到怕是睿王也不在意,挥挥手:“让她走吧,别去打扰殿下。”   无论是谁,成贤帝死后想留下好名声,绝不可能,那些曾经害过成昭先帝、老睿王、忠臣的人都会一一清算后账。   霍相……首当其冲。   只是武老将军没想到太后回宫后不过两日,一道圣旨昭告天下,登基不过数月的二皇子自愿禅位给睿王,即刻城门大开,恭迎新帝入京。 第99章   更新   卫殷看到圣旨的时候倒是没想到, 他还以为太后还会再挣扎一下。   毕竟如若是他日后当了皇帝,那么她这个太后的位置保不保得住还说不准。   前来颁布圣旨的大太监是太后身边伺候的, 脸色灰败, 但见到睿王毕恭毕敬的, 显然很清楚,日后他们想要再在宫中过得自在些,讨好面前这位才是出路。   卫殷没有接圣旨,而是一旁的武老将军接过来,心情复杂的同时。   倒是松口气,如此一来, 倒是也不用睿王出手了。毕竟从探出的消息来看, 太后虽然助纣为虐, 但无论是当年成昭先帝被害, 还是老睿王的事的确与太后无关。   成昭先帝的事当年太后也是事后才知道,为了自身的利益以及对成贤帝的偏袒, 对方选择了隐瞒。   武老将军显然看出来,太后这是在赎罪。   不过太后这般倒是省了他们的事不说,也能避免真的打起来到时候受苦的还是汴京的百姓。   霍相以及霍相背后支持他的朝臣不少,军中也安插了不少人, 真的打起来,他们这么多将士不怕,但到底会伤及无辜,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打。   大太监也没介意睿王并不在意这道圣旨, 毕竟这也只是一个形式, 卫朝如今已经在睿王手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睿王殿下……不对, 是皇上,老奴先庆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是老奴离开前,太后让老奴交给皇上的,说皇上看到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着,跪在地上三叩首,并低着头将双手托高举起,双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倒是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卫殷面无表情看着,武老将军怕有诈,在卫殷出手前,先一步上前将锦盒给拿了过来,避开众人打开,等看清里面的东西愣了下,里头静静躺着一卷明黄色的锦缎。   这色泽与他刚刚替王爷接的圣旨……一模一样,都是用来写圣旨或者凤旨的。   先前是圣旨,自然不可能这一封也是,那么只能是凤旨,太后自己亲自下的旨意。   武老将军挥挥手让所有人包括那个大太监退下后,这才放下锦盒,小心翼翼打开,递到卫殷面前:“王爷您看这?”   卫殷拿过来看了眼,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但到底也是意外,这是一封太后自请褫夺封号的凤旨,上面已经盖了凤章,换而言之,这是一道凤旨,投诚的凤旨,也是将自己日后的命运交到了卫殷的手中。   如若他不想放过她那么可以将这道凤旨宣布出去,等宫中一切事宜了解,她将不再是太后,自行出宫青灯古佛相伴;如若是卫殷怜悯愿意放过她,那么这道凤旨也可以不公布。   所以一切的决定权都交到了卫殷手中。   武老将军也没想到太后这么果断,如若她真的依然眷恋那些权势,那么王爷自然毫不留情会到时候连同霍家一起处置,虽说不至于发配,但继续留在宫中是不可能的。但显然太后将自己的悔过之心表达出来,也完全放手,将自己的命交了出去。   卫殷沉默望着那道凤旨,许久摆手:“先收起来,回京后再说。”   武老将军松口气,毕竟如若真的所有人都一并处置,到时候难免睿王会留下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声,霍相罪该万死怎么判都可以,但太后……明面上的确没有大错,如今这般,对谁都好。   至少有这道凤旨在手,也防止太后日后作妖。   有了禅位的圣旨以及凤旨,反倒是比他们以往想的要简单多了,霍相也被他们囚在军营,卫殷并未立刻回京,而是由武老将军带着数位忠臣良将率领一部分将士进了京,开始肃清霍相二皇子、四皇子一派。   一时间整个汴京分为三派,一派正是人人自危的霍相一派;一派是事不关己并未与霍相有过过多牵扯的朝臣;最后一派就是曾经得罪过睿王的一派,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睿王要即位了?   不是说要将皇位让给成昭先帝的后人吗?难道这个后人是假的,并不存在,从一开始就只是睿王拿这个当借口?   他们当初因为睿王太过目中无人加上名声不好,所以私下里偷偷还骂过睿王心狠手辣,进了睿王府的都没有活着出去的,结果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知道有朝一日睿王会当皇帝……他们肯定半点不敢得罪这位主。   坊间虽然对于二皇子禅位给睿王意外,但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成昭先帝的后人要即位他们也只是听说,并没确切听到,加上也没见到,虽说成昭先帝名留青史,但后人如何他们这时候再一想也不确定。   但睿王不同,当年锦州赈灾,若不是睿王拿出治疗瘟疫的方子怕是如今整个卫朝都将会万劫不复,他们对睿王的态度早就改了,相较于睿王与不清楚情况的所谓后人,他们自然更愿意选择前者。   更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成贤帝还是成昭先帝胞弟,结果呢?   卫一等人在武老将军他们在朝中肃清霍相一派时也潜入坊间打听消息,等听到到处都是对王爷的溢美之词才松口气。   半个月后,朝中几乎大换血,霍相一派都换成了武老将军以及睿王这些年在朝中培养的心腹包括老睿王的旧部,同时也以卫殷的名义开始将多年前成昭先帝一派调离汴京的朝臣给调回来。   而卫殷进京的时间也定了下来,在整装待发要回汴京的前一晚,卫殷借着时间还早,一直留在景长霁的营帐里不肯回去。   景长霁一说,他就说还早,他还想多陪陪小一一,结果这时间一拖,外面都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巡逻的士兵行走时的脚步声。   景长霁无奈瞧着还躺在那里装作哄小一一的人,幽幽开口:“天色这么晚了,要不王爷今晚就留在这里好了。”   这正中卫殷下怀,他立刻坐起身:“既然阿旭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这话还没说完等对上景长霁似笑非笑的目光时低咳一声,知道自己这是中计了,把自己真正的心思给说了出来,叹息一声:“阿旭,明日就要回去了,到时候大哥肯定不会让你住回睿王府,我接下来要准备登基事宜不便出宫。这一分别,说不定就要好几日,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旭你忍心让我好几年见不到你吗?”   景长霁被他可怜巴巴的目光瞧着,他发现卫殷最近老是学着小一一撒娇时的表情,偏偏学得快,还把精髓学到了,每次被这么看着就让他心软不忍心发火,但是……“明日一大早宫里就来人了,你难道忍心一一大早上睡不着吗?你自己选吧,是小一一重要,还是你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重要?”   卫殷纠结瞅着自家小崽子软乎乎的小脸蛋,再看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最终叹息一声:“罢了,谁让我是个好父亲呢,为了崽崽,只能牺牲小我了。”   景长霁也不是真的要赶他,但明天宫里的依仗肯定会天不亮就过来,到时候看到卫殷在他营帐里算怎么回事?   如果两人之间没有传过断袖之癖也就罢了,偏偏……   加上小一一是睿王世子的事还只是军营里的将士知道,他们都是卫殷这边的人,暂时没有传出去,只等进了宫除清宫里的可疑之人再说。   更何况,小一一也不会舍得和景长霁分开,所以就先不跟着卫殷。   卫殷已经站起身,经过景长霁身边时停了下来,景长霁心头也有些不舍,但只抿着唇没表现出来:“王爷赶紧回去吧,起得早也睡不了几个时辰……唔……”   只是他这絮絮叨叨嘱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殷突然扑过来堵住了唇,将人给抵在屏风上……   不知过了多久,卫殷终于心满意足把人放开,只是等抬眼看到衣衫凌乱眉眼迷离薄唇殷红的景长霁,更不舍得走了:“真想将你打包一起带回去。”   景长霁终于回过神,恼羞成怒:“赶紧走!”想到对方刚刚的动作捂着脖子,如今天气热了,万一留下印子被人看到,他明天还做不做人了?   卫殷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更加心猿意马,低咳一声:“放心,没用力,不会留印子的。”他自己动的嘴肯定清楚力道,更何况,“如果真有,就说……蚊子咬的。”   景长霁很是无语,并很是大度……将人赶出了营帐。   他整理好衣衫刚转身,卫殷去而复返探出头:“阿旭你等着我,等我处理完宫中的事就去府里看你和一一。”   景长霁吓了一跳,转身,更是头疼:“你怎么还没走?”   卫殷却在看到景长霁时一愣,直勾勾盯着他的脖子:“你、你锁骨……留了一个印子。”   景长霁吓一跳低头去看,而卫殷却是趁机几步过来弯腰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下:“骗你的。”说完,在景长霁回过神发怒前立刻闪身出了营帐,几下就闪回了自己的营帐。   景长霁:“……”   第二天天还没亮,果然如景长霁猜的那般宫里的依仗就来了,浩浩汤汤的宫人一直蔓延到营地外,龙撵就停在外面。   景长霁听到动静就起来了,他没有点燃烛火,而是静静待在那里,直到听到起驾的声音响起,他无声无息站到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随着龙撵转身依仗开始驶离,他掀开帷幕的一角看去,久久没有收回视线,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依仗走出一段距离,突然龙撵的帘子被掀开,似乎卫殷回头看了一眼,直到依仗看不到都没有收回视线。 第100章   更新   景大哥也知道今天睿王要回宫, 所以一大早就起来了,等他过来营帐的时候发现二弟起的更早:“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景长霁已经给小一一穿好衣服, 因为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所以里面穿着只有一面的肚兜儿, 外面再罩着纱衣,又凉快又挡着肚肚不会受凉。   景长霁大概昨夜没怎么睡好,眼下有些青黑,但是不明显:“早上外面有动静醒了就干脆起来了,大哥用些早膳,等下我们随着其他将士一起回去。”   景大哥看破没说破,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今睿王成了新帝, 回宫后除了要处理二皇子他们的事之外, 还有霍相以及霍府的一干人等怎么定罪, 甚至还有些霍相那一派,怎么定罪都要让睿王来。   这也就算了, 景大哥最担心的还是二弟,如今武老将军他们大部分人都知道大外甥是睿王的骨肉。   因为早就认了回去,所以就算到时候老臣们想反对也没办法, 怕是一回去睿王就会给小一一上族谱。   但二弟是男子,如若睿王只是一个闲王不牵扯到朝堂事宜,娶了一个男妻也就娶了。   如今这般, 虽然他这些时日以来也信睿王对二弟的感情, 但想要过了那些老臣的关怕是难了。   景长霁一行人随着将士入城, 因为他们的马车很低调,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卫一等人都被卫殷留了下来,扮作侍从的寻常打扮,选出十几人跟着进了景大人先前租下的府邸。   其余人则是早就先一步回了这里在各处都布置妥当。   好在景家不大,家里的仆役也少,景大哥早就吩咐过,所以派过去的暗卫将到处检查了一番后,不过半日就将整个景家保护的水泄不通。   所以景长霁一行人无声无息从后门入了府中。   接下来几日果然如景长霁先前猜的那般,只时不时听到宫中以及坊间传来消息,霍相被下了大狱,霍府一干人等也被抓了,至于之后会怎么处置就要看新帝登基后会怎么说。   而新帝登基的时间则是在他们打探到消息的三日后。   景长霁知道三天后就是卫殷登基的时候正在喂小一一吃辅食,他已经一岁多,不仅能牵着走不少路之外,早些时候已经开始吃肉泥,回了景家后,虽然卫殷没过来,但派了宫人送来不少食材,都是宫中所用。   所以小一一的吃食等级也上去了,每天景大人变着花样让厨娘给小一一做各种肉泥吃。   虽然不能吃正式的餐食,但牛肉、猪肉、羊肉、虾肉、蟹肉各种好吃的都会做给小一一吃。   小一一也是个小馋鬼,自从回来后哪里还记得自家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一日三餐,时不时撒个娇爹爹还会给加餐。   不过几日的功夫就胖了一圈,粉雕玉琢的小模样稀罕的躲在暗处的暗卫也稀罕不已。   消息禀告到卫殷手里,他只能每天眼馋看着自家崽和自家景二,终于还是没忍住当晚偷摸出宫潜入了景府。   景长霁这晚哄睡好小一一,还是出了一身汗,虽然房间里放了冰盆,但天气越来越热,只要动一下就是一身汗,他干脆放下给小家伙扇风的折扇,拿了换洗衣服去旁边的耳房沐浴。   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床边多了一道身影,外面也静悄悄的,他一愣,猜到是谁,忍不住放轻了步子。   但刚绕过屏风,卫殷本来还想矜持等景长霁再靠近一些回头把人突然抱住,但分开这几天,实在是忍不住还是景二一出现就回头。   卫殷一双凤眸黑漆漆落在景长霁身上,一眼不错,仿佛要将人给吞噬到肚子里,这样才能随时带走,甚至想离开的时候把人也打包带走,但理智还是告诉他不可以。   如今宫中还有很多地方没肃清,宫人太监太多,没有全部查清楚有没有危险之前,他不能让景二和一一涉险。   最后卫殷只能遗憾叹息一声,伸开手:“过来,让我抱抱。”   景长霁本来看到卫殷也是一愣,不过几日,瞧着面容瘦了不少,心头涌上一股心疼,本来已经不自觉停下脚步,此刻听到这话,恢复神智,无奈故意道:“不过去。”   卫殷嘴角扬了扬,坦然直接站起身:“你不过去我过去。”更何况,虽然小一一睡着了,可随时还是会醒,当着小崽子的面他还是有经验的,万一跟先前一样突然醒了,景二这人可是会恼羞成怒踹人的。   卫殷几步上前,把人直接拦腰抱了起来。   景长霁本来只是口是心非不好意思,谁知这厮竟然直接三两步就过来还把他抱了起来,到了嘴边的惊呼被用手一挡,连忙去看床榻上的小一一,好在小崽子睡得一塌糊涂,他刚放下心,发现已经被卫殷抱到一旁很小的里间。   这里原本是景大哥当初租下时专门找人打造的,是怕景长霁生下小孩后找到奶娘给奶娘喂孩子用的小房间,不大,还很封闭。   景长霁回来后自然已经用不着这个小房间,所以一直都是空着的,虽然收拾干净,平时也用不上。   没想到卫殷来都没来过倒是打探的一清二楚,直接把人带到这里,脚踢上小房间的门,把人放在唯一的矮榻上,就忍不住亲了上去。   ……   一个时辰后,卫殷把人抱去耳房重新洗了个澡,他自己也洗了,因为没带衣服,所以干脆穿的是景长霁的。   卫殷颇为心满意足,虽然最后一步没做,但该做的也差不多了,若不是卫殷没经验这次突然过来也是想人想得紧,怕突然成事会伤到人,还真的忍不住,但好在还是克制住了。   毕竟外间还有个小崽子,时不时会醒,到时候才是真要人命。   但即使如此,还是把人给欺负狠了,压根不理他,先一步穿好衣服就直接出了小房间,窝在床榻上,等卫殷大致把小了一圈的衣服勉强套好,前头床帘都落了下来。   影影绰绰的床帘纱幔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影子,让卫殷不敢靠近,但……还是小心翼翼蹭了过去,但没敢直接撩开,试探性低咳一声。   景长霁压根没理他,继续背对着他的方向,侧对着小一一,拿起扇子给小一一轻轻扇风。   卫殷在外头摸了摸鼻子,直到是刚刚欺负人逼着景二喊相公把人彻底惹恼了,最终壮着胆子,探过去一个脑袋,眼尾下耷,半睁着眼可怜兮兮看过去:“阿旭,我错了。”   景长霁背对着他扇风的动作停了一下,又继续,还是不理人。   从卫殷这个角度能看到昏暗的烛光下美人侧卧,脖颈上还隐约能看到他刚刚留下的印子,他没忍住喉结上下动了动,有些心猿意马,最后叹息一声,声音又低又可怜:“那我回去了,我在宫里这几日太忙了,几乎没怎么睡觉。今晚好不容易闲了些,就念着你和一一,就赶紧过来了……但这么久没见,一时看到阿旭就孟浪了些……我错了,阿旭别气了,以后我肯定不这样了。”等下次再来估计阿旭已经不生气了,到时候不这样了,换个花样。   景长霁哪里不知他的狗德行:“既然这么忙,王爷赶紧回宫去吧。”   卫殷只能使出绝杀,轻声细语,哀怨悠长:“相公,你这是不认账了吗?”   景长霁难以置信猛地回头,一双凤眼还有着先前被欺负未散尽的情意,瞪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卫殷讨好笑笑:“我来了都还没好好看看咱崽崽……”   景长霁幽幽道:“是吗?那怪谁?”   卫殷立刻认下:“怪我,都怪我……”但看景长霁没生气,试探着往前又挪了半个手臂。   景长霁将他这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但瞧着卫殷消瘦不少的脸,到底没忍心,重新转过去,但显然已经不生气了。   卫殷立刻上了床,但到了小一一另外一边,也学着景长霁侧身撑着脑袋对着小一一,两人中间隔了一个小崽子面对面,如此一来,景长霁也更能看清楚他面色的倦意。   他知道卫殷大部分都是说的真的,想要在朝堂上站位脚跟,虽然有武老将军的帮忙,但真的处理起来,很多事情并不容易。   景长霁轻声问道:“宫中现在如何?很麻烦吗?”   卫殷知道他担心自己,也没托大,但也没打算让景长霁趟这摊浑水:“还算可以,这些年父王虽然看着不管事,但他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日后要替父皇报仇那么显然需要人,所以还是培养了不少人,这次也提拔上来用了,替我解决了不少事情。”   卫殷也没瞒着景长霁,将这几日回宫后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想到出宫前正烦心的一件事,迟疑一下还是开了口:“还剩下没多少麻烦了,只是刘贵妃那里不肯承认二皇子的身世,四皇子的身世如今也存疑,一些老臣到底念着是卫氏血脉,不敢冒然将二皇子、四皇子给处置了,但刘贵妃和霍相不开口,二皇子四皇子的身世就是个谜。”   但就算是二人肯说,如今他们也不信。   那些老臣有还觉得成贤帝好的也抓着这个咬紧了想替成贤帝留下这点血脉。   景长霁一愣:“这不很简单的事?”等说出来却是愣了一下,但对面是卫殷,他想了想,对方卫殷的目光,还是开了口,“我有办法能验二皇子、四皇子是不是成贤帝的血脉。” 第101章   更新   卫殷一愣:“验?怎么验?滴血认亲?”他的确是知道这种方法, 但成贤帝已死,想要再所谓的滴血认亲自然是没办法办到的。   景长霁显然也猜到卫殷的想法,成贤帝死了, 自然没办法用所谓的滴血认亲, 更何况, 对古人而言这是个办法,但实际上并不准确。   他这几天也听了大哥说他离开这段时间京中发生的事,自然也包括二皇子听命霍相当皇帝期间害了不少臣子,二皇子被惩治无可厚非。   但四皇子在此期间的确并未做什么,所以如果留下对方若是对方是霍相的骨血,难免日后会留下隐患, 但万一是成贤帝的子嗣, 倒是能留一命。   这才是一直没有做决定, 而老臣极力也想知道到底二皇子、四皇子是不是成贤帝血脉的缘由。   景长霁摇头:“不是滴血认亲, 我有别的办法,能百分百确定他们是不是霍相的子嗣。”   刘贵妃入宫前入宫后只接触过两个男子, 一个就是霍相,另外一个是成贤帝。   成贤帝的确是死了,但不是还有霍相吗?只要采三个人的血,让系统给测一下到底二皇子、四皇子与霍相有没有血缘关系不就行了?   让系统来办, 所消耗的也不过是积分而已,如今景长霁最不缺的就是积分,所以也不担心什么。   卫殷颇为惊讶,倒不是意外景长霁有办法, 而是那个百分之百, 从景长霁的语气, 他很快猜到,是十成十的意思,心里却莫名涌上一股不安。   尤其是想到他最初见到景二的时候,对方就是跟他谈判给高伯开刀让他从昏迷中醒来。   其中还有景大哥那次一箭穿心差点流血而死,包括换血,甚至是如今存在于景长霁肚子上的那道疤痕……那是取出小一一时的痕迹。   以前他并未多想,景二虽然有秘密,但他尊重对方,可……能十成十确定两人的血缘关系,这早就超过他的认知,即使是所谓的神医也办不到。   更何况,这么久相处下来,他很清楚并不存在所谓的神医……   景长霁说完发现卫殷一直定定看着他:“怎么了?”   卫殷却是探手将人环住,在景长霁回过神之前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因为中间还隔了一个小崽子,所以卫殷姿势格外别扭。   景长霁也因为不敢乱动所以没看到卫殷不安的目光,等景长霁想再去细看时,卫殷已经提前松开手,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你这么厉害,真怕有一天你万一真的不要我了,我上哪儿去找你?”   景长霁定定望着卫殷,突然从他故作淡定的神情里窥探出那么一点点不安与慌张,想了想就明白了。   嘴角扬了扬,故意道:“你想多了,有小一一在,就算是不要你,也不会不要小一一。”   卫殷一愣,随即忍不住心头一松,他都胡思乱想什么,顿时又眉开眼笑:“原来阿旭你只在意小的不在意大的啊?那我这个大的就这么扔了?这算不算用完就丢?”说完,还故意眼尾一垂,拿看渣男的目光看他……   景长霁一开始没听懂他话里这句「用完就丢」的深意,等回过神,抬手轻锤了他肩膀一下,恼羞成怒,先赶紧看了眼还睡得小肚子一起一伏的一一:“你瞎说什么?”   卫殷赶紧求饶,无辜卖乖:“我错了……”   卫殷最后凭着厚脸皮还是蹭了一个床尾没被赶出去,第二天天不亮趁着景长霁父子两还没起无声无息离开从后门回宫了。   回宫的途中卫殷虽然不担心景长霁会离开他,但还是开始考虑早点把人给拐回窝的事,等登基之后就要立刻安排,当然要是要立男后的话,怕是那些老臣那一关不太好过。   他的确能强制性下旨立后,但日后这些老臣若是不真心实意承认的话,难免坊间以及朝堂上很多声音不妥,他不想让景二受这种委屈,所以只能将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   这就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做。   卫殷这边回到宫里后,让人去取了二皇子、四皇子的血,至于霍相的就更容易,让关在大狱的霍相弄出点血还是很容易的,等三份血样下午拿到,卫殷本来想立刻让暗卫送过去。   但想了想,自己先留了下来,等晚上的时候亲自拿着血样又出了宫,理由么,这不是现成的,他来给阿旭送血样。   景长霁哪里不知他的心思,也没拆穿,只是晚上被某人借机欺负狠的时候,第二天果断直接让暗卫不放行,就说他要帮忙验血,没个三天没办法有结果,不能被打扰。   卫一等人都懵了:这、这他们哪里敢拦啊?   但想想这是景大人的吩咐,王爷派他们来保护景大人的时候已经说了,以后他们就是景大人的人了,以后只听从景大人的话就行。   所以……摆在面前的第一次命令来了。   卫一等人甚至因为这个命令当时就开了个会,最后一锤定音有了决定:话是王爷自己说的。   既然如今是景大人的人,那自然是听新主子的,至于旧主子……还是那句话,他们只听新主子的。   于是等卫殷第二天晚上又从宫里摸出来直奔景长霁的房门外时,刚踩上回廊的台阶,齐刷刷一下出现一排的暗卫,为首的正是卫一,单膝跪地,头垂着,手里还握着佩剑,剑柄抵着地面:“吾等奉景大人的命令,三日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卫殷:??   他愣在那里好半天,看了看房间里亮着的光,再看看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人,气笑了:“我都拦?”   卫一额头上都有冷汗落下来,还是坚持到:“景大人说了,任何人。”自然是包括卫殷这个如今是外人的前主子。   卫殷沉默了:“……”头一次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名分的重要性。   卫殷只能隔着门道:“阿旭啊,真的不让我进门啊?”   回答他的是房间里熄了的烛火,卫殷只能叹息一声:“那我明天再来。”   结果第二天……依然被拦了。   这么一连两天,第三天锲而不舍再过来时,卫殷终于谢天谢地被放了行,他踩上台阶卫一等人没出现的时候,卫殷甚至还有点不习惯,朝四周喊了声:“今个儿不拦了?稀奇啊。”   景长霁这时候将门打开:“别贫了,结果出来了,进来吧。”   卫殷没想到这么快,还以为明天才能出现,立刻跟了上去,早就将卫一等人给忘到九霄云外。   卫殷今晚来得早,因为明天要举行登基仪式,所以他今晚要早点回去不能留在外面,所以就提前过来了。   因为来得早,所以小一一还没睡,刚被洗白白放到床榻上自己玩,看到卫殷眨巴一下黑溜溜黑葡萄似的大眼,歪了一下头,一连好多天没见到卫殷,像是不怎么认识了。   卫殷也站在不远处学着他歪了一下头,等对上儿子竟然陌生的眼神,顿时捂着心口:“一一啊,你别告诉爹,这才多久你不认识爹了?爹会伤心的!”   好在小一一听出卫殷的声音,顿时一骨碌爬起来,扶着床榻边的栏杆,努力睁大了眼去瞅卫殷,等认出卫殷,激动的抚着栏杆直蹦跶:“爹!爹爹!”   “诶,我家一一这是终于认出爹了啊。”卫殷也好几天没看到一一,前几日过来小一一不是睡了就是在睡的路上,他也稀罕得紧,抱起来逗得小一一咯咯直笑,才几下就已经重新熟稔起来。   景长霁则是借故拿结果去了离间,等再出来看到这一幕却没动,站在隔间的屏风旁,手轻轻搭着屏风的边缘,双眼噙着笑意看着这一幕,卫殷回头看到这一幕,眉眼也柔和下来:“我怎么觉得一一长高了?”   景长霁走过来:“小孩子长得本来就快。”他坐在一旁,握着一一的一只小手,将写好的宣纸递过去,“不先看看结果?”   卫殷哪里还在意这个,抱着小一一没撒手:“阿旭你念给我听就是了。”   景长霁干脆摊开宣纸,他是早就知道结果的,但还是打开看了眼:“二皇子的确是霍相的骨肉,四皇子不是,应该的确是成贤帝的子嗣。”   这结果还算不错,至少四皇子没犯错,生父母的错不应该落在他身上,加上年纪也不大,霍相这事虽然牵扯到,但只要后面不作妖,给个封地,让他前往封地也就是了。   卫殷嗯了声,这与他之前猜测的差不多,毕竟二皇子是当时刘贵妃刚进宫时怀上的,容易造假。   但四皇子不一样,是进宫时日不断之后,霍相也没这个胆子敢乱来。   而且从霍相扶持二皇子登基来看,二皇子的身世也有猫腻。   卫殷抱着小一一,朝景长霁那边靠近了一些:“明日是我登基的日子……”   景长霁正在叠宣纸,等下好让卫殷带走,闻言一愣,又继续手里的动作:“我早就知道了,大哥明天也会进宫。”景大哥已经恢复原职,前天也开始当值,所以这些年并没怎么在府里,但宫里的一切回来后会和他说。   卫殷靠近一些,将小一一的小手放在他掌心,他又握着他的手背,三只手就这么叠放在一起,让景长霁能清楚的看到,一颗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卫殷的声音也轻声传来:“我想明天你和一一也过来看我登基仪式,明天登基的时候要祭祖去祖祠,我想顺便宣布小一一的身份。”先前只是小范围知道,满朝文武还不清楚他已经立了小一一为世子,如今是世子,那明日过后……就是太子。   卫殷刚回京后就立刻给小一一上了老睿王府里的族谱,卫殷的身份也在上头。   但明日登基的时候,会一并改封号,到时候小一一自然也是要面见满朝文武的。   所以小一一是肯定要跟着去的,但景长霁如今身份还没定下来,所以暂时是不需要去的,但卫殷想让景长霁一起见证这一刻。   卫殷的额头忍不住靠得更近,轻轻抵着景长霁的,声音低沉带着诱哄:“阿旭,等登基过后,我们成婚好不好?” 第102章   更新   景长霁显然没想到卫殷会突然开口求婚, 愣了下,一时间望着卫殷竟是不知要怎么回答。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不想与卫殷成婚吗?那自然是假的, 对方的心意他看在眼里, 自从分开后自己闲下来脑海里时不时闪过的人影也让他清楚意识到, 自己对卫殷并不是无动于衷的,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一在。   可同样的,如果卫殷以前只是一个闲王,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王爷,那么他娶不娶一个男妻都无所谓,可明天面前这人就要成为新帝, 成为卫朝新一任的君主。   这样的卫殷……那些老臣会同意他娶吗?   景长霁很清楚这一切, 最终还是不忍心直接拒绝看到卫殷伤心的模样, 他自然也无法当着卫殷的面说出违心的话, 只能略微一偏头:“如今不是我们要不要成婚的事,而是能不能成婚的事……”   “我们成婚, 与旁人自然无关。”卫殷反射性开口,却在同时明白了景长霁话里的深意。   景二这不是不愿意,而是担心因为他的入宫成为男后,到时候会让他难办, 毕竟他如今刚登基,前有霍相的人还在虎视耽耽,后又想要拉他下马的别的皇室的人。   景二这是担心自己啊!   卫殷顿时忍不住眼角眉飞色舞,嘴角上扬, 那愉悦的模样跟平时小一一得到好吃的东西心满意足一模一样, 但转头一想, 却是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故作迟疑问道:“我懂阿旭的意思了,那如果那些老臣或者整个朝堂……都同意我们成婚呢?”   景长霁一愣,忍不住抬头去看卫殷,对上他认真而又诚恳的模样,神色一恍惚,到了嘴边的真心话也就说了出来:“如若满朝文武都同意,我自然没意见。”   等景长霁说完,却看到卫殷突然起身,跑到外间翻动什么,很快又急慌慌回来,把宣纸与笔墨纸砚一放:“这可是阿旭说的,口说无凭,我写下来阿旭签字画押。”   景长霁:“……”至于么?   但还真的至于,他没想到卫殷竟然真的这么憨,不仅写了,还写的清清楚楚,某年某月某日,景旭,字长霁,同意如若满朝文武都同意就嫁与卫殷为后。   景长霁瞧着生怕他会拿同名否认,竟是连自己的大名也写上了,一时差点气笑。   但想着至少一时半会儿卫殷怎么也不可能说服满朝文武,所以也不担心,大笔一挥,真的签了。   随后就瞧着卫殷像是宝贝什么似的,放到窗棂下等风将婚书晾干,立刻就宝贝贴身放好,然后回来就又开始刚刚未完的话题:“阿旭你看呢?明天是我重要的日子,也是咱家一一的好日子,你确定不去亲眼见证吗?更何况,一一晚上跟着我走的话,万一宫里照顾不好?再或者小家伙醒来想爹爹怎么办?”   景长霁自然也不舍得与一一分开,但他这身份,又不是宫里任职的人,怎么留在宫中?   卫殷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到时候阿旭扮作我身边平时跟着的小太监,因为前两日脸受了伤,所以这两天一直都是戴着面具的,所以不会有人怀疑。”   景长霁狐疑看他一眼:“是吗?”怎么这么凑巧?脸受了伤也不休息好好将养?确定不是这厮头几天就想好了,所以先让人戴着面具?   卫殷却是无辜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朝他笑,那表情真的是把平时小一一的耍赖学了个十成十,一时竟是让景长霁不确定到底是小一一从这厮那里遗传的性子,还是他看惯了小一一耍赖撒娇成功故意的。   但偏偏……景长霁还就吃这一套。   景长霁同意后,他先去找了景大哥说了这事,好在自从回到京中后,他怕有人知晓小一一的身份伤害小一一来威胁卫殷。   所以没怎么出过府见过太多的人,所以倒是在不在府中也不会有人发现。   景大哥也是一脸复杂,但对卫殷还是信任的,加上他明天也是要进宫的。   所以倒是不担心,只嘱咐了几句,就看着卫殷带着自家二弟以及还睡得一塌糊涂的大外甥坐着马车离开了。   景大哥一时有些惆怅:以后要是自家二弟真的进了宫,他不会想见二弟一面比登天还难吧?   景长霁这边随着卫殷入了宫后时间已经晚了,马车是直接到了卫殷平时所住的养心殿。   因为他刚入主皇宫,二皇子留下的后宫暂时还没处理干净,但已经吩咐下去,按照没侍寝过的可以出宫回家,侍寝过的发放一笔银子,要么是直接出宫安排再嫁,要么就是之后跟在太后身边服侍。   至于这些就不归卫殷操心,等登基仪式结束几天内就会处理好,这也是卫殷暂时没让景长霁进宫的原因,除了这些还要重新将宫里的宫婢太监排查一遍。   等处理干净,估计还需要一个月,到时候也是他与那些老臣好好商议婚事的时候了。   不过估计到时候不用卫殷开口,那些老臣就会坐不住让他赶紧立后。   景长霁在下马车前就戴了面具,他怀里抱着小一一,一下马车立刻有人迎了上来,大太监是平时伺候在卫殷身边的,他心知这位主的身份,格外热情客气,但没敢多嘴。   卫殷带着景长霁和小一一去了寝殿,随后就挥手让人退下了,只留下大太监。   景长霁还不太习惯,不过好在小一一因为换了环境终于后知后觉醒了过来,看到陌生的环境忍不住小声哼哼,景长霁的心思都在哄小崽子上倒是没再注意旁的。   卫殷沉寂让大太监准备好东西后就退下了,这才又拿了吃的喂了小一一才哄睡着了。   时间已经不早,景长霁很快带着小一一歇了,卫殷没敢闹他,老老实实躺在旁边,瞧着一大一小心满意足,一夜没怎么睡。   第二天果然像是卫殷猜的那样,天不亮就开始需要换上龙袍。   从外面一有动静景长霁就醒了,他先去后殿梳洗洗漱换好小太监的常服,出来就看到大太监已经领着人站好,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托盘,上面摆着龙袍以及各种所需要佩戴的东西,齐刷刷一拍,看得景长霁眼花缭乱。   景长霁从后殿过来时重新将面具戴上,就站在一旁,看着旁人替卫殷开始一样样穿戴龙袍。   景长霁看得好奇,等最后要戴上金龙浮雕的冠冕时,卫殷却是挥挥手让大太监站在一旁,他看了眼一旁的景长霁。   景长霁回看他,但没动。   卫殷又瞥了眼帝冕,再看景长霁,等确定景二真的没懂,叹息一声:“小旭子,你来替朕戴上。”   景长霁着实想了半天才听明白小旭子是喊自己,差点没忍住瞪他一眼。   但这里是养心殿,他慢慢挪动到那边,喏了声,小心翼翼捧起帝冕。   尤其是前面缀着的珠子,生怕给碰坏了,等到了卫殷面前,发现对方比他高不少,抬手去戴压根戴不上去:低头。   卫殷也学着他刚刚的模样,眨眨眼:什么?   景长霁干脆凑近了一些,这样两人距离缩短,也更容易戴上一些,而就在景长霁费力掂着脚要去戴的时候,卫殷突然就低头蹲下一些,刚好能让景长霁很轻松戴好。   但也因为两人几乎是面对面的,不仅如此,在景长霁空不出手的时候,卫殷淡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景长霁差点手一抖直接把帝冕给他扔了,好在卫殷稳稳一扶,给戴的稳稳当当的。   景长霁:“……”他后知后觉立刻退到一旁,很快扫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不敢抬头,低着头从始至终压根不敢往那边看才松口气,可还是忍不住瞪了卫殷一眼。   卫殷却像是偷腥成功的猫,嘴角扬了扬,眨眨眼,表情格外无辜。   而这时小一一不知是不是感觉到爹爹不在身边醒了过来,含糊不清哼唧了声,就开始小声开始喊爹爹,小声要哭,景长霁也顾不上卫殷,立刻上前去将人抱了起来。   果然景长霁一抱,小一一就不哭了,只是眼圈红红的,等迷瞪瞪还不甚清楚被抱着来到殿外,可等看到一身金光闪闪的亲爹就傻了眼,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睁得圆溜溜的,彻底清醒了,亮晶晶的,伸出小手:“咿呀!猪猪!”   卫殷好笑上前,随着他走动,他头上帝冕前方垂下的珠帘也随即轻轻一晃,将他那张俊美的姿容映衬的愈发流光溢彩,威严却又俊美的不似凡人。   只是这般威严的气度小一一却是感觉不到,他只是等卫殷靠近了,忍不住小手兴奋的伸着,甚至还一把抓住最近晃在眼前的珠子,稀罕得不行。   大太监在一旁偷偷看过去,看到这一幕差点吓得厥过去,生怕皇上会发火,结果却看到这位新帝不仅不生气,还将头往前凑了凑,让小主子抓的更方便一些。   大太监:“……”果然武老将军诚不欺他,对小主子与这位景大人势必要恭恭敬敬的!   果然皇上对这第一位长子是很喜欢的!   只是这个念头刚起,就看到新帝却是高兴自家崽会搞破坏了:“一一喜欢这个啊,等回头父皇仪式结束就给你玩。”   大太监倒吸一口凉气:“??”玩?帝冕就这么给玩了?   怎么这一家让他完全看不懂了,这画风是不是哪里不太对?这可是皇帝的象征,就这么给小孩子玩了?   新帝这不是对小主子喜欢,这是很宠溺了啊!   很显然大太监想多了,日后才知道,这才是开始……   登基仪式前卫殷先带着景长霁父子两用了早膳,这才一起去了登基大典举行仪式的地方,听着流程不多,但没想到真的举办起来倒是费时费力。   卫殷担心景长霁累着,最后干脆自己抱着小一一,好在小家伙完全不再怕的。   尤其是看着浩瀚恢弘的巍峨宫殿以及文武百官,尤其是爹还给他一颗亮晶晶的大珠子,他抱在怀里只顾着玩了。   只是最后卫殷宣布他怀里是他的子嗣,他的长子也就是以后的太子时,文武百官先是一愣,随后振聋发聩的声音吓了小家伙一跳。   正要撇嘴要哭,就看到自家爹很是娴熟从龙袍袖口里拿出几颗更加亮闪闪的珠子,颜色都不一样!   小一一顿时激动的直拍小手,那镇定劲儿让一旁的大太监都忍不住感慨:果然不愧是当太子的料,这么小年纪就这么沉得住气,撑得住这大场面! 第103章   更新   登基仪式结束后卫殷再次忙了起来, 开始整顿朝堂以及宫内各种事宜,早日走上正途也早点能把成婚走上日程。   武老将军其间询问过卫殷何时宣布他才成昭先帝后人这事,本来是要借着这个名义进京的, 只是后来太后来了这么一道禅位圣旨倒是省了他们的麻烦, 但他怎么看皇上丝毫不提这事了?   卫殷却是神秘莫测道:“不急, 再过两三个月就会知道了。”   武老将军虽然疑惑这早几个月跟晚几个月有什么区别,但既然皇上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继续等了。   但满朝文武尤其是那些老臣却是等不及,拉着他开始询问,都被武老将军一一给推脱过去。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整个朝堂终于被肃清一遍,霍相被判了斩立决, 霍府一行人全都贬为庶民, 手里有人命或者是霍相一派的, 则是判了流放。   二皇子是霍相之子的事也一并揭露, 二皇子同样判了斩立决,二皇子妃等人贬为庶民, 皇子府只要手里没人命没参与到二皇子与霍相所谋之事的女眷愿意和离的可以归家免了流放。   再就是霍相二皇子一派,都让武老将军根据卫朝刑罚给惩治了,流放的流放,贬了的贬, 严重的就是斩立决。   四皇子则是给了一块封地,即日起启程回封地,不得召终身不得回京。   四皇子期间去求了卫殷一次,说愿意被贬为庶民但想带走刘贵妃, 最后卫殷同意了, 不过封地还是给了, 只是将刘贵妃贬为庶民让四皇子去封地的时候一并给带上了。   小一一虽然被封了太子却没留在宫里,平时卫殷和景长霁在一起待着,小一一还愿意搭理卫殷。   可若是没有爹爹,只有另一个爹一个,那小一一是怎么都不肯依的。   所以小一一还是跟景长霁一起留在宫外,只能卫殷每日偷偷出宫去夜会父子两。   但显然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好在卫殷揣摩着那些老臣怕是也快差不多该开口了。   卫殷猜得不错,随着被召唤回京的那些老臣终于都陆陆续续回京安顿妥当开始担任职务,终于在卫殷登基两个月,朝堂被卫殷整顿的愈发朝着繁荣昌盛发展时,一众老臣瞧着依然虚空的后宫,按耐不住了。   但老臣们却又拿捏不住这位新帝的心思,一时间不敢先冒这个头,推来推去,最后派出一个三朝元老跑去询问武老将军。   武老将军因为武贤妃以及三皇子的关系并不怎么参与朝堂的事,但他的职位以及威望还在,加上如今武贤妃在成贤帝死了后干脆请命和离出了宫,反倒落得一个自在。   总比后半辈子耗在后宫孤独终老强,加上武贤妃本就是将门之女,并不怎么在意所谓的名声,她对成贤帝也没什么感情,时不时还会去皇子府与三皇子待上一段时间。   这次的事,能独善其身的,大概也就是她这儿子,加上三皇子本也无意皇位。   倒是还保留着皇子的头衔,等时间久了让新帝彻底放心他,怕是还能落得一个亲王的头衔。   武老将军知道这事的时候更与人约了要去垂钓,旧交同僚上门时他还一愣,等听完对方的话,沉默良久:“这事……老夫真的没什么意见好给你的,你自己考虑吧。”   毕竟他可不傻,皇上对景大人的心思,他只要是长眼就看得出来,但问题是,他还不能说出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参与。   但他这边不管事,老臣们急得不轻,死活拉住他:“不行,老武啊,咱们可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好歹这次从龙有功,你得跟着我们去,万一到时候面见圣上,皇上要是发了火,你在的话,我们几个好歹还能留下一条命在!”   武老将军使劲儿拽着自己的袖袍:“你们想找死拉着我作甚?这才多久,皇上要是想纳妃还轮得到你们催?”   “可眼瞧着皇上一点心思都没有啊,就算没有纳妃的心思,那选秀也行啊?这后宫如今可空得很,甚至太皇太后都打算过了年搬到庙里打算常住了。”到时候后宫岂不是如同虚设?   武老将军也头疼:“那你们催了就有用了?”   “这不是试探试探?万一呢?”老臣虽然知道新帝封了小太子,但一个子嗣哪里够啊?   武老将军自然不想趟这浑水,但也不能明说,偏偏这些老臣铁了心,怕他们应付不来,非要拉着武老将军这个从龙有功的功臣,这可是个免死金牌。   所以每天换一个老臣过来蹲守,一连几日都不重样的,彻底让武老将军没了脾气,最后咬着牙:“这可是你们自己非要催的,到时候别后悔!”   皇上万一直接当场说自己要纳男妃,看他们怎么办!   于是,在卫殷等来等去两个多月后,终于等来了这些老臣。   这日下朝之后,几个老臣死活拉着难得进宫的武老将军给拽到了御书房,行了礼之后,一行人推了推为首的武老将军。   武老将军仰着头装死不肯第一个开口。   最后还是一个老臣低咳一声,硬着头皮上前:“皇上,老臣有事奏疏。”   卫殷拿着狼毫笔的手一顿,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不显,也没抬头,像是并不在意他们要说什么,随意道:“说。”   那老臣听不出上头皇上的喜怒,硬着头皮道:“皇上登基也有二月有余,如今后宫空虚,是不是要充盈后宫或者选秀了?”   他这句话说完,其他的老臣们也不敢吭声,生怕皇上会发火他们竟然开始管他们的事了。   大太监本来正弯着腰恭恭敬敬在研磨,吓得一激灵,尤其是他是贴身伺候皇上的。   可是很清楚每晚皇上都要出宫,至于去哪里,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得到,但偏偏外人还只当皇上一直都歇在养心殿,是由他一个人守着。   还都在传他在皇上面前极为得宠,可实际上……他每晚只是替皇上守着一个空的寝殿还要死守秘密。   结果……这些老臣们不要命了吗?竟然要逼着皇上纳妃?这万一让景大人不高兴了……   卫殷慢悠悠放下狼毫笔,这才抬眼:“哦?这是你们所有人的意思?”   武老将军闻言立刻默默往旁边走了一步,他是来了,但可别将他也放到一起,他是无辜的。   偏偏那些老臣也往那边走了一步,立刻撩起长袍跪地:“皇上,吾等也是这么希望的,皇上可以考虑一番,吾等只是建议。”   他们说完后,却一直没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声音,半晌,才听到新帝叹息一声:“本来不想这么早说的,但没想到诸位爱卿……既然诸位爱卿这么说了,早晚也是要知道的,那朕也就不瞒着诸位了。”   武老将军一愣:他怎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偏偏几个老臣还一无所知,心里想着莫非皇上也早有这个心思,说起来一直没怎么听皇上提及过小太子的生母,难道是因为身份低在外金屋藏娇了?   他们也不是迂腐之人,先纳进后宫也行啊。   他们期待的继续听着,只听新帝继续道:“相信诸位也知道,这次回京的时候,是打着为成昭先帝鸣不平也是让成贤帝这些年做过的恶事揭露出来,顺便也是因为成昭先帝的后人……”   几个老臣一愣:“??”这好端端的怎么说到成昭先帝的后人了?   他们的确刚开始知道的时候的确有意让成昭先帝的后人继位,可后来看到睿王如今当了新帝后将卫朝治理的这般好,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不是说成昭先帝的后人被保护的很好,只是暂时还不便露面?   卫殷继续道:“本来这一切是打算等明年祭祀先祖时一并说的,但既然你们提前说了,朕也不瞒着了。其实……朕也是无心皇位,本来也是打算将卫朝如今的局势稳住后,禅位给成昭先帝的后人的。”   几个老臣吓得一惊:什、什么?“不要啊皇上!”   他们后悔了,他们不应该催的,不纳妃就不纳了,怎么好端端的连明君都没了?   武老将军在一旁都听傻了:他怎么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弯?这皇上跟成昭先帝的后人不就是同一人吗?   但聪明的他没拆穿,只是继续低头听着。   果然,卫殷继续叹息一声,抬手阻止几个老臣继续劝:“本来不想说的,但朕曾恋慕一人,只可惜……有缘无分,对方也不愿与朕喜结连理,朕求而不得,本就是打算远离朝堂纷争,遁入空门的。但如今朝堂需要朕,那朕就勉强继续当上一段时间这个皇帝,等时机稳了,朕会禅位给成昭先帝的后人,到时候朕会好好安排妥当太子以及成昭先帝的后人,就……”   他剩下的没说完,但从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打算直接出家了!   武老将军听得一愣一愣的:啥?他怎么不知道?景大人不是跟王爷你侬我侬的吗?   大太监更是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墨给扔了:是他看错了什么吗?他怎么不知道皇上还另有所爱?   老臣们更是欲哭无泪,这怎么还这样了?   卫殷怅然:“你们也不必劝了,是朕对不住他。本来我们还算是两情相悦,只是后来……朕做错了事,有了一一……他不肯原谅朕,也不肯嫁给朕。更何况,他的身份怕是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与其让他日后受委屈……瞧朕在说什么,本来他就已经与朕恩断义绝,朕这心啊……已经断情绝爱了,还是等日后禅位,皈依佛门好了。”   老臣们伸出手:“不要啊皇上,微臣怎么可能不同意?谁敢不同意?”   卫殷像是没听出来他们的意思,叹息:“他是个男子。”   老臣们:“??”   一旁的武老将军终于明白了什么,一脸诡异瞅着新帝,再同情瞧着一众老臣,他终于明白皇上那句两三个月后再说的意思了,感情在这里等着呢?   老臣们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皇上竟然求而不得一个男子?!   很快他们就意识到对方是谁了,莫非就是景大人?想想景大人以前还和皇上传过断袖呢,结果……想想小太子,肯定是皇上伤了景大人的心,但、但是……也不能说出家就出家啊?   老臣们对视一眼,很快心里衡量了一番,虽说成昭先帝的后人也许是个明君,但到底不如如今这个他们拥护上来的更放心啊,万一在外面养歪了性子,那就是卫朝之灾啊。   不就是一个男妃吗?不就是求而不得吗?   子嗣有留住一位明君重要吗?再说了,都封了太子了!是他们贪心了,不该逼皇上的,已经有太子了,有明君了,他们怎么就不知足呢?   其中一个老臣咬着牙拍着胸口:“皇上,是不是……只要您能得偿所愿就不会遁入空门了?”   卫殷叹息一声:“这是自然,只是……怕是难了。”   几个老臣们有他这句话就放心了,既然景大人以前也对皇上有意,两人是两情相悦,也许还能破镜重圆呢,对视一眼:“皇上,这事就交给微臣了!皇上您就准备大婚吧!这个媒人微臣们当了!”   卫殷欲语还休,一脸纠结:“这……不会为难诸位吧?”   武老将军神色诡谲复杂瞧着被卖了还给新帝数钱的老臣们,只见他们拍着胸口,意气风发:“皇上放心!微臣不为难!这都是微臣们应该做的!”   看完全程的武老将军:“……”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第104章   更新   武老将军以及老臣们走出御书房的时候, 武老将军望着外头的日光,长长出了一口气。   旁边的老臣们低声交头接耳,等武老将军看过去的时候, 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立刻围着武老将军去了一旁说悄悄话:“咳, 武老可是不地道,这事竟然也没提前说,差点害咱们失去这么一位明君!”   武老将军能说什么,只能干笑一声:“是是是。”可不是么?他瞧着这么多任皇帝在位,说实话,新帝真的是让他叹为观止,瞧瞧, 还没怎么着, 已经将局势给反了过来, 原本这些老大人们应该是死活不同意让景大人当皇后的, 结果呢?   他们甚至主动牵线搭媒,生怕撮合不成让新帝「断情绝爱」「遁入空门」。   老臣们:“但我们商量了一下, 我们对这位景大人并不了解,想要让景大人原谅皇上,二人想破镜重圆怕是不容易,所以还需要……”   武老将军没等他们说完, 往后默默退了几步,立刻摆手:“不,这事不要带上老夫!咳咳,老夫一把年纪了, 实在是没精力, 这事既然是诸位大人答应的, 就劳烦诸位大人费心了。”   开玩笑,皇上几句话让老大人们主动让景大人入宫为后,等事情真相大白。   到时候怕是几个老臣们还不知道怎么捶胸顿足呢,他们不敢对皇上怎么样,到时候他这个「知情人」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自己答应的事,还是自己去完成吧。   武老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但到底是武将,腿脚利索得很,不等老大人们说话,一溜儿烟跑了,生怕被逮住。   甚至从第二天开始就称病不上朝了。   景长霁发现这两天卫殷有些不太对劲,这种不对劲不仅景长霁发现了,连景大哥也察觉到了端倪,这天晚膳趁着皇上还没过来,景大哥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跟皇上……吵架了?”   景长霁一愣:“大哥怎么会这么问?”   景大哥低咳一声:“昨晚上我不是给小一一送新做的衣服,刚好看到皇上在院子里陪你和小一一玩,往日过去的时候,皇上那眼睛几乎在你身上挪不开,可昨晚上,都不敢看你……这不是吵架了,难道是心虚了?”   景长霁听到前半句也忍不住脸上一热,刚想说什么,景大哥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脸色变了,欲言又止。   景长霁猜想跟刚刚景大哥说的心虚有关:“大哥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闻了?”   “这……”景大哥很是犹豫,但如果二弟没和皇上吵架,那皇上不敢看二弟,这就是心虚的表现啊,什么事会心虚?“其实我前两天就听到了,但也没怎么信,说是前天几个老臣一起去御书房,听说是想……提议让皇上选妃或者选秀女入宫。”   但这事也就那天传开了,后来他上朝见到过两三次那几个老臣,发现他们又再没有提及这事不说,甚至听到有朝臣打探消息,那几个老臣像是踩了尾巴一样三连否认。   景大哥也就放了心,可这一连两天,不会……皇上真的有什么瞒着二弟吧?   但偏偏景大哥觉得皇上对二弟的心……又不至于真的纳妃什么的,否则那些老臣也不会否认了。   景长霁闻言一愣,不过想想卫殷这两天的反应,倒是不像是那种心虚,更像是……他说不出来,就像是既想告诉他又不想说等着给他惊喜的神情,所以他干脆也就没问。   本来想着过几天就是中秋,到时候他想着是不是卫殷打算给他和一一惊喜,也就没拆穿,难道是别的事?   等晚上景长霁哄睡小一一后,卫殷才匆匆裹着一身暑气过来,他先去了一趟旁边的耳房沐浴过,才穿着单衣过来了。   房间里放了冰块,所以并不热,卫殷这才上了榻,先去看了看小一一,捏了捏又肉了不少的小脸,眉宇间都是温柔的笑意,等抬眼对上里侧躺着的景长霁一愣。   景长霁不知何时从闭着眼睁开,眼底没有睡意:“我把你吵醒了?”   景长霁摇头,最近这段时间卫殷每晚不论再晚也会从宫里出来,第二天天不亮再离开。   有时候太晚景长霁都歇下了,他也提过卫殷不必每天都过来,但被卫殷给拒绝了。   白天都见不到父子两,要是晚上再见不到,肯定要逼疯他,所以再晚也要过来,只是为了怕有时候太晚过来,就干脆让景长霁每次都睡在里侧,他若是回来晚了,也可以不吵到景长霁。   卫殷在昏暗的光下瞧着景长霁精致的眉眼,忍不住心猿意马,干脆将小一一给轻轻抱起放到里侧,上前将人揽住,低头亲了亲额头,再顺着往下。   以往景二肯定嫌他烦,每次亲起来没完没了,加上天热,对方一个控制不住就要缠着他腻歪。   但莫名的今晚景二格外的配合,让卫殷这个主动的反而越发陷入其中,就在卫殷顺着脖子继续往下时,景长霁的声音很低,出其不意问道:“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嗯?”卫殷沉迷抬眼,一时间没控制住表情,等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眼底的心虚已经清楚暴露在景长霁眼前,想藏都藏不住。   卫殷:“……”大意了。   景长霁略微一挑眉:“怎么?不打算说?”   卫殷上前把人揽住,景长霁嫌热,把他给推开一些,抬眼就对上卫殷幽怨的眼神:“阿旭……你嫌弃我。”   景长霁抬起他的手放在他自己的手臂上:“你自己感受一下,大热天的,热。”   卫殷继续争取:“我觉得……还好。”   景长霁却是幽幽瞅着他:“别想转移话题。”   卫殷低咳一声,只能叹息一声:“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我估摸着他们明天应该就会寻个理由找上门了,谁知道……提前被阿旭发现了。”   景长霁上下打量他一眼:就他这异常的反应,他发现不了才有问题吧?“说吧,你又私下里瞒着我干什么了?”   卫殷试探着想伸手把人重新揽怀里,热点怎么了,美人在怀,再热他都能忍。   但次次偷袭,都被景长霁的眼神给逼退了,最后只能叹息一声,手臂撑着头,只能看不能摸,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这会儿卫殷才觉得宫里养心殿后殿的那个浴池的好处,阿旭怕热行啊,到时候往浴池里一呆……   卫殷发现不能想,老老实实把自己是怎么用成昭先帝后人的身份借着要禅位让几个让他纳妃选秀的老臣怎么改了口风,要……替他做媒的。   景长霁听得目瞪口呆:“??”这也行?   卫殷一直偷偷瞧着景长霁,趁着他发呆的功夫,伸手终于把人揽在怀里。   景长霁因为太过惊讶,甚至没顾得上把人推开,神色复杂瞧着卫殷:“你就不怕那些大人事后跟你算账?”其实更想问,到底是被催促纳妃选秀的卫殷更惨一些,还是被蒙蔽的老臣更惨一些。   但不得不说,卫殷还真的办到了……   景长霁从一开始没担心过别人反对,但他担心这些老臣们,他们都是三朝元老,是曾经成昭先帝的老师或者臣子旧部。   卫殷虽然没说,但他是尊敬对方的,所以才不惜将对方都召回了京,所以他也很清楚卫殷不想与他们正面起冲突。   但老臣们的想法一时没办法改变,所以这事就是个死结。   可谁知道……卫殷直接从另一边下手,让老臣们自己选,是要一个明君,还是要一个有后宫但并不了解的另外一个新帝,这事关卫朝,自然儿女情长要往后挪挪。   景长霁心情复杂:“这……”   卫殷知道他的想法,低咳一声:“我知道阿旭不擅长撒谎,这简单,到时候你见一见他们,等他们一提让你原谅我嫁给我的事,你就不说话,他们就会以为你不愿意原谅我了。这样来个三四次就差不多了……”卫殷甚至已经开始算起来,“我找人算过了,三个月后是个好日子,准备东西肯定够了。”   如果不是想和景二有个盛大的大婚,他真想下个月就成婚,但越是准备的齐全,也是能让人知道他对景二的重视,所以这个流程还是要走的。   景长霁显然被卫殷的操作给惊到了,以至于被卫殷抱着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时人已经走了。   他才后知后觉,但无奈笑笑,他这算不算被对方给拿捏得死死的。   上次卫殷提及成婚的事,他担心老臣们会不同意,说他们同意了,他就没意见。   结果……不仅同意了,甚至还很积极要当媒人?   景大哥对这些一无所知,他早上要上朝,所以天不亮就会穿好官袍去上朝,这天也和往常一样,只是因为昨晚上晚膳的时候的话。   所以大殿上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瞧皇上,但因为隔得远也瞧不出个什么。   景大哥担心的不行,一边相信皇上对二弟的心意,可又担心万一皇上被老臣们说服真的要选后宫怎么办?二弟肯定不会答应的,到时候岂不是真的成了君臣?   虽说二弟面上不显,但他还是能看出二弟对皇上用情已经很深,到时候难免怕是要伤心的。   所以等下了朝,忍不住瞧着前头领头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们,眼神幽怨:所以说,他们回京怎么就这么闲着要让皇上纳妃呢?   结果景大哥这么去瞧老臣们,后者几个刚转过身,一抬眼就搜寻什么,最后目光灼灼对上景大哥的目光,甚至露出一个很是「慈爱」的笑容,笑得只露出布满皱纹的眼角,结伴朝着景大哥走了过来。   景大哥还没来得及收回幽怨的视线,乍然对上眼吓了一跳,刚想收回目光,就瞧见这一幕,吓得一激灵:不至于吧?他就看一眼,要不要吓唬他?怎么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救、救命!   景大哥脚下一转就朝殿外走去,只当没看到,脚下还越来越快,却还是被几个老臣给拦住了:“嘿,景大人你跑这么快作甚?”   几个老臣拽着景大哥两边的手臂,将人给围了个结结实实,让景大哥无处可逃。   景大哥尴尬笑了笑:“几位大人……可是有事?”   老臣们笑眯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景大人府里种了荷花开了?”   景大哥想到自己府里巴掌大的池塘里那两三株快败的荷花:“??”   另外一个更是笑得只见牙不见眼:“对啊,如今正是赏荷花的好时机呢。”   再一个继续:“可不是?择日不如撞日,刚好我们几个老头子今天特别闲,景大人带我们去贵府赏一赏可好?”   景大哥:“??”   景大哥:“!!”   他们确定他府里的那两三株是荷花而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这值得他们专门跑一趟?   到底哪里出了错? 第105章   更新   小一一最近走路越来越稳, 但还是离不了人,景长霁也不放心。   所以每次他都是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着小一一就在他前面扶着专门搭的栏杆走路。   走累了小家伙就颠颠跑过来, 一头扎进景长霁的腿上, 抱着他的腿撒娇。   景长霁给他拿帕子擦了汗, 他又继续不怕热的又冲过去学走路,显然是想早点走稳了踢爹前几天送过来的藤球。   半上午的时候,景长霁觉得差不过了正要将小崽子抱回屋里,就看到自家大哥一脸恍惚晃荡了进来,心不在焉的。   景长霁正抱着小一一擦汗,看到这一愣:“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用去当值吗?”今个儿也不是休沐的日子啊。   景大哥欲哭无泪:“二弟啊, 我也想知道我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这还不是那几个老大人?”   他刚下了朝结果就被堵住了, 几个老大臣拦着他, 死活要回来看他府里这两三株快开败的荷花,他解释了, 可几个老大人压根不听,非说他是不是不想让他们瞧,是不是舍不得?   这是舍不得的事吗?这是怕他们看了失望,那真的就是两三株普通的荷花, 最后实在是说不过那几个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他就说自己还要当值,结果可好,其中一个老臣直接唤住还没走远的他的上峰, 现场给他放了一日的休沐。   景大哥能怎么办, 就这么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本来想着他们看到荷花肯定失望,结果几个……越看越兴奋,看完望着自家二弟住的院子,说什么听闻他家二弟品性高洁,这次从龙护驾有功,非要亲自见一面感谢二弟对新帝过往的照拂。   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说,都把景大哥给听蒙了,尤其是夸的还是二弟,他一时高兴,就真的同意过来问一问,等回过神,已经被几个大臣欢欢喜喜迎了出来,就看着他过来问了。   景大哥懊恼不已:“也是我没察觉到他们这么能夸,一不小心就……不过我好在最后说想问问二弟你的意思,二弟你要是不愿意见,那我就替你回绝了。”景大哥倒是不担心这几个大臣有别的目的,毕竟都是三朝元老不说,还是忠心的老臣。   皇上能将他们千里迢迢接回来重用,信任肯定是能信任的,就是总觉得这几个老臣……是不是太热情了点?   当然,有些这几个老大人说的还是对的,二弟就是这么优秀!这点他们想法还是很统一的。   等景大哥说完抬眼,就看到二弟抱着大外甥神色诡异:“二弟?”   景长霁回过神,倒是没想到这几位真的就来了,想到他们来的目的。   一时间望着大哥这真诚的目光,竟是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说,难道要说……这几个大人是来替他做媒的?   景大哥眼睁睁看着二弟的表情变了几变,吓得不轻:“不会真的有问题吧?那我这就去回绝了,再送他们出府……”他就说哪里不对劲!   景长霁拉住景大哥阻止道:“没问题,是……有些事不太好说,算了,先去见见他们吧。”本来景长霁是想提前和大哥说一声的,但小一一肯定是不能带着过去的,加上小一一玩累了,这时候打了个哈欠,小脑袋搭在景长霁脖颈,“爹爹,困……”   景大哥立刻摆摆手:“你先哄一一睡,既然要去见,那我先去稳住他们,不着急,二弟你换套衣服。”因为天气热又是在自己府中,所以穿的单薄一些,要见那些循规蹈矩又重规矩的老臣,肯定还是要重新换一身衣服的。   景长霁只能如此,他先去哄了小一一睡下,等换好衣服,招来守在四周的卫衣等人,让他们看着小一一,因为其中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匆匆去了前院。   而前院待客厅里,几个大人半分都不着急,喝着景大哥让人送来的茶水,还夸了几句,让景大哥受宠若惊,甚至还夸了他当年学问不错,就在景大哥被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时,就看到本来还在夸他的大人们突然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睛一亮,那眼神让景大哥一时说不好。   热情的似乎……太过了点,还带着格外的激动。   景长霁见到几个大人行了礼,几个大人立刻迎了上去:“这位就是景二公子吧?早有耳闻,二公子心地纯善品性高洁医术高超,不仅救了皇上数次,甚至为锦州百姓立下过功劳,拯救万民于水火,这般品行,实乃天下人楷模,当真是仙人下凡拯救万民啊……”   景大哥听着那不重样的夸赞:??不、不是,他怎么觉得几个大人见到二弟更离谱了呢?   等景大哥终于劝着几个大人重新落座,景长霁坐在对面,几个大人坐在另外一边,景大哥坐在景长霁身边,能感觉到对面「如狼似虎」的灼灼目光,实质是让他头皮发麻,更何况是被这么盯着看的二弟。   景大哥低咳一声:“几个大人喝茶啊。”   几个老臣笑笑:“景大人先喝,我们这边还有些事要与二公子相谈。”   景大哥沉默了,默默端起杯盏喝了一口,他算是明白了,感情几个老大人今个儿又是说要看花又是来夸他的,饶了这么一大圈,感情是专门为了二弟来的啊。   他倒要看看这几个大人到底是想干嘛?难道是听说了二弟和皇上的事,他们不敢劝皇上,所以打算从二弟这里下手,是来……棒打鸳鸯的?   可他们这热情的态度,又不太像啊。   景长霁被几个大人这么盯着也不太自在,但想到卫殷说的那些话,最终还是同情看了几个大人一眼:“几位大人……想和下官说什么?”他虽然没当值,但先前的职位还在并没收回,只是没去上任罢了。   几个大人终于舍得收回视线,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更为年长的摸着白胡子低咳一声,开始了盘问。   景大哥就这么喝着水,听着从最开始的问题“是这样的,不知二公子今年多大了?”“属相是哪个?”逐渐就变成了「八字是什么」……   等景大哥终于意识到不对时,就听到其中一个忍不住着急问道:“那可有相中的人了?要是没有,我们帮景大哥给保个媒怎么样?我们这里有个好人选,绝对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景大哥被刚到嘴里的茶水呛了一下,连都憋红了:“你、你们……”竟然是来给二弟做媒的!   这直接是打算釜底抽薪啊!这是想着怕劝不好二弟与皇上分开,所以是打算直接……做媒断了这份姻缘?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把几个大人当同僚当前辈还给他们看他府中唯三的荷花!他们竟然抱着这样的心思!!   景大哥怒从心中来,就算眼前的几位是老臣,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他猛地灌了一口茶水,就打算怒发冲冠……只听几个老臣压根没听到他刚刚的话,其中一个老臣更是没忍住把身子往前探了探,胡子激动的一翘一翘的:“对对对,我们绝对是真心来保媒的,童叟无欺,二公子觉得当皇后怎么样?”   景大哥那口还没来得及咽下的口水就这么因为惊吓生生喷了出来,呛得他使劲儿捶胸咳嗽:“!!”啥玩意儿?   终于在场的其他人将视线慢慢转了过来,几个老大人发愁看着景大哥:这日后皇后的娘家人这样稳不住可不行啊。   看来以后要慢慢练一练啊,哪有他们稳得住?他们那时候听到皇上要出家的时候可都没露怯!   景大哥却实在是没收住眼底的惊疑:他刚刚是没听错吧?他们要让二弟当……皇后?那他们岂不是要给皇上保媒?   几个老大人……确定以及肯定不是被刺激到了?   景大哥就在几人这般的目光下慢慢红了脸,捂住嘴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几个大人这才迫不及待又把期待的目光落在景长霁身上:“二公子,我们是说真的,我们这次来是真心想替你和皇上保媒的。当然,我们知道皇上曾经伤了二公子的心,二公子一时无法原谅皇上,但皇上真的知道错了……但他不敢来见你,也不方便出宫,所以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厚着脸皮来了。”   景大哥在一旁听得已经变了好几次脸色:每个字他都认识,可怎么组合到一起他就不懂了呢?   伤了二弟的心?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   不方便出宫?所以每晚非要来他们府里的那位是谁?   景长霁听完长叹一声,垂着眼,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演,卫殷这厮还真的是给他弄了个难题。   但他也的确不会放着这么好能在一起的机会不要,所以最后只能偏头,正对上景大哥茫然也看过来的眼神。   景大哥朝他眨眨眼,景长霁也眨眨眼,终于开了口:“这事……我听大哥的。”   于是,几乎是刷的一下,几个老大人热情灼灼的目光重新包裹住景大哥,仿佛他是一块烤得香喷喷的肉,但是……“这事我们要商量一下,过几天再说。”   几个老大人陡然松口气:没拒绝那就是有希望!他们就说么,凭他们这几十年在朝中的威望,小辈总还是要给他们一分薄面的。   几个老大人心满意足,也没打算一次就说服,满意颌首:“应该的应该的,你们都好好考虑考虑,不着急。”等再三夸了一圈,这才依依不舍离开了景府。   等送走这么几位老大人,景大哥一路小跑回来了,等到了待客厅,瞧着四周没人,咣当把门一关,就一脸复杂望着景长霁:“二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几个大人是不是疯了?不仅没反对,甚至还主动、过来、说媒?   这确定后头没什么猫腻吗?   景长霁终于有机会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等景大哥听完,已经完全麻了,是真的麻到说不出话的程度,他是真没想到……还能这样?   等消化完这些,景大哥突然脸色微变:“万一要是还不同意,皇上不会真的打算禅位吧?这不是太儿戏吗?”他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明君,可不想继续出问题啊。   景长霁想了想也没瞒着,毕竟这事如果他和卫殷的事定下来,怕是也瞒不住,低咳一声:“我应该没告诉大哥,皇上他就是成昭先帝的后人,只是现在还不便对外说。”   景大哥:“……”他突然开始担心,以皇上的智商要是以后算计二弟,二弟岂不是……   不行,他以后得好好上进,未来一天当二弟强有力的后盾!   接下来两天几个大人也没时间过来了,应该宫中要举办中秋宴,因为是卫殷登基后举办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宫宴,所以文武百官都要去的。   加上几个老臣怕景家一口拒绝,所以也不敢催,打算等中秋宴过后再去一趟景府,刚好这几天能让人算算两人的生辰八字。   等到了中秋宴那天,卫殷一大早就让人将宴会要穿的衣服都送了过来,两大一小三套,瞧着是普通的绸缎,实际上是上贡的蚕丝云缎,穿上很是清爽,正合适这个季节穿。   其中一套大人是景大哥的尺寸,毕竟是未来大舅哥,卫殷也没有把景大哥给忘了。   不过景大哥有官职在身,想着还是穿了官袍,他提前回府一起进的宫。   而另一边,因为这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宫宴,加上如今新帝并未纳妃,后宫也并没有一人,虽说已经立了小太子,但小太子生母不详,也就等同于如今新帝的后宫并无一人。   加上之前有传闻新帝有断袖之癖,所以有意借着这次宴会动心思的朝臣,家里有适龄的男子女子都一并带入宫,万一能入了皇上的眼,那如今可就是头一份。   只是还是有听说如今景家二公子还养着小太子,这让有的朝臣心里没底,既担心又不敢得罪。   所以有心机的就将主意打到那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身上,新帝将人接了回来,必定是看重的。   加上听说几个老臣最近也在催促皇上纳妃选秀,如今要是在几人面前说一说皇上与那位二公子曾经的传闻。   说不定会让几个「迂腐」的老臣为了日后大卫的江山社稷生出逆反心理反对。   于是等几个老臣心情大好翘着胡子也正装入了宫,走在宫里时,有朝臣也渐渐围聚过来,有胆子大的,就有意无意开口道:“说起来,皇上登基两个多月,是不是充盈后宫了?”   说完偷偷去看前头几个老臣,看不到模样,但有的开始摸胡子,像是在考虑。   那开口的臣子胆子就更大了:“说起来听说以前景安侯府的景二公子还传过与皇上有断袖之癖,说起来倒是好笑,这怎么可能呢是不是?”   几乎是他说完,就看到本来还好好走着的几个老臣突然停下步子,回头皱着眉看着这人,脸色不太好看。   那人兴奋的差点跳起来,其余人也忍不住激动万分,只要景二没机会,那他们任何人府里的就要机会啊,忍不住看好戏。   看来几个老臣真的气坏了,胡子都一跳一跳的,是不是觉得皇上肯定不可能是断袖之癖,肯定是生气了……肯定把一切都怪在景二身上,觉得是他故意传出来的!   就在他们期待着的时候,就听到几个老臣不悦哼哼一声:“你们想什么呢?怎么就好笑了?哪里好笑了?断袖怎么了?要老夫看,皇上与景二公子的确是郎才郎貌天生一对!般配得不行!”   在场的其他人:??哪里……是不是不太对? 第106章   更新   景长霁和景大哥是直接从府里过来进宫的, 所以并没有先去见卫殷,加上抱着小一一也不方便瞒过其他人,于是干脆直接去了举办宴会的御花园。   景长霁他们去的时候已经不早, 几乎文武百官都到的差不多, 他抱着小一一, 虽然没说怀里小家伙的身份,但不少臣子都知道这就是小太子。   因为先前为了小太子安危,所以皇上一直是让景二公子照顾小太子的。   后来也因为小太子与景二公子更为亲近,所以干脆是由景二公子负责照顾小太子。   这消息早就传出来了,只是有些朝臣信,有些却是不信, 加上宫里他们也没见过, 景二公子自从回京后也不怎么露面, 这个消息也就半真半假。   但此刻看到却是确认了一点, 皇上对这位景二公子怕是当真不同,至少是完全信任的, 否则怎么会将自己唯一的子嗣交由对方照顾?   日后一旦皇上真的只有这么一位皇子,等太子登基后,那身为太子的养父,景二公子的前途怕是不可估量。   更不要说如今得到皇上重用的景大人。   众人心思各异, 尤其是有几个大臣不久前亲耳听到那几个老臣的话更是复杂瞧着景长霁,他们本来还想着以几个老大人对皇嗣的在意程度,肯定会因为当初那些传闻对景二公子有所不喜,可谁知道……怎么跟他们想的完全相反?   难道……这是皇上授意的?   想到这, 有想通这点的倒吸一口凉气, 脸色相当不好看, 本来还想借着这次的机会让府里适龄的男女一搏,万一能入了新帝的眼呢?可谁知道……算了,还是再等等吧,万一真的是皇上的意思,他们冒然上前,岂不是给皇上添堵?   但想到日后不管景二公子与皇上有没有什么,光是有小太子在手,怕是……   不过他们这边倒是还好,要说真的要气死的,怕还是景安侯府吧?尤其是想到当初景安侯与那继室为了一个世子之位竟然与景家这两个兄弟断绝了关系,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有好事者忍不住去瞧景安侯府一家,尤其是瞧见景安侯府这次也带了家眷,更是打扮一新,忍不住露出看好戏的神态。   尤其是这次侯夫人刘氏带了府里的两位小辈,一个是她的嫡长女景淑静,今年已经十七,曾经当过成贤帝的二公主的伴读,后来二驸马出事,还是由景二公子揭露出来的。   所以二公主恨景二的同时连同将景安侯府也一并恨上,也包括这位景大姑娘。   如果她不往前凑倒是算了,偏偏那时候还去二公主府,直接被府里的下人给赶了出来,闹得没脸,一时间成为京中笑柄,甚至婚事也就这么耽搁下来。   门第高的因为二公主对景淑静不喜所以没有接亲打算,刘氏又想让景淑静攀高枝儿,又看不上前来提亲门第比他们府中低的,所以愣是拖到如今还没定下婚事。   谁知道……这刘氏竟是将主意直接打到新帝头上了?但偏偏她显然是听过坊间传闻,还将府里适龄的男眷也给带了过来。   但她不舍得自己的嫡子景三公子景成宝,倒是让庶出的景家四公子过来了。   这心思……可谓是不恶毒,更何况,坊间还传言新帝与景二有关系,结果她这把与景二有一两分相似的庶子带过来算怎么回事?   这是直接做了两手准备?他们虽然大部分也是这么做的,但毕竟与景二没关系,刘氏这吃相可比他们难看多了。   但很显然众人小看了刘氏的不要脸程度,等景长霁兄弟二人带着小太子过来坐在首位,刘氏竟是带着景淑静和景四过来了。   按理说景家二兄弟不应该坐在首位,但如今景二负责照看小太子,自然是要根据小太子的位置来排位,自然也就在首位,几乎是挨着上首新帝的位置。   景长霁刚落座,立刻有人上了一些不一样的茶点,一小部分是适合小崽子吃的,另外一部分是为景家兄弟准备的,都是景长霁和景大哥平时的喜好。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里,更加肯定新帝对景家兄弟的重视程度。   刘氏就是这时候带着景淑静二人过来的,心里就算是再嫉妒再气。   但这些时日下来,刘氏是眼瞧着权力的重要性,所以更加想踩着景二兄弟两个让府里出一个贵人。   刘氏过来后,像是没看到旁人看过来的目光,先是拿帕子擦了擦眼,就是一声感慨:“瘦了,你们兄弟两个这一趟出门……的确是瘦了。”   一直瞧着刘氏的朝臣:“……”   景长霁压根没注意到刘氏过来,他正低头哄着刚睡醒的小一一,小崽子刚睡醒乍然看到这么多人有些不安。   虽然不至于害怕,但还是直往爹爹怀里钻,小脑袋埋在爹爹怀里才感觉安心一些。   结果景长霁这刚轻声哄着,乍然响起刘氏的声音,愣是让小崽子又把小脑袋往怀里钻了钻,哼哼唧唧的,显然不高兴了。   景长霁皱着眉头回头,果然看到刘氏正慈爱笑着看他,站在那里,端庄贤淑的像是一个好长辈,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关系有多好。   景大哥的脸更是直接黑了,尤其是看到他们出现让大外甥不安,更是不喜:“侯夫人,我们关系应该没到这种程度吧?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这完全不给面子的回答让旁边一直支愣着耳朵听着的朝臣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刘氏脸色变了变,但来时就知道这两个小兔崽子肯定没这么好对付,愣是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红着眼眶:“文惟、长霁,你们是不是还在怪我?以前是我不好,没有尽到一个长辈的责任,但如今我也是想明白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景字,景家小辈子嗣单薄,日后这景安侯府还需要你们景家的小辈来撑起来。”   刘氏一番自以为「感人」的发言后就期待看着景家兄弟,结果景长霁看都没看她,景大更是直接嘲讽出声:“一笔写不出这不是事实吗?毕竟谁也一笔写不出来的,不过二十四笔肯定能写出来,要是再让我多写十二笔,我能写三个景字。”   众人终于没忍住笑出声,以前没发现这景大人这么笋,刘氏在跟他说东,他来说西,明里暗里这是直接说刘氏这是不识数。   刘氏脸色愈发难看,到底还是忍了下来:“我知道过去是我错了,文惟你计算不喜我这个继母,但淑静和永言都姓景,你们这么久没见,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多培养一番感情,等下就让他们两个陪你们坐在这里好了。”   众人听到这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好家伙,他们终于知道刘氏这是打什么主意了,这里离新帝这么近,若是真的坐下,那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新帝肯定在意小太子,到时候只要看小太子,岂不是就会看到两位?   景家兄弟长得不错,景家其余的小辈也都各有风采,万一真的入了新帝的眼……   景大哥更是气得脸色发沉:“你休想!”他也总算看懂刘氏的心思,气得咬牙切齿,但到底对方是长辈,他说不出更难听的话,但想到他们竟然觊觎二弟的人,更是气得想骂人。   刘氏却是难过看他一眼,压低声音:“文惟你毕竟是侯府世子,你帮帮你妹妹和弟弟怎么了?侯府日后出一个贵人,对你这个世子也是有好处不是吗?”   景大哥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无耻,他看向一旁的景淑静和景永言:“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景永言全程木着脸,他是被硬拉来的,他虽然是庶子,但压根不喜男子,更不想以色侍人,但刘氏用姨娘威胁他,他白着脸,最终还是垂着眼没说话。   景淑静也不怎么愿意,毕竟当初外界都在传睿王如何如何,但如今睿王成了新帝,又长得不错,她被母亲劝了劝,也就动了心思,尤其是只要成了后妃,就能压景二一头。   都怪景二,如果不是他得罪了二公主,她怎么会被二公主讨厌?   景大哥看他们这模样怒极,刚想开口,被景长霁轻扯了扯:“大哥,不必跟他们动气。”   刘氏闻言眼睛一亮:难道离京一趟,景二这是看开了?   结果显然她想多了,等景长霁劝完景大哥,就抬抬眼皮看向刘氏:“毕竟跟这种人置气,气坏了身体是不值得的。”   刘氏没忍住:“你!”果然她一看到这小兔崽子就控制不住要发火!   但随着景长霁静静看着她的目光,刚开始倒是没觉得如何,近距离这么瞧着,那平静的目光愣是让刘氏生出一种不安,甚至浑身汗毛倒立,只听景长霁用只有几人能听到声音很轻。   但清楚道:“侯夫人刚刚说大哥是侯府世子,理应管这个,但我却觉得麻烦。如果真的这么麻烦,以我是太子义父的身份,侯夫人说,如果我去跟皇上说,侯爷这爵位是成贤帝的时候有的封号,若是直接褫夺了如何?”   “你、你敢……”刘氏脸色大变,但心里的恐慌却忍不住扩大,这疯子不会真的敢吧?   景长霁嘴角依然是温和的弧度:“不过是一个世子之位,以大哥这次从龙有功,加上以后也是要继承侯爷的位置,不如直接现在就提前换他当好了。侯夫人,你说好、不、好?”   刘氏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皇上不会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   景长霁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她:“你可以试试。”   刘氏听着这五个字,她张嘴想说景长霁不安,可对上景长霁平静的目光,却愣是打了个哆嗦,清楚的意识到,对方不仅敢,甚至只会做的更绝。   就在刘氏被景长霁这眼神惊得心头不安时,突然发现四周静得出奇,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不知何时从后殿走向这边,直到静静站在了景长霁身旁,冷漠望着她。   刘氏打了个哆嗦,却又生出一股希冀,不敢看皇上,低头假哭:“皇、皇上,臣妇没想到一心为了侯府,长霁竟然想借用照顾太子的恩情用皇权威胁臣妇,臣妇……”   众人听到这也不敢吭声,显然没想到刘氏这么大胆,但同样的也忍不住想看看皇上会怎么做。   卫殷显然懒得与她废话:“侯府?哦朕想起来了,景安侯府是吧?先前顾忌着到底是景二的家人,本来是不打算计较景安侯过去巴结霍相意图与霍氏同流合污却没搭上的事,既然关系并不好,那也没必要轻拿轻放了,那就按照章程来吧。”   刘氏原本想要拿孝道以及景二利用小太子的事让新帝不喜的心思就这么被咔嚓掐断了:“??”   众人听完全程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皇上,您护短就护短,至于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吗? 第107章   更新   刘氏显然没想到新帝竟然这么明目张胆护着景二不说, 甚至还知道当初他们在二皇子还在位时做过的事,他们以为自己瞒得很好,谁知道……   刘氏腿一软, 立刻跪了下来:“皇、皇上恕罪啊!”   景淑静、景永言更是吓得不轻, 脸色惨白跪在那里, 头一次这么深刻感受到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意思,一句话就能定了他们的生死。   景安侯对于刘氏的打算是一清二楚的,甚至他也掺和了一脚,但他身为景安侯不能这般直白过去,所以干脆让刘氏去当这个出头鸟。   左右刘氏之前就因为苛待这兄弟两个留了面子,加上是继母,他本来算准了景二兄弟两个为了脸面不敢当着满朝文武撕破脸, 谁知道, 景二不仅撕了, 还直接撕开了景安侯府的遮羞布。   都到这时候了, 景安侯也不安藏在背后,赶紧低着头过来行礼, 卫殷却是懒得看他,他回来后没处置景安侯府,一则是大舅哥是侯府世子;二则虽然断绝了关系,但显然景二是想让大舅哥当这个世子的, 所以也就没怎么着景安侯。   当然还有一层目的,是他想要让景二当皇后,他景安侯府公子的头衔在婚事定下之前还是要保留的,至少身份上是相当的, 所以暂时也就没动景安侯府。   谁知道……景安侯一家不老老实实待着, 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刚刚景二的话他听了几句, 觉得这事还真的不错,既然大舅哥是侯府世子,那直接提前承袭了爵位不就行了?到时候大舅哥当家,他家景二依然是侯府公子。   这么一想,卫殷朝着景安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景安侯带着你府中家眷先下去吧,今日是中秋佳节,朕不想有人扰了朕与家人团聚的兴致,等宴会后再说。”   他一锤定音,景安侯哪里还敢张嘴,只能蔫头耷脑带着刘氏等人回到了位置上,但接下来所谓的宫宴,他哪里还有半点心思?   在场的文武百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原本有的小心思也瞬间被压了下去,皇上这明显的偏袒,他们这时候谁上谁被炮轰,到时候也落得景安侯这般的下场……这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尤其是先前试探德高望重的老臣们的几个臣子这时候一嘀咕,心里更加没底: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会跟景家二公子是真的吧?难道真的要把人给弄进宫当后妃?   因为宴会前这么一敲打,倒是让卫殷暂时绝了这些人的心思,不管他们是不是打了送人到跟前的心思,短时间内是不敢往上送,至少也要先看看目前的情况。   万一这个节骨眼得罪了这位景二公子,怕是以后要被穿小鞋的,毕竟枕头风这东西,什么时候吹,什么时候要人命。   卫殷很快将景安侯府一家抛诸脑后,因为当着百官的面他也不好做亲近的动作,只能从景二怀里抱起小一一往首位上走。   大太监连忙跟上前,小心翼翼的,随时准备着替皇上抱好小太子。   小一一本来正在自家爹爹怀里待的高高兴兴的,突然就被爹抱了起来,顿时小嘴一撇,黑葡萄似的大眼里泪汪汪的:“爹爹……爹爹……”   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惨得不行,尤其是努力从卫殷肩膀上努力伸着小手要去够自家爹爹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卫殷怎么着他了。   这一幕落入殿下百官以及家眷的眼中倒吸一口气:小太子表现的这般不喜皇上,皇上不会直接发怒吧?   毕竟被皇子嫌弃,皇上这心里能没有什么?   只是众人显然想多了,他们前一刻还在担心小太子,下一刻就看到新帝无奈瞅着自家小太子,轻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手:“你个小混蛋,爹哪里不好了?不过……咳咳,景卿家,你是太子的义父,他离不开你,既然如此,景卿家也不必与朕客气,也过来上首坐吧,刚好看顾一些太子。”   景大哥望着嘴里说着大外甥小混蛋,但嘴角已经上扬到差点要压抑不住的程度,心里美得冒泡了吧?大外甥多贴心啊,这给的多好的让你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的借口?   但是……皇上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个大舅哥!   他也想跟大外甥,想跟二弟坐在一起啊。   卫殷像是感受到大舅哥的怨念,无辜眨眨眼:过去这么多年大舅哥都和景二一起过中秋,这次让一让朕也是可以的,至少……也就十几步的距离,当是一起过了。   景大哥:“……”   景长霁无奈,但小崽子如今名义上只是卫殷的子嗣,肯定是要跟着他坐的,他想了想,只能起身:“微臣遵旨。”他虽然没有任职,但先前的官职并未收回,所以自称微臣也没问题。   随着景长霁落座在首位下方一些的位置,小一一则是跟着卫殷坐在龙椅上。   但他伸出小手就能够到爹爹,也就不闹腾了,反而很快被龙椅前摆盘精致好看的点心给吸引了,吸了吸口水,小手紧紧揪着自家爹的龙袍:想吃。   桌子上摆着的有一些是专门给小家伙准备的,所以小一一是能吃的。   卫殷的注意力本来就一直在父子两身上,看到小一一这模样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大太监上前就要亲自服侍小太子,被卫殷淡淡看了眼,大太监立刻退后不敢上前了。   卫殷这才净了手拿了一块小一一能吃的点心,是专门给他做的,一抿就化,是能吃的,只是不能吃的太多。   小一一看到爹拿了他喜欢吃的糕糕顿时小手探着要去抓,眼瞧着点心就要碰到小手,却看到点心突然转了一个弯,就被卫殷要往自己嘴边送,小一一都看呆了,仰着头拼命去看,眼瞧着点心就要落入爹口中,傻了:糕糕……没了……   小一一顿时就蔫吧了,幽怨瞅着自家爹。   景长霁被卫殷给气笑了,这人非要在在这里把小崽子逗哭是吧?   卫殷也只是单纯想逗一一,被景长霁这么一看,不敢乱来了,赶紧把没打算吃就是纯逗一一的点心送到小一一的小手里。   点心不大,小一一刚好能捏住,他大眼委屈巴巴瞅着,哼唧一声,却没吃,而是把点心往景长霁面前一送:“爹爹……吃……”   卫殷:“……”这儿子可真孝。   景长霁眼底也浮上笑意,接过的同时,小一一也一下子撞了过来,被他稳稳抱住,小家伙又顺势回到自家爹爹怀里,小脑袋一扭,不理坏爹了。   卫殷啧了声:“一一啊,爹这里可不只有一块,喏,一桌子呢。”   小一一显然不上当:他想吃爹爹也能喂。   景长霁看到卫殷吃瘪,乐了,睨他一眼:让你还逗他,逗过火了吧。   卫殷摸了摸鼻子,干脆又拿各种好吃的去「诱惑」小崽子,终于父子两重归于好。   大太监偷偷瞧着这一幕,愈发深刻的认识到:以后宁愿得罪皇上也不能得罪景大人!   而台下的众人却看不到首位的情况,只能看到两个大人一个孩子格外的登对,甚至小崽子时不时被逗乐发出的笑声也让一向性子冷漠的新帝也露出笑意,旁边的景二公子更是眉眼温柔,那模样甚至比离开前姿容更胜一筹,甚至有种玉石被彻底打磨好而熠熠生辉,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几个老臣瞧着这一幕更加眉眼带着笑,对视一眼:看来让景二公子松口指日可待啊,瞧瞧,这相处的多好啊,肯定很快就能破镜重圆。   中秋宫宴很快结束,文武百官离开宫里时心情复杂,尤其是瞧着身边盛装打扮的适龄男女,更是尴尬不已,幸亏还没来得及开口,否则,岂不是步了景安侯那一家的后尘?   而众人口中的景安侯则是在宴会后被「请」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景长霁抱着小一一就在一旁坐着,景大哥则是冷着脸在另一边。   而龙椅后则是故作威严的卫殷,他面无表情瞧着心神不宁恍惚站在那里的景安侯:“可知罪?”   景安侯立刻噗通跪在那里:“臣、臣知错……皇上恕罪!”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要惩治他,本来先前宴会中他还心存侥幸,但宴会一散就有人禁卫过来将他带了过来。   尤其是想到如今景二得宠,当初他对景二这般……不会真的落得一个流放吧?   卫殷瞧着景安侯吓得脸色白得吓人,才终于缓缓开了口:“朕若不是因为景二,以你们过往对景二做的那些事,朕也不会饶了你们。”但景安侯是景二生父,断不断绝关系景安侯出事也不能因为景二,所以大婚之前景安侯一家要在京中,但之后……就可以随意了。   不过在此期间,他也不想再看到这家子,垂着眼沉冷继续开口道:“朕如今给你两个选择,一,主动将景安侯的位置过了今日就上报承袭给景大人;二,朕以景安侯府过往之罪褫夺了你的爵位由景大人承袭,并清算所有罪责。”   景安侯跪在那里浑身打着摆着:清算所有罪责?那岂不是最轻就是流放?   想到这,景安侯立刻求生般喊道:“臣、臣选第一个!臣愿意立刻让出景安侯的位置!”   景大哥也没想到皇上竟然直接要让他当侯爷?这、这跨度是不是大了点?   但想到今晚上刘氏的举动,咬着牙想着日后二弟要当皇后,那背后要有娘家撑着,他想明白皇上的打算,到底没开口拒绝。   而随着第二天景安侯以年纪大身体有疾要提前将景安侯的位置让给世子时,坊间也都愣了:若是记得不错,景安侯正值壮年吧?   另一边,几个老大臣再次忍不住又跑去了景府开始了第二轮说媒。 第108章   更新   几个老大臣到景府的时候已经做好来第三次第四次的准备, 只要能让景二公子原谅皇上与之破镜重圆,那么他们多跑几趟也没什么。   所以这次几人因为不抱希望,反倒是轻松不少, 至少人是能见到的, 只要景二公子看到他们的诚心, 肯定会给皇上一个机会。   更何况,在中秋宫宴上,他们还是能看出景二公子对皇上也没有很是抵触,加上有小太子在其中,两人见面的机会多了,肯定还是有感情的。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并没有想过只来两次就可能成功。   也正是因为这样, 在喝过一杯茶水后再次说了一番皇上的好话最后说出这次来的目的:“二公子, 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不废话了, 这次还是和上次一样, 是想当一回媒人,替皇上与二公子做个媒, 二公子放心,以二公子的品性以及为卫朝过往的功绩,我们几个老头觉得二公子绝对能担任好皇后之位。吾卫朝能有这么一位以万民为己任、仁心仁术的皇后,这是万民之幸……”   这一番话夸赞的话说完, 连一旁半路听闻消息回来的景大哥听得都有些耳热,但下颌微抬,与有荣焉。   二弟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虽然几位大人说的夸张了些, 但不得不说, 二弟是他见过最好的人。   就在几个老大臣觉得这一趟的目的差不多要告辞的时候, 只听一向话少的景长霁这时开了口:“好。”   几个老大臣正在起身,闻言一愣,僵硬着动作难以置信看过,对视一眼,眼底熠熠生辉放光,但又怕他们年纪大了没听清,小心翼翼问道:“二公子刚刚说的……可是好?”   景长霁眼底带了温和的笑意:“劳烦几位大人前来一趟,你们的意思以及皇上的心意下官都听懂了。这几日下官也深思熟虑过,觉得的确也一直没有忘记皇上,所以既然做了决定,那也没必要拖着了。”   他也的确不好意思几位老大人再多跑两趟,既然几个老大人已经同意了,戏也演过了,只要不会让他们怀疑也就是了。   几个大人眼睛放光,激动对视一眼,生怕景长霁会反悔,也不敢多留:“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这就去禀告皇上,稍后就会下旨!”   等看到景长霁一点头,立刻就告辞匆匆离开了,那脚步轻快的脚下生风,他们可真是太优秀了!   两趟!就两趟,竟然就说服了二公子嫁给皇上,这样皇上可就不用禅位了。   景大哥在一旁也愣愣的,直到人走远了,才看向景长霁,原本想问二弟怎么这么快就同意了,可等瞧见二弟眼底的温和,想到宫宴时皇上对二弟的维护以及为日后二弟坐稳后位的一切用心,没有再多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个老臣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就进了宫,等到了御书房,门一关,几人行了礼立刻七嘴八舌开始激动道:“皇上,成了!”   卫殷一愣:“什么?”他并不知道几个老大人第二次跑去景府,他原本猜测还要两天,等再去个两次,差不多就跟之前商议的差不多能同意开始下旨。   所以等后知后觉意识到几个老大臣话里的深意,饶是早就从景二口中知道对方是愿意嫁给他的,可真的临到确定两人就要正式定下婚约,依然忍不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几位卿家说的成了……可是景二他……”   “可不是?皇上放心,老臣等人可是再三确认景二公子同意才过来禀告的,皇上能下旨了!哈哈哈,老臣几人可就等着喝皇上的喜酒了……”几个老臣也没想到头一次做媒竟然就这么顺利成了,也喜上眉梢,比自家孙子娶妻还高兴。   想到他们可是为了卫朝做了多么大的努力,忍不住胡子都激动的一翘一翘的,日后说出去,那可是能当传家宝传下去的,当今圣上与皇后的大媒人可是他们!   卫殷压根不用演脸上激动的神情都挡不住,虽然情绪内敛,可凤眸底的光亮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放下狼毫笔时,更是差点掉在御案下,被震惊过后回过神的大太监赶紧蹲下抱在怀里,却依然是忍不住的难以置信:景二公子就这么……要成皇后了?   卫殷却是挥手让大太监去拿东西,几个老大臣正激动着并未发现什么,直到大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在每个人面前摆了两个箱子的时候,几个老大臣一愣:“这、这是?”   卫殷心情愉悦:“打开看看,媒人礼。”   几个老大臣对视一眼,却是开心的,他们还是头一次做媒,听说的确是有媒人礼一说,也就没多想打开去看,可等每个人掀开面前的两个箱子却是愣住了:“??”   摆在他们每个人眼前的是同样的两个箱子,一个里头放着一箱子黄金,另外一个箱子则是稀罕的玉石摆件或者是名人字画,前者一样,后者则是根据他们的喜好放的。   每个老大人看到那些玉石和字画都欣喜不已,眼睛放光,尤其是喜欢名人字画的,要不是这里是御书房,恨不得不放手。   但也忍不住心绪不宁:“皇、皇上这也太贵重了,老臣受之有愧啊。”不说这一箱子黄金,估摸着就有千两有余,他们平时俸禄才多少?更不要说这些价值连城的玉石和字画。   卫殷却是笑了:“放心收着吧,这是朕的私库的收藏,你们帮朕完成了夙愿,让朕与景二重归于好,这都是诸位的功劳。”当然,卫殷从一开始也是想要补偿几位老大臣的。   更何况,等日后真相揭露出来的时候,几个老大臣收了他的媒人礼,也就不会那么……   几个老大臣感动的稀里糊涂的,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他们到底舍不得那些喜爱的东西,想着这到底是皇上的媒人礼也就收了。   只是被皇上赏赐了这么多东西,却忍不住想要去炫,但他们几个老头子到底德高望重,能炫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所以回头直奔武老将军府。   等武老将军忍受了整整一个下午几个老头子聒噪的在他耳边夸了一遍又一遍的时候,无语望天:你们会后悔的。   但望着几个小老头却是忍不住羡慕,毕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真相,怎么就感觉这么孤单呢?   而另一边,卫殷在几个老大臣离开御书房后,立刻将早就写好的圣旨给拿了出来,盖上了玉玺,望着那明黄色的绸缎上面的字迹,嘴角忍不住上扬,要不是不合礼,他都想亲自去颁旨。   大太监自从看到圣旨心脏就噗通噗通跳,等听到皇上让他带人去传旨的时候,几乎没任何迟疑跪下领旨,双眼放光,这以后说出去也是一份光宗耀祖的事啊。   大太监带着册封皇后的圣旨以及皇上赏赐下的礼物浩浩汤汤送到景府的消息。   不过半下午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汴京,坊间得知消息的百姓以及文武百官都傻了眼。   一时间酒楼茶坊都坐满了人,想要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真的假的?听说不久前宫里来人去了景府,直接下了圣旨,说什么一堆赞美的词要册封景家的二公子为后,大婚就定在三个月后?可、可景家二公子不是男的吗?”   “对啊,皇上竟然册封一个男子为后?怎么不直接册封小太子的生母?”   “什么啊,你们知道什么?这事我可清楚,就当初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与景二公子传出过断袖之癖,甚至那时候皇上还为景二公子冲冠一怒在王府门口挂了白灯笼祭景大人。   不过景大人是假死的,但这当时也传得格外悬乎……后来被人说是假的,可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天啊,那皇上可够痴情的啊,这都多久了?竟然还只惦记这一个……”   “要我说,说不定一开始传言的确是假的,后来小太子的生母没了之后,景二公子与皇上在外相处有了感情,这才又走到一块!”   “我听得版本不一样,说是小太子长得可像景二公子,说不定一开始就是皇上对景二公子求而不得,所以找了个替身,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没了,皇上与景二公子又在一起了……”   “那你这不对,我听到的是景二公子是小太子生母的替身……”   “你们不要命了是不是?皇上的闲话都敢乱说?当心……嘶,砍头。”   不知谁低低说了一句,众人立刻声音又小了不少,但还有人担心这文武百官能愿意有个男皇后?随着谁喊了一句是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保的媒,众人都傻了眼:确定是他们知道的那几个?这也行?   就在整个茶楼说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角落的位置,只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两人一高一矮,面容普通,是一眼看过去就记不住模样的人,但细看骨相却极好,不过两人都着灰袍,瞧着却不起眼。   其中一个矮个子一边喝茶一边不安去看对面高个子的年轻公子,大热天的却出了一身的冷汗,真的担心对方会直接暴起,将四周这些说闲话的人都骂了。   但对方像是没听到,只是静静喝着茶水,一杯接着一杯,直到过分苍白的唇色都被茶水浸透成红色,对方才冷冷抬眼看过来,这一眼吓得矮个子立刻低头,缩着肩膀不敢再多看哪怕一眼。   他低头重新捧起杯子,露出的手腕也格外的细,落入眼底陌生而又诡异。   但想到这一年多来所受的罪才变成如今这种与过去截然相反的模样,对方可惜自己过去的容貌的同时,却忍不住胆寒,如果这次回来失败……那他怕是彻底毫无生路。   不过想到面前这位比他做到的还狠,对他自己能下这么狠的狠手,估计也只有对方能下得去手了。   望着对方那张如今普通到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点的模样,矮个子心头过往的恋慕早就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对对方的恐惧。   两个人就像是普通的茶客商贾,很快就离开了茶楼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耳边尽是那些讨论封后圣旨的消息,对方像是没听到般,可矮个子跟在后头低着头,突然脚下一顿,他低头瞧着前头那人行走间垂下的衣袖滴落在地上的血珠,一滴接着一滴,在地上仿佛溅出一朵血花。   矮个子顺着去看,看到对方拢入衣袖的手掌,沉默良久,才缓缓继续跟了上去。   景府里,景长霁没想到圣旨这么快就到了,等景大哥回来的时候整个院子摆满了赏赐。   景大哥掀开一个箱子愣一下,再掀开又是一怔,突然觉得自己这府邸小了,等下定的时候,那岂不是院子都摆不下?   景大哥这边纠结不已,景长霁却一个不注意,小一一就将怀里的圣旨拿在手里,大概是上面绣着的金龙在光下闪烁着,他小手忍不住开始拽着,被回头看到的景大哥吓了一跳:“小祖宗,这可不能撕!”   虽然小一一力道小,但圣旨万一真的损坏,皇上那里是没什么,但让人找到机会参二弟一本,可就不好了。   卫殷晚上过来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忍不住乐了,捏着小一一的小脸:“这么喜欢这个颜色啊,那小一一努力长大把爹这个位置早早继承了去,到时候一一你当皇帝,我跟你爹爹苦哈哈去游山玩水。一一当了皇帝,不仅明黄色的东西随便用,亮晶晶的宝石也都有哦。”   小一一听懂一半,只听懂了亮晶晶的宝石,黑葡萄似的大眼亮亮,拼命点着小脑袋:“咿呀!”   卫殷也乐得不行:“那就这么说好了啊,一一真是爹的乖崽。”   一旁听完坑儿子全程的景长霁:“……” 第109章   更新   卫殷一直等小一一睡着后才说要去耳房洗漱, 只是没一会儿景长霁收拾被小一一胡乱扔的拨浪鼓等小玩意儿时,发现卫殷没带换洗的衣服。   景长霁看着那叠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摞衣服,头疼:这都能忘记拿。   他捧起衣服绕过隔间去了旁边相通的耳房, 到了门口侧过身敲了敲门:“皇上, 你衣服忘拿了, 我给你送进去还是放到门口你等下自己来拿?”   里头很快传来声音:“拿进来吧,我这边不方便。”   景长霁也没多想,还以为卫殷已经入了水,所以也就推开门,只是一打开门刚迈出一个脚发现耳房里静悄悄的甚至连水汽都没有时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这厮就是故意没拿衣服的!   只是等他想要往后退的时候却是已经来不及了,有人笑眯眯伸出手把人往里头一揽, 踢上门:“阿旭这么贴心, 刚好我还没洗, 阿旭就陪我一起洗好了。”   景长霁:“……”果然, 有些人学坏真的是很容易的事。   ……   景长霁和卫殷在耳房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好在这时候天热倒是没什么, 不过卫殷到底顾忌着景长霁如今住在这里不便,加上还有个小家伙要哄,所以只是哄着人闹腾并没有将人真的怎么着。   只是景长霁出来时浑身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耳根红通通的, 瞪了身后跟着慢悠悠走出来的人一眼,他以后再信他才是见了鬼了。   景长霁没理卫殷,自己上了床榻,把睡得一塌糊涂的小一一往怀里一抱, 背对着卫殷不理人了。   卫殷低咳一声, 凑近一些, 还拿起扇子给父子两扇风,压低声音说着哄人的话:“以后不乱来了,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在这边的耳房对你做什么了。”   他说得信誓旦旦,景长霁本来还不打算理他,但听到这,狐疑身体僵了下,半晌,才侧了一下头:“你确定?”   卫殷举起手指:“当然,要不我发誓?”   景长霁睨他一眼:“这就不用了。”卫殷的话自然是可信的,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应该也就会这么做,但以这厮的性子,他肯这么老实?   卫殷对上景长霁怀疑的目光,露出一个颇为无辜的笑容,看景长霁已经不怎么气了,大着胆子上前凑过去从后面搂住他,在景长霁要把人给推开时,他顺势把小一一也揽住了。   景长霁的动作到底是一顿,想着父子两个平时也见不到,到底是没再将卫殷给抵开。   卫殷无声松口气,等这一茬过去之后,才慢悠悠继续开口:“过几天北冥前来求和的使臣怕是就要到了,到时候你仔细当心一些。我派去的人传回消息说,夏侯骞这次也在北冥使臣的队列里。”   夏侯骞原本是质子,但如今成贤帝早就死了,夏侯骞也早就从上次太子身份暴露后跑了,至今下落不明,倒是没想到转眼这一两年,夏侯骞是跑回北冥了。   不过显然夏侯骞在北冥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这次随着北冥使臣前来卫朝求和,怕是想有个功绩,好站稳脚跟。   北冥原本与顾朝合谋想要将卫朝收入囊中,只可惜后来殷朝的聿帝与卫殷达成合作,加上如今卫殷登基为帝,卫朝本来就不弱,加上顾朝这段时间一直都挺低调,北冥这段时日接连败仗,这才打算前来求和。   但目前这只是卫殷猜测的夏侯骞的打算,也不排除夏侯骞依然贼心不死,还有别的目的。   景长霁听完眉头也皱了起来:“除了他还有别人吗?”他一直挺担心前太子的,毕竟对方跑了之后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这次回到汴京,霍相被判了斩立决后,相府也几乎等同于没了,他专程找人问过,霍锦州并没有在霍府。   原本当初从锦州回来后霍锦州就像是隐形了一般,加上后来景长霁有孕以及前太子的事,加上霍锦州也没在他眼前露过面,所以景长霁几乎要把这人给忘记了。   可卫殷提及夏侯骞,他倒是想起来,当初太子与这位夏侯骞走得很近,不仅是他,国师也是如此。   卫殷感觉到他的出神,将人揽得紧了一些:“在想什么?”   景长霁想了想还是出声道:“前太子……”   卫殷原本愉悦的表情顿时一怔,随即幽怨瞅着他的后脑勺,觉得不太够,将睡成小猪仔的一一挪到最里面,直接把人调转一个个儿面对自己这边,不轻不重在景长霁唇上咬了一口:“卫翎?你还念着他作甚?”   念在对方身世可怜,加上卫翎虽然是假太子,但他生父却是当初成昭先帝重用的人。   所以后来卫翎跑了之后,他也就没再管,算是间接放他一条生路。   结果这么久了,景二竟然还惦记着对方?   景长霁把人又凑过来的脸给往外推了推:“别胡闹,等下一一醒了……”大晚上的可够哄了。   卫殷却没这么容易把这事给过去:“不行,我这心里不舒服,不说我还忘了。说起来,卫翎当年出事的时候还是你救的,要不是被那个霍什么截了胡,你跟卫翎是不是就……哼哼了?”不想说二人是一对的话,虽然是假的,说说也不愿意。   景长霁听他这酸溜溜的语气,没忍住笑了:“啧,这大晚上的哪里来的酸味儿,谁家的醋缸被砸了?这也太酸了吧?”   卫殷听出景二在调侃他,干脆手掌放在腰上挠了挠,凑到他的脖颈上故作要咬人:“不仅醋缸翻了,还成精了,醋缸都会咬人了。”   景长霁被他凑到脖颈间的头发蹭的发痒,连忙往旁边躲,忍不住笑出声,却又怕吵醒一一,最后咬牙切齿:“卫、殷!”   卫殷却是食髓知味,本来也只是逗人,这时候却有些不想停,继续往下……   景长霁一急,直接揪着他的耳朵把人往外拽:“卫元焱,你疯了?”   一听连字都喊出来了,卫殷知道是真的气了,赶紧老实把人放开:“不闹了不闹了,开玩笑呢。”   景长霁气息不匀,松开手,气得想踹人,偏偏卫殷还是一脸无辜,甚至耷拉下眼皮,可怜叹息一声:“我多可怜啊,媳妇儿还惦记别人,我这心啊,跟那冻成冰渣渣的碎冰冰一样,透心凉。”   景长霁忍不住嘴角扬了起来:“你别学一一,吓人。”   卫殷却是没脸没皮凑过去:“不气了?”   景长霁睨他一眼,本来也没气:“我什么时候说我惦记他了?我只是担心……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毕竟从天之骄子的太子变成如今这种局面,又是卫殷当了皇帝,他怕卫翎不甘心。   更何况,卫翎还是书中原本的主角攻,他担心万一身为主角攻还有什么别的运气或者主角光环,所以思前想后,景长霁很担心。   尤其是霍锦州这个主角受也失踪了……如若两人是一起的,那么凭借霍锦州穿书对一切的了解,他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稳。   但这事……他又不知道要如何和卫殷提起。   因为要提起这事,势必要说出来重生的事,而这就牵扯到前世……他对卫翎那么多年的牺牲,反而最后被卫翎兔死狗烹。   而最让景长霁担心的是霍锦州是穿书的,如果霍锦州真的是和卫翎在一起,他怕卫翎会更加不甘心做出更疯狂的事。   想了想,景长霁抬眼定定瞧着卫殷,还是叹息一声:“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卫殷本来正想着怎么哄对方跟他回宫,毕竟他刚刚说不在耳房动手动脚,是因为想把人拐进宫里去,到时候都不在景府,肯定也不需要在这里如何。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景长霁这颇为凝重的一句,望着景长霁这神情,卫殷一愣。   卫殷把人懒得更紧:“阿旭你这模样……让我觉得毛毛的,你要告诉我什么?”   景长霁更加犹豫:“那你先说好,无论听到什么,绝对不生气,还有不吃醋。”   卫殷眉峰一挑,瞳仁微微一缩:“你不会……真的惦记卫翎吧?”如果是真的,他真的会想揍人的。   他这话本来也就是随口说说,想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毕竟景二对卫翎的态度他还是清楚的,那可是丝毫没给过好脸色,就算当初卫翎如何示好都没给个眼神,结果他说完,却看到景二表情更加诡异,甚至吱唔一声:“这个……”   卫殷心脏重重一跳,捏着景长霁的下巴抬起来:“你别气我。”   景长霁:“没气你,就是你还没答应我说的。”   卫殷:“你先说说看……当然,我肯定不会对你生气就是了。”这点他还是能保证的,但别人他就不保证了。   景长霁松口气:“其实有四件事我没告诉你。”   卫殷一愣,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景二说错了:“你说……多少件来着?”四件?景二竟然瞒了他这么多事?景二这是要上天啊?   景长霁垂着眼,左右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干脆直接一口气说完了:“第一件事,霍锦州是个穿书的;第二件事,我是重生的;第三件事,我第一世的时候的确对卫翎有点什么,但重生后绝对没任何心思了;第四件事,我第一世的时候就怀过你的孩子。”   一口气说完景长霁才觉得轻松了,结果抬眼就对上卫殷疑惑的脸:“??”每一件事他都能听懂,但怎么每一件事他都不太懂? 第110章   更新   卫殷头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了, 他觉得他怎么一点都没太懂景长霁说的有些词的意思?但第三件事他却是听懂了,直勾勾盯着景长霁的目光愈发幽怨:“我就说,景二你对那卫翎……”   景长霁本来还以为说完这人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他, 结果??“你重点是不是偏了?”   至少应该对别的更加好奇吧?就算不好奇穿书, 也该是他是重生的什么的?结果, 他就记得他跟卫翎了?   卫殷认真点点头:“我比较好奇阿旭你第一世就怀过我的孩子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第一世也是一对?所以这辈子前世今生阿旭重生回来就是来找他的?   也不对啊,如果真的是这样,阿旭怎么一开始压根对他的心意视而不见?   景长霁叹息一声,他都已经准备好要先说霍锦州穿书的事,结果这厮的重点显然偏到没边了,但左右这几件事也是要一样样解释的,也就没有前后了。   景长霁想了想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睡得小肚子一起一伏的小崽子:“我第一世的时候也怀过小一一, 就是那个山洞……只是那时候我跟这一世一样也不知道是你, 但第一世的时候, 小一一没能留下。”   他缓缓出声, 将当初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能怀孕,到后来因为救灾导致大出血差点没了命, 后来是他匿名让人救了他,再到后来对方为了弥补他以为他是想让卫翎当皇帝,所以就此离开并没有和卫翎争皇位。   卫殷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尤其是听到景长霁对小一一的亏欠以及遗憾, 导致重生后即使知道那晚会发生的事还是义无反顾去了。那时候景二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他还以为对方是安抚他,可如今想来……   卫殷心头涌上疼惜与后悔:“如果我那时候告诉你秦大夫背叛我……”也许他就会早知道景二有孕,也就不用分开这么久了。   景长霁却是摇头:“可如果这样也就不会知道国师竟然才是幕后之人之一。”后来发生的种种他并没有后悔过, 更何况, 如今他们经历种种能在一起, 何尝没有因为经历过这一切让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没有再继续躲避。   卫殷将人揽在怀里:“后来呢?卫翎是不是对你不好?”虽然是疑问句,但卫殷的语气却是肯定的,以景二的品性,如果不是卫翎负了他,景二绝对不会先一步放弃。   卫殷既嫉妒又厌恶卫翎这般对待景二,否则也不至于让景二重生后……   景长霁想了想还是没瞒着他:“其实如今想来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第一世对卫翎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更多的也许是感激。当初大哥在狩猎场为了救我承认是他杀了霍公子,所以被带去大理寺,直接就没了。我失去亲人……求救无门,那时候我的确是个纨绔,想查都找不到查的源头。卫翎也就是看准了这点开始利用我,我其实只是他的棋子之一。   但我这个棋子却意外的最后走得最远成就也最高……只可惜最后被兔死狗烹,满门抄斩。”   说到最后,景长霁其实已经不太在意了,毕竟这事算起来说是第一世,其实已经过去很多年,卫殷却是想到景长霁当时所处的处境,恨不得回到当初狩猎场的时候,那时候他竟然还怀疑景二是故意接触他,是有意为之。   卫殷揽着他的背,轻轻拍着:“都过去了,不提他了,那个霍什么穿书是什么意思?”   景长霁:“你应该也听出来了,我没有说前世,而是说的第一世,我之所以说我记不太清对卫翎的感情,也是真的。因为我第一世死后其实又转世投胎过了一世,那是与这里完全不同的时空,而如今这里,算起来就像是一本书,也就是话本里的世界,卫翎与霍锦州是一对,也是主角。”   卫殷皱眉:“他们是一对?”但他怎么瞧着卫翎对那个霍什么不像是有感情的模样。   景长霁也想过这个问题,霍锦州的表现的确很怪异,所以他后来想过很多。   尤其是瘟疫方子的事,让他其实有个大胆的猜测:“我怀疑他看过的书的剧情与我经历过的不太一样,也许他穿来前看到的是原本的,而我第一世经历的却是他穿来后抢走我救了卫翎后成功经历的一切。”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霍锦州不知道那些东西,除非他并未经历过瘟疫方子等,他只是知道剧情,甚至对方这么在意他与卫翎的事,他其实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也正是因为这个猜测,让他不得不对卫殷坦白。   他怕从霍锦州口中告知卫翎很多压根没存在过的事情,导致卫翎更加不舍得放弃他。   万一日后卫翎真的不放弃跑过来到卫殷耳边胡言乱语,他不想两人之间再有任何误会。   自从小一一的事,他想通很多事,如果但凡两人当初能互通一些消息,也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了。   景长霁想通了也就这么告诉了卫殷,最后道:“所以我担心霍锦州万一在卫翎面前说些什么……毕竟我重生后改变了很多事,卫翎对我的态度……也不太一样。”   卫殷听出景长霁的意思,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所以你这么坦白是因为怕我误会你和卫翎?”   景长霁的确是这么想的,但被卫殷这么直白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话我都解释清楚了,日后万一卫翎跑到你面前胡说什么,你若是多想了,我是不会再解释的。”   “是是是,我怎么敢误会?万一到时候阿旭一生气不让我上榻怎么办?”说着将额头抵着他的蹭了蹭,原本没将卫翎当回事,但想到卫翎对景二做的那些事……“这么一说,卫翎对你心思不纯不说,还有那个国师,我更不放心将你和一一留在府里了。卫一虽说厉害,但到底对方在暗,他们在明,阿旭,我担心你和一一。”   景长霁也沉默下来,这也是他担心的事,尤其是巫寂身手莫测……   卫殷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此刻不说更待何时:“之前没带你和一一进宫是担心宫里不安全,如今已经清理过,反而宫里更安全。更何况,如今圣旨已下,所有人也都知道你三个月要与我完婚,你先以照顾一一的名义入宫住在偏殿,我也能放心。”   景长霁没坚持,毕竟将卫一等人安排到他这边,卫殷每晚还要出宫,如今还好,等使臣一到,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多的危险?   景长霁也就同意了,回应他的是卫殷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吓了景长霁一跳:“你……”   卫殷得了便宜立刻闭眼:“睡觉睡觉,我困了,明日还要早起上朝。”   景长霁瞅他一眼,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等回过神发现自己被卫殷紧紧抱在怀里,占了床榻的一边,而另外一边,小一一四仰八叉睡得香喷喷的,只是夜里小手抓来抓去,半梦半醒间:咦?爹呢?爹爹呢?   第二天天不亮卫殷就回宫上朝去了,景长霁虽说答应了要进宫,但很多东西要准备,而且还要和大哥说一声。   只是等他醒来,刚抱着洗漱好的一一走出房门,就看到院子里静悄悄站了两排的宫人,都是过来帮忙收拾行李送他和一一进宫的。   景长霁:??至于么?他又不会反悔!   更何况,他还没能和大哥打个招呼,今天怎么也不可能进宫啊?   显然卫殷已经提前想好了,景大哥那边刚下了朝就被大太监拦住,说是皇上要放他一天假,让他先回家就知道了,所以是跟着大太监一起回来的。   等到了府里这才知道自家二弟和大外甥要进宫了,景大哥一脸懵。   但随即就看到大太监恭恭敬敬递过来一个令牌,说是日后能随意进入皇宫看望景公子和小太子。   景大哥望着递到眼前的令牌:“皇上这是不是太心急了点?”他和二弟大外甥也没相处多长时间啊。   大太监叹息一声:“景大人,皇上也不想这样,但北冥使臣就要来了,当初的质子大皇子也要过来,怕是来者不善,如今对外都知道小太子在景公子这里,怕是不安全。”   一听涉及到二人的安危,景大哥想想自己随时能去宫里看人,也就不纠结了,左右他白日里要当值也不会在宫里,大不了以后下了值进宫去瞧一眼二弟和大外甥。   于是,等一切后路被「断」了的景长霁就这么带着自家崽子进了宫,好在卫殷没骗他,入住的的确是养心殿旁边的偏殿。   只是后知后觉意识到,怪不得卫殷昨晚上保证的那么痛快,所以他一早是不是就想好了要让自己进宫?   这个猜测到了晚上得到了证实,当晚景大哥也留在宫里一起用膳,等晚膳后景大哥不便在宫里多待就离宫回府了。   小一一换了个环境格外的兴奋,让自家爹爹牵着他在寝殿里一圈圈的绕,到后来终于困了,才被景长霁哄着去睡了。   卫殷晚膳后去御书房批改奏折,等结束后本来还以为父子两肯定睡了,结果就看到小一一这歪头歪脑困得不行的模样,他从景长霁怀里接过小家伙:“我哄他,你去沐浴吧。”   景长霁看看时间不早了,想了想也就应了,他白日里闲着没事已经将整个偏殿摸了一遍,对这里很是熟悉。   因为不习惯太多的人待在这里,所以晚一些的时候已经让宫人都退下了,所以他自己拿着衣服绕到后殿的浴池打算去沐浴。   偌大的浴池里都是温泉水,冒着氤氲的热气,让景长霁进去后泡得晕晕欲睡,一时间差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声响,景长霁睁开眼,发现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另外一边,并不是他来时的殿门,等沉入水中皱眉看去,发现另外一边从墙分开两侧有个暗门,卫殷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从打开的暗门露出身后的摆设,怎么看都像是养心殿的寝殿。   想通这压根就是相通的两处宫殿的景长霁:“……”   偏偏卫殷走过来后表情无辜:“咦,好巧,阿旭也在这里沐浴啊。”   景长霁:“……” 第111章   更新   北冥使臣是在景长霁搬进宫里几天后到的汴京, 被安排到了使馆。   这次北冥派来的使臣以曹相为首,夏侯骞只是下面的使臣之一。   虽然说夏侯骞是皇子,但到底在卫朝当了这么多年的质子, 之所以当年让他过来汴京也是因为他不受宠, 如今隔了这么多年更是身份尴尬, 加上北冥与卫朝这次又打了败仗,他在北冥的位置更是不好。   所以这次来北冥是抓着机会过来的,目的有三,第一个就是心里有气,想给新帝添添堵;第二个就是想要一同前来的三皇子回不去北冥,除掉一个威胁;第三个就是想到那人答应他的事,随时准备配合罢了。   但想到那人给的好处, 夏侯骞想想如今在北冥最受宠的三皇子, 忍不住嘲讽笑了笑。   夏侯宇就算有个当相爷的舅舅又如何?这次他敢过来, 那么他就能要了他的命, 只要曹家没了这个辅佐的皇子,再将杀了夏侯宇的人嫁祸给二皇子, 到时候他可不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更何况,他背后可还有两拨人相助,除了那人之外……他背后可还有顾朝封贵妃。   夏侯骞怎么也没想到封贵妃竟然就是一手创办合欢宗的宗主,更不要说五毒派了, 是直接归封贵妃一手掌管的。   至于巫寂,听说已经失踪了,一个少宗主完全成了弃子,他如今可是封贵妃跟前的红人, 对方可答应了他, 只要他能办成这次来汴京的事, 那么他想要北冥的皇位,也是唾手可得。   北冥一行人的消息传到宫中,卫殷正陪着景长霁和小一一吃晚膳。   尤其是小一一最近能吃到不少平时没吃过的好东西,新奇得很,胃口更是不得了。   只是他肚子到底就那么大一点,也不能吃多了,容易积食。   景长霁每次看到小崽子可怜巴巴瞅着他,小手捏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喊爹爹:“就再吃一口,就一口……”   小一一最近说话已经很利索了,只是有时候着急了就说太清楚,但只要事关吃的,就说得很溜儿,让卫殷忍不住每次都喜欢逗他。   景长霁却无动于衷,对小崽子这套路已经完全免疫,摸了摸他的鼓起来的小肚子:“已经饱了,不能吃了。”   说完就把小一一放到桌下,小家伙腿短只能扒着爹爹的腿想看到桌子都看不到,只能闻到味,急得不行。   但景长霁不理他,所以这时候小一一就察觉到爹的好了,转头,迈着小短腿儿绕了一圈,抱住卫殷的小腿,仰着小脑袋一边摸着小肚肚一边装可怜:“爹,一一好饿啊。”   奶声奶气的一把小嗓音,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家伙多可怜受虐待了。   卫一过来时就听到这可怜巴巴的声音,忍不住大着胆子去看,结果刚好看到抱着主子腿的小主子侧对着他的小肚子。因为天热,所以小主子穿的薄,小胳膊小腿儿的,浑身都是肉嘟嘟的,尤其是那小肚子突出来半个小西瓜,怎么看……都像是撑着了。   卫一愣住了:小主子这还饿?确定不是好撑?   卫殷显然也被小家伙气笑了,把人一把捞起来放在腿上:“行了,爹还能不知道你食量,不能吃了,否则明天一大早就不让御膳房做你最爱吃的膳食了。”   小一一没完全听懂,但威胁是听明白了,老实了下来,坐在卫殷的腿上,他们吃着他看着,忍不住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叹了一口气,低头摸了摸鼓起的肚子:太不争气了。   好在景长霁他们吃的也差不多了,很快就撤了,卫殷也没瞒着景长霁,这时候卫一过来禀告,怕是有要事要说。   卫殷将小崽子放在地毯上让他爬着消食儿,他则是看向卫一:“这么晚过来,是京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卫一却是忍不住看了眼在一旁无声喝茶的景长霁,莫名有些心虚:“这……”   卫殷挑眉,尤其是景长霁注意到也看了过来,他无辜耸肩:我可没什么瞒着阿旭的,这铁定是卫一误会了。   景长霁敛下眼没说话,但卫殷却生怕景二误会,本来上次将他弄到偏殿结果浴池是相通的就把人给气到了,这次要是再怎么着,怕是偏殿的床他都上不去了:“咳,看他作甚?你有什么话就说,朕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卫一低着头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北冥使臣不久前刚到了,已经住在汴京的使馆里。”   卫殷嗯了声。   卫一继续道:“除了上报上来的那些人之外,还有一些人因为身份一开始低调也没怎么露面,所以……属下等人并未打探清楚,多了几个之前没禀告到的。”   卫殷皱眉,原本端茶盏的手顿了顿,不知为何想到刚刚卫一那一眼有种不祥的预感,但面上却是不显:“哦?都多了谁?”   卫一的头垂得更低:“这次来的使臣位置稍微高一些的,除了为首的曹相爷,就是几个北冥的臣子,还有就是曹相收的义子曹令溪,时任骑都尉,是个武将。再就是……随行的多了三位皇族。”   卫殷慢慢放下茶盏:“除了夏侯骞还有两位是谁?”   卫一道:“北冥三皇子夏侯宇,以及三公主。”   卫殷听完倒是不以为意,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他们身份有问题?”   卫一没想到皇上压根没听出来,硬着头皮小声提醒:“三公主正当适龄,北冥这次是前来求和,却带来一位适龄的公主,所以……从打探到的消息来看,他们是有意想要两国联姻。”   至于联姻的对象……很可能就是想将这位三公主送进宫。   卫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立刻去看景长霁:“这事我真不知道!阿旭你可别乱想,我绝对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他是断袖的消息可都传遍了,怎么好端端的又送人进宫?   不过想到一一的存在,所以旁人这是当他是男女不忌了?但如今显然不是公布景二就是一一生母的事。   毕竟这事以前并没有出现过,他还没安排妥当后续一旦出现任何声音好压下来的办法,所以两人完婚前是定然不能将这事说出来的。   景长霁看他一眼:“皇上急着解释作甚?我也没说我多想了。”   谁知他说完卫殷更幽怨了:所以阿旭这是一点醋都不吃的吗?他既高兴却又忍不住酸溜溜的。   景长霁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所以皇上这是想让我跟你闹?”   卫殷想到对方所谓的「闹」怕是让自己上不了床,虽然做不了什么,但好歹能媳妇儿在怀,他立刻摇头:“我开玩笑,不过就是一个公主,他们既然真的要联姻,卫朝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联。”   北冥狼子野心,他还真不在意北冥会如何,一个来求和的,难道还要让他们让着他不成?   景长霁这才又喝了一口茶水:“所以我有什么好醋的?”甚至他们都没见过这位三公主,所以也没什么好吃醋的。   卫殷听懂了景长霁话里的深意,忍不住嘴角扬了扬,要不是卫一在这里,他还真想说两句悄悄话。   但显然脸还是要的,低咳一声,看向早就把头差点垂到地面上恨不得自己不存在的卫一:“这事是谁搞的鬼?”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联姻就联姻了?还出其不意送过来一位公主。   卫一道:“听说是大皇子夏侯骞提议的,所以本来三皇子是没打算来的,但担心嫡妹,所以还是过来了一趟。”   卫殷眯起眼:“看来夏侯骞这是贼心不死啊。”明着是送公主前来和亲,但三公主和三皇子是曹皇后所出,怎么就轮到三公主前来。   所以夏侯骞废了这么多功夫不知怎么说服的北冥让三公主前来,实际上怕是目的是三皇子,让对方有去无回。   卫殷相同这一点,嘴角却是扬了扬:“派人跟着那位三皇子,必要时候保住他的命。”人如果死在卫朝,要是能陷害卫朝,势必会挑起两国战争;若是嫁祸给别人,到时候这位三皇子一死,势必夏侯骞得利。   人怎么样卫殷不在意,但不能在汴京出事,他也不会给夏侯骞这个机会。   第二天曹相带着三皇子进宫拜见卫殷后,当天晚上宫中设宴会替北冥使臣接风洗尘。   景长霁白天抱着小一一去御书房待着,他和小一一在后殿,闲着的时候看医书,卫殷则是在前头处理朝堂之事,等结束后也会到后殿。   所以曹相带人过来是他也听到了,本来接风宴他没打算出席,但想想日后这种事怕是也少不了。   更何况,他虽然的确不在意这位来「联姻」的三公主,也知道不会如何,但想了想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尤其是夏侯骞这人与五毒派有关,想想还是看着更好,毕竟卫殷身上的毒还没有能清除。   卫殷也是想让景长霁一起去的,毕竟二人的婚事已经昭告天下,身为宫中另外一位主人,景二日后也要习惯这种场合。   景长霁因为抱着小一一所以是提前过去了御花园,不过他是直接去了一处僻静的凉亭,四周围了一层纱幔,将里面的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小一一年纪小坐不住,对什么事都好奇,所以在凉亭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探出小脑袋去看御花园里种的各种花。   小手伸着要去够,只是隔得太远够不着,只能巴巴仰着小脑袋瞅着自家爹爹:“花……”   景长霁抱着小一一本来是坐在外侧的长椅上的,闻言抬起手撩开一角,看到不远处花圃里百花齐放的花,低头看到小崽子亮晶晶的大眼,忍不住无奈捏了捏他的小脸,抬步走出了纱幔。   他就走到一旁,因为四周都围着护卫,加上暗处也有卫一等人,所以也没人拦着。   大太监本来想代劳,但看到小殿下想自己去够,所以也就没主动开口,而是跟着二人身后。   景长霁将小崽子抱到最近的花圃前,离花近了,小崽子终于满意了,等差不多看够了,景长霁才抬头就要回去,只是抬眼间,却发现隔了不近的距离隔了好几个花圃,一行人站在一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尽头正朝着这边看,为首的宫装少女正一脸呆呆瞧着他,满眼都是惊艳。 第112章   更新   景长霁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看到少女, 一开始以为对方是这次文武百官的家眷,但瞧见那一身宫装却是一愣。   自从卫殷当了新帝,后宫如同虚设, 所以一般不会有穿宫装的女子出现, 而这时候唯一能进宫又穿了这么一身的, 只有那位北冥来的三公主。   三公主说是前来和亲,其实心里一点都不愿意,毕竟她本来在皇城过得好好的,突然就被派来联姻,嫁的据说还是个身体不好自幼就中了毒的新帝,怎么看都像是早早就会驾崩的样子。   但也不知道大皇兄是怎么说服的父皇,愣是不管不顾下旨让她过来汴京联姻, 她哭过闹过最后都没办法, 只能就过来了。   好在半路的时候三皇兄劝了她, 说是这位新帝长得格外的好看, 她是个颜控,倒是多了点兴趣, 但也仅此而已。来的时候三公主心想就算是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去?毕竟他们夏侯皇族子嗣长得都不错,因为瞧惯了,她想着顶多也就比皇兄好看那么一丢丢。   可此刻瞧着隔了好几个花圃站在花丛后正垂着眼轻嗅的男子,他背后是整个晚霞, 漫天的霞光在他身后汇聚成一副极美的画卷,却也没有男子那垂着眼静静站在那里时画面美。   三公主忍不住捂着心口:如果卫朝的新帝长成这幅模样,她是愿意的,非常非常愿意和亲!   只是等她一眨眼回过神, 发现对方已经转身离开, 消失在花圃后, 陪同离开的是很多侍卫,三公主激动去看旁边领她进宫的大太监:“那位就是新帝吗?”   “什、什么?”大太监以及随行的宫婢站在后方两三步外,刚好假山石挡住了刚刚的画面所以并没看到,听到这位北冥来的三公主乍然开口愣了下,此刻探头去看,却什么都没了。   三公主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刚刚那里站了一个很好看的公子,不是你们新帝吗?”   大太监没看到人可不敢乱说:“今晚是皇上为北冥使臣举办的接风宴,文武百官以及家眷都会到场,这里是御花园,也许……是哪家公子也说不定。”   三公主有些遗憾,但想着等下到了宴会的地方也就知道了。   景长霁被那位三公主盯着瞧虽然没觉得有什么,但并不怎么想和北冥的人过多接触。   所以很快就离开了,他干脆去了宴会旁的偏殿,一直等到卫殷忙完过来接他们父子两才一同前往接风宴。   卫殷抱着沉了不少的小一一,往上轻抛了抛,惹来小一一忍不住笑出声,觉得意犹未尽,又张开小手让卫殷继续。   卫殷抛了几下,直到看到宴会快到了才停下,小一一这么玩了一通,热的额头上一层的汗珠,景长霁让卫殷停下,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以免等下夜里风凉吹得惹了风寒。   卫殷低咳一声,显然忘记这茬了,不过看小崽子这么高兴,倒是心情极为不错:“下次会注意,这不是看他高兴,就依着他了。”   而另一边,三公主早早就到了宴会的地方,她戴了面纱,但一双美目却忍不住盯着前来参加宴会的臣子,结果左等右等都不是,她心里隐隐激动起来,只有那位新帝没来了,所以……她先前看到的真的是新帝?   她有些坐不住,旁边的三皇子看了她一眼,凑近一些压低声音:“怎么了?”   尤其是皇舅都看了过来,显然三皇妹刚刚的举动太过明显,不少卫朝臣子也都偷偷看了过来,他也觉得今晚上三皇妹怪怪的。   三公主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想早些见到那位公子,她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即将联姻的人,只能抿唇摇头随便寻了个理由。   曹相就坐在前方的位置,将三公主的解释听入耳中,显然觉得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他,他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随意看了眼身后无声无息站着的义子:“令溪,去问问。”   曹相身后站着三人,其中一人眉眼普通,是看一眼就记不住的长相,只是一双眸子却是黑白分明,平时垂着眼看不清模样。   但抬眼时露出的一双忧郁的瞳仁让他那张平淡的面容多了几分神采,出现在这张脸上格外的违和,但因为脸太过普通却又不会太注意到他。   曹令溪抬起手臂行了一礼:“孩儿这就去。”低沉沙哑的嗓音像是嗓子受过伤治愈后,听起来不太舒服,但也不会太不适。   曹令溪很快去而复返,垂着眼将先前三公主遇到一位可能是新帝的公子一见钟情的事说了出来。   曹相皱眉:“确定是新帝?”   曹令溪摇头:“不确定,三公主应该也是不确定,所以刚刚那么频频往后看,应该是想瞧瞧今晚来的朝臣里可有对方。”   对方声音平静,只是单手按在腰间的手却忍不住攥紧,他其实隐隐有种猜测,他先一步来了汴京,对如今汴京的情况还算了解,以三公主平时的喜好,新帝的模样并没有在列,但反倒是……   曹相听完脸色不太好:“她这不是胡闹吗?”这次是来联姻,显然是送她入宫重修两国之好,结果她直接看上一个臣子?   曹相刚想继续说什么,只听一声报唱:“皇上到——太子到——景公子到——”   众人立刻起身行礼,虽说是景公子,但已经是下旨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这个大礼在场的人还是有必要的。   曹相等人显然也打探清楚,倒是没想到这位未来皇后竟然还真的出席了,按理说还未正式大婚,理应……但听闻成焱帝对这位未来皇后极为看重,所以他面上也没表现出来什么,只是显然对于这位身份低微的侯府出身的公子并没看入眼中。   对方虽说是皇后,但却是男子并不能有子嗣,日后三公主进了宫,位分虽说低对方一些,但只要能诞下龙嗣,日后的事还真的说不准。   就在曹相还在做着美梦的时候,三公主行了礼之后却忍不住偷偷抬眼想确定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人到底是不是新帝,她一抬头立刻就看到了那人,离得近了眉眼愈发精致,气质温润儒雅,通体的气质矜贵而又温柔,尤其是一双温和的黑眸,更像是能让人溺在其中。   三公主一时间忍不住看痴了,甚至没注意到众人行礼后得到回应后已经坐下。   于是随着众人纷纷落座,显得还呆呆站在那里的三公主尤为突出。   曹相本来瞧见三公主这样也是眉头一皱,但想到对方朝上看的是成焱帝。   顿时心情又好了起来,看来不用他催促,这三公主是看上成焱帝了?这倒是好事。   众人没敢抬头,只注意到北冥的这位前来和亲的三公主竟然盯着皇上看个没完,难道……这是真的要两国联姻了?   可这三公主胆子是不是大了点?未来皇后可还在这里呢!   只是因为没抬头所以谁也没看到三公主看得是龙椅旁的景长霁,只除了三个人。   一个是站在曹相身后的义子曹令溪,另外一个就是景长霁本人,再就是……卫殷。   卫殷居高临下,自然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收入眼底,尤其是那位所谓的三公主,本来看都没看对方,环顾下方时一扫就过,甚至都没看对方的脸。   但对方盯着景二时他立刻就捕捉到了,这才勉为其难看了眼,结果这一看差点肺都气炸了。   卫殷眸色沉沉,脸色极为难看,幽深的凤眸冷冷盯着三公主。   本来还沉浸在美色中的三公主突然觉得浑身毛毛的,顺着一看,就对上卫殷沉沉吓死人不偿命的寒目。   顿时打了个哆嗦,可等定睛一瞧看到对方身上的龙袍,愣了下:不、不是应该皇帝穿龙袍吗?怎么不是她看中的人穿?   她立刻去看景长霁,再去看卫殷,一时间更是愣神。   他不是新帝吗?那他是谁?为什么会坐在新帝身边?   大太监感知到新帝的不悦,立刻低咳一声:“三公主可是有什么问题?”   三公主回过神,压根没顾得上脸色沉如水的曹相与三皇兄:“施嫣见过皇上,不知您身边这位公子是何人?”她回过神想起来刚刚似乎听到什么景公子,难道这位也是臣子?可臣子怎么坐在那里?难道是格外受宠的臣子?这么说起来如果位置高一些的话,她和对方联姻也不是不可以啊。   众人本来还在想着这位三公主胆子特大了点,竟然直接当众这么直勾勾盯着皇上,结果这话一出来……所有人一愣,等回过神终于意识到,所以,这位前来和亲的北冥公主,这是没看上皇上,直接看上了未来皇后?   特么……这是要跟皇帝抢皇后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几个老大臣,他们本来做媒成功让皇上不用禅位去出家,好不容易高兴几天,结果一转头来参加个接风宴,结果未来皇后被别人惦记上了?顿时危机感顿生:“那是吾卫朝未来的皇后!”   “对,景公子仁心仁术是吾卫朝之幸,曹相,你们北冥就是这么当众这般不懂礼数的?”他们不能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还不能去问罪长辈?   曹相本来脸上就没光,这时候回过神差点呕血,他宁愿三公主看中的是个臣子,结果看上未来皇后?   三公主本来还是愣愣的,消化完刚刚的话,傻了眼:什么?未来皇后?不要啊。   她这刚心动的小火苗就被浇灭了?   卫殷紧抿着唇冷冷扫了一圈:“曹相,朕很怀疑你们前来联姻的诚意啊,说是联姻,结果来跟朕抢人?”   曹相额头上一层冷汗,却也很清楚一点,这次联姻别想了……口都别开了,这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但只能硬着头皮干笑一声,起身拱手行礼:“没有的事,先前都是误会,传言有误,我们北冥这次是来求和的,并没有联姻的意图。三公主年纪小,这次跟来只是想凑个热闹,至于抢人,绝对没有的事,明日吾等就派人送三公主回北冥。” 第113章   更新   景长霁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结果就直接解决了一个潜在跟他抢人的人?虽说他并不担心卫殷真的会如何,但这么快……也是他没想到的。   更何况,这位三公主竟然是看上他了?   景长霁一脸复杂, 以至于听到曹相开口时看了过去, 因为三公主就站在曹相旁边, 难免也一并收入眼底,但景长霁视线实际上并未落在三公主身上。他看一眼本来就打算收回目光,只是余光一扫曹相旁边皱眉看着他身后的一处。   眼睛突然被一只手掌给挡住,强势将他的目光彻底遮挡还不够,另外一只手还搭在景长霁的肩膀上。   景长霁反射性抬起手将卫殷的手给拿下来,卫殷倒是也没坚持真的一直挡着,虽说文武百官这时候不敢抬头, 但难保不会有胆子大的, 但卫殷还是气, 手被拉下来却紧紧攥着景长霁的手, 放在膝盖上不够,还拿指腹幽怨一下又一下摩挲。   景长霁偏头看去:你作甚?   大庭广众的他不要脸他还要。   卫殷目光更加幽怨:你看她。   景长霁顺着卫殷的目光落在已经完全因为曹相的话呆住的三公主, 无奈:他哪里看三公主了?他看得是别人好不好?   但这时候显然不能开口解释,只能任卫殷握着他的手,好在两人身上有桌子挡着下方倒是看不到什么。   景长霁就听着身边这人一本正经说着北冥这次如何不妥的话再顺势同意让曹相明日就送三公主离开汴京。   但实际上手指一开始只是摩挲, 随后觉得不够,干脆捏着景长霁的手指把玩。   景长霁最后受不了一把将他的手给扒拉开,看到卫殷还有继续追过来的架势,警告看了眼。   卫殷遗憾但也勉强没敢再乱来, 只是对北冥的这几个使臣愈发不满。   接风宴因为三公主「看上」未来皇后的事就这么很快结束了, 以三公主不得不回北冥作为结束, 三公主也是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动一次心,竟然就这么快结束了,唯一让她欣慰的就是不用嫁给任何人,直接能回北冥。   可想到那张脸还是舍不得……但对方是未来皇后,想想刚刚成焱帝那可怕的目光,吓得抖了抖,她还是赶紧回去得了。   而另一边宴会结束回到偏殿,景长霁去沐浴洗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卫殷抱着小一一还没睡不说,甚至在他走过来时也幽幽看过来,那眼神怎么看都带着控诉,也不说话,只那么直勾勾看着他,意思显然明显,想让他哄他。   景长霁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自然继续擦拭:“一一睡了?”等凑过去才发现小一一还睁大着眼,怀里抱着一个水晶球,舍不得放手也舍不得睡。   景长霁意外,刚刚他将人交给卫殷的时候还没看到这水晶球:“哪里来的?”怪不得小家伙不肯睡,这东西在昏暗的寝殿里泛着光,尤其是光还是彩色的,他在现代倒是见得多了,但显然小一一是头一次见,兴奋的不行。   卫殷道:“北冥送来的礼物之一。”他也是让人检查过了没问题才拿给一一玩,“说是那位曹相偶然得到的水晶球,一一喜欢这些小玩意,就拿来给他看,结果小家伙抱着不撒手了。”   景长霁看他还肯说话,看来还是不够气,等擦干头发,低咳一声:“把一一给我,你去洗漱?”   卫殷却没动,也没把小崽子给他:“阿旭就没什么话跟我说?”   “说什么”景长霁挑眉,眼底却带了笑,只当没看到卫殷眼里酸溜溜的怨念,差点没绷住嘴角也扬了起来。   卫殷一直盯着他看,哪里看不到他这是故意的,抬起手宽大的袖袍将小一一和水晶球一起挡在里面,凑上去咬了一下景长霁的下唇。   因为也是故意的,所以力道稍微重了一些,惹来景长霁立刻退后一步,指尖摸着嘴角:“有病?”   倒是也没生气,对方虽然带着惩罚的性质,却并不怎么疼,显然也没真的用力气。   卫殷:“是,病得还不轻,是一种名为醋症的病,阿旭不跟我解释为什么盯着那位三公主瞧?长得看好?哼哼。”他也瞧了眼还没他好看,如果真的要看,他给他看。   景长霁挑眉:“我什么时候盯着三公主看了?”   卫殷气笑了:“还不承认,就之前曹相要将人送走的时候,你不是一直瞧着她?”当时他可看得真真的,景二都看呆了!   景长霁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他还以为卫殷只是单纯吃醋,气三公主看上他,听到这差点没忍住白他一眼:“皇上想多了,我那会儿没看三公主,是瞧曹相去了。”   卫殷才不信:“一个糟老头子你看他作甚?还看怔?”景二这是会撒谎了,绝对有猫腻,不会……真的被小姑娘的倾慕给动摇了吧?   理智告诉卫殷不可能,但偏偏景二的举动也不太正常。   景长霁把他袖子拿开,把抱着水晶球终于有些昏昏欲睡的小一一抱过来:“我虽然是看怔了,但不是看曹相,而是看他后面的人,他带来了三个手下,其中一个身形我觉得……很是熟悉。”   景长霁皱着眉,说实话当时只是那么一瞧,说是熟悉也熟悉,但仔细去瞧却又是很陌生的,不像是他认识的人,甚至身形其实记忆里也没有,但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对方。   卫殷这时也冷静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曹相的义子曹令溪,穿暗紫色长袍的那个,旁边两个是护卫,你看得是三人中的哪个?”   “曹相的义子?”景长霁更加意外,“我看得就是他,他……给我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只是我仔细想了想,记忆里这人的面貌身形我应该是不认识的。”   但景长霁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平时看人也看得不是脸,他对于记人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加上他平时对不太熟悉的人并不上心,能让他有这种熟悉的感觉的,除非……他们曾经相处过不短的时间这才能让他潜意识留下印象。   就如同巫寂,第一世的时候他见到巫寂的次数并不多,所以后来被黑袍男子绑走的时候他因为对巫寂的印象不深。   所以并没有熟悉感,加上第一世的影响,这才没有防备,但这一次却不一样……对方甚至没开口,他看第一眼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让景长霁想起一个人。   卫殷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你确定?我让人查过他,曹相这位义子如今在北冥是从五品的武将,他这位置也是靠这功绩升上来的,身份应该是没问题的,从小时候就被曹相收养。”   景长霁:“巫寂对外也是被封将军收养,但他还是能离开顾都。”他说了自己对对方的那种熟稔感,顿了一下,才迟疑偷瞄一眼卫殷,才继续轻声开口,“我怀疑,他可能是前太子。”   卫殷其实也不怎么信任北冥的这些人,但对方没任何动作加上又是刚来,所以暂时没怀疑过对方,景长霁这么一说,他蓦地抬眼:“你确定?”同时意识到什么,终于明白景长霁为什么吞吞吐吐不肯直白说出来,尤其是口中所谓的熟悉感,怕不是熟悉……是很熟吧,毕竟第一世的时候景二可是给卫翎当了很多年的属下。   景长霁一直瞧着卫殷所以清楚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眼神透露出的酸溜溜都快变成实质,整个将他给淹没:“也不是……但那身形容貌这么陌生,可有熟悉感肯定是曾经跟我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人。”   他虽然也和巫寂待过一段时间,但巫寂那时候对外是伪装的,加上他因为怀孕生子又不喜巫寂骗他所以没怎么仔细去看过巫寂,所以景长霁对巫寂的印象依然不熟。   排除掉能让他这么印象深的,似乎……只有第一世相处过很久的前太子。   虽说过了这么久,但人的记忆是下意识留着的,反而更容易在某个时刻瞧瞧跑出来。   卫殷更酸了,在景长霁把终于睡着的小一一放下后回头就看到卫殷捂着胸口:“你怎么了?”   卫殷看他过来,顺杆爬,脑袋一垂搭在景长霁的脖颈处,瓮声瓮气:“气得心口疼,阿旭还说跟他没什么,都变成那样子我都没认出来,结果阿旭一眼就瞧得真真的,好气……全身都气得不舒服,要喘不过气了。”   景长霁无奈:“是吗?那要怎么样才能好?”   卫殷半敛着眼偏头去看,从他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景长霁近在咫尺的五官,眸底有光亮亮的:“什么都行?”   景长霁气笑了:“不行。”   卫殷又捂着心口哎呦一声:“我心口更疼了,阿旭好狠的心,我只是想让阿旭帮我擦背而已。我被气得手软脚软不想自己沐浴。”   景长霁才不信他的鬼话:“你怎么不说让我给你洗?”   谁知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只看到某人眼睛愈发的亮,干脆力道一泄,直接努力把自己那么大一个块头挂在景长霁身上:“阿旭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站都站不稳了,劳烦阿旭帮忙了。”   景长霁:“……”   卫殷当晚「凭本事」占了不少便宜心满意足第二天去上朝了。   上朝之前倒是没忘记正事,让卫一立刻派人去细细查这位曹相义子。   不仅是他,这次北冥跟过来的所有人,上到曹相下到一个随行的下人都要查的一清二楚。   这么一查之下,没几天还真的递过来不少消息,尤其是摆在最上面的一份。   卫殷掀开第一页,就看到最下面写着几个字的结论:北冥曹相义子曹令溪并非本人。 第114章   更新   卫殷查看这些密报没有避着景长霁, 他皱着眉第一眼就看到那几个字,脸色愈发不好看。   虽然猜到是一回事,真的确定之后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是想到如果真的是卫翎, 那么他这次费这么大的功夫改了面容也自己身形回来, 目的很可能是景长霁。   毕竟卫翎并非成贤帝的血脉,也不是卫氏皇族的任何一位的子嗣,加上卫翎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即使能除掉自己也轮不到他当这个新帝。   那么能让卫翎冒险跑这么一趟,只能是为了别的。   景长霁本来还在陪小一一在不远处玩,注意到这边气氛不对,抬眼看去, 想了想, 起身朝卫殷走了过来。   在卫殷身后站着, 低头一看就看到上面的字, 也愈发头疼。   而随着一份份身份信息看过来,更加确定这位曹相的义子, 怕真的是卫翎假扮的。   不仅如此,同来的随从里还有一个身份可疑的,从描述的身形以及特征来看以及与卫翎接触紧密,景长霁也有个猜测, 怕是消失很久的霍锦州,书中的主角受。   卫殷让卫一下去后,抬头看去,眉头紧锁, 但望着景长霁的目光更多的是无奈:“我想放他一条命, 结果他倒是好……”还敢惦记他的人, 着实让人手痒想揍人。   景长霁在他身边落座:“你打算怎么做?”   卫殷眯着眼把人揽在怀里,想起先前景长霁说的话,猜测卫翎应该是从那个霍什么口中知晓了一些事,还是与景二有关的。   “那要看他想怎样。”如若卫翎真的打了什么主意,他也不会放过他。先前放了卫翎是因为对方的生父是成昭先帝的忠臣,但父是父,子是子,他能放过他一次,却不会放过第二次。   景长霁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你小心一些,夏侯骞这次也跟了过来,卫翎能成功瞒过曹相扮成曹令溪,少不了他掺和了一脚。夏侯骞之前与五毒派有牵扯,你的毒虽然暂时压制住了,还是要尽快想办法解了。”   卫殷安抚捏了捏他的肩膀:“先前已经派人传消息去了巫族,族长不久前已经动身,想必不日就会到达汴京,同行的还有一位新国师。”   巫寂假扮新国师,怕是真正的新国师早就死了,但这事是瞒着巫族进行的,巫族这次也知道理亏。   所以巫族的族长亲自带人过来,同时还带了巫族圣物过来,据说能解百毒。   只是他体内的毒比较特殊,具体能不能解还要等族长过来之后再下定论。   因为这事是秘密进行的,也怕消息传出去后会让族长来京的途中有危险,所以这次并未对外说。   景长霁眼底有亮色:“此话当真?”   卫殷嘴角扬了扬,余光瞥了眼背对着他们的小崽子,他额头轻轻抵着景长霁的。   蹭了蹭,声音近在咫尺又压得极低,因为低沉所以带了些缱绻缠绵的意味:“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想着大婚前解了毒,到时候就能给阿旭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虽说无意间生了小一一后小崽子的身体并没有问题,但卫殷还是担心如若没有解毒再怀上万一体内带毒,不仅对景二的身体不好,对崽子也不公平。   所以无论卫殷怎么胡闹也没真的将景二怎么着,只是这事卫殷先前没告诉景长霁。   景长霁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怔愣过后,却是忍不住心头一暖,唇动了动,最后轻声道:“你会没事的。”   就算族长真的没办法,他也会想办法帮卫殷解毒的。   他是大夫,还有系统,就不信这世上真的没办法解了。   北冥使臣在汴京待了半个月,终于谈妥了来的目的,既然是求和,也让出不少好处,但也换来卫朝北冥两国暂时谈和。   谈和是差不多了,夏侯骞那边却是急得不轻,来的时候很是自信,觉得肯定能轻易对卫殷下手,就算是没有卫殷,也能借用控制景长霁来威胁卫殷。   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景长霁因为下旨成为未来皇后被带到了宫里不说,除了接风宴那天,他们再也没见过这位未来皇后。   卫翎本来就不同意拿景长霁下手,所以两人意见相悖之后闹得也不太愉快。   但因为互相牵制,倒是也没闹掰,但夏侯骞因为一直没办法接触到人干脆把气撒到了卫翎的身上。   尤其是瞧着变成如今这种模样的卫翎,更是心情大好:“你弄成如今这幅模样,别说那位,就算是小王也看不上你,还想将人给带走,别说你能不能见到对方,就是真的见到了,你觉得他会放弃皇后的位置跟你走?还不如按照小王说的,直接想办法将景长霁的大哥给抓了让景二露面,再用景二威胁卫殷。   到时候卫殷死了,我们保证将景二交给你,到时候……当不成皇后了,他也就只能跟你走了。”   卫翎沉默坐在那里并不开口,无声无息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哑巴。   好在对方不是,在夏侯骞终于耐心告罄时开了口:“你以为凭你们这些人真的对卫殷下了手还能活着离开汴京?”   夏侯骞下意识得意笑出声:“小王自然有办法,不仅小王能活着离开,那个卫殷……”他本来还想继续往下说,只是对上卫翎不知何时抬起的头,嘴角弯了弯将话头止住,“小王凭什么告诉你?你只要知道,一旦有机会了,你若是坏了小王的事,保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要不是他还有用,夏侯骞早就将人除掉了。   卫翎皱着眉并没说话,他来之前就知道夏侯骞有别的目的,但显然这些与他无关。   夏侯骞这边如何景长霁并不担心,他自从知道巫族的族长要来之后就一直盯着卫一那边的消息。   而一个月后终于将人给等了过来,族长是由人秘密带着进宫的,并未引起其余人的注意。   景长霁知道消息的时候抱着小一一匆匆前往御书房,等到了地方,御书房的殿门紧闭,听不到里面传来的消息,好在他过来之后,大太监去禀告,很快景长霁就被带了进去。   景长霁抱着一一的手一紧,等踏进去,抬眼就看到殿内站着几个人,为首的老人头发全白,胡子也是白的,穿着一身素袍,乍然一看还以为是仙风道骨的仙人。   他身后跟着几个人,全都穿着素袍,只是从头到尾都遮挡的严严实实,甚至分不出男女。   几乎是景长霁一踏进来,身后的殿门就关上了。   卫殷看到他们,抬抬手让父子两过来。   景长霁抬步朝上方走去,经过巫族族长身旁时,几人看了过来,他朝着族长点头示意后就抬步过去了。   卫殷知道景长霁是担心他的情况,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只等人靠近后安抚拍了拍他的手,向几人介绍道:“这位是朕的皇后,这是朕的太子,不是外人,族长继续说吧,朕的毒有解吗?”   族长来的途中虽然听说了新帝要立一位男子为后,真的见到了倒是颇为意外。   但卫朝的朝堂之事显然与巫族无关,他垂着眼想到刚刚替这位新帝诊脉后的结果,叹息一声:“可解,却也不可解。”   他这几个字让卫殷和景长霁都是一愣,卫殷问道:“这是何意?”   能解就是能解,不能解就是不能解,怎么还断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   族长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叹息一声:“既然这里没有外人,那老夫也不瞒着皇上,皇上的毒是能解的,之所以说不可解,是因为解毒所需要的东西太过麻烦,不容易寻到。”   景长霁倒是松口气,只要是有办法,至于太过麻烦,并不是真的寻不到。   族长继续开口道:“老夫来之前带来了巫族圣物,对于大多数的毒都是能解,但偏偏皇上中毒已久,想要彻底清除并没有任何后遗症却不能大意,那么需要的东西自然也就麻烦很多。”   景长霁心里一紧:“都需要什么?”   族长的目光落在他担忧的眉眼上,再随即落在一旁的新帝身上:“一共需要七样东西,一样就是老夫带来的巫族圣物,那就还剩下六样,其中四种入药的东西分别是天山雪莲、千年人参、毒血蟾、碧玉蛊。”   景长霁听到这四种入药的东西名字一听都格外的麻烦,有种不祥的预感:“剩下两样呢?”不会比这四样还麻烦吧?   族长倒是意外,还以为他们会先惊讶这四种东西的难见程度:“剩下两样,一个是需要一个能够给人全身换血的大夫;另外一个倒是容易,需要吾巫族圣女当媒介。   老夫来的时候刚好随行的正是吾族圣女,这么说起来,倒是还剩下五样,但却也是最难的,光是能寻到一个能给皇上全身换血的大夫,这世间……怕是难寻。”   族长也不是故意为难新帝,他也没想到新帝竟是中了这么极端的毒,加上毒存留体内太久,整个血脉都是毒,想要清除,并非那么容易。   只是等族长说完惋惜而又叹息抬头,却发现面前的新帝与未来皇后脸色格外的复杂,尤其是未来皇后,更是直勾勾盯着他:“真的只需要一个能换血的大夫?”   族长:??什么叫只需要?怎么这么难的事到了这位未来皇后的嘴里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似的?   一个能给人全身换血还不让人死的大夫,这世上寻到一位都是难于登天了,更不要说还需要这么多不易得到的药。 第115章   更新   族长还以为景长霁并不知道能给人全身换血的大夫的难寻程度, 叹息一声,开口解释道:“景公子,也许你听人说过有大夫能给人换血, 但能换血成功让人活下来的却还没出现过。”   所以他才说这一样才是最难寻的。   毕竟如果只是药物的话, 只要能说出来名字, 那肯定是世间存在的,那么想要寻到的也就是早晚的事,但唯独能给人换血的大夫还能活下来,这就难了。   景长霁自然听出来族长是担心他没理解,与卫殷对视一眼,干脆不开口让卫殷去解释。   卫殷摸了摸鼻子,显然也没想到在族长眼里最难的大夫就在他身边, 所以他才说阿旭就是他的福星, 无论是一开始高伯还是如今, 景二的存在对他而言就像是小暖炉一般, 无论是黑夜还是白日,让他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温暖。   卫殷看着族长还在费力解释, 开口道:“族长,朕知道你的意思,也听懂了,不过……我们这边的确能寻到一位能给人换血并能让人活下来的神医。”卫殷没打算说出这个人就是景长霁, 这世上本就是怀璧其罪,即使他能护着人,但也难保不会引起有心人。   族长愣在那里,随即眼底放光:“皇上此话当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不仅是新帝之幸, 也是他们卫朝之福啊。   卫殷自然不可能说这是简单的事:“话是真的, 但神医早就不理俗事,这些年也游历在外,并不知道能不能寻到,不过朕的皇后曾经有幸被那位神医收为徒弟,也学到了神医一星半点的医术。虽说医术没有神医那般厉害,但也许能寻到神医,所以族长只管放心先找到另外几样,到时候朕自有办法。”   族长听新帝不像是开玩笑,终于松了口气,眉眼底也有了笑意,他们巫族拥有圣物以及秘术。   如若卫朝大乱,到时候他一个小小的族长并不能护住整个族落,所以他是希望卫朝安定无恙,而这个前提,正是这位如今颇有盛名的成焱帝。   “皇上,如今七样东西只剩下寻到找四种可以入药的药草,虽说难寻,但老夫看过古籍记载,知晓这几位药草的方位,只要能寻到,到时候老夫自会奉上圣物,以圣女为媒介替皇上解毒。”族长说到这,让开身,将他身后从头到脚用素袍裹着的几人露出来。   几人上前再次行礼,为首个头稍低的族人拿下遮挡,露出一张很是绝色的姿容,眉眼秀丽,气质出众,跪地行了大礼:“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殷和景长霁在圣女露出面容时皆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长得有那么几分像刘贵妃。   不过因为自小养在钟灵毓秀之地,所以气质远胜刘贵妃,乍然第一眼觉得像,再看却是不同的。   随后跟着的四人也露出面容,是四个模样隽秀的年轻人,其中一个眉心朱砂一点,让一张脸愈发出众,嘴角上扬,眼神温和,给人一种瞧上一眼就心绪安稳的感觉。   族长解释道:“这位是这次巫族选出来的新国师巫善,先前是巫族失误导致被换了国师也没发现,这次皇上可以尽管放心,这是老夫的小儿子,绝对如假包换,他虽然年轻,但省得族内长老真传,绝对当得起国师一职。”   如果不是他年纪大了,这次他都想戴罪立功亲自来当这个国师,但巫族还需要他,所以只能让小儿子过来一趟。   卫殷颌首之后,族长又介绍了另外三人,是这次随行而来的族人,日后会留在国师殿帮巫善尽快站稳脚跟。   景长霁的目光却是忍不住落在圣女身上,他以前和卫殷曾经猜测过成圣女当年能换掉卫翎,显然是三年留在汴京的。   当时成贤帝那种情况下还能无声无息留在汴京,甚至最后能将一出世就没命的前太子带走,加上霍相二十多年前曾经先后在府外别庄养了两位容貌绝色的女子,据说容貌也极为相似。   其中后面的那位正是刘贵妃,只是后来被霍相送到了宫中,而前头那位,景长霁和卫殷一直觉得怕就是成圣女。   如今望着这位与刘贵妃相似的圣女,换而言之,这位圣女怕是与当年的成圣女也就是卫殷的生母长得像。   卫殷一直没说话,景长霁的目光一直落在圣女身上,后者抬眼,又很快垂下。   族长疑惑看去:“景公子可是有什么疑问?”否则为什么频频瞧着他带来的族内圣女?   景长霁直接开口问道:“听闻巫族当年有位叛出的成圣女,不知这位圣女可跟对方有关系?”   当年成圣女与成昭先帝的事已经传遍了,所以族长也有所耳闻,本来没打算再提这事,但未来皇后说起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回公子的话,当年的成圣女正是这位圣女的姑姑,她父亲是吾族内长老,也是成圣女的兄长。”   景长霁心想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位说起来还是卫殷的表妹?毕竟从血缘关系上来看,还真的是。   卫殷倒是对这位所谓的表妹没太大的反应,也就最初看到模样猜到对方与他生母长得像多看了一眼。   这时候等族长写出那四味入药的药草可能存在的地方后,卫殷让卫一带着他们去了国师殿。   既然都是巫族的人,其中一位还是新国师,住在国师殿倒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过卫殷因为有先前巫寂的事,并没有真的信任这次族长带来的所有人,派卫一亲自带人守着,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过来禀告。   等殿内所有人离开后,景长霁看向卫殷:“你觉得那位新国师怎么样?”其实国师殿的存在过去还有很大的作用,如今影响并没有这么大。   毕竟不像是老国师或者能勘破起死回生的成圣女,但长久以来传下来的国师殿,想要一朝一夕改变也是不可能的。   首先那些老臣都不会同意,加上的确也有稳定人心,卫殷颌首:“先让他们留在那里,去留以后再说。”   景长霁点点头不置可否,他的目光落在那张族长写满地点的宣纸上,上头一共有四个地方,分别是古籍上记载到的能寻到天山雪莲、千年人参、毒血蟾、碧玉蛊的地方。   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虽然不常见,但也是听说过的,毒血蟾和碧玉蛊却听都没有听过。   先前族长说的时候解释过了,两种虽然名字听着可怕,但的确是药草,甚至还画了画像。   但族长临走前却也留下了一句,古籍既然记载了,那么这两样东西的确是存在的,不过能不能寻到或者有没有机缘,都要看命数了。   卫殷看景长霁皱着眉盯着看,上前握着他的手:“别看了,朕会让人去寻,至少目前来说解毒不解毒,对朕来说影响不大。”他不想让景长霁担心,先前还有些把握,但最后两样药草光是寻到的地点就隔了千里,还是分别两处,光是到地方怕是都要两三个月,更不要说寻到,怕是大婚的时候是来不及解毒了。   景长霁指了指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这两样我先前看过国库,是不是有?”   卫殷颌首:“是,毕竟是卫朝几代积攒下来的,的确有这两位药草。”换而言之,如今只需要寻到剩下两样就可以了。   景长霁听完沉默了,既然是古籍上记载的,那就是可能存在的,既然如此……   他终于想起来已经很久没召唤过的系统:“这两位药草系统能兑换吗?”他剩下的积分还有不少,如果真的有的话,兑换之后岂不是立刻就能给卫殷解毒了?就算是不够,他如今就在宫中,离太医院也不远,他还能开始积攒。   这么一想,景长霁更是迫不及待呼唤系统,终于系统被唤了出来。   【兑换是能兑换,只是这两种属于高级药草,兑换需要的积分比较高,如果宿主真的要兑换的话,那么你这两年攒下的积分将会全部清零,宿主确定要兑换吗?】   虽说这些积分暂时用不到,但想要积攒下来却也不容易,更不要说如若想要换血,那么还需要不少积分兑换另外的东西来动手术。   景长霁听完却是愣住了,他不过是试一试,显然没想到系统竟然真的能兑换,至于换血需要的积分……他又不是不能再攒?与得到这两位药所需要花费的经历和时间相比,换血需要的积分就少得多了。   【宿主确定要兑换吗?】   景长霁生怕有变故,立刻应声:“换!”   因为景长霁太过激动,以至于忘记了身边的崽崽和卫殷。   卫殷本来看着景二盯着那写着地点的宣纸看,他轻声让景二不要担心的话,只是说着说着发现景二在发呆,甚至拿手再眼前虚晃了好几下都没看到景二回过神,甚至还有愈发出神,就像是所有的意识都没了。   这让卫殷吓了一大跳,想到景二重生以及那他并未曾见识过的所谓现代脸色一变:“阿旭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只是他刚双手环住景二的肩膀,下一刻就看到景二突然激动起来。   随即他眼睁睁看到景二怀里凭空多出两个檀木锦盒,因为出现的太过突兀,以至于卫殷愣在那里,久久没回过神:是他……眼花了吗?   景长霁等手里握着两个实物这颗心才彻底安了下来,虽然耳边是清零的积分,却忍不住嘴角扬了起来,只是一抬头就对上卫殷复杂难以置信的目光,他看了看卫殷,再看了看怀里凭空出现的东西,迟疑一下:“我要说这是神仙送给我的你信吗?”   卫殷:“……” 第116章   更新   卫殷显然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怔愣的时候乍然听到景长霁这话好半天没回过神,无奈看了景长霁一眼:“那阿旭觉得我应该是信,还是不信?”   景长霁也知道自己这理由牵强, 但他还真的没办法和卫殷解释系统的事, 但卫殷又是他身边人, 他自然是信卫殷的。   不过就在景长霁想着要怎么说的时候,却被卫殷阻止了:“阿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这种事……以后尽量还是不要在外人面前施展,以防隔墙有耳。”他看出来景长霁想和他解释这一切,但他不担心别的,却怕万一一旦被人偷听了去,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 足够一些人做文章。   景长霁到底没说, 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左右如今两种药草到手,加上国库的两样, 如此一来四样药草就准备齐全了,甚至能直接让族长开始替卫殷解毒了。   卫殷并不知道这两个锦盒里是什么,他还想着要好好和景长霁说说日后必定要当心的时候,就看到景长霁突然迫不及待打开两个锦盒, 而随着锦盒打开,饶是景长霁知晓这两样药草是什么也是一愣。   他用自己剩下所有的积分兑换了这两样药草,一样是毒血蟾,另外一种是碧玉蛊。   在看到实物的时候景长霁并不知道这两样药草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此刻瞧见了, 终于明白了。   两样药草都是血红色的, 其中毒血蟾更是药叶片乍然一瞧很像是趴在那里的蟾蜍,加上上面血红色的果子,脉络清楚,格外的诡异。   至于碧玉蛊瞧着更像是一个玉盘,却是血玉的形状,只是刚打开锦盒立刻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开。   卫殷望着这两样东西也是愣住了:“这是……毒血蟾和碧玉蛊?”   景长霁颌首,将东西直接交给卫殷:“剩下怎么解释就交给你了,你寻到理由后就让族长瞧瞧是不是这两样东西。”不过从族长给的描述上看应该就是了,加上系统也不会骗他,毕竟坑了他这么多积分。   卫殷神色复杂:“我现在真的有点相信这是神仙给的了……”毕竟世上难寻的东西突然就这么隔着千里之外突然出现,还是以这种方式,着实超出了卫殷的预知。   景长霁闻言挑眉:“皇上不会怕了吧?”他本来只是逗逗卫殷,谁知对方却认真看着他,竟是点了头。   景长霁还没说什么,卫殷却是上前紧紧攥住他的手,甚至有种生怕对方也会就这么从面前消失似的,景长霁甚至能感觉到他隐隐颤抖的手,景长霁心一软:“我不会消失的,我先前骗你的,不是神仙给的,是我……”   卫殷没让他说出来,他只是刚刚心头太过不安,此刻听到景长霁的保证上前将人环住,下巴抵在他的颈窝。   在景长霁叹息心软的时候,恍惚开口道:“是我刚刚想多了,毕竟阿旭就算不在意我也不舍得就这么抛下咱家崽崽和大哥……”   景长霁:“……”他觉得自己刚刚白心软了,但心里虽然这么想的,却忍不住嘴角弯了弯,抱着两个锦盒,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有了这些东西,卫殷体内的毒很快就能清除了,到时候再也不用每月受两种毒相克而导致的身体改变。   但虽说所需要的药草备齐了,就算现在告诉族长,算下来也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开始清除毒素。   一来是能换血的神医从此刻开始找,也不可能转眼就找到。   为了防止泄露消息,也要往后推一推。   二来就是景长霁为了得到那两种药草消耗了所有积分,想要换血,他还需要不少积分做准备。   以防万一的话,还需要预备更多。   所以景长霁打算从明天开始就去太医院重新任职。   为了安全着想,他可以不出宫,帮忙处理一些小伤或者病痛,或者如果有需要救治的,可以送入宫中。   如此一来,等「寻到」神医后,差不多积分也够了。   但既然要回太医院,却是要说服卫殷的。   卫殷肯定不舍得他这么辛苦,但景长霁也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卫殷也不会阻止。   不过景长霁还是打算解释缘由。   先前在御书房卫殷怕万一被人听到,但回到寝殿,这里几乎被暗卫铜墙铁壁围了起来,是安全的。   躺在龙榻上,两人中间是摊着小肚皮睡得香喷喷的小崽子。   景长霁怕他着凉,等他睡熟了,拿了小毯子遮住小肚子,这才看向卫殷。   卫殷一直侧身面对着他,单手撑着头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他身上,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景长霁没抬眼却也能无时无刻感觉到他这灼人的目光,无奈:“看我作甚?”   他本来以为卫殷不会说,但显然低估了某人的厚脸皮层度,坦然道:“阿旭好看。”   景长霁耳根一红,转移话题:“我有话要和你说。”   卫殷一怔,瞬间想起白日里在御书房看到的一幕,显然有些紧张。   当时怕隔墙有耳是一回事,其实还是不安,他怕听到那些即使他是九五之尊依然无法办到的不可控制,虽然得到景二承认,可头一次有种掩耳盗铃的念头。   不知道,是不是就能当做没有这回事?   景长霁声音放得很轻,他这么久也想通了卫殷的顾忌:“我想明天开始去太医院重新当值。”   成贤帝还活着时,他改派去了外地任职,如今想要回太医院,还要卫殷重新下旨。   “嗯?”卫殷一愣,“为何?”   景长霁也没瞒着他:“我如果到时候要给你换血,还需要一些这个时代拿不出的器械,需要积分来兑换。”   卫殷:??每个字他都能懂,但怎么组合到一起他都不懂了?   他想起高伯昏迷时候景二不让人守着,还有景大哥被一箭穿心时当时血流了那么多所有人都当景大哥必定活不了。   可景二还是将人给救了回来,也是那时候卫殷猜到他会给人换血。   “你说的积分?兑换是什么意思?”卫殷再开口时,嗓音发哑,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   景长霁却是上前捉住他的手,轻声将自己重生后得到的系统,以及他救治人能得到积分,而这些能兑换他做手术所需要的东西都一一说了。   等说完,卫殷发现事实其实没他想的那么让他恐慌,甚至一颗心彻底安了下来。   景长霁哪里不懂他的心思,眼底闪过笑意:“放心了?知道我跑不了了?”   卫殷指腹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口是心非:“我也没担心过,阿旭总不能抛夫弃子是不是?”   景长霁睨他一眼:这是还喘上了?   卫殷心情好只当没看到:“那后天再去,明天我让人去太医院布置一番你再去。”   景长霁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应了下来:“那一一……”   卫殷望了眼睡得梦里还咧嘴乐着的小崽子:“一一跟着我就行,早上我带他去上朝,晚些时候带到御书房,一一现在也乖了,完全没问题。”   景长霁看了眼自信满满的卫殷:“那行吧。”   第二天卫殷很快下了圣旨,引起朝堂一片哗然,毕竟景公子可是未来的皇后,怎么好端端又跑去太医院任职了?   但想到景公子本来就是医士,锦州瘟疫的时候也是景公子极力救治立了不少功劳。   所以猜想未来皇后这是觉得宫中无聊,所以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这么一想更加觉得没选错人,未来皇后果然如传闻那般仁心仁术,是他们卫朝之幸。   只是等旨意下过之后的翌日,随着景公子重新在太医院当值,职位却如先前不同,从正七品的医士成了正儿八经正六品的御医。   因为先前就有传闻说是景公子医术不俗,所以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   虽然传闻多,但实际上信的朝臣并不多,可随着景长霁在太医院待了几日,先是帮几个年纪大的御医治好不少疑难杂症,所有人都惊呆了。   所以景公子以前这是藏拙了?是怕成贤帝当时对他下手?   景长霁医术显露出来也是两人商议后的结果,毕竟景长霁不可能一直藏拙,加上他既然当着族长的面说自己是神医的徒弟。   到时候因为需要共同给卫殷解毒,他不可能真的避得过,所以现在先把医术显露一些,到时候就说神医找不到,但把怎么换血的医术交给了自己。   由他到时候合力给卫殷解毒也说得过去。   景长霁这些天在太医院攒积分的时候,消息传到宫外,除了坊间的百姓对他愈发称颂之外,也让有些人的心思动了起来。   尤其是北冥使臣,离他们离京的日子也快到了,但他们这次可不是真的明面上真的要来求和的,尤其是夏侯骞。   他皱着眉看着空中,宗主让他过来等着机会,可这么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加上宫中铜墙铁壁,压根没机会接触到成焱帝。   只能宗主没说办法,夏侯骞是按照自己的猜测来的,他觉得宗主也肯定没办法进宫,自然也无法靠近卫殷。   所以宗主应该也是想直接抓了那个景大哥用来威胁景二,再用景二威胁卫殷。   可这都过了这么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夏侯骞这边没消息,曹令溪这边却是有了动静。   景长霁在太医院待了一上午,到了差不多时间要去御书房和父子两吃午膳时,太医院的门被匆匆推开。   有几个太医进来时脸色不太好,看到景长霁面色稍缓,打了招呼就背着药箱匆匆走了。 第117章   更新   景长霁皱眉, 他也随之往外走,身后跟着两个宫人。   明面上只有两人,但实际上暗处也有不少人。   景长霁挥挥手让两个宫人先离开, 唤出一个暗卫:“出什么事了?”   应该不是卫殷有事, 否则御医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他。   暗卫消息很灵通:“回禀公子, 是北冥使臣曹相的义子曹令溪出了事。”   “嗯?他怎么了?”景长霁想到这位义子的身份,如果真的是猜测的那般曹令溪正是卫翎,那么,他这是故意还是意外?   暗卫道:“传来的消息说是这位曹相义子在狩猎场坠马,被马蹄踩中肋骨,情况……怕是不太好。曹相这才进宫求皇上让御医前往使馆去一趟保住曹相义子的命。”   景长霁听完更是一愣,显然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他到御书房的时候, 曹相已经带着几个御医离宫了, 卫殷脸色也不太好。   旁边龙椅上坐着的小一一还不太能感知到外人的情绪, 本来正在玩一颗很大的夜明珠, 抬头看到爹爹,顿时把珠子一扔, 吓得一旁的大太监立刻给接住了。   “爹爹!”小一一说话已经很清楚,从龙椅上爬起来,颠颠张开小手要抱。   卫殷从后面一把抱着小崽子起身,惹来小崽子瞪着小短腿儿颇为不满, 哼哼唧唧的。   景长霁上前把小一一接过来,小崽子立刻抱住爹爹,哼哼唧唧告状:“爹,讨厌!”   卫殷无奈睨他一眼:这还嫌弃上了, 是亲儿子吗?   果然是远香近臭吗?   以前小崽子多亲他啊, 结果这才几天, 只有他想爹爹,他不想媳妇儿么?   景长霁安抚好小崽子,抬眼看到卫殷这幽怨的眼神,眼底闪过笑意:“行了,以前他跟我形影不离的,如今这么久见不到,估计是有小情绪了。”   过几天习惯也就好了,刚好能多培养培养父子感情。   小崽子抱着自家爹爹的脖子,卫殷揽着景长霁的肩膀。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后,小崽子抱得更紧了,卫殷揽得也更近了。   景长霁父子三人用过午膳后,景长霁想起先前暗卫的话以及卫殷当时沉沉的目光:“曹令溪是怎么回事?”   卫殷将事情解释了一下,这段时间北冥使臣在汴京也没闲着,私下里结交了不少人。   有个是汴京书院的书生,也是户部侍郎的公子,北冥这边相邀去狩猎,这书生自然同意了,还带了不少同书院的学子。   这其中就有容伯府的小公子容进源,对方年纪小,刚十八,还没弱冠,正在书院读书。   容进源并不知道是同北冥使臣一同去,同窗相邀,又是相熟的他自然没理由拒绝,等到了地方才知道。   想离开显然迟了,也不礼貌,就留了下来。   “早些时候一群人狩猎,人多眼杂,容进源骑的马惊了,冲撞了曹令溪的坐骑,直接将曹令溪甩下了马,一蹄子踩了上去。”卫殷说到这脸色不太好看。   别人也许只当是一场意外,但如果曹令溪正是卫翎的话,那么很大可能就是有意为之。   毕竟容进源是容小伯爷的小儿子,他的大哥是容钰山,正是景长霁的表兄。   容伯府是景长霁的外家,卫殷正打算想办法提点容家为景长霁日后打根基。   结果转头容进源就出事了。   容进源如今没有功名在身,因他的原因造成曹令溪这般情况,如果曹令溪死了,那么北冥就有借口发难,让容进源填命。   容进源是容家这一辈年纪最小的,也是景长霁的表弟,怎么着卫殷也不能让他出事。   曹令溪就不能死。   景长霁听完才明白为什么卫殷当时脸色这么难看,显然这次的事,要么是北冥故意拿曹令溪为难卫朝。   要么就是曹令溪自己借容家想接近自己。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人不喜。   但偏偏容府这次都是受了无妄之灾。   景长霁叹息一声:“进源现在怎么样了?”   卫殷道:“吓坏了,当时被北冥的人扣押了下来,我已经派人让容小伯爷先将人领了回去。”   容钰山之前在成贤帝的时候就去外地任职,一时半会还没调回京,加上景长霁不便出府,所以大部分与容家联系都是景大哥在办。   景大哥得到消息也第一时间去了容伯府,这会儿还没过来。   景长霁嗯了声:“先搞清楚是北冥出手还是曹令溪自己的决定。”   卫殷眯着眼嗯了声,但他觉得曹令溪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那就是北冥中有人想要他的命刚好能借着这个机会让北冥占据上风一次。   但这也只是他们的猜测,万一卫翎为了能见到景二真的不要命呢?   卫殷在曹令溪出事的时候就派人去打探了,但因为当时人太多,牵扯到不少人,所以查起来也没这么简单。   等暗卫回来的时候,有御医替曹令溪诊治后也匆匆回宫禀告。   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卫殷和景长霁先听了暗卫的禀告。   “皇上,属下等人查了所有人,北冥这边似乎并没有动静,那位曹相义子也没任何安排,就像是……真的是意外一样,但不排除是时间太短。”暗卫也疑惑,毕竟这事情太过凑巧,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但偏偏两边没人出手,所以暂时能查到的结果就是这样。   卫殷眉头紧锁:“如果不是这两边的人呢?”   暗卫:“那就还需要时间继续查。”毕竟如果对方是躲藏在暗处,那么查起来自然没有明面上这么简单。   卫殷:“继续去查。”他不相信这事真的是意外,毕竟加起来太过凑巧,出事的是曹令溪。   让曹令溪出事的是容进源的马,怎么看都不简单。   查不到那就是还不够细。   暗卫领了命出了御书房,回来的御医也等着接见,同兴而来的还有曹相。   卫殷倒是没想到这位曹相对自己的义子这么在乎,让人放他们进来。   不多时,大太监带着曹相以及两个御医回来。   两个御医面色凝重,显然结果不太好,但与曹相的脸色一比,又更加惨淡。   卫殷从北冥使臣来后见过不少次这位曹相,对方都是一副儒雅模样。   如今因为太过匆忙,身上的朝服甚至都有些凌乱不说,平时整洁一丝不苟的发丝也垂下来几缕。   这么一瞧,年纪平白大了十岁有余。   卫殷的手指轻轻点在御案上:“曹相,贵公子可还好?”   他这话一落,曹相竟是直接撩起衣袍跪了下来。   因为曹相在北冥地位高,又是国舅爷,所以即使到了卫朝行礼也只是半礼,跪下来还是头一次。   卫殷更加意外,这位曹相看来不是一般的重视义子。   但他知道自己的义子早就换了人吗?   卫殷睨了眼大太监,后者立刻上前将曹相扶了起来。   卫殷等人起身,这才开口:“曹相这是作甚?”   曹相此刻眼圈还有些红:“老臣恳求皇上救小儿一命。”   卫殷闻言挑眉看向两个御医:“怎么回事?”   两个御医低着头,也想跪,轻声回禀:“曹公子伤得太重,臣子无能,怕是……无力回天。”   他们没敢说其余人没回来是在努力吊着曹公子一条命,否则,这时候传过来的怕就是死讯。   一旁的景长霁眉头也皱起来,偏头去看卫殷。   卫殷虽然不喜卫翎,但卫翎的生父当年因成昭先帝之故被成贤帝害了,所以先前卫殷才会放过卫翎一次。   卫殷讨厌卫翎也没想让他死了。   曹相闻言身体晃了一下,又要跪下,被大太监拦住,只能求出声:“老臣听闻景皇后曾经得到游历在外的神医真传,医术极高,擅长疑难杂症。所以想求皇上开恩让景皇后替小儿瞧一瞧。”   曹相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连御医都说活不成了他也没办法了,但最近也听说了一些传闻,他想着万一呢?   万一传闻是真的呢?   毕竟这么多御医,如今也就除了这位景皇后。   曹相说完后整个御书房静默一片,卫殷虽然对曹相这称呼很是赞成,但让景二出宫是不可能的。   如今还没查清楚,谁知道会不会有问题。   但在此之前……   卫殷眯眼:“曹相似乎对这位义子格外重视。”   曹相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咬牙道:“他是老臣婚前在外的庶子,因为他生母的身份太过低微,当时家中长辈并不同意,以命相要挟。后来不得已只能委屈了他们一直养在外头,他生母为了他能认祖归宗主动离开了,老臣寻了两年没寻到,猜想怕是……那时候想带他回府。”   “偏偏那时候曹家又出了事,府里需要老臣联姻当成投名状,为了曹家这么多人,老臣当时同意了。只是前去告知对方令溪这孩子的事,对方有意结亲。   但对于这种婚前就已有庶子的事并不接受,可以回曹府,但不能已庶子的身份,只能对外以义子的身份。”   “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对不住他,老臣最是罪魁祸首,这些年委屈了他……后来十几岁他就主动请命去了战场。”   “如今好不容易功成名就,老臣就算是舍了这张脸也不想他出事……”剩下的话曹相估计也没脸继续说,很多事并不是三言两句能说得清楚的。   这次不仅卫殷连御医都愣住,曹相这么直白开口,显然是为了救曹令溪也不在意名声什么了。   曹相既然已经舍了脸面,直接开口道:“皇上也知道,老臣不管当年如何,如今身份却是国舅,在北冥还算有点话语权,若是皇后当真能救下小儿一命。老臣保证老臣活着的时候,两国绝不会再战。”   是他这些年对不起那孩子,加上如今北冥失势,他也算最后在能力之内做点好事。   景长霁也很意外,但显然北冥这次来卫朝说是求和,但心中定是不服,随时都会反扑。   所以一开始他们才会怀疑北冥使臣用曹令溪的命来搞事,但现在告诉他们曹令溪是曹相在外的庶子?   那么曹相这边定不会出手让曹令溪受这种罪。   但不得不说,如果曹相这个国舅爷肯出手,他的话定是一锤定音是有这个能力办到的。   景长霁看了眼卫殷,开口道:“曹相,我不便出宫,所以如果想要救人,那就送曹公子进宫。”   曹相原本还以为要废一番口舌,闻言惊喜:“皇后此话当真?老臣这就去将人带进宫!”   生怕景长霁反悔,曹相几乎是拜了拜,立刻就步履匆匆离开。   卫殷想说什么,被景长霁摇头阻止,就算曹令溪是卫翎,他如今这重伤在身的情况也做不了什么。   曹相的话无疑让他决定救人,如今殷朝因为小太子向着卫朝,北冥再说服,那么只剩一个顾朝也就不足为惧。 第118章   更新   曹令溪这边本来就是只吊着一口气, 一路颠簸被送进宫,更是只剩下半口气。   曹相为了表示无害,亲自将人送进宫, 一个随从也没带, 甚至身上也没带任何利器, 和御医将人抬到太医院。   曹令溪躺在那里只剩出气已经没有进气。   景长霁见到人时也愣了下,等查看后情况,朝卫殷道:“让人都离开。”   卫殷明白能救,但景长霁救人的方法显然不能让人看。   曹相不明白:“这是……”   卫殷挥手:“令公子能救,只是皇后救人的手法是神医真传不得外传,所以不能让任何人窥见,否则就不救。”   几乎是他刚说完, 曹相立刻就开始哄人, 生怕有人在这里惹了这位景皇后。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曹相连人带药箱都轰出去了, 还亲自守着门, 只是等众人回过神,连曹相自己都懵了:竟然……真的有救?   卫殷连暗卫也轰走, 让他们守在外头,至于曹令溪。   他重伤昏迷不醒,自然想做什么也没办法,更何况, 卫殷在这里守着,他也不敢怎样。   景长霁倒是不担心,他用积分设置了屏障,立刻将卫殷也给屏蔽在外。   卫殷显然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情况, 愣了好半天, 但却放了心。   景长霁没想到他好不容易这些天攒下的积分倒是先要救曹令溪。   他为了怕曹令溪醒来, 先给他弄了个全麻,让曹令溪绝对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随后开始救人。   手术一直动了两个时辰,景长霁才保住了曹令溪的命。   但他做完手术却没出去,而是检查了曹令溪没受伤的眼睛。   等看完之后,他望着还在打吊针的曹令溪,先出去,就看到一直瞧着这边的卫殷。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景长霁也没瞒着他:“已经没事了,日后好好养着就行。他……的确是卫翎。”   卫殷挑眉:“怎么发现的?”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瞧了眼卫殷才道:“当年他眼睛五毒派的毒弄伤后来好过,但眼睛受损能看出来,我刚看了下,他的眼睛被毒熏伤过。”   果然他这话说完,卫翎也想起来当年景长霁救过卫翎的事,尤其是据说两人当时还单独呆在一起过,不知到底情况如何,因为这事,后来霍锦州冒充景长霁,卫翎对霍锦州极好。   显然这也是因为当初的恩情,换而言之,卫翎当初真正实际上在意的是景长霁。   卫殷酸溜溜瞧了眼那里头:“他倒是命大。”但也没再说别的,“他什么时候会醒?”   “等打完吊针后如果晚上不会发热,就不会有事。”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小问题,他有系统给的药,说是将人救了回来就是救了,“至于醒过来还要很久,我怕他没昏迷彻底,给打了麻药。估摸着要明天了。”   景长霁猜得不错,曹令溪的确是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   曹相因为担心还会出现高热病危,所以当晚是直接留在太医院陪着曹令溪,一直等第二天曹令溪醒来,曹相一夜没睡加上看到曹令溪醒来太过激动差点就这么晕了过去。   曹令溪也没想到醒来第一眼会看到曹相,他望着眼前老父亲一般趴在床前轻声询问的曹相,偏过头心头有些心虚,脑海里忍不住闪过一年前的事,想到当初躺在病床前命不久矣形容枯槁的年轻人。   曹相还以为他是刚醒过来身体不适,激动过后更是对这位景皇后敬佩不已,显然没想到对方的医术竟然这么厉害。   甚至可以说出神入化,说一句神医也当得起。   毕竟当时曹令溪的情况来一个御医说救不了,结果就这么被对方给救了过来不说,甚至眼瞧着精神头恢复的不错。   曹相又去了一趟御书房拜谢帝后,并为了表示诚意打算亲自书写一封投诚书。   景长霁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并不担心,加上没有消息传来那就是好消息,果然他这边刚喂了小崽子吃完辅食,御书房外殿就传来禀告说是曹相过来了。   没多久大太监过来说是曹相要见他,景长霁抱着小崽子走出内殿,到了前方,果然看到曹相正在写着什么,等写好后盖上自己的印章,才恭恭敬敬又撩起衣袍跪地叩谢帝后。   景长霁抱着小崽子不方便,让大太监将他搀扶起来,这才看向卫殷。   卫殷没看曹相递上来的投诚书,脸色不太好看,直到察觉到景长霁的目光,才幽幽看了过去,那眼神怎么瞧都带了些莫名酸溜溜的情绪:“这事事关阿旭,曹相还是征求他本人的意见,他若是要见,那朕自然不会拦着。”   曹相闻言松口气,他刚刚开口的时候还真怕成焱帝一口拒绝了,此刻得到允诺,才朝着景长霁又鞠了一躬:“景皇后,小儿已经醒来,按照御医的说法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可以出宫。只是在离宫之前,小儿醒来后知晓是景皇后救了他,所以想亲自见景皇后一面以谢救命之恩。”   景长霁听完终于知道为什么卫殷刚刚是那种反应,忍不住睨了卫殷一眼。   后者摸了摸鼻子,没吭声,但显然如果耳朵能竖起来,怕是这时候已经支棱了,这反应让景长霁又好气又好笑,但显然对方让自己做决定而不是直接拒绝让景长霁心情愉悦。   景长霁并不怎么想见曹令溪,但曹令溪如果真的是卫翎的话,他想知道对方到底想怎样。   将自己的模样变成曹令溪,又取而代之曹令溪的模样,甚至不惜费这么多功夫来汴京,他不信对方没有什么所求。   因为卫翎生父的缘故,景长霁知道卫殷并不想取卫翎的性命,但显然如果卫翎真的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么卫翎这条命,就是有他生父过往的交情在怕是也留不住卫翎的命。   所以景长霁想去瞧瞧,卫翎到底想做什么。   景长霁重新看向一直紧张等着他答案的曹相,缓缓开了口:“既然令公子想要见我,那就去见一面吧。”   曹相顿时松口气,面上露出欣喜,他这些年太过亏欠那孩子,所以一直想办法弥补,这次是对方第一次主动开口要求什么,他自然是不想让对方失望的。   卫殷的脑袋听闻这话刷的一下把头转了过来,黑漆漆的凤眸底愈发幽怨:你还真的要去?   景长霁心情极好挑眉:咦,这不是皇上自己想让我选的吗?   卫殷:他是想让他选,但他也是真的不让他们见面,尤其是确定曹令溪就是卫翎,那厮还对景二抱着那种心思,这跟去见爱慕者有什么区别?   但景长霁选择了去见,卫殷就算再酸,也只能忍下来,不过……   “既然阿旭同意了,那就去见见吧,刚好朕也想去瞧瞧令公子的伤势如何了。”他说得冠冕堂皇,只有景长霁知道他的小心思,嘴角扬了扬,只当没看出来。   曹相却是吓到了,显然没想到竟然惊动成焱帝去看曹令溪,张嘴想说什么,到底不敢违抗皇命,加上这次之后他其实心里也隐约觉得这事不简单,想着等稍微养一养伤势就抓紧离开汴京。   曹令溪自从知道是景长霁救了他之后就忍不住开口说了这个要求,他既然能扮演「曹令溪」不被曹相发现,是因为当初是「曹令溪」亲自将自己的过往以及与曹相相处过的点点滴滴说了出来。   他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改了面容并一点点将自己变成「曹令溪」,甚至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曹令溪」了,更何况是与自己儿子多年没见的曹相。   他利用了曹相对「曹令溪」的愧疚提了这个要求,因为他很清楚,错过这次机会,也许他再也见不到对方一面。   对方成了皇后,日后定会与卫殷形影不离,是他再也无法窥探到的高度。   卫翎躺在那里无法动弹,身体的疼痛却不如心口来得那般难过,他其实并不抱希望。   毕竟自己只是北冥一个曹相的义子,但他却又忍不住生出一丝希冀,也许呢,也许对方既然肯救他,也许回来看看他救下的人是什么情况呢?   可饶是有一丝希冀,他其实心里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所以等御医兴奋过来说是帝后过来的时候,卫翎是愣神的,他躺在那里,如果不是不能动弹,他也想起来看看。   上一次见到对方还是接风宴,远远看得那一眼,到如今依然记忆犹新,说不后悔是假的。   如果当初他知道自己会无数次后悔,那时候在狩猎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将对方和景大哥护在羽翼之下。   但很可惜,一切像是早就注定好的,他也没有反悔的机会。   景长霁一行人到太医院的时候,太医院的人都出来迎接,大太监按照卫殷的意思挥手让人各忙各的,这才将人带到曹公子养伤的房门口。   景长霁看了眼抱着小崽崽一直跟着他的卫殷:“皇上还要继续跟着吗?”   卫殷抱着小一一,一大一小睁着黑漆漆很相似的凤眸瞅着他:“不行吗?”   小一一也格外的配合,伸出小手紧紧揪着自家爹爹的衣袖:“跟!”   景长霁无奈摇摇头,警告看了眼卫殷:你跟着去他就算是想说什么也不会说,你在外等着我去见他。   卫殷哪里放心,老神在在抱着崽子杵在那里:他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说,万一他心怀不轨,得不到就毁掉想跟你同归于尽呢?   景长霁知道他就是故意找借口,毕竟卫翎的伤是他看过的,还真的没办法起来,就算是能起来,他手里能随时从系统那里取出手术刀,到时候谁伤谁还真不一定。   但对上一大一小这小眼神,景长霁到底是心软了,但进去前还是警告看他一眼:不许多话。   卫殷望望天头一次没立刻应下来:这可是要看情况的,如果卫翎真的惦记自己的人,那该说狠话还是要说的。   卫翎自从听到外面的动静一颗心就噗通噗通剧烈跳动着,但因为他的病床在里间,只能隐约听到一些动静并不能听清楚外面的声音。   随着门推开,很快有脚步声从外面绕过屏风,最后是他梦寐以求的面容出现在不远处,就那么站在那里,让卫翎想要起身。   但最后因为无力还是重重躺了回去,只能扭着头那么瞧着朝思暮想的人,但到底知晓自己的身份,所以还算是克制。   但随着卫殷抱着小崽崽招摇从屏风后走到景长霁身边,抬眼锐利的目光看过来,卫翎瞧着那并排而立的两大一小,到底没忍住眼底的情绪,泄露出来。   卫殷啧了声:“卫翎,你这藏得也不够严啊,这就受不住了?”   卫翎心头一跳:他……知道了? 第119章   更新   卫翎因为这个可能性脸色惨白, 反射性就去看一旁的景长霁,卫殷知道了,是不是代表着他也知道自己是谁了?   想到当初景长霁每次见到他厌恶的目光, 卫翎只觉得心口像是开了一个口子, 往里面灌冷风, 从头凉到脚。   只是等他看过去,才发现景长霁就那么静静望着他,甚至与来时没什么不同,或者仿佛他压根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是卫翎还是曹令溪,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许是卫翎脸上的神情太过可怜,卫殷终于收敛了周身气势, 没刺激对方把手臂示威放在景二身上, 只是抱着崽崽去了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表示他就是过来旁听的, 他们随意。   卫殷越是这样,卫翎越是觉得胸膛堵着什么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景长霁朝前走了几步, 但依然离床榻还有几步远,他在现代做过这么多手术。   即使不用瞧也知道卫翎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如今脸色难看完全就是他自己情绪不稳定。   景长霁开门见山:“是我告诉皇上你是卫翎的。”   他这话更加让卫翎意外, 他怔愣好久,才哑着嗓音颓败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景长霁不可能说出自己重生的事,他瞒下自己看着他身形熟悉的话:“我昨天给你救命的时候检查你的情况看了你的眼睛,发现上面有陈旧中毒伤, 而从年份上来看, 刚好与当年你被五毒派所害中毒时间差不多。不仅如此, 你脸上有修复过的伤,虽然是从头皮上下的手,但我是大夫,还是能看出来。”   其实这些只是随口说的,毕竟改变面容以及声音,而且要从面上看不出来。   无非也就是两种办法,一种就是从口中下手,另外一种就是头皮。   景长霁想不通的是,卫翎何必将自己变成如何这种模样?   卫翎显然没想到自己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做出的这一切,在对方眼里却如同虚设,甚至一眼都被看了出来,他苦笑一声:“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暴露了……”   他忍不住去看景长霁,再越过他去看卫殷以及他怀里抱着的粉雕玉琢的小崽子。   此刻小一一正乖巧蹲坐在卫殷的怀里,不哭也不闹,就那么好奇瞅着躺在那里的卫翎。   卫翎也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这位小太子,听说是成焱帝的亲骨肉。   他知道的时候最担心就是景长霁,尤其是在知道景长霁要给卫殷当皇后,他想着对方竟然委屈自己至此。   卫殷如果真的这么在意他,又为什么让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   他是愤怒的偏执的,甚至来的时候抱了一定要将人给抢走的心思。   可这一切却在到了汴京听说了很多两人之间的事之后却又生出迟疑。   卫殷是真的不在意景长霁吗?如果不在意,为何又要废了后宫?可如果说在意,为什么又会有这位小太子的存在?   卫翎是见过一次这位小太子的,正是上次接风宴的时候,只是那时候离得远,他也只是那么远远瞧着,此刻近距离看着,他突然发现,这位小太子的模样……竟是更像景长霁。   卫翎一时间怔在那里,脑海里闪过很多关于最近从坊间听到的传闻。   说从一开始小太子就是由景长霁照顾的,所以小太子才与对方这么亲近,还说当初是因为成贤帝死后霍相与二皇子登基导致汴京大乱,所以当时还是景大人的景长霁才带走了小太子的生母。   可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见过小太子的生母,这些所有的一切也只是从卫殷口中说出来的所谓「真相」。   因为小太子与卫殷长得太像,所以没有任何人怀疑小太子的身世。   可卫翎因为对景长霁抱着那样的心思,所以这一两年来几乎是从未停止过思念对方的模样。景长霁的眉眼一笔一划都像是刻在脑海里,这也导致卫翎此刻瞧见小太子的模样,他发现小太子与其说和卫殷相像,实际上更像景长霁。   卫翎算是为数不多知晓卫殷是回汴京之前不久才寻到的景长霁,他脑海里此刻迸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他……是不是景公子的血脉?”   景长霁和卫殷都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卫翎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但瞧着小一一的模样倒是能猜到这么问的缘由。   很多朝臣见过小一一的也觉得他与景长霁长得像,但没有人往这个方向想。   毕竟他们觉得皇上不会拿卫氏的血脉开玩笑,所以压根不敢想,只当是巧合,或者是猜测小太子的生母可能长得与景长霁像。   卫翎还是头一次这么问出来小一一才是景长霁血脉的。   景长霁与卫殷对视一眼,两人没否认也没承认,但卫殷这反应落入卫翎眼底,却几乎相当于承认了,他躺在那里,浑身无法动弹,却是从未有过的僵硬,他就那么瞧着小一一,最后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高,到了最后嗓音里却仿佛带了哽咽,他想起自己这可笑的一生,他曾经以为自己得到了一切,可从头来看,他似乎什么都没有握在手里过。   他当年逃走之后过了一段潦倒的日子,霍锦州那时候是跟着他一起跑的,他一开始不明白对方明明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才会当他的手下,可如今他不是太子了,对方为何还是这么跟着他。   后来他才知道,从霍锦州的口中他知道有上辈子一说,他说那一世的他与景长霁才是一对,他们一个登基为帝,一个为后,说对方对他也是爱慕的,这让他生出渴望与迫切想将这一切成真。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机会刚好摆在面前,北冥曹相的义子曹令溪重伤不治很快就要没了命,他被合欢宗的少宗主救了,对方寻到他,给他两个选择,要么隐姓埋名从此不再过问前尘;要么……换脸成为另外一个人,重新回到汴京,抢回属于他的一切。   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景长霁,自然选择了后者。   而这个他替代的人正是曹令溪,对方欠少宗主一个人情,加上他本来就不想活了,他又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了,他生母还没寻到,他还没让生父曹相后悔,他还没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所以,他心甘情愿告知自己的一切,让卫翎取而代之,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让曹相好过。   一年多的时间,他改头换面后回了北冥,成了曹令溪。   卫翎甚至来汴京之前想过杀了卫殷,将景长霁带回北冥,他会重新跟他开始,他会将霍锦州告诉他的一切成为现实,可等他到了汴京,听到的就是两人即将大婚的消息。   他以为景长霁是被胁迫的,他以为二人并没有感情,甚至卫殷还有一个子嗣,可直到接风宴,他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卫殷为景长霁废了后宫,景长霁当时坐在卫殷身边时的模样不是假的,卫殷因为三公主的事吃醋也是真的,从那一刻开始他的计划动摇了。   他一无所有,甚至连原本能看的容貌也没了,他一个相爷的义子,真的能护得住景长霁吗?   但他还是不甘心,而这一切,却在此刻彻底消失无踪,他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许久卫翎才像是想通了一般,他没有再提过霍锦州口中的上辈子,他甚至不敢开口,他怕其实那不过是假的,也怕毁了如今属于景长霁的一切,卫殷能为景长霁做到这一步,如果他如今还是太子,他发现……自己应该是做不到的。   “来汴京之前……我本来是想将你抢走的。”卫翎止住笑后,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卫殷原本淡漠的目光立刻凌厉看了过去:他还真的是找死。   卫翎像是没看到他杀人的视线:“可我发现……我甚至连卫殷一半都做不到。”   卫殷挑眉:“一半?就你凭什么与朕比?”   卫翎苦笑:“是比不上,我发现自己完全没资格,更何况景公子救了我,我不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景长霁倒是意外,所以卫翎这是放弃了?他忍不住松口气,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非要取了卫翎的性命:“你自己能想通,才是救了你自己。”   “你说得对,如今想想成了这模样倒是好,至少能重新来过不是吗?你们放心好了,我没杀曹令溪,是他心甘情愿将身份给我的,只是想让我将曹家搅合的天翻地覆。”卫翎抬眼,突然道:“我知道这次的事是怎么回事,并不是意外。”   卫翎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他是认识容进源的,也看出来是有人想借他针对容家发难。   至于想借着这个机会做什么他猜不到,但不妨碍他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出来,也算是最后为景长霁做点什么。   卫殷皱眉:“你确定?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卫翎:“具体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是谁出的手我应该能猜得出来,应该与合欢宗的少宗主有关,他也是找到人替我变成曹令溪的人,当初提议让我扮作曹令溪来汴京报复的也是他。”   景长霁眉头紧锁,竟然是巫寂,从先前离开顾都后他就没见过对方。   巫寂也像是失踪了一样,没想到当初刚开始巫寂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这一切,所以从头至尾他到现在还没放弃?   卫翎继续道:“夏侯骞以前也与合欢宗的少宗主合作过,只是这次他过来……似乎并不是因为少宗主的缘故,他在五毒派的地位也高了不少,听说是直接搭上了所谓的宗主,听说也是少宗主的生母。而且从我最近得到的消息,夏侯骞似乎与这位宗主有什么不可对外说的秘密,夏侯骞对于这次来汴京很是自信,觉得一定会有大事发生足以让……宫中不太平,但具体的事对方并未对我说过。”   景长霁二人这边听到宗主是少宗主的「生母」神色变得格外古怪,巫寂的身份并未对外说,当初卫翎逃走之后也不知道巫寂既是合欢宗的少宗主也是真正的太子。   所以合欢宗的宗主算起来岂不是……就是成圣女?   景长霁眼睛微亮:“你可见过这位宗主?”   卫翎摇头:“并没有见过,我当初被少宗主带走之后去了顾朝,在一处换脸加上还要学曹令溪的各种习惯,没怎么接触过外人。只除了后期需要测试效果才时不时会出府,后来成功后就被送回了北冥。”   景长霁与卫殷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但突然想到卫翎在顾朝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出其不意问道:“那你在顾朝可曾见过与刘贵妃有些相像的女子?”   刘贵妃既然像成圣女,那么反过来问也是同样的,也许能知道成圣女的下落还说不定。 第120章   更新   卫翎奇怪景长霁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他仔细想了想,还真的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位很像刘贵妃,也正是因为他那时候对刘贵妃不喜, 所以对那幅画记忆犹新。   景长霁本来不抱希望正想说什么, 卫翎却颌首:“这么一说, 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对方的身份矜贵,不知你们问这些做什么?”   这次不仅景长霁看过去,连卫殷也抬头:“你确定?是谁?”   卫翎道:“我在顾朝待了一年多,被限制了行动,但我并不怎么信任这位少宗主,所以私下里还是有偷偷出府的,为了打探消息, 也结交了几个顾都的高门闲散公子。”   他因为霍锦州这些年替他卖命得了不少银子, 所以他不缺这些, 加上出手大方, 所以还真让几个达官贵人府里的公子哥将他引为知己,实际上就是冤大头。   但几杯黄汤下肚, 他还真的知道了不少事,有一次就是一位大臣府里的公子喝醉酒了,听人夸赞一位花魁,仗着旁边都是信任的人, 大放厥词,说这花魁长得还是一般,他曾经有幸进宫参加宫宴,见过那位冠绝后宫的封贵妃, 那才是人间绝色。   当时对方喝醉了酒, 其余人因为相熟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 所以压根就不信。   但其余公子因为在府里不受宠所以并没有机会进宫,没见过封贵妃更加不信,加上据说封贵妃已经四十有余,怎么也不会比这二八年华的花魁更出色。   那公子被气得不轻,后来再见竟是拿了一幅画像,说是他偷偷让人画的,差点把一群人吓傻。   毕竟私下里说说也就自己人知道,要是让人知道私藏贵妃画像,这可是要命的事。   但那公子为了给自己正名,打开了画像,他也看了眼,正是因为这封贵妃与刘贵妃像,他才记忆犹新。   卫殷和景长霁却是愣住了:“你确定是封贵妃?”   景长霁对这位封贵妃可真的是太耳熟了,毕竟当初他之所以与卫殷能相见还是因为封将军府里的曹运宝。   他在顾都这么久听得最多的可就是当朝封贵妃是如何宠这位宝少爷,甚至超过了巫寂另外一个身份。   也正是因为听得多了景长霁才这么惊讶,当初正是因为他们伤了这位曹运宝才导致封贵妃不惜给了巫寂几千禁军围攻他们,而也因为封贵妃宠这位宝少爷让他成了有名的纨绔,甚至坑了不少人。   结果……封贵妃很可能是成圣女?   景长霁因为太过惊讶久久没说话,他担心看了眼卫殷,后者垂着眼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景长霁总觉得自己隐隐是忘了什么,但一时竟是想不起来。   卫翎看他们听完不说话还以为他们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除非那个公子画像有作假的成分,但那里是顾都离这里千里之外,他们也不会见过刘贵妃,所以应该是真的。那位封贵妃的模样如果真的如画像那般……的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刘贵妃这般姿容也比不上她一半。”   “不过我在顾都这么久,私下里这些人对这位封贵妃其实颇有微词,所以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私下里议论这位封贵妃。原因正是封家的那位义子,品性太过顽劣,但有封贵妃撑腰,无恶不作,偏偏没人敢得罪他。”   “我也不知道这些消息有没有你们想听的,但既然你们问,那应该是有些作用的,还有就是私下里其实有些关于这位封贵妃的传闻……”   景长霁终于回神抬眼:“什么?”他因为当初在顾都的时候怀孕生子,并没有出过府,所以对于顾都的传闻并不清楚。   卫翎被景长霁这么盯着,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但头脑一热就说了出来:“坊间其实都在传,封贵妃之所以这么宠那个宝少爷,怀疑对方是她入宫之前的私生子……还有说封贵妃与入宫前还在闺阁的模样不同。   但这些消息都被皇上压了下来,没人跟提,都传封贵妃是用了封家姑娘的名义入的宫,进宫前早就嫁过人。”   景长霁原本一直是皱着眉听得,可听到这终于原本混沌的脑子在这一刻清醒过来,他想到过去这些传闻,以及如果封贵妃真的是成圣女,那么巫寂与曹运宝都是封家的义子,那么极有可能不是他们先成为义子才接触到的封贵妃。   也许是因为封贵妃,才有了他们两个成为封将军的义子。   曹运宝……曹……   景长霁吸了一口气:“曹运宝可有生母?”   卫翎想了想:“有,听说是近二十年前一起来的顾都,后来曹运宝成了封府的宝少爷之后对方也过得极好,加上入了封贵妃的眼,比高门嫡府的夫人过得还要自在。不过名声并不太好,听说太过宠这位宝少爷,加上贵府夫人因为贵妃将她抬得高,在外很不给旁人面子。”   也因为这个得罪了不少夫人,其中也包括他结交的人,他们熟了之后自然也少不了讨论这位曹李氏。   景长霁甚至不敢去看卫殷,怕那个猜测是真的,只是他都能猜到,卫殷又何尝猜不到?但饶是再残忍真相还是要知道的:“曹运宝的生母姓氏是什么?夫家呢?”   卫翎摇头:“夫家不知道,据说到封家的时候就是只是这曹李氏带着曹运宝。至于姓氏,应该是姓李,夫家姓曹,具体的并不清楚。”   景长霁并不知道曹晟曹将军的夫人到底姓不姓李,但卫殷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当初就是曹晟曹将军将他托付给老睿王。   所以曹将军死后卫殷不可能不寻找曹将军的遗孀,所以势必是知道的。   他去看卫殷,果然看到听到姓李之后卫殷抱着小一一的手臂发僵脸色惨白,久久没说出一个字。   景长霁心疼不已,但显然没想到这一趟之行既得到了他们想知道的却是这般残忍,他们也没想到,曹将军的夫人竟然……将自己的遗腹子冒充了卫殷,借着卫殷的身份为自己的骨肉谋福利,甚至让曹运宝当了这么多年的恶霸。   如若不是以为「寻」到了孩子,成圣女断然不会至今还没找到卫殷。   毕竟老睿王虽然藏得深,但因为成圣女并未暴露过,所以只要继续去查曹将军,还是能顺藤摸瓜找到一些端倪的。   但正是因为误以为曹运宝就是自己的骨肉,所以成圣女不仅没再寻,甚至为了曹运宝,为了报仇,做了这么多的事,也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   景长霁的心情复杂,但显然这时候面对卫翎不方便说什么,只能将心疼压入心底。   卫翎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是我说说错什么了吗?”他躺在那里无法动弹,甚至问出来的时候自己也愣住了,显然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他竟然有朝一日能与卫殷这么和谐相处。   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压根没将这位皇叔看在眼里,毕竟对方自幼体弱加上老睿王已故,他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加上霍皇后对他自小的打压以及不喜,他是高傲却又自卑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母后对他这般不喜,但母后又对皇妹是宠溺的,他渴求亲情,所以成贤帝对他一看重,他迫不及待想要表现。   可谁知到了后来他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前半生仿佛一场笑话,甚至逃离汴京前,他甚至想过自己日后要么死在外面,要么再回来时定要将属于他的一切夺回来。   但什么时候这一切还是发生了改变,从曹令溪临死前的话,亦或者这段时日曹相的愧疚与关心,再或者是真正看到景长霁与卫殷之间的感情,他羡慕嫉妒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   景长霁已经听到自己想听的,他看向卫翎,却是答非所问:“我已经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了,你可还有话要说吗?如果没有,那么……伤好之后就跟着使臣回北冥吧,我们只当不知道你的身份,至于曹相那边,你自己去说。”   曹令溪既然心甘情愿将身份让给卫翎,那么说与不说也是卫翎的自由,这些都将与他们无关。   因为卫翎生父的关系,卫殷不追究过去的事,已经是放过了他。   卫翎垂下眼一时没有开口,就在景长霁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卫翎抬头,认真看着他:“这次过后,我们大概永远也不会见到了。从此之后卫翎这个人会彻底消失,霍锦州这个人我也会带走,他永远也不会再来汴京,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当年你救我,可是真心实意的?你对我……可有半点曾经动过心?”   卫殷本来已经抱着小一一走到景长霁身旁,闻言凌厉的目光扫向卫翎,目露不善,幽幽的视线像是要把卫翎给生吞了。   卫翎像是没看到他这骇人的目光,只定定望着景长霁,眼神带着最后的偏执与祈求:“有吗?”他只有这次机会了,他想知道一个答案,无论好与坏,至少……他身为卫翎活着的时候,有个结果。   景长霁不知道卫翎为什么非要知道一个答案,他沉默良久:“没有。”   无论是第一世还是如今,他应该都没有真的动过心,第一世的时候更多的是依赖,当初大哥出事,他被世人不容,当时身为太子的卫翎假意靠近收拢,他将对方视为君主辅佐,后来对方故意表现出对他有意,他那时候应该更多的是依赖以及报答。   重生后更不会有任何感情存在,他没对卫翎出手也不过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外加这辈子卫翎并未对他做什么。   卫翎眼底的光一点点淡下来,他苦笑一声:“我知道了。”   景长霁:“至于你说的当初救你,就算不是你,即使一个陌生人落水或者中毒,我都会救。”   卫翎抬眼静静望着景长霁,像是想开了一般,许久释然笑了笑:“谢谢你给了我这个答案,至少……”即使作为一个陌生人,也曾经受过真正的关心。   卫殷不满的上前挡住他的目光:“卫翎,朕的人看够了吗?”他一直没说什么可不代表他就真当他是死的。   卫翎望着卫殷,突然开口道:“对不起,我为自己过去做的一切道歉,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你以后……照顾好他。”   卫殷眯眼:“用你交代?”   卫翎苦笑一声,垂下眼,再睁开:“曹某叩谢成焱帝、拜谢景皇后救命之恩,恭送二位。”他从此以后会以曹令溪的身份活下去,回到北冥他也会向曹相坦白,如果对方容得下他,那么他就留下;如若不然,他就离开重新开始,只是从此之后霍锦州这个人,为了防止他不会再乱说话,他会将他留在身边。   景长霁和卫殷对视一眼,看出他潜台词里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等离开回到御书房,景长霁想到不久前卫翎的话,担心看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卫殷:“你还好吗?”   卫殷原本在想事情,闻言抬眼:“什么?我?我有什么不好的……”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景长霁上前,抱住了他,卫殷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眸底的神情晃了晃,上前将景长霁揽在怀里,轻轻低头埋在他的脖颈间,静谧的氛围让他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而在两人中间被忽视掉的小一一,看看眼前头颈相依偎的两人,歪了一下头:??他们是不是把崽崽忘了? 第121章   更新   卫殷的情绪虽然来得快但消失的也快, 毕竟他虽然想找到成圣女,但也只是因为她是他的生母,也是担心成圣女在为了报仇做出更多的错事。   在知道封贵妃就是成圣女之前, 卫殷一直以为她之所以做出这么多事, 甚至不惜搅合的卫朝、北冥、顾朝腥风血雨是因为成昭先帝的死, 或者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想要给他们报仇,这才如此。   所以卫殷那时候迫切想从巫寂口中知道封贵妃到底是谁想寻到之后阻止她继续这么疯狂报复,挑起几国征战。   但从卫翎的话来看,景长霁能猜到的,他也猜到了。   封贵妃不可能这么无缘无故对一个人这么好,更何况这个人只是故人之子, 如果封贵妃想要报答曹晟曹将军当初将他救走的事, 那么会对他的遗孀以及遗腹子极好。   但从听到的传闻来看, 封贵妃只对这位遗腹子过分溺爱, 从而因为爱屋及乌才对曹李氏这般好,甚至为了曹运宝, 不惜让整个顾都怨声载道也无所谓,能让一个人宁愿冒着名声不好让天下人指责也这般护着,除了在意外,也是出于补偿的心思。   卫殷能想到的, 只有封贵妃误以为曹运宝是她当年生的孩子,那个当年被曹将军带走的孩子。   所以以为这孩子当初被带走后吃了很多苦,所以寻到后不遗余力补偿外, 甚至想将一切捧给对方。   如果这么一想, 成圣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就说得通了。   她当年难产以为自己死定了, 将孩子交给了曹将军,只是没想到她因为濒临死地却勘破了巫族秘术得以起死回生,机缘巧合之下被当时还不是相爷的霍相所救,养在外面的私宅三年之久。   为了报复成贤帝,她从霍相那里知道霍皇后生了一个死胎后,等霍相将孩子带回来,她趁机带走了这个死胎用秘术将其救活,开始了报复。   一开始成圣女创立合欢宗与五毒派合作,应该真的只是想为夫为子报仇。   所以她骗了巫寂让他以为自己是成昭先帝的子嗣,成贤帝是他们的仇人,想让巫寂有朝一日亲手杀了自己的生父。   只是没想到这期间她偶然寻到了曹李氏,而这时候曹李氏为了活下去也为了给自己的遗腹子一个好日子,就偏了成圣女这孩子是她当年被曹将军带走的孩子。   成圣女知道自己孩子还活着后,随着她成为封贵妃,随着合欢宗日益壮大,她手里的权势大了之后,她不惜以一己之力挑起卫朝与北冥不合,目的怕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等卫朝与北冥两败俱伤,那么到时候顾朝再吞并了两国。   她是顾朝宠妃,掌握大权,到时候只要她想,怕是卫朝、北冥、顾朝都会尽数送到曹运宝的手中……   她这是在为曹运宝铺路,甚至因为这个,再也没想过寻找孩子,其中当然也有已经寻到,只是怕是成圣女自己都没想到,她骗了巫寂,而曹李氏骗了她。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卫殷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没想到他知道真相会看到如今这种局面,甚至……也许为了自己所谓的「孩子」,或许当初成贤帝得到的五毒派的毒,也是出自她手,目的无非就是搅合的卫朝内乱。   他当时名义上对外是老睿王的老来子,而老睿王当初明面上是忠心成贤帝的。   卫殷想到的这些猜测景长霁也猜到了,也就愈发心疼他,但此刻更重要的一件事却让景长霁心底不安:“当初你去顾都抓巫寂的时候告诉过他匕首以及提过成圣女的事,那时候巫寂说过他已经知道成圣女利用他让他亲手杀了他生父的事,那时候你一心想知道成圣女的下落直接问了出来。你说巫寂会不会已经知道你才是成昭先帝的子嗣?也就是成圣女真正的孩子?”   如果巫寂真的从那些事猜到了,以巫寂的性子这么久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顾都那边再也得不到任何消息,他不可能没动作,那就是在密谋一件更惊天动地的事情。   成圣女骗了他还害得他为了报仇牺牲了这么多,巫寂怎么可能不报仇?   如若巫寂真的知道卫殷是成圣女的孩子,再加上封贵妃对曹运宝这么好,他们都能看出来,那么巫寂与这二人相处这么久定然也能看出端倪,那么如若巫寂利用成圣女误以为曹运宝是她的孩子这事继而让成圣女对卫殷下手来复仇呢?   卫殷听完眉头皱得更紧,显然也察觉到一二,毕竟从巫寂这么早就开始利用卫翎,那么他那时候就生出报复的心思,绝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所以他不是不报复了,而是换到了暗处。   景长霁想到巫寂想做的事,脸色微变,毕竟他们在明处,对方却在暗处。   不仅如此,他们不确定巫寂是不是已经潜入到皇宫或者就藏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像是一条毒蛇那么默默瞧着,在合适的时机出其不意扑上来将人咬死。   巫寂前半生都被成圣女骗了,甚至还让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生父,这种无法弥补的悲痛将会伴随他接下来半生,无数个日日夜夜,所以巫寂不会放过成圣女的。   但如果只是杀了成圣女也无法解了心头之恨,那么最能让成圣女同样尝尝这种滋味的,无非是与他先前的遭遇一样,让成圣女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成圣女误以为曹运宝才是自己的儿子,如果曹运宝出事,再将这嫁祸到卫殷头上,那么爱子心切的成圣女必定会不遗余力来杀了卫殷给曹运宝报仇。   卫殷听完景长霁的担忧,薄唇紧抿,他何尝这一路回来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性,甚至可能如今对方也许就已经潜藏在他的四周,等着将他亲手杀了。   即使知道成圣女是被人蒙蔽,但想到自己的生母想要杀他,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景长霁上前拥住他,轻声安抚道:“要不提前将你是成昭先帝子嗣的消息泄露出去,如此一来,如果成圣女真的在汴京,她会听到的。”   卫殷摇头:“她不会信的……”如果是一开始就传出去也许对方还会信那么一点,但如今这个节骨眼对方只会当他想借成昭先帝的名声造势,加上先前已经用过一次成昭先帝子嗣的名义。   一个是曹晟曹将军的遗孀,一个是并不相熟的老睿王的老来子,除非他将那些证据全都摆到她的面前,但她在什么地方他们并不清楚。   景长霁也清楚巫寂既然想要让成圣女亲手除了卫殷,那么想必早就想好借口。   即使传出这些,不是真正的婚书或者别的成圣女也不会信,即使是誊写下来的也能作假,笔迹也不一样,只能说明他们见过婚书。   但也并不是真的没有办法……   “可如果我们让成圣女自己出来呢?”卫殷身上的毒是他唯一的软肋,如今巫族族长以及圣女、未来国师都来了汴京,其余人也许能瞒住,但身为前圣女以及合欢宗宗主的成圣女压根瞒不住。   所以如今解毒是个机会,成圣女肯定会在这次动手,否则一旦卫殷的毒解了,那么她的身手以及武功压根对付不了卫殷,更何况是宫中的暗卫以及禁军。   卫殷抬眼看去:“怎么让她自己出来?”   景长霁道:“成圣女如果想借着这个机会来阻止你解毒,那就按照解毒所需要的东西来反推,一共需要七样东西。巫族圣物、四种稀有药草、换血的大夫,最后就是作为媒介的圣女。巫族圣物是巫族能够克制外地的圣物,也是巫族得以成为卫朝国师一脉的重要之物。成圣女这般重情重义,当年她背弃巫族依然是对不住族人在前,所以她不会对巫族圣物出手。四样药草是由我们这边看管,她轻易碰触不到,那就剩下换血的大夫,这个她并不知道是谁,更无法出手,如此以来,只剩下如今作为媒介的新圣女。上次族长曾经提过,如今的新圣女是成圣女兄长的女儿,长得也与刘贵妃相像,或者是与成圣女极像,如若想破坏你解毒,那么只需要毁了新圣女即可。”   卫殷立刻懂了景长霁的意思:“培养一位新圣女需要十年的时间,不仅是血脉还有自小服用族内圣物的灵水改变体质,能成为圣女能作为媒介那么她们的血脉不能受到任何杂质影响,更不要说毒。五毒派听命与合欢宗,我身上的毒也许就出自她手,她只要给圣女下毒等毒入血脉再给圣女解了,即使并无生命之忧,但这一来一回纯粹的血脉就毁了,也就当不成圣女。”   等下一位圣女需要十年,巫族耗得起,但卫殷的毒……却耗不起。   更何况十年的时间足够她另外想办法再次出手。   景长霁叹息一声,有些不忍,但还是开口道:“所以我们只需要提前将新圣女换了,到时候成圣女如果要出手,只会主动出现,不仅如此,假意让成圣女得手,到时候……巫寂知道目的达到,也会主动现身。”   一石二鸟,只是让卫殷亲眼瞧着自己的生母毁了他解毒的机会,有些残忍,但这也是不费吹灰之力能将潜在的危险一次清除的好时机。 第122章   更新   卫殷和景长霁商议过后打算就按照景长霁说的办法试一试, 所以等卫翎被曹相带出宫后,卫殷在合适的时间让人将族长带了过来。   族长来的时候还以为成焱帝这是打算派人出发去寻找那几味药草:“皇上可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如若是觉得之前写的不够详细,老夫也可以亲自一同前往。”   毕竟如果所有的药草寻不全的话, 成焱帝的毒也就不能开始解。   说实话他也未曾见到过其中两位药草, 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虽然稀有到底是存在的, 另外两种也只是存在古籍中。   卫殷却是摇头,指了指一旁的四个锦盒:“这次让族长过来,并非是前去寻药草,而是让族长来瞧瞧,先前你口中的四样入药的东西可是这四种?”   族长一愣:“什、什么?”是他听错了吗?他怎么听皇上这意思,是皇上竟然已经寻到了那四样东西?这怎么可能?   卫殷面不改色道:“族长先瞧瞧吧。”   族长因为太过震惊,回过神后迫不及待上前, 原本还不信还以为成焱帝这是得到了相似的东西, 可等随着一个个锦盒打开, 族长倒吸了一口凉气。先不管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已经是难得,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毒血蟾和碧玉蛊,他是见过古籍的, 这两样与上头描述的一模一样不说,甚至跟从画里跑出来的一样。   见到这两样东西前,族长也曾经怀疑过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这两样东西,但既然古籍上写了, 那么应该是有的。   可即使这么觉得,心里却也不敢打十成十的把握,此刻亲眼瞧见,族长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 但为了确定, 还是小心翼翼捧了起来, 仔细检查过后,嗅着那即使晒干依然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奇草,赶紧放了下来,撩起长袍跪地:“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四样的确正是解毒所需。”   简直是上天都在保护成焱帝,这么难得的东西,竟然这么快就寻到了?   卫殷笑笑:“族长起来吧,朕也是运气好,有贵人相助。”说到贵人的时候,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一旁景长霁的身上,后者抬眼看过来,卫殷朝他眨眨眼。   景长霁脸一热,干脆只当没看到。   族长没多想,更加佩服这位成焱帝的好运,也没多问到底是怎么得到的。   毕竟这位成焱帝登基前就神神秘秘的:“如今这四位药草寻到了,等神医一到,老夫立刻就能安排替皇上解毒。”   卫殷故作叹息一声:“这倒是不急,已经去了信给神医,只是能不能寻到神医还不知道,不过也不着急,朕唤族长过来也只是想确定这药草可否是真的,如今既然可入药,那剩下的只需静待神医那边的消息即可。”   族长也是连连应着是,他也不想卫朝再起纷争,到时候万一新帝对巫族不看好,到时候反而对族落不利,所以他也是希望这位成焱帝能恢复。   等族长离开之后,御书房只剩下卫殷、景长霁以及小一一三人。   景长霁抱着崽子走了过来:“接下来只需要等了。”族长如今已经得到四样难寻的药草全都寻到,那么他应该会通知新圣女随时做好准备,听说圣女在祈福或者举行大型仪式前都会七日修身养性吃斋。   所以族长这时候告知,让她从这时候开始修行,只等神医消息传来。   如若成圣女的人已经潜入到国师殿,那么新圣女知道了,也就代表成圣女知道卫殷身上的毒要解了,她肯定会坐不住。   卫殷握住景长霁的手嗯了声:“我已经安排下去让人监视国师殿,一旦有异样就会前来禀告。”   接下来一段时间卫殷这边并没有再传来任何动静,一直等一个月后,卫殷才重新将族长给喊了过来。   族长这一个月来一直在等,此刻听到召见立刻就匆匆过来了,等行礼过后,迫不及待问道:“皇上,可是神医有了消息?”不怪族长好奇,毕竟他们巫族本就有秘术,但也真的练成的人极少,像是这种能换血的神医他并没有见过,所以敬佩的同时也好奇,想亲眼见一见。   卫殷却是愁眉不展叹息一声:“神医的确是有消息了。”   族长听到这声叹息心里咯噔一下:“可是……结果不太好?”   卫殷:“也不算是。”   景长霁在一旁听着卫殷这般「吓唬」族长,无奈但这流程还不得不走,毕竟神医是假的,想要说得通,只能演一演。   卫殷看效果差不多了,才又叹了口气:“神医的确是寻到了,只是他此刻远在千里之外并且有要事在身,并没有时间过来。更何况,他说自己早就不问世事,所以并不打算过来这么一趟。”   族长脸色大变,如果神医不来,即使药草齐了,可这若是没有人能换血,依然没办法给皇上解毒啊,这岂不是白忙活了?   卫殷继续道:“不过好消息是,神医说阿旭深得他真传,加上神医觉得换血之术不过是小儿科,完全不需要他亲自过来,他已经将换血之术的方法一同写了下来,如今只需要阿旭学会,也是能替朕换血的。”   族长这心脏起起伏伏的,等这一刻终于落了下来,只是……“??”小儿科?换血之术这么厉害竟然在神医看来只是很习俗平常的小事?   天啊,那神医得多厉害?果然不愧是世外高人啊。   族长震惊了,同时更加佩服,果然这世上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族长松口气:“谢天谢地,既是如此,那老夫这边可需要……即刻准备?”   卫殷慢慢开口颌首道:“还需要一些准备,因为既要换血还需要能提供血液的人,这人选也有要求,按照神医的说法,还需要与朕血型相符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一样。不过好在神医一并交代了怎么辨别与朕血型相符的人,这些都是小事,但准备下来还需要七日,那就等七日后替朕解毒。”   族长对这些神奇的事情更是闻所未闻,血型什么的他完全听都没听过。   但的确是每个人的血不一样,之所以以前换血失败,好像就是有些人即使当时活了下来,没两天也会死去。   如今看来……果然不愧是高人!   族长得到肯定的日子,立刻激动去安排下去,如若这次解毒有功,那么他们巫族日后肯定能更加受到重用,这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好事。   等族长这边告诉了新圣女日子让她准备,还有圣物需要到时候国师帮忙,所以他开始一一安排下去。   终于在第三日的时候卫一前来禀告:“按照先前的吩咐,从三日前告知族长神医的事后,我们已经将这一个月来训练好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声音都与新圣女相似的人替换了新圣女的人,连族长都没发现不对劲。前两日国师殿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但昨夜「新圣女」收到成圣女以姑姑的名义邀约的消息,「新圣女」过去后,果然一如主子所料。”   卫殷听完与景长霁对视一眼,看来他们赌对了,景长霁先前的猜测都成了真。   成圣女如果想下手,那么只能是从新圣女这边着手。   她身为新圣女的姑姑,这个身份是最容易让新圣女放下防备的,所以他们提前干脆先弄了一个假的。   成圣女没有圣物,根本无法证实去见她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新圣女。   毕竟她也之前也没见过新圣女。   成圣女想不到他们早就发现她的目的,所以并不会怀疑。   成圣女如他们猜测那般用自己还活着想了解兄长以及巫族的情况为由,她不会对新圣女做什么,但却会毁了新圣女的圣女身份。   无非就是按照他们先前猜测的那般,两杯茶水,一杯有毒,一杯是解药。   只要解毒的时间短,成圣女估计还以为新圣女压根不会发现,却没想到他们已经将人换了。   成圣女没有对新圣女做什么,只要没人发现,她这个无声无息毁掉圣女的办法万无一失。   确定之后,卫殷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继续等待安排下去,景长霁这边在先前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攒够了积分,为了怕出意外,还多攒了不少。   他们选出合适与卫殷血型相同的人做准备,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很快到了正式解毒这天。   族长这天一大早就亲自带着国师殿的所有族人先是祭祀祈福,之后才穿着国师袍静候卫殷出现在国师殿。   而国师殿提前已经安排好了,那些提供血液的人都留在一处宫殿,到时候由景长霁亲自去抽血。   等卫殷和景长霁到的时候,暗卫也一起出动秘密将整个国师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快准备妥当,在国师殿偌大的宫殿正中,族长沐浴焚香后恭恭敬敬请出巫族圣物摆了出来,随后就是新圣女穿着白袍静静走到蒲团前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闭着眼,只等圣物验证过后即可当做媒介为新帝解毒。   四周围坐着族人,族长静静等待,等圣物灵水溢出,他拿出柳枝沾了灵水轻轻一挥,新圣女垂着眼默默念了什么,只是这次却不是往常那般新圣女眉心显露出圣女印,而是无声无息的,毫无反应。   族长一愣,原本抬起的手僵在那里,他的动作太过突兀,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了下来抬眼看去,就看到族长脸色惨白,像是难以置信去看新圣女:“你……你……” 第123章   更新   族长张着嘴想说什么, 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甚至以为自己眼花,又瞪大了眼瞧着新圣女眉心, 不信邪又用灵水挥了挥, 依然是无声无息的。   没有圣女印, 要么对方不是圣女,要么……对方已经从圣女变成了普通人。   族长脸色彻底变了,其余族长也愣住:“你的圣女印……”   新圣女奇怪睁开眼,等看清楚所有人都这么看着她也愣住了:“怎么了?”   新国师想到什么浑身打了个寒颤,拿出铜镜给她看:“你的圣女印……没了。”   今日是要为成焱帝解毒,七样缺了一样代表着什么他们比任何人都懂,连那么难的药草都寻到了, 如若是因为他们巫族的缘由让成焱帝没办法解毒, 他们巫族很可能会受到牵连, 甚至会被怀疑是不是故意要害成焱帝的。   新圣女也脸色大变, 立刻捂着额头:“怎、怎么会这样?我怎么突然不是圣女了?”   景长霁与卫殷静静瞧着这一幕,如果不是提前知晓这个圣女是假的, 瞧着对方这精湛的演技都要信了。   不过圣女本来就是假的,自然灵水对她不会有效果。   族长以及国师等人神情恍惚:“你、你这七日到底做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失去了圣女的身份?”   这种情况闻所未闻,除非是主动背叛了巫族,可新圣女是他们精挑细选的, 之前没发现有任何苗头。   新圣女像是吓到了,被这么一提醒,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大变:“我、我……我只是去见了姑姑。”   “姑姑?什么姑姑?”族长问出声, 等对上新圣女躲闪的眼神, 想到对方只有一个姑姑, 只是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叛出巫族,但对方按照先前的传闻,说是与成昭先帝成婚。   可她不是早就……   难道并没有死?   族长有种绝望,直到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卫殷出声,才腿上一软,跪在地上。   卫殷皱眉:“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开始?”   族长额头抵着地面,其余族人尽数跪地:“皇上降罪,吾等失误导致圣女……出了问题,今日的解毒,怕是无法进行。”   “什么?出什么问题了?可有别的办法能够代替?”卫殷为了逼成圣女自己现身,装作皱眉震怒。   族长苦笑一声:“如若想要重新培养一位新圣女,需要……十年。”   二十多年前对方叛出巫族,而是多年后再次出现,这是想要他们整个巫族陪葬吗?   他们巫族一脉到底怎么对不住她了?   卫殷「怒极反笑」:“族长,你在开玩笑吗?你觉得朕等得起十年?”   一旁的大太监立刻斥责出声:“能解毒是你们说的,如今圣女出事也是你们提的,尔等怕是有谋害君主之心吧?先前有国师被替换手刃成贤帝,如今更是害得皇上不能解毒,其心可诛!”   最后四个字,振聋发聩,让跪在地上的所有人吓得身体一颤。   族长满脸绝望,可却又不知如何辩解,本来以为这次为皇上解毒后能将巫族更受重视,谁知……竟然反而给族落招来灭顶之灾。   族长恳求道:“这事全都是老夫无能,让圣女出事,老夫愿意一力承担,还望皇上放过吾巫族一脉。”   大太监呵斥:“族长你一个人如何能抵了皇上的命?”   卫殷抬抬手,大太监止了声音:“朕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圣女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是圣女了?”   族长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是……圣女的姑姑也就是前圣女所为。”   卫殷眯眼:“朕只记得前圣女是成昭先帝的发妻,她不是已经过世了吗?族长,你这是在为巫族脱罪吗?”   族长:“皇上明察,绝无此事,老夫……也是刚知道她并未身故。”   卫殷慢慢笑出声:“朕不信。朕身上这毒无药可解,族长觉得朕还能等得起吗?没了圣女,朕这条命怕是也活不长,除非你能将前圣女寻来对质,否则你让朕如何信你?既然朕活不了,那你们一族也给朕陪葬吧。”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让整个大殿陷入死寂,族长脸色灰败,浑身颤抖,但却说不出任何求情的话。   他来之前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一族……竟然断在他手中。   族长悲从中来,忍不住老泪众横,仰着头悲痛出声:“成灵凤……你可害惨了我们……”   大太监却已经出声:“来人,巫族一脉意图谋害皇上,将人一并拿下!”   几乎是他声音一落,一道声音却从暗处传来,声音像是隔了很远,又像是很近:“慢!”   “谁?”暗卫顿时从暗处出来,护在卫殷景长霁身前,刀尖对着外处。   与此同时,国师殿正中间的柱子竟是无声无息打开,里面竟然是中空的,露出一个直接连接地下的密道,而此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一步步从地下的阶梯走了上来。   赫然正是消失许久的巫寂。   暗卫更是齐齐将刀剑对准了他,显然没想到这国师殿竟然还有这么一处暗道。   不过对方曾经当了这么久的国师,在国师殿动点手脚的确轻而易举。   卫殷静静看着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景长霁站在他身边,也看了过来。   巫寂的目光落在景长霁身上,时隔这么久再次见到对方,他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低低笑了声:“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种局面。”   卫殷脸色不郁:“巫寂,你怎么在这里?”不过声音却极为平静,没想到第一个出来的不是成圣女,而是巫寂。   巫寂颇为得意嘴角扬了扬,他环顾一圈:“你放心,我一个人来的,我既然来了,那就没想过活着离开。你先前不是要抓我来给成贤帝偿命吗?我如今不是来了?”   因为巫寂的出现,在场所有人都没出声,显然不明白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巫寂像是逛自家花园,专门到新圣女面前看了眼她眉心,朝着四周看了眼:“我知道你在这里,也听得到我说的话,族长说的不错,新圣女是你毁掉的吧?”   “我不过是让人刺杀曹运宝嫁祸给卫殷,你为了给曹运宝那小畜生报仇,还真的够心狠的啊。”   众人奇怪看着巫寂,显然不明白他在跟谁说话,只是成焱帝没开口,他们只能无声听着。   巫寂声音愈发愉悦:“你从成昭先帝那里知晓宫中密道,我知道你肯定能轻而易举潜入进来。当初你蛊惑我亲手杀了成贤帝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进宫的吗?你自己也说了,你要亲眼看着我杀了成贤帝。”   “你自己当时跟成贤帝亲口说的,你要让他的骨肉亲手杀了他,那时候你应该不知道,我去而复返就站在屏风后吧?”   “你救了我,却毁了我一生,你让我以为成贤帝是我的仇人,让我亲手送自己所爱投入别人的怀抱,我双手沾满鲜血,唯一在意的人不在意我。”   “可曹运宝那小畜生却被你如珠如宝的护着,不过……今日过后,我这心里的恨终于消散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成灵凤,我知道你就在这四周,你在听着看着,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骗了我,骗我杀了自己的生父,不过呢,这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骗我的同时,谁知道你也被曹李氏骗了呢?曹运宝,他是曹李氏与曹晟的骨肉。”   四周静得出奇,仿佛只能听到巫寂嘲讽而又诡谲带着愉悦笑意的声音:“你护了这么久的儿子,不是你的骨肉呢?你猜你当年生下来被曹晟带走的那个孩子是谁呢?”   大殿里风鱼贯而入,吹动四周的纱幔乱飞,明明此时还是暑日,却莫名让人打了个寒颤。   巫寂的手指蓦地一指,刚好落在卫殷的面上:“你当年与成昭先帝的孩子正是如今的成焱帝卫殷呢。”   “成灵凤,惊喜吗?你让我亲手杀了我的生父,如今……我让你亲手,杀了你的骨肉。”   随着这一声落地,所有人除了卫殷和景长霁都惊呆了,他们这是听到了什么?   连族长都难以置信抬头去看卫殷,而随着这一声落地,一道凌厉的风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陡然开启的密道冲出来,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与恐慌:“你说谎!”   巫寂瞧着越来越近终于出现的人,笑得愈发肆意,他头一次这么正大光明站在国师殿,这么开怀,瞧着成灵凤极近崩溃的模样:“可你既然不信,又怕什么呢?”   成灵凤还没靠近就被暗卫围在,无数刀剑直接指向对方,让她无法靠近。   成灵凤盛怒之下完全忘了掩饰,她胸膛剧烈起伏,只能不断重复:“你胡说,都是你胡编乱造的,肯定是这样……”   巫寂却是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卫殷:“你不是在找你生母吗?如今我告诉你她的下落了,你不亲口告诉你生母你的身份吗?”   成灵凤双眼泛红去看卫殷,她摇着头:“你告诉我,他骗我的对不对?”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毁了圣女,那跟杀了卫殷有何区别?   可卫殷是老睿王的老来子,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   只是她看过去时刚好看到卫殷静静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突然让她崩溃了,她心头的最后一丝希冀彻底崩塌:“不会的……不会的……”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第124章   更新   卫殷看着她这模样叹息一声:“他说的不错, 朕的确是当年那个孩子。当初你将朕托付给曹将军后,他将你埋了自知活不久。   所以寻到朕义父老睿王交代了所有, 并将当初成昭先帝的印章以及当年你们的婚书一并交了过去。”   卫殷说到这些的时候, 挥了挥手, 卫一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都递了过去。   巫寂从成灵凤出现就一直看着她,他就那么瞧着成灵凤痛苦的表情,他以为自己应该会很高兴,甚至从知道自己被骗之后,他就一直想报复回去。   可真的报复完,他发现自己恍惚间像是失去了目标,因为成灵凤这些年灌输的所有, 他那时候明明感觉到自己对景长霁有好感,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下了手, 他看着景长霁跌跌撞撞闯进山洞的时候,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种不舒服的滋味。   是他亲手将景长霁送给了卫殷,是他间接成全了他们。   结果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苟延残喘, 所以他迫切想报复所有人,他想亲眼看着成灵凤悔恨,他想让成灵凤也尝尝这种滋味,可此刻看着成灵凤几欲崩溃的模样, 他突然看向景长霁。   他怕看到景长霁仇恨的目光,他借了成灵凤的手也算是间接剥夺了卫殷活下去的机会。   可他直到看过去才发现景长霁从头到尾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仿佛当初那些在顾都的相处都不存在,或者在景长霁眼里, 他永远也摆脱不了当初差点害死他的罪魁祸首的身份。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是太子, 他肯定不会像卫翎那般放弃他, 他肯定能比卫翎做得更好,也许、也许……   “不——”随着成灵凤痛楚嘶吼的一声,成灵凤突然像是疯了一般要扑过来杀了巫寂,却被人给拦住了。   巫寂远远瞧着成灵凤,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位养母这般狼狈的模样,他见过她很多面,神秘莫测的宗主,高高在上的贵妃,可如今的成灵凤像是一个失去幼崽的母兽,痛楚悲伤,悔恨不已。   巫寂低低笑出来:“看来,你是已经懂了我当初的心情,这种被欺骗亲手害死亲人的感觉如何?你放心,就算你不杀我,我来了这里,你真的以为我还会想过活着离开?可你呢?你可知道你护着的那个曹运宝当年在顾都可是差点害死景长霁和你的亲孙子。   否则,你以为当初卫殷为什么会打伤曹运宝?可惜啊,如今你又将你儿子解毒的机会给弄没了,这种双手沾了亲人鲜血的感觉滋味怎么样啊?”   随着巫寂一句接着一句,在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显然被今日听到的一切震惊万分,甚至没想到……眼前这位竟然是成昭先帝的发妻。   成灵凤无声滑坐在地上,她双眼猩红看向卫殷,她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说不出来,她不仅没养过他哪怕一天,反而夺走了他生的机会,是她对不起他……   卫殷对成灵凤的心情复杂,他想说些什么,可此刻发现说不出来,只是下一刻看到成灵凤原本保养得宜的一头黑发竟是一点点生出银丝,卫殷蓦地站起身:“你……”   其余人也惊呆了,他们听过人一夜生出华发,可没想到竟然能亲眼见到,可谓是不震撼,他们同情对方却想到对方算是间接要害死成焱帝又不知说什么。   成灵凤却坐在那里形状疯癫,突然抬起手竟是运气内力想自尽谢罪,好在卫殷动作够快,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做,心情复杂的同时终于彻底看开,他们这些人因为上一辈的恩怨,死的死伤的伤,可从头到尾,罪魁祸首只是成贤帝。   卫殷攥着成灵凤的手:“我不会死……先前做这一切只是想引你和巫寂出现,圣女并没有出事。”   随着卫殷这一句,躲在暗处被控制住的圣女红着眼圈跌跌撞撞跑出来:“姑姑,我才是圣女,先前去见你的不是我……”   一开始听到成灵凤这么做的时候她也是愤怒的,毕竟她是圣女是族落好不容易十年的时间重新培养出来的,结果姑姑为了一己之私就要毁了,这也太过分了,可刚刚看到这一幕,她心软了,生怕成灵凤再做出傻事。   成灵凤被卫殷制住双手防止她自缢,她此刻满脑子都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可等卫殷靠近,她却停止了动作,生怕有个万一会伤到对方。   她双眼泪眼婆娑,圣女的出现甚至没有引起她任何的注意,她就那么呆呆望着她,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景长霁不知何时出现在成灵凤身后,拿出早就准备好沾了麻药的银针刺入成灵凤的后颈。这是以防出现意外时好自保或者控制旁人,没想到却用在了成圣女身上。   但成圣女此刻的模样显然不能再受刺激,大悲大伤之下成圣女这时候应该听不进去任何的东西,只能先这么做等她再醒来应该就会好一些。   成灵凤这边一晕倒,卫殷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一旁的巫寂在看到圣女出现时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自己以为掌控了一切,实际上却是被卫殷瓮中捉鳖。   巫寂自知自己罪大恶极,既然已经失败,那也没想过活着回去,既然如此……他故意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朝卫殷刺去,显然是想让卫殷杀了他,至少这样景长霁日后每次看到卫殷都会想起他。   想起死在卫殷手中的自己,低低的笑声从对方口中溢出,只是双目却望着景长霁,毫不犹豫冲了过去。   卫殷哪里看不出他的打算,就那么抱着成灵凤没动,只是巫寂到了近前时,突然脚下凭空机关一开,瞬间地面出现一个密道,巫寂连人带着匕首一起掉了进去。   与此同时,头顶上方落下一个笼子,将他完全困在其中。   巫寂意外之后却是大笑起来,匕首一转对准自己就要自尽,几根银针飞出刚好打中他的手脚,让他手脚无力的同时,匕首掉落在地上,浑身虚软,竟是无法动弹。   巫寂躺在密道里,抬眼望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卫殷:“手下败将,成王败寇,为什么不杀了我?”   卫殷冷漠看着他:“杀了你是便宜了你。你做了这么多错事,到现在都没悔过吗?”   巫寂垂着眼没说话,可在景长霁站到卫殷身旁时,他还是忍不住抬眼看去,他知道今日一过,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对方。   景长霁面无表情看着巫寂:“你觉得自己可怜,可这些年死在你手里的那些人又何其无辜?卫殷没有对不起你,可你为了一己之私,为了报复成灵凤就要害死他,那么你与成灵凤又有什么区别?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真的要怪,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成贤帝。”   他和成灵凤既是受害者却也是加害者,说起来可怜却又可恨。   巫寂白着脸坐在那里,他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起刚刚看到成灵凤的模样,他问了自己一句:刚刚看到自己计划得逞的那一刻,他真的释怀了吗?   他没有,他想他这辈子大概都无法释怀了,因为他失去了自己最想拥有的东西……   巫寂:“我愿意给那些人偿命,你们杀了我吧。”   景长霁没说话而是看向族长:“他为了取代新国师对其下手,如今他在这里,族长想怎么发落?”   族长脑子到现在都是懵的,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了,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思考,半晌才叹息一声:“老夫考虑考虑吧。”   卫殷听完只是点了一下头,让卫一处理后续的事情,他则是同景长霁一起带着成灵凤先回了后殿。   至于解毒的事因为圣女之前被控制住,所以想要解毒还需要再等七日重新准备。   成灵凤这一睡直接睡了三天才醒来,她醒来时意识还昏昏沉沉的,睁开眼时还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等偏过头,就对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的大眼,正无辜好奇瞅着她。   小一一正双手搭在床沿,努力探着小脑袋往上瞅,没想到正好看到对方醒了。   顿时眼睛睁大,黑溜溜的,加上那模样又与卫殷很像,让成灵凤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呀,爹爹——祖母醒啦!”小一一兴奋的直蹦跶,他回头奶声奶气喊出来,一高兴忍不住露出两个酒窝,崽崽真的是太厉害啦,他一过来祖母就醒啦,他真的是爹爹说的小福星呀。   成灵凤怔怔看着,一时间心都化了,可随着渐渐消化掉小一一的话,那一声「祖母」让她瞬间想起昏迷前的一幕,顿时泪如雨崩,无声无息的。   小一一吓到了,努力垫着脚拿小手去碰她的脸:“一一给吹吹,是难受吗?一一难受的时候爹爹吹吹就好啦。”   景长霁过来时就看到这一幕,他本来也是算着差不多这时候要醒了。   只是到了近前,看着卫殷的生母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能将一一抱起来:“您……醒了?卫殷在和族长商谈解毒的事,等下就过来。”   成灵凤嘴唇嗫喏一下想说什么,这时脚步声响起,她抬眼迫切看去,就看到卫殷绕过屏风大步走了过来,等抬眼看到已经醒来的成灵凤,卫殷也是一怔,但很快大步朝这边走来。   成灵凤原本已经止住的泪,忍不住又涌了出来,她怔怔望着卫殷,许久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即使她此刻有满心的对不起想和对方说。 第125章   更新   景长霁抱着小一一看了卫殷一眼, 又看了看成圣女,朝卫殷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道:“你们母子两好好谈谈, 我带一一先出去。”   说完, 不等卫殷说什么, 先一步率先走了出去,将单独的空间给他们。   自从上一次分开,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多年,这些年成圣女做错了很多事,也对不起很多人。   但她对卫殷的母爱也是真的,只可惜阴差阳错并不知晓对方才是应该在意的人。   成圣女躺的地方是国师殿的偏殿, 因为她的身份特殊, 暂时没有泄露出身份, 所以也不能对外人说, 除了国师殿的人也就是卫殷以及卫一他们知道。   只要国师殿的人不说,那么成圣女的存在就是个秘密。   景长霁带着小一一去了外殿, 他趴在景长霁的肩膀上还努力在朝先前的偏殿瞧,他现在说话越来越利索,小脑袋里满满都是疑问:“爹爹,祖母为什么哭啊?”   景长霁的声音又轻又温柔:“因为她这些年做错了很多事啊, 甚至因为误会差点害死爹,所以内疚又自责,没办法原谅自己。”   小一一好多词都没听懂,但只听懂了错事和害死, 小脸顿时皱巴巴:“那祖母系坏人呀, 她害爹……不想爹死……”   景长霁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 等坐在外殿,将他放了下来,也看了眼偏殿的方向,轻声道:“爹不会死,只是差点,所以她现在心里很难过。但做错了事就是错了,要受到惩罚的……”   小一一仰着小脑袋,若有所思,摸着小肚子,煞有其事点头:“一一懂了,就像是爹爹让一一只能吃一个糕糕,但一一贪吃多了两个肚子痛痛,下次就不敢吃啦。”   景长霁捏了捏他的小脸:“一一怎么这么聪明?”   小一一咧嘴高兴了,露出小米牙:“那等祖母受到惩罚后,那就还是个好宝宝。”   景长霁也没纠正他,他觉得这次卫殷应该有很多话要与成圣女说,从当年曹将军到老睿王,过去的种种不是一言半语能说得清的。   所以他途中喂了小崽子吃晚膳,后来哄睡着了,看偏殿的门一直没开,就带着小一一回了养心殿。   景长霁一直到后半夜撑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那时候卫殷还没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隐隐要亮起来的时候卫殷终于回来了,景长霁感觉到了,他坐起身,寝殿里昏暗,只能隐约看清楚一个身形,卫殷很快上了龙榻,连人带着被子从身后抱住景长霁:“睡吧。”   景长霁听出他有些喑哑的声音以及倦怠的语气,重新背对着卫殷躺了下来,他能感觉到卫殷不想让自己看到他此刻的状态,那他就装作看不到好了。   只是被卫殷惊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他背对着卫殷,想问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卫殷半晌将头埋在他后颈,轻轻开了口:“我今日和她说了很多话……”   景长霁声音也放得很轻:“她还好吗?”   卫殷嗯了声:“她现在情绪稳定下来了,我一开始其实心情也是复杂的,但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怪她。她错了,却又没错,只是她这些年做了太多的错事,但我又没有理由怪她。”如果设身处地他站在成圣女的位置,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   但她却的确是错了,不该因为一己之私牵扯进来这么多无辜的人。   也因此改变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她如此作为,又与成贤帝有何区别?   景长霁:“我知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不是你的错。如今好在都说开了,她做错了,那就想办法弥补或者赎罪,等以后时间会冲淡掉这一切……”   卫殷从身后将他抱得更紧,轻嗯了声:“我们谈了很多,和之前猜的差不多。她当年难产陷入死地反而勘破巫族秘术,能起死回生。但这也是有限制的,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这些年来,也只有她自己与巫寂幸运活了下来。”   “她当初活下来后怎么都打探不到曹将军的下落,加上成贤帝当时派人追杀曹将军,她怕暴露踪迹让成贤帝知晓自己的存在,加上她当时难产身体虚弱只能放弃。”   “后来她误打误撞被当时还不是相爷的霍相所救,对方不知她的身份,将她养在城外的私宅三年。那时候她已经准备离开,她想报复成贤帝,光是凭她一己之力办不到。   所以她需要另辟蹊径,走之前刚好得知霍皇后诞下一个死胎,霍皇后让人寻到霍相那边,刚好那时候霍相在私宅,她误打误撞听到,想到那是成贤帝的骨肉,就生出一个报复的办法。”   “她当时没想到能将巫寂救活,也是巫寂命大,竟是真的活了,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先是利用自己这些年借用霍相的势力私下里联系了五毒派,逐渐壮大自己的势力,创建了合欢宗,后来更是凭借自己的容貌与顾朝的封将军达成合作。”   封府的嫡姑娘那时候刚好没了,封家需要送人进宫稳住地位,成圣女需要一个身份获得权势,所以她改名换姓成了封家的姑娘进了宫。   她没多久就成了贵妃,后来即使身份暴露但因为冠宠后宫加上大权在握也没能影响到她的地位,她利用这些很快寻到了曹李氏以及曹运宝。   曹李氏当初在曹将军死的时候刚好怀有身孕,只是那时候没人知道,她逃走之后在一处村子里诞下曹运宝。   但孤儿寡母受了很多苦,所以当成圣女寻来时,她就说曹运宝就是成圣女的孩子。   “后来的事情就是她为了报仇,也为了将整个天下都捧到曹运宝的手里,搅合的三国不稳,如果不是殷朝小太子刚好被你救了,怕是殷朝也……”卫殷说到这的时候声音低了下来,曹李氏也许一开始只是想过好日子,可后来她眼瞧着成灵凤为了曹运宝故意挑起战争,只为了最后将他扶上帝位也没说出真相。   每个人都错了,而如今真相揭露,没了封贵妃的庇护,曹运宝这些年做了这么多恶事,那么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也能猜得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景长霁听出他声音里的难过,他们母子时隔二十多年才重逢,但成圣女做错的事不可能就这么一句话就算了,她自己怕是这时候也受到煎熬,只有赎了罪日后才能堂堂正正做人。   景长霁转过身,没有抬头去看卫殷,将头埋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她有什么打算?”   卫殷将景长霁拥得更紧,叹息一声:“她说自己一己之私害了这么多人,她没脸留下来,她怕日后余生都会陷入梦魇,所以她之后会先回一趟顾朝,将曹李氏、曹运宝以及自己封贵妃的身份说清楚。如果顾朝的国主愿意放她离开,那么她会回巫族将自己所学重新还给巫族。当年是她叛出巫族,所以她会重新回到巫族十年赎罪,将自己这些年所学教回巫族,算是弥补。”   景长霁想到巫寂:“她与巫寂……”   卫殷摇摇头:“族长的意思是打算带巫寂回巫族,将他囚在巫族十载过去那些罪孽建立往生灯,他为他们吃斋祈福十年,之后他若是愿意离开,那就放他走。至于我生母,她欠了巫寂的,到时候如果巫寂要向她寻仇,她也会受着……她说过去这些恩怨,总要有个结束,那就结束在她与巫寂这里。”   景长霁听完心情复杂,成圣女过去这些年从未认过错,这次突然这么痛快……除了是觉得对不起卫殷,也是不想连累卫殷。   曹运宝想当皇帝,但他实力不够,但成圣女爱子心切,所以她可以为他双手沾满鲜血。   但卫殷是不一样的,他善恶分明,只想盛世太平,她却过去这些年没尽到当母亲的责任甚至差点几次误杀了他。   所以她这些赎罪,不仅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真相暴露连累卫殷,也是想为自己过去对卫殷做过的事赎罪。   景长霁:“她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回到巫族也许也是个好事,她与成昭先帝当年在巫族相遇,这次回去,赎清罪孽,也是重新去见成昭先帝,“可如果顾朝国主不肯放人怎么办?”   卫殷道:“如今这些年都是她掌权,这次回去,除了处理这些事情,怕是也要想办法稳住顾朝局势,以免再起纷争。”所以,这一趟她是非走不可。   景长霁轻吐出一口气,看来他们是已经都做出了决定:“决定好什么时候离开了吗?”   卫殷嗯了声:“她说想看到我解了毒再大婚之后……她说她这辈子对不起我,能看到我大婚已经是心满意足,她说让我别恨她……其实阿旭,我没恨她。”她这辈子,过得也从未开心过,她从巫族来,这次如果能最终回到巫族,也许也是一种解脱。   景长霁轻声道:“我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但如今这种结果,至少不是天人永隔,如若他们没有猜到。   如果巫寂的计划真的得逞,那么面对天人永隔,怕是才是最惨烈的。   而另一边,巫寂隔天知道族长的决定以及成灵凤的打算后许久都没有说话,他仰着头看着上方的光亮,从笼子打下来的光照在身上,仿佛一道光破开黑暗,他许久,才闭上眼,哑着声音道:“好。”   族长也松了口气,他生怕对方会拒绝,甚至做出更极端的事,毕竟对方估计设计成圣女的事还历历在目。   巫寂缓缓睁开眼:“我随你们离开前……能见景公子最后一面吗?”   族长愣在那里:??他见未来皇后作甚?等想到对方此刻的神情,头皮发麻,张嘴想拒绝,但他不是景公子,正迟疑的时候,一道沉沉发冷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可以。”   巫寂听出是卫殷的声音,眉头一皱,他会这么好?   果然下一刻卫殷走到密道前,居高临下瞧着下方的巫寂,即使看不出表情,巫寂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愉悦:“既然你这么恳求了,等朕大婚那天,你和族长等人离开的时候可以远远瞧阿旭一面。”瞧瞧他们大婚的模样,好好死心吧。   巫寂:“……”这人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这么讨人厌。 第126章   更新   巫寂和成圣女的事决定后很快就到了卫殷解毒这天。   解毒的过程也很顺利, 只除了换血的时候需要空间屏蔽,好在其余人也敬畏神医,不敢随便窥探, 所以也没人知道景长霁到底是怎么换血的。   卫殷解毒后身体还需要一个恢复的过程, 加上当时给他用了麻药, 需要一两天才能醒过来。   景长霁这两天一直亲力亲为照顾卫殷,虽说对自己的医术很自信,可没亲眼看到卫殷睁开眼,他一直放心不下。   好在第二天傍晚时,景长霁正在拿着湿帕子给卫殷擦手。   他擦的很认真,垂着眼坐在龙榻前,看着卫殷有些削瘦的手指, 眼底都是心疼, 就在他擦完要换另一只手, 突然手里的掌心一番, 将他的手紧紧攥住。   与此同时,景长霁感觉到一股拉力, 下一刻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拉到卫殷怀里。   他回过神惊喜抬眼去看:“你醒了?”   卫殷已经睡了两天,此刻麻药的劲儿也过了,虽说手脚还有些发软,但体内的毒素清除, 也就代表着他不用再用内力克制住修为。   所以景长霁眼瞧着这两日躺在那里可怜兮兮苍白着一张俊脸的人突然身形有了变化。   景长霁愣在那里,直到整个人被拥得更紧,他才眨了一下眼,瞧着面前陌生而又熟悉的人, 张着嘴好半天没回过神。   卫殷瞧着景长霁这模样, 却是忍不住笑出声, 声音还带着刚醒来时的喑哑:“不认识了?”   “也不是……”景长霁瞧着面前熟悉的身形,终于真切意识到当初山洞里隐约瞧见的模样,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卫殷紧盯着景长霁泛红的耳根,莫名也想到山洞那晚。   只是那时候他意识不清,此刻却是真切感受到怀里的人,一时也有些意动。   景长霁就在他身上,是最早感知到他的变化,愣了一下后恼羞成怒:“你……”   说罢就要睁开对方下去,却被卫殷揽得更紧:“我好不容易解了毒,以前怕再有孩子万一带毒一直忍着,好歹让我亲一口……”   景长霁脸色绯红,想起什么去看不远处软榻上正在栏杆里自己玩的小一一,刚好对上小一一不知何时站起来两只小手扒着栏杆好奇瞅着这边,对上景长霁看过来的目光一歪头:“爹爹,亲一口是啥意思?”   景长霁彻底羞恼,在卫殷咬上掐了一把,后者倒吸一口气,连忙把人放开,委委屈屈瞅着他。   景长霁才不管他,连忙下来,低咳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袍,抬眼发现卫殷还在幽怨瞅着他,瞪他一眼,干脆把手里还捏着的湿帕子往他脸上一盖。   别以为装可怜他就心软。   景长霁走到一旁把小一一抱起来,直接放到他怀里:“亲你崽子去。”   小一一也忍不住蹦跶一下,直接扑到老父亲怀里:“亲!”   卫殷被扑的猛咳一声,扒拉下脸上的湿帕子,无奈道:“真是亲儿子……”这是一醒过来就想要他老子的命啊。   但很快随着景长霁去殿外给卫殷端食物,所有人都知道皇上醒了。   先是族长一行人,随后是得到消息的成圣女,以及武老将军他们,都排着队要看望皇帝。   卫殷嫌麻烦,只见了族长和成圣女,其余人一并都赶走了。   族长替卫殷检查了一番,确定毒都解了也松口气:“看到皇上没事老夫也就放心了。”   如此一来他们巫族也算是立了功,日后在卫朝的地位也算是稳了。   加上不久之后成圣女也要随着他们一起回巫族,若是能真的勘破起死回生之术,到时候巫族绝对能发扬光大。   卫殷虽然醒来但身体到底刚换过血还需要静养,等见过成圣女之后只剩下一家三口。   景长霁不放心小一一一个人待着,干脆把小一一放到卫殷旁边。   但小家伙如今会走路了,也好动,之前有栏杆挡着倒是还好,这会儿在龙榻上爬来爬去,一刻都闲不住。   卫殷躺在那里闲的无聊,就瞅着自家崽子,等看到小崽子爬得快要掉下去,就伸手捞一下。   懒洋洋就那么瞧着,倒是难得自在。   小一一大概是觉察到趣味,干脆故意往旁边摔,卫殷一挑眉:“小混蛋,仔细真的摔了,你爹爹肯定凶我。”   小一一却是咧着嘴傻乐,还是往下摔,卫殷一时没忍住就轻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只是以前内力被压制拍一拍也没什么,但如今刚内力彻底恢复,所以力道还没掌握好。   所以这一下虽说不重,但对于小一一来说,还是有点懵,他自己扭头看了眼,看到红了,顿时傻了:他这是被爹揍了吗?   等景长霁端着吃食过来时,就看到自家崽子泪眼汪汪的模样,委屈得不行,而一旁卫殷手忙脚乱在哄。   本来小一一已经被哄得差不多了,可等小崽子看到自家爹爹,顿时更委屈了,仰着小脑袋嗷一声嚎啕出来:“爹爹!”   卫殷顿时背脊都挺直了,僵硬着脖子回头,看到景长霁簇着两团火焰的双目,干笑一声:“我这逗他呢,跟他玩……”   景长霁咬牙:“卫殷!你多大他多大?”就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崽子给逗哭了,他怎么这么能耐?   半晌后,小一一小脸贴着自家爹爹的脖颈被轻声细语哄着,小手指着好吃的,被自家爹爹一口接着一口的喂,兴奋直冒泡泡。   而另一边,卫殷坐在角落里,干巴巴端着小碗喝着没滋没味的粥,幽怨瞅一眼,就看到小崽子一边啊张大嘴被喂一口,美得眼睛弯成小月牙,再看一眼自家被罚的爹,咧嘴露出小米牙:“好吃!”   卫殷:“……”可真是亲生的。   卫殷的身体解了毒之后恢复的极快,很快就重新回了朝堂开始上朝。   而这时候离他与景长霁的大婚也没多少时日。   因为大婚事宜加上规矩也多,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景长霁也没闲着要学不少东西。   卫殷前几日因为解毒加上昏迷耽搁了不少朝堂的事,所以醒来后,一个在御书房忙,一个在学东西,导致卫殷猛地一回过神,发现景二已经好几天白天没来御书房陪他了。   晚上他忙完回去的时候父子两已经睡了,他也不忍心吵醒对方,这么算起来,都好几天没说话了。   于是这天卫殷早早就回了寝殿,还没到殿门前,被拦了下来。   卫殷看了眼大太监:“什么事?”   大太监本来不敢耽搁,但想着这事皇上应该高兴,也就大着胆子开了口:“皇上,不久后大婚的喜服也已经准备好了。皇上可要带回去让景公子试试合适与否?”   卫殷眼睛一亮:“喜服?”   大太监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回禀皇上,都准备妥当了,还有各种饰品,这是单子。”   卫殷黑漆漆的凤眸落在呈上来的单子上:“你让人去把怎么穿怎么佩戴的方法详细写下来,再让人将喜服偷偷抬到偏殿去。”   大太监虽然不理解,但聪明的没多问:“是,老奴这就去。”   卫殷这才眉眼带笑意气风发的回了寝殿。   小一一这两天没怎么见到自家爹,也有点想念,看到卫殷伸出小手就要让爹抱。   卫殷这一晚也格外的耐心,亲自喂饭,亲自给洗漱,早早的就哄着小崽子睡着了,再放在龙榻旁专门给小崽子准备的睡床上,四周都挡着栏杆,即使睡得再熟也不会掉下来。   景长霁狐疑看了眼,怎么觉得这厮今晚上怪里怪气的?   本来想着卫殷是有所谋,去沐浴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对方过来,只是一直等他洗漱出来发现卫殷都老老实实的:难道是他想多了?   一直等景长霁走到龙榻前,卫殷才放下手里翻看的折子,状似不经意道:“对了,阿旭你大婚要穿的喜服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偏殿,你可要去试试?如果不合身可以让人再改。”   景长霁想着这会儿还早:“那我去试试。”   卫殷重新拿起折子:“行,就在偏殿,你过去试吧。”   等景长霁狐疑看他一眼走出去,不相信似的又回头看了眼,确定卫殷真的没跟过来才恍惚走到偏殿:可真是稀了奇。   一直等殿门一关,卫殷把手里的折子一放,上头写的哪里是朝堂的事,都是详细怎么穿喜服以及饰品的佩戴。   卫殷绕到后殿从池水相连的殿内进了偏殿,先一步换了自己要试的喜服,这才抬步朝偏殿的正殿走去。   而另一边,景长霁到了地方看到一个大红色的箱子,他走过去打开,果然里面放着自己要穿的喜服。   另外一个则是放着各种佩戴的饰物,只是拿起来却皱眉:这要怎么穿?   就在这时突然墙壁响了一下,他抬眼,果然看到卫殷走了过来,他就猜是这样。   只是等看清卫殷一身喜服愣了下,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卫殷这么穿,将眉眼衬得愈发夺目,让人一时间移不开视线。   卫殷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嘴角带了笑,走过去才好心问道:“阿旭不会穿?”   景长霁回过神,嗯了声,不过想着应该跟平时差不多。   卫殷却已经伸出手握住他的:“那不如……我教你?”   景长霁看了看箱子再看了看这复杂的饰品,终于想通了今晚的一切不对劲:“……”感情在这里等他呢? 第127章 正文完   第二天卫殷天不亮神清气爽去上早朝了, 为了防止小崽子打扰景二,在小崽子还没睡醒的时候往怀里一带,直接带去金銮殿了。   大太监得到吩咐不得召唤不得随便踏进寝殿, 所以一直都是守在养心殿外的, 他本来还担心皇上刚解毒身体恢复万一迟了自己是要冒险去提醒呢还是继续守在这里呢?   好在皇上准时走出大殿, 只是等细看一下发现怀里多了一个小太子。   大太监迟疑一番:“皇上,可要奴才给抱着?”   卫殷心情好,连带的瞧着怀里睡成小猪仔的小一一也格外怜惜:“不必了,他不熟悉你,万一醒了睡不够就该闹了。”   大太监听着皇上话里话外说是怕小太子闹,但那声音里的宠溺语气都要溢出来了,心里想着难道是昨夜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让皇上这么高兴?   大太监虽然察觉到皇帝的愉悦却也不敢随便猜测圣意, 也就没再多言。   不过很显然小太子很不给面子, 那边金銮殿上进行到一半的时候, 小一一终于眼睫动了动, 茫然睁开眼,只是第一眼却发现不是他爹爹的怀里, 也不是平时熟悉的养心殿,而是一个很陌生的大殿。   从他这个角度往上看,只能看到金碧辉煌的壁画, 离他好远好远。   小崽子吓得一激灵,扑棱一下自己翻了起来,结果一低头就看到乌压压一群人,还都穿着正装, 让本来还不甚清醒的小家伙顿时紧张揪紧了自家父皇的龙袍, 不过刚好拽到龙袍旁的一颗珠子, 他力气大了不少,加上紧张就这么拽了下来。   这边大臣还在低着头禀告,等终于禀告完松口气,来上朝的时候还担心因为出了点小差错皇上会发火,没想到皇上今日格外的宽容,甚至还宽慰了几声。   结果刚要退下去,就看到有什么东西骨碌碌从上方滚落下来,一个台阶接着一个台阶,发出很清脆的声响。   不仅是他,其余人大臣们没忍住顺着抬头去看,发现竟是皇上衣服上硕大的一颗珍珠。   他们生怕是出了什么事,大着胆子探头,但又不敢直面圣颜,于是往下落了一些,于是……刚好对上小太子正发现自己做错了事,小手五指虚空往前爪,意图抓住掉下去的珍珠,但显然没什么用,刚好与殿下众大臣对视了一眼。   于是,小一一眨眨眼,再眨巴一下,黑葡萄似的大眼心虚转了转,决定先发制人,仰起头假哭一声,只是等哭出来越想越委屈。   他不是应该在自家爹爹香喷喷的怀里醒来的吗?他这时候不是应该已经吃上好吃的吗?他这时候不是应该已经被爹爹哄着开始玩了吗?   都怪父皇,父皇好坏的……竟然把他突然给带到这里来,崽崽委屈!   于是接下来,众大臣就看到自家英明神武的皇帝也慌了手脚,低咳一声把小崽子往怀里一塞,就在众大臣心惊胆战这下子完犊子了,皇上这是把小殿下惹哭了啊。   卫殷也委屈,这小崽子怎么这时候哭了?但显然对于怎么哄住自家小崽子还是很有经验的,很快将龙袍上腰带上亮晶晶的玉石扣了下来,往小崽子怀里一塞。   小一一本来越想越委屈,低头一看,发现怀里的红玉石,顿时顾不上哭了,张着小嘴,但还是打了个哭嗝。   卫殷立刻又抠了一个玉石给他。   小一一睁大了眼,又打了个一个哭嗝。   卫殷又赶紧抠了一个……   大太监在一旁都要吓哭了,他就那么呆愣着瞧着皇上将龙袍上的玉石一个个抠下来塞到了小太子的怀里,差点也吓得要打嗝了。   而下面众大臣将这一幕收入眼底:“……”所以小太子是小太子,龙袍就不是龙袍了是吗?   卫殷觉得今日的早朝还是很圆满的,但想到之前小崽子哭得这么惨,等到了御书房又拿了不少玉石哄骗小崽子:“见了你爹爹不能说之前父皇惹哭你的事,知道吗?”   小一一抱着玉石喜滋滋的:“嗯嗯嗯。”   卫殷终于放心了,果然还是父皇的好崽崽。   景长霁昨晚上被某个再次开荤的人折腾的不轻,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等收拾妥当后出了大殿,问了父子两的位置就去了御书房。   他这边到了大殿后,一踏进去,上一刻还跟自家父皇父慈子孝的小一一,扭头一看到自家爹爹,顿时眼圈一红,委屈巴巴就是一声哭腔:“爹爹——”   景长霁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将小崽子抱起来:“怎么了?爹爹在呢。”   一旁手里还拿着哄小崽子的玉石的卫殷:“??”   紧接着下一刻卫殷就那么一脸茫然听着自家不久前还答应他绝不会说出来的小一一,不仅说了,还添油加醋控诉了他几大罪状:“……”   这儿子……可真孝啊。   有本事告状,有本事把从他这里哄走的一匣子玉石还回来啊!   小一一因为这天被吓到了,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睡觉前紧紧抱着自家爹爹,死活不撒手。   于是,被迫「独守空房」的卫殷决定暂时扣了小一一藏起来的一堆亮晶晶的玉石。   第二天发现自己玉石都消失的小一一,眨巴一下眼,幽幽瞅着不远处自家得意洋洋的父皇,小嘴一撇,在卫殷怔愣的目光下,慢慢张大了嘴,仿佛下一刻就会嚎出声。   卫殷立刻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景长霁,三两步一迈上前捂住小崽子的嘴:“还你还你,等下就还你!”   小一一眨眨眼:那只是单纯还回来可就不行了……   说着,小崽子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比了一个二。   已经成功学会讨价还价了。   卫殷:“……”   就在父子两个斗智斗勇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卫殷最期待的大婚,提前三天就开始准备,连小一一也焕然一新,大婚那天天不亮就换上一身大红色的衣服,瞧着粉雕玉琢的像是福娃一样。   景长霁虽然早就知道大婚这天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流程也很复杂。   但显然没想到能麻烦到这种程度,他一整天就跟着卫殷当着满朝文武的边各种走仪式。   等终于被送回到养心殿的时候,景长霁感觉自己的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尤其是身上的礼服格外的沉,不过这一切在看到布置一新的寝殿以及看到他颠颠跑来的小一一时一扫而空。   卫殷这边终于避开文武百官回来时就看到景长霁已经换下衣服正在和小一一用膳,听到动静抬头,景长霁饶是白日里见了好多面对方穿着一身盛装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怔了一下,很快低下头,但耳朵尖却红了:“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前殿有宫宴吗?”   卫殷看到景长霁这模样,只觉得灯下看美人越开越撩人心弦,心口有些发热,他扯了扯有些紧的衣襟,大步走了过来:“我想走他们也不敢拦,还在喝,有武老将军在,估计时间到了就离宫了。”   毕竟宫里还是有宫禁的,他们也留不了太久了。   当然今晚上可是他与景二的洞房花烛夜,当然要先提前回来把煞风景的小崽子先给哄睡了。   而一旁正自己拿着勺子啊呜一口吃得香喷喷的小一一突然打了个激灵,他茫然睁着大眼抬头,就对上自家父皇虎视耽耽的目光,下一刻就看到自家父皇格外慈祥朝他笑了笑:“一一啊,好吃吗?”   小一一嗯嗯嗯点了点头。   卫殷更满意了,接下来是格外的耐心,有求必应,将小崽子哄得眉开眼笑的。   但吃饱了很快就开始犯困,卫殷更是陪着他玩了一会儿,终于提前一个时辰把小崽子给哄睡着了。   景长霁那边看了眼沙漏,显然也没想到小崽子这次睡得这么早,还在出神的时候,下一刻突然身体一轻,他愣了一下,反射性搂住了卫殷的脖子。   抬眼对上卫殷格外愉悦的目光:“阿旭啊,今晚上的晚膳可吃好了?”   景长霁愣了一下颌首:“吃好了,怎么了?”   卫殷意味深长笑了笑:“那……该换我吃了。”   ……   养心殿里这边一片旖旎,前殿的百官也是宾主尽兴,尤其是几个老臣望着大殿里的热闹以及布置的一片红火,忍不住摸着胡子又多喝了几杯。   作为媒人他们如今瞧着大婚完成,也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如今景公子彻底成了皇后,那么皇上肯定也不会再想着出家了,这么一想顿时就觉得他们几个老家伙干了一件多么名留青史的好事啊。   这份好心情一直到几个月后几个老臣再次被请进宫,等到了御书房,几个老臣发现不仅皇后也在,连宫里的御医也在。   几个老臣行了礼之后,不解问坐在上首心情莫名格外愉悦的成焱帝:“皇上,今日召见老臣等人过来可是有事?”   卫殷与景长霁并排坐在那里,一只手还忍不住握着他的,嘴角上扬,眉眼带笑:“朕今日召几位大人过来有一件好消息和一件坏消息要告知。”   几个老臣:“??”   卫殷:“你们是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几个老臣对视一眼,吞了一下口水,总觉得御书房的氛围有点怪,尤其是御医,怎么是那种呆呆傻傻一副被雷劈的模样?“先、先听坏消息吧。”   卫殷感慨一声:“既然如此,那朕就说了。坏消息是之前朕骗了几位大人,朕说如果娶不到皇后就会禅位给成昭先帝的后人,朕则是会出家。但实际上,朕没打算禅位给成昭先帝的后人……因为,朕自己就是。”   几个老臣愣了好半天:“??”皇上就是成昭先帝的后人,那当初为什么会那么说?   他们很快就想明白了,看看皇帝再看看皇后,恍然大悟,所以皇上是怕他们会极力反对景大人为后,所以这才骗了他们?   卫殷紧接着继续道:“当然,好消息是,皇后有喜了,他也是太子的生父。”   这次几个大臣彻底懵逼了,慢慢露出了和御医如出一辙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正文写完啦,明天开始更番外-新文《全能炮灰重生回来后》已开,笔芯——   《全能炮灰重生回来后》   文案:   白承寒重生了,回到他这一生悲剧源头的起点。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正无辜可怜看着他讨要他外婆留给他的遗物。   对方眼底的贪婪一览无遗,他这才知道,手里这遗物是个宝贝。   上辈子对方靠着这气运石登顶巅峰,抢了他自小定下的娃娃亲未婚夫,还把他推给前未婚夫车祸后昏迷需要冲喜的小叔。   他的气运一日日衰减,退学、毁容、残疾、一事无成直到潦倒而死;   同父异母的弟弟却成了最上镜的顶流、最年轻的影帝、最年轻的学术得奖者、最般配的荧幕CP夫夫之一……   而这些都是来自那些被他抢夺走的气运。   只是这一次,对方的运气似乎没这么好。   唯一让白承寒心甘情愿的是,他再次跑去给前未婚夫小叔冲喜。   后来……   【惊!当红小生白文羽婚礼现场竟被一平平无奇综艺节目杀出的黑马压了热搜?】   路人:热搜买的吧?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不久后……   路人:啊啊哥哥好帅!   【婚恋综艺?除了白文羽夫夫有看头,别的都是过气流量吧?还有素人?不看不看!】   后来……真香!   素人夫夫yyds!   作为夫夫对照组,白承寒的气运值与联姻对象厉誉息息相关。   嫁入厉家前,白承寒以为获得厉誉的好感值会很难,毕竟上辈子对方动不动就黑脸要赶他走,似乎很嫌弃他。   白承寒嫁入厉家后,他看着面前说着最狠的话眼神凶狠的厉誉,陷入久久的沉默。   耳边则是系统提醒对方好感值不停+1+1+++的提示音。   直到好感值上限爆了……   白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