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换瓜》作者:初云秀儿   文案:   二十三年前,周家将自家患病的孩子,和池家健康的孩子互换。   二十三年后,周家成为豪门巨富,池家为了给孩子治病倾家荡产。   成为豪门后,周家将自己的亲生孩子接回去,宣布这是他们的“真少爷”,“假少爷”池砾则被踢回池家。   池砾的亲生父母,一贫如洗,生父苦涩道:“孩子,我们没什么能给你的,不过你别怕,家里还有一片瓜田,肯定能养活你。”   池砾淡然道:“好。”   于是池砾开始跟着生父在瓜田种瓜。   某天月圆之夜,池砾失眠出去游荡,望着月下瓜田,一身古装的绝色美人。   美人站在他家瓜田里,拿起了一颗瓜。   池砾沉思良久:有人穿着cos服来他家偷瓜?   雍朝风气重文轻武,考中探花却去从军的探花郎谭玉书,一直被母亲大骂不成气、没出息、白养了。   皇帝新纳了个美人,要群臣献礼。   谭玉书小小武职,手里只有边疆缴获的一车羊皮,愁的头秃。   深夜难眠,月下徘徊,突然看见……一片瓜田?   寒冬腊月,怎么会有西瓜?   谭玉书好奇的抱起一颗瓜,正要细看……   “喂,你是不是要偷我的瓜?”   谭玉书:他不是!他没有!   沉默一会,缓缓道:“我有一车羊皮,换瓜可否?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古穿今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砾,谭玉书┃配角:夏轩,周鲲┃其它:将军偷瓜被抓后,被我扣下做老婆。   一句话简介:将军偷瓜被抓后,被我扣下做老婆   立意:资源合理整合,待人需以诚。   作品简评:现代被赶出豪门的假少爷,和古代重文轻武背景下的落魄将军,因为一次奇妙的瓜田相遇,开启了古今交易之旅。假少爷拿着现代科技,去古代种大棚、开印刷厂、帮不孕不育的老皇帝治病,混的风生水起!转头又到现代抽古诗,日赚一亿!不过要说最厉害的,那当然是有一个性格温顺的美人将军做老婆啦~这是一个既有古今交易,也有古今爱情的故事。两个主人公不仅利用古今交易的契机,让各自的生活走向巅峰,两个人的感情,也在合作过程中愈加坚固。傲娇又爱炸毛的猫系攻vs美貌又温驯的将军受,两个既相和又相反的笨蛋情人,在互相靠近的时候爆发出诸多爆笑场面:你又不是猹,为什么偷我的瓜?让人爆笑如雷。 第1章 假少爷与美人将军   炎炎夏日,A市柳树村。   一群老头老太太或是拿着草扇、或是拿着贴着小广告的塑料扇,三三两两的坐在村里小卖部门口的大树下纳凉,路边每走过一个人,就可以给这群老头老太太贡献一段新谈资。   这时,蒸腾的暑气中,一个人迈着规律的步伐走来。老头老太太们满脸探究的循声看过去,等看清后,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巴。   来人身材高挑,周身气息和本地人截然不同,一头天然蜷曲的黑发,凌乱的扫在眼角,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眼底蒙着一圈失眠带来的暗色。本来异常英俊的脸,因这双死水般暗沉的眼眸染上一层郁色,让人倍觉不适。   右臂裸露的袖口处,虬结的幽蓝藤蔓扎下深深的痕迹,绕着手腕,在手背上绽出一枝红蔷薇,右侧的领口亦盛开着赤色蔷薇,蜿蜒的藤蔓顺着颈间一直延伸到颌角。   人群里当即有人不悦的“啧”出声,看这身花里胡哨的纹身,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咬着耳朵互相问:“这是谁家孩子啊?”   池砾旁若无人的走进小卖部,看着空无一人的店内,冷淡道:“老板,买东西。”   正坐在外面纳凉的老板娘这才想起来招待,忙起身进屋,满脸堆笑道:“哎,来啦,要点什么?”   池砾眼皮也没抬,冷淡道:“牙膏、牙刷、拖鞋、毛巾。”说完又将柜台上的一盒口香糖抽出来摆在正中。   “好嘞。”老板娘一边给他拿东西,一边拿眼偷偷打量这个以前从来没在村里见过的人,猜测他的身份。   店里的光线很暗,电视机虽然没什么人看,还是不知疲倦的播放着噪音。池砾沉默的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东西,突然间,他的目光偏过去,望向电视。   电视里正在做着一个访谈,记者微笑着问道:“周先生,这是我们节目第一次与黑石合作,没想到它的负责人如此年轻有为。大家都知道贵公司开发的大型VR网游《刀客》即将上市,诸多财经机构都预测,它将给你带来上亿的市值,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电视里的青年面带微笑,不卑不亢道:“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想大家还可以对我们更有信心些,黑石将引领的是游戏新时代,从《刀客》起,VR游戏将会像手机游戏一样普遍,替代所有传统的游戏行业,而黑石也会站在行业的潮头。”   台下的观众都因为这句豪言壮语鼓掌,记者随后又开口问道:“周先生真是雄心壮志,我们在这里预祝您马到成功。除了这个问题,大家也很关心您的生活。听说您陷入了一桩离奇的风波,养育您多年的农村父母并非您的亲生父母,事实上您本应是本市首富的儿子,请问身份的转变,对您的生活有影响吗?”   周鲲的表情似乎有些惆怅,随后又释然:“过去的一切成就现在的我,不管我是谁的儿子,我只要是我就足够了。”   他豁达的回答,顿时又激起一片掌声。   池砾看着这个与自己互换人生的人,缓缓收回目光,老板娘却瞬间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就在最近,她们村发生一件大事,老池家的孩子和本市首富的孩子抱错了!   发现后“真少爷”被接回豪门,而“假少爷”被送回了池家,想必这个人就是那个假少爷吧!   于是等他走后,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这就是那个白捡便宜,在有钱人家待了二十多年的小子!”   “啧啧,野鸡在凤凰窝里也下不出金蛋,看看同样是在周家养大,人家正经少爷那么年轻就自己搞事业了,动不动就几个亿,再看这个冒牌的,一身纹身,不会是小流氓吧?”   “我孩子和池家原来那孩子当过同学,人家带着一身病,还是考上了A大,我那个儿子……哎,别提了。我说老池家怎么生出这种好苗子,原来人家亲爹是有钱人。”   一群人讨论的越来越激烈,突然插进一个低沉的声音:“我能听见。”   众人一僵,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冒牌货”停下了脚步,转头幽幽的看着他们。沉郁的脸配合右颈的蔷薇纹身显出几分幽森的味道,即便阳光下也带着寒气。   众所周知,当一个人听见别人在背后议论他,装听不见是基本礼貌,池砾这么没礼貌的行为,让这些人一下愣在原地。   就在众人纠结究竟应该是打个哈哈过去算了,还是直接硬顶“就是说你了怎么滴”的时候,池砾已经转身离开。   食指和中指烦躁的搓了搓,在摸向口袋时才想起自己已经决意戒烟了,于是转而将一颗口香糖塞进嘴里。   清凉的触觉把涌上来的烦躁感压下去,他打开手机,按下一个熟悉的号码,接的却是一个意外的人:“周少爷,哦不,池先生?”   池砾眯起眼:“周鲲?夏轩的手机为什么在你那?”   对面笑了笑:“为什么不能在我这,他本来就是我的男朋友。”   “你的男朋友?”池砾缓缓闭上眼又睁开,双眼狠戾的犹如鹰鹫:“你们联合起来耍我?”   “不,我只是取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电话骤然挂断,池砾的目光就算在炙烈的阳光下也犹如寒冰。   属于他的东西?池砾抚摸着手背上凹凸不平的赤红蔷薇,那其下隐藏着永远无法消除的伤疤。所以周鲲所说的属于他的东西,是指的自己这一身的伤痕?还是“亲生父母”数十年如一日的视而不见?还是“亲弟弟”无休无止的轻贱?   而夏轩,他本以为是世上唯一真心对他好的人,甚至没有丝毫怀疑的放他进黑石的核心,结果他居然是为了帮周鲲报复他才接近他!哈,原来这些人一直这么耍弄他!   池砾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失态,眼底仿佛沉了两团炽烈的炭火。周鲲要讨回属于他的东西,那他失去的东西,是不是也该讨回!   ……   寒冬腊月,雍京。   为了防止冷风进来,官衙门户紧闭,却有一着朱红官衣的男子立于廊下,叉手垂目,恭然而立。   门终于开了,从里屋走出一个门吏,扫了一眼下站之人的官服,瞧出是个武官。   在大雍素来是文为尊,武为末,顿时升起几分慢待之心,抬着下巴高声问:“有何贵干?”   男子上前一步,掏出怀里的文书,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怀化将军、青州节度使、镇北军都指挥使谭玉书拜见。因前报文书多有疏失,今日特来再报,还望郎君通传。”   门吏不耐烦的将文书抽过来:“那大人便在此稍候吧。”说完一把将屋门关上。   谭玉书唯唯应诺,退回原地。   紧闭的门扉中,偶尔飘出一些细碎的谈笑,转瞬消散在凛风中。   屋内,度支郎中邓文远正揽袖拨弄炭火。   门吏将文书递过来,见邓文远挥手,便将文书放于桌案,小心的退下。   火终于旺了些,邓文远满意的笑道:“这天是越发冷了,正好闲来无事,不若去福鲜楼叫一屉热腾腾的灌汁汤包。”   “妙极~妙极~”   坐于案边的礼部侍郎封俊彦抚掌大笑,见桌上的文书,顺手翻看,看到落款,小小的咦了一声。   “谭玉书……莫不是赫赫有名的玉面谭郎?”   听见这话,邓文远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说起谭玉书的名字,天下学子无人不知。   建和二十年殿试,数百名学子鱼贯而入,嘉明帝高坐殿上,突然眼前一亮,指名要末尾一少年学子上前问话,此人正是谭玉书。   被点名的谭玉书虽有些许茫然,仍是依礼上殿稽首,起身后,对着嘉明帝盈盈一笑。   这一笑不要紧,嘉明帝当即心花怒放,脱口赞道:“玉面盈秋水,谭郎笑看波,美哉谭郎,合该为我探花哈哈哈!”   于是殿试未毕,状元未出,先点出一个探花来,真可谓科举场上旷古绝今的新鲜事。   此举虽然震惊天下学子,但历届取士,素有“选姿容俊逸之人为探花”的俗例,加之又是陛下金口亲许,亦不失为一桩破格选才的美谈。   于是转而好奇,“美哉谭郎”,究竟美到何种地步?   等千辛万苦见到真人后,莫不惊叹,回去后纷纷写诗著赋,谭郎美名遂越传越远。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一桩美谈,但对邓文远可不是,因为好巧不巧,他与谭玉书同科,且排在第四。   这可真是千古奇冤,邓文远寒窗苦读十八年,只为一朝得中,就差那么一点名列三甲、跨马游街、青史留名,偏偏冒出一个谭玉书。   年仅十七的毛头小子,才无二两,文无三分,靠一张脸风头占尽,你说气人不气!   封俊彦观其神色,自然也知其中关窍,便转而笑道:“可惜这位探花郎原本前途无量,却一门心思往武人堆里钻,在边关风吹雨淋了五年,不知是否还是当年的‘美哉谭郎’~”   听到这邓文远更加不悦,皇帝对这位探花郎的喜爱之情,可谓溢于言表,按照雍朝俗例,即便状元郎入仕,也是从八品小吏开始做起,大部分还会被派遣到外地。   而谭玉书不仅一开始就被留任京师,还在三个月内以各种理由升迁至六品起居舍人,常伴御驾左右,羡煞旁人。   只是不知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建和二十一年春北戎犯边,朝廷派人将兵,谭玉书却死活要随军,皇帝拗不过他,就给个职位让他跟着去了。   也不知他是走运还是不走运,朝廷临时派去的镇北军都指挥使殉职了,然后他就被临时擢拔,统帅边军。   虽然这些年侥幸赚了些军功,晋封为三品怀化将军,比他还要大两个品阶,可一但入了武将行列,那还有什么出息可言,弃文就武,真是笑掉大牙。   呵呵,现在的他恐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五年过去,朝中早已没了他的位置。   许是过了一个时辰,衙署的门终于再次打开,邓文远和封俊彦谈笑风生的相约去用餐。   冷风刺骨,站在外面这么久,全身早已冻透,见人出来,谭玉书快步上前,拦在邓文远面前,恭敬施礼:“邓大人且慢,卑职冒昧求问,大人前次所指之疏漏,卑职已尽数修改,眼见年关将至,不敢再叨扰大人,不知此次可否通过?”   一段话说完,无可避免的带上些许寒冷所致的颤音。   邓文远轻慢的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抽出文书,皱起眉头:“谭大人此书的笔迹莫非是仿的‘韩公体’?”   谭玉书牙齿打颤:“这……不知有何不妥?”   邓文远轻蔑道:“圣上早有言,‘韩公字好锋而无度,为君子所不取尔。’谭将军亦是探花取仕,怎么会犯此等错误?”   谭玉书无言以对,躬身施礼:“卑职久居边关,消息闭塞、孤陋寡闻、不知此事,还请大人赐教,用何体比较妥帖?”   邓文远不耐烦道:“若什么都让我来教,不若直接交来我写,那还要谭大人何用?”   说罢将文书丢在地上,似笑非笑的扬长而去。   封俊彦则在旁边不断转动着眼睛,并未插话。   他的目光落在谭玉书身上,五年未见,这位确实已经不似当年的“美哉谭郎”了。   身材长高了不只一点,曾经丰润的脸颊显露出清澧的线条,脉脉含情的“剪水秋瞳”,亦多了一层沉凝的清幽。   五年的沙场终究留下了痕迹,纵使姿态谦恭,神色温和,周身还是不自觉的透出金戈之气。   封俊彦悄悄打量、暗暗思忖:似乎比之当年,尤胜一筹!   似出云破月、寒梅凌雪,若说当年还有些许邻家少年之态,如今便是匣光乍现、卓然耀目的遗世公子了。   封俊彦眸光微动,对谭玉书温声道:“谭将军,天寒地冻,还是早些回去吧。”   谭玉书留在原地,本有些怔忡,听见他的话,便眉眼含笑,躬身施礼:“谢封大人。”   封俊彦也拱手一笑,再不回头。   待人都走光了,谭玉书弯腰将文书捡起,收到怀里,慢慢踱步出去。 第2章 当他们相聚于瓜田   红的、白的、紫的秋英花爬满小土坡,坡脚是一大片绿油油的瓜田,坡顶一座小小两间房,这就是池砾原本的家。   池砾回到家,池父正神情激动的打着电话,池母则拿着锅铲焦急的站在他身边听音。   “李老板,我们之前不是合作的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   “现在谁不知道,你们家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把首富的孩子偷换了,知道是你家的西瓜,谁还想买。”   “李老板,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什么时候偷换孩子了,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啊!”   “你就不要狡辩了,网上已经爆出来,你之前就经常去周家看孩子,如果不是故意的,你怎么知道亲儿子在哪?”   “我只是个卖瓜的,周老板买我的瓜我就去送啊,怎么能想到有这么巧的事!”   “你以为我会信吗?就算我信,大众能信吗?要不你就把瓜价压一下,要不你就滚蛋,我可不想被你拖累。”说罢挂断电话。   池父胸膛起伏的捏着手机,池母也愁的跺脚:“到底是哪个缺德的造谣咱们为了钱故意把孩子换了,就算咱们家穷,也不会把亲儿子送给别人养啊!现在大家都信了,大大小小的超市都不要咱们的瓜了,这可怎么办啊!”   夫妻俩愁容满面,一转身看见池砾,当即愣在原地,对于这个陌生的亲儿子,夫妻俩都不知道怎么相处,只能结结巴巴道:“不是的,儿子,我们真的没有……”   “我知道。”   池砾的表情很冷淡:“周家所有人都喜欢叫我扫把星,因为我出生时他们的生意刚好破产,既然那时候他们破产了,又哪里来的钱让人图谋。”   “什么,他们那时破产了?”   池母咀嚼着这句话,身子渐渐发抖。   想当年,他们的日子也是可以的,在建筑行业最繁荣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一起去城里给人做外墙保温,因为吃苦耐劳,很快就有了一栋房子和一家门店。   本以为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没想到他们生下的孩子患有先天疾病,为了给孩子治病,他们卖掉了所有家当,负债累累,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大,突然得到消息,孩子和周家抱错了!   周家不仅是本市首富,在全国也声名远播,消息出来后,别人都说他们亲生儿子走运,白白当了这么多年的豪门少爷。   想想养子在自己家受的苦和本来应该拥有的人生,池家夫妻也自觉抬不起头,不敢争辩。   可现在池砾的话让他们的脑海乍起惊雷,如果当年周家破产了,如果他们早就知道那个孩子有病,所以到底是谁故意换的孩子呢?   池母气的发抖:“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我要找他们评理!”   池父拦住池母:“算了,周家是什么样的人,咱们拿什么跟他们斗!”   冷静下来后,池母认清了现实,哽咽道:“那可怎么办,周家现在也没打算放过咱们,没人买咱们的瓜,今年就全赔了!”   池父看着一片瓜田也犯起了愁,但还是强撑道:“原来欠那么多债都挺过来了,没道理日子还越过越回去,我再找找其他商家,这么好的西瓜不信没人要,实在不行就便宜卖了,总归不会烂在地里。”   “最重要的是咱们一家都好好的,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池母泪流满面的抱住池砾,池砾第一次被人这么亲密的抱住,整个人都愣住了。   可这个拥抱是轻柔的,温暖的,所以哪怕身体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抗拒,池砾最终还是没推开她。   原来他也拥有一对可以爱他的父母啊,他不喜欢看见他们哭,该哭的另有其人。   晚上,池砾独自在自己的小屋躺着,怎么也睡不着。   恰逢十五,月光穿透窗子,亮如白昼,池砾干脆睁开眼睛,推门出去。   池家的祖上是一个大地主,土改时被单独发放出来,所以池家与村里的谁家都不挨,很是安静。   池砾脑壳突突跳着,自从前天被一个缠绵多年的噩梦惊醒,他就再没合上过眼,失眠带来的钝感以及身世揭露的复杂心绪,让他暴躁莫名,越安静,越有什么东西张牙舞爪的往外拱。   漫无目地的走进地里,延绵的瓜田在月光下宛若起伏的绿色波浪,却无法激起池砾心中的涟漪,突然间,他的目光一凝。   正当空的圆月洒下一束垂直的光柱,在这清冷的月辉中,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人披着一身只在古装电视剧里见过的银灰披风,如墨的长发瀑布似的垂下来,从池砾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玉石般细腻透亮的侧脸,以及蝶翼般振颤的睫羽。   池砾沉默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当看见那人蹲下身子捧起一个瓜后,终于有了一个猜测——   有人穿着cos服来他家偷瓜?   ……   谭玉书走出官署,早已等候多时的小厮立刻牵着骡车过来,见他家主人冻得唇色青白,神情萧瑟,立刻将暖炉递过来,边捂耳朵边跺脚:“老爷,事办完了吗?这天太冷了,快上车,咱们回吧!”   谭玉书的神思被拉回来,轻笑着“嗯”了一声,旋即又改口道:“路途不远,我想自己走一程,你先回吧。”   小厮顿时不干了:“老爷,你不要说笑了,这大冷天我敢让你走回去,老夫人就能让我走出去,您可是行行好,可怜可怜小的吧!”   “我给你二十文,你随便吃点东西,到时候刚好赶回来,夫人怎么会知道。”   二十文……不仅能来一大碗热腾腾、咕嘟嘟、冒着热气的羊汤面,还能剩下好多私房钱,小厮不由咽了下口水,但还是哼唧道:“老爷,夫人管你管的那么紧,要到月中了,您还有二十文吗?”   “呵~”   见他上钩,谭玉书掏出荷包:“你老爷我再穷,也不可能拿不出二十文吧,你看……”   手心里滴溜溜滚出三个铜板,谭玉书沉默了一会,又抖了一下,还是三个。   ……   “三个的话……”   “老爷,快上车吧!”小厮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   就算是只有七个,让他吃碗面也好啊!为了三个大子儿冒挨板子的风险,不合算!   谭玉书:……   将三个铜板挨个装回去,悻悻的上车,捏着干瘪的荷包陷入沉思:   钱到底是怎么没的呢?   车轮咕噜噜压在青石板路上,人声渐渐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谭玉书被吸引,掀开挡帘。   雍京一向繁华,街边到处是小摊贩的身影,口中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见谭玉书的骡车经过,猜测里面多半是有钱人,纷纷吆喝的更大声了。   见他掀开车帘,一个梳着双丫髻、双颊冻得开裂的小姑娘立刻捧起一把栗子追赶他的车:“大老爷,又香又脆的炒栗子,一大捧只要三文钱!”   三文?这可真是巧了。   算了,反正剩三文和没剩也差不多,谭玉书立刻将手伸出轿子:“给我来三文钱的炒栗子。”把最后的钱也花光了。   就这样,身无分文的谭玉书坐在车里掰栗子,等栗子吃完也到家了。   雍京的房价太贵,以谭玉书的俸禄是买不起的,所幸谭玉书的外祖家还算殷实,于是在近郊置办了一处不错的宅子,除了偏远些,没什么毛病。   一下车,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女声的怒骂,几个小厮扒在门口瑟瑟发抖。   谭玉书抓住其中一个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厮见是他,立刻跳起来:“老爷,你回来啦!”随后又支支吾吾道:“夫人可能……骂那只丑猫呢吧……”   谭玉书:……   看这架势,他总觉得她娘想骂的是他。   战战兢兢的走进去,垂下头叫了一声:“娘。”   宅院里立着一个美妇人,正指着屋顶上的白猫叫骂,白猫躬着身子瞪大眼看着下面,大气也不敢出,见谭玉书进来,呲溜一下钻到房后。   不过一见谭玉书,他娘果然就不想骂猫了,手背往腰一插,吊着嗓子道:“呦~这不是谭将军吗,您老人家回来啦?”   谭玉书保持微笑:“娘,谁惹你生这么大气,天寒地冻的,咱们回屋说吧。”   好说歹说将他娘推进屋里,一路上还有说有笑、母慈子孝的,一进屋,把门一插,谭母立刻柳眉倒竖,怒喝一声:“跪下!”   多年养成的习惯,谭玉书二话不说、当机立断、不假思索,“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他爹灵前。   谭母抱着灵位哭骂,谭玉书唯唯诺诺的听着,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是他大伯的孩子入京为官,婶娘来这坐了一会,然后有些话让他娘不顺气了。   谭玉书劝道:“娘,你莫生气,族中又添一人入仕,是好事啊。”   谭母柳眉一竖,一把戳在他脑门上:“你懂什么,那女人就是来上门炫耀的,当初她炫耀比我生的儿子多,现在又来炫耀他儿子比我儿子出息。笑话,他儿子三十三岁才捞来一个功名,我儿十七就是陛下钦点的探花,何等风光,她拿什么跟我儿子比!”   谭玉书:……   现在是夸他吧,那一会是不是可以不挨骂了?   谁知谭母很快就转移了怒火,指着他鼻子怒骂:“但你这个没出息的,放着好好的路你不走,非走你老子的老路!这年头武官狗都不当,你一个正经文举出来的探花跑去边关当什么将军,这下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越说越伤心,谭母抱着牌位就是嚎啕大哭:“你个死鬼,看见你儿子是怎么气我的了吗呜呜呜!”   谭玉书:……   谭母嚎了一会,见谭玉书跪在那一声不吭,顿觉没意思,站起身来一甩帕子:“算了,跟你说也是白说,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和你那死鬼爹一样,吃饭!”   谭玉书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份的骂是挺过去了。   见他娘已经拿帕子擦起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谭玉书赶忙站起来献殷勤:“娘,你放心,孩儿以后定然悔过,定不让娘你失望。”   “哼。”   “就是娘……你能给我点钱吗?”   谭母:……   “你个小王八蛋!每月俸禄不见你拿回来多少,要钱倒是挺积极,你又把钱花哪了,给我老实交代!”   谭玉书抱头:“娘,这次是真有正事!”   “放屁!你哪次不是正事!”   “三天后,陛下要在长春园为新纳的陆美人庆贺芳诞,如今后宫属陆美人最为受宠,我若是能送一件合心意的礼物讨得娘娘欢心,定能留在京城谋个好差事。”   谭母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刚刚说什么,你想留在京城?”   谭玉书终于从他娘暴风雨般的敲打中脱身,长舒口气:“是的娘,我想留在京都。”   谭母顿时激动起来,搓搓衣角,兴奋的呢喃道:“好!好!好!这倒真是一桩正事!”   欢天喜地的走到里屋,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撬开一条砖缝,挖出一只陶瓮。   解下布封,拎出几吊铜钱,又在瓮底摸了摸,掏出几块大小不一的金锭子。   谭母小心翼翼的的将金子托在帕间,一咬牙:“我这就去金玉轩找最好的金匠,让他打一副镯子钗环之类的,再去铺子上取今年最好的丝绸,到时你拿去。”   谭玉书很感动:“谢谢娘。”   不过又有些犹疑:“就是不知陆美人在宫中见惯了奇珍异宝,是否还将这些金银俗器看在眼里……”   “也是啊……”   想到这谭母顿时气的直戳他脑门:“那你不早说,我也好让我娘家兄弟想想办法,现在还能怎么办!”   惆怅间,谭母突然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个微笑:“玉郎啊,你在边关也是管理十万大军的,就没……嗯~”说罢摆出一个你懂我也懂的手势。   谭玉书沉吟:“娘,还真有。”   “什么?什么?快跟娘说说。”   谭玉书望了下左右,趴在他娘耳边轻轻道:“我当初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车上好的羔子皮,现在正能卖个好价钱。”   谭母:……   “滚。”   嫌弃的起身,果然,他这个儿子是一点都指望不上!   接下来的几天,娘俩都在为礼物的事奔波,可不管送什么,总是差点意思。   宴会前夜,谭玉书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总难入睡。   恰逢十五月圆,月色入户,谭玉书干脆披衣而起,顺着后门走入后院。   四下无声,只余一轮孤月当空,谭玉书孤人对孤月,一时间竟是痴了,伸手似要将月光攥在手中,双眸含笑道:“明月既无伴,何不入我怀?”   话音未落,圆月升空,竟然真的洒下一倾月辉,如烟似雾,谭玉书缓缓瞪大眼睛,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等视线清晰,耳畔响起一串虫鸣蛙叫,脚下则是一望无际的瓜田,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谭玉书:……   瓜?   茫然的眺向远方,甩甩头,莫非是他太过困乏产生了幻觉?   蹲下身子拿起一颗瓜细看,手里的触感真实的不可思议,正在他惊的瞳孔微张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喂,你是不是要偷我的瓜?” 第3章 假少爷能怎么办   “我不是!”   谭玉书一惊,看看自己的动作,真的很引人误会,匆忙起身想要解释。   可等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哪里还有瓜田的影子。   谭玉书愣在原地,幻觉?   然而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在他手中,赫然躺着一颗圆溜溜的绿皮西瓜。   谭玉书:……   完了,这次是真解释不清了,糊里糊涂的做了一个偷瓜贼。   第二天,小厮们在院中套着骡车,大雍文气鼎盛,素来宽仁,不忍践踏人力,所以不时兴人力抬轿,多以牲畜代之。   谭玉书家还养着一匹马,但此马曾随他征战多年,他不忍心让它去做一些苦力粗使,便又养了一匹骡子。   将精料撒进槽里,谭玉书拍了拍黑马硕大的马头:“现在天冷,你先忍耐一下,等回暖便带你兜风。”   毛皮黝黑乌亮的骏马“咴咴”有声,温驯的蹭了蹭他的掌心。   谭母一到院里,就看见他还在摆弄这些没用的玩意,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现在还管那畜生干什么,一天的花费比三个人都多,左右你也不会再去边关了,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拉出去还能卖个好价钱。”   闻听此言,谭玉书立时把马抱在怀里,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谭母一噎,说实话就凭她儿子这相貌,不气人的时候,也是真让人生不起气来。罢了罢了,怎么说他也是个大人了,总要有个喜欢的玩意儿,于是便不再追究,把他叫进屋里。   案几上摆着备好的礼物,谭母紧张的问:“怎么样?”   谭玉书摸了摸摞着的五匹绸缎,触手柔滑,花纹精细,想必是顶级的好料子;另一个大盒子里则是陈了一整套沉甸甸的金饰;而旁边小盒子里的东西则更让谭玉书吃惊,是一对通体赤红、浑无杂质的血玉镯。   “娘,这对玉镯是你的嫁妆吧?”谭玉书惊呼出声。   “喊什么喊。”谭母斥道,有些留恋的用手帕托起玉镯,轻轻擦拭,叹了口气:“东西摆在那里,再珍贵也只是个物件,若是能给你博来一个前程,也是值得。”   逼得母亲动用嫁妆,谭玉书很是羞惭,跪下叩首:“孩儿不孝,有负母望。”   “你知道就好,以后努力上进就是了。”   “可是娘,不用这些,有这个就足够了。”谭玉书独独将那金器盒子捞在怀中。   谭母:……   “当初不是你说什么金银俗器恐不入眼吗!”   谭玉书眨眨眼睛神神秘秘道:“娘先莫急,我现在有一份不俗的礼物。”   “什么东西?”   “此乃不传之秘,等孩儿回来再细细说明。”   “哎?到底是什么啊!”   因着不是正式宫宴,倒不必穿官服,谭玉书身披银色狐裘,整个身子都陷在柔软的毛皮堆里,闭目养神。   突然间,赶骡子的小厮猛然顿住,将他从自己的思绪里打断,拉开轿帘探头:“怎么了?”   “冻死个乞丐,巡城司收尸呢。”   谭玉书的视线探过去,巡城司大概常做这事,套好麻袋直接扔车上,旁边的几个乞丐趁机将死者身上的衣物扒下来,一阵争抢,最后赢得开怀大笑。   收回视线,谭玉书不解的问:“昔年高祖曾令各州府县设善济堂,于寒冬收养无衣者,为何在天子脚下,还有冻骨弃于市呢?”   赶车的小厮顿时笑了:“老爷,你这话也太痴了,这天下的善济堂再多,又哪里有乞丐多。”   “这倒也是。”   谭玉书也被自己逗笑了,退回车内冥想,不再理会。   嘉明帝今年五十五岁,却还是精神矍铄,旁边倚着一妙龄女子,端的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便是最近最受宠的陆美人。   长春园中,地方进献上来的绿梅开花了,红梅、绿梅、白梅交相辉映、相映成趣,嘉明帝早就起了邀群臣赏梅作赋的兴致,正好趁着美人芳诞,一半赏梅,一半庆贺。   嘉明帝一手牵着美人,一边与爱重的宰相论诗,众大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好不快乐,兴味正浓时,目光突然一凝。   一株红梅下,立着一个粉面玉琢的郎君,独立树下,低眉浅笑。周围喧闹,唯他自成一界,仿佛梅精花魂幻形而来。一时间嘉明帝竟是有几分恍惚,分不清究竟花美,还是人更美。   嘉明帝有些惊疑的小声问身边侍奉的太监:“独自站于梅树下的人是谁,为何如此眼熟?”   大太监禄安一看,就知道嘉明帝要问的是谁了,笑着回道:“陛下,是建和二十年您亲点的探花啊,现任镇北军都指挥使,因现下边关太平,特召回师。”   嘉明帝恍然大悟,抚掌大笑:“原来是他啊,寡人当年便担心他长大了不复少年玉貌,如今倒是可以放心了~”   禄安附和着嘉明帝笑着,眸光微动。   殿中序坐,谭玉书正找自己位置时,禄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微笑着施礼,将他牵到一个位置。   禄安可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能被他引路,谭玉书自然受宠若惊,匆忙还礼:“谢掌监。”   禄安但笑不语,躬身退下。   谭玉书跪坐在毡上,总觉得这个位置风水十分好,以至于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明明暗暗的汇聚而来。   谭玉书便垂下眼帘,端正自视,将一干打量隔绝在外。   酒宴正酣,群臣开始纷纷上前贺陆美人芳诞,文气斐然的贺诗,财大气粗的贺礼,惹得陆美人娇笑连连,皇帝也分外开怀。   不过开心之余,嘉明帝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向谭玉书身上飘去,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满座皆乐,谭卿何故一言不发,满腹心事尔?”   这突兀的一问,满座皆静,看着全场目光的聚集,谭玉书终于意识到这句话是对他说的,有些惊慌的直身揖手:“陛下恕罪,微臣失礼。”   嘉明帝素喜美色,谭玉书生的倜傥风流,便忍不住多瞧他几眼。却见他一直眉尖若蹙,神思不属,不禁有些好奇,遂有此问,没想到反而吓到了他。不由的想起昔年他在身边时,便有些胆小怯懦,这么多年倒没什么变化,便笑着宽慰道:“哪有什么罪不罪的,谭卿若有烦恼,大可直说。”   此等宠爱之情溢于言表,众大臣神色各异,而与谭玉书有些龃龉的邓文远脸色更是难看。   谭玉书神色挣扎,终于嗫喏开口:“非是微臣不愿说,只是此事大异,微臣至今亦是魂惊神曳。”   他这么说,嘉明帝更是好奇了:“不管何事,直言无妨。”   谭玉书起身再拜,眉心微蹙,娓娓道来。   “某时,微臣行于路间,路遇一乞丐,对微臣喊着号子:‘君着绮罗暖,我着破衣寒,君登膏梁地,我埋白骨边’。”   “微臣听他此言,不像乞丐,倒像是落魄的读书人,又见他衣衫单薄,于凛风中瑟瑟发抖,便起了怜悯之心,解下狐裘披在他身上。”   “谁料那乞人又伸出双脚,哀求道:‘既已赠衣,何不赠靴?”   “微臣失去衣物,正觉寒冷,听那乞人又索要靴子,便有些不悦,不过见他双足开裂,血肉淋漓,又生出些不忍,便脱下靴子一并赠予他。”   “微臣失了靴子后,更觉刺骨难熬,便匆匆向家里赶去,谁知那乞人却是紧缀于微臣身后,叫到:‘大人既已赠靴,何不再赐小人一餐?”   “微臣因他贪得无厌有些恼怒,便回身怒道:阁下看吾身,何处可食耶?”   “那乞人遂拍手笑道:‘哈哈哈,大人这一腔赤血,倒可食也!’说罢竟对着微臣伸出手来。”   “微臣当时内心惊动,拔刀欲斩——”   嘉明帝听的惊心动魄,忙问:“如何?”   谭玉书重重的喘口气:“却见那乞人竟冲微臣眉心一点,长笑道:‘赤血凝碧玉,长遣赠君王。’”   “微臣猛然起身,冷汗涔涔,等清醒了才发现,哪里有什么行路,哪里又有什么乞人,微臣方才正躺在榻上酣睡也。”   嘉明帝:……   “所以是个梦?”哭笑不得道:“只是一个梦而已,谭卿何必耿耿于怀?”   谭玉书愁容不展,俯身再拜:“若只是个梦,微臣自是不敢拿来惊扰陛下,只是除了梦外,微臣的枕边竟还多了一样东西,陛下请看。”   说罢捧出一个匣子,伏于地上不敢再言。   嘉明帝见此好奇,使了一个眼色,禄安便将匣子呈上,当着所有人面打开,等看清里面的内容,满殿哗然——   里面居然是一颗圆滚滚的西瓜!   嘉明帝瞪大了眼睛:“这寒冬腊月,怎么会有西瓜?”   谭玉书垂首:“微臣也觉此事甚异,踌躇不能决,遂呈送御前。”   嘉明帝震惊,遂问宰相:“宋卿怎么看?”   宰相宋茗当即跪拜:“臣素闻天下平,则圣人出,想是陛下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遂引仙人垂赐,此乃祥瑞之兆。”   众大臣立刻跟着高颂圣德。   听到这番解释,嘉明帝顿时龙颜大悦:“说的好!”   服侍的太监将西瓜切成块,小心点掉籽,盛放在莹润玉盘中,小心的托上来。   嘉明帝举起银筷夹进嘴里,顿时瞪大了眼睛。   殿中炉火燥热,正觉胸闷,吃下这口瞬间清凉舒爽,细密的糖砂缠绵在齿间,口齿生香。   嘉明帝十分高兴,将筷子递到陆美人手里:“爱妃你也尝尝。”陆美人轻启红唇,亦觉甜蜜,娇笑连连。   心情大好的嘉明帝笑道:“想不到天下竟有此等异事,不若以此事为题,众卿各赋诗一首如何?”   底下的官员顿时连连称是,嘉明帝大笑着对谭玉书挥手:“谭卿,便由你来执掌笔墨。”   谭玉书唯唯应诺,众人吟诗,谭玉书便在一旁提笔记录,呈于皇帝面前。   嘉明帝看着呈上来的诗文高兴赞道:“好笔锋!谭卿的笔力比之从前可是大有进益。”   谭玉书温声轻笑:“谢陛下夸赞,微臣虽在边关,亦不敢一日废文。”   嘉明帝大为赞许:“以谭卿之才,留在边关倒是屈才了,左右无战事,不若留在朕身边吧。”   谭玉书提笔作书,微微一笑:“谢陛下器重。”   ……   宴会结束的第二天,就有人登门拜访,谭玉书之前见过的门吏已没了当日的跋扈,结结巴巴的对着谭玉书施大礼:“谭大人见谅,前几日衙中事务堆积,事物繁忙,致大人的文书压后,今日一批下来,小人便马不停蹄的送来府上。”   谭玉书笑容满面的接过文书,看完后从荷包中捏出一块碎银塞到门吏袖中:“有劳相送,请郎君吃酒。”   门吏来之前就知道自己是被长官派来“谢罪”的,早就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没想到谭玉书依然是宽雅谦和,顿时受宠若惊,不由暗忖:这位谭大人的心胸,可比他们家大人宽厚百倍。   他却哪知,谭玉书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两年前,雍国和北戎议和,北戎向雍国称臣,雍国给北戎岁赐。近两年北戎果然守约,再不曾衅边,镇北军便显得可有可无了。   朝廷上一直被冗军问题困扰,财政吃紧,便有意削夺军费。谭玉书身为一方统帅,却根基浅薄,在朝中全无依仗,说不上话,别人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每次削,都可着他统领的青州军来。再加上每年给北戎的岁赐数量巨大,朝堂上多的是人提议用镇北军的军费来填补。   凡此种种,申请军费越来越难,上报的数额到军中时能有三成便谢天谢地,而这次批复下来的足有九成,虽然下放下去还会有“耗损”,但比之往年,已好过太多。   谭玉书微微一笑,他自幼“学文武艺,读圣贤书”,直到今天才明白,这世间道理,既不在刀间,亦不在书中。   雍京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很快“仙人梦献瓜”的传闻就传遍大街小巷。   当事人谭玉书倒是难得清闲,指挥小厮把他带回来的一车羊皮拉回来。   小厮一边干活一边对着他抱怨:“老爷,我今天想施舍乞丐,走遍了大街小巷都没找到一个,这世间也太不公平了,怎么连乞丐都抢不过有钱人。”   谭玉书失笑:“为何要抢乞丐?”   “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个仙人呢,被我找到,岂不就发达了?”   “哈~那你可好好找吧。”   小厮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说起来,老爷您是亲眼见过仙人的,仙人长什么样?我对您忠心耿耿,您下次见的时候能带上我吗?”   “仙人神力,我一介凡人怎么可能记住他老人家的法相,不过你要想见,晚上回去睡着后记得醒着,去我梦里一转,不就见到了。”   “有道理哎,可是老爷,睡着了要怎么醒着?”   “不可多言,要自己悟。”   “哦……”   话虽这么说,等到夜深人静,谭玉书自己却牵着骡车“夜会仙人”。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月余,谭玉书每夜都盯着后院,终于在月圆之夜做最后的试探,那扇“仙门”还会打开吗?   当月亮爬到正中,一束熟悉的月辉撒下来,不多时,周围又出现了那片瓜田。   这一次谭玉书没有犹豫,坚定的迈入了这个陌生的地界。   月亮渐移,身后的通道缓缓关闭,谭玉书按住腰间长刀,镇定心神。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次你还拉着车来偷瓜?”   谭玉书:……   月光下,一个头发细碎蜷曲,面色阴沉的青年正幽幽的看着他,颈间的赤红蔷薇异常打眼。   谭玉书一愣,自觉理亏,上前拱手赔罪:“前次不问自取是在下有失礼数,所以特备一车羊皮作抵。”   池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道:“把左手伸出来。”   谭玉书不知何意,听话的伸出左手。   “右手也伸出来。”   谭玉书便乖乖伸出右手。   “合起来。”   谭玉书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了。   池砾看着他合在一起的手掌,缓缓掏出绳子,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打了个死结。   自从一个月前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高科技偷瓜”又消失了后,池砾便耿耿于怀,每天晚上蹲在这里守株待兔。   现在好了,当场抓获。 第4章 然而没想到的是   看着被捆起来的双手,谭玉书陷入沉默,许久才喏喏开口:“虽说之前是在下所行失当,但事出有因,在下并非不法之徒,郎君不必如此……”   池砾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缓缓下移,最后落在腰间,伸出手将他腰间悬挂的长刀抽出鞘。   修长的刀身在月光下闪着冷岑岑的光晕,屈指一弹,发出一声金属的脆声。   池砾看了看这柄分量十足,少说一米半的长刀,又看了看谭玉书分外无辜的脸,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谭玉书:……   “世道艰辛,遂佩刀聊以自保,并无他意……”   池砾抬起下巴,眼睛缓缓收成一条线:“这种刀叫斩马.刀,刀身长而带弧,刀柄狭长,挥砍时需双手持握,是专门用来对付重装骑兵的刀具。重装骑兵全身覆甲,寻常刀剑难以攻破,唯有马腿处难以完全覆盖,而这种刀势大力沉,可以一刀斩断马腿,你防身带把这样的刀?”   “郎君真是见识广博。”谭玉书立时双眼含笑,一副万分敬佩的样子。   贸然前往一个神秘莫测的地方,谭玉书也是心中紧张,所以顺手带上了自己用的最顺手的一柄刀,想不到引起误解。   不过此时此刻,谭玉书倒是放松下来,这至少说明这个人也是个“凡人”,这里并不真的是什么“仙境”。   只是看这人颈间的花绣,大概不是好相与之人,所以谭玉书尽量表现的无害,温声细语道:“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因缘巧合在军中待过几年,并不是什么恶棍兵痞,郎君不必紧张。”   “是吗?读书人不用服兵役,你为什么会参军?”   “此事说来话长,郎君可不可以先把在下放了,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池砾再次将视线定格在这个意想不到的“客人”身上,当然更多的还是停留在脸上。   那是一张让人无法忽视的脸,浸润在柔软的月光里,更添了一份如梦似幻的神秘感,美的不真实。   作为美人的特权,他说的每句话都很有信服力,让人不自觉相信。哪怕自己手中一米开外的长刀还闪着寒光,这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人畜无害。   然而池砾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一定不知道在现代社会握持这样的冷兵器、“从军”、“书生”意味着什么吧?   时刻观察池砾反应的谭玉书:……   他之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一定有超乎他想象的事发生了吧……   盛夏天短,早上六点多天就已经亮了,池母推开屋门准备去喂猪,等到了院子,不由惊疑出声,招呼谭父出来。   “他爸,快出来看!这是一匹马……骡子?”   池父跟着出去,也是一愣,猪圈旁边正拴着一辆骡车,车上装满了货物。   他这个年纪的人对这种牲畜拉的车当然不陌生,但现在什么年代了,拉货什么的都用卡车,这充满年代感的东西让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家里来人了?”   “不知道啊,我还想问你呢。”   见得不到答案,池母立刻风风火火地进屋,想把这件新鲜事告诉给池砾。   “小砾,快起来,你到院里看看,出大……”   等池母掀开门帘,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池砾正睡在靠墙的位置,头发凌乱,眼睛深深的闭着。而他的手边,跪坐着一个古装打扮的俊美男子,双手被绑在一起,撑着下巴安静的睡着,绳子的另一头正攥在她儿子手里。   “啊——”   池母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这一下炕上的两个人都被惊醒了。   池砾茫然地睁开眼,他常年失眠,难得睡得这样沉,被吵醒后反应有些迟钝。   揉了揉脑袋,看见手里的绳子,记忆瞬间复苏,顺着绳子看向他的“战俘”,顿时满意了,还好,还在。   又看向池母,淡然地叫了一声“妈”。心下却想着,有时间得给他的屋子装扇门。   池父被池母的叫声吸引过来,等看清什么情况后,也不禁瞪大了眼睛:“这是咋回事?”   池砾淡然道:“昨天晚上有人偷瓜,被我抓到了。”   “在下不是……”   谭玉书也从昏沉中醒来,听见这话努力争辩道,不过看着池砾投过来的冷冰冰眼神,又把话吞回去,转而可怜巴巴的看向池父池母。   老天爷,池父和池母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当即动了恻隐之心。   “应该是误会吧,这小伙子一看就不是那种人啊。”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放了吧……”   眼看这狡猾的“战俘”轻而易举的取得了他爸妈的信任,池砾眯起眼,拍拍他的脸颊:“不许装可怜。”   “在下没有……”   谭玉书欲哭无泪,他明明是真的可怜,比如说,腿好麻,站不起来了……   池家的早餐桌上,破天荒的多了一副碗筷,不过也破天荒的,没人动筷。   池父池母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许久池父才语无伦次道:“你是说那个瓜……然后皇帝?然后……”   谭玉书正襟危坐,对着池父池母揖礼:“是的,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谭某当时正愁献给陛下娘娘的贺礼,没想到竟遇到这样一番机遇。不问自取非君子所为,谭某特来还礼,还望见谅。”   不过很显然,池父池母的反应超出了谭玉书的理解范围。   池父一脸无法形容的问:“请问……那个……你是从哪朝哪代来的?”   谭玉书心头一跳,还是按捺住异样回答道:“现下是建和二十五年,在下为大雍人士……”   池父看了一眼池母,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夏商与西周,一统秦两汉……”   越算越迷惑,还好池砾打断了他:“历史上没有这个朝代,他应该来自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一时间在座的四个人,除了池砾都很懵。   池砾却不想解释这个概念,只是难得的勾起一抹微笑。   “或许你很难理解,但就历史发展程度来说,我们之间应该隔着几百年的时间。这个世界与你所认知的世界完全不同,最根本的区别就是,我们这里根本没有皇帝。”   “没有皇帝?”   在来之前谭玉书其实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异事的心理准备,可这一刻他还是发自内心的震惊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谭玉书稍微问了几句,池父便兴高采烈滔滔不绝的给谭玉书讲起了“无产阶级革命”、当今的各种政策。   他讲的很杂,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但足够谭玉书明白当世的基本国情了。   “人民当家作主,权力归于人民……”   谭玉书心神巨震,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在未来居然真的可以实现?   池母在一边看着自家男人红光满面,显然聊嗨了的样子,就知道凭他这个调性,来个人一捧就找不到北,这是卖弄上了。   有些丢脸的踢了踢他的脚:“快吃饭,别说这么多没用的话了。”说罢笑呵呵的将一碗白粥放到谭玉书面前。   谭玉书立时受宠若惊的接过:“多谢老夫人。”随后又温声细语的认真道:“池老爷心系天下,见多识广,每一言都让在下受益匪浅,在晚辈看来,并不是没用的话。”   池父正说一件事到兴头上,被打断难受极了,听到谭玉书的话立刻喜笑颜开:“对对对,我说的都是国家大事,你个女人家家的听不懂。”开心的夹起一筷子拌黄瓜放到谭玉书碗里:“小谭啊,一会有时间我给你好好说说啊。”   “那晚辈就有劳池老爷了。”   “哈哈,好说好说~你也别叫我池老爷,那是封建糟粕,就叫我一声大伯吧~”   池母呕了一口气,翻个白眼不去看那个死鬼。   谭玉书举筷挑起一口白粥,米粒颗颗饱满圆滑,粘稠的连在一起,具是精米,没有一个壳子。试探着入口,香甜滑糯,就连宫中的贡米都稍逊一筹,谭玉书不禁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池母:“不知夫人买的是哪里的米,怎么会如此香甜可口呢?”   池母一听顿时眼前一亮:“是不是特别好吃,这是我试了好几个品种才挑出来的,市面上好多比它贵的米,都没它好吃。”   池父大口往嘴里扒饭:“有区别吗?我咋吃不出来,反正最后都进了肚子,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谭玉书温声笑道:“日常饮食,自然马虎不得,夫人为一家人操劳之心,真是令人感佩。”   池母白了一眼池父,又开心的看向谭玉书。   打第一眼看见谭玉书的那张脸,池母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人,结果人家不仅模样生的漂漂亮亮、乖乖巧巧,一张小嘴也和抹了蜜一样,立时更加喜欢到心里去。   抬手剥好一个鸡蛋放到他碗里,喜上眉梢道:“好吃你就多吃点~也别叫我老夫人了,怪不得劲的。”   “那晚辈能否冒昧称您一声婶娘?”   “好好好!”   一旁的池砾默默地看着饭桌上这一副和和气气的景象,在今天之前,这待遇还是他的。   池父池母刚找回亲儿子,对于这个陌生的儿子一直是小心翼翼各种讨好,餐桌上更是围着他来转。而今天很难得的把他忘在一边,而是围着一个刚见过的人开怀大笑。   不得不说,这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一个从古代穿越来的不明人士,三两下就把他爸妈都攻陷了。   不过这样也好,池砾默默扒饭。他不擅长应付别人的热情,与其天天面对着小心翼翼的笑容,他倒宁愿别人把他放在一边。   然而突然间,一只白皙瘦削的手闯入视线,抬眼,谭玉书正将一个未剥壳的鸡蛋放到他的面前。   “池兄喜欢吃鸡蛋吗?”   “不喜欢。”   “哦。”   谭玉书便不再多说,将鸡蛋收回去,从始至终未多说什么,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只是彬彬有礼的保持在界限外。   池砾目光沉沉的打量了一下身边之人,这个家伙果然是一个很擅长让人产生好感的人,熟练的掌握和任何人的相处尺度,不会轻易让人感到不适。   察觉到探究的目光,谭玉书便转头盈盈一笑,那目光中似乎盛着一汪澄澈的湖泊,轻轻一点,便漾起层层涟漪。   池砾别过眼,在心里冷哼一声:很显然,他还很会利用自己的美貌。 第5章 既然已经加入这个家   理论上来说,家里突然多了一个来自古代的人,是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大事。然而只用一顿饭的功夫,池家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设定。   池砾家的房子是普通的农村用房,没有浴室,便在屋旁建了一圈矮墙,修个排水沟,在里面放了一个自加热的洗澡神器,充当浴室,夏季天热的时候可以用来洗澡。   池砾将谭玉书领过来,拿起花洒,面色冷淡道:“开关在这,可以调节温度。”   谭玉书接过去,学着池砾的样子扭动阀门,看着自动喷出来的水流新奇极了,伸出手碰了碰,烫烫的,顿时想再摸摸。   池砾一把将他的爪子拍下来:“不要开那么大,想烫死吗?”   “哦,多谢池兄提醒。”谭玉书乖乖的缩回手。   池砾偏过头不去看他,继续道:“这个是洗头膏,头发沾湿后抹在头发上,搓完用水冲掉。”   谭玉书看向池砾掌心的一小团乳白脂膏,鼻尖飘过一团无法形容的缠绵香气,不由凑过去嗅嗅。   看着凑过来的雪白鼻尖,池砾一僵,将掌心的液体恶狠狠的冲掉,别过身去皱眉道:“离我远点。”   谭玉书眨了眨眼睛,明显感觉到池砾对他的防备与抗拒,便知趣的退后一步,微笑道:“抱歉,谭某失礼了。”   然而池砾看着他脸上无可挑剔的笑容,心底却更加焦躁,强按着暴躁的性子将各种东西的用途讲一遍,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院里池父池母把谭玉书带来的骡车卸掉,放在一边,然后稀罕的喂着那匹骡子。   他们家没养过这种东西,没有草料。但是自从“池家故意换孩子”的谣言愈演愈烈,他们家的瓜就越来越难卖了,烂掉的瓜便被拿来喂猪,现在正好一起喂骡子。   池父在旁边看着骡子咔嚓咔嚓的啃着瓜,又勾动了心事,唉声叹气道:“这么好的瓜,真是可惜了了。”   叹气容易传染,池母也跟着叹起气:“今天少装点进城吧,反正多了也卖不掉。”随后又忍不住咒骂道:“那些缺德的周家人!”   池父也很气闷,然而却毫无办法,周家是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几辈子也够不到的存在,打落牙也只能往肚里吞,只能嘟囔道:“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怎么咱们这样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事的人家却要遭这个罪,而周家那么缺德,却能大富大贵呢?老天爷什么时候能开开眼,让他们遭报应!”   池砾听到这番话内心没有丝毫波澜,与其指着老天爷报应他们,倒不如自己来。   他走过去对池父池母道:“卖不出去就别卖了,明年不要种瓜了,我养你们。”   池父池母一愣,很快心底涌起巨大的暖流。   他们前半辈子都在为那个生病的孩子奔波,只求孩子平安长大就好,从不敢奢望其他。现在终于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来养你们”,怎么能让他们不感动。   池母当即就抹起了眼泪,池父眼眶也红了:“你有这份心就好,爸身体还好着呢,还能干好些年,到时候给你攒钱娶个媳妇儿。”   池砾:……   他只是画了个饼,还什么都没干呢,至于这样吗?这么好骗,难怪会被周家人耍的团团转。   另一边,谭玉书将头发拆开,缓缓的浸润在水流中。   在家里沐浴时,要劈柴烧水,三四个小厮忙活半天。而在这里,水加进那个奇怪的小桶里,不一会自己就热了,并从这个莲蓬一样的东西里流出来,还可以调节温度,真是简便了不知多少。   好奇的将洗头膏挤在手上,凑到鼻尖,不由露出一丝笑容,真的好香,比之皂角水好闻多了!   按着池砾教的揉在头发上,洗发膏出泡很快,那种感觉前所未有。谭玉书伸出手看着满手的泡泡,轻轻的合掌又分开,感受着掌心柔滑又带着些许斥力的触感,眉眼弯弯,似乎挺有趣的。   谭玉书专心的玩着泡泡,然而池家的院子不算大,池家人交谈的声音轻而易举的飘进了他的耳朵。天地良心,这可真不是他有意窃听!   不过听起来,池家好像得罪了一个很厉害的恶霸,遇到了一些麻烦?   谭玉书眨眨眼睛,若是如此,他承蒙池家人热情款待,自然不应袖手旁观。   谭玉书的意外到来着实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就算家里来了个古代人,日子还是要过的,池父喂完骡子,就准备拉着西瓜继续试试散卖。   若是还不行,就只能降价处理了,那些拒买他瓜的批发商,说白了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只不过他们家种的是“沙瓤瓜”,比之市面上常见的瓜个头小、产量低,靠的就是高价赚钱,降价和赔了也没什么两样。算了,池父心下叹气,要不就向李老板低头,能少赔一点是一点吧。   见他要走,池砾熟练的跳上车,池父见状劝道:“天太热了,你就不要去了。”   池砾只是冷淡道:“我想去看看。”   相处一段时间,池父也知道这孩子性子倔,只能妥协,但还是劝道:“你还年轻,可以找个技术含量高的好工作,不要学我做这些没出息的营生。”   池砾淡然听着,不置可否。   突然间,一道声音插进来:“等一下!”   就见谭玉书捉着头发跑过来:“二位是要出去做事吗?让在下跟着去帮忙吧。”   池父怎么好意思让刚来的客人干活呢,就从车窗探出头来,高声道:“不用了,你在家歇着就行。”   池砾趴在车窗上注视着谭玉书,他厚重的长发散开来,尾端绕在手中,带着清凉的湿气。来时穿的那套厚重冬装自然是不能再穿了,所以就换了一身池砾的衣服。短T恤遮不住颈间深深的骨窝,湿漉漉的黑发侧搭在颈侧,仿佛一只被雨打湿的蝴蝶。   池砾趴在车窗上看了一会,回头对池父说:“让他去吧。”   池父一个头两个大,他又不是去干架,去那么多人干什么,只能推脱道:“车上坐不下那么多人了。”   池砾看了他爸一眼,淡淡道:“那爸你下去吧。”   池父:……?   A大是A市最好的大学,在全国也排得上号。   恰逢没课,宿舍里的老三、老四、老五都嫌天热懒得出去,窝在宿舍里玩。突然间手机响了,老三懒洋洋的按下接听。   “老六啊,怎么了?”   “什么?你买了六个西瓜?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行吧,行吧,我们这就去。”   电话挂断,老四老五凑过来问:“怎么了?”   “老六在校门口买了6个西瓜,让在宿舍的人帮她搬一下。”   “啊?她买那么多西瓜干什么?”   “我也这么问她的,她就说让咱们先过去,算了算了,去看看再说。”   三个人不情不愿的顶着大太阳出门,结果就发现校门口的西瓜车上竟围了一圈人,顿时三脸懵逼,怎么滴,西瓜搞促销了?   然而很快她们就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西瓜车的边缘,正坐着一个一袭轻薄绿衫的古装公子,发间用绿色丝带松松挽个发髻,万千青丝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抬起手腕,袖子顺着手臂滑落一段,露出一截白皙骨感的手腕,双手捧着竹笛放于唇边,一串清脆明快的音符便流淌开来。   此时此刻,三人不约而同的想起古人那句形容美男的经典名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原来世上竟然真的有好看成这样的人啊!   明明盛夏骄阳当空,蒸腾的空气宛若静止,站在一旁看的人却觉得有清风从那人的衣衫袖间拂过,吹的一颗心醉醺醺的。   三人顿时忘了来干什么的了,晕乎乎的凑过去,捂着乱颤的心问道:“这瓜卖吗?”   谭玉书放下笛子,垂眸道:“卖的,四块钱一斤。”清冽的声音宛如流淌的水波   居然连声音也这么好听!几个花痴当即不行了,激动道:“给我来6个!”   谭玉书:……   “瓜果乃易腐之物,这么多,几位姑娘能吃的完吗?”   天啊啊啊!他还叫我姑娘!几个花痴瞬间被这道酥酥麻麻的声线撩的耳根子都软了,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一脸姨母笑道:“没关系,我们宿舍有六个人,她们都能吃!”   谭玉书:……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道:“姑娘这话,听着倒真是耳熟……”   一旁的老六终于窜出来:“没错帅哥,她们就是我那几个特别能吃的舍友!”然后挽住她们其中一个的胳膊,难抑兴奋道:“不用了,今天份的我先买了,你们挑瓜吧~”   当然话中真实的意思是:姐妹们,我够意思吧,特意叫你们来看帅哥!   噫~   其她几人瞬间秒懂,你可真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啊!手挽手“矜持”道:“原来我舍友已经先买了呀,那帅哥你帮我们挑挑,好不好嘛~”   “呃……姑娘恕罪,在下第一次卖瓜,不太会挑~”   “没事~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谭玉书:……   其实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很局促了。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满大街都是穿着半袖短裙的女孩,对于现代人来说是很常见的景象,对于来自古代的谭玉书来说却是大为震撼。   所以谭玉书只能放空眼神,垂眸自视,以免唐突失礼,却不想这里的姑娘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谁能想到他这样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有朝一日也能体会到被“浪荡子”调戏的滋味……   看着谭玉书被“调戏”的双颊泛红,几个女孩顿时更来劲了:你害羞啊,你越害羞我越兴奋嘿嘿。   而这时一道低沉的声线插进来:“付钱。”   几个女孩一抬头,就见另一个带着妖异纹身的大帅哥,正神色阴郁的看着她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左一个古代温润佳公子,右一个现代冰山酷哥,什么时候卖瓜的内卷成这样了!   于是不仅没被池砾冷酷的态度吓退,反而更激动起来。   只不过有内卷的地方总有人受到伤害,A大校门口卖瓜的小贩很多,现在顾客都被那个“卖艺”的抢走了,不由气的肝疼:你卷nm呢! 第6章 卖瓜的成本   没用多长时间,“古装绝世美男在校门口卖瓜”的帖子就在A大论坛上爆火了。一开始大家还抱持着怀疑态度,可随着贴上来的影像越来越多,围观的人顿时被日服了,蜂拥过来看热闹。   等到现场才发现,手机高糊画质根本拍不出本人美貌的千分之一!被美色迷得晕乎乎的颜狗们当时就控制不住开始疯狂掏钱。   宿舍六姐妹就是其中之一,然而等她们把西瓜吭哧吭哧的搬到宿舍,看着整整齐齐的6颗西瓜不禁陷入沉思,好像是吃不完啊,果然长的美的人,说的话也特别有道理。   “没关系,慢慢吃,瓜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坏的,帅哥这种东西可是稀有生物,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嘿嘿~”   同寝的人顿时深表赞同,将西瓜浸在凉水里降温,等人都回来后开始分瓜。   一刀下去还没切透,瓜身就“咔擦”一声裂开一条缝,切瓜的老六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也太脆了吧!”   沿着裂缝将西瓜轻轻一掰,一阵清甜的瓜香飘到鼻尖,瓜皮只有薄薄的一层,顺着裂缝干脆的断开,声音清脆的宛如冰裂。   红艳艳的果肉上面擦着一层细密的糖砂,宛若细碎的冰碴,光看着就透出一丝清凉,看的人格外有食欲。   等切好后,被暑气折磨的众人迫不及待的大口咬下去,等吃到嘴就震惊了,这瓜竟然前所未有的好吃!   以前在校门口买的瓜都水了吧唧的,就尖尖上甜一口,越吃越寡淡,充满了一种催熟的味道,以至于就算夏天也懒得买西瓜消暑了。   而这次买的瓜不仅每口下去都是沁人心脾的甜,唇齿间还摩擦着绵密的糖砂,口舌生香,六个人没几下就把一颗瓜分吃干净了。   “要不再开一个?”   “好!”众人异口同声的赞同。   看着“咔嚓咔嚓”飞速减少的西瓜,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有些尴尬,原本说自己的姐妹能吃只是一句套话,没想到她的姐妹们真的那么能吃啊,没错,能吃的一定是她的小姐妹,而不是她!   长的好看的人,卖的瓜也这么好吃,这究竟是什么原理?   就这样,原本各种角度讨论卖瓜美男的帖子里,突然有好多人夸起了瓜。   “卧槽,原本看脸买的瓜,结果这瓜巨好吃啊!”   “真的假的?我听说那瓜4块钱一斤,比别人家贵两倍,值吗?”   “虽然是贵了点,但真的好吃啊!瓜瓤上还带沙沙呢,超级甜!而且那瓜一个也就一两斤的样子,我们买了6个才花了30来块,开一个女生也能一顿吃完,一点不浪费。”   “卧槽,听到这心动了,买的瓜经常吃不完剩下,第二天就不能吃了,我去试试这家。”   “我证明楼上说的是真的,真的超级好吃!而且我买了一个才6块钱,平时买一个要十五六块呢,这么算起来也不贵啊,还省了呢哈哈哈。”   “哈哈哈,楼上真是算术鬼才,不过人美瓜甜是真的!4块钱还附带美男福利,真值!”   大学生的消息永远是最灵通的,很快“人美瓜甜”这个说法就在A大火爆起来,池砾拉来的一车瓜肉眼可见的减少。   剩最后几个的时候,池砾面无表情道:“我们收摊回家吃饭了。”   慕名而来的学生们顿时抱以极大的失落,不过买不到瓜的话,还可以调戏一下美男,七嘴八舌道:“嗨,帅哥,你明天还来吗?”   谭玉书收笛,无懈可击的微笑道:“有时间就会来。”   人群里的花痴们顿时被他帅气收笛帅的尖叫,纷纷表示一定等他。   等人散去,谭玉书凑到池砾旁边问道:“表哥,今天卖了多少钱?”   池砾算了算:“一共1692块。”   “哇,表哥你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这种瓜在学校旁会卖得好呢?”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刚好够边上的人听见,因为他们一个瓜也没卖出去的瓜贩们本有些气闷,听到这话不由支起耳朵。   池砾淡然道:“学校宿舍没有冰箱,瓜果不好保存,所以有的人看见那么大的瓜就不想买了,买也只买一半,咱们的瓜个头就刚刚好。而且大学生正是有钱有闲,格外会享受生活的时候,只要好吃,他们不会在意贵的那几块钱。”   谭玉书顿时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表哥你真聪明!”   其他瓜贩在旁听着,突然也觉得这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紧接着谭玉书叹口气:“表哥,谁也没想到和你家合作的批发商会突然毁约,不过你别着急,咱们的瓜这么好,肯定不愁卖的。以后我会天天来帮你宣传,我的笛子吹的还不错吧,今天来了好多人,都是冲我来的~”   池砾看了一眼他“很傻很白很甜”的“小表弟”,险些绷不住面皮,这演技真是挥洒自如,没有一丝表演痕迹。   那么他平时所展现出来的样子,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池砾最讨厌真真假假的人,而谭玉书似乎比别人更加令他烦躁,努力挤出一丝“慈祥”的微笑:“那真是辛苦你了。”   旁听的瓜贩们却为此绝倒:尼玛,你还天天来?能给我们一条活路吗?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不过原来他们是瓜农家的孩子吗?难怪看起来这么年轻,有心的立刻围上去:“等等小兄弟,你们家是种瓜的吗?你家有多少亩?”   “二十亩。”   “还挺多的,那你们搞小量批发吗?”   “批,自己去地里装便宜,如果要送货就会贵点。”   “能尝一下你的瓜吗?”   “正好还剩几个,想拿的就拿吧。”   顿时有几个瓜贩凑过来,等尝完瓜,再结合池砾的那番话,顿时知道这瓜为什么能卖那么好了,这瓜还真适合在学校门口卖,哦不对,这么好吃的瓜,在哪卖都不愁卖。不仅如此,还能蹭个热度。   如果他表弟真的像今天一样,天天来表演,那谁干得过啊。哪个正经人能想到有一天他们卖瓜的不仅要拼口感、拼价格,还要拼颜值,拼才艺?   如果都换成一样的瓜,那大家都是一家的,他表弟宣传也是给大家一起宣传。   而且看这两半大小子,卖瓜估计也就图个新鲜,肯定没几天就坚持不下去了,到时候他们打出去名气,自己坐享其成,美滋滋~   于是纷纷向池砾要了池父的联系方式,并表示大表弟常来啊。   谭玉书:……   搞定了一切后,谭玉书坐进车里松了一口气,缓缓意识到,他今天好像扮演了一个类似花魁的角色。   平复一下心情,坐直身子对着池砾笑道:“原以为池兄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卖瓜,原来池兄所谋更远。”   这记不轻不重的马屁拍的还行,池砾没有过多的喜悦,但也没反感,淡淡道:“那么多瓜当然不能全靠自己卖,这些散户虽然聚起来很麻烦,但好过向心怀叵测之人低头。”   随后他偏头看向谭玉书,目光中似乎有些其它意味:“不过你似乎很擅长讨人喜欢,在你们那想必也时时有佳人伴身?”   这话怎么听都有一点不对劲,谭玉书眨眨眼睛“池兄说笑了,今日成果颇丰,似乎与谭某无太大关系,仰仗的全是池兄的筹谋策划,在下只是依策而行。”   “哦,是吗?”   谭玉书微笑,当然是啦,就算你好像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那也是你出的主意啊。   池砾若无其事的把他爸赶下车后,就坐在了主驾驶的位置,让谭玉书坐到副驾驶上。   等汽车上路后,谭玉书对这个会拉货、会自己跑的大家伙自然是十分好奇,顺着车窗看向宽阔平坦的公路,以及快如闪电飞速划过的各式车辆,心下更是惊动,未来世界,竟然如此神奇。   不过虽然这个世界让谭玉书异常震动,但眼下似乎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池兄可否稍待片刻,等在下束发?”   他是沐浴之后直接出来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来不及打理,披头散发的,实在过于失礼。   池砾看着他,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匹练似的倾泻而下,几乎垂至膝间,原本隐隐透出来的刚锐之气也被这柔顺的长发融化,看起来更加温驯。   池砾若有似无的笑道:“不用了,刚刚好。”   将谭玉书拉近一家店里,一进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随着汉服文化越来越火,就出现了许多工作室做古装造型,拍写真视频,这家店就是做这个的。   眼下并不是忙的时间,店里人正百无聊赖的唠着嗑,看到谭玉书那一刻全体震惊了:卧槽!这什么神仙颜值!   造型师激动的站起来:“是要拍写真吗?”   池砾淡定道:“不拍,你们这的汉服卖吗,卖的话给他做一套古装造型。”   造型师顿时很遗憾,多好的广告啊!不过虽然难过,生意还是要做的。   “卖,这位……”谭玉书那一头长发让造型师很迷惑,无法确定这是一位小哥哥,还是一位反串的小姐姐,只能道:“这位客人,来挑一下吧。”   这里的一切都让谭玉书陌生,只能微笑一下,谨慎的跟在池砾身后,池砾便拉着他一起去隔间挑衣服。   造型师在旁边看他们拉在一起的手目瞪口呆,为什么这么自然,这么熟练!想想现在网上非常流行两个男孩子暧昧,莫非他们就是那种专门卖腐的网红?可是不得不承认,两个风格迥异的帅哥牵起手来,那场面真让人脸红心跳!   谭玉书自然不知道造型师在想什么,事实上一袭露脐背心加热裤的女造型师,谭玉书根本不敢拿眼睛看她。   他紧张的任由池砾牵着,挑选衣服。然而影楼的汉服为了视觉效果会格外夸张,看的谭玉书大为震撼,甚至他还看见了一件黑底金龙纹的衣衫,努力保持微笑:“这是龙袍?”   池砾看了一眼:“不是,很普通的样式,你想要这种?”   “不不不!”谭玉书连说了三个不,虽然据说这个世界没有皇帝,但他并不想体验把九族穿在身上的感觉,虚弱道:“还是池兄你选一件吧。”   池砾眯起眼:“你确定?”   “但凭池兄做主。”   “好。”池砾转头对着造型师无比果断道:“最便宜的是哪套?” 第7章 重生的时机   造型师沉默了一会,好吧,这确实是一个挑衣服的好方法。   所以最后选中了一条普通的绿色长衫,说是汉服,大概就是一条白色连衣裙加绿罩衫,料子是普通的涤纶料,要不是在店里绝对卖不到198的天价。   不过谭玉书高约六尺,身材颀长挺拔,又是自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行止坐卧,普通的长衫穿在他身上一瞬间就贵了起来。   造型师看着眼馋的不行,强烈请求他们能拍几张照片留下来打个广告,被果断拒绝了,造型师只能心痛的给谭玉书做起了造型。   池砾看着堆在工作台上的瓶瓶罐罐,又提醒道:“不要化妆,做个发型就好了。”   “好!”   造型师也正有此意,凑近看这张脸,眉如黛,唇如朱,肌肤如玉,根本不需要再添任何一笔。伸出手捧起长发,居然是真的,那丝滑的触感,简直太棒了!   造型师充满干劲的编发,等做好后,笑眯眯问道:“怎么样?”   对面的一整面墙都是镜子,不知由什么方法制成,镜中人影清晰的不可思议,谭玉书摸摸自己的脸,有一种第一次看清自己长什么样的错觉,那感觉很是奇妙,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   造型师编发的手艺很好,不过有些疑问,谭玉书摸向背后垂至腰间的长发:“姑娘是不是忘了一段?”   造型师很惊讶:“你要全束发吗?你这样的长衫,半披发多好看呀,飘飘欲仙~”   谭玉书眨眨眼睛,可是这样一来,束发的目的是什么呢?心下疑问,但没说出口。不为实用,只为求美,总是能从方方面面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富足强大,自在随意。   微笑着起身施礼:“姑娘手艺当真精妙绝伦,有劳姑娘。”   他的容貌本身就生的极美,一袭廉价的古装更是被他穿的圆融如意,一举一动都雅致至极,宛如古画中走出的翩翩佳公子,造型师当即被苏的捂着嘴不敢呼吸。   池砾在一旁腹诽: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没想到见一个撩一个……   直接交了钱将人拎出来,一席古装的谭玉书站在街上就更显眼了,回头率无数,居然还有那SB看的入神撞灯杆上了。   池砾:……   一旁的谭玉书总觉得池砾的心情不是很好,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池兄,接下来如何?”   池砾看着他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寻思要不要带个面纱什么的,不过暂且忍耐住了,毕竟他本来就是想利用这张脸的,现在这样按理说正合他意。   于是硬邦邦道:“有没有什么才艺?”   “才艺?”   “你们古人不是都要学什么琴棋书画吗?”   “这个啊……”谭玉书沉吟片刻:“书画稍精,棋艺次之,琴艺又次之。”   池砾想了想,次之就次之吧,反正有他这张脸,谁还在乎别的,于是走进了旁边的古乐店,准备买一架古琴装样子,弹出声就行了。   结果最便宜的一架也要5000多,池砾回头:“还有没有别的?”   “音律吗?琵琶也略通一二。”   池砾问了问,比古琴还贵,无语道:“你就没有点便宜的爱好吗?”   谭玉书的眸光闪烁,有点开心:“既是如此,烦请池兄将在下的刀还回来,我为池兄作刀舞?”   “想都别想。”   真是好果断……   讨刀失败的谭玉书有点沮丧,只能继续道:“笛箫之类,也略会些皮毛。”   池砾问了一下,很好,这个有便宜的。不过池砾想了想,拉着谭玉书走出去,街边的小贩摊上正插着一桶笛子,一问10块钱一只,嗯,不错,无比大方道:“随便挑一只吧。”   谭玉书失笑,池兄还真是一个率性而为的妙人。   从中挑出最合眼缘的一只,卖相还不错,笛孔与以往所见略有不同,谭玉书便放在唇边试了一下音阶,等熟悉后,奏起一支婉转的家乡小调。   卖笛子的小贩顿时连连称赞,真正会笛子的大多不会在他这买,买的都是一些门外汉,看便宜就随手买一只,今天居然遇见一个高手!因为谭玉书的示范,路边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起来很心动,小贩别提多高兴了。   听着悠扬娴熟的小调,池砾陷入沉思,古人所说的“会些皮毛”到底有多大可调空间?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不在曲子上,而是更多的落在握笛子的那双手上。   ……   总而言之,利用“男色”卖瓜的主意全部出自池砾,结果还被他倒打一耙,仿佛自己是个行为不检的浪荡子,着实可恼。涉及名誉,谭玉书没有丝毫闪躲,理直气壮的看回去,意欲辩上一辩。   池砾不高兴的捏了捏他的脸:“不许顶嘴。”   这一下给谭玉书整不会了,摸了摸脸颊,有些疑惑的问:“池兄……?”   池砾却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时间还早,再回家拉一趟,换个学校卖。”   谭玉书果然成功被他转移话题,有些好奇的问:“学校便是读书的地方吗?竟然有如此多的学子,还有半数为女子?”   “九年义务教育,凡满六周岁的孩子不管男女都要去上,免学杂费,不去违法。这里是大学不在义务教育之列,需要考试,不过蛮好考的,大部分也都会上。”   “竟是如此?”听到这番话,谭玉书心中的震惊无法形容,感慨道:“谭某有生以来,从未闻此盛世。”   “呵。”池砾用余光扫了一眼谭玉书:“那现在你还想回去吗?”   谭玉书用手背蹭蹭脸颊,轻笑道:“池兄说笑了,他乡千般好,故土怎可离?”。   池砾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手很漂亮,五指如它的主人般清瘦修长,宛如一根根白玉琢成。   但在凸起的指节处,却缀满了丑陋的冻疮,严重的地方甚至翻出猩红的皮肉,皮肤越白,便显得伤口越狰狞。   谭玉书在边关待了五年,边境苦寒,虽然因为他的身份多受优待,但双手总难时时防护,便生了一手冻疮,年年冬天复发。虽然看着厉害,倒也不是特别痛,只是天气突然变热,新肉往外拱,痒的不行。不能抓挠,就只能拿脸颊蹭蹭。   池砾收回视线,专心的开起了他的车。   ……   环境优美的咖啡馆,弥漫着低沉的大提琴音,“吧嗒”,手中的钢笔滑落,咕噜噜的滚远。   “怎么了,小轩?”   夏轩的视线缓缓清晰,他抬起头,周围的环境不再是那个阴暗狭小的出租屋,宽敞明亮,呼吸间都是绿植的清香。   他的对面,正坐着他这辈子最恨的周鲲,不过现在的他干干净净,温温柔柔,眼睛里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完全不复记忆里那副可憎的样子。   伸出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养尊处优,白白嫩嫩的手,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重生了!   意识到这点,夏轩被巨大的幸福感击晕了。   想当年他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可就是因为爱错了人,他的一切都毁了!   当年他家和周家是关系很好的合作伙伴,他喜欢男人的消息爆出来后,周家就提出愿意出一个儿子联姻,那个人就是还是周家长子的池砾。   可那时他爱的是周鲲这个虽然家境贫寒,但自强不息,温柔体贴,和身边那些二世祖完全不一样的同学,所以对于父母安排的周家大少十分反感。   当知道周鲲和池砾是互换的后,为了和周鲲在一起,他立刻帮周鲲找回“真少爷”的身份,而因为相信了“池家为了让自己孩子过的好,故意换孩子”这个说法,为了给池砾这个冒牌货一个教训,假意和他在一起,骗取了他自己建立的产业“黑石”。   但他们都低估了池砾的能力和可怕的报复欲,池砾最终成为一个富可敌国的超级大佬,周家和夏家都因为他的报复倾家荡产。   而他爱的周鲲,和他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家世罢了,在周家和夏家都破产后,他的丑陋嘴脸展露无遗。   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文件,这是一份黑石的股权转移协议,他那时爱周鲲爱的眼盲,将股权弄来后,便大方的送给了周鲲,而现在他幸运的回到了还没签字的时候。   夏轩抬头问周鲲:“你在你养父母家过的怎么样?”   周鲲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很快微笑道:“穷人家的孩子难免遇到一些困难,不过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想往前走,和你一起。”   他脸上都是阳光的味道,说的话也是积极乐观毫无埋怨,任谁听到都会觉得他懂事,自然而然的怜悯他被抢走人生受到的磨难。   可重生后的夏轩知道,周鲲从小就有病,是周家不想要这个拖累,自己丢掉的,反而是池家为了给他治病倾家荡产。池家是穷,可那到底是因为谁?   然而在话间他只标榜自己,对于他养父母卖房、卖车、欠债给他治病这件事只字未提,但凡他说一句,别人也不会如此污蔑他养父母。   夏轩意兴阑珊的起身:“我有些累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说吧。”   周鲲看着还未签字的合同有些焦急,夏轩之前还浓情蜜意的要将黑石的股权转给他,现在是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看着周鲲眼中闪过的算计,夏轩冷笑,感谢上苍让他重生,这次他再不会被这个人渣算计了!   不过既然他已经在和周鲲签协议了,也就是说欺骗池砾的事他已经做过了?   完蛋了!得罪了这个未来大佬,这下真的要死了!   不过重生前在一个访谈中得知,他是池砾唯一爱过的人,而池砾身边一直没有其他人,是不是说明心里还有他?   想到这夏轩振作起来,现在的他只做了一件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他要立刻去对池砾献殷勤,提前抱住这棵大腿,拯救家族的命运!   脑海里疯狂搜刮前世的记忆,突然想到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时候,池砾的亲生母亲因为一些纠纷,与小流氓撕扯,磕坏了脑袋,终身瘫痪,这件事曾经被当作一则笑话在一群二世祖里流传过。   夏轩看到了机会,这个时候一定是池砾最脆弱的时候,他要趁此机会陪在他身边,重新撬开他的心防! 第8章 天有不测风云   池砾和谭玉书利用下午的时间又去了趟别的高校,毫无疑问的又卖空了一车瓜。不仅如此,池父还收到了许多要批发的电话,顿时目瞪口呆,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能干吗?   池母高兴的迎出来:“累不累啊,快进来吃饭吧!”   因为有谭玉书这个客人在,池母去称了10斤排骨,做了一大锅排骨炖豆角。他们没回来的时候便闷在锅里,现在正是酥烂的时候,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肉香。   池砾用院子里浇花的皮管洗了洗手,又教谭玉书怎么用,一天下来,谭玉书已经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见怪不怪了,认真的听着。   到了饭桌上,池母一会给池砾夹肉,一会给谭玉书夹肉,很快就把最好的都夹给他俩,在碗里堆起一座小山。   池砾:……   哪怕这么多天,这种过剩的热情也让他感到不适,沉声道:“我可以自己来。”   池母没察觉到他是抗拒,还是热情的挑好肉继续夹:“没事,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得多吃点!”   池砾捏住筷子,又开始感到烦躁,谭玉书站起来对着池母施礼:“婶娘且住,与二位长辈同席便是晚辈的荣幸,怎敢再劳烦婶娘,如此下去,谭某真要无地自容,食不下咽了。”   “快坐下!”池母终于停了下来,很稀奇的看看池父又看看他:“你们古人可真是规矩大。”   池父在一旁插嘴:“人家那是讲礼仪,是吧?”   说罢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问起谭玉书那里的风俗,谭玉书一一作答,一时间又没人注意池砾了。   池砾终于可以一个人清净的扒饭,看着谈笑自若的谭玉书,有一瞬间觉得,身边带着一个自然吸引所有人眼球的发光体也并不全是坏事,至少现在可以在他的光辉下获得片刻宁静。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天南地北的聊着,聊开后池父就打开了话匣子,忘了谭玉书是个外人,直接抱怨道:“今天李老板打电话找我,他的狐狸尾巴是彻底露出来了,你知道他想干什么吗?”   池母:“干什么?”   “他想让他小舅子承包咱家地,还说什么高价,一亩1000。”   池母也火了:“他做什么梦呢!”   池家有二十亩瓜田,之所以有这么多,是因为这是一片沙地,基本上种不出什么庄稼,为了补偿所以多给了这么多亩。   但就是多给,种出的粮食还是赶不上人家多,所以早年间池父池母才去城里打拼。   然而这些年行情不一样了,生产技术不断升级,粮食产能过剩,再不像过去那么金贵,反而是瓜果蔬菜的行情越来越好。   这沙田不适合种粮食,可适合种西瓜,因为西瓜就是一个土壤越肥沃,口感越水,越贫瘠越甜的奇怪品种。沙田长出的瓜个头小,产量低,但架不住好吃啊。那些本地好地长出来的瓜,或者从外地运来催熟的瓜,哪能比的上池家从沙地里新鲜长出的瓜好吃,所以卖的贵些也供不应求。于是原来人人嫌弃的一块地,突然成了风水宝地。   “这块地年头好的时候,一年能赚二十来万呢,他想用2万承包,做梦呢!等过了这段风头,怎么也能找到别的合作商,绝不会被姓李的辖制住的!。”   池砾虽然没插话,但耳朵时时听着。虽然肯定不能便宜那个姓李的,但他父母年纪都大了,侍弄这么大瓜田也是劳心劳力,以后最好不要做了。空口白牙让他们放弃肯定没用,是时候把自己的事业捡起来了。   正默默想着,身边传来微妙的响动,转头一看,谭玉书正将吃过的骨头往他那推了推。   池砾:……   凶巴巴的看过去,谭玉书停下动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僵持一会,等池砾不看了,谭玉书又偷偷将一块骨头放在他那,几次下去,渐渐有恃无恐起来,池砾看过去,还微笑着对他忽闪眼睛。   池砾的心仿佛被蝴蝶的翅膀扇了一下,咬住筷子,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是想干什么!   池父池母自顾自聊起来,谭玉书终于有时间欣赏美味,夹起一块小排,浓稠的汤汁将白米饭打成油光光的褐色,轻轻一咬,整块肉连着筋从骨头上脱下来。   在谭玉书他们那,猪肉一直是下乘肉食。可这里不知用了什么调料,竟把原本肥腻的猪肉烹成世间美味,比他吃过的所有肉都好吃!   一不小心吃太多了,有点尴尬,于是谭玉书偷偷将骨头往池砾旁边挪了挪,营造出不是他一个人吃的假象,一抬头,池砾正幽幽的看着他。   谭玉书也看着他,他刚刚帮池兄挡了一次尴尬,现在池兄帮他当一次,很合理吧,于是眨眨眼睛,有恃无恐起来,正大光明的偷运。   等晚餐结束,池母欣慰的对池砾说:“小砾,今天胃口很好啊,这样才对嘛,你以前吃的太少了。”   池砾:……   实在懒得辩解,将一盒药膏递给池母:“这个给他。”   池母一看,是专治冻疮的药膏,顿时一拍脑门:“当初我看见那孩子的手也想买来着,结果转头给忘了,还是小砾你细心。你说也是,他们古人环境那么恶劣吗?一双手怎么祸害成那样……”   见池母又开始滔滔不绝,池砾打断他:“别说是我给的。”   “哎?为什么?”   “反正别说。”   池母满腹狐疑,但又问不出什么,只能奇怪的将药膏塞到谭玉书手中:“这个是治冻疮的,你没事的时候擦一下,好的快。”   谭玉书立时受宠若惊:“谢婶娘。”   “没事没事,你别总这么客气。”   谭玉书收下药膏,这个药膏看起来分外眼熟。白天在外的时候,池兄买了一堆东西,他虽然不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做什么的,但他记忆很好,还记得池砾碰过这个小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这东西是给他的,为什么池兄不直接给他,还要转一手呢?   真是令人费解……   一夜无梦。   清晨,池砾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见谭玉书正躺在他对面,呼吸有些深重。   池砾腾的起身,深吸几口气,为什么靠的这么近!明明昨天还不是呢!   回过头,生气的戳了戳谭玉书的脸颊。   谭玉书费力的睁开眼皮,眨了眨眼睛,又合上了。   池砾见他无动于衷,更生气了,又使劲捏了捏他的脸颊,触手却有点烫。池砾皱眉,将手背搭在他的额头上,烫的不可思议。   池砾缓缓回忆起来:谭玉书刚来的时候,穿了一身厚重的冬装,手上还生着冻疮,说明他们那很冷。然后被他抓住后,就穿着那件厚厚的衣服窝了一宿,现在是夏季,保管出一身汗。然后早上又在室外洗了一个澡,虽然夏季天热得快,早上还是有点凉的。紧接着就和他去卖瓜,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了一整天。   呃……一般人是扛不住哈……   池砾心下烦躁,所以不舒服的话,他昨天为什么不说呢?   不过现下抱怨已经没用了,谭玉书已经烧的迷迷糊糊了,池砾捞起他,将他背在背上,通知了池父池母一声:“他发烧了,我送他去医院。”   短短的一天,池父池母已经把谭玉书当成一家人了,忙道:“那你去吧,今天你爸自己去卖瓜就行,我在家看着。”   “嗯。”   等谭玉书醒来,入目的就是一片白,池砾正撑着下巴幽幽的看着他。   “池兄……”   谭玉书撑着手想起来,却被池砾一把按住,凶巴巴道:“别动,跑针了怎么办。”   谭玉书有些茫然,等意识回归,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头上方悬着一个透明的水瓶,一条透明的管垂下来,最后缠在他的手背上。   抬起手细看,隐约看到一只尖锐的针扎在血管里。他惊骇莫名的时候,就看见旁边的护士正在给另一个人扎针,因为那人肥胖,几次都没找到血管,护士便连扎了好几针,刚好够谭玉书看清全程。   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背,所以他的血管里也扎着这玩意吗?   池砾看他乱动,又一把按住他的手:“都说了别动了。”   谭玉书看着滴管里往下滴的液体,总有一种莫名的压力,惶恐的问:“池兄,这是什么?”   没待他回答,终于扎成功的护士顺道接过话去:“你烧的太厉害了,得挂水。既然你现在醒了,麻烦去外面的输液椅吧,现在床位太紧张,给更需要的人让个地。”   随后想到什么,护士噗嗤一声就笑了:“不过你这个朋友可真好玩,让他看着你别跑针,他还真就一动不动的在这看着!哈哈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认真的陪床,那些老婆生孩子还在玩手机的男生真得学着点哈哈哈~”   池砾:……   多嘴!   谭玉书虽然还有点惊魂未定,但看周围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认知可能又出现了偏差,所以跟着笑笑,道了声谢:“多谢池兄。”   点滴输的很快,见效也快,谭玉书很快就精神了。但拔针的时候,看着从皮肤里抽出来,喷射出一弧水柱的针头,谭玉书觉得自己受到了二次伤害。   所以直到走出医院门口,谭玉书还紧紧按着那块纱布。   池砾看不下去了:“你至于吗?难道你们那没有针灸吗?不也是刺进肉里吗?”   谭玉书抬眸,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池兄,你为什么认为针灸我就不怕呢?”   池砾:……   那一瞬间,他居然无法反驳。 第9章 池小砾骡车拾珠   池砾和谭玉书两个人沉默着对视好久,最终还是池砾败下阵来,面无表情道:“上车。”   谭玉书看了一眼池砾所说的车,一头骡子拉着板车拴在路边,这不就是他带来的骡车吗?   没错,就是,池砾淡定的拿起鞭子。   最开始是他爸开车把谭玉书拉来镇医院的,但他爸一会得走,不就没有代步工具了吗?于是池砾聪明的把谭玉书带来的骡车开来了,还挺有意思。   一路上get到赶车乐趣的池砾兴致勃勃的挥舞着鞭子,谭玉书盘坐在车上看着他拙劣的驭车技巧,暗自庆幸:还好他家骡子性格温驯。   池砾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把谭玉书带来的羊皮垫在身下,又在车上铺了厚厚一层,坐着还蛮舒服的,就是回头率太高了。   谭玉书病怏怏的出来,自然来不及束发,漆黑的长发逶迤在纯白的羊皮上,犹如水墨画般黑白分明,氤氲柔和,路上的行人几乎一眼就陷进去。   而池砾面容冷峻,鞭子挥舞间,露出手背上的赤红蔷薇,与颈边的蔷薇一起沾染着冷意,当视线移到他身上,便像骤然进入冰窖,原本从谭玉书身上获得的几丝旖旎神思,顷刻间荡然无存。   这一柔和一冷冽的组合,悠闲赶着骡车的样子,真可谓是人间奇景。   谭玉书虽然对这个世界的“车”很感兴趣,但它们跑的真是太快了,眼前的一切都如流星般飞逝而过,难以挽系。   现在驾着骡车慢悠悠走着,倒得了许多怡然之趣。   城市还没蔓延过来的小镇,还不是处处钢铁怪兽、光怪陆离的样子,路边田里长着不算高的玉米青苗,水泥混凝土桥下是蜿蜒的水流,这些熟悉的景象,终于勾起谭玉书的熟悉感,来到这个世界一直紧绷的精神,彻底放松下来。   谭玉书愉悦的欣赏着沿途的田园风光,突然视线一凝,揪住池砾的衣角:“池兄——”   池砾被他拉的一顿,叫停车:“怎么了?”   谭玉书指着路边惊讶道:“这路上怎么有明珠弃于市?”   ?   什么明珠?   池砾跳下车,顺着谭玉书的指引看,然后把脸板成一条线:“这是玻璃球,附近是酒厂,经常扔没用的玻璃球出来。”   谭玉书将头发拢在手中,蹲下身去,看着一颗颗干净剔透的玻璃珠子,不敢置信道:“照池兄的意思,这些都是废品?”   “对,走吧。”   谭玉书却没动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那我可以捡吗?”   池砾:……   板着脸背过身去:“你捡,我不捡!”   骡车又悠闲的上路了,只不过这次谭玉书面前的羊皮上,洒了一大捧玻璃珠子,翠绿剔透的玻璃球陷在羊毛间隙还挺好看的,谭玉书伸出手拨弄着珠子。   他拨弄珠子的细微声音无比清晰的传入池砾耳中,池砾摩挲一下手指,在心中冷哼道:哼,没出息。   镇医院离池砾家不算远,很快就到了,池母正在院里忙活,看见他们回来关切的问道:“没什么事吧?”   谭玉书下车施礼:“让婶娘担心了,并无大碍。”   池母见他虽然行动无碍,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便嘱咐道:“快进屋吧,好好休息休息,我去地里给你摘颗瓜,补充点维生素。”   “不敢劳烦……”   池母却已然走远,池砾在旁边抱着臂敦促道:“还站在这干什么,你最好快点好起来,我可不会一直照顾你。”   谭玉书温柔一笑:“多谢池兄。”   说罢也不再逞强,回屋枕着手臂趴下,将脸埋在臂弯里。   发烧的后遗症还在,脊骨阵阵发冷,提不起什么力气,谭玉书只想尽快睡着,撑过这场虚弱感。   不过他的愿望落空了,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声,谭玉书抬头:是池母!   池母说去就去,到田里摘瓜,正挑着呢,突然间窜进来许多白猪。   别看猪这种东西是家养牲畜,但它性子凶着呢,一到地里就开始啃瓜,还有一只冲着池母就窜过来,吓的池母尖叫起来,随手摘起一个瓜向猪脑袋上砸去,才把它吓跑。   惊魂未定间,路边站着一个人拿着一根树枝哈哈笑着,池母一看,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混子,顿时勃然大怒:“你个烂#*&,要干什么!”   那人被骂了却没事人一样,打着酒嗝笑嘻嘻道:“哎呀老嫂子,你这几声把我骨头都骂酥了,我在这放猪,顺道看看你~”   看着跑到地里祸害的猪,池母眼睛都气红了:“你给我滚!”   那混子却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李老板是存心看上池家那块地了,正好前段日子“真假少爷”的事爆出来,周家明里暗里的整池家,他便借机向池家施压,没想到池父真就死扛。   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让池家缓过劲来,他那小舅子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让池家的瓜不仅卖不出去,连地都种不成。   朱老三是镇上有名的流氓,四十多岁的老光棍,每天灌几斤酒,对着每个打他面前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胡咧咧,趁着人不备就偷点东西,进派出所和回家一样。   他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别人拿他一点办法没有,久而久之只能躲着他。   李老板的小舅子就想出这么一个损招,雇朱老三去池家搅和。   池母又气又怕,但想着家里有两个成年男人在,顿时有了主心骨,狠狠瞪了他一眼,跑回去找池砾商量对策。   早在听见池母的叫声时,池砾和谭玉书就冲了出来,池家的房子地势较高,刚好把所有情形一览无遗。   池母焦急的跑回来:“儿子,这怎么办啊!”   池砾脸色阴沉:“报警。”   池母跺脚:“他那种滚刀烂肉根本不怕!”   光天化日,竟然有如此泼皮无赖欺压农户,谭玉书当即转头道:“池兄,可否把在下的刀还来?”   池砾果断回绝:“想都别想。”   “现在情况特殊……”   “杀人犯法。”   “只是吓唬吓唬他……”   “携带管制刀具也犯法。”   ……   再次讨刀失败的谭玉书有点沮丧,只能回屋进厨房拿起一把菜刀。   池母看着顿时惊叫起来:“可不敢拿这种东西啊,闹出人命你这辈子就毁了!”   谭玉书提起刀微笑:“婶娘放心,谭某自有分寸。”   朱老三赶着猪尽情在池家的地里踩踏,无比得意,却见池家那边有人走出来。   为首的人一袭轻薄绿衫,长发直垂至膝间,一张小脸比他见过的所有小娘们儿都好看。   那只白嫩的手里,却握着一只长杆,杆头被修成尖刺的模样。   朱老三选这个时候上门,就是赌池家父子都不在,池母一个女人好欺负,万万没想到走出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他心里是有点发怵的,他不怕警察,可也怕疼,挨一顿打总不是好享受的。   于是“哐当”往地上一躺,耍起了无赖:“哎?你们要干什么?杀人啦!杀人啦!”   池母气的直咬牙,谭玉书倒很是淡定,抱住长矛施礼:“这位壮士,这里是在下的瓜田,你放猪踩踏,似乎于理不合。”   朱老三本来有些怕,结果看谭玉书这幅文文弱弱讲道理的样子,顿时来劲了,嬉皮笑脸道:“猪腿长在它自己身上,我有什么办法,你有本事让它们听你话啊~”   谭玉书将长矛倒提在手中,抬眸微笑道:“阁下这话就是说一切全由在下自主?”   朱老三躺在地上嬉皮笑脸:“怎么的,你个小白脸拿根棍子就想吓唬我?来来来,打啊,冲着脑袋打,到时候我就往医院一躺,看你们伺候我。”   谭玉书并没有被他的叫嚣激怒,反而微笑着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敢问阁下的猪怎么卖?”   “你问这个干什么?”   谭玉书微笑道:“因为在下对你的猪,可能会有点得罪。”   话音未落,手起如闪电,手中长矛突然飞掷而出,追着在田地里肆意踩踏的猪而去。那猪正啃着西瓜,却被飞来的长矛倏然贯穿颈项,庞大的身子跟着被贯穿在矛杆上,夺地三尺。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现场一瞬间寂静无声。   少顷,被钉在地上的猪终于知道痛了,声嘶力竭的叫起来,不过没一会,就彻底没气了。   猪群感受到危险,顿时嘶吼着往回逃窜,窜起的灰尘溅了朱老三一脸,他却一动不敢动。   偏头看向钉在长矛上的白猪,成股的血顺着矛杆淌下,朱老三的眼睛似乎撑裂了。   谭玉书慢慢在他的视线中踱步过去,拽住他衣领将他拎起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朱老三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的体型,可被拎起来的架势,和一只待宰的小鸡崽也没什么两样。   他撑圆眼睛与谭玉书对视,谭玉书的眼神异常平静,他甚至察觉不出在那双澄澈黝黑的双眸里,自己和那头猪到底有什么区别。   朱老三脑海中的某根弦绷断了,嗷嗷惨叫着要挣脱谭玉书的钳制,身下不受控制的淋漓起来。   谭玉书只能放开他,躲这些秽物远些。   掸掸被扯皱的衣袖,微笑道:“阁下的猪,我赔。我的瓜,也请阁下赔偿。” 第10章 耍完帅就没电了   谭玉书风度翩翩,面容温和,朱老三却仿佛见了鬼一般,嚎叫着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很快现场就剩下三人,池母被惊得嘴巴都合不拢,那支木矛没柄一半,与猪身一起钉在地上的场面实在过于恐怖。   池砾目光落在谭玉书如竹子般修长锋利的身形上,心里出现一个声音: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不过没一会,谭玉书的身形就晃了晃,池砾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掷矛之术本是寻常,若是平时,谭玉书可以一矛将疾驰的烈马贯到地上,但现下他正在病中,强提一口气抛出木矛,浑身力气都已透支,眼前阵阵发黑,弯着腰干呕起来。   池母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看着直冒冷汗的谭玉书:“怎么了?没事吧?”   “无碍……”   池砾架起谭玉书的胳膊,将他拖回屋里,皱眉道:“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不必!”谭玉书果断的拒绝了。   随后伸出手看看自己的手背,当初输液留在手上的那块纱布还贴在手上。刚刚使力的时候青筋暴突,总感觉其下有血从针眼里渗出来,所以紧张的问:“池兄,伤口是不是又流血了?”   池砾:……   就那么一个针眼,用介意到现在吗?   将那只手擒在手中,把那块坚强的纱布强行撕掉,摊到他面前让他看清楚,早八百年就愈合了。   然而谭玉书看起来更可怜了:“啊,都青了。”   池砾:……   十分无语的走到外屋,热了一壶水倒在盆里,将毛巾浸里面,然后敷到那片“可怕的伤口”上,滚烫的毛巾把谭玉书烫的直抽抽。   好在毛巾散热快,不一会就习惯了,等掀开毛巾,青淤消退了大半,池砾又拿给谭玉书看,看他还怎么说,然而谭玉书已经睡着了。   池砾捧着凉掉的毛巾陷入沉思,所以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   互联网时代信息传播的很快,过了一天,池砾搞出来的“美人瓜”热度不仅没有散去,反而逐渐发酵,于是今天有更多的人买池父的瓜,还有小商贩找池父供货,可谓是山回路转,池父开心极了。   不过等他回来看见那头被钉在地里的猪,一脸惊悚的问池母:“这是什么?”   池母震惊了一天后已经平静下来,淡定道:“把它弄下来吧,今天晚上吃杀猪菜。”   池父:?   虽然不解,还是按着池母说的做了,毕竟一个死猪在这“示众”也太恐怖了。   木杆陷入的很深,以池父常年劳作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没薅出来,用力拖出来后,池父一脸震惊的问池母:“这是怎么弄的?”   池母:……   她也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老天爷,那个一下子射透一头猪的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文文弱弱的小谭吗!   见谭玉书真的睡着了,池砾轻轻拎出椅子坐在写字台边,打开电脑。   这台电脑是池砾这几天新组装的,他的动作不快,慢悠悠的敲着键盘。   一开始他以为那个李老板只是寻常的趁火打劫,毕竟人都是贪婪的,只要能获得利益,别人会不会吃亏有什么重要。   不过收不收他家的瓜是别人的自由,池砾不会向他低头,也不会因为这个找他麻烦。   可没想到他居然敢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危及他家人的生活,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那个李老板名叫李甲,他的公司显然对网络防护不怎么在意,池砾轻而易举的就黑进了他们公司的系统,把所有的信息拷贝一份,飞快的提取哪个是他的致死点。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追踪各项款项交易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李甲居然是夏家的附属!   池砾有一瞬间攥紧了拳头。   当一个人还是孩子的时候,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父母并不爱他呢?   大概是当他们抱着小儿子亲亲抱抱的时候,只比小儿子大两岁的长子同样伸出手,却被嫌恶的打掉。   当小儿子恶作剧用热水泼了大儿子一身的时候,他们将痛的蜷缩在一起的大儿子放着不管,却抱紧小儿子让他不要害怕。   两个孩子一个取名叫“砾”,一个叫“鹏”。一个是他们的“鲲”“鹏”,一个是他们的砂砾。   从那时起,池砾就不再渴求任何人的爱,因为他是一个失败到连父母的爱都得不到的人。   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在别人都躲的他远远的时候,只有他总是凑过来跟他说话。虽然他总喜欢笑着叫他“丑八怪”,却也会把自己喜欢吃的糕点分给他。   所以在他的“父母”要求他和夏家少爷“联姻”的时候,他明明知道这代表着他彻底被放弃了,但看着那个熟悉的人,抚摸着他颈边的纹身说“真漂亮”的时候,他还是心动了。   曾经的池砾觉得夏轩是命运对他糟糕人生的一次怜悯,没想到是一次玩弄。   原来有的人可以把爱一个人装的这么像,让他陷在这样甜蜜的陷阱里,像一个傻子一样被玩弄在股掌之间。   当他交出一颗真心的时候,就将他的伤口摊开,供另一个人一起取笑。   池砾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谭玉书,谭玉书正睡的昏昏沉沉。   不对,他看他干什么,他又不是夏轩。   但想到谭玉书那不动声色,真真假假的性格,顿时觉得没冤枉他。   这个人不仅比夏轩还会伪装,而且比夏轩聪明。   夏轩能欺骗他,还需要利用他的感情,而谭玉书想要骗他,估计可以纯技术强攻……   清楚意识到敌我差距的池砾,突然陷入了深深的挫败感。   是不是将人的思维运动以数据的方式捕捉起来,才永远不会受到蒙蔽?可惜人脑是一个连上帝都无法处理的程序。   平复一下心情,池砾重新盯起屏幕。   那个李甲做的事是夏轩授意的吗?哪怕他是个冒牌货,也从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夏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然而池砾真的误会了夏轩,李甲还真是刚巧与夏家有点亲戚。   夏轩刚重生就将注意力放在池砾母亲的事上,当发现李甲的存在后,顿时眼前一黑。   难怪前世的池砾对夏家如此不留情面,自己刚骗了他一次,转头他的母亲就因为这个李甲终身瘫痪了,池砾会怎么想可以想象了!   幸好他重生了,可以提前解开这个误会!   而最妙的是,他可以帮池砾报仇,料理了这个李甲,那么他们的关系就可以缓和了。   想到这,夏轩迫不及待的动身去找池砾。   睡了一大觉后,谭玉书终于恢复了元气,他本来就年轻力壮,所以很快精神起来,坚决的拒绝了让他再去医院输点液巩固一下的提议。   不过因为他昨天的彪悍表现,今天池父池母突然对他客客气气起来,不过在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后,池父池母又陷入一种狂热。   “我的天,小谭你这么年轻就是统领十万大军的大将军了?”   “呃……不是大将军,只是战时临时提拔的指挥使,现在还在留京待诏。”   “探花就相当于全国高考第三吧,我的天啊,小谭你是个学霸!”   “说来惭愧,在下的探花功名全蒙圣眷,在下的文采,其实一般……”   “太谦虚了!太谦虚了!又会打仗又会写诗,赶上岳爷爷了!”   “岳爷爷是?”   “岳飞!岳武穆!岳大将军啊,你不知道,我给你讲啊!”   “好。”   一旁听着的池砾:……   他爸选故事的能力真是一流,精忠岳飞的故事在和平年代,讲给他们这些普通人是英雄故事。然而讲给身在古代,本身就是将领的谭玉书听,真的不是恐怖故事吗?   不过谭玉书关注点显然不太一样,听完故事双眼发光的问:“当时对战铁浮屠的战况,您能详细说说吗?”   池砾:……   忘了他正处于骑兵对战的时代,所以这个故事对他来说是走进科学?   谭玉书病刚好,当然不能再去卖瓜了,今天由池砾和池父一起去。谭玉书留在家里,也可以提防那个小流氓再来。   等他们走后,池母和谭玉书便坐在院里唠嗑。   聊着聊着,慢慢就聊到自己的身上,池母听说谭玉书幼年丧父,被母亲养大很是感怀。而谭玉书听完池砾的身世也是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离奇之事。   而这时做好打算的夏轩也来到了池家,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见池砾,池砾对他的态度应该不会太好,但池砾还爱着他,只要他努力,一定能重新赢回他的心!   做好心理建设的夏轩站在门口叫了一声门:“池砾,你在家吗?”   然而出来的却不是池砾……   谭玉书听到声音起身来到门口,对着来人微笑施礼:“池兄现在不在,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夏轩一瞬间愣在当场。   那人一袭青衫,青丝如瀑,耀目的容貌几乎刺痛了他的双眼,在此之前还很有信心的夏轩,第一次攥紧了拳头。   “你是什么人!” 第11章 你做我的保护神   “在……我叫谭玉书,是他的表弟,暂时借住在他家。”   谭玉书努力改正自己的语言习惯,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特异。   夏轩心中警钟大作,池砾什么时候有这么个表弟了?他怎么不知道!   很快他就意识到,他对池砾的了解也不多。前世池砾只在最初被踢出周家的时候在上流圈子做了几天谈资,很快大家就不再关注了,因为池砾已经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而等池砾强势回归,夏轩已经没有接近他的途径。   也就是说,池砾离开周家的人生什么样他完全不知道,他身边有没有什么人他也不知道!   不知为什么,这个谭玉书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夏轩神情紧绷道:“他干什么去了?”   “池兄去城里卖瓜了,您有什么事可以对我讲,等他回来我代为转达。”   夏轩哼了一声:“不用,我就在这等他。”   谭玉书看了一眼夏轩,总觉得这人的态度非常奇怪,不知道这个人和池兄究竟什么关系,微笑道:“那客人请到屋里稍坐。”   听到动静,池母也出来了,面对夏轩好奇的问:“你是?”   看着好好的池母夏轩有些惊讶,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池母还没发生意外呢?那就更好了!立刻甜甜道:“池伯母,我叫夏轩,是池砾的好朋友,来找他的。”   池母见他生的非常可爱,自然喜欢,便将他让进屋:“那坐一会吧,如果卖的快的话,他们中午就能回来。”   谭玉书娴熟的给他倒水预备瓜果,看池母和谭玉书熟稔的样子,夏轩稍稍放下心中疑惑:没准他真是池砾表弟?   谭玉书的影像已经在A大传遍了,无数人慕名而来,结果谭玉书没来,只来了池父,今天好不容易看到池砾,纷纷拽着他问:“那天的古装小哥哥怎么没来?”   “生病了。”   “啊!”这可心疼死一众花痴了:“要不要紧啊。”   池砾被烦的不行,冷着脸道:“还活着。”   学生们:……   卧槽,听这口气,是得绝症了吗!于是缠的更紧了。   池砾丢下一串神秘的数字:“这是他直播账号,以后会在这上面卖瓜。”   围观的花痴们顿时满意了,名为“辛勤的瓜农”的直播账号在论坛上一传播,瞬间涨了3000多粉。   而池父拉来的一车瓜,也很快被商贩们还有学生们瓜分了,池父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今天拉来的瓜大头都批给了商贩们,需求差不多饱和了,所以池父就不打算再来了,早早收摊回去歇一会。   行驶在路上路过一家书店,池砾突然叫停了池父,池父不解的问:“怎么了?”   池砾没回答,跳下车钻进书店。现在是电子信息时代,纸质书被无限冷落,所以书店人不多。   最显眼的地方摆满了教辅用书、儿童读物,店员殷切的招呼到:“店里新进了一批名师押的高考模拟卷,还附历年真题,要不要看一看?”   池砾:……   他看起来很像学生?   径直走向最后,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厚重的书籍,看起来很少人问津。   店员立刻凑过来:“要看名著吗?是要国外名著还是国内名著?小说还是散文?”   池砾转头面无表情道:“我自己看。”   店员:……   尴尬的退后一步:“好好好,客人您慢慢看。”   跟进来的池父见状赶紧给店员赔礼,店员一天天的什么人没见过,自然说没事。   池砾的目光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一处,伸出手抽出来,厚厚的书籍封面写着几个大字《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艺术》。   池父走过去,念叨着这几个字,有点好奇的问:“买这样的书干什么?”   池砾翻着目录:“他不是想知道具体战况吗?”   池父恍然大悟,谭玉书听完故事就满脸崇拜的向他请教,可谭玉书是真领兵打过仗的将军,而池父只是听过几次演义的观众,他提出的问题池父根本无法解答,买本这样的书确实很有必要!   池砾将这本书放到柜台后,又转过头来了一套《孙子兵法》、《战国策》,一问价格,两千多。   池砾皱眉:“为什么这么贵?”   店员热情的解答:“这里有几套是精装的,所以会贵一些,但这是您身份的象征……”   “给我换便宜的。”   店员:……   为什么你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要便宜的啊!   但店员肯定拗不过池砾,只能都换成平装版,结果平装版打完折居然也要700多!   深吸一口气,算了,那谁帮了他们家这么多忙,不能连700多的礼物都不舍得送,于是一咬牙全买了。   知道这些书是给谭玉书买的,池父倒也没什么意见,只不过顺嘴提了一句:“咱们家能渡过这个难关多亏了小谭,有一天他要是走了,还真舍不得他。”   “为什么要走?”   “不是说他是月圆之夜来的吗?下个月圆之夜他总会回家的啊。”   “他可以在下个月再回来。”   “可看小谭那样的人,总不能这么闲吧。比如说他们皇帝又派他去边关了,那他肯定好几年都回不来,古代交通又不像现在这么发达。”   池砾沉默不说话了。   池母接到池父说他们要回来的电话,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做饭。   朱老三据说被吓得在家里不敢出屋,直到现在也没人追回这头死猪,就被池家当作拿猪赔瓜了。   这猪的个头还不小,肉装满了一冰柜,接下来的几天都有猪肉吃了。   院里的尖椒长的正好,池母便摘了些准备做尖椒肉丝,谭玉书接过来道:“我来切。”   “不用了,不用了!”   “没事,我厨艺不行,但刀功还好。”   刀功……池母一下子想了很多,最后得出了个结论:小谭的刀功应该真的挺好的吧,就是不知道砍什么玩意练出来的……   夏轩听池砾要回来,立时冲出去万般忐忑的等待。   等池砾跳下车,正要将车上的书拿下来时,就听见小脸晒得煞白的夏轩叫了他一声:“池砾!”   池砾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收回手,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池父看着他冷酷的态度,不知所措道:“小砾,这是?”   池砾眯起眼缓缓道:“仇人。”   夏轩和池父瞬间都被这耿直的话弄的哑口无言。   还好夏轩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快就掌控了自己的节奏:“不用这么伤人心吧,我们单独谈谈?”   “你可以单独滚。”   “咳……”池父都有点下不了台了:“我先进屋了,不管怎样,小砾,好好说话。”   直接往脸上怼,这任谁也受不了啊,但想到之前确实是他对不起池砾,夏轩只能忍下这口气,仿佛毫不在意一样笑道:“听说你遇到了些麻烦,那个李甲,只是我家的一条走狗,我可以帮你收拾了他。”   池砾皱眉,李甲的事,难道真和他没有关系?   “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个嘛……”夏轩抱臂看向他:“我要聘请你当黑石的技术负责人。”   池砾差点笑了:“你把黑石从我手中骗走,又雇我回去给你打工?你怎么想的?”   夏轩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直接就此说拜拜,那以后便一丝机会都没有了,就是要纠缠在一起,让池砾看不清、摸不透、想不明白,然后一点点被他网罗。   “你只说干不干吧,据我所知,你的所有账户都被周家冻结了,现在身无分文,而我能给你丰厚的薪水,让你东山再起,你应该不想卖一辈子的瓜吧?”   重生后夏轩才知道黑石这个迅速崛起的游戏公司,主要依赖的是池砾这个微电子科学的高材生,而将来他还会从无到有的建立一个科技公司,并研发了跨时代的技术,成为举世闻名的超级科技巨鳄。   但池砾早期白手起家时过的非常艰难,现在他要助他一臂之力。   池砾虽然对他有芥蒂,但现在的池砾肯定迫不及待的想向周家复仇,有这么个机会,他一定会同意的吧。   而且他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池砾就对他没有一丝感情了,难道池砾内心深处就不想和他有一丝牵扯吗?   两个人沉默着僵持着,突然间,屋内传来一丝响动。   谭玉书闭着眼扶着门框,一行清泪顺着白皙如玉的脸颊缓缓划过。   池砾:……   有些不知所措道:“你哭什么!”   谭玉书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池兄……这个问题说来有些话长……”   池母冲出来长话短说:“他用切完辣椒的手揉眼睛了!”   池砾:……   大步上前把谭玉书揪到皮管前,开启水流就冲着眼睛冲。   水流太激烈了,谭玉书忍不住抬手去揉,池砾一把抓住罪魁祸首的爪子,先把手上的辣椒冲干净。   “你有病啊,为什么要揉眼睛。”   “因为头发进眼睛里了。”   “我是说为什么要用辣椒揉眼睛。”   “在此之前没想到它是辣的。”   “所以你连辣椒都不认识?”   “哈哈……惭愧……惭愧……”   池砾:……   真是服了!   洗了半天,谭玉书的眼睛终于能睁开了,水流顺着沾湿的长发一滴滴滑落,配合红彤彤的眼眶看起来好不可怜。   一旁的夏轩已经愣住了,这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好一个高级白莲!   但这白莲花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啊,夏轩抱着手臂轻嗤:“呵,这年头还有辣椒都不认识的人啊~”   谭玉书:……   不认识辣椒,真有这么丢脸吗……   池砾也终于想起一旁的夏轩,抬起头,无比淡定的吐出一个字:“滚。”   夏轩:……   池砾居然为了这个白莲花凶他!上辈子池砾不是在访谈上说过只爱过他一个人吗?现在是怎么了!   难道真的是个男的就无法抵御柔柔弱弱的白莲花?   白莲谭:……   “池兄,我今天是不是耽误你和朋友说话了?”   “我和他看起来很像朋友?”   “也是……”   放下心理负担的谭玉书开始怀着求知欲探索起这个绿色的小辣椒,然后瞬间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第一次吃到辣椒的谭玉书一边被辣的满脸泪水,一边含泪干了两大碗。   到了晚上,池砾开始思考人生。白天夏轩放的屁里,有一项是真的,他需要钱,有钱才能支撑他各种实验,当初建立黑石赚快钱就是为了这个。   沉思之际,耳边突然出现叮叮当当的声音。   原来是谭玉书将洗过的玻璃球铺好,对着灯光挑选圆润干净透亮的珠子扔到碗里,翠绿的玻璃珠盛在白瓷碗里,在灯光照射下还挺好看的。   看着谭玉书宝贝似的捧着不值什么钱的玻璃球,池砾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古代什么东西都没有,而现在什么东西都有,如果把现在便宜的东西倒卖到古代,应该很赚钱?   挑选出一碗最好的玻璃珠后,谭玉书正欲解下荷包,将珠子装进荷包里,池砾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谭玉书:……   “池兄……有什么事?”   “谭大人,你听过官商勾结吗?”   认识至今,池砾从来没正经叫过他一次,一声“谭大人”几乎把谭玉书叫懵了。   “池兄……?”   池砾却继续向前走,手指轻轻一勾,将谭玉书挂在腰间的荷包攥在手中,意味深长道:“合作吧,你做我的保护神,我做你的钱袋子。”   听到这话谭玉书沉默了,他之所以冒险来这个世界,为的就是有所斩获,而池砾的提议,简直正合他意!   抬眸郑重道:“若能如此,便是书之大幸。”   这一夜,池砾和谭玉书心照不宣的达成盟约,但临到睡去,谭玉书看着池砾的背影陷入沉思——   池兄是不是忘了把他的荷包还回来了?   虽然那个荷包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那是他娘亲手绣的……而且他还有一把刀压在池兄那,现在都没要回来,二十多两银子打的呢……   所以说,池兄说成为他钱袋子这件事,真的靠谱吗? 第12章 人间自有真情   二人定下约定后,有一件事迫在眉睫,那就是身份证。   当今社会,无身份证寸步难行,谭玉书一个无证人士长期这么待着,总是不太好。   于是一大清早池砾就开着骡车,带谭玉书去派出所办户籍了。   小镇上办理业务的人少,没用排队就进去了,办户籍的民警听完池砾的讲述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他是个傻子?”   “嗯。”   谭玉书:……   优雅而不失体面的笑道:“我不是。”   民警也是不信,你仔细瞅瞅这脸,说他是傻子,谁能信!   池砾抱臂道:“但他说他是古代人。”   在民警求证的眼神中,谭玉书点头:“对,我是。”   “还说他是统领十万大军的大将军。”   谭玉书继续点头:“没错,我是。”   “第一次见的时候还在我家地里偷瓜。”   “这个我没有。”   池砾摊手,淡定道:“你看,我没说错吧。”   民警:……   本着尽职尽责的原则,堆满职业笑容,亲切的面向谭玉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谭玉书。”   “今年多大?”   “二十又二。”   “哪里人?”   “古代人。”   民警:……   把仅有的信息记录在册,民警对着池砾道:“鉴于这种情况,我们先把他的户籍登记在你家,麻烦您看着他点。一会我们同事给他采集个血样、指纹,去库里比对,如果发现他的家人,立刻通知你。”   池砾无所谓的点头:“好。”   谭玉书体贴道:“不敢有劳,给我把刀我可以自己来。”   民警:……   真是看不出来啊,好好一小伙子,说傻就傻了。   事情就这么顺利的办下来,但当民警把他带到隔壁不远的医院时,谭玉书陷入沉思。   迎面来的白衣护士异常慈祥,熟练的拆开包装,露出闪着寒光的针头,微笑着扎进他手臂上的静脉里。   谭玉书:……   在来之前,没说过有这茬的……   一路上的谭玉书都没有说话,只是神情萎靡的按着手臂。   池砾别过头去,皱起眉头:干什么一副被他欺负了的表情,拿刀子取血都不怕的人,独独怕那么小的一个针头,这合理吗?   烦躁的挥了挥鞭子:反正他不说话,他也不说!哼!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回家,池砾一回家就敲起了键盘,把所有烦恼抛诸脑后。   不过没一会,谭玉书就走进来,手捧着一摞厚厚的书,受宠若惊道:“池兄,这是你送我的吗?”   池砾:……   昨天夏轩的出现让池砾把这些书忘在车里,池父走的时候把它们交给池母,然后池母又交给了谭玉书。   正在池砾琢磨应该怎么回复这个问题时,谭玉书有点羞赧道:“多谢池兄美意,但有一件事,在下……”   池砾眉头蹙在一起:“你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吗?”   “池兄见谅。”谭玉书抬头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道:“这里面的字,我都不认识。”   池砾:……   于是第二天,池砾又去那家书店买了一本《汉语字典》。   网络时代,每天都有人以各种理由爆火,一个名叫“辛勤的瓜农”的卖瓜博主,就那么突然的爆火了,要问为什么——   “哇!小玉贴贴,看看镜头!”   “在看什么书呢?也看看我吧!”   “看一次镜头,买一个瓜!”   屏幕那头似有所觉,转头对着手机镜头嫣然一笑。   一瞬间春暖花开,水波荡漾,屏幕前的看客们当即“嗷嗷”乱叫起来。   这一辈子能让这样的美男子为我一笑,洒家这辈子值了!   而直播间今天份的西瓜,瞬间一售而空。   谭玉书没几天就不去外面卖瓜了,而改在直播间带货。托A大学生的庞大流量,热度一下子就给拱上去了。   不管是在世界上哪个角落,人类喜好美色这点都是一模一样的,于是在没有任何人推波助澜的情况下,谭玉书就成了一个几十万粉的小网红。这样的潜力立刻吸引了直播平台官方,开始找池家合作,直播卖瓜。有了平台的扶持,那更是不得了了,俨然已经成了平台一哥。   “辛勤的瓜农”账号火了后,很快大家就扒出这个卖瓜的池家,就是震惊全国“真假少爷”事件中假少爷的家。   周家一开始还想花钱雇水军带节奏,但以前池家只是个普通农民,人微言轻,没人在乎他们,所以周家怎么引导风向怎么是。   但现在谭玉书是什么流量,池家是他们“小玉”的“表亲”,粉丝们怎么能允许有人随便伤害他们“小玉”的亲人呢?   力量强大的网友们立刻回怼:“你钻人家床底了,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   “说池家换的孩子,证据呢?就凭你两嘴皮子一碰?”   “凡是无凭造谣的都报网警了!”   不仅如此,还真有人扒起了当年的真相,并且神通广大的扒出了周家公司当年出了大问题,差点破产这件事,网友多精啊,一下子就品出味不对了,纷纷脑洞大开,直逼真相。   周家发现这个苗头简直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撤了水军降热度,不敢再拿这事做文章。   而另一个想做文章的李甲,不知怎么回事账务问题被公诸天下,这时候应该不知在哪喝茶呢。   呵呵,他池砾想整什么人,还用夏轩帮忙?   这几天池父也不怎么用出去卖瓜了,他家瓜现在是“网红瓜”,周边各路商贩纷至沓来,供不应求,以至于他在网上卖瓜都得限量。   抢不到瓜的人开始趴在屏幕前看美人,美人一袭青衫,素手持书,垂眉敛目,朱唇微启,说不出的缱绻斯文。   屏幕后的人纷纷馋的直流口水,花痴道:“小玉,小玉!在看什么书呀!我也要看!”   池砾脸拉的三尺长,直接将镜头怼近,然后粉丝们就看清了……   谭玉书手中拿的是一本注音版的《唐诗三百首》,身边放着几本注音版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   谭玉书认真看着《唐诗三百首》,嘴里念念有词:“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粉丝:……   不知为什么,这惊天动地的大帅哥,突然就不香了。   这玩意她们上幼儿园的弟弟都不看了好吗!   谭玉书这么火,作为本地人的民警自然也关注,看到这一幕不禁流下了心酸的泪水:好好一孩子,哪哪都正常,怎么就是个傻子呢!   他们把谭玉书的身体数据放进系统里匹配,没有找到相关信息,而且也不是什么逃犯之类的,就放心的把身份证发下去了。   只不过他智商不健全,也得有个监护人看着,池家愿意当这个监护人,真是皆大欢喜。   看池家悉心教他识字的样子,真是好人啊!而谭玉书也用自己这张脸帮池家拉了生意,这是好人有好报啊!   原来歌里唱的是真的: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这世界就会变成美好的明天~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着,谭玉书手中的《唐诗三百首》,终于变成了《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艺术》。   这份由知名军事学者编纂出来的经典著作,不仅包含各个时代的军工用器分析,也包含了历史上有名的经典战役详解图述,看的谭玉书如痴如醉。   然而月圆之夜就在今天,回家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不过,这次还有一个人陪他一起回去。   池砾要去古代这事,池父池母初时是极度反对的,别的不说,这个通道也不知什么原理,万一它下一次不开启了呢?岂不是要永远留在古代?   别看电视剧里描述的古代生活非常令人向往,但事实古代是一个连感冒都有可能死人的地方。   这话其实也戳中了谭玉书,他其实也对两界通道一无所知,怀着一腔孤勇贸然进入异界,每天晚上也会担心会不会永远留在这个异国他乡。   而池砾若留在了古代,那就更糟糕了,只有谭玉书知道,他的家乡比之这里,有多么可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处这么长时间,池砾对他的赤诚,谭玉书也能感受到,所以最后一刻,谭玉书还是心软了,希望他可以再考虑一下。   池砾却嗤笑道:“我是小孩子吗,不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这个世界从来风险与机遇并存,或进或退,由心自决,或得或失,与人无怨。”   “不过有一点确实需要在意,这个通道不知什么时候关闭,我们都有可能停留在对方的世界,如果你停留在我的世界,我就养你一辈子,如果……”   “如果池兄停留在我的世界,谭玉书指青天起誓,定护池兄一世荣华安逸,如违此誓,神人共戮!”   池砾:……   什么毛病,突然就发起誓来。   不过很显然池砾决心已定,九头牛都拉不过来了。   要去古代一个大问题就是头发怎么解决,现代包容度大,所以谭玉书就算长发别人也只是惊叹好看,可要是古代短发,人家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受了“髡刑”的囚犯了,池砾此去就是弄一下伪装。   谭玉书在家里安静的等着他回来,然而看到池砾的那一刻,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池砾一开始想着直接带个假发套凑过去就算了,但没想到粘这玩意居然这么麻烦。   想到要在古代待一个月,每天都要打理这玩意,池砾暴躁了,于是他——   剃!了!一!个!光!头! 第13章 古代生活初体验   都说光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这话真没错。没了头发的修饰,池砾凌厉深邃的五官直白的露出来,颈边蔷薇妖异耀目。身上的袈裟本是森严庄重的服饰,不知怎么的,被池砾穿的杀气腾腾。   谭玉书合掌施礼,但看着池砾的脸总忍不住有些发笑:“池兄……”   “你有什么意见?”   “不不。”谭玉书掩下笑意,若无其事道:“这样更能掩人耳目,池兄所谋甚是,就是不知池兄准备做什么生意?”   池砾冷着脸将长长的念珠,一圈一圈绕在左腕上:“你上次送的西瓜你们皇帝很喜欢?”   “池兄难道是想运瓜去我们那贩卖吗?虽然在这个季节西瓜必然非常金贵,但……”   谭玉书尴尬的笑道:“当时因为无法解释这个瓜的缘由,所以在下将此事稍微做了一些修饰。”   “什么修饰?”   谭玉书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给池砾讲了一遍。   池砾:……   真谦虚啊,还稍微加了一点修饰,这是直接编了个故事吧!   抱起手臂认真道:“我觉得你不用担心,我要卖的东西,以你的能力,肯定能编圆。”   谭玉书:……   总觉得池兄对他有些偏见,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坦诚的人,每次编故事骗人,心里也会很愧疚的好吗。   夜晚,圆月升空,连通两界的“月光之门”如约而至,池砾攥住谭玉书的手,一起消失在月色中。   少顷场景变幻,周围天色瞬间暗沉下来,与此同时刮骨的寒意钻透衣襟,二人来不及多说别的,先钻进屋里取暖。   屋内一片漆黑,谭玉书凭着感觉点燃烛火,一团暖黄的光跳跃起来。烛火终究不如电灯明亮,不过也让屋子清晰起来。   池砾跟着谭玉书的步伐参观他的卧室,突然觉得他以前对谭玉书的认识可能有些偏差。   谭玉书的“卧室”很大,一进门便是个简易花厅,摆着几具木制桌椅,并一些书画摆设,很是开阔。右侧的圆形雕花木拱门,隐隐约约露出书架一角,应该是个书房。而谭玉书领着池砾向左走,推开屏风,靠窗的位置摆着案几笔墨并琴案香炉。又过了一道画屏,才是他睡觉的地方,精美的雕花木榻,挂着织工精细的青纱帐。榻边的墙上悬了七八柄大小不一的长刀短刃,并一副木弓箭袋。   虽然池砾对古代的了解并不深,但他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这小子有钱着呢!   谭玉书掌着灯火微笑着,昏黄的灯光给这张脸又添了一丝柔和的光辉:“今晚就要委屈池兄与在下挤挤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以前没挤过一样,结果一到古代,又变成刚见面时那副样子了。   池砾坐到木榻上,感受一下古人的床,而谭玉书则抽出压在茶碗下的书信,神色有了些微变化。   池砾看着他:“怎么了。”   “这封书信是我留给家母的,可现在它并未启封,而且……”谭玉书指背轻触茶碗:“盏中残茶还是温的。”   池砾瞬间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如果谭玉书消失了一个月,那谭母不可能没发现这封信,屋里的陈设也不可能与原来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谭玉书在现代待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在古代,甚至不足一盏茶变凉。   可谭玉书第二次来到现代和第一次来到现代,却真实的过去了一个月,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呢?   两人都因这件异事陷入沉默,许久池砾开口:“我有一个猜想。”   谭玉书正满心疑惑,立时侧耳倾听:“池兄请讲。”   池砾看了看他:“将我们各自的世界看成独立的两个程序,你是A我是B。这套程序一定有无数宛如定律一样不可更改的核心算法,比如“程序内的数据不会凭空消失”。然而一个黑客制造了一个bug,让身为A世界数据的你流窜到B世界,B世界无法识别源代码为A的你,所以你的时间起点取决于将你带来的bug将你投放在哪,然而当你回到A世界,A世界的系统发现了你,本着你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原则,便将你“抓”回消失的那一刻,使逻辑连贯。”   谭玉书:……   虽然他近些日子学了许多现代知识,但池砾的一番话还是让人懵懵的。   看谭玉书一脸努力试着理解的样子,池砾直接换成大白话:“我和你一起回古代就会回到你消失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回现代就会回到我消失的时候,因为我们都不会在自己的世界“人间蒸发”。但如果你单独来我那,就看通道连在哪个时间点,千年之后都有可能。所以为了防止时间错乱,咱俩每次都得一起走。”   “原来如此。”谭玉书虽然没悟,但也恍然了一下,绝对合格的倾听者,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人有话白说了的错觉。   池砾懒得理他,直接翻身睡觉,反正下个月自会验证。   然而他没说的是,如果他的猜测成立,那他们的世界就存在一个有形的“程序”掌控着世界。而在这套程序上还有一个更高级的黑客,打开了一个世界至高程序都无法阻止的bug。这个bug开的还如此人性化,仿佛是人为操纵一样,难道真的有什么智慧存在掌管着多元世界?那他开这bug干什么呢?   皱着眉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个人带着体温靠过来。   池砾转身,黑夜看不清谭玉书的脸,但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池砾得意的戳了戳他的脸颊,看吧,他就知道这个人睡觉不老实,现在被他抓住了吧。   结果谭玉书没被戳醒,倒显得这个点还没睡着的池砾像个sb。   池砾的目光试图穿透黑暗看清他的脸,突然想,也许这个bug只是想把这个人送到他身边?若真是如此,那个“黑客”真是好闲。   ……   天光渐亮,门外响动多起来,谭玉书的小厮开始站在门外叫门:“老爷,该醒了,老夫人叫你呢。”   “已经起了。”   谭玉书推开门,好久没见这张熟悉的脸了,居然还挺想念的,于是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为了要见仙人,一整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厮整个人都颓了,正要抱怨,却见谭玉书身后闪出一个光头,顿时惊叫起来:“啊,老爷你背后有人!”   “不得无礼,见过大师。”谭玉书将池砾让出来,转头吩咐道:“把老夫人叫来,别带太多人。”   小厮眼睛都瞪大了,怎么府上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人!还在他们家老爷的屋里!   不过既然谭玉书吩咐了,小厮只能转头去找谭母。   池砾看了一眼这个半大小子,问了一声:“这谁啊?”   “他叫九哥儿,跟我姓,是从小跟在我身边伺候的人,为人不太稳重,但很可靠。”   池砾上下打量他一眼:“身边还有小厮伺候着,原来你是个正儿八经的封建大少爷啊?”   谭玉书微笑道:“池兄这么说不太对,我父亲过世的早,这个家我是户主,所以我是封建大老爷。”   很有道理……   谭母没一会就到了,看着池砾也是一惊,双手合十向池砾这个“和尚”施礼,顾念着有外人在,满面和蔼的柔声道:“玉郎,这位法师是哪里人啊?”   “娘你进来,我给你细说。”   谭母便温柔有礼的挥退身边的人,迈着莲花步踱步进屋。   等进屋听谭玉书讲完来龙去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说什么!”   谭玉书赶紧把她按下,信誓旦旦道:“娘,孩儿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看!”   谭母定睛一看,就见自家儿子手上原本触目惊心的冻疮消失不见了。谭母不敢置信的捧起那双手细看,是真的消失不见了!   坐回原地沉默许久,突然伸出手给谭玉书来了一巴掌:“你作死啊!没搞清楚状况就哪都敢去!”   池砾原本在一旁当背景板听着,见此“腾”的站起来:“你干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谭玉书也有点懵,不过很显然池兄跳出来也不太妥,只能捂住脸委屈道:“娘,有外人呢,人家那的娘亲从来不打孩子,您不要吓着客人。”   谭母反应过来也有点后悔,看着池砾也觉失礼,掏出手帕假咳一声:“所以这就是你从几百年之后带回来的人?”   “正是!未来之世甚是奇妙,孩儿给您一一讲来。”   谭母心中余怒未消,但谭玉书妙语连珠,讲的东西又十分新鲜离奇,到最后谭母也沉湎其中,忘了生气。   “你说你们这次还带了东西?”   “是,娘亲猜是什么?”   “我上哪猜去!”   “哈哈,孩儿也不知道,还是请池兄揭秘吧。”   母子二人一起转头看向池砾。   然后谭母就沉默了,总觉得这位池小郎君看她的眼神非常不善,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一巴掌?可是她打自家儿子,这个人生哪门子的气呢?   池砾的不高兴,谭玉书也发现了,便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微笑道:“池兄,我们走吧。”   池砾眉毛皱成一条线,还是被拽走了,谭玉书终于松了一口气。   哎,他这个挨巴掌的人,到头来却要哄两个没事的,这是为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到了后院,看着骡车上的东西,饶是谭母见多识广,也看不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第14章 官商勾结   宰相府,年事已高的宰相宋茗,正悠闲的逗着鸟笼里的鸟雀,旁边的封俊彦却焦急的来回踱步。   “老师,姓郑的那伙人欺人太甚,仿佛盯死了户部尚书这个缺儿,咱们推谁,他们弹劾谁。”   宋茗咧嘴笑了,露出几颗金牙,双眼费力的睁开一个缝:“俊彦,你啊,太躁了。”   封俊彦慌忙束手:“老师,您教诲。”   “呵呵。”宋茗费力的笑着,满面都是福相,看起来异常温吞慈祥:“老夫一心为了社稷,为了陛下,他们反对老夫,难道是给老夫添堵吗?”   封俊彦恍然大悟:“老师,您说得对,他们越是如此,陛下越是厌恶罢了。”   但还是愁容不展:“可话虽如此,这个位置久久空悬,终究是一个心病啊。”   宋茗沉吟不语,一双眼睛掩藏在厚厚的褶皱下,让人看不清楚。   突然管家来报:“相爷,外面有一个自称怀化将军谭玉书的送来拜帖。”   “谭玉书……”宋茗接过拜帖,喃喃道:“倒是有些耳熟,可是那日长春园献瓜的?”   提起这人,封俊彦心中一动,恭声道:“老师记得不错,正是他。”   “是谁家的?”   “谁家的也不是。”   听到这宋茗有些惊讶,封俊彦凑过去小声道:“当年他新中探花,学生就曾找上门去,但是他没应准学生的示好,当然,也没应准别人,而是去了青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了一名边将。”   “呵,这真是有意思,那你猜他今天所谓何来?”   “学生不知,但学生想着,探花郎当年高中之时,只有十七,总是有些少年人的奇思妙想,而今年岁渐长,想法与少时总有不同。”   宋茗听这话笑呵呵的对着管家道:“那便请谭大人进来吧。”   谭玉书在相府管家的指引下来到堂前,对着上首之人微笑施礼:“谭玉书拜见恩相。”   宋茗似乎有些惊讶,封俊彦在旁解释道:“谭大人是建和二十年的探花,那一场科考是您主持的,按理是应称您一声恩相。”   “呵呵,好好好,坐吧。”   谭玉书微笑着坐下,几个人闲话了一下家常,闲话着,谭玉书的目光便落在了宋茗一直逗弄的鸟雀身上,沉吟片刻,温声笑道:“恩相手上的雀儿真是极品,这幅笼子配它似乎还稍嫌不足。”   宋茗未开口,封俊彦先笑着开口了:“谭大人何出此言?此笼是能工巧匠费时三十三天,耗金玉无数打造而成,还有哪不足吗?”   谭玉书起身告罪:“谭某妄言。”仔细看了看又道:“只是我观这笼中石子,与这鸟儿的羽毛少了一些相映之趣。”   随后微笑着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封俊彦:“谭某这里倒是有些小玩意,还望恩相不嫌弃。”   封俊彦打开木盒,竟是满满一盒琉璃珠,捡起一颗对着阳光细看,珠身浑圆,色泽均匀,竟没有一丝杂质,他还从没见过如此干净的琉璃珠,而且居然有一盒。   盖好盒盖,微笑道:“谭大人真是有心了。”   宋茗咳嗽了几声,招呼管家看茶,几个人又坐下闲聊一会,宋茗笑眯眯道:“今日谭大人来我这有何事?”   谭玉书放下茶盏,叹口气:“恩相明鉴,谭某此来确实有事要秉。”   “但讲无妨。”   谭玉书再礼:“恩相可还记得月前谭某梦中得一瓜之事?”   “哦,难道谭大人又梦见那个仙人了?”   “那倒不是,这次是一个和尚上门跟谭某讨债来了……”   宫中。   嘉明帝惊道:“真有此事?”   “正是,依谭将军所言,那梦中仙人法号渡厄,是游走于世间修行的苦行僧,历尽俗世诸多苦厄,方得正果。如今他已修行了五百年,即将修成,却有一段俗缘难了。那就是他五百年前的俗世血脉,如今却只余一人,然而此子生性不驯,败光家业,无以为生。”   “这一缕俗缘不尽,渡厄高僧便难舍尘世,成就正果,所以前些日子才展露行迹,托有缘之人献瓜,希望陛下能恩泽他的俗世血脉。”   “这有何难?”嘉明帝当即起身:“高僧的后人在哪?我这就为他加官进爵!请高僧一叙!”   “陛下且慢,高僧说了,他不愿后世唯一血脉还受俗世之累,便度他出家,只愿陛下赐他一间小庙,安度余生罢了。而且他行世之时负九厄七苦,不能面见人间帝王。”   “这……”   嘉明帝失落极了,到了他这个年岁,无不希望路遇神佛赐长生之道,今天遇到这么一个得道高人,竟无缘得见。   宋茗又道:“虽然如此,但为了感谢陛下,渡厄高僧托后人送来了一件礼物,供陛下消遣。”   “什么?”   “此物颇有些神妙,还请陛下移驾去看。”   嘉明帝听到这当即来了兴趣,立刻要人摆驾。   皇帝出行,轰轰烈烈,百姓们平时难得见皇帝,此刻都激动地站在路边,高呼万岁,一行人直过几道城门,来到郊外的一处山寺,嘉明帝在大太监禄安的搀扶下走下銮驾,一下来就看见了宰相要给他看的东西。   山寺脚下的农田里,整整齐齐的起了三道白色透明的“彩虹”,在边上又用砖砌了一栋拱墙,留了一个门,墙是新砌的,这样的天气,很快冻住了。   这就是池砾带来的东西,一个让反季节蔬菜不再是梦的神器:塑料大棚!   但嘉明帝可没见过这玩意,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宋茗在旁边笑呵呵道:“陛下遣人进去,一探便知。”   嘉明帝便看向身边的禄安,禄安立刻动身,等进去一圈,出来满面激动:“陛下!里面是热的!和夏天似的!”   嘉明帝有些惊异,也好奇的走进去,一进去果然如禄安所说,异常温暖。   见皇帝进去,其他大臣当然也跟进去,池砾和谭玉书便等在里面。   因着不是正规朝会,行私礼即可,谭玉书躬身揖手,池砾面无表情的双手合十。   嘉明帝看见池砾,便知这就是宋卿所说的渡厄高僧的俗世遗脉。   只见他眼神凶恶,神情冷淡,一身刺青分外嚣张,难怪说不驯,真的不太像是古道君子……   谭玉书没让嘉明帝继续观察下去,而是捧起两卷塑料布来到嘉明帝面前。   “陛下,此物就是渡厄高僧送给陛下的礼物。此物名叫“塑锦”,按此法铺设,可积聚日光生热,抵御严寒,于寒时种植瓜果绿蔬。”   听到用途嘉明帝果然高兴,以前宫中也有暖室种植非时令蔬菜,但每年耗费甚巨,被高祖怒斥裁撤。   如今的嘉明帝喜好享受,曾想恢复暖室,每每被大臣以高祖禁令劝谏,只能作罢。   所以每到冬季,想吃些果蔬就只能靠南方上贡,今年南方诸县水灾,免了朝贡,更是许久见不到除了白菜之外的新鲜菜蔬,每日大鱼大肉,腻歪的很。   可这“塑锦”只要支个架子盖上就能生热,根本不耗什么花费,朝中谁还能有意见?   虽然见不到渡厄高僧有些失落,但嘉明帝一向是及时行乐,豁达乐观的人,因这“塑锦”重新高兴起来。   来时过于兴奋,没怎么注意周围环境,出去正看见面前的山寺,匾额上写着“落雁寺”几个大字。   想着渡厄高僧为他的后人求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陡见此寺,便觉这是天命安排,遂命人将“落雁寺”改名为“厄法寺”,赐池砾佛号“妙法”。   而此寺的住持恰好于几日前圆寂,便让“妙法”为本寺新住持。   嘉明帝进寺率群臣拜完佛后,折腾到傍晚,终于满意回宫。   等人都散去,寺庙里的僧人都来拜见新住持,池砾粗略的盘点了一下,大概能有二十几人。   一旁的谭玉书双手合十:“各位师父辛苦,请自行散去吧,在下陪住持走走。”   一个胖大和尚笑眯眯上前道:“住持新至本寺,我等理应为住持带路,熟悉一下本寺。”   谭玉书笑道:“不劳大师,昔年谭某求学时,曾借宿在寺中,常与前任住持论法,对本寺颇为熟悉,由我为妙法大师引路即可。”   叫圆融的胖大和尚拉起胖脸笑道:“那有劳施主,但还有一事请住持示下,山下田亩并非本寺所有,住持的‘法宝’可要收回?”   谭玉书继续笑道:“不需要,那地刚好是在下的,不才曾蒙渡厄高僧惠赐,今日便将这几亩田施与厄法寺。”   圆融听见这,终于口称佛号退下。   谭玉书拉着池砾满寺乱转,在没人时小声笑道:“池兄刚才看清了吧,这个寺其他人不足为惧,只有这圆融要小心,他本来会成为下任住持,而你夺了他的位置。”   池砾皱眉:“连出家人也有争斗吗?”   “呵,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别小看山村野寺的一个小和尚,也许与朝中亦有牵扯呢。”   随后谭玉书像想起什么,眉眼弯弯的笑道:“但是池兄完全不必怕他。”   池砾抬眉:“为什么?”   谭玉书凑过去,眨着眼睛小声道:“因为池兄在朝中有我啊。”   池砾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拿手指戳他的脸:“可你只是一个小小官。”   谭玉书眉眼弯弯:“那为了池兄,我只能努力加官进爵了?”   这话说得真好听,池砾差点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又戳了戳他的脸颊:“呵,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谭玉书捂住脸颊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池兄,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冲突的问题啊。”   也是,他们本来就是官商勾结,狼狈为奸。 第15章 黑马骑士下线   谭玉书和池砾两个,一边向寺中高处走一边闲谈。而同一时的两处,不约而同的进行了同一场对话——   谭玉书对池砾无比正色道:“如果不出意外,我很快就要升官了,正三品的户部尚书。”   而远在相府的宋茗也对着身边侍奉的封俊彦道:“户部尚书,我准备让谭玉书顶上。”   在场听到这话的两人几乎同时表现出异议。   池砾皱眉:“虽然我历史学的不太好,但户部尚书应该是个文官,而你是个武官。”   封俊彦则满脸不可思议:“可谭玉书是武将啊!”   宰相宋茗冷嗤一声:“我大雍正经文试出来的进士,皇帝钦点的探花,给人家转成武官,是吏部那群人在胡闹吧。”   封俊彦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其实吏部也多是他们的人,但谁让谭玉书当初谁也不靠呢?   当年北戎来势汹汹,半月之内连下五城,朝廷派去的都指挥使刚到就战死沙场,这朝中谁人不怕被派到前线。   幸亏出了个谭玉书,潜行斩首了北戎领兵大将扎尔木多吉,趁北戎军群龙无首之际,整顿残兵收复失地。又抗住了北戎的疯狂报复,与北戎在边境打了三年,直到两年前北戎遣使议和。   但当年北戎给朝中群臣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就算和谈一开始也放不下心来。而谭玉书虽是个毛头小子,还真挺可靠的,一查他父亲曾经就是边将,于是大笔一挥,让他子承父业,戍守边关去了。   这种任命细算下来,还真的挺不合理的,也就谭玉书性格温吞没有抗辩,不然的话,无故让文举探花改行做边将,这种奇耻大辱,天下学子都会为他鸣不平。   不过虽然如此,封俊彦还是有些犹疑:“当年封他做正三品的怀化将军,为的就是补偿他文转武的委屈,如今转文的话,直接平调成三品大员,似乎也不太合理吧。”   宋茗眯起眼:“奉命于危难之际,守社稷无虞,此等大功,有何不可?”   封俊彦沉吟不语,远处厄法寺的谭玉书也给池砾解释完当年他会转任的原因。   “这大概是我因祸得福,当文官不好积攒政绩,当武将倒是很好攒军功。当年功劳是多是少,全在朝中诸大人一支笔,若是有宋相为我说话,用池兄那的话说,可以靠这些功劳,少奋斗好多年。”   说罢笑着眺向远方:“我猜宋相会重新为我具表请功,然后再让手底下的人或举荐刘随弼大人,或举荐康定甫大人。”   宋茗将鸟笼交给管家:“俊彦,以你礼部之职,为谭玉书重新表功,然后让咱们的人,一起推荐康定甫。”   “可是老师,康定甫是右相的人啊?”   “呵呵,你小子,还跟我装傻?”   封俊彦这下也憋不住了,捂着袖子偷笑。   远处的谭玉书则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转身神秘兮兮地问了池砾一个无关的问题:“池兄你猜,陛下与相爷是什么关系?”   池砾面无表情附和道:“什么关系?”   谭玉书神神秘秘的趴在他耳边小声道:“和我们一样……”   池砾:……   不知为什么,池砾的脑海里突然产生很多很可怕的想象。   谭玉书再次笑道:“池兄,你是我的钱袋子,而相爷,也是陛下的钱袋子。”   池砾:……   原来只是这样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谭玉书没发现池砾神色微妙的变化,继续跟他讲着这件趣事:“刘大人号称‘刘大胆儿’,而康大人号称‘康木头’,虽然按照雍朝礼法,户部尚书只是个闲职,部中诸事由各司郎官实掌,但陛下肯定也不想在户部这个紧要的关口,立两个这样的门神。当然康大人会更难缠一点,所以他的可能更大吧~”   谭玉书猜的分毫不差,一想到这位康大人的为人,封俊彦就忍俊不禁:“谭大人不仅相貌出众,深得陛下之心,现在又蒙高僧垂赐,陛下在这二者之间挑选,应该很容易做决定吧~”   “但是右相那边的人,怎么会轻易松口呢?”   ……   “宋相权倾朝野,但与右相一直不和,两个人斗得如火如荼。别的人右相那边的人是不会松口的。但我不一样,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打仗,没招惹过右相那边的人,甚至当年能在青州安心打仗,也多亏了右相手下清流的照顾,所以如果是我的话,他们不会有太多意见。”   这复杂的关系听得池砾直翻白眼:“所以你们皇帝是昏君,宰相是奸相,只有右相是好人喽?”   “嘘!”   谭玉书吓的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池兄,到了我们这就不要这么口无遮拦了。”   池砾一把将他薅下来:“你刚才说的也很起劲啊。”   谭玉书看了一下脚下空谷,这地鬼都不能来,但是……   “池兄,我知道什么话什么时候能说,但池兄你可能还要学习。”   池砾:……   “我不学,我闭嘴可以吧?”   “呵~”   谭玉书猝不及防的被他逗笑,但还是很快收敛神色正色道:“池兄,你们那的环境很平和,所以生活在你们那里的人可能很难理解我们,但是一但牵扯上政斗,无论是‘权奸’还是‘清流’,都很难用好人坏人来分明。”   “呵,你一个边关的将军,对朝中之事还真清楚。”   “我在随军之前,曾经当过起居舍人,就是在朝会议事的时候站在陛下旁边提笔记录,这个职事吧有手无口,好在我还有双耳朵,听了很多。虽然我已经不在朝堂中心五年,但好在朝中没有多大变化~”   池砾挑眉问道:“那你送了你们宋相一盒子非常珍贵的‘明珠’,是想站队成为他的人吗?”   这问题不仅池砾想知道,远在相府的封俊彦在临行前,也问了宋茗同样的问题:“老师,我曾经和谭大人有过数面之缘,这个人真的是一个让人非常捉摸不透的人。恕学生直言,您觉得谭大人是真的投靠咱们吗?”   谭玉书的回答很轻松:“我为什么非要成为这两种人的其中一个呢?我为什么不能成为皇帝的人、成为朝廷的人、成为天下的人,抑或是简简单单地成为自己的人。”   而听到封俊彦的问题,宋茗却叹了口气:“俊彦啊俊彦,我已经老了。”   这话一出,封俊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怔然的神色,此情此景,纵然是舌灿莲花的他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躬身一礼,黯然而退。   而厄法寺,谭玉书也躬身道别:“这座寺庙与我家只有一田之隔,站在这就能看见我家门口,在下费尽心力,就是想让池兄离我家近点,以后往来方便。而且池兄你尽管放心,隔着的这一片田也全是我家的。”   池砾:……   “你家好有钱啊……”   “呵,因为我外祖是晋州大商,家资颇丰,我娘亲也自幼擅于经营之道。”   说到这,谭玉书想起一事,躬身施礼:“还请池兄莫要因为早上之事对我娘产生误解。昔年在徽州老家时,家中产业便由我娘操持,而我驻守边关五年,也是我娘在家一手操持店铺田亩。她管理着一大家子,性子不厉害些总是难以威慑下人,但她真的是一个好心肠的人,若有幸生在你们那,想必是一个很厉害的……呃……女强人!”   池砾:……   “挨打的又不是我,你和我说这干什么,我只是一个败光家业的不孝子。”   “哈~”   谭玉书掩住笑意:“池兄莫要生气,我也不想这么抹黑池兄,但如果不这么说,陛下肯定会天天找你讲经说法,那实在是无法随便敷衍过去。”   他都这么说了,池砾还能说什么?只能说不愧是探花郎级别的编故事能力,编的和真的一样。   谭玉书下山后就策马离开了,池砾站在山上看着他的身影融在余晖里,最后消失在他家门口。   缓缓踱步下山,寺里住持住的禅房虽然没有谭玉书家的屋子那么“豪华”,但还是挺大的。   池砾躺在榻上,身边再没有人和他抢被子了,还挺不习惯的。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真的得搞事业了,要不然不仅不能成为谭玉书的钱袋子,搞不好还得让他接济……   第二天,池砾黑着脸起来准备干正事,大棚已经罩好,下一步自然是要去种菜。   寺里的僧人念完经打完坐就要开始劳作了,池砾便吩咐他们下山把这几个棚都种上菜,但没人动。   圆融笑眯眯的对他施礼:“住持,您不是正经佛门出身,所以不知道,这打完坐,还要一起研究佛法,恐怕都没时间啊。”   池砾的目光缓缓落在他那张胖脸上:“我是住持,还是你是住持。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圆融丝毫不慌,笑眯眯道:“住持哪里话,我当然是听您的了。”   然而手下的僧众还是一动不动,明明白白的告诉池砾一件事:就算我听你的,我手下的人也不会听你的,更何况我能听你的?   池砾一动不动地看着圆融,圆融也是毫无妨碍的微笑回视,两个人不动声色的僵持着,下首的僧人都低着头不敢回话。   这一刻池砾有些想念谭玉书了,他肯定有千万种方法让这个和尚哑口无言,也有千万种拳法让这张圆脸变饼脸。   沉默一会,池砾缓缓道:“好,那大家都散去吧。”   “多谢住持。”   圆融的一张脸笑成一团,内心无比得意:就算是皇上赐的住持又怎么样,在我的地盘还对付不了你吗?   池砾面无表情的继续道:“圆融首座,有时间把寺中的账本拿给我看,您应该不会一直没时间吧。”   圆融的胖脸僵了一下,挤出一个微笑:“这个自然……自然……”   转头就对着僧人恶狠狠斥道:“看什么看,没听住持说散了吗!”   底下的僧人目睹了这场交锋的输赢,纷纷低头唯唯诺诺的退下。   池砾目送所有人远去,眼神变暗:这个大家伙,不能留了。 第16章 你在开什么玩笑   虽然拿捏了一把池砾,但池砾一提账本,瞬间戳中了圆融的痛处。耷拉下脸向外走,猝不及防撞到一个小和尚,心头火起,上去就是一巴掌:“不长眼睛!”   小和尚是新来的,半大少年,刚剃了头正抱着脑袋哭唧唧呢,被这一下子打懵了,瞬间不敢哭了。   圆融又踢了一脚,这才好受一点,转身离去。   池砾在一旁暗中观察,看来圆融在寺中的人缘,也好不到哪去。   然而看着看着,池砾的目光就停留在那个被打的小和尚身上。   小和尚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张娃娃脸,看起来蛮可爱的。一开始被圆融踹的时候还可怜巴巴的,等圆融一走,立刻跳起来对着圆融去的地方吐口水:“小爷早晚弄死你!”   一回头,就看见走出来的池砾,顿时一愣,瞬间恢复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住持……”   池砾:……   这幅样子,真是迷之熟悉。   “怎么是你?”   “小和尚”摸摸光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池老爷,我家老爷不放心你,所以把我弄过来照顾你。您看,我头发都剃了,然后取了个法号,叫慧心。”   池砾沉默了,这个人他十分熟悉,就是他来古代见到的第一个人,谭玉书的贴身小厮“谭九哥”。   谭玉书想的还真周到啊,池砾瞥了这个小光头一眼,板着脸道:“跟我走。”   “好嘞!”谭九哥立马屁颠屁颠跟上。   临近中午,皇上的封赏队伍来了。   因为“渡厄高僧”,也因为“塑锦”,嘉明帝龙心大悦,赐下来的赏赐非常丰厚。   沉香木佛珠一串、袈裟一件、香烛百支、龙凤茶二百片,并粟米十石、稻米十石、面粉五石、白银二百两,最后还钦赐了一幅“厄法寺”的匾额。   雍朝和尚的社会地位很高,僧人见了皇帝是不用跪的,所以池砾只要双手合十谢礼就行了。   等传召的太监宣完旨后,池砾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关于塑锦,我有些话要说。”   传旨太监立马满面笑容的合掌还礼:“法师请讲。”   “塑锦积聚日光生热,若天气特别严寒,要在晚上盖上草帘或者棉被保温。塑锦的材质并不坚硬,很容易划破,要小心。”   “奴婢记下了,定会一一传回宫里。”   皇帝封赏,寺里的僧人自然全部都在。   池砾拔高音量道:“如若这塑锦不小心被划破,亦无甚要紧,很好修补。但要特别注意的是,塑锦极为怕火,若是沾火,顷刻间就会化为灰烬,再难补救。”   “啊!居然这么严重!奴婢一定记下!”   不过很显然,这话可不仅是一个人记下了。   等封赏的队伍走了,圆融回到自己的禅房,心下暗恨。   他好不容易熬走了老住持,即将掌管寺院,没想到半路插来一个绊脚石。   可看皇帝今天的封赏,圆融又坐不住了。他可以用在寺中多年的积威一时控制住局面,但那个新住持明显不是好相与的,还有皇帝的看重,他日后怎么斗得过他!不如……   夜深人静,圆融套了一身黑衣服,悄悄来到山脚下。   觑了左右无人,掏出火折子,打开盖子,轻轻的吹起来,很快就冒起红光。   圆融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做计划的时候想的很好,临到当场,手却抖个不停,使劲握住手,心内发狠:烧了就干净了!富贵险中求!   一咬牙,一狠心,就要冲着“塑锦”扔去。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传来“嗖”的一声破矢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握着火折子的手就被钉住,火折子掉在地上。   圆融登时痛的嗷嗷直叫,等反应过来后,立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   不过已经晚了,黑暗中亮起一盏异常明亮的灯,晃得圆融睁不开眼睛,等光源散去,池砾和另一个小和尚正直直的看着他,小和尚晃晃手中的弓收到背后,对他咧嘴一笑。   谭九哥是谭玉书捡来的。   小时候的谭玉书特别喜欢捡东西,每次出门都喜欢捡点什么东西回来,像什么小鸡、小鸭、小猫、小孩、小蛤啊蟆。   然后小蛤啊蟆刚捡回来就被谭母尖叫着扔走了,顺道让他的屁股开了一次花。小鸡小鸭赔了失主后,下了几年蛋,顺道炖了汤。那只冤种猫不知跟哪个野猫跑了,最后带回来一只越长越丑的“丑儿子”。   至于小孩本是一个农家的孩子,家里一连串生了九个孩子,实在养不活了,才把这个最小最弱的孩子丢掉。这个注定被放弃的孩子,没被哪只野狗捡走而是被一个富家少爷捡走了,算是他八辈子积德,他父母怎么可能再要回去,跪地磕头说白送给谭家了。   谭母能怎么办呢,只能捏着鼻子给了十两算是买下了,还好这当初耗子般大小的崽子,还真的活蹦乱跳的活下来了。   然后在谭九哥小的时候,陪也很小的谭玉书玩“宝宝快睡觉”的游戏;等大了,陪着谭玉书读书上学习武;而谭玉书去边关,就跟着去做了亲兵。   但谭九哥这人惫懒,别的本事没学到多少,只有一手“张弓打兔子”的本事厉害得不行,靠着黑夜这点星火,直接给圆融来了个对穿。   池砾冷笑着举着手机,对,他把手机带来了,现在刚好做个手电筒:“塑锦是渡厄高僧赠给皇帝的圣物,你的胆子很大啊,要不要我现在把人叫来。”   圆融吓出了一身冷汗,瞬间明白过来,白天那些话根本就是说给他听的,就等着他落套呢!   可现在已经进套了,还能怎么办,如果真的被当场抓住,池砾张嘴咬他对皇帝不敬,那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顿时也顾不上疼了,跪下啪啪磕头:“住持,饶了我这一次吧!只要您放了我,我以后都听你的!”   “哈。”谭九哥一脚给他蹬地上:“饶了你,哪有那么容易,天下哪有白做的买卖。”   “我……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们行吗!”   谭九哥当即乐了,拎出几张纸:“这可是你说的,画押。”   圆融惊恐道:“画什么押,你们要干什么?”   “废话,不画押你明天拍拍屁股不认了怎么办,我们要留个证据。你小点声,把人都叫来了,我们可救不了你啊~”   于是黑灯瞎火的,圆融只能任谭九哥抓着按了好几个手印,然后又签了几个大名。   于是第二天,寺里的人惊讶的发现,原本凶狠严苛的圆融首座转性了,被一个新来的小和尚任意牵着打骂,面对新住持时也没有一点威风,和小鸡崽子见了猫一样。   这下池砾的命令,再没什么人敢违背了,池砾便指挥僧众把地种了,而他种的蔬菜就是——韭菜!   韭菜这玩意,现代很多人不爱吃,但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大部分人吃都吃不饱,怎么可能还挑食物的味道。   而且在古代调味料非常稀少珍贵,普通人家买得起盐就很了不得了,做出的菜又能有什么味道。韭菜这种天然刺激味蕾的辛辣蔬菜,对古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调味品。   当然,对于古人来说,不管是什么菜,只要反季节种出来的就已经很nb了,为什么在那么多大棚常见菜里,选了韭菜呢?   因为这种神奇的作物,生命力实在太旺盛了!   对土地没什么要求,犄角旮旯都能长。长大了割一次,没几天就长回来,反反复复割个五六茬,从冬天可以割到夏天。不想割了就让它蹿苔,嫩苔可以用来炒鸡蛋,开花的可以压韭花酱。   一次种植,终身受益,全身都是宝,没有一点浪费的。   那个通道一月开一次,他又不能开个卡车来,用谭玉书家的那个小骡车也运不了多少东西,单靠倒卖东西,赚的都没有本土的大商人多。   看看谭玉书那有钱的样子,赚这点钱好意思做他的钱袋子吗?   所以他得搞些可持续发展的产业,比如反季节蔬菜,这样以来每年冬天都能赚一波。   这次是雍朝人第一次见温室大棚,凭新鲜劲就能赚一波,根本不需要在产品上多费心思。西瓜、辣椒之类的,对于现在的古人来说太高级了,直接上最好种、最高产的韭菜就行了。   不过在古代,根本就没什么绝对公平的商业环境可言,普通人搞这样肉眼可见的暴利产业,绝对会被官府豪绅盯上。   这时候靠的就是谭玉书瞎扯的那个故事了,这个故事让他一下子有了两个强大的靠山,宗教和皇权。   有了这两个在古代占据绝对统治力的靠山,就算他独家经营,也没人敢上门找麻烦。   不用多久,谭玉书就得依靠他了,哼。   ……   圆融这个人,性子贪酷刻薄,平时没少对寺里僧人作威作福。以前害怕他首座的身份,寺里其他僧人敢怒不敢言。   可最近几日,那个叫“慧心”的小和尚训他就和训孙子一样,寺里的其他人顿时胆子大了起来,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没几日圆融就受不了了,哭着喊着找池砾说他要还俗。   池砾和他只是“事业”上的竞争对手,没什么深仇大恨,自然也不用把他往死里折腾,所以面无表情的允了。   圆融还俗后,欢天喜地的收拾收拾东西下山去了。   而谭九哥把一个大箱子“哐”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整整齐齐的露出十个大银锭,共五百两。   谭九哥吹了一声口哨:“看那家伙乐颠颠的样子,咱们还是要少了,那肥头大耳的,不知贪了多少香油钱!”   随后神秘兮兮的对着池砾道:“住持,咱打个商量呗,你就和我家老爷说咱们只弄了三百两,到时候,咱们俩就可以多分二百两了~”   池砾:……   一把将装银子的盒子盖上,面无表情道:“你弄错了一件事,如果我全告诉他,那这些就都是我的。”   说完抱着盒子转身离开。   池砾有些不开心。   当初在现代的时候,谭玉书言之凿凿的说要好好保护他,结果过去这么多天,就派了一个小傻子来,居然一次都没来看过他,哼。 第17章 路途本不远   谭九哥目瞪口呆,但是让他死心可没那么简单,追上池砾,可怜巴巴的乞求:“住持,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多少也得赏我点什么吧!”   池砾看了他一会,觉得有点道理,打开盖子,拿起其中一个银锭。   谭九哥顿时喜上眉梢,五十两也行啊,他不嫌弃的!   池砾举起又放下,转而从袖子里摸出三块碎银子,想了想,给了他其中一块。   谭九哥:……   他们家老爷还说什么跟着池老爷有“钱途”,呜呜呜,都是骗人的!   古代世界没有网络没有电脑,无聊到爆,池砾看着谭九哥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将茶叶碾成粉,筛成面,然后冲成茶,端给他喝。   池砾皱着眉端起来一饮而尽,靠,真难喝。   谭九哥看着池砾一口干到底很开心,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喝他的茶,于是又给池砾端来一碗。   池砾放到一边,面无表情的问:“你为什么天天在我这。”   “啊?”谭九哥茫然抬头:“老爷让我照顾你啊,难道小的伺候的不好吗?”   那倒也不是,池砾想了想道:“你就这么离开你家老爷,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比如他走路上遇到坏人……”   “哈哈哈!”没等他说完,谭九哥就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住持你别开玩笑了,我们老爷十三岁就能开三臂弓,三岁就能抱着我满街跑,坏人遇到他是坏人倒霉好吗?”   池砾:……   “那你就不担心离开你老爷,他身边很快就有新的贴身小厮了吗?”   “那不能!”   谭九哥无比自信道:“我和我们老爷是从小长大的情谊,别人根本比不了,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取代我在他心里的位置!”   说到这,谭九哥也有些犹豫:“住持,你这么一问,我突然想到,我们老爷从来没离开过我这么长时间,一定很不习惯吧,你说他会不会每天晚上想我想的偷偷哭啊……”   池砾陷入沉默:突然好想打他是怎么回事?   “但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回去的!”   谭九哥一无所觉,还在那咧着嘴笑,从怀中宝贝似的掏出一个文书,对着池砾道:“住持,你看到这张度牒了吗?这可是我们老爷花二百两纹银给我买的!他对我这么好,我不能辜负他,一定要在寺里赚够本再回去!”   池砾这倒有些惊讶了:“度牒这么贵?”   “那当然了,当和尚多赚钱啊,谁不想当,可不得卖贵一点。”   池砾想到当初谭玉书提的,他们那里的僧人可以喝酒吃肉,娶妻生子,且不用缴纳赋税,这么优渥的条件,确实让人挤破头,就是没想到居然还有卖度牒这么一个买卖?   那谭玉书给他买过度牒吗?如果让他这么破费,是不是应该上门感谢一下?   随后想起来自己是“渡厄高僧”的后裔,佛门世家,皇帝亲自颁发的出家许可证,肯定和谭九哥不是一个系统的,用这个理由上门一点不充分。   池砾生气的端起桌子上的茶碗,把另一碗也咕咚咕咚干了,靠,好难喝!   谭九哥看他连干两碗,受宠若惊,兴高采烈的又给他冲了一碗,突然间,一声喵叫吸引了他的注意,抬头,一只白猫正踩着房梁看着他,顿时高兴起来:“大丑猫,你怎么来了。”   白猫轻巧的蹦到他怀里,谭九哥揉了揉:“又跑迷路了吧,我带你回家。”   “回哪?”   “这是我家老爷养的猫,到处乱跑,我送它回去。”   池砾抬眸,慢慢道:“我去送。”   谭九哥摆手:“不用了,哪用您呢,我去就行。”   池砾抬起下巴:“明天腊八节,寺里派粥的相关事宜你都安排好了吗?”   谭九哥:……   “住持……这种事……是要我做的吗?”   “不是你难道是我。”   池砾过于笃定的表情让谭九哥的大脑一时打结,只能道:“好吧……住持,给你猫,这只猫有点丑,你不要被吓到。”   池砾接过猫,心中嗤之以鼻,猫这种生物,再丑能丑到哪里去,还被吓到。举起猫的两只前爪放在眼前——   靠!真的好丑!   眼前这只猫通体雪白,偏偏眼睛到嘴那片有一大块黑,看起来和人脸上的胎记一样。当然花色不纯还不足以影响一只猫的颜值,但怎么说呢,这只猫的脸长得一分不像猫,九分倒像人……   池砾怀疑的抬头,然后再看向这只猫,还是像人……   五官挤在一起,好像一个人在板着脸说“看哥帅不”,配合丑陋的五官,油腻的好像一个大叔。   池砾再次抬头,不敢置信,为什么谭玉书长的那么好看,养的猫却这么丑!   等等……他刚刚是不是在心里夸谭玉书好看了?   就算没说出口,池砾还是惊得捂住嘴巴。   谭九哥在一旁看着:卧槽,这只大丑猫都把住持丑吐了!   池砾抱着这只大丑猫下山,谭家离山寺确实不远,没一会就到了。   抬手敲门,门牙子见他合掌:“法师上门有何贵干?”   池砾近来也习惯当和尚的礼节了,合掌施礼:“我是厄法寺的住持,给你们送猫。”   门牙子眼前一亮:“是厄法寺的住持大师?那您快请进吧,老爷吩咐了,您来了要好好招待。”   这还差不多,池砾心情稍霁。   “你们老爷在家吗?”   “不在,可能和谁吃酒去了。”   池砾停下脚步:“他常跟人出去吃酒吗?”   门牙子笑道:“也不常常,就是偶尔身上会带些酒气,闻那味道,不是飞仙楼的金欲醉,就是望月楼的软黄娇~”   池砾挑眉:“你的鼻子挺好使啊。”   “还好啦,还好啦,那您还等他吗?”   “嗯。”   门牙子就将池砾引到客堂,招呼几个小厮伺候着,完事就告退了。   池砾品着茶,心内冷哼,谭玉书一次不来看他,原来是忙着和别人吃酒去了,可恶!   突然,一阵急促的蹄音传来,稍过片刻,繁密欢快的铃声越来越近。池砾走出去,就见院内跑进来一个小厮,欢快的摇着手中的鞭子,鞭上系的铃铛叮当作响,眉开眼笑的喊着:“老爷大喜!老夫人大喜!”   这下谭母也被惊动了,和贴身婢女一起出来:“你鬼叫什么!”   然而等看到进来的人后,谭母也捂着手帕惊叫起来。   谭玉书一身紫袍,头戴方幞头,腰嵌白玉带的从外面进来。他自幼习武,脊背挺拔,步履稳健,一袭紫袍穿在身上更显长身玉立,贵气逼人。   而谭母显然不是因为他儿子好看才叫,在大雍,紫色尊贵,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穿戴。而雍朝重文抑武,就算是三品往上的武官也只能衣朱,而现在谭玉书原本的红色官袍换成了紫色,也就是说……   “大喜!大喜!真是大喜!”   谭母的笑意已经遮掩不住了,扬声道:“贺老爷大喜,从今天起,府中所有人的月俸都加五百文!每餐加两个鸡蛋!小翠跟我想想怎么贺贺,今天人人看赏!”   底下的人顿时喜笑颜开,齐齐拱手作揖:“贺老爷大喜!贺老夫人大喜!”   谭玉书这么招摇的回来,为的就是让他娘开心,于是站在旁边,但笑不语,任身边的人蹭喜气。   池砾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现代的时候,为了迎合大众审美,谭玉书通常是青衫垂发,温柔缱绻间,自添一段慵懒柔情。而现在的他束发加冠,便多了一段温润的英气,那双眼睛漂亮的不可思议,乌眉修长,面白如玉,干净剔透,宛如水墨留白的山水,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眉氤目秀。   池砾站在台阶上,目光却尽数落在阶下。   等身边的人为了准备庆贺事宜四散而去,谭玉书也看向阶上的池砾。   池砾身上的蔷薇放肆,袈裟如火,偏生一张脸淡漠如冰。在寺院这几日一身佛衣已经不像刚来时那么违和,但香火熏出来的佛气,依然无法压下腾腾而上的戾气,像是一团裹在冰里的烈火。   大手抚在白猫柔软的毛皮上,手背火红的蔷薇灼人眼目,白猫转过头来,谭玉书本已经习惯它各种丑样子,此刻却觉得这幅抱猫图异常和谐。这个烈火烹心的恶佛,自然也应配只恶兽。   不由喃喃道:“巉巉锯齿卧,佛子自拈花。”   风太大没听清他说什么,池砾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谭玉书瞬间惊醒,微笑道:“没什么,池兄是还我的猫来吗?”   池砾冷哼:“那当然,你家大丑猫跑我的寺院里了。”   谭玉书将猫接到手中,叹口气:“池兄,万物皆有灵,你说它丑,就算是一只猫也会伤心的。”   池砾翻了个白眼:“那它叫什么?”   谭玉书微笑道:“它叫小老头。”   池砾:……   那……那行吧。   谭玉书温柔的抚摸着小老头的脑袋,笑着继续道“多谢池兄送猫,说来我也有事要找池兄呢。”   哼,真的假的,这么多天都没来看他一眼,他一来就有事要找他了,可真巧了,抱臂道:“你找我看什么?”   谭玉书一边撸猫一边正色道:“我为池兄收拾出来一间禅房,池兄没事的时候,就多来我家住住吧。”   池砾一愣,结结巴巴道:“为……为什么,我在寺里住着挺好的!”   谭玉书目光温柔的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步小声道:“通道在我家,若是一个月定期联系一次,那太容易看出异常了,所以池兄平时也要来。”   随后退回去叹口气:“我也看出池兄在寺里住的很舒服了,这么多天,一次都没来看过我呢。”   池砾:……   这个人又倒打一耙了!   生气道:“那你为什么不能来看我呢?”   谭玉书眨眨眼睛:“若是池兄愿意,也可以啊。” 第18章 这位庄兄是谁呢?   池砾沉默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谭玉书他怎么就这么……就这么……   什么呢?池砾一时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而谭玉书却异常坦荡,将池砾请进屋,认真的问着他的近况。   “最后让圆融还俗了是吗?池兄果然心软。”   池砾:……   这也叫心软吗?那心狠是什么程度的?   看着池砾的表情,谭玉书陡觉失言。   他习惯性的揣测池砾的做法,觉得凭他的性格,对付敌人的手段会更酷烈些。但他忘了池兄是在那样平和的环境长出来的人,哪怕脾气不好,骨子里也带着修养底线。   谭玉书状似无觉的继续微笑,将一丝浅叹压在心底。这一刻才清晰的意识到,他和池兄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因为谭玉书成功武转文,谭家着实热闹了好一会,谭母准备大肆宴请亲朋好友,其中尤其包括谭玉书的大伯母。   谭玉书微笑着对池砾道:“晚上难免有一场大宴,我必然要不醉不归了。不如趁现在随池兄走走吧,池兄是不是还未见过雍京的街市?”   “呵,我哪比你啊,每天不是去飞仙楼,就是去望月楼的。”   谭玉书眨了眨眼睛,有些惊奇道:“池兄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还真是啊,抱着手臂道:“你猜?”   “我不猜。”谭玉书眉眼弯弯:“已经临近中午,既然已经提到了,我便请池兄吃酒吧。”   池砾冷哼一声,随他去了。   听到他们要出去,小厮驾好了车,载着他们出府。   池砾以前对古代街市的认识,只限于影视剧里那几条万能街道,而真的到了古代,才发现远比想象的繁华开阔。   雍朝的建筑技术明显很发达,从掀帘望去,随处可见二层、三层的楼阁,屋角飞檐、着漆用彩都异常精美写意,无论从实用还是美学方面都可圈可点。   街道上车马如流,摩肩接踵。街边具是商铺或者小摊贩,摊上货物琳琅满目,让人叫不出名字。   池砾转头小声道:“看你们这的街市,和我们那的城市也差不多,人都这么多。”   谭玉书低笑道:“这里是京都,自然繁华,与池兄那是不敢比啊。”   骡车很快就到了传说中的飞仙楼,飞仙楼是雍京比较有名的酒楼,临湖而建。与之比邻的酒楼也有很多家,高高矮矮的交错在一起。这其中唯有飞仙楼最高,若仙鹤振翅,凌于群肆诸拱之间,故得飞仙楼之名。   池砾跟着谭玉书进去,谭玉书很显然轻车熟路了,领着他上楼,沿路介绍。   这飞仙楼大概是古人的五星级宴会厅,里面的小二个个衣着整洁,满面笑容,每进来一个人都有人过来招呼。楼内空间很大,人来人往,数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弹琴唱曲,台上还有胡女作舞。   池砾微笑:“你这一天天的,过的挺潇洒啊。”   谭玉书:……   他怎么觉得,这话不太像是好话呢?   于是从善如流道:“池兄谬赞了,这里消费这么高,我也不常来的,今天算是为池兄接风洗尘。”   呵。   等二人坐定,小二便准备为两人上茶,被池砾止住了,今天喝了好几碗,再喝吐了。   小二便只奉了谭玉书的份,然后报唱菜名,唱完将菜册交给谭玉书,谭玉书笑着问:“池兄想吃什么?”   这里的菜名“文雅”的和诗一样,池砾听了一个遍,愣是没听出他说的这几样都是什么菜,脸色不由沉下来。   谭玉书也能看出他的迷茫,就笑道:“客随主便,那便听我的吧。”   谭玉书和池砾同食了几天,渐渐发现池砾很少吃荤腥辛辣的食物。初时以为他口味偏淡,后来发现他不是不吃,只是每次吃的量都固定,从不多吃,所以猜测他可能是脾胃不好。   便点了一些不太油腻的鱼羊肉、兔肉、糕点、面食、热羊奶。至于新鲜蔬菜,连皇帝都吃不到,更不用说酒楼里面了,只能点一道“雪中一点翠”,嗯,俗称炒白菜。   池砾看他熟练点餐的样子,心下冷哼,不常来?骗鬼哦。   雍朝的规矩,只要不是当面杀死的肉,和尚便都能吃,也没有什么忌讳可言。   池砾尝了一下这里的菜式,虽然没有现代那么齐全的调料调味,但厨工技艺精湛,将食材本身的鲜味发挥到极致,味道干净,对于池砾来说反而更顺口些,不由多吃了点。   不过再吃下去晚上就要睡不着了,便放下筷子,剩下的全归谭玉书。   谭玉书毕竟是个武人,人看着瘦削,身子可不弱,力气更是不小,食量自然也大。   平时和外人宴饮应酬,为了不显得粗鄙,谭玉书总不好吃太多,但他和池砾同住同食了一个月,谁不知道谁啊,没必要装了。   一顿饭下来,花费了两千六百文,谭玉书便摸出几块碎银子,招呼小二称重,称出来差个几钱,不过见谭玉书是常客,便大方的给免了,还挺不好意思的。   从飞仙楼出来,两个人也不坐车了,一起漫步回去,途中偶遇一间医馆,谭玉书心中一动:“我看池兄的胃口一直不健,是不是脾胃有损,要不要看看大夫?”   池砾一向是不怎么相信中医的,可谭玉书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他也不好出口回绝,只能跟进去了。   坐堂大夫一看,就让池砾伸出手,谭玉书好奇的问:“我们俩一起进来的,为什么您先给他看呢?”   胡子花白的大夫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的身体比一头牛都壮,给你看什么?”   “呵……”池砾没忍住笑出声。   谭玉书:……   虽然这句话是在夸他身体好,但他怎么有一种受到了侮辱的感觉。   然而很快大夫就板着脸对池砾道:“你笑什么,年纪轻轻,身体漏的就和渔网一样。”   “哈~”这次轮到谭玉书笑了。   池砾幽幽的看向他:“很好笑吗?”   谭玉书立刻收敛神色,正色道:“不好笑,我刚才被口水呛着了。”   “哈哈哈!”这下轮到大夫被逗笑了。“肝气郁结、心血不畅、脾寒胃虚、手足冰凉、少眠多梦……”   切脉观色后,老大夫一言一句的给池砾断着症,每一句都直戳要害,池砾心下微惊,这个老大夫莫非真有两把刷子?   谭玉书在一旁听着大夫的话,只觉得他池兄浑身上下好像没有哪是好的,不由着急:“这么严重吗?可有办法医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需要慢慢调理,不过是否能痊愈,还看这位病人。”   “怎么讲?”   “他的一身病都出在气血凝滞上,心气不舒,如何能痊愈?看你这小郎君年纪轻,有什么不可化解之事,天天板着脸,活似有人欠你钱一样。每天笑一笑,自然百病自愈。”   池砾:……   这种“唯心”科学他才不信呢!   谭玉书听着却很有道理,连连点头:“池兄确实应该多笑些。”   “而你得少笑些,开心时笑,伤心时哭,顺乎自然,才是养生之道,强笑亦伤身。”老大夫却转而对谭玉书道。   谭玉书:……   不是说不给他看病吗?   池砾听到这却肃然起敬:神医啊!   既然认了神医,就得让神医治病,老大夫命令池砾去屋内脱掉衣服,然后掏出一排银针。   从屋外等着的谭玉书觉得不应该高兴,但是嘴角还是控制不住的上扬:咦?池兄也被扎了吗?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池砾终于神情萎靡的从里面走出来,在里面不仅做了个针灸,还拔了个火罐。   大夫开了一张方子让学徒抓药:“以后每天来我这针一次,一连半月,辅以汤药,待半月过后以药膳调养,久而久之,总能痊愈。”   “谢大夫。”   谭玉书微笑着付过诊金,一脸关心的问:“池兄,你还好吧?”   池砾:……   这个时候你笑的可真好看啊。   这么一折腾,池砾也没力气闲逛了,谭玉书便将他送回厄法寺,微笑道:“明天佛成道节,寺里会非常忙,我能来帮忙吗?”   池砾皱眉:“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干嘛问我?”   “好,那明天见。”谭玉书轻笑。   想到什么,池砾突然道:“既然要来,今晚不要喝太多酒。”   “谢池兄关心。”谭玉书眨眨眼睛,心情很好。   两人在山脚下“依依惜别”时,从山上跑下来一个小和尚,见到两人连忙合十:“见过住持!”   池砾终于将目光移过来,沉声道:“找我做什么?”   他的面容凶恶,又是住持,小和尚天然怕他,结结巴巴道:“住持,我不找你,我找谭施主……”   池砾心下疑惑,这人又不是谭九哥,怎么会和谭玉书有牵扯呢?   谭玉书看了小和尚一眼,倒是很快明白了:“是庄兄的事吗?”   小和尚使劲点头,将一叠票据交到谭玉书手中:“庄施主典当在寺中的东西到期了,您看怎么办啊?”   “庄兄抵押了多少?”   “二十两。”   谭玉书摸摸衣袖,将身上的银子都掏出来:“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了,烦请小师傅将押票和庄兄的东西送到我府上来,我将剩余的给你。”   小和尚双手合十,拜别池砾就转身跑上山了。   池砾若有似无的笑道:“啊,这位庄兄是谁呢?介绍我认识认识?”   谭玉书:……   在这一刻,他多年出生入死的直觉突然告诉他,这句话里危机暗伏! 第19章 你为什么扒拉我   “呃,庄兄是当年与我一起赶考的举子,京城物价高昂,我们都没钱,就在那时还叫落雁寺的厄法寺合租了一间禅房。那年我高中了,庄兄却不幸落榜,他家里拮据,常常典质为生,所以我偶尔会接济一二。”   池砾听这句话最大的槽点就是:“你居然会没钱?”   谭玉书有些尴尬道:“来的时候确实带了很多盘缠,但是一路上不知为什么都花光了。如果投靠亲戚,那我娘就会知道。我自幼习武,也不好借口是被强人抢去了。我娘素来埋怨我花钱大手大脚,万一没高中,还花光了盘缠,那我以后日子就没法过了,所以只能咬牙撑着。不过那么多盘缠也不知道怎么花的,居然都花光了,好奇怪哦。”   池砾看向谭玉书的手,他手中提的除了医生开的药,还有各种“池砾需要”的小玩意。他们出去了半天,都是谭玉书请的客。先是吃饭花了二两多,然后看病花了五两多,然后各种小东西又花了不少,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差不多花了十多两,这种花钱速度把盘缠都花光了很奇怪吗?   池砾闲着没事的时候换算过雍朝的货币,他们那一两银子折合到现代大概能有一千多块,所以半天花了一万多人民币,不知为什么,池砾莫名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那没钱了你怎么过的?”   据池砾所知,谭玉书赶考那年只有17岁,涉世未深身娇肉贵的小少爷,一分钱也没有的流落异地,该怎么办啊。   谭玉书叹口气:“当时确实很难过,一个馒头要掰两次吃,幸好九哥儿能出去打工养我。”   池砾:……   “然后庄兄看九哥儿太难了,就带着我出去赚钱,我和庄兄一起摆摊卖字画、帮人写书信,不知为什么,我每次去生意都特别好,所以很快就有钱了。”   池砾:……   “最关键的是我一次就考中了,是不是特别走运啊?”   池砾:……   他突然一句话都不想说。   “呵~”   谭玉书捂嘴偷笑:“所以池兄,庄兄是与我共患难的兄弟,他现在孩子刚三岁,一家人正是最难的时候,我不帮他谁帮他呢?”   哦,有孩子了,那确实挺不容易的,应该多帮一点。   谭玉书见池砾面容稍霁,趁热打铁道:“那池兄明天愿意和我一起去看庄兄吗?”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   “因为我早就想把庄兄介绍给池兄了,那样我们以后就有共同的好友了。”   哼,这个理由还不错,池砾眯起眼睛:“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还能说什么。”   谭玉书开心的笑了:“多谢池兄!”   心情很好的回到禅房,待空无一人时,池砾好奇的拆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里面都是什么。   一小罐蜂蜜并各式蜜饯点心,都是很甜很甜的东西。   池砾:……   谭玉书不会觉得他是小孩子,吃药还怕苦吧?   等谭九哥把药煎来的时候,为了不被看扁,端起碗一饮而尽。   靠!真的好苦!   拈起一块糖糕,少吃一点……   到了晚上,不知是白天大夫那一顿扎管事了,还是因为他心情真的很好,池砾难得睡得很快。   ……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谭玉书才起。   昨夜不知道她娘和她婶娘那一桌怎么样,反正他们那一桌十分热烈。   谭玉书由武将平调成文官可谓是扶摇直上,尤其他还这么年轻,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一群人抓着他灌酒,谭玉书虽然巧言推了好几轮,回来时还是有点微醺。   谭母看了心疼,想来腊八节一到,朝中各部便都放假了,没什么事。谭玉书这么能干,她心里也高兴,就没派人叫他起床读书练武。   谭玉书难得睡到自然醒,被窝温暖,让人留恋。   突然,想到和池兄的约会,猛然坐起来。一股脑的起身,洗漱穿衣,准备出去。   等到了厄法寺,山寺上已是人来人往。腊八节相传是佛祖证道之日,所以在这一天各寺都会煮腊八粥施与善男信女。一大早就有附近的百姓来拜佛,讨一个好彩头。   谭玉书快步上山,见到池砾抱歉道:“不好意思睡过了,池兄没等太久吧。”   池砾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他也刚起。   “池兄今天气色很好。”谭玉书一身银白狐裘,暖帽之下的笑容格外明亮。   池砾别开眼,淡定道:“走吧。”   下山时,谭玉书好奇的看了看“塑锦”,韭菜这东西长的很快,现在已经长出整整齐齐的一茬,绿莹莹的,在冬天看着格外喜人。   谭玉书惊喜道:“这么多韭菜,一定能赚很多钱吧。”   池砾挑眉:“我是出家人,你怎么能拿钱来侮辱我呢?”   哎?   谭玉书疑惑的看向池砾,池砾却是一脸的高深莫测。   谭玉书眨眨眼睛,莫非池兄还有别的打算?呵,真是令人期待呢~   而这时指挥劳作的谭九哥也发现了谭玉书,格外兴奋的跑过来:“老爷,好久没见,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   “老爷你和住持是要出去吗?我给你们赶车啊!”   “不用了,寺里总得有人看着,板凳会帮我们驾车的。”   哎?   谭九哥瞪圆了眼跟着二人下山,就看见以前脑子不太好使,总在他屁股后晃的板凳机灵的跳下来,娴熟的把人迎上车,谭玉书对他还笑的特别温柔。   救命!他家老爷真的这么快就找人替代他了吗?他家住持这么扣,在他手底下什么也没捞到不说,要是连老爷也失去了该怎么办啊!   可惜骡车扬长而去,他的感受没人在乎。   冯秀娥掀开米缸,只剩薄薄一层米,努力搜刮干净,也不足半碗,连一锅薄粥都煮不了。   踌躇了半天,进到屋里,对着正在读书的庄子叔道:“夫君,家里没米了。”   “这么快?”   庄子叔愁的起身,环顾四周,家徒四壁,前些日子连御寒的皮袄,加之一些书都当了。看着手中的书本,忍痛想,难道要再当一些?   冯秀娥踌躇道:“夫君,要不上谭老爷家……”   “不行!”庄子叔拍案而起:“我姓庄的和他姓谭的已经恩断义绝,今后绝不和他有一丝牵扯!”   “哎?这是为何?”屋外却传来一声轻笑。   一听这声音庄子叔顿时心中火起,怒斥道:“你来干什么?”   谭玉书笑道:“我来看望嫂嫂,烦请嫂嫂给我开门。”   庄子叔当即怒道:“不许开!”   可冯秀娥可不听他的,抢先一步开了门:“谭老爷,是你吗,快请进!”   谭玉书和池砾便顺利的挤进来。   庄子叔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妇人……”   然而没待他说完,谭玉书便夹着两袋粟米,轻车熟路的登门入室,解开袋子装到屋内的米缸里。   然后回到车上提起一扇猪肉、几吊铜钱和一袋面粉。   池砾端着一摞糕饼果子面无表情的站在屋内,不是他不想帮谭玉书搬,只是当他看到谭玉书轻松的拎起两袋米的时候,就放弃了这个“自取其辱”的机会。   庄家的小豆丁看他的一身僧衣很亲切,就跑去拽他的衣角。   池砾凶神恶煞的看向他,小豆丁却没被吓住,而是咯咯笑着拽着他衣角往上爬,池砾没办法,只能放下盒子把他捞在怀里。   小豆丁爬上去,池砾继续吓唬他,却又换来一连串笑声,还大胆的伸出小手摸池砾颈边的“花花”,他娘怎么扯他都不下来。   而看到这一幕的庄子叔却气坏了,等谭玉书进门,劈头盖脸道:“你既已入了奸相的门,还来我这干什么,把你的东西拿走,我不稀罕!”   谭玉书放下东西便伸出手逗逗孩子的小脸,池砾立刻黑着脸道:“把他拽走!”   谭玉书便将小豆丁从池砾怀中接过来,若无其事道:“都说了是送给嫂嫂的,嫂嫂都没说话呢,庄兄不要自作多情。”   庄子叔的眼睛都瞪圆了,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冯秀娥,冯秀娥别开头。   她只知道这一家子都得吃饭。   看着各干各的,完全不搭理他的一干人,庄子叔气的脱鞋上炕,背转身不去看他们。   小豆丁爬到谭玉书怀里,张着大嘴啃了他一脸口水,气的池砾又把他拎回来。谭玉书拆了一盒糕饼放在他嘴里,这小子终于老实了,跑到他娘怀里啃饼。   谭玉书若无其事的对冯秀娥道:“嫂嫂做饭吧,我们都饿了。”   “哎。”冯秀娥抹了抹眼泪,道了个万福,去外屋起锅做饭。   庄子叔家冷的像冰窖,池砾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但在暖气遍铺的现代,冻还是没受过的,不禁冷的瑟瑟发抖。   谭玉书想要将狐裘解下披到他身上,被池砾黑着脸拒绝了,太丢脸了,绝不!   谭玉书便往他那靠了靠,将他的手抓在怀里。   池砾:……   僵硬的打量着周围的状况,庄家简直穷的不可思议。   事实上在古代,身为一个举人,他本不应该这么穷的,但庄子叔用谭玉书的话来形容,就是比较“耿介”。   当年他落选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声讨宋茗的文章,对,当年宋茗是主考官。   写完了右相那边还是捧他的,但他随即因为某事长篇大论的骂了右相那边一个人,而因为他文名在外,造成的影响相当恶劣,于是一下子当权的两波都得罪了,下场可想而知。   谭玉书和宋茗交好,自然惹怒这头倔驴了。池砾看向谭玉书,对付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他还有什么办法化解?   谭玉书高声对着外屋道:“嫂嫂,把猪油榨一下。”   “哎!”   冯秀娥将锅烧热,肥肉切成片扔到锅里榨油,没一会霸道的香气就直往人鼻子里钻,小豆丁刚啃完一块糕点,口水又哗啦啦的流下来。   庄子叔本来肚子就没装什么东西,心里想硬气些,但口水可不听他的话,越咽越多。   谭玉书又道:“嫂嫂记得放盐。”   “哎。”   随着一声“滋啦”,庄子叔甚至能想到油花炸着泡泡爆裂的样子,那诱人的声音,好像成了一种可怕的煎熬。   谭玉书又道:“嫂嫂……”   “够了!”庄子叔终于忍不住了,赤着脚跳下炕。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已违背当年誓愿,又何必惺惺作态,来我寒门搅扰!”   谭玉书抬起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庄子叔满眼愤怒,谭玉书的眼睛却漆黑一片。   那一双眼眸带着不详的意味,竟生生的让庄子叔一滞。   随即谭玉书避开他的眼睛,低下头,自嘲一笑:“庄兄,我能怎么办呢,我在青州待了五年,若还在武将任上,接下来就会被调到其它地方再待个几年,这次可能连边关都不是,待在一个闲任上望京等死。五年复五年,我能有几个五年呢?庄兄,我寒窗苦读,便只为了老死边关吗?”   “那你也不能……”   倏然间,庄子叔停住了。   两颗大大的眼泪顺着谭玉书的眼睫滴落,它们落下的如此迅捷干脆,如果不注意去看甚至无法捕捉。   谭玉书将脸扭过去不看他,声音淡淡道:“世道如此,非我之罪。”   庄子叔沉默了,这两滴泪让他无法自控的想起第一次见谭玉书的情形。   那时的他矮矮小小、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娇养的富家少爷。一张小脸像一个白玉捏成的小团子,还未开口,眼睛就先笑,便是他错了,也让人不忍责备。   而如今的他倒像一把枯剑,清瘦的脸颊具是萧瑟而苍白的落寞,哪里还有昔日一分柔软天真的少年模样。   颓然坐下。   是啊,世道本如此,何故罪将军。   谭玉书“忧伤”的转过头,寻思要不要再挤几滴鳄鱼的眼泪,就发现有人伸出手把他头给掰过去了。   谭玉书沉默的看着池砾面无表情的脸,眼神示意:池兄,这个时候你扒拉我干什么?   池砾:啧,他想看清影帝的样子。 第20章 人要有理想   谭玉书差点演不下去,还好庄子叔因为这一番话心神巨震,没发现他们俩的小动作。   谭玉书悄悄扒拉掉池砾的爪子,站直身子,继续一脸萧瑟落寞。   池砾心下冷哼:大骗子……   因着有谭玉书和池砾在,冯秀娥特意捞了一大锅干饭,将不能榨油的排骨一次都炖上,热乎乎的香气就连锅盖也挡不住,小豆丁扒在锅沿直流口水。   庄子叔的感觉也不好受,家里难得吃上肉,这个味道实在太顶了,但想到之前的事,老脸挂不住,一张脸绷得快直了。   好在谭玉书不是一个喜欢给人难堪的人,将庄子叔典质在厄法寺的东西还给他:“这寒冬腊月的,庄兄怎么能把冬衣当了呢,如果有困难请尽管到我府上找我。庄兄放心,在下并非白赠与庄兄,等庄兄入仕后还上即可。”   庄子叔自嘲一笑:“我这辈子还能入仕吗?”   池砾面无表情:所以这怪谁?   等饭做好了,冯秀娥将饭菜端上来,古代女子有外客在的时候,自然不能上桌,就抱着孩子去外屋吃。   三岁孩子已经能吃点肉了,冯秀娥将汤汁浇在米饭上,肉剃成小块拌到饭里,小豆丁张着大嘴啊呜啊呜的往嘴里扒。   庄家人常年喝粥,能吃上一点干的米饭简直满足的不行,但池砾还是第一次知道小米不仅能用来熬粥,居然还能当干饭吃。尝了一下,入口粗粝,好像有无数沙子在嘴里刮,那滋味真的难以形容。   抬头看其他人吃的那么认真,他总不好浪费粮食,于是戳了戳谭玉书的大腿,指了指自己的碗。   谭玉书看向他,短暂迷茫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将他碗中另一半米饭拨在自己碗中。   庄子叔只看见谭玉书的小动作,很是疑惑:“你是不够吃吗?要抢法师的饭?”   谭玉书轻笑:“自然是够吃的,庄兄就当我喜欢欺负法师吧。”   池砾轻哼一声,不知为什么还有点高兴。   庄子叔则瞪大了眼睛,看看谭玉书又看看池砾,这什么关系啊,想不透啊想不透。   吃完饭,久违填饱肚子的感觉让身子暖洋洋的,冬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冯秀娥坐在外屋的织机前织布,小豆丁抱着她的大腿打盹。   屋内几个人也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聊天,庄子叔问了问谭玉书在边关那几年的情形,谭玉书捡有趣的地方讲了讲,又小小的卖了下惨,庄子叔便沉吟不语,连连叹气,因宋茗产生的芥蒂彻底烟消云散。   庄家自然是买不起炭火的,就算做饭生了火,还是冷的不行。他们两个提起往事,聊的火热,池砾却快要冻死了。将手伸进谭玉书的衣摆使劲戳他的腰,说完没有,快走!   谭玉书十分怕痒,只能把他作恶的手抓住,无奈的看向他,眼神示意:池兄,别闹了……   庄子叔在一旁看着公然在他面前动手动脚的两个人:……   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话题几乎要进行不下去了,谭玉书想着要不先这样吧,反正今天只是来看看。   正要离开,门外突然又响起敲门声:“庄兄在家吗?”   听到这个声音,谭玉书和庄子叔都有些惊讶,等冯秀娥打开门,对着来人躬身施礼:“见过恭王世子。”   池砾跟着起身,恭王世子,也就是王爷的儿子?反正他见了皇帝都不用行礼,应该像往常一样双手合十就行了吧。   “快快免礼。”恭王世子元宁上前一步,握住谭玉书的手:“没想到玉郎也在,我们多年好友,何必与我如此客气,像以前一样叫我素节就好了。”   谭玉书抽回手再礼:“微臣不敢。”但行完礼后,却微笑道:“世子爷,好久不见。”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成了陪衬。   池砾:……   玉郎?   庄子叔粗神经什么也没get到,只是很高兴见到好朋友,微笑着起身:“世子爷怎么亲自来了?”   元宁的目光缓缓移到庄子叔身上,微笑道:“若我不亲自来的话,庄兄肯定又要推拒我的好意了。”说罢招呼身后,小厮上前奉上整齐的一百两纹银。   “年关将至,我知庄兄日子过得艰难,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和嫂夫人,请务必收下。”   庄子叔很是感动,但还是推拒道:“无功不受禄,世子爷还是收回去吧。”   元宁皱眉:“庄兄难道不把我当朋友吗?”   自然不是,只是庄子叔知道自己的名声,元宁身份特殊,他并不想给他添麻烦。   谭玉书能理解他的顾虑,便拱手道:“世子爷放心,我会时常来照看庄兄”   元宁叹气:“唉,看来庄兄还是和玉郎关系好一些,我是个外人罢了。”   几个人相视一眼,具会心一笑。   池砾:……   他是个死人对吧?   还好谭玉书没忘记池砾,将他拉过来,对着元宁道:“这位是我近日结交的好友,厄法寺的住持妙法大师。”   元宁有些惊奇的看着他:“这便是渡厄大师的俗世遗脉吗?”   “正是。”   元宁笑着合掌:“最近渡厄大师的佛迹传的沸沸扬扬,不知在下能否有缘与渡厄大师一晤?   池砾眯起眼睛:“我又不是渡厄,你问我?”   谭玉书有点尴尬:“世子爷见谅,妙法大师原先无拘惯了,性子比较直爽。”   “哈哈,不妨事,不妨事。”   来了个新人,这下是彻底走不成了,池砾在一旁冷着脸听他们叙旧。   谭玉书猜池砾可能有些不高兴,于是悄悄握住了他的手,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元宁的目光划过他的小动作,变得有些幽深,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和庄子叔闲谈:“今年不中亦不要紧,庄兄总有一天能传来喜报。”   庄子叔自嘲一笑:“你们不必安慰我,我已经做好的一辈子都无法中榜的准备,但这非子叔无能,而是世道不公!”   元宁叹气,然后踌躇了一会,开口道:“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世子爷有什么不能说的?”   元宁拱手:“我倒是有个让庄兄入仕的主意,只不过要玉郎蒙受损失了。”   谭玉书眼波微动,微笑道:“我大概知道世子爷说的什么了。”   转头对庄子叔道:“此次我武转文,陛下特准许我荫蔽三人,所以我可以举荐庄兄,直接入仕。”   元宁抚掌大笑:“正是如此,以庄兄之才,只是欠缺一个机会罢了,有朝一日雄图大展,再将这个恩荫名额还回来就是了。只是此刻,玉郎大概会很难和族中交代。”   谭玉书温声笑道:“这倒不必担心,知道这次封赏后,我母亲和宗族长辈都找我打听过,我给这两方任意一方多一个,难免会让另一方感到不悦。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将这个名额给了庄兄,恰好还了结了一桩心事,只是……   “只是什么?”元宁好奇的问。   “呵……”谭玉书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看着元宁,示意他看庄子叔。   元宁不解的看向庄子叔,就发现他整个脸都黑了,陡觉不对,就见庄子叔怒目道:“我原以为二位还能引为知己,却不想你们竟和这世间汲汲之辈没什么两样!”   “我大雍法度之弊,莫有大于恩荫者!有才之士苦读多年而不中,碌碌无为者却可凭族亲提携直接入仕。冗官繁余,空耗国库,在其位谋其食,而不谋其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勾连党羽,结党营私,上遮圣上之目,下掩民生之苦!凡我有一日为政,纵一死,也要奏疏废除此等有害国体的制度!”   “而今你们却要我受恩荫之惠!若我也以恩荫入仕,和向此等弊政妥协有何区别?以后还有何立场立身!你们竟还还在这洋洋自得,觉得是为了我好!”   “我庄子叔宁愿贫苦一生,也不屈膝就浊!既然你们两个根本不是我的同路人,以后再别进我的家门!”   元宁的笑容逐渐消失:?   三个人一起被扫地出门后,谭玉书站在门外弱弱道:“庄兄,其实我没……”   “滚!”   “呵……”转头对着元宁尴尬的笑道:“我当初想说的就是,虽然我能同意,但以庄兄的脾气,可能会生气……”   元宁整个人都傻了,他以前也知道庄子叔耿直,万万没想到会耿直成这个样子!   如此看来,这个庄子叔或许一点用处都没有,真不必在他身上花这么多力气。   池砾在此之前也觉得庄子叔此人迂腐不堪,此刻却突然觉得:干得漂亮!   元宁一脸难以形容道:“我本意不是如此,庄兄误会我太甚……”   谭玉书微笑着向他拱手:“世子爷不必放在心上,庄兄性格便是如此,仕途才会如此坎坷。现下他正在气头上,口无遮拦,等他气消了我在同他细说,他必然能理解世子爷的苦心。”   元宁笑着叹气:“还是你性子好。”   谭玉书但笑不语。   元宁的目光便再次落在他的脸上,上前一步,目光深深道:“说起来,我们已有五年未见,而你回京却从未来过我的府上,难道是忘了我吗?”   谭玉书叹气:“世子爷多虑了,只是刚回京时有些惘然,唯恐物是人非,不敢见故人之面。而今已然想通,本打算择日拜见,却不成想在此偶遇。”   “既然如此,我的马车就在那,玉郎与我回府一叙吧。”   “世子爷见谅,今日我已与妙法住持有约,改日必登门造访。”   “既是与大师相约,那便只能作罢。”   谭玉书和池砾一起上车回厄法寺,而元宁独自坐在马车上回府。   回味着和谭玉书的重逢,元宁的唇角逐渐露出笑容,手指轻轻触碰着虚空,好像在描摹着一个人影,某一刻,手指停留在空中   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重登朝堂中心,他真是个很聪慧的人。   但似乎……有些太过聪慧了。   元宁睁开眼看着空空的掌心,怎样才能把这样一只美丽而狡黠的猎物攥在手心,肆意把玩呢? 第21章 阿弥陀佛   一路上,池砾和谭玉书两个都很沉默,池砾捧着暖炉,突然开口:“他为什么叫你玉郎?”   谭玉书一直在等池砾发问,没想到他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微微一愣后,微笑道:“我大名谭玉书,小名玉郎,成年后,外人叫我的时候总不好直呼我名讳,所以可以称我的姓,叫我谭郎,或者按照我在族中的序齿,叫我十三郎,再者就称我的表字,比如‘子叔’,就是庄兄的字。”   说到这,谭玉书不动声色的垂眸一笑:“如世子一样叫我小名玉郎,确实不太恰当,但世子毕竟是王氏宗亲,我等臣民,自然要依着他。”   “那你们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谭玉书笑道:“我先前不跟池兄说过,我赶考的时候,囊中羞涩,所以靠卖书画为生吗?买我书画的人,就是世子。”   池砾眯起眼睛,哦,难怪卖的那么快……   谭玉书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好解释,只能装作没看见,继续道:“当年世子化名‘袁素节’,与我们这些考生一起听学、备考。世子才华斐然、文思敏捷,与庄兄一时双壁,堪为当届学子中的两朵奇葩……”   池砾:……   “两朵什么?”   谭玉书:“奇葩……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觉得这个用词真是太精确了,哈哈……   虽然不知为什么,池兄突然迷之高兴起来,但既然气氛缓和下来,那就都好说了。   “当年我们三个是读书备考的至交好友,庄兄和世子文采皆胜我百倍,结果庄兄际遇坎坷,难得高中,世子倒是中榜了,然而被发现了身份,让恭王捉回家去。反倒是我,莫名其妙的中了探花,呵,事世如此,谁人能料?”   池砾眯起眼睛:“这么说,你和这个世子是知己好友了?”   谭玉书但笑不语,只是回到山寺无人的时候,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今上无子。”   池砾一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上没有孩子,那么等他死后就会让自己的兄弟继位,或者是从王氏宗亲中过继一个孩子。这样一来,恭王世子,甚至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帝。   对于古代官员来说,皇帝绝对是最重要的一个政治投资,所以无论如何,谭玉书都不会和有登基可能的恭王世子交恶。   禅房里的水漏静静滴着,池砾沉默着开口:“在任何时候,投资一个人,都是最容易血本无归的买卖。”   谭玉书素手轻轻碾茶、筛选,将茶粉置于盏中,置水,轻轻击打出浮沫,递到池砾面前,微笑道:“所以我谁也不会投资,若投资,也只会投资池兄。”   池砾接过茶碗,盏中的茶汤清澈透亮,入口回甘。   谭玉书的这句话他倒是十分相信,因为对于谭玉书来说,所有利益交关的人都不值得信任,只有他们两个,从来立场相同。   池砾的胃不好,谭玉书上了一盏后就没有再续,抬眸问道:“我看棚中的韭菜已然成熟,可以售卖,池兄是怎么做的打算?而且一月之期将近,池兄准备带些什么东西回你们那呢?”   既然他问了,池砾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你说你的庄兄很有才,有才到什么程度?”   谭玉书没想到池砾会问这个问题,坐直身体正色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日史笔,古今名士,庄兄当列其一。”   池砾:听起来好厉害哦……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明天咱们再去找他一次。”   哎?   之前池兄见庄兄的时候,老大不愿意了,现在是怎么了?   第二天,池砾和谭玉书果然又去了庄子叔家,庄子叔还在生闷气,而冯秀娥又给他们开了门。   庄子叔气得跳脚:“都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池砾也不和他废话,将一块糕饼递给蹬蹬跑过来要抱抱的小豆丁,小豆丁立刻抱着啃起来,池砾便抱着手臂道:“听说你是一个忧国忧民的有志之士?”   “你想说什么?”   “你家孩子现在吃了我的饼,你能让他把我的饼还回来吗?”   庄子叔脸涨得通红,立刻要去抢孩子的饼,但到嘴里的吃的哪能吐出来,小豆丁吱哇乱叫的躲开他,他越是抢,越往嘴里塞。庄子叔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平时也不管孩子,怎么制得住他,顿时对着冯秀娥吹胡子瞪眼道:“你还不快管管他!”   冯秀娥平素温顺,今天却来了脾气:“孩子饿了,你干什么连东西都不让他吃!既然你不让我们娘俩活了,那我们和离!我跟着孩子回娘家,至少能有一口吃的,饿不死呜呜呜……”   冯秀娥抱着孩子嚎啕大哭起来,孩子见她哭,顿时也咧着嘴哭起来,一时间整个家都哭成一团。   庄子叔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抖着手,“你你你……”个不停。   池砾在一旁冷笑:“你想废除恩荫之制,从豪绅大族里虎口夺食,但事实上却连孩子嘴里的一块糕饼都抢不过来。”   庄子叔没想到池砾原来是弦外有音,立时找回理智,双目圆睁道:“就算如此……”   读书人,拼嘴皮子拼不过,所以池砾直接打断他“施法”:“你想读书立志、你想教化世人、你想为民请命,可你告诉我,你的娘子在不在世人之列,你的儿子在不在世人之列,你想为之请命的人包不包括他们?可事实上,你连让他们吃饱都做不到。”   “我我我……”   “在你眼里天下人是什么样的呢?大公无私?通情达理?知错就改?你说恩荫之制有害国家,他们就立刻听你的话,废除让子孙平步青云的机会,拥护你的新政?那些你认为需要你请命的普通人,你猜在他们出将入相后,会同意你废除惠泽他们家人的恩荫之制吗?”   庄子叔已然说不出话来,只剩喘息的力气,池砾却面色不改,冷淡的继续给他好多致命一击:“我想你为天下人请命,那这天下人至少得是个人吧。那么请问,你脑海中那个不用吃、不用喝、不贪财、不好色的人,到底是哪国人呢?我猜应该不是雍国人吧?”   庄子叔:……   “你那精妙绝伦的治国之策,肯定是吹口仙气就能实行吧?那你的那个神仙在哪呢?”   庄子叔:……   “渡厄高僧修行亦在人间,而你在哪里呢?”   庄子叔脑瓜子嗡嗡的,耳边仿佛听见某种东西崩塌的声音。   看庄子叔三观尽裂的表情,池砾也就不多言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你能想明白,就来厄法寺找我。”   冯秀娥也站在他面前,擦干眼泪:“我和儿子回娘家了,你爱找不找吧。”   “娘子……”庄子叔虚弱的伸手,此刻他的世界崩塌毁灭,无比需要一个人陪在他身边,但冯秀娥还是抱着儿子决绝离去。   ……   等出去冯秀娥便一改之前的决绝,不安道:“我夫君看起来不太对劲,我现在离开是不是不太好啊。而且他只会读书,连饭也不会做,如果我离开了……”   谭玉书轻笑:“嫂嫂,虽然我与庄兄是好朋友,但还是要说,您未免有点太惯着他了。”   冯秀娥满面羞惭,垂下头去,讷讷不敢言。   “庄兄在学问上聪明,但在俗物上却十分糊涂,嫂嫂您若不想跟着他过糊涂日子,性子就该厉害些。以后嫂嫂可以多去跟我娘说说话,和她多待待,让她教你一些管夫君的手段呢。”   “谭老爷说笑了,我哪敢和老夫人比。”   冯秀娥不安地低下头,她素来以夫为天,今天这样听从谭老爷的话,在夫君面前说狠话,就已经是极限了,像谭老夫人那样雷厉风行,里里外外一把抓,简直想也不敢想。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谭玉书也不强求,只是笑道:“嫂夫人回娘家路远,便让我们送一程吧,尽管安心住下,庄兄不要多久就会去接您了。”   下车的时候谭玉书将一匹布交到她手里:“这是送给老人家的礼物,还请代陈。”   冯秀娥目光湿润,感激福身。她父母一子四女,极不待见几个女儿,好不容易把她们都打发出去,若是空手回去,难免会受到父母哥嫂的刁难,而现在这一匹布,能让她在家里好过一点。   她之所以愿意听谭老爷吩咐,就是因为谭老爷真的是一个极好的人。   送走冯秀娥,谭玉书仿佛第一天认识池砾一样,啧啧称奇地看着他:“我以前只当池兄沉默寡言,没想到你一说起来,连庄兄都不是对手。”   哼,他以前之所以不说,只是不想说罢了。   不过听谭玉书这个“语言大师”的夸奖,那感觉确实不一样。   看着谭玉书亮晶晶的眼睛,池砾收敛所有表情,要高冷,这才是高手的风范。   没到晚上,庄子叔就失魂落魄地来到厄法寺,看见池砾颓然一笑:“我听闻妙法大师出身鄙陋,不精佛理,如今才知,此言虚妄。”   池砾:……   他没想到胡诌一下,在庄子叔眼里还成了精通佛理的大师了?   一旁的谭玉书双手合十:“那是因为渡厄大师所传的不是佛理,而是人间道法。”   庄子叔咀嚼着“人间道法”这四个字,宛如雷霆轰顶,跪倒在地:“大师渡我!”   池砾&谭玉书:……   阿弥陀佛,又忽悠一个。 第22章 四百八十字   在古代,皇帝绝对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所以在嘉明帝亲自将“落雁寺”改为“厄法寺”,并钦赐匾额后,“厄法寺”的来由便传遍京城。   谭玉书编的这个故事也很快火遍了大街小巷,因为古人也喜欢看爽文。   市面上其它才子佳人的故事,主人公高低得是个穷书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带入还是有门槛的。   但妙法僧据说从前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穷的活不下去了,突然有一天来了个“神仙老祖宗”,从此衣食无忧。   相比于之前的穷书生考上状元的套路,“祖宗流”简直让人耳目一新。   不少人开始做梦自己祖上是不是也出过一个神仙,然后突然来度化他,只要从此衣食无愁,剃头当和尚也行啊!   于是讲厄法寺故事的摊位前,总有很多人。   说书先生发现这个流行趋势,顿时都换了本子,为了和同行竞争,还各自增添了不少细节。   这时候写本子的,很多都是穷秀才,肚里多少都有点墨水,写的故事不仅脍炙人口,而且很贴人设。   化形万千游走于尘世的济世高僧渡厄,顽劣不驯后被教化的妙法,细节不同,但人物活灵活现。   谭玉书当初提供的只是一个大框,在说书先生的努力下,故事羽翼逐渐丰满。   看着各版本的故事后谭玉书也技痒,捏了一个雅号“东窗客”,又编了一版“渡厄僧三度痴儿”,悄悄的投稿。   不愧是原作者亲自操刀,这版故事很快火遍雍京,谭玉书乐不可支的找池砾分享。   池砾:……   你当着我的面编我的故事,可真把你能的。   谁知谭玉书一本正经的眨眼笑道:“池兄,对于别人来说这只是故事,对于你来说可是身世。你是无缘无故出现在大雍的人,为了给你找个合适的背景落脚,前些日子可是费了好大功夫呢。”   “到最后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合适的村子落脚,这个村子在三年前因为瘟疫烧了整个村子,只有你因为渡厄高僧的点化活下来,陛下就算是要查,也无从查起。”   “如果有其他有心人想要查,那我可是户部长官,我的地盘,谁来也越不过我去,动手脚也比较方便。”   所以谭玉书前些日子不来看他,是在忙这件事吗?池砾突然有点开心。   不管怎样,渡厄高僧和妙法僧的故事,已经成了现下雍京最火的故事,因为这个,厄法寺跟着名声大噪,香客如云。   除了最火的“渡厄僧三度痴儿”,其他的衍生传说比如“谭相公梦中得瓜”、“传法器山寺生冬草”之类的也十分火爆。   谭玉书“寒冬梦献瓜”的传闻神妙是神妙,但毕竟是发生在宫宴上,只有参加宴会的达官贵人才有缘得见,普通人只能靠想象,总不真切,但厄法寺山脚下的“塑锦”可是人人都能看到。   池砾带来的塑料布并不完全透明,依稀间可以看见里面影影绰绰的绿意。在百草尽枯的冬季,这么大一片绿蔬简直超乎普通人的想象。   所以每个来拜佛的香客都会短暂停下脚步瞧新鲜,回去再给身边的人讲这塑锦如何奇妙。   而“塑锦”中种的蔬菜已然成熟的消息一放出来,立刻引来无数人瞧热闹,观者如堵。   等看热闹的人群来到山寺大殿,就见布施箱的旁边立了一个桌子,桌子上放了满满一桌捆好的鲜嫩韭菜,入冬后一直在啃白菜、腌菜的人们看到这,顿时眼睛都绿了,纷纷问当值的和尚这韭菜怎么卖。   谭九哥已然成了寺内的新首座,在寺中待得这些日子,已经像模像样。   口念佛号向众人施礼,指了指韭菜旁边立的牌子,上书几个大字:予施予舍。   “予施予舍?是说随便施点东西就可以拿走一捆韭菜吗?”   众人议论纷纷,但问起来,寺内的和尚只是口称佛号,并不解释,佛祖在上,围观的人都不敢冒动。   这时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站出来,手里攥着一只麻雀:“法师爷爷,我能用我捉的小鸟换你的韭菜吗?”   谭九哥心内发笑:呦,嘴真甜。   但面上还是一脸的高深莫测,慈祥道:“当然可以,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是东村的阿毛。”   谭九哥身边站着三个小沙弥,他将麻雀交给其中一个小沙弥,慈祥道:“拿去放生。”   小和尚领命下去,然后另一个走到桌旁拿起一捆韭菜,转交给叫阿毛的小孩,合掌施礼。   剩下的一个则拿起笔记录,口中唱到:“东村阿毛施鸟雀一只,舍冬韭一捆。”   在场的众人愣了,居然还真是随便布施什么都可以!   有了这个先例,日子过得比较贫苦的百姓立刻挤上前去,无论是施一个头绳,还是施一文钱,厄法寺的和尚们都会将韭菜交给施主,很快,一桌子的韭菜就都“舍”尽了。   谭九哥上前微笑施礼:“今日功德韭已经舍尽,请施主们明日再来。”   围观的人顿时大哗。   得到韭菜的喜气洋洋,这冬日里的韭菜,可是大官豪绅们也不能有的享受,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他们得到了,等回家饭桌上又能添道好菜!   而没得到的则捶胸顿足,这么大的便宜,他们怎么就不能手脚快点呢!   立时准备明日早起来抢韭菜!   为了少个竞争对手,见证这一幕的都是藏着掖着的,但回到家,自家亲戚那肯定是要告诉的,所以就算使劲捂嘴,还是半城人都知道了,于是厄法寺一大早,就乌泱乌泱的攒满人头。   韭菜一搬上来,等候许久的人群立刻举着自己手中的“施物”就要布施,但这时,轰轰烈烈的仪仗开路声音到来,一大太监在仪仗的簇拥下上山,宣旨。   在场的人见到皇帝的宣旨仪仗,慌忙退下,跪伏于旁,山呼万岁。   皇帝来旨,池砾作为住持得亲自去接,于是衣着郑重的上殿,合掌施礼。   宣旨太监笑眯眯的宣读了嘉明帝的旨意:紫薇阁下太圣弟子元氏光霁施《万佛图》一件。”   天啊,居然连皇帝都亲自来布施了,还口称弟子!   比较有见识的注意力则放在了《万佛图》身上,这幅图乃前朝有名的佛门圣手所绘,讲述了佛祖座谈法会的情形,画中每一尊罗汉菩萨姿态表情都不一样,万佛万面,栩栩如生,乃是不传世的镇国之宝!陛下居然舍得把此图相舍!   还别说,嘉明帝确实挺够意思的,所以池砾法外开恩,给了太监三捆韭菜,宣旨太监顿时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等宣旨太监回去,本来想施东西的人们,看看那副万佛图,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俩鸡蛋,顿时不敢上前了。   而这时又有一个紫衣官员微笑着上山拜见,但见他乌翅端庄,面容如玉,一双眸子似水波潺潺,看上一眼,便觉寒冰乍碎,暖春早来,虽未饮酒,居然也产生了一种醉醺醺的感觉。   人群里吸气声此起彼伏:“这是哪里来的郎君……”   等人走过去,顿时如梦初醒,激动到:“是六年前跨马游街的探花郎,五年前打走戎人的谭将军啊!对了,渡厄高僧梦赐仙瓜的谭相公,就是他啊!   旁边的人恍然大悟:“此等神仙之貌,难怪渡厄高僧亦停驻梦中啊。”   嘉明帝因为帝王的身份,所以受万众瞩目,而谭玉书纯粹就是天生的目光焦点。   来到大殿,谭玉书微笑着让两个小厮将箱子抬上来,打开一看,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整整齐齐的一箱银锭子!   谭玉书含笑躬身一拜:“不才徽州谭玉书,蒙渡厄高僧惠赐,今特施纹银五百两,望法师笑纳。”   天哪!一瞬间众人就忘了看谭玉书了,人再好看又怎么能有银子好看!   池砾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心里冷哼:又打扮的这么招摇,花枝招展的。   捡起一捆韭菜递到他手中,居然出了五百两,真够大方啊,等晚上没人的时候悄悄还给他。   先是皇帝赐画,然后美人赠银,围观的群众已经沸腾了,看热闹的满足感远远大于了韭菜本身。   而这还不够,很快越来越多的达官显贵上门,宰相大人派人送来了一盏碧波琉璃尊度母、恭王府的世子送来一柄听起来很厉害的古琴……   池砾看着上门的元宁,磨了磨牙,幸好他还要点脸,没空手来。   就这样,今天份的“功德韭”又舍完了,只不过这次换了满室的财宝。   晚上没人的时候,池砾拉着谭玉书提灯点数,不算送的各种东西,光钱币折合下来就有五千两白银,这还是刨除谭玉书那五百两的情况,有钱人的钱,是真好赚。   谭玉书摇头惊叹:“池兄可真是个经商奇才!”   哼。   不管在什么时候,死种田都是最难发财的。他如果拿了韭菜去买,仅限于卖个高价,但凭他三个棚的产量,又能卖多少呢?而且好不容易创造出一个渡厄大师这样的角色,却打着他的名头卖东西,不是太降B格了吗?   所以池砾将普通的韭菜包装成“功德韭”,诚心施舍,一文钱也卖,一万钱也卖。   但普通人吃都吃不饱,可以拉下脸捡这个便宜,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哪有脸。   不管是谁都当众给你挂起来,久而久之他们自己就会攀比了,赚的就是这笔钱。   而庞大的普通人,则会成为免费广告,帮厄法寺宣传。   说到底,不管搞什么产业,都没有搞寺庙本身赚钱。   雍朝不用寺庙纳税,且允许寺庙经商,这里的寺庙几乎相当于现在的银行,本身就富得流油,要不圆融怎么攒出那么多家产。   但以前的落雁寺比之京中其它各有绝活的寺庙,不够有竞争力,所以香火一直不旺。   但现在不一样了,改名厄法寺后它有了“渡厄高僧”这个大IP,当然要好好经营起来啊。   “功德韭”就是厄法寺用来提升核心竞争力的徽标。   到现在这个活动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只欠缺一丝文雅。   所以当第三天,人们再次蜂拥过来看大户们争相赠金时,一个落魄书生大摇大摆走进来问:“所施之物是否只为金银富贵?”   僧人合掌:“凡诚心所施,无所不取。”   这个人就是庄子叔,他仰天大笑,狂态毕露:“拿笔来!”   见此狂生言行不羁,众人都被他吸引,跟着他来到寺中山壁。   只见庄子叔笔走龙蛇,疾书几个大字:题厄法寺冬韭。   科考三年一届,有路远往来不便的举子,便留在京中待考,但京中房租高昂,只有寺庙比较便宜,所以寺中常住好多举子。   这么热闹的事,他们自然也来看热闹,前些日子达官贵人送的东西虽然豪奢,但他们自持学问,对这些金银粪土不屑一顾。   这个狂生刚来,这些学子还不觉什么,但等他一落笔,登时被这遒劲的书法吸引,随着越书越多,诸学子脸色越来越凝重。   天气大寒,墨水几度结冰,书写不得,立时就有学子上前送墨、递笔。   庄子叔毫无顾忌的接过,等写完一壁共计四百八十字的长文,扔下手中狼毫,大笑着携一捆韭菜而去。   留下的学子却围在壁前,眼冒青光,喃喃诵读。   如果说第一天是平民的专场,第二天是达官贵人的专场,那第三天就是读书人的专场。   在雍朝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地位之高者,莫过于文人。   而文人之所以是文人,就在于他们有文化,所以坊间很快就流传了这么一句话——   “四百八十字,才笔轻王侯!”   在人都散去的时候,池砾举起手机,“咔擦”,拍照。 第23章 先定个小目标   谭玉书问要带什么回现代,池砾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带的。   因为古代和现代的生产力水平相差太大,在现代很寻常的东西在古代很珍贵,在古代很珍贵的东西,在现代就很平常。   比如宋茗送的那盏琉璃尊,在现代就是玻璃制品。谭玉书当初送了他一盒玻璃珠,现在宋茗又送了他一盏玻璃像,那感觉真像一报还一报。好在虽然在现代不值钱,但在古代很珍贵,可以留着。   至于一提起古代就能想到的古董瓷器什么的,拿到现代一测,昨天刚出窑的。前朝流传下的古董,那在雍朝也很珍贵,比黄金都值钱。   更不用说雍朝的历史文化和他所在的世界有诸多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皇帝都不一样。你拿个雍朝的古董到现在,官窑带皇帝落款,考古学家一看,这是哪朝哪代,哪位皇帝,没见过啊。重大发现,文化断层,出土了一个新朝代!   算了,还是不要给考古工作者添麻烦了。   至于金银这种贵金属,那确实还很珍贵,但问题还出在生产力上。   古人用金银当货币,很容易给人古代遍地金银的错觉,但现代挖矿的技术,比古代先进百倍,古代的金银储备量,怎么可能和现代比。   对于现代的普通人来说,金子有点贵,但银饰已经成了很常见的一种饰品。但对古代普通人来说,银子作为货币都很少见。   谭玉书之所以能随便出手掏出几两银子,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普通人行列。父族是书香大族,母族是豪商,本人还是官吏,哪怕雍朝重文轻武,他当兵的时候也是军官。   这种阶层的人,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食物链顶尖的存在,根本不能当做研究普通人的参照物。甚至连贫穷的庄子叔,都是社会地位极高的文人,不在普通人之列。   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常见的是铜币,家财万贯就是富户了,在不考虑通货膨胀的情况,他在电镀厂捡几年垃圾,回古代就能成富翁了。   在这种巨大的生产力差下,古代的任何东西运到现代变卖都是贬值的,包括金银。   而且现代的侦测技术可不像古代那么简陋,他天天往现代运金银,怎么跟警察叔叔解释。   所以靠倒卖东西赚钱,战线长不说,还不安全。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和谭玉书是合作伙伴。   谭玉书是一个很有社会责任感的人,之所以选择和他合作,是因为他引进来的现代东西能让这个世界更好。   如果他贪得无厌,每个月都从谭玉书的世界搬运一些能造成他们那社会动荡的东西,比如巨额金银。   以谭玉书的性格倒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什么,甚至还会继续帮他出谋划策,毕竟从他阔绰的出手来看,他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且信奉等价交换。   但这样无顾忌的行为,绝对会让他在心里给这个人的可交程度降级。   当然了,就算降到最低的时候,这家伙肯定也能温温柔柔的“池兄、池兄”叫个不停。   想到这池砾有些疑惑。   他考虑这玩意干什么,就算谭玉书看他不爽,还能和他翻脸怎么的,不爽也给他憋着,哼!   那么在生产力极度低下的古代,到底有什么东西到了现代依然是一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呢?   那就是精神、文化、思想。   物质财富会受限于生产力的水平,但精神财富不会,所以他要从古代贩卖到现代的,就是精神财富!   换了好几个角度把题了字的墙壁拍清楚后,池砾进屋,准备把嘉明帝送的那个《万佛图》也拍下来,但《万佛图》的篇幅太大了,细节又太多,凭手机根本拍不下来,算了,反正卷轴也不大,回去的时候直接带上,找个工匠拓下来。   在连搞了三天韭菜大促销后,厄法寺现在无论是在平民百姓、达官贵人、还是文人群体,声望都日益飙升,赚得盆满钵满。   既然已经准备把厄法寺当一个品牌发展,那自然不能亏待手底下的员工,所以池砾给手下的和尚都发了工资。   雍朝的和尚待遇好,自然就没那么好当,不仅限量,还要考试,这玩意还挺不好考。   不考的话,就像谭九哥那样买进来,户部官方卖的,二百两一个。不过现在户部谭玉书是老大,虽然雍朝为了防止某个官员做大,大幅度削减了各部长官的权力,户部尚书就和个吉祥物一样。但他手底下的官员情商也没低到和长官要钱的地步,麻溜的又给送回来了。   这两种官方认可的和尚,待遇都挺好的,其他方式进来的预备役和尚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单费”低不说,还要干杂役。收到池砾开的丰厚“工资”后,开心极了,毕竟这些人当初进寺就是为了混饭吃,而不是研究佛法。   池砾想了想,要不有时间,把寺里正经想研究佛法的和尚都保送到其他寺院去吧,他想打造一个只想赚钱的班底。   谭九哥作为“厄法寺集团”的总经理,池砾直接给了他每月10贯的月薪,这个熏陶了一个多月,本来多少有点和尚样的小子瞬间上天了。   “呜呜呜,住持,你太好了!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我们老爷求我,我都不回去!”   “滚。”   他要这么个糟心玩意干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十五月圆之夜又要来临了,一大早谭玉书就要去接池砾,但谭母叫住了他,屏退众人神色凝重道:“你真的还要去那个世界,难道就不能让池小郎君一个人……”   谭玉书难得打断了他娘亲的话:“娘,我不能这么做,是我提出来的合作,我不能让池兄一个人面对风险。”   谭母怒道:“可你是咱们家的独苗苗,你要是落在哪里生死不知,娘该怎么办!”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谭玉书也左右为难,突然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想法:“要不娘,你和我一起去?”   谭母:……?   谭玉书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这样一来,不管落在哪个世界,有娘在我都不怕了。”   “你……”   谭母目瞪口呆的指着他,然后……被说服了。   谭母的教育环境和雍朝大多数女子截然不同,她父亲是晋州大商,有七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她父亲对这个独女疼爱有加,不拿寻常人家教女儿的规矩教她。   她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接触各种来往的生意,接触各式各样的人,眼界逐渐开阔,性子也愈加不驯。   等到了嫁人的时候,他爹才发现这个女儿已经变得如此“刁蛮”,但也改不过来了,只好费力给她物色了个听话的丈夫。   乍一听谭玉书要去,那谭母八百个不乐意。可要是让她也跟着去,那她突然兴致勃勃了!   喜上眉梢道:“那去的时候要带什么东西?”   谭玉书也没想到他娘变脸这么快:“呃……那里什么东西都不缺,带个夏装就可以了,给二老的见面礼我已经备好了。”   “那行吧,我去准备了!”   谭母喜滋滋的去准备,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要出门的谭玉书叫住:“哎,等等,我之前给你的那个荷包呢?”   谭玉书:……   “怎么了娘?”   “什么怎么了,用了这么长时间,肯定旧了,我给你换个新的。”   谭玉书:……   这玩意还能从池兄那要回来吗?想一想池兄的脸,谭玉书放弃了,结结巴巴道:“荷包……丢……丢了。”   谭母顿时火气上涌:“丢了?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这种贴身的东西是好丢的吗?”   “一时没注意,对不起娘……”   谭母眯起眼,怀疑道:“是真丢了,还是你送给什么人了?”   “怎么可能,娘,我是个读书人,也知廉耻,绝不会私相授受。”   那个荷包其实是池兄抢去的!   谭母审视了他一遍,确实像真话,便放过了他。   把新荷包交给他,转身离去,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一茬:她儿子过了年就二十三了,别人家的孩子像他这么大孩子都有了,只有他还连桩亲事都没有。以她儿子这品貌,还怕找不到人嫁?当年是他在边关没办法,现在安定了,肯定要给他找门合适的亲事!等回来就办这事~   谭玉书没想到突然就被提上了催婚日程,将荷包小心的藏在池兄肯定看不见的地方上山去了,到的时候才发现庄兄也在。   庄子叔正拿着笔划拉着,嘴中念念有词:“丁等!丁等!什么玩意?丁等!”   池砾皱着眉道:“我让你给这些诗评成四等,结果你都给我评成丁?”   “你自己看,这里面能挑出一个不是丁的吗?”   谭玉书好奇的走过去,微笑道:“池兄,庄兄,这是怎么了?”   庄子叔翻了个白眼:“你问他。”   两个倔驴怄气,谭玉书花了好大功夫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自打庄子叔那“惊世一文”出世后,无数文人也想来寺里的墙上题诗换韭菜。为了省点粉刷的钱,池砾让谭九哥把有这想法的人领到那一面墙的《题厄法寺冬韭》面前,有自知之明的纷纷歇了上墙的心思,拿起了纸笔。   韭菜换走后,这些随手记下的诗赋都被收集起来,交到庄子叔面前,每月给他二十两的工资,让他评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结果他评了一沓丁!   谭玉书尴尬的笑着,等送走庄子叔后躬身作揖:“庄兄的事,承蒙池兄照顾了。如今他不仅衣食有着,且文名日盛,想必不久后仕途也能见光明。”   池砾冷哼:“他只顶多算你一个同学,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的事?”   谭玉书沉吟片刻,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因为他是个很不一样的人,和世上的很多人都不同。与我这样的人相比,他不够圆滑,所以看起来不够聪明。但我总觉得,正是他这样不会改变的人,才是真正能带来变化的人。”   “什么样的变化?”   “很好的变化,像池兄家乡那样。”   池砾冷哼一下,这一刻他觉得,谭玉书才是那个纯理想化的人,抱臂道:“你之前说庄子叔他老婆惯着他,我看你才是真的惯着他的人,他成现在这样,你功不可没。”   “哈~”谭玉书失笑:“这次我不惯着他了,庄兄确实不太适合进入现在的朝堂,强行挤进去,也徒招祸患罢了,所以我觉得他最好先去地方,做个小官。待磕的头破血流后,没有人是长不大的。”   池砾翻了个白眼,庄子叔这样的人,大概也只有谭玉书这样的脾气和耐心能忍受,现在未来,又有什么区别,皇帝不捶死他就算明君了。   聊完闲话,看着那一沓诗,谭玉书无奈道:“给诗赋划分等级这种事,交给庄兄来做确实不太合适,因为不合他意的统统是末等,而这世间合他意的可是太少了,还是交给我来弄吧。”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这样了。   不过谭玉书有些疑惑地问:“池兄将诗赋分成四个等级有什么用途?”   还能有什么用途?   池砾抱起手臂:“你玩过抽卡游戏吗?” 第24章 私房钱什么的   谭玉书茫然摇头,在现代那段时间,他虽然有认真地学习各种新东西,但游戏目前对他来说还是更高一级别的知识。   池砾看了他一眼,也是。   面无表情道:“等回去给你买个手机。”   谭玉书对现代人一直不离手的手机早就很好奇了,听到这话立马很高兴:“谢谢池兄!”   说完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这次回去,我想带着我娘一起去。”   “随便你了。”   搬起池砾装好的几个箱箧,入手却异常轻,谭玉书疑惑:池兄到底装了些什么啊?   在池家的这些日子,谭玉书了解了池家和周家的恩恩怨怨,以池砾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周家是有名的富商,在华国,富商地位极高,想对付他,只能自己也成为同等级的富商,这大概也是池砾冒险来到大雍的原因。   可看这几个简单的箱子,难道池兄什么也没拿吗?   然而已经要走了,谭玉书也不好直接打开箱子看里面装了什么,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间。   夜深人静,十五的月亮如约而至,池父池母正站在月亮地下,看着池砾他们消失的人影发愁呢,突然间,池砾又凭空出现了!   池父池母:……   立刻冲上去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一点事没有后,终于长舒一口气,池母抱着池砾的脖子就哭。   直到听到呼唤后才放开手,谭玉书拱手:“池大伯、婶娘。”   池母放开浑身僵硬的池砾,擦擦眼泪看向他身后,就发现这次来的不仅是谭玉书,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面容看不大出年纪,一对娥眉修的又细又长,眼角点着两朵嫣红的梅花,妩媚中又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凌厉。面色很白,唇色却如火,一头的珠翠钗环,美艳的好像电视剧里的正宫娘娘,直把池母看呆了。   “这位是……”   谭玉书微笑着向池父池母介绍:“这是家慈。”然后又像着谭母介绍:“这两位便是池兄的高堂。”   谭母便含笑道了个万福,弄得池父池母手足无措,学着她一起福身。   谭母看着跟着福身的池父,掩唇笑出声,她爽朗的笑声,让池父池母更不知所措了。   就这样,池父池母这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现代人,一照面就被谭母这个古代人彻底拿捏了。   池砾在一旁看着,在心暗道:谭玉书的社交牛逼症,肯定是遗传自他妈吧。   不过等进屋看到亮如白昼的电灯后,谭母这个古代人还是被震慑住了,但她毕竟见多识广,且常听谭玉书讲这个世界的故事,所以面上没有显露一丝一毫。   戳了戳身边的谭玉书:“玉郎,还愣着干什么。”   谭玉书便上前躬身施礼,微笑道:“前次所来匆忙,礼数不周,蒙二老照顾有加,今特备薄礼,望二老笑纳。”   “哎,都不是外人了,带什么东西啊。”   但谭玉书还是坚持,从身边拿起两坛酒送给池父,又从怀中掏出一只木雕盒递给池母。   池母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柄雕花银梳,一朵朵银花挤挤挨挨,做工精致,异常漂亮。   不管什么时候,给女人挑礼物都要更费心思,所以池父谭玉书就带了两坛飞仙楼的“金欲醉”,而给池母从玲珑阁挑了一柄名匠打的银梳。想着池母也是长发,这银梳既可以用来篦头发,也可以用来挽发。   池母一看这做工,就知道肯定要不少钱,当即推辞:“这我可不能要,太贵重了!”   谭母却上前握住她的手:“这怎么不能要了,我家的小王八蛋招呼也没打就跑你家打扰了一个月,孝敬点东西还不是他应该的?他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我可就要抽他了!”   谭母一叉腰,倒像是真要教训人的样子,池母吓了一大跳:“这怎么说的呢,小谭可好一孩子了,在我家帮了好多忙呢。”   谭母便一转笑容,拉着池母说起了家常话,没过多久就和池母好的姐俩一样,看的站在旁边的仨大老爷们一愣一愣的。   就这样,谭母池母两个女士住一个屋,池砾他们仨男人住另一个屋。   谭玉书来之前备了礼物,但谭母这样的人去别人家,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见面礼都没带。   池母看着手中的团扇瞪大了眼睛,绢面上一面绣着一个女子晨起对镜梳妆,而翻过来,却成了女子穿戴整齐在园中扑蝶。扇子两面各不相同,栩栩如生。   老天爷啊,这样的精致的扇子居然是用来扇风的吗?   “这太贵重了……”   “只是我铺中的绣娘随手绣的,不值什么钱,你这么客气,便是不把我当姐妹了~”   池母只能由着谭母的节奏走,两个人坐在炕上互相给对方理头发,互通姓名。   得知池母名字后,谭母惊讶道:“你叫冬梅?巧了,我叫春娘!这名字倒好像一对亲姐妹~”   谭母的闺名叫扈春娘,而池母则叫苗冬梅,春娘、冬梅,听起来还真像一对姐妹,池母也很惊讶。   “既然如此,不妨我们义结金兰吧?你今年多大?”   池母也觉得有意思,顿时同意了:“我今年四十二。”   “我四十,比你小了两岁。哦不对,咱们两个地方季节不一样,我马上就要长一岁了,所以比你小一岁,那我就叫你一声姐姐吧!”   “好!大妹子!”   ……   她们两个新认的姐妹有说不完的话要聊,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而隔壁的三个大男人却异常沉默。   没办法,池砾就不爱说话。谭玉书顾忌着他娘在,整个人都老实了很多。池父嘴笨,得别人给他开话头,谭玉书不挑头,就没有话题,所以三个人直挺挺的躺在炕上挺尸。   最终还是池父先开口了,大概是黑夜总容易让人思考人生大事,他问向身边的池砾:“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干老本行。”   池父有些尴尬,明明是他的亲生儿子,可他根本不知道池砾的老本行是什么,弱弱问:“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开发游戏的。”   “开发游戏?”池父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搞技术的吗?”   “嗯。”   “可你……”   我怎么了?   池父想想池砾那一身的纹身,闭嘴了,那副样子怎么也不像搞技术的啊!   池砾大概明白他爸在想什么,淡定道:“我是q大微电子工程专业毕业的。”   “什么?你是q大的?”池父直接整个人弹起来。   “很奇怪吗?”   “没……没有……”池父又躺下了。   也是,人家q大也没说过不要纹身的学生……   可那是q大啊!全国最好的大学!试问在华国,谁不想考q大啊!他老池家祖坟冒青烟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池父是腰也不疼了,腿也不抽筋了,整个人兴奋的差点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另一个屋子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池父也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池砾神经衰弱,有点响声就睡不着,本来前几天那个大夫给他一通扎后,已经好多了,但换个环境又开始睡不着了。   说起来那个大夫让他连扎十五天,结果根本没到十五天他就回现代了,那等回去岂不是又要从头扎起?   一想到这,池砾更睡不着了。   突然间,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谭玉书突然滚过来。   池砾:……   这是睡着了,又往他身边挤了吗?   啊哈,又被抓了个现行。   池砾得意的伸出手戳戳他的脸。   因为有悄悄话想跟池砾说,所以靠过去,结果突然被戳脸的谭玉书:……   “池兄,你戳我脸干什么?”   没睡啊……   立刻凶狠道:“你突然靠过来干什么!”   谭玉书被凶了后眨眨眼睛,然后往后退了一下,小声道歉:“不好意思啊池兄,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池砾:……   “什……什么东西。”   谭玉书悄悄的从背后搬过来一个不起眼的箱子,打开。   池砾拿着手机电筒照了一下,然后差点被闪瞎,里面放了整整一套首饰,看这色泽……   “不会是金的吧?”   谭玉书点头,小声道:“我虽然听不太懂池兄要做什么,但无论做什么生意,都需要本金吧,所以来的时候带了些金器,大概有二十两,希望能帮到池兄。”   池砾:……   “我听谭九哥说,你妈管你挺紧的,平时控制你的月钱,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谭玉书得意一笑:“池兄,男人怎么可能不藏私房钱呢~”   池砾:……   雍朝的二十两差不多等于现在的836g,按照380的金价来算,是318022元,放到现代都值三十来万,放古代更不要说了,这个私房钱藏的?   谭玉书看池砾沉默,收敛笑容,认真解释道:“其实这些本打算送给陆美人的,让她在皇帝面前帮我说说好话,结果你知道的,改成送瓜了,所以这套金器就被我留下来了。二十两金融的,但是金玉轩顶级工匠打的,还会更贵些。”   随后想到什么:“池兄,你千万别让我娘看见啊,要不我肯定会被打死的。”   池砾:……   沉默着接过,在黑暗中勾起一抹冷笑,这是什么,这是罪证啊!   狠狠的掐了一把谭玉书的脸:被我逮到把柄了吧! 第25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   在谭玉书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池砾就已经冷笑出声:“你以为我回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吗?”   谭玉书捂着脸满脸疑惑,正要问为什么掐他脸呢,就被池砾的这一句话转移了视线:“那池兄带回来了什么?”   既然他这么好奇,池砾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了他:“《万佛图》。”   谭玉书:……   这个答案倒并不意外,毕竟以《万佛图》的艺术价值,已经不需要任何附加的东西抬身价了。哪怕到了现代没人承认它古董的身份,单靠那四米长绢的篇幅,顶级画师耗时二十年打磨的细节,它就珍贵的不行,但是……   “那毕竟是陛下御赐的圣物,若是某天陛下心血来潮到寺里赏画,东西没了,该怎么跟陛下解释。”   “我还没说完,还有那颗大柿子拿来的那把烂琴。”   “大柿子,咳……”谭玉书捂住嘴,让自己不要笑出声,叹口气:“池兄,恭王世子身份尊贵,你不要这么口无遮拦,不太好。”   “那你还笑。”   “咳。”谭玉书一瞬间收敛所有笑容,正色道:“原来池兄竟把古琴‘哀声’带来了,此琴确实价值连城,但若是世子……”   池砾毫不犹豫的冷哼道:“献给渡厄高僧,是他的荣幸。”   谭玉书想了想,便不再阻止。虽然世子也是王室中人,身份尊贵,可毕竟不是皇帝,不需要这么小心,只不过池兄看起来是真的很讨厌世子呢。   想想元宁世子为人谦和,礼贤下士,见过他的人都如沐春风,但这种魅力好像在池兄身上完全不起作用。   突然间,谭玉书升起一个猜测,莫非是因为池兄天性直率,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想到这谭玉书的膝盖突然中了一箭,其实他的性格和元宁世子还挺像的。这么说起来,其实池兄刚见他的时候,对他的态度也很恶劣,后来在一起时间长了,才慢慢改好的,莫非……   哎。   那能怎么办呢,性格是天生的,他想改也不好改啊,因为这个被讨厌,还挺难过的……   池砾正神情紧绷的盯着谭玉书的反应,没想到就听他叹了一口气。   ?   什么意思?卖了那个大柿子的琴他不高兴了?   狠狠捏住他的两颊:“怎么了,你有意见啊?”   谭玉书摇头,含混道:“池兄这个主意甚妙。”   哼!   放下手,不知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收拾下心情,谭玉书将手伸向那个装着金器的盒子,却被一把打掉,池砾冷冷道:“干什么?”   谭玉书一愣:“池兄你不是要卖那把琴了吗?”   “可这是你送我的,你刚刚说的。”   “可……”   “可什么?”   可那是他的私房钱啊,害怕池兄需要才拿出来的,如果不需要的话,可不可以还给他啊!   池砾理直气壮的把箱子拿走,冷笑道:“如果你以后不听我的话,我就把这个拿给你娘看!”   谭玉书:……   池兄怎么可以这么可恶呢!   于是这一夜,两个人背着身,谁都没睡好……   一大早,颓废的起身,相视一眼,短暂的沉默后,谭玉书振奋精神来了个大大的笑容:“池兄早,昨晚睡得好吗?”   池砾看了他一眼,抱着盒子冷酷的离开:哼,没收!   谭玉书:……   应该更硬气点要回来的,可是习惯了怎么办,根本不敢和池兄大声说话……   对于这两个人的各怀鬼胎,池父一无所觉。起床出去吃早饭,一出去就看见捂着脸不敢抬头的池母,谭母正笑着掰她的手,让她把脸露出来。   池父茫然道:“这是怎么了?”   池母脸色羞红的放下手,只见长发被梳成了一个低髻,谭玉书买的那把银梳正插在发间。平时不怎么打理的眉毛被细细的打理好,唇间染了鲜艳的口脂。   池母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漂亮姑娘。只是后来过得很苦,多年辛苦劳作,加之平时也不注意打扮,看起来有些苍老。   被谭母这么一捯饬,整个人年轻了十岁,池父看呆了,挠着头傻笑道:“你这是干啥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又结婚了呢。”   池母难得的几分少女心思,被池父一句话打的烟消云散。白了他一眼,起身做饭去了。   等吃过饭,池母和谭母便聚在一起聊天。   谭母看着池母那一身简单的短袖摇头:“说句实话,我觉得梅姐姐这一身衣服实在不够好看。”   池母认同点头,扈春娘一身剪裁合宜的罗裙,外罩一层轻薄红纱,指间轻摇着一把罗扇,配合美艳的面容摇曳生姿,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谭母上下打量完毕,便从包裹里取出一件绿色裙装,强迫池母穿上。   等换好后看着一身仿佛古装电视剧里的打扮,池母稀罕极了。   谭母喜好富贵,看着犹觉不足,就从头上拔下两只银钗,并一朵绢花插在她头上,终于满意了。   池母推辞不过,只能接受,不过不回赠点什么真是不好意思。   想着今早扈春娘拿出来的脂粉,看着都比较粗糙,口脂、眉黛也比较容易掉色,古代的胭脂水粉可能比不上现代的化妆品吧。   看扈春娘的衣着打扮无一不精,必是个极爱美的人,如果看见现代五花八门的美容手段,一定很开心,便提议道:“要不一会我们去逛街吧,我带你买点化妆的东西。”   “好呀!”   早上用池母的乳液时,扈春娘就被那香气扑鼻且滋润的脂膏征服了,正想着好好见识一下这现代的“胭脂水粉”呢。   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兴冲冲的挽着手就要往外走。   池父看着打扮的花枝招展,要去逛街的池母目瞪口呆,伸出手:“等一下,我给你们开车!”   池母嫌弃的啐了一口:“得了吧,就你那破车!我们打车去,中午在外边吃,你在家看着,中午自己找饭吃。”   池父:哎?   挠挠头看着池砾:“要不咱们买辆七八万的小轿车?”   现在他们是无债一身轻,因为谭玉书的网红效应卖瓜又大赚了一笔,儿子还是q大毕业的,以后肯定是闭着眼睛赚钱。   那干嘛以前那样苦哈哈的,该享受就得享受了!   池砾:……   原来他爸是一个被老婆嫌弃一嘴,就要买车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的认清他这个亲生父亲。   闲话了没多久,来地里拉瓜的人多了起来,池父就去地里忙了。   因为谭玉书的网红效应,现在都是买瓜的客户亲自登门,而因为没有债务压着,池父的心里压力小了很多,便舍得多花几个钱雇长工,虽然比以前忙,但没以前那么累。   经过一段时间缓和,谭玉书也终于从“私房钱”被缴的悲伤中回过劲来,想着池父说的话,甚至有点开心:“咱们家要买车了吗?是那种跑的很快的小小车吗?”   池砾:……   谁和你是咱家!   面无表情的开口:“走。”   “去哪?”   “卖琴啊,没钱怎么买车。”   谭玉书顿时高兴起来:“那卖琴的钱可以买几辆车呢?”   这个池砾还真不知道,看了看这把冤种琴:“一般的琴都这么贵,这怎么说也是个老东西,就算看不出什么朝代,卖个几十万总行吧?”   谭玉书:……   虽然他现在还不能特别清晰的分辨出现代几十万是什么概念,但池砾的语气告诉他,很显然,他并没有把这把琴的价值放在眼里。   为了能多买几辆车,谭玉书将琴从池砾手中接过,微笑道:“池兄,卖琴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本市最大的古董拍卖行内,工作人员忙的脚不沾地,这行既考验眼力,又考验嘴皮子,每个人都精神紧绷。   接待者刚送走了一个难缠的客户,喝口水歇歇气时,一道潺潺如水的温柔声线响起:“请问,这里收琴吗?”   工作人员被这道温润的声线撩拨的耳根子发痒,抬头一看,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个高挑的青年眉目低垂,抱着一架古琴安静的站在那。一头长的不可思议的秀发拢成马尾垂到背后,露出修长细腻的脖颈,以及漂亮到无法思议的白净脸庞。   工作人员顿时像在夏天吃了一块冰坨,疲惫一扫而空,充满干劲的接待:“收的,把你的琴给我看看吧,我先看看品质。”   青年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琴缓缓放下,别过头不去看它,好像这样就不心疼了。   工作人员平时见得最多的就是古董贩子,那些老油条卖的时候才不会心疼,全都满嘴跑火车,急赤白脸的讨价还价。   而这小朋友的样子,一看就是卖的私人收藏。   私人收藏如果不是家里有困难,一般人是不会出手的,这样的正好压价,是他们最喜欢的卖家。   以往干这事的时候工作人员从来毫不犹豫,但看这个小朋友失落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良心突然有点过不去。   要不就别压太狠了。   怀着一丝怜悯查看这把琴,第一眼就震惊了。   他是个外围人员,知道的东西虽然不精,但杂,什么都懂一些。这古琴第一看的就是断纹判断年代,而此琴竟然是罕见的“龟甲断”!   嘶——这可真是个大生意了。   工作人员立马慎重起来,微笑道:“我不擅长考琴,请进屋细聊,我请我们的专家看看。”   青年乖巧点头,又将琴重新抱回怀里。”   不到片刻,三个头发花白的专家就聚在一起,连拍卖行的老板都亲自来了。   围着琴各种手段探查了一圈后,对着老板使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老板立刻明白,是一件“大玩意儿。”   于是堆起胖脸拱手笑道:“小兄弟,你给我们介绍一下你这琴吧。”   青年眼神忧郁的抬头,然后将琴摆正,盘膝坐好,手指抚过琴弦,低低道:“此琴名为‘哀声’,昔年徽宗在时,好音律之美,遍求天下良木为琴。山中有一凤栖之木,立时三百年雷击风霜而不倒,然徽宗一命,便殒为琴材。民生哀苦,工匠沥血,三年方成。不想琴初成,国以破,漂泊流离,遂命此琴为‘哀声’。”   语毕,一双葱管般修长漂亮的手抚上琴弦,琴声清脆,音调却哀婉至极,在场的一群生意人原本只是想听个音色,慢慢的竟在脸上透出萧瑟之意。   曲毕,青年缓缓道:“琴为‘哀声’,曲为‘国殇’。”   这一下,连拍卖行老板都能听出来此琴质地之清越,在场的三个古琴专家又怎么会听不出,这架琴简直绝品!   但琴是好琴,价还是要压的,一个专家笑眯眯道:“小兄弟,你说这琴是宋琴?可这琴的形制与宋琴完全不同,也没有当世落款,我们实在很难相信它的年代啊。”   青年幽幽抬眸,缓缓道:“可是您应该知道的,古琴一看年代,二看良材,此琴为三百年青桐,木材密质,水火不浸,称其重便知其材。漆面龟甲断裂,至少超过五百年的历史,且保存完好,音美绝伦,为无价之宝。诸位若是不想给高价亦可商量,何必污声此琴。”   众人:……   是个行家啊……   既然大家都门清,只能价格博弈了,老板和蔼可亲的笑道:“小兄弟想出什么价?”   青年把琴抱在怀里,怯生生道:“你们先出价,我再看……”   好家伙,这谁先出价谁亏啊,但这人啥套路都不吃,就那么楚楚可怜的看着你,反而把几个老油条都整没戏了,无奈出价:“小兄弟,我们诚心做生意,一口价,800万,你看怎么样?”   青年偏头想了想,然后看着他们:“八千万。”   众人:……   好家伙,你坐地起10倍?   “这也太……”   还没等他们说完,青年幽幽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抱着琴慢慢向外边走。   “等等!”看着琴走了,几个人都急了,想拦住他。   青年幽幽回头看着他们,慢吞吞道:“干什么?你们不能抢哦,我打人很厉害的。”   众人:……   第一次发现青瓜蛋子如此难以对付……   “再谈谈嘛!咱们再谈谈嘛!”   ……   池砾百无聊赖的待在拍卖行外,一群人看他光头花臂,看一眼就不敢瞅了,纷纷躲他远点,池砾乐得清净。   突然间手机里出现一个提示音。   他的其他卡都被周家以“在追回自家财产”的名义冻结了,所以在别的行新办了一张卡,现在这张新卡提醒他到账了五千万。   而谭玉书也从里面走出来,微笑道:“池兄,卖出去了。”   池砾:……   就在刚刚,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把从异世界带来的,毫无考据依据的“古董”,卖了五千万……   谭玉书眼睛异常明亮的看着他:“池兄,这些钱可以买多少辆车呢?” 第26章 总裁夫人   池砾冷酷无情道:“买车干什么,你又不会开。”   谭玉书理所当然的笑道:“但是池兄你会开啊。”   哼,他又不是司机。   但看谭玉书那亮晶晶的眼睛,嘴角不由勾起一个弧度,勉为其难的同意了:“走。”   谭玉书的眼睛更亮了,太开心了!   一路上,谭玉书将卖琴的经过说给池砾听:“哀声的来历其实和我说的差不多,此琴也确实历经千载,只不过皇帝并不是此界的皇帝罢了。然琴为乐器,最难得的其实是它的音、材、工,哀声由殇帝伐太庙三百年青桐木而成,琴成而国亡,虽担亡国之名,然质地之美,世所罕有。古物距今甚远,纵然是大师也不能单凭形制断代,所以我遍查亡国之君,发现徽宗朝无论是年代还是君王脾性都甚合,所以附会到此代。这世间的古物为了提高身价,也多有附会,只在于能不能让人相信罢了。我靠一张巧舌让老板相信,而这么大的古董行老板,自然有更多的手段让别人相信。”   池砾听了半天,发现了一个重点:“所以那个柿子给了我一个这么晦气的玩意,他安得什么心?”   谭玉书眨眨眼睛,没想到池兄注意力居然在这上面,不由失笑:“人取其祸,何故罪琴。若古琴有灵,恐怕也会伤木之死,哀国之殇。”   “我不管,反正卖了好,这晦气玩意谁爱要谁要。”   谭玉书虽然不觉得那把琴晦气,但确实觉得卖了挺好,买车啦!   4s店,谭玉书亦步亦趋的跟在池砾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店里让人眼花缭乱的各式车型。   来现代一个月,他已经知道车就是现代人的“战马”,但这东西跑的可比马快多了。   谭玉书这一辈子没别的爱好,一个是爱刀,一个是爱马。现代最厉害的“刀”,叫枪,是管制性武器,不让玩,那车有机会总得玩一下吧!   看着兴奋的谭玉书,池砾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弧度,走到4s店正中央停下脚步,抬起下巴道:“选一个喜欢的。”   谭玉书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可以选个他喜欢的吗?   “谢谢池兄!”   池兄这个人,真是太好了!   谭玉书兴奋的逡巡全场,寻找着心仪的车辆。   池砾面无表情的跟在他身后,视线有一搭没一搭的落在他身上。   今天普通外出,为了不吸引眼球,谭玉书没有穿那一套醒目的古装,而是一身简单的白色半袖、短裤加白球鞋。   长马尾高高的扎在脑后,随着动作调皮的一晃一晃,一会扫过劲瘦的腰线,一会扫过白皙的脖颈。   裸露出的手臂白的发光,但却带着流畅而有力的线条,只有这时才让人想起,他并不是一个文弱的书生,而是一个征战多年的将军。   小腿紧绷,腰脊绷成一条线,配合轻快的白球鞋,看起来又青春又有活力。   池砾好像烫伤一样移开视线。   揉搓着手中的佛珠,这家4s店是不是没钱开空调,怎么这么热呢?   空调开得太大,以至于生理期阵阵发冷的销售小姐姐,努力的抑制住打哆嗦的冲动,摆出一脸热情的职业微笑。   “不知客人买车更注意哪方面的体验,我按您的需求给您推荐一下。”   谭玉书回头,指着一辆黑色的车,一脸欣喜地问:“这辆怎么卖。”   销售小姐姐猝不及防的一个颜值暴击,靠!一股直冲脑门的惊艳感瞬间贯通奇经八脉,忍了一天的生理痛突然消失不见了!   瞬间变身“超级赛亚人”的导购小姐姐,口若悬河的将谭玉书指的车从头介绍到脚。   “哦……”   谭玉书一边听,一边随着小姐姐的节奏若有所思的点头,越听越喜欢,满脸期盼的看向池砾:“池兄!”   池砾一看,漆黑暗沉的超级跑车,车身极低,流水般流畅简洁,每一个细节都宣扬着它的张扬不凡,以及昂贵。   一线跑车,售价800万,他以前是没机会碰的,但他曾经的“弟弟”周鹏,车库里有这么一辆。   虽然现在突然得了五千万的横财,但钱要花在刀刃上,现在还不是挥霍的时候。车能跑就行了,没必要搞这么多花样。养着贵不说,撞了还心疼。   于是面无表情道:“太贵,不买。”   谭玉书开心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是说选他喜欢的吗……   哼,谁说选了就要买。   看着谭玉书一脸深受打击,可怜兮兮的样子,池砾不知为什么,心底升起一股隐秘的兴奋感。   把这个永远温柔有礼、有条不紊的人欺负的蔫耷耷的,怎么那么令人开心呢?   池砾是开心了,旁边的导购小姐姐却看不下去。   不就是800万的车吗?为什么不给孩子买呢?没看孩子这么可怜吗?   义愤填膺的找这个抠门理论,看清池砾的样子后,顿时噎住了。   对不起!打扰了!   大夏天的,池砾才懒得捂一顶假发,就这么光着出来了。但光头毕竟挺奇怪的,为了不显得那么奇怪,所以他换了一身符合风格的衣服——花衬衫。   嘉明帝送的那一串沉香木佛珠,品质非常好,有镇定安神的功效,池砾便习惯性的带在身上。回到现代总不好挂在脖子上,别人以为他真和尚呢,就绕在腕间,握在手中。   他的五官立体而深邃,就算是光头也不影响颜值,但是吧,他这一手佛珠,一手花臂,再加一个锃亮的光头,眼神还特别凶恶。   销售小姐姐看看笑得温润儒雅的谭玉书,又看向一脸冷酷的池砾。   呃……三好学生弟弟,和他混黑涩会的霸道哥哥吗?   导购小姐姐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的问:“那客人你要什么样的?”   “50来万的商务。”   好吧,看来这位才是老大,导购小姐就按他要求,推荐了一款性价比很高的商务车,七个座,既适合家用,也适合办公,各方面性能也都很平衡。   谭玉书爬进去,这车十分大,座位也舒服,而且可以把一大家子人都装上,顿时明白了池砾的良苦用心:“还是池兄考虑的周全,这个车确实比我刚选的好,以后一家人一起出去就不用挤了。”   一旁听着的导购小姐姐:……   难道那个光头哥哥只是看起来凶恶,其实是一个会为家里人考虑,宜室宜家的好男人吗?   选了这款商务后,池砾又给他爸选了一辆20来万的小轿车,满足他带着他妈逛街的愿望。之所以不买贵的,是因为他爸妈一时半会都会住在乡下,在乡下也没必要开太好的车。   精打细算的选好后,直接全款付钱,省了很多利息。   其实贷款买车的利息才是销售赚的大头,以往按惯例,销售小姐姐都会努力推荐一门按揭套餐,但池砾和谭玉书一个凶巴巴,看着让人害怕。一个温柔如水,看着让人欢喜,销售小姐姐就没好意思继续推荐,痛快的办理了手续,让他们一周后来提车。   买了车,居然不能立刻开走,谭玉书很失落,但很快就开心起来,因为池砾按照约定给他买了手机,顺便还给谭母买了一个。   谭玉书好奇的看了一会手机,然后问池砾:“现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买完车,自然是买房了。   ……   喻良朋伸了一个懒腰,身后顿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靠!你干什么!我昨天揪bug揪到现在,刚趴下睡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野猪你等会儿再睡,我再烧个水,泡碗面!”   “靠丫的,我叫朱野!不叫野猪”   “良子,给我也来一碗,老坛酸菜,不加酸菜。”   “滚,不加酸菜,那叫老坛酸菜吗!”   喻良朋两眼冒金星的起身烧水,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挤挤挨挨的挤了三个人,加上桌子电脑之类的,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这还是其他两个人轮班回家不在的情况。   想当年他们五个还是学生的毛头小子,在“石头”老大的带领下,一起合伙成立了黑石工作室,什么苦都吃了一个遍,终于将这家小工作室经营得有声有色,成了业内势头最猛的新公司。   眼瞅着就要成为业内新贵、商业精英、钻石王老五了,结果夏轩和池健康那两个坑爹货,联手给撬走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夏轩成了新老板,改名叫周鲲的那个笑面虎成了副总,然后石头老大被踢出去了,那黑石还是黑石吗?   搞清楚,是他们成就了黑石,而不是黑石成就了他们,只要人还在,到哪都是新黑石,所以五个“元老”便跟着一起辞职,准备从头再来。   但就是说,白手起家是真苦啊,好不容易黑石起来了,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要重新回狗窝了,因为那个倒霉的周家,接的活也总出毛病。   喻良朋虽然还是满心壮志,但人是真颓了。   颓废的泡了一碗倍儿带劲的香辣牛肉面,然后又给那个一脸胡子的大冤种泡了一碗不加酸菜的老坛酸菜。   差不多熟了,正要嗦的时候,门铃响了。   喻良朋踢着个拖鞋就出去了,一开门,愣住了。   结结巴巴道:“大哥,我们穷的连房租都要付不起了,交不起保护费啊!”   池砾:……   “你想死啊。”   这熟悉的声音……   喻良朋眼睛都瞪圆了:“老大!”   听到这声吼,其他两个穿着背心,一瘦一壮的人也摸过来,瘦的是野猪,一脸胡子的是酸菜,看到来人下巴都掉了。   满脸络腮胡的酸菜震惊道:“老大,我知道你最近有点衰,但不至于直接愁秃了吧!”   池砾脸都黑了:“滚。”   “呵~”   身后的谭玉书忍不住笑出声,从池砾身后探头:“池兄,这些便是你的朋友吗?”   看到谭玉书,喻良朋、野猪、酸菜三人组:……   “呲溜”一声,头也不回的钻进屋,不一会就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声。   谭玉书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所措地问:“池兄……这是怎么了?”   池砾面无表情道:“被你吓得。”   ?   谭玉书老老实实的坐在池砾给他搬来的椅子上,看着窝在阳台的一群人怀疑人生:他有那么吓人吗?   几个人一起窝在阳台的角落里,还把池砾叫过去。   关上门,喻良朋一脸崩溃的看着池砾:“老大,你为什么招呼也不打的就带一个现充来,我们这幅样子都被他看去了,他肯定以为我们是死宅!   “不用以为,你们本来就是。”   这句话深深的伤害了三个人的心,喻良朋捧着稀碎的心道:“可是老大,你和我们一样,也是死宅啊!”   “我不是,我比你们帅。”   ……   “看这样,老大你是走出阴影了。”   “嗯。”   “太好了!那就和我们一起奋斗吧!但办公室现在没有你的地方了,要不你搬着电脑来阳台挤挤吧。”   “滚。”   “哈哈哈!”   玩笑归玩笑,总算重新开始,进入正轨了。   看着贱笑的几个人,池砾淡定的宣布了一个消息:“我在市中心cbd租了一层,今天就搬过去,然后再招几个人,重新开始。”   喻良朋三人:……   市中心的cbd?他们老大现在不是个穷光蛋吗?哪来的钱付这么高的房租?   “卧槽,老大,你中彩票了吗!”   “没有。”   “那你卖身去了?”   池砾:……   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谭玉书:“看见了吗,金主,赞助了我五千万。”   三个人整整齐齐的倒吸一口凉气。   喻良朋当即跳起来:“卧槽!不要拦着我!我现在就要亲吻金主爸爸的大腿!”   “不许亲!”池砾一巴掌将喻良朋呼在地上。   喻良朋:……   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使劲吧……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办公室有床吗?有咖啡机吗?有酒柜吗?有雪茄吗?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喜欢在繁劳的工作后放松一下自己。”   “可以安排。”   “嗷嗷嗷!金主爸爸万岁!   他们在阳台窃窃私语,谭玉书则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   然后注意力逐渐被桌子上花花绿绿的两碗面吸引,好奇的揪起叉子,方便面皮掀开一个口,独特的热腾腾香气飘过来。   谭玉书缓缓瞪大眼睛:好香!   看了一眼阳台,又收回视线,反复几次,最后还是没忍不住,问向阳台的几个人:“请问这个面,我可以吃一点吗?”   对了,面!   喻良朋立刻道:“那是……”   池砾一把将他的嘴堵住,沉声道:“能吃。”   喻良朋:……   那是他的面!   池砾嫌弃的蹭了蹭手,趴着门框偷看泡面吃的津津有味的谭玉书,陷入反思:他是不是对谭玉书真的挺不好的,以至于他把垃圾食品当宝贝。   老坛酸菜没被吃,所以无所谓的络腮胡则笑着拍打喻良朋的肩膀:“哎呀,人家金主爸爸不就吃你个面吗,真是的~”   然后吃完一碗还意犹未尽的谭玉书,又将目光缓缓移到另一碗上。   看着谭玉书伸出的罪恶之手,络腮胡不由开门叫道:“等一下!”   谭玉书端着碗疑惑的看着他,喻良朋笑的打跌:“金主爸爸吃碗面怎么了,你说啊~”   看着喻良朋的笑脸,和池砾杀人般的视线,络腮胡只能屈辱道:“放点酸菜更好吃。”   酸菜?谭玉书歪着头思考他这话的意思。   池砾看不下去了,都多少年了,胡子这吃老坛酸菜不放酸菜的毛病还没改。于是走过去将酸菜包撕开,放他碗里。   谭玉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尝了一下:果然很好吃!   池兄的朋友真是热情好客。 第27章 好好听人说话   等金主爸爸吃完面, 池砾便叫来了搬家公司,把这个小办公室有用的东西都搬到新办公点。   这个时候池砾倒是不省了, 委托了专门搞办公室装修的公司,将新办公室规划好,为了满足喻良朋那“高端的品味”,休息室也给规划出来了,最重要的当然是要有床,不然遇到熬夜的时候真遭不住。   然而到了新公司,喻良朋却忙不迭的让装修师傅先把工位和电网拉出来。他们现在这个小工作室, 主要给別的公司做技术顾问,或者一些外包。虽然活小又麻烦, 但不能一发达了就把人丢一边啊, 就算以后不合作了,也得把这个尾收好, 不然不道德。   看着这几个不管怎样都跟着他的人,池砾难得有些良心不安。   当初他只是对父母的偏爱和漠视感到不忿,所以憋着一口气要建立自己的事业。有朝一日, 成为让他的父母感到骄傲的人,让他们认识到他才是更优秀的那个孩子, 让他们为对自己的忽视道歉。   和他一起创业的这五个人,只不过是和他一样一无所有, 大家谁也不嫌弃谁, 孤注一掷,能到什么程度, 都与人无怨罢了。   但后来创业成功, 他们也成了抢手的技术人才, 夏轩和周鲲把他踢出去, 但为了稳定,他们五个是可以留下的。   没想到他们居然也跟着出来了,还将自己这几年的积蓄拿出来,重新建了一个工作室,再次陪他从头闯。   他好像为不值得的人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他只想为值得的人而活。   将这五个人之前花的钱都还上,顿时引来一阵狼嚎,那两个不在的同事也发来贺电,问怎么回事。   得知工作室不仅搬了新家,还找了个新大腿投资了五千万后,纷纷狼嚎着表示要亲吻金主爸爸的大腿。   池砾:……   休想!   当初为了让池砾振作起来,几个人给工作室取名为“火凤凰”,希望他们可以像火凤凰一样浴火重生。   池砾准备先注资2000万,将“火凤凰”升级成公司,他和谭玉书每人持35%的股份,占据绝对的控股权,然后剩下的30%,这几个人平分。   现在他有了五千万的本金,刨去买车租办公场地的钱,还有很多,完全不必畏畏缩缩,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公司跟着他的这几个人,那个老坛酸菜不加酸菜的络腮胡,叫胡钊,主要是搞建模的;瘦子叫朱野,然后总被人叫野猪,搞运行的;还有两个女生现在不在,一个叫毛玲玲,是个画师,也是他们中唯一不是电子这行的;另一个叫林雪,搞前端的;而喻良朋啥都会点,既是技术总监也是总策划。池砾虽然也懂编程,技术也不错,但只是触类旁通,他主搞硬件,简单来说,焊电路板的。   池砾草草的给谭玉书介绍了一下这几个人的名字,没介绍他们的职位,反正介绍了他也听不懂。   谭玉书这充满了现充光辉的金主爸爸,给这几个死宅带来了严重的心里压力,虽然在背后一个个都想亲吻金主爸爸的大腿,但金主本人站在面前的时候,一个个都蔫了。   好在谭玉书很会察言观色,就没再靠近,给他们压力。而是跟在池砾身后,看他和设计公司沟通需要的家装电器。   这一整个公司的设计是个大买卖,所以设计公司准备的很充分,口若悬河的给他们推销着各种东西。   谭玉书听的认真,惊叹连连,让推销人十分舒服,纷纷把各种先进的东西都介绍给谭玉书。   但在问谭玉书要不要的时候,谭玉书无辜的看着推销员,指着池砾道:“我没有钱,钱都在他那。”   推销员:……   你早说啊!   等尴尬的转向被忽视的池砾,池砾已经充分看出了他们的套路,只捡最便宜实用的套装,让他们尽快装好。这个办公室是租来的,以后没准还会换,他才不当这个冤大头。   果然越有钱,越抠门,家装公司悻悻的干活去了。   安排完这边,池砾又将招聘、改公司性质、各类资质的事交给代理,总算忙完了,时间也过了中午。   几个人除了谭玉书,谁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好在作为市中心的豪华CBD,各类设施都非常齐全,不仅周围有海量的餐厅,楼内也有大食堂。   几个人实在没力气出去搓了,直奔食堂觅食。因为是私人承包的食堂,为了留住人多赚钱,饭菜的花样非常多,菜品也很精致,谭玉书看着橱窗内各种美食,眼睛都亮了。   如果别人都吃饭,就他不吃,那多尴尬啊。   为了不尴尬,于是跟着捡了满满一餐盘菜和白米饭,最后都吃光了。   被抢了两碗面的喻良朋和胡钊:……   等谭玉书去水果区捡水果时,实在忍不住小声道:“金主爸爸他是不是有点能吃。”   池砾翻个白眼:“又不吃你的,关你屁事。”   “也是……”   但吃这么多都不胖,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古代交通不便,水果这种易腐之物不好运输,除了皇帝能经常吃到地方上送来的贡果,其他人能吃到的水果其实非常有限,像现在这样天南地北的水果任意挑选,真是太幸福了!   挑了一些香蕉、菠萝、哈密瓜和红彤彤的小柿子,回到座位举起一颗对着池砾开心的问:“池兄你要吃吗?”   “要。”   谭玉书困惑的眨眨眼睛,要的话为什么不接过去呢?   难道是要他喂?   那好吧,听话的将小柿子凑到池砾的唇边。   池砾:……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再去捡一盘吗?   谭玉书看着池砾,池砾也看着谭玉书,慢慢的,谭玉书逐渐意识到他的理解可能出了偏差……   救命!好尴尬!   正在谭玉书准备站起来,想个办法巧妙的化解这个乌龙时,池砾张开嘴,咬走了他手中的小柿子。   谭玉书:……   哎?   池砾面无表情的坐直身子,脸皮之下却有点发烫,刚才好像不小心碰到了指尖……   谭玉书则颤抖的捏起筷子,尴尬的升天,应该什么也没有发生吧,应该……   他们俩人是无事发生了,喻良朋、胡钊、朱野却惊得下巴脱臼。   这个氛围,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沉默了一会,胡钊学着谭玉书的样子,将碗里剩的半个鸡腿塞喻良朋嘴边。   喻良朋看着他那张毛脸以及油腻的鸡腿,Yue!要吐了好吗!   所以果然有哪里不对吧!   ……   谭母和池母一起逛街,一开始谭母看着人来人往,男男女女的洪流,确实有点被吓到。   可她胆子素来大,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无拘无束的女子,想起他儿子说的,在华国,男女平等,女人可以像男人一样做任何想做的事,而不会被谴责不守妇道。   既然如此,她还怕什么,学着此间女子自在放松的样子,迈着莲花步昂首挺胸的走在路上。   苗冬梅本来想着扈春娘是从古代来的,要多照顾她一些,没想到她表现的比自己还挥洒自如。不禁有些羡慕,为什么差不多的年纪,人家就能活得那么潇洒呢?   扈春娘发现了池母眼中的羡慕,团扇掩面,轻笑出声:“梅姐姐,说好了带我逛街,怎么现在倒成了我带你,你一直往我身后躲干什么?”   苗冬梅一看,还真是,赶紧上前道歉:“不……不好意思啊。”   看着她拘束的样子,扈春娘再次笑出声,轻叹道:“梅姐姐,我们女子一生,只有未出阁时能有片刻自在,等到出嫁,就是柴米油盐,公婆姑嫂。好不容易等到孩子长大成器,却已芳华不再,能得几回今日之趣。在这样难得的日子,梅姐姐何不放肆一点,纵情享乐,心无挂碍呢?”   这话蓦然触动了苗冬梅的心,她这一辈子确实过得太苦了,难得守得云开见月明,心里到底还在顾忌什么?为什么不能痛痛快快的玩一场?为什么还没有人家一个受封建压迫的古人放得开呢?   想到这顿时放下了心里包袱,学着扈春娘的样子昂首挺胸的走在大街上。   扈春娘一边挽住她的胳膊,一边掩面而笑:“梅姐,你这扇子摇的不对。”   “那怎么摇?”   “看我,看我。”   “哦,原来是这样啊!”   ……   汉服文化越来越火后,穿着汉服炸街的小姑娘越来越多,并不稀奇。而像扈春娘和苗冬梅两个明显上了年纪的“阿姨”,就比较稀少了。   然而每个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因为这个画面实在太美了。   两个不再年轻的“阿姨”轻摇绢扇,迈着优雅的步伐,相携走在街上。一个面容美艳,充满了女强人的凌厉;一个面容温和,充满了母亲的慈爱。   岁月给她们带来了皱纹,但没带走快乐。给她们带走了青春,却也赋予了优雅。   世界上最好的笔,也无法描绘此刻的岁月静好。   ……   自从周家和夏家联姻后,周夫人刘巧兰和夏夫人白秋,就成了好闺蜜。   两个贵夫人,带着最新季的珠宝,背着昂贵的包包,穿着一身顶奢名牌,挽着胳膊逛街。   因为定期注射玻尿酸,脸上几乎没有岁月的痕迹,优雅的逛着奢侈品柜台,享受着普通人羡慕追捧的目光。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这两位夫人也太美了吧!”   “她们的打扮好好看啊!”   “唉,要是我妈妈也能像她们那样多好啊。”   听到这话,刘巧兰又是得意,又是轻蔑。   这人和人啊,就是不一样的,她们这个阶层的人,也是那种围着锅台转的普通妇女敢想的?   突然间,身边响起一个特别年轻活泼的声音:“两位特别!特别!美丽的夫人,咱们能合个影吗?”   刘巧兰矜持的咳嗽一声,看看白秋。   白秋虽然面上挺依从刘巧兰的,但对这个粗鄙的暴发户打心眼里不喜,要不是她们家轩宝就喜欢男人,才不会和这样的家庭结亲。   于是抬起下巴,似笑非笑道:“咱们是什么样的身份,周夫人知道吧。”   被白秋这么一提醒,刘巧兰立刻醒悟了:她们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理会那些下等人呢,掉价!   于是和白秋一起傲慢的回头,准备一口回绝。   谁知回头一看,身边空无一人。   刘巧兰和白秋:……   那刚才说话的是谁?   很快另一片呼声想起,循声一看,只见一群人围着两个古装打扮的妇人,热切的求合影。   扈春娘第一次见这场面,扇子遮面,好奇道:“什么是合影?”   求合影的人没想到这么时髦的夫人,居然不知道合影,顿时热情的解释:“就是我们一起拍个照,因为两位夫人实在太漂亮了,我好想留个纪念!”   拍照又是什么呢?   苗冬梅凑到她耳边:“就是把咱们的样子,画出来。”   原来是想给她画像啊,哼,谁让她这么漂亮呢,想当年她家死鬼还在时,就喜欢给她画像~   知道对方是好意,梅姐姐也没有反对,扈春娘自然没有不允的,捏着扇子摆了个优雅的姿势,见池母放不开,还帮她拗了一个好看的姿势。   围观的人顿时七手八脚的合影,等照片出来给她们看,扈春娘当即惊呆了。   居然一模一样,还这么快!   她们那边热闹,刘巧兰和白秋却僵住了。   原来刚刚不是和她们说的吗?   品牌柜姐站在她们身后差点憋笑憋出内伤:这两个人刚刚在那自言自语啥呢,哈哈哈! 第28章 听妈妈的话   尽管刘巧兰和白秋两个贵夫人, 根本不想和下等人有牵扯,但发现下等人也不想牵扯她们的时候, 脸色还是青了。   她们倒要看看,那两个“特别美丽”的夫人是什么样的,竟能抢了她们两个真贵妇的风头!   带着硕大“鸽子蛋”的手指,轻轻抚了抚耳垂挂着的硕大宝石耳坠,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去。等看清两人之后,刘巧兰的目光一滞,这里面的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眼熟, 等等……   “是她?”   “谁?”白秋蹙眉问道。   因为刚才那个乌龙,白秋过来的时候, 难免起了一较高下的心。她们家是书香门第, 她从小就饱读诗书,家境优渥, 无论是容貌、见识、学识还是气质,都是那些贵妇群里最拔尖的,从来没被任何人比下去过。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扈春娘身上的时候, 却不由捏紧了包链。   这个人满满一头珠翠钗环,却不让人觉得艳俗, 而只觉美艳。眉毛微挑,修成长长一线, 似笑非笑, 顾盼生辉。眼角起了细纹,便点了两朵红艳艳的梅花, 不觉苍老, 反而别添一丝风韵。   要说容貌还没什么, 白秋摸摸自己的眼角, 一片光滑,一丝细纹也无,可比她保养的好一百倍。只是那人眉间眼角露出的那种自命不凡、放肆张扬,像极了那种凡事争强,在男人堆里打滚,眼高于顶的“女强人”,看着就让人不喜。   再看她一身怪异古装,矫揉造作的捏着扇子,表面一幅贵妇人的样子,实则一点没见过世面,被一群下等人拿来取乐,还洋洋自得,不由在心底轻蔑冷哼:哗众取宠。   刘巧兰也没好到哪里去,谁想到那个被一群人夸耀的女人,居然是那个“扫把星”的亲妈。   刘巧兰还记得池家夫妇把那个扫把星接走时的情形,池母满手满脸的皱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五六十岁呢,佝偻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一起吃饭的时候,什么餐节礼仪都不懂,简直没把人笑死。   池父就更不用说了,那满脸的褶子,一双膀子干瘦干瘦。身上穿着的廉价半袖可能是新的,还带着刚拆封的折痕。但一身臭汗,没一会儿就把新衣服染湿了,那味道熏得人几欲作呕,等他们走了,刘巧兰厌恶的把整个家的装修摆设都换了一个遍。   而现在她看到了什么呢?   苗冬梅一身端庄雍容的翠绿罗裙,裙子是扈春娘铺子上最好的裁缝裁制的,无论样式还是用料都异常考究,所以穿上身极为好看。加上扈春娘的审美又好,给她梳的发髻特别贴脸,素色的银梳银钗清新典雅,耳侧一只大大的嫩绿绢花,又给整个人添了一丝明亮的雍容。   池母本来就脾气好,性格温吞,有点保守,穿上这一身古装,气质居然意外相合。虽然因为日夜操劳,看起来没有扈春娘保养的好。但女人另外一种柔善亲和的魅力,比之面容美艳,自信张扬的扈春娘,也丝毫不落下风。   刘巧兰那种被富贵堆积出来的“高贵”,此时竟然不能占据上风,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被那个她看不起的苗冬梅比下去,刘巧兰的手指几乎绞断了。   妒火中烧下,刘巧兰摸了一下硕大的耳坠,漫声开口:“原来是池夫人啊,池夫人也来逛街吗?这一身可真喜庆。”   苗冬梅本来玩得挺开心的,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僵住了,一转头,就发现是姓周的那个老婆。   一开始,对于周家人,苗冬梅是又敬又畏的,毕竟他们家那如皇宫般富丽堂皇的别墅与庭院,给她这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带来了太大的压迫感。   她们家境不好,养子跟在身边没少受苦,看到养子亲生父母是如何有钱后,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愧疚。   如果养子没抱错的话,他也是像周家二公子那样满身豪奢的富家少爷。身上的病也不会拖那么久,遭那么多罪才治好。那孩子那么懂事,一直病着也考上了A大,如果没有病的耽误,他那么聪明,再加上家世,前途肯定无可限量。   所以听别人说她们家亲生孩子白占了人家的便宜,在有钱人家风风光光的当了二十多年富家大少时,她也无地自容。   但得知周家当时破产,搞不好是他们有意把自家生病的孩子,和她们家健康的孩子互换的,苗冬梅就只余满腔愤怒了。   如果周家好好养大她的孩子,那她也就自认倒霉了,为了两个孩子着想,她什么都不会说。   然而他们不是,虽然池砾并不多开口,也能看出他在周家过得不怎么样,周家人一口一个扫把星的,谁是扫把星?   那一家缺德的玩意,偷走她的孩子那么些年,居然还这么辱骂虐待他,每个深夜想起来,苗冬梅都恨不得从那一家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但她们家和周家的差距实在太大,像她们这样的普通人,连和周家拼命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所以乍一见刘巧兰,苗冬梅脸色都黑了,冷着脸道:“你有什么事。”   刘巧兰抚摸着宝石耳坠,“嗯哼”一声笑了,晃着手中的鸽子蛋:“我和白夫人刚做完spa,顺道来这逛个街,可惜还没买到合心意的东西,倒是见到了池夫人。看在你帮我养过几年儿子的份上,池夫人要是看中什么东西,我帮你付钱啊~”   “你……”   苗冬梅正沉着脸要回绝,扈春娘却拦住了她,眉毛一挑,上下打量了一下刘巧兰,绢扇掩面,嫣然一笑:“哦?真的吗?”   莲步轻移,身姿袅娜地移到刘巧兰身后的柜台,看着玻璃柜慵懒道:“这里是卖什么的?”   柜姐立刻拿出职业素养,露出八个牙齿,亲切道:“我们这是国际知名品牌XX,针对您的美丽提供最贴心的服务,您要不要试用一下我们的产品!”   “那就试吧。”   “请您将手伸出来,这个是我们品牌研发的最新产品,非常好吸收,深度护理您的皮肤。”   扈春娘闻了一下手背,笑道:“暗香扑鼻,滋润柔滑,果然上品。”   柜姐听见她的夸奖,更加高兴了,又笑容款款的拿出来一件试用装:“这个是我们专门针对您这个年纪研发的眼霜,去皱效果极佳,且对黑眼圈、暗沉之类的极为有效。”   扈春娘涂抹了一下,当即赞道:“触感清凉,功效极佳。”   “这是我们新推出的粉底液,白的自然,很好推开。”   “妆质细腻,颜色无暇,真不错。”   “这个是口红新套装……”   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的特别自然,等把所有新品都试用完毕后,柜姐亲切的问:“请问这些,您喜欢哪个?”   扈春娘轻摇绢扇,挑眉笑道:“每一个都好喜欢,我全都要~”   柜姐立刻开心道:“谢谢惠顾!看您买的这么多,给您打个折,一共五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扈春娘绢扇掩唇,对着刘巧兰轻笑出声:“这位夫人,你刚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吧?”   刘巧兰:……   她当然不是开玩笑的,她就是存心羞辱那个农村妇女的!谁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能这样不要脸的当真啊!   刘巧兰银牙都要咬碎了,偏偏扈春娘又装腔作势的摇着扇子,大惊小怪道:“哎呀~看您这一副衣着显贵的样子,不会连这点钱都心疼吧~”   刘巧兰牙关紧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位女士真是多心了,五万来块钱,还不够我一顿饭钱,我打发乞丐都比这多!”   扈春娘丝毫不为她话里的夹枪带棒感到难堪,而是笑的更艳丽了,闲闲福身:“哎呀,那您可真是了不得呀,奴家就全赖您付账了~”   刘巧兰咬着牙微笑,从包里取出一张黑卡,递过去。   柜姐接的时候,卡捏在刘巧兰指间纹丝不动。但咱劳动人民有力量,一使劲,就抽出来了。   麻溜的刷卡,甜美的笑道:“谢谢惠顾~”   刘巧兰颤抖着接过柜姐递过来的卡,很快想到什么,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知小砾那孩子在你家过着还好吗?他在我们家娇养惯了,一身的大少爷脾气,乍一回你们家,跟着他爸种瓜的话,可能会不习惯。也怪我们对他太宠了,没把他教好,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他们家对小砾好!苗冬梅心底再次涌起怒火。   扈春娘却又一次摇着扇子抢先发话了:“哎呀,您真是谦虚了,您怎么教的不好呢?池小郎君不仅才华出众、一表人才、温和有礼、孝顺双亲,最重要的是还身高马大,身强力壮,一点不用操心。真要说对不起也是我们,给你们送回去一个败家败业的儿子,但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谁让您给他生的胎里带病呢?”   “你……”这句话直戳当年隐秘,刘巧兰又惊又怒,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从刚才拍照时,周围就聚了很多人,后来看见有热闹看,顿时围过来更多的人。   刘巧兰一副“我是名媛”的作派,浑身散发着一种谁都看不起的气场,说话还这么阴阳怪气,周围人早就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了。   现在这位又美艳又大气的“真夫人”,让这个迷之自信的“耳坠夫人”连连吃瘪,真是要笑死了。   听到周围细微的笑声,白秋脸都黑了。没想到刘巧兰这个蠢货居然站在大街上扬家丑,关键还输了。   但作为“亲家母”,她不得不帮刘巧兰圆场,不卑不亢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小鲲这孩子最近在和我们家小轩一起,搞一个叫黑石的游戏公司,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很快会上市吧,您不用挂念他,好好培养你们自己的儿子吧,相信他有一天一定能大展宏图。”   “好家伙,黑石?”人群中不乏游戏发烧友,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惊呼出声。   刘巧兰顿时顺气了,她干什么要和这些下等人在嘴上争个输赢,就算她们争赢了,现实生活中不也还是个loser。   找回底气的刘巧兰重新抬起下巴:“就是这样,祝你们儿子,早日飞黄腾达~”   苗冬梅胸膛起伏,特别想怼她:我们堂堂正正做人,不管将来有钱还是没钱,都活的清清白白,你凭什么这么糟践我们!   可现实就是这样,周家孩子的起点,是她们家一生奋斗不到的终点,她们帮不了自家儿子任何事。   只要周家有钱,就可以像现在这样瞧不起她,瞧不起她儿子,她再多的愤怒,也是无能狂怒。   苗冬梅手足冰凉,扈春娘握了一下她的手,转而悠闲的轻笑道:“承您吉言,我听说这口上的愿望,说得越多,佛祖就听得越清,然后就会越灵验。今日二位齐开金口,祝福池小郎君得风化雨,句句掷地有声,想必佛祖必能听进耳,实现二位的愿望。”   刘巧兰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心里一突。   佛祖才不会听这些下等人的愿望!富贵天注定,他们这些穷鬼就是命不好,前世作孽!还想翻身?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看着神色大变的刘巧兰,白秋简直要被这完蛋玩意气死了,面不改色的微笑道:“如此甚好,祝您早日美梦成真。”   说罢拉着刘巧兰高昂着头颅离开:“走吧,别站在大庭广众下供人围观,有损修养。”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扈春娘拈着扇子冷哼:“有小节而无大德,亦配谈修养二字。”   说罢淡定地转向柜台,微笑道:“姑娘,我的东西。”   “已经都给您包好了。”   看着言笑晏晏的柜姐,扈春娘微笑着从头上拔下一只银钗交到她手中:“多谢。”   柜姐:唉?   等扈春娘和苗冬梅走远,柜姐看着手中精美漂亮的银钗,缓缓的反应过来,这莫非是打赏?   哈,这cos的也太有水平了,和真的古代大家主母一样!   但不得不说,带着满头的珠翠出门,然后随手拔只钗酬人的范儿也太酷了!要不回去也尝试一下古装吧,反正今天有很多提成~   扈春娘和苗冬梅推着满满一车的战利品找地方坐下。   扈春娘拆开一只口红,涂在手背上。刚才的称赞可不是作假,她从未见过颜色如此鲜艳又易着色的口脂,于是好奇的问:“梅姐姐,这个‘口红’的价格是不是很贵?”   苗冬梅看看牌子,点头:“这个是大牌,特别贵,听说要好几百一只呢。”   “哦……”扈春娘若有所思。   很快摇着扇子自得道:“那今天多亏了这位夫人款待了,果然,对付不要脸的人,就要比她还不要脸。”   “哈。”池母想着之前刘巧兰吃瘪的脸色,也觉得痛快,可渐渐的,就笑不出来了。   周家和她们家的差距,实在是让人如鲠在喉。   扈春娘掩面而笑:“梅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可能有人永远走背字。我看人很准,池小郎君绝非等闲人物,那家人有眼无珠,错失明珠。有这样的儿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苗冬梅被她的话逗笑,所幸她也不是特别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便长舒一口气:“我们继续……”   话未说完,手机响了,池母接起来,一句一句听着,等那边说完的时候,“哦”了一声挂断。   扈春娘对她儿子讲过的,可以千里传音的物什十分好奇,便凑过去问:“梅姐姐,怎么了?”   池母看起来精神有些恍惚,许久才找回神智,一脸蒙圈的说:“我儿子刚才打电话告诉我,他们卖什么东西卖了五千万,然后他买了两辆车,开了一家公司,等一会来接咱们去看房……”   “哈哈~”扈春娘掩面大笑:“这运气说来不就来了?”   学着刘巧兰的样子,抬手拨弄了一下自己耳边的金镶珠耳坠,捏着嗓子道:“唉~祝你们儿子早日飞黄腾达~”   “哈哈哈!”苗冬梅这次是笑的真痛快了。   扈春娘嬉笑着摇着扇子:“不过说真的,那个女人的耳坠倒是真漂亮,那么大,那么亮,看起来贵不可言。”   “嗯,那么大的宝石,周围还镶了一圈钻,肯定贵死了。”想到这,苗冬梅腼腆的对扈春娘说:“要不我领你去首饰店看看吧,她那么贵的我肯定买不起,但现在首饰的花样很多,有的很便宜,也很漂亮!等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买很多那样的珠宝!”   扈春娘十分高兴的摇着扇子:“好呀!别说什么珠宝了,我就算是扎根木刺,也比她好看~”   “哈哈!”   所以等池砾和谭玉书找来的时候,两位妈妈已经买了一堆东西,正坐在一起愉快的品尝着外形非常漂亮的小蛋糕。   谭玉书一过来,就发现了她娘的新耳坠和新做的指甲,立刻由衷的拍马屁:“娘,你这副新耳坠和蔻丹纹样可真漂亮!”   扈春娘弹弹指甲,对他这话很满意。   指尖上的雕花和贴片闪闪发光,耳边挂的三层水滴形玫瑰金耳坠,嵌了一层层闪耀的水钻,看起来异常华贵,扈春娘喜欢的紧。   最重要的是,看起来这么闪,居然还很便宜!所以扈春娘一口气买了好多!   大获丰收的扈春娘摇着扇子满意的笑道:“玉郎我跟你说,我可是爱死这个世界了!”   谭玉书微笑,他就知道,他娘会喜欢,事实上,他也喜欢。   来了两位身强力壮的男士,自然有人提包了。苗冬梅赶紧戳池砾好好表现,但池砾刚提起两个礼盒,谭玉书就把一堆摞好了抱走了,轻松。   池母:……   忘了小谭是个怪力将军了。 第29章 全部记在小本本上   池砾看着谭玉书轻松的背影, 陷入沉思:有时间是不是得健个身啊。   一行人打了一辆车前往新家,等到地方后, 池母彻底被惊呆了。   她以为池砾说的买房子,也就是买的那种普通房子,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一个二百多平的大平层!两梯一户,独占一层,楼下还带个车库。   对于池母来说,只要能在城里买套普通的小户型就十分满足了,万万没想到, 居然是这么大的房子!   “这……这得花多少钱啊……”池母喃喃道。   那当然是很贵的,一平两万八。但房子和车不一样, 是刚需, 且是长期使用的不动产,直接关系着一家人的生活品质, 没必要太省。   淡定的指着谭玉书:“他把从古代带回来的一把琴,卖出了五千万。”   “五千万……”池母终于对这五千万的有了实实在在的概念……   啊啊啊!她的老天爷啊!有了这五千万,一辈子都不用奋斗了好吗!   “小谭, 你真是太厉害了!”   “婶娘过奖了,都是池兄想的主意好, 带回来的东西也好。”   池砾撇了谭玉书一眼,继续带着一群人上屋里参观, 这栋房子的装修是豪华复古风, 室内设计的也比较科学,空间延展性非常好, 看起来比实际的还要大。   室内有四室二厅三卫, 主卧非常大, 衣柜梳妆台一应俱全, 而且独立卫生间里还有一个浴缸。   池砾对着扈春娘道:“伯母,以后你就住这间。”   看着头顶漂亮的花灯,以及梳妆台上明亮的镜子,扈春娘开心极了:“多谢池小郎君~”   其实不只是扈春娘第一次见这种现代化住宅,谭玉书也是。看着这种西式的床与装饰,新奇的不行,不禁开始期待起来:他的房间是什么样的呢?”   旁边另一个带独卫的卧室留给了池父池母,池母看着这宽阔干净的屋子,整个人笑的合不拢嘴,立刻给还在家里一无所知的池父打视频,等池父打开视频,果然和池母一开始那样懵了,表示立刻就过来!   接下来池砾又带着一群人看了餐厅和厨房,剩下的一间屋子是他的卧室和书房,就不介绍了。   池母跑去厨房,看着整洁明亮的墙壁以及灶台,内心异常高兴。   她要买好多好多调料和厨具,将厨房布置成电视里美食教学那样子,然后做出各种各样只在电视里见过的美食,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而扈春娘回到她自己的房间,拉开所有的抽屉,观察着这些奇异的箱箧。   等她们短暂离开后,谭玉书眨眨眼睛,问出了一个灵魂问题:“池兄,那我住在哪呢?”   池砾看了他一眼,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哦,把你忘了,要不你住外面的沙发吧。”   谭玉书:……   唉?   可怜兮兮的看着池砾,希望在他脸上得到这是个玩笑的结论,池砾却板着脸捏了捏他的脸:“你有意见吗?”   谭玉书:……   他可以有吗?   但他不敢说,于是微笑摇头:“没有……特别好……外边凉快。”   池砾勾起一个细微的笑容,又掐了掐他另外一边脸。   谭玉书:……   太过分了吧,不给他安排房间,还要掐他的脸!   幸好这个时候,谭母和池母出来了,将谭玉书从魔爪中拯救出来。   两人对这房子都很满意,扈春娘尤甚,感叹道:“未来之世,真是神奇,这么高的楼,怕不是要直入天际,还有屋内这灯……”   池砾安静的听着谭母诉说惊喜,等她说完后,彬彬有礼道:“伯母这一个月便先在这住下吧,好好熟悉一下现代社会。明天我带您去办身份证,小镇人口简单,如果突然间多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会特别显眼,而城市流动人口大,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多谢池小郎君。”扈春娘感激的微笑道。   说实话,第一次见池砾的时候,他人高马大,又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怪怕人的。但相处时间久了,才发现这个人真是稳重可靠。   想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自家儿子的维护,顿时觉得她儿子真是太幸运了,第一次冒失的前往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碰上了池小郎君这样的好心人,顿感欣慰。   谭玉书:……   娘,你一定不知道,平时他欺负起我来是什么样的吧?   而且池兄好像对谁都挺好的,单欺负他啊!   逛完整个房间,又将各种家用电器的用法,和安全隐患讲了个遍,并且着重提醒谭母和谭玉书,防止他们不小心遇到危险。   听池砾讲的这么严重,谭玉书来的时间长还好,扈春娘顿时吓得什么也不敢动了,还好有池母在身边,耐心细致的一遍一遍跟她讲。等池父来的时候,谭母终于学会了屋内各种东西的用法。   池父被池砾接到这个新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只有脸上的笑是止也止不住:“这也太突然了,就出去那么一下,怎么连房子都买好了?”   池砾等他高兴完,一脸平静的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在咱们老家也新建个农村别墅吧,现在这么多人,那个小屋子不够住了。”   听到这话,池父一下子高兴的跳起来:“好!我这就回去安排!   在他们村里,赚了大钱的人,无不要盖一栋二层小别墅,看着可气派了。   而现在有钱的人越来越多,小别墅越来越多,就算不是别墅,也要重新修一下房子,只有他家因为常年欠债,一直住在那个破旧的两间房里,在村里简直抬不起头来,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池砾把激动的池父一把按住:“不用这么着急,至少在这住一晚。”   池父这才醒悟过来,笑的眼不见牙:“也是,也是,看看咱们的这个大房子!”   因为这个豪华的房子,一家人都乐开了花,池母还在这个她梦寐以求的厨房里,费尽心思,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在吃这方面,扈春娘和谭玉书一样的没见识。现代不仅调味料齐全多样,而且蔬菜也比大雍多的多。桌上的土豆、辣椒、西红柿、胡萝卜、西兰花,在现代很常见,但扈春娘一个也没见过。挨个尝过后,很快就被这些新奇的蔬菜征服了。   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后,聊了一会,就纷纷回自己屋休息了,毕竟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大家都累了,只有池砾和谭玉书还坐在客厅。   谭玉书正襟危坐,看着墙壁的纹样一动不动,身边的池砾也是一样。   许久,谭玉书悄悄往他那边挪了一下,小声道:“池兄……”   池砾抬起下巴看着他,一脸倨傲道:“怎么了?”   谭玉书眨眨眼睛,又往他那里挪了挪,一脸诚恳道:“池兄,问你个事。”   “什么事?”   谭玉书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就是……不会真的要我睡在外边吧?”   池砾依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怎么,你有意见?”   谭玉书:……   “可是一家人只有我一个人睡外面,不是很奇怪吗?”   谭玉书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心软。   池砾的心里又升起了隐秘的快感,他眯起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好吧,你可以睡我的卧室。”   谭玉书眼睛瞬间亮了,他就知道池兄是和他开玩笑的!   随后池砾起身:“我睡书房。”   谭玉书:哎?   眼睁睁的看着池砾走进书房,谭玉书也立刻跟着进去。   “池兄,我不是要抢你的房间,要不我睡书房吧。”   池砾打开电脑,面上不露一丝痕迹道:“你睡书房我去哪办公?”   谭玉书:……   “要不……要不我还是睡沙发吧……”   池砾终于没忍住笑了,很快又板起脸,不耐烦道:“去睡你的吧,我今天通宵加班。”   呼……池兄果然是在开玩笑啊!但他开玩笑的时候能不能别总是板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呢!   不过看着池砾打开电脑,手指噼里啪啦的开始工作后,谭玉书又有些好奇:“不能明天做吗?今天一天这么累了,休息一晚上吧。”   池砾逐渐沉浸在工作中,就没有多余的心思逗谭玉书了:“喻良朋他们手中的活挺复杂的,我帮他们分担一些尽快完成,很快就要开始更繁重的工作了,在此之前得给他们一个休息的机会。”   “哦。”   池砾做的事,谭玉书大部分都不懂,不过能和属下同甘共苦的池兄,其实并不像他看起来那样冷酷吧。   可是他帮不上他什么,他们之间隔着几百年的差距,池兄脑子里的东西对他来说像天书一样复杂。   他大概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面对池兄的时候,还是有种蝼蚁面对山岳一样的无力感。   陷入工作的池砾逐渐忘我,没留心谭玉书是什么时候走的。   等他终于从浩如烟海的数据流中解脱出来,揉揉眼睛,就看见桌子旁边放了一些瓜果、吃食和热水壶,大概是谭玉书走的时候怕他半夜饿了。   推开椅子,池砾悄悄打开隔壁的门,屋里还留着一盏灯。   谭玉书的睡相绝对称不上老实,大概一开始还想给他留个位置,但现在已经把毯子抛一边滚到他那一头了。   池砾便将毯子扯下去,合衣躺在另一边,谭玉书似乎梦中有所觉,转过身就想把他推远些,却被池砾抓住了手。   发现推不开后,谭玉书在梦中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放弃了抵抗,任他抓住了。   池砾静静的躺在他身侧,突然想捏捏他的脸:哼,又抢我的床。   不过可能是因为落在脸上的力道太轻柔了,倒近乎成了抚摸的味道。 第30章 生命在于工作   第二天早上, 阳光透过窗子打在眼睫上,谭玉书呼扇着睫羽睁开眼睛, 池砾的脸顿时出现在眼前。   谭玉书:……   差点吓得坐起来!   不过很快,谭玉书就止住了动作。   池兄昨天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进屋睡的,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正想着,池砾就因为阳光的照射蹙了一下眉,好像要醒来的样子。   谭玉书忙伸出手给他挡住光线,一抬头,才发现昨天没有拉帘, 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窗帘布拉上, 但就算很小心, 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池砾在枕头上蹭蹭,迷茫地睁开眼睛。   刚刚醒来的池砾, 样子不仅不凶,还很可爱,谭玉书听见动静低头, 刚巧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什么, 忍不住会心一笑。   池砾无意识地蹭着枕头,等睡意散去, 视线逐渐清晰, 一伸手,发现身边的人没了, 猛然坐起来, 一回头, 就看见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谭玉书, 立刻把脸板起来:“干什么?”   谭玉书歪头:“没有,什么也没有。”   然后又小声抱歉道:“对不起,我昨天忘拉帘了,时间还早,要不你再睡会儿?”   “不用了。”揉揉脑袋。   他习惯熬夜了,短短的睡一会儿,歇过来感觉更好,时间长了反而容易做噩梦。而且既然醒了,就算因为熬夜脑仁突突跳着,让他躺下睡,那也是睡不着的   正当池砾皱着眉忍耐这股疲乏感时,一股温润的触感突然沿着脖颈贴过来,池砾一僵,脊背绷成一条线:“你干什么!”   谭玉书眨眨眼睛:“我观池兄的精神不太好,想给你按捏一下。在下自幼学武,对穴道很精通,前些日子在郎中那偷学了几手,效果应该还不错,池兄或可一试”   池砾:……   什么玩意,你偷学了几手就敢试!   但谭玉书趴在他耳边柔柔的道了一声:“池兄,你先趴下。”   池砾立时就不敢动了,不知中了什么邪,就任他摆布了。   那个老郎中平时话很多,喜欢一边治病,一边讲他的医经医理,谭玉书求学时过目不忘,在一旁听着,就记住了好多。   一边回想着老郎中说的某些穴位的功效,一边在池砾身上揉按,不过不知道力道几许,就垂下头轻轻问:“池兄,这个力气可否?”   池砾:……   酥麻的声线在耳际炸开一串烟花,池砾努力想听,却听不清他说什么。   那双常年握刀枪弓弩的手异常稳健,每按在他身上一处,就好像牵出一连串又痛又痒又麻的奇异滋味,池砾想躲,却又觉得浑身无力,半边身子好像都瘫软在这似痛苦又似甜蜜的奇异触觉里。   没有回答?是不是说他这个手劲还好?那就继续了~   池砾:……   好像有点痛……   谭玉书的手劲成功让池砾从那诡异的状态中脱身出来,一把将他掀开,恼羞成怒地问:“你干什么!”   乖巧地举起双手,谭玉书有些无辜道:“呃……池兄,不管用吗?”   池砾后退着夺门而去,等出去后靠在墙上微喘:不妙!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他刚刚按的是什么穴?太古怪了!   门内的谭玉书看看自己的双手,有些尴尬。   好像照猫画虎是不行啊,等回去和郎中好好学一下吧,反正临近年关,各部都没什么事了,清闲得很。   客厅中,谭母和池母正一起研究着从刘巧兰那榨来的化妆品,看见惊魂未定的池砾,池母笑道:“醒了啊,饿不饿?我给你们把饭热一下。”   “不用了,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你现在不吃早饭,老了一身病就后悔了。”   池砾只能老实的坐下。   没一会谭玉书也出来了,对着谭母恭敬行礼:“给娘请安。”   扈春娘摆摆手:“免了,来到现代就别来这套了,咱们也入乡随俗。不过虽然现在的日子比较安逸,你也不要过于懈怠。”   “孩儿知道了。”   池母早上蒸了些包子,煮了锅粥,又煮了几个鸡蛋,热热就好了,很方便。   但池砾是真不喜欢吃煮鸡蛋,于是一个不留神,塞进了谭玉书的碗里。   谭玉书:……   难道他真的很能吃吗?一边忧伤,一边含泪吃了两个鸡蛋。   他们两个吃饭,池母和谭母两个人又开始研究起了那一套化妆品,当时柜姐真是太有眼色了,几乎把全套产品都给她们塞上了。什么身体乳、精华液、彩妆一应俱全,还送了一套齐全的化妆工具。   这一下,扈春娘对现代人的化妆用品一下子了解了八成。   当年她还在闺阁时,就跟着父亲学习经商之道,看着这些化妆品立时眼冒精光。   不管什么时候,女人追求美丽的心都是不会改变的,所以古代贵族小姐对胭脂水粉的需求同样很大。   但受限于技术,古代的化妆用品不仅粗陋,有的还有害健康,比如常用来点唇的朱砂和敷面的铅粉,便是有毒的。至于像面粉、珍珠粉、或者是天然植物提取的胭脂水粉,那上妆效果必然差很多。   扈春娘带过来的一盒“神仙玉质粉”,足足要一贯钱,可是这盒在大雍很珍贵的粉,不仅上妆麻烦,且易掉粉,和现在轻轻一推就推开,且不易脱落的粉底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且扈春娘还发现,现在的妆面不是一味追求白,而是追求“裸色”,涂上后肤色比平时好了不说,还很自然,好像真是真的皮肤一样。   扈春娘立刻发现了这其中的商机,在现在的雍京,贵族女子的妆面都以越白越好,妆感特别浓。   可说实话,“粉面含春”怎么比得上“天生丽质,出水芙蓉”,这种“以假乱真”的妆质只要出现在雍京,必然会受到贵女们的喜欢,那岂不是一本万利?   所以等池砾和谭玉书吃完饭后,扈春娘就说了自己的想法:“等下次回去,我想把这里的‘化妆品’带回去一些,开个胭脂铺子。”   谭玉书立时赞成:“娘,这个主意真是不错。”   池砾却开口了:“但是化妆品行业在现代是毛利最高的行业之一,作为倒卖的东西来说,成本太高。”   扈春娘摇着扇子,这倒是一个问题,很显然,不管在什么时候,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都卖得很贵。   池砾继续提议:“所以伯母如果打定主意做这行的话,我建议您在现代也开一家化妆品店,那样的话长期合作,厂家给的进价会便宜很多,而且有正规的途径,别人也不会怀疑你每月进那么多化妆用品干什么。”   扈春娘眼前一亮:“此言有理,而且我也真的很想在现代开一个铺子,扎稳脚跟。”   池砾继续不卑不亢道:“如果伯母有这个打算,我便给伯母一笔钱,供伯母开个店。”   “这怎么好意思,池小郎君不必担心,我还是有些体己的。”   池砾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谭玉书,心内暗道:没事,都是你儿子的私房钱。   然后转过头一本正经的对谭母道:“伯母不必客气,咱们两家本来就是合作关系,不用分得这么清楚。”   谭玉书:……   看他干什么……早知道就不把私房钱拿出来了,难受。   扈春娘可get不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觉池小郎君和他儿子这关系也太好了吧!   如此美意,却之不恭,但扈春娘还是笑道:“多谢池小郎君鼎力相助,但这钱还是算我借你的,我可不信我开店连本金都赚不回来,到时候本息皆还。”   扈春娘这样要强,池砾自然也不会一力坚持,就答应了。   池母在旁边看着满是钦佩:“春妹子,你可是太厉害了。”   扈春娘摇着扇子笑道:“这有什么,梅姐姐你也可以开个店,现在你儿子出息了,你以后也用不着天天下地了,何不开个小店打发一下时间呢?”   “啊?我哪行啊?我什么都不会!”池母连忙笑着摆手。   “怎么不行,梅姐姐做饭的手艺这么好,想必开个饭庄生意会很红火。”   池砾点头:“选个合适的地段搞餐饮,确实也行,但不要那么累亲自去做大厨,管管店就好了。”   “这不行吧……”池母一直推拒着,可心里却着实有些意动。   当年她和池父一起搞外墙保温赚了一笔钱后,其实就想开个小餐馆,做些家常菜。自己的店面,不用担心房租,不管赚多赚少,至少不用风吹日晒的到处跑了。   但后来为了给那个孩子治病,什么东西都卖了,一切构想都成泡影了。   现在扈春娘和池砾那么一提,池母的心不可抑制的活起来,但是多年谨小慎微惯了,让她总是控制不住有很多顾虑。   扈春娘当即大笑:“也不一定现在就做决定,什么东西都要看一下嘛,我现在对这个世界还一窍不通,就劳烦梅姐姐陪陪我了,我陪你看,你也陪我看,咱们俩一起再多看看~”   谭玉书的娘真不愧是古代掌管一府的当家主母,很快就将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池砾觉得,他妈确实应该多和谭玉书他娘多待在一起。   趁现在难得有时间,池砾便带谭母去办了身份证。   华国是人口大国,黑户差不多能有一千多万。为了不让这个问题影响社会,所以国家曾经专门出台过政策放宽黑户的登记条件,只要你不是通缉犯的话,办理身份证并不是难事。   在小镇的时候人口简单,一个镇的人七拐八拐总能成为亲戚,多一个陌生人很容易发现。但A市这种人口大都市,加一个人大概相当于大海里加一滴水,所以更方便一些。   池砾给扈春娘编的理由是:年轻的时候父母要把她卖给同村老光棍,她跑出来后一直在A市底层工厂打工,所以没有户籍。这种事在当年的农村并不少见,所以这个理由也并不引人怀疑,只是有一个问题——   “扈伯母,拍身份证的时候,咱们别打扮得这么光鲜亮丽。” 第31章 池砾回去后   嗯?   扈春娘看了看大家,表示那好吧。   取下满头钗环,准备换上现代装束。不过作为一个在封建礼教下活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对于露出胳膊的短袖还是有些适应不良。   所以池母就给她买了一件黑色的复古长裙,层叠的裙摆及到脚踝,手臂也被黑色的蕾丝包裹缠绕,担心她夏天穿黑的热,又给她买了一顶漂亮的粉色遮阳伞。   当然,不可避免的,还买了一套内衣,看到这套大胆的现代内衣后,饶是扈春娘这样厉害的人,都忍不住羞红了脸。   池母也老脸一红道:“我……我教你怎么穿?”   扈春娘:……   “好……好吧。”   等扈春娘换好衣服出来,池砾顿时陷入了沉默。   池母的审美一般,所以她给扈春娘选的连衣裙款式也很老气,是中老年妇女最喜欢的那一款。   但架不住她太白了!   扈春娘和谭玉书是一脉相承的天然白,白的好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那种白。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更不用说扈春娘根本就不丑。   一身的黑衬的皮肤愈加白的晃眼,及膝的长发,因为常年盘束,带着细微的蜷曲,瀑布似的洒下来,白皙的手间握着一顶洋气的蕾丝小伞,黑色的裙装复古端庄,加上从古代浸润的大家主母风范,就算不施粉黛,不戴首饰,那视觉冲击力,也难以言喻   谭玉书眼前一亮,由衷地称赞道:“娘,你这身真漂亮!”   谭母得意的抬起下巴。   池砾:……   不过没关系,他有办法。   户籍大厅,工作人员听着扈春娘的讲述,难得的张大了嘴巴,一脸痴呆的把她讲述的信息记录下来,然后递给她一个表,让她签字。   扈春娘看着满纸的陌生字体,尴尬道:“不好意思?请问在哪里签?”   这个问题每天都有人问无数遍,所以工作人员麻利的又给她指了一遍。   然后扈春娘又尴尬的问了另一个问题:“不好意思,请问笔在哪里?”   工作人员:……   “就在你手边啊……那个黑的,看见了吗?”   扈春娘看向那个连了一串“圈圈”的“杆杆”,应该说的是它?试探着上前一拽,露出一个和针头一样细小尖头,这就是现代人的笔吗?   看工作人员没反驳,应该就是吧?   提起笔,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现代人的字和她们那根本不一样啊!   于是又尴尬抬头:“不好意思,我突然忘了我的名字怎么写了……”   工作人员:……   我的天,这么好看的阿姨,居然是个文盲?   身后排队的暴躁老哥等不及了,来到她旁边,一把扯过她手中的笔:“你叫什么?我给你写!”   “扈春娘……”   “哪个hu?”   “跋扈的扈。”   “跋扈的扈……”身后的暴躁老哥一顿,在这个到处都使手机拼音打字,以至于提笔忘字的年代,扈这个字也太难了,咋写来着?   “等会儿……我给你查下手机……”   好不容易查到这个字,举起来放大给她看:“看到了吗?就是这个!”   “谢谢……”   在好心大哥的帮助下,扈春娘艰难的办完了一系列手续,只不过文盲人设立得妥妥的了。   扈春娘神色不善的来到门口,谭玉书看她脸色,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问:“娘……你没事吧?”   被当成文盲围观的扈春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回去教我识字!”   “好的。”   跟在后面暗道:娘,不要太放在心上,你只是被当文盲而已,我可是被当傻子呢。   总之,就这么顺利的登记完了。   办完后,池砾也准备告辞了,公司那还得去看看。   池母惊讶:“这么着急吗?”   “嗯。”   确实得着急起来了,毕竟他有好多人要养,看了一眼谭玉书,心内冷哼:尤其是这个人,最不好养。   谭玉书:唉?池兄这一眼又是什么意思?   不管了,上前一步道:“池兄,需要我帮忙吗?”   池砾抬手叫车,把他们三个人都送回去:“现在还用不到你,你在家把那些古诗词的分级搞出来,然后将这些诗翻译成现代的文字。”   谭玉书昨天跟了池砾一天,对他的工作一窍不通,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真是让人无措,现在得到池砾安排的工作,顿时开心起来:“池兄尽管放心,回来就能弄好!”   “不用那么着急,你先和你娘一起熟悉一下城市生活吧。”   “好的池兄。”   看着谭玉书明亮的眼睛,池砾一阵语塞,干什么一副好乖巧的样子,他又不会上当,哼。   ……   池家这边逐渐走入正轨,周家那边却因为那场意外的相遇添了一些波折。   刘巧兰被白秋强行拉走后,扈春娘那段“神佛论”,一直梗在心头郁郁难平,坐在车上诅咒了无数遍:“该死的‘扫把星’,去死!去死!”后,终于觉得能抵消那几句“口头祝福”了,这才长长的舒一口气。   等回到家,听下人汇报周父又跑到“七姨太”那里去了,顿时又打翻了一片杯碟。   晚上吃饭的时候,听着周鲲筷子撞击碗的声音,顿时一拍桌子,怒吼道:“你有没有教养,吃饭这么大声!”   周鲲顿住了,小心翼翼道:“妈?”   另一边吃饭的小儿子周鹏听见这声后,顿时也扔下了碗筷,一脸怒气道:“妈!你嚷什么!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刘巧兰这才意识到宝贝小儿子也在,顿时放缓语气:“不好意思啊宝贝,妈妈没有说你。”   周鹏却不听她话,气冲冲道:“不吃了!”蹬蹬蹬上楼。   “哎,宝贝,不吃饭多饿啊!管家快去看看!”   周鲲看着周鹏上楼的背影,然后垂下头,桌子下的一双手悄然握紧。   只剩两人后,刘巧兰看着这个一出生就倒霉的孩子,怒火又升起来了。要不是周父说要他的种,她是绝对不会把这个“煞星”接回来的!   不过没想到他能把夏家那小子勾到手,也算他有点用,刘巧兰稍稍压下一点怒火:“最近你和夏家的小少爷处的怎么样?”   周鲲沉默,其实从某天开始,夏轩就对他若即若离了,但看刘巧兰的神色,周鲲低头道:“我们现在挺好的。”   “那就好。”刘巧兰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别以为你现在认祖归宗了就可以享清福了,我跟你说,你那个爹不知在外搞出了多少种,咱们得为自己打算知道吗?人家夏家那是老牌的豪门了,各方面的关系都硬,能抓住他,你弟弟的地位才稳,你知道吗?”   周鲲抬头,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妈,我知道,我一定会帮鹏弟的。”   刘巧兰这才消气,继续吃饭了,而周鲲桌子下的手却捏的青筋直凸。   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了无时无刻不围着他转的池家父母,但是不!他绝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   日子过得飞快,4s店的人终于办好了各种手续,打电话通知池砾提车,而池砾新公司的各项手续也都办下来了。   池父本来在老家盯着地里和建新房的事,知道今天提车,也过来了,爷俩一人开一辆车回去,别提多开心了,到了地方摇下车窗,对着池母拍拍车门,咧嘴笑道:“上车!带你去吃饭,逛街。”   那一副嘚瑟的样子,把早就等在车库前的池母整的满脸通红,连给了他好几个白眼。   一旁的扈春娘大笑,池母不好意思极了,拉着她的手坐在了后座,就不坐那个糟老头子身边!   池父也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了,招呼谭玉书:“小谭上来。”   “好的。”谭玉书高兴的想去坐坐新的“小车”,就见池砾拉下车窗,幽幽的看着他。   谭玉书:……   “我去池兄的车上吧。”   “那也行。”   池父关上车门,这俩孩子的感情可真好啊~   等谭玉书跳上车,池砾给他扣好安全带,对着池父道:“你们去吃吧,我和他先去公司。”   “唉?怎么着也得一起吃个饭吧?”   池砾却不理会他爸的话,直接发动车辆,把谭玉书绑走了。   谭玉书:……   好像习惯了。   池砾买的这款商务车,是某个专攻舒适度的高端牌子的基础商务款,虽然没有这个牌子的顶尖豪车贵,但设计的非常合理。   充分符合人体工程的座椅坐着十分舒适,谭玉书没一会儿就被这种感觉征服了。   老老实实的坐在车上,看着身边的池砾,准备挑起些话题打破现在的沉默:“池兄的公司现在已经建好了吗?”   “嗯。”   “那以后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忙了?”   池砾面无表情道:“会更忙。”   谭玉书:……   更忙?   说起来,池砾已经差不多一星期不着家了,谭玉书差点忘了他长什么样。   虽然谭玉书在雍朝时也是一个“公务员”,但雍朝分权分的特别细,不管是将官,还是文官,每个人做完自己手头上那点事就行了。基本上喝个茶,聊聊天,一天就过去了,悠闲的不行。   处在这样环境的他,完全没办法想象现代的社畜,尤其是it行业的社畜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说实话,就连他寒窗苦读那几年,也没这么苦过,看着真让人害怕。   不禁有些担忧道:“池兄,工作之余,也要注意身体,这样每天熬夜,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   “你这话说的和我妈一样。”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话,池兄要认真听。”   池砾嘴角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丝笑意,抿起唇,面无表情道:“知道了,啰啰嗦嗦的,选个地方吧,你不是没吃饭呢吗?”   “多谢池兄关心。”谭玉书轻笑。   随即眼睛亮晶晶道:“不过不用专门找地方吃了,我觉得你们公司的泡面就是难得的美味,池兄,我去你们公司吃泡面吧!”   池砾:……   “让你选你就选!”   天天吃垃圾食品的人,还好意思让他注意身体,哼!   ……   “非要约我出来干什么?”夏轩不耐烦道。   周鲲满面微笑:“小轩,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我很想你。”   “不是天天在公司见吗?”   “哦?是吗,那就是我太想你了。”   夏轩:……   前世年少无知的他,对周鲲的温柔体贴,甜言蜜语,迷恋的不行,重生后的他,却只觉得腻歪的可以。   若不是现在周家势大,夏家还有很多生意和他搅在一起,不能干干脆脆的切割,夏轩早就想把他甩了。   不仅是周鲲这个狗皮膏药令人心烦,池砾那边也令人心烦。   他曾经找过池砾几次,想着就算不能让他来黑石,那退一步,帮他出钱建立那个传说中的“火凤凰”也行。   可池砾每次都异常冷酷的拒绝,这几天连他那个工作室和里面的人都没影了,不知道搬哪里去了。   夏轩敏锐的察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在池家见到的身影。   难道是因为他吗?   正在他万分焦躁的时候,视线瞥到楼下,目光不由一凝。   楼下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算长发扎成马尾,夏轩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在池家见到的那个娇滴滴的“白莲花”!   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穿花衬衫的锃亮光头,看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夏轩一下子露出一个微笑。   呵,那个娇滴滴的白莲花偷偷私会一个这样的人,池砾他知道吗? 第32章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谭玉书是真的好想再吃一次泡面!但被池砾无情的拒绝了,只好按照要求寻找一家合适的餐馆。   突然间,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连忙指给池砾看:“池兄,那家是吃饭的地方吗?”   池砾顺着他的手指看,没错,是个饭店,而且看样子是附近最贵的饭店,谭玉书这眼光真是绝了。   不过现在他还蛮宽裕的,就在这吃吧。   大车的烦恼就是不好停车,池砾转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停车位,但已经隔饭店一马路了。   谭玉书站在路边,这块路段不知为什么没有红绿灯,谭玉书认真学的“红灯停,绿灯行”派不上用场了,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陷入迷茫。   池砾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伸出手。谭玉书愣了片刻,立刻把手放在他手心,无比信任的看着他。   谭玉书的手干燥又温暖,池砾握在手中,心脏突然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两人牵着手一点点走到马路对面,池砾不由的越握越紧。   谭玉书跟在身后,有点好奇,为什么池兄的手夏天也这么凉呢?   不过好舒服啊!   谭玉书放缓神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任池砾抓着他的手。   等到了目的地,谭玉书立刻停留在捉住他目光的奇异东西上。   眼前的饭店,是一家川菜馆,可能正在搞活动,两只玩偶熊猫正在扭着胖胖的脑袋和屁股,活蹦乱跳的招揽着顾客。   谭玉书站在这个大家伙面前,缓缓睁大了眼睛,惊奇道:“池兄,这是什么啊?”   池砾看了看这两个熊猫玩偶,做工非常好,毛茸茸的一坨,加上熊猫本来就奇奇怪怪的五官,以及笨拙庞大的身躯,看起来憨态可掬,异常可爱。   但问题是,这幅可爱的皮下,藏了一只可恶的两脚兽!   谭玉书在看“熊猫”,“熊猫”也在看谭玉书,胖胖的身体愣在原地片刻,突然摇摆着身子就要让谭玉书抱抱。   谭玉书正新奇呢,看见大家伙“投怀送抱”,顿时开心的一把抱住,把它举起来转了一圈。   熊猫:……   这臂力是不是有点过于惊人……   谭玉书强壮的身体,让另一只“熊猫”也目瞪口呆,一屁股将同行坐到旁边,伸出胖乎乎的小短手也要抱抱。   谭玉书来者不拒,正要伸手临幸另一只熊猫,被池砾一把拽走:抱个屁!这两只诡计多端的两脚兽!   被强行拉走的谭玉书分外遗憾,这两个大家伙真的很可爱!   池砾本以为进来就能清净了,没想到那两只大熊还追到窗前摇晃身子,看的谭玉书忍俊不禁。   池砾对着窗外冷哼一声,转过头道:“那两个只是披着熊猫皮的假熊猫,等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真熊猫。”   说罢搜出一个熊猫视频:“看到了吗,这个才是真熊猫。”   谭玉书凑近看,一群“黑芝麻汤圆”扭着屁股排队吃果果,顿时笑出声:“原来它们叫熊猫啊!长的好奇怪,但比我家小小好看!我可以养一只吗?”   池砾:……   你可真敢想。   翻了一下视频,选了一只大熊猫摆在他面前,告诉他一个冷酷的事实:“熊猫是熊。”   谭玉书:……   看着那庞大的身躯,突然失去了梦想。   不过谭玉书已经完全被真的大熊猫吸引住了,忽略了窗外两只假熊猫,池砾冷酷地看了它们一眼,两只熊熊顿时垂下胳膊,失落的一摇一晃的走开了。   池砾把菜单递给谭玉书,然后叫来服务员。   谭玉书并不是文盲,只不过是两界文字出现了很多变化,所以他才大部分都不认识。   但托那几本注音的儿童读物,尤其是《唐诗三百首》,谭玉书迅速了解了现代的文字,现在上基本没有什么障碍。   而且和飞仙楼那文绉绉的菜单不同,现代的菜名可直白多了,每个还都附图片,图片拍得特别好,看的谭玉书食欲大振,选了三个菜式,微笑着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看了一眼他的脸,就不敢看第二眼了,害羞的跑走。   池砾:……   是不是得把人揣兜里藏起来,他才不会遍地撩人?   ……   周鲲正和夏轩叙着旧,看见夏轩的目光,便跟着他看去。   视线扫到那两个卖力扭着屁股的熊猫,不禁会心一笑:“你也在怀念吗?想当年我们大学的时候,我为了赚钱,来这里当‘熊猫’。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也跟着我来了。你知道那时我有多开心吗?你这样的富家少爷,居然愿意跟着我吃这样的苦,从那一刻我就发誓,无论如何,我都要一直对你好,让你过好日子,现在我终于能做到了。”   因为这话,夏轩短暂的收回目光,近乎好笑的看着这个人。   多么真诚啊,如果不是他重生回来,他就要信了!   可事实上,前世的他,利用他的感情蒙骗他,将整个夏家拖进周家这个泥潭,面对池砾这个可怕的怪物。   周家毁了,夏家也完了,他便露出最狰狞的面容,告诉当初是怎么一点点诱骗他上钩;是怎么察觉他对池砾的动摇后,手段尽出的离间他们;包括他现在所说的“假扮玩偶”这件事,也不过是他使出的苦肉计罢了,毕竟以他的身体条件,怎么可能做这种活!   当年和池砾假装在一起那一段时间,不管他怎么折腾池砾,池砾都会沉默的帮他达成各种无理取闹的要求。不管他索取什么,池砾也都会无条件的信任他,将东西交到他手上。   池砾对他是那么好,他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当然不可能没有一丝动容。   可因为周鲲的各种手段,他最终离池砾越来越远,在泥潭中越陷越深。   想到这,夏轩甚至不想伪装了,微笑道:“既然你提到这个,那我正想和你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毕竟你的身体受不了。”   周鲲一僵,他总觉得夏轩说这话的语气不对。   不过还不待他问,夏轩就下楼去了。   楼下:   “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是抽卡游戏吗?把手机拿过来,我给你下载。”   “好。”   谭玉书把手机递过去,手肘搭在桌子上,探过头努力去看。为了让他看清楚一点,池砾也凑过去,将手机放在两人中间操作。   只是从另外一个视角来看,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头挨着头,倒像是在亲热一样。   夏轩在旁看得一清二楚,举起手机偷偷录像,等想拍的都拍下后,放下手机,高昂着下巴走过去,对着谭玉书冷笑道:“好久不见,这是在和谁一起吃饭呢?”   谭玉书听见这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抬头,顿时看见了似笑非笑的夏轩。   他的记忆还蛮好的,所以还不至于忘了这个人,但这个人的记忆是不是有点不太好,这么短的时间,连池兄都不认识了吗?   只是据池兄说这是他仇人,那他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呢?   看谭玉书一脸为难的表情,夏轩顿时觉得抓住了他的把柄,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朝池砾的方向笑道:“这是谁啊,介绍一下吧。”   谭玉书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呃……需要介绍吗?”   “那当然……”夏轩自信满满的话,在触到那个“光头”脸上的时候停下了。   “池砾!你的头发呢?”   自从剃了光头,每天都有人对着他的脑袋发表意见,现在连夏轩这个sb都跑过来咋咋呼呼了,池砾烦躁的想杀人。   尤其夏轩的手还这么大咧咧的搭在谭玉书肩上,池砾心情很糟糕,瞬间眯起眼:“把爪子拿开!”   夏轩:……   事情一瞬间超乎了他的想象!   而这时周鲲也来了,当他的视线落在谭玉书脸上时,如同所有人一样,陷入一阵失神。   可当他看到夏轩,立刻将视线收回,温文尔雅的笑道:“小轩,这是你的朋友吗?”   说罢坐到对面,转头道:“那这位是……”   “池砾?”   池砾:……   tmd,给老子一起滚!   场面一瞬间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饶是谭玉书这样八面玲珑的人,此情此景都不敢说一句话。   还好这时刚刚点的菜好了,服务员热情的上菜:“这是您点的麻婆豆腐。”   谭玉书微笑道:“谢谢。”   夏轩看着红彤彤的汤汁,顿时皱起眉头:“池砾不能吃辣,你不知道吗?”   谭玉书尴尬的看向他,弱弱道:“不好意思,这道菜是我吃的。”   夏轩顿时被噎住了。   紧接着,第二道菜就来了,一锅红艳艳的水煮肉片,红彤彤的冒着泡泡,夏轩立时又皱起了眉头,在他发言之前,谭玉书赶紧抢先说:“不好意思,这道菜也是我吃的!”   夏轩顿时又被噎回去了。   上完水煮肉片,很快又上了一道水煮鱼,这鱼虽然白白嫩嫩的,汤也是油汪汪的,但上面撒了一大把红彤彤的辣椒丁。   这还不算,服务员将两碗米饭分别放在池砾和谭玉书面前,微笑道:“菜都上齐了,祝您用餐愉快。”   夏轩看着全部的菜,这些菜哪个池砾也不能吃啊!抱起手臂嘲讽道:“你的意思是,让池砾干吃米饭?”   谭玉书:……   将池砾门前的米饭小心翼翼的挪过来,弱弱道:“不好意思,这碗米饭也是我的,吃得多,不犯法吧?”   夏轩:? 第33章 谨慎吃瓜   池砾终于忍不住了,满脸烦躁的问:“你有什么事?”   夏轩僵住了。   从见谭玉书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白莲花接近池砾有所图谋。   但在这段日子,那个白莲花又是帮池家直播卖瓜,又是赖在池家讨好池家一家人,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反而是他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久久不得其门,夏轩心里暗恨。   这次发现那个人貌似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人私会,正以为抓到了把柄,得意的去抓奸,万万没想到那个“不三不四”的人居然是池砾!   夏轩从来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种展开,池砾他在想什么,居然剃了一个光头?   难道他真的被打击的这么厉害,精神不正常了?在前世也有这一段吗?   不过更让他生气的是池砾的态度。   他怼那个白莲花,到底是为了谁啊!   池砾这个人,看起来冷酷无情,其实是一个纯纯恋爱脑。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池砾明明不能吃辣,可如果是他给他做的饭,就算疼的冒冷汗,池砾也会吃。   只是那时的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不仅没珍惜这段好意,还会故意将饭做的很辣整他,现在回想起来都后悔。   而现在池砾居然把这样的待遇给了别人,明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要陪那个白莲花来吃川菜,是不是那个白莲花撒几个娇,他也会像从前对他那样,不管不顾,什么都依从?   酸楚的滋味充斥了夏轩的内心,原来真爱也可以这么轻易的改变吗?那么爱着他的池砾,居然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爱上了一个新人,这世界上到底有谁是值得完全信任的?   他没立场指责池砾,因为是他伤害池砾在先,所以不管池砾怎么伤害他,他都要忍受。   可他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看到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维护另一个人也是会难过的,看到爱人冷冽的态度,也是会心痛的。   夏轩眼中不受控制的泛起一丝凄楚,很快又收敛的没有一丝痕迹。   没关系,重生一次,他要学会爱人,这次不离不弃的是他,任打任骂的是他,卑微乞求的也是他,只要池砾过得幸福,他无怨无悔。   不仅如此,他还要保护池砾,不让他再次受到伤害。   比如这个心机深沉的白莲花,他是不会任由他一直待在池砾身边的!   在前世,池砾回忆过去的时候,说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   而且他的身边也一直没有别人,说明这个白莲花也没陪他走到最后。   以池砾的深情,只可能是这个白莲花最终做了伤害池砾的事,池砾才会一点也不提起这个人。   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所以哪怕被池砾误解,他也一定要赶走这个白莲花!   强行按下池砾无情的态度给他的心脏带来的伤痕,倔强的抬起下巴,状似不在意道:“怎么,说几句就心疼了?”   随后又转向谭玉书,似笑非笑的警告道:“你既然想待在别人身边,总得花点心思了解人家的喜好吧,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尽管来问我,连池砾吃不吃辣都不知道,不应该啊。”   听到夏轩一番不知所谓的话,池砾眯起眼,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谁给你的权利,教训我的人”   夏轩看向池砾,希望从那双幽深的眼睛里看出一丝言不由衷,但是没有。   池砾的眼睛犹如酝酿着风暴的海面,虽然依然维持着平静,但已经可以初窥其下暴怒的漩涡。   池砾居然真的为了这个人向他倾泻怒火!纵使夏轩面上还维持着骄傲,然而内心早已被巨大的伤痛一寸寸割裂。   谭玉书低头捏着筷子,本想在夹缝中悄悄把饭吃完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那次夏轩走后,他并未向池砾细问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毕竟那时的他只是一个外人,贸然问的太深,哪怕是出于好心也过于逾矩。   可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能置身于事外了,因为此刻他就处在风暴中心。这位夏小郎君不知为何,从始至终就将矛头直指他的身上。   谭玉书飞快的处理着这三人的关系,抬头的一瞬间,已然做好了应对之策。   当对方明显不是争对错时,就不要在对错的问题上多纠结了,于是谭玉书没再犟这个辣到底应不应该吃,而是直接笑道:“是我疏忽了,以后会更加留心。”   然后他不再看夏轩,而是将目光投向脸色不好的周鲲:“二位是来专门看我们的吗?”   夏轩的反常,周鲲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一点没察觉,想到刘巧兰说过的话,周鲲的神情蓦然绷紧,强笑道:“没有,我们只是碰巧在这吃饭。”   “哦~”谭玉书笑的很轻松:“我还以为周兄是想来问池伯父、池伯母的近况呢,正想跟你说,他们很好,也很想你。”   周鲲没想到猝不及防的听到养父母的消息,今时不同往日,在周家这段时间,亲生父母的冷淡,让他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庆幸逃离养父母了,偶尔还有些怀念,于是神情微动:“我爸……他们最近怎么样?”   谭玉书轻笑:“若是周兄想知道,不妨回去看看,反正路途并不远,不是吗?”   周鲲哑然,他曾经也升起过回那个家看看的想法,可很显然,周家是不会同意的,只能黯然笑道:“有时间一定。”   他的回答谭玉书并不意外,毕竟他在池家住了这么些日子,还经常帮池家“直播带货”,若是周鲲真的对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有眷恋,就不会连他都不认识。   不过谭玉书也并不是真想劝他回去,继续微笑着看着周鲲:“那两位接下来是想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不了,我们已经订好了。”周鲲无比忌惮的看了池砾和夏轩一眼。   “是吗?那真遗憾。”   谭玉书看了一眼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终于可以开吃了,面上还是带着惋惜的笑容。   好啊,这样就想把他赶走?夏轩立刻要冷笑,周鲲却抢先一步对着池砾笑道:“对了,既然刚好遇到,不妨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和小轩准备去国外订婚了,如果不嫌弃,到时候大家可以去观礼。”   谭玉书:……   订婚?两个男人??   他刚刚把话题引到周鲲身上,只是看出周鲲神色中对这次相遇的抗拒,所以指望他能把身边这位莫名其妙的客人领走,但他现在听到了什么?   夏轩万万没想到周鲲的这一手,恼羞成怒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说完紧张的看向池砾。   可是池砾看起来没有一丝不高兴,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眼神缠绕在周鲲身上,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恭喜你啊,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周鲲丝毫不慌的微笑道:“谢谢。”   池砾冷笑:“你现在还认为是我抢走了你的人生吗?”   周鲲但笑不语,但在心里笃定道:当然!   当他还只是一个穷学生去黑石实习的时候,池砾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周家少爷,黑石的老板。明明他和夏轩才是一对恋人,所有人却都在祝福“夏家公子”和“周家大少”。   是池砾抢走了他的人生有疑问吗?   如果不是因为池砾,他也可以受到这样的高等教育,拥有这样的人生起点。   他的人生不会一半浪费在治病身上,不会像现在这样与亲生父母疏远,他会像他的亲弟弟一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是真的富家少爷,却被整个上流圈子排斥嘲笑!   池砾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缓缓的开口:“看来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呢。”   随即有些恶劣的笑了:“那你一定要好好抓住你的‘爱情’,因为这可是你从我这抢来的。”   这本来是一句简单的祝福,周鲲的神经却骤然绷紧,他牢牢的抓住夏轩:“放心,我会的。”   他突然不敢深想,比如为什么之前的周家,要派池砾和一个男人联姻,任谁都知道,和一个男人联姻,就意味着丧失了继承权。   他反复的告诫自己,是池砾抢走了他的人生,是命运在捉弄他,他不会一直这么倒霉,他做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   被周鲲强行拉走的夏轩怒火中烧,他想甩开周鲲的手,可看见周鲲幽深的眼神,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周鲲并不是一个能随随便便甩掉的人。   恨恨的看着谭玉书,没想到这个白莲花这么有手段!   只想安静吃个饭的谭玉书:……   有些事不得其门的时候云里雾绕,可是只要点透一点,那么一切瞬间开朗。   难怪池兄、夏兄、周兄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让人看不透,原来这其中还掺杂了一丝诡异的“情爱纠葛”?   如果从这方面考虑的话:那池兄和夏兄应该是老情人……然后周兄横刀夺爱,至于夏兄那么针对他……莫非是还对池兄余情未了,见他和池兄每日在一起,误以为他和池兄在……然后吃醋了?   呃……如果这么想的话,之前的几次迷之对话,突然解释得通了呢……   两个讨厌的人终于走了,池砾看着还是不动筷子的谭玉书,皱眉道:“凉了吗?叫服务员换一下。”   “没……没有……”   谭玉书机械的举起筷子,疯狂扒饭。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池兄应该跟他解释一些东西,但不知为什么,池兄并没有。 第34章 骗氪新方法   周鲲的那一句订婚给谭玉书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在大雍,某些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喜好嬉乐,有时就会养一些美貌脔宠取乐。   这种荒唐行为,自然是可鄙可耻,谭玉书生在书香世家,他娘自幼管教他极严,自然不许他碰这些腌臜之事,他也仅奉教诲,洁身自好。   所以在得知周鲲要和夏轩订婚后,谭玉书整个人心神巨震,在猜到池兄曾经也和夏轩有过“婚约”后,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倒也不是特别死板的人,但这种颠覆伦常的习俗,心里真正接受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池砾看了他一眼,皱眉:“你这么能吃辣呢吗?”   “啊?”   谭玉书正在忙着重建世界观,听到这茫然抬头。   池砾面无表情道:“你刚才把一个辣椒吃下去了。”   谭玉书:……   虽然因为来到现代后才第一次见到辣椒,让谭玉书爱极了这个味道,但喜欢吃辣,不代表擅长吃辣。   火烧火燎的感觉一瞬间从舌尖窜到四肢百骸,谭玉书想吐出来时已经晚了,泪流满面的四处找水喝,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池砾无语的给他叫了一瓶冰镇果汁,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果汁终于将辛辣的灼烧感压下去了,谭玉书捂着嘴小声的吸着气,控制不住的泪花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看着好不可怜,对着池砾眼泪汪汪的道谢:“多谢池兄……”   看着他惨兮兮的样子,池砾心内冷哼:哼,活该!   然后一眨不眨的观察着他的反应。   谭玉书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刚刚那两人过来说的一番话,想必足够他猜到所有的前因后果了。   因为某种原因,他一直没对谭玉书说起过他和夏轩之前的关系,现在他突然知道了,会怎么样呢?池砾突然又紧张又忐忑。   谭玉书捂着嘴看着池砾。   现在是一个好机会,凭他多年装可怜的经验来说,一般他看起来惨兮兮的时候,被原谅的几率就会大很多,所以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问池兄一些平时没机会问的问题,比如池兄和那位夏小郎君究竟是什么关系之类的。   谭玉书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说到底,这是池兄的私事,他一个外人来问,似乎有些逾矩了。   不要想太多,吃饭!吃饭!   埋头将肉片都扒碗里,吃饭的时间就要认真吃饭!   吃到最后,抬手叫服务员:“麻烦再给我来一碗米饭……”   看着池砾的无声凝视,弱弱低下头,他不想的,但这家店的碗实在太小了,和茶杯一样……   谭玉书认真的把每一个肉片捞尽,什么也没问,池砾脑内预演的好几种解释方法,突然都用不上了。   不过这才是谭玉书正常的反应啊,追问人家感情私事这种低情商行为,谭玉书这辈子就算老年痴呆了都不会做吧。   克制、冷静、聪慧,是刻在这个人dna里面的记忆,所以他刚刚怎么会产生“谭玉书没准会询问”的那种荒谬想法?   诡异的沉默在蔓延,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声打破了这份寂静,两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生挽着胳膊过来打招呼:“小玉!真巧啊,你们也来这吃饭啊!”   小玉?池砾皱眉,这又是什么诡异的称呼?   谭玉书也抬头,目光落在二人的脸上,恍然大悟,微笑道:“原来是你们啊,真巧。”   ?   到了现代,因为谭玉书和扈春娘的现代知识太匮乏了,所以身边一直有人跟着,防止出意外。   所以谭玉书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和两个看起来还蛮漂亮的女孩这么熟络了?   撑着下巴冷笑道:“这谁啊?给我介绍一下?”   “呃……”谭玉书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池兄,这是我们第一次卖瓜的时候,买了六个瓜的那几位姑娘,我们一起见的,你不记得了吗?”   池砾:……   这谁能记住啊!   加上在古代那一个月,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那天那么多买瓜的人,谁能把两个陌生人记得这么清楚啊!   女孩们估计也没想到,发现谭玉书是真的记得她们,而不是客套后,顿时激动起来:“对!就是我们!”   “你们是a大的学生?”   “是啊!是啊!课不多,所以我们过来兼职。”随即神秘一笑:“还记得门口那两只熊猫吗?嘿嘿,就是我们俩啊!”   池砾:……   原来就是你们俩啊。   谭玉书很惊讶:“这么热的天,穿那么厚的毛皮,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是辛苦,可赚的也多啊,那么大的玩偶,一天两三百呢。”   “哦……”   谭玉书不禁感叹,未来的女孩子,可真是太厉害了。   听到这,池砾却抬头,挺煞风景的来了一句:“你们兼职怎么不找本专业的?”   两个女孩沉默了:“那个,我们学的是土木工程……”   池砾:……   整个学院都找不出几个女生的神奇专业,你们真的很勇敢啊。   说起这个,两个女孩就打开了话匣,连珠炮的抱怨道:“我们这个专业,找对口兼职也太不好找了,当家教又害怕误人子弟,只有这一把子身体好,所以平时就发个传单,搞个销售什么的啦。对了,我之前还送过外卖!人称‘秋名山车神’哈哈哈!不过还是当玩偶好,挣得又多,又好玩,就是偶尔有熊孩子踢你,可烦人了。”   谭玉书虽然听不太懂,但两个女孩旺盛的活力,还是让他会心一笑。   池砾也拿这两个钢铁女汉子没辙,留下一张名片:“加个微信,以后有活的话找你们。”   “哇,真的吗?什么活?和小玉一起卖瓜吗?那是不是也给提供古装啊!”   看着几乎要上天的两个人,池砾冷酷无情道:“问那么多干什么,等消息得了。”   两个女孩:……   好吧……   随即高兴起来:“那小玉,我们也加个微信吧!”   “好。”   刚学会用微信,除了池家人和他娘外谁也没加过的谭玉书顿时同意了,他要有第一个微信好友了吗?   没想到却被池砾一把拎起来:“吃完了,就走。”   哎?还没加上呢!两个女孩泪流满面,为什么这个酷哥变光头了还是这么凶!   被拽走的谭玉书可怜巴巴道:“池兄,这样会不会有点失礼啊。”   池砾冷笑着伸出双手按在他的脸上:“谭大人还说什么失礼,如果真讲礼节的话,你和两个年轻姑娘同席而坐,还有说有笑的,这合乎礼节吗?”   谭玉书:……   可这是现代啊,大家不都这么做吗?   “而且不是说非礼勿视吗?你怎么一眼就认出那两个姑娘了,是不是之前一直盯着人家看。”   谭玉书:……   他没有啊,他只是过目不忘而已啊!   池砾才不管,拍了拍他的脸颊,居高临下道:“哼,真失礼”   谭玉书:……   难道真的是他比较失礼?   不对啊,池兄作为一个和男子有过婚约的人,这么离经叛道,怎么好意思说他失礼呢,果然着了他的道。   两个都很“失礼”的人,就这么一起坐上车,沉默着来到公司。   经过几天紧锣密鼓的布置,公司已经大变样了,谭玉书瞬间就忘了是谁比较失礼这回事了,惊叹的看着这个充满现代风的装修风格。   池砾拽着他走:“从今天起,你也来公司上班。”   “真的吗?”在家待了这么多天,谭玉书早就想体验“上班”的感觉了,真是太棒了!   池砾:……   别人都上班如上坟,谭玉书倒是与众不同,不过不知道等他连上几天后,会不会还这么兴奋。   作为公司老板,池砾是有私人办公室的,布置的还很豪华。   谭玉书惊叹的看着整整一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厚实沉重的大厚书。   在雍朝书籍很贵,能摆满这么一书柜的书,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才能做到,看起来真是太气派了!   只是封面上独特的“字母文”,谭玉书都不认识,于是好奇的拿起一本,入手后才觉得分量不太对,疑惑的看向池砾。   池砾淡定道:“假的,用来装b的,真书多贵。”   谭玉书:好吧……   “不过以后有钱了,可以都换成真的,喻良朋那种喜欢装小资的人,肯定很开心。”   “那真是太好了。”   不只是喻兄开心,他也还开心啊!   “那池兄,能不能换成汉文书呢?这些异国文字,实在有些看不懂。”   “到时候再说吧。”   池砾抿起唇,命令道:“把你的手机拿来。”   谭玉书乖巧的递过去,池砾麻利的解锁。   “过来,我来教你什么是抽卡游戏。”   见谭玉书将头凑过来,池砾便伸手点开一个市面上比较流行的抽卡游戏。   当看到片头精美的叙事cg后,谭玉书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cg的品质十分精良,建模很流畅,cv吐字也很清晰,图画结合,谭玉书很快明白了游戏的背景。   这是一款偏宅向游戏,所以一进游戏,就出现了一个身高腿长的三无御姐来做新手指引,冷酷的叫着“主人”。   谭玉书从没见过这种二次元文化,看着这种奇特比例的小人,满眼都是困惑。   在新手指引和池砾的共同指引下,谭玉书终于熟悉了战斗系统,在抽卡系统里抽到了第一张卡,也就是一开始那个御姐。   “这张就是要抽的卡,卡牌按照精美程度从高到低分成四个等级,等级越高越珍贵,也越难得到,所以玩家就会为了得到高级卡牌,疯狂花钱买抽卡的机会,直到抽到自己喜欢的卡,你明白了吗?”   谭玉书眨眨眼睛,他不明白。   戳戳屏幕,就是一张看不见摸不到的卡片而已,为什么要为它花钱呢?   池砾就知道他不明白,所以他选的这个游戏用心异常险恶。   这款游戏名叫《刀灵》,采用了市面上比较流行的拟人设定,也就是这个御姐表面上是一个美女,其实是一个“刀灵”,她手中握的那把刀才是本体。   啊?   当接受刀才是本体这个设定后,谭玉书的目光瞬间不一样了。   不仅如此,池砾还将页面调到图鉴那一栏,给他点开一张ssr卡牌,卡面上是一个闭目散发的侠士,凌乱的白发裹挟着风雪的味道,手里一柄寒光岑岑的修长刀身,杀气四溢。   刀名“斩神”,设计概念是古时候的斩马刀,对,就是谭玉书来时带的那种刀,刀身狭长厚重,是谭玉书最喜欢的刀款。只是因为没解锁,卡牌还是灰的。   池砾声音低沉的在谭玉书耳边诱惑到:“抽到这张卡,卡片就会变成彩色的,而且还会任你使用哦。”   谭玉书:……   他突然理解了!好想要!   池砾不动声色的退回去:呵,他就知道。   但这只是针对谭玉书这个古人来说的浅显解释,对于现代人来说,玩过抽卡游戏的都知道,这玩意让人上瘾的地方可多了呢。   《刀灵》曾经就是黑石最吸金的一款游戏,黑石就是靠它打的翻身仗。   在现代,各种游戏的模式已经非常成熟了,有过开发《刀灵》的经验,“火凤凰”这些人也经验十足,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缺一个非常吸睛且噱头十足的ip。   池砾翻看谭玉书带过来的帐本,这里记录着那些用韭菜换来的诗赋。水平嘛,良莠不齐,但有一点,绝对都是现代人没见过的。   只要有噱头,谁说古诗词,就不能抽了? 第35章 有个好学历   华人对于古诗词文化, 有一种天然的情怀。   这种独特文体的优美与意境,任何其他语种的翻译都无法完全表达,只有浸淫在汉文字环境中的人, 才能完全的体悟那种独特的韵味与美好, 是华国的无价之宝。   只是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漫漫长河大浪淘沙流传下的顶尖之作, 华国人早已耳熟能详,并不稀奇。   但是如果突然出现大量以前从未听过, 且无法考证的诗词呢?而且这些诗作的质量可圈可点,某些甚至完全不逊于传世的顶尖之作呢?   池砾现在有的就是一个完整而健全的古文明,与他所在的文明极为相似, 却又截然不同,可以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素材库。   在写诗作赋这方面, 古人有先天优势。这倒不是说古人比现代人聪明, 只是语言环境不同。   对于现代人来说拗口的古文, 对古代文人来说稀松平常。而现代人比较喜欢且擅长的各种小说散文, 拿到古代肯定也能把古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就算现代的古文学爱好者,浸淫多年, 极力模仿古代文风,也很难像古人一样留下脍炙人口的惊艳之作。   一个原因是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就不一样, 现代人研究古文多半出于兴趣, 而古人可是靠这个升官发财, 只要熬出头去,那便直接跨越了阶层,是可以玩命学的东西, 拿兴趣比人家吃饭的家伙, 那自然比不过。   另一个原因是文学作品本来就是由心而发的东西, 如果不是处在那个社会环境,就无法完全体悟那种心情。   比如庄子叔那篇笔锋沉郁的长文《题厄法寺冬韭》,对于衣食富足的现代人来说,韭菜送嘴边上都可能嫌难吃,又怎么能理解冬天里的韭菜,对古人来说是何种惊喜。豪绅金银相送,贫者捉襟见肘,又是一种多么悲哀的社会现实。   文学上有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印记的经典诗词,往往源于苦痛。   这种苦痛有可能源于诗人自己,也有可能源于整个社会。可能是国破家亡的悲怆,也可能是壮志难酬的抑郁,或是生离死别的痛苦。   越是在恶劣的环境之下,诗人往往就越能创作出震撼人心灵的作品。   而古人切身感受到的那些痛苦,也许现代人一生都不会遭遇,“为赋新词强说愁”,这样写出来的诗词,可能也很工整对仗,甚至文采非凡,但比之真正处于那种境遇下的人来说,欠缺一丝关键的灵魂。   雍朝也有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也孕育出了一批截然不同的英杰人物,将他们那的文学作品搬运过来,肯定能吓对古文又崇拜又陌生的现代人一跳。   当今社会,人吃饱后对娱乐的需求非常大,这样的噱头足够吸人眼球,引人下载,等下载后怎么让玩家掏钱,那就要看他这个游戏厂商的功力了。   池砾为什么不靠倒卖东西赚钱呢?讲道理,在物质生活丰富的现在,有什么比娱乐行业投入小,回报高。   在池砾的讲解下,粗略了解游戏的形态以及赚钱模式后,谭玉书已经被池砾新奇的赚钱方式惊呆了。   但是有一点,谭玉书纠结的问:“可是池兄,你说的这些我一窍不通,能帮你什么呢?”   池砾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我给你找的活绝对是你最擅长的。”   谭玉书:……   他擅长什么啊?   ……   资金到位,且有了一个看起来相当靠谱的办公地点后,招人就比较容易了。   不过来面试的还是新人比较多,毕竟池砾的公司刚成立,真正有实力的人还是更愿意往大厂挤。   不过没关系,当年黑石就是他们几个新人摸索着建出来的,现在无论是资金还是技术,都比当初好太多。   只是公司几个老人可要累死了,什么东西都要亲自教。为了尽快把人带出来,恨不得把脑子里的东西抠出来装新人脑子里,每天讲的嗓子冒烟,眼睛通红,老吓人了。   好在新人刚出校门,满腔的雄心壮志还未磨平,完全没被这几个人的狂躁吓退,甚至因为前辈的倾囊相授,感受到自己真的学到了干货,顿时觉得这个公司没白待,真的能学到东西,于是和几个前辈一起鸡血起来。   程序那边,主要是朱野和林雪协同合作,一起盯着。   喻良朋这人算是程序员中少有的异类,嘴皮子非常利索,本着能者多劳的原则,池砾把市场那边的活也交给他了,所以这家伙最近满地跑。   胡钊和毛玲玲一个建模师,一个原画师,那自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共同撑起了美术部。   因为专业方向不同,胡钊那边要频繁和技术部门联系,所以干脆把他们一起打包到技术那边的办公室。   而毛玲玲这边要设计原画,自然少不得和文案部门沟通,但因为文案这边刚建起来,还没个主事人,就让毛玲玲统一带队了。   好开心……个屁啊!现在连人设都得她这个画师亲自做了吗?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偏偏她老大还要作妖,说是这次他要开发的是一个国风游戏,画风要古色古香,摒弃市面上通俗的日系画风和网游画风,多加些传统古画的画法。   毛玲玲:……   “老大,你知道精通古画的画工有多难找吗?”   “我不知道,所以呢?”   毛玲玲:……   “所以我要加倍努力去找……”   “嗯,那你加油。”   毛玲玲:……   加个屁油!真是老大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但是精通古画的画工就是不好找啊,市面上常见的画师都是学的现代画法,就连她这个头头也不擅长古风画法。   带着手下的人疯狂恶补古代文化,试着画了几个场景方案,结果都被以“现代气息”太浓毙掉了,毛玲玲简直要疯了好吗。   现在居然还让她管文案,不想活了。   正在毛玲玲率领大家研究古画的时候,办公室进来一个人,一见是池砾,全体起立,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生怕他又要作什么妖。   而池砾走进来之后,身后很快又闪出来一个人,青年长长的头发梳成马尾垂在脑后,修长的脖颈仿佛在发着白腻光,往下看,领口一对蝶翼般的锁骨若隐若现,微微一笑,便是一整个春天。   美术并文案众:卧槽!   毛玲玲差点话都不会说了:“老……老大,这……这谁啊?”   不知为什么,池砾已经习惯这场面了,淡定道:“他叫谭玉书,新来的文案策划,以后你们俩多沟通。”   什么?沟通?天啊!公司的福利这么好吗?   在那一瞬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产生了这种想法。   一群人瞬间挤过去争相握谭玉书的手:“欢迎!欢迎!以后大家就是新同事了!”   谭玉书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果然,现代的女生永远这么大胆。   池砾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众人这才想起老板还在,看着池砾可怕的眼神,顿时后退一米。   “设计方案怎么样了。”池砾公事公办道。   一群人顿时挨个回工位坐好,供池砾检视,池砾看到只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毛玲玲终于忍不住反驳了:“老大,我认为这版画风已经足够古典精致了,恕我直言,现在的审美变了,如果一味向古画靠拢,市场不一定吃。”   池砾也不多说,只是给她摊开了一幅长长的卷轴。   一群人起先还并未放在心上,当卷轴重重展开后,眼神都直了:卧槽!   这幅图就是嘉明帝送的《万佛图》,池砾找靠谱的工匠复刻下来的,这幅精湛的画作,当即把众人震慑在当场。   毛玲玲失神道:“我的天啊……这细节……这构图……得画多少年啊!这样的画,怎么着也得是《清明上河图》那个等级的国宝吧,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池砾眼眨也不眨的扯谎:“因为这是现代一位大师画的,听说咱们要做一个完完全全的国风游戏,大师异常感动,把这幅画的版权无偿出借给咱们,所以你说,配这幅画,要什么样的美术设计。”   卧槽!   整个美术设计部的压力一瞬间就下来了,看看自己之前设计的几款方案,摔!什么垃圾!怎么能配得上这幅画呢?   池砾又将账本交给文案组,让她们整理,就说这些是一些文学爱好者提供的古诗。   大家都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别看不会写,对古诗的鉴赏能力可不差,等看完这些诗,和庄子叔那篇洋洋洒洒的长文后,整个人都惊呆了,百度一下里面的句子,居然没搜到,所以这些真的不是古人做的诗啊!   只不过里面有些典故很陌生,其中一个好奇心比较重的问:“什么叫‘伐杏之交’?”   池砾看了一眼谭玉书,谭玉书便解释道:“‘伐杏之交’讲的是古之名仕崔少清和赵元庸的知己之交。这两人年少时曾经是邻居,崔少清饱读诗书,而赵元庸精通武艺,二人具怀报国之志,志趣相投,便互相引为知己。”   “然而有一日二人不知因什么原因争吵,具是怒不可遏。赵元庸家里长了一棵杏树,枝叶蔓延到崔家,崔少清便指杏树为誓:‘今相绝,花在日,无相见!’赵元庸闻言亦怒气当头,拂袖而去。”   “但第二日,崔少清便觉后悔,只是碍于誓言,再见赵元庸时只能拂袖而过,如此过了五日,清早,崔少清携了一根竹竿,爬墙去击杏花,正好遇到赵元庸拿着斧子砍树,两人相视一眼,顿时前怨尽消,重归于好,是为‘伐杏之交’。”   噗——   在问之前没想到这么好笑,但问题来了:“崔少清和赵元庸是谁?哪个朝代的?我居然一点没听过。”   谭玉书望向池砾,池砾面不改色道:“这就是游戏的世界观,咱们的目标是构架一个全新而健全的古代世界观,这两个便是设置的背景中的人物。谭策划是世界观的构筑者,以后在他的主持下编写剧情。”   听到这,大家顿时拍手欢迎。   古人写诗,逃不过的就是一个用典,该怎么处理典故的不同呢?直接构架一个新世界观就好了,而且这样一来,人物卡也有了,多个卡池,多个赚钱的渠道嘛。   谭玉书也是正经科举出来的文人,书读的很多,这种典故对他来说信手拈来,况且他多会编故事啊,让他做这个工作真是太合适了。   交代完后,文案组的一群姑娘顿时把谭玉书围住,兴奋道:“谭策划,那我们以后就向你学习!”   “互相学习,其实我以前也没做过。”   “哪有啊,谭策划你编的故事多好啊,这两个人太有CP感了!”   CP感,那是什么?   “那这个故事接下来是什么样的?”   谭玉书没想到居然还有人问后续,就简略道:“两人一文一武,共同治理国家。但当朝国君听信奸宦谗言,猜忌二人,敌国来时,弃崔少清之谋而不用,又派一阉宦于军中辖制赵元庸,以致延误军机,兵败被俘。被俘后赵元庸宁死不降,敌方主将畏其勇武,遂将其斩首,临死前赵元庸要求面北而亡。”   “旬月,国都便被攻破,国君面缚衔璧,率群臣归降,只有崔少清站立其中。敌将素闻其名,便礼遇有加,想招降于他。但崔少清死志已定,殒身殉国。临死前闻好友面北而亡,他便面南而死。敌将感崔、赵二人之忠义,遂下令于城中百姓秋毫无犯,仅缚国君而去。”   听故事的众人:……   原来是一把刀啊……   这个发刀水平,一看就特别适合做游戏策划。 第36章 好羡慕这个世界   就这样, 谭玉书这个新策划正式上岗。   在《万佛图》的刺激下,毛玲玲的美术设计组脑洞大开,文案组也因为每天听温柔大帅哥讲故事, 士气高涨, 每天加班都有劲。   看着这幅欣欣向荣的景象,喻良朋趴在墙角眼冒贼光, 被路过的池砾一把逮住,眼皮向下,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被抓住的喻良朋缩了缩脖子,贼兮兮的看着他:“老大,你知道的, 我现在管着公司啊。虽然大家都很努力,但有一个特别大的问题, 就是人手不够啊!这么大一层办公室, 好多屋子都空着呢, 多可惜!”   池砾面不改色道:“这和你在这偷窥有什么关系?”   喻良朋动动眼珠, 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老大,所以我能不能借金主爸爸用一用。”   池砾皱起眉头:?   ……   自从搬到市区, 谭玉书好久不在“辛勤的瓜农”这个账号上直播了,直播的人换成了池父。   换人直播对池父的瓜倒也没什么影响, 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炒作, 越来越多的人吃过了池家的瓜。   池家的沙田瓜味道没的挑, 很快就打响了“品牌”,现下正是赤日炎炎的夏天,对西瓜的需求本来就大, 没了李老板从中作梗, 池家的瓜根本不愁卖。   但看直播的人都热切的呼唤着他们的“小玉”, 每天眼巴巴的等着他上播。   前些日子因为那本注音的《唐诗三百首》,颜值主播“小玉”深陷文盲风波。   人红是非多,谭玉书意外爆红后,黑粉自然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大批顽固黑,在各个平台翻着花样黑他。   但问题是谭玉书这个级别的颜值,不要说是个文盲了,就是个智障,放家里光看脸也很开心啊!   所以本来谭玉书的人气受限于直播平台,火的还很有限。结果“文盲动图”经黑粉们一传播,突然全网火起来。   吃瓜群众本来兴冲冲的围观“向日葵平台”的那个文盲主播,结果看到脸后——   嘶~文盲主播真是太low了!让我亲自教育他!   于是本来一个农业区的朴实卖瓜博主,突然间有了全网火的架势,向日葵高层看着飙升的日活,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给我加大福利!绝对不能让“花生米平台”的那群小垃圾挖走!   可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不直播了呢?正是事业上升期,为什么不珍惜这流量呢!   粉丝和直播平台高层,顿时都留下了辛酸的泪水。   “是不是有人骂我们宝贝文盲,所以宝贝伤心了?呜呜呜,我们宝贝文盲又碍着谁了,又不吃你家大米!”   “小玉,球球了,出来直播吧,妈妈不嫌弃你文盲!”   “啊啊啊!骂我们宝贝的都被我暗鲨了!”   讲道理,颜狗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在一片哀鸿遍野中,某一天,谭玉书猝不及防的上线了!   这些日子经过池砾的教导,谭玉书已经基本学会使用手机了,所以这次他自己用前置摄像头直播。   粉丝们收到开播提醒一上线,立刻被超近的镜头怼脸来了一个暴击。   第一次自己直播,谭玉书控制不住去看那个摄像头,有一点偏的视角,忽闪着水波潺潺的大眼睛,屏幕前面的观众油然而生一种偷窥的错觉,心脏当即中了七八箭,再起不能。   身边的人小声的提醒他好了,谭玉书忽闪着眼睛看向镜头外,然后摆正身子,一脸正色,字正腔圆的给粉丝打招呼:“嗨,大家好。”   这迷之正经的姿态,加上那样一张脸,屏幕前的粉丝当即螺旋升天。   谭玉书笑一笑,回忆着喻良朋给写的台词,一本正经道:“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现在不卖瓜,出去搬砖啦。这里就是我搬砖的地方,我领大家参观一下。”   喻良朋:……   这个语气是不是不太对,明明应该更欢快一些的玩梗啊!这幅老干部语气是怎么回事!   屏幕前的粉丝:……   哈哈哈!为什么迷之搞笑!   “好可爱啊宝宝!”   “宝贝搬砖啦~”   “辛不辛苦啊,妈妈给擦汗汗~”   喻良朋:……   原来找的丑的才需要能说会道拉氛围,长得好看的只要好看就够了……   呜呜呜,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谭玉书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很紧张,所以全程尽职尽责的履行着介绍“企业文化”的职责,将整个公司从头到脚介绍了一个遍。   直播到最后,一脸正气的握拳:“火凤凰科技文化有限公司,欢迎各界有志人士加入,我在这等着你们,加油!”   然后画面就停留在最后这个握拳动作上,直播结束。   看着谭玉书一脸温润儒雅的握拳,粉丝们:……   哈哈哈艹!为什么这么好笑哈哈哈!   这个充满了一种无法言说氛围的招聘广告,很快爆火网络,“火凤凰科技文化有限公司”,也一下子全网皆知。   有的人只当茶余饭后的一个下饭段子,有的人却真的跃跃欲试。   反正A市只是一个华国的普通城市,又不是缅甸北部。而且地址就是市中心CBD,也不大可能是传销,为什么不真的去试试呢?   对于学游戏开发的人来说,进大厂没那么容易,都是进普通公司的话,为什么不选一个网红公司呢?   这公司的实力暂且没看出来,但“公司文化”真有意思啊!每天还能打卡帅哥!   于是短短几天,公司各部门全就位了,看的人目瞪口呆。   但很快,喻良朋就发现了一个漏洞。   那就是因为“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原理,来面试的大多数是女生。   女生做绘画、动画、文案、前端、市场营销、人力资源之类的很多,但做后端的就比较稀少,其它部门人员飞快就位,但后端研发这块还是靠朱野和池砾那几个人撑着呢,这也不行啊。   聪明伶俐的喻大总裁一拍脑门,又想起了一个主意。   某技术宅因为日渐稀少的头发,刚从上家公司辞职。休养了一个月后,看着飞快消失的余额,只能继续找个厂“打螺丝”。   看着铺天盖地的招聘消息,一个叫“火凤凰”的公司引起了他的注意,想起刚刚刷到的那个视频,技术宅不屑一笑,他又不是gay,怎么会因为一个帅哥就决定去哪家公司上班呢?   但是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心理,还是点进去看了,结果开头就被暴击。   火凤凰介绍“企业文化”的招聘视频,居然安排的是一个coser开场!cos的还是他的老婆之一,《刀灵》里主角的侍灵,一个超飒的御姐!   视频里coser的颜值简直绝了,那腰!那腿!啊啊啊!好想被踩!   而且和某些穿着cos服擦边的主播不一样,这个coser直接来了一段他老婆的必杀技,没用特效!   那凌厉的眼神,透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杀气,当与之视线相对的时候,技术宅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CG里的建模都没这个逼真。   啊啊啊!难道他老婆真从二次元里走出来了吗!   怀着“拯救老婆”的伟大愿望,技术宅飞奔去火凤凰办理了入职。   等入职成功后,技术宅小鹿乱撞的问:“咱们公司招聘视频里的那个coser是谁啊?”   行政员工目光诡异的看着他,然后指了指:“是策划部的文案策划,他是一个cos爱好者。”   啊?居然是文案策划吗?真是又漂亮!又有才啊!   可是直接去找好害羞啊,技术宅一直不敢直接去文案组。   只能趁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寻找到人群中装扮特别显眼的那个人,快步上前。   害羞的拦下“她”:“那个……能给你拍张照吗?”   英姿飒爽的“刀女”显然习惯了这种请求,微笑道:“好啊。”说罢熟练的摆出一个拍照姿势。   但技术宅却愣住了:这个声音……是不是有点过于中性?   满腹狐疑的举起手机,在按下快门的瞬间,看见了“刀女”身上的喉结。   技术宅:……   男……男……男的?   谭玉书合完照微笑一下,然后就跑去吃饭了,池砾已经占好了位置等他。   独留技术宅一人五雷轰顶。   行政微笑着走过来:“忘了跟你说了,文案策划是个男的,但他比较喜欢女装。”   技术宅:……   日尼玛!辞职!   等第二天,技术宅怒气冲冲的打了辞职报告,来到行政,没想到那个“伪娘”也在。   技术宅定睛一看,当即血溅三尺,艹!黑丝!   “我现在需要一批新的颜料……”   谭玉书正在递货物清单,看见他进来嫣然一笑:“是你啊,正好我的事也办完了,先走了,你们忙。”   谭玉书今天cos的是动漫里,一个经典的温柔黑长直学姐,一头漆黑如瀑的长发柔顺的垂下来,加上他白皙的皮肤,温柔的神态,技术宅当时就不行了。   等目送着谭玉书离开,行政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技术宅三两下把辞职报告揉碎,捂着鼻子道:“我来是想说咱们公司的企业文化真是太好了,我要在这打一辈子工!”   就这样,火凤凰凭借独特的企业文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组建起来。   某些莫名其妙被挖走技术骨干的冤种企业暴跳如雷:“这个火凤凰还讲不讲武德,居然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助理顿时连连点头。   “我们得想一个对策!”   助理顿时又点头:太对了!   说到这,总策划嫣然一笑,妖娆的撩了一下大腿:“要不我出个黑丝学姐,再把他们勾回来,讲道理,冷冰冰的“刀女”,怎么能比得上学姐的黑□□惑~”   助理:……   看了一眼总策划粗壮长满黑毛的大腿……   侮辱学姐的话,真的会暗鲨你哦。   ……   喻良朋看着他一手打出来的江山,志得意满的对池砾道:“怎么样,老大,我这个美人计厉不厉害!”   池砾:……   看着另一边蝴蝶结发夹,过膝校裙,小皮鞋,露出一节小腿的谭玉书,努力组织语言:“你不觉得这个装扮很奇怪吗……”   谭玉书正拿着他的文案册子,闻听此言将本子抱在怀里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脸无辜的问:“会吗?我觉的这个衣服挺好,行动起来太方便了。”   池砾和喻良朋:……   谭玉书一米八五的个子,cos女角色本来应该会有很大只的错觉,但是他身体比例实在太好了,单独站在那的时候,看起来一点不违和。   黑丝学姐在动漫里人气超高的原因,就是她那一双无法复刻的美腿。   而谭玉书的腿不仅长,还因为常年在马背上颠簸,一丝赘肉也无,修长笔直的大腿裹着一层不透明的黑丝……   喻良朋偏过头去:确……确实顶不住哈……   池砾看着那段大咧咧在众人面前晃的小腿,不知为什么格外烦躁,狠狠的瞪了喻良朋一眼:“下次给他找个正经点的cos服,我们是什么不正经的公司吗?”   喻良朋:……   “好……好的。”   谭玉书:……   抬起腿,这一点没露,怎么不正经了?   不过换一下也挺好的,第二天,谭玉书如愿以偿的换上了他最喜欢的“斩神”。   冷冽的中式刀客,很快引得一公司的妹子嗷嗷叫。因为公司的快速扩张,文案组已经独立出去,但每天还是有很多画师妹子借故打卡。   “嗷嗷嗷!好帅!”   “这一身真拉风!”   “太还原了!”   “斩神”是谭玉书最喜欢的角色,他也很喜欢这套,听到赞美顿时很开心。   但看看自己,还是不够还原,于是小心的凑到池砾面前:“池兄,你看我这身,还少什么?”   池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脸有点发热,然后将一沓文件推进他怀里。   “还少一些工作。”   谭玉书:……   他想说的是他的刀呢!那把二十多两银子打的刀呢!   好难过,不仅要不回刀,还要加班……   在全公司的玩命加班下,游戏制作的进度飞快推进。   差不多收尾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视频突然爆出来了。   那天池母、谭母还有刘巧兰、白秋狭路相逢,引起了不少围观。   在两拨人专心吵架的时候,没注意到旁边有人录下来了。   录视频的人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所以取了一个“名媛贵妇,皇城PK”的标题,发到自己的视频账号。   最开始因为流量有限,没什么点击,但白秋提到的那句“黑石”,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随着“火凤凰”这个公司越来越火,大家也都扒出这家公司的老板,就是前段时间震惊全国的“真假少爷事件”中的假少爷。   而因为前段时间的采访,真少爷是黑石负责人这件事,知道的人也很多。   然后在结合这段视频两拨人的说法……   卧槽!吃到大瓜了! 第37章 就揪了   距离“真假少爷”消息刚爆出来的时候, 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热度早就散下来了,万万没想到, 居然还会旧事重提。   视频很快被搬运到真假少爷话题下, 像一桶汽油里落入一枚火星,很快又轰轰烈烈的燃烧起来。   “视频里这两波人, 分别是真少爷和假少爷的亲属呗?”   “恕我直言,为什么真少爷的妈看起来像个泼妇, 反而是假少爷的妈看起来更面善一点。”   “带入假少爷捡便宜的脑残,又来给人贩子洗白了,看看人家真少爷亲妈那一身, 把那一家人卖了也赔不起,还yy比人家真的贵妇强, 笑死了。”   “谁TM脑残, 警察都没说是池家换的孩子, 你TM就敢说了?”   “给人贩子洗白的都是池家养的那个网红的脑残粉吧, 为了舔网红,三观都不要了, 祝你们的孩子都被人贩子拐走!”   谭玉书的粉丝闻着瓜味过来,没想到刚捧起瓜, 就被cue了。   粉丝:讲道理, 你不管是骂小玉, 还是骂小玉的亲戚,我都可以忍,但你骂我, 那我能忍?   突然受到人身攻击的粉丝们, 操着键盘就上了。   “来, 我们再给大家科普一下,二十三年前周家的破产史。有图有真相,周老董亲自给媒体说的,那时候他们一家过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怎么艰苦奋斗。怎么滴,池家夫妻未卜先知,知道当时穷的叮当响的周家后来能发达,提前把孩子换进去?”   “随便放一张图谁不会啊,这样的图我能P十张。”   “那你P啊,在这空口叭叭什么呢?”   真假少爷话题,天然引人争论,所以在刚爆出来时,就有两拨人各站一方,互相攻击。   到最后打出真火,真假少爷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把和自己吵架的人驳倒才是要紧的。   不过之前因为周家势大,雇了无数营销号和水军带节奏,“池家人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享福,偷偷把自家孩子换进豪门”的舆论占据上风,把之前站假少爷的打的不敢说话。   万万没想到,池家没多久突然出现了谭玉书这么个网红,托这群战斗力惊人的网红粉丝,挖出周家当年破产这回事,舆论一下子又掰回来了。   假少爷队的人顿时扬眉吐气,找到真少爷队的人继续骂,现在真假少爷超话里,两拨人还在激情对骂。   看到新进展,不管三七二十一,这两拨人就先骂起来了,而真正的吃瓜群众看完视频后,却有点沉默。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啊?   真假少爷的粉丝,和谭玉书的粉丝正在那混战呢,认真看完视频的人发出了疑问:“等等,听这话的意思,是说真少爷本来是有病的吗?”   这话一出,顿时好多人心里“咯噔”一下。   不像真少爷队的人死鸭子嘴硬愣是说P图,周家破产这事,其实知道的人非常多。   作为知名企业家的经典励志题材,周父破产又崛起的经历经常被营销号宣传,还常常被高中生拿来当写作素材。   只是提到的次数太多了,很多人只记得有这么回事,却不能把时间精确到具体时候,听谭玉书粉丝一扒,居然刚好是孩子出生的时候。   孩子有病,恰好破产,然后孩子换了。   这一桩桩连起来,很难让人不产生某种猜测。   新的怀疑点一出来,问的人顿时越来越多,等专心吵架的两拨人看到,这种怀疑言论已经刷爆了真假少爷话题的实时。   假少爷队的人顿时有如神助,拿起这个新疑点疯狂攻击真少爷队的人。   真少爷队的人原本因为占据舆论上风,数量庞大,稳稳的压制着假少爷队的人,因为突然涌进来的新吃瓜路人,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从优势方跌落,整个人都气疯了。   “人贩子粉现在还要靠想象造谣,陷害人家受害者,心都烂了!”   “谣蛆还好意思说别人造谣,一开始两嘴一碰,比警察还会断案的,不是你们吗?”   因为两方疯狗似的互撕,生生把这个话题又给整上了热搜。   只是这次的舆论风向,和上次截然相反。   发生这样的反转,主要归功于刘巧兰战斗力惊人。   她那仿佛高人一等的样子,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有狗论血统的华国,看着可真让人不适。   而且她言语间对养子的那种恶意,几乎透屏而出,怎么说也是养了二十三年的儿子,可她看起来一点感情都没有,再加上“真少爷”还有病……   虽然有人极力辩白是池家故意换的孩子,周家对养子态度怎么恶劣都是应该的。   但舆论从来是把双刃剑,握着这把剑的吃瓜群众从来不靠理智断案,只靠情感站队。   当初可以无条件相信是池家换的孩子,现在自然可以无条件相信是周家换的孩子。   察觉到这种舆论风向,周父简直气死了,连夜从“七姨太”的温柔乡里回来,把刘巧兰骂了个狗血淋头。   刘巧兰被骂的直哭,周鹏打了个哈欠,对他们的争吵烦的不行,自顾自上楼玩游戏去了。   这时候,只有周鲲站出来面对暴怒的周父,微笑道:“爸,只是一群无聊网友的口舌之争罢了,何必这么在意。”   周鸿途怒道:“苍蝇叮不死人,也烦人,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到最后不知会传成什么样,我还怎么做生意!”   周鲲淡定的微笑道:“民众都是善忘的,没几天有了新话题,就会把这件事忘在脑后,您不必担心,交给我处理,我肯定将这件事办的妥妥当当。”   “最重要的是,现在人们之所以还喜欢关注我的身世,是因为我除了身世,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太阳,别人就只会谈论我的光芒,而不会谈论我身上的耀斑。”   这一段游刃有余,充满自信的话,顿时让周父把目光移到他身上,片刻后,开怀大笑:“有志气,不愧是我周鸿途的种!像我!”   刘巧兰看周鸿途笑了,顿时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就是嘛,咱们家的基因,天生的就比那些泥腿子好!”   周鸿途冷笑一声,不去看这个烦人的黄脸婆,转而充满期许的看着周鲲:“那我就把这事交给你处理了,让我看看,我这个儿子有什么本事。”   第一次得到亲生父母这样的期待,周鲲很高兴,信心满满道:“爸,你等着看吧。”   很快,周父就见识了周鲲的雷霆手段。   周鲲并没有就这个话题辩解什么,而是直接把拍视频的人,和质疑是周家换孩子的高赞评论,都告了。   未经他人同意,拍视频发到网上,毫无疑问是违法的。而周家换孩子的事也毫无证据,那些评论的人这么说,毫无疑问也构成诽谤罪,以周家的实力,不可能告不赢。   然后周家向被告索赔精神损失费三万,这些人原本是普通人,在网上无所顾忌,四处吃瓜,信口一嘴,反正不用负责任。   谁能想到居然就因为这随口一句,沾惹上官司。收到传票那一瞬间,天旋地转,腿都软了。   周家要的三万,对周家来说什么也不是,但对普通人却无异于割肉,是为了争一口气损失三万块钱呢?还是公开道歉呢?这个选择简直不用细想。   很快始作俑者痛哭流涕直播道歉的视频,就传遍全网。这一招不仅从法律层面上辟谣了周家换孩子这件事,而且杀鸡儆猴,让做此猜测的人,就算心里异常笃定自己的猜测是真的,想到那几个公开道歉视频,以及三万块钱的赔偿,也不敢轻易发言了。   毕竟真的有可能被告,万一砸到自己头上怎么办,因为吃个瓜造成这么多损失,不值得。   一时间,真少爷队的人扬眉吐气,取得压倒性胜利。   而这时,黑石的新游戏《刀客》正式上线,预备开启内测。   《刀客》在未上架前,就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因为这是首款VR网游。   VR技术可以模拟一个极逼真的环境,使佩戴VR眼镜的玩家,享受到身临其境的感觉,很受玩家追捧。   只不过VR游戏受限于技术,大多是单机游戏,只有某些专门的体验馆,会提供联机服务。   而黑石居然开发出了一款VR网游,也就是说可实现无空间限制的大规模联机,玩家惊喜异常,直呼“全息网游”时代已经来临。   而作为发布这一消息的黑石负责人周鲲,顿时也成为了全国瞩目的新锐人物。   老子英雄儿好汉,不仅真少爷他爸是数一数二的企业家,连没养在身边的亲生儿子也这么优秀,一出手就这么不凡,这肯定是继承了他爸的优良基因。   相比之下,假少爷算什么呢?如果不是他的养父,谁知道他是谁呢?   看人家真少爷建了一个游戏公司,这个假少爷居然也搞一个。是心里很不忿,想和真少爷打擂?建公司的钱是不是都是从养父那要来的?   可惜啊,假的终究是假的,同样是建立一个游戏公司,火凤凰和黑石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吗?东施效颦,笑死人了。   但愿假少爷别把养父母给的那点钱也都败光了,那样一来,就只能彻底跟着他的农民爸爸卖瓜了哈哈。   人都有慕强心理,面对假少爷和真少爷肉眼可见的差距,舆论顿时一窝蜂的倒向周家。   周父看见周鲲轻而易举的搞定这场风波,顿时极为欣赏。   其实那个黑石是养子弄出来的,他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亲儿子的欣赏。   这世间没本事的人才讲良心,有本事的都讲手段,这个儿子够聪明、够狠,像他!   回忆了一下养子,周鸿途心里顿时不太舒服。   对于这个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孩子,周鸿途原本想着不动声色养废了就算了,可没想到越是打压,这个孩子反而越出色,相反是他的亲儿子,被亲妈惯的没边,越来越完蛋。   看着养子一步步考入名牌大学,并且建立了自己的事业,周鸿途内心的隐忧越来越大。   那是一个狼一样睚眦必报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他发现真相,肯定会张开利齿咬死他们,绝不能给他成长的机会!   然而没想到就算剥夺了他的一切,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又隐隐有了翻身的势头,周鸿途心内的忌惮更甚。   不过到此为止了,他现在就要给这个养子上一课,这世间并不是有能力就能出头,一个没成长起来的“天才”,碾死他不比碾死一只蚂蚁花的力气大。   周鸿途微笑着对周鲲道:“小砾那孩子,看起来还是有些怨气,他现在向你宣战了,有压力吗?”   周鲲笑道:“爸,放心吧,黑石在技术上取得的新突破,足以让它引领游戏新方向,现代社会游戏行业多赚钱,您知道的吧。”   “哈哈哈,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你肯定比你爹我还厉害,不过黑石现在还在小夏手里吗?”   想起夏轩的突然反悔,周鲲的神色停顿了一下,然后无所谓道:“我们正在谈,不过以咱们两家的关系,在谁手里都没差了。”   “哈哈哈。”周鸿途爽朗大笑,剪开一只雪茄悠然道:“也是,你们小两口商量就行了。不过你们的事是该定定了,要不过几天夏老爷子过大寿时,我亲自去提一下。”   周鲲一顿,虽然他对夏轩有几分好感,但也知道以夏轩的身份,和他订了婚后,明面上肯定就不能结婚生子了,周家虽然还有他的份,但也仅仅是有他的份罢了。   不过这已经是他现在最好的出路,所以周鲲毫无芥蒂的微笑:“谢谢爸爸。”   周鸿途大笑:“说起来,我连礼物都是现成的,小鲲,你猜是什么?”   “什么?”   周鸿途挥挥手,管家便拿上来一个盒子,周鲲打开看,里面竟然放了一架形制异常优美的古琴。   周鲲不懂琴,有些茫然,周鸿途敲了敲盒子:“别看这么一小块木头,据说是宋徽宗的琴,我1.8亿拍下来的。夏老喜欢风雅,咱们就送一点风雅的东西。”   1.8亿!   回来之后,周鲲已经处处感受到周家的豪奢,可这个1.8亿,还是让他震惊了。   这次舆论风波,不仅在网民中引起轩然大波,在周鲲的心间也留下了一丝涟漪。   可看到这把琴后,周鲲决定将这丝痕迹剔除的干干净净。   两个父母,一个什么都不能给他,一个能随便给他1.8亿,做选择的话,很难吗?   ……   因为黑石的强势出击,火凤凰突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原来的官博都是呼唤火凤凰“吉祥物”赶紧出来营业的评论,现在突然被嘲讽声淹没了。   “人家开游戏公司,你也开游戏公司,但你是那块料吗?你亲爸妈但凡把盯着别人家孩子的眼神放到你身上,你也能更成点气吧~”   公关部经理忐忑的看着池砾,涉及到老板私事,她得请示一下。   池砾看着这个异常眼熟的账号,从真假少爷的事一爆出来,他就上蹿下跳的带节奏是池家换的孩子,一口一个人贩子,看着特别让人不爽。   于是池砾指着这个账号道:“告他。”   公关经理:……   “可是老板,在舆论全方面占据下风的时候,用告人这种手段解决,是不是显得咱们底气不足?”   池砾面无表情道:“我管他呢,挑几个骂的狠的挨个告,我不要他道歉,就要他赔钱,一个三万,告赢的钱,都拿来给大家发福利。”   池砾现在虽然不像周家那么财大气粗,但卖琴的那五千万,不仅是实实在在的本金,还让银行开放了贷款,告几个人的钱还是有的。说周家换孩子是诽谤,那说池家换孩子自然也是诽谤。告赢了被告承担诉讼费用,稳赚不赔。   公关经理目瞪口呆,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告一个三万,告十个就是三十万,我的天,太赚钱了吧!多告几个,是不是可以给公司里每个人办个健身卡了!   瞬间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公关经理,准备多抓几个人。   玩笑归玩笑,正事还是要谈:“可是老板,这次舆论的重点,是大众把黑石和火凤凰放在了一起比较。本来作为一家新公司,大家对咱们的作品还是包容的。可现在这种舆论趋势,只要咱们输给黑石,就会处于不利境地。而黑石是一家实力非常强劲的游戏公司,还有周氏做靠山,咱们公司并不占优势。”   谭玉书交代完世界观就没什么事了,正经编故事还得专业的来。所以趁闲,来池砾办公室浇浇花,听到这话,微微一笑。   “我倒觉得不必这么悲观,此刻的黑石仿佛一只自大的猛兽,当它自信张开爪牙时,破绽必然露的最多。仔细观察,当它咬人的时候,一定会露出咽喉。”   听到这如水般氤氲动听的声音娓娓道来,公关经理简直要醉了,可是看到谭玉书转过身来,瞬间破功。   谭玉书今天cos了一个带兔子元素的动漫角色,所以带了一个立起来的兔耳发卡,怎么说呢,有点萌哈哈。   忍住笑意:“那谭策划是有对策了吗?”   “没有。”   公关经理:……   没有你说的那么成竹在胸?   谭玉书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池砾:“但我相信池兄一定会有对策的吧?”   池砾已经盯着他这对兔耳一整天了,见他凑过来,终于没忍住摸摸他的“长耳朵”,不过面上还是一片冷酷。   “黑石的《刀客》不是要内测吗?加快进度,咱们和他一起内测。对于咱们这样的小公司,蹭热度不是理所应当吗?”   公关经理沉思了一下,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黑石的超级巨制,宣传力度一定很惊人,能捆绑上它,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们这个小公司的福气。   不过还有个问题很难解释,那就是——   她们老板说话就说话吧,揪谭策划耳朵干什么? 第38章 多个朋友多条路   池砾理直气壮的捏完, 气定神闲的对公关经理道:“下去准备吧,现在他不想比,我还不同意呢。”   “好的。”   等公关经理走了, 谭玉书也没注意到捏耳朵这茬。因为习惯了, 池兄捏脸都是寻常,捏个假耳朵怎么了?   只是不无担忧道:“网上的舆论我其实并不担心, 只是据我了解,上架游戏好像是个挺复杂的事, 要到相关部门备案,申请到“版号”才能上线。自古财能通天,如果周家真的想对付池兄的话, 在这方面做手脚,才是真的麻烦。”   池砾挑眉:“你现在懂得还挺多。”   谭玉书眨眨眼睛, 非常无辜道:“因为我最近在努力学习。”   呵, 努力学习?努力套话吧。   这些天, 谭玉书在各个部门流窜着聊天谈人生, 很快和谁都熟了。几句话下去,那群天真的人, 恨不得家里几只狗,都和他交代一遍。   多亏是自己人, 要是个间谍的话, 他手下员工的底裤估计都得给扒光了。   对于谭玉书的这种担忧, 池砾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那把晦气的琴卖了1.8个亿,你知道么?”   谭玉书点头:“我最近看了新闻, 原想着古董行老板出的价叫十倍总没问题, 现在才发现还是保守了。”   难得谭玉书也会吃瘪, 池砾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怎么,这次是神通广大的谭大人亏了?”   谭玉书想了想,笑道:“那也不是。咱们都知道,那架琴的来路不太常规,所以在形制上也有待商榷,老板将价格炒到这个地步,肯定下了大本钱,咱们总得让老板有些赚头,下次才好做别的生意,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而且——”   谭玉书开玩笑道:“怎么能是我亏了呢,池兄你的琴,要亏也是你亏啊?”   池砾眯起眼,捏住他的脸:“你说得对,所以你让我亏了,怎么补偿吧。”   谭玉书:……   他为什么要嘴贱那么一句呢?   ……   夏老爷子的寿宴,当周父拿出古琴“哀声”时,全场都震惊了。   最近这把震惊收藏圈的绝世名琴,谁没听过它的大名,又有谁不知道它拍出了1.8亿的价格。   一开始别人对周夏两家,居然各出一个儿子联姻的事,还心存嘀咕,但现在看来,太划算了!   周鸿途当年十分幸运的赶上时代的浪潮,搞家电生意,越搞越大后,又搞出了一个手机品牌。   没想到这两个行业都越来越好,周父的盘子也越来越大,现在家里的钱,多的只剩一个数字。   夏家的许多产业已经成了夕阳红产业,没有现在的周家那么财大气粗,但作为老牌豪门,还是底蕴十足,尤其是夏老爷子,十分有人脉。   现在两家强强联合,互相弥补了各自的不足,可谓强强联手,以后就更不可限量了。   夏老爷子啧啧称奇的看着这把琴,轻轻拨动琴弦,一声难以形容的清越琴声传遍大厅,满室的人瞬间静下来。   沉默片刻,立刻响起一阵惊呼:“好琴!真是好琴!”   夏老爷子也乐了,这把传说中的“徽宗之琴”,果然名不虚传,用材之良,工艺之美,世所罕见,周家的诚意可见一斑。   于是把周鲲拉到身边,又叫来夏轩:“来小轩,你不是从小学琴吗?给大家展示一下!哈哈,你周伯父这琴,可不是送给老头子我的呀。”   夏轩:……   看着满室羡慕的目光,夏轩甚至觉得有点恐惧。   前些日子的舆论风波闹的那么大,夏轩自然也看见了,没想到视频里竟然还有他妈的身影,夏轩几乎要晕倒。   慌忙跑去问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掺和进去,给池砾的亲妈为难。再添这一茬,他更没办法接近池砾了!   白秋却理所应当,一边描眉一边无所谓道:“跟那家没品的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夏轩急的跳脚:“妈,周家当年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你平时别搅和进去。”   白秋放下眉笔,警惕的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对那个池家小子余情未了吧。”   夏轩沉默片刻,突然想到,这或许是一个让她妈不再针对池家的办法,正要开口,没想到白秋却冷哼一声:   “小轩,你长大了,我希望你能懂点事。你喜欢男人,我们都纵容你了。但是你如果找池家小子那样的人,就算我同意,你爸爸也不同意,你爷爷就更不会同意。”   “可是妈,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池砾,讨厌周鲲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能一样吗?而且你以前不喜欢周鲲吗?现在怎么又改了?我跟你说,你爸在老爷子那不受宠,能靠的全是你,你可不能再胡闹了!”   夏轩:……   他该怎么办?难道跟他妈说重生的事吗?那他妈肯定以为那是他偏袒池砾的借口。   重生后,他只是想和池砾破镜重圆,拯救家人而已,为什么这么艰难呢!   强笑着上前演奏,他自小就是个音乐天才,什么乐器都会,加上名琴的如虎添翼,整个大厅一片赞声。然而想到未来,他连哭的心都有了。   热热闹闹的庆完老爷子的生日,临了老爷子把夏轩单独留下。   对于这个撑起一个大家族的爷爷,夏轩从小就又敬又畏。   夏老爷子和夏轩聊了一会,然后切入正题,语重心长道:“小轩啊,我知道你和周鲲那孩子在合搞一个公司,虽然咱们两家不分彼此,但周家那小子出了那么多力,你怎么能一点股份都不分给他呢?”   呵,夏轩心内冷笑,是周鲲找他爷爷告状了吗?这个人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虽然当年池砾回来报复后,所有人都完了,但在这之前,黑石还是非常赚钱的,夏轩并不想便宜周鲲这个讨厌的人。   但如今周家都这样了,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妥协。重生后想办的事没办成,反而越来越麻烦。   听话的应承了夏老爷子后,爷俩其乐融融的聊会天,然后夏老爷子就有些累了,放他离开。   在夏轩临走时,夏老爷子抚摸着这把珍贵的琴,随口说了一句:“周家还真够意思,那我也不能不够意思,周老板托的事,我可得好好办办。”   夏轩也随口问了一句:“爷爷,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我找找人,卡一个游戏公司的备案。”   听到这,夏轩立刻猜到周父让卡的是池砾的公司,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火凤凰最近声势这么大,他不可能不知道,他甚至知道这个公司,在将来会有更大的声势。   然而查询了这个公司的现状后,看着池砾谭玉书各控股35%的字样,夏轩心痛的无法呼吸。   池砾当年离开周家后,一直被各种打压,彻底的销声匿迹,直到十年后,卧薪尝胆的他强势回归。   在消失的那几年,他隐姓埋名开发出了一款新型芯片,改变了整个世界的科技格局。在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未来,相当于把整个世界的财富攥到手中。   不过等他功成名就后,其他人再眼馋,想插进去分一杯羹,也没那么容易。只有一直陪他创业的那五个人,跟着鸡犬升天,被誉为世界上最有先见之明的投资者。   而现在他看见了什么!除了前世那几个耳熟能详的人,池砾竟然把35%的股份直接给了那个白莲花!相当于把自己未来的财富分出去一半!   夏轩的心脏隐隐作痛,为什么会这样!就算池砾未来真的和这白莲花决裂了,那这一半实打实的股份,在未来还可以收回吗?   此刻的夏轩突然没那么自信了,因为他总觉得现在的发展,和前世隐隐不同。   他不由的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测,莫非因为他重生的蝴蝶效应,未来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可他还什么都没做的呢,这种变化是哪来的?   等等,他想起了一件事。   在前世根本没有谭玉书这个人,会不会他前世本来就是池砾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现在发生了一个变化,那就是他自己超乎原来发展轨迹的去找了池砾,或许因为这个原因,池砾本来没想跟这个叫谭玉书的人怎么样,但为了刺激他,才突然对这个白莲花留了心?   一想到有可能是因为他不按原“剧本”行动,才把池砾推到谭玉书身边,夏轩整个心都在抽痛。   可是既然变化已经产生,那就无法更改。   现在那个陪在池砾身边,和他一起共渡难关、一起创业的人是谭玉书,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他暗地里为池砾做多少事,享受成果的都是那个不劳而获的白莲花,他为什么要做这种无名英雄。   想到这,夏轩直接告辞,下意识没问那个被卡的公司是谁。   只要他不问,这件事他就不知道。   或许池砾还是应该吃些苦头,这有助于筛掉他身边心怀叵测的人。   ……   很快,黑石开发的《刀客》,就在万众瞩目间上线内测了,而火凤凰第一个作品《雍京风云》,也同时上线。   作为首款VR网游,《刀客》的宣传投资巨大,铺天盖地。   而火凤凰发现了一个省钱的营销方式,就是在每一个《刀客》营销下面,发几句“真假少爷”相关话题就行了。   然后《刀客》的宣发惊喜的发现,每一条宣传广告下第一赞都是:“太棒了!隔壁假少爷的《雍京风云》,也想和这个比,不自量力。”之类的话。   这名字齐全明显敌对公司引流的评论,偏偏点赞无数。   没办法,不是所有人都爱玩游戏,但所有人都愿意吃瓜,“真假少爷”的话题度,可比游戏本身好玩多了。   但前段日子瓜吃的好好的,真少爷突然发了一溜律师函。   真少爷队的人刚叫嚣“人贩子粉就应该抓起来”,紧接着自己也收到了假少爷的律师函……   而且假少爷还不和解,就赔钱,一个要三万,告了一串,狠狠的赚了一笔。   连银行都忐忑的打来电话,问他经济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要靠这种方法创收。   池砾淡定的表示没事,然后计划着接下来抓哪个小可爱赔钱呢?   在“听取律师函一片”的言论环境里,关于到底是谁家故意换的孩子这个话题,已经没人敢提了。   憋得不行的众人,只能将精力发泄在真假少爷各自公司的发展上,看谁比较厉害。   现在同时上线内测,自然少不了比较,于是有《刀客》的地方就有《雍京风云》,火凤凰公关费都省了,妙啊。   黑石的宣发自然也发现了这块“狗皮膏药”,但没办法,搅合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法拆开了。   周鲲也没想到池砾这么不要脸,但没关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里胡哨的小手段都没用。   在游戏上线前,要经过很多测试,内测阶段的游戏介于成品和半成品之间,bug非常多,需要反馈。所以一般这时候,会找专业的游戏的玩家签订保密协议试玩,反馈游戏中的问题,同时预热。   《刀客》一上线内测,大大小小的游戏up,但凡叫出一点名字的,都收到了黑石官方的邀请码,请求评测。   邀请测试嘛,那当然不是无偿的。对于这款震动游戏界的VR网游,这些游戏博主早就意动了,更何况还给钱。   于是大大小小的博主,在试完后第一时间就给出了自己的反馈。   “太震撼了!逼真的仿佛现实世界!”   “刷新了网游新世纪,我愿称之为游戏之最!”   “全息网游从幻想来到现实!”   这清一色的好评,终于让假少爷队的人,从那一通律师函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扬眉吐气道:“怎么,火凤凰的内测结果什么样,发一下呗~”   “根本没听说过有人测评《雍京风云》,这游戏不会虚晃一枪,就来蹭个热度吧?”   “艹!突然发现你真相了,《雍京风云》不会故意来捆绑《刀客》吧?啊啊啊,上当了!以后‘刀迷’们千万不要给它热度!”   众人突然反应过来火凤凰的险恶用心,破口大骂,在一片骂声中,突然有人来报:“《雍京风云》的测评出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吃瓜群众顿时蜂拥向测评账号,看头像,是一个板正的老头子,很陌生,粉丝也就刚过万的样子。   当即就有人笑出声:“火凤凰从哪找来的野鸡,笑死人了!”   还没笑多久,就有人提醒他,让他看这个账号的主页认证,那人疑惑的点进,瞬间瓜都掉了。   卧槽!这什么玩意?   ……   “喵咪咪”是一个很火的游戏博主,自然也收到了《刀客》的邀请,等试完后,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游戏太绝了!   在游戏世界直接泡了一上午,直到防沉系统迷提醒她下线,她才恋恋不舍的解下设备。   来到客厅,他爷爷正举着放大镜看一本大厚书,看见她,冷哼一声:“又玩了一天游戏,真不知道这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让你们这些小年轻一天天抱着不放。你们这个年纪,明明应该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现在天天玩游戏。”   丁苗:……   只能为中华崛起贡献咸鱼的她,真是不好意思啊……   丁苗的爷爷是个老学究,教训起人来一套接一套,如果被他抓住就没完了,只想出来喝口水的丁苗,立刻准备赶紧溜掉。   幸好这个时候有人按响了门铃,丁苗赶紧跳起来:“爷爷,我来开门!”   看着丁苗丝毫不听话的样子,丁老头顿时叹着气摇摇头。   丁苗打开门一看,是一个笑得和气生财的胖老板,之前好像找他爷爷考过一把琴。   他爷爷絮絮叨叨和她讲了许久这个琴的厉害之处,但丁苗对这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在知道那把琴最后拍了1.8亿后,狠狠的震惊了一下。   这位老板应该是爷爷的熟人了,所以丁苗就让他进来了。   胖老板进屋后,还跟进来另一个人,看到那人的瞬间,丁苗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沉舟侧畔千帆过”!“除去巫山不是云”!“得成比目何辞死”!“牡丹花下也风流”!啊啊啊!太帅了吧!   进来的青年一身板正的中山装,长发扎在脑后,本应该是挺老气的装扮,可青年周身仿佛氤氲着雨后湿润的水墨烟云,与中正严肃的中山装结合,构成了一幅难以言喻的岁月静好。   丁苗甚至怀疑,是不是民国的精怪,趁着她开门时偷偷溜进来了。不知怎么想的,丁苗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能看见我吗?”   谭玉书看看她,微笑道:“姑娘说笑了,当然能。”   丁苗:……   啊啊啊!是真人啊!   丁老头看看毫无礼貌,动手动脚的丁苗,皱了下眉头,咳嗽一声:“苗苗,过来。”   “好……”   丁苗梦游似的请两人坐,然后一屁股坐在爷爷身边。   丁老头正好奇这丫头怎么转性了,以前从来不跟他见朋友啊,一抬头,看清谭玉书的脸,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幽幽的看了一眼自家孙女,难怪……   因为之前见识的那把传世名琴,丁老头对胖老板的观感还挺好的,而这个年轻人也和那些特别闹腾的年轻人不一样,骨子里透着一股沉凝的修养,言之有物,让人如沐春风,所以坐在一起聊得很开心。   闲话完家常,丁老头开门见山:“这次找我这个老不死的有什么事?”   胖老板笑道:“这次不是我来找您老,而是我这位小兄弟找您。”   丁老头看向谭玉书,谭玉书微笑着道:“此次晚辈冒昧前来,主要是为了一款游戏,想邀您评测。”   游戏?   听到这话,一直在旁花痴的丁苗终于忍不住了,举手发问:“不好意思,你是说找我爷爷测评游戏?你是不是搞错人了,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叫喵咪咪?”   丁老头:……   喵咪咪?什么玩意?   没想到谭玉书微微一笑:“没有,我要找的就是丁老先生。”   丁苗:?   ……   喵咪咪作为某平台知名游戏主播,有很多粉丝。其他游戏博主已经相继测评完《刀客》,她的粉丝也在守着她的测评。   喵咪咪果然也发了《刀客》的测评,并且言谈中极尽赞美,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但没想到的是,她下一条居然还发了《雍京风云》的测评。   “极度偶然的机会,测评了《雍京风云》,涉及保密协议,不能多说,但这款游戏真的非常nice!大家完全可以期待一下!”   现在《刀客》和《雍京风云》的关系几乎无人不知,作为唯一测评两个游戏的博主,评论顿时炸锅了。   “主播被收买了吗?”   “《雍京风云》要真好,就不会全网无人评了。”   “呃,楼上等会儿,我好像看见了《雍京风云》的测评。”   某一时间,《雍京风云》的测评纷纷出炉,只是看到测评的人后,所有人都懵逼了。   《刀客》的测评人员主要是各大知名游戏博主,《雍京风云》的测评人员没那么知名,但一看认证,不是这教授,就是那学者,各种金灿灿的荣誉,晃得人眼瞎。   吃瓜群众:?   这群学者的言论都很朴实无华,基本只有“特别好!”、“良心游戏!”“厉害!”之类的,但这群人的身份放那,本身就是一种挺可怕的视觉效果好吗!   这下火凤凰的铁杆黑都不敢说话了,毕竟嘲笑文协曾任主席野鸡的言论,还在被挂在墙头嘲呢。   不过还是有人不甘心,暗戳戳道:“这是游戏,又不是论文,请几个老教授算是什么本事。”   池砾面不改色,本事就是他拿到了版号。 第39章 收拾行李就出发   周父找夏老爷子卡一下火凤凰的备案, 夏老爷子本以为凭他的人脉,这事会很简单,万万没想到,他的朋友告诉他, 这事不行, 不仅不行, 这个游戏恐怕还会成为重点扶持项目。   夏老爷子追问之下, 才知道有几个非常有影响力的人物, 向大领导极力推荐了这个游戏, 各部门审查后, 痛痛快快的就给批了。   听到这话,夏老爷子顿时知道这事不成了,没想到这个小公司居然如此有背景,只能遗憾的转告周鸿途。   而周家这边, 不仅《雍京风云》的版号没卡掉,反而是《刀客》的被卡掉了。   同时收到这两个消息,饶是周鸿途见过大风大浪,也忍不住皱眉:这个养子什么时候这么有势力了?   这可真是太抬举池砾了,为什么会这样, 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   谭玉书担忧他上报的备案被卡掉,很有道理, 因为对于一个游戏来说,做的再好,不能上线也是白搭,这是最致命的攻击手段。   然而谭玉书终究不是土生土长的此界人, 他只是粗略的了解这套程序, 而不了解为什么版号卡的这么严, 这么难获得。   在当代,游戏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不仅是一个暴利行当,作为一种辐射深远的娱乐文化类型,对人精神层面影响也很大。   所以上面出于管控市场和保护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种种考量,对游戏版号的审查非常严。   所以在游戏上架前,备案手续非常麻烦,小到每一个npc的台词都要备案,严密审查,确保没有不符合价值观的内容。   火凤凰的《雍京风云》,这么弘扬华国传统文化,根正苗又红的游戏,理论上没有不过审的点。但不排除有人从中作梗,所以他要把这游戏先声夺人的炒起来。   《雍京风云》最大的噱头就是古文化,而拍卖行老板天天和古董打交道,在古文化界,人脉非常广。   那把琴让他赚了那么多,所以找上他的时候,他痛快的答应给他们引见一些比较有份量的老学者。   谭玉书虽然是靠脸保送的探花,第三得的多少有些水分。但古代的科举选拔制度,比现代的高考还可怕,在雍朝文风昌盛的社会背景下,拿到殿试入场券,就已经是文人中的佼佼者了。   他的文化水平在当世可能不够顶尖,但忽悠现代学者,那太简单了。至少随便拿出一篇策论,就能让这些老学者震惊文学功底。   而且他还当过一段时间皇帝秘书,一手书法出类拔萃,在丁老头面前信笔书了一篇完整的《题厄法寺冬韭》后,丁老头看着那遒劲有力的字体,以及那让人击节赞叹的长文,立刻将谭玉书引为小友,让他玩啥游戏,他就玩啥游戏。   见识了整个游戏后,顿觉这个游戏寓教于乐,用青少年可以接受的方式传递传统文化,用心良苦,意义非凡,应该大力提倡!   所以立刻给自己游戏管理部门的学生推荐,《雍京风云》就这么顺利的拿到了版号。   至于为什么《刀客》拿不到版号呢?   这还用说,它拿到版号才奇怪呢。   当年池砾会想着开发《刀客》这个游戏,是因为他对“全息网游”这个概念非常感兴趣。恰好那时《刀灵》狠赚了一笔,他就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靠脑电波操纵游戏头盔,精神沉浸在游戏世界中,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来说,实在太难了。但如果只是沉浸式游戏的话,VR技术完全可以做到。   随着科技前进,信息通信技术已经进入了5G时代,实现大规模联网很容易,问题其实出在VR设备的硬件条件上。所以《刀客》的核心不在游戏本身,而在那一套运行设备上。   池砾费力改进了一番,终于改良出一套可以植入网游且可以流畅运行的设备,这意味着VR网游真的可以实现。   但那时他太过注重炫技,一时忘形,反而忽略了游戏本身,以至于这个游戏存在很多问题,并不适合上线,其中最严重的一个问题就是备案问题。   《刀客》之所以叫刀客,就是因为主角是刀客,刀客的刀,总不是用来砍西瓜的。   根据规定,游戏里不可以出现血腥暴力情节,连普通网游都会在这方面做特殊处理,一款沉浸式VR网游,怎么可能允许出现如此真实的“杀人”情节。   国外上架这种游戏会分级,而华国并不存在分级制度,网游是面对所有群体的,这么血腥,谁敢给过?就算过了,能不被投诉?   所以该担忧拿不到版号的人,从来都是它《刀客》。   要不他们重新换个游戏,要不把“刀客”的刀给改没了,不管是哪种选择,需要花费的时间都不少。   抱的别人家的孩子,终究跟自己不亲。他留下的那些东西,周鲲新请进来的那些人,真的全都吃透了吗?   《刀客》作为一款划时代的游戏,《雍京风云》无论有多深的文化底蕴,人们都不会认为它能媲美取得巨大科技进步的《刀客》。   可看现在这种情形,等《雍京风云》上线后,可怜的《刀客》能取得版号吗?   成功借了一波热度后,《刀客》存在的意义已经彻底没有了。对于这个曾经的“亲儿子”,池砾表现的异常冷酷。   接下来就是要抓紧时间优化《雍京风云》,为了撞《刀客》的内测,制作的实在是太赶了,难保不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漏洞。   而且说实话,游戏这玩意,确实不能靠几个老教授测评,还是得找专业的来。   成功蹭到一波热度,且拿到版号后,池砾叫上谭玉书。   今天的他穿了一身古装,别人只当他又换了一个cos风格,其实只是回古代的时间要到了。   池砾看着一身长衫的谭玉书,眼神微动:果然还是这样的装扮比较顺眼。   两人开车来到一家麻辣烫馆,池母听到消息,跑出门口迎接他们。   最终苗冬梅还是在众人的劝说下,鼓起勇气开了一家麻辣烫店,就开在池砾办公室附近。   这附近是一大片办公区,对于每天在这上班的白领们,工作太累不想回家做饭的时候,在附近吃一顿麻辣烫是十分好的选择,菜式又多,又好吃,还便宜,所以店里的生意十分好。   每天在店里忙碌,和南来北往的食客们打交道,有时还能看见池砾公司里的人。   知道是池砾的员工后,池母就会开心的给他们免单,弄的那些人都好意思了,直呼老是这样,以后都没法来了。池母没办法,就每次都给他们加个煎蛋。   于是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老板的妈妈在这附近开店,他妈妈和凶巴巴的老板一点都不一样,脾气特别好。   摆脱了长久以来压在身上的重债,还做了自己曾经最想做的事,每天还能看看她儿子和她儿子的同事,池母最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明明什么化妆品都没用,却也像年轻了十岁。   这次去古代,池父池母做了一个重要决定,他们也要跟着去古代看看!   池砾沉思了一下,也行,每天这么忙,难得有空闲,就当去古代度假了。   第一次去古代,池母有些激动,满脸开心地问池砾:“儿子,你猜,这次去古代我带了什么?”   “什么?”   “哈哈,我不告诉你~”   池砾:……   妈,你最近是不是有些调皮……   载上调皮的自家妈妈,接下来去接谭玉书的妈妈。   扈春娘的化妆品店也开了,不过她的店开在A大旁边。   和池母开店是想在现代扎根不同,扈春娘开化妆品店,主要是为了供给她古代那边的事业。   这样一来,倒卖货物的成本就不要太高,所以她开了一个平价化妆品店,既卖化妆品,也卖需求量大的日用品。精挑细选了几款质量不错、价格亲民的供货商,很快就受到了学生们的欢迎。   池砾他们去的时候,扈春娘正指挥人收拾东西呢,谭玉书叫了一声“娘”。   扈春娘赶紧让他闭嘴:“叫谁娘呢,别人知道我有你那么大的孩子,还以为我多老呢,在外面叫我姐!”   谭玉书:……   娘,你也够调皮的……   这声姐,谭玉书实在叫不出口,就转而看他娘都带了一些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一麻袋口红,一箱小瓷坛装的粉底,以及一大盒闪亮的指甲贴片。   扈春娘对现代的美甲技术非常好奇,其中最喜欢的莫过于指甲贴片。   寻常的美甲造型,需要培养美甲师,那得等她把美甲技术学透了,才能回去教别人。而贴片不用,它的造型已经做好了,只要用胶水黏在原甲上就行了。   扈春娘选了很多带水钻的造型,水钻在现代看起来很廉价,但在古代这样闪亮的东西,肯定特别受欢迎!   另一箱装的其实粉底和遮瑕两种,谭玉书那个没见识的,根本分辨不出来区别。   包装是扈春娘和厂家定制的,素色典雅的小瓷罐,看起来非常漂亮不凡,但其实一块钱一个,超级便宜。   没办法,现在的制瓷业真是太发达了,在古代很珍贵的瓷器,在现在甩卖都不一定卖出去,扈春娘便精心的弄了一下包装。   不过粉底的成本比指甲贴片还是高的,所以扈春娘准备卖贵些。   至于口红,那就更便宜了。   门外进来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对着扈春娘笑道:“扈姨,这是这次的口红,一共五百只,您数数。”   扈春娘看看她们,笑着摇了摇扇子:“好好好,去找小张结账。”   “谢谢扈姨!”   女孩们开心的去交货,看见谭玉书顿时很惊喜:“小玉!”   谭玉书微笑着问好。   这两个人就是那天遇到的两个兼职女孩,在大学,课余时间比较多,所以很多学生会用这个时间兼职。池砾上次留她们的电话,就是有个很好的兼职适合她们,那就是手制口红。   口红这种东西虽然贵,但材料包很便宜,扈春娘就进了大量素材包,找A大的学生制口红,材料包从她那领,一支一块钱。   手工口红的制作方法非常傻瓜,空闲时间就可以做个七八只,可比出去当玩偶强多了。   而且制口红本身就是一种挺好玩的事,扈春娘每次都会让她们自己留一只,突然就实现了口红自由。   其他人看着有意思,加入的人顿时越来越多,这两个女孩就成了负责发材料和收口红的“包工头”。   收上来的这些口红扈春娘也不卖,只是当做满多少购物额的赠品。   手工口红大概是唯一一种不是大牌,听起来也蛮有逼格的口红,所以收到的人都很开心,她店里的东西也更加好卖。   只不过两个女孩有时候也会担忧的问她,这么多口红,送也送不完,剩下的怎么办?   扈春娘轻笑,剩下来的当然是拿回老家卖了~   这些东西虽然多,但都不贵,很好走账,所以扈春娘就放心的倒卖了。   将这些东西统统搬上车,谭玉书好奇的问池砾:“那池兄这次有想运往大雍的东西吗?”   池砾刚搞完“素锦”,至少在这个冬天,“素锦”的影响力都不会过去,所以他倒没有急切想搞的新东西,但他需要从古代搞一些东西回来。   除了必备的古诗词外,还有一些其它东西,比如音乐、乐谱。   没办法,音乐制作人请着真的好贵,能省就省点吧。古风游戏用古代曲子,这很合理。   其它的如书画之类的也可以多弄点,而且不用弄真的,借来一看,咔嚓一拍照,回来用技术处理一下。   所以,最重要的是带一些比较耐用又简便的录音、录像设备。   不过嘉明帝对他这么够意思,直接送了《万佛图》,他也得回点礼。   于是问向谭玉书:“你们那个皇帝喜欢什么东西?”   “那可多了。”谭玉书沉思。   他们陛下的爱好十分广泛,不管是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只要能让他享受到,他就喜欢。   不过要说现下什么东西最能打动他的话……   谭玉书微微一笑:“之前和禄安公公闲聊时,曾听他提起过,陛下的龙肠,可能有些滞涩。”   池砾:……   沉默一会,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翻译成普通话就是:皇帝老儿他拉不出屎了。   一行人装好东西,浩浩荡荡的回家。   池家的老房子已经建好了,整齐的两层小洋楼,大大的院子,看起来特别气派。   池父正高兴的站在门前,等着他们回来。   池砾又问了一下他爸需要带什么东西吗,结果池父很惊讶:“什么?去古代不是玩的吗?为什么要带东西?”   池砾:……   原来他爸才是最单纯的人啊……   收拾好东西,夜晚的月亮如期而至,眨眼间,变换了一个世界。 第40章 他谭玉书真行啊   一回生, 二回熟,有了上次来古代的经验,池砾现在和回家也没什么两样了。   带来的东西有的怕冻,得搬到屋里, 为了防止有人发现异动, 所以没惊动下人, 扈春娘和池母分别指挥者谭玉书和池父搬走了。   池砾:……   好像每到这个时候, 他都会被忽略啊?   谭母和池母在前面支着手机电筒照亮, 谭玉书池父将东西搬到屋里, 然后池父池母就在扈春娘的安排下休息了。   谭玉书一个人回到后院, 池砾正在那抱着手臂等他,见他回来,抬起下巴示意车上,理所应当道:   “你搬。”   谭玉书眨眨眼睛:呃……好吧。   将两个箱子摞在一起, 不知为什么,还有点重,突然有点好奇,是什么东西呢?   池砾在旁边照着亮,两个人的步伐和影子, 散乱的交错在一起,很快就来到了谭玉书的屋子。   等进屋, 池砾找到火折子,把灯点亮。   谭玉书在旁边搬着箱子,默默看着池砾找东西的熟稔动作。   池兄对他的屋子,还真熟悉啊……   不像明亮的电灯, 摇曳的烛火总充斥着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迷离。   池砾原本在谭家有一个屋子, 但现在用来安置池父池母了, 没办法,池砾只能勉强和谭玉书一起住。   两个人坐在屋子里,难免有些沉默,还是谭玉书想起了什么,问道:“池兄,这次你给陛下带来的东西是什么?”   池砾抬起下巴示意:“自己看。”   得到准许的谭玉书顿时来了兴致,从墙上取下一把短匕,割开胶布,等打开一看,愣住了。   居然是整整一箱的火龙果!   夏季正是火龙果热销的时节,谭玉书这个实打实的吃货,自然家里常备一堆水果,火龙果自然也不例外。   想到火龙果出类拔萃的润肠效果,谭玉书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礼物,送给陛下确实很恰当~   开完这箱,谭玉书又打开另一箱,里面是一段段肥厚的叶子,这谭玉书就不认得了,于是问向池砾:“池兄,这是什么?”   “火龙果的枝条。”   谭玉书拿起一片细细观看,很是惊讶:“火龙果的枝条长这样吗?我一直以为它是长树上的。”   哼,少见多怪。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事实上,池砾也是刚知道。   听谭玉书说了嘉明帝便秘,池砾立刻就想起了火龙果这种神奇的水果。他们附近村子就有果农大批量种火龙果,所以把人送回去后,池砾又去了火龙果园子跑了一趟。然后才知道,原来火龙果不是在树上长的啊。   火龙果属于仙人掌科,它的枝条和仙人掌差不多,长长一条的肥厚叶片,还带着小刺。   火龙果是多年生植物,可以长十多年,但是正常生长的时候会比较慢,四五年才结果。   果农都不用籽种,而是用叶片扦插,这样长的比较快,最快半年,最多一年就能结果。   因为这个,让嘉明帝自己扣籽种植的梦想破灭了,池砾只能又买了一箱扦插叶片。   不过好在作为仙人掌科的植物,火龙果的生命力异常顽强,插一个枝就能活,而且还能种在盆里。   池砾上次一共带来五个棚的塑料布,自己扣下了仨,给皇帝俩,现在这五个棚都种着东西呢,没地给他养,就让嘉明帝找几个盆自己种屋里吧。   看着这整整一箱红艳艳的火龙果,谭玉书回头,期盼地看着池砾:“池兄,我能吃一个吗?”   本来不想吃的,但是现在看见了,突然就很想吃!   池砾抬起下巴勾出一丝微笑:“这可是给你们皇帝大人的贡品啊,谭大人?”   谭玉书眨眨眼睛:“可是现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池砾走过去捏捏他的脸:“哼,你可真是个忠臣啊。”   “谢谢池兄夸奖。”   于是欺负皇帝看不见,两个人先尝了个鲜。   谭玉书拨开果皮,手起刀落,利落的将果肉划开一道又一道,挑起一块递到池砾面前。   池砾:……   谭玉书看着刀尖上的果肉,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只是……   “用手吃的话会染红手指……”   池砾:……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再剥一个?   但池砾没问出口,从刀尖上咬走果肉,奇奇怪怪的吃完。   谭玉书后知后觉——   哈哈,好像喂猫猫啊~   不过他家的小老头,脾气特别好,才不会经常冲人使爪子呢。   ……   第二天,谭玉书就将那一箱火龙果和火龙果枝条献上。   并且道:“渡厄高僧游在海上,得奇果一箱,托梦寄之,并授与栽植之术,酬陛下之情。”   说完将这个火龙果的吃法和种植方法讲给禄安听。   出来亲自接渡厄高僧礼物的禄安神色不太好,但还是笑得一丝不苟:“有劳谭大人,奴婢这就将此物进献给陛下。”   说完挥手,让身边的小太监进屋搬。   正要回去复命时,谭玉书轻轻叫住了他。   禄安满脸笑容的对着谭玉书躬身,谭玉书自然不敢受这位贵人的礼,跟着矮身,并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塞到他手中。   “闻掌监素日操劳,积劳成疾,每至病发,痛不可当。谭某偶得一种神药,镇痛的效果非常好,或可缓解一二。只不过此药药性暴烈,只可在疼痛难忍时解一时之疾,掌监当值时可以用一粒,平时切不可过于依赖此药,掌监斟酌使用。”   禄安面上露出笑容,平时给他行贿的人挺多,但给他送药的,谭玉书还是第一个。   当年谭玉书做起居舍人的时候,禄安曾经和他有过一些接触。当时就觉得这个小郎君心细如发,体贴人意。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样的体贴周到,躬身施礼:“谢谭大人。”   谭玉书也再次微笑回礼。   坐进轿子,按谭玉书教的方法打开药瓶,里面是一粒粒小小的白色药片。谭玉书没道理戏耍他或者加害他,所以这药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今天短时间难以脱身,实在是太痛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招呼手下找来一杯水,咽下一片。   过了一会,竟真觉得没那么痛了,禄安忍不住轻松的长舒一口气。   只不过见效这样快,应该却如谭大人所说,是某种虎狼之药。   一般人对于献这种虎狼药的人,可能会心存芥蒂,但禄安不会。   他是个阉人,从小到大感受到最多的就是疼痛。这么多年练下来,不管多疼他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忍下去,但能忍不意味着他喜欢这种滋味。   有时候就想,要是总是这么痛下去,还不如死了清净,这药对他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下轿子的时候,禄安的步伐已经很轻松了。   命人将箱子抬上去,亲自将火龙果皮剥好,切成块呈上去。   嘉明帝举起银箸品尝了一下,这清爽甜蜜的奇异滋味,顿时让他睁大眼睛。   “果然如渡厄高僧所说,此果滋味妙不可言!”   嘉明帝龙颜大悦,听闻火龙果在花盆里就可以种后,就将这些枝条分赐各宫,让各宫分养。   陆美人作为盛宠的嫔妃,分到了三个枝条并一个火龙果。   传旨的禄安慈眉善目的笑道:“此物多籽,所以陛下得后,立即送与了娘娘,讨个好彩头。别的宫中只有一枝无果,娘娘这是独一份的恩宠。”   陆美人听了十分高兴,给宫人使了一个眼色,宫人立刻把一小袋金珠塞到禄安手里,禄安也不推辞,微笑收下。   陆美人叹了口气:“承蒙皇上错爱,只是我这肚子实在不争气,每每想到这,便觉愧对陛下,夜不能寐。”   禄安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陆美人的担心,因为这陆美人的来历,着实有些传奇。   京中有一仙师,名为秉辰子,善与人相面批命、风水堪舆,无有不准,所以经常被请进宫来与嘉明帝论法。   有一日,二人兴起,乔装改扮,微服出巡,没想到竟遇到一对老夫妻当街殴打一女子,旁边一个小孩正在哇哇大哭。   一问身边的人,才知这女子嫁了两任丈夫,然后两任丈夫都被她克死了,公婆俩恨此女不祥,所以时时打骂。   秉辰子看了一下这妇人的面相,便大笑道:“谬矣,谬矣,此女子命中有三子,母子皆贵,分明是大贵之相,何有不祥之说?”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不信,如果这个女子真是大贵之相的话,怎么可能克死两个夫君。   正在打骂的公婆也叉腰嗤笑道:“你这妄人信口雌黄,这贱蹄子要是贵人之命,我就给她从城头磕到城尾!”   秉辰子亦笃定道:“既然这么说了,若此卦有误,贫道便终生不设一卦。”   听他们争执,周围看热闹的顿时都开始起哄。   那女子终于从公婆疾风骤雨般的抽打中起身,暗垂珠泪。   这女子容貌极美,此等狼狈之下,便显出几分梨花带雨之态,惹人生怜。嘉明帝在一旁看着,突然心中一动。   他在位这么多年,只有一件憾事,就是无子。   若此女子真的命中注定有三子的话,将她纳进宫,岂不就能带来一个皇子?   想到这,当场就纳了此女子为妃,也就是如今的陆美人。   看热闹的一群人都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一个二嫁妇人,居然转眼成了皇妃?   那道士这一卦也太准了,这女人竟然真的命中带贵!   这么说来,根本不是她克死了前两任丈夫,而是她前两任丈夫命薄,压不住她的滔天富贵啊。   陆美人一跃成为皇妃后,她的前任公婆吓得六神无主,真的跪地磕头请罪,然而陆美人天性大度,宽恕了他们。   既生的美貌,又心地善良、宽和识大体,深得嘉明帝之心,荣宠不断。   一切都很美好,只是那个命中注定的第三个孩子,却是迟迟不来。   陆美人是一个想的很明白的人,她出身微贱,所依仗的不过是嘉明帝的宠爱罢了。   但这荣宠能有几时,若她迟迟生不下孩子的话,一切都如过眼云烟,所以她迫切的想找一个依靠。   禄安知她心事,便笑着宽慰道:“娘娘不必忧心,若是心绪烦躁,不若请示陛下,找家里人开解一二。”   陆美人听出了禄安的言外之意,是让她提拔家里人,以做后盾。   可她两个儿子尚小,父母兄弟只关心她能不能卖个好价钱,自她成为皇妃后,就想着法敲诈她,哪里来得依靠呢?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和家里人断了,可孝义大过天,想安稳的坐好这个位子,就不能沾上不贤不孝的名声。   禄安见陆美人叹气,再次笑道:“娘娘不必多虑,想谭大人梦中所得的一瓜一果,何等神异,陛下每每得到,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娘娘,有陛下的如此宠爱,娘娘又有何担忧呢?”   陆美人神色一动,禄安公公语中突兀提到的“谭大人”,似乎别有用意啊。   ……   火龙果这种又甜又爽,而且全是大果肉不用吐籽的水果,非常容易让人上瘾。   嘉明帝一时没忍住,一口气吃了俩,第二天就见效了。   龙肠瞬间顺畅的嘉明帝舒服极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渡厄高僧这么神通广大,连他这点小困扰都知道!   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随便帮渡厄高僧养个亲戚罢了,结果渡厄高僧这么够意思!   嘉明帝立刻派人传旨,去厄法寺烧香。   短时间内皇帝亲自来了两次,厄法寺顿时名声大噪。   这次嘉明帝前来留下厚赐不说,还周游山寺,看见了庄子叔留在壁上的《题厄法寺冬韭》。   读罢,顿时为这首佳句迭出的奇文啧啧称奇,盛赞厄法寺聚文才之气。   在山寺中有幸接驾的其他举子,顿时热泪盈眶,与有荣焉。   而池砾他爸妈也混在接驾的人群里,看着圆滚滚的嘉明帝十分新鲜:   皇帝!活的!   一群人可谓各得其乐,都很快活。   池砾带来了整整一箱子的火龙果枝条,嘉明帝是一个十分喜欢和人分享快乐的人,所以不止后宫嫔妃发了,朝中重臣也发了。   谭玉书虽然不是重臣,但也分到了一枝,不仅分到了一枝珍贵的火龙果枝条,还收获了其他封赏。   谭玉书武转文成功后,一直未有切实的实职差遣,而这次嘉明帝赐他“史馆修撰兼治农桑诸事”。不仅如此,还授了他娘诰命。   扈春娘当即惊呆了,儿子能从武转文她已经满足了,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诰命加身!   虽然按照雍制,诰命要比因之受封的儿子或丈夫低一品阶,扈春娘只能受封四品恭人,但对扈春娘也已经是极大的惊喜了!   在现代的时候,扈春娘之所以满头银钗,便是因为她虽为官员之母,但不是诰命之身,不能佩金。   而受了诰命后,可不仅仅是衣着服饰提了个档次,最重要的是以后宫中由后宫主持的某些大典,她便也能参加了。   如果能和宫中的贵人以及各府诰命交好的话,她儿子的前途便能更加顺利了!   对了!还有他儿子的婚事!多和那些夫人交往,他儿子想结门好亲事,就更容易了!   扈春娘激动地领旨谢恩,禄安笑眯眯道:“老夫人请起,陆美人曾夸赞老夫人一定是孝贤惠敏,才能培养出谭大人这样忠心不二的国之栋梁。”   陆美人?   谭玉书和扈春娘何等机敏,只听这三个字便已知始末。   禄安是皇帝身边的人,自然贵不可言,只是他那种地位的人,已经非金银财宝能轻易打动了。   谭玉书旧时和他相交之时,知他身有隐疾,时常疼痛,严重时甚至会吃五石散镇痛。   在现代时,谭玉书了解了一下西医后,才发现某些西药镇痛有奇效,虽然也会伤身体,但比容易致幻又容易上瘾的五石散可强多了,便从现代带了一瓶止痛药。   收到药后,禄安果然投桃报李,为他串联宫中陆美人。   后宫前朝息息相关,有时候枕头风比什么都好使。   他在后宫全无势力,而陆美人在宫外全无依仗,如今他们两个“新贵”,刚好珠联璧合,互相扶持。   扈春娘知机,立刻回屋备上两份厚礼,一份给禄安,另一份禄安公公自然懂得。   等禄安走后,扈春娘忍不住激动的捶了一下谭玉书的后背。   “我儿!看来你那幅金器是送对了!也是,陆娘娘出身有些不同,可能就比较喜欢这些直白的黄白之物,娘娘如此优待我们,我们也要知恩图报啊!”   说罢开心地捧起诰命服和印章:“不过我现在要先回屋试一试这一身吉服!哦,对了,有时间把你婶娘叫来,好东西就要大家一起欣赏哈哈哈!”   谭玉书:……   现在的他,根本不敢说话……   其实他扣下那套金器,也不全然是为了藏私房钱。   陆美人这条路,他早就想走了,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陆美人芳诞上花功夫。   只不过后来的那个意外之瓜,让他改变了主意,但也只是改变主意,而不是打消念头。   陆美人现在是皇妃,什么都不缺,对于这样的人,动之以钱帛,不如动之以情。   若说现在贵为娘娘的陆美人有什么还放心不下的话,那必然是她的两个亲生骨肉。   雍朝以孝为天,纵然陆娘娘贵为皇妃,也不能把两个孩子从夫家接走。   那两家人对陆娘娘,绝谈不上有什么情谊,握着这两个孩子,自然有了挟制陆娘娘的把柄。   送再多金银,都不如帮陆娘娘解决这个问题,所以谭玉书就将那一盒金器暂时按下了。   猜测池兄可能有些困难,便想着先把这东西送给池兄解燃眉之急,给陆娘娘的礼物便从现代挑吧,没准更合娘娘之意。   万万没想到被池兄扣下了……   哎,该怎么跟他娘解释啊……   愁了一会,谭玉书便放下了,毕竟陛下可是赐了他一株火龙果呢!   虽然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还挺好玩的。但这意义不一样啊,他现在可以合法种植啦!   刚巧这时,一身火红袈裟的池砾走过来,怀里趴着一只巨丑的猫。   谭玉书看见他顿时很高兴,将苗苗举给他看:“池兄来得正巧,我们一起种果吧!”   池砾:……   哼,一来就让他干活,真有他谭玉书的。   种火龙果得大盆,但雍朝喜欢的花盆都小巧雅致,大号的款式不多。   所以在整个达官贵人圈都热火朝天种火龙果的前提下,很快就卖光了。   根本买不到大花盆的谭玉书,只能把一个小缸砸个洞,搬屋里。   池砾一边在冷风里挖土,一边怀疑人生……   所以说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在二人合力之下,象征希望的火龙果苗苗终于种好啦!   听池兄说,火龙果快的话半年就可以结果。   那算一下时间,等到了夏天,是不是在大雍也可以吃到火龙果了?   谭玉书开心道:“等夏天,在下邀池兄共聚赏果。”   池砾:……   真有他谭玉书的,这果一半都是他种的,要吃还得他请。 第41章 秉辰子你好   一起辛辛苦苦的种好火龙果后, 两个人开始捧着手炉取暖。   那只猫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池砾怀里的温度,眯着眼趴在他的膝上打盹,毛脸攒成一团。五官看不清楚只剩毛绒绒后,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丑了。   谭玉书叫下人去厨房热两盏酥酪, 又上了些虾仁饼、蜜糖糕、梅花糕和一盘栗子, 亲切道:“池兄少吃一点, 剩下的给我。”   池砾……   你一个主人家, 说这话合适吗?   谭玉书笑笑, 抓起一把栗子。栗子炒的很脆, 两只素白的手指轻轻一捻, 便干脆的裂开,不多时,便剥了一捧。托起焦黄的栗子,递给池砾。   池砾:……   干什么好像他没手一样!   不过送到嘴边的东西, 不吃白不吃。   伸出一只手,理直气壮的接下,另一只手陷在白猫柔软的皮毛里,轻轻顺着毛,手背上赤红耀目的蔷薇, 在这柔软的毛色下,好像也融化下来。   看着那惬意的一人一猫, 谭玉书眨眨眼睛:原来池兄喜欢猫吗?   他就不喜欢这种小玩意,之所以养猫,纯粹是因为小时候手欠。小老头的妈妈还有几分姿色,能得他几分欢心, 但小老头本猫就长的就太糟心了。   因此平时谭玉书都不大靠近它, 让谭九哥养, 以免暴露自己并不想抱它这件事实,伤害它的自尊心。   现在池兄居然不嫌这只猫丑,还愿意抱它,真是太好了。   会心一笑,捏起一块糕点,开始向池砾分享起最近的喜讯。   池砾听到“史馆修撰”几个字,脸上顿时露出古怪的表情:“你们皇帝也知道你编故事的才能了?”   谭玉书:……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解释道:“其实这个职位主要不是为了修书,而是为了攒资历,具体作用有点类似于池兄那里的职称。池兄你知道的,我的官职来的不太常规,所以需要想一些途径增加资历,比如考馆职。不然总是破格提拔我,陛下也很难做的。”   而且修史也不是编故事啊……   池砾听不见谭玉书的腹诽,琢磨着“考馆职”几个字:“你们古代也考职称?”   “嗯,不过以我现在受重视的程度,应该不会有人卡我。”   哦,池砾明白了。   就是说嘉明帝保送他谭玉书镀金去了,为了以后继续给他升官做准备。   一个皇帝为了提拔一个官员能做到这份上,可真是够意思了。   不过看了看谭玉书的脸,总觉得这种优待,不仅仅是因为渡厄高僧……   谭玉书将糕点塞到嘴里,不管自己这个“保送生”给吃瓜群众造成几点暴击,几下吃完饼,端起一杯茶,继续跟池砾讲:   “所以我现在的实职是‘治农桑诸事’,也就是管理农业上的事。如‘献火龙果’之类的事,都可以算为我的政绩。”   这真是棒极了。   池砾捏起一颗栗子:“你们这缺那么多农作物,全引进来,你岂不要上天?”   谭玉书笑道:“我不上天,不过在下确实有很多东西想引进,比如说这个季节正当用的棉花。”   棉花?   听到这池砾是真惊讶了:“你们这居然连棉花都没有吗?”   “正是,难道池兄没发现,这里御寒的衣物都是裘皮吗?不过有钱人家才买得起裘皮御寒,穷苦人家只能将家禽家畜上的毛、麻、芦花之类的絮到衣服里保暖。若是有棉花这样经济又保暖的东西,穷人就不至于冬天出不了屋,大街上一觉醒来,也不至于冻死那么多人了。”   池砾:……   作为一个现代人,直面这样的话题,总是很沉重,眉头微皱:“早知道把那车羊皮送回来了。”   现在那些羊皮被他爸加工成地毯,铺到农村新房。羊皮在他们那什么都不是,但在雍朝很珍贵吧。   谭玉书一怔,没想到池砾竟然会这么想,轻笑道:“池兄不愧是当了几天和尚,真是菩萨心肠。”   池砾皱眉:“这很好笑吗?”   谭玉书别过头去,微笑:“抱歉,只是池兄不必过多挂怀,大雍虽不比华国繁华,但也不缺那一车羊皮,买不起羊皮的人,肯定不是因为羊皮短缺。”   池砾转过头去,想看清他的表情,却被打断,下人们将两碗做好的酥酪端上来。   这酥酪似凝非凝,宛如膏脂,摇荡在青绿的瓷碗间,尤其好看。   谭玉书微笑着递给他:“这酥酪是我们家厨娘的拿手好戏,用牛乳和羊乳炼制而成,里面又加了一些杏仁,去除腥气,味道醇厚,入口滋润,池兄尝一下,合不合口味。”   看着这盏精致的酥酪,池砾顿时想起了谭玉书刚才的话。   道理很简单,可以在寒冬中喝着这样一碗酥酪的人,可以拥有无数张羊皮,而会在寒夜中冻死的人,就算有再多羊皮也买不起。   池砾看着谭玉书,他淡定的伸出汤匙,品尝起滑嫩爽口的酥酪,面色没有一丝改变。   池砾知道,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既不会像那些奸佞一样贪婪,也不会像清流那样强项,游刃有余的游走在官场中间,真要说什么形容最适合他的话,那就是“一个完美的政治动物”。   所以他和庄子叔一同赶考,庄子叔头都撞碎了,还是个白身。而他出去浪了五年,回来依然青云直上,这大概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吧。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没有是非善恶,只有成王败寇,一场输赢赌一生。   他不知道怎么评价这样的人,因为这是时代的必然,无法抗拒。   只不过池砾觉得,如果谭玉书这样的人都赌输了的话,那这个世界也太可悲了。   谭玉书看着池砾投过来的专注目光,打趣道:“池兄,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池砾回头,心内冷哼。   幸好谭玉书遇到了他这个外挂,如果这货开着挂都输了的话,直接退游吧,别玩了。   不过脑海中不知为什么,突然跳出来一句话,那就是:政客,是没有感情的。   哼,好巧,他这个外挂也不喜欢谈感情,难怪他们俩能合作的这么好,因为他们是同类人,都没有感情。   谭玉书:……   气氛好像突然间拐了个弯?   ……   只要不是自身的苦难,就很难感同身受,所以池砾很快就认真的品尝起碗里的酥酪。   果然如谭玉书所说,入口柔滑,香甜可口,还透着一股独特的杏仁香,闻到奶香味的小老头顿时探出头来,亲昵的蹭着池砾的手腕,结果被池砾冷酷的拒绝。   长成这样,还想撒娇?   而且里面加了杏仁,猫吃了搞不好会中毒。   慢慢悠悠的饮完,下人将碗盏收走,谭玉书问道:“池兄最近忙吗?”   “什么事?”   知道什么事,他再决定忙不忙。   “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带池兄去见一个高人吧。”   “什么高人?”   “就是京中鼎鼎大名的秉辰子仙师。”   仙师?听起来就很像一个神棍。   挑起眉:“你是说,让我一个和尚,去拜访一个道士?”   谭玉书忍不住笑了:“咳,池兄,你不是一个正经和尚,秉辰子仙师却是一个正经厉害的道长,奇门之术,无所不精。”   池砾:……   成功造了一个“神”的谭玉书,居然是一个有神论者?   大概能明白池砾的无语,微笑道:“池兄还别不信,这位秉辰子仙师,和一般招摇撞骗的假道士可不同,他是有真本事的,看人算卦无有不准,而且池兄你看我吹笛的技艺怎么样?”   池砾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茬,这要怎么回答呢?   夸的话,他会不会骄傲?贬的话,那好像也不太好啊……   最后冷着脸挑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不错。”   谭玉书顿时惊讶起来:“没想到竟然能得到池兄这个程度的夸奖,是不是说在下的技艺真的尚可?”   池砾:……   只是不错而已,你干什么搞得好像我狠命夸了你一样!   开心过后,谭玉书收敛笑容,正色道:“那池兄就更要拜访一下秉辰子仙师了,因为我吹笛的技艺,便是从他那学来的,与之想比,若萤火之于皓月。池兄此次前来不是想收集一些音乐曲谱吗?那整个大雍,说起笛艺,没有更胜于秉辰子仙师者。”   池砾:……   原来又是这家伙的好朋友啊,他好朋友真多……   面无表情道:“明天定个时间。”   “若天气好,我一早便去接池兄~”   “随便你,没事我走了。”   “等等池兄!”   池砾不耐烦的转身:“还有事?”   呃……   谭玉书看向池砾怀中的小老头:“池兄这次来,不是来给我还猫的吗?”   池砾低头,一不小心忘了……   不过依然理直气壮的抬头道:“怎么,你有意见?”   “呃,没有,池兄喜欢就拿去玩吧。”   池砾冷哼一声,抱着猫大摇大摆的出门。   晚上,池砾看着在坐垫上吧唧嘴的大丑猫,心里快气死了,谁喜欢这丑玩意啊!   生气的掰了一节香肠扔到地上,土生土长的小老头哪吃过这种东西,太好吃了,当即都啃光了。   吃饱了的小老头窝在池砾怀里做了个重要决定:旧主人你忘了我吧,我跟着新主人跑啦!   ……   第二天一早,风和日丽,谭玉书果然早早来接他,两个人一起前往秉辰子的道观。   虽然秉辰子在雍京赫赫有名,但他的道观不大,住的很偏远,看起来就像一个院子,只有两个童子在那洒扫。   听见有人拜访,稍小的童子跑过来抱拳,称自家师父今天不见客,请改日再来。   谭玉书便递上拜帖,躬身施礼:“请转告仙长,徽州谭玉书求见。”   童子耸耸肩:“这位善人,我家师父说不见客,就算是皇帝来了也不见。”随后咧嘴一笑:“不过善人你面善,我便为您通传吧。哎,为了你,我可是担了被师父骂的风险呢!”   谭玉书失笑,施了个大礼:“那多谢小道长了。”   童子咧开嘴露出残缺的门牙,蹦蹦跳跳的进屋去了。   池砾:……   这个小鬼是不是太贼了?   没一会,童子就趴在门框上对着他们笑:“大善人!大和尚!师父叫你们进去!”   池砾:……   大和尚?叫谭玉书大善人,叫他大和尚?   谭玉书忍笑,小声道:“孩子小,不懂事,而且池兄,你现在就是和尚,这么叫没问题。”   池砾翻了个白眼,忍下这口气,不过:“你和这个“饼铛子”道长,看起来好像不是一般的熟啊。”   谭玉书:饼铛子道长……   赶紧捂他的嘴:“池兄,不要无礼,被仙长听见就不好了。”   看着谭玉书捂着他嘴的手,池砾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啊,一回古代,谭玉书胆子就变大了呢!   谭玉书看看屋内,小声解释道:“饼铛子道长……哦不是,秉辰子道长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我当年离京时,心有不定,便曾拜访仙师以求解惑。”   池砾扒拉下谭玉书的手:“那他给你解明白了吗?”   谭玉书长叹一口气:“说来惭愧,道长打了个哑谜,愚弟子至今未悟。”   “什么哑谜?”   “说来话长,不过我对此答案也耿耿于怀,今日若有机会,定要问一下道长。”   两人走进屋,便见到了传说中的秉辰子仙长。   这个人一身道袍,外表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清瘦,一圈长胡垂到胸前,梳的整整齐齐,看起来仙风道骨,此刻正坐在蒲团上打坐。   谭玉书上前施礼:“晚辈见过道长,一别经年,道长安好?”   秉辰子洒然道:“有劳挂念,不知这些年来,谭小郎君开悟了吗?”   谭玉书羞赧道:“恕晚辈愚钝,至今还没想明白。”   秉辰子笑道:“那便再悟一次吧,童儿,取热水来。”   在场的人,除了两个当事人,都很懵,但师父的话是要听的,童子屁颠屁颠的去取水。   谭玉书则拿起旁边的一只茶碗,端在手中。   等童子将水壶拿来,秉辰子便微笑着接过,然后将滚烫的热水直接倾入盏中,微笑道:“可悟了?”   谭玉书的五指渐渐泛红,摇头道:“不曾,请仙师……”   还不待他说完,手中的茶盏已经翻了。   这情形勾起了池砾不好的回忆,想都没想,一巴掌打翻茶盏,揪着谭玉书的衣领怒骂:“你有病啊?”   “哎?池兄……”   旁边的秉辰子却哈哈大笑。   “这才对喽!谭小郎君,让你悟的就是,烫手了就要学会松手啊!”   池砾和谭玉书:……   面无表情的解下佛珠缠在手上,谭玉书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   看着地上的碎片,微不可查的浅叹:“原来如此,弟子愚钝,可是道长,松手的话,瓷片就碎了。”   秉辰子闻言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再不说话。   他们两人这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看得池砾却是火冒三丈。   摩挲了一下掌心的佛珠,对着秉辰子冷笑道:“道长那么能言善辩,能掐会算,那能不能算到,今天你必有血光之灾。”   秉辰子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攥紧的拳头,往谭玉书身后一退:“谬矣,谬矣,我今日必全身而退!”   看着剑拔弩张的池砾,谭玉书咳嗽了一声,小声对他道:“秉辰子仙长,是先父的好友,也算我的长辈。”   池砾:……   你爸就不能交点靠谱的朋友吗?   很快碎瓷片就被童子收拾下去,重新上了一份茶,秉辰子看着谭玉书的手指笑道:“没事吧,想不到你这样聪明的人,竟然也会干这种蠢事。”   谭玉书惭愧一笑:“见笑,不过仙长知道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吗?”   “呵呵,这世上,自然没有贫道不知道的事。”秉辰子捻着胡子道。   谭玉书既然弃武转文,那以他的性格,自然要在一条路上走到黑。   这些日子他先是入了相门,然后得到了皇帝的垂青,自然也不会放过宫中的势力。   而宫中最适宜结盟的陆美人,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算算日子,谭玉书是应该来了。   秉辰子捻着胡子笑道:“不过你们二位,要怎么请动老道我呢?”   谭玉书二话不说,拿出一个玻璃罐子,看着里面花花绿绿的东西,饶是秉辰子也一愣。   谭玉书拔开罐子,微笑道:“仙长爱吃糖,晚辈就准备了一些糖果。”   秉辰子好奇的拿起一颗“橘子瓣”放到嘴里:甜甜酸酸,居然真的是橘子味的糖果!   秉辰子眯起眼:“算你孝顺,好吧,贫道就略助你一臂之力。”   谭玉书很开心,又拿出一只笛子,眼睛亮晶晶道:“那就有劳仙长为我们演奏了。”   秉辰子:……   池砾则抬起下巴,居高临下道:“道长不妨算一下,我们喜欢听什么样的曲子。”   秉辰子:? 第42章 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   秉辰子左看看, 右看看:什么意思?听他吹笛子?   谭玉书微笑道:“妙法大师喜欢音律,听闻秉辰子仙长笛意高绝,遂特来领教。”   池砾还是老样子:“秉辰子道长,算出我喜欢什么样的曲子了吗?”   秉辰子洒然笑道:“纵演尽天机, 也不算无心之卦, 不过妙法僧要想以笛会友的话, 贫道却不会令妙法僧败兴而回。”   接过笛子, 放在唇边, 一串破空穿云的笛音直击云霄。   池砾本来想继续找他麻烦, 可听到这笛声后, 神情却顿住了。   笛子一向是清脆悠扬的乐器,而秉辰子的笛音,不仅清冽如破冰,还带着一种洒脱飘然之意, 宛如一只在冰雪中振翅独舞的仙鹤般自由肆意,恍惚间仿佛能嗅到苦寒之地的凛冽的冰雪与松香。   一尾余韵幽幽消散,秉辰子收笛,微笑道:“妙法僧,如何?”   池砾:……   呵, 很好,我录下了。   谭玉书看着二人互相对峙, 在一旁会心轻笑。打开香炉,拈起几枚香丸,凛冽的幽香又升起来。   谭玉书闻着这香赞道:“是道长新调的香吗?不知用的什么料,如此清冽芬芳, 令人精神大振。”   秉辰子捻着胡子大笑:“这是我自己调的‘雪松’, 怎么, 谭小郎君这是又看上我的香了?”   谭玉书眨眨眼睛,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东西:一个四阶魔方。   微笑着对秉辰子道:“此物的玩法,就是将混乱的色块复归一致,池兄——”   说完将魔方递给池砾。   池砾:……   谭玉书刚刚把这玩意藏哪了?这一会糖,一会笛子,一会魔方的,他是哆啦A梦吗?   等回去,一定要弄明白……   不过奇怪归奇怪,池砾还是沉默着接过来了。   四阶魔方的运算量对池砾来说简直小儿科,扫了一下色块排布,都懒得看,方块在骨节分明的十指间滴溜溜的跳动几圈,一个面面分明的魔方便成型了,转手交给谭玉书。   哇!   谭玉书在内心惊叹,这玩意他研究了一个月,越理越乱,到头来还是得池兄来。   将魔方递到秉辰子面前:“一个小玩意,送给道长日常把玩。”   秉辰子好奇的接过魔方,随即赞叹道:“乱中归序,六色演无穷,巧思!罢了,罢了,提笔来,我给你们抄方子。”   “多谢道长!”   谭玉书微笑着伺候笔墨,补充道:“最近我母亲夜中少眠,安睡的香也想向道长求一下。”   “好吧,好吧。”   求到配方后,谭玉书又道:“晚辈尝闻道长将一生所算之卦,俱记录在册,集成一书。晚辈素来仰慕道长,不知可否借来拜读一二?”   秉辰子:……   “恕贫道直言,谭小郎君今天所来,好像不是为了一件事?”   谭玉书眨眨眼睛笑道:“不瞒道长,晚辈确实有很多事,比如近日听了一个有意思的故事,叫‘庄生梦蝶’,道长想听吗?”   秉辰子:……   “就借你看一晚,明天记得还回来,那个故事是什么?”   听完故事,秉辰子还在为这个精妙的思路回味,谭玉书又道:   “听说道长的画也是一绝……”   就这么薅了一圈羊毛后,谭玉书空手而来,满载而归,心满意足的告辞。   秉辰子总觉得哪里不对:“谭小郎君此来真的没有别的事了?”   听他问了,谭玉书就停下叹口气:“却有一事,但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   秉辰子:……   他听明白了,这一件事就让他无偿办了呗?谭将军可真是生了一个了不得的孩子啊。   ……   嘉明帝素来喜欢和秉辰子仙师论道,突然有一天,陆美人无缘无故的病重不起,太医查不出什么症状,嘉明帝就召秉辰子入宫,看他有什么见解。   秉辰子看了一圈后就对嘉明帝道:“宫中阴气重,娘娘不小心撞了煞,恐怕有性命之虞。”   嘉明帝大惊,陆美人长的漂亮,又会服侍人,还有那个传说中的第三子,他是实在喜爱陆美人,这怎么能受得了,当即就问有何法可解。   秉辰子沉吟片刻:“这恐怕要陆娘娘至亲之人,代她承受这煞气,但受煞那人也会折损寿命,纵是骨肉至亲,又有谁能愿意呢?”   嘉明帝一听,顿时放下心来了。   陆美人双亲健在,兄弟俱全,还有一对儿子,满打满算加上两对公婆,这里面还能找不出一个愿意替他爱妃受煞的人?   常听说陆美人一家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他们应该都很愿意吧?   嘉明帝当即派人通知陆美人的亲戚,让他们选出人来。   这些日子因为陆美人,整个陆家,连着为陆美人养儿子的前两任公婆家,都跟着鸡犬升天了。   以前对陆美人一口一个“贱蹄子”,现在却都变了样,直把她供成菩萨,恨不得给她烧个金身。   然而听到嘉明帝的传话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会折损寿命?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谁愿意早死!这贱蹄子也太没福了!   于是大家推成一团,谁也不乐意。   只有陆美人的两个孩子,一个十三、一个七岁,闻听母亲病重,有性命之虞,哭着上前跪拜,表示愿意代母受苦。   禄安回来将传话的情形一五一十的禀告,听到陆家人居然全不顾他爱妃的生死,互相推诿后,勃然大怒,即刻下令削夺一切封赏。   而听说两个儿子自愿为母亲承灾的时候,当即龙颜大悦,给这两个孩子封了伯爵。   秉辰子将这两个孩子的八字,和陆美人的八字合在一起作法后,陆美人果然悠悠醒转,得知前因后果后,垂泪不已,既为亲人无情,也为孩子受苦。   美人落泪,嘉明帝心都酥了,忙宽慰她:“你这么念着他们,可他们何曾念着你啊!”   陆美人当即柔柔的依偎在嘉明帝怀里:“奴家不恨,毕竟生身之恩,骨肉之情。奴家只哀怜自身,在这世上,竟然连血脉相连的至亲都对奴家无情,只有陛下真心对臣妾好。”   这一番脆弱的姿态,格外惹人生怜,嘉明帝当即将她搂入怀中:“你是朕的爱妃,朕不对你好对谁好。”   陆美人顿时破涕为笑,和嘉明帝温存片刻,转而道:“只是我那个两个孩子着实可怜,奴家想着,莫若让他们去厄法寺带发修行,渡厄高僧能解人间万苦,或许偶一垂怜,煞气自解呢?”   嘉明帝顿时觉得此言甚为有理,当即采纳了。   了结一桩心事,嘉明帝低头看了一下陆美人,因为大病初愈,陆美人今天好像没有敷粉,脸上的皮肤好像鸡蛋一样白皙细腻,看着就让人心痒痒,捧起她的脸细看,惊诧道:“爱妃大病一场,倒似比之前还要艳光照人了呢。”   陆美人害羞的别过脸,心道:谭老夫人送的脂粉,真是极品啊。   依偎在嘉明帝怀中,她的两个儿子脱离了那两个恶心的人家后,她就再无顾忌了。   想当初她在那两个婆家,受尽屈辱虐待。而第二家,不仅对她日常打骂,那家的老畜生,还时常对她动手动脚。   她忍辱告知婆婆后,婆婆却怪责她风流浪荡,勾引公公,每日和公公一起责打她,每每想起那地狱般的日子,她便恨得咬牙切齿。   “病”了一场,却风光更盛的陆美人,晨起对着镜子,细细推匀谭母送的脂粉。这粉质轻若无物,被汗水浸透都不会脱落,而且颜色自然,仿佛贴身的皮肤一样。   拧开一管口脂,脂膏周身布着一圈祥云纹样,异常好看,涂在唇上,鲜艳异常,连朱砂都点不出这样鲜艳的红,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最后粘上冰晶般的“义甲”,抬手抚向云鬓,陆美人满意极了。   美貌就是她最大的武器,两个老畜生,早晚让你们死在我手上。   ……   池砾和谭玉书从秉辰子那回到厄法寺,池砾顿时被谭玉书那“掘地三尺”的本事震惊了。   随身携带的录音设备当然不如专业的收音设备质量好,但没关系,录的很清楚,找专业的调音师看看还有没有救,实在不行仿一遍,总之比专门找人设计音乐花的少。   而且和秉辰子的这次会晤,提醒了池砾,古代除了诗词歌赋很让现代人神往,玄学方面也很让现代人充满探索欲。秉辰子虽然是个肉眼可见的大忽悠,可能把皇帝都忽悠住,这个人正经有一套呢。   于是打开那些卦图和一些其他相面、风水方面的书籍,一顿乱拍,拿回去没准有用。   谭玉书则在旁边看起了秉辰子给的料方,秉辰子仙长在制香上颇有造诣,制的香效果也很好。   想想在现代时,池兄总是熬夜加班,经常喝咖啡提神,而那些程序员,累的时候就喜欢吞云吐雾,据说这些都蛮伤身的,所以谭玉书很好奇,为什么不燃些醒神香呢?   因此谭玉书讨来了几张方子,有时间的时候给池兄配几副香,醒神安眠。   总之,此行两个人可谓是收获颇丰。而另一边的扈春娘也开起了她的胭脂铺子,取名为桃花阁。   扈春娘每次从现代运来的货物批次都不大,为了赚钱,直接走高档路线,定了一个超高价格。   那些粉底取名为“桃花玉容粉”,一盒五两银。   这家新开的铺子,定价居然比京中最好的胭脂铺子都高,大家都当这家店的老板疯了,用不了多久就得关张。   结果从某天开始,“桃花阁”突然爆满,那么贵的胭脂水粉,居然每日供不应求,围观的人目瞪口呆。   这就多亏了陆美人了,在京城贵女圈中,后宫嫔妃就是时尚风向标,陆美人那别致的新妆容深受皇帝喜爱,自然也引起了其她嫔妃的嫉妒。   脂粉这种东西的来路,自然瞒不了其他人,与其平白无故让人生妒,不如大大方方分享出来,告诉了几个宫中交好的嫔妃后,这些脂粉的来源大家便都知道了,纷纷叫家里人去买。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贵女圈都知道桃花阁的粉,连宫里的娘娘都抢着要,自然也纷纷出手。   等她们买回家,现代颜色又自然、又持久、还防水的粉底液,当即就征服了这群古代贵女。   不仅如此,京城贵女们聚会的时候才发现,以前一个总是被她们奚落的丑八怪,现在脸上天然带的大块胎记居然不见了!整个人都变漂亮了!   震惊之下一打听,才知道这是桃花阁另一款“桃花修容粉”的作用。   居然可以把那么大一块胎记遮掉,把一个丑八怪变成了个美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京城里住的俱是顶级名门贵女,怎么会把区区五两银子放在心上,当即买爆!   而扈春娘带来的数量最多的口红,也脱销了。   口红扈春娘定价一贯钱一支,不仅如此,她还搞了一些小花样。   口红的颜色扈春娘暂时只弄了一种哑光正红,但口红管她搞了12种主题,分别是“梅兰竹菊”四君子,“春夏秋冬”四季,以及“风雨雷电”四正神。   现代工艺无论是生产口红管,还是在口红管上刻画都非常容易,现代人见多了,习以为常。   但对古人来说,这样漂亮的口红管,摆着看也好啊,根本舍不得扔!   收集癖从古至今哪都有,扈春娘将这12个主题算作一套,一套卖10贯钱,有收集癖的贵女当即就买一套。   而且发现这样买便宜后,也会有很多贵女来“拼单”,虽然平均下来比别的口脂还是贵,但莫名有了一种捡便宜的错觉。   至于指甲贴片,与其它东西相比,扈春娘卖的不算太贵,而是作为一项“驻店服务”吸引顾客上门。   她现在作为诰命夫人,自然不好再从事这些“贱艺”,就在店里雇了几个小丫头,将学到的美甲技术,教给贴身婢女,再由婢女交给这些人,作为以后的美甲师。   美甲在现代都那么赚钱,在古代自然更赚钱,而且还能带来稳定的客流,她的绸缎庄子就在桃花阁的隔壁,如此一来,贵女们买完脂粉顺便裁衣,连带着绸缎铺子生意都提一截~   不仅扈春娘的铺子开起来了,苗冬梅的铺子也开起来了。   设定上“妙法僧”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所以在古代,池父池母就装和池砾没关系,是扈春娘娘家的穷亲戚,来投奔扈春娘。   搞定身份后,苗冬梅在临街的地方租了一间小铺,终于亮出了她从现代带来的东西:酵母粉。   在吃这方面,古人一点不比现代人差,面食也早就做出了花样。   古人早就摸索出,面发酵一下会更好吃,但却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所以很早的时候,就用空气中自然的菌类发酵,有的时候就会发酸。直到发现了碱水,用这个发面,可以中和面酸,面食就又进了一步。   而现在的发酵品可多了,什么小苏打、泡打粉、酵母粉,分门别类,什么功效都有,做出来的面食也越来越松软可口。   苗冬梅带的这次带来的就是酵母粉,准备在街边卖馒头、包子。   为什么想这么做,大概是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苗冬梅对主角的兴趣不大,但对路边卖大白馒头的角色可感兴趣了!   现在她也可以在古代街边卖馒头啦!会不会也有小乞丐或者流浪的男女主偷她的馒头呢?那她一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凶神恶煞的赶走他,而是直接拿给他吃~   雍朝的商业很发达,每天早上都有往来的商贩进城,道途远的就随便在城里吃点什么。   有些贫苦人家的小贩,就捡便宜的馒头包子,填饱肚子就行了。   “苗娘子面铺”开业大酬宾,全都便宜一文钱,小商贩们顿时蜂拥而来。   吃过这家店的包子后就震惊了,没想到这么便宜的包子,居然这么好吃!   而且不仅包子好吃,连实心馒头都宣软软的,咬到嘴里越嚼越甜,仿佛放了糖,干吃馒头也好吃!   馒头比包子贱,这么好吃,以后不买包子,从家里带点咸菜就馒头吃,岂不更省钱了!   就这样,苗娘子面铺的名声一下子打出去了。   搞面店起早贪黑的,肯定很辛苦,池砾就让他妈多花几个钱,雇几个面点师傅和小二。   苗冬梅可不怕累,但拗不过池砾,就在谭家厨娘的推荐下,雇了她一家亲戚,一对夫妻俩和一个半大小子,女儿上桃花阁上工去了。   于是说是开店,到最后成了“地主婆”,而池父这个“地主”,来古代突然无所事事,每天就带着池母到处逛,天冷也阻拦不了。   池父也是短头发,但天天带个幞头,根本看不出来。   如果被发现短发也没关系,就说赌钱输了,把头发卖了。   虽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古人过不下去了,其实也会卖头发的。   因为在古代,假发髻是一种非常流行的头饰。比竟古人的头发也不都多,所以为了显得发量多,就研制出各种假发髻,提升颜值,而且假发髻非常贵,是大户人家的专用。   在工艺不发达的古代,做假发髻最逼真的材料,当然是真头发,所以就产生了卖头发这个产业链。   平民家的妇人实在揭不开锅后,就会悄悄卖头发,成为贵妇们的妆点。甚至有些头发是从死刑犯和髡刑犯的身上弄来的。   虽然男人好面子,一般会让老婆卖头发,但如果这么说,也解释的通。   池砾看见他爸大摇大摆的样子,陷入沉思,转头对谭玉书道:“那当初我为什么非得剃头呢?”   谭玉书:……   “池兄,你剃的时候,没跟我说……”   池砾:……   这么说,怪他喽? 第43章 咱也不知道   短暂的怀疑了一下人生, 缓缓放下。不就是剃了个头吗,有什么好在意的,当和尚多好, 能有几个人可以体会当和尚的感觉。   池砾一身袈裟如火, 宝相庄严的去苗娘子面铺视察生意。   池母还是闲不下来, 正在店里帮忙,看见池砾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就想到她现在应该和池砾“不熟”, 立刻垂下眼眸, 双手合十, 一本正经的行礼:“妙法大师好。”   池砾也面不改色地还礼,开口问道:“生意怎么样,我来看今天的账本。”   苗冬梅立刻让小二把账本拿来, 又从笼屉里取出一个热腾腾的大包子,递给池砾:“托妙法大师的福,生意特别好, 这个包子是孝敬您的。”   池砾:……   他妈入戏真的很好快啊,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他妈来到古代后, 就迷之亢奋, 活泼开朗了很多。   但问题是,他吃过饭了呀, 这个包子是接还是不接呢?   看出了池砾的困惑,谭玉书便笑着替他接过包子, 咬了一口, 夸张的赞道:“味道真不错!”   苗冬梅顿时喜上眉梢。   池砾瞥了谭玉书一眼, 每到帮他吃东西的时候, 谭玉书都格外靠谱。   没一会, 小二就举着账本跑过来,池砾坐下翻看,谭玉书就在那捧着大包子啃。   苗娘子面铺的馒头包子物美价廉,很快就打出了名气,顾客很多。而妙法僧和谭大人也是京中的风云人物,这两位一起来一家新店查账,还挺稀奇的,顿时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池砾看完账,就将账本还回去,面无表情道:“不错,好好经营,我们走了。”   说完看了一眼乖乖啃包子的谭玉书,谭玉书眨眨眼睛,这么快,他还没吃完呢,外面好冷的……   想到这,立刻加快速度,咬了一大口。   池砾看着他啃包子的呆样,一时没忍住,勾起一丝笑容。   扭过头去,不知为什么,手指有些痒,好想戳一下他鼓起来的脸……   可惜人太多了,不能戳。   而另一边的苗冬梅也想起了自己的戏份,超大声地挽留他们:“等一下!”   说着走进屋内取出一吊钱,递给池砾,恭敬道:“妙法大师,这些日子赚了一些钱,这些算我还您的本金。”   池砾看着,淡然道:“不用这么着急,慢慢还就可以。”   苗冬梅立刻道:“不用,最近赚了一些钱,您拿走吧!”   既然她这么说了,池砾就拿走了,言简意赅道:“这些钱,我会从你下月的本金里扣掉。”   苗冬梅立刻千恩万谢,又拿起一个包子:“多谢妙法大师,这个包子您一定拿着。”   谭玉书刚将包子全部咽下,闻听此言僵住了,不等池砾回答,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苗娘子好好做生意吧,祝您早日将这家店盘下来。”   苗冬梅失落的放下:“谢您吉言,您二位慢走。”   这几个人的对话分外奇怪,所以等妙法僧和谭大人走后,立刻有大胆的熟客问起来:“苗娘子,厄法寺的大师怎么会来这查你的账?”   听到这话,苗冬梅顿时精神一振,指着店前挂的一个木牌神秘道:“要说为什么,就要问这块木牌了。”   周围这才注意起这块木牌,只见木牌正面刻着一朵蔷薇花,反面刻着一个“厄”字。   以前只当是苗娘子家店的徽记,现在看到那个“厄”字,顿时升起一个念头,这木牌莫非和最近声名远扬的“厄法寺”有关?   苗冬梅合掌念了一声佛号,满面笑容的跟大家解释:“因为这店,是我借了厄法寺的钱开的。”   周围人顿时恍然大悟。   和以往朝代“重农抑商”的风气不同,雍朝鼓励经商,商人地位极高,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全民经商。甚至为了分摊军费,连军队都可以经商,更不用说和尚了。   寺庙不用纳税,还日日受香火和有钱人的施舍,可谓是富得流油。里面的和尚就会拿这些钱出来做生意,诸如购置房产田亩、开质库之类的,当然最常见的就是放高利贷。   所以苗冬梅说和厄法寺借的钱,没什么让人奇怪的,但为什么借个高利贷,她还这么开心呢?   好奇中,苗冬梅继续解释:“哎,我们家那口子不争气,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来京城投远亲。但总在别人家白吃白喝也不好,所以就打算找个工。因为我这一手祖传的蒸面手艺,所以想着出来卖包子应该能挣些钱,但本金什么的不是一笔小数目,待在亲戚家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伸手。幸好这时候我听说厄法寺放贷,就去问了一下,你们知道厄法寺的师傅利息要多少吗?”   “多少?”听众顿时被勾起了兴趣。   苗冬梅笑道:“百分之一的利息!而且一年为期,涨到头就不涨了,每次记息只记本金!我总共借了寺庙50两银子,也就是说,如果我一个月内能全部还上的话,那给寺庙500文的利钱就可以了。如果拖到一年才还上的话,那总共也才6两银子,我干这一年还挣不来六两银子吗?现在我提前还了一贯钱,妙法大师答应从本金里扣出去,也就是说我下个月就只欠49两了,如果我不提前还本金,全部第二个月还的话,原本要还1000文的利钱,现在只用还990文,还得越早,利钱越少~”   什么?百分之一的利息?   围观的人顿时都愣住了。   不怪他们这么惊讶,实在是古代的高利贷太恐怖了,当然现在非正规高利贷也很恐怖,而古代在恐怖程度上可以提高个N次方。   古代社会体系和法律体系都称不上不健全,在现代社会银行贷款利息差不多4%,而古代可以达到300%。   这还是放贷人愿意和你讲理的情况下,不讲理的话他说多少就多少,有时候还会用各种坑蒙拐骗的手法设计你借贷,最后逼你卖儿卖女,倾家荡产。   当时的人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对这种圈套根本防不胜防,而且能放贷的人,必然是极有背景,官商勾结下,欲诉无门。   所以那时候的人闻“印子钱”色变,但凡还有出路,都不会借这种东西,现在听到百分之一的利息,整个人都惊呆了,这么低的利息是真实存在吗?   有人立刻问了:“苗娘子,你勿见怪,你说这利钱涨到顶就不涨了,那要是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就拖着那50两银子迟迟不还,反正也不会涨利息,那借贷的人怎么办啊?”   苗冬梅嗔道:“你看你这人说的,我是那种不还钱的人吗?”   问的人赶忙再次告罪,苗冬梅终于笑了:“那是你还不知道这其中关窍才这么说,你要知道的全部内情的话,就会知道妙法高僧是个多好的人了。”   其他人被她勾起兴趣,听得越来越认真。   苗冬梅便取下了那块牌子传给大家看:“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店里挂着这牌子吗?因为这店还不是我的,是厄法寺的,挂这牌子就代表由厄法寺出资,但还未还清本息。”   “挂牌期间,厄法寺会时不时派人来查账,将我店里每个月账目上赚的三成的钱作为押金,上交给厄法寺。等本息还清,才能摘牌,摘牌后,这店才完全归我,押金也全数退给我。如果你是我,是拖着不还扣押金,还是尽快还了减利息呢?”   一部分人听着听着就蒙了,而反应快的人,已经开始拿起算盘啪啪算账。   苗娘子这铺子,一个带肉的包子6文钱,菜包子4文钱,馒头一文钱,一笼屉可以蒸30个馒头包子,一次蒸5屉。   看苗娘子那一屉一屉的下货,估摸着肉包子她一天最少能卖3屉(540文),素包子能卖7、8屉(840文),馒头能卖个十多屉(300文),所以最保守估计,一天能赚1680文,一个月就是50400文。   雍京地处北方,遍种小麦,面价不高。就请了两个半工人,工钱肯定也不多。各项成本满打满,能有三成就顶天了,算作15120文。   临街的房租比较贵,一个月应该得有一贯钱,也就是1000文。   “住税”千文取30,所以每月再加上1500文的税。   一个月的盈利大概是32780文,一年纯盈利有393360文,折合银子393两多,还56两银子还不是绰绰有余!   而如果拖着不还的话,一月要交三成的押金,一年就是181440文,差不多翻了3倍,傻子也不能这么干。   听人群中的百事通这么一讲,众人顿时明白了,可有个问题:“如果厄法寺不还你押金,你怎么办?”   苗冬梅大笑:“可是你想,最开始,我连三成押金都没有的,是厄法寺借了我五十两银子,我才能租的起铺子,开的起店,然后才能赚出三成押金。”   好像有道理啊……迷迷糊糊的众人,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些重点。   “你们以为这三成押金,是因为厄法寺的高僧想昧下吗?只是防小人,不防君子罢了。若是厄法寺高僧想赚这个钱,直接放印子钱就好了,干吗还要废这样的事?你们扪心自问,50两银子,一年还印子钱要多少?”   对啊……要是借的印子钱,那就不是三成押金了,而是实打实的利钱。更何况一个月就能赚30多两银子,还50两银子,怎么可能拖到一年后,两个月还上的话可只有1000文的利钱啊!   终于有人想透了,倒吸一口凉气:“苗娘子,难道你只抵押了三成押金,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抵押吗?”   “对,这就是厄法寺高僧最慈悲的地方!他不用抵押我现有的任何东西,而是用我未来的东西抵押。我赚到的钱能直接还上也就罢了,如果一时没还上,还可以慢慢的赚钱还。厄法寺的押金永远在赚的钱里抽,也不会给涨利息,所以我根本不用为了还钱铤而走险。等有一天还完了,押金和铺子就都归我了,从头到尾,我只多给了厄法寺6两银子,却得到了一个以前根本得不到的铺子,你说,我是赚了还是亏了?”   这也太赚了!   又有人问了:“那你怎么保证厄法寺说的都是真的呢?”   苗冬梅理直气壮道:“渡厄神僧的遗脉,厄法寺的住持,皇帝数次拜访的高僧,会说话不算话吗?”   众人立刻狠锤了一下自己的手:对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而且厄法寺一向慈悲为怀,功德韭这么珍贵的东西,也能随随便便的舍给贫苦人家,现在低利钱借给普通老百姓营生,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于是一瞬间,厄法寺的“低利贷”,和苗娘子面铺一起声名远扬。   无数人上厄法寺求贷,池砾便利落的宣布了借贷条件,他这个可不是随便借的,而是“创业启动资金”。   不用你抵押房产、地产、老婆孩子,但你得把你的“业”压上。   来求的人们一脸懵逼,池砾面无表情道:“我借钱给苗娘子,是因为她手艺出众人勤快,开店卖馒头包子一定能赚钱,还上借出的钱。我佛不渡懒惰之人,你们有什么本事可以让我相信,借你们钱做生意,你们就能赚到钱还上我的钱呢?”   众人:……   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一脸懵逼的下山,第二天又一窝蜂的把自己的手艺献上来。   于是池砾最近仿佛成了某种综艺的导师,每天都是: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次前来面试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留着老鼠须的矮胖男人,他眼珠滴溜溜的转着,掏出一个碗摆在桌子上,毕恭毕敬的施大礼:“见过法师,见过大人,这就是我做的东西!”   谭玉书闲着无事,也来帮忙,看见碗里的东西,好像是某种肉食,便捻起来一粒放在嘴中,品味了一下,微笑道:“味道还不错。”   池砾瞄了他一眼,以谭玉书的性格,如果好,他肯定换着花样夸出来,但如果是“还不错”的话,翻译过来大概就是“真TM难吃”,顿时决定把这个人pass掉。   谁知那人脸都绿了:“等等大人!这个是给猫吃的!”   池砾和谭玉书:……   许久,谭玉书微笑道:“什么做的?”   面试的人:……   啊这……该如何保持微笑……   空气陷入了沉默,许久谭玉书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没关系,我打仗的时候,什么都吃。”   池砾:……   真的没关系吗……   瞥了一眼谭玉书眼中逐渐失去的高光,好像不啊……   冷冰冰的看向这个罪魁祸首,眯起眼——   矮胖子顿时求生欲爆棚的嚷道:“大师!你先听我说!我想开一个猫食铺子!你不知道,猫这种东西有多招人喜欢,京中的贵女都把猫当宝贝养!而我做的猫食,十里八乡的猫都喜欢,拿去卖给京中的贵女们,一定会很赚钱的!”   卖猫粮?   还不待池砾说什么,房梁上就跳下了一只猫,直奔桌子上的猫食,大口大口吃起来,正是把厄法寺当第二个……哦不,第一个家的小老头。   池砾:……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扔下一块火腿肠,小老头转过头嗅嗅,又转过头去吃那碗猫食了。   这只没见过世面的猫,一直把火腿肠当成第一宝贝,现在居然移情别恋了?   谭玉书终于从沉重的打击中找回自己,惊叹道:“居然这么厉害!”   看着谭玉书好像放过之前那一茬了,矮胖子顿时松口气,继续道:“而且我不仅打算卖猫食,还准备给猫猫梳洗、装扮、做衣服,让猫猫变得更好看!相信猫主人肯定愿意花大价钱的!”   池砾:……   这不就是宠物美容吗?古人还真是先进。   抬起下巴示意桌子上那只把脸扎碗里的猫:“那这只猫你把它变好看让我看看。”   矮胖子喜笑颜开,信心满满的接过,看清脸后僵住了:这真的是一只猫吗?   难道他这个养猫大师,要阴沟里翻船了吗……   看着矮胖子如丧考妣的样子,谭玉书都不忍心了,从他手中接过猫,转头对池砾道:“让小老头改变样子,这恐怕已非人力能及了,但这碗猫食确实做的不错,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   小老头:……   这些人类在说什么?还好它听不懂,快放它下去干饭!   既然谭玉书都这么说了,池砾便开口了:“借多少?”   山回路转,矮胖子顿时激动的一拍手:“大师!我想借一百两!”   池砾:……   苗娘子面铺给人吃的铺子才借了50两,给猫吃的铺子借100两?   矮胖子顿时急切道:“大师,我知道我借的多,但做这一行,赚的是达官贵人的钱,可就要讲究一点,想在上面打开销路,肯定要花不少钱,这100两我已经要的很少了!”   池砾:……   “我可以借你二百两。”   什么?   没想到搞出个乌龙后,居然还能多借一点,这下他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顿时跪下千恩万谢:“谢大师!谢大师!”说完还抹起了眼泪。   池砾看着这货又哭又跪的样子,眉毛简直要拧到天上:“起来,到时候钱货两讫,你不欠我,我不欠你。”   说完批条让他去领钱,看着他这副抽抽噎噎的样子,谭玉书倒不觉好笑,而是赞道:“池兄的眼光真不错,确实是一个有头脑的生意人。”   可不吗,宠物加营销,这么熟练,池砾差点以为他是穿越的。   谭玉书将这个人的“创业思路”也记录在册,今天已经记了不止一个了。   翻看着前面的例子,顿时又赞道:“池兄的想法,果然永远与众不同,令人惊艳。”   池砾绷住嘴角:哼,这还用他谭玉书说? 第44章 只要有人送   既然准备把厄法寺当银行经营, 那银行里的钱自然不能让它在库里干存着,而是要流动起来。   要说在古代钱生钱最快,那肯定是放高利贷。然而池砾虽然不是什么好人, 放高利贷这种缺德的事, 他还是做不出来的。所以就搞了个“小额贷款”, 面向中小商贩群体投放。   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不得不谈谈雍朝的社会现状。   整体来说, 雍朝前无古人的繁盛。历朝历代不断完善的陆路网和运河水系, 使交通便利, 大大的促进了贸易,而生产技术的不断进步,也让粮食储备越来越充足。   在这种背景下, 自然而然的滋生了商业的温床,以至于商业空前繁荣起来,资本主义悄悄萌芽。   雍朝已经发展出了繁荣的城市经济, 比如雍京,不设宵禁,临街开市, 昼夜不息, 几乎和现在的大都市没什么两样,商业已经成了雍朝的经济支柱。   但是在中央集权的封建社会, 这种经济发展趋势,必然会产生一个问题, 那就是财富越来越集中到少数人手里, 富的越富, 穷的越穷。   大地主、大商人、官员联合在一起, 会把更多的财富垄断在自己手中, 而古代对这方面又没有行之有效的制约措施,平民百姓面对这种庞大集团的倾轧,只会越来越多的交出自己手中的筹码。   最要命的一点是,朝廷还不抑制土地兼并,土地可以自由买卖。   从经济上来讲,这促进了经济流通,也有利于让田地整合在一起,效益最大化。   但受益最多的永远是那些官员、大商、大地主,普通百姓到最后连手里的地都渐渐没了。   于是他们只能租地主老爷家的地,一边给朝廷交税,一边给地主交租。   而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那些聚拢了大部分财富的人,不会想着见好就收,而是继续鲸吞,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想方设法藏税。   于是明明经济越来越繁荣,朝廷却收不上钱来。朝廷没钱,就只能加征赋税。加了上层人还是有办法藏,到头来只能层层向下盘剥。   这种情况下,谁还乐意死种那一亩三分地,一年到头勉强混个温饱。   但做生意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贫苦百姓手里的筹码本来就越来越少,他们又怎么敢轻易去赌。   池砾提供的小额贷款,就是面向这些想试而不敢试的群体。   每次发放的数额都不多,像苗娘子面铺的50两,已经算多的了,那个矮胖子纯粹是超前的思路打动了他,才破例多发放了一些。   而这些人自然也不敢多借,毕竟千言万语,都抵不过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贷”这个字的天然恐惧。   他妈来古代只是玩,没有压力,才能毫无顾忌的当街开店,亏了也无所谓,古代本土的人可没这么潇洒。   所以这些找上门来的人,要不是想买几头驴去外地进货倒卖;要不想买个带碳炉的挑子,走街串巷卖炊饼;还有妇人上门求贷,想要买架织机和丝线,织布营生。   如果没太大的问题,基本很快都能把钱还上,还完钱,这些东西就是他们的固定资产了,以后赚的都是自己的,怎么能不高兴呢?   而厄法寺也收到了利钱,虽然少,但架不住人多,回本快。有了减本金这个设定,那些本来就不宽裕的人,肯定会尽最大努力快点还钱省利息,一来一去,也是一大笔收入。   不仅如此,还培养了客户群体。买了驴赚了钱的人,就可能就想着建个马队赚更多钱;沿街卖炊饼的人赚了钱,就可能想着在城里开一家饼店;织布赚了钱的人,就可能想开一家织布庄子,总之会与厄法寺有更多的业务往来。   至于那三成抽成的押金,是必需的。   池砾从来不怀疑人性之恶,那些普通百姓可怜是可怜,可怜不代表他们就不会跟你偷奸耍滑。   “升米养恩,斗米养仇”,现在他处处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压制姿态,要被人求着才放贷,那些人反而会觉得他是个好人,受了他的大恩。若是他无偿提供帮助,很多人可能还会抱怨他为什么不直接给钱。   这种扶持“小微企业”的惠民贷款,原本应该是朝廷来做的,现在他这个“民营企业”替朝廷做了,已经很够意思了,难道还想他无偿不盈利吗?他可不是什么慈善家。   不过借了贷跑路不还的这种可能也不大,毕竟古代可不像现代,对老赖的手段有底线,有些老赖脸皮厚,挺挺就过去了。在古代欠了一个寺庙的钱不还,那可是要掂量掂量下场的,为了这么点钱,不值当的。   说到这,他还真得培养一些武装力量,毕竟古代这么不安全。寺庙里养些武僧,应该很正常吗?   等以后,要将“厄法寺银行”开到全国各地,池砾的目标就是把厄法寺打造成雍朝每个城市的金融中心。   不仅提供针对各层面商人的专项贷款服务,还有储蓄服务,等稳定了还可以考虑一下保险服务。   值得一提的是,在古代存储不用给利息,还得给保管费,美滋滋。   这样一来,厄法寺作为银行就有大额的流动资金可以使用,他可以拿这些钱进行各种投资,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可以投资的项目可多了。   将来,他要成为雍朝有史以来,第一个富可敌国的大资本家。   不知道雍朝后世的人,会怎么评价他这个奇怪的和尚呢?真的很期待呢。   谭玉书从一些细节上,可以推测出池砾想做的事,顿时大为惊叹,不过——   “池兄,监督这么多人,不会累吗?”   池砾把猫从谭玉书怀里抢过来,随口道:“等以后多雇些员工,底薪加提成,他们自然会花心思搞业绩。但现在寺里能用的人,好多都不识字,所以我把他们送到圆枯大师那培训,至少得等他们看懂账本,会打算盘后才能用”   “圆枯大师?”谭玉书有些惊讶。   这个和圆融一个辈的人,在寺里地位自然很高。只是这人是真的一心修习佛法,不萦世事,没想到居然被池兄挖来当老师了。   池砾本来也没想的,担心自己这充满铜臭味的资本家,污染了佛门大师纯洁的心灵,想着要不把他安排到别的寺庙挂单。   但没想到这位真佛学大师,接受力特别强,知道他要搞这个“小额贷款”后,深感是为民造福的好事,于是就开始帮着他培训那些小和尚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池砾也是受训人之一,因为在古代,他其实是个“文盲”来着,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来到了除夕夜。   厄法寺山高寺远,只能隐约听到皇城传来的几声爆竹,异常冷清。   除夕之夜忌百工,所以大家都放下了忙碌一年的营生,开始和家里团聚,纵情享乐,以往络绎不绝来求贷的人,今天也没有了。   但百工关门,饮食可不会。池母从一大早上,就开始做红豆馅的“老虎包”,点两颗蜜枣当眼睛,从早卖到晚。看她忙得开心,池父也过来一起凑热闹。   谭九哥在山寺下放粥,施“功德韭”。过年正是吃饺子的时候,顿时聚来好多人求一捆韭菜,好回家包一顿三鲜馅的饺子。   而谭玉书这样的大户人家,规矩多,事情多,就更见不到人了。   于是只剩下池砾一个闲人无所事事,又不想去凑热闹,独自一人待在禅房,静静看着熏香升起又断掉。   “喵呜。”   小老头从房梁上跳下来,来到他面前。   哦对了,还有一只猫。   静静地坐在蒲团上伸出手,白猫便一下子钻到他怀里,打起了盹。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间开了,外界的喧哗声一下子清晰起来。   谭九哥脸冻得红扑扑的,却还在笑,爆竹声太大了,就扯着嗓门喊道:“住持!出去玩啊!天女娘娘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兴趣,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去。”   “哎?为什么啊?”   这熟悉的声音让池砾身子一僵,倏然抬首,竟是本以为不可能出现在这的谭玉书。   这人今天披了一件火红缎面的披风,脖子圈着一尾毛绒绒的纯白狐尾,口中缓缓吐出一团白气。   和往常不一样,今天他的帽子上簪了一圈粉嫩嫩的“桃花枝”,看起来又喜庆又俏皮。再加上帽子底下一双湿漉漉、氤氲水波的大眼睛,莫名让人舌头打结。   池砾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来了!”   谭玉书掸掸衣上的寒气,呵呵手道:“拜完神,祭完祖后,我娘就和我婶娘她们打叶子戏去了,我没有别的事情,当然就来找池兄了。”   “哼。”   池砾别过脸去:“你不是有很多好朋友吗,干吗不找他们,反倒是来找我?”   谭玉书眨眨眼睛:“找谁?池兄是说庄兄吗?除夕夜人家一家团圆,我去不好吧?”   池砾:……   冷笑一声:“哦,原来是没别人找了,所以才来找我的呀。”   呃……为什么有点酸呢?   谭九哥站在一边,有些怀疑的挠了挠头。   谭玉书眼波倾泻,微笑道:“池兄说的哪里话,这一年中,难得有这一天的清静日子,怎么能用来应酬呢?自然要找最好的知己佳朋,携伴同游啊。这世上除了池兄,还有谁能做第二人选呢?”   庄子叔啊,你丫的刚才不就把这个第二人选说出口了吗!   这人睁着眼睛编瞎话的能力可太绝了,真不知道有哪句话能信。   不过谁让他也正想出去逛逛呢,没办法,就只能一起去了。   小老头睡着睡着,坐垫就消失了,睁开眼睛,就看见谭九哥。   “嘿嘿,那俩人都不要你了,只剩我啦~你这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快分我点!”   小老头:?   ……   一来到城里,池砾的耳朵瞬间失去了作用。   街边悬满了灯笼,亮如白昼,一朵朵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各色的花球,沿街都是叫卖各种吃食玩具的小贩,游街的人摩肩擦踵。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两个靠的很近的人,也得扯着嗓子才能让对方听到,池砾趴在谭玉书耳边大喊:“为什么这么多人啊!”   谭玉书也攀着他的肩膀喊回去:“因为除夕这天!临街售卖!皆不收税!男女老少!出行不忌!所以人特别多!”   好吧……   但这是出来玩来了,还是来挤人了?   正在池砾面对着一街噪音皱眉时,手突然间被抓住了,池砾一愣,看向身边的谭玉书。   谭玉书抓住他的手,无比自然的大声道:“池兄!抓住我!别走丢了!”   池砾:……   他这么大个人,还能走丢吗?   被动的被谭玉书抓着手穿梭在人群里,池砾想说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模糊又光怪陆离。   天女娘娘的游行队伍敲锣打鼓的走过来,踩着高跷,涂着厚厚油彩,迈着奇异舞步的“五鬼天女”,不时将花篮中的符纸洒向四周,攘除灾祸,驱除疾疫。   漫天的符纸洒下来,纷纷扬扬的落的哪都是,其中一片,不巧正落在谭玉书的帽子上,垂下一角,遮住眼睛。   谭玉书停下脚步,吹了一下没有吹掉,正要伸出手拂掉,眼前却突兀的出现两根劲瘦修长的手指,帮他轻轻夹掉。   蓦然回首,正撞上池砾的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能吞噬光线,周围到处是跳动的灯火,却无法让那双漆黑的眼睛从阴影里走脱出来。沉浸在这样一双眼眸里,周围的喧嚣好像也一并被吸走了。   谭玉书静静的与这样一双眼睛对峙,突然特别想凑近看看,那两个漆黑的旋涡下,到底是什么呢?   池砾宛如被慑住视线的猛兽,好像动一下就会一败涂地。   与他对视的这只猛兽,有着漂亮的毛皮,温驯的外表,可当“它”靠过来的时候,池砾还是能听到内心深处的躁动,像被剥出壳子的蜗牛一样虚弱又惊慌。   “它”不应该再过来了!当然,也可以稍微过来一点……   池砾的心脏怦怦跳,突然——   “妙法大师!谭大人!”   一道熟悉的招呼声,将凝固的气氛打碎。   二人一起转头,就看见池母在冲着他们打招呼。   谭玉书:……   刚才是怎么回事?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一样……   若无其事的咳嗽了一下,一本正经的微笑道:“苗娘子面铺就在附近,所以我就想着跟苗娘子打声招呼来着。”   池砾:……   “那就去呗。”神情冷淡,看起来没有一丝波澜。   不约而同的松开手,并肩走向面铺。   大波人追着天女的队伍跑了,路上难得松快了一会,池母举起两个“老虎包”,一人一个:“妙法大师!谭大人!新年快乐!”   哪有长辈向晚辈拜年的,谭玉书立刻躬身回礼问好。   池母被节日的气氛感染的很快乐,一人给他们塞了一只“老虎包”。   心照不宣的寒暄一会,就放他们玩去了。   不过有点奇怪,刚才那俩人都快到这了,突然停住干什么?眼睛进沙子了?   ……   谭玉书捧着“老虎包”,白老虎身上用红糖画出纹样,圆溜溜的黑色蜜枣当眼睛,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好可爱……”   转头看向池砾,正想跟他分享这种可爱,就见池砾一口咬掉了“白老虎”半拉脑袋,剩一只眼睛幽幽的看着谭玉书。   谭玉书:……   没办法,池砾晚饭吃的太早,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又走了这么一大圈,确实饿了,于是又张嘴咬掉老虎另一半脑袋。   谭玉书摇摇头:好残忍……   捧起“老虎包”,还是先从耳朵吃吧,于是一口咬掉一只耳朵。   吃完“老虎包”,两个人又买了两坛佳酿,来到贾郎中的铺子。   贾郎中就是给池砾看病的那个郎中,经过他的一番调养,池砾最近身体确实越来越好。池父池母这么多年过度劳累,难免有些小病痛,来这看过后,也被诊治的好了很多。趁此年节,自然要备上一份薄礼。   贾郎中的儿子早年路遇水匪,不幸罹难,如今只剩几个徒弟陪在身边。除夕夜,徒弟们都回家过年去了,他独自守着铺子,也是神伤。   看见谭玉书他们顿时很开心,留他们坐下吃了几杯酒,临走时把带在帽子上的“桃花枝”摘下来送给了他们。   和外面的热闹不同,医药这条街全是药店医馆,自然没那么多人来逛,出奇的安静。   池砾看看手上这只仿真“桃花枝”,又看看谭玉书帽子上扎的那一圈“桃花枝”,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多人头上戴桃花?”   谭玉书轻笑:“是我们这里的习俗啦,除夕的时候都会在帽子上或者发间带些桃花样式的装饰。”   “哦,那为什么我没有?”   谭玉书:……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池砾的光头。   池砾:……   光头不配带是吧?   ……   拜访完该拜访的人后,两个人踏遍了所有街道,玩遍了所有好玩的东西,直到五更鼓响起,才意犹未尽的回山寺。   池砾站在山脚下,垂下眼眸:“要上去坐会吗?”   谭玉书微笑道:“不了,卯时初一大礼就开始了,我要提前准备进宫。”   池砾看着天色皱眉:“这么早?”   “这是惯例,没办法。”   池砾计算了一下时间,卯时也就是五点,现在已经三点多了,根本来不及休息。   大年初一居然还要上朝的话,为什么不早说啊!   看见池砾的神色,谭玉书微笑道:“池兄不必担心,难得除夕欢乐,一夜不睡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   池砾:……   随便他吧,谁难受谁知道。   转身要走时,谭玉书突然叫住了他。   池砾回头,居高临下的问:“还有什么事?”   谭玉书上前一步,将新买的一枝桃花枝,别在他袈裟的系环上,然后退回原地,微笑着施礼离开。   池砾:……   拈起胸前的“桃花”,看着谭玉书逐渐远去的背影,陷入呆滞。 第45章 有事直接说!   谭玉书回去的时候, 小厮已经给他套好了马车。   他现在怎么说也是三品大员,再坐骡车的话就太掉价了,所以扈春娘又买了几匹马。   进到屋, 脱下狐裘, 换上正式的大朝服, 对着镜子正好衣冠。   看着镜子里的人影,不由的抬手虚扶了一下帽檐, 然后就愣住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那种改变既危险又致命, 理智迅捷的作出判断,让他尽快的把这些不稳定的苗头掐掉,可行动出奇的惫懒, 跃跃欲试,乐在其中。   灯烛倏然炸开一朵灯花,谭玉书眼中的波光流转一瞬, 又复归平静,拾起笏板,展衣出门。   三更过后, 游街的人们已经渐渐散去, 路上行的车马,大多是赶朝会的官员。   谭玉书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 早有官员站在殿外列班。谭玉书就一边和路过的这些官员互相作礼,一边找自己的位置。不过在此期间, 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见他走过来, 邓文远立刻满脸堆笑, 行了个大礼。   度之郎中属于户部任下, 虽尚书不干预部中诸事, 但名义上,谭玉书就是邓文远实打实的长官,真是谁尴尬谁知道。   谭玉书微笑,略微还礼,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却让邓文远心中更是忐忑。   事实难料,谭玉书几个月前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武将,谁能想到他居然能遇到一个神僧,然后从此得到陛下的欢喜,升官的速度这么夸张。   现在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谭玉书背后站的靠山就是陛下,以后仕途只会更坦荡,他不小心得罪了他,这可如何是好!   想着他们同属相爷一脉,这人应该不会太与他为难吧?   谭玉书没有丝毫波澜的别过他去,心内却对这个邓大人有了新的认识:倒是能屈能伸。   微微一笑:为难倒不至于,拿捏一下,却是可以~   朝拜很快就开始了。   大年初一,群臣大礼参拜。拜完皇帝,去宰相府拜宰相,拜完宰相,拜长官,拜完长官,群臣互相见礼,折折腾腾,一天差不多就过去了,然后开始参加晚上的宫宴。   这次宫宴不仅谭玉书要参加,扈春娘也要参加。后宫嫔妃在宫中设内宴,各府命妇赴宴参拜。   所以互相见完礼后,谭玉书没应别人的邀请一起赴宴,而是回来接扈春娘。   扈春娘早已盛装完毕,神色谨肃,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谭玉书却知道他娘现在心里肯定很紧张,便安慰道:“娘,不要害怕,进宫后,多跟在宰相夫人身边。宰相夫人常常进宫,且主持此次的内宴的是淑妃娘娘,她能照拂你一二。”   皇后早薨,后位一直空悬,宫中各大典庆,由后宫位份最高的四妃轮流主持。其中淑妃是宰相大人的嫡女,所以托宰相夫人看顾他娘,再合适不过。   “知道了……知道了……”   扈春娘绞着帕子缓解着内心的紧张,安慰自己:一回生二回熟,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怎么能这么露怯!   反复在脑海里温习着宫中礼节,步伐端庄的迈着小步。   扶他娘上车后,正要去自己的马车,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玉郎!去宫宴吗?一起吧~”   一回头,就见元宁的马车停在他家门口,正掀开车帘看着他。   谭玉书慌忙见礼:“见过世子爷。”   元宁笑着跳下车,抓住他的手:“不必多礼~”   谭玉书微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退后一步再礼。   元宁眸光微暗,但没说什么,而是将手伸向车里,车上便款款走下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模样清秀,神色温柔,看身上的服制,想必是世子妃了。   谭玉书赶忙见礼:“见过世子妃。”   元宁笑着拍拍世子妃的手:“老夫人第一次进宫多有不便之处,就让贱内陪老夫人一起去,为老夫人引路吧。”   说罢对着谭玉书伸出手:“来玉郎,上车!”   这不合适吧……   谭玉书刚要推辞,世子妃却已眉眼温驯地垂下头,领命去扈春娘的马车上了。   谭玉书只能无奈上车,对着元宁微微一笑,心下却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把世子妃赶下去,让他上车,这真的合适吗?   正襟危坐在车里,元宁偏头看他低垂的眉眼,温润的侧脸,眸光愈加深沉。   及至宫门,这种尴尬的现状终于结束了。   谭玉书一到宫宴上,就去找宰相问好,而元宁来到右相郑兴言身边闲话。   元宁和宰相宋茗关系不好,当年谭玉书那一场科举,元宁冒名“袁素节”参加科考,看似是一桩趣事,其实给了宋茗一个难堪。   科考这么严肃的事情,却在考试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插进去一个人,宋茗主持的那场科考是否有猫腻,可想而知。   虽然在最后被宋茗轻巧的化解过去,但宰相和恭王世子不和,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不过因为这个,右相很欣赏元宁世子,还把女儿嫁给了她,就是刚刚的世子妃。   谭玉书原本在“清流”那边的口碑还好,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勾连奸相,谄媚君上”,已经归属“宋党”一流了,所以右相那边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冷哼着别过眼去。   谭玉书已经习惯了,倒是元宁和右相那边的人相谈甚欢,让他松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今天他不太想面对元宁世子……   大家序好座位,等嘉明帝一到,就开宴,诗酒歌舞,好不快乐。   酒至半酣,嘉明帝便不再管束诸人,让众人纵情饮乐,自己则眯着眼打拍子,观赏起了歌舞。   虽然嘉明帝这么说,但因为场合,大家都不敢喝太多,以防醉酒失态,席间却突兀的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循声一看,就见福王世子喝的大醉,竟然直接把一个宫女拉在怀里狎戏,满座顿时哗然。   见是福王世子,右相郑兴言立刻呵斥:“陛下在上,世子何故言行无状!”   福王世子喝的性起,看着宫女纤细的腰肢,一时忘形,顺手一揽。   听到呵斥,饶是他胆大,也知闯祸了,顿时把人一扔,冷笑道:“右相大人说什么呢,分明是这小贱蹄子自己摔我怀里的,在座的诸位大人都看见了,是不是啊?”   听到这话,很多大臣都垂头不敢言。   福王和嘉明帝一母同胞,他们兄弟俩感情很好。嘉明帝无子,想来将来这皇位不是传给福王,就是过继福王世子为太子,谁敢得罪未来的皇帝。   福王见他儿子醉酒闯祸,也一惊,立刻冲着嘉明帝求情:“陛下,元吉不是那么不守规矩的人,一定是这宫女意图勾引于他,陛下明鉴!”   因为这场意外,丝竹歌舞都停了,嘉明帝也有点不高兴。但谁让福王父子,是他宠爱的弟弟和侄子呢?   嘉明帝一向护短,便挥挥手准备大事化小:“把这个违犯宫规的奴婢拖出去杖毙。”   宫女听到这话当即吓得瑟瑟发抖,泪流满面,连连告饶。   幸好在这时,脾气火爆的御史中丞刘随弼坐不住了,把筷子往桌案上一甩,出席跪奏:“是福王世子无礼在先!要说见证,老臣就是见证!”   有他打头,顿时又起身几个耿正之臣,沉默的跟着跪下。   福王世子见此情形,也使了个眼色,立刻也出来几个大臣,站出来为福王世子抗辩。   两拨人打的热火朝天,只把宫宴打成了朝堂。   嘉明帝烦的不行,揉着脑袋正要喝止,殿上突然传来了一连串“叮叮咚咚”的响声,满殿人顿时一静。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一串珠子崩的满地都是,谭玉书有些惊愕的握住手腕,然后立刻上前跪拜。   看见谭玉书的脸,嘉明帝的心情顿时缓和了一些,殿上争论的这件事也让他心烦,便转移话题:“谭爱卿,你是怎么了?”   谭玉书连忙请罪:“陛下恕罪!臣为了辟邪,遂在厄法寺求了一串开光的手串。不想就在刚刚,这手串竟然自己断掉了!微臣惶恐,陛下恕罪!”   嘉明帝听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厄法寺开过光的佛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自己断裂,定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下真相大白了,宫中的奴婢断然不敢在宫宴上公然勾引世子,元吉这孩子也不至于如此狂悖,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反常呢?那必然是撞邪了!   想想前些日子陆美人也深受邪祟之苦,想必就是这个原因了!   一想到是邪祟的原因,嘉明帝心里顿时有些发突,立刻道:“我想众爱卿不至于欺瞒于朕,之所以各执己见,想必所见都是真的。”   “这其中一定是有邪祟为祸,乱人耳目,所以众人才双目迷瘴,谭爱卿由厄法寺高僧加持过的手串,也才会无故断裂!”   满殿顿时哗然。   刘随弼一听这就火了,分明是那福王世子荒淫无状,其他奸佞颠倒黑白,怎么还扯到邪祟上了?   这肯定是陛下的袒护之词,立刻据理力争:“陛下!这皇宫禁院,龙气之所,怎么可能有邪气作祟!”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谭玉书:“谭大人天天不修政务,修鬼神吗?”   谭玉书:……   他什么也不知道,目光无辜的看了一眼嘉明帝,然后伏地叩拜:“陛下恕罪!”   嘉明帝烦这个刘随弼已经很久了,见他一会怼他侄子,一会吓唬“胆小”的谭爱卿,气的不行,拍案而起:“够了!此事就此定论,宫中邪祟猖獗,明日宫中连做七天法事!此奴婢不详,贬斥出宫,于静月庵中出家。”   捡回一条命的宫女顿时瘫倒在地,叩谢皇恩。   经历这样一场闹剧,宫宴顿时也开不下去了,便让大家散了。   谭玉书留在最后,开始收拾地上的珠子,突然间,一只大脚踩到了他要捡的那颗珠子上。   抬头,福王世子元吉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等看清谭玉书的脸后,元吉微微一愣,随后大笑:“你很不错,以后有机会,本世子定当重重赏你~”   谭玉书微笑着起来施礼,元吉便扫了他一眼,大笑着扬长而去。   等元吉走后,谭玉书神色不变的蹲下身子捡珠子。   一颗……两颗……十二颗……还差一颗!   谭玉书脊背升起一层密麻麻的冷汗,这串珠子一共有十三颗,还有一颗找不见了!   这只手串是他之前和池砾逛街的时候,看着池砾身上的佛珠,便一时意动,随手买的一只桃木手串,现在去那个小贩那查,应该还能找到款式一模一样的珠子!   虽然不一定有人顺着这个线索验证他说的话的真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能把珠子留在大殿上!   谭玉书的目光飞速的搜寻着大殿,那一颗是掉到哪里了?还是被谁捡走了?   人都走光了,宫人来催他。   再待下去就太明显了,谭玉书只能含笑离去。   无人之时,闭上眼睛,暗责自己今天的鲁莽,不应该搅进来的……   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只能回去再想别的办法,以防万一。   谭玉书大步走出宫门的时候,元宁居然还在等他。   前廷出了这样的事,后宫的宴自然也停了,扈春娘早早出来,也在车里等他。   元宁邀他一起上车,谭玉书收敛所有表情,微笑着应诺。   沉默中,元宁突然戳了戳他,然后摊开手心。   谭玉书先是一愣,随即惊喜万分:居然是那最后一颗珠子!   立刻收回珠子,对着元宁拱手:“多谢世子!此物挡了一次灾祸,恐沾染不详,我回去便将它烧掉。”   “是应该烧掉~”元宁笑道。   不过在分别之际,突然凑到他耳边轻轻耳语:“别人都道你是为了元吉,我却不那么觉得。”   谭玉书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转身告辞。   下车后,捻着最后一颗珠子,心内暗自庆幸,幸好此珠落在了与他交好的恭王世子手中。   只不过在庆幸之余,又升起一丝疑惑。   既然恭王世子无意为难于他,为何要将这颗珠子藏起来,让他着急一场呢?   ……   回到家中,扈春娘自然问了前朝的事,谭玉书刚好需要和她串供,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扈春娘腾的起身来回踱步,最后也只能作罢,死命揪着他耳朵小声告诫道:“下次不要多管闲事!”   谭玉书也是后怕,直接把所有珠子扔到炭火里。   嘉明帝离得远看不清,其他人就算是看出不对,现在也“死无对证”!   扈春娘也跟在旁边,一起看着珠子全烧成炭才作罢,悄悄的嘀咕一句:“这可能也是一件好事,若福王世子日后……也念你一份人情。”   谭玉书回忆着福王世子邪肆的脸,又回忆着恭王世子似笑非笑的脸,面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伸出手,一个一个的将烧成炭的珠子碾成灰。   ……   池砾手中拈着一只桃花枝,绢花仿制的桃花,自然不会枯萎,现在还鲜艳如昨,可谭玉书却已经五天没来了。   干什么?他们雍朝过年,一连庆五天?   脑海里闪动着那天和谭玉书分别时的场景,池砾本来有点生气,但看着手中的桃花,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一丝弧度。   说起来,那天的谭玉书,真的很不对劲啊,又是给他送花,又是看着他发呆的。   尤其是在天女队伍旁边时,他差点以为谭玉书要亲他……   脸皮一热,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唇角。   等等……亲他?   一道惊雷瞬间在脑海里炸响!   有没有可能,谭玉书是真的想亲他呢?   池砾立刻跳起来,在禅房里来回打转。   仔细想想啊,谭玉书真的很不对劲呢!   先不提给他送花还想亲他这茬,在逛街最开始的时候,谭玉书就借故牵了他的手。   还说什么怕他走丢,正常人会担心他这么大一只男人走丢吗?   此时此刻的池砾,选择性的忽略了,他当初是怎么牵着谭玉书的手过马路的。   想通这一点,以前没注意的细节突然都浮现在脑海里。   谭玉书给他剥栗子、喂他吃火龙果、喂他吃小柿子、借着按摩的机会占他便宜、还在他面前女装诱惑他……   池砾倒吸一口凉气——   莫非谭玉书暗恋他?!!   嘶——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池砾找到镜子,抚摸着颈边的刺青。   好像除了这点瑕疵,这张脸真的很帅呢!谭玉书会喜欢,也不是不可能啊!   脸腾的一下热起来,池砾盘腿坐下攥紧了拳头。   这该怎么办,他们俩本来是两个“无情”的合作伙伴,现在居然有一个动了情!   池砾抿起唇,哼,要拒绝他吗?   但想着谭玉书被拒绝后可怜巴巴的样子,池砾又心软了。   要不……要不答应试试?   池砾的脸一下子烧的更烫了,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什么也没可是出来。   反正他现在单身,以后也不可能总是一个人,谭玉书要是想追他的话,那他也没必要一点机会都不给吧……   努力按下唇角的弧度,池砾突然又生起气来——   那谭玉书为什么五天都不来看他呢!这是追人的态度吗!   不过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害羞啊,古人都矜持嘛~   池砾瞬间又微笑着原谅了谭玉书。   可很快池砾又暴躁了——   那谭玉书一直这么矜持,要矜持到什么时候!等两个人入土那天,埋在一起吗?   就谭玉书那体格,他也不一定能活过他啊,那等他死后,岂不就任由他谭玉书摆布了?   想想在他的葬礼上,土还没盖,谭玉书就狞笑着把他的棺材埋到自家祖坟……   太过分了!   ……   天气难得好,谭九哥正在屋檐下喂猫,突然间冲出一个火红的身影把猫拎走了。   谭九哥:……   “住……住持?你拿着猫去哪啊!”   “送猫。”   谭九哥:……   这猫居然还是他们老爷的? 第46章 是不是太过分了   小老头正在吃饭, 一脸懵逼的被拎走:这个新主人又干嘛?   抱着猫站在谭玉书家门口,路边的冷风终于把池砾发热的头脑吹凉了。   他在干什么啊,就算谭玉书真的暗恋他, 他这么上赶着来, 是不是也太没道理了……   看着谭玉书家的大门, 明明以前来过无数次,现在突然不敢进了。   还好看门的小厮发现了他, 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妙法大师, 是来找我家老爷的吗?”   池砾抱紧猫, 抬着下巴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小厮顿时乐了:“那大师你来的可巧了,我们家老爷今天刚好不在。”   池砾:……   搞了半天,他白纠结一场, 那家伙根本不在家!   正兴致缺缺的要走,小厮又开心道:“但他今天就回来了。”   池砾:……   你说话就说话呗,大喘气干什么!   抱着猫往里走:“那我进去等他。”   “好嘞, 我给您上茶!”   “你们老爷这几天去干什么了?”   “去接表姑娘了。”   停下脚步:“表姑娘?”   小厮没发现池砾一瞬间的微妙表情,还是开心道:“对,舅老爷在隔壁县做生意, 老爷跟着老夫人去舅老爷家拜年, 顺便接舅老爷家的表小姐来这住几天。”   池砾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为什么要接表姑娘来?”   听到这话,小厮顿时露出了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还能为什么啊, 我家老爷今年可都二十三了,还没娶妻!我们家表姑娘呢, 也正值妙龄~妙法大师, 你说这还能因为什么啊?”   池砾:……   二十三怎么了!二十三大学才刚毕业, 没娶妻有什么奇怪的吗?   可转念一想, 这是古代, 雍朝的法定结婚年龄,男人16,女人13。23岁还没娶妻的谭玉书,在雍朝来说,确实是个大龄剩男了。   但谭玉书勾搭完他,居然还要娶妻吗?   池砾气鼓鼓的站在那,连小厮都看出不对了。   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岔了,小心翼翼的问:“大师怎么了?”   池砾眯起眼,冷哼一声:“没什么,等你们老爷回来的时候,让他来见我。”   看门小厮:……   这副样子,怎么有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呢?   ……   谭玉书从马背上跳下来,小厮见他下马,立刻帮他牵绳。   将手衣褪下,搭在小厮手上,呵呵手:“我不在这几天,厄法寺高僧来过吗?”   “老爷,巧了,妙法大师现在正在屋里小坐。”   听到这,谭玉书忍不住会心一笑,正要快步进屋,小厮突然想到了什么,把他拉住:“但是老爷,妙法大师来的时候听你不在,好像有点不太高兴。”   谭玉书停下脚步,有些疑惑道:“为什么,你没告诉他我去哪了吗?”   “说了,我说老爷您去舅老爷家了,听到这,妙法大师好像就不太高兴了。”   “为什么?”   谭玉书一头雾水,他去他舅舅家,池兄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   小厮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他照实说的话,他觉得妙法大师当时的状态,就和正牌夫人发现丈夫在外面养外室一样。   但总不能这么回他家老爷吧,只能无奈道:“小的哪敢问啊,老爷你还是自己去问问吧。”   谭玉书:……   好吧……池兄确实总有千万个生气的理由……   欢快的步伐一下沉重起来,谭玉书蹑手蹑脚的走进屋里,探出半个头,微笑道:“池兄~”   池砾神情淡漠的抚摸着掌心柔软的毛皮,和一只极为丑陋的猫脸,一起无悲无喜的看着他。   那一副“阎罗王”般的“慈悲”表情,弄得谭玉书差点当堂跪下。   他……犯什么事了吗?   小心翼翼的进门,极力保持神色如常的微笑道:“池兄,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池砾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怎么就你一个。”   谭玉书懵:“什么就我一个?还有谁?”   哼,还装!要不是他发现了,这家伙不会瞒他一辈子吧?   谭玉书不在的这段时间,池砾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谭玉书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   就是那种娶着老婆,纳着小妾,生了一堆孩子,还不耽误他和某人谈真爱的那种古代人。   更不用说他还是个男人,就算谭玉书真的喜欢他,也不会和他明面上谈感情,最多玩玩罢了。   回想一下谭玉书对他的态度,可不就是经验丰富的海王,撩无知小女孩那套吗?   等把他弄到手,玩腻了,就微笑着说:“没办法,我娘必须让我找个人传宗接代,虽然我娶了老婆,但我爱的还是你啊!”   如果他敢不同意,就故作遗憾:“那没办法,既然你没法理解我,我们就分手吧。”   愉愉快快、方方便便的把他踹开,自己妻妾成群,子子孙孙无穷尽去了。   一想到这,池砾险些气成了河豚,谭玉书居然敢这么玩弄他!   越想越生气,谭玉书还一直不回来,池砾周身的低气压越积越多。   看着谭玉书进来,一身猎装,英姿飒爽,与往不同。   哦,打扮的这么好看去撩妹啊,可真有他谭玉书的。   眯起眼,似笑非笑道:“你的表妹呢?不是去接你表妹了吗?”   啊?   谭玉书疑惑的看着他:“我虽然是去接舅母和表妹了,但她们当然不能住到我家。我表妹如今待字闺中,来京就是为了议亲方便,而我尚未娶亲,住在一起,瓜田李下的,多引人误会。所以我娘将舅母和表妹,安排到京中另一处院子里暂且住着。”   池砾停顿了一下,不是给谭玉书议亲的啊,那刚才的气岂不是白生了?   然而虽然表妹这茬揭过去了,池砾心中还是很不快。   谭玉书这样的人,就算没有表妹,也会有其她人,在现代都有很多人无法摒弃“传宗接代”的观念,谭玉书这个古人又能怎样呢?   池砾知道,如果让一个古人顺应现代的道德观,那太无理取闹了。可是如果让他做谭玉书妻子之外的情人,那又如鲠在喉。   越想越生气,恶狠狠的看了谭玉书一眼:呸!渣男!   谭玉书:?   他到底做错什么了啊?   弱弱的问:“池兄……此次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池砾看了这个“渣男”一眼,理直气又壮的抬起下巴:“送猫啊。”   谭玉书:……   这只猫居然还是他的吗?   不过池兄说是,那就是吧……   哎,为什么池兄就不能直接说一句,就是想来看他呢?   非常莫名奇妙的不欢而散,谭玉书完全摸不着头脑。   “玉郎……玉郎……”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突然间,一声大喝伴着掌风劈下来:“跟你说话呢!”   “嗯?”   被一巴掌拍清醒的谭玉书,坐直身体看着他娘:“娘,你说什么?”   扈春娘:……   “合着你刚才一句没听?”   “娘!孩儿知错了!”   好不容易把他娘哄好,终于弄明白了他娘刚才说的什么。   谭玉书直接弹起来:“娘,你是说让我娶表妹?”   “怎么?不行吗?”   扈春娘甩着手帕,冷哼道:“我知道,你们谭家高门大户,看不起我娘家那边的亲戚,但你是我儿子,没人比我了解你。让你娶个门当户对,只会吟风弄月的娇小姐,那你们俩肯定能把这日子过成‘神仙’,脚不沾地。你天天在官场上打转,这家中事,你不管,你媳妇也不管,总不能让你老娘我一直管吧!”   说罢展颜:“但这四丫头,我今天见了,真是又聪明又伶俐,落落大方,里里外外都拿的起来。你们小时候也见过,当初玩的还挺好,可谓是青梅竹马。现在你未娶,她未嫁,两个人凑到一块,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谭玉书:……   “娘,她可是我亲舅的女儿,近亲结婚容易生出傻孩子!”   扈春娘叉腰,怀疑道:“你听谁说的?”   “池兄跟我说的,千真万确!”   今天上午池砾恶狠狠的提醒他的,没想到今天晚上就派上用场了。   扈春娘听完谭玉书的讲解,顿时一阵后怕:“居然还有这种事?幸好还没跟你舅母说!”   扈春娘本来很属意这门亲事的,现在只能作罢。   丢掉一个合心意儿媳的扈春娘顿时有点失望,不过很快振作起来:“没关系,那咱们就在外面找。”   还找?   谭玉书不知说什么好:“娘,不是给表妹说亲吗?怎么突然都说到我头上来了?”   扈春娘瞥了他一眼:“废话,你都多大了,还没成亲,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谭玉书:……   他真的有那么大了吗?   扈春娘看着他笑道:“说说看,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你要实在喜欢,娘也可以学学池小郎君那的风俗,让你‘自由恋爱’一回。”   谭玉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娘提到了池砾的缘故,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谭玉书脑海里蓦然闪过了池砾那张可怕的脸。   赶紧甩甩头,斩钉截铁道:“娘,没有。”   “嘁,真没意思,和你爹一样无趣。”扈春娘嫌弃的甩了甩手帕。   谭玉书:?   难道他娘希望他有?   也不是希望有,但他儿子是不是有什么病啊,从小到大,居然一个姑娘都没找过,这也太无趣了。   哎,无趣也好,省心。   扈春娘笑道:“既然没有,那等今年开春踏青,少男少女聚在一起的时候,玉郎,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谭玉书:……   “娘,不用那么着急吧……”   “那哪能不急,你婶娘几年前就抱孙子了,我现在还连根毛都没见着呢。”   “未立业,何以成家,我现在还想专心仕途……”   “成亲耽误你升官了?宰相还有夫人呢。”   “可现在根基未稳……”   “那联姻不是更好?”   “我现在职位低微,别人未必看的上。”   “开玩笑,你这个年纪做到这个程度还低微?就算是低微,单凭你这长相,还愁没人想嫁?”   谭玉书:……   想个晚点成亲的理由真的有那么难吗?   这番托词完全没用,却是让扈春娘警觉起来,无比怀疑的看着他:“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那个人还不方便带给我看……”   “娘,真没有!”谭玉书一口回绝。   这更不对了!   扈春娘一拍桌子:“放屁,要是真没有的话,哪个正常的男人不想娶媳妇,你给我老实交待!”   谭玉书:……   那一瞬间,他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十分悲伤道:“娘,那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其实我不太行……”   扈春娘:……   哈?   “什……什么意思?”   谭玉书捂着脸:“之前打仗的时候,可能受了一点伤,然后于子嗣上,有点力不从心……”   不待他说完,扈春娘一拍桌子,猛的起身,指着他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谭玉书低下头不敢看她,小声道:“所以娘,不是我不想成亲,实在是成亲就是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啊!就算不结成亲,也不能结成仇啊。”   扈春娘快气死了,对着他的后背一阵乱捶:“我当初就不让你去,你偏去,现在怎么办!”   谭玉书低下头任扈春娘发泄,不敢说话。   等扈春娘冷静下来后,立刻道:“明天,我给你找个好大夫……”   谭玉书赶紧道:“不行啊娘!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传出去,孩儿还如何做人啊!”   “那也不能就这样啊!”   谭玉书赶忙劝道:“娘,我可以去池兄那治,那的医生对这种病更拿手,也不会被发现!”   扈春娘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当真?”   “娘,你放心!我之前就去看过,医生说问题不大,慢慢调理会好的!”   扈春娘终于松了一口气,真是谢天谢地,还有一个这样的际遇!   谭玉书也松了一口气,可算圆过去了。   临睡前抱着被子陷入自我怀疑,他这是怎么了,就算暂时不想成亲的话,也不能对他娘说出这样的谎话啊!   蒙住被子,纷乱的思绪,煎熬的几乎睡不着。   第二天,神色萎靡的谭玉书走出房门,就见他娘正在门口等着他。   神神秘秘的端出一大碗黢黑的汤汁:“来,试试这个土方!”   谭玉书:……   报应来的真的好快。   不知为什么,谭玉书突然赖在厄法寺不走了。   池砾看着他却没了以往的高兴:哼!渣男!   谭玉书:……   他到底惹谁啦?   不过这都不重要,捂住嘴,Yue……好想吐!他娘都给他整的什么玩应啊!   池砾看着神色恹恹的谭玉书,还是没忍住问:“你咋了?”   “没事,挺好的……”   强打起精神:“池兄,电视广告说,你们那的医生可以治疗男人不孕不育,是真的吗?”   “咋啦,你不行了?”   谭玉书:……   啊对对对!他不行了! 第47章 身为穿越者   转头看向池砾, 不知为什么,心中升起一股非常要命的邪火,谭玉书怒气萦胸, 深吸一口气——   “不是的池兄, 陛下久久无子, 诸多太医都束手无策,我想既然我们这里的郎中没办法, 池兄那里的西医是不是有对策呢?”   说这话的谭玉书面带微笑, 语气温温柔柔,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精神恹恹的,听起来更柔和了。   没办法……习惯了……   “哼。”   池砾拍了拍他的脑袋, 把他转过去,伸出梳子打理他长长的头发。   “你对你家陛下可真是忠心啊,又是管拉屎又是管生孩子的。”   听到这话, 谭玉书陷入沉默,他真的有这么无聊吗?但这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事啊!   将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拨到脑后,认真道:“池兄, 皇嗣关系江山社稷, 自然不能轻忽。若陛下喜得龙子,便是我大雍之幸, 万民之幸。”   谭玉书的头发不知怎么长的,那么老长, 像一匹缎子似的, 捧起来厚厚的。从头梳到尾, 要梳好长好长, 真是麻烦。   池砾慢慢梳着, 挑起一抹桂花油,抹在头发上,顺便翻了个白眼:“就算能治,你们皇帝年纪都这么大了,你确定他还能生?而且导致不孕不育的原因很多,得到医院用专业仪器检查,你怎么弄到你们皇帝那种东西。”   “哪种东西?”   池砾停下动作,掐了他腰一把,声线没有丝毫起伏道:“你猜?”   谭玉书:……   耳根子慢慢红了,垂下眼眸很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小声道:“那我去想想办法……”   池砾好不容易把他头发梳上,看着板正的发冠,非常满意,古代发髻,也没什么难梳的。要不是他没头发,就不用在谭玉书身上练手了。   原本还挺高兴的,乍一听到谭玉书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想什么办法?你这个人能别总这么有干劲吗?   在池砾一脸看变态的眼神中,谭玉书默默穿好衣服。   别看了,他真不是变态……   两个人一起走出禅房。   今天厄法寺有一件非常重大的事,那就是陆美人的两个儿子,来厄法寺带发修行。   嘉明帝感念这两个孩子的仁孝,所以给他们取了两个法号,大的叫惠仁,小的叫惠孝。   作为住持,池砾去“检阅”了一下,看到惠仁后,陷入久久的沉默,许久才找到语言:“你今年十三?”   身高马大,嘴边生了一层硬硬的胡茬,肌肉虬结的惠仁,腼腆的低下头去行礼,用十三岁少年特有的童声道:“回住持,正是。”   池砾嘴角抽了抽,又看向另一个。   他七岁的弟弟,只有哥哥膝盖那么高,怯生生的抱着哥哥大腿,站在旁边,不像兄弟,倒像父子。   池砾:……   好吧,十三。   旁边17岁时,只有一米六的谭玉书也陷入震惊。   不过这都不重要,这两位可是皇帝亲封的爵爷,谭玉书上前一步,微笑施礼。   惠仁看了一下谭玉书的脸,就不敢看第二眼了,腼腆的还礼。倒是小豆丁惠孝扒着哥哥的腿,在背后探出头来看他。   见此情形,谭玉书笑道:“今日见二位小师傅也是有缘,我看惠仁小师傅骨骼精奇,要不要跟我学些武艺防身?而惠孝小师傅聪明伶俐,要不要跟我读书,将来做个大官呢?”   两个孩子怯生生的看着谭玉书,他们骤然富贵后,身边围绕的人都恨不得从他们身上扒一层皮来,一张张犹如伥鬼的脸,就算是笑着,也令人害怕。   而这个“书生老爷”就不一样了,说话细声细气,笑的温温柔柔,还要教他们本事,看起来就像个好人。   两个小孩眨巴了一下眼睛,立刻跪下磕头叫师傅。   谭玉书忙将他们扶起来,拍拍身上的土。   解下身上的一柄短刀送给惠仁,又将一块玉佩送给惠孝,温柔的摸了摸他俩的脑袋,算是收下了这两个徒弟。   池砾:……   那个小的也就罢了,大的长的和个熊似的,直起身子几乎到了谭玉书肩膀。   生的又壮脸又老,抱着膀子,一脸孺慕叫谭玉书“师父”的样子,看的池砾恨不得把眼珠子抠下来。   不过,看这体格,他训练厄法寺武装力量的计划,是不是很快就能提上日程了?   惠仁:……   住持的脾气是不是不太好啊,为什么一直沉着脸看着他呢?   还好,师傅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那当然了,谭玉书眼冒金光的拍拍他硬实的肌肉,这大体格子,长大了肯定有万夫不当之勇,他决定了,以后就教他练锤!至于小的,顺便就收下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和陆美人的联盟,越来越牢固了。   ……   上元佳节,街市上又热闹起来,一大清早,苗娘子便手持一只朱笔,对着木牌上的蔷薇细细描红。   如今苗娘子面铺的名声越来越大,不仅平时卖的快,还有酒楼来找她谈合作,生意越来越好。   大家对苗娘子很熟悉,路过买包子时便打声招呼:“苗娘子,这是干吗呢?”   苗娘子将木牌挂好,笑道:“日前厄法寺的账,我已经还上了,这店现在已经归我,厄法寺大师以后就不用来查账了。但我受厄法寺大恩,实在舍不得撤掉这块牌子,就请求大师让我留下做个纪念。厄法寺大师就让我把字牌翻过去,蔷薇涂朱,便知销账了。于是我这一大早,就把这花牌涂朱,露出来~”   众人惊了:“五十两银子,苗娘子这么快就还清了?”   “对呀,这几天过节生意好,钱够了后,我立刻就把账还上了!”   众人都惊了,不到一个月就还上,那也就是说借五十两,只还了五百文利钱!   看着苗娘子家生意火爆的小铺子,很多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而这时看街上,就发现好多货郎挑着的担子上,也摇晃着厄法寺的牌子,有的甚至已经涂朱了。   立刻有人上前问:“你借的钱也还清了吗?”   那个卖炊饼的货郎挠挠头:“嗯,还上了。我没敢多借,只借了十两,买了挑子、碳炉和粮油,沿街串巷卖着,不知不觉就把本钱赚回来了。大师还没来得及抽账,我就把钱还回去了,真的只有100文!各位老爷要不要尝尝我的饼,我给各位老爷便宜一文,要是觉得好吃的话,我就咬咬牙,找厄法寺高僧多借点,也像苗娘子一样沿街开个店!”   这炊饼原本卖五文钱一个,热腾腾的,闻起来味道还不错,便真有几个掏钱买的。   小贩顿时乐开了花,今天上元节,生意肯定会更好!   挑着担子走着,也看见了许多蔷薇牌,大家看着各自的蔷薇牌,相视一笑。   “你也是借了厄法寺的钱做买卖啊?”   “哈哈哈,是啊,但我还没还上呢,老哥,你真厉害,这么快就还上了。”   “别急别急,我们都是妙法大师看上的人,是能赚大钱的,很快就能还上!来,请你吃个饼。”   “那我给你个糖人,你家在哪,以后赚了钱,咱们一起去厄法寺烧香啊!”   “好说,好说~”   一同挂着蔷薇牌的人,不知为什么,莫名产生了一种集体荣誉感,所以就算还完账,那些人也只把牌子涂朱,继续挂着,好像这样,就能沾点厄法寺的佛气,和以前不一样了。   卖饼的和卖糖人的一起走着,突然看见街角开了一家新书斋,而且这家书斋也挂着蔷薇牌。   只不过这家的牌子与众不同,字面和花面都漆了金粉,看起来格外“高贵”,与他们的木蔷薇不同。   两个小贩顿时有点不舒服,一样是厄法寺的人,这家书斋为什么那么突出呢,便上前问了问挂牌子的小二:“这位小哥,为什么你家的蔷薇牌是金的呢?”   小二一回头,看着他们担子上的木牌笑道:“因为这家书斋,是厄法寺自己的铺子啊。”   小贩立刻恍然大悟,难怪纹样如此与众不同,原来是本家啊!顿时合掌对着“金蔷薇”拜了拜。   不过厄法寺高僧就是不一样啊,开的都是书铺,这可不是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能买的起的东西。   可他们不知道,厄法寺书斋卖的东西,他们还真买得起,因为他们卖的是报纸。   讲道理,一个“穿越人士”,来到古代都没搞出报纸的话,那多给穿越人士丢脸。   厄法寺的书斋,在京城每隔一段距离,就设一个,一个是卖书,另一个要卖的就是报纸。   作为厄法寺发行的报纸,自然要留一大块版面给厄法寺,每一期都会从来厄法寺题诗的人里面,挑出最佳者,给他们稿费并登报。   一来促进来厄法寺题诗的人的积极性,方便他做素材库;二来提高厄法寺在文人中的地位。   雍朝文人地位极高,说话声音大,得文人群体者得天下。   他又给提供稿费,又给提供宣传的,文人肯定趋之若鹜。   这首期刊登的,自然是庄子叔的《题厄法寺冬韭》,讲道理,要不是因为字数太多了,他本打算选三个人刊登来着。   剩下的,那自然是娱乐版面了,神秘的“东窗客”重出江湖,又编了一款“渡厄高僧”的故事。   不过写这次故事的时候,谭玉书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个注音版《格林童话》,里面的故事还蛮有意思的,于是就本土化了一下“灰姑娘”、“恶毒继母”以及“高僧教母”。   不过在写的时候,谭玉书突然觉得,他们这儿的姑娘,一生都在被教导如何相夫教子,如何找个好夫婿,如果在童话故事里依然给她们灌输靠高嫁改变人生的观念,那有点太可悲了。   于是大笔一挥,改成靠渡厄高僧的指点,这个姑娘夺回家业,赚了大钱。   但在他们这个年代,女子有钱也守不住,所以又给女主设置了一个弟弟,让弟弟在她的教养下中了举人,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这种矛盾冲突这么激烈的经典爽文,必然十分符合古代人的胃口,销量就靠它了。   现在谭玉书打个样,等以后给稿费的话,自然会有别人来写故事,雍朝什么都不多,就读书人多。   弄好了娱乐版面,当然还有广告位招租,这一期先是苗娘子面铺,和桃花阁脂粉。   等古人们get到广告的宣传威力,他就要大笔收钱了,不管什么时候,广告都是最赚钱的。   像什么寻物启事之类的功能,以后都慢慢弄起来。   至于定价,池砾给定了七文钱,一份面的价钱。   雍京作为首都,住在这儿的人大多很富有,一份报纸的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想必很愿意买来消遣,薄利多销。   都弄好后,将几吊铜钱砸到谭玉书面前:“稿费。”   哇!从池兄说做他钱袋子起,这还是谭玉书第一次见到回头钱!   顿时很高兴:“走,池兄,我领你去福鲜楼吃灌汤包!”   “好。”池砾理直气壮的答应了。   男人变坏的理由,多半是有钱,所以他要把谭玉书的钱都花光!   ……   福仙楼的灌汤包堪称一绝,尤其是蟹黄包,极为鲜美,远近闻名。   池砾最近经过调理,胃口比以前好多了。   夹起一只汤包,晶莹剔透的面皮可以看见里面的汤汁,但又韧性十足,丝毫不会被夹破。轻轻啜一口,热腾腾的汤汁下肚,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鲜而不腻,唇齿间缠绵的都是蟹香,又润又滑,好吃的能把舌头吞掉。   这汤包好吃,自然也就贵,一屉就要一贯钱。两个人满头大汗的干了好几屉,不仅稿费没了,还又搭了一些。   吃完灌汤包,谭玉书又叫了一碗味道清淡的鲜汤收尾,坐在包间里发汗。   闲着无聊,问出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池兄,报纸固然是个绝妙的主意,可印刷的成本很高,池兄确定能收回成本吗?”   池砾端起汤,这汤应该是某种鱼类并菌菇调制而成,味道鲜美却又不会喧宾夺主,破坏刚刚灌汤包的味觉,池砾尝着不错,便多饮了些,慢腾腾道:“印刷成本高,那就降低印刷成本。”   他之所以放手搞报纸,就是因为他下个要引进的东西,是“古登堡印刷机”。   印刷术的历史很久远,先是雕版印刷术,然后发展到活字印刷术。   但因为印刷时用的墨是水墨,木制或者陶瓷制的活字长期沾水的话,很容易报废变形,大大增加了成本。   而古登堡印刷机做了两个改进,他将字块做成了“铅活字”,又发明了一种用于印刷的油墨。铅质软,不会损坏纸张,又不容易变形,可重复使用。也不会像其它材质活字那样,因为水墨的浸泡字迹模糊变形,大大的节省了印刷成本。   不仅如此,古登堡印刷机还简化了流程,让印刷工可以流水线作业,快速印刷。当时欧洲的自然科学那么繁荣,和印刷术改进带来的书籍普及,分不开关系。   雍朝的造纸技术已经很发达了,尤其是又便宜、又精美、取材又方面的竹纸大量生产,配上一个改良的印刷机,出版业毫无疑问会繁荣昌盛起来,池砾当然要赚这一笔钱。   所以书店、印刷厂、造纸厂什么的,配套开起来。   因为那些“功德韭”,厄法寺现在巨有钱,完全有能力配套建出来,这就是池砾想做的投资。   只不过古登堡印刷机的结构不难,难的是字模的制作,雍朝的字还和现代的字还不一样,得重新制模。   这种工程庞大又无意义,池砾不耐烦让这里的工匠再花时间自己摸索,准备回现代开发一个识字AI,让谭玉书有时间就喂喂AI,用现代工艺打字模,拿回来让这里的工匠们直接抄标准答案。   剩下的印刷机什么的,很傻瓜,给点提示,这里的工匠自然就会做。   等配套产业做起来,会有多赚钱,可想而知。   不过长此以往下去,真的不好不交税,让谭玉书和嘉明帝打个商量,还是收税吧,不然他这个资本家做着都不安心。   简略的跟谭玉书提了一下这种印刷机,谭玉书立刻兴致勃勃的想要见识。   也不用着急,今天就可以回现代了。   再次来到现代后,最高兴的莫过于扈春娘。   在这里她穿衣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比古代潇洒一万倍!   而且还有那么多没尝试过的新鲜事物,没吃过的好吃的,以及还未追完的电视剧,现代万岁!   不过还有一点特别重要,那就是——   “走,儿子,咱们去医院看病!”   谭玉书:……   娘,你还记得这件事呢?   他娘和他一起去,就瞒不住了,所以谭玉书立刻把池砾拉过来,一本正经道:“娘,你去我不好意思啊,让池兄跟我一起去吧。”   扈春娘想想也是,就同意了,池小郎君还是很可靠的。   所以池砾和谭玉书就一起来到医院,池砾一脸裂开的问:“你真不行了?”   震惊了一会,渐渐的又有点高兴。反正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行的就行了,谭玉书不行了后,还安全了好多,真棒啊!   谭玉书:……   虽然是假的,但池兄你高兴的太真了吧!   努力找回自己的思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不是的池兄,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给陛下看病……”   池砾脸上原本控制不住的弧度瞬间消失,淡淡的道:“哦。”   谭玉书:……   池兄你失望的太明显了吧!难道该我说对不起,真遗憾吗?   池砾兴致缺缺道:“那你怎么给他查?”   谭玉书微笑道:“我弄来了陛下的那种东西。”   池砾:……?   就在他三观尽裂的时候,谭玉书从包里取出了一沓纸,开心道:   “我弄到了陛下的脉案!” 第48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池砾:……   这么说, 原来不纯洁的是他吗?   皱着眉看着这几张脉案:“这能行吗?”   谭玉书也不确定,只能道:“试试看吧。”   要搞到嘉明帝的那种东西,那可是太难了。   但谭玉书想, 既然都是给人治病, 中医或是西医, 肯定有某些相通的地方吧。   贾郎中曾经当过御医,谭玉书便使出浑身解数向他求了嘉明帝的脉案。贾郎中最后终于答应把这方面的脉案给他, 并给他做了分析, 说明他觉得病症出在哪。   两个人将脉案交给男科医生后, 医生都无语了,告诉他们不能仅凭中医诊脉,要把人弄到医院来做个详细检查。   谭玉书可怜巴巴地看着医生:“我们什么方法都试过了, 但他就是不来,医生,你就帮我们看看, 好吗?”   医生:……   算了,男人那种可怜的自尊心,他也懂, 便找了同科一个中西兼修的老教授分析一下。   在来之前, 害怕两界有壁,所以谭玉书做好了充分准备。老教授边看脉案边问了几个问题, 谭玉书都从贾郎中那得到过答案,侃侃而谈, 对答如流。   老教授甚至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学中医?”   谭玉书摇头:“没有, 都是那个诊脉的老郎中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老教授放下脉案和贾郎中当时开的药方, 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给病人看诊的这个老中医水平真是高, 药方也开的很有意思!不知这些东西我能留下学习一下吗?我出钱的!”   曾经做过御医院首席的贾郎中, 行医水平自然很高,但能一眼看出贾郎中医术水平,这个老教授也不可小觑。   谭玉书立刻道:“老先生客气了,正所谓‘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老先生慧眼识珠,何用金银之物,拿去便是。只不过我们那的老郎中只精中医,不通西医,我们可以把老先生您的见解抄一份给他吗?”   那个老教授顿时大笑:“我看出来了,你们那个郎中确实一点西医原理都不通。从诊脉的脉案来看,这个病其实一点不难,病人的各项器官都正常,应该是内生殖系统感染,中医不好治疗,但用抗生素见效很快。”   “抗生素?”   看着谭玉书疑惑不解的脸,老教授异常惊讶:“你不知道吗?这可是纳入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啊,现在的年轻人应该都知道吧。”   谭玉书:……   真遗憾,他不是现在的年轻人……   只能微笑着解释道:“我出生在偏远山区,没读过什么书。”   老教授看着谭玉书一脸书卷气的样子,顿时陷入震惊,这居然是个文盲?   无比怜爱的给他开了几副对症的抗生素药,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这么一看,你们那的环境是不是很闭塞?我跟你说,让那个病人还是来医院看看,单靠中医手段诊脉还是不行,得来正规医院用仪器做个全套检查。你告诉那个老大夫,现在时代变了,西医可取的地方非常多,不要故步自封,要勇于接受新知识啊。”   说着还把一本厚厚的医学书送给了谭玉书。   谭玉书接过书,目露惊喜,马上和这位老医生要了联系方式。   老医生姓钱,是一位有名的医学教授,痛痛快快的留了联系方式,方便以后和那个“固步自封”的老郎中沟通。   ……   市医院比池砾老家的镇医院大上很多,谭玉书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就乖乖地跟在池砾身后取药。   等药拿到手,谭玉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居然真的成了!   当今朝中局势,陛下最属意的继承人,应该是福王或者福王世子。   福王和嘉明帝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嘉明帝对这个弟弟十分溺爱,自己有什么,弟弟就有什么。甚至曾经对福王随口说过:“朕若一直无子,便由汝继之。”   因此福王一脉的位子稳如泰山。   但平心而论,嘉明帝已经不算是特别贤明的圣主了,福王父子则变本加厉。   不仅如此,福王世子还荒淫无度,心狠手辣,若是让这样的君主继位,恐非大雍之幸。   但让嘉明帝放弃这个人选谈何容易,嘉明帝做事全凭喜好,对他来说,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最亲的人,于情于理都会选择血缘最近的福王一脉。   但弟弟再亲,又怎么比的过儿子亲。若是嘉明帝有了自己的儿子,他肯定传位自己的血脉。   福王世子的品性已经彻底定型,但这个未出生的小孩还有无限可能。   说起品性来,恭王世子的话,倒是品貌端方,才学出众,有仁君之风。   可谭玉书和他相处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放下心中疑惑,谭玉书最终觉得,还是嘉明帝有个自己的孩子比较好。   要说为什么……   谭玉书微笑,当然是因为他现在还很年轻啊。   嘉明帝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会为了自己的儿子挑选辅佐之臣。朝堂上现在呼风唤雨的人固然厉害,但他们都老了,所以嘉明帝会给自己的儿子留个新班底。   如果他献的药真让陛下治好了不孕不育症,那陛下必然视他为亲信,挑选新帝的股肱之臣时,肯定少不了他一份。   如果那个孩子是陆美人生的话,那就更妙了。他现在已经是陆美人两个孩子的老师,成为第三个孩子的老师,岂不顺理成章?   看着谭玉书眼波闪动,有所筹谋的样子,池砾立刻明白了他打的什么算盘。   郑重其事的提醒他:“西药只是药,不是仙丹,不孕不育在现代也是大难题,光靠药物治疗,对症也不一定百分之百治好。而且你们皇帝已经是一个糟老头子了,他现在能不能行还两说呢,你冒然给他希望,若是不成,他恐怕会迁怒于你,也授人以柄。”   谭玉书笑道:“谢池兄提醒,我自有分寸。回去献药时便只称这些是渡厄高僧平时自食的‘仙药’,有大益处。陛下听了,自然而然就会以为是延年益寿的仙药,也会跟着服用。若是见效了,便给陛下断了药,说他已经用不上了,陛下立刻就知是此药的功效。若是一直没效果,那就当延年益寿的药,一直吃着,反正也没有毒害。在人死前,谁知道‘长生药’是假的呢?”   池砾:……   这可真是把帝王心理拿捏的透透的,嘉明帝现在极为相信“渡厄高僧”,所以这两种说辞,他都会很轻易的相信。等发现没用的时候,人都嘎了。   当然,最好还是有效,了却谭玉书一桩心愿。不然天知道谭玉书这么有干劲的人,最后会干出什么事来。   在古代的时候谭玉书很有干劲,在现代就轮到池砾有干劲了。   把饼铛子道长的“仙音”拿去处理了一下,当游戏音乐。   不仅是拜访时的笛音,还有诸如萧、埙、古琴等等乐器。或颂风,或吟月,或悲伤,或喜悦,什么类型的音乐都有。   现在你要问池砾,他也承认饼铛子道长的大师地位。   毕竟这人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居然还会唱快板!   当和谭玉书一起听他唱快板的时候,池砾整个人都麻了。   嗯,真厉害,不愧是大师,多才多艺,给他省了好大一笔经费。   不仅如此,池砾还从古代带回了一批新的古诗词、书画、以及人设给策划部。   以往这些雍朝文化都要谭玉书手动翻译,而这次不同,池砾给谭玉书带来了一只“AI小精灵”。   谭玉书听到这个概念很是疑惑,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见这乖乖崽的表情,池砾又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脸。   但是不行,谭玉书还在暗恋他,不能让他轻易得逞,哼!   将手机交给谭玉书,池砾抬起下巴示意:“看见那只小狐狸了吗?点它。”   “狐狸?”谭玉书看向屏幕,果然看见一只抱着尾巴,呼呼大睡的小白狐狸。   和手机上其它的静态图标不同,这只会动的小狐狸看起来特别生动可爱,谭玉书便好奇的戳了戳。   小狐狸动了动脑袋,迷茫的看着他,然后立即跳起来,几下就消失在屏幕外。   谭玉书一惊:“哎?它跑了!”   池砾哼了一声:“谁让你用那么大劲的。”   谭玉书:……   “对不起……”   池砾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就不跟他解释。   不过也不用解释,很快屏幕上就打开了一个新界面,小狐狸又跳回来了!   落地一打滚,变成了一个生着狐耳狐尾的古装Q版小人,眨巴着一只超大的眼睛,歪头看着谭玉书,身后蓬松的大尾巴来回扫着。   谭玉书瞪大了眼睛:“变成人了,这是一只小妖怪是吗?小狐狸精?”   “都给你说了是AI精灵。”   “哦。”   好奇怪的名字啊……   谭玉书看着这神奇的造物,动也不敢动,池砾便熟练的给他演示AI的各项功能。   这款AI主要是一款“识字软件”,谭玉书可以用手写键盘将雍朝的文字写上去,然后注上拼音,这个字的字形就会按声母顺序排列,记在文字库里。   等文字库越来越丰富,就可以切换成“雍字输入法键盘”,用现在的拼音输入法打雍朝的文字,或是两界的文字直接翻译,那速度可快了。   单靠一个个手输填补文字库的话,那也太慢了,所以池砾这次从雍朝带来了好几箱科考必备“教科书”。   这些书作为科举必考科目,不仅在雍朝含金量比较高,还是现成的。谭玉书家这么有钱,还是书香世家,为了他考科举,书籍肯定都是成套备全的,所以直接从谭玉书家运就行了。   这个AI的扫描技术,不仅可以适用于各种手机电脑摄像头,还可以蓝牙连接外接设备,给谭玉书配个手持识别器,扫描书上的字,就可以快速拾取字形,然后注音就可以了。   这几天谭玉书的拼音已经学的很熟练了,单注音的话肯定比手写快的多。   不过还是不够快,那就来到语音识别这块了。打开语音识别,对着上面的文字口述一下,AI就会自动注音。   谭玉书的普通话还挺标准的,AI识别成功的概率会很高,就算有些出入,校对也比标注容易。   不仅如此,这款AI是连接大数据库的,它“吃掉”的数据越多,就会变得越智能。   雍朝的文化和这个世界十分相似,很多东西都是共通的,比如文字的释义。   也就是说当AI数据库里的雍朝知识逐渐丰富后,它可以用现代知识辅助理解雍朝的文化,然后提供翻译服务。   最开始可能不太精准,但随着校对,它的准确率会越来越高,水平越来越接近于一个雍朝饱读诗书的文人。   当它把雍朝所有典籍都“吃掉”,那雍朝最博学的大学士都不会有它博学。毕竟人不是机器,用脑是有极限的,而永不知疲惫的“智脑”相比人类,近乎拥有无限的存储空间。   刚巧谭玉书新得了一个“史馆修撰”的职位,也就是说他在雍朝高级图书馆有个借书卡,有资格借更多的图书,喂起AI来就更方便了。   而且有这么个作弊器在,谭玉书别说担心馆职考不过,只要他想,就能卷死那些兢兢业业修史的史馆工作人员。   听完池砾的介绍,谭玉书震惊地看着这只“小狐狸”,它也太厉害了吧!   与此同时谭玉书还想到了一件事:“那我岂不是可以用这个,编出一本字典来?”   池砾抱臂:“只要将你们那的文字全部录入文字库,按字典排版只是一个程序的事。但新华字典差不多记录了一万多个字,你们那的文字个数应该也差不多,你有精力校对出这么大体量的工程吗?”   “我有!”   谭玉书的眼睛闪闪发光,此时此刻的他充满了干劲!   当初教谭玉书识字的时候,池砾没耐心一个一个字的教,就教会了他查字典和看拼音。   谭玉书有文化功底,在注音古籍和字典的帮助下,很快就自学成才。   使用字典的时候,对于这个史诗级的汉字教辅书,谭玉书可太眼馋了。   在雍朝,读书是有钱人的特权,无论是买书还是请先生都很贵。   方块字又一个是一个的,识字全靠死记硬背,学习难度太高,大部分普通百姓甚至大字不识一个。   而字典用拼音和笔画协同索引的方法,简直太神奇了!一个用来识形,一个用来识音,只要学会了拼音,就可以自己慢慢摸索着识字了!   拼音只有26个字母,就算是老人小孩学起来也容易,和字典一起推广起来,识字启蒙就变的越来越简单!   谭玉书早就想在他们那推行这种识字方法了,现在居然梦想成真了,池兄也太厉害了吧!   想到竟然能编一本字典后,谭玉书这个古人也开始沉迷手机。   为了让识字有趣味点,池砾搞了很多娱乐化的设置。   比如“喂小狐”,每投喂一个字,小狐狸就抱着饼“咔嚓咔嚓”啃,然后打个饱嗝,拍着肚子摇尾巴。   如果是扫描识字的话,小狐狸就会拖着一个大大的袋子,踮着脚够桌子上的水果。标注成功一个,就从桌子上偷个果果装袋子里,等识完所有,就光着脚丫跑掉。   还有“小狐快跑”游戏,从已知字库里随机调出一个字让人识别,在规定时间输对它的拼音,小狐狸就会光着脚丫一直跑,并且不断变幻各种动作,有时候摘起一朵荷叶挡雨云,有时候在下山坡时打个滚,有时候拿着捕蝶网扑蝴蝶,但如果输错了,小狐狸就会来个平地摔,爬起来撑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掉眼泪。   游戏结束,出现过三次,且每次注音都正确的文字,就会提示是否标记小红花。   标记小红花的就放入熟词库,表明注音没错。不标记就进入生词库,表示准确性待定。   开启游戏前可以选择全生词模式,不仅有趣味,还方便校对。   谭玉书用了几天,就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养了一只小狐狸!   每天一有时间就拿着识别器扫描书籍,“喂”狐狸,将狐狸喂得饱饱的。   四下无人的时候,就字正腔圆地朗读文字,给识别的字形快速注音。   旁边有人不方便的时候,就玩小狐快跑,检查注音的准确性。   然后池砾早上吃饭的时候,看见他在玩小狐快跑。   中午吃饭的时候,又看见他在玩小狐快跑。   晚上吃饭的时候,还看见他在玩小狐快跑!   他一天天的,不干别的了吗?   深夜凌晨,池砾趁着休息的时候,悄悄推开隔壁的卧室门,就发现这家伙果然正趴在床上小狐快跑。   池砾在背后暗中观察,在他快通关的时候,一把将手机抢过来,小狐狸顿时摔了个人仰马翻,抱着尾巴哭泣。   谭玉书:……   “池兄……怎么了……”   嘤,就差一个字通关!   池砾看了他一眼,哼!没收!   万万没想到,这种小破游戏也需要搞个防沉迷。   抬起手机,看了一眼一直在哭泣的小狐狸,池砾毫不犹豫的狠心退掉。   只是输入文字的读音,就把谭玉书搞成“网瘾少年”,如果再编写释义,造例句什么的,那还不把谭玉书累死!   池砾想了想,又点开游戏,小狐狸又跳出来,狐耳狐尾的三头身Q萌形象,看起来格外招人喜欢。   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要不把这个AI系统引入到《雍京风云》游戏里吧,让精力旺盛的玩家来打白工。   可不要说他黑哦,他只是合理的增加一些游戏的“趣味玩法”。 第49章 人要想的开   要说游戏发烧友最期待的游戏是什么, 那自然是黑石的《刀客》。沉浸式VR网游,游戏界里程碑式创举。   不过因为火凤凰的捆绑式营销,《雍京风云》也被大众熟知。   两个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游戏, 在撞内测后, 原本应该是碾压式口碑分化。   万万没想到, 《雍京风云》另辟蹊径,不知道怎么搞来一些老教授站街, 因为这一波意想不到的“异次元入侵”, 莫名其妙的和《刀客》打了一个不相上下……   不懂游戏, 只吃真假少爷瓜的吃瓜群众,纷纷觉得有来有回,真有意思。   而懂游戏的资深玩家已经给干无语了, 这个火凤凰还懂不懂点道上的规矩,游戏打架当然制作为王,你搞一些这么邪门的东西, 还讲不讲武德?   因为火凤凰的骚操作,普通吃瓜群众越看越热闹,资深玩家却被撩出了真火, 纷纷站队《刀客》阵营。   心里憋着一股劲, 等《刀客》上线,就让这群“乡巴佬”见识一下, 什么才叫游戏,什么才叫降维打击。   然而期待着、期待着, 两个游戏都“凉了”。   明明都到了内测阶段, 结果两家都死活不上线, 一直内测。   没办法, 《刀客》没拿到版号, 火速整改呢,而拿到版号的《雍京风云》……   笑死,为了撞档期,游戏就赶着临界制作了一个大框,还在疯狂优化呢。   于是吃瓜群众们从天气大热,等到天气转凉,9月1号小学生都开学了,这俩游戏还是没影呢。   吃瓜群众:……   玩我呢?   网民是一种很容易丧失兴趣的群体,宣传战线拉得太长,他们就“过劲”了。   为了留住热度,所以周鲲找人放出风声,《刀客》之所以迟迟不上线,是因为尺度太大被要求整改。   最近文娱文化方面的管控特别严,基本上每个人喜欢的娱乐,都因为尺度问题被削过。这个消息一放出来,立刻引起了一大批人的感同身受,不仅不抱怨,对这款游戏还更加期待起来。   毕竟没上线就要被削尺度的游戏,那得多带感啊,太期待了!   看到这种舆论风向,周鲲很满意,命令手下各部门加班加点地修改游戏,要在最快的时间上线。   手下各个组的组长听到他的指令,都唯唯诺诺的应下,认真地记笔记。   这种毕恭毕敬的态度,让周鲲心中升起一种隐秘的满足感。   从小到大,他受够了别人或怜悯或嘲讽的目光。   穷人家的孩子是没有自尊的,衣服从来是亲戚家穿剩下的,同龄孩子拥有的一切都不可以奢望,每次站在台上领助学金的时候,台下看戏的目光像一把把锋利的短刀,将一整颗心片片凌迟。   而现在,还有谁敢这么看他呢?他要永远站在巅峰,俯视脚下!   人散去后,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心理,他再次打开手机观察池砾的现状。   哪怕现在有太多的东西,他的一颗心也无法平衡。好像只有池砾也变成他曾经那副卑微的样子,为了生活像一只蝼蚁一样讨好别人,他这颗心的漏洞才能填补完整。   可内心深处,他也知道黑石是从池砾手中,用不光彩手段抢过来的。池砾这个人,本身就拥有让他超脱普通人的资本,就算没了周家,他大概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凭什么啊!   他能有这种资本,是因为他从小就处于一个更高的平台,一出生就比别的孩子有更宽广的眼界。他可以轻易地去华国最顶尖的高校学习顶尖知识,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触行业中别人触手不可及的精英。   而处于这个位置的人,原本应该是他啊!成为这样顶尖人才的,原本也应该是他啊!   只要想到这,他就永远无法跨过这道坎。   所以周鲲时时盯着火凤凰的近况,他无法忍受池砾就这么轻易的翻了身,他无法忍受别人说:“互换也不是他的错,假少爷虽然是假的,但他真的很有本事。”   池砾必须是一个所有人都嘲笑的失败者!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故意要和他作对,沉寂多时的火凤凰突然动了。   “9月2号,3D手游大作,《雍京风云》震撼来袭!全平台公测,公测期顶级道具免费送!上线正式服后还有精美公测礼包,等你来测~”   什么?《雍京风云》已经开始公测了?   到了公测期,那代表游戏很快就会上线。   《刀客》先制作、先宣传,结果居然被《雍京风云》捷足先登了?   那前期的热度不相当于全是给《雍京风云》搞的了吗?   周鲲和黑石的新高层们,几乎要气的吐血。   公关经理什么话都不敢说,说实在的,当时为了在“真假少爷”争斗中占据上风,用黑石踩火凤凰,他就觉得不太妙。   毕竟火凤凰那样的小公司,黑他都是给他热度。《刀客》这个级别的游戏,多少小游戏想碰瓷都碰瓷不上呢。   而现在因为不可抗力《刀客》延后,那火凤凰就更加美滋滋了。   热度全吃的情况下,他花个几万块钱搞出个网页小游戏,这么大的流量,靠插小广告那也狠捞一笔啊。   周鲲当然忍不下这口气,于是在火凤凰这条官宣博下,立刻充满了各种嘲讽的言论。   “好恶毒啊,临时赶工出一个垃圾游戏抢关注度,我看哪个傻子给这个烂公司送钱。”   “宣传就宣传,下载算我输!”   “我不理解,《刀客》那么好的游戏都拿不到版号,这种垃圾游戏却能拿到,国游还有希望吗?”   最后一个论调顿时引起广大网友的共鸣,他们把《刀客》拿不到版号这件事,归罪到《雍京风云》身上,认为是它把《刀客》挤掉的。   一时间“劣币驱逐良币”、“国游药丸”、“审核高层是假少爷的老丈人吧”的言论层出不穷。   以前自己喜欢的娱乐项目被大削的网友们,顿时找到了发泄渠道,纷纷嘲讽起这样的游戏都能过审,审核到底是怎么审的。   火凤凰这个“过审小能手”,也被有才的网友们嘲出花样,甚至发展到只要你骂火凤凰,我们就是好朋友的地步。   被嘲讽的火凤凰什么心情呢?   麻烦再多来点,制作游戏花去的钱太多了,没钱营销了。   铺天盖地的骂声中,《雍京风云》隔日就正式上线公测了。   上线不到两个小时,火凤凰官方就发来战报:小云已经爬到了公测游戏下载榜榜首,谢谢各位老爷的支持~   吃瓜群众:……   谁TM想支持你啊!   但是不得不说,好像真有点打脸了……   游戏在9点正式上线,这个时候大家基本都有时间吃瓜,所以一到点,就来《雍京风云》官博看热闹,当看到新发布的CG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几滴水墨滴在洁白如雪的白纸上,喊杀声清晰起来,从墨水中延伸出两方互相厮杀的古战场。   当身披重甲的异族将领,率领铁骑将一方势如破竹的践踏在马下,对着城中普通百姓,高高举起屠刀时,一道凌厉的出鞘声,划破画面。   几缕发丝像洇湿在水中的墨汁一样在风中散开,手持长刀的刀客宛如滑翔的猎鹰,闪电一样冲向猎物。   一连串凄厉的刀光闪过,首领连人带马画作几滴墨汁,映照着惨胜的战后场景,以及墨发飞舞如云,提刀划过战场的少年将军。   竹笛声响起,清越的笛音,带来了难得的和平。   将军慢慢走着,走过烽烟遍地的战场,走上光滑整洁的青石板路,走过繁华热闹的街市。   将长刀束之高阁,将甲胄一一褪下。   换上风雅的长衫,缠上柔软的丝带,挂起温顺的笑容。   然后在一个高冠文士面前,深深地躬下身子,姿态谦卑又恭谨。   高冠文士语气轻鄙地嘲笑他的奏书文体不够风雅,曾经长刀敢杀敌的将军,却不敢辩驳一句。   官员嘲讽的身影散去,素白的画面,便只剩了将军一个人的身影,他缓缓抬头,笛声愈加清越。   可这清越的笛声,却带着冰雪般的凛冽,将军翻飞的衣角和发丝,都像禁锢在风雪里的囚鸟。   突然间,一长串高亢的笛音直冲云霄,犹如振翅抖落所有霜雪的仙鹤,直飞云天,而将军也在这冰雪中向着苍穹微笑着伸出手。   “一念风霜寒不渡,且待春风入梦来。”   CG至此结束,火凤凰的游戏图标,一只墨色的飞鸟,缓缓浮现出来。   池砾要求游戏着重凸显古风画风,毛玲玲的美术组就死命研究古风画风的精髓在哪。   那一副古韵十足,又带着一种宗教神秘气息的《万佛图》,给了毛玲玲巨大启示。   这幅图容纳了数不清的漫天神佛,在构图技巧上,和西式画法其实有很多相通的原理,要说哪里不同,就是画作充满了一种延展的“意”。   西方写实派画法是空间上的延展,构建出一个分毫不差的真实场景。   而中式的画法是意境上的延展,就像古诗描写的“独钓寒江雪”,那种带着余韵的留白。   这种表现形式,太过真实了反而丢失意境,所以毛玲玲提议,摒弃3D,将CG做成2D动画,她觉得只有2D才能表现出古风那种飘逸而延展的意境。   池砾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立刻同意了。所以尽管局内是3D游戏,CG却都单独采取2D形式。   这个作为门面的开场CG,更是每一帧都手绘而成。吸取《万佛图》展现神佛缥缈行迹的画法,整个画面设计又迷离,又飘逸。   见惯了市面上各种西式、日式的游戏CG,这如水墨般缱绻缥缈的奇特画风,很快就抓住了观众眼球。   而那一首古朴的笛音,孤寂、凛冽,却又透着一股挣脱樊笼向上的洒脱。   这个由水墨构成的故事,是如此压抑,沉沉的压在心间,欲舒难言。   可当最后那声清脆的笛音直冲云霄,画中人如水般流淌的温润声线,也沾染上了一种融碎冰雪的希望。   “一念风霜寒不渡,且待春风入梦来。”   屏幕前的观众喃喃地回味着这句轻柔又有力量的诗句,完蛋,好像被日到了……   不过等等,也许整个游戏的经费都花在CG上了呢?不要轻易上当!   反正公测期间不要钱,为了揭穿这个垃圾游戏的真面目,他们要亲自下载看看!   等下载后点开,卧槽!这个画风的精美度,真的是一个临时建起来的小厂弄出来的吗?   当初黑石开发的《刀灵》,之所以能在诸多游戏中杀出一条血路,就是因为他们几个自研了一套新引擎。这套引擎让《刀灵》的画面品质,和动态流畅度,运行的稳定程度,都提高了一个大台阶,在诸多手游中鹤立鸡群,深受玩家追捧。   不过那时候没有申请专利,因为申请专利就意味着公布技术,他们那时候是个小厂,被大厂拿到那套技术,很快就可以大面积运用。没了这个独特的优势,《刀灵》和那些大厂游戏相比根本没有竞争力,损失的钱可不是一些专利费用就能弥补的。   因此这套引擎技术是“无主之物”,火凤凰想用就用。   呵,周鲲总不能来告他窃取商业机密吧?   大部分玩家看不出技术的区别,只能直观感受到画面的精致程度。   当CG里的“将军”模型款款登场,微微一笑后。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现在对垃圾游戏的定义是什么?   因为之前对这款游戏的评价非常不堪,所以观众心理预期非常低。   当见到真实效果后,立马惊艳了,下载量没一会儿就爬上了公测榜榜首。   游戏上线,谭玉书当然也要试试,毕竟这可是他亲自参与制作的,好期待!   看着片头“梦春归”的开场CG,满脸崇拜道:“哇!好帅!”   池砾翻了个白眼:“‘梦春归’是以你为原型设计的角色,你这是在变相夸自己吗?”   谭玉书倒吸一口凉气:“别别别,我可没那么厉害,敢一个人正面刚重甲骑兵,还连人带马一同斩了。”   哼,池砾露出一个笑容,游戏嘛,当然要夸张一点。   不过他突然间有些好奇:“那你当初是怎么把那个名字很长的人斩首的?”   “池兄是说北戎大将扎尔木多吉吗?呃,潜行然后偷袭,当时那种情况,正面打肯定打不过。”   “怎么潜行?”   “乔装改扮。”   “那么大一个将军,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吗?”   “呃,女装。”   池砾:……   “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呢。”   谭玉书:……   “其实我也还好吧……” 第50章 游戏上线   周鲲原以为池砾是为了和他赌一口气, 赶工出了一个小游戏和他抗衡。   所以他先提前引发众怒,让观众先入为主的站在池砾的敌对方。那么等游戏上线后,就算质量还不错, 观众也会先入为主的给这个游戏挑各种毛病。   就算池砾靠这个赚了一波快钱, 公司最重要的名声也毁了。   但这个计划成功的最关键一点, 就是池砾推出的是一个小游戏,但《雍京风云》是吗?   好钢花在刀刃上, 之前营销的时候, 火凤凰基本没怎么出手, 全靠捆绑敌对公司艹热度,现在到了公测的时候,那可就不客气了。   一时间各个平台, 都铺满了《雍京风云》的宣传CG。   当不明就里的人刷到这条CG,第一个念头就是:国漫终于崛起了吗!   身为华人,难免对古典文化有一种独特的情怀。   但受外来文化影响, 纯正的国风动漫反而不常见,当那段又写意又精美的CG出现在众人面前,还以为是新出的国风动漫, 播放量瞬间爆炸。   直到CG播完, 出现下载链接的时候,才发现, 这居然是个游戏!   果然,华国最好的动画制作技术, 都在游戏厂商手里……   游戏就游戏吧, 这独特的画风, 真的很好奇, 希望不是CG诈骗。   等点进去, 瞬间就欲罢不能了。   画面又仙又精致,纯正的古典乐器,带着悠悠的古韵,听一会,就沉浸到那种环境里,甚至升起吟诗一首的冲动。   但摇扇子的动作都做好了,到嘴边,一句话也没憋不来。   呃,很正常,这年头,谁会作诗啊。   那咱们还是坦诚一点,看看这游戏到底好不好玩吧~   帅哥?美女?有木有?   随着剧情的推进,梦春归一出场,瞬间尖叫!   帅哥!大大滴有!   作为CG中的重要人物,“梦春归”的卡面美的让人窒息。最过分的是,不仅卡面这么好看,连过场动画的建模都好看的不要不要的!   众所周知,建模和原画从来是两个次元的东西。   毛玲玲美术组设计的人物形象,那可是又仙又有气质,但当原画送到建模组手里的时候,胡钊陷入沉默,谁能告诉他,这么抽象的东西怎么建出来?画师就不能画一点正常人可以理解的东西吗?   无比痛苦的建模,慢慢的,就将眼神放到了“吉祥物”身上。   咱就说,“吉祥物”这张天生的脸,可比建模师建出来的还好看啊,能不能抄下答案?   所以到了最后,所有帅哥模型,都用了谭玉书的身体数据,当然美女也是。   在游戏里面,角色体积不大,一般靠标志性的衣服和造型识人,共用一个模型,也不会出现区分不出来的问题。   但有一个很大的副作用,那就是,每个都很好看。   嘿嘿,突然get了偷懒新方法~   有了基础模型,二次创造的时候就省了好多事!   但这个原画细节也太多了,是不是在为难我胖虎?   咬着牙捏细节,在独有的引擎下,人物的动作很流畅,每个飘带,每缕发丝,都在自然的飘,再加个高光,自然好看的晃眼。   抽卡游戏作为养成游戏,角色颜值绝对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而《雍京风云》相比于市面上其它卡牌游戏,无论是卡面还是建模,都鹤立鸡群,一下子抓住了玩家的心。   有了初期好感,玩家顿时更有兴趣探索接下来的玩法。   抽卡游戏的核心自然是抽卡,《雍京风云》有两个卡池,一个是“集贤殿”,一个是“天宝阁”。   集贤殿,顾名思义,抽人物卡的,让人震惊的是,“梦春归”居然是剧情送的SR卡!   卧槽!这种卡面精致度,真的是可以白嫖的吗?   不过很快大家就发现为什么策划这么大方了,因为梦春归有两个形态。   “梦春归.文”,是首抽SR紫卡,但“梦春归.武”,可是SSR金卡。   就是说嘛,这样的角色,策划怎么可能不用来圈钱呢。   不过文卡红梅映疏雪,垂眸观卷书的卡面也好看的要命!   游戏是娱乐嘛,在追求古风的同时,当然还要迎合现代审美。   所以毛玲玲在设计的时候,发型还是半披发,更容易画出飘逸的感觉,也更符合现代人审美。   至于束发官服,英姿飒爽的小梦梦,可以留在皮肤画嘛~   美术组的画师们,每天扒着隔壁的门框,偷偷看一万遍谭玉书垂眸看文案的样子,古代温雅公子的神态突然拿捏了。   “明眸善睐,轻云出岫”,“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看一眼就有恋爱的感觉有木有!   公测的时候送劵活动非常多,爆率也很惊人,玩家抽完所有券后,很快被风格各异的角色吸引了。   桀骜不驯的狂士,出尘腹黑的道长,倾国倾城的美人,不管爱好是什么,总有一款能戳中人心!   和每个人物各种互动完毕后,开始点开天宝阁抽个十连。   随着爆宝动画,文卡“梦春归”突然跳出来。   微微一笑,一副《寒梅春雪图》便随着轻盈的动作在手中徐徐展开,温雅的声线如水般流淌开来:“一念风霜寒不渡,且待春风入梦来。”   “梦春归”的配音就是谭玉书配的,因为大家一致觉得,谭玉书的声线很贴这个角色,自己配还能省笔钱。   画也是谭玉书自己画的,他其实也会写诗作画,只不过水平不太高。   但文卡“梦春归”只是张紫卡,他就大胆给他画了一雪梅图,又信手题了个七言绝句。   他虽然是随手所做的,但架不住“梦春归”的建模好看啊!声音还这么好听!谁还在乎内容啊,光看脸了!   玩家痴痴地欣赏完这个动画,又点下一个。   动画变成了狂士庄子叔挥毫泼墨,疾书一壁大江东去般的豪迈书法,仰天大笑着扔掉手中之笔,漫声吟诵着《题厄法寺冬韭》中的名句。   下一个,黑白玄发,鹤羽高冠的秉辰子仙师,乘鹤飘然而来,竹笛奏响一曲“梦春归”,放下竹笛,慵懒地吟诵着《相士书》里的几句谶言。   玩家这才明白天宝阁是干吗的,策划在装备栏之外,还设置了一个珍宝系统,凡是R卡之上的英雄都有本命珍宝。   只不过R卡的珍宝就是普通的物品,带故事背景,而SR的珍宝开始有动画,SSR的动画则更加精美。   珍宝的作用当然不仅是让你看一下动画,它还能开启英雄的专属技能,让英雄战力提升一大截。   抽到英雄没珍宝,别人比你多个技能,这能玩?   所以这个珍宝必抽,策划可真是鸡贼死了。   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点开这些珍宝的故事背景,每一个都有一首工整的古诗,并附一个场景故事。   等级越高的珍宝,诗词歌赋越精致,像文卡“梦春归”的珍宝,就是一幅精美的《寒梅春雪图》,上面题着一首七言绝句。   SSR的庄子叔,则是一壁金光变幻的壁文,文字版要翻好几页。   采用一些古诗当文案,这很正常,但问题来了,这些诗从来没听说过啊!   九年义务教育这么普及,现代人的文化水平都挺高,不可能一首也没听过,好奇之下去百度,居然也找不到!   莫非……游戏里这些诗,居然是原创的?   这惊人的一幕,很快在玩家群体里掀起狂潮,一首一首的查,居然哪首都找不到原作者!   短诗也就罢了,《题厄法寺冬韭》那种480字的传世长文,如果历史上有的话,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查不到!真就是原创的!   有一个玩家在查完后震惊道:不至于吧,本玩家这么有魅力吗,为了吸引我,下这么大血本,原创这么多古文?   这句话很快就引发了其他人的爆笑:“受宠若惊,游戏官方居然对我这么重视,感动哭了哈哈。”   “快醒醒,狗策划只是重视你兜里的钱而已!”   “虽然但是,我兜里的钱好像真的捂不住了,啊啊啊,快上线!我要小梦将军!珍宝也好!皮肤也好!要啥妈妈给买啥!”   此言顿时引起花痴们的一致附和:“我也是!呜呜呜!小梦将军,让我做你的舔狗吧!”   “我宣布,我新一任纸片人男神诞生了!”   “嗷嗷嗷,金卡小梦好帅!紫卡也好帅!我全都要!”   果然,颜狗的钱,就是那么好赚~   在“全游原创古文”的爆炸性话题下,《雍京风云》一下子全民皆知,毕竟国人对古文化的情怀是难以想象的。   在全网惊叹之际,《雍京风云》首发时的恶评也被翻出来了,被《雍京风云》日服的网友们顿时不干了。   “垃圾游戏?你玩都没玩就说垃圾游戏?”   “笑死,《刀客》拿不到版号,关《雍京风云》什么事,文化底蕴这么雄厚的游戏,国家给发版号有疑问吗?”   “抱错的事,又不是假少爷的错,人家也是受害者好吗,一群人追着人家骂干什么?”   “咱就说,假少爷也真的很厉害啊,开发的这个游戏绝了!”   “弱弱的提一句,其实那个传说中的假少爷,是我们学校的学长来着,我是Q大的。”   “卧槽!Q大!假少爷居然是个学霸吗?”   “别老叫人家假少爷了,我搞到了一张池总照片,哇哦,这深邃的天然卷,简直太帅了!”   “哈哈哈,楼上你的情报过时了,现在的池总长这样。”   “?为什么剃光头啊!不过光头也这么帅!爱了!爱了!”   ……   周鲲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下去,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形发生了,池砾他凭什么!   冷静一下,只是一个噱头而已,现代人写古诗,不过牵强附会凑个句子,唬唬没文化的人罢了,有文化的人会笑掉大牙吧!   等过了这一阵营销风头,它就会原形毕露!   周鲲派人用尽所有声音呼喊,却都淹没在《雍京风云》越来越浩大的声势中。   因为《雍京风云》里的古诗,居然越品越有味道,每首都很绝!   如果说文字这种东西,还见仁见智,口味不同,观感也不同。   但那幅媲美《清明上河图》的《万佛图》一登场,所有人顿时都跪下唱征服了。   趁着这场火爆的声势,《雍京风云》只公测了三天,就在周六那天上线正式服。   首日流水937万登顶!   出数据的时候,火凤凰整个公司的人一片欢呼,热泪盈眶的抱在一起,这个游戏爆了啊!   看着架势,只要日后稳的住,发年终奖的时候,一人提一栋海景房!   池砾之前也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有了这个良好的开始,他VR网游的计划,好像又可以提上日程了。   毕竟技术从来都在他脑子里,没有任何人能夺走。   不过在此之前,池砾对着谭玉书道:“去考个驾照。”   谭玉书:哎?为什么?   池砾抿起唇,因为他突然想买辆新车。   这个游戏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功,谭玉书功不可没,奖励一辆车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那个800万的跑车还是不行,因为那个公司又推出新款了。   听到这个消息,谭玉书兴奋极了!看着周围拥抱在一起的人们,眼波流转。   他要不要也抱抱池兄?   但是他不敢。   还是算了……   ……   真金白银的流水榜是游戏最有分量的榜单,虽然是因为别的游戏没出活动,《雍京风云》才顺利登顶,但这听起来还是太惊人了。   一时间到处充斥着这个黑马游戏的消息,朋友同事见面最时兴的话题,就是这个游戏。   游戏是一种社交性娱乐,在这种氛围下,跟风下载的越来越多,游戏流水也越来越爆炸。   “我抽到金梦了”这句话,突然成了流行的炫耀语。   “金梦”指的是“梦春归”的SSR武将卡,和紫卡温润儒雅文士形象不同,金卡是CG开头的将军形象。   鹰鹞一般凌厉的旋劈动作,加上飞舞的墨发,无悲无喜的眼神,帅的人合不拢腿。   不仅颜值高,还伤害爆炸,一刀一个小脆皮,致死敌方单位后还可以再刷新一套技能,死亡连斩,一人升天,全家爆炸,无论是刷图还是PVP,都巨好用,是所有玩家心中的梦中情卡。   但“金梦”也太TM难抽了!   难道爆率感人,就是所有抽卡游戏的特色?   谭玉书揣着攒了好久的抽卡券,准备将“金梦”拿下,十连过去,无事发生,别说“金梦”了,连张金卡都没有。   ?   以他为原型创造的角色,他却抽不到,这合理吗?   不死心的又抽了一波,券都抽完了,还是无事发生……   可怜巴巴的看向池砾:“池兄,这个游戏,真的可以抽到“金梦”吗?”   池砾接过去,看了看他没有一张金的英雄池。   虽然爆率确实低,但非成这样,也很罕见吧?   没办法,只能告诉技术那面,增加一下这个号的“幸运值”,还给他:“抽吧。”   但是券已经没了,谭玉书只能忍痛氪一波,说实话,在游戏上花钱,他还不太习惯,然而一波下去还是无事发生。   抬头。   池砾:……   转头问技术:“让你调你调了吗?”   “调了啊,调到了80%呢,这概率,单抽都出奇迹。”   “你留那20%是想干什么?”   技术员:……   “好吧,那我调成100%……”   但是调成100%,游戏还有乐趣吗?   将手机再次递给谭玉书,谭玉书又忍痛氪了一波,终于爆金了!   但是……   “池兄,十张都是庄兄,这合理吗?”   池砾:……   谭玉书又抽了一波珍宝阁。   “池兄,十连全金,但就没有庄兄的珍宝,这合理吗?”   池砾:……   他今天总算见识比“氪不改命”更非的非酋了,连挂都不能改命!   谭玉书看着手机幽幽的叹口气:“哎,就这样吧,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或许我真的命中无‘梦’吧。”   池砾:……   这么莫名伤感的气氛是怎么回事?难道要把‘梦’直接发给他?   万万没想到,谭玉书振作起来了,他不再求金卡,而是专心致志的养“紫梦”和一群R卡。   等级低的卡好培养,所以升级快,谭玉书就带着一对奇特的队伍PVP去了。   这支队伍只有“紫梦”一个首抽SR,堪称非酋战队,但他很快就把一群欧皇恶心的吱哇乱叫。   在全网非酋求“金梦”的时候,欧皇已经连珍宝都抽齐了,这不得显摆显摆。   看着“金梦”在PVP战场上乱杀,那种感觉,爽!   但当他们遇到“紫梦非酋队”后顿时傻眼了,这个队伍除了一个奶,全体带控,而且为了抢先手,属性全堆速上了。   “金梦”伤害爆炸,但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抗性低。“非酋队”一套控制打下来,“金梦”百分之百被控,一直罚站到死。   再厉害,不能出手又有什么用?抽到“金梦”的玩家简直要恶心死了!   屏幕后的谭玉书微微一笑:“排兵布阵,以弱胜强。池兄,这就是游戏的乐趣吗?”   池砾:……   这难道就是来自非酋的报复?   这套“罚站体系”迅速火起来,专门针对“金梦”,把欧皇和氪佬恶心的嗷嗷叫。   不过很快破解“罚站体系”的体系也出现了。   雍朝“至圣先贤”的卡牌,每个技能都带解控,和“金梦”就是咖啡加伴侣一样的天作之合。   而且这张卡难得的不坑爹,可以在“史馆”活动中免费获取。   玩家每天去“史馆”中“修书”,答各种离谱的题,有的是判断,有的是选择,甚至还有古文翻译。   玩家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要在游戏里学语文!   但为了“金梦”拼了!万一以后抽到“金梦”,却没有“至圣先贤”组体系怎么办?于是编字典的人员就这么就位了。   每次按照分数发碎片,分数越高,碎片越多,集的越快,然后还给发荣誉称号以及其它比较可观的奖励。   因为这种机制,极大减少了玩家瞎扯八道的概率。   池砾把小狐狸的系统和“史馆”数据库连在一起,翻译题收集大量数据,选择题用来筛选数据,判断用来校对。   小狐狸收集的数据越来越多,再加上现代知识库的辅助理解,很快就能把字典编出来。   不过遗憾的是,谭玉书那套恶心人战术要失效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对于火凤凰的人来说,每天就和天上掉钱一样,这个制作并不复杂的抽卡游戏,吸金的能力超乎了所有人想象。   池砾一跃成为新的“钻石王老五”,曾经很多不联系的朋友,突然间又联系了。   不仅如此,还收到了A市一个商宴的邀请函,这代表他重新回归了“上流社会”。   池砾捏着邀请函,冷笑一声。   回头看向远方,谭玉书正在教练的指引下,慢慢的开着车。   等到转够圈数,和教练一起下来,教练一言难尽的对池砾道:“这孩子真文静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开车这样谨慎的男学员。”   谭玉书:……   谨慎不好吗?   谨慎倒也没什么不好,谭玉书的记忆力很好,各种知识死记硬背也能记下来,教的东西学得很快,还听话,考证应该不难。   但充满了一种迷之谨小慎微的感觉,看起来格外让人担心,真不放心让他上路啊。   尤其是在看见池砾开的那款霸气侧漏的超级跑车后,好心的提醒:“如果他开的话,我建议不要一入门就开跑车,这玩意加速太快了,他嘛……你懂得。”   谭玉书:……   他怎么了?   池砾忍笑,偏了偏头,面无表情道:“上车。”   谭玉书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上,叹了口气。   没办法,对于这种钢铁猛兽,他应付起来还是有点吃力……   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池砾挑眉:“怎么,我给你当司机,你还不满意?”   “没有,但是池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开车呢?”   “有时间去我爸那,开他的车,农村车少,找个无人的大马路,开几圈就会了。”   “真的吗?我害怕我太笨学不会。”   话音未落,就被一巴掌呼脸:“好好说话,不许撒娇!”   谭玉书:……   他才没有撒娇。 第51章 我什么也没干   一年一度中秋宴, A市有头有脸的商人,都齐聚“皇家宴会厅”,沟通感情, 交流生意。   论地位, 周鸿途绝对是A市商界的老大,万众瞩目的存在。   不过以他的地位,从来是别人上赶着巴结他, 这个级别的商宴,还配不上他亲自出席,所以每年都是派个秘书,有的时候也派个儿子来。   往年池砾还在周家的时候,每年都以“大儿子正在学校好好学习”的理由,派二儿子来。   A市商圈的人也都习惯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 周家“大公子”好像是个书呆子, 周家这么有钱, 以后可能养他当个学者什么的?而家业什么的,看来是要给“二公子”继承。   万万没想到, 出了抱错这个新闻,真少爷、假少爷乱糟糟的一通,看得人津津有味。   不过看热闹归看热闹,周家还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不管心里怎么想, 遇到周家人还是要尽力巴结。   今年的中秋宴, 格外与众不同, 不仅周家根正苗红的二公子来了, “明珠蒙尘”的大公子也来了, 更有甚者,“假少爷”都可能会来。   提起“假少爷”,围观的人也是感叹,他搞了那么个游戏,现在全民都在玩,越来越火爆,蝉联游戏氪金榜榜首,上线不到20天间,居然赚了7、8个亿!一跃成为A市有头有脸的“新贵族”。   现在这个世界,也真是看不懂了,游戏不就是几个纸片人在那动吗,怎么就能这么赚钱呢?比他们做实体产业都赚钱!   池砾一夜暴富的例子,整的这些商人蠢蠢欲动,也想整个小游戏试试水了。   不过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游戏这行赚钱是赚钱,水也深得很,各个赚钱的游戏,都被大厂垄断了,小公司小打小闹,也赚不了几个钱。   比如《雍京风云》这款黑马游戏,现在就被制裁了。   各大手机应用市场,都下架了这款游戏,许多渠道都对它关闭大门。   《雍京风云》的声势虽然还很大,但其实在对外链接上,已经全面龟缩回火凤凰的自主开发渠道,不过是靠着“原创古文”的噱头,吸引了一大波自来水。   但等这个噱头的时效过去,没有多端平台的支撑,玩家会迅速流失。   到最后,要么被收购,要么眼睁睁看着这个游戏去死。   讲道理,那些老牌游戏公司,在行业中盘踞这么多年,怎么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用投机取巧的方法,分掉这么大一块蛋糕。   赚钱这么容易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成上层人了?   不过那个姓池的小子,还真是走运啊。不管这款游戏将来是死是活,他都已经靠这个赚到了他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在巨富周家当了几年阔少,被踢出去后居然还能发一笔横财,这命是有多好啊。   看了一眼跟在夏家少爷面前,低声下气献殷勤的真少爷周鲲,顿时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假少爷拿着钱出去逍遥,真少爷反而要被推出去和一个男人联姻,还这么陪小心,啧啧啧~   ……   “小轩,你今天这身装扮真好看,我看好多人都在羡慕的看着我。”周鲲温柔儒雅的笑着。   夏轩:……   谁TM是穿给你看的!   忐忑地攥着手指,这次中秋宴,他和酒店打好了招呼,邀请池砾来,池砾会来吗?   事情已经越来越超乎夏轩的想象。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池砾沉寂了足足有十年,才彻底翻身,而现在他好像根本没有沉寂期。   原本以为周家的围剿,怎么着也能让池砾吃点亏,万万没想到,池砾靠着一 个游戏赚了7、8个亿!   前世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池砾都能起来,现在有这么一大笔资金,他还需要谁的帮助啊!   重生以来,他面对池砾最大的优势,就是自己的家世,可以给池砾提供帮助,现在这个优势已经没有了,他突然有一种离池砾的人生越来越远的惶恐。   迫不得已下,他只能尝试用最原始的方法吸引池砾。   今天的夏轩,一身白得耀眼的白色西装,顶级名师做的造型,好看的全场贵妇都在看着他窃窃私语。   夏轩给自己打气,池砾会为了他心动一次,难道不会心动第二次吗?   看着夏轩爱答不理的样子,周鲲微笑着抬起酒杯,眸光逐渐幽深。   呵,是在等池砾吧。   这些日子,周鲲已经明显感受到夏轩对池砾动了真情,移情别恋了。   他对夏轩倒也称不上多情深意重,但他受不了比不上池砾,受不了自己的东西被池砾抢走!等着瞧吧!   说曹操,曹操到,万众瞩目中,池砾终于到了。   A市的商圈,池砾算是最新的谈资,一进场就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身剪裁合宜的黑色西装,衬的他幽深的眉目更加深邃,蓬松的羊毛卷本来是一种很温柔的发型,可在他身上却有一种骄矜的贵气。   谭玉书跟在他身边,忍不住又往他头上看了看。   池砾:……   不就戴个假发吗,有什么好看的!   低声恐吓道:“再看把你头发也剪了!”   谭玉书缩缩脑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又不怕,剪短了还更方便呢。   端正的目视前方,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池兄这个假发真得好好玩啊,毛绒绒的,和只小黑猫似的哈哈。   过了一会,觉得池砾不会注意了,视线又偷偷地移过来,当场被池砾冷酷的眼神抓了个正着。   谭玉书:……   转过头去,他真不是故意的,碰巧,碰巧。   池砾:哼,他就知道。   两个人简单的眼神交汇,却在另一个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夏轩看着和池砾浓情蜜意眼神交汇的谭玉书,非常巧的,他也穿了一件白色西装。   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在耳鬓处别了一只耀眼的金桂发卡。   黑色、白色、金色,几个鲜明的颜色强烈的对比在一起,每个颜色都愈加夺目,明显是花了心思的。   宴会上原本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现在齐刷刷的移在了这个人身上,仿佛注定了是他的一生之敌。   而在一边嬉闹的周鹏,也注意到了池砾。   不管周家大儿子的位置怎么变,小儿子周鹏都是稳如泰山的继承人,所以他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   看着这个曾经的哥哥,众星捧月,头发染成亮金金颜色的周鹏,勾起一抹邪肆的笑。   “嗨,老哥,好久不见啊。”   池砾看向他,挑眉:“你不会是在叫我吧?”   “不叫你,还能叫谁呢?”   挑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好久没一起玩了,咱俩来玩一把?”   池砾眯起眼:“玩什么?”   “扑克牌吧,赌点好玩的东西。”   “赌什么?”   周鹏摸了摸下巴,邪肆 的笑了一下:“就赌你身边这个大美人怎么样?”   说罢抬起下巴指使周鲲:“你发牌。”   谭玉书:……   在现代,还能随便抓个人当赌注?那他不会很危险吧?   周鹏没有丝毫尊重意思的态度,也让周鲲眼神微暗,微不可查的扫了一眼周鹏,又无可挑剔地笑道:   “小鹏,不要开玩笑了。今天真巧,池先生也来了,就算现在不住在一起,曾经也是一家人,爸爸之前还念叨过你,趁这个机会,咱们三兄弟私下里聚聚?”   池砾看了一眼周鹏,又看了一眼周鲲,面无表情道:“好啊。”   谭玉书:……   “池兄……”   “你别管。”   说罢在另两个人的带领下,去了一间包厢。   谭玉书想追上去,却被夏轩拦住:“人家兄弟之间的事,你最好不要掺和进去,不如和我一起玩玩吧。”   看着挡在面前的夏轩,谭玉书眨了眨眼睛。   夏轩将谭玉书带到台球室,将球杆递向他,谭玉书接过球杆,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不会。”   夏轩也笑道:“没关系,我打的也不好,当初是因为池砾教,我才学了一点。”   谭玉书微微一笑,心内暗道:看来池兄教的这句才是重点。   在旁边听着夏轩的讲解,简单的中式8球玩法,花色球7个,单色球7个,黑8一个,共15个球。   两人各自选一个花色的目标球,共用一个主球,打完自己的7个目标球打最后一个黑8,谁先打进黑8谁赢。   还挺有意思的,谭玉书拾起杆,和夏轩一起推球,结果夏轩胜,获得开球权。   谭玉书便在一旁撑着杆,看夏轩击球,第三个的时候失误,换谭玉书来。   谭玉书第一次玩这种东西,第一杆就失手了。   呃……好尴尬,伸手请夏轩继续。   “呵。”   夏轩轻笑一声,又进了两个球,把玩着球杆微笑:“你待在池砾身边,目的是什么呢?”   谭玉书抬眸看了他一眼,支起球杆,终于打进了一个目标球,微笑道:“我不明白,待在一个人的身边,必须有目的吗?”   连进两球后,球权又落到夏轩手里,夏轩又进了两个球,还剩一个球就可以打最后的黑8了。   直起身,微笑着看着谭玉书:“怎么会没有目的呢,池砾和我分手后,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和你在一起了,你猜是为什么?”   谭玉书微微一笑,精准的将一个球击入洞:“我猜,是因为你错失良机。”   几杆下去,谭玉书已经掌握了这个游戏的精髓,目光专注,控制力道,将剩余的几个球精准击落,最后剩一个黑8的时候,对着夏轩轻笑。   “我的目的其实和你一样,只不过结果是我赢,你输。”   一杆将黑8击进洞,胜负已定。   那声清脆的制胜之音,好像击打在夏轩的神经上,耳边萦绕着谭玉书游刃有余的声音。   “是因为你错失良机……”   “我的目的其实和你一样……”   夏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难道你也是重生的!”   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和一个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人斗气,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了,谭玉书正暗自后悔呢,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重生,是什么意思? 第52章 你台球不错   一瞬间, 仿佛有道惊雷在夏轩脑海中炸开。   是了!谁说重生的就只能有一个人呢!   他看向谭玉书,这个本不该出现的人,或许原本就不该出现!   在他的前世, 池砾这个从一文不值, 到“征服世界”的超级巨佬,全世界没有人不知道的。   他不仅拥有超凡脱俗的才能,还重情重义, 早期跟着他的人,到最后都鸡犬升天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回到他落魄的时候,只要在那时候小小投资一笔,以“池大佬”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的性格,以后就衣食无忧了。   所以如果真的有人重生的话, 他要有野心, 就肯定不会放过现在的池砾!   “不许你碰他!”   夏轩近乎歇斯底里的对着谭玉书爆喊。   谭玉书的眼波微动, 微微一笑, 慵懒地握着球杆:“为什么呢,你可以, 我就不可以吗?”   “我们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他,而你只是为了他未来的成就利用他!”   未来的成就?   谭玉书品味着这个词,继续笑道:“那又如何,是你先错过了他,他现在就在我身边。”   夏轩一滞, 回想着谭玉书那轻而易举的制胜之球, 眼睛都红了。   为什么!为什么!既然老天爷都让他重生了, 却为什么不干脆让他重生到还未伤害池砾之前!   看着眼前这个捷足先登的人, 夏轩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把你重生这件事告诉池砾!”   谭玉书挑眉, 将池砾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如果你敢的话,尽管去。”   将球杆放下,别过他笑道:“看出来了,夏兄的球技学的确实不怎么样。”   目送挑衅离去的谭玉书,夏轩怒火中烧!   他几乎立刻想跟池砾拆穿这个心怀叵测的“重生者”,但在动身前,突然想到自己也是一个“重生者”。   如果池砾知道这件事后,固然会远离谭玉书,但他同样也会怀疑自己别有目的。   双手撑在球台上,重重地喘息。   拆穿谭玉书的话,连带着他自己也永远出局。而不拆穿谭玉书的话,只需和那个重生者公平竞争就行了,他是池砾童年时的“白月光”,又是他的初恋,胜算依然很大!   不消片刻,夏轩就做好了最有利的选择。   ……   谭玉书走出门去,便叫出“小狐狸”:“小狐,重生是什么意思?”   小狐连着大数据库,顿时把答案统统搬运过来。   谭玉书看着这个解释,微微惊讶:难道真的有人会重活一世吗?   回想一下夏轩的态度,顿时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他都从“异界”穿越过来了,重生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沉思了一下,这么重大的事,要不要和池兄说呢?   对了,池兄呢?   池砾正在和曾经的“弟弟”面对面地坐着。   周鹏看着池砾,兴味十足。   真是太遗憾了,自从池砾走后,他少了一个多好的玩具啊。   他的“哥哥”,多么优秀,多么好强,将这样的人捏在手中,打断他的骨头,才更加有成就感嘛~   爸爸妈妈一定要把他送走,周鹏可是伤心了好久呢。   新来的这个废物,哪有这个“哥哥”有意思~   周鹏的“废物哥哥”,抢先开口了:“咱爸把你的卡解冻了,你应该收到消息了吧?”   < br />“你爸爸。”   周鲲笑道:“何必这么剑拔弩张呢,你和爸爸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总有点感情吧。”   “那你和我父母生活了这么多年,有感情吗?”   周鲲一滞,避过这个话题,继续道:“咱妈当初赶你走,确实有点绝情。只不过,那是她骤然知道真相,一时接受不了,但事后她还是很想你的。爸爸本来想给你一笔钱安顿你的,是咱妈自作主张给冻结了,知道这件事后,爸爸大发雷霆,想托我给你道个歉。”   呵,现在是来招安他了吗?   池砾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打量他:“真想不到来劝我的居然是你,怎么,‘咱爸’终于发现,我比你有用了吗?”   听到这话,周鹏几乎是毫不遮掩的笑出声来。   周鲲攥紧拳头,强笑道:“何必如此绝情呢,你最近的情形也不太好吧,爸爸也是想帮你。”   呵。   本以为是一个很好碾死的养子,现在发现竟不是。于是一边联合几家大型公司对他施压,一边向他抛出橄榄枝,周鸿途真不愧是这么大的企业家,真是好算计。   池砾轻蔑地看着周鲲:“不必担心我,还是先担心担心你吧,你猜,你的《刀客》,还能活多久?”   周鲲一滞,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因为《雍京风云》的崛起,黑石最赚钱的游戏《刀灵》,受到的影响最为直观。   两个游戏采取的是同一种技术,同一个类型,而那个“原创古文”噱头,让《雍京风云》比《刀灵》这个宅向游戏受众更广,所以很快就从《刀灵》吸走大批玩家。   黑石的“事业粉”们还盼望着《刀客》赶紧上线,把风头抢回来呢。   但只有周鲲知道,有了本钱,池砾很快就会制作出第二个《刀客》。   所以在今天,《刀客》也上线了,以前是火凤凰赶在他前面抢热度,现在轮到他先上线抢热度了。   这种无力感,让他不得不承认,是他输了。   池砾抱起手臂,对周鲲道:“说起来,我这次也确实为了你来的。”   周鲲得体的笑道:“什么事?”   池砾眯起眼:“我的卡解冻,收回我自己的资金后,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欠我家的钱什么时候还?”   “什么?”   池砾理所当然道:“你以为把你养这么大,还给你治病,没花钱吗?”   周鲲一阵气闷:那周家养你的时候没花钱吗?   大概能猜到周鲲想什么,池砾面无表情道:“我从高中起,就不在家里拿钱了,你从我这撬走的黑石,足够偿还养我的钱10倍,所以你,还钱。”   周鲲:……   池砾赚了那么多钱,根本不在乎这点钱,此举就是纯羞辱他,所以周鲲二话不说给他转了500万。   “够了吗?”   池砾淡定地收下:“利息就给你免了。”   周鲲:……   一旁的周鹏大笑,撑着下巴看着他:“离开我们家后,你变得这么好玩吗?”   池砾缓缓抬起下巴:“好玩吗?那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什么事吗?”   周鹏满不在乎道:“什么事?”   “你过来……”池砾勾勾手指。   周鹏充满兴味地凑过去,池砾微微一笑,一拳冲着他的脸砸去,周鹏当即掀在地上。   周鹏捂着脸,吐出一颗牙齿,不敢置信道:“你居然敢打我,我要……”   “告诉爸爸妈妈吗?尽管去啊。”   池砾掏出手帕擦擦手,手帕是从谭玉书身上顺来的。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告诉爸爸妈妈,但我可不一样。”   “为了得到‘爸爸妈妈’的爱,在你任性撒娇的时候,我在拼命学习。在你用你那愚蠢的脑袋,想花样耍弄我的时候,我在为‘爸爸妈妈’们的事业操心。”   池砾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这种操心虽然是多余的,但你猜,我在你们家的那几年,关于你亲爱爸爸的事业,看到了多少,看懂了多少,记下了多少呢?”   “你……”   周鹏从没想到池砾敢如此反抗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起身要拉门出去的时候,又对着周鹏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周鹏捂着脸怒瞪他,走过去正要放狠话,池砾飞起一脚就踹到他肚子上,将他踹翻在地。   居高临下地露出一个笑容:“呵,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啊。”   周鲲:……   虽然不应该,但还是有点想笑。   但见池砾推门而出,周鲲还是飞快的追出去:“等一下!”   池砾猛然回头,一双眼眸如鹰鹫般锐利,周鲲蓦的止住了脚步,他害怕池砾也打他。   强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爸爸……”   池砾冷笑着看着他:“你根本不想我回去,周鹏又不在,没人看你表演,还演什么?”   周鲲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池砾又问起了那个问题:“你现在还觉得是我夺走了你的人生吗?”   周鲲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与他对峙。   池砾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么坚定的选择,那么周鲲真是一点都不无辜呢。   转身离开前,似笑非笑地回头:“回去小心,周鹏被打了,倒霉的是你,周家的心肝小宝贝,可从来不是你。”   周鲲:……   明明知道他是挑拨离间,却还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池砾快速走出去,正好遇到正在找他的谭玉书,拉着他就走。   谭玉书很惊奇:“池兄,为什么这么着急?你们在里面谈什么了?”   池砾停下脚步,对啊,着什么急,就算周鹏带人打过来,他有谭玉书怕什么?   赞许地拍了拍谭玉书的肩膀,然后放缓了速度。   谭玉书:?   要回了钱,又揍了周鹏一顿后,池砾心愿已了,再待在这也没意思了,就带着谭玉书转身离开。   在路上的时候,花一万多块钱,买了一套VR设备。这套设备,就是黑石研发出来,专门运行《刀客》这样的VR网游的。   《刀客》今天上线,他也该体验一下。   今天是中秋节,便是两界通道开启的日子,所以池砾早早回了老家,在家里腾出空间,登进游戏。   看着因为带着这套奇怪设备,目不能视的池砾,谭玉书在旁边陷入沉思。   重生的事,该怎么跟池兄提呢?   那毕竟是池兄的前男友,会不会显得他很搬弄是非呢?   可他这也是为了池兄好吧?   哎。   池砾没带耳麦,就听见谭玉书在那叹气了。   摘下目机,捏捏他的脸:“你干吗?”   谭玉书:……   一紧张,脱口而出:“池兄,听说你台球教得很好?” 第53章 就算人不吃饭   池砾眯起眼看着他:“什么台球?”   谭玉书:……   直接说事就好了, 他提什么台球呢?   努力组织一下语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道:“你们进去谈事的时候,夏小郎君邀我打了一场台球。然后在玩的时候, 夏小郎君似乎对我们的关系产生了一些误解, 就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呃,我听不太懂,所以就想问问池兄。”   将夏轩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池砾, 然后事不关己的坐在那,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语言的搬运工。   池砾瞥了他一眼,抿起唇:“夏轩告诉你,是我教他打的台球?”   谭玉书:……   台球什么的,真的不重要好吗!   正襟危坐, 无可挑剔的笑道:“嗯, 好像是这么说的。”   池砾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幽深, 谭玉书无所畏惧的将目光投向别处。   看他干什么, 夏小郎君说的,又不是他说的。   沉默了许久, 池砾的声音幽幽升起:“他骗你的,他是富家大少爷,台球这种基础娱乐,有的是人教他,怎么可能不会。”   “只是我当时不知怎么和他相处, 在一次去会所的时候, 便以教他台球为由找话题, 最后被他漂亮的球技来了个下马威。我想事后, 他一定会向周鲲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吧。”   池砾低沉的嗓音, 在幽静的环境下显得很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谭玉书看向池砾,池砾也精准的抓住他投过来的视线。   这还是池兄第一次和他提及关于以前的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如果对别人的苦难一无所知,那么轻飘飘地说一句“没事,都过去了”,似乎有些太过敷衍。   而如果向他贬低夏先生,说是他的轻率和任性伤害了你,你没错,又仿佛是在怜悯,对于池兄来说,怜悯,未免太轻薄了。   谭玉书有生以来,就在学习该如何和他人说话,然而面对此情此景,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话到嘴边了,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保持沉默。   可问题来了,池兄一直看着他干什么?垂下头去,一副在认真听,请他继的样子。   池砾看着谭玉书躲闪的视线,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哼,不就是吃醋了吗,还找那么多借口。   抱起手臂,漫不经心道:“你想学台球吗?咱们公司的程序员天天坐办公室,一直待着都废了,所以我正打算在公司设一个活动室,里面设个台球桌,乒乓球桌什么的,没事的时候就去活动一下,顺便锻炼,防止猝死。如果你想学的话,到时候我也可以教你。”   谭玉书:……   讲道理,他纠结了这么半天的措辞,结果重点还在台球上吗?   抬头看向池砾,不得不提醒他一件事:“池兄,你有没有听到我说,重生这回事?”   池砾挑眉:呦,这是在他面前给情敌上眼药呢?   不知为什么,看谭玉书这个四平八稳的人吃醋,就很开心~   咳嗽了一声,压下心底莫名的雀跃,面无表情道:“我根本不喜欢夏轩,所以他重不重生都无所谓,喜不喜欢我也无所谓。”   瞥了一眼谭玉书:哼,现在满意了吧?   听到这句话,谭玉书果然松了一口气。   他倒也不是对夏小郎君有意见,每个人都有无法挽回的遗憾,若是能带着记忆重生到过去,那么任何人都会选择趋利避害。   要让他重回过去的话,只要能阻止父亲的战亡,他也会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人,而不会感到一丝愧疚。   只是理智上可以理解,情感上却是另一回事。   如果夏小郎君只是重活一世,觉得池兄是他更好的选择,所以才重新挽回,那么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池兄,是否有些太委屈了呢?   当然,外人是没有办法置喙感情中的得与失的。   那么至少让池兄这个当事人知情,由他来选择,到底愿不愿意重新接受这段感情。   如果是真的相爱的话,那么一定不只是想索取,也会想为对方付出吧?   他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只是将夏小郎君重生的事告诉池兄。   如果夏小郎君真的像他说的一样爱池兄,那在有另一个“重生者”潜伏在池兄身边的时候,他肯定会先向池兄坦白,防止池兄被这个心怀叵测的人伤害得更深吧?   如果他没有坦白的话,那么让池兄去评估这段感情的深浅,又有什么不好呢?   不过池兄若是已经对夏小郎君心如止水的话,那事情突然变得很简单了~   谭玉书正襟危坐,突然有些高兴。   嗯,为了池兄高兴。   ……   揭过这一茬,谭玉书又问了一下他今天和周家兄弟谈得怎么样,知道池砾把他原来的“弟弟”打了一通后,陷入短暂沉默。   语重心长地规劝道:“池兄,以后不要这么冲动,打人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但是出气的最好方法,我想打他很久了。”   谭玉书:……   “那池兄你下次别亲自来,我去他必经之路上蹲他,然后套麻袋。”   “呵,你就不怕警察把你逮起来。”   “我最近看了好多推理电视剧,反侦察能力特别强,绝对做得干干净净,池兄你放心。”   池砾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真有他谭玉书的,刚刚还说打人解决不了问题,一掏出麻袋,“毁尸灭迹”的方法都想出来了。   被鄙视的谭玉书很无辜,打人这事,当然得阴着来了。   不过最近火凤凰确实很艰难,周家、还有其他游戏大商,对《雍京风云》虎视眈眈,想要把这个游戏收归囊中,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坏消息传来,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对于谭玉书的这种担忧,池砾没说什么,而是将他拉起来,将操纵杆塞到他手里,给他扣上头显。   “呜——”   谭玉书还没体验过VR游戏,这种全封闭式感官,极为陌生,登进去后当场就有些不适。   看着飞过来的东西,条件反射去躲,一不小心就绊倒在池砾怀里。   池砾一把撑住他:“站直,不要害怕,慢慢熟悉这种视角。”   谭玉书惊魂未定地扶住池砾,这种顷刻间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陌生感,让他有点不适,尤其是头显造成的封闭环境,更让他心里不安。   慢慢地转动镜头,用了好长时间,才渐渐熟悉这种特殊的视角,不会产生头重脚轻的错觉。   见他慢慢熟悉VR镜头,可以放开手的时候,池砾便开始教他如何使用操作杆。   游戏为了更逼真的感官,采用的是第一视角,在池砾的指导下,谭玉书操纵手柄调出武器,看着手中真实的短刀,小小惊呼了一下。   “脚别动。”   防止他再踩空,一把按住他,慢慢指挥他去新手村的升级点刷怪。   谭玉书便在指引下,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刀客》这款游戏的故事主线,是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被最信任的人出卖,全军覆没在“苍穹野”。   漫山遍野的尸体堆中,只有秃鹫来回盘旋。   一只秃鹫飞下来啄食尸体的时候,突然间被什么东西劈成两半。   一个残破的身影,拄着断刀,在尸体堆中缓缓爬起来。   血迹沾满了他整个身躯,让人看不清面容。   一步步剥下身上的甲胄,露出支离瘦弱的身躯,从此朝堂上少了一个将军,而江湖上多了一名刀客。   不过为了过审,很多血腥画面都被和谐了。   尸体血迹什么的都不能有,原本给新手设计的刷怪材料是异族散兵,现在也改成幽灵、狼群了,而且真实的击杀特效也不能有。   不过VR游戏,主打的就是逼真和身临其境,飞扑过来的狼群,还是极为有真实感。   看着一只黑狼张着利齿向自己扑来,谭玉书条件反射的横刀就劈。   池砾正站在谭玉书面前手把手教他操作呢,一不留神就被呼倒在地。   池砾:……   谭玉书的动作也瞬间凝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道:“呃,池兄?这个游戏的触感好真实啊……”   池砾半支起身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真实的呢?”   谭玉书:很有可能……   “池兄,你没事吧!”   池砾看着他的动作,缓缓瞪大了眼睛,惊恐道:“你别动!”   哎?为什么?   还没等想明白为什么,就因为视角错乱的原因,一脚踩到池砾的脚上,猛的栽到池砾身上,给他造成了二次伤害。   池砾:……   听到楼板上传来的两声闷响,池母举着锅铲上来敲门:“怎么了?”   “没事,我们俩锻炼身体呢。”   池母松了一口气,转而唠叨几句:“那你们别在楼上蹦啊,院子那么大,还不够你们跳的吗?”   “嗯,以后注意。”   池母摇摇头下去,哎,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能闹腾。   房间内,谭玉书趴在池砾身上不敢说话,等池母走了,才摸索到池砾的后脑勺,弱弱地问:“池兄,你没事吧……”   池砾翻了个白眼,幸好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皮,谭玉书也不重,要不今天高低得给整个骨折。   陷在厚厚的羊皮间,躺着还挺舒服的,池砾一时就懒得起来了。   一把揪住谭玉书的两只爪子,使劲按手心:“笨死你算啦。”   谭玉书:……   一动不敢动的任由池砾捏爪子,他真不是故意的……   而且,怎么把这个东西拿下来 啊,那只狼在咬他啊!   谭玉书的手被抓住,“眼睛”又被攻击,不安极了。   今天出席中秋宴,为了配礼服造型,谭玉书乌黑的长发散散的垂下来,一直落到雪白的羊皮上。   因为带着头显,感官被强行割裂成现实和游戏两个世界,在看不清现实环境的前提下,谭玉书突然变得很没有安全感,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激起一阵紧张。   池砾一开始还在狠狠“惩罚”谭玉书的两只爪子,然而看见他那如小动物般,随时因为任何声响警惕的表情,视线却突然觉得有些干渴,不自觉地伸出手……   谭玉书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触觉贴在他的脸颊上,目不能视的情况下,这道触觉似乎烙进了皮肤里,谭玉书茫然无措地抓紧池砾的肩膀:“池兄!”   动作一顿,突然间,眼睛重见光明。   池砾一把推开他,背转身冷哼一声:“哼,笨蛋。”   谭玉书看看熟悉的现实环境,又摸摸自己的脸……   VR游戏,好可怕!   ……   鉴于谭玉书实在是不习惯VR视角,池砾做了个决定,将他撂倒玩,以防他把自己撂倒。   这款新型VR设备,虽然比市面上原有的设备技术提高了不止一点,但还是手柄操作,所以趴着也能玩。   “你现在在哪呢?”   “呃,屏幕前一黑,就回原来的地方了。”   哦,死回出生点了,被新手小怪送回家,应该能触发某些独特的成就吧。   手把手地教他使用手柄,谭玉书终于学会克制自己,用手柄操作游戏,而不是用动作操作游戏。   重新跑到练级点砍了一会怪,没一会儿就开始疲惫了。   一个是重复动作的疲惫,一个是对于谭玉书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面对这么逼真的怪物攻击,将动作限制在手柄中,实在是太难受了,好想拔出刀砍啊!   看着手背青筋暴突,努力克制拔刀冲动的谭玉书,池砾在旁边没忍住露出一个笑容。   “怎么样,好玩吗?”   谭玉书:……   这游戏其实是池兄做的,所以立刻露出笑容:“好玩,特别好玩。”   “哼,虚伪。”池砾狠狠地掐了他脸一把。   谭玉书捂着脸:夸都不行吗?   池砾翻身枕在羊皮毯上,无所谓道:“在最开始,我想制作一个大型VR联机网游,所有模板都是参照传统网游制作的,但等亲自测试后,就发现了各种问题。”   “其中之一,就是升级方式。因为模仿的传统页游,所以升级方式也是传统的砍怪加副本,然后就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在电脑端上,数字化的怪物,练级的时候都会给人枯燥感,VR游戏这样沉浸式环境,练级的枯燥感会更甚。”   谭玉书立刻点头,原来不是他有问题啊,是真的容易感到累啊!   池砾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就算长期下去会感到枯燥,也没有那么快,你那纯粹是你自己的问题。”   谭玉书:……   “哦。”   悻悻地趴在羊皮毯上,操纵着人物慢慢走着,偏头问:“那池兄当初为什么会开发《刀客》这样一款游戏呢?”   池砾的声音突然沉寂下去,许久才波澜不惊地开口:   “谁小时候没幻想过,成为举世皆敌,负刀前行,于苍茫夕照中血泪同流的悲情刀客呢?”   谭玉书忍不住笑出声,他怎么觉得池兄这么……这么……原谅他是个古人,不知道中二这个词哈哈。   “笑屁啊。”池砾恼羞成怒,又给了他一巴掌。   “咳……”   谭玉书收敛笑容,难怪池兄一来就把他的刀抢走了,原来是因为他喜欢啊~   那算了,以后不和他要了,反正才二十两银子哈哈~   笑得有些累了,也仰躺在羊皮毯上,随着动作,视角飘向了游戏里的天际。   《刀客》这款游戏的日夜系统,是和现实同步的,所以这个时候的游戏里,也正是夕阳万里,残红如血。   游戏中的“苍穹野”,和青州与北戎交界处十分相似,都是一望无际,苍穹压顶,这让驻守边关五年的谭玉书看起来非常亲切。   但现实毕竟不是游戏,青州边关那片延绵无尽、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漫长缓冲带,只有杂草可以肆意生长。   北戎的铁骑每次踏过后,都是寸草不生,要用很长很长时间的和平滋养,荒凉的边界线上,才会重新冒出响着蹄铃的商队。   鲜血的颜色并不浪漫,刀刃砍进骨头的声音,有时候也会让人做噩梦。   沉默间,胸前又挨了一闷锤:“干什么不说话?”   谭玉书:……   他说话也不行,不说话也不行吗?   弱弱道:“池兄,我在看游戏里的风景,虽然砍怪很累,但这里的风景,真的好壮美,就好像身临其境一样!足不出户, 看遍大好河山,太不可思议了。”   池砾唇角勾起一个笑容,谭玉书找重点还蛮快的。   没错,在现实之外构建出一个逼真的“第二世界”,才是沉浸式VR网游的最大卖点。   《刀客》从根本上存在缺陷,就算没出现意外,其实池砾也不打算这么早上的。   现在既然已经成别人的了,那他就无所谓了,爱怎么上怎么上吧,这次他要开发一款新游戏。   经营策略型基建种田游戏,开局一块地,城池全靠建。   既有“征战”系统,满足游戏暴力分子的争霸梦,也有种田、基建、经商贸易功能,满足各种生活玩家的需求。   华国自古以来就是种田大户、基建狂魔,那种细水流长,从无到有的感觉,对于华人来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至尊享受,所以基建种田养成类游戏,一直是游戏热门。   对于种“电子庄稼”都这么痴迷的玩家们,能拒绝来VR游戏里种一比一还原的庄稼吗?   这款游戏最重要的是地图足够大,环境足够美,不开私人家园,而是将玩家们一股脑置于一个平面上,让他们能在游戏里最大限度的体验“真实人生”。   沉浸度越高的游戏,投入的精神就越多,也越容易让人感到疲惫,而这种慢节奏基建种田游戏,却可以让人心情放松。   游戏是用来娱乐的,忙完一天的学习工作后,精神疲惫的人们,应该更愿意来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种种菜,养养花,体验一下另一种生活。   所以这个游戏,就取名叫《第二界》。   在这个新世界,初始分配都是农民,有野心的可以建立“国家”,称王称霸抢地盘。没野心的就当个普通人,种种地,经经商,过过小日子,玩家应该很乐意去里面燃烧点卡。   酒香不怕巷子深,那些人尽可以关闭对他的所有渠道,他们不接收,他就从无到有地建立一个自己的渠道。这些游戏吸引而来的庞大用户,就是他“科技帝国”的新基石。   他倒要看看,最后是那些人将他封杀了,还是他把他们取代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现在轮到新人登场了。   ……   从周鲲那要来的钱,直接给了池父池母。   两个人一开始愣了一下,随后就若无其事地收下了。   关于那个孩子,他们心情复杂。   一直当亲儿子养了二十多年,半辈子的心血都熬在他身上,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可在猜到当年真相的时候,他们又无法让自己不去迁怒,爱也不平,恨也不平。   现在看到这五百万,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了,算是一笔勾销?青春损失费?   不知为什么,一颗心沉甸甸的,又酸又涨。   池母抹了抹眼角,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哇,好多钱啊,可得想想这钱怎么花。”   池父也附和点头:“等以后这瓜,我就一点不种了,全雇人来种!”   “你个没出息的,还种瓜啊?”   “那怎么不种呢,地放在那空着多可惜。而且这瓜田肯定有点运道在上面,你看小谭他们来了后,咱们家日子好像就过得越来越好了。”   突然被cue的谭玉书会心一笑:“池大伯说的很有道理,这地可能真的是个风水宝地,自从来到这后,我们家的运气也越来越好了。”   扈春娘大笑:“这就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池砾深表赞同,积恶之家,也必有余殃,一笔勾销?做梦!   ……   等月亮圆了,就得去古代了,所以池母赶紧将自己做的月饼摆到桌子上,让他们抓紧时间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古代卖包子卖上瘾了,池母最近沉迷做各式各样面点,她在做饭这方面也有点天赋,学做什么都快。   众人品尝了一下月饼,都赞不绝口,尤其是谭玉书,所有馅儿挨个尝了个遍。   池砾在一旁看着,戳戳他鼓起的腮帮:“你为什么这么能吃?”   谭玉书:……   将月饼继续塞到嘴里,含混不清道:“池兄,能吃是福,不吃饭长不高的。”   “哼。”池砾往下瞥了一眼:“吃这么多,你也没长高啊。”   谭玉书:……   很高了啊……   看了一眼池砾,又看了一眼自己,最后摸摸头发:“池兄,长头发也是需要吃饭的。”   不待池砾反应过来,谭玉书就脚底抹油:“池兄你先吃,我先去厨房帮忙。”   池砾:……   好啊,这个人最近恃宠而骄啊,找个机会把他的头发都剃光了!   呃……不过养那么长,确实不容易呢,剪掉好可惜……   哼,先记下!日后收拾他! 第54章 那是我老婆   这次回到古代, 池母的野心更强了。   一次次搬运酵母粉也挺麻烦的,她准备在古代办个厂,自制酵母粉, 当然小苏打、泡打粉什么的也不能少,厂正好交给池父管, 反正他闲着也没事。   池父:?   他来古代真的只想度个假而已,他老婆要不要这么有事业心?   在现代待了那么久, 扈春娘也明白了, 以物易物终究是小道,技术才是赚钱的根本,所以她开始研究起那些化妆品的制法。   刚巧和池母研究膨化剂制法的想法不谋而合, 两个人开始一起钻研起化学学科。   扈春娘是古代人, 池母那时候九年义务还没普及,文化水平也不高,所以那些原子公式对她们来说可是太难了。   池砾的理科成绩倒是很好, 但他太忙了,平时也不着家, 问不上他。   不过只要有钱,一切都没有问题, 既然两位妈妈还这么有求学精神, 那给她们请个家教就是了。   说起来, 那两个土木工程的女学生,就是理工生,高考的时候化学肯定是必修课。   虽然水平不一定怎么样,但教两位妈妈是绰绰有余的, 还可以顺便教她们一些其它基础课程, 丰富一些常识。   只是池砾万万没想到, 他低估了谭玉书他娘的魅力。   一开始确实是雇那两个女学生教的,但学化学跑不了做实验,为了让两个从来没见识过化学实验的阿姨见识一下,两个大胆的女学生跑去学校借化验室。   然后A大一个化学系丧偶的老教授,就这么对扈春娘一见钟情了,开始了猛烈的追求,时不时就来扈春娘的店里坐坐,展示一下博学的魅力。   扈春娘是什么样的人啊,当即把这个老教授迷的五迷三道的。   谭玉书:……   “娘,你是要在现代给我找个后爹吗?但恕我直言,那位老先生,好像能做我爷爷了……”   扈春娘一扇子拍他脑袋上:“放屁,我好不容易上面不用伺候老的,下面不用伺候小的,来现代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干吗想不开给自己找个祖宗?”   “那……那位老先生?”   扈春娘一摇扇子,冷笑一声:“男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下至十八,上至八十,都没什么两样,他愿意免费给我驱使,我干吗不用?”   谭玉书:……   他娘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海后”?   不管怎样,看老教授那乐颠颠的样子,恐怕是乐在其中?   老教授的子女倒是来了好几次,虎视眈眈地盯着扈春娘最好不要有别的想法。   不过在池砾开着那辆800来万的超跑,送扈春娘来店里后,老教授的子女就不来了。   这位夫人有颜有钱有事业,难道图他爸年纪大?图他爸不洗澡吗?   百分之八百他爸一头热。   不过他们家老头最近焕发第二春,整个人都有劲了,哎,就随他去吧。   就这样,扈春娘和苗冬梅闺蜜俩,一直免费蹭人家老教授的课,连那两个女大学生,都沾光混了一门选修课,妙啊。   来到古代,有了充足的原料后,池母就想把现代美食带来古代。   说实在的,她甚至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一想到从没吃过现代美食的古人,吃到以前从未见过的蛋糕、炸鸡、薯片什么的,她就满足的不行!   这种心理是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但想到古人脸上那惊诧、享受的表情,她就开心得不行哈哈。   所以这次回来,她做好了充分准备,推出一个新款美食,那就是蛋糕!   但做蛋糕免不了用到烤箱,古代没有烤箱可怎么整?   池母就愁了一会,很快就信心百倍了。电烤箱是现代发明的,但是古代西方人没有电烤箱,就不做蛋糕了吗?   办法总比困难多,所以池母立刻研究起古代西方是怎么做蛋糕的。   这个时候,那两个女大学生又派上用场了。   她们俩是学土木工程的,生生给池母研究出一个古代的烤炉构造。   难怪说现代社会,大学生是最廉价的劳动力,给点钱,啥都干得出来。   于是回到古代,池母直接买下了一个宽敞还带院子的门店,准备砌一个烤炉,钱自然还是和厄法寺借。   池砾敢不借吗?   而且蛋糕这种东西很容易让人上瘾,古人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卖得肯定很好。   做蛋糕的成本那么高,肯定不能像包子馒头一样卖的那么便宜,价格尽情往高了定,专门面向有钱人。   古代穷的人是真穷,有钱的人也是真有钱,这门生意肯定会比苗娘子面铺还赚钱。   从厄法寺银行投资角度来说,这钱也没道理不借的。   这次来古代,带来的大多是技术,东西反而不多。   要说带来的东西里最贵重的,就是四袋种子。   年节一过,春种很快就来了,谭玉书现在正管农业呢,可不得给他整点业绩。   带来的种子其中一种就是谭玉书上次想带的棉花,棉花不仅能用来保暖,还能用来纺线,是一种非常必要的经济作物。   不过对于处于农耕文明的雍朝,最重要的还是粮食,于是池砾就把“杂交水稻”技术弄来了。   让自花授粉的水稻品种杂交育种,使杂交品种集中父本母本最优良的性状,这个技术培育出来的水稻品种被誉为“东方魔稻”,不仅亩产高,适应性也强,凭一己之力解决了全球的粮食短缺问题。   当然作为一种专注产量的水稻品种,口感不算好,在粮食储备充足的现代,基本用作工业用途,很少摆上餐桌。   但对于大部分吃饱都困难的古人来说,可不会挑口感,杂交水稻这惊人的产量,就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南方可以种两季水稻,杂交水稻在南方推广正好,而北方池砾带来的是玉米。   同样是一种高产粮种,亩产能达到千斤,而且抗寒、抗旱、抗倒伏,生产周期短,对各种地形适应都非常好。   古人对自然灾害的抵御能力很弱,能有个安全生长成熟的作物极为重要,玉米这种比较“皮实”的粮种,一经引进,很快就能推广开来。   虽然作为粗粮,味道也不好,但就和杂交水稻一样,穷时用来救命,富时用来酿酒做饲料,怎么着都能有销路。   最后一种东西,是用来凑数的。   因为谭玉书觉得这三样东西,“一南一北一冬”,若再来个“夏”,就对仗了,跟嘉明帝说的时候比较朗朗上口有B格。   池砾:……   作诗作疯了吧,这玩意都得给整个对仗?   那夏天需要什么呢?硝石制冰?这技术雍朝也有啊,怎么也不能让他把空调整过去吧?   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夏天有什么必须品,毕竟夏天不像冬天,一不留神会死。   就在纠结的时候,谭玉书扫了一眼他平时直播的那个平台图标。   向日葵直播平台的图标就是一朵向日葵,花瓣看起来有点像展开的莲花。   而这时池砾家院子里种的向日葵也成熟了,池母炒了一锅五香瓜子,给池砾公司的人送去。   整个公司“嘎巴嘎巴”嗑了几天后,谭玉书一拍脑门子,给人家向日葵改了个名字,就叫“向日莲”。   反正勉强能算夏天成熟的,长的还那么像太阳,再蹭个莲花的热度,就当“夏”的代表了。   池砾:……   正常人永远不知道古人为了押韵,会干出什么事来,可怜的向日葵。   既然打定主意引进向日葵了,那就考虑一下品种。   正巧扈春娘学了化学知识后,准备回去开个肥皂厂。毕竟这玩意是“穿越者”的杀手锏,在古代就有条件制。   有技术、有条件就可以大量生产,所以她不打算自己做这个生意,而打算和她娘家兄弟一起做。   她娘家是晋州大商,全国各地都有生意,很快就能形成规模。   肥皂的制作原理就是氢氧化钠和油脂发生皂化反应,这个产业发展起来,必然需要大量的油。   雍朝的产油作物主要是胡麻、油菜籽、大豆这几种,产油界的两大巨头向日葵、和花生都没有,那干脆趁此机会把向日葵引进吧。   向日葵中专门用来产油的油葵出油率能达到45%左右,油渣还是一种特别好的饲料,用来喂牲口有助于长膘,瓜子不榨油还能用来嗑,可谓浑身都是宝。   不过油葵的籽又黑又小,所以池砾又额外带来了其他品种的大瓜子。   要问为什么不太重要的向日葵带了两袋,问就是谁不想在古代嗑瓜子啊。   谭玉书把这“一南一北,一冬一夏”带给嘉明帝,顺便给他带了一小袋五香炒瓜子。   毕竟跟嘉明帝说水稻和玉米的产量有多高,棉花有多么保暖,嘉明帝也没什么概念,他既不会受冻也不会挨饿,顶多不明觉厉的哦一声。   但你给他瓜子,他是知道真好嗑。   果然尝了这个瓜子后,嘉明帝惊为天人,顿时让快种,他要吃。   谭玉书趁机把治疗不孕不育的药给他,知道这是渡厄高僧的“自食仙药”后,嘉明帝果然龙颜大悦,又赏赐无数。   谭玉书离开的时候暗暗祈祷,但愿这药真有用。   刚献完“生子药”,回来的时候就遇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福王世子和恭王世子。   谭玉书向两位世子见礼,元宁微笑着让他免礼,而恭王世子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等谭玉书告退后,福王世子的目光还追在他的身上,摩挲着下巴露出一丝邪笑:“玉郎?果然是美人如玉啊~”   元宁的眸间隐现戾色,福王世子觊觎他的东西,已然触动了他的逆鳞,但为了大局,只能隐忍。   所以微笑道:“元吉,那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福王世子听到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这天下将来都是他的,还有他不敢惹的人吗?   元宁微笑,他可没有开玩笑,他的玉郎,表面温驯,背地里却藏着锋利的爪牙。   看了一眼元吉,这个愚蠢的家伙,一定会死在那温柔的爪牙之下。   玉郎,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   过完上元节,代表着热热闹闹的年已经过去了,百工诸业重新忙碌起来。   大家都按部就班地待在自己的岗位上,日复一日,没什么变化,除了随处可见,越来越多的蔷薇牌,偶尔引起人们的谈资。   “看这街上好多牌子都红了,搞得我也想去借些钱,做点小买卖了。”   “哈,你之前不还说厄法寺肯定是骗人,到时候肯定会赖账吗?”   “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现在我知道了,厄法寺的高僧都是菩萨心肠,赶明我就上山给他们磕头赔罪。”   “哈哈……”   两个人坐在面摊上吃饭聊天,又看向街角挂着“金蔷薇”的书斋。   “听说这家书斋是厄法寺的产业,立在这好多天了,怎么还不开门?”   “是了,真奇怪,放着这么好的铺子多可惜。”   “也不知道这厄法寺的书斋卖什么书,难道都是佛经吗?”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对于这个不开业的书斋都很好奇。   而就在这时,书斋居然开门了,有人赶着驴车,将一箱箱的东西搬进书斋。   两个人顿时来了兴趣,准备进店里看看。   “小二,你们这都卖什么书?”   小二笑着打招呼:“稍等,小的这就给你们摆上。我们这凡科考所需,一应俱全,几位老爷慢慢看。”   之前交谈的两个人,有一个是未第的穷秀才,顿时来了兴趣:“你们这儿的书价几何?”   小二大笑着:“我们这店保管是方圆百里最便宜的。”   “哈哈,这书再便宜能便宜到哪去。”   小二将书摆上一些后,那秀才看着其中一本,眼前一亮,是一本他久借而不得的史书。   只是这本史书全套下来极贵,他囊中羞涩,肯定买不下来,于是便装作随手翻看的样子,准备能记下多少记多少。   没想到一不小心看入了迷,直到身边朋友戳他,才发现小二在叫他,顿时回过神来。   读书人脸皮子薄,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想着要不咬咬牙,把这一册买下来吧。   这一册约摸着有60页,大概三四百文,他省吃俭用一下,也能够。   内心忐忑地问:“请问这册多少钱?”   小二翻到书背面,上面印着一朵蔷薇标记,以及书的定价,指给那位秀才看:“老爷您见谅,我现在有点忙,这书价都在背面标着,劳您自个看。您看中哪本,拿来找我结账就行。”   秀才翻到背面一看,差点跳起来,这一册的定价居然是200文,比寻常书斋便宜了能有一半!   不理会这秀才的震惊,小二继续笑道:“而且老爷你别在这站着看了,看见那张长桌了吗?那是厄法寺大师给各位老爷们看书用的地方,您去那坐着看吧。”   秀才的脸登时又红了:“怎么好意思白占贵方的地方看书。”立刻要掏钱。   二百文的话,对他来说虽然还是很贵,但比平时已经便宜太多了!他甚至想以后慢慢攒,把这套书全套买下来!   “没事没事。”小二连忙道。   看他衣着,就知不是什么有钱人,想起妙法大师给他们的“培训”:微笑服务,顾客是老爷,对待所有顾客都像春天一样温暖,急顾客之所急,想顾客之所想,做到这些,就是厄法寺合格“员工”了。   顿时开始想顾客之所想,将一个牌子放到桌子上,牌子上面还是印着一朵蔷薇标记,写着“阅览处”仨字。   “厄法寺高僧说了,书就是给人看的,客人小心别弄坏书页,走的时候放回原处就行了。小店刚开张,没什么人,客人要是不忙的话,可以在那随便看,正好可以给我们添点人气~”   厄法寺高僧居然还允许免费借书!   别的书斋别说免费借书了,一进门看你穿着,老板小二都要吊着眼看你,别说看了,连摸都不让摸。   前所未有的尊重,让秀才心里百味杂陈。   不过受到这样的体贴照顾,秀才反而不好意思占这个便宜了。   还是他朋友机灵,立刻拉着他的手臂坐下:“我们正好没事,小郎君,你们这都有什么书?”   “我现在正摆货,先劳烦两位老爷自己看。”   “好的,好的,您去忙~”   秀才被朋友一把拉过去坐下,见小二出去,低声对朋友道:“得寸进尺,这不好吧……”   朋友白了他一眼:“我说你,读书读傻了!平时低声下气,遭人白眼的借书你都不怕,如今人家免费借书你反倒是怕了。要是真的心底过不去,你就发愤苦读,中个状元回来,高头大马的去厄法寺大师那报恩,现在你一介白身,在这扭扭捏捏有什么用?”   秀才被他一点拨,顿时豁然开朗。   厄法寺高僧行此举,便是一片菩萨心肠,怜悯他这样贫苦的读书人,他若因一些羞耻拂了他的好意,岂不更是罪过。   他一定要发奋苦读,绝不辜负厄法寺大师的拳拳之心!   放下心理负担,秀才就敢捡其它的书看了。   沉下心来,秀才终于发现了异常,这本书居然是双面印的!   字形比市面上的小,却比市面上的都清楚。整部史书总共印了4册,每册都是200文左右的样子,合起来不到1贯钱!   放到别的书斋,不仅每册的价格要翻一倍,册数也要翻一倍,多用纸自然就贵。   而这个书斋双面印,纸张就少了一半,放别的书斋这本史书一套下怎么也得三四贯钱,而这里全套下来不到一贯钱!   他家用的什么墨、什么纸,为什么双面都不洇呢?   秀才在那震惊,他朋友大字不识一个,不耐烦坐在那里,就去帮小二搬书了。   小二受宠若惊:“怎么敢劳烦老爷您?”   秀才朋友大笑一声:“可别叫我老爷,我可不是什么老爷。”   那人身高力壮,没一会儿就把书全搬上去了。   小二千恩万谢的去摆书,秀才朋友在一旁无聊的看,突然看见桌子上有一沓写着字的纸,掀起一张,疑惑地问小二:“小郎君,这是什么?”   小二顿时转过头热情地解释道:“这个是报纸,七文钱一张。”   “七文钱?”   秀才朋友虽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但七文钱还是有的。   人家店主这么厚道,在这白看确实也不太好,于是伸手:“给我来一张。”   拿着“报纸”去秀才旁边:“给我念念,这什么东西啊?”   秀才接过来,优先看到庄子叔的《题厄法寺冬韭》,看完后顿时击节而叹:“真奇文也!这位庄兄真是不世之才!”   “什么?快念给我听听!”   朋友饶有兴趣地凑过来,等秀才念完……   什么玩意,听不懂。   正牙酸着想站起来的时候,秀才叫住他:“等等,这上面还有一个东窗客写的话本。”   话本?朋友顿时来了兴趣。   等秀才一字一字念完,两声惊呼同时响起来:“哇。”   一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小二也在一旁听着。   见他们看过来,挠挠头:“其实我也不识字,厄法寺高僧临时教给我认几个数字,我才能看懂定价,原来报纸上写的是这么一个故事啊,渡厄高僧可真厉害。”   秀才朋友的关注点却不一样,一把将报纸抢过来,看着上面陌生的字,一脸欣喜道:“这个姑娘也太厉害了,若是能娶到一个这样的老婆,我这辈子就值了!”   秀才笑道:“可人家只要招婿,你去上门吗?”   “未尝不可啊,反正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给谁传宗,给谁接代啊?”   秀才笑了笑,又将报纸抢过来:“上面还有别的。”   “呃……桃花阁好粉人比花妍,苗娘子面铺馒头又大又白,白雪阁蛋糕超级甜,猫儿乐让您猫儿乐,哈?这是什么?”   “苗娘子面铺不就是那家挂着红蔷薇的面铺吗?她们家的馒头确实又大又白。”   “哦,原来如此,这些是几家店啊。”   继续往下看,秀才目光一凝:“厄法寺招工,欢迎报名。”   厄法寺招工,招什么样的呢?   招主编、招写手、招知识分子、招排版工。   池砾办了印刷厂后才知道,对于他来说最难的不是办厂,最难的是招人,古代人识字率真是太低了,但凡识字的都很端着身份。   所以池砾在每个书斋设立借阅点,有钱人不会买不起书,来借书看的必然是落魄文人,这些人大多不会什么谋生之技,“报社”的工作刚好适合他们,看到消息就会自发来厄法寺打工。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感念厄法寺雪中送炭的恩情,但凡有几个日后飞黄腾达了,都是对厄法寺品牌的提升,而他做的只不过是借书给他们看看而已。   将来有一天,可能会莫名其妙的达成“桃李满天下”成就。   “池兄!”   谭玉书的声音老远的传过来,没一会儿就进屋了。   看着他红扑扑的脸,池砾觉得身为合作伙伴,有责任给他建立一个牢不可破的后盾。 第55章 妙啊   厄法寺周报一经出世, 很快就火爆全京,因为这个报纸上的故事太有意思了!   被继母和继兄妹抢夺家业的可怜姐弟俩,在渡厄高僧万般神通帮助下, 姐弟俩夺回家业,功成名就, 这么爽的故事,不管是不是读书人都爱看。   价格还不贵, 七文钱基本上都能掏得起, 买下来就可以收藏在家里反复看,找个识字的人念故事,把这故事记下来, 就可以对照着识字了, 这可比请先生省钱多了!   因为这一张纸,莫名掀起了识字狂潮,这也是谁都没想到的。   报纸价格很便宜, 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 都会出于好奇地买一张。   池砾开的印刷厂现在各种东西还不齐全,所以每天只能印500张, 一星期就是3500张。   雍京十分繁华, 人口能有近百万, 这么点数量完全不够抢,很快就销售一空。   街边巷角都是捧着报纸念故事的人,每次身边都会围着一群人听。   念报纸的人异常认真,把广告语也一字不落的念完。   一时间“桃花阁”、“苗娘子面铺”、“白雪阁”、“猫儿乐”的名字尽人皆知, 等看到实体店的时候, 顿时忍不住去围观打卡。   不过其它三家店都做的是“高档生意”, 门槛很高,看的起买不起。   只有苗娘子面铺亲民,一时间门前排起长队,就为了尝一下报纸上又大又白的馒头。   池母现在主攻蛋糕,面铺就交给谭家厨娘的那个亲戚打理了,给他三成分成。   厨娘家那个亲戚原本是乡下的佃农,一家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经常靠人接济。现在突然来城里做了掌柜,日子一下子有了奔头,每天再累都不怕,只盼着人越多越好。   围观的有心人看着那一屉屉往外搬的笼屉,心里打算盘,这一天得赚多少钱啊!   而买报纸的大家闺秀也很多。   门阀高的大家小姐,自然知书识礼,读到庄子叔的那篇《题厄法寺冬韭》,无不为这非凡的文才心折,有的甚至开始芳心萌动。   而等读到改编版的灰姑娘,登时痴了。   她们这种高门大户的闺秀,继母、庶母、庶兄弟姊妹,各种藏在暗处的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看到这篇故事,代入感实在太强烈了。   如痴如醉地读完整张报纸,反复研读,竟是一个字都不忍落下。   及至末尾的广告,陷入沉思。   桃花阁她们倒是知道,现如今京中贵女,若是没有桃花阁的胭脂水粉,可是要被嘲笑的。   那“白雪阁”和“猫儿乐”是什么?   正好家里养了一只猫,就抱着猫去传说中的“猫儿乐”,一进门就看见好几个漂亮猫猫模特,当时就喜欢得不行。   在老板说要不要把猫猫她打扮成模特那样,立刻同意了。不仅如此,还看中了一个猫猫模特,问老板卖不卖。   老板犹豫了半天,心痛的卖了5两银子,加上美容费,猫食费,最后差不多花了近10两。   但这个级别的贵女,纯粹就是花钱买开心,才不会在乎。   让婢女抱着两只漂亮的猫猫,又驱车去传说中的白雪阁。   到店里看见柜台上点着各种花式奶油的小蛋糕,当时就不行了,问也不问价格,直接要一块。   掀开帷帽将蛋糕小口地放进嘴里,松软甜蜜的感觉,瞬间盈满口齿,这细腻绵柔的口感,很快征服了这些古代大小姐,毫不犹豫地让人包了好几块,准备带给家里人吃,于是又下去十几两银子。   吃完糕点再去桃花阁买脂粉,至于苗娘子面铺,那些名门贵女,一看这么多人,就望而却步了。   因为小小一张报纸,让四家店的生意同时爆火,这出色的“带货”能力,很快引起了雍京大大小小商号的注意,蜂拥至厄法寺求登报。   池砾也痛快地给了价格,印刷量3500张,1个字10两,印数量翻几倍,单字价钱翻几倍。   登门的商户:……   1个字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普通商户都退却了,但也有心狠的,比如飞仙楼老板,直接预订下期报纸。   “飞仙楼好酒好菜”七个字,七十两到手,谢谢惠顾。   不过飞仙楼和其他酒楼原本各占胜场,实力相当,平衡的吸引着顾客。现在有了报纸这个宣传助力,给他提供了额外破冰的机会,到时候赚的钱,只会比这七十两的广告费多。   见效后,他的广告位就会卖得更好。   第一期广告栏其实都是关系户,只有“猫儿乐”是真的掏了八十两,当然那八十两也是和厄法寺借的。   第二期可就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了,池砾还是挑选了四个商家,三百两到手,广告真赚钱。   他在这忙着搞印刷厂、忙着招人、忙着赚钱,谭玉书却看起来特别闲。   池砾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每天都没事的吗?天天往我这跑?”   谭玉书眨眨眼睛,他还真没事~   户部的事都不用他插手,每天顶多去史馆借借书,喂狐狸,和同僚喝喝茶,唠唠嗑,也没什么别的事。   至于他掌管农事的职责,他今天来,还真是为了这件事。   “池兄,有时间吗?庄兄今天上路,我们送送他吧。”   关他屁事,池砾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去送了。   城外的大土坡上,立着一个离人亭,离别的人就要在这离别了。   “丹缇小县,比邻之丘,常有匪患,万望庄兄保重!”   谭玉书一脸情意绵绵,依依不舍地握着庄子叔的手。   庄子叔闻言也神色怅然道:“愚兄远赴他乡,山高水远,四美兄万勿遗昔年之志,着淤而不就污。家中拙荆幼子无依,也有劳四美兄多加看顾。”   “愚弟谨记,庄兄放心。”   池砾在一旁听着,牙都疼了。   先把人哐哐怼一遍,然后再让人家帮忙照顾老婆孩子,庄子叔这样的人,为什么也会有朋友呢?   还好谭玉书脾气好,不以为忤,继续殷切叮嘱道:“这一大袋棉种就交给庄兄了,棉花喜高热,忌水渍,丹缇种植棉花正适宜。若是能大获丰收,便能全国推广,将来百姓寒冬中能穿上棉衣,庄兄功不可没。”   庄子叔慨然道:“何求有功,只愿天下无衣不蔽体者而已。”   谭玉书闻言顿时躬身一礼,庄子叔也还礼,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谭玉书的三个恩荫名额,其中一个还是给了庄子叔。   不过谭玉书现在名义上是“亲宋党”,若是将庄子叔举荐到中央,那是明着给“恩相”难堪。   所以谭玉书先去宋相那打招呼,将庄子叔举荐到偏远的绥州丹缇县。   大雍最难缠的三个邻居,一个是北面的北戎,一个是西面的之丘,一个是南面的百越之地。   北戎地处极北,夏季草场茂盛,冬季滴水成冰,地幅广袤,环境恶劣,由此诞生了一批游牧为生的彪悍铁骑兵。   北戎盛产良马,甚至可以达到一人五骑的水准。而大雍的马政不立,在骑兵上很难与之抗衡,只能以步制骑,每每被动防守。   虽然年年岁赐安抚,北戎也动辄衅边,只能将岁赐的数量逐年增加,却更养的北戎狼子野心,是大雍最大的祸患。   而百越之地,虽然也有蛮夷不服教化,但他们那物产丰富,能自给自足,一般不会来雍境滋扰。   且随着互相通商,大雍与百越诸部关系愈加友好,已经很多年没有战事了,算是最为省心的邻居。   至于之丘国,处于这两者之间。   之丘地形险峻,层林叠嶂,易守难攻。既有大片的养马场,也有适宜耕种的平原。   但比之中原大地,还是不可同日而语,每每自然灾害,国穷民乏,就会来大雍境内劫掠。   虽然没有北戎兵那么凶残,动辄屠城,但每年也要捞够足够的好处才罢手。   且每每北戎作乱,它便要在西边起祸,要挟更多岁赐,难缠得不行。   绥州与之丘接壤,常常被之丘国攻打占领,绥州丹缇的知县,实在不是一个好差事。   谭玉书举荐庄子叔为丹缇知县,荒郊僻壤,远离朝堂,宋茗自然不会感到被冒犯。   而嘉明帝来厄法寺拜佛的时候,曾经见过庄子叔的那一壁长文,深感这是个有才之士,听到举荐,立刻批准了,庄子叔就这么走马上任,带着棉种,去丹缇县试种。   两个人道完别后,谭玉书识趣地退下,将空间留给他们夫妻俩,转而对谭九哥叮嘱道:“照顾好庄兄,一旦发生什么事,安全要紧,不要逞强。”   谭九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老爷,你真是什么事都派我去啊……”   谭玉书失笑,摸摸他的小光头:“等你回来,给你在京城买一个宅子,再给你娶一房老婆。”   谭九哥:!   “老爷?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那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庄老爷照顾得好好的!”   谭玉书看他这一副跳脱的样子,更不放心了,叮嘱道:“这是盘缠,路上省着点花,也别舍不得花。”   谭九哥一把抢过盘缠,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我知道了!给我吧!给我吧!”   他这么没心没肺,光想着盘缠,庄子叔那边可就难过了。   这一别不知几年能回,冯秀娥当场泪流不止,将春衣、夏衣、冬衣,一并给他塞上。小豆丁看他娘哭,也意识到什么,开始抱着庄子叔的大腿不放。   庄子叔纵然铁石心肠,见此情此景,也忍不住肝肠寸断。   然而终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擦干眼泪,将孩子塞到他娘怀里,狠心地别过头去,打马离开。   目送庄子叔和谭九哥赴任,又送伤心欲绝的冯秀娥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谭玉书叹口气:“总感觉我是拆散人家夫妻的坏人一样。”   池砾翻了个白眼:“他是去做官了,又不是去送死。”   谭玉书:……   池兄这是在安慰他吗?更担心了好吗!   绥州和之丘国接壤,原本不出意外的话,谭玉书从青州回来,大概率就会被调到绥州。   虽然这几年之丘国都没有兴起兵戈,但毕竟地处边关,庄子叔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前往此处做官,确实很难让人放下心来。   然而种棉花这种事,还真得派一个可靠的人去。   因为棉花作为一种经济作物,卖的比粮食贵多了,如果发现这其中有利可图,难免会出现种棉热潮,甚至侵占耕地。这其中的尺度,需要一个头脑清醒的人去把握。   之丘国最近几年风调雨顺,且之丘王老迈,国内内斗得很厉害,在未决出胜者之前,应该不会轻易对大雍动兵。   谭九哥自小跟着他一起学武,有他在庄兄身边,谭玉书也能安心一点。   只不过有一点,谭玉书问向池砾:“现在庄兄和九哥儿都走了,池兄那会不会缺人手?”   池砾:……   “你觉得他俩在不在有什么区别吗?”   谭玉书顿时失笑。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池砾斜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刚刚我好像听到你的庄兄叫你四美?”   谭玉书:……   “你还有多少名字是我不知道的?”   谭玉书:……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独特啊,四美兄。”   谭玉书:……   四美是他爹生前就给准备好的表字,取自“兼具忠孝仁义四美之德”的意思。   意义非常好,但怎么说呢,他就不太想别人这么叫他,至于原因是什么,谁叫“四美”谁知道。   所以平时和朋友相称时,他从来称姓不称字,他的朋友也很体贴的只称他姓。   缓缓看向池砾,只见他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趴在他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轻轻道:“你是比较喜欢叫小四?还是比较喜欢叫小美?”   谭玉书:……   池兄,不给别人起外号,真的很难受吗?   还有庄兄——   你说话前就真的不能看看气氛吗!   庄兄的离去,突然没有那么悲伤了。   ……   随着厄法寺周报火的不仅是那几个小广告,还有那则招工广告。   谭九哥这人跳脱惫懒,而庄子叔古板死脑筋,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经商的料。   池砾收下他们俩,大概真的是看在谭玉书的面子上扶贫,真要招员工,还是得招点正经人。   雍京虽然已经发展出城市经济,但它能提供的工作岗位当然没有现代大都市那么多,亲戚之间互相托关系就能把岗位占完了,这样公开招工还真少见,一时间来应聘的非常多。   人数大,很快就招到了靠谱的员工。   一个叫须敏学的秀才,和一个叫宇文禄的“侠客”脱颖而出。   面试的时候分了两个通道,识字的一边,不识字的一边。   不识字那边挑普工,印刷机和造纸的操作都很简单,招几个身体好的就行了。至于一些店员可以不识字,但人要机灵,所以主要看这些人的身体和精气神。   谭玉书实在闲的不行了,就来帮他面试这队。   至于另一边自然是挑文员,直接让他们即兴发挥一下,随便写个什么东西。   池砾这几天因为小狐狸识字飞快,所以基本能看懂,就自己来面试了。   到最后两人各挑出一个人,居然还是朋友。   须敏学这个人看起来就比较灵,在别人都写一长串晦涩难懂的文字时,他写了一个挺有意思的小故事。   池砾抬头:“以前写过话本?”   须敏学立刻点头。   他只是个秀才,字画没人稀罕买,平时去外面摆摊,以替人写书信画扇面糊口,还给几个当今大火的折子戏大家当过代笔,编故事还是会的。   看完那张报纸,总觉得厄法寺更需要写话本的人,所以就小露了一手,没想到真的因为这个被看中了。   池砾看重的可不仅仅是他写话本的能力,也在于他那善于活动的头脑,古代的读书人好多都很迂腐,这个人脑子就灵动多了。   “我想聘你当主编,负责拣选登报纸的内容和版面设计,在没有投稿的时候,也需要你主笔,当然你写的文章另给报酬。每个月基础工资二十贯,年终视工作情况发奖金,干不干?”   “干!”   须敏学毫不犹豫的就都答应了,没想到居然真的能被选上!   老天爷,一个月居然有二十贯!他节省一点,一个月不到两贯的花费,剩下那么多钱,可以买多少书啊!   而且听厄法寺高僧的描述,干的全是文字工作,怎么能不同意呢!   一旁的宇文禄听着顿时为他高兴,然后特别积极地问:“大师,那我呢?”   池砾看向他,说是一个“侠客”,其实就是个“街溜子”,每天无所事事,但神奇的能赚到养活自己的钱,机灵是真机灵。   而且身高马大,浓眉大眼的,自身形象不错,很能拿的出手。   看了一眼谭玉书,谭玉书也看了他一眼,眨眨眼睛,好像在说:我挑得还不错吧?   池砾:……   那确实比庄子叔和谭九哥那俩坑爹玩意儿强多了。   抬眸:“一点字不识?”   宇文禄顿时瞪大了眼睛:“哎,大师?你之前说的那队不用识字啊?”   思路清晰,敢想敢说,果然也够胆识,在性格多木讷的古人中确实很拔尖。   于是便道:“我想雇你当厄法寺在外产业的总揽事,以后厄法寺在外的产业都让你管。”   还有这好事?   宇文禄立刻一抱拳,精神振奋道:“谢大师赏识,在下必肝脑涂地,以报大师知遇之恩!”   池砾面无表情道:“不必,你给我学识字。”   宇文禄:……   须敏学赶紧替他答道:“可以的大师,我来教他认字!”   “不仅认字,还得学会看账本。”   “大师,我会算盘,我教他!”   宇文禄:?   “我还没同意呢!你替我答应什么?”   “为什么不同意呢?识字很简单的,而且你想以后‘东窗客’出个什么新话本,你都看不懂吗?”   东窗客:突然被点名哎……   “而且你不学算盘,不赚钱,将来怎么娶到故事里那样的老婆呢?”   宇文禄:……   有……有道理啊……   “所以啊!”须敏学转过头来对着池砾笑道:“他愿意识字。”   宇文禄:……   那就这样吧。   挑选出了两个部门主管后,招其他人的事就让他们俩自己琢磨,池砾就不管了。   搞完了这茬,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说起来他真不明白,为什么在现代忙的是他,回古代忙的还是他呢?   再看一眼神情惬意,悠闲品茶的谭玉书。为什么在现代他很闲,在古代他还很闲呢?   被看的谭玉书动作一顿,好像是太闲了?   立刻提议:“池兄,既然忙完了,咱们出去玩吧!”   哼,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像只小猪一样!   但池砾还是跟谭玉书出去玩了。   自从惊蛰过后,天气就开始回暖,厄法寺的大棚再过一个来月,大概就能拆了。   虽然少了一笔收入,但没关系,他新的产业搞起来了。   两个人漫无目地的走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路过一家卖佛珠的小摊贩时,谭玉书顿时想起那天崩碎在大殿上的手串,现在想想还好可惜啊,于是又买了一串。   刚拿到手中,还没等带上,就被一只手抢走了。   谭玉书看向池砾,可怜巴巴道:“池兄,那是我的……”   池砾挑眉:“你又不是和尚,带什么佛珠?”说罢就套在了自己的手上。   谭玉书:……   可是池兄,你已经有一串沉香木的了!为什么还要抢我桃木的呢?   池砾:哼,就抢!   谭玉书欲哭无泪……   不过没关系,他还可以再买一串,谁让他有钱呢~   正掏钱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谭将军,是你吗?”   池砾和谭玉书两个人一起望去,是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穿着绿色衣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池砾刚看清来人,谭玉书就叫出了这个人的名字:“汀兰?”   叫汀兰的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谭将军,真的是你!”   随后眼睛一亮,捂着嘴笑起来:“谭将军,我家姑娘也来京城了~”   谭玉书:……   看了一眼池砾,池砾面无表情:妙啊,又是一个旧相识。   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间或传来几声缓慢的琵琶声。   一个素衣荆钗,难掩国色的女子垂眸静坐,许久抿唇一笑:“谭将军若有心事,便请直说,何故乱弹琵琶?”   谭玉书按住琵琶,赧然一笑:“让柳娘子见笑了。”   他其实不想的,但是看了一眼池砾一动不动望过来的视线……   池兄,别这么看了,他害怕…… 第56章 喝醉?   强乐无味, 谭玉书悻悻地把琵琶放下。   汀兰捂着嘴笑着,从他手中接过琵琶,还给柳娘子。   柳娘子接过琵琶细细调试, 拨子轻挑,一连串穿云裂石的脆音便在弦上绽开,裹挟着关外凛冽的风声, 宛如在风中奔腾的烈马。   “好曲。”   谭玉书抚掌由衷地赞道。   柳娘子微微一笑,将拨子插回弦里,道了个万福。   谭玉书向她介绍身边的池砾:“这位是厄法寺的妙法大师。”   柳娘子微微一笑,贝齿轻启:“奴家虽刚至京城, 亦久闻厄法寺高僧大名。”   “真的吗?”   谭玉书立刻着看向池砾,殷勤道:“柳娘子常住青州,今亦闻池兄之名,看来池兄当真是声名在外啊。”   池砾:呵呵。   谭玉书:……   至少笑了,真不错。   汀兰在旁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大家,视线落在池砾冷酷无情的脸上,在心里拍拍胸脯:哇,这个大和尚好凶啊!谭将军怎么会有这么凶的朋友呢?   柳娘子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丝毫没被池砾冷淡的态度吓到, 恬淡地笑了一下, 拍拍汀兰的手臂:“汀兰,上茶。”   小姑娘听到吩咐, 顿时蹦蹦跳跳地去弄茶了。   透亮的茶汤浮在盏中, 谭玉书品了一下, 赞道:“好茶。”   汀兰立刻忽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笑道:“知道谭将军喜欢‘齐山翠眉’, 所以我们姑娘都带着呢~”   谭玉书:……   又悄悄地瞥了一眼池砾……   池砾冷笑, 看他干什么?喝茶啊,专门给你带的“齐山翠眉”呢。   “汀兰,退下。”柳娘子闻言轻叱道。   汀兰耸耸肩,乖乖的站到旁边。   柳娘子微笑开口:“谭将军在京中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谭玉书微笑着回道:“很好,劳柳娘子挂念。”   然后又问道:“不知柳娘子此次来京所为何事?是暂住还是长居?”   柳娘子微微一笑:“我在青州时给赵员外家的女儿做琵琶教习,赵家姑娘的未婚夫婿喜得高中,于京中任职,赵员外一家便准备搬来京中方便议亲,我便跟着一同过来了。”   “原来如此,柳娘子什么时候来京的?怎么也不给我来一封书信,我好去接你们。”   “呵,年前便已到了,跟着赵员外,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就没有打扰谭将军。”   “居然这么久?柳娘子在京中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何不到我府上知会一声?”   “正想有时间去呢,没想到谭将军倒先来了。”   “哈,真是巧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天,叙了一会旧,柳娘子便摸着茶碗道:“茶凉了,我就不送谭将军和妙法大师了。”   哎?汀兰瞪圆了眼睛。   好不容易见到谭将军,她家姑娘怎么还赶客呢!   谭玉书也有点惊讶,但柳娘子一个姑娘家都这么说了,他还赖在这实在是不合礼数。   而且池兄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他就算要来,恐怕也得找个单独的日子。   等两个人走后,汀兰跳起来急道:“姑娘,你这次来,不就是为了谭将军吗?好不容易见到人,还没说几句话,怎么就赶人走了!”   柳娘子抱起琵琶,沉吟不语。   转轴拨弦,一曲婉转的琵琶音便幽幽奏响。   柳娘子花名柳絮,是青州白水城有名的花魁娘子,一手琵琶令人叫绝,被誉为“琵琶声起动九霄”。   五年前,白水城陷落,满街都是奔逃的官兵,和砍杀的戎人。   时年只有八岁的汀兰吓得大哭,柳絮回转身落下窗户,将琵琶擦拭好,放在一边。   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两个人的分量刚刚好。   伸出手摸摸汀兰的头,叹了口气:“你的命真不好。”   汀兰是被爹娘卖进阁里的,被柳絮买下之前,每天不是挨打就是挨饿,只有柳絮对她好。所以还是小孩的她,只知道亲近柳娘子,被摸头后,顿时哭得没那么厉害了。   柳絮看着她,被戎人活捉的下场只会更惨,倒不如……   就在她死志已定的时候,房顶的瓦片突然扑朔朔地传来异动,好像有人!   这一异变登时将主仆俩吓做一团,柳絮当即操起桌子上的剪刀,将汀兰护在怀里。   楼顶的瓦片被掀开,很快露出一片天光,伴着一阵灰尘,一个身影从楼上跳下来。   柳絮举起剪刀站起来,她毕竟是一介弱质女流,一时间竟不知用这把剪刀刺人还是刺己。   不过等看清来人面容后,举起的手缓缓放下。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模样,脸颊沾着几点血迹,额角凌乱的垂下几缕发丝,一双眼睛清澈又明亮,仿佛波光粼粼的河面泛起的月辉。   他原本的一身甲胄被剥在外面,现在只剩内里一层褐色的皂衣。单薄的衣服贴在身上,少年人的身形便不能遮掩,直白的露出清冽的线条以及轻灵的身姿。   是雍人,还是一个官军,看起来年纪不大。   少年对着她一礼,然后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不好意思,惊扰柳娘子,等戎人退去,在下定当给柳娘子修好屋顶。”   柳絮忍不住轻笑,人都活不过明朝了,这屋顶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放下剪刀:“你是败退的官兵吗?要逃就趁现在吧,躲在我这里也没用。”   那少年闻言,又干干净净的笑了,看着柳絮手里的瓷瓶,眉眼弯弯:“柳娘子,你怕死吗?”   怕不怕死?大概没有人不怕死吧。   戎人占领了白水城后,凡是能搜刮到的女人,都被拖出去扔在驻兵场上。   柳絮紧紧抱着琵琶,垂着头,和一群女人挤在一起。   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哭声,和戎人放肆的邪笑,不时有女人尖叫着被拖出去。   身边的女人越来越惊慌,向着她挤去,女人的身体大多柔软,但也有一个并不柔软的身躯靠过来。   “汀兰”抽抽噎噎地跟着人群被挤过来,“她”一头乌黑的秀发,被一根簪子散散的挽住,小动物一样抱着琵琶。   凌乱的发丝间,若隐若现出一片雪白的肌肤,面上沾染上了一些灰尘,却更显得我见犹怜。   “她”们俩抱着琵琶很显眼,很快,挑拣的戎人就来到“她”们身边。   抬起“汀兰”的下巴,在看清脸后,一群人眼睛都直了,立刻七手八脚的把“她”拖出去。   “汀兰”吓得尖叫,泪流满面,看着“她”被拖出去的身形,柳絮深吸一口气,冲出去拉住她。   举起琵琶大声道:“几位老爷等等!我们姐妹都会弹琵琶!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说罢就跪坐在烟尘中,举起琵琶飞快的弹奏一曲。   低等戎人士兵虽然大多不通雍国语言,但能听懂琵琶。这一曲石破天惊的琵琶曲,让周围戎兵的动作都停下来。   曲罢,柳絮将“汀兰”抱入怀中,连同琵琶一同抱在一起,强按惊恐地看着戎兵。   戎兵看了看“她”们二人的脸,又看看她们怀里的琵琶,互相嘀咕了几句,很快就作出决定,将姐妹俩一起拉走,作为“高级货”,送给大将军先享用。   戎人民风剽悍,最喜马上奏琵琶,柳絮高超的琵琶技艺,登时引得庆功宴上的戎人大声叫好。   扎尔木多吉一路以来势如破竹,今日不仅又夺一城,还将雍朝派来的指挥使砍成了肉酱,现在再无顾忌,纵情饮乐。   喝个半醉,看着宴席上两个人比花娇的姐妹俩,登时站起身子。   这个北戎大汉,差不多能有八尺高,胳膊粗的像铁桶,走起来像一座小山。两臂轻轻一捞,就将两个不丁点的小美人捞在怀里。   中原女人就是漂亮,他要带回去,当他的第十一和第十二个“紫尔娜”。   两“姐妹”被带到将军的寝室,柳絮又私下里给扎尔木多吉演奏了一首北戎琵琶曲,乐的他跟着拍子嚎了一首北戎歌曲。   扎尔木多吉常年和雍国对战,雍国话说得很好,醉醺醺地问另一个小娘子:“你为什么抱着琵琶不弹,给我一起弹!”   两姐妹于是听令,抱着琵琶一起弹,那小的一直在发抖,一曲琵琶弹的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到最后甚至直接扔了琵琶软倒在地上。   柳絮赶紧停下,求情道:“将军,我妹妹还小,她学艺不精,您饶过她吧!”   “嗯?”   扎尔木多吉醉气熏天地过来,饶有兴趣的捏起地上小娘子的下巴,但见“她”眼泪点点,神情娇怯,弱不禁风,皮肤掐指可破,那一副娇弱不胜的样子,倒似比姐姐还诱人。   顿时一把将人捞起来拖到床上,醉醺醺道:“小娘子干吗这么害怕我,你越害怕我,我越开心啊哈哈哈!”   门口的守卫听到一声尖叫,顿时嘿嘿笑起来,看来正戏开始了。   仔细去听,却只听到几声呜咽的闷声,难道是把嘴巴堵住了吗?   将军也真是的,堵上嘴多没劲啊!   屋内扎尔木多吉正要扑上去,却不承想居然被床上娇弱的“小娘子”反扑在榻上。   他的力量大,但速度不快,又喝了酒有些迟钝,很快就被“小娘子”反按过去。   一手飞快地按死他的口鼻,一手伸向发间,拔出一只柳絮平时防身用的尖锐铁簪,精准的送入扎尔木多吉的咽喉。   身下人瞬间双目暴突,激烈的垂死挣扎起来,巨大的力道甚至把床榻都压塌了。   守卫终于泛起一丝疑惑,准备推门进去悄悄看看,屋里却响起了一串柔媚的琵琶声,柳絮软着嗓子用北戎语唱起了一首求爱的曲子。   守卫被这首乡音唱得心都化了,缠绵的琵琶声中,间或夹杂着几声闷响,守卫又回去。   将军办事居然还要听着小调,可真会享受,不过听这动静也太激烈了,那个小娘子那么软的腰,能受得了吗?   身娇腰软的“小娘子”,就在这琵琶音中,死死按住扎尔木多吉的身形,又抽出簪子连刺好几下。   不知过了多久,扎尔木多吉庞大的身躯终于不动弹了。   等了好一会,那“小娘子”摸摸心脏,探探脉搏,终于舒了一口气,从他身上站起来。   方才扎尔木多吉挣扎中,已经把“小娘子”的头发全扯乱了。   女子发髻散下来,才看出来,这不是一个“少女”,而是一个“少年。”   扎尔木多吉脖子间喷溅出来的鲜血,将少年素白的脸庞全部染红,偏偏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柳絮放下琵琶,哆哆嗦嗦地递给他一方手帕。   少年轻笑一下没有收,他现在手上也全都是血迹,拿手帕擦也徒然染红罢了,抬抬下巴,示意她门外。   柳絮身为花魁娘子,不仅有一首琵琶绝技,还善仿人音。   青州离北戎很近,常有北戎商贾,所以她便学了一口流利的北戎话。   捏着嗓子,学着扎尔木多吉的声音,用北戎语醉醺醺道:“给我抬一缸酒来!”   门前的两个守卫相视一眼,看来是将军“中场休息”要喝酒助兴了,便去抬酒。   等守卫将一大缸酒抬进屋,就见柳絮正站在中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先看到了美人,一片痴迷,然后才缓缓看见地上的血迹。   瞪大眼睛,刚要喊,就被躲在门后的少年按住脑袋狠狠一撞,当场毙命。   少年将两个人的尸体轻轻放下,用酒水洗了一把手和脸,脱掉女子的裙装,换掉身上的血迹。   再利落的换好守卫的衣服,柳絮在一旁也慌忙跟着照做。   换好后,拿起扎尔木多吉放在旁边的佩刀,割掉他的头颅装到酒瓮里,巨大的酒气遮住了血腥气,顺便把佩刀一起塞进去。   两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抬着酒瓮出去,因为夜黑灯暗,守在旁边的其他守卫并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扎尔木多吉破城后,就住进了驻兵场旁边的官衙,少年将军很明显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一出去,就找机会四处放火。   北戎兵乱成一团,等禀报的人进屋发现主将的无头尸,更是成了无头苍蝇。   少年将军便带着柳絮趁乱潜伏进关战俘的地方,砍倒守卫,与里面的人里应外合,杀将出去。   喊杀声持续了一夜,柳絮一个弱女子,出去就是送死,那小将军便把她牢牢保护在身侧。   柳絮一直跟在他身后,她从不知,一个眼神那么干净的人,砍起戎人来会那么凶狠。   不知过了多久,城中安静下来,那个少年将军将她交到一个同样年少的小将军手里,自己披起甲胄,策马离开。   柳絮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又过起了平静的日子,只是耳边都是那个少年将军的消息。   听说他趁着白水城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伪装成北戎军连夜赚开两座城门。白天又提着扎尔木多吉的头颅振奋士气,趁戎人军心大乱之际,鼓动城中百姓里应外合,连克三城,还复失地。   京中传来嘉奖,任命他为新任都指挥使,他便一直待在边城,硬抗北戎大军来势汹汹的报复。   直到天气变冷,北戎大军终于放弃进攻了。   柳絮某天一开门,就看见了那个少年将军。   这么长时间的征战,不仅没让他形容憔悴,反倒是长高了许多。也就这个时候,柳絮才意识到他真的是个少年。   少年看见她腼腆的笑了笑:“当初答应了帮柳娘子修屋顶,现在是不是晚了一点?”   柳絮忍不住笑出声,那确实有点晚了。   回忆结束,柳絮的脸上不自觉的带出笑意,按停琵琶。   谭将军回去后,就为她奏表请功,让她脱离了贱籍。   获得自由身后,柳絮便带着汀兰去了边城,开了一家小酒馆。   “柳娘子”是破敌的大功臣,所以饱受戎人欺凌的边城人,对她都很尊重。   谭将军没事的时候也会来坐坐,后来相熟了,还向她学起了琵琶和北戎语。   每次他来的时候,柳絮都会免费给他弹一曲琵琶,日子过得平静而愉快。   直到五年过去,北戎不复来犯,谭将军也被调离青州。   她本是风尘女子,蒲柳之人,原本不应该有妄想的,但不知为什么,竟狠下心来,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   在见面之前她还有许多隐秘的希冀,可再次重逢,只用一盏茶的工夫,她就知道,有些话,不必再说出口了。   谭玉书走出门去,悄悄地瞥了一眼池砾,试探着问:“池兄,你是生气了吗?”   池砾冷笑一声:“呵,我有什么好生气的,生气的该是你才对,要不是我在这碍事,你不就能和人家美人叙旧了吗?”   谭玉书:……   刚下山的时候还好好着呢,池兄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正想着该怎么哄呢,突然被一个人叫住:“玉郎!妙法大师!你们也在这呢,上来喝酒啊!”   抬头一看,恭王世子。   谭玉书缓缓地瞥了一眼池砾,果然,池砾的脸色更黑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都凑一起了。   世子邀约,自然不能拒绝,谭玉书便和池砾一起上楼。   楼上不仅仅有恭王世子,还有很多出身高门的纨绔子弟,两个人一入座,立刻成了众人的灌酒对象。   池砾不能饮酒,谭玉书本想替他,谁知池砾竟接过酒杯,面无表情道:“既然喝酒,光喝多没意思,咱们行个酒令。”   妙法大师如今也是京中的红人,闻言这些纨绔子弟顿时大笑道:“大师说吧,行什么酒令?”   他们可都是行酒令的行家,还干不过他俩吗?今天非把他俩灌倒在这!   池砾面不改色地端着酒杯继续道:“市面上一般的酒令太没意思了,我教你们一个好玩的。”   这些人都是爱玩的人,顿时凑上来问是什么,池砾便缓缓说出了那个经典玩法:抓鸭子。   酒桌上一片喧闹,一群人拍着桌子大声喊着:“抓鸭子!”“抓几只!”   轮到谭玉书说只数,这么半天他也喝了不老少,思维有些迟钝,脸色红扑扑地一拍桌子,看着自己的手:“抓……抓一万三千零八百只!”   池砾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抱起手臂,面无表情道:“没抓着。”   谭玉书疑惑的看向他:哎?那么多鸭子,为什么不抓呢?放跑了多可惜啊!   谭玉书在那可惜,其他人却“嘎”上瘾了,张口就“嘎”,“嘎”了一片,到元宁那才停下。   见元宁没“嘎”,其他醉鬼顿时嚷嚷着他出错了,得喝酒!   元宁:……   “妙法大师没抓着。”   其他人一听,对哦!没抓着!于是哄堂大笑着找池砾的下家,给他灌酒。   这个游戏就是喝得越多,反应越慢,出错越多,没一会,大家就都“嘎”不动了。   酒宴散去的时候,席上清醒的只剩两个人,池砾和元宁。   谭玉书醉醺醺地倚在池砾身边,元宁伸出手,微笑着道:“妙法大师,将玉郎交给我吧,我送他回去。”   池砾挑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和他顺路吗?”   元宁笑道:“没关系……”   还没等他说完,池砾就打断他了:“但我和他顺路。”   元宁:……   回头看了那一地醉鬼,淡然道:“这个是我带来的,我带走。那些是你带来的,你带走。”   说罢扬长而去。   元宁:……   上前一步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他的心中突然升起警兆,这个突然出现的和尚,不会也觊觎他的玉郎吧?   搂着醉醺醺的谭玉书离开,等进了家门,谭玉书顿时就不醉了,站直身子微笑着对他道:“池兄,今天要不干脆留在我家?”   池砾:……   “你没醉?”   谭玉书笑道:“应该还是有一点的,不过我的酒量可是在边关练出来的,这些酒还不至于让我醉倒,装的浅一点,有时候好办事。”   呵,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池砾白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谭玉书:哎?好像真的生气了。   池砾气鼓鼓地回到山上,这个点山寺本来已经关门了,但看住持还没回来,就一直留了个人应门。   池砾回去,毫不犹豫地让关门,气呼呼地回到禅房。   谭玉书怎么能这样呢!一边和他不清楚,一边还和别人不清不楚!   池砾气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样的花心大萝卜不能要了!   生了好一会儿气后,又坐下。   可是不要的话,不就白为他生那么多气了吗?   翻来覆去的想着,越想越闷,推开窗户想透透气,一打开,就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对着他微笑。   池砾:……   那一瞬间,都给他吓结巴了,指着趴着窗沿的人问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谭玉书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爬墙进来的,咱们这个寺的墙好矮哦,池兄,你住在这真是一点都不安全。”   一边说,一边顺着窗户往里爬:“池兄,我进来啦!”   池砾:……   不安全你还往里爬!你他娘的真喝醉了吧! 第57章 喂老板   池砾眼睁睁地看着谭玉书从窗户那边爬进来, 动作又麻利又干脆,整个人脑壳都炸了:“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谭玉书除了脸色有一点绯红,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在烛光下犹如水波般婉转动人:“我来看看池兄啊。”   池砾被他这一手突然袭击搞得猝不及防, 愣在原地片刻, 才想到他正在生气呢。   顿时冷哼一声,背转身:“看我看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看你的柳娘子去。”   “池兄别这么说,你也挺好看的,只不过和柳娘子不是一个好看法, 不要妄自菲薄。”   池砾:?   他谭玉书还真比是吧!   深吸一口气, 转过身来正要冷笑,就见谭玉书慢悠悠地把披风脱下来了。   池砾:……   “你干什么!”   美人计?他池砾是什么人,会吃这套吗!   谭玉书收好披风, 被他吼的一顿,疑惑地看向他:“睡觉啊?池兄, 天色很晚了,你还不睡吗?”   “谁问你这个, 我是问你为什么在这睡!”   谭玉书眨了眨眼睛:“池兄,我一直在这睡啊, 你没给我安排禅房, 你忘了吗?”   池砾:……   谭玉书怎么就能和一个没事人一样, 跑过来和他一起睡, 他们俩的事还没解决呢好吗!   正在池砾冷下脸, 准备和他细细分辨的时候,谭玉书已经把头发拆开了。   如云似雾的长发倾泻而下,朦胧的烛火下,带着一种似是而非的迷离,抬起头,露出莹润如玉的脸颊,池砾内心的某个角落,就突然被击中了。   然后床就被抢去一半。   谭玉书抱着被子在里面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拍了拍空床铺:“池兄,上来啊!”   池砾:……   这是他的房间他的床!谭玉书能不能不要把这当成自己家一样!   气呼呼地跳上去,一巴掌将这个可恶的花心大萝卜拍倒在床上。   谭玉书躺下的时候还扯着被子笑:“不用劳烦池兄,你看,我不自己躺下了吗?”   池砾:……   和醉鬼没话好说。   两个人静静地躺在一起,从谭玉书的身上,缓慢飘过来淡淡的酒气,和一种不知名的幽香。   池砾烦躁的转头,刚好和谭玉书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谭玉书伸出手戳戳他的胸膛:“池兄,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你好爱生气啊,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池砾伸出手捏住他的脸,冷笑一声:“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谭玉书眼眸含笑:“也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装的~”   “哼,你还挺智能啊。”   谭玉书笑了笑,凑近池砾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池兄,我有的时候很清楚,有时也很迷糊,难道池兄因为柳娘子生我的气吗?好奇怪哦,如果说我因为庄兄或者是世子,冷落了池兄,池兄生气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我和柳娘子交好,池兄也会生气呢?”   池砾:……   好家伙,在你那,还有男女两个赛道是不是,一边找个老公?一边找个老婆?   池砾人间迷惑的时候,谭玉书把他的手揪下来,躺平,搓搓自己的脸,开始跟他讲起了和柳娘子的往事。   “那时候北戎军来势汹汹,竟仿佛要直捣京都一样,朝堂上下都很不安,就派了德高望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吴大学士领兵,去抗击戎人。”   见他转移话题,池砾也冷哼一声躺平:“吴大学士?”   谭玉书笑道:“对啊,在我们这,真正会去打仗的武将,都是正三品之下,其他高阶武将,都是开国勋将的后裔,所以池兄你知道吗,我纯武将能做到三品,真的特别厉害!”   “嗯,厉害。”池砾没什么诚意的附和道。   谭玉书顿时因为这句话变得很开心,继续道:“大雍立国之前,藩镇为祸,军阀割据,天下饱受武人乱国之苦,所以便抑制武将权柄,军中不设常将,每至战时,便从朝中临时擢拔一个文臣为指挥使,去统帅三军。”   短 短几句话,池砾已经明白这种制度是有多么坑爹了,打仗是一个机动性很强的东西,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主将去磨合士兵就已经很夸张了,居然还是一个跨专业的文官当主将,去指挥手下的武将打仗。   如果这个文官刚好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军事奇才,那就是所有人的幸事;如果他不是很懂,但能信任手下武将,那也不是不能打;要是碰上一个又不懂,又自信的,那可真要坑死爹了。   果然,谭玉书就继续说了:“吴大学士饱读诗书,兵书也读了不少,他从兵书中学到了一门特别厉害的阵法,所以准备置于死地而后生,大开城门,激励士气,并在平原之上铺开此阵拒敌,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大雍十万精兵,何惧北戎三万之众?前次失城,定是守将作战不力,当斩首以励士气。”   说到最后,谭玉书甚至忍不住笑出声,转头看看池砾:“池兄,这个笑话好玩不?我只讲给你一个人听过~”   池砾冷哼一声,使劲捏他的脸,面无表情道:“不想笑就别笑,怪难看的。”   听到这话,谭玉书脸上看起来很开心的笑容,便缓缓消失了,转过头去,却又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微笑。   “从京师临时调拨来的十万禁军,从没经历过战事,根本不会打仗。有过战事经验的老驻军和指挥经验的边将,被吴大人鄙弃苛责。北戎确实只有三万人,但其中有五千骑兵。那个方阵也确实是用来对抗骑兵的,但我方守军刚刚大败,气势低迷,新军又没经过操练,还跟随一同来的主将看不起旧军,军内矛盾重重,主将又是第一次带兵,所以池兄,你能想象到那种景象吗?”   “庞大的方阵还没展开,直接就被北戎的铁骑冲乱了,一整个平原啊,是骑兵最好的发挥场所,没过一会儿就如入无人之境,不用北戎军去杀,我方自己就踩踏无数。”   “不过吴大人也算有点胆识,战时亲自至阵前督战,鼓舞士气,却不承想被乱军冲下马,踩踏而死,落得一个‘悍不畏死’的嘉奖。”   “他吴大人尚能获得这身后盛名,名垂青史,白水城却直接敞开大门,戎人长驱直入,数十万百姓,以及整个后方,直接暴露在北戎的屠刀之下。”   “大雍对北戎,看似国富民强,不可仰视,但其实建国之初,我大雍便对北面诸部作战不利,以至于每每以厚利惠和,失土难收,整个北面,其实只有青州一处雄关可据而已。”   “驰援北境的这一路来,我看到的沿途驻军,官员大吏,从上到下,全部耽于嬉乐。若是青州失守,没有天险可据,这些人真的可以对抗北戎铁骑吗?”   谭玉书突然笑了一下:“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戎人由我领兵,我可以用一个月的时间,直插京都。”   不过说完就惊觉,这话确实太大不敬了,顿时捂住嘴看向池砾。   池砾翻了个白眼:“你和我装什么?”   也是,谭玉书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是什么话,和池兄说都是无碍的。   大概是喝了一些酒,谭玉书便有点委屈,委屈的甚至想哭。   他不明白,武将为祸的时代,已经过去快二百年了,为什么建国初期建立的法度,到现在不仅原封不动,还变本加厉呢?   谁能想到一个这么强大的国家,武力却可以废弛到这种地步,未来到底有谁可以冀望,敌人的仁慈吗?   谭玉书的眼角泛起泪花,委屈巴巴地看着池砾。   池砾:……   干什么?不会是想他出言安慰吧,他才不会呢!   一巴掌拍在谭玉书的脸上。   谭玉书:……   池兄安慰人的方法真特别……   不过他确实被这一巴掌拍醒了,蹭掉眼泪,继续跟池砾解释:“当时那种战况,已经无力回天了,只能想一些非常手段,比如暗杀北戎主将。”   “正所谓骄兵必败,扎尔木多吉一路以来进军的如此顺畅,白水城一役又是梦幻般的大胜,吴大人的精彩表现,肯定会让他的精神处于最懈怠的时候,那便是最容易得手的时候。”   “然而混到扎尔木多吉面前并没有那么容易,所以我就想起了一个不太光明正大的主意~”   “女装嘛,我已经知道了。”   谭玉书闻言顿时捂住嘴偷笑,然后凑到池砾耳边悄悄道:“池兄,你知道吗?我小时候长得可好看了!再加上我长高得比别人晚,所以穿女装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异常,当场就把扎尔木多吉迷住了,哈哈哈。”   >池砾:……   真是太谦虚了,你现在女装也毫无违和感。   谭玉书喝醉了后,思路清晰,思维敏捷,唯一的区别,就是性格比平常活泼了不止一星半点,笑起来就没完。   好不容易笑完后,继续回忆当时的场景:“那时候我只是个小小的随参,本来无权带兵的。但当时和我一起来的大人,能死的都死完了。至于剩下的人,输成这样,不用说了,回去一起问罪,没办法,他们就只能听我的。我让他们先在不远处隐蔽,时时注意城中动向,若城中起火,便是暗杀成功,立刻攻城。而唐老将军带着一群士兵一部分诈降,一部分伪装成百姓,潜伏在城内,等待时机里应外合。”   “对了,忘了说了,唐老将军也是我在边关的好朋友,池兄,你不会生气吧?”   池兄:……   他是气缸吗?天天生气!居然还敢内涵他小气,顿时又是一巴掌,拍在谭玉书的脸上。   脸被拍进枕头里的谭玉书:……   哎,又生气了。   口齿不清地继续解释:“万事俱备,只欠缺一个引路人,然后我们就把目光,投向了柳娘子身上。戎人喜欢琵琶,而柳娘子琵琶技艺艳惊四座,又生得如此美丽,肯定有机会接近扎尔木多吉。”   “柳娘子只是一个弱女子,这件事原本不该她来做的,然而柳娘子知道计划后,毫不犹豫地就配合了我。一路上要是没有她的聪慧勇略,随机应变,我肯定完成不了这个刺杀任务。”   “所以池兄,这样秉性刚烈,有勇有谋的女子,我想引为朋友,这奇怪吗?”   池砾冷哼一声,“腾”的一下背转身去。   他谭四美多有理啊,干什么能让人挑出理来,他有什么理由拒绝人家和红颜知己,谈琴论茶的。   谭玉书攀到池砾后背叫到:“池兄,池兄,你为什么还生气呢?”   池砾冷笑:“谁告诉你我生气了?”   “你不生气的话,为什么不看我呢?”   “你好看啊,我看你?”   “好看的,你看看吧!”   酒后的谭玉书非常固执,一直在摇他,池砾忍无可忍的反转过来,一巴掌按在他的脸上:“你到底要干吗!”   见他转过来,谭玉书终于满意的笑了,把他的手拿下眨眨眼睛:“池兄,你还生气吗?”   池砾:……   怒从心边起,恶向胆边生,一把将他按在床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下去:“庄兄是你的朋友,那个烂柿子是你的朋友,柳娘子也是你的朋友,那我是什么呢?”   谭玉书僵住了……   池砾的目光像一汪深邃的大海,让本就有些迷乱的谭玉书更加找不到自己。   抬手抚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谭玉书有些迷茫:“池兄,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呢?我们俩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如果真的有一个确切答案的话,那么我看你,与你看我,答案竟然会不一样吗?”   屋内一下子落针可闻。   许久谭玉书又问了一句:“池兄,答案会不一样吗?”   池砾的手一点点收紧,明明喝醉的是他谭玉书,池砾却感觉上头的是自己。   真是狡猾啊,这么说的话,他想知道答案,还要问他自己?   那他自己的答案是什么呢?   谭玉书看着池砾,那一点微醺的感觉,彻底消退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什么,看着沉默不语的池砾,眼神一暗,扶了一下额头:“不好意思池兄,我可能醉了……”   还不待说完,眼前就一暗,唇瓣泛起刺痛,池砾近乎凶狠的咬住了他的猎物。   谭玉书几乎瞬间抓住了他的肩膀,只要他想,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把这块骨头捏碎。   然而他没有。   浅淡的酒气,在摇曳的烛光中蔓延,谭玉书胸膛起伏,双手按在池砾的肩膀上,眼神颤动:“池兄,你醉了……”   池砾漆黑的眼睛,彻底失去最后一丝理智,捧起他的脸,将这个吻变得更深。   两个人好像都错过了最后的退路,那么现在,该如何收场呢?   真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夜晚……   池砾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抚上自己的唇了,他现在都不能理解一件事——   那天居然是他先动的手!   哦不,严格来说是动的嘴。   不管啦,总之,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谭玉书先喜欢他,结果现在好像是他主动一样,多没面子啊!   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情形,池砾猛地跳起来:哼!诡计多端的谭四美!着了他的道了!   小老头正窝在他怀里,被他的动作一下子扔在地上,还好猫猫灵敏,落地就站稳了,疑惑不解的对着他喵喵叫着。   池砾:……   将小老头又捞回来,指着它脑袋:“你主人是个坏东西,知道吗?”   小老头:喵?   将猫搂在怀中,深吸一口气,按照国际惯例,谭玉书又很长时间没来看他了。   难道又是等着他上门?   哼!他才不去呢!看谁熬得过谁!   不过今天没办法了,今天是回现代的日子,他必须去见谭玉书了。   哼,真有他谭四美的,活生生熬了十天!   收拾好东西,不情不愿的去谭玉书家,这可不是他想去哦,是没办法!   然而等去了谭家,待了半天,却一直没见到谭玉书的身影。   池砾:……   那家伙不会真的打算捱到现代才和他面对面吧?   哼,不就是亲了一下吗,至于吗!   池砾捂着嘴唇,神情越来越不自在了。   不过等到了通道即将开启的时候,还没见到人,这就太奇怪了。   池砾终于忍不住问谭玉书他娘:“伯母,谭玉书呢?”   扈春娘有些没精打采的,闻听此言,有些惊讶:“玉郎七天前就带兵平叛去了,你不知道吗?”   平叛?   通道开启,来到现代后,扈春娘还是没精神:“你说说,气不气人!好不容易回京安顿下来,他去平什么叛!”   池母就安慰她:“你别担心了,小谭武艺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   池父也在一旁附和,不过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一件事,一回头——   他儿子呢???   宴会上,丝竹不绝于耳,谭玉书按着额角,推辞道:“知府大人见谅,谭某实在不胜酒力,就先告辞了。”   当地知府对他这个京官自然是言听计从,使个眼色,几个美人就围上来,谭玉书笑着一一婉拒。   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住所,等关上门,醉态立刻消失不见了。   脑海中微醺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一晚,不禁扶了扶额头。明明有千万种解决的办法,他却选择了最烂的一种,池兄回现代后,肯定快气死了吧?   谭玉书小小的心虚了一下。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那一场头脑发热的意乱情迷,彻底冷静下来吧,他觉得,他们或许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更清楚地思考一下。   而且,他也不是故意逃避啊,他是来平叛的,理由很正当啊,池兄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吧!   等平完叛,又得好长时间,那个时候,池兄再怎么着,也该消气了吧。   谭玉书很快做好了一个决定:拖!   不过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第二天,当地知府就要给他送一个惊喜。   谭玉书微笑着跟他去,正猜测这家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坐在堂内。   池砾一袭火红的袈裟,神情淡漠地抚摸着怀里的白猫,见他出现,一人一猫,顿时一起恶狠狠地看向他。   谭玉书:……   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嗨,池兄,好久不见。”   池砾缓缓地抬起下巴,深吸一口气。   可真有他谭四美的,为了追这家伙,池砾在现代活生生消失了一个月! 第58章 天尊你好   知府满脸堆笑的对着谭玉书作揖:“谭大人, 没想到吧?久闻谭大人在京中时,与厄法寺高僧是至交好友,所以下官一听闻高僧到了清溪府, 就立刻将高僧请到了府上。”   谭玉书:……   我真是谢谢你了。   看了一脸邀功相的清溪知府, 谭玉书微笑道:“有劳王大人了, 恩相在京时, 就常夸赞清溪府的王大人是个体贴周到的人,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王知府顿时满脸激动:“恩相在京时, 居然还记得下官这个人吗?”   谭玉书微笑:“那是自然, 王大人的拳拳之意,恩相怎么可能毫无感动, 来时也嘱咐谭某, 多多与王大人走动。”   王知府顿时老泪纵横,抬起袖子,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恩相待我之心,下官没齿难忘, 呜呜呜……”   谭玉书扶起他的身子温言宽慰,王知府这才好了一点,抓住谭玉书的手:“下官远在京外,不能侍奉恩相他老人家, 每每想起,便暗自愧怀, 还望谭大人回去时, 能替我问候一二。”   “那是自然, 此行王大人于我助益良多, 谭某回京时, 定当如实向陛下和恩相禀报。”   “这是下官分内之事,谭大人奉天旨讨贼,劳苦功高,下官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互相吹捧了一下,王知府又堆起满脸笑容:“今日高僧贵临贱地,不如晚上,下官再设宴为高僧接风洗尘。听闻谭大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小女琴艺粗鄙,一直仰慕谭大人,不知在宴上,谭大人可否亲自指点一二?”   谭玉书:……   这个王大人送完歌姬无果,现在连亲女儿都要送了。问题是,他到底能不能看下眼色!   缓缓回头看向池砾,池砾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惟有眼神越来越幽深。   谭玉书甚至产生了一种拔腿就跑的慌张,但王知府还在这,他不能露出一丝异色,于是淡然的微笑道:“眼下叛贼未清,实在不是好时机,等平完叛匪,再聚不迟。妙法大师远来劳顿,我便先带他去我的居所休息一下。”   王知府顿时唯唯应喏:“是下官考虑不周,下官这就为妙法大师安排住处。”   “不必了,我与妙法大师多日未见,正有许多话要说,妙法大师住在我那里即可。”   “如此便恕下官招待不周之罪。”   “哪里哪里……”   打发掉王知府,谭玉书默默带池砾去自己的住所,一路上,规律的呼吸声在背后沉沉响起,谭玉书越走,越觉得脊背发寒。   等进屋,池砾默不作声地将门从内拴上,然后一眨不眨地看向谭玉书,缓缓上前。   谭玉书一步步地往后退着,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道:“池兄,你怎么来了?”   呵呵,池砾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谭玉书还好意思问,他怎么来了……   他还没问谭玉书那个煞笔,到底在想什么呢!   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他是又送花,又爬墙的,满心满眼都是你,你不理他,他还不干,你问他,他还欲拒还迎。   行,那他池砾认栽了,又是他先主动出手了!   结果谭玉书那煞笔,人没了!   Fk!   池砾一把将猫丢出去,几步就奔至谭玉书身前,“哐”的一声巨响,就将谭玉书整个人按在床上。   翻身扑上去,钳住他的下颌,眼里俱是火山喷发边缘的戾色,阴冷的声音像一条毒蛇般缠上来:“你跑什么?”   谭玉书:……   “池……池兄,我……我没跑啊,呃……正常……奉……奉旨……”   奉你奶奶个腿旨!   池砾毫不犹豫地再次堵住他的嘴,狂暴之下的池砾,宛如一头发疯的狮子,粗暴的动作,将谭玉书胸腔中的空气尽数卷尽。   谭玉书被他吓了一跳,抬起手握住池砾的肩膀,想用力却又没敢,反而放池砾的手穿过防线。   池砾起身,双眼血红,谭玉书他真敢,背着他一声不响就跑了,他迫切的需要一些东西缓解自己的愤怒,于是伸出手将他抱得越来越紧。   谭玉书刚刚获得喘息的机会,总感觉气氛好像不太对,整个人都僵住了,小声提醒道:“池兄!现在是白天!”   去他妈的!管他白天还是黑天,他现在就要给这个人一点教训!   池砾气得发疯,扯了半天的衣服,没扯掉……   低头一看,谭玉书今天穿了全套甲胄,这一身“铜皮铁骨”,刀剑都砍不透,更遑论用人手撕开了。   池砾:……   “哐”的一声捶在谭玉书的护心镜上:“怎么脱!”   谭玉书:……   他难道还会自己脱吗?   趁这个空档,谭玉书麻溜地将池砾推过去,跳下床榻。   深深地平复一下呼吸,努力挂起一个无事发生的微笑:“池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前也不给我送封信,我好去迎接你啊。”   池砾被他一把推翻在床上,整个人气的脑壳都炸了,坐起来狠狠擦了一下嘴,阴冷的笑道:“你猜?”   谭玉书:……   他能不猜吗?   谭玉书到清溪府已经有半个月了,一路上赶了二十多天的路。   但他是带兵平叛,一路上畅通无阻,官路疾行,肯定要比普通人走得快很多,而 且他还提前出发了七天,算算时间,池兄怕是从现代回来,立刻就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了。   难道池兄在现代待了一个月,还没消气吗……   谭玉书顿时感觉大难临头,弱弱的转移话题:“池兄,公司还好吗?《第二界》开发得怎么样了?虽然我不在,但是我好期待啊,哈哈哈……”   池砾:……   深吸一口气,他谭玉书还敢提这一茬!   知道谭玉书根本不打算和他一起回去后,池砾脑子一热,就跑出了通道范围。   有谭母做坐标,没过一会,池父池母他们就从现代回到古代了,但池砾可是实打实的“失踪了”一个月!   池父池母在下次通道开启的时候,立刻就找过来了,一脸震惊地问他怎么了。   池砾:……   他怎么知道是怎么了!   这一路跋山涉水的走来,越TM想越生气!   怒气冲冲地起身,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忍痛神色。   谭玉书的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立刻发现了异常,上前一步紧张道:“池兄,怎么了?”   池砾:……   哼!   抱起手臂,白了他一眼,面向床里,不去看他。   谭玉书不禁回想起刚见面的时候,池兄的走姿和落脚声音的轻重,似乎就有些不太对劲。但他当时实在太紧张了,以至于忽略了这一点。   顿时又上前一步:“池兄,你腿受伤了吗?”   池砾:……   不知是不是错觉,问出这句话后,池砾的脸更黑了。   看着池砾一言难尽的表情,谭玉书突然恍然大悟。   池兄他们那有更便利舒适的交通工具,所以那的人,大多都不会骑马。   从京都到清溪府,山高路远,舟车劳顿,若是一直坐船的话还好点,若是遇上陆路骑马的路段,几天下来,第一次骑马的人,难免会受伤,伤的地方可能还比较难以启齿。   谭玉书的脸登时红了,转身去箱箧中取出常备的伤药和绷带,咳嗽一声:“池兄,你要不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看看伤……”   池砾:……   哼!   伤的地方实在太隐私了,池砾八百个不乐意给别人看,但耐不住谭玉书一直温声软语的哄诱,终于黑着脸将衣摆掀起,褪下胫衣。   谭玉书一开始还很羞耻,面红耳赤地低着头,不过等看清里面的情况后,顿时就忘了想别的了。   星星点点的血迹,从缠绕在大腿处的绷带上渗出来,雪白的布条洇着鲜红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池砾在现代养出来的“娇嫩”身体,完全顶不住,整个大腿内侧都被磨烂了。   谭玉书的脸上顿时露出不忍的神色,解开缠在手上,防止拉弓时伤手的布条,露出手指,洗干净,帮他将被鲜血沾湿的绷带取下来。   取绷带的过程,无异于从腿上撕下一块肉来,池砾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哼出声,在谭玉书面前丢脸。   谭玉书慢慢地取下纱布烧掉,看着内里更加凄惨的景象,忍不住叹口气:“池兄,何必千里迢迢地赶过来,我没几个月就回去了,就算真的有什么要紧的话说想跟我说,捎封信也是好的啊。”   池砾冷笑一声:“呵,谁是来看你的,我想在清溪府开个厄法寺分庙,你有意见吗?”   谭玉书:……   池兄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真是死鸭子嘴硬……   不过在生气之余,心里又有点不好受。   那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就该清清楚楚的说个明白,他怎么就能不声不吭的瞒着池兄一个人离去,徒留他一人在现代,忍受不明了情绪的煎熬呢?   对于这样的外伤,换药的时候,是最为难熬的,但没办法,药还是必须换的,不然发炎了更糟糕。   谭玉书小心的为他清理伤口:“池兄,忍一下,要是疼了的话,你咬我一口也行。”   池砾白了他一眼,他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会怕疼吗?   不过等敷药时,那无异于伤口上撒盐的酸爽滋味,还是疼的他忍不住咬紧牙关。   看着谭玉书那雪白的脸蛋,倒真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没忍住,狠狠地捶了谭玉书肩膀一下。   “哐!”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池砾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手。   谭玉书:……   “要不……我把甲胄脱了,让池兄出出气?”   哼!他才没有生气!   ……   细细的换好药后,终于没那么疼了,但另一种沉默的气氛,缓缓涌上来。   谭玉书的手指又白又长,每个凸起的骨节,都带着一股疏冷却又柔和的味道。   但这个伤的位置实在有些不好,刚才疼还没什么,现在疼过劲了,就有另一种感觉升上来。   池砾的脸登时烧得通红,深呼吸,努力克制自己,但因为注意力的集中,谭玉书白皙的手指,洁白的脸庞,以及每一分呼吸都变得那么 难以忽略。   该死的!他谭玉书有什么好,他才不稀罕!   谭玉书换好了药,便重新为他缠好绷带,缠到上面的时候,感受着池砾炽热的目光,也开始不自在起来。   突然间,池砾将手搭在他的眼角上,似乎要看清他的表情。谭玉书看向他的眼睛,立刻感受到了他眼底深埋的内容。   缠绷带的手开始颤抖,咳嗽一声:“池兄,你现在身上有伤,呃……不宜……不宜……”   池砾本来羞耻的耳朵都红了,但看见谭玉书紧张的样子,脸皮突然就厚起来了。   一把抓住系好带子,飞快撤离的手,双目幽深地望过去:“有伤不可以,难道没伤就可以了吗?”   谭玉书:……   他几乎立刻就想装傻,反问池兄,可不可以,为什么要问他呢?   然而当视线触及那幽深而炽烈的眼眸,谭玉书到嘴边的话又顿住了。   这义无反顾,飞蛾扑火般奔赴的感情,到底需要多狠的心,才可以佯装视而不见呢?   沉默了好一会,小声道:“呃……伤好了,也得看时间和场合吧……”   池砾:……   谭……谭玉书他这是什么意思!   池砾好像一下子被蒸汽蒸熟了脑袋,整个人都乱成了一团糨糊。   谭玉书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想抽出手,却被池砾抓得更紧了。   池砾幽深的目光一点一点地靠得更近,嗓音喑哑,逼问道:“什么时间?什么场合?”   谭玉书:……   池兄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池砾越靠越近,眼见气氛愈发不可收拾,被逼无奈红着脸小声道:“至少……白天不行吧……”   池砾:……   谁说白天不行,他谭玉书说不行好使吗?   一把将他推在床帏上,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池兄……伤!”   伤个屁!   不过最后还是停下来了,池砾拍着谭玉书那一身重甲:“瞅瞅你穿的这破玩意儿!”   谭玉书:……   幸好刚才没脱!   将池砾再次推开,无奈道:“池兄,我是来打仗的,不是来玩的。”   一说这个,池砾的气又上来了:“满朝文武都死绝了,就非得你来打?而且你去平叛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点都没告诉我!”   谭玉书:……   没提前通知一声,那确实是他不对,但他来,真是为了正事!   嘉明帝这个人喜欢享受,美女、美食、奇珍异宝、宫室园林,无一不爱。   清溪府旁边的清河府,盛产一种尾羽特别漂亮的锦鸡,羽毛可以用来做流光璀璨的画屏,肉质也极为鲜美。嘉明帝尝过后,便让清河府上贡此鸡。   命令刚从朝廷传下来的时候,确实只是让供奉一定数量的锦鸡,但经过大小官员的层层盘剥,各种巧立名目,下达到清河府百姓身上后,已经变成了一种繁重的劳役。   清河府知府异常贪酷,他下达了一个命令,每家每户都必须供奉大量的锦鸡,供不出来的,就花钱偿罪,交不出钱的就抓去做劳役。   赎罪钱数额非常庞大,百姓只能占用农时去捕捉锦鸡,还不一定抓到足数。抓不够清河知府就开始派手下挨家挨户地勒索,征敛上的钱财不计其数,无数普通百姓,却因为这小小的锦鸡家破人亡。   就在这时,清河府芦苇县的一个农民,揭竿而起。   他披发涂面,自称自己被锦鸡天尊降神,皇帝无道,贪官暴虐,命他下凡,诛杀贪官恶贼。   百姓不堪苛政久已,纷纷云集响应,几个月的时间,就啸聚了三万之众,将当地官员一律杀尽,占据了一府之地自立。   朝廷数度派兵清剿,居然都大败而归,如今已经打到清溪府门外。清溪府知府最近每天都担心自己的脑袋,于是对谭玉书无微不至。   池砾听着谭玉书介绍的情况,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历史中的每一个朝代,普通老百姓都是最微不足道的。故土难离的羁绊,和统治阶级的愚民政策,让他们任打任骂任吃苦,来供养着顶层贵族的奢侈享受。但当愤怒的吼声从下层传出来,那就是一个王朝覆灭的开始。   池砾看向谭玉书,外有狼子野心的邻居,内有农民起义,他待的这个国家,可真是要素俱全啊。   忍不住开口:“等以后你们的历史无限发展,你今日镇压农民起义的事,估计是你浓墨重彩的一笔黑料,因为你站在了人民的反面。”   谭玉书:……   他能怎么办呢?   锦鸡天尊的信众,以野火燎原之势,迅速地铺展开来,如果现在不加阻止的话,想必这把火会烧遍整个南方。   南方鱼米之乡,是雍朝全国的大粮仓,如果这块乱了,那全国就跟着一起乱了。   一直窥伺在侧的之丘和北戎,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内忧外患同时起来,雍朝的江山,便岌岌可危了。   诚然,这个国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有它在,大部分人还能过着和平安定的生活,而一旦沦陷在敌人的铁骑下,那么乱世中的人们,便如草芥一般任人践踏。   而且那个锦鸡天尊,也并非什么善类,他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聚拢起这么多人,就是因为他对手下“特别好”,放纵聚拢起来的叛军,“ 抢钱、抢粮、抢女人”。   一群人蜂拥进城池宰杀官员和大户,但杀的这个官员和大户根本没什么标准,只要有钱,许多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也难逃厄运。   满街的大门随便破门而入,想抢什么就抢什么,相中谁家的姑娘就可以任意糟蹋。   靠着这种“福利”,队伍壮大得异常迅猛,战斗力也惊人。然而原本百工诸业俱兴的清河府,现在全都是一座座废城,商人不敢经商,农民也不敢种地,因为一不小心得罪“天尊的使者”,那是比以前得罪贪官污吏还更可怕的事。   谭玉书绝不允许这样的“蝗灾”再蔓延下去。   只不过这次的敌人,毕竟不是北戎那样的外敌。   同类相争,自伤其臂,不管谁输谁赢,都是捅在大雍身上的刀子。   他需要快刀斩乱麻,在最快的时间解决叛匪,将痛楚降到最低:擒贼先擒王!   身边的池砾缓缓趴在他身上:“可是到了这,你好像什么都没干,每天光跟着那个知府寻欢作乐哦。”   谭玉书:……   他可以解释的!   ……   朝廷上又派人来征讨的消息,“天尊”自然也知道了。   “这次领兵的又是哪个大将,够我们一锅煮的吗?哈哈哈!”   朝廷几次派来的援兵都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叛军们顿时嚣张起来,完全没把这次的征讨放在心上。   天尊披发涂面,一摔酒碗:“料理完朝廷来的走狗,咱们就去攻打清溪府,清溪府的财宝女人,全都是咱们的!”   手下顿时一片欢呼。   “报!”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的手下突然冲进来,脸色万分古怪。   天尊旁边喝得醉醺醺的左护法抬脚就踹了他一下:“没看喝酒呢吗?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现在报!”   报信的看见左护法,脸色顿时更古怪了,赶忙磕头:“非是小的有意打扰几位爷爷的酒兴,实在是此事太怪了!”   天尊点头示意:“说。”   报信的又嗑了个头:“清溪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朝廷来的‘天威大将军’,昨天斩首了咱们左护法爷爷……”   左护法:……   “斩首了谁?”   报信的立马磕头:“小的也奇怪,左护法爷爷明明好得很呢!不知道那群官兵搞什么鬼!”   满座的人都愣了,尤其是左护法,摸着自己的脑袋,他被斩首了?   很快,又一声“报”传来,不过这次报的十分喜庆。   “天尊爷爷!出了一个特别大的笑话!”   左护法大咧咧道:“右护法也被斩首了?”   报信的忍不住笑道:“还没,但快了。”   “你说什么!”右护法立刻就要拔刀。   报信的赶紧告饶:“几位爷爷,这就是我要说的笑话!朝廷派来的讨逆将军,自己找人扮作左护法爷爷,然后再带兵把假爷爷抓走,回去就宣称已斩首左护法爷爷,今天是左护法爷爷,明天就轮到右护法爷爷了哈哈哈!”   众人一愣,随后震天响的笑声几乎冲垮房顶。   “娘的,这群朝廷来的官兵走狗,可真是一人一个花样哈哈哈!”   天尊却比较谨慎,问道:“那个将军叫什么,什么模样?”   手下立刻来报:“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姓谭,是奸相的学生,清溪知府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他,派一大群漂亮的小娘儿们伺候着。”   “模样吗,面白无须,穿上铠甲也没三两肉,娘儿们兮兮的,比小姑娘长的都白嫩。据说还会弹琴唱曲儿,把清溪府的一干小娘儿们迷得不行不行的。”   “哈哈哈!”   一群人顿时又笑起来,连天尊都忍不住笑了。   这是朝廷上哪个窝囊废来混军功的,莫非想演这么几场戏就回去领赏了?还真像朝廷那帮酒囊饭袋的作风。   传令下去,让手下的人继续观察。   结果一会左统领被抓了,一会右统领被抓了,很快就只剩个天尊了。   到最后,“天威将军”放出话去,明日于断魂原与天尊决一死战。诛杀天尊后,让清溪府交十万两白银的保护费,清溪府知府已经命人去各家征讨了。   好家伙,这个狗屁将军还真有一套,演场戏,白白到手十万两白银!   “那我们以后又出去了,他怎么解释?”   “就说我们都死了,那是别人呗。”   “嘿呀,这小子挺能啊!”   天尊撩起脸上的头发冷笑一声:“明日他不要在断魂原和我决一死战吗?那咱们这些“刀下亡魂”,就一起去赴约!”   “得令!”   一群已经“被斩首”的头目顿时哄堂大笑。   第二日,断魂原上,谭玉书带着三百骑,和三百个演员在演戏,演到精彩处,乌压压的叛军突然出现。   一群披发涂面的人群中,闪出一顶八人抬的轿子,披发天尊正坐在上面,大笑一声看着谭玉书:“听说朝廷来的‘天威将军’,今天要在这断魂原上,诛杀本尊?”   谭玉书缓缓抽出长刀,微微一笑——   没错,今天此来,就为了诛杀你这个天尊。 第59章 不装了   谭玉书来到清溪府后, 什么都没干,放着五万大军在那里干饭,每天和清溪府知府联络感情, 并时不时派一队“演员”cosplay天尊的手下抓着玩。   当然, 这五万大军也不仅仅会干饭,还会营销, 每天敲锣打鼓地吹嘘,“天威将军”有多么厉害,一上来就斩首了叛军的大将,相信不久之后, 就能将天尊首级取下,凯旋而归。   清溪府与清河府相离非常近,两府之间难免有很多亲戚, 不乏被叛军烧杀抢掠的,听到这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感谢“天威将军”为他们的亲人报仇,想宴请他。   谭玉书便积极的赴各种宴会,每次都尽兴而归。   不仅如此,每次“抓到”叛贼,他都要无比高调的亲自押解“囚犯”巡街, 让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谭玉书一身铠甲, 相貌堂堂, 犹如天神下凡,骑着高头大马游街的时候,整个城里, 无论男女老幼, 都无法抗拒这种魅力, 纷纷打开窗户,沿街掷花、掷果、掷手帕。   “天威将军”谭玉书照单全收,对着所有人微笑,顿时把一群人迷得不行不行的,很快就成了全城追捧的偶像。   在临走时,“天威将军”向各家大户,每家征纳一千两银子,说是要凑个十万两白银回京。   对于这些大户的当家人来说,突然塌房了,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天威将军”!   但对于不用掏钱的普通老百姓来说,掏点钱给“天威将军”咋滴了,叛军攻进来,你不要说钱,连命都没了!我们“天威将军”,一点都不黑好吗!   就连那些大户家的女儿们,都劝自己老爹,你就给了吧,反正一千两也不多,大不了你女儿我牺牲一下,嫁给“天威将军”,到时候咱们成了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嘛~   大户:……   有道理!咱女儿真聪明!   于是纷纷登门造访,我愿意出五千两!请您务必将我女儿也收下!   其他人一看,这不能落后啊,我六千两加一个古董,你收我女儿!   收我的!   收我的!   一群人挤着往谭玉书这送钱、送粮、送女儿,都希望能成为“天威将军”的老丈人。   哪怕不能成为老丈人,能和这位从京中来的贵人打点交情,那也是受益无穷。   谭玉书对于这些送来的财帛照单全收,但女儿还是免了,家有悍夫啊。   清河府离清溪府很近,天尊手下又有很多是普通老百姓,在城中安插眼线非常简单,所以谭玉书在清溪府的一举一动,天尊他们全知道。   因为叛军,去清溪府的路都封了,所以清溪府里的人,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就不知道“天威将军”战功的真假。   但身处清河府的叛军们,可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有没有被砍头,他们自己还不知道吗?   每天接收清溪府那边传来的密报,已经成了叛军们的消遣,这个“天威将军”,可真有两下子哈哈哈!   但当密探传来消息,说“天威将军”要卷着钱跑路后,那他们可不干了。   清溪府的钱可都是他们的,被这只软脚虾卷走十万两,那能行?   所以终于不再围观这场闹剧,而是聚集大军杀过来。   这个狗屁“天威将军”,在清溪府“闯下”这么大名声,等他们神兵天降,把这个将军的脑袋拧下来挑在杆子上,清溪府那帮子人,肯定就不战自溃了哈哈哈。   断魂原地形开阔,一览无余,根本无处设伏兵。   叛军出兵前夕去探查过后,发现官军真的毫无准备,顿时哄堂大笑,这可是那个狗贼自己找死!   但那个“天威将军”“斩首”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这些“刀下亡魂”,不得亲自会会他呀,哈哈哈!   于是对于这个不值一提的软脚虾,叛军居然史无前例地出动了“全明星阵容”。   左右护法,左右统领,十三路大将,包括天尊在内,带着5000叛军,轰轰烈烈的齐至断魂原。   临至断魂原,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就派几个前哨再探再报。   探子回报,那个天威将军,居然真的只带了三百骑兵和三百“演员”。骑兵在放马,而“演员”正躺在地上晒太阳。   蚁多咬死象,他们这么些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对面淹死了。   于是就连谨慎的天尊,都再无顾忌,命令队伍奏起鼓乐,浩浩荡荡地杀将出去。   谭玉书看着乌泱泱的叛军大军,微微一笑:兵贵精而不贵多。   抽刀为号,原本懒散的骑兵,立刻翻身上马,刷地一声扔掉刀鞘。   而躺在地上晒太阳的“叛军”,也立刻将一条鲜艳的大红腰带系在腰间,以作同盟标记,防止误伤队友,几个呼吸,就组成了整整齐齐的三十个方阵。   & nbsp;不只叛军派人来探查地形,谭玉书也安插了探子时时探查。   断魂原一览无遗的地形,杜绝了两方任意一方设陷阱的可能,那么平坦的地形,就是骑兵最好的战场。   谭玉书从带来的禁军中精选了六百人,秘密封闭式训练。   这六百人都是他从京中带来的,严查底细,杜绝背叛他,与叛军串联的可能。   其中三百,每个人都全身着甲,配一匹马。   虽然雍朝的战马水平,和北戎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但对付一群甲胄兵械不齐的叛贼,那还是绰绰有余。   谭玉书一骑当先,策马冲阵,火红的披风宛如一展鲜艳的旗帜,在疾驰的风中猎猎作响。身后的骑兵立刻也高举长刀,跟在他身后,向着敌阵冲去。   叛军一愣,两军对阵,怎么也得说几句狠话吧,怎么直接就冲过来了?   对“天威将军”演员队伍的懈怠,让这些叛军根本升不起重视的心情,面对三百骑兵队伍的疾驰掠阵,当即就懵了。   等天尊下令开战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一黑马将军闪至眼前,天尊只来得及看清那人俊美无双的脸庞以及闪着冷光的战刀,下一刻,脑袋就斜飞出去。   刚一对阵,天尊就授首,三百骑铁蹄践踏下,五千叛军的阵型顿时七零八落。   阵型一散,就轮到那三百步兵上场了。   在现代时,池砾给买了许多兵书,谭玉书学到了很多,其中最让他惊艳的,就是抗倭名将戚继光发明的“鸳鸯阵”。   十一个人组成的小阵型,长兵、短兵、盾牌手一应俱全,进可攻,退可守,异常灵活。   谭玉书吸取了这个阵法,令这三百人每十人成一小组,长兵、短兵、盾牌手配合作战。   叛军骤然失去头目,群龙无首,又被骑兵冲乱阵型,顿时开始四散奔逃,溃不成军。   这几个灵活的小队,立刻冲杀上去,收割残兵,没一会这五千人就再无战意,哭喊着乞降,大获全胜。   一大早,清溪府便被禁军全城封锁,城内的百姓都不安地待在家里,发生了什么?   突然间城门开了,一长串灰头土脸的叛军,被系成一串赶进城,只是和以往披发囚徒不一样,这次的这些囚徒都直白地露出脸,赫然是叛军的几个重要头目。   清溪府的人疑惑了:这些人之前不已经被抓了吗,现在怎么又活了?   之前是假的,现在可就是真的了。   将重犯关押至大牢,清溪府突然热闹起来,酒馆中,大家都兴奋地交谈着天尊被斩首这件事。   只有一个人喝得醉醺醺的,大笑道:“都是假的……哈哈哈……什么狗屁天威将军!老板……给我上好酒!要不然过几天杀了你!”   其他喝酒的人微微一愣,顿时有几个人退出去,没一会儿就冲进来一群官兵,将他拿获。   前几日对“天威将军”嗤之以鼻的,也统统被检举拿获,知道天威将军“真面目”的人,八成是叛军的探子。   谭玉书再用一手从电视中看来的“囚徒困境”,将几个匪首分别关押盘问,几个匪首见不到面,都以为其他人交待了,顿时争着将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谭玉书对叛军的内部情况,顿时一清二楚。   叛军匪首基本全部落网,从京中带来的五万大军就派上了用场,黑压压地往城外一站,喊杀震天,城内叛军的内心自然就崩溃了,仅仅用了三天,清河府全线皆平。   官军对叛军,无论是装备还是人数,都有压倒性优势。但叛军极为熟悉本地地形,打不过就跑,没过几天就卷土重来,滑不溜手。   强龙不压地头蛇,谭玉书可不想和他们长期作战,便使了一个计,将匪首一网打尽,叛军便不攻自溃。   谭玉书大军进驻清河府,封锁全城,押解叛军于市,牵着他们来回走动。   沿街两面的房屋里,皆是清河府受难的百姓,他们在楼阁之上,指认让他们家破人亡的凶手。   一经核实,确认无误后,拖出队伍,三日后,集体处斩。   曾经盘踞在清河府中,依仗威势无法无天,泯灭人性,□□掳掠者,现在面对苦主一双双暗中的眼神,都吓得瘫软在地。   捕食了人类的野兽,不管多么珍贵,都要杀死,因为它尝到了人血的味道。   这些人曾经可能确实是可怜的百姓,然而一旦沾染上罪孽,那就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了,不能留。   剩下罪行不重的人,刺配青州、绥州,匪首押解京城受惩。   这次平叛之所以派谭玉书来,就是因为那个清河知府,是宋相一系的。   他搜刮来的钱财,宋相自然也有份,酿出民愤,闯下滔天大祸后,顿时变成了右相一派攻击的把柄。   虽然朝野的声音很大,但嘉明帝一直压着,只是申斥 而已。   因为他和宋相一体,宋相搞来的钱,大多都是给他花的,那个贡鸡也是他让的,右相一派的每一句指责,都像在抽他嘴巴子,他当然不乐意低头,只希望叛军快快剿灭,平息事端,将这事揭过去。   万万没想到,派去的官军实在太完蛋了,被一群刚聚拢起来的草莽打的落花流水,主将都被叛军一锅煮了,嘉明帝和宋相的脸就更疼了。   谭玉书在青州打了五年仗,兵马娴熟,现在又是“自己人”,当然成了平叛的不二人选。   嘉明帝和宋茗都希望把此事赶紧了结,让右相那边的人无话可说,所以就派出了谭玉书,有能力,且不会去将这件事扩大化。   谭玉书自然从命,但在临走前,希望给自己些一治理乱后清河府的自主权,否则对余民安排不当的话,就是平下叛乱,恐怕没过多久还会复起。   对于嘉明帝和宋茗来说,谭玉书办事的分寸还是放心的,立刻就同意了。   消灭叛军很容易,乱后整顿才是重头戏,于是谭玉书开始变得异常忙碌。   直到有一天,一个死里逃生的官吏找上门来。   叛军进来的时候,所有官吏都杀绝了,但这个人和那些贪酷的官吏不同,心肠软,曾经暗地里救过很多人。   叛军杀过来的时候,他遇上的恰巧是一个被他帮过的人,那人见是他,便饶过他一命,并且悄悄把他藏起来,让他免了一死。   他这次来,一是来复命,一是给那个叛军求求情,那真的是个可怜人,若不是自己姐姐被知府的衙内糟蹋后上吊死了,他肯定不会铤而走险的。   谭玉书查了一下,这个叫钱大壮的叛军,被判刺配青州。   哪怕情有可原,杀了朝廷官兵,那也是重罪,直接赦免那相当于扇朝廷大嘴巴,谭玉书便没把他的名字勾去,还是刺配青州。   配军都是压往边关守城,他给唐老将军写信的时候,可以给他稍微提一下这个钱大壮。   上门的名叫鲍景焕的官员,听谭玉书这么一说,顿时放下心来。边关虽苦,好歹能留下一条命,若是战时能立功的话,搞不好还能被赦免。   谭玉书看这个鲍景焕非常有意思,便提拔他暂代知府的职责,主持乱后整顿。   大乱后的清河府异常脆弱,需要一个宽仁的长官,不然的话,重新上任一个不知深浅的父母官,再搞个“锦鸡事件”,或者对清河府的百姓搞个日后清算什么的,那他的叛可就白平了。   鲍景焕见识过民变的恐怖,本身性格又仁厚,由他掌握这个尺度,再合适不过了。   先让他暂领清河事务,若是处理得漂亮的话,他回去的时候就可以在宋相和陛下面前活动,把他这个暂代,变成真的。   大难不死,还突然得到这样的提携,鲍景焕顿时感恩戴德。   而有了鲍景焕,谭玉书也轻松了很多。   ……   “咕噜噜。”   一连串轮轴压过青石板路的声音,规律的传来。   路上正顶着小雨跑的人忍不住偏头,就看见一个面貌俊美的青衫文士,一手举着一把“山水烟云”的油纸伞,一手推着一辆奇怪的“轮车”,上面坐了一个火红袈裟,抱着猫的光头大师。   那一人一猫,巨凶无比,路人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那文士却异常眼熟,突然一拍脑门:“天威将军!”   谭玉书:……   等打完仗,那一切自然就不是秘密了,“智擒天尊”的精彩内容,顿时成了清溪府现下最火热的本子。   他为了引天尊上钩,在清溪府好个招摇,现下没有不认识他的人,每个人见了他,都要大喊一声“天威将军”!   早知道不起这么夸张的名字了,听起来有点尴尬……   听到这声“天威将军”,池砾没忍住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谭玉书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天威将军”这个剧本,正常人绝对想不到,最关键的是,天尊那个傻缺居然还真配合他表演了哈。   察觉到微微的异样,谭玉书低下头,不确定地问:“池兄,你在笑吗?”   池砾顿时收敛所有表情,声线毫无起伏道:“没有。”   随后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又仰抬起头看他:“我已经到了坐轮椅的地步了吗?”   谭玉书轻笑:“我害怕走路的时候,池兄伤口会疼。”   哼!那是谁害的!   不过骑马还是蛮好玩的,于是仰抬起头,面无表情道:“有时间教我骑马。”   “好啊,我有一匹特别好的马,叫墨宝,是从北戎那抢过来的,特别神骏,你要是经常给它梳毛的话,它就让你骑。”   “我要是不给它梳呢?”   “嗯,也可以骑,但是它会很难过。 ”   池砾:……   “它事怎么那么多?”   “我也不知道,可能好马脾气都大吧。”   两个人一路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终于见到了要见的人。   宇文禄从粮船上下来,见到池砾立马恭敬地打招呼:“大师!”   看到谭玉书却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喜道:“天威将军!”   谭玉书:……   宇文禄这次来,就是为了建厄法寺分庙,毕竟池砾才不是为了见谭玉书来的呢!   不仅如此,他还带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杂交水稻的母本父本。   因为杂交水稻的杂交特性,所以第二代种子会失去高产性状,所以需要年年制种。谭玉书他们上次只带来了种子,而这次带来了制种的样本,虽然池砾没回去,但池父池母他们都记得这个事,把该带来的东西都带来了。   原本还想着哪里适合做这个制种基地,现在就选择清河府吧,有了这个制种基地,相信清河府很快就会恢复曾经的繁荣。   厄法寺的分庙也准备建在清河府,在京都时,那个塑料大棚是厄法寺的品牌象征,在清河府,就是“千斤稻”的制种基地了。   至于他建庙的钱从哪里来呢,这就要感谢谭玉书了。   当初谭玉书为了作戏作的逼真,所以向清溪府的大户们每家收一千两银子,总共收了三万多两,等事成之后,自然就要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几家大户哭爹喊娘的不同意,本以为搭上“天威将军”这条线了,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于是每天都上门来骚扰谭玉书,暗地里想给他送个啥。   谭玉书:……   别用金钱侮辱他!他想当个清官的!   池砾嗤之以鼻:“你都和你们那大名鼎鼎的奸相混在一起了,还在乎这三万两银子?”   谭玉书看了他一眼:“池兄,你难道不介意吗?”   池砾一脸迷惑地看了他一眼:“我介意什么?”   谭玉书顿时松了一口气:“既然池兄这么说了,那我就收下了,之前不敢收,实在是害怕破坏在池兄心里的形象。”   池砾:……   “你为什么会这么自信,认为你在我心里有形象呢?”   谁不知道他谭玉书就算是个白莲,也是黑心的。   谭玉书:……   虽然是事实,但池兄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也太伤人心了吧!   既然池砾毫不在意,那谭玉书就不装了。   从青州回来,决定留在京中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走另一条路。   名垂千古也好,遗臭万年也罢,他全不在乎,他只要站在权力的最高峰就好了。   庄兄说不要“就浊”,可是“清白”,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他当了五年的清白之人,现在他只想当最有权力的人。   那些大商,送上的不仅仅是钱帛,还是人脉,他为什么不收呢?   几个言官的弹劾,很重要吗?高居王座上的君王,根本不会在乎这小小的污点,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帮他办事,顺他心意就好了。   甚至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完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把柄越多,越好掌控,没有把柄的人是会让人害怕的,他现在就要亲自献上自己的把柄。   谭玉书笑着对池砾道:“我总感觉这次回去,我又要升官了呢。”   池砾看着他的微笑,完美的无可挑剔,但脑海里回想的,却是那天他喝醉后,又哭又笑的样子。   白了他一眼:“我帮你合理化这批钱财。”   谭玉书疑惑地看着他。   “都说了厄法寺是一个银行了,那么自然需要往里存钱,给他们开一个庄票,可以凭票去其它寺庙兑换现银,如此行商路上也方便了,至于会不会取,取多少,那不全凭自愿,谁管得着?我们一开始说好了官商勾结,现在帮你办事,不是理所应当吗?”   谭玉书:……   “池兄,你接受的未免也太良好了吧?明明你们那的人,道德水平都很高的……”   池砾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说,我的道德水平很低?”   “我不是那个意思!”   池砾冷哼一声,不去看他。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希望谭玉书更坏一点,因为坏得不彻底,对于坏人来说,才是最危险的。 第60章 你自己看着吧   清河府现在乱后初定, 大片房屋田地都成了无主之物。鲍景焕将清河府的余民打散换地而居,重新丈量田亩,发放土地。   那些百姓, 也多有参与叛乱者,这几天见到叛军的下场, 没日没夜心惊胆颤,生怕哪天官府算旧账, 拖出去的就是他们。   朝廷还出赏金鼓励大家互相检举,看谁有通叛的行为, 挨家挨户地收检举信, 一时间人人自危,战战兢兢。   只是没想到,清河府的新知府,在收拢了无数检举信后, 将这些信当着众人的面, 一把火烧毁,表明既往不咎,并让他们移地易民,重新配土。   这些百姓有些原本根本没有土地,重新分发土地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不过就是因为这是喜事,才不能让这些百姓太轻松, 不然以后人人都要效仿了。   所以鲍景焕先是挑动乡邻之间互相检举, 让原本抱团的乡民, 开始从内部分裂, 人人生疑, 就算是不分居, 这些人也不敢信任彼此,只会感谢新知府的既往不咎。   重新分得土地后,三年内减免赋税,但五年内,人人都要充作官府的劳役。   一赏一罚,一松一弛,牢牢地将这些百姓攥在手中,生不起反叛之心,且对官府感恩戴德。   谭玉书看着鲍景焕的诸多安民之策,很是满意,内心仁厚,却也懂得御下之术,很适合做父母官,于是就把府中事务全权托付给他,再不插手。   一起宴饮的时候,谭玉书问起:“鲍大人哪里人?”   鲍景焕慌忙起身行礼:“下官祖籍晋州崇安府人士。”   “哈哈,真是巧了,我外祖家就是晋州人,而且离崇安府只有一府之隔。”   他乡遇故知,故知还是长官,鲍景焕顿时如遇甘霖,热络地攀谈起家乡的风土人情,谭玉书也笑着跟他回忆小时候在外祖家时的情形,一来二去,便互相交换名帖,引为密友。   酒至酣时,谭玉书状似不经意道:“鲍兄真是一个妙人,有机会真想把你引荐给厄法寺高僧,他也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见到你肯定心生欢喜。”   这位鲍大人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立刻敬酒:“大人说起这个,下官正有一个犯愁的事,那伙儿乱臣贼子,横行无道,冲进本地的寺庙劫掠金银,竟将全寺的和尚都杀害了,充作匪窝,祸害得不成样子,现如今寺庙无人主持,不若让厄法寺高僧辛苦一下?”   谭玉书惊讶道:“竟有此事?那我有时间去求求妙法大师吧,想他素日里慈悲为怀,应该很愿意帮急救难。”   鲍景焕立刻起身作揖:“如此就有劳大人了。”   谭玉书微微一笑,将他扶起来:“鲍兄何必如此客气,这些日子,鲍兄为了清河府可谓是尽心尽力,等谭某回京,定要禀告恩相和陛下!鲍大人但请安心治理清河府,想必好消息很快就到。”   鲍景焕立刻道:“为陛下尽忠,为相爷尽责,原本是属下分内之事,难为谭大人不弃,竟还将这些许小事放在心上,下官真是感激涕零。”   “哈哈,鲍兄言重了。”   谭玉书看着这个鲍景焕,第一次理解了嘉明帝。   有一个会看人脸色,会办事会说话的属下,是多么舒心的一件事啊,难怪陛下只宠信宋相。现在他就觉得,这个鲍景焕,当一府之长都是屈才了。   就这样,池砾又白捡一个寺庙,在劳役的修缮下,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山脚下还有一大片佛田,可以用来做制种基地。   池砾看向谭玉书,谭玉书也看向他。   怎么了,不跟池兄说了不装了吗,为什么现在他这幅表情呢?难道果然应该矜持点?   池砾上下打量着他,这个人在古代是大官了,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有人上赶着把东西送到手上。   “等回去,我给小狐开发一个便捷账本功能,你可以用这个记你的黑账。”   谭玉书:……   “池兄,我为什么要记那种东西?”   池砾理所应当道:“纸版的不安全,我给你整个电子版的,绝对没人能破解。”   谭玉书:……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可以不记呢?   缓缓看向池砾,哦,没可能。   谭玉书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眨了眨眼睛,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池兄,在清河府存的钱,凭票真的可以在厄法寺取吗?”   池砾抬头瞥了他一眼,靠在轮椅上抚摸着猫咪的脖子,微微一笑:“谭大人可真会开玩笑,凭票当然可以取了。”   重要的是你得把票给我拿来。   谭玉书:……   为什么有一种错觉,他好不容易黑来的钱,都跑到池兄手里了呢?   厄法寺在清河府的分庙,就这么开起来了。   本来京城离清河府山高路远,鞭长莫及,想建成没那么容易,但谁让厄法寺有“天威将军”这么一个金大腿呢?   因为“天威将军”这块活招牌,清溪府的富商们,纷纷来这里存钱,厄法寺的流动资金一下子就位了,有了钱,干什么事都方便。   宇文禄这个人任侠豪爽,做事很利落,很快印刷厂就给弄出来了,南方文气盛,无论是招人还是书籍销路都不愁,报纸也要赶紧弄出来,第一版故事嘛,自然就是“天威将军智擒天尊”喽~   有了初始资金,小额贷款也一样搞了起来,清河府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这样的小额贷款,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很需要。   有“天威将军”的名气在,清河府的百姓对厄法寺的信任度也很高,业务很快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诸业百工迅速的开始重建。   厄法寺现在靠“天威将军”的影响力,积累初期资本。等以后清河府越来越繁荣,那么厄法寺自然会成为这一带真正的经济中心。   将来那些清溪府的富商们就会发现,这竟然是一笔很有远见的投资。   清河府的厄法寺与京城的厄法寺作为两个基点,一南一北的双向延伸,很快就能扎根到全国,到那时候,就可以反哺他这个谭大将军了。   当然,凭票申请,他这个合作伙伴,怎么着也得了解一下,钱都花哪里去了吧?   谭玉书:……   他娘都没管他这么严。   不过不用考虑赚钱,只需伸手要钱的感觉真的好棒棒啊,谭玉书眨眨眼睛:“池兄,我们买一艘船去湖上泛舟吧,但是我带的钱不够,能不能现在就取?”   池砾哼了一声:“那你得申请……”   话还没说完,谭玉书就蹲下身来,趴在他大腿上,睁着大眼睛无辜地问:“池兄,连这样的小钱也要申请吗?”   池砾:……   他谭玉书这是想干什么!   小老头正趴在池砾怀里,享受着帝王般的撸毛服务,没想到前主人的大脸突然凑过来。   干什么?他也想新主人给他撸毛吗?   好吧,看在是前主人的份上,给他让个地吧。   还没等它挪,池砾已经“啪叽”一下把它扔地上,还好猫猫灵敏,轻巧的落地了,回头看着那两只“两脚兽”,什么情况?   池砾恶狠狠地捏住他的脸:“说,打什么坏主意?”   谭玉书丝毫不怕的一笑:“试试撒娇对池兄好不好使。”   池砾的两只大手将他的脸夹在中间,恶狠狠地看着他:“有你这么撒娇的吗?”   “哈,其实是清河府现在百废待兴,鲍大人建议我这个‘天威将军’,多多带头花钱。我先花了,富商们就会跟着花钱,花钱的人多了,诸工百业赚的才多,经济恢复得也快。”   池砾冷哼一声,缓缓地低下头去,挑起他的下巴:“这么说,你还是为民花钱了?需不需要我说一句,谭大人,您辛苦了。”   “哈哈,不辛苦,不辛苦。”   两个人正在玩闹,突然传来一声:“大师!”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见宇文禄兴冲冲地跑进来,一时间,天地俱静。   谭玉书:……   忘了关门了!   而宇文禄……   ?   只见屋子里,谭大人趴在大师腿上,大师捧着谭大人的脸,还有一只巨丑的猫,歪着头,皱着一张脸围着他们两个打转,好像在问:这啥玩意?   这话也是宇文禄想问的:这啥玩意?   谭玉书淡定地捂住眼睛站起身,用力揉了一下:“好像没了,多谢池兄,眼里进个沙子可真不舒服。”   哦,原来是眼睛进沙子了,宇文禄便不再多想,而是跟池砾说起了厄法寺的工作进度。   等汇报完出去的时候,天边突然又下起一阵毛毛雨,带大不大的,宇文禄懒得撑伞,直接飞奔起来,赶往印刷厂。   不过细雨打在头上,突然想起一件事。   南方这个季节,正是细雨温润,柔风和煦的时候,谭大人在屋里,眼睛从哪进的沙子呢?   宇文禄走后,池砾的肩膀忍不住抖动起来,努力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   “来……过来……再撒个娇……噗……”   谭玉书:……   下次撒娇的时候,一定记得锁门!   ……   虽则如此,谭玉书还是撒娇成功了。   清河府附近都是水系,造船师傅非常多,钱到位,不用三天就将谭玉书要的小型画舫造出来了。   开放式的雨篷,方便观景,四角悬了四盏大大的琉璃灯,两边檐下还各悬了一排小琉璃灯,就算是下雨也不怕,方便夜间游湖。   带上碳炉、几条鲜鱼、并一个煮锅,这次他们准备在湖上搞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涮鲜鱼片!   葱、姜、蒜、盐、酱油、醋、胡椒等各种调味料都备齐,只可惜没有最关键的辣椒,失了些味道。不过就算有,池兄现在还不太能吃,还是算了吧。   带好这些,又备了些新茶、松子糖、莲子糕、桂花糕、杏仁酥,以作消遣的口食,船尾还带了两大坛本地特制的杏花酒。   谭玉书放船进湖,等到了湖心,就不再撑桨,任画舫随水流自然地飘着。   池砾将袖子挽上去,架起炭炉煮锅,点燃炭火,也不讲究,调味料直接乱八七糟的扔进去,不一会船上就飘起一股浓烈辛辣的香气,与沉沉的夜露,荷叶的清香交织在一起,别有一番滋味。   见香气沸腾,谭玉书便去船尾取过一坛酒,敲开泥封,用竹筒取一勺酒,浇在沸腾的汤面,香气混杂着酒香,霸道的飘出十里。   调完味后,谭玉书又取过两个粗碗,用竹筒舀满酒,微笑道:“这清河府的酒味道绵柔醇厚,性子不烈,池兄可以浅酌一点。”   池砾捧起酒碗未饮,只浅浅闻着清冽的酒香与微弱的夜风,目光落在谭玉书身上。   谭玉书从身上抽出一把亮晃晃的短刀,熟练地收拾好鱼,然后从鱼身上片下一片又一片薄如蝉翼的鱼肉,挑在新折的荷叶上。   没过多久,便铺了一层又一层晶莹的鱼片,好像翠绿的盘盏上托了一朵洁白如玉的牡丹。   谭玉书伸出手,微笑道:“池兄请尝,咱们这一道就叫……嗯……煮酒醉牡丹!”   池砾轻哼一声,煮鱼片就煮鱼片,整的花里胡哨的,难道就会变得更好吃吗?   伸出长长的竹筷,挑起一片,涮到锅中,鱼片切的极薄,稍微拿汤滚一下就能吃了。   取出白肉在碗碟里沾一点酱油,用荷叶托着送进嘴里。   此时的鱼肉最为鲜嫩,裹挟着一些香辛和酒香,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哼,还真挺好吃的……   两个人你一筷,我一筷,很快,半条鱼就下去了。   谭玉书捏起船上的酒碗,一饮而尽,闻着湖面传来的清新水气与荷叶清香,只觉胸怀大快。   池砾拿眼觑他,谭玉书这个人其实还蛮爱饮酒的,每次喝完酒,整个人便仿佛舒展开来。   天气渐渐变热,谭玉书的身上的衣衫便跟着天气薄起来,浅淡的青衫顺着动作滑下来,露出一截细腻的手腕,神情惬意,意态风流,多了许多少年人的生气。   这么说也不对,他本身也挺年轻的,只是平时太端着了。   低头看荷叶上这么多鲜鱼片,如果小老头在,肯定高兴坏了。   但猫猫怕水,为了它好,池砾将它塞到宇文禄那了。   不用怀疑,真的是为了它好。   作为京中来的贵人,谭玉书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   听说他要造船游湖,其他人当然也要来“偶遇”一下。   没多时,夜雾中便影绰绰地飘起许多船灯。   清溪知府也是一身素衣,乘一艘乌篷船,踏湖而来,一见谭玉书,立刻一脸惊讶,走上船头,拱手作礼:“真是巧了,谭大人也如此雅兴,于湖上夜游。”   谭玉书顿时起身回礼:“正是,这清河府美景,让谭某望之便起了思乡之情,遂与妙法大师一起,相携游于湖上。”   清溪知府顿时宽解几声,然后看到池砾,也抬手施礼:“妙法大师也在。”   池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合掌还礼。   两个人在那闲聊,池砾淡定地继续捞鱼,鲜美的香气乘着荷叶香一股股地飘来,王知府聊着聊着,不由开始口舌生津,悄悄咽了咽口水。   谭玉书一笑,便又折了一只荷叶,涮些鱼肉,并用竹筒洒了一些鱼汤,递给他。   王知府小心地接过这只荷叶碗,身边伺候的一个老嬷嬷取出一双干净的筷子。王知府斟着叶子饮完鱼汤,品尝完鲜嫩的鱼肉,鱼类的鲜香裹挟着荷叶的清香,顿时回味无穷,不由赞道:“真是人间美味,下官有生之年,从未品尝过如此鲜美的鱼肉。”   谭玉书笑着,又拾起竹筒给他盛了一桶美酒,王知府连忙托着荷叶去接。   谭玉书微微笑道:“谭某一生别无所好,只于吃上颇有研究,像如今这样,放一只孤舟,烹一只小炉,折几只荷叶为皿,常有夜风随身,纵游天地之间,岂不快哉?”   王知府也是个读书人,听他这么说,也觉胸怀大畅,托着荷叶饮罢美酒,感叹道:“谭大人当真是一个洒脱高洁之士,下官终不及也,只愿有朝一日,海河清晏,便泛舟于湖上,得此野趣。”   池砾简直想翻白眼了:你这样的官员少点,海河就能早日清晏了。   但谭玉书就不是一般人啊,对着这个脑满肠肥的死胖子,夸了半天的彩虹屁,当然,王知府也一顿回夸。   又给他斟了几叶鱼肉和美酒,棚内传来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妙龄女子,露出个头来。   只见她绢扇遮面,仅露出一双眼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谭大人真是风雅脱俗,大人与爹爹饮酒为乐,小女子便鸣琴一首,以为雅趣吧。”   王知府顿时哈哈大笑:“小女唐突了。”说罢让她于船内弹琴。   悠扬的琴声传来,池砾眯着眼看了一眼谭玉书,冷笑一声。   谭玉书:……   他也没想到啊!   又打了几个哈哈,王知府终于乘船离去,池砾翻了个白眼。   刚清闲了一会,正要继续吃,其他排队的见王大人走了,也三三两两地撑船过来偶遇。   池砾放下筷子,这还让不让人吃了?   谭玉书还是微笑着一一奉陪,或是奉几块鱼肉,或是奉几盏酒,或是抓几把松子糖,每个来访的都尽兴而归。   直到突然的一阵小雨,无篷船只能回去,有篷船也不好留太久,湖面上便只剩池砾他们那一只画舫了。   天地间陡然一寂,谭玉书伸出手探探雨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道:“池兄,还继续吃吗?”   池砾冷哼一声抱起手臂,还吃个屁啦,好好一个游湖,硬是给搞成了直播带货,哦不对,还有相亲会。   今天一晚上,差不多整个清溪府加清河府的美女都来了吧,他谭玉书艳福真是不浅。   谭玉书看着他的表情,弱弱道:“池兄,也不一定都是来看我的吧,我们这和尚也能娶妻,搞不好也是来看池兄你的。”   呵,还顶嘴!   池砾特别想把他一张脸都捏成扁的,但碍于画舫无遮拦,不好动手,只能恶狠狠地拿眼神看他,等你回去就完了!   谭玉书:……   悻悻地俯下身,利用湖水,洗净片鱼时手上沾染的腥气,画舫上的彩灯摇曳在湖面上,被乱入牛毛的雨滴揉碎成万千粼光。   谭玉书系起长袖,将整只手和半截手臂浸入水中,粼碎的灯影打在他洁白的手臂上,共同搅起凌乱的微光。   突然间,谭玉书沉在水下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抓住了。   一只血红的蔷薇,被波光粼粼的湖面搅成破碎的模样,两只水面下的手,交错着缠绕在一起,一边摇晃着洁白如玉的月光,一面摇晃着云霞般的朱影。   宿在湖边船只上的船娘子,艳羡地看着湖面上来来往往,雕梁画壁的船影,直到最后只剩一只画舫。   一个小孩窝在娘亲怀里,指着船道:“娘,是天威将军!”   他娘笑道:“对,是天威将军,他马上就要离开咱们这了。”   小孩很失望:“啊?我还想和他学武功呢。”   他娘摸了摸他的头:“那你就好好读书,以后成为向天威将军一样厉害的人,去京城找他,京城是一个比咱们这好一百倍的地方。”   小孩努努嘴,可是读书要好多钱的,他不读书,他想要学武!   羡慕地看了一眼天威将军漂亮的画舫,好想有一天,也能拥有一艘这样挂满漂亮琉璃灯的船!   但是天威将军和那个大和尚,为什么一直把手浸在水里呢?   小孩回头问他娘,他娘也看不明白,犹豫道:“也许是在抓鱼?”   “可是这样能抓到鱼吗?”   “天威将军从京城来的,可能不知道吧。”   池砾和谭玉书的画舫缓缓靠岸,两个人终于不抓鱼了。   看着还没睡的母子俩,谭玉书探出身子笑道:“打扰娘子休息了,在下明日回京,船上有些东西不方便带走,娘子要吗?”   灯火掩映下,谭玉书的脸宛如白玉琢成,那船娘子登时愣住了,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她怀中的小孩瞪大眼睛大声道:“要!谢谢天威将军!将军,我能跟你学武功吗?”   谭玉书一笑:“小郎君,还是好好读书吧。”   将船上剩的糕点零食,两个酒坛,以及碳炉和剩余的煤炭都搬下来,顺着船递过去。   不过在走时,那把用来片鱼的短刀也顺手递过去了。   “若你有一日能来京城,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都可以拿着这把刀来找我。”   小孩双眼亮晶晶地接过短刀,用力点头:“将军,我一定会去找你!”   谭玉书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等走远了,池砾抱起手臂冷哼一下:“这么小的孩子也撩?”   谭玉书:……   “池兄,只是处理一下不用的东西而已,怎么就成撩了呢?”   哼。   谭玉书一边将船靠岸,一边不紧不慢地解释着:“若是他有一日真能从这渔船中走到京城,那便是一个非凡之人,我何不重用他,栽培他呢?若是不能,失去的也只是一把短刀而已,又有什么可惜呢?”   “这把短刀多少钱?”   “十两银子。”   “你自己出,我不给你报。”   谭玉书:……   “池兄?” 第61章 你是我生的   谭玉书率大军开拔的时候尚是春寒料峭, 等回来已经是骄阳似火六月天了。   时值芒种,路边都是耕作忙的百姓,突然间, 宽敞的大路上,两匹马疾驰而过, 溅起一溜尘烟,临到城门口的时候双双勒马, 四只蹄子交错着打转厮磨。   谭玉书拍拍马脖子,笑着道:“我要入朝复命, 就不送池兄了, 池兄先自请回吧。”   池砾双手揽住缰绳,冷哼一声:“我还用你送?”   经过这些日子,池砾的伤完全好了,便让谭玉书教他骑马, 一路跑下来, 马已经骑得非常溜了。   谭玉书帮他选马的时候,本来看中了一匹非常漂亮的白马,但穿着袈裟,骑白马,总让人有非常不好的联想,于是果断拒绝了,选了一匹和谭玉书一样的黑马。   两匹马一路上一直在一起, 渐渐处出了感情, 腻腻歪歪地围着打转, 不忍离别。   池砾低头看它们腻歪的样子, 怀疑道:“你不会给我选了一匹母马吧, 看你家墨宝那狗狗祟祟的样子。”   谭玉书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马:“有吗?不可能吧, 墨宝是战马,被煽过的,而且池兄你那匹也是被煽过的公马。”   池砾:……   马残志坚,好残忍。   笑过之后,谭玉书就转身拢马进城,而池砾没回厄法寺,直接去了谭玉书家。   谭玉书家已经大变样了,因为扈春娘扩建了一下院子。   在谭玉书不在的这几个月,扈春娘的肥皂厂已经开始投产了,细腻清香,去污能力又强的肥皂,很快大卖,赚得盆满钵满。   生意这么好,儿子又前程似锦,当然要翻修一下宅子。   原来那个穿梭通道实在不够隐秘,长期下去,难免会被人发现异样,所以扈春娘趁这个机会,做了一些设计,将后院那块地隐蔽了一下,以后往来更加方便。   听到小厮的通报,扈春娘和池父池母顿时都迎上来。   关上门,池母看见他,顿时很心疼:“是不是瘦了?跑那么远很辛苦吧?”   池父不像池母那么感性,看他没事就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池母道:“瞎说,我看比去的时候,身板结实了好多。”   那是,短短几个月,赶上他一辈子的运动量了,难怪谭玉书身体好成那样,果然运动才是生命之源。   池砾站在那,任池父池母看了个够,发现他确实活蹦乱跳,一点事没有后,池母立刻给他端来一碗冰冰凉凉的酸梅汤。   池砾在日头下策马,也真有点热了,便痛痛快快地喝了一碗。   见他歇过气来,扈春娘也问:“池小郎君,那我家玉郎回来了吗?”   池砾放下碗,回道:“回来了,现在去朝廷上复命。他这次平叛非常顺利,带去的五万大军,从上到下,无一伤亡,想必是大功一件,很快又会加官进爵。”   池父池母顿时很惊叹,这也太厉害了!   而知道谭玉书平安无事,扈春娘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情不自禁地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平静下来后,几个人又开始你一嘴我一嘴地问起了各种问题,池砾一一作答。   在知道斩天尊全过程后,所有人都没忍住笑出声,这也太有意思了。   “哈哈哈!”远在皇宫的嘉明帝也是如此。   一肃清叛匪,谭玉书立刻使信使八百里加急传回战报,战况嘉明帝早就知道了。   这几天嘉明帝和宋相的感觉,那就是爽!解决了这件事,右相那边的人,终于不能在耳边一直嗡嗡了。   所以知道谭玉书班师回京的消息,嘉明帝亲自召百官升朝相迎,不可谓不重视。   谭玉书来到殿上,大礼相拜,嘉明帝赶紧让平身,开怀大笑道:“天威将军,哈哈,好一个天威将军!”   听到这,谭玉书赶紧再拜:“陛下恕罪,为了诱敌出洞,微臣便拟了这么一个妄自尊大的称号,是为‘奉天子神威讨逆之意’,万望陛下恕臣大不敬之罪!”   嘉明帝又大笑:“快快免礼,爱卿只有大功于国,哪里来的罪!”   说罢直接让禄安宣读封赏的旨意。   “天威将军”这个名头,直接被当作封号赐给了谭玉书,无品封号,出本职一品,直至极品。   也就是说他三品官的时候,这是个二品封号,二品官的时候,这是一个一品封号,直到满级。   不仅如此,这个封号在雍朝史无前例,是嘉明帝专门为谭玉书一个人封赐的专属封号,满朝文武在旁边看着,都暗自心惊,不过是剿了一府之匪而已,怎么就能获得如此优待呢?   这还不是最震惊的,最震惊的是最后,嘉明帝许谭玉书入内事厅听议。   内事厅就是大雍朝堂上的核心政事机构,重大国政、官员任调、全国大事,均由内事厅决策,能混进去的,无不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很多年,资历、能力缺一不可。   现在嘉明帝却直接许谭玉书入内事厅听议,虽然只是听议,但也有了议政之权,可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啊!   别说什么资历了,他有五年的时间都在做武将,功劳全是武功,就连这次平叛也是。   就让他这么轻易进了内事厅,对于在朝中兢兢业业,慢慢往上熬资历的老臣们,何其不公!   于是谏官们立刻跪地请求嘉明帝三思。   而右相那边的清流,也感到很不悦。   谭玉书在青州打仗的时候,奸相那边的人一直多有刁难,克扣军费、贪墨粮饷,是他们这些清流、谏臣们为他求情斡旋,他才可以在青州安心打仗。   万万没想到,他一回来,居然站到了奸相那边为他卖命,真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此次清河府之乱,全由奸相而起,是扳倒奸相一系的最好时机,没想到谭玉书居然帮着奸相镇压无辜百姓,并为他讳隐此事。   原本因为他在青州表现不错,所以引为同路人的右相一系,顿时对他非常失望,也跟着谏官一起请嘉明帝三思。   好好的一个大喜之事,居然搞成这样,嘉明帝脸都黑了。   宋茗瞅准时机,立刻示意手下给右相那边的人上眼药,并且极力赞成嘉明帝的封赏。   他手下的武将势力,比之右相那边一直很薄弱,所以才会产生派去的人,连一府之匪都剿不了的搞笑情况。   谭玉书的加入,瞬间弥补了他阵营的短板,是绝对要下死力气留住的人。   于是谭玉书再次莫名其妙地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他能怎么办呢?只能无助地看着嘉明帝了。   嘉明帝一看这表情,就不落忍了,人家谭爱卿刚打胜仗回来,看看你们这些人把孩子吓得,太过分了!   顿时一拍龙案:“朕意已决,无须在议!退朝!”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谭玉书叩谢隆恩。   其实吧,他当起居舍人的时候,对内事厅就不陌生了。皇帝召集内事厅议政的时候,他就负责站在旁边,把嘉明帝说过的所有话记下来。   不过那个时候只能听,不能议,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加入里面,又听又议。   不仅如此,还有个意想不到的好处。   内事厅听议是个从二品的职遣,他原本三品的户部尚书,每月俸禄60两,治农桑诸事三品衔,60两,再加上听议,120两,每个月不算其它福利,光俸禄就能拿240两。   自从他入京做官后,他娘也不收他俸禄了,所以他每个月都有240两的零花钱,10两的短刀随便买,池兄,没想到吧?哈~   笑过之后,便去找了宋相,向他汇报清河府的情况,并且转达了鲍景焕的“心意”。   宋茗能做到宰相,还是知道轻重的,清河府确实得找个恰当的人治理。   鲍景焕办事不错,也知趣,还是谭玉书举荐,那就是他吧,择日就对嘉明帝提这件事。   谭玉书大胜还朝,京城厄法寺的周报上,也开始刊登起了“天威将军”的话本。   随着印刷厂的规模变大,和员工愈加熟练,报纸数量一个星期已经能印一万五了。   七文钱一份也不贵,很快就成了京城人最流行的消遣,每次出来不一会就被抢光,甚至还衍生出了屯报纸高价卖的“黄牛”。   因为这惊人的销量,天威将军智擒天尊的戏码,一下子传遍街边巷尾,谭玉书成了时下京中最火的人。   谭玉书回来这几天,每天都在应付络绎不绝来拜访的人,突然间忙了起来。   直到十五这天,才歇口气,因为要去现代了。   谭玉书他们那边进入六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而池砾他们这边马上霜降,又下了一场秋雨,在清冷的夜晚,已经让人有了瑟缩之意,一群人搓搓胳膊,赶紧回屋。   为了等池砾他们,池父池母也一直待在古代没回来。   一开始去古代还挺好玩的,不过待得越久,越觉得不方便,单说没电这项,就太难受了!   一行人进屋看着明亮的电灯,顿时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现代真好!   在古代差不多待了三个多月,带去的充电宝早没电了,所以几个现代人回到现代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屋给手机充电。   谭玉书帮他娘把从古代带来的行李搬进屋,扈春娘笑了一下:“放在那就行了,回去早点睡吧。”   “是,娘你也早点休息。”   扈春娘点了一下头,突然叫住了他,笑容满面道:“等一下,玉郎,娘有一个事,想问你。”   谭玉书立刻停下脚步,微笑道“娘你说。”   扈春娘将扇子抵在鼻尖,轻笑:“你和池小郎君的关系很好?”   谭玉书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问:“娘,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扈春娘一笑,轻轻点着扇子:“也没什么,只是当时听你出征后,池小郎君为了找你,居然没回这边,你们的感情,还真是好啊。”   什么?池兄居然没回来吗?那岂不是在这个世界凭空消失了一个月?   回想当时池砾找过去的情形,难怪池兄那么生气……   谭玉书有一瞬心神大乱,然后就看见了他娘温柔微笑的样子,顿时清醒过来。   继续不动声色地微笑道:“是吗?池兄说了,是因为找我,所以没回来吗?”   扈春娘想了想,笑道:“那倒没有,池小郎君说,他不小心踩到衣角绊了一跤,不小心摔出去的。”   谭玉书顿时松了一口气:“那有可能确实是这样吧,毕竟就算池兄急着想来找我,回来一趟也是回到原点,并不耽误时间,所以应该真的就是意外吧。”   扈春娘挑眉,然后笑道:“哦,你说得也是,我还以为他是为了你耽搁了,心里过意不去好长时间呢,既然不是,那你就回去吧。”   见她娘没再追问下去,谭玉书顿时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微笑道:“好的娘,孩儿告退。”   看着自家儿子若无其事转身离开的样子,扈春娘伸出绢扇轻轻拍打鼻尖。   以他儿子的性格,听到她说池小郎君因为他错过一个月的时间,那么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会很愧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先推卸责任。   扈春娘微笑着回忆了一下她儿子从头到尾的表现,太淡定了,很奇怪,不是吗? 第62章 你上我也上   谭玉书从他娘房间里出来后心如擂鼓, 他娘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难道发现了什么?   不能吧,他和池兄在他娘面前, 从来不做什么逾矩的事,他娘怎么能发现呢?   谭玉书努力平复着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过这件事真的很麻烦,该怎么跟他娘解释,他和池兄的关系呢?想也知道他娘根本不会同意。   越想越头疼,揉了揉额头, 他以前一直很听他娘话的,现在居然跟他娘撒谎了,哎。   纠结了一会, 又想起另一个问题,池兄上一次居然没回来吗?   ……   池砾回到屋里给手机充上电,一打开,手机顿时炸了,99 的未接来电和未收消息, 池砾看一眼就觉得血压都上来了。   “当当当。”   一打开门,就见谭玉书探出头来, 大眼睛亮晶晶的:“嗨, 池兄。”   每当谭玉书很可爱很可爱的时候,他就没什么好事,池砾冷哼一声:“干吗?”   “呃……”   谭玉书挤进来,小心翼翼地问:“池兄,你上次没回来啊……”   一听他提起上次的事,池砾感觉自己的火又上来了, 冷哼一声:“你别多想, 只是不小心绊了一跤, 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谭玉书:……   “哦……”   池砾看了他一眼,那是什么反应!难道以为他池砾会为了区区一个男人,抛下工作吗?   走过去,狠狠地挤住他的脸:“你看什么?”   谭玉书含混不清道:“什么也没看,我知道了,池兄你肯定是不小心的。”   哼!这还差不多!   池砾看了一下四周,门关得好好的,他和谭玉书一起住楼上,两家父母都住在楼下,屋子的隔音非常好,就算做点什么,也不会被发现。   眼神逐渐危险起来,猛地一下将谭玉书按在墙上。   谭玉书刚被他娘叫住问了一些危险话题,整个人脑壳都炸了,紧紧挡在胸前,低声道:“池兄!我娘和伯父伯母都在!”   池砾看了他一眼,伸出拇指摩挲在他的唇上,低低的笑了一声:“那你可要控制一下,别发出声音。”   “池兄!”   谭玉书整个人都烧起来,用仅存的理智,紧紧的抵挡着池砾目光幽深的进攻,眼看即将失守的时候,门再次响了。   两个人都是一滞,池砾平复一下呼吸,若无其事地对着门外高声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池小郎君,打扰你休息了。我刚刚去找玉郎,发现他不在他的房间,就想问问池小郎君,他在这吗?”   谭玉书的脊背一下子崩得笔直,镇定一下心神,对着门外若无其事道:“娘,我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玉郎,秉辰子仙师给你的安眠香你落我这了,我给你送来。”   “哦。”谭玉书打开门,对着他娘笑道:“我那里还有些,就没急着拿,不承想竟劳动娘你亲自送来了。”   扈春娘看了一眼谭玉书,神色如常,没有丝毫破绽,便笑道:“那就好,我也是顺手送上来,不费什么事。”   不过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池砾,嗔道:“你也是,这么晚了,大家都要睡了,你在池小郎君屋里干什么?”   谭玉书在开门之前就想好了对策,镇定自若道:“娘,就是你刚刚说的事,我找池兄问一下。”   “哦,原来 是这样。”   听起来,似乎还蛮合理的。   扈春娘笑了一下:“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吧,你也别打扰池小郎君太晚。”   “好的娘。”   目送着扈春娘下楼,谭玉书立刻关上门,深深地吸口气。   池砾无比牙疼的抱起手臂,怀疑人生道:“为什么搞得好像咱们在偷情一样?”   谭玉书看向他,认真道:“池兄,不是好像,咱们就是在偷情啊。”   池砾:……   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白眼。   从他的角度来说,不就是谈个恋爱吗,就算是同性,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是完全不介意昭告天下,光明正大的谈的。   但谭玉书不一样,他从小生长在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不要说同性相爱,就算是想和一个喜欢的姑娘自由恋爱,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社会,都很大逆不道。   谭玉书他娘见多识广,不是传统的卫道士,比一般的古人开明多了。   但在现代社会还有很多人摆脱不了“传宗接代”的观念,他娘一个古人,就更不用说了。   他自己也没有那么通情达理,肯定做不到像古代的贤妻良母那样,自己“不能生”,就给夫君纳个妾。   所以他八百年后都成不了扈春娘心目中的“好媳妇”,只能偷偷摸摸地当他谭大人的“外室”。   池砾有些烦躁,但也只能认了,毕竟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他怎么也不能因为一个名分,就让谭玉书和他娘闹掰吧?   将视线缓缓移到谭玉书身上,不过现在这会,谭玉书他娘是真的走了吧?   看着他的眼神,谭玉书刚警觉,就被重新按在墙上,池砾的双手牢牢地扣住他的双手,咬着他耳朵道:“这回,可真要小点声了。”   谭玉书:……   “池兄……你真是胆大妄为!”   不过接下来的话很快便被吞没,谭玉书紧张的攥紧池砾的手指,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声响被两家父母发现。   池砾察觉到他的紧张,却更升起了一种恶作剧的心思,变本加厉地戏弄起来。   谭玉书:……   太过分了!   趁喘息的机会,一把将他推倒,难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脸色爆红的夺门而出。   那半含水波半含烟的一眼,刚好挠在池砾心坎上,一颗心登时跳得更快。还没等用眼神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捉住,就被冰冷的门板隔绝了。   伸出手背狠狠地擦了一下嘴:和父母一起住是不方便啊,得找个时间搬出去。   不过屁股底下熟悉的羊皮触感,让他终于想起了一件事……   谭玉书刚刚是不是又把他推到了?   可恶!力气大了不起啊,给他等着!   ……   第二天早上,大家一起平静地吃早饭。   谭玉书正低头认真地吃着,突然间,一个细微的声音点在桌子上。   一转头,就见池砾如常地把自己的鸡蛋摊在手心,抬着下巴看着他。   池砾不喜欢吃煮鸡蛋,每次都是谭玉书帮他吃,所以这很正常,于是便光明正大地伸出手拿走。   不过今天的鸡蛋,居然是剥了壳的,池砾还在上面用蛋壳画了一个哭哭脸,谭玉书忍不住一笑,看了他一眼,池砾板着脸,扭头吃饭,不去看他。   他要谭玉书知道,昨天他真生气了!< br />   谭玉书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真幼稚,一口把脸咬掉!   扈春娘正和池母聊着一个最近一起追的电视剧内容,眼角就扫到这一幕,不知为什么就记到心里去了。   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她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   吃完饭,池砾和谭玉书就立刻赶去公司了。他活生生消失一个月,公司不知得乱成什么样呢。   果然一到公司,喻良朋就冲出来拽住他领带咆哮:“妈的,你被拐卖到山沟沟里去了吗?一直不在服务区!”   罪魁祸首谭玉书:……   心虚……   池砾却非常坦然,一把将他的手扒拉下来,直入正题:“公司怎么样?”   喻良朋哼了一声:“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的。”   听他这么说,喻良朋顿时一捶桌子:“坏消息就是《刀客》上线了,所以你和周鲲那一点破事又被翻出来了,咱们现在又成了被群嘲的对象,呵,这波真是儿子打老子。”   这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好奇怪的,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那好消息呢?”   提到这,喻良朋顿时乐了:“好消息就是,我们国庆的时候,放了七天假!”   池砾:……   没关系,他放了好几个月的假。   不过大家都放假了,那个值班的冤种是谁?   冤种朱野满眼血丝的幽幽飘过来,没错就是他。   他也不想的,但一到假期,就是服务器爆炸的时候,整个公司就属他技术最好,池砾在的时候能帮他分担点,池砾没了,重担就全压在他身上了,呵呵。   池砾猜也是他,没办法,谁让他当初脑抽呢,只能多发点奖金补偿一下了。   因为各大游戏公司的联合针对,《雍京风云》的环境不太好,但一整个游戏的原创古诗词,实在是太梦幻了!   其中最有名的《题厄法寺冬韭》,超凡脱俗的艺术价值,整个文化界都在赞叹。   古代的经典文学著作,写的越好,流传度越高,大家九年义务的时候在课本上都读过,你会我也会,实在没什么新鲜的。   而游戏里“庄子叔”的这惊世一文,那见过的可就不多了,这种“不传世的经典”,顿时成了网络文青们的最爱,里面慷慨激昂又脍炙人口的经典名句,成了装B利器,被大面积拿来当座右铭,一时间在各个社交平台流行起来,到后来,没玩过游戏的人也开始跟风引用。   引用着引用着,自己列表里平时说不上几句话,天天玩游戏的死宅,突然上线戳他了,一脸兴奋地问:“没想到你居然也开始玩游戏了,那上线咱们一起玩吧,我有金梦,我带你!”   被问的人一脸懵逼:什么游戏?什么金梦?   听说自己引用的那句话居然是游戏语录后,顿时好奇的按照朋友的指引下载,从此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角色养成类游戏死忠度高,所以尽管受到制裁,涌进来的玩家留存率依然很高。   不仅如此,《雍京风云》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那独特的宣传方向,吸引了一批平时不怎么玩游戏的人入坑。   游戏老玩家还能深谙游戏官方的各种套路,明白这狗策划又来骗肝骗氪了,但这些懵懂的新人,只觉得什么都有意思。   哇!这个动画居然这么精致!   哇!这个人好好看!   哇!还能给小人换衣服哎!   ;人有初恋情结,游戏也有,第一次入坑的人,沉迷的反而更厉害,花钱也更猛。   国庆黄金周,火凤凰官方出了一款“金梦”限定皮肤,定价199,上线7天,卖出了1000多万套,差不多卖了二十多个亿。   围观的人目瞪口呆,有199的话,为什么不在现实给自己买一套衣服,给纸片人买衣服有什么用?   玩家表示:放屁,我自己的衣服穿着有纸片人好看吗?   呜呜呜……小梦好帅,妈妈爱!新皮肤?氪!   甚至有那大冤种,皮肤买了,还没抽到英雄,只能含泪继续氪,这游戏真不是人玩的。   周父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科技巨擘,本来以他的威势,联合几个游戏巨头,剿杀火凤凰这个小公司,非常容易。   但问题是,《雍京风云》在他们极为陌生的领域冒头了。   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拥有了一千多万的死忠氪金粉,会氪金的都有这么多,那么基础玩家只会更多。   资本的影响力确实厉害,可面对这样庞大的群众力量,也束手无策。   甚至因为这庞大的流量,把火凤凰的自创平台都给奶起来了。   从打压开始,池砾就让公关部门向一些游戏小工作室伸橄榄枝,给出的条件非常优惠。   那些小游戏作坊,面对大市场完全没有竞争力,一看成本低廉,立刻就加入了,反正他们就打算赚赚小钱,有个爆款的火凤凰,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粗壮的大腿了。   万万没想到,《雍京风云》带来的流量能有这么大,跟着喝汤的都被奶起来了,顿时加入的越来越多。   小公司的游戏为了搏出位,一般都有很奇妙的巧思,多元化的游戏类型,满足了更多人的需求,也让火凤凰平台的留人能力变强。   而且火凤凰现在有钱有流量,就不愁没人合作,华国的市场那么庞大,哪里是几个人可以垄断的。   火凤凰开始谋求更多元的合作伙伴,比如说“向日葵”这样的直播平台。   作为从始至终坚定和火凤凰站在一起的超级合作伙伴,向日葵受益最多,连带着日活都冲上了直播平台第一。   看到这个,有些平台开始暗自后悔,明明合作共赢赚得更多,为什么要因为周家的几句话,就选择和火凤凰撕破脸呢?   当然了,他们当初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痛快,还是因为火凤凰微不足道,看起来可以轻易吞掉,大家都想分杯羹,周父的联合绝对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原因。   但当剿灭失败,发现不仅不能瓜分,还因此蒙受损失后,不由自主地就想找个人为这错误的决策买单,周家自然是最好的对象。   池砾虽然消失了一个月,但公司运行得超乎想象的顺利。   这也不难理解,只要开个好头,优势就会越滚越大,一切都会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池砾在不在都是一样,公司甚至还能放个完整的国庆假。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得池砾亲自来做,毕竟这个东西,整个公司都只有他会。   ……   《雍京风云》这么火爆,为“假少爷”抗辩的人一下子多起来,“真少爷”的拥护者们气得吐血。   直到《刀客》的上线,终于让“真少爷”的拥护者们扬眉吐气,毕竟《雍京风云》再怎么火,也不过是个烂大街的手游,怎么比得上首款大型VR网游来的有B格。   然而没想到的是,刚得意了没多久,火凤凰也推出了自己的VR网游,名叫《第二界》。   吃瓜群众:……   还真是别人干啥,你干啥啊? 第63章 我想和你网恋   《刀客》一上线, 立刻引起了一片狂潮。   网游的卖点就是构筑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刀客》是真的构筑了一个世界!   游戏内效果极为逼真,载入CG的时候, 那感觉就像在看效果极为逼真的3D大片, 当异族大军踏过来的时候, 甚至让人不自觉产生抱头蹲下的冲动。   甲胄破败的将军, 拄着断刀在夕阳如血中起身, 他身上的每一片残破的战甲都栩栩如生, 耳边是大漠空洞的风声和残甲细微的摩擦碰撞, 将军挥刀将战甲一片片割在地上, 步履蹒跚的向着前方挪去, 身后拖起两道深深的尘烟。   玩家不由自主的想跟上去,但游戏的镜头移动到此为止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当远方的夕阳沉入地平线, 残照中的云霞于黑暗的阴影同辉, 将军挥出断刀,单薄枯瘦的身形, 和断刀一起,缓缓被黑暗吞没,黑石的LOGO浮现,游戏正式开始。   没人可以形容看完入场CG的那种震撼,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所有看完宣传CG的感受都是,这哪里是游戏,分明是电影大片好吗!   “太逼真了!以后拍电影不会根本不需要演员了吧?这建模建的就和真人分毫不差!一点迟滞感都没有!”   “何止不需要演员了, 取景都不用了!卧槽, 那场景逼真的和现实世界一样, 国庆七天假,我在游戏里体验到了出去旅游的感觉。”   “游戏真的非常好,就是设备有点小贵,要一万多一套呢。”   “这还贵?现在顶级的电脑和手机都能卖到一万多呢,游戏效果能和这比吗?”   “周氏以前不是搞低端机的吗,这次怎么这么NB,VR技术领跑全世界!”   “什么叫低端,周氏一直是很良心的国产品牌啊,人家卖的产品价格一直是最亲民的。”   对于电子设备公司来说,最核心的竞争力当然是技术,因为这套VR设备的发售,大众对周氏的未来突然无限看好,周氏的股价都跟着飙升了。   周氏原本就是搞手机、电脑、家电的,所以他又推出了一款VR设备,也理所应当,没人知道这套设备的技术,其实是一个搞游戏公司的人弄出来的。   大家只觉得周家父子一个搞游戏,一个搞设备,上阵父子兵,老子英雄儿好汉,配合的太完美了!   这对完美父子,很快成了最让大众艳羡的父子模板,不禁开始感叹基因的强大,哪怕从小生活环境恶劣,也不耽误真少爷像亲生父亲一样优秀。   因为这个,假少爷又被拖出来鞭尸了。   “赚钱了又怎么样,破手游谁不会做?”   “也没几天好赚了吧,就像周大少之前说的那样,等周家的VR设备铺展开来,那么VR游戏肯定会取代传统游戏行业,《雍京风云》这种垃圾手游活不了几天了哈哈。”   “干得漂亮!最近几天哪哪都有刷‘梦春归’的,烦死了。一群没见识的小学生,拿着个垃圾纸片人当宝,真想让那群小学生来看看《刀客》里的将军什么样的,这才是游戏的顶尖水平好吗?”   “别开玩笑了,那群小学生买得起一万四的设备吗?199的皮肤卖出去一千多万,就把他们NB上天了,穷B还是去玩他们的换装小游戏吧!”   说归说闹归闹,别拿纸片人开玩笑。   《雍京风云》的玩家虽然多,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吃瓜的,就算吃瓜,也不一定每个人都站队。   知道有这么回事就得了,游戏公司的老板是真少爷还是假少爷,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是想抽个纸片人,然后给纸片人换衣服而已。   但你踩到我家纸片人身上了,那我能忍?   《雍京风云》作为一款爆款游戏,“梦春归”这个角色是毫无疑问的人气王,无论是人设、卡面建模的精致程度、卡牌强度,都让人拍案叫绝,迅速聚拢了一大批死忠粉。   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个虚拟角色,但在粉丝心里,那可是心肝宝贝肉啊,你踩我宝贝,人脑子都给你打成狗脑子!   梦春归的粉丝瞬间一拥而上,加入战场。   但在网上吵架,从来不是人多就能赢的,相反因为粉丝数量太多,黑粉说一句,粉丝说了十句,看起来铺天盖地的,让人看着直皱眉,“脑残粉”的印象反而加深了。   再加上《刀客》的玩家占据了“制高点”,他们玩的可是首款VR网游知道吗?光设备就花了一万多知道吗?一群穷B小学生不要碰瓷!   《刀客》玩家的优越感甚至不只是针对《雍京风云》一款游戏,而是在座的都是垃圾。   这种“游戏人上人”的做派,当然让很多玩家逆反,但对于《刀客》玩家,却极大程度上满足了虚荣心,一时间《刀客》的威势更胜。   原本以为这种唯我独尊的状态会持续很长时间,没想到这么快第二款VR网游就出来了,还是火凤凰搞出来的。   普通游戏发烧友,只高兴又有第二款游戏玩了,但真少爷队的精神股东们可不信。   火凤凰以为VR网游也像他们搞出来的小游戏那样,可以投机取巧的吗?这可是纯技术活!他们倒要看看,火凤凰这次要搞什么花样。   周氏VR设备内置的游戏商城里,自然没有火凤凰开发的游戏。   但VR设备只是一个工具,它可以运载《刀客》,而不是只能运载《刀客》,作为一个游戏工具,它也得满足玩家玩其他传统VR游戏的需求,所以下载途径还是有的。   玩家下载了新游戏,原本是抱着挑刺的心登进去的,不过等进了游戏,整个人就说不出话了。   冰冷的机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欢迎进入第二界。”   “请选择你的性别。”   “请选择你的相貌。”   谭玉书按着系统的提示操作,他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所以对捏脸系统充满好奇。   看着可以捏身高,毫不犹豫,拉满!   呃,成了瘦竹竿了,看着让人有点害怕。于是将视线转向体重那一栏,也拉满!   哇,这下就变得好威武,看起来比扎尔木多吉还威武,他好喜欢!   要是现实中也能有这体型,打仗还用愁吗?上去直接一脚,把敌人连人带马都踩死,多方便!   选完体型选面部特征,五官他觉得现在就挺好,没什么想动的,但那个是刀疤装饰?好凶!他喜欢!安上!   纹身?想想池兄身上的纹身,也好喜欢!安上!   名字?无所谓,就随机一个吧。   于是一进游戏,池砾就看着小山一样的,名为“山敦敦”的队友陷入沉思。   “山敦敦”一摇一晃的绕着他打转,按照系统的提示打开队友频道,开麦:“池兄,是你吗?你怎么这么小!”   池砾:……   他该怎么说呢?   游戏提供捏脸系统,自然也就会设非常多的随机模型,官方设的随机模型,自然都不会太丑,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捏脸大师,太丑的话这游戏就没法玩了,所以池砾就随便挑了一个成男体型。   随机模型的身高,成女一米六左右,成男一米七左右,萝莉、正太一米三左右。   身高下限一米,上限3米,为的就是防止“绝活哥”整活儿,万万没想到,谭玉书一上来就给他整了一个活儿。   看着“山敦敦”那一脸凶狠的刀疤加络腮胡,以及肌肉虬结的大花臂,池砾头显下的表情裂开了。   谭玉书还在按照系统的提示学习操作,见池砾一直不说话,就顺着任务提示,和身边的人互动,抱抱!   这是个双人互动,得对方同意,池砾毫不犹豫的点叉。   谭玉书:哎?   再抱!   池砾再叉!   谭玉书:……   那撒娇好不好使?   看看互动栏,有一个“撒娇”的选项,立刻点了这个选项。   撒娇是单人互动,所以成功了,于是一个三米高的壮汉,就开始娇羞的扭动起四肢。   池砾:……   原本想在游戏里开启一段甜甜网恋的他,彻底死心了。   游戏的交流系统有三个,一个是队友频道:用来和队友说悄悄话;一个是地方频道:所有处于声音接收范围内的玩家,都可以互相听到;一个是世界频道:所有玩家用来交流的。   “山敦敦”这个奇葩,自然也引起了其他玩家的注意,很快一个村的人都过来围观了。   谭玉书看人都围过来了,打开地方频道,就听见一群人在那哈哈哈,留言板上,也是一群人在那哈哈哈。   又关闭地方频道,不解的问:“池兄,他们笑什么?”   池砾:……   你猜?   为了逼真,游戏采用的是第一视角,只能看见别的玩家,不能看见自己,所以从谭玉书的视角,只能看见大家都很小,而看不见自己长什么样。   不借助外力,人永远看不清自己长相,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啊。   忍着强烈的吐槽欲,面无表情的对他道:“游戏里不要叫我池兄,叫我网名。”   “好的!池兄,我看一下你网名,果……甜甜?甜甜?哈哈哈!池兄,你为什么叫果甜甜呢?”   池砾:……   你到底怎么有脸笑的啊,山敦敦?   笑够之后,谭玉书继续撒娇:“甜甜,抱抱!”   池砾:……   “不!”   他现在身高165,这个体型抱起来,和大狗熊抱着洋娃娃有什么区别,他绝对不丢这个人!   哎?好失望啊……   失望的谭玉书,又按了一个哭哭的互动。   池砾:……   三米壮汉坐下娇羞的抹眼泪,那情景,谁看谁知道,围观的其他玩家顿时笑抽了。   笑过之后,立刻有人向他们发出邀请:“这个游戏真有意思!第一次玩不太明白,咱们一起探索一下吧!”   谭玉书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比别人粗出三圈的大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过听旁边人的话,还是同意:“好。”   哇,这个大家伙的声音,居然这么好听的吗?   周围其他玩家顿时靠的更近了,叽叽喳喳的聊天。   这款VR设备的视觉系统和听觉系统都特别优秀,几个人聚在一起同时说话,也一点不会炸麦。   音质超清晰,地方频道几乎和平常说话没什么两样,而且人物模型又极为逼真,那感觉就像真的进了另一个世界,和一群人正常交流,所有人都兴奋极了。   其中一个叫“话不多”的玩家,话特别多,好奇的拍了拍“山敦敦”巨大的体型,开始说个不停。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结果进游戏就找不见对方了,他私信给我,说他被分配到海边了,我就想去找他。但走出一段距离,系统提示我:这是一个荒村,只有一条野路,晃动的草丛间,似乎潜伏着危险,是否要继续?”   “我一想,游戏里能有什么危险,走!结果走了几步,眼前一黑,就被一条毒蛇咬死了。这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是,成就栏里多了一条:‘话不多’一世惨死于毒蛇之口,‘话不多’二世含泪继承他的遗志,合着我现在是我儿子呗?”   “哈哈哈。”顿时响起一片笑声,看来为了不成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还是得少死几次~   游戏随即分配地图,只有池砾和谭玉书两个是开着挂分配到一起的,所以大家互相都不认识,相处起来反而更容易。   这个村叫“白虎村”,目前分配了大概有二十多个人,当时设计的时候,一个村满额三十个人左右,现在快满了。   周围都是自然景观,有山有水有树林,什么提示也没有,让人完全摸不到头脑,所以一群人都在这打转。   池砾作为游戏开发人,自然知道全部玩法,直接提示道:“周围的山水都像自然景观,只有远处那块平地看起来不同寻常,咱们过去看看。”   池砾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像高玩,一群人顿时跟着他过去。   只有“山敦敦”摇摆着身子落在后面,可怜巴巴的道:“甜甜等等我!我走的好慢啊!”   其他人一回头,顿时笑出了声。   只见“山敦敦”艰难的迈着腿挪动,看起来像一只摇摆的大胖鸭。   池砾也忍不住笑了,抬起下巴:“知道鲸鱼吗?它就因为体重太大,所以在陆地上根本走不了,看看你长这么大一坨,当然走不动了。”   其他人震惊,模拟度居然这么高吗?角色体型居然还会影响行动速度?   其他人看热闹,谭玉书却很失落:“甜甜,那怎么办?”   “山敦敦”很高很壮,看起来凶神恶煞,不过配上这声音,突然显得有些可怜,围观玩家目瞪口呆。   池砾不由得想起“山敦敦”皮下的样子,冷哼一声:“那还能怎么办,我牵着你慢慢走。”   说罢走过去对他使了一个牵手互动,谭玉书眼前一亮,立刻点同意。   然后“果甜甜”就被提离了地面。   围观的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哈哈哈……”   池砾:……   身高极限,绝对要调低! 第64章 谁是大冤种   《第二界》这个游戏, 花心思最多就在人物模型上,虽然还是需要操作杆指令操纵,但动作反应绝对符合真实的人体力学。   在对人物模型的设计上, 摒弃了传统网游靠堆属性加成人物的设定, 在《第二界》里, 所有人都是普通人,只能依靠工具增加力量和移速, 刨除工具,人物的各项属性值,全根据玩家在捏脸环节选择的体型, 由人体运行AI自行计算。   也就是说,你选择的体型身高矮, 体重轻,那受到的重力就小, 移动就会很灵活。   相对的, 力量也会薄弱,开启PK模式, 挨同等身高,体重却重很多的人物一拳,那可能会被击飞, 视体重计算被击飞的距离。   但有一利就有一弊, 力量型体型也会受到敏捷的制约,比如山敦敦这个坑爹货,现在每迈一步, 差不多都要一秒的反应时间, 落地的时候还伴随“噗嗤、噗嗤”的震天响, 以及烟尘缭绕效果。   其实游戏里每个人行动起来都有脚步音效的, 但正常人的体型,当然没山敦敦那么明显哈哈哈!   庞大的体型带来了极致的迟缓,那么自然也带来了极致的力量,所以在牵手互动的时候,在人体AI的精密计算下,展现出来的效果就是——   果甜甜被提起来了哈哈哈!   不仅如此,牵手互动还是一个可在行动间生效的持续动作,于是其他玩家就看见,一个肉山一样的大家伙,将一个还没胳膊粗的“小东西”,拎的前后摇晃,一摇一摆地缓慢前行。   一旁的玩家笑疯了,飞快调出录屏系统,拍照的拍照,录屏的录屏,整个地方频道都是一片打鸣声。   在进游戏前,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好笑啊哈哈哈!   谭玉书碍于视角,看不见身侧无比娇小的池砾在他手上荡秋千,疑惑地转动着头看着大家。   池砾听着身边人的笑声,呵,早该想到的。   恼羞成怒的点了解除互动,退后几步,冷冷地看着山敦敦。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池砾随机的模型,面部表情看起来就不太喜庆的样子,加上人物AI有抱臂的待机动作,看起来简直像池砾本尊附体一样。   谭玉书低头看向他,又生气了……   那能怎么办,摸摸头吧。   山敦敦庞大的身躯,想摸头必须弯腰,可是山敦敦没有腰,只能撅起球一样圆滚滚的屁股。   其他人先是一愣,很快就笑疯了哈哈哈!   但当山敦敦蒲扇一样大的手,温柔地拍在果甜甜娇小的脑袋瓜上时,其他玩家的笑声停止了。   这迷之宠溺的感觉,突然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话最多的“话不多”当即发问了:“山敦敦,果甜甜,你们在现实中认识吗?”   池砾看着山敦敦笨拙的笑脸,就连脸上的刀疤,都因为这个笑脸变的憨态可掬起来,不由得心情变好了,轻哼一声:“嗯。”   “天啊,太幸运了,你们居然能随机到一起!”被分隔两地的“话不多”捶地。   池砾在心中冷哼一声,不是幸运,是他们开挂。   “话不多”随即又声音贱兮兮地问道:“果甜甜,以我单身多年的经验猜测,你是个女孩子吧!你们俩是不是情侣!”   池砾:……   这就是你单身那么多年的原因吗?   不怪“话不多”这么想,实在是这相处模式,太像温柔大男孩,和他的傲娇大小姐了。   而且听听这俩的名字,一个“山敦敦”,一个“果甜甜”,果甜甜明显就是个女孩儿的游戏名嘛,这俩一看就是情侣名!   再看这俩形象,一个不修边幅的“肉山大魔王”,一个非常帅气的成男,也非常符合男女玩家的不同审美。   《第二界》是有变声系统的,且这个变声系统非常丰富且逼真,很多不愿暴露真实声音的玩家,就可以会选择一款伪音,这也给“妖号”提供了可操作空间,毕竟一个网游,没人妖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所以破案了,这个“果甜甜”,肯定就是一个女孩儿!   谭玉书在旁边胆战心惊地听着,不敢想象,池兄在现实里是什么表情。   谭玉书:……   ?   被“发现”是女生后,池砾突然理直气壮地指挥起人来,无比高冷道:“先放下那个笨家伙别管了,咱们自己去那片空地探一下。”   “好!”   游戏里真正的女玩家是稀缺资源,一被发现就会被捧着,所以人群中的男玩家顿时以果甜甜马首是瞻。   而这么霸气的小姐姐,女玩家也很喜欢,于是也顺势围过来,屁颠屁颠的跟在“果甜甜”大小姐身边。   只有山敦敦一个人迈着孤单的步伐,被 留在身后。   不管是男玩家还是女玩家,不约而同的产生一种心理:死现充,谁让你有女朋友的,不带你玩!   谭玉书:……   这是为什么!   ……   果甜甜“大小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那块绿地,果然踏进去的时候,绿地就出现了不一样的黄色范围标识,系统提示道:这似乎是一块适宜居住的土地,要不要收下呢?   直接收下,然后标黄范围的地块突然出现了施工牌子和时间标识,点击使用系统送的加速卡,一座篱笆矮墙就将这块地围起来。   众人惊叹的去拍篱笆墙,篱笆墙发出非常拟真的声音,跑到门口,篱笆扎的门柱上挂了一个牌,写着“果甜甜的小院”。   随着建完墙,池砾收到系统奖励的铜币和经验,等级变成了二级,商城开放了其它建筑,系统开始指引他购买一个茅草屋,再次送了一张加速卡,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茅草屋,玩家顿时一窝蜂地涌过去。   《第二界》为了逼真,人体与地形都是不可以穿模的,所以一群人挤着反而进不去了,只能退出来,一个个进。   茅草屋是个简单农村三间房样式,右边屋子里放着一个铺着草席的破旧土炕和一个简陋的衣柜加镜子;中间屋靠墙的地方有一个土垒的大锅,和一个橱柜;左边屋是空的。   玩家惊叹的一个屋一个屋的窜着,这建模也太逼真了!好像真的有了一间房子一样!   池砾淡定地继续按照系统指示操作,将院子里杂草除了,从大门口到屋门口随意地铺了一条直路,除好草的耕地就被分成两边。   被道路分开的地就可以种不同的种子,但现在只有系统送的玉米种子,所以池砾一键全种上。   当然后期不铺路全种成一片也行,那玩家就要每天从庄稼地里钻出去,并伴随产量微弱的损失。   在游戏的前期,系统疯狂送加速卡体验券,为了什么呢?没错,为了卖加速卡。   如同一切基建种田游戏那样,建筑和收获都需要时间,有耐心地慢慢熬,没钱的就花钱加速,别看加速卡卖得便宜,可架不住用到的地方多啊,所有玩家加起来,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池砾就是那种没耐心的人,毫不犹豫地加速使之直接成熟,然后开始收割。   收割也是需要时间的,正在池砾准备继续砸加速卡的时候,“山敦敦”终于迈着蹒跚的步伐来了。   不过现在的他,看起来比刚才还惨,猫着腰,没走几步就停下,肚子咕咕叫一会,然后继续猫着腰步履蹒跚地走着。   院子里的其他玩家顿时好奇地围上去:“敦子,你怎么了?”   谭玉书:……   敦子?   算了这不重要,毕竟他可是一个有着“四美”这样神奇名字的人。   重要的是现在这种情况,谭玉书沮丧道:“山敦敦饿了,走不动路。”   他那硕大的体型,配合温柔的声线,总有些谜之搞笑,众人又是笑成一团。   《第二界》给人物设计了一个红条一个蓝条,蓝条就是行动值,耗光后各项行动数据都减半,并开始缓慢减少红条,红条见底,人就嘎成二世,在村口复活,刷新状态。   正常的蓝条耗得没那么快的,谁让“山敦敦”这么重量级呢?   池砾将院里的庄稼都收了,背包里提示多了玉米、种子和秸秆。   将玉米拿到屋里的灶台上,在食材栏提交玉米,燃料栏提交秸秆,大锅就开始烧火做饭了。   煮东西用的时间不长,没一会儿就收获了一种食物烤玉米,以及烤玉米的菜谱。   当然如果在材料里加水,就会变成煮玉米和煮玉米的菜谱,探索不同食材的组合方式,解锁新菜谱,也是游戏的乐趣之一。   其他玩家在他家就看了小一会,立刻迫不及待跑去建自己的小院了。   屋里现在只有谭玉书躺在炕上,游戏设计,在炕上休息有助于恢复蓝条和红条。   谭玉书颓然地看着顶棚,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池砾走进屋“嗯”了一声,将烤玉米交易给他。   谭玉书开心地接过,点击食用后,整个人顿时又活蹦乱跳了,哦,不对,太沉了,吃饱了也跳不起来。   连啃了三个“烤玉米”,才把状态补回来,池砾冷哼一声:“你为什么不管在哪,都这么能吃呢?”   谭玉书:……   他也没想到,这个游戏居然设计得那么真啊。   把屋门关闭后,屋内的环境就和外面切断了,屋内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屋外也听不见屋里的声音。   看着山敦敦坐起来,池砾顿时冷哼一声,用指挥杆拍打他的身上,一直把这个大家伙拍打的抱头:“我是你女朋友是吧!是吧!是吧!”   谭玉书:……   “可是池兄,这又不是我说的……”   “不许顶嘴!”   “哦……”   游戏里的“果甜甜”欺负完可怜的“山敦敦”还不算,游戏外,“果甜甜”的皮下,也渐渐伸出罪恶的魔爪。   谭玉书:……   池兄有的时候真的好过分……   线下交流了一下,“果甜甜大小姐”终于满意了,踹着“山敦敦”往前走,给他建自己的小院。   建院的位置随意,而且还可以用免费道具更换位置,只不过院与院之间必须留出一条路的间隔。   因为“果甜甜”和“山敦敦”是情侣,众人就都很有眼色的没在“果甜甜”的小屋旁边建自己的小院,于是“山敦敦”的小院就建在了隔壁,以后可以在侧面开个门,方便他们“私通”。   但是山敦敦这种体型,干什么消耗都大,没一会儿就饿了,池砾就在旁边给他喂玉米。   将自己的小院建好来串门的玩家,一进门就看见山敦敦时不时拿出一个黑乎乎的烤玉米啃,那样子好像一只大狗熊啊哈哈哈!   咳,不能笑了。   玩家“话很多”对着他们发出邀请:“做完初始任务了吗?咱们一起去探索吧!”   池砾淡定地又递给山敦敦一个烤玉米:“就来。”   话不多:……   这是养宠物吗哈哈哈!   池砾将两家的玉米都烤了,装背包里,和一群人走到一片干裂的大地处,系统又传来提示:这是一片荒芜的土地,但勤劳可以让它重焕生机。   这就是开荒系统了。   《第二界》里有大片“荒地”,开垦可以获得大面积用于农业、畜牧业、养殖业、工业的土地。   但是开荒是一个需要集力完成的任务,所以就有了“帮派系统”。   最开始,所有人都按随机地点,以村为单位建立势力,系统让选个村长,大家不由自主地都选了果甜甜。   果甜甜成为村长后,就发布了开荒集结任务,在线的玩家就可以参与,但参加开荒后,蓝条的消耗速度是平时的两倍,所有人都看向山敦敦。   山敦敦:……   “没事,我吃得快。”   “哈哈哈!”   好在山敦敦不止蓝条消耗得快,他在开荒任务里贡献的“力量”也多,要不然真是太坑爹了。   每个村都有大面积荒地,产量比院子里的地大很多,不仅是基础材料的产地,也是赚游戏货币的最快途径。   但这块地和院子里的地不同,它不受保护,帮派战打输了,要被抢走一半产量。   辛辛苦苦种了好几亩地,养了一群猪,被别人抱走一半,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很快就能打起来。   早期可村战,村战完了城战,城战完了国战,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一个人,可以一统“第二界”呢?   不过那就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山敦敦终于不用啃玉米了!   他们一起进山林探索的时候,一只可爱的白老虎突然跳出来,众人刚吓一跳,就被山敦敦一巴掌拍死了。   众人:……   “游戏小怪这么弱的吗?”   “话不多二世”好奇地走出去挑衅:“老虎!快来跟我决斗!”   然后老虎就满足了他,变成“话不多三世”,从村口复活点重新赶过来,牢牢地站在山敦敦背后。   因为越级杀虎,谭玉书猛涨了好几级,蓝条变长了一点。其他人纷纷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烤玉米,让他一次性啃个够,然后在他的带领下,缓缓进山,一巴掌一个小朋友。   一行人一下子收获了超多高级材料、铜币、牲畜幼崽、以及珍稀种子,发了啊!   回去坐地分赃,各家各户分工合作,种植的种植,养殖的养殖,等收获高级的种子和幼崽,再分下去,每个人家里都有余粮了!   ……   防沉迷系统上线,池砾放下头显,却有点怀疑人生:“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击中野怪要害的?”   《第二界》是没有增强自身功能的,普通人不带武器,根本不可能打得过野怪。   但为了更符合现实,设计的时候给野怪设计了致死系统。也就是说,当突破野怪致死点防御的力量,击中致死处,如头、咽喉,那么无视血条,直接毙命。   山敦敦那狗熊一样的体型,一巴掌下去破防那是绝对的,但池砾就想不明白了,他那么迟缓的动作,是怎么准确地抽在野怪脑袋上的呢?   谭玉书想了想:“因为这个游戏里野怪攻击方式和《刀客》里很像,一看起手,我就知道它的攻击轨迹了。”   池砾:……   &nbs p;确实,野怪的攻击方式都套用了一套模板,谭玉书是在冷兵器搏杀中锤炼出来的将军,反应速度绝对超乎常人。   不过有点不爽,好像有种被他看透了自己杀手锏的感觉。   哼,总有一天,他要制造出一个让谭玉书也束手无策的智能AI!   看着池砾的表情,谭玉书轻笑,突然想逗逗他:“池兄,我是不是很厉害?”   池砾眯起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一把将他按倒在地:“谭将军,这个轨迹猜透了吗?”   谭玉书:……   线下PK算什么本事啊!有本事在游戏里让他心服口服!   ……   突然的某一天,一个奇怪的视频刷遍各大平台的游戏区。   在“大风车吱呀吱悠悠的转”的魔性BGM下,一个彪形大汉,一手拎着一个人,原地转圈圈,边走边转圈圈,在玉米地里拎着两只玉米转圈圈,在猪圈里拎着两头猪转圈圈,在院子里拎着两个石狮子转圈圈。   游戏区里的玩家:……   好怪,再看一眼?   等看完全程……   哈哈艹!笑死我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最关键的是,这居然不是宣传视频,而是游戏里玩家自制的实况!好家伙,这游戏有点意思啊,快给我个下载地址!   结果一看游戏名,居然就是假少爷开发的那款VR网游!   这一下,有VR设备,和没VR设备的都沉默了。   ……   池砾回去后,就让技术控制一下身高,但策划却觉得不用,这么搞笑,刚好是一个卖点!   于是不仅没调,还添了几个叠加互动,比如在两手拾取包括玩家在内的东西后,就可以转圈圈哈哈!   体型庞大带来的弊端也很大,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谭玉书那样,可以操纵这么迟缓的身体,一巴掌必杀野怪。对于大部分菜鸡玩家来说,想要正经游戏,还是得挑个方便的身体。   玩家尽管去搞些奇奇怪怪的体型,但是你进游戏后想换体型了?   “易经伐髓丹”,改换形貌,60元一个,谢谢惠顾。   涉及到钱,绝大数玩家都会掂量一下,至于氪金大佬……人家大佬就想与众不同一下,你凭什么不允许呢?   《第二界》,就这么因为玩家的各种魔性操作火了。   游戏玩家一向是最能整活的群体,《第二界》的自由度又这么高,一群“绝活哥”顿时觉得他们可以了。   原本是一个好好的人类游戏,现在进去,好像进入了山海经的世界。   怪兽系的玩家横行后,真绝活也上线了,有人生生用捏脸系统,捏出了各种动漫角色、现实明星。   绝大多数的人审美还是正常的,进入虚拟世界,还是希望有个美美的自己,立刻蜂拥过去求数据,生生把捏脸博主给捧火了。   有了美美的脸,顿时就开始想买衣服。   《第二界》除了有种田系统,还有职业系统,其中裁缝就可以通过买图纸收集材料,自己做衣服。   做出来的衣服既可以自己穿,也可以售卖,而且只能用游戏货币交易。也就是说,只要肝得起,平民玩家也有数不清的衣服换,这种诱惑力也太大了吧!   当然除了图纸制作的衣服,也有花真金白银的时装,这就是氪佬的福利了。   但是有一点,《第二界》里没有一个人类NPC,各行各业的角色,都是玩家自己担任。   大家共同生活在一个“地球”上,共同将“第二界”建设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游戏地图以玩家意识的参照标尺来说,有五分之一个地球那么大!   这超高的自由度,立刻把所有人的心抓住了,游戏流水没几天,就超过了《刀客》!   真少爷队的精神股东们是真的难受,之前讽刺假少爷的话言犹在耳,现在《第二界》直接反超了《刀客》……   不过那又怎么样!   《第二界》做得再好,没有周氏的设备,根本都带不起来好吗!人家搞出了一个领先全世界的技术,假少爷做出个游戏有什么好嚣张的?   没想到就在这时,另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也上线了。   “创科”也推出了一款支持大型联网的VR设备,但价格仅要5999,几乎比周氏的便宜了一半!   这一下是真的买VR设备和不买VR设备的都沉默了。   大冤种是谁,我不说。   远处的池砾,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想当年,他之所以研究这个技术,其实是想送“爸爸妈妈”一份礼物。   但是现在,他只想给他们送葬。 第65章 这也太抠了   在华国诸多科技大佬中, 周鸿途可以是说一个异类,周氏最让人称道的不是科技水平,而是商业经营。   周鸿途极为有商业头脑, 每一次都正确地站在了时代的风口。   他家在当时只能算是小康家庭, 但父母对他极为重视,在那个时代省吃俭用送他出国留学。   周鸿途在国外学到了许多先进的知识,又极为有商业头脑, 所以回国立刻闯下了一份偌大的事业,赚得盆满钵满。   眼见家电行业兴起, 他就开始搞山寨家电, 手机行业兴起,他就搞山寨手机, 慢慢地搞出了一个非常有名的牌子。   那时候信息不发达,国人也不知道他是山寨, 因为他包装得特别好,所以生意越做越大。   不过就因为越做越大,被国外的公司总部知道了, 开始跨国追责。当时这件事情闹得非常大,他最初创的那个牌子名声一下子烂了,公司破产,负债无数。   如果从没站在过高处,那么或许还可以接受平凡, 可是品尝了高处的滋味, 又跌落后, 那感觉实在是太痛了。   周鸿途终究不是一般人, 他咬咬牙, 想办法孤注一掷地前往国外, 在一年的时间里,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取得了国外那家公司的谅解,摇身一变,成为了那家公司在华国的区域总代。   不仅如此,他还靠着一手超凡脱俗的本事,弄到了许多对于当时华人还很陌生的牌子的代理权,并以超高的经营手段,让这些牌子在华国成为耳熟能详的品牌,获得国外那边的器重。   本来这样,他算是给国外总部打工的,万万没想到,华国迎来了一个迅速的经济腾飞,周鸿途的实力越来越强大,相反是国外的总部因为各种原因,逐渐没落。   见此机会,周鸿途一个反客为主,吞并了总部,接收了所有技术人员,开始大展宏图,事业越搞越大。   进入信息时代后,技术更新迭代快的常人难以想象,全世界都意识到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于是他的同行,都开始不惜血本地搞起了技术。   但周鸿途的商业头脑,让他这么多年顺风顺水,也逐渐让他变得自负。   池砾在周家的时候,曾经像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崇拜这个无所不能的“爸爸”。   他的“妈妈”对他肉眼可见的不好,但“爸爸”似乎不会。所以得不到“妈妈”爱的他,似乎还有“爸爸”的爱。   那个时候,周鸿途从不让他插手公司的事,只是笑着说他还是个孩子,让他好好读书。   “好好读书。”   这不就是所有爱孩子的爸爸,会殷切叮嘱的吗?他的“爸爸”应该和天下的父亲一样,是爱着他的吧。   于是读书就成了池砾能做的所有事,他希望有一天,可以对这个家有所帮助,他的“妈妈”会对他道歉,说他不是扫把星,也是他亲爱的儿子。而他的“爸爸”会以他为骄傲,指着他对别人开心地介绍,这是他的儿子。   所以他也将周家,当做必须要保护的一部分。   只是学到的东西越多,池砾越觉得周家正处在一个危险的边缘,所以有一次他鼓起勇气找到周鸿途谈起了自己的想法。   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到未来,都是科技为王的时代,所有同行业都开始积攒自己的自主科研力量,尤其是以行业的领头羊“创科”为最,它取得的成果全球瞩目。   而周氏在科技开发这块,太薄弱了,科技人才的用人制度也不够合理,比起同水平的其他公司,缺乏竞争力,长此以往,恐怕会出大问题。   周鸿途听了他的话后,看了他一眼,那时候池砾不明白这一眼的含义,现在想想,一是忌惮、一是嘲讽。   忌惮他窥伺公司的野心,嘲讽他的天真幼稚。   周鸿途淡定地掐灭手中的烟笑道:“那他们天天研究,研究出什么了吗?就算研究出来,他们吃肉,难道影响我喝汤吗?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从来不赚大头钱,只赚足够的钱就行了。你在学校也不要一天天死读书,将脑子都读傻了,正好我和你夏伯父有个约,他儿子也会来,你们是同龄人,多在一起玩玩。”   看着“父亲”轻松的表情,池砾有些隐忧,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说法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周氏从来 不是科技中的大拿,之所以能在诸多品牌中稳稳站稳脚跟,就是因为他的目标群体很明确,就是低端市场。   靠着低廉的价格,深入家家户户,不仅如此,在国外某些不发达国家,周家产品的市场占率能达到70%。   科技发展到如今,已经进入了平滑期,短时间很难取得重大进步,周家现在的水平已经足够他立于不败之地了。   倘若有一天时代真的变了,那又如何?   周家现在已经有了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资本积累,他不再需要追着时代跑,财富于他只是个数字,赚多赚少都没有什么意义,就算时代变革,他也可以悠闲转身。   既然如此,何必去做这个出头鸟呢?站得越高,受到的攻击越高,比如“创科”。   创科拥有尖端的自研技术,是行业中的老大哥,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前期投入的资金,堪称一个无底洞,一个响没听到不说,还引起了其他人的忌惮,腹背受敌。   这钱赚得那么辛苦,怎么比得上周氏闷声发大财呢?   明白周父的意思后,池砾不好再说什么,而夏轩也正式进入了他的生活。   因为和夏家少爷的这个联姻,池砾也彻底明白,他的“父亲”和“母亲”对他的期待,仅仅是别和弟弟抢而已。   ……   关于周家喜欢发简单财这点,可能是一脉相承。   周鲲在得到那套VR技术后,立刻将这套技术的价值发挥到极致。   周氏在技术上弱,是人所共知的,现在取得这个“科技突破”,就像差生突然拿了一个一百分一样,所有人都是惊艳的,周氏在民众间的风评一下子飙升。   周氏能在劣势的情况下,在市场上混得如鱼得水,那在经营品牌形象方面,自然非常有一手,营销立刻轰轰烈烈的铺开。   周家这对失散多年的“豪门父子”,共同在自己的领域取得耀眼成绩,这么亲民的话题,也是营销的重中之重。   所以最近周鲲,不,应该是整个周家,都万众瞩目,金光闪闪。   但周鲲本人却很不放心,毕竟那个技术是池砾的,他能将技术骗来,却不能将记忆从他脑子里挖出来。   周父却很无所谓,那就将这项技术的专利抢先注册,就算他脑子里有技术,也没用。   听到这,周鲲有点舍不得,因为一旦申请专利,这项技术很快就不再是秘密了,相当于拱手让人一个杀手锏。   周鸿途却笑他目光短浅,以周家目前的实力,难道还需要这项业务赚钱吗?   周鲲一愣,是的,现在赚钱反而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对付池砾。   不过还有一点不放心:“那如果他也注册呢?”   周鸿途夹起烟冷笑:“要是让那个毛头小子抢注成功,那我周鸿途这么多年,就白混了。”   有了这句话,周鲲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放心的宣传《刀客》和这套VR设备。   《刀客》虽然号称大型VR网游,可是经过多方测试后,发现这游戏还是有些不稳定,越多人在线,BUG越多。   然而因为《雍京风云》的横空出世,周鲲心绪难平,他迫切的需要什么扳回一城,所以顾不得想别的,匆匆上线。   为了让游戏负荷别那么重,他想起了一个办法,提高VR设备的价格。   周氏的VR设备基础款就要一万四,顶配版甚至要三万多。   他曾经穷过,知道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一万四意味着什么。   周父可以用1.8亿买一架没什么用的琴,但普通人家大多不愿意花一万四买个游戏机。   这样一来,就极大地降低了玩家的数量,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优化调整。   万万没想到,创科突然也推出了一款VR设备,售价只有5999,打了个骨折。   5999当然也很贵,但这个价格和市面上的一些名牌旗舰机差不多,电子产品又不是消耗品,咬咬牙,还是可以买的,一时间顿时引发了抢购狂潮。   现在市面上能玩的大型联机VR网游,只有《刀客》和《第二界》,一时间两个游戏都开始爆满。   然后搞 笑的就来了,《刀客》因为这庞大的人流,开始频繁出BUG,反而是《第二界》稳得一批。   更加搞笑的是,在创科的设备上,两个游戏都能稳定运行,反而是周家的设备卡的不行。   但周家的设备可是比创科的贵出去一半啊!这真金白银的,谁愿意做这大冤种!   一时间全网都炸锅了,投诉的投诉,退货的退货,之前签好订单的合作商,不仅纷纷要解约,还要索赔,周氏顿时乱成一团。   曾经的周氏因为这个VR设备受到多少赞誉,现在就受到多少骂声。   周鲲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创科怎么会突然研发出一款一模一样的设备,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大规模上市!   他曾经也是学技术的,立刻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   电话响的时候,池砾正在教谭玉书打台球。   没办法,这家伙实在是太能吃醋了,不教他不行啊。   谭玉书:……   真的吗?   池老师正尽职尽责的,手把手教谭同学台球时,电话响了,池老师只能浑身低气压的去接听。   谭同学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杆戳进洞。   他总觉得池老师不在,他能发挥得更好。   池砾收杆,看着这个熟悉的号码挑眉,按响接听:“找我什么事?”   周鲲眉目幽深:“你将VR设备的技术卖给创科了?”   “对,税后8个亿,怎么样,这个价格不错吧?”   “为什么,难道一点不可惜吗?”   “呵,难道白白给你们,就不可惜了吗?”   “周家怎么说也养育了你这么多年,没必要做得这么绝情吧。”   池砾低笑一声:“你搞错了,我不是对周家绝情,而是对你绝情,你很快就明白的。”   说罢挂断了电话。   确实,他和周家对比,犹如蚍蜉撼树,专利的审核非常麻烦,最快都要一年的时间,在这期间,周家有无数的机会做手脚,池砾和他争专利,胜算渺茫。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争呢?素人很难对抗资本,那就让更强的资本来吧。   但有一点,池砾没有对周鲲说谎,他之所以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对付周家。   区区一套VR设备引发的损失,对于周氏这个庞然大物来说,不痛不痒。   甚至周氏倒闭了,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也足够那一家人逍遥快活好几辈子。   所以他将技术卖给创科,真的只是为了对付他而已。   可怜的周鲲,刚找回亲情,就要失去了呢。   谭玉书在旁边听着,明白了是谁来的电话,走过来将手搭在池砾的肩膀上,无声地安慰着他。   他知道池兄做这些都是为了筹谋,但将自己的心血卖给他人,还是会很难过吧。   池砾拿起球杆敲了敲他的脑壳:“别在我面前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觉得这套技术很重要吗?”   谭玉书歪着头看了他一下,顿时一笑:“我想,或许池兄的头脑,更重要些。”   听这话,池砾顿时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步步地将他逼到球桌边缘:“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只有头脑比较重要?”   谭玉书:……   池兄找事的理由,越来越多样化了。   池砾恶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脸,然后说出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创科真是大方,有了这八个亿,我想在A市建一个自己的基地。”   “恭喜池兄。”   池砾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有了新的办公点,就有理由买一套新房了。”   谭玉书眨眨眼睛:“这个新房有几间屋子呢?”   “就一个。”   “哦。”   很明显,池兄是越来越抠了,对吧? 第66章 金主算什么   创科研发的VR设备, 以低廉的价格,迅速占据了华国市场,不仅如此, 海外也开始全面发售。   火凤凰的《第二界》和《雍京风云》,也顺势开辟了国际服。   在此之前, 国外的游戏技术水平, 一直是高于国内的,国内很多大型游戏品牌,都引自国外,国内游戏也深受国外影响。   但这次《第二界》一在国外上线, 立刻在全球范围登上榜首。   究其原因,文化输出的实质是国力输出, 而在当今时代, 科技为王。   这项颠覆了传统游戏的VR技术, 迅速引发了国外游戏发烧友的狂热追捧, 无论是创科, 还是火凤凰,在国外的品牌影响力,一下子水涨船高。   《第二界》和《雍京风云》,都是充满了国风特色的游戏, 国外对国风文化认同度, 其实没那么高。   但架不住这项技术现在只有华国有, 也只有这一个游戏可以玩,如果想玩这种游戏,就只能玩这个, 管你接不接受。   文化的传播, 说白了来自于文化崇拜, 华国曾有一段时间很崇拜西方文化,但很久之前,西方也是这么崇拜东方文化的。   这次轮到这边做大哥了,国外的玩家一窝蜂涌进来,无论是游戏里奇特的汉服,还是各式各样的木制古建筑,以及充满华国特色的图案纹样,都让这些玩家感到新奇。   一时间在国外掀起了一片国风热,华人街的客流量突然激增,好多人去那淘游戏里的同款。   不过最火的周边很出人预料,居然是门神!   《第二界》作为一款基建游戏,最开始给玩家的是一个篱笆院、茅草屋,很破旧,只有门上贴的门神看起来特别鲜艳喜庆。   国内对这种元素屡见不鲜,没怎么注意,但国外玩家看着扛着大刀的门神,却觉得好独特,好威武,一时间华人街的门神贴画突然脱销了。   然后就有国外留学生po回来,他的房东是游戏发烧友,有一天突然喜滋滋买了俩门神贴上,还让他看。   国内人一看,哈哈哈艹!为什么这么好笑!就算是华国,也不天天贴门神好吗!   门神老爷跨国执法,不知道对西方的吸血鬼什么的,有没有效哈哈哈。   不过最让国外玩家开心的是,突然实现了大熊猫自由!   《第二界》的地图并不是按照现实地图构造的,但他塑造了多种多样的地貌。   不同环境的地图特产都不同,比如北方环境就种玉米小麦,南方环境就种水稻,草原上跑马,沙漠里种仙人掌。   但有一种独特的熊猫村,它种竹子,然后养熊猫。   熊猫作为国家保护动物,在游戏里自然也不能猎杀,所以你在野图见到它,只能对它进行爱的教育,拿东西把它喂饱,喂饱后,大熊猫一开心,就会送你一个幼崽。   幼崽拿回去,就可以在“熊猫圈”里饲养了,长大后的熊猫不可以吃,但是能骑!   熊猫是一种神奇的生物,相传它祖上是蚩尤的坐骑,威风凛凛的“食铁兽”。   但到了现代,没了蚩尤,这家伙改行卖萌,靠着憨态可掬的外表,躺着就把钱赚了。   在国外,人们也特别很喜欢这种生物,甚至每年都要花大笔的外汇从华国租。   而在游戏里,不仅能看熊猫,还能骑熊猫!   不过因为这个,让很多国外友人对华国产生了误解,难道华国人平时都骑着熊猫上街吗?   当然不是了!国内人也很希望实现熊猫自由好吗!   于是国内国外,都掀起了熊猫抢购热潮。   熊猫作为坐骑,是可以用游戏货币交易的,然而它只有特别稀少的几个地图产。   《第二界》允许跨地图交易,但前提是交易的两个地图,路是通的。   村庄达到3级后,就开启了修路系统。道路只能在两个村庄之间建,是两个村庄共同的集结任务,所有跨界的贸易,都会产生“过路费”,这些过路费视两个村庄的贡献度分配。   随着“修路”的进度,两个地方的路会变得越来越高级,运货的时间和路费就会跟着缩短。在贸易的时候,自然会选择最优线路,货物运输越多,过路费自然也越多。   玩家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商机,纷纷开始抢占“路权”,整个游戏地图都在喊着“要想富,先修路”,很快,各地块间,就被一条条土路串联起来了。   熊猫产地自然成了贸易的集中地,因为所有商品都是玩家自定价的,幸运的分配到这块地的玩家们,靠卖熊猫赚了个盆满钵满,几个熊猫村牢牢地占据了世界财富榜榜首。   其他玩家顿时向游戏官方抗议,这公平吗?就因为随机的好,就比别人多了一个暴利行业!   官方却笑眯眯地表示,模拟真实人生嘛,人生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呀。   玩家顿时直呼坑爹,不过很快就开发出了其他新玩法。   走贸易系统,虽然可以直接操作,但要缴纳大量的“运费”,目前游戏中的路都是基础路,从南到北一走,时间长不说,路费比货物都贵。但是如果你自己跑图的话,那就不用路费。   很多玩家顿时发现了商机,开始组织马队跑商,去各地低价收特产,然后贩卖到遥远的地图,高价倒卖,赚得居然比种田还多。   跑图其实蛮枯燥的,但每个人对游戏的需求都不一样,有人能从种田中得到乐趣,有人自然也能从经商中得到乐趣。   更何况《第二界》的建模水平强的一批,各种自然的光效、昼夜变幻、天气变幻,真实的不行。   骑马走在路上看着沿途的草长莺飞,树木林立,仿佛在踏青赏景一样,让人心旷神怡,跑图时就当旅游了。   当然,路边都是野图,搞不好会窜出野怪送玩家去临近村落复活,走商也是有风险的,最好结队而行。   因为这些勤勤恳恳的走商,遥远的白虎村,也有熊猫幼崽了。   一听说有熊猫幼崽,山敦敦立刻拿出全部积蓄买了一只。   果甜甜站在他身边冷哼:“那你接下来拿什么吃饭?”   山敦敦转过来蹲下,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甜甜,你会养我的吧?”   果甜甜再次冷哼一声:“那我养你,有什么好处吗?”   山敦敦想了想,对他伸出手,果甜甜冷哼一声,选了接受,然后就被山敦敦托在了臂弯里。   允许了极限体型后,开发组又对各个互动做出了优化,比如“背”这个动作,如果两个人体型悬殊的话,那就可以把人用手臂托起来。   果甜甜坐在山敦敦宽厚的臂弯里,看着开阔的视线很是满意,熊猫坐骑,怎么比得上他的巨人坐骑。   看着慢悠悠遛弯的两个人,路边来来回回忙着种地的其他玩家很是无语。   这两口子又出来虐狗了,有对象了不起啊!   在喂了无数竹笋,狂砸了无数张加速卡后,熊猫终于长大了!   山敦敦兴奋的去骑熊猫,但他的熊猫突然躺在地上打起了滚,系统提示他:熊猫是我们的好朋友,您的吨位过重,请勿乘骑。   ……   这不是欺负人吗!   谭玉书都快哭了,凭什么不让胖子骑熊猫!他养熊猫费了那么多心血呢!   池砾等了这么久,就为了看这一幕,现在终于满足了。   头显下的嘴角弧度无比放肆,游戏里却贴心地走过来,温声细语道:“没事,还有一种坐骑你可以骑。”   谭玉书梦想破碎,沮丧地看着他:“什么……”   池砾便神秘兮兮地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网购”的礼物,递给他。   谭玉书好奇的点接受,然后系统提示:你收到了果甜甜赠送的大象幼崽X1。   随后池砾就趴在他耳边恶魔低语:“你这么胖,当然只能骑大象了。”   谭玉书:……   池兄……真得好过分!   难过地看了一眼背包中的大象……   等等,大象也很好啊?   威风凛凛的,可以带着池兄一起看高处的美景啦!   想到这,谭玉书顿时又开心地养起了大象,不过……   “池兄,我没钱了……”   “哼,申请。”   白虎村的白虎,其实也是一种坐骑,因为毛色漂亮,威风凛凛,所以白虎型坐骑销路也很好。   分配到白虎村的玩家占据地利,立刻人手一只白虎坐骑。   某一天,“话不多”骑着白色大猫赶路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奇景。   小山一样的大象身上,骑着另一座小山,以及在两座大山的衬托下,无比娇小的人类。大象屁股后,还跟着一只大熊猫和一只白虎。   在夕阳的余晖中,一家五口慢悠悠漫步的场景,分外美好,但是……   “山敦敦!你的大象和熊猫踩到地里的庄稼了!”   山敦敦调整视角一看,还真是……   “不好意思啊,但是咱们村的路是不是太窄了?”   “话不多”理所应当道:“什么时候了还修路,当然要把有限的地,种上无限的庄稼啊,积少成多,赶超熊猫村,指日可待!”   山敦敦:……   好吧,看来以后大象都不能骑了……   谁知果甜甜却大手一挥,从商城里买了几架水车,每个水车提升10%的产量。   “提高产量不在乎这几块地,把路修宽看着舒服,等我回去找个搞城规的给咱们村规划一下,重新设计一版布局。”   说完看向山敦敦:“走,咱们继续骑大象,踩踏的庄稼我回头报。”   山敦敦庞大的身躯,顿时一脸娇羞地靠在果甜甜身上:“甜甜,你好帅!”   “哼。”   话不多:……   好家伙,富婆!   在游戏的初期,玩家都很穷,所以能拿出这么多钱搞大型基建,还在游戏外请个设计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是个富婆!   可恶!为什么山敦敦就能傍上一个富婆,而他母胎solo至今呢!呜呜呜,这个游戏对单身狗实在太不友好了!   《第二界》丰富多彩的玩法,在国外爆火毫无疑问,《第二界》爆火的趋势,连带着《雍京风云》也被奶起来了。   谭玉书和老丁头聊得很来,就托他介绍了几个翻译大师,将《雍京风云》里的古诗词翻译出来。   顶级的翻译大师,水平非常让人惊艳,翻译过去的译文美不胜收,以至于那些国外的玩家也惊艳了。   亚洲的许多国家文化非常相似,《雍京风云》的爆火毫无悬念,甚至在一向崇拜华国传统文化的某些国家,《雍京风云》比《第二界》还火爆。   令人意外的是,在其他西方国家,《雍京风云》的接受度也非常高。   那些西方网友,正因为《第二界》,对华国传统文化感兴趣呢,面对这款画风如此独特,文字如此优美的华风游戏,当即升起了极大的兴趣。   这个游戏还与《Utopia》(乌托邦),同是一家名为“phoenix”(火凤凰)的游戏公司制作的,自然要玩玩看。   “phoenix”,来自东方的“不死鸟”,名字好酷啊!   《雍京风云》和《第二界》本来就是特别坑钱的游戏,因为汇率关系,国外收费比国内还高,但那些国外网友还是乐此不疲。   火凤凰现在是全球范围内疯狂捞金,公司里的每个人走路都飘,买车的买车,买房的买房,差点没把嘴笑咧。   啊,金钱的气息,是多么芬芳~   不仅员工买房置车,公司也一掷千金,直接买了一块超大地皮,准备建一个自己的科研基地。   基地现在正在规划着呢,规划目标就一个字:豪华!   火凤凰现在今非昔比,是真凤凰了,顿时应聘者如堵,靠吉祥物出卖色相招人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啦~   假少爷的这个绝地翻身,顿时让吃瓜群众目瞪口呆,人都是慕强的,池砾的风评顿时逆转。   “我的天啊!好爽!池总NB!”   “呜呜呜,又有本事!又帅!又年轻!我直接一个嗨老公!”   “楼上你自己没老公吗?抢我老公干吗?”   “听说霸总都喜欢蠢蠢的女孩,我特别蠢,池总,有没有引起你的注意?”   谭玉书坐在池砾的办公桌上,翻看着八卦,看到这顿时笑了,撑着手往后倚了倚,将手机给他看:“池总,你喜欢蠢蠢的女孩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池砾随便扫了一眼,随即冷哼一声:“我不喜欢蠢蠢的女孩,但我喜欢叫我老公的女孩。”   “哦。”   池砾一把将他捞过来,哦什么哦,什么意思没听懂吗?就这,还想当霸道总裁的情人?   正想像霸道总裁一样,将“小娇妻”捞到怀里为所欲为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着急忙慌赶来汇报紧急工作的喻良朋……   ?   池砾:……   为什么不敲门!   一把将谭玉书推开,面无表情道:“都说了别坐桌子边上了,看,摔下来了吧。”   谭玉书也麻利地起身站稳,一本正经道:“池兄说得果然有道理,但是池兄,你这没有多余的椅子,我只能坐在桌子上。”   “放屁,给你安排椅子,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回你自己的办公室去。”   “哦,好的,我这就走。”   等谭玉书走远,池砾抱起手臂面无表情道:“对于手下的员工,就不能惯着,要不他就无法无天了,回头让行政扣他奖金。”   喻良朋:……   “可是,老大,那不是金主爸爸吗?”   池砾:……   忘记这个设定了,很快又冷哼一声:“金主算老几,想在公司待着,就得听我的。”   哇,老大真是越来越霸气了!喻良朋在心里惊叹。   不过刚才的情形,他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算了,不管了,现在有一件更重大的事,创科那边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周氏和创科就那套VR技术的归属,对簿公堂。   对于周氏最有利的证据,自然是池砾亲口承认的那8个亿了。 第67章 近朱者赤   喻良朋收到这个通知的时候, 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利用从别人手里偷来的东西,成就自己的荣耀, 还理直气壮地把东西的原主人逼到绝路,他也是真有脸打这个官司!   然而可悲的地方在于,一般情况下, 还真能让他达到目的。   大多数情况下,专利都是先注册优先于原作者,而池砾这个原作者,其实也是存疑的。   毕竟他曾经与周家是那样亲密的关系, 对于大众来说,谁会相信一个毛头小子研发出这样的成果,最大的可能是, 周氏的科研团队开发出了这套技术,然后被他偷走了。   对于煽动舆论, 周家那边很显然驾轻就熟。   网上大部分吃瓜群众, 其实很容易被挑动,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用眼睛去看,用大脑去想,他们只是想发泄情绪而已。   他们永远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与其说他们想吵出一个真相, 不如说他们想吵出一个输赢。   就像站队假少爷和真少爷的两拨人,谁对谁错其实根本不重要,只是我站队你了,希望你给我争点气, 决不能让支持你的我, 被打脸。   偏偏如此不理智的一群人, 却可以宣告一个人、一个公司的“社会性死亡”,这样锋利的刀,又这么好操纵,谁不想用呢?   在公司实力上,创科绝对有碾压式优势,在原作者站在他这边的情形下,如果它真要和周氏争一个专利的话,赢面非常大。   但很遗憾,大众有时候,也不相信司法。   假少爷一个毛头小子发明出了一套这么厉害的技术,这可能吗?根本不可能!一定是创科利用权势手眼通天,太欺负人了!   创科作为行业中的老大哥,它庞大的战舰,无惧任何流言蜚语,但是对于刚刚崛起的池砾来说,这一刀扎在他的心窝上,周鲲明晃晃的要将池砾置于死地才罢休。   喻良朋就想不明白了,当初在黑石的时候,石头老大对那个改姓周的,哦对了,还有那个姓夏的,可没得说吧?他们两个人联手捅了石头老大一刀,不跪地忏悔也就算了,现在一副石头老大对不起他们,非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干吗?   就算真的是狗屁真假少爷的缘故,那关石头老大什么事啊?难道是他刚出生就自己站起来,把那个SB一脚蹬走的?   相较于被恶心得不行不行的喻良朋,池砾却很淡定:“创科那边说了什么?”   喻良朋一笑:“那边倒是很淡定,说他们能解决,然后还转达了一下创科老董对你的慰问。”   池砾轻笑,那就好。   仇是一定要报的,但创科和他无冤无仇,钱货两讫,他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池砾靠在椅背上,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周鲲,他都已经这明显的提醒他,这个局是为了他布的,他为什么还要执意往里跳呢?   ……   火凤凰最近风头正盛,聚拢了无数追捧者,当然也有不少人感到不爽。   但是这个时候跳出去说一些反对意见,就仿佛在酸一样,所以黑粉们憋得都很辛苦。   万万没想到,火凤凰得意了没几天,就曝出了一个惊天“大丑闻”!   周氏和创科对簿公堂,声称对方窃取了自己公司的专利,并且还流出了假少爷亲口承认“卖了8个亿”的电话录音,一时间全网都炸锅了。   原本蛰伏的“黑粉”们,差点把牙笑掉,撸起袖子就冲上来。   “笑死了,这就是前些日子那些脑残女追着叫的霸总啊,来看看,你们口中的高质量男性是什么样的吧,哈哈哈!”   “老天爷,这什么惊天动地的白眼狼,周家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就是这么回报的吗?”   “难怪他一从周家出来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公司,好家伙,原来将养父家的技术偷卖了8个亿!”   “一边从人家公司里偷来技术,一边还叫嚣着要对真少爷‘绝情’,真给他脸了!”   “哎,我觉得假少爷可能也只是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才会仇视真少爷,一时走入歧途的吧。”   “滚!贱人和圣母一起死!我现在就敢说了,池家父母是人贩子!他们的孩子是小偷,有本事来告我!我不怕!”   “加上我一个!让这一家子不要脸的去坐牢!”   “证据确凿”下,加上周氏的水军混在其中推波助澜,很快激起一片民愤,池家人瞬间成了四大洋的水都洗不白的存在。   夏轩在家里看着,攥紧了手指,沉思许久后,他终于做了一个莫大的决定,他要去自首!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他引出来的,也是他和池砾产生心结的关键所在,既然如此,就应该他去了结。   虽然因为这个,夏家可能会和周家彻底决裂,造成巨大的损失,他也会受到家族方方面面的责难,甚至直接暴露在大众之下,遭受千夫所指。   但是没关系,只要能让池砾从这场危机中走出来,他无怨无悔!   可在即将做出这重大决定的时候,夏轩还是有点害怕,在这一刻,他突然迫切地想听到池砾的声音。   他不求池砾知道他所做的牺牲,只想让他的声音给他一点力量而已,于是踌躇再三,还是打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接通的一瞬,夏轩立刻道:“阿砾,求你别挂,至少这次别挂好吗?”   对面的呼吸声一下子顿住了,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真的没挂断。   夏轩顿时松了一口气,此刻他甚至产生了流泪的冲动,这还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和池砾说话。   可是这样的天赐 良机,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电话两头一片寂静,最后还是夏轩先微笑着开口:“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知道你最近过得很不好,想来问问你还好吧。你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从今天起,我再不会缠着你了,你保重。”   正在夏轩微笑着流泪,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对面的人终于开口了:“夏小郎君,你没事吧……听我一句劝,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万一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相信科学,早发现早治疗!”   夏轩:……   “怎么是你!”   “不好意思,因为我现在升级成池总的秘书了,所以他的电话都由我保管。”   “池砾呢?”   “呃,在商场的更衣间挑假发呢,夏小郎君需要我把电话转交给池总吗?”   “转个屁,让他滚!”   池砾的声音从电话那边精准地传过来,夏轩的眼里刹那盈满泪水。   他在这边为池砾担心,并且准备为他自首,池砾却在那边带着新欢快活,还当着新欢的面给他难堪,夏轩又心痛又委屈。   强忍泪水,夏轩高昂起下巴,犹如以前一样高傲地出门去。   哪怕池砾如此绝情的伤害他,他还是要去,因为爱一个人就是不求回报的。   ……   谭玉书放下手机,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池兄,夏小郎君,不是得癌症了吧?”   池砾:……   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谭玉书一样,挑着眉看向他。   别人吃醋只不过是给情敌上个眼药而已,他谭玉书吃醋直接咒情敌去死,厉害了   一看这眼神,就知道池砾不知道又想哪里去了,谭玉书赶紧解释:“池兄,你别不当回事!夏小郎君的话,真的特别熟悉!按照正常套路,这个时候他可能已经查出了癌症,想最后跟爱人告个别,结果却被冷酷无情的爱人也就是池兄你,以及白莲花心机婊也就是我,阻碍,一个人默默去世。”   “然后某一天,池兄你突然发现那个一直跟在你身后的人消失了,内心不安,于是破天荒的主动去找夏小郎君。然而找遍整个世界都找不到,直到夏小郎君身边一直默默爱慕他的深情男二对着你冷笑:他早已经死了,死在了你的不闻不问里,现在又故作什么深情。”   “听到这话,池兄你浑身巨震: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我还没将他欠我的一切讨回来!他怎么敢死!他怎么能死!”   “漫天的大雨中,池兄你不管不顾地疯狂跑到墓地,希望一切只是个梦,但当你看到墓碑上熟悉的脸时,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手指一点点落在那张单薄的照片上,照片上的人鲜活如昨,带着熟悉的骄傲与神采飞扬。你抬头望着天空,骤雨急打在你的眼窝里,突然间,一蓬血雾喷涌而出,将整个眼睛染成猩红的颜色。”   “男二在旁边冷笑一声,豆大的水滴从他的脸庞一滴滴滑落,分辨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小轩,要为这样一个人付出一切,撑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小轩临走前,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而已,而你却在陪你的新欢,挑那该死的假发!说罢红了眼眶,上来就给了你一拳,咆哮道:假发很重要吗!比小轩的命还重要吗!”   “你失去反抗的力量,任他一拳一拳打着,突然间,一个名字出现在了你的脑海里:谭玉书!!!”   “你发疯似的跑回家里,一把掐住刚准备好一顶新假发,满心欢喜等你回来的我,双眼血红道:是你!是你害死了小轩!要不是你执意拉着我挑假发,我怎么会错过见他最后一面!”   “听到这,一行清泪顺着我的脸颊滚落,这一刻,我才明白,不管为你准备了多少顶假发,终究敌不过夏小郎君在你心里的地位。”   “知道这一切的我,终于不再装了,歇斯底里道:没错!我就是故意阻止你们见面的!一直在你身边的人是我!我有哪里比不上他!”   “看着面目狰狞的我,你仿佛第一次看清了我的面貌,冷冷道:我们结束了,以后我都不会再回这个家。”   “我立刻死死抱住你的大腿,哭喊道:不要!我怀了你的孩子!呃,我好像怀不了,那就——”   “不要!我曾经为你挑了那么多假发,你就一点都不感动吗!”   “池兄你一脚把我踢开,冷笑道:没了小轩,我还带什么假发!我这就去厄法寺出家,从此你就一个人过吧!”   “我难过地看着二百平的大房子,伤心的流下了泪水,虽然我得到了一切,但是我失去了你的爱,这恐怕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谭玉书那语言能力,那演技,把这一段故事演绎得惟妙惟肖,甚至最后还捂着胸口,悲伤的掉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好像真的是故事中那个除了爱情,什么都有的可怜白莲花。   不过故事结束,谭玉书很快就出戏了,对着池砾微微一笑:“所以池兄,为了防止事情到了这么不可收拾的地步,还是带夏小郎君检查一下身体吧。”   池砾:……   放下手中假发,两只手瞬间同时拍在谭玉书脸上,将他的脸挤成一团,面无表情道:“以后少看一点地摊文学。”   谭玉书:哎?   你TM刚刚以你老公我为原型,编了一套四角狗血虐恋剧本,你还哎?而且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故事最后的结局,夏轩死了,我出家了,只有你的结局特别好呢?”   谭玉书眨眨眼睛,无辜道:“没有啊,我的结局明明最惨啊,我可失去了我的爱呢!”   池砾举起两只手又给他来了一下:“放屁!你是那种把爱情看得比命重的人吗?明明我一走,你就要找人开party庆祝了吧?”   谭玉书 很难过:“池兄,你别这么说,失去你,我真的会很难过的。”   不过池兄只是去出家的话,那他也挺想体验几天,一个人睡大床的。   反正厄法寺的路他熟,就算是池兄猫里面不出来了,他也可以爬墙进去,这都不是事。   呵,池砾已经看透这个人了。   如果人的心也可以划出百分比的话,那谭玉书估计会分出90%的心搞事业,然后再用那10%的心,来谈感情。   因为失去爱情而难过?可能也会吧,不过这个持续时间若能超过7S,他就跪下来叫他一声大情圣,太了不起了。   可惜真实的情况是,他谭大人在1S的时间内把那10%的心倒腾出来,全部装上了事业。   等百年之后,成为呼风唤雨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后,他才会用100%的心,怀念那10%的爱情,于是那份爱情好像也变成了100%,写几首诗,后世估计就以为他是什么古今绝世大情种了。   谭玉书:……   池兄那是什么眼神,难道是怀疑他对爱情的忠贞吗?可明明被抛弃的是他啊!   他现在还在为情敌说话,真的好贤惠,好通情达理,好可怜哦……   可怜个嘚儿,池砾的两个手掌再次拍在他的脸上。   他谭玉书能这么通情达理,只不过是夏轩那个段位的情敌,根本不配他谭玉书放在眼里吧。当然,也确实没什么好放在眼里的。   冷哼一声:“夏轩不就是看我处在危难之中,想雪中送炭,主动为我作证吗?可是无名英雄当着太苦,最好给我露点苗头,以我的脾气,对他肯定称不上客气,等日后揭发出来,仿佛犯错的就是我一样。这么简单的伎俩,你谭大人看不出来?”   谭玉书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他在深宅大院里待过,在边关待过,在朝堂上待过,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这样浅薄的心思,当然瞒不住他。   他倒是不会被迷惑啊,但池兄这个人,怎么说呢?有点感情用事……   所以对夏轩这个初恋,谭玉书处理着还真的是蛮棘手的,现在池兄自己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说到这,谭玉书顿时升起了另一个疑问:“既然池兄知道,那莫非夏小郎君会帮你作证,也在池兄的意料之中吗?”   池砾冷哼一声,将一顶假发带在头上:“他夏轩不会以为,可以白白的耍我一次吧?礼尚往来,我也要耍他一次。”   ……   夏轩视死如归的去交代了所有,并且坦然地表示,他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调查的人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让他等待核查,不过夏轩总觉得哪里不对。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周氏和创科的案子真的非常好审理,因为两家的技术根本不是一个东西,所以自然不存在侵权纠纷。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吃瓜群众,包括周家人在内,都愣住了,什么叫不是一个东西?   池砾冷哼一声,难道因为名字都叫VR设备,里面的技术就一定是一样的吗?原来那套老设备连带个《刀客》都费劲,他就不可以改进一下吗?   创科对他这么够意思,不仅给了他8个亿,还全力助他开辟海外市场,他给人家废品,这说得过去吗?   所以周氏真的好奇怪哦,拿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技术,碰瓷人家良心科研企业剽窃他干什么?   这个乌龙结果出来后,所有人都麻了,所以人家创科,就真的只是另外研究出了一套比周氏设备强得多的技术吗?   结果周氏将自己手里的破碗当成宝,非说创科的雕花瓷器是抄他们的呗?   在网上,企业粉也不容小觑,创科粉这些日子因为这么个纠纷,被以前一直瞧不起的周粉骑脸输出,都快气死了!   等调查结果一出来,立刻全体出动,恨不得把周粉的骨灰都扬了。   周粉的脸那个疼啊,强自辩解道:“谁知道官方是不是迫于创科的压力……”   还敢顶嘴!   创科粉顿时恨不得把国粹甩他们脸上:“行啊,那让周家赶紧推出一款新设备碾压创科啊,将近一万五的机子赶不上创科五千多的流畅,还他娘的yy创科是抄你们的?”   周粉:……   这真的很没办法解释……因为周氏的万元机,赶不上创科千元机流畅这件事,已经成了“机圈”众所周知的笑话了。   被打脸的周粉们顿时很愤怒:那假少爷瞎逼逼什么呢?没有他的话,对自己粉的公司有几斤几两,认识得很明白的周粉们,在出结果前,当然不敢贸然和横扫六合的创科粉刚啊!   之前刚入坑池砾的粉丝们,前些天删评的删评,删号的删号,根本不敢说话,现在见情势逆转,立刻跳出来为池砾鸣不平:“也许假少爷只是一时不忿,口嗨一句呢?真少爷直接就给人家定罪,还将口嗨的话录下来发在网上,这才是真过分吧!看之前几天全网都咒骂人家去死的样子,如果不是官方公布了结果,是不是就这么不清不白一辈子?”   网友们顿时想起了之前几天的盛况,脸都有点热,骂得特别难听的,当即删评了。   假少爷他也真是的,这种事情也是可以口嗨的吗?   不过想想他在周家生活了二十多年,骤然被告知相处多年的父母不是亲的,不仅被赶出家门,还有另一个人替代他,重新享受起曾经属于他的父母关爱,一般人都接受不了吧。   网友们都很爱脑补,而且很爱当真,于是立刻为假少爷心疼起来。   应该是对养父母怀着眷恋,所以在真少爷打电话问过来质问后,才会因为赌气,全盘认下, 并放狠话,让对方好看吧。   傻孩子,真是太可怜了!他哪里能想到,真少爷居然真的把他告上法庭,还将录音公布出来!   想想前些日子记者蜂拥过去采访真少爷,真少爷一副只想追究创科,不想追究假少爷的样子,顿时一阵作呕,太虚伪了吧!   一边展现着周家对假少爷多么宽容,一边在没调查清楚的情况下,直接给人家定罪,还发到网上任假少爷被网暴,MD,怎么这么恶心!   周鲲前些日子费力经营起来的“温柔强大贵公子”人设,顷刻崩塌,被网友们评价为两面三刀,笑面虎。   然而这还不算完,在周家将创科告上法庭后,创科反手就把周家告了。   因为周家的VR技术涉嫌剽窃池先生的作品,而池先生的这项技术已经被创科以8个亿的价格买断了,他们怀疑周家的设备,剽窃了他们的技术。   于是夏轩在上一个案件中没什么用场,在这个案件里终于派上了用场。   从调查情况上来看,夏轩确实有窃取池先生技术的行为,而周家的技术也确系为非法所得,但是因为两套技术不一样,所以创科无权追责,只有池砾能追责。   而万众瞩目的池砾,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算了,就当那项技术,是偿还周家对我的养育之恩了。”   反正有了更优秀的新技术后,旧技术很快就会被淘汰。   他这么“洒脱”,网友们却忍不住泪流满面:天啊!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可怜!他是受了多少不公的待遇,为什么还能念着养父养母的好呢?他养父养母一家,全都是畜生啊!   本以为前些日子真少爷的作秀,就已经够让人恶心的了,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是低估了周家的恶心程度!   原来这套技术,居然就是人家假少爷的!他们恬不知耻地霸过去还不算,居然还倒打一耙,理直气壮地和创科打起了官司,带节奏是假少爷卖的!   指着人家原主人为盗贼,TMD!还要不要点B脸了!   更可怕的是之前全网一面倒的舆论,若不是假少爷NB,居然又改进出一款新技术,是不是真的被周家浑水摸鱼,只手遮天了?   太可怕了!周家真是太可怕了!   想到这,许多尘封已久的记忆,也齐刷刷地涌上心头。   周母和池母相遇时,对假少爷毫不掩饰的鄙薄,那件事最后是怎么了结的呢?   哦,对了,发视频的人被周家告了,所有发声的人,都被周家告了,呵呵,周家他告人可真熟练啊。   愤怒的网友们继续翻之前的言论,很快就翻出真假少爷刚被曝光的时候,对池家父母成群结队的“人贩子”攻击。   立刻有人道:“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对,明明警方都说了是意外,怎么这么多人上来就一口一个人贩子呢?那情形真的很不对劲,很像水军。可是我就为池家说了一句话,立刻被人贩子水军攻击到自闭,它们一口一个诅咒我女儿也被人贩子拐走,轮流私信轰炸我,给我发羞辱图片,把我气得一边哭一边打哆嗦。”   “是的,当时真的太魔幻了,明明什么证据也没有,靠着臆测就给池家定罪了,什么‘穷生奸计,富养良心’的,开玩笑,一个人的品性,还是能用金钱衡量的?”   “卧槽,细思极恐啊,周家人,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妖怪啊!”   “所以你们说,当初是谁换的孩子呢?真少爷一生下来就有病,孩子出生的时候,周家可是破产了呢。”   “卧槽!”   呵,周家人这么喜欢玩舆论,那这次,就玩个够吧。   夏轩看着现在这副局势,浑身都在发抖。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那个睚眦必报的池砾回来了!   池砾之所以逆风翻盘,都是因为他自己那两套技术的设局,所以自己下定巨大决心做出的牺牲,没有丝毫作用不说,还因为这个,彻底得罪了周家。   毕竟那个作证的人是谁,周家怎么可能查不到呢?   周家与夏家不仅是联姻,还有生意上的往来,他该怎么跟暴怒的族人解释,难道说他重生了,池砾是他们不能招惹的存在?   夏轩几乎要哭了,重生后他只是想守护族人,和池砾破镜重圆而已,为什么要让他遭受这些,他当初就做错了一件事而已,难道就要遭受这么可怕的惩罚吗?   很快他又想到,池砾前世虽然很可怕,但他从来不玩阴的,而是直接将仇敌碾成碎片,现在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莫非是他身边那个重生者出的主意?   想到这,夏轩顿时破案了,没错!一定是这样!所以这个计划才这么针对他!   啊啊啊!那个贱人!   ……   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谭玉书不确定地问:“但是池兄,这招这么阴,完全不像你想出的计策,夏小郎君会不会怀疑,是我把你带坏了?”   池砾冷哼一声:“难道不是你,还是我自己坏的?”   谭玉书:……   真的连这种锅都让他背吗?   不过很快谭玉书就笑了:“算了,我认了。那池兄你现在有没有觉得,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好人,那种感觉,实在太妙了。”   池砾挑眉:“那你为什么要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坏人呢?”   谭玉书眨眨眼睛:“没有啊池兄,在下一向只是敌人眼里的坏人,队友眼中的好人啊。”   呵,那你很厉害哦。   不过当白莲花的感觉,确实很爽!难怪谭玉书当得这么熟练,他以后也要当。 第68章 我看出来了   继VR设备技术是池砾的这件事曝光后, 网友们很快扒出来黑石原本也是池砾的。   真相大白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想想前段时间用黑石踩火凤凰的言论, 网友们出离愤怒了,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无耻的人!   在周家的无耻衬托下,假少爷真是太可怜了……   一夕之间,身边曾经的亲人都露出了狰狞的嘴脸,整个世界都颠倒黑白地指责他,而他却咬牙隐忍, 一言不发,只是埋头做着自己的事。只有在别人伤害他的亲生父母的时候事,才反抗了一下, 可是当时他的反抗,只招来周家走狗的疯狂抹黑, 现在想想, 真是太心酸了。   然而面对全世界的恶意, 他没有丝毫自暴自弃, 在周家的打压下, 愣是重新建立了一个公司,并且在最短的时间,碾压了周家那个“小偷少爷”,就像他公司的名字一样,宛如一只浴火而生的火凤凰!   呵, 放跑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儿子, 周家人后悔去吧!   看周家的亲儿子那完蛋的样子, 这就是周家作恶多端的福报!   舆论的风向一直善变, 前几天池砾还人人喊打, 现在却成了美强惨的代名词。   当然也有人质疑:“虽然周家不是什么好人, 但假少爷明显也不是什么善类吧,看他一步步筹谋,将周家经营多年的名声一举摧毁,他要真的像表现得那么真善美,根本就不会再把技术卖给创科,设这么个套啊。”   这话一出,顿时被义愤填膺的人们打为“周狗”的水军。   “你在放什么屁,池总的技术,自然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周家用他原来的技术,他没追究已经仁至义尽了好吗,难道周家人这么对他,他还要腆着脸把新技术也送给他们?”   “周家养的狗真是和周家人一样无耻,是池总逼着他去告创科的吗?是池总逼着他把私下通话放在网上的吗?本来周家得饶人处且饶人,还可以安安静静吸着池总的血赚一波钱,谁知道他不要脸成那样,吸完血还不知足,非要把人家逼到死路上才满意,没想到作孽太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呜呜呜,越想越生气,我们池总人那么好,又有能力、又乖、又善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肯放过他呢?他其实也只是一个23岁的孩子啊,心疼死妈妈了!”   真不是水军,只是理智分析的纯纯路人:……   反正他不信!复盘假少爷的崛起和舆论大翻盘,这其中一定有人为操作的痕迹!   网上的人也是没脑子,一阵一阵的,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但他可有脑子,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假少爷绝对不像他表现的那样人畜无害!   只是面对这样小范围的质疑声,包括池砾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屑一顾。   是又怎么样,只要在事实上他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人”就行了,别人能钻到他的心里看他的想法吗?   池砾成了感动全国的“好人”,而周家却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周家曾经信手拈来的舆论打压,现在迎来了彻底的反噬。   恶劣形象确定后,许多别的丑闻也被翻上来,以前周家可以用强大的人脉和金钱迅速地压下去,但现在周家犯了众怒,所有洗白套路都没用,公司的股票走势持续暴跌。   周鲲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输了,一败涂地……   走出公司,所有人还是对他恭敬地笑着,但当走过去,周鲲却总觉得那些人在他身后笑,猛然转头,看到的却是一片正常的忙碌景象,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认真的工作着,看着骤然回头的他,露出不解的神态。   周鲲:……   坐进总裁的专属电梯,解了解领带,是他神经太紧张了,那些人有什么资格嘲笑他,就算他现在身败名裂,也是周家真真正正的大少爷,那些人也就只敢隔着网线骂骂他,真要在现实中见了他,还不是要点头哈腰 ?他就算什么也不干,所处的阶层也是他们一辈子够不到的!   回到家,疲惫地换下衣服,正要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时,却听见客厅里有响动,这才发现原来周父周母在家,顿时准备走过去问声好。   然而刚挪动了一下,就因为接下来的话停住了脚步。   “我早就让你对那个孩子好点,咱们家又不缺那点钱,结果你偏不听,本来咱们可以白得一个帮手,现在被你养成了仇敌。”   刘巧兰:……   姓周的在这嘴皮子一碰简单,他什么时候管过孩子?还不都是她在管?   当年周鸿途自己甩下她一个人出国,给她留下一大堆烂摊子。她那时不知什么时候就遇到追债的砸门,每天吓得要死,还要分心管那个只知道吱哇乱叫烦死个人的野种。   讲道理,她当时没把那个野种掐死,就是她仁慈好吗!   可是她和儿子都仰仗着周鸿途,刘巧兰心里有气也不敢说,只能忍气道:“可那毕竟不是咱们俩的种,你叫我怎么喜欢的起来。而且那扫把星挺邪门的,他一来咱家,咱家就倒霉,多亏又生了小鹏,才将霉运压下去,咱们家也越来越好,算命大师说了,小鹏就是天生的富贵命!”   “愚蠢!头发长见识短!就TM会给老子拖后腿!”   因为刘巧兰的辩驳,周鸿途更加生气,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顿骂。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这个蠢娘儿们跟了他这么多年,对他一心一意,比外面那些聪明漂亮却野心勃勃的情妇们安全,他早就将这个脑子里一包草的黄脸婆踢出去了。   深吸了一口烟后,刘巧兰的一些话,却久久萦绕在周鸿途的心头。   他不由得想起周鲲,自打他降世后,他们家就没太平过,一出生就一身病,活生生讨债鬼,如今刚将他接回来,立刻又搞出了这么多事,这个孩子不会真的是个扫把星吧?   生意做到他这么大的人,多少会忌讳这个,顿时深深的皱起眉来。   最后果断地下定决心:“找个时间,将老大送出国,他一回来,添了多少晦气事。”   刘巧兰听他这么说,顿时想到她偶遇池母时,那个牙尖嘴利的女人,用“败家败业”形容周鲲的话,心内莫名一寒。   赶紧附和:“还是老公你说得对,那孩子一出生就给咱们找事,八成是克咱们家,我还记得,我怀他的时候就……”   话音未落,小儿子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喂,你一声不响地站在这干什么?想装鬼吓人啊?”   客厅里的周父周母一起回头,就见小儿子抱着手臂看着站在一边的大儿子,周鲲不知站在这多久,脸色苍白,很显然该听不该听的话都听见了。   刘巧兰一滞,毕竟这个是她亲生儿子,和那个野种还是不一样的,有些话想归想,还是不想捅到他耳边的。   周鸿途却十分淡定,沉下脸:“谁让你不声不响地站在父母身后偷听的,是在池家学的臭毛病吗?”   因为那短短的几句对话,周鲲的脑袋嗡嗡作响,可是看着周鸿途投过来的责难眼神,他却瞬间清醒过来,嗫喏道:“对不起爸,我不是故意的。”   他已经失去所有了,不管怎样,也不能失去最后的救命稻草!   周鸿途挑眉,还算这小子识相,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了,那就开诚布公的谈吧:“你的学历太低了,我明天就让人将你送到国外,继续深造一下,你在外面好好读书。”   周鲲的唇色发颤,刚要强撑出一个微笑,说声“好”,就听见周鹏放肆的笑声。   “太好了,这家伙可算走了,有他在,我都不想回家了。”   说完自然而然地坐在周父周母旁边,去拿桌子上的水果。   周父轻斥了他一声,周鹏就靠在刘 巧兰身边,刘巧兰立刻将他护在怀里。   周鲲在旁边看着,那真的是和谐完美的一家人,原来周家不是没有正常的亲情,只是从来不属于他而已。   不管什么时候,周家对于长子的期待,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别和弟弟争,这一点,从不因为长子是谁而改变。   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知为什么,周鲲突然怀念起在池家的日子。   池家,一群人收拾好东西,再次前往了古代。   A市比较靠北,进入11月,已经开始冷了,而雍京那边,正是最热的时候。   池砾去到古代,没急着回厄法寺,而是顺势在谭家住下。   池父池母他们上次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辣椒、西红柿种子,池砾和谭玉书不在的那些日子,已经悄悄成熟了。   谭玉书家的厨娘可从未见过这两种植物,新奇的很,为了招呼贵客,立刻将柿子辣椒鸡蛋一起炒了,奉到高僧面前,然后池砾就看到了那道经典名菜:西红柿辣椒炒鸡蛋。   池砾:……   很好,有了这一道有手就行,老少咸宜,经济实惠的神奇菜品,以后这个世界的懒人就有福了。   谭玉书看了一眼也笑了,他其实很喜欢吃酸酸甜甜的西红柿炒鸡蛋,但一看到这道菜,就忍不住回忆起一些奇怪的记忆。   那一天,池父去了乡下老家,池母、谭母出去看店,家里只剩了谭玉书和池砾两个人。   池家雇了固定的钟点工负责午餐和晚餐,所以就算池母不在,他们俩也不至于没饭吃,但池砾非要给他露一手,给钟点工打电话,让她别来了。   在池砾看来,不就是做个饭吗,照菜谱下料就行了呗,有什么了不起。   对着菜谱斟酌了半天少量、适量后,成功做出了一桌子垃圾。   谭玉书保持得体的微笑:“池兄,我必须吃吗?”   池砾感觉自己的老脸都丢光了,立刻恶狠狠地威胁他:“不然呢?”   谭玉书眨了眨眼睛,好吧,反正他当兵的时候,饿极了什么都吃的,这毕竟是菜不是毒药,能难吃到哪里去。   就在他面不改色地伸出筷子的时候,池砾突然将他的筷子打掉,冷哼一声,又去厨房里重新做了一道菜:西红柿炒鸡蛋。   抬起下巴:“今天我高兴,奖励你一道我的独门绝技。”   谭玉书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味道居然真的很不错,立刻大加夸赞,池砾顿时很得意,准备再给他加个菜:黄柿子炒鸡蛋。   谭玉书:……   他大胆猜测一下,池兄不会是只会做这一道菜吧哈哈。   厨娘满是喜悦的将自己认为最珍贵的菜,送给最重要的客人,但池砾是真吃够了,这玩意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天天换着花样吃。   突然间,谭玉书将一块鸡蛋夹在他碗里,池砾怀疑地看他一眼:“干什么?”   谭玉书微笑道:“我尝过了,虽然放了辣椒,但辣味很淡,味道刚刚好,池兄可以尝尝。”   池砾:……   谭玉书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他不爱吃西红柿炒鸡蛋吗?是不是不爱他了,想找事?   恶狠狠地送到嘴里,然后顿住了。   原来西红柿炒鸡蛋,在不同的厨师手里,味道也截然不同啊……   不过很快池砾又恶狠狠地看向谭玉书。   他谭玉书什么意思?是不是内涵他做饭难吃?想找事?   谭玉书:……   今天的池兄,好像必须找点事出来了。 第69章 我还想做个宝宝   谭玉书觉得, 如果他不给池兄找点事,他就要给他找点事了。   趁着池砾内心疯狂打算盘,找理由兴师问罪的时候, 谭玉书赶紧道:“今天天气甚好, 听说苗娘子面铺又添了新品, 咱们一起去看看?”   池砾冷哼一声,转移注意力?不好使,他都记下了!   不过他也蛮好奇他娘又弄出了什么东西, 便草草吃过饭,跟着谭玉书一起出去。   天气炎热, 两个人便青衫薄衣的出门,也没叫人备车,直接打马过去, 一到苗娘子面铺,就见外面排起了长队,整个街道都被堵住了。   之前在现代的时候, 苗冬梅神神秘秘的要给大家一个惊喜,所以除了池父没人知道她弄了什么, 池砾也不知道。   人群拥堵,池砾牵着马不好近前,就拉住一个从人群里挤出来的人问:“不知里面在抢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   那人鞋都被踩掉了半只,正提鞋呢,听到问话不耐烦地抬头, 在看清问话人颈边的红蔷薇后, 顿时愣住了, 是厄法寺的妙法大师!   而他身边一起的青衫文士, 好看的像画一样, 定然是大师的至交好友,天威将军!   顿时挺直了身板,做了一个大揖,结结巴巴道:“回大师,这里的人,都是在抢苗娘子家的辣酱。”   辣酱?池砾恍然大悟,他娘还真有一套。   馒头蘸辣酱,谁吃谁不迷糊。   将内容禀报给池砾后,突然被抓住问话的人,还是不敢动,谭玉书见状便微笑着道了一声谢,让那人走了。   那人顿时长舒一口气,看大师那副凶巴巴的样子,他还以为大师要把他的辣酱抢去供奉佛祖呢,幸好!幸好!   将竹筒装的辣酱死死的藏在怀里,家里已经很久没见过荤腥了,一家人嘴巴都淡出个鸟来,但苗娘子家的辣酱,比肉还好吃,又便宜,带回去给孩子解解馋。   池砾:……   害怕什么?他看起来就那么像个坏人吗?   “噗——”   谭玉书忍不住偷笑,被池砾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刻一本正经地假装目视前方:“看这队伍,也不知要排多久。”   话音刚落,店里就传来小二的喊声:“今天的辣酱卖完了,明赶早!”   人群中顿时传来巨大的失落声,没了辣酱,有的人垂头丧气地散去,也有人去旁边的面铺买了几个馒头包子,剩下的人依然停留在酱铺旁边,没有辣酱,就要了一罐韭花酱。   厄法寺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后,终于光荣退休了,池母就将厄法寺的韭花收了,压成韭花酱,让它发挥最后的价值,然后和辣椒酱一起卖。   韭菜这种犄角旮旯都能长的菜,普通农户家在院子里就能种,韭花酱存储的时间长,所以每次韭菜老了开花后,农户留完种子,就会将韭花采起来,压成酱存着吃,并不稀奇。   但苗娘子的店开在城里,和现代城市一样,雍京城内的工人们也大多不事农业生产,一饮一食都要买着吃,所以韭花酱虽然没辣椒酱那么紧俏,一来一去,也非常下货。   见人少了,池砾和谭玉书便驱马靠近,谭玉书笑道:“苗娘子生意真好,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生意,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池母见是他们,眼前一亮,不过现在人这么多,顿时装起了不熟:“谭老爷说笑了,只是些不入流的小料,恐入不得谭老爷的法眼,不过我这里还有些乡村野食,若谭老爷不嫌弃的话,就请拿走吧。”   说罢从身后装了一些什么,足足装了一食盒,递给谭玉书。   作为名义上苗娘子和她丈夫的“主家老爷”,谭玉书收这个“孝敬”理所应当,所以便伸出手捞过来:“多谢苗娘子,食盒一会我派人送回来。”   “没事,没事,谭老爷尽管拿走!”   谭大老爷顿时笑了一下,和妙法大师一起转马离去。   池母看着谭玉书骑马离去的身姿,不禁在心里感叹,小谭不愧是个小将军,这骑马的身姿,真是太帅了!   哎呀,将来不知要迷死多少小姑娘,也就是皇上没公主,要不然高低 也得是个驸马啊!   当然了,他儿子骑马也好帅!难怪孩他爸那么说,来古代这几天,好像真的越来越精神了哎!   不只是池母,其他买酱的客人,看着马上英姿勃发的两个,也惊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那是天威将军和妙法大师吧!我看话本里说的,天威将军面如美玉,和厄法寺的高僧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池母顿时笑了,想不到他儿子和小谭现在这么有名,点头道:“正是。”   其他人顿时惊叹连连:“苗娘子的手艺真是一绝,连天威将军都慕名而来。”   苗娘子笑道:“其实我们家与谭家老夫人是远亲,这次来京多蒙她照顾,谭老爷也是因为这个,才时常来照顾我的生意。”   其他人顿时多了几分敬畏,现今京中谁不知道天威将军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他的亲戚,自然要敬几分。   不过辣酱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有几个熟客就嬉笑道:“苗娘子,你不实诚啊,说是辣酱没了,可谭大人来了就有了,你老实说,是不是自家还剩了点!我们等了这么长时间,也怪可怜的,你看,多少匀我们点呗!”   其他人顿时群声附和。   池母最近现代古代两头搞事业,多少把性子练出来一点,立刻啐了他一口:“呸,你小子真是讨打,难道非要把我家的缸也刮了吗?”   其他人顿时笑出声,说话的人摸摸鼻子,也不好意思起来。   池母一叉腰,抬起下巴高声道:“不过我还真没骗你,这辣酱是真没有了,主要是用来压酱的辣椒是真的少。其实我们这酱,原本没什么稀奇的,靠的全是厄法寺地里种的辣椒好吃,你们与其在我这眼巴巴求辣酱,不如去厄法寺求一些辣椒的种子,来年自己种,自己压酱。”   “辣椒?”   其他人没听过这个名字,顿时很稀奇。   “原来这也是渡厄高僧云游海外带回来的异植,难怪这么好吃!就是不知道,大师能不能舍得送种子……”   池母念了一声佛号:“厄法寺高僧的为人,你们还不了解吗?怎么会舍不得施舍这些东西。”   其他人想了想,对啊!厄法寺可是连冬天的韭菜,也可以随意施舍于人的,怎么会舍不得送辣椒种子!   其他人顿时蠢蠢欲动,想去求一些辣椒种子,毕竟这个辣酱真是太好吃了!   不过说话的人又问起了别的事:“那苗娘子,你给谭大人装的东西是什么?”   池母顿时神秘一笑:“说起来,这东西我刚弄出来,还没打算卖,你们喜欢的话,就帮我尝一下吧。”   尝一下?好呀!顿时都伸着脖子翘首以盼起来,是什么东西呢?   没过多时,池母就托着一个盘子出来,一股奇特的香味瞬间霸道的占据了所有人的口鼻,好香!   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托盘上,就看见了一道以前从未见过的菜式。   深褐色的片状物,上面洒了一层奇特的小籽,油汪汪的,好像一掐就能沁出油来,看起来像肉,又不像肉。   那香味非常冲,一端过来,瞬间就充满了所有感官,让人不受控制地想咽口水,强撑着不失态道:“苗娘子,这是什么?”   “这个叫辣片,不嫌弃的就直接上手抓一条吧。”   嫌弃?当然不嫌弃!   众人顿时一窝蜂地上前一人抓了一条,后来不够了,池母又进屋重新端来一盘。看着众人狼吞虎咽的样子,笑道:“好吃吗?”   众人:……   太好吃了!   辣味、咸味、以及其它不知名的香料味,瞬间在口中爆炸,直冲脑壳。这个味道绝对称不上文雅,甚至有些粗鄙,却在最短的时间,将人身上的每个味蕾都霸道的占尽,让人脑海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味道。   不仅如此,嚼起来非常有劲,越嚼越香,不像是真肉,却比真肉还让人回味无穷。   在香料异常匮乏的古代,普通人能吃到的味道太少了,所以这个魔性的现代食物——辣条,顿时征服了古人的味蕾。   &nbs p;不过这个辣条是池母用豆皮草草做的,所以就没刻意拧成条,做成了辣片。   所有吃过辣片的人,都无法形容那种直冲脑门的爽感,只能不停点头:“太好吃了!太好吃了!苗娘子,什么时候开卖!我要买!”   池母尴尬道:“这个暂时还不行,因为这个辣片也要用辣椒做,而现在的辣椒连压酱都不够。”   不仅如此,还需要许多其它调料,古代的调料很贵的,且很稀缺,别的不说,单说洒在辣片上的孜然,古代就没有。   所以要让辣片成为一个平民美食,还真蛮难的。   尝过那个味道,就再不能忘的食客们,顿时捶胸顿足,这就去厄法寺问一下辣椒种子的事!   池母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一笑。   其实辣椒和韭菜一样,是一种命很“贱”的植物,好侍弄,且产量高,在院子里随便种种,就够一家人吃的。   现在这么新奇,只是以前没见过而已,等有了种子,很快就不是什么稀罕物。   所以池母在面铺旁边,又开了一个铺子做酱铺。卖一些辣椒酱、韭花酱、大酱、腌菜什么的。当然以后,也可能卖些辣条,或者在现代很火的鸭货什么的。   面铺和酱铺卖的都是日常吃食,就算没了辣椒的噱头,日常卖着,也亏不了。   住在城里做工的人很累的,回家估计也懒得做饭,买几个馒头或者包子,回去蘸点辣酱,就点小菜,既下饭,又省钱,还省事。   所以等她回现代,要好好钻研一下制酱和腌菜的手艺!   ……   谭玉书提着食盒,在马上慢慢悠悠地走着,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悄悄打开一点,食盒掀了一个缝,里面的香气顿时霸道的飘出来,谭玉书顿时瞪大了眼睛。   暗戳戳地拈起一片,放到嘴里……   好吃!   吃完这片,犹豫了一下,最后没忍住,又偷拿了一片,还是好好吃!   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剩下的,要不都悄悄吃了吧!   池砾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冷哼一声:“你怎么就喜欢吃垃圾食品,一点营养都没有,对身体还有害。”   谭玉书:……   “可是垃圾食品好吃……”   哼,幼稚!   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去看他,谭玉书见他不看了,顿时找准了时机,又悄悄将一片放在嘴里,然而池砾的目光又精准地投过来。   谭玉书:……   然后又放到自己的嘴里:“哦,忘了,你不能吃。”   池砾:……   好啊,他居然还敢戏弄他!   池砾恶狠狠地看向谭玉书,谭玉书却眨了眨眼睛,回以他一个无辜的表情,看得池砾心头火气,要不是大庭广众,当场就要给他好看!   不过目光落在他那狡黠的笑容,和因为辣椒微微丰润的唇瓣,却又觉得有些躁动,谭玉书,看起来似乎比辣条好吃啊……   谭玉书渐渐被他看得发毛,池兄那是什么眼神,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   两个人随便玩了一会,就又回了谭家,主要是谭玉书实在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享用这些辣片了!而池砾也太想找个地方,慢慢享用谭玉书了!   然而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几个小崽子就从马车上下来,活蹦乱跳地往他怀里扑,大声喊着:“十三叔!”   谭玉书一愣,定睛一看,原来是他五兄家的孩子,正要笑着抱抱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警兆。   果然,这群小崽子像一颗颗小炮弹一样,直冲着他扎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后,好几双眼睛一起亮晶晶地盯着他手里的食盒,充满期待道:“十三叔,这里面是什么,是好吃的吗?”   谭玉书:……   如果说不是,他们会信吗? 第70章 我的好大儿媳   谭玉书能怎么办呢, 只能无可挑剔的微笑着,摸摸几个孩子的小脑袋瓜:“一群小馋猫,一会分给你们吃。”   几个孩子顿时欢呼起来, 谭玉书心中却快哭了, 他的辣片,早知道路上都吃了嘤……   池砾在一旁看着,嘴角不由勾起一个弧度,活该!   几个孩子腿短倒腾的快, 先跑过来,没一会,马车上的其他人也缓缓走下车。   谭玉书的大伯母和儿媳妇带着帷帽下来,身边一群仆妇小心伺候着,身后的马车, 则走下一个身材高挑, 面容清俊的中年男子, 正是谭玉书的五哥谭玉卿。   谭玉卿年前非常幸运的留京任职,现任翰林院从九品待诏,在雍朝是前途非常光明的职位,而且谭玉卿今年只有34岁, 以后的仕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凭谭玉卿从小到大的经历来说,绝对是读书人中拔尖的存在,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和谭玉书生在了一个家族。   一对比谭玉书17岁探花及第的壮举, 谭玉卿瞬间变得泯然众人了,谭玉书的大伯母一直以自己的长子为傲, 所以面对谭玉书, 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结果谭玉书好好的探花郎, 跑去参军了,而自己儿子却进了翰林院!   虽然谭玉书做了武将之后,职阶比谭玉卿大的多,但谭玉卿是正统文官入仕,眼下虽小,将来的前途却不可限量。而谭玉书做了武将,撑死了也就那样了,谭玉书的大伯母舒了一口长年的郁气,在扈春娘面前终于自得起来。   但万万没想到,谭玉书路子这么野,回京之后直接干到三品大员,且入了内事厅。   进了内事厅,就有资格插手诸如官员任调这样的重大决策,不用将来,现在就是实权大吏。   谭玉书大伯母只能将这口气再度咽下,一见谭玉书就无比热情的过来嘘寒问暖,谭玉书笑着一一回应她。   不到片刻,谭玉卿也慢慢过来了,见到谭玉书,温温吞吞的行了一个礼,谭玉书慌忙还礼:“兄长,说了多少次了,不必这么客气!”   谭玉卿却慢吞吞的开口:“公是公,私是私,你是长官,我理应先给你见礼。”   谭玉书无比尴尬的笑着:“五兄,这里不是朝廷衙门,一家人小聚罢了,何必拘一些虚礼。”   谭玉卿继续慢吞吞的看着他:“不可因私废礼,这是公义,不仅是我,十三弟也应该谨记。”   谭玉书:……   微微一笑,从善如流的躬身应诺:“愚弟谨记教诲。”   谭玉卿满意点头,又慢吞吞的开口:“我向你行礼是因公,而我是你的兄长,于私,你现在应该先向我行礼。”   一旁的池砾:……   这是什么奇怪的play?   谭玉书却适应良好,很显然习惯了,按照谭玉卿的“教导”,再次向长兄行礼问好,谭玉卿终于满意了,欣慰的回礼,叫了他一声:“十三弟。”   两个人这才开始握手,共叙兄弟之情。   池砾在旁边一脸地铁老爷爷的表情看着,谭家难道只有谭玉书一个正常人吗?   无比周到的全礼后,一行人终于热热闹闹的进了厅内,几个小孩一直扒在谭玉书的食盒旁边,眼巴巴的要吃。   谭玉卿慢吞吞道:“礼玄、礼青、礼瑾,注意君子风度,淑茵,不要跟着兄长们胡闹。”   听到他的话,几个小孩子安静了一会,眨了眨眼睛,又开始嬉笑闹起来,半点没听他的话。   谭玉卿:……   正准备开始和孩子们讲道理,谭玉书打断了他,笑道:“孩子想吃是天性,不碍什么的。”   吃完给他剩点就行了。   谭玉卿看了看谭玉书,顿时想给他讲道理,不过谭玉书已经将食盒打开了,辣片奇特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所有人都因为这味道顿住了。   小孩子们自然是七手八脚的想要,大人们也愣住了,这个味道,好像有点上头。   谭玉书给孩子分完,看着还剩好多的食盒顿时很满意,转头对着谭玉卿道:“街边苗娘子做的小菜,兄长要不要尝尝?”   反正他五兄一向守礼,应该不会……   “却之不恭。”谭玉卿慢慢道。   谭玉书:……   谭玉书的五嫂也掩唇笑道:“这个味道,还真是独特。”   谭玉书:……   转了一圈后,只剩下了两片,谭玉书的内心开始变得毫无波澜。   池砾忍笑,活该,让你装!   正在谭玉书庆幸还有两片的时候,门外又走进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   那小孩的一双眼睛大而无神,黑漆漆的,宛若两点死墨,毫无波澜,走着走着,突然毫无征兆的自己绊了一跤。   其他的孩子看见他这幅样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池砾原本脸上带着笑意,看着这个被所有人遗忘,落在人后的小孩,突然笑不出来了。   那小孩面无表情的趴在地上,听着周围的笑声,自己不哭也不笑,只是试图让自己爬起来,然而他的动作笨拙,被衣服绊了一下后就一直绊着,见怎么也起不来,索性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其他人笑的顿时更大声了,谭玉书的大伯母有些丢脸道:“是谁将这个傻子带出来的?”   身边的婢女顿时出来请罪,结结巴巴道:“老夫人,您说将少爷、姑娘们全都带上,奴婢以为……”   谭玉书的大伯母脸色顿时有些难堪。   昔年在老家的时候,谭玉书他大伯母和扈春娘,因为各种原因,处的一点都不好。   谭玉书他大伯母是长房长媳,婆母年纪大了,原本理所应当是她接掌内宅。   但扈春娘嫁进来后,长得美,嘴又甜,立刻讨得了婆母的欢心,再加上老太太一贯偏疼七房,到最后反而是扈春娘把一家子的大权给霸过去了,因为这个,谭玉书他大伯母,就一直和扈春娘别着劲呢。   原本指望着儿子给她争口气,但谭玉书现在是三品大员,扈春娘是有品有阶的诰命夫人,她和扈春娘在比儿子这方面,是彻底输了。   但心里的气总没那么容易顺,就把几个孙子孙女都带上了。   谭玉卿一共娶了两任妻子,肚子都很争气,第一个生了礼玄、礼青两个双生子,不过因为难产人没了。   害怕新媳妇苛待两个孩子,谭玉卿他娘,便又做主给谭玉卿娶了第一任妻子的妹妹为续弦,新媳妇又给她儿子生了礼瑾、淑茵这一儿一女。   她们大房这一脉,可谓是人丁兴旺,子孙满堂,反观老七那房,扈春娘使了那么大劲,也只生了谭玉书一个,老七没的还早,就给他剩了个一根独苗苗。   别的她争不过,但冲她给谭家延续香脉,还有给她儿子挑的这俩好媳妇,就比扈春娘强出去不止一点半点!   这次前来,扈春娘不知又要怎么抖了,谭玉书的大伯母有事相求,只能拉下脸,做低陪小,但还是暗戳戳的把孙子孙女都带上了,提升一些心理优越感。   但是没想到,婢女居然把这个糟心的傻子也带来了!   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孩子,是谭玉卿第三个儿子。   谭家是诗礼世家,家规很严,为了防止子孙后代耽于女色,玩物丧志,对于族中男丁纳妾这回事,管的很严,所以谭玉卿只娶了一个正妻和一个续弦夫人,其她的,就只有一个无名无分的通房丫头。   只是没想到这丫头心大了,竟然自作主张,留下了少爷的孩子,那时候新媳妇刚进门,一个丫头就有了,谭玉书的大伯母很生气,但顾念着自己儿子的骨血,只能安抚新媳妇,把孩子留下来,要是那丫头生了个儿子,就捏着鼻子扔院子里做个姨娘算了。   只是没想到,生下来确实是个儿子,但那丫头也难产死了,生的这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在娘胎里憋太久了,变得有些呆呆的,每天自己和自己玩,见人也不理,还笨手笨脚的。   谭玉书大伯母带着孩子来是找面子,这下子成丢脸了,赶紧让婢女把那个傻子拖到一边去。   不过晚了一步,谭玉书已经先把人先抱起来了,给他拍拍身上的土,笑道:“这是小礼婴吗,知道我吗?我是你十三叔!”   谭礼婴瞥了谭玉书一眼,又垂下眼去,自顾自道:“不小。”   谭玉书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这个孩子的意思是:他是礼婴,但是他不小。   顿时笑道:“是十三叔说错了,给礼婴好吃的赔罪好不好?”   谭玉书他大伯母以前也会带着孩子来,只是从不带礼婴,谭玉书多年不回老家了,对这个侄子也很陌生。   都说这孩子傻,现在看着,好像也只是有些不爱说话罢了,这么一群人居然把这么小一个孩子落下,真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幸好食盒中还剩两个辣片,便将其中一块给了谭礼婴。   谭礼婴面无表情的接过去,慢吞吞的往嘴里塞。   另一边的谭礼瑾三下两下吃完了,辣片这样的东西,对小孩的诱惑力非常大,顿时跑过去扒谭礼婴的衣服:“给我!”   谭礼婴瞥了他一眼,继续默不作声,雷打不动的往嘴里塞,谭礼瑾最小,在家有娘亲和祖母宠着,性子非常霸道,见谭礼婴不听他的话,顿时嚎啕大哭,谭玉书的大伯母和谭礼瑾的娘,脸色顿时变了。   谭玉书见这情况不好收场,赶紧把食盒里的最后一块给谭礼瑾,谭礼瑾却上了脾气,坐在地上耍蛮:“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他那个!呜呜呜!”   看心肝宝贝哭成这样,谭玉书大伯母顿时心疼死了,走过来指着谭礼婴脑门叱道:“你到底怎么学的规矩,让着弟弟不知道吗!”   谭礼婴瞥了她一眼,还是低下头慢慢啃辣片,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谭玉书他大伯母看见谭礼婴那个傻样就生气,抬起手就想给他一巴掌,谭玉书一惊,连忙把孩子抱起来,躲开,而他大伯母的手也没落下来,而是被另一只手牢牢的钳住了。   谭玉书定睛一看,就见池砾脸色阴沉的抓着他大伯母的手,他大伯母一脸震惊。   那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孩子,勾起池砾心中不愿触及的回忆,以至于他一直处于暴怒状态,谭玉书他大伯母这一巴掌,可以说彻底将他激怒了。   谭玉书立刻在他旁边小声提醒道:“妙法大师!”   池砾看向谭玉书紧张的表情,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谭玉书他大伯母的手。   谭玉书他大伯母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人,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几乎快吓死了。   而池砾凶狠的目光转向谭礼瑾,一把将他拽起来。   谭礼瑾在家里众星捧月,从没有人对他说话声音稍大点,看见这个凶神恶煞的大和尚将自己提起来,整个人吓得都不敢哭了。   池砾拿起剩下的最后一个辣片,凶狠的递到他面前。   刚要扑上来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大师只是想给孩子吃的啊,但这个表情也太凶了吧,吓他们这一大跳!   谭礼瑾也愣了愣,小孩子其实懂的很多,知道自己没危险后,顿时又扁了扁嘴,他就想要谭礼婴那块!   但看那个大和尚身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不敢出声了,只能屈辱的伸手去接池砾递来的这一块。   谁知刚要拿到手中的时候,池砾冷笑一声,转头对着谭玉书道:“张嘴!”   谭玉书:“啊?”   池砾便眼疾手快的将最后一块塞到谭玉书嘴里。   谭玉书:……   沉默了一会,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最后一块!吃到了!   而谭礼瑾眼睁睁的看着辣片从手中飞走,跑到了他十三叔嘴里,顿时嘴角一撇,张着大嘴嚎啕大哭起来,这次是真哭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把孩子弄哭后,退后一步,一脸舒畅的池砾。   “妙……妙法大师?”   池砾抱起手臂无所畏惧的站在那,叫你爷爷我干吗?   “噗——”   这一声是忍俊不禁的扈春娘。   一听谭玉书他大伯母要来,扈春娘就在屋里摆好了谱,等人来。   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来,扈春娘那个急啊,她都把诰命服的发冠擦冒烟了,谭玉书他大伯母还不来,那她给谁看啊?   实在忍不了了,就跑出去悄悄看看,这些人是栽沟里了咋地?   一出去,就看见谭玉书他大伯母拖家带口的架势,顿时明白了这什么意思,整个人血压都上来了。   深吸一口气,捶着自己的胸口,能生又怎么样!猪也能生,过年还不是拉出去吃肉!   她虽然就生了玉郎这一个,看这质量,不比别人生一百个好!   翻了个白眼,准备转身走了,万万没想到,这一大群人自己闹腾起来了。   啧,精彩!   也就是瓜子还没熟,要不然扈春娘高低坐下来,嗑着瓜子看戏!   而等池砾出手整治那刁老太婆和熊孩子后,扈春娘倒吸一口凉气。   哎呦我的娘啊……这种感觉……怎么那么舒坦!   哈哈哈哈哈! 第71章 那可是你哥哎   扈春娘强压下笑容, 摇着扇子进来,一脸热情道:“哎呀大嫂,这几天我正想你, 想去你府上看你呢,没成想您倒亲自来了。”   谭玉书大伯母, 正将谭礼瑾抱在怀里,宝贝似的哄着。   池砾的这一系列迷惑行为, 实在是把她整蒙了。   原本按照她的性格,有人敢这么对她乖孙儿, 她当场就会发飙。但池砾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渡厄高僧的后裔,皇帝都看重的人,谭玉书能扶摇直上,也多仰仗他,她就是再蠢,也明白这不是一个可以得罪的人。   但是这个妙法大师是不是多少有点毛病,他欺负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干吗!   幸好这个时候扈春娘来了, 谭玉书他大伯母也不用左右为难了, 将谭礼瑾塞到他娘怀里, 热情地拉着扈春娘的手嘘寒问暖,揭过这茬。   热烈的气氛,一点也看不出两个人之间有龃龉。   扈春娘也热情洋溢地和她唠着,其实心里门清这个刁老太婆来干什么。   按照雍朝俗例, 文官正三品, 武官正二品, 就可以荫庇子孙后代直接为官。   谭玉书现在就有三个恩荫名额, 但是他还没有子嗣, 自然就会给到族中。   给到族里也不存在舍得舍不得的问题,因为恩荫封赏并不是每个官阶固定份额,而是每遇大庆、祥瑞出世、年节之类的,皇帝一高兴,就会封赏一批,完全不必拢在手里。   所以族里的人现在都在拼命和谭玉书联络感情,想要他这次的名额。   谭玉书的三个名额,一个被他自作主张,推荐庄子叔入仕了,一个被扈春娘拿走,给了她三哥的儿子,谭玉书的表弟。   谭家族人那边一看就很急,生怕谭玉书被他娘挑唆着胳膊肘向外拐,都给了扈家人,所以一遍遍来书相问。   谭玉书他大伯母也坐不住了,想为年纪和谭玉书差不多大的小儿子求个功名。   扈春娘在心底直骂娘,有求于她儿子,还给她上眼药,哼,别想这么好过!   微笑道:“哎大嫂,别在这说了,他们爷们儿可能有大事要聊,咱们姐妹俩找个安静的地方,单独聊一些体己话。侄媳妇也带着孩子一起来,我可真是好久没见这群小宝贝疙瘩了,快让婶婆稀罕稀罕!”   比较小的淑茵,顿时迈着笨笨的步伐,哒哒地扑过去,甜甜叫着:“婶婆抱抱!给婶婆抱了后,婶婆能把好看分我一点吗?我也想好看!”   扈春娘:……   她本来只是客气客气,谁喜欢这些烦人的小崽子,但淑茵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会说话!一点都不像她奶奶!   顿时心软了,喜笑颜开的将小丫头抱在怀里。   其实不用求,这最后一个名额,也是给她们那一房的,谁让大哥和她家死鬼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在整个谭家,大房那一脉,和她们这一脉是最近的一枝。   大房家的老五又是年轻一辈最争气的,以后在官场上,少不得要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名额不给老十二,也得优先给老五的孩子。   只是她大嫂真是太气人了,她但凡能有小淑茵一点会说话,扈春娘也不至于这么窝火。   谭玉书他大伯母虽然是一个拎不清的,但她选的儿媳妇确实是个聪明伶俐的,见女儿讨得了扈春娘欢心,顿时上前说好话,气氛逐渐融洽起来。   女眷们带着孩子和扈春娘一起去了后堂,但是她们似乎又忘了一件事。   剩下的人,一起看着老老实实趴在谭玉书怀里,慢吞吞吃辣片的谭礼婴……   这么大一个孩子,就真的看不见吗!   谭玉卿看着谭礼婴,吩咐道:“去找你母亲。”   谭礼婴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旁若无人的啃辣片。   谭玉卿平时不带孩子,谭礼婴不理他,他就束手无策,顿时深深的皱起眉来。   谭玉书赶紧道:“我一见礼婴这孩子就喜欢,就让他在这陪我一会吧。”   将人放在大腿上,微笑道:“礼婴想吃什么?告诉十三叔,十三叔都给你买。”   谭礼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想喝水。”   见他答非所问,不太聪明的样子,谭玉卿忍不住长长的叹口气。   还好谭玉书一贯有耐心,笑了笑,招呼底下的人端些冰糖绿豆汤来,解暑、解渴、解腻,顺便再带一些小孩子喜欢吃的甜点,然后就和谭玉卿闲聊起来。   他们聊的多是一些最近又读什么书了,朝堂上又发生什么事了,池砾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就打量起来谭礼婴来。   谭礼婴吃相很斯文,但吃得很多, 和谭玉书有得一拼,一小口接一小口的。   端起碗啜几口汤,然后看着盘子里的点心发呆。   这是白雪阁新推出的“彩虹系列小蛋糕”,每个蛋糕颜色花样都不同,奶油顶端点着几颗时令水果,看起来特别好看。   谭礼婴眨巴着眼睛看着,虽然很想吃,但舍不得把“花花”弄坏。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一只开着漂亮花花的手,将其中一块红色的玫瑰蛋糕拿在手里,谭礼婴顺着这只手看过去,就见那个凶巴巴的大和尚,一口将小蛋糕塞进嘴里。   谭礼婴:……   花花被吃掉了……   他的视线又落在大和尚颈边、手背上的火红蔷薇,是因为他吃了很多花,所以身上开满了花吗?   眨了眨眼睛,伸出小手将其中一个放进嘴里,他也好想开满花花。   池砾眯起眼轻哼一声,真是一个笨小孩儿。   另一边谭玉书和谭玉卿天南地北的聊着,很快就聊到了恩荫名额的事。   面对谭玉卿,谭玉书就不打算卖关子了,直截了当的说,准备把这个名额给他,谭玉卿听到这话,顿时很羞惭。   他这次来,纯粹是被他娘逼着来的,他娘总是担心十三弟亲疏不分,将这个名额给别人,让他帮自己的亲弟弟求一求。   谭玉卿是个很有骨气的读书人,在他看来,十二弟完全可以自己考一下,靠恩荫入仕,终究有些气短。   更何况这是十三弟自己寒窗苦读,出生入死挣来的功名,旁人实在不好置喙。   但家里的老娘和夫人,一个劲地缠磨他,他也属实无奈,只能厚着脸皮前来。   结果还未等他开口,十三弟就主动把这个名额相让了,更让他万分惭愧,深感自己的老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主动起身,替自己的亲娘向谭玉书和他娘赔罪。   谭玉书见状立时站起来,将礼婴暂且放下,让他快别这么客气。   这最后一个名额,原本就准备给他五兄这一枝,但给谁,最好还是由他五兄亲自来决定,原因自然是他五兄家里这两个女主人。   虽然这婆媳俩一起来了,但来的目的,恐怕不尽相同。   他们这儿的女子,一生都被拘束在内宅里,父兄丈夫都不一定能指望得上,唯一比较可靠的指望,只有自己的儿子。   所以在他五兄出头后,他婶娘会费尽心思为自己的小儿子筹谋,而他嫂子,恐怕更想为自己的儿子筹谋,毕竟小叔子再亲,哪有自己的儿子亲。   所以谭玉书就把名额的处置权交给他五兄,就让他自己在两个女人之间为难吧,他可不插手这家务事。   谈妥这件事后,谭玉书就去抱小礼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跑到池砾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   池砾抬高下巴,这小兔崽子看他干什么?   因为他抬高下巴,颈边的红蔷薇便更显眼了,小礼婴大眼睛忽闪忽闪,攀在他大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   谭玉书看看两个人,总觉得这一大一小,迷之相像,顿时忍不住一笑:“礼婴,你是想让妙法大师抱抱你吗?”   谭礼婴呆呆地看了他一眼,难得有回应,点了点头,谭玉书便笑着戳池砾:“池兄!”   池砾:……   干什么!他最讨厌小孩子了!   不过看着那双死水般黑漆漆的眼睛,皱了皱眉,还是伸出两只大手将他提起来。   谭礼婴被他捞在怀里,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摸他脖子上的花花。   池砾被他摸得浑身僵硬,立刻恶狠狠地瞪向谭玉书,看你侄子!   谭玉书:……   哈,难得池兄也遇到对手了。   谭玉书在那忍笑,反倒是谭玉卿看不下去了,慢吞吞而又威严十足道:“礼婴,不要跟大师胡闹。”   谭礼婴的动作停住了,瞥了他一眼,又转过身,自顾自去拽池砾的手,看他手背上的花花。   谭玉卿:……   三番两次被自家孩子驳了面子,谭玉卿难免有些不悦,重重地咳嗽一声:“礼婴!听话!”   谭礼婴还没说什么,倒是池砾先冷笑了:“你既然从没履行过当父亲的义务,凭什么让孩子听你的?”   这硬邦邦的话一出,空气瞬间寂静下来。   谭玉卿的眼睛缓缓睁大,妙法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和池砾不太熟,又是一个性格很软的读书人,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抢白过,顿时被池砾 毫不客气的态度一下子怼懵了。   谭玉书微笑,池兄真会给他出难题啊,不过很快,他就做出了精准的翻译。   “哎,妙法大师心直口快,所以说话毫无顾忌,他之所以这样疾言厉色,实在是为五兄你担心啊。”   谭玉卿茫然地看向他,谭玉书眼也不眨的开始讲故事。   “昔年渡厄高僧游历于尘世,饥渴难忍时,一庄稼汉施了他一瓢水,为表感谢,渡厄高僧特许这庄稼汉一个愿望。”   “庄稼汉很高兴,恰值他妻子有孕在身,便许了一个愿望,希望他能赐他一个十全十美的儿子。”   “渡厄高僧微微一笑,便从怀中掏出一颗金莲子,嘱咐他们夫妻俩种在水缸里,每至夜中,对着莲子诚心施与一项祝福,等十日后金莲开花,孩子便会如愿长成他们希望的样子,并且千叮万嘱,一定要按照他说的做!分毫不差!”   “夫妻俩千恩万谢,第一夜,便对着莲子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希望孩子身体健康!”   “话音刚落,缸中的莲子便冒出了嫩芽,周身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辉,被这金光笼罩,怀孕的妻子也感觉自己精神百倍,夫妻俩顿时大喜,第二天又如约而至。”   “只是那庄稼汉白天劳作实在困乏,祈祷的时候,妻子诚心地说出第二个愿望:希望她们的儿子大富大贵!庄稼汉嘴里也念叨着,却忍不住有点打瞌睡,勉强撑过去,看着缸里的莲花如同往常一样又长大一点,好像没什么区别,心里便琢磨,真的必须两个人都在吗?”   “有了这个想法,所以第三天,许下‘希望儿子聪明伶俐’的愿望后,庄稼汉便让妻子代他许愿,他第二天还得做活,实在太累了,想提前上床休息一下。”   “妻子拗不过他,只能一个人许下了:孝顺、善良、勤劳、勇敢、忠诚、谦逊、仁义,将一个人可以具有的所有美德,都加诸在这颗莲子身上,然而不知为什么,在最后一天,缸里莲花的金光彻底消失不见,开出了一朵黑莲花。”   谭玉卿是个读书人,很容易沉浸在他人言语构筑的故事中,顿时出声询问:“那这朵因为违背承诺诞生的黑莲,是否会招致不详呢?”   谭玉书立刻点头:“五兄所料不错,莲花绽放那一刻,孩子就诞生了,这家人满心期盼的希望孩子按照祝福那样长大,却没想到这孩子长大后,为非作歹,横行乡里,不悌父母,多某不义之财,甚至最后落草为寇。”   “几十年后,渡厄高僧又想起这家人,来看他们是否得偿所愿,却只见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相互搀扶着,给一个荒坟烧纸钱,见到渡厄高僧,立刻上前厮打,指责这个妖僧害他们,让他们的儿子狂妄自大,为匪为贼,最终落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渡厄高僧大惊,立刻赶去农户家里,却见缸中生着一只黑莲,掐指一算,顿时扼腕,长声悲叹。”   “那颗金莲子,是这世上最干净神妙之物,好好培养,就能成为十全十美的金莲。而清净之物,最易被阴阳恶妖沾染,需得一对赤诚父母,一阴一阳,以赤诚之念浇灌,才能使之诸邪不近,成此金莲。”   “我费尽口舌,千叮万嘱,你们却只用了三天,就违背了我说的话。”   “这朵神莲需要阴阳二气共同滋养,如今少了这阳气,阴邪之妖便乘虚而入,好好一个神物,硬生生被你们养成了个妖怪,可悲!可叹啊!”   “夫妻俩如遭雷击,尤以那老汉最为痛悔,一失足成千古恨,是他害了自己的‘莲儿’啊!”   故事讲完,谭玉卿顿时痴了,总觉得这个故事,似乎还有未尽之意。   谭玉书便轻叹一声,缓缓开口:“听完这个故事,我总觉得,可悲的并不是那个老汉,而是天下所有的父母与‘莲儿’。”   “孩子一诞生,自然无不望子成龙,然而稚子便如清净无垢的莲子一样,需要父母的阴阳二气协同滋养,才能成为举世无双的金莲。这天下却多有父亲,将稚子交付母亲一人抚养,长此下去,母亲溺爱,父亲不闻不问,焉知不会招致阴邪之妖也?”   “妙法大师之所以疾言厉色,便是见五兄你养的‘莲子’,有阴邪之妖侵体之虞啊!”   谭玉卿悚然一惊,他以前一心苦读,考取功名,平时便将几个孩子往妻子、母亲身边一推,从不过问。   如今想想,礼玄、礼青顽劣,礼瑾蛮横,礼婴痴愚,竟没有一个可堪大任,这或许便是他平时少教的原因吧。   短短的几句话,顿如醍醐灌顶,谭玉卿立刻起身对着池砾拜了一大拜。   妙法大师虽是怒目之相,却是菩萨心肠,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池砾:……   转过头去眼神传达示意:那好像是你亲堂哥哎。   谭玉书眨眨眼睛,也传达了一个意思:没关系,亲哥也没池兄你重要。 第72章 守护猫猫   听完谭玉书讲的那个故事, 谭玉卿深受震撼,回忆过去,自己对几个孩子确实不甚留心, 疏于管教,以至于这些孩子都有些长歪了。   心神巨震下,谭玉卿再次招手:“礼婴,到爹爹这来。”   礼婴看了他一眼, 还是偏过头, 继续好奇地盯着池砾身上的花花。   谭玉卿有些尴尬, 不知道怎么办好,求助地看向谭玉书。   谭玉书:……   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五兄好,这种事也需要他来吗?   正在谭玉书准备帮他五哥解围的时候, 池砾眉毛一挑, 不客气道:“你没长腿,还是没长手?”   谭玉卿的脸缓缓红了,池砾这样不客气的人, 他还真是从未见过, 羞赧的站起来, 走到礼婴身边, 难得语速变快,对着他伸出手:“礼婴,到爹爹怀里来。”   礼婴又看了看他, 终于缓慢地搂住他的脖子,慢吞吞地趴在他怀里。   七岁的孩子, 体重已经和一个秤砣一样了, 池砾人高马大, 手上有力量, 而谭玉书更是天生神力,他俩抱孩子,随手一捞,就能轻轻松松捞起来。   而谭玉卿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被谭玉书他大伯母娇养着,平时连重点的书箱都没提过,更不用说抱这么大的孩子,一个没留神,就被礼婴一起坠倒在地。   原本正因为五兄的变化感到欣喜的谭玉书:……   忙不迭地上前搀扶:“五兄!你没事吧!”   一旁原本板着一张死人脸的池砾也陷入沉默,居然真的有这么笨的人,他大受震撼。   礼婴也因为这突如其来变故呆住了,伸出手担忧的拍拍爹爹的脸:“不痛,不痛。”   谭玉卿猝不及防的摔倒正蒙着,突然察觉到礼婴软乎乎的小手拍在他脸上,这个一直被他以为痴愚的孩子,如今也会关切地看着他,那双干净澄澈的大眼睛,一时间竟让谭玉卿愣住了。   他久违的想起了这孩子的娘,那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丫头,一向是最为妥帖的,却不知为何会做了那样出格的事。   临产前他只在门口见过她最后一面,那时候她肚子很大,身材却瘦如枯柴,她对着他笑,也对着他哭,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生完孩子,就没命了。   谭玉卿突然想知道,她那时到底有没有话想对他说呢?   谭玉书过来拉他,谭玉卿却上了脾气,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又把礼婴好提赖提的拖在怀里,还好礼婴反应慢,这么拖也没哭闹。   终于拖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谭玉书:……   “五……五兄,孩子不是那么抱的……”   上去教他怎么抱省力气,谭玉卿认认真真地听着,按着谭玉书教的方法试了试,果然抱起来了,十分惊奇道:“十三弟,你也没有孩子,怎么学会抱孩子的呢?”   谭玉书:……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东西,其实不用学呢?   第一次学会抱孩子的谭玉卿,新奇的抱着礼婴在屋里慢吞吞地转圈圈。   池砾在一旁看着:……   好像大考拉和小考拉……   抱累后,谭玉卿又气喘吁吁的回座位坐下,突然变得很开心,对谭玉书道:“等我回去,便找个厉害的老师,教礼玄、礼青、礼瑾读书明理,不能再让我娘和夫人一味宠着,只是礼婴这孩子从小痴痴傻傻的,不知怎么办好。”   礼婴听到他说话,拽了拽他的下巴上修剪得宜的一小撮胡子,不高兴道:“不傻。”   谭玉卿将他抱在怀里,立刻准备履行一个父亲的教导责任,认真道:“礼婴,忠言逆耳,你得听实话。”   礼婴顿时不高兴了,噘着嘴更用力揪他胡子。   池砾:……   谭玉书之所以生得这么聪明,不会是吸取了谭家其他人的智商吧?   还好谭玉书 已经对他五兄某些方面的奇怪言行见怪不怪了,微笑道:“若是礼婴在读书上实在吃力,不如跟着我学武吧,我最近在厄法寺教陆美人的两个孩子读书习武,如果五兄不介意我误人子弟的话,可以把礼婴送过来,我一起教。”   读书不行的话,学武也是个出路,不过谭玉卿犹豫道:“可是这个孩子笨手笨脚的,恐怕也不是学武这块料啊。”   听到这话礼婴更生气了,伸出小爪爪拍他的脸。   谭玉书:……   得体的微笑道:“五兄不必担心,小孩子嘛,多学学,就什么都会了。”   谭玉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这么定下了。   两个人又愉快地交谈了一些别的,直到谭玉书他大伯母出来,才依依惜别。   回到家的时候,谭玉书他大伯母愤愤不平,对着儿子媳妇抱怨,姓扈的女人把老十三完全控制住了,只知晓贴补她娘家,一点不顾念骨肉亲情。   谭玉卿无奈道:“娘,你别这么说,婶娘早就叮嘱十三弟将那个名额给咱们这一枝了,只不过是十三弟突然去平叛,才会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谭玉书他大伯母的抱怨顿时停住了:“给了,给谁的?”   听到这话,谭玉卿的夫人顿时也将礼瑾抱在怀里,仔细听着。   谭玉卿慢吞吞道:“十三弟没说,只是让我自己做决定,其实吧,我觉得十二弟还小,不用这么着急……”   听到他说这话,谭玉卿他娘顿时急了,开始闹他,谭玉卿的夫人原本也有话说,可看婆婆这样子,和丈夫的为人,就知道这事定不能成了,只能在旁边帮婆婆一起说话。   谭玉卿属实无奈,只能依了他娘。   “娘,得了人家那么大好处,你以后可不能跟婶娘怄气了。”   谭玉卿他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可是事实如此,只能憋闷道:“大不了我给她买栋新宅子,你以后好好做官,总有一天,她也有求我的嘛……”   谭玉卿无奈摇头,伸出手,把一直揪他胡子的手放下来。   从一回来,谭玉卿不知怎么的,突然抱上瘾了,时不时就把礼婴捞起来抱在怀里。   谭玉卿的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微笑着问道:“夫君,你抱孩子抱了一天了,不累吗?”   谭玉卿笑道:“不累,对了,说起这个,我有个特别的故事,想讲给你们听。”   慢吞吞的讲完,因为他语速天生慢,讲故事的氛围比谭玉书还好,他娘和他夫人毕竟是锁在深宅里的女人,对这些神神鬼鬼一直很迷信,听完了顿时一身鸡皮疙瘩。   “这……这什么意思?是说孩子你也得管吗,可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终日管这些婆婆妈妈的事……”   “该管还得管的,这几个孩子有点太不像样了,我明天去请一个厉害的师傅好好管教他们,娘,你们不要插手。”   真要说起来,他娘和他夫人是舍不得孩子受苦的,但那个故事听着怪怕人的,若是她们的宝贝疙瘩,真的被什么“阴邪之妖”附体了怎么办!于是立刻同意了谭玉卿的提议。   “至于礼婴,他的脑子太笨了,我想送到十三弟那里学武。”   谭玉卿他娘才不在意礼婴怎么样,爱送哪送哪,谭玉卿的夫人倒是心中一动:“小叔为什么指名要礼婴呢?”   谭玉卿看了看她,慢吞吞道:“没有指名,如果礼瑾想去的话,也可以,十三弟武艺学问都很出众,把孩子交给他我很放心。只不过礼瑾有点小,学武可能太小了一点吧……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十三弟也是很早学武的,现在长的也挺好,你要实在想让礼瑾去,我也可以帮你说说。”   谭玉卿他娘子:……   谁想让儿子学武啊!分心了考不上科举怎么办!   虽然有谭玉书这个现实例子,证明习武和习文可以兼顾,但很显然,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算了,反正他要的是礼婴。   礼玄和礼青都是她姐姐的孩子,她和姐姐关系很好,还能做到一视同仁,但对 礼婴,她可实在耐不下心当这个贤妻良母,送得越远越好。   如果真如她所想,也算解决了她一桩心事,还能和小叔交好。   她不像她婆婆,还抱着以后超过小叔家的幻想,她深切的明白,以后恐怕整个家族,都要仰仗小叔了,和他交好,才是明智之举。   至于这礼婴,既蒙小叔如此看重,以后便对他多上心一点吧。   ……   见人都走了,谭玉书重重的叹了口气,祭奠他逝去的辣片。   池砾则翻了个白眼:“你的亲戚朋友,可真是每一个都很有意思啊。”   这要是他,早让这些奇葩滚离千里之外了。   谭玉书勉强笑道:“呃,还好吧。”   当然某些时候,也会有点心累。   不过想起一件事后,谭玉书打起了精神,笑吟吟地问道:“对了池兄,你觉得礼婴这孩子怎么样?”   “问这干吗?”   “呃,如果可以,我想将他过继到我的名下。”   池砾:……   心脏不知为什么,突然跳得很快,但还是强作镇定地问道:“为……为什么?”   谭玉书莞尔一笑:“池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池砾顿时宛如一只炸毛的猫咪:“我为什么要知道!”   谭玉书眨了眨眼睛:“当然是因为我决定共度一生的爱人,根本无法为我家延续香火啊。”   池砾:……   谭玉书说的那个爱人,不会是他吧,那也说不准啊,谭玉书那么会招蜂引蝶,搞不好……   不过很快池砾就没办法继续想下去了,因为谭玉书认真地看着他,再无一丝转圜余地的对他道:“池兄,我想和你共度余生,所以以后绝不会与第二个人有牵扯。我知道,前些日子要求池兄隐瞒我们之间关系的事,让池兄很没有安全感,但我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对我娘坦诚一切,我不想把一桩美事,弄成人人怨怼的样子。”   “所以我会一点点处理好我娘担心的一切,让她接受我们之间的事,不过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动摇我想和池兄共度一生的心意,我们之间的一切,没有任何人能反对。”   谭玉书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让池砾突然间陷入沉默。   谭玉书这是干吗……突然向他表白吗?   池砾整个人都别扭极了,可一股巨大的喜悦,却从心底悄然升起。   虽然这段时间,池砾每天都和谭玉书腻在一起,变着花样“欺负”他,看似完完全全占据上风,但在内心深处,始终充满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焦躁。   谭玉书太强大了,或许是因为性格,或许是因为环境,或许是因为经历,一切的一切,都将他的一颗血肉之心,一点点锤炼成刀枪不入的模样。   究竟有谁可以自负的认为,能占据这样的一颗心呢?   池砾不敢去想这个问题,而现在,谭玉书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这个答案。   谭玉书的未来,只有他。   池砾挑起下巴,绷紧脸,努力让自己显得淡定一点。   哼,悄无声息地把过继的事都计划好了,谭玉书一定是爱死他了,真是没办法,这样的话,让人怎么舍得抛弃他,只能浅浅的爱一下了。   相处这么久,谭玉书看池砾的内心想法,已经不用看表情了,池兄似乎真的很高兴啊。   其实池兄真的是一个很容易看穿的人,像一只笨蛋猫猫,哪怕一直自己告诫自己,要将自己软肉藏在锋利的爪牙之下,可是面对喜欢的人,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肚子摊开给人摸。   哎,这么可怜,有时候真的让人很心疼   谭玉书自认不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可是这次却打定了主意,一条路走到黑。   毕竟让自家柔弱的猫猫独自面对危险,那也太过分了。 第73章 我伟大的叔叔   “哈!”   整齐嘹亮的号子, 从殿后的平地上一阵阵传来。   自从池砾当了厄法寺的住持后,每日的佛法研读,就逐渐变成了文化课和练操,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教的文化课和雍朝当世普遍流行的不一样, 多是一些出纳和会计的职业知识, 毕竟他不是想让这些和尚去考科举, 只是想让这些和尚给他打工而已。   本寺的和尚,牢牢地拴在寺中,是现成的预备役高管,他准备将这些人变得更专业些, 让这些核心人员, 去统领外围人员, 把摊子铺得越来越大。   至于锻炼身体, 在古代十分必要, 毕竟古代是一个非常需要以“理”服人的地方。   只不过学习拳脚功夫, 身体消耗热量非常大, 总是吃素也不行啊,所以池砾去请示圆枯长老, 如果他改善一下膳堂的伙食,稍微加点荤腥和蛋白质, 他没意见吗?   圆枯大师:……   虽然雍朝不禁止和尚食荤和娶妻纳妾,但只是不禁止, 不代表鼓励, 真正有德有行的高僧, 那也是恪守清规戒律的。   像池砾这样, 带着一个寺的和尚集体破戒, 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一个寺庙的和尚, 一个苦修的也没有,这合理吗?   圆枯大师活了这么大年纪,第一次知道无语是什么感觉。   但自从新住持上任后,一边行商,一边救济贫民,还收纳了大量无以为生的流民和孤儿,传授他们谋生之道,教诲他们谦和爱人。   短短时日,所行之善,所渡之人,无法计数,或许渡厄高僧的“人间道法”,才是真的济世之道。   所以圆枯大师最终只是念了一声佛号,让住持由心自决吧,他自己还是准备坚持苦修,毕竟厄法寺不能一个正经和尚都没有吧!   从此之后,厄法寺的膳堂里就添了许多肉菜,你要问那些和尚什么想法,因为活不下去了才剃头当和尚,每天都要给寺里干超多累活的底层行者们表示,自己不想成佛,只想吃肉。   因为这项新政策,池砾在厄法寺众僧心中的地位,一下子高到了堪比佛祖的地步,比任何收买人心的招数都好使,这也是谁都没想到的。   在打拳踢腿的成年和尚身后,还有一些“童子军”,奶声奶气地跟着喊。   在古代,弃婴和孤儿,绝对是一个屡见不鲜的问题,反正古代养孩子的成本不高,池砾就让手下的人看见就收到山上来,现在给他们一口饭吃,将来长大了给他打工。   这些白纸一样的孩子,教起来反而比那些大人容易,厄法寺发展越来越大,需要大量聪敏的劳动力,这些孩子将来就是厄法寺的中坚力量。   陆美人的大儿子惠仁生的人高马大,自然成了这群孩子的头头,每天带着这群小孩操练。   他虽然只有十三岁,但看起来像三十三,比他师父谭玉书看起来都老,那些孩子十分怕他,非常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惠仁真的不知道应不应该笑……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古代的小孩不像现在的孩子,从小接触的信息爆炸,尤其是那些被抛弃的穷人家孩子,大多都有点笨笨的,惠仁光报数就教了好久。   好不容易将这群小孩教的整齐划一了,今天阵型又乱了。   平时寺中操练的都是基本拳法和腿法,锻炼手臂和腰腹肌力量,为了有气势,每打出一拳,都要响亮的“哈”一声。   而在众人“哈”完了后,总有一个软绵绵的声音,慢吞吞的“哈”一声。   惠仁将目光缓缓移向队伍中那个不合群的人身上,只见他一身穿戴,明显比周围普通的孩子华贵得多,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每次别人打出一拳,他都要面无表情地反应半天,然后再缓缓地打出一拳,别人踢腿,他也面无表情地跟着踢腿,然后“啪叽”一声,绊倒在地上。   惠仁:……   噗— —   但是不能笑,这是师父的小侄子,来之前让他好好照顾的,于是快步上前,将他提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关切道:“摔疼了吗?”   礼婴任他拍打着身上,好半天才面无表情道:“谢谢大伯。”   惠仁:……   “我不是大伯……我只比你大六岁……”   礼婴瞥了他一眼,想了一会,抬头:“我不信。”   惠仁:……   你怎么还能不信呢!   正一脸怀疑人生的时候,一旁的惠孝看不下去了,跳出来为他哥说话:“我哥哥才没骗人,他说的都是真的!”   礼婴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才不理他。   惠孝见他不理人,小嘴一撇:“啊呜呜,哥哥,他欺负人!”   惠仁:……   怎么还哭了呢!   哭这种东西会传染,尤其是一群小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顿时都哭成一团。   池砾和谭玉书在一旁看着,无言以对。   随后池砾冷笑一声:“看你侄子和徒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谭玉书尴尬着,好像是哎,不过——   “池兄,那也是你的。”   如果是以前,池砾会立刻否认,但自从谭玉书对他表白后,池砾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软下来了,到最后只是冷哼一声,没说别的,默认了。   谭玉书顿时忍不住笑了,池兄真的是好可爱啊!   往池砾身边靠了靠:“那池兄,现在怎么办呢?”   池砾抱起手臂,面无表情道:“当然让他们自己解决了,大人插足小孩子间的争斗,是最没品的。”   于是礼婴一来,就和惠孝杠上了。   饭桌上,红艳艳的西红柿炒鸡蛋是小朋友们的最爱,一上来,就七手八脚地伸筷子去抢。   惠孝动作快,很快就夹了一块西红柿和一块鸡蛋,礼婴反应慢,等伸筷子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惠孝顿时得意地拿眼睛看礼婴。   礼婴举着筷子在那发呆,惠仁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将碗里的鸡蛋夹给他,礼婴慢吞吞地收回筷子,道了一声谢:“谢谢大伯。”   惠仁:……   他真的不是大伯!   惠孝正得意呢,就看见哥哥给仇人夹了一块鸡蛋,小嘴一撇,顿时又嚎啕大哭起来。   惠仁:……   “别哭了,别哭了,我把这个柿子给你好不好!”   “我不要!你们都是坏人,呜呜呜!”   于是被他带着,膳堂中又是哭声一片,而罪魁祸首礼婴,雷打不动地夹着菜,往嘴里扒饭,反而是惠仁手忙脚乱地挨个哄。   谭玉书在一旁暗中观察,缓缓转向池砾:“真的不用管吗?可是惠仁带两个熊孩子,看起来好可怜啊……”   池砾:……   小孩子怎么这么麻烦?   为了防止这俩人继续斗下去,池砾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让礼婴和惠孝睡在一起,建立一下友好和睦的关系。   知道这个消息后,惠孝又哭了一鼻子,不过最后还是委委屈屈地抱着被子,和“仇人”住一起了。   一到屋里就气哼哼道:“你不许和我说话!”   礼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闷声不吭地低下头去,自己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   被无视的惠孝嘴角一撇,又呜呜地哭起来。   屋外,池砾和谭玉书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蹲到窗户下,一人伸出一根手指头,在 窗纸上戳个洞。   谭玉书小声道:“池兄,你这个主意真的靠谱吗?万一他俩打起来怎么办?”   池砾冷哼一声:“那俩完蛋玩意儿,一个小笨蛋,一个大哭包,像是会打起来的样子吗?”   “住持说得有道理。”   池砾得意地捏了捏谭玉书的脸:“知道就好!”   谭玉书:……   池兄,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池砾捏着捏着,也反应过来不对,一转头,就看见孔武有力的惠仁正蹲在他另一边,一脸痴呆地看他捏谭玉书脸。   池砾:……   一巴掌拍在谭玉书脸上:“蚊子。”   谭玉书立刻配合道:“哇,真的哎,好大一只蚊子!”   惠仁一脸懵逼,弱弱道:“可是住持,出家人不是不杀生吗?”   池砾转头看向谭玉书,蚊子也不能杀吗?   谭玉书:……   好像是哎,立刻抬手看向虚空:“哎呀,又飞了!大师一定是用的大慈大悲掌,先以掌风将蚊子击昏,稍待片刻,毫发无损,既免了它伤人吸血,又饶过他一命,真是妙啊!”   惠仁缓缓瞪大眼睛,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掌法,原来住持也是一个不出世的武林高手!   一脸激动地想拜师,却被池砾一把捂住嘴:“你来干什么?”   惠仁眨眨眼睛,池砾放下手,在谭玉书身上搓了搓,为什么十三岁的小孩,就长胡子了呢?   看着他熟练的动作,谭玉书陷入沉默,为什么用他的衣服擦?   另一边单纯的惠仁没发现他们之间的狗狗祟祟,小声道:“我有点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池砾用一张死人脸麻木地看着他,给一个彪形大汉配一个“男妈妈”性格,真的合理吗?   有了这个外人,池砾和谭玉书不得不老实了,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窗洞。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灯终于熄了,谭玉书支起一只耳朵贴过去仔细听着,过了一会,听见里面的呼吸声平缓下来,便对着池砾点点头。   池砾从身后摸出一个东西,猛然起身,惠仁正一脸懵逼,就见他师父也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套五花八门的工具,三两下就把门撬开了。   惠仁:……   他师父好像也是个读书人吧,为什么溜门撬锁的手艺这么熟练!   谭玉书:……   乖徒弟,别这么看了,你师父只是比较爱学习罢了。   在青州的时候,配军里鱼龙混杂,当然也有“吃恰子”的小贼,他没事的时候就随便学了几手溜门撬锁的手艺,这种简单的门闩,根本难不倒他。   门悄悄开了一个缝,两个人将灯光往低处照,悄悄地摸进去。   惠仁一脸懵逼,这是干什么?   立刻也跟进去,就见住持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昏暗的灯光下,显示那是一个水壶。   疑惑不解间,就见住持蹑手蹑脚地举起茶壶,悄悄地浇在他俩的褥子上。   惠仁:……?   湿湿的感觉有点不适,睡在外面的礼婴翻了个身,一群人顿时七手八脚地退出去。   谭玉书眼疾手快地将门锁复归原样,然后迈起长腿一溜烟跑到屋侧,探头看外面的动静。   惠仁一脸懵逼地跟着跑,谁能告诉他,这两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大人,到底在干什么?   池砾和谭玉书两个人一上一下地趴在墙角瞅,惠仁一脸懵逼地站在他们身后看,不过等了半天都没听到想要的动静,那俩人只能无精打采地缩回头。   三个人蹲在墙 角,互相大眼瞪小眼,渐渐的累了,打起了瞌睡。   直到第二天,一声尖叫将所有人惊醒。   池砾和谭玉书顿时一个激灵醒来,池砾一把撑在谭玉书的脊背上,两个人一起探头往外边看。   惠仁:……   原来昨天的一切,真的不是梦啊……   而屋里面,惠孝惊恐地看着身下湿漉漉的褥子,这种情形,莫非是……   小嘴一撇,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礼婴慢慢地,也感受到了身下的异样,淡定的下床,然后疑惑地看向床铺,如果是尿床的话,这个水迹为什么这么奇怪呢?   转头看向别处,地上有几滴尘土和周围非常不一样,好像水滴划过的痕迹,旁边还有些凌乱的脚印,是大人的脚印,顺着痕迹走到门口,门闩上好像有一道新的伤痕。   再去别的地方转转,窗纸上有三个洞,礼婴慢吞吞地伸出手指也在旁边戳一个洞,眨巴着眼睛看着,得出结论,这三个洞是从外面戳进来的。   礼婴慢吞吞道:“昨天晚上,有三个妖怪进了我们房间。”   惠孝正因为尿床这件事伤心的天崩地裂呢,听到这话打了一个嗝,很快就哭得更厉害了:“我要告诉我哥哥!你吓唬我!”   “没有吓唬你,我们根本没有尿床,是妖怪尿的。”   惠孝又打了一个嗝:“真的?”   礼婴面无表情道:“裤子是干的。”   惠孝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们俩昨天闹矛盾,所以都没脱衣服睡,要是真的尿床的话,裤子肯定会先湿,而现在只有外面湿,里面没湿,真的是妖怪尿的!   不过很快,惠孝又哭起来:“可是别人不会信的,晒被子时要被笑话的呜呜呜。”   礼婴:……   “那你就说是我尿的。”   惠孝又打了一个嗝,懵懵地看着他:“为……为什么……”   礼婴慢吞吞道:“我不怕笑。”   惠孝张大了嘴巴,那一刻,原本很讨厌的家伙,突然光芒万丈起来。   门突然打开了,池砾和谭玉书一下子站起来,正正经经的靠墙站好。   惠孝和礼婴抱着被子慢慢走过来,见到他们,惠孝的脸登时涨红了,拉着礼婴飞快地跑起来。   一个不留神,礼婴就摔倒在地上,惠孝见了,顿时停下来把他拽起来,脸色红红道:“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才不会把事情都推你身上。”   不知为什么,礼婴却满眼泪水,惠孝顿时紧张起来:“你哭什么?摔疼了吗?”   礼婴泪眼朦胧,那三个妖怪变成十三叔、花花、和好心大伯的样子了!惠孝看不见他们,只有他能看见,好可怕!   ……   惠仁在旁边看着这俩小孩从他身边走过去,他弟弟居然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拉着礼婴跑,怎么一夜之间,他们的关系就变得这么好了呢?   池砾伸了个懒腰,颓废的和谭玉书肩靠着肩走过去,无精打采道:“我就说吧,一起尿过床的友谊,就是最牢固的。”   “池兄感悟这么深,难道小时候尿过床?”   “放屁!我才不尿床!”   “我错了……我错了……”   “哼,胳膊都酸了!”   “那池兄,我给你揉揉?”   “这边也酸了!”   “这就过来!”   ……   惠仁孑然一身的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身影……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第74章 不是绅士   两个人欠欠儿的在人家小朋友门口守了半夜后, 都有点颓了,翻回去睡个回笼觉。   古代就这点好,节奏慢, 可以充分享受生活, 想吃吃, 想睡睡。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一连串的虫鸣鸟叫,池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就看见肩窝处拱着一个脑袋。   夏日炎热,谭玉书换上了一层薄薄的青绿纱衣。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 纺织的纱衣轻而薄, 历史上曾经就有记载,一个唐朝官员穿了五层衣服,还能看到胸口上的痣, 可见手艺之精湛。   谭玉书身上的这件倒没那么透,但也非常轻薄, 贴在身上,随着熟睡的动作,可以清晰地看见背脊的线条。   池砾的视线跟着纱衣的褶皱流淌, 目光逐渐被黏住了。   这件纱衣的手感看起来可真棒啊, 本着求知精神,池砾决定伸出手亲自感受一下。   天气闷热,正宜小睡,谭玉书闭目沉浸在梦中。   这个梦很平静, 他靠在一棵大树下闭眼小憩, 耳边听着虫鸣鸟叫, 梦里梦外, 别无二致。   正在他惬意地享受着阳光和树荫时,一道冰冷的触觉沿着脊背蜿蜒而上,梦中的谭玉书疑惑地睁开眼睛,就见颈下蜿蜒出一条青绿色的长蛇,缓缓升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谭玉书猛然睁开眼,就见笑痕突然僵硬在脸上的池砾。   眨眨眼睛,刚睡醒大脑有些迟钝,无法思考,池砾顿时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看什么看,快起来!什么时间还在睡!”   谭玉书:……   他总觉得,池兄肯定又背着他做了什么亏心事,然后下手为强……   懵懵地起身,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池砾若无其事地瞪回去。   两个人比了一会谁眼睛大后,谭玉书终于发现无懈可击,立刻无比机智的不去追究,起身下榻。   经睡觉时这么滚一遭,衣服都已经皱了,谭玉书起身,一点点捋平。   池砾悄悄挪过来一个眼神,冷哼一声:“这件衣服真是太难看了。”   谭玉书整理衣袍的动作一顿,缓缓看向池砾,表情一言难尽。   这可是他娘铺子上现如今卖的最贵的料子,堪称一缕纱线一缕金,想想池兄当初给他买的那件价值199天价的衣衫,明显高出不止一个档次好吗!   池兄的审美,还能拯救吗?   无可挑剔地微笑道:“池兄,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去裁新衣吧,天越来越热了,换衣服也勤,正宜多备几套。”   顺便拯救一下池兄岌岌可危的审美。   池砾冷哼一声,谭玉书这个人也太爱臭美了,就好像谁稀罕看一样,哼!   不过他也想出去逛逛,一个人待在山寺里,还怪无聊的,就依他吧。   两个人骑着马缓慢地走在街道上,时值夏日,正是雍京一年四季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到处都是行人。   夏季天气比较友好,做小买卖的就更多了,厄法寺的小额贷款变得异常火爆,街上到处都是蔷薇牌,看见妙法大师过来,全都热情地打招呼。   其中一个新开了店卖冰饮的,更是让娘子赶紧舀出一大碗冰粥,喜滋滋地捧到池砾面前:“大师,天气炎热,来碗冰粥吧!”   碗里的红豆、绿豆、梅子、黄桃,混着冰沙搅在一起,堆成小山,幽幽的冒着丝丝凉气,在炎炎夏日,一看就十分让人有食欲。   但做冰粥的冰花都是河里的天然冰刨出来的,池砾那娇惯的胃必是不能吃的,只能错过美味。   但没关系,谭玉书表示,池砾不能吃,他可以替他吃!就把冰粥截过来了。   池砾:……   需不需要他说一声谢谢?   还好谭玉书没有那么不是人,自己在那吃,让池砾看着 ,就和老板要了一碗微冰的香饮子。   入口皆是清凉的果香,微微带着一点中药的甘味,味道很独特,一点不比现代的凉茶差,清热下火,闷热的空气顿时没有那么难熬了。   两个人在树荫下吃完,谭玉书将钱放在桌子上,老板原是不想要的,但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只能和娘子一起感叹,厄法寺的大师和谭大人,真是大好人啊!   不经意间被发了两张好人卡的池砾和谭玉书,慢悠悠去绸缎铺裁衣服。   在古代的话,一切消费,当然是“谭公子”买单了,花谭玉书的钱,池砾非常理直气壮。   今天的目标就是,把他的钱都花光!   谭玉书:……   所以当初“钱袋子”的承诺,到底算不算数呢?   不过没关系,反正去自家铺子,记账上,不花钱。   谭家的绸缎铺现如今有了谭玉书这个大靠山,生意是越做越大,整个店里的人都在忙。   听见客人进门声,掌柜的抬起头,见是谭玉书,顿时诚惶诚恐地赶过来:“小的见过老爷,老爷此次来,有什么吩咐吗?”   谭玉书笑道:“没什么事,我和厄法寺大师来裁几身衣服,给大师做的僧衣,料子要捡最好的。”   “老爷放心,小的自当尽心尽力!只不过店里如今正忙,裁缝们都在楼上给一位姑娘量嫁衣,要小的上楼叫下来几个吗?”   “这么巧?算了,给人家姑娘做嫁衣,自然是顶重要的事,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左右无事,我们就在这坐会儿。”   掌柜的顿时满脸堆笑,殷勤的招呼小二过来伺候着。   作为高档绸缎庄,接待的都是往来贵客,服务自然没得挑,奉上的茶果点心都是最好的,谭玉书捏起一块糕点,在池砾面前晃了晃:“池兄,要不要?”   池砾嫌弃地看着他,在心底冷哼一声,还真是走一路吃一路啊,谭小猪!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手中的糕点夺过来,帮他分担一些,免得他最后真的吃成小猪。   谭玉书轻笑,池兄也蛮爱吃的嘛。   端起茶盏正要饮,耳边突然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谭将军!”   一抬头,就见汀兰扶着栏杆,俏生生地看着他们。   谭玉书的动作一顿,汀兰在的话,那也就是说……   果然没多一会,两个女子便笑意盈盈地挽着胳膊下来,其中一个正是柳娘子,她看到谭玉书后,也有点惊讶。   赵员外的女儿婚期将近,柳絮和赵家相处得很好,所以赵夫人和赵姑娘便拉着她一起过来订吉服,和一些陪嫁的衣服,没想到居然能在这见到谭玉书。   雍京真是小,不管是想见的人还是不想见的人,总能猝不及防的遇到。   在青州的时候,没人不知道谭玉书,赵夫人听到汀兰这么叫,立刻就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带着女儿和一众仆从下来见礼,赵姑娘羞怯的用团扇遮住脸。   谭玉书连忙站直身子还礼问好,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池砾。   如果他说这是巧合,池兄会信吗……   呵,池砾淡定地把最后的糕点塞到嘴里,缓慢的拍拍手上的残渣。   信啊,那怎么不信呢,缘分嘛,他都懂。   人家月老绑红线的时候,那自然要把本世界的人捆一起,他这个偷渡客,怎么好意思和本土人比缘分深浅。   什么柳娘子,什么烂柿子,比不过,都比不过。   谭玉书:……   虽然池兄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但他怎么感觉气氛更可怕了呢?   硬着头皮打招呼:“以前便听柳娘子提起过赵夫人的千金喜事将近,方才听掌柜的说楼上正在做喜服,没想到就是赵员外家的千金,真是无巧不成 书。相逢即是有缘,谭某便在此恭贺赵夫人、赵千金了。”   赵家人顿时受宠若惊,连连称谢。   恭贺完后,谭玉书一身正气地看向柳絮:“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柳娘子,柳娘子这些日子还好吗?”   柳絮抬眼看了他一下,微微一笑:“承蒙挂念,一切都好,我与赵姑娘师徒一场,自然不能错过她的好日子,等喝完喜酒,我就要回青州了。”   汀兰疑惑地看向她:哎?   谭玉书在心底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缓缓看向池砾。   池兄,听见了吧!   池砾在心底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抱起手臂。   谭玉书立刻退后一步将他拉起来,笑吟吟道:“是这样吗?过些日子,厄法寺大师也要去青州建个庙宇,不若跟着厄法寺的人一起去吧,路上安全一点。”   柳絮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开,微笑福身:“有劳相送,妙法大师费心了。”   池砾看了她一眼,终于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赵夫人闻听此言,也试探着问一下,到时候能不能一起同行。   赵员外是青州本地大商,多个人多个帮手,自然是好的,便同意了,能攀上这层关系,赵夫人自然也很喜悦。   谭玉书再次看向池砾,池砾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恐怖的气压好像散了一点,谭玉书终于能放下心来。   然而巧合总是结伴发生,门外又走进一行人,看出行的架势,就知不是一般人。   掌柜的迎出来瞧了一眼,立时施了一个大礼:“草民见过世子妃!”   世子妃?   知晓这个贵人的身份,在场的其他人顿时也诚惶诚恐地见礼。   来人正是恭王世子妃郑氏,温柔得体的笑道:“不必多礼,我只是来做些应季的衣服。”   “能得世子妃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郑氏笑而不语,转头看向谭玉书,略微福了福身,叫了一声“谭大人”,谭玉书可不敢受她这一礼,连忙还礼。   叙完礼见过人后,世子妃的目光落在谭玉书和柳絮身上,掩唇一笑:“谭大人这是带着红颜知己来做衣服吗?这位娘子当真是倾国倾城之貌,与谭大人看起来甚为相配。”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个乱点鸳鸯谱,搞得好多人都很尴尬,尤其是点在谭玉书和柳娘子之间,那就更让人尴尬了。   谭玉书也不是傻子,柳絮从青州大老远的过来,这其中代表的意思,就算是他再迟钝,也能感受到了。   可是他已与池兄确定终身,自然不好再糟蹋别人的情义,让所有人都伤心。   然而柳絮较之平常女子不同,她虽然看起来很坚强,内心却早已千疮百孔。她在感情中已经保持了如此进退得宜的分寸,谭玉书实在不好挑得太明,连这点体面都不给她。   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无事发生,让这一段隐秘的情义,彻底无人能知。   然而世子妃的一句话,弄得人蛮下不来台的。   正在谭玉书左右为难的时候,池砾已经当先迈出一步,毫无顾忌地直视世子妃:“世子妃与柳娘子相识吗?”   世子妃上前一步,握住柳絮的手,笑吟吟道:“虽是第一次见,但见之便令人生喜。”   池砾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既然是第一次见,那世子妃必然对柳娘子是否许了人家,是否心有所属一无所知,大庭广众之下,贸然将她与一男子作配,不觉失礼吗?”   世子妃身体一僵,缓缓看向面对她这个世子妃,一点不客气的池砾。   池砾抱起手臂,任她看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呵呵,不要指望他有绅士风度,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绅士。 第75章 常在河边走   世子妃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很快重新挂起笑容:“是妾身失礼了,只是想着谭大人青年才俊,却也一直没有家室, 甚为惋惜,一直想着与谭大人说一门好亲事。今见柳娘子容华耀目, 与谭大人站在一起如明珠之于美玉, 便以为谭大人早已心有所属,一时竟生出了些误会, 冒昧之处, 还请见谅。”   谭玉书抬眸, 温雅一笑:“世子妃真是古道热肠, 只是谭某此身, 已报于陛下, 眼下只想一心为陛下尽忠,还不想考虑其它的事。至于柳娘子, 不仅才貌双绝, 更是救满城百姓于危难之间, 陛下赐封秉义忠烈娘子,整个青州百姓都慕于柳娘子忠义之名, 谭某亦是其中之一。在下与柳娘子相交乃是仰其才华, 感其勇毅,君子之交, 清风与明月,若是他人以私情相疑, 在下与柳娘子, 便都愧容于世了。”   赵夫人和赵家千金听完, 顿时连连点头附和。   在青州, 谭将军与柳娘子智取扎尔木多吉项上人头,护一城无虞的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谭将军与柳娘子交好,所有人也都以为是人之常情。   喜欢嗑CP是人之常情,当然不乏有人觉得,谭将军与柳娘子实属“美人配英雄”,甚为相配。   但嗑也是私下里嗑,谭将军和柳娘子在青州时,从未有越礼之处,外人没有得到明确的授意,哪敢当着正主面提这种话,谁不知名节清誉,对于一个姑娘家多么重要。   池砾说的时候,赵家母女也觉世子妃实在失礼,而谭玉书开口后,更是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谁说一个男子和女子相交,便一定要有私情呢?如柳娘子这样的人,她是男子,谭将军也必然会被“他”高洁的品性吸引,引为知己吧,难道因为柳娘子是女子,这其中就必须有点不同吗?   以前赵家母女其实也偷偷揣测过,谭将军和柳娘子会不会成为一对琴瑟和鸣的神仙眷侣,现在不由自惭形秽,这种想法实在是看轻了谭将军与柳娘子的为人。   世子妃悄悄攥紧了手帕。   池砾直接毫不客气地怼她,谭玉书又三言两语地扯起了大义之名,如此义正辞严,一下子让她所有的话都不好出口,只能继续微笑着道歉。   揭过这茬后,池砾便懒得理她了,谭玉书也不会非要追究一个王府的世子妃,便轻笑着揭过了。   众人为世子妃让开一条路,掌柜的派人迎接世子妃上楼量衣,最后恭恭敬敬地送她出门。   世子妃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谭玉书身上,然后得体的带着仆众离去。   送走世子妃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掌柜的连连告罪,不知道柳娘子与自家老爷是熟识,招呼不周,多有怠慢。   谭玉书便笑道:“这家铺子刚巧是我家的,柳娘子以后来,直接提我的名字,我给柳娘子便宜一些,柳娘子的朋友也可以便宜一些。”   看刚刚那架势,赵家母女还以为谭将军要挥手免了她们的单呢,赶紧就要推辞,可不敢受这情,万万没想到,只是便宜一点。   这神奇的展开,让赵家母女一时愣住了,然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开来,世子妃带来的尴尬气氛消失不见。   柳絮也忍不住一笑,这一笑,好像将心中那一丝阴霾也笑尽了。   宛如在青州时一样,毫无挂碍地直视着他:“谭大人刚刚将我捧的如在云上,我还以为,以咱们的挚交之情,能得惠免呢。”   谭玉书尴尬地笑着:“原是可以的,只是我平时交友甚多,每遇之便分文不取,家中铺子皆有我娘掌管,账查下来后,不盈反亏,一问之下,大怒,赏了我一顿竹笋炒肉,自那之后,我可是再也不敢了。”   “哈哈哈。”   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放声一笑。   掌柜的也忍笑,凑上来问:“那老爷今天和妙法大师的钱,是记在账上,还是自己付呢?”   众人齐刷刷的看过来,谭玉书:……   从袖子中摸出几两银子,无奈道:“拿去,拿去。”   众人顿时 笑得更厉害了,掌柜的便满脸笑容的对着几位娘子作揖:“今蒙老爷出手,老爷出的钱,便都折给几位娘子了,还望几位娘子常来常往!”   “哈哈哈……”   在场诸人,宾主尽欢,又天南地北的相谈了一会,才各自离去。   临别之际,柳娘子对着谭玉书盈盈一拜,目光清澈。   而谭玉书也回以一礼,微微一笑,一切便不用多言了。   ……   恭王府,阳光正好,世子妃临窗而坐,意态缱绻。   恭王世子元宁立于案后,为她提笔磨墨,描绘丹青。   所有人都知道,恭王对世子妃宠爱有加,每日都要与她描眉作画,情深意笃,羡煞旁人。   当初的世子妃不过是右相府上的一个庶女,才情容色都算不上出众,没想到偶然间被恭王世子看到,顿时一见钟情,明媒正娶为世子正妃。   恭王一脉虽然在王氏宗亲中并不显赫,但那也是正经的皇室宗亲,郑家庶女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蓉儿何苦郁郁不展眉呢?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   郑清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元宁顿时摇头:“不是这样,蓉儿三分垂眸时的微笑,最是好看。”   郑清蓉如他心意的低眉浅笑,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反驳。   不是这样的,抬眸时好看,垂眸时也好看,就算是无心之笑,也好看,世子爷独爱垂眸之笑,或许只是因为垂眸时最像吧……   元宁满意地画上点睛一笔,画中人顿时形神俱全了,半垂眉目,温柔浅笑,好似明月皎皎,又似云雾缥缈,乍一看上去温柔缱绻,一望进去,似乎又什么都没了。想来如此妙目,只有丹青可成,现实中有谁能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呢?   画完之后,元宁过去牵住她的手,温柔笑道:“听闻蓉儿今天去做了几身衣服,有时间,我倒要欣赏一下。”   郑清蓉的神色顿时僵住了,她知道这是她身边人告知元宁的,在这王府之中,只有她一个人是外人,而她从家中带来的人,也未必和她一心。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她的胆子突然大起来,垂眸浅笑道:“多谢世子关爱,今日我去桃花阁做指甲,一时兴起,就去了旁边的绸缎铺添几身新衣裳,不成想正遇见了谭大人和风华绝代的柳娘子。”   “谭大人与柳娘子是青州旧识,对柳娘子的态度也格外不同,自古名仕爱颜色,我还以为是谭大人的心慕之人呢。”   “呵,那蓉儿可以为错了,柳娘子出自风尘,谭大人出自名门望族,可不好相提并论。”   郑清蓉捏紧手指:“原来如此,那真是妾身的不是了,只是世子爷好像对谭大人甚为关切呢。”   元宁低低的笑起来,捧起她的脸:“难道蓉儿连这样的醋也会吃吗?”   郑清蓉的视线顿时落在元宁的脸上。   元宁生的倜傥风流,面上俱是温柔的笑意,不知为什么,郑清蓉却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   失魂落魄地走出去,从家里带来的婢女殷勤地迎上来,郑清蓉条件反射地抽回手。   婢女也就识趣的不去靠近,任她一个人走在王府漫漫的长廊上,脑海里恍恍惚惚地想起第一次遇见世子爷的情形。   她本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长姐心爱的花死了,怀疑是她使坏弄得,便罚她去园中做一个月的采花婢。   采花的使役倒也不难,只是那种彻骨的羞辱感,让她忍不住泪流满面,而就在她哭得双眼模糊时,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她抬头看向来人时,当时就痴了。   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俊美男子,对着她温柔地笑着:“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哭?”   郑清蓉晕晕乎乎地告诉了他名字,却不敢说为什么哭,只能垂下眼眸,羞涩一笑。   她低下头看不清身前男子的表情,只听见他轻笑一声:“芙蓉垂白露,低眉欲语迟。”   右相对子女的教育很严格,郑清蓉虽不受宠,亦懂诗文。心神俱震下,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诗烧起来了,独立花间,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走远了。   而很快,她就被巨大的好运砸中,恭王府的世子指名娶她为正妃,府里的下人都开始尊敬她,以前从不正眼瞧她的父亲、主母、姐姐,也都开始对她有了好脸色,而最让她雀跃的是,她嫁给了最喜欢的人。   自从成亲后,世子爷一直对她很好,亲自为她描眉,为她作画。   只是世子爷的画技应该不是太好吧,每次画的都不太像她,不过没关系,只是和世子爷安静地待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可是为什么让她见到那一张脸呢?自从见了那张脸后,郑清蓉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做噩梦。   郑清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疼的都快要裂开了。   无力的扶住栏杆,世上为何会有如此悖德之事!一个满身清誉的“天威将军”,居然也会如此不知羞耻!她应该怎么办!   目送着自己的爱妻远去,面对她肉眼可见的失魂落魄,元宁没有一丝反应。   抬起手中的画,看着画中人,不知为什么,人离得越近,反而画得越不像了。   元宁想着手下的汇报,与柳娘子分外相配?   呵,贱人亦敢做此妄想。   那个姓柳的女人没有让他升起一丝威胁,反而是那个一直形影不离的妙法大师,让他如鲠在喉。   ……   晚上,池砾关窗的时候,突然间伸进来一个脑袋,对着他笑道:“池兄!”   池砾:……   一巴掌拍他脸上,淡定道:“有蚊子。”   莫名挨了一巴掌的谭玉书:……   不是吧,已经解释清楚了,还生气啊,放他进去吧,要不只能去睡房顶了,好可怜……   因为谭玉书的表情实在是过于可怜,于是最终还是被他顺着窗子爬进来了,并且抢走了一半的床。   池砾背过身去不理他,谭玉书便趴在他耳边小声叫着:“池兄,你睡着了吗?”   “你猜?”   “没睡着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呢?”   池砾一下子翻过身来,一巴掌拍他脸上:“说什么?”   “池兄,你这次是为了什么生气呢?”   “谁说我生气了!谁说的!谁说的!”   谭玉书:……   揉了揉差点被捏扁的脸,确实,一点也不像生气。   哎,池兄这脾气,真是一阵一阵的。   等池砾揉够了后,终于顺了点气。   猜不到谭玉书就不猜了,见他心情转好,就和他聊起了今天的怪事:“池兄,你有没有觉得,世子妃好像对我特别关注……”   “你多牛啊,谁不关注你。”   谭玉书:……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怒从心边起,恶向胆边生,谭玉书一下子翻身起来,撑着两只手臂俯身,将池砾锁在强壮的双臂间,对着池砾就是一个可怜巴巴的撒娇:“池兄……”   池砾翻了一个白眼,他谭玉书可真是能屈能伸,一把将他拽在怀里:“你可别给我演了!”   谭玉书顿时笑出声,虽然但是,池兄吃软不吃硬~   将谭玉书一把拽到胸膛上,两只巴掌狠狠地 挤住他的脸:“你抢了人家的夫君,人家不关注你,关注谁?”   谭玉书:……   “池兄,你和世子妃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看着谭玉书逐渐惊恐的脸,池砾陷入了沉默。   “你他丫的想什么呢!”   谭玉书:……   呃,好像确实不合理啊,别说池兄和世子妃是两个世界的人,就是在古代,他们俩也是第一次见面。   等等,莫非世子妃是穿越的?池兄不仅有个前男友,还有个前女友?前女友有一天突然被台风刮到了古代,先做右相庶女,又做世子妃,然后做皇后,再做太后……   池砾看着谭玉书逐渐不可思议的表情,顿时明白这家伙不知道又想了些什么鬼。   捧住他那可爱的小脑袋瓜,非常想撬开脑壳看他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那个烂柿子对你有意思,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谭玉书正在为池砾的“穿越前女友”大脑宕机的时候,听到池砾的话顿觉有点荒谬,恭王世子可是男人啊,还娶了妻子。   等等……池兄好像也是男的哎……   想通了这点后,谭玉书大脑哗啦一下就全明白了,以前恭王世子令人迷惑的种种行为,也突然有了答案。   看着谭玉书沉默不说话的样子,池砾冷哼一声:“怎么样,知道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世子妃为什么针对你了吧,还要给你介绍对象,美死你了。”   谭玉书许久才沉默着开口:“池兄,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是男女相爱比较正常吧?”   那谁知道呢,池砾毫不犹疑的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   谭玉书:……   池兄这个动作,难道是在暗示,因为他长得太娘了,所以比较有同性吸引力?   不得不承认,在某一刻,谭玉书自尊心受到了深深地伤害,缓缓道:“池兄,我决定从明天起,开始留胡子。”   池砾:……   “池兄,我如果留胡子,你还爱我吗?”   池砾:……   他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他迟疑了,原来爱情这么脆弱。   谭玉书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又中了一箭,他可以接受池兄光头,池兄却不能接受他留胡子,男人,果然最是负心薄幸。   池砾看着谭玉书一脸伤心欲绝的样子,顿时眯起眼,缓缓道:“你放心的留,如果你留,我就和你一起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反正不能他一个人被伤害,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谭玉书:……   他承认他被打败了,他自己其实也不能接受,于是就不再装了。   说实在的,他能爬到如今的位置,这张被人称赞的脸功不可没,这样好用的武器,怎么可能因为一些窥伺的目光,就轻易毁去呢?   只是和池砾在一起时不同,知道恭王世子的感情时,谭玉书油然而生一种深深的被冒犯感。   他当初和池兄,发乎情,止于礼,一切都水到渠成,在理智做出判断前,情感就已经先沦陷,他沉溺其中,早已不知道东南西北。   可是恭王世子……   谭玉书抚摸了一下腕间的手串,那天虽然因为汀兰的打断,那只手串他还是买下了。   但此刻的他,不由地回想起被元宁悄悄藏起来的那颗珠子,以及乍得乍失的心情。   谭玉书常在军中,所以他知道,驯服桀骜不驯的野马,就要鞭子、食料并行,难道恭王世子,是要驯化他吗?   回忆一下恭王世子温良谦恭的样子,谭玉书觉得,或许对于他,要有更新的认识了。 第76章 深宫谍影   谭玉书原本对元宁世子还比较有好感, 但现在心情就异常微妙了。   都说良禽择木而栖,可是没有人说过,若山中无木, 该当如何。   谭玉书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灰意冷,连和池砾玩闹的心都没有了。   池砾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干什么哭丧着脸,你们现在的皇帝还活蹦乱跳着呢, 想那么远干什么?”   也是, 但是谭玉书还是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池砾冷哼一声, 他才不喜欢看谭玉书这副磨磨唧唧的样子, 于是捏起他的下巴:“听惠仁说, 皇帝要带着陆美人去畅园游玩, 顺便接见他们两兄弟。”   “这事惠仁也告诉我了。”   嘉明帝虽然称不上是一个圣明贤主,但绝对是一个好儿子、好哥哥、好丈夫, 对身边的人非常好。   对待父亲和兄弟那就不用说了,在皇室这样父子相疑、手足相残的传统氛围下,嘉明帝难得的非常仁厚,所有亲戚都被他好好的养着,福王这个亲弟弟更是养的没边了。   哪怕福王经常有僭越之举, 百官弹劾,嘉明帝也浑不在意,反而责怪手下多管闲事,他弟弟和他用一样的东西怎么了,就是他给的。   不仅对亲人这样, 对嫔妃也非常好。   嘉明帝后宫庞大, 却鲜少发生争宠争的特别难看的情况, 一个原因是大家都无子, 争着也没什么意义,另一个原因就是嘉明帝对每个人都很好,不管得宠不得宠的嫔妃,待遇都非常优厚,奢服美食地供养着。   而且嘉明帝还特别注重后妃的精神关怀,每个月都派太监去各宫收集娘娘们的“进表”,也就是愿望清单。   只要是不太出格的愿望,嘉明帝都会答应,做不到的话,还会赐点额外的东西补偿一下,后宫的嫔妃们虽然偶尔会吃些醋,但大部分时间过得都是非常滋润的。   所以哪怕陆美人进宫后堪称专宠,其她嫔妃也没那么大意见。   嘉明帝对感情一般的嫔妃都这么好,那对盛宠的嫔妃就更好了。   一听陆美人宫中的宫人说,美人常常见到莲子糕就发呆,顿时明白她是想自己的亲生骨肉了。   虽然那俩孩子都不是他的亲骨肉,但嘉明帝却很能体会母亲思念儿子的那种慈母心情,所以不仅不以为忤,还觉得陆美人真是一个心软柔善的人,况且陆美人的两个孩子待母至孝,他也喜欢。   母亲见不到儿子,儿子见不到母亲,多么令人难过,于是嘉明帝大手一挥,为陆美人修建了畅园,答应经常陪她出宫游玩,并传召两个孩子在身边侍奉。   陆美人顿时喜极而泣,依偎在嘉明帝怀里,见美人开怀,嘉明帝也开心了。   就是建畅园又花了一大笔钱,只能回去对着宋相使眼色。   有皇帝从不断绝的信任,宋茗自然是风光至极,那场叛乱没给他带来一点影响。   池砾摩挲着谭玉书的下巴低笑道:“等来了,让惠仁给她带个好东西。”   谭玉书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你很熟悉,最近你看的电视剧里就有。”   他看的电视剧?他最近在看一个谍战剧,电视剧里有的……   “难道是枪?”谭玉书顿时激动了。   “池兄,你要真有那东西,可不可以先给我?”   他想玩!   池砾:……   谭玉书可真是生怕他不被抓起来啊……   “你就不能看点别的吗?”   “哦。”   得知不是枪后,谭玉书顿时兴致大跌,礼貌地装作雀跃的样子掩饰自己的失望,一副还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那是什么呢?送给陆美人,难道是洋装?旗袍?呃,确实挺好看的,陆美人应该很喜欢。”   看着谭玉书这一副演技精湛的样子,池砾一把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冷笑道:“别装了!”   摩挲着他的唇瓣,露出一个莫测的微笑:“虽然不是枪,但也绝对是你感兴趣的东西。”   谭玉书面上附和,心中却不以为然。那部电视剧里能让他感兴趣的,除了枪就只有汽车了,池砾要开一辆车来,那他自然是知道的。   见他好像一点没在意,池砾挑眉,缓缓道:“我带来的是,电台。”   谭玉书:……   电……电台?   不怪谭玉书没想到,实在是这玩意一开始就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因为这种超距离传输信息的设备,在他的认知里,应该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   比如现代的手机通讯,神奇是神奇,但据说需要消耗特别多的人力物力建“基站”什么的,不像枪、汽车那种东西,虽然造起来也复杂,但拿过来就能用。   池砾揪揪他家“小文盲”的耳朵,给他解释电报机的原理。   电报机是用无线电传输信号的,无线电的传输距离超远,不需要基站,也可以实现超远距离的信息传输。   因为现在无线电波泛滥,接收信号变得异常困难,所以通讯设备才需要不断的更新优化。   但在信息技术不发达的过去,电磁场非常干净,接收信号要容易得多,所以谍战剧里,特工可以用一个15KW的手提电台,将信号从敌方后方,传送到我方后方,在古代那就更不用说了。   在清河府建了分庙后,为了更好的遥控分庙,池砾这次就把电台搞来了。   弄个电台,再弄个发电机,从此厄法寺就可以实现全国一张网,这在信息沟通不便的古代来说,相当于神迹。   科技是改变生产力的第一步,如果池砾愿意将这些技术公布出来,哪怕只有一点,对于古代人的生活质量也是质的飞跃。   但池砾现在并不准备这么做,因为技术可以改变生活,却不能改变一个社会。   瞅瞅雍朝现在这个样子,外有强敌,内有农民起义,国祚二百多年,以封建王朝300年更替的历史周期来算,它真的是很危险。   就怕带来的新技术,不是治世之法,而是取乱之道。   这柄“开天辟地”的神兵利器,需要掌握在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手中,那个人是谁呢?   池砾冷哼一声,捏捏某人的脸。   谭玉书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世上再没让他害怕的事了!他膨胀了!   垂下眼眸,复又睁开,眼中俱是璀璨的光:“池兄,你之前跟我说过,希望陛下收厄法寺的税?”   “是这么说过。”   “佛门不用纳税,是代代相传的定例,恐怕提及就会引起一场风波。但陛下对渡厄高僧的遗脉如此优待,为什么不干脆将这部分,直接给陛下呢?”   池砾挑眉,谭玉书好算盘。   厄法寺作为一个“银行”,扩张得越快,就越有影响力,实力也越强。   但怎么才能快速扩张呢?   当然是背靠一棵大树了,有谁能比皇帝这棵树还大呢?   偏偏嘉明帝是个非常好收买的人,他喜好享受,奢靡无度,花费巨大,非常喜欢钱,给他奉上一个新的敛财之道后,恐怕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厄法寺尽快拓至全国。   到时候整个国家,就都被织在网中了。   谭玉书宛如吃了灵丹妙药,一时间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心中再无一点阴霾。   然而在吐出心中郁结之气后,谭玉书缓缓意识到了他俩现在是什么状态。   谭玉书缓缓看向池砾:“池兄,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这个动作,特别像是在调戏我?”   池砾非常理直气壮:“不用觉得,我就是。”   谭玉书:……   池兄某些时候,还真坦诚。   ……   很快,嘉明帝和陆美人游玩的日子就到了,惠仁和惠孝见到母亲后,都喜极而泣,尤其是惠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嘉明帝看着这一副母子团圆的人间乐景,很是欣慰,不过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惠仁身上。   这孩子……13?   看看陆美人,又看了看惠仁,整个人都宛如被雷劈了一样。   娇娇软软、美貌倾城的陆美人,是怎么生出这样长相的孩子呢?   不过看到惠孝漂亮精致的可爱脸蛋,嘉明帝顿时了然,这肯定怪他爹。   母子叙完旧后,嘉明帝挥退大部分侍者,只留禄安伺候,特许惠仁、惠孝同桌而食,准备像平常百姓一样家宴。   嘉明帝没有孩子,更不用说和孩子同桌吃饭了,爱屋及乌之下,嘉明帝在心中承认了这俩孩子“继子”的身份。   像普通人一样,和自己的“妻子”,以及“继子”同桌而食,这感觉还蛮奇妙的,当然惠仁这样的“儿子”,还是让他心中梗了一下。   席间气氛一开始很紧张,两个小孩面对皇帝总是有点怕,但嘉明帝和蔼可亲,对他们娘也好,两个孩子终于不害怕了。   小惠孝怯生生地问:“皇帝陛下,我们可以送你一点东西吗?”   嘉明帝笑呵呵道:“什么东西?”   “辣椒酱!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我想送给皇帝陛下!”   惠孝生得很像他娘,嘉明帝看着欢喜,顿时同意了:“好,朕准了。”   让禄安陪他去拿酱,经过重重检查后,辣椒酱就被端到了嘉明帝面前,嘉明帝略微尝了一下,然后就愣住了。   这也太好吃了!   一时没忍住,又连吃了好几口,一问之下,原来也是渡厄高僧带来的,顿时捶胸顿足,有这好吃的,怎么不给他送来呢!   惠仁忙解释道:“陛下恕罪!因为渡厄高僧说了,辣椒这种蔬菜乃海外贫民的粗食,送给陛下恐怕失了陛下身份。我弟弟年纪小,不懂这些,只觉得辣椒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一门心思的想送给陛下您,陛下,您不会生气吧?”   生气?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天天吃山珍海味,吃了这么多年,也腻了,每天吃什么都没食欲。现在辣椒酱一入口,那奇特的滋味,顿时让他胃口大开,破天荒地想大吃特吃!   立刻让两个孩子回厄法寺时,给渡厄高僧转达一个消息——   大师你别自作主张啊!他不嫌弃!他啥都爱吃!   两个孩子顿时拍着胸脯表示收到。   原本嘉明帝陪陆美人来,是为了让美人开心,现在他自己也开心了!   有了辣椒酱,嘉明帝只觉得蘸什么吃都有滋味,一连扫了好多东西。   禄安在一旁笑:“好久没见陛下胃口这么好了,可见厄法寺种的辣椒还合心意,要不要奴婢派人向妙法大师讨要一些?”   “要!不仅要辣椒,还要讨些种子!”   “奴婢这就派人去。”   就这样,嘉明帝带着好几罐辣椒酱,和许多辣椒种子,美滋滋地回宫了,回去之后顿时又是一番赏赐。   与此同时,陆美人也带着自己儿子送的东西回宫。   惠仁惠孝送的东西很多很杂,布匹绸缎,胭脂水粉,金银珠宝,不一而足。   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她两个儿子置办得起的,定是谭大人送来的。   虽然是利益纠葛,但谭大人帮她救出儿子,供奉财帛,可谓是尽心尽力,这份恩情她铭记在心。   除了这些财物,还有一箱子是各种小孩的玩具,以及一箱消遣的书。   陆美人捧着这个玩具箱,想到这两个孩子,顿时心软了,慢慢翻捡着,突然翻到了一个样式奇特,好似“铜灯”的东西。   陆美人好奇的摸着,突然发现铜灯的把手是可以按动的,顿时感觉不太寻常。   仔细翻捡着箱子,终于发现一个小猪形状的瓷罐里有东西,听起来像是铜钱。   一狠心敲碎,露出一床铜钱,几块奇怪的圆柱形东西,一个黑黢黢的扁平方块,以及一本小册子。   陆美人原是不识什么字的,但嘉明帝喜欢有才情的女人,为了不被厌弃,她进宫后便可怜巴巴的求嘉明帝教她读书识字,她人聪明,也刻苦,现在认字方面已是无虞了。   翻开册子细看,越看越惊异。   ……   陆美人身在宫中,如果直接给她塞个电台,发电机,很难不引起别人注意,到时候该怎么解释?所以池砾专门给她定制了一个小功率电台。   随着各种晶体管的熟练应用,无线信号发射设备,可比当年用电管的先进多了,这个低功率电台,用电池就可以驱动,从皇宫传到厄法寺绰绰有余。   而且随便一个地方都能扔,把电池扣下来,和一个装饰品没什么区别,虽然宫规森严,夹带个电池还是很容易的,古代又没有无线电侦测技术,完全不在怕的。   就是在见不到人的情况下,教陆美人莫尔斯电码可是个大问题,池砾就采取了密码本的联络方式,送的书里有一本是密码本,只告诉她0-9的数字表示方式,用页码和经纬排列的方法挑出字,表达自己想要的意思。   至于接收器池砾害怕她弄不懂,一遍一遍听,再传出什么闹鬼的新闻,直接给整了一个电子屏,转化成静音的数字信号,方便她直接看。   在约定的通讯时间到了之后,池砾和谭玉书也拿着一块简便的接收设备等消息,不知收到多少错误代码后,终于收到了一个确切的词语:烟花。   谭玉书顿时惊呼:“陆美人可真是聪慧过人!”   还行吧,终于不用再教了。   陆美人在宫中忐忑地守候着,打开的电子屏上,突然跳出了一串带间隔的数字,陆美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心脏开始怦怦跳。   取出密码本,找出对应的页数,拼出了两个字:收到。   陆美人顿时觉得一串热流涌上脑门,晕头转向的出去,看着夜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天空,突然炸起一团团的烟花,就是在皇宫中,也可以隐约看见。   厄法寺的小孩子听到放烟花,顿时都开心起来,围在旁边拍着手笑着。   然而礼婴害怕这种声响,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又摔在了地上。   惠孝看他这怂样,顿时哈哈大笑,终于看见他吃瘪了!   不过最后还是好心的把他拉起来,帮他一起捂住耳朵。   惠仁作为老大,要稳重,所以没凑过去看热闹,只是疑惑地问:“住持,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为什么放烟花呢?”   池砾抱起手臂冷哼一声,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娘想看了。   陆美人在深宫中顺着高墙看着烟花的尾巴,顿时捂住了胸口。   这是什么神仙之能! 第77章 恋爱复恋爱   以陆美人的知识面, 完全无法理解无线电的工作原理,最后只能理解成是仙家法器!   想想渡厄高僧以往的诸多神通,纵然是以陆美人的心智, 也忍不住顶礼膜拜。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秉辰子仙师说她是富贵以极的命格, 现在又得佛门高僧的相助, 那是不是以后, 她真的会诞下一个真龙天子, 所以引来万神相助呢?   陆美人的野心顿如野火燎原, 如她这样天生卑贱的女子, 有一天也可以母凭子贵, 站在众生之巅吗?   光辉万丈的前途近在咫尺, 却始终差临门一脚   谭玉书自然希望嘉明帝的孩子, 由陆美人生下, 所以在给嘉明帝医生开的药后,还给偷偷给陆美人送了一封暗信, 告诉她什么时候比较容易受孕,以及各种助于怀孕的小妙招。   当然,这些都是以扈春娘的口吻写的,不然他一个大男人教一个女人这些东西, 真的蛮奇怪的。   不仅如此,还托关系送去了超多助孕补品, 以及验孕试纸。   理论上,验孕试纸在怀孕第14天, 就可以检测出是否怀孕, 早发现就可以让大家早做准备, 筹谋接下来的事。   然而陆美人每次同房后, 过个14天,就满怀期待的测试,却怎么也见不到期望的双道杠,一天天下去,不由越来越心焦。   那个命定的孩子,到底什么时候到来!   关于孩子的事,谭玉书也心焦,不过在知道电台的可实行计划后,他的心情逐渐平缓下来。   与其寄希望于那个虚无缥缈的孩子,不如寄希望于增强自己的实力。   储君是很重要的投资,但绝不是唯一的投资。   现在有了这张犹如神眼的暗网后,能做的事可太多了。   所以谭玉书将关注在嘉明帝身上的视线收回,主要投在了这张“电网”的铺盖上。   推平沙土,用木棍在沙面画了雍朝的简略地形,在几个地方标注出名称,重点圈上。   “在这几个地方各设一耳目,则整个天下,皆在网中了。”   对于谭玉书的战略眼光,池砾还是深信不疑的。   毕竟天威将军嘛,第一次上战场,就让北戎名将铩羽而归,战略素养毋庸置疑,以他的眼光圈出的几个位置,必然充满了多方考量,比市场调研还靠谱,直接照做就行了。   “池兄,等宇文兄回来,我带他去见我的几个舅舅。我几个舅舅在各地都有生意,前些日子我娘又带回了香皂的制作工艺,我的舅舅们正准备在各地办厂呢,前期刚好和厄法寺守望相助。”   谭玉书越说越兴奋,这个“电网计划”,将他的热情完全激发出来,于是本来就很有干劲的人,现在变得更有干劲。   越说越兴奋,谭玉书立刻下山回家,找他娘联系他舅舅。   看着头也不回,神采奕奕下山去的谭玉书,池砾陷入沉默。   他就知道这个人心里,事业比他重要!下山的时候居然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被留在山上的孤寡老池,陷入了深深的怨念。   谭家离厄法寺不远,不一会就到家了。   秉退众人,听完谭玉书的叙述后,扈春娘也明白了有一个这么发达的信息网,意味着什么,立刻准备联系她几个哥哥。   厄法寺现在对外扩张的初期资金筹备可能有点吃力,但有扈家这个大商帮忙,就简单多了。   而等厄法寺的关系网建立起来,扈家的生意也可以乘着劲风直上一层楼,稳赚不赔的买卖。   扈春娘立刻准备给几位哥哥送信,不过目光扫到正要起身的谭玉书后,心头突然一动:“你去哪?”   回厄法寺告诉池兄这个好消息啊,但是看着扈春娘不同寻常的目光,谭玉书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气氛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立刻改口:“哪也不去,一会还有点公务要处理,我就待在家里。”   “哦。”   看着谭玉书无可挑剔的表情,扈春娘摇着扇子。   公务什么时候不能处理,能有和厄法寺的合作重要吗?   这几天,她儿子天天往厄法寺跑,仿佛把厄法寺当了第二个家,真的很不对劲。但此时此刻一点没去厄法寺的意思,那就更不对劲了。   总是在不该去的时候去,该去的时候又迟疑,这是为什么呢?   莫非是厄法寺之于他,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扈春娘摇着扇子,看不出什么表情,谭玉书却莫名地感受到了如芒在背。   老老实实的坐回去,面不改色地喝着茶。   果然,背着家长谈恋爱是没有好结果的,可是这种事,到底应该怎么坦白啊!   晚上,谭玉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什么时候起,身边不躺着个池砾,已经让人不习惯了。   惆怅间,黑暗的房间里突然有灯光闪烁,谭玉书这才想起来,他来的时候把电文接收器给带过来了。   谭玉书点开这条新消息,没有密码本,屏幕上显示的只是几串数字,他看不懂。   难道是陆美人有急事吗?谭玉书顿时找到了理由,连夜翻进了厄法寺。   于是池砾关窗的时候,又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   当即抱起手臂冷笑:“呦,这不是谭大人吗,我们家窗户有花啊,您老人家天天晚上来爬?”   谭玉书讪笑着,不知该怎么解释。   跳进屋,将接收器拿出来,一本正经道:“陆美人发来了消息,在下不知是不是重要消息,所以夤夜赶来。”   池砾挑眉看了他一眼,淡定地拿出密码本翻了一下,冷哼一声:“没事,你现在该干吗干吗去吧。”   谭玉书眨眨眼睛:“池兄,真的吗?”   那当然是真的,因为那个电文,就是他发的。   陆美人在得到那个电报机后,每次没人的时候,也经常拿出来看。   突然间收到一条信息,顿时一惊,掏出密码本一对照。   “测试勿回。”   陆美人一愣,这是干吗?   当然是为了把谭玉书钓过来。   池砾瞥了一眼谭玉书,无线电传输的信息是公开的,只要发出信号,所有接收设备都可以捕捉,所以这份电文,根本就不是陆美人发的。   但是谭玉书那个小文盲,根本不知道,哼!   看着池砾难掩得意的样子,谭玉书陷入沉默。   虽然他看不懂电文,但他能看懂池兄!池兄这个样子,明显是哪里不对劲吧!   而且不要以为他好骗,池兄翻的密码本页数,和接收到的数字,根本不一样……   但是看着池砾那一副暗暗嘚瑟的样子,谭玉书准备不拆穿他了。   两个人趴在榻上肩挨着肩,谭玉书不确定道:“池兄,我怎么觉得我娘好像发现我们的事了,有好几次问的话,吓我一身冷汗!我觉得,以后我们不能再像现在一样,总是在一起了。”   池砾:……   在现代时和两家父母住在一起,偷偷摸摸的也就算了,回到古代好不容易有了单独一个地盘,为什么还是偷偷摸摸的!   把一个恋爱谈成地下接头,还能不能行了!   谭玉书也没办法,只能安慰道:“再等等,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想等我娘在你们那多待一些日子,对现代的婚恋观接受得更深些,然后在我们这,将各种现实问题都稳定下来,水到渠成后,一切就会变得很顺利!”   道理池砾都懂,但他们已经谈了好几个月的恋爱了!两个正常男人,天天趴在一起纯亲亲,这谁受得了?   看着池砾直冒绿光的眼睛,谭玉书陷入沉思,是要亲亲吗?于是非常体贴的,主动捧起他的脸啾了一口。   池砾:……   这种诱拐清纯三好学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一个没控制住,一把将谭玉书反按在榻上,浑身都奔涌着可怕的破坏欲。   然而看到身下人好乖好乖的样子,又像一只被扎破的皮球一样,泄气了。   行行行!谈谈谈!亲亲亲!   谭玉书:……   池兄每次亲亲的时候,都好用力……   然而很用力的亲亲后,两个苦命鸳鸯还是含泪分离了,并做好约定,以后减少在厄法寺相会的次数。   第二天,扈春娘刚起来,就看见谭玉书刚从练武场练功结束,一身的薄汗。   招呼小厮给他递毛巾,笑眯眯问道:“玉郎,一会去哪啊?”   谭玉书眨眨眼睛:“我从清河府带回了一些新茶,是秉辰子仙师最喜爱的,一会给他送去,顺便讨些安神香。”   居然不是去厄法寺?扈春娘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   谭玉书用过早饭后,拿起新茶和一些甜点,以及一罐眼下最时兴的辣椒酱,微笑着上路了。   来到秉辰子仙师的住所后,秉辰子看看他,又看看池砾。   “二位是约好了,还是没约好?”   谭玉书将礼物笑眯眯地奉上。   约好了,他们约好了以后不在厄法寺见了,换一个地点碰头。   秉辰子:……   虽然但是,占他的地方也就罢了,一个人还知道拿点东西来,另一个什么也不拿,这合理吗?   从此之后,谭玉书好像就乖了好多,每天只去厄法寺教一下惠仁、惠孝、礼婴读书习武,从不留宿,扈春娘隐隐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不往厄法寺跑后,就往秉辰子那跑了,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她误会了,她儿子只是单纯想出家,道佛一起修?   扈春娘虽然异常迷惑,但日子还是一天天正常过着。   若说有什么大事,就是宇文禄从清河府回来了。   一回来就找池砾汇报,清河府那边的分庙已经正常运行了,清河府的乱后恢复状态也很良好。   他既然回来了,就在谭玉书的引荐下,马不停蹄地和谭玉书的七舅联系上了,商量着继续扩张的事。   而池砾也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培养“译电员”。   做这个工作,不仅要头脑清醒,还要异常可靠,所以在甄选人选上,费的功夫反而是最大的。   池砾准备优先挑几个没有任何背景,好掌控的,对于这一行来说,忠诚反而比其他的要素更重要。   等培养完毕后,便安排人带着电台去清河府已经建成的分庙,以及青州、绥州下一批待建的分庙。   不管什么时候,青州、绥州,都是谭玉书最挂怀的地方。   青州那边,约好了和柳娘子以及赵员外一家同行,所以等赵家千金成完亲,就动身。   池砾挑眉:“赵员外家送来了婚礼请帖,怎么样,舍不舍得去?”   谭玉书疑惑了,这有什么舍不舍得?   池砾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毕竟婚礼结束,你的红颜知己,就要远走他乡喽。”   谭玉书:……   池兄都这么说了,那他高低得去了。   看着这张请帖,谭玉书有些为难地笑着:“说起这个,赵家千金的未婚夫婿,和我五兄不仅是同科还是同僚,去年翰林院待诏进补两位,一位是我五兄,一位就是乔四郎,想必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   说到这谭玉书叹口气:“赵员外家邀请我是好意,但我若去的话,只怕会招致新郎官的不快。”   “咋了,新郎害怕你把新娘勾搭走了?”   谭玉书:……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无奈道:“池兄,上一届科考是郑相主持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的庄兄真完蛋,谁主持都考不上。”   谭玉书沉默不语,池兄的思路真是与众不同……   害怕池砾继续发表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谭玉书只能道:“池兄,这意味着我们是不同派系的呀,我五兄和我是亲戚还好说,至于其他人……”   谭玉书摊手,没照着他脸上吐唾沫,都是讲文明的了。 第78章 我们这么低调   池砾冷哼:“凭他一个从九品小吏, 也敢嫌三道四,真给他脸了。”   谭玉书失笑:“池兄说的有道理,到时候如果我被打了, 池兄一定要保护我。”   池砾:……   说这话也真凭良心, 真要打起来,怕不是十个人上去都拉不住他啊。   一个武将转业的文官, 在文官群里待着就是有安全感。   赵家千金的婚期在下个月, 还早得很, 趁着赵员外也在,刚好和赵员外做起了生意。   经过谭玉书的走动,皇帝欣悦地给了厄法寺于地方上建寺院的权利, 但是购买土地和建庙的巨额资金, 当然要向地方上的豪绅募集, 空手套白狼。   厄法寺在传说方面,有渡厄高僧这个金招牌;朝堂上, 有皇帝这只金大腿;仕林中,有印刷术带来的文人声望;乡野间,有小额贷款带来的民声;商界,还有扈家这个晋州大商串联,完全不必担心号召力。   所以作为青州本地大商, 在听说厄法寺有意入驻青州后, 立马抛来了橄榄枝。   宇文禄刚回来, 还没歇一口气,就开始周旋在各个大商之间, 他性格天生豪爽果断, 任侠仗义, 没用多长时间, 就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了,池砾便将相关事宜都托付给他。   经过这么多个月,厄法寺的外围员工已经非常多了,挑出一批胆子大,性格果敢的人,去各地筹谋选址、建印刷厂、宣传造势之类的事情。   厄法寺平日招工的时候不拘一格,收纳了许多无产的平民甚至流民,这些原本无以为生的百姓,因为厄法寺有了稳定的生活,一大家子都和厄法寺的产业息息相关,自然对厄法寺忠心耿耿,深受贫穷之苦的他们,也更有干劲。   这些人先派出去,务必趁着夏季这个好时光,将基础设施建成,而“电网”这种“软设施”,倒可以等一下。   电文的传输必然需要识字,但池砾可不打算让那些读书人来干这活。   电报机可以说是厄法寺最核心的机密,雍朝文人社会地位这么高,人一旦身居高位,那他的思想就很难控制,几乎不可能保证他的忠诚度。   所以池砾想了想,不能保证“他”的忠诚度,那就用“她”吧。   于是他最终决定,第一批译电员,全部用13岁左右的女孩。   这个年纪正是大脑非常活跃的时候,学什么都快,教起来比较容易。   而且在重男轻女的古代,大部分贫苦人家,都不会把女孩当回事,恨不得一到了婚配年龄,就拉出去找个婆家,卖个好价钱,好给宝贝儿子说亲,更有甚者活不到13岁,刚生出来就被丢弃了。   反正都是卖,卖给婆家还是厄法寺,没任何区别,卖给厄法寺价格还更高呢,女孩父母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池砾将女孩们买回来后,不禁止女孩们和父母往来,但签订契约,和父母在法律上切断联系。   “卖身契”在古代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就当女儿被卖去大户人家当丫头了,所以大都毫无顾忌的签了。   池砾收卖身契,当然不是为了压榨这些女孩。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译电员作为高级工种,工资自然很高,等成手后,赚得绝对比她们父母种地多得多。   如果将女孩的人身权攥在父母手里,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池砾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性。   将女孩收集起来后,除了教她们识字和新思想外,最大的一条规定就是,20岁之前,绝对不允许结婚!   一方面出于工作效率的考虑,另一方面就是,13岁结婚,对于池砾这个现代人来说,真的太反人类了,这个年纪的女孩,身体都没发育完全呢,等20岁身体和思想都成熟后,再让她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不迟。   鉴于古代女子都早熟,可能有青梅竹马的相好什么的,那也得给他憋着,连20岁都不愿意等的,肯定不是良人。编教材的时候一定要将《氓》列入课本,每天一遍,防止早恋。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仅厄法寺这边生机勃勃,充满干劲,赵员外家也喜气洋洋,双喜临门。   搭上厄法寺的妙法大师和天威将军这条线后,赵员外笑得合不拢嘴,一边筹备生意场上的事,一边筹备女儿的婚事。   乔四郎虽然进了翰林院,前途光明,但天子脚下,掉下一块瓦都能砸中一个三品官的地方,实在称不上稀奇,自然买不起宅子,于是在京中租了一个便宜的院子住。   赵家心疼女儿,自然舍不得女儿成亲,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就准备在京中给他们小两口置办一处房产。   因为最近和厄法寺还有扈家打得火热,赵员外眼珠子一转,就在谭玉书家附近买了一个宅子,以后做邻居。   买好后,就接乔四郎和他娘过来了。   见到这个出息至极的女婿,赵员外顿时满心欢喜,一抱拳,声音洪亮地开玩笑道:“草民见过乔老爷了。”   乔四郎抬起下巴,看了他一眼,矜持地点了点头。   赵员外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容,顿时一僵。   虽然他这个白身,面对官身的乔四郎天然低一级,但怎么说自己也是他的老丈人吧,乔四郎还真就和面对下人一样,坦然受了这礼,一句亲热的话都不说吗……   一旁跟着的赵夫人,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这是当了官后,看不起她们家了呀。   想当年乔四郎还是个穷秀才,靠他们家接济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样子!   赵员外不愧是大风大浪闯过来的,很快就调整了心情,要带着二人进去参观。   乔母一身绫罗绸缎,高高扬起头,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踱步进去,一进去就皱紧了眉头:“这个宅子也太小了,还这么偏远,以后我儿上早朝,还得起大早赶路。”   乔四郎也跟着皱眉,最后还是劝慰他娘:“娘,算了,先将就着住吧,等以后有钱了,再去城里换大房子。”   赵家夫妻:……   知道京城的宅子多贵吗,就算是偏远,也是乔四郎一个从九品官吏买不起的,整个宅子和伺候的下人,都是赵家出钱置办的。   赵家人没来的时候,乔四郎在更远的农家院里租房子都没话说,现在他们给在近皇城的地方置办了一个独栋宅邸,他们倒挑三拣四起来了。   赵夫人原本以为女儿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得未婚夫金榜高中,是守得天开见月明,现在心里突然发了突。   她们娘家人在的时候,这母子二人都这样,如果她们回了青州,独留女儿一个人在京中,那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若是一开始就是赵家“高攀”也就罢了,她们有求于人,低声下气,理所应当。   但这乔四郎,孤儿寡母,被叔伯们抢占了田产,无片锥立足,他又无一技之长谋生,穷困潦倒,全靠赵家接济才能衣食无忧,安心读书。   本指望他能念在昔日之情上,善待她女儿,万万没想到,这乔四郎刚做官,就不是他了。   赵夫人暗暗绞紧了手帕,无助地看了一眼赵员外,赵员外只有一个女儿,在家里的时候一直宠爱有加,现在这个时候,心情也不怎么好。   然而乔四郎入京赶考,一去就是好几年,她女儿的年纪已经耽误了,必须赶紧嫁出去,要不然熬成老姑娘了,这口气只能忍了。   任乔家母子挑三拣四后,赵员外赔笑道:“为了庆贺乔迁之喜,不如大家去飞仙楼吃顿饭吧。”   乔四郎每月俸钱8000文、禄米5石,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算是很高的了,但在寸土寸金的京都,可就不够看了。   上次谭玉书带池砾去飞仙楼随随便便搓了一顿,就花了二两多,这种级别的消费场所,乔四郎这个刚刚进京的小吏,怎么消受得起,所以难得没说什么,痛痛快快的同意了。   赵员外跟着出去的时候,顿时收敛了笑容,等回去他就把铺子、田契之类的陪嫁,全给女儿,让她一定要将钱攥在自己的手中,要不然,她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一行人出去的时候,路过谭玉书家的府邸,刚好听见一片喧哗,赵员外掀帘一看,发现是近日相谈甚欢的扈老爷,顿时下车寒暄问好。   扈家七老爷的年岁和扈春娘同年,虽说也有点年纪了,但他年轻的时候常年走马跑船,一身的体格练得彪悍异常,声如洪钟,见到赵员外顿时扯着大嗓门笑道:“赵员外,这是去哪发财啊?”   赵员外也哈哈大笑着:“接亲家母去飞仙楼热闹一下,扈老爷呢?”   “哈哈哈,这是我妹子家呀!我来看看她!”   赵员外顿时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这么巧!我女婿一家就住在不远处,以后常走动啊!”   “好的呀!”   两人好个寒暄了一会,扈老七豪爽的一拱手:“今日赵员外陪亲家,我也就不打扰了,等改日,咱们不醉不归!”   “一定!一定!”   说完话,就各自去自己的目的地了。   等到了飞仙楼,乔母顿时不悦道:“那是谁啊,好生粗鄙,这附近都住了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   乔家祖上也显赫过,乔四郎还是个读书人,乔母便一直看不起亲家商户人家养出来的粗鄙。   赵夫人已经忍了很久了,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了,微笑道:“老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谁家粗鄙,这家也不能粗鄙啊,谭家当家老爷,那可是皇帝亲点的探花郎啊,听说啊,人家考上那年,才17岁~”   乔母:……   赵夫人继续微笑道:“谭老爷现在也就23岁,已经是三品大吏了,人家这门第,怎么好说人家粗鄙呢?”   还不待乔母说什么,赵员外就出言训斥了:“你这妇人说什么呢,人家谭大人加的是二品封衔,入内事厅听议,你别一口一个三品,叫低了人家不高兴怎么办。”   “哎呀,瞧我这张嘴!”   赵夫人作声作色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不过人家谭大人性格温和,待人和顺,应该不会计较吧。”   “那倒也是,谭大人这待人接物,真是绝了,这么大一个官,见到我还有说有笑的,真是让我这个老汉打心眼里佩服啊。”   “就是,就是。”   夫妻俩借着这个由头,狠狠地出了一口憋闷气。   官不大,官威倒是不小,还什么上朝不方便,你一个从九品的小官,要上朝吗?人家次次朝会都得去的谭大人住在这里,也没见像你们俩一样挑三拣四啊!   回想那日谭将军的人品风流,赵夫人简直捶胸顿足,如果她女儿嫁的是这样的人,她宁愿折寿十年好吗!   乔家母子因为这话,都陷入了沉默。   乔母以为自己儿子二十八高中,已经是人中龙凤了,可放在这位谭大人面前,似乎什么都不是了,自己前脚挑人家,后脚就被打脸,那滋味,真是火辣辣的。   乔四郎也感觉面上过不去,不过听赵家夫妻的描述:“你们说的是赫赫有名的玉面谭郎?呵,这位可了不得,是宋相的得意门生啊。”   宋茗的奸相之名,天下皆知,乔母终于也找回了面子:“读书先修德,我乔家家风清正,可不屑与浊流为伍,亲家公以后也应该注意点,免得污了家声。”   赵夫人听到这话立时皱起了眉头:“这位谭大人,就是当年镇守青州的都指挥使,咱们青州人可都……”   乔四郎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不以为然:“那宋相早年还是铁骨铮铮的谏臣呢,现在又如何?可见人善于作伪,日久才能见人心。”   赵家夫妻:……   这话说得可真对,但不知见的是谁的人心。   乔家母子得回面子,吃得开心,赵家夫妻却心中郁结,就算是山珍海味,也没味道了。   与这边相反,谭家却十分热闹。   扈春娘见了哥哥,那自然是喜上眉梢,两个人拉着好个说了一会家常。   等聊完了,扈老七铜铃般的眼睛一扫:“哎?我大外甥呢!”   听到这话,扈春娘欢喜的心情稍淡了一点:“还能去哪,去厄法寺了呗,小翠,找人把他叫回来。”   “是。”   见没人了,扈老七便大马金刀地瘫在椅子上,扯着大嗓门喊:“去那干吗?烧香拜佛?”   扈春娘甩了甩手帕:“这不陆美人的孩子养在厄法寺嘛,玉郎收了那两个孩子为徒,时常去那教他们练武习文,顺道教我一个侄儿家的小孩。”   “哦,那不是正事吗,你哭丧着脸干什么。我最近也天天和厄法寺的人打交道,叫宇文禄,好小伙子,有时间领给你看看。”   “我看那干什么?女人家的事,你可别问了。”   扈老七拧起眉毛,哼!不问就不问!   ……   谭玉书听到板凳儿说他七舅来了,顿时一激灵,他娘那边的亲戚,可比他爹这边的亲戚猛得多了,有时候他还真有点害怕。   顿时看向身边的池砾:“池兄,要不要和我一起见一下?”   池砾冷哼,谭玉书的亲戚,他为什么要见呢?   除非谭玉书求他。   谭玉书:……   可怜巴巴地看向他:“池兄,求求你了。”   池砾缓缓抱起手臂,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去吧。   为了不被摸出通道规律,所以池砾时不时的会留宿在谭家,就算扈春娘也挑不出理来。   但看池小郎君和她儿子一起进门,那感觉怎么就那么糟心呢?   她在那心思百转,扈老七的粗线条完全发现不了,看见谭玉书进来,顿时大步过去,上去就往谭玉书身上好个乱拍。   “哎呀,让我看,这身板……呃……也没变啊?嘶,怎么和你爹一样,干吃饭,不长肉呢!那饭不白吃了吗!”   谭玉书:……   既然他舅都那么说了,那肯定是怪他爹了。   扈老七又将目光投向一边的池砾,顿时满目惊喜地抬起了手。   谭玉书赶紧挡在池兄身前,他舅这没轻没重的手劲,再把池兄推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不过扈老七最后只是合掌施了一下礼,毕竟池砾是个佛门大师,看起来还阴森森的,有点不敢上手……   谭玉书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突然间,他的心里升起一丝警兆,一回头,池砾果然眼神危险地看着他。   池砾:……   谭玉书这什么意思,怀疑他身体的强壮程度吗!爷可是有腹肌的好吗!   找个时间,让他好好见识一下!   看着池砾跃跃欲试,一较高下的表情,谭玉书别过头去,强忍笑意——   不好意思,他也有~   一旁的扈春娘:……   看,又出现了,这种眉来眼去的诡异气氛! 第79章 请把我埋了吧   扈家七老爷性子大大咧咧的, 什么话都敢说,一起吃饭的时候,整张桌子都是他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声音。   如果只是天南地北的胡侃也就罢了, 扈老七说到兴起的时候, 就开始讲起了谭玉书小时候的事,谭玉书握筷子的手, 开始微微颤抖。   果然没一会, 谭玉书他七舅就和池砾混熟了, 拉着他就是一阵大笑:“大师,你和我大外甥处得还挺好啊?我给你说,别看他现在这样, 小时候可完蛋了, 被我家一个四丫头打的嗷嗷哭。”   “人家过家家玩扮新娘, 都是小男娃当新郎,小丫头当新娘,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这大外甥,正好反过来,每次都是他被一群小丫头按着当新娘哈哈哈!”   池砾:……   噗——   忍住!不能笑!   谭玉书哆哆嗦嗦的握住筷子,羞耻的脚趾抓地。   晋州离青州比较近, 所以谭玉书他爹在的时候, 他都是跟着他娘在晋州外祖家生活的, 于是在那里贡献了非常之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关键是他都这么大了,他舅舅们还记得呢!   他才不是打不过表妹!只是他爹教他君子之道, 不和小女孩动手好吗!   当然, 也有可能确实打不过……   谭玉书小的时候发育的慢, 他们同龄的那一茬小孩子, 只有他一个小男孩,大孩子都不愿带他玩,他只能去女孩堆里玩,完全寡不敌众,被那群小女孩按在地上摩擦。   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他就十分狗腿的当了姐姐妹妹们的小狗腿,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丢人!   池砾眯起眼睛,淡定道:“是吗?真有意思。”   谭玉书他七舅一看池砾有兴趣,顿时拉着他说得更多了。   谭玉书:……   早知道就不带池兄来了……   晚上,趁着夜深人静,大家都熄灯了,池砾悄摸摸地打开窗户,顺着窗户,“呲溜”钻进来一个“大黑耗子”。   池砾拧开从现代带来的小手电,往他身上照了照,挑眉:“你还穿了一个夜行衣?”   “害怕有人看见,池兄,快把灯关了,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哼。   关了灯后,屋里重新回归漆黑黑的一片,两个人躺在床上,谁也看不见谁,也不知有个什么劲,但好像只要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就莫名的很安心。   池砾“腾”的转过身去,面冲着谭玉书,就算是黑夜中目不能视,他也精确地捏住了谭玉书的脸:“原来你小时候,和姐姐妹妹们玩得那么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羡煞旁人啊。”   谭玉书:……   “池兄,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根本没有青梅竹马,如果你有,就知道青梅竹马多可怕!”   “我记得特别清楚的一次,我几个大姐姐拉着我爬墙偷人家杏,我在底下放风,结果被人家发现了,她们跳下树一溜烟都跑了,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剩我一个腿短,跑不动,被抓住了……”   “那一天,我娘把我按住,那一通打啊,然后我表妹就在旁边看着,我哭一声,她就笑一声,还趁机当着我的面,把我的甜枣糕都光明正大的揣走了,如果池兄是你,有这样一群青梅竹马,你还觉得很让人羡慕吗?”   噗——   池砾不想的,但是一想到“小短腿”谭玉书,被人像小包子一样揉捏的精彩场景,他就忍不住想笑。   突然间特别想穿越回过去,揉揉“奶皮包子”。   谭玉书:……   池兄这个时候笑出声来,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过能揭过这茬,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池砾才没那么容易放过他:“那你比较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谭玉书立刻毫不犹豫道:“都不喜欢,我只喜欢池兄你一个!”   哼,说得好听。   池砾不满意的捏了捏谭玉书的脸:“回答得这么快,一定是假话,认真回答!”   谭玉书陷入沉默:“可是池兄,我害怕认真回答,你会生气……”   “你的意思是,我很小气?快说实话!”   “没有!没有!”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那么想啊!   既然池兄想听实话,谭玉书便认真的想了想:“我可能喜欢温柔娇小一点,刚好能靠在我怀里,如果能懂一点诗文雅乐就更好了,性格开朗,爱说爱笑……”   谭玉书说着说着,慢慢来了兴致,详详细细的跟池砾描绘着他心中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直到某一刻,空气突然安静的落针可闻,谭玉书终于发现不对,停下话头,小心翼翼地问:“池兄……你怎么不说话了……”   “呵,我说什么?我又不温柔!我又不娇小!我又不懂诗!我还不开朗!”   气死他了!合着谭玉书的理想型,就是和他完全反着来呗!   谭玉书:……   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不生气,现在刚说了几句,就炸毛了。   说好话,池兄觉得敷衍他,说真话又生气,真是太难哄了……   于是谭玉书决定不哄了,凑过去亲亲池砾的嘴角,池砾顿时消停了。   黑暗中,两个人辗转厮磨了一会,池砾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但还是没那么容易揭过这一篇,冷笑一声:“我和你的理想型一点不像,可真是委屈你了,昂?”   何止是不像,池兄甚至都不是一个姑娘……   谭玉书暗暗腹诽。   但聪明如他,立刻知道,这话一出口,就永无宁日了,所以只是搂住池砾的脖子蹭了蹭。   “可是池兄,世界上有那么多和我理想型一样的姑娘,我却只喜欢池兄你这个一点不像的阿郎啊,这难道不就是天命之缘吗?”   “你倒是想不喜欢,你也敢!”   谭玉书:……   所以那还说什么呢?池兄就是想找事吧!   这都被发现了,没错,他就是想找事!   有了黑夜的掩护,两个人比平常都更放肆了些,但此时此地,显然不是一个绝佳时机。   池砾喘着粗气,恨恨道:“临来前,创科老董邀我去S市做客,陪行人员就决定是你了,谭秘书。”   那还真是他的荣幸啊,池总?   ……   S市作为一个大都市,机场里人来人往,所有人都步履匆匆,赶着去自己的目的地,谁也不搭理谁。   而就在这时,一连串低低的吸气声,此起彼伏的传过来,这一下连忙着赶路的人也忍不住好奇,转头一看,顿时也跟着吸了一口气。   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拉着一个小型银色行李箱大步走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拉杆上,白晃晃的,让人移不开眼。   一头惊人的黑色长发,瀑布似的顺着腰脊垂下来,上面穿了件灰色的过膝长风衣,下面穿了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胸前却是一个印着可爱熊猫图案的简单白T。   惊人的腰腿比例,将视觉无限拉长,明明是喧闹的机场,愣是被他走出了超模炸街的感觉。   脸上扣了一副大大的墨镜,将大半张脸遮了个严丝合缝,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看不清长相。   然而没有这副眼镜还好,普通素人再好看,其他人也不敢盯着看,现在这副墨镜一带,路过的人顿时炸锅了:肯定是哪个明星吧!   S市作为一个大都市,机场里经常可以见到明星,平时也有很多站姐和接机粉丝蹲守,看到这,顿时不客气了,别管是哪家的明星,先拍了再说!就是不发,留下自己私藏也好啊!   看着逐渐躁动起来的人群,池砾陷入沉默,想都不用想,拉着谭玉书的手,大步往外面冲出去。   今天的池砾带了一顶渔夫帽遮住了光头,比之平日低调了许多,有谭玉书这个天生发光体在,原本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但现在这一跑,众人的视线顿时跟着移过来,居然也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帅比!   两个帅哥,牵着手跑,人群中的花痴声顿时变了一个调——   “噫~”   不管了,先嗑为敬!   这到底是哪家的艺人啊,入坑了!   池砾两个人飞快的跑出了机场,以他们俩的腿长,没一会儿就把后面的站姐和看热闹的粉丝们甩掉了。   坐上车,池砾无语道:“你什么时候能低调点?”   谭玉书:……   他很低调啊,身上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在镇上的服装店打折买的,最贵的外套才200来块钱,这还不低调吗?   池砾抱起手臂,下次戴口罩!他就不信了,戴上口罩把整个脸遮住,他还能这么招蜂引蝶!   ……   古代所有事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很顺利,就是他们俩的“地下接头活动”,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所以一到了现代,池砾立刻答应了创科老董的邀约。   本来创科老董都说了,他来A市也行,池砾非常有礼貌的表示,不不,怎么能让长辈亲自来呢,当然是他过去了。   于是愉快的出差之行,就这么开始了~   S市和A市一南一北,在A市天气骤降的时候,S市还能撑住,正午的时候,还有点热。   感受着明显的温度差,谭玉书惊叹了,这天南地北的距离,坐飞机居然只用一上午的时间,现代科技真是令人惊叹。   震惊完了之后,谭玉书又高兴起来,对着池砾显摆身上的熊猫图案:“池兄,是不是可以看熊猫了?”   看熊猫,看熊猫,一天天就知道看熊猫!他才不会带他去呢!   除非谭玉书求他。   谭玉书眼睛亮晶晶的,没关系,他就擅长求人,尤其是求池兄。   将谭玉书送到酒店门口,池砾就先离开了,和创科那边谈点事。   因为谭玉书第一次来一个陌生的城市,池砾有点不放心,就让他在酒店里老实的待着,饿了叫服务员送饭来,见到不认识的人千万不要开门。   谭玉书失笑,他是娇弱的小兔子吗?   池砾:……   也是,除非歹徒带枪,不然遇到谭玉书都是歹徒倒霉。   不过等池砾走了,谭玉书还是听话的在屋里老老实实待着。   昨天听说要坐飞机,晚上兴奋的没睡着,白天又起了一个大早,现在有点困了。   在飞机上,谭玉书把池砾的饭一起吃了,现在也不饿,于是准备直接睡一觉,养养精神。   脱下外套,等走进去,立马惊呆了。   一个巨型圆床,铺满了一支支玫瑰花,简直是电视剧里的场景,好浪漫。   但是浪漫归浪漫,还是得搬走,屋里就这一张床,影响他睡觉,花还都是真花,万一有个刺,扎着了怎么办?   不过还挺好看的,就留下吧。   一点点将这些花摆满每一个角落,谭玉书学过古典画,他的审美和构图,可比酒店的员工好多了,经他调弄下,这些花的布置顿时变得写意了许多,比乱糟糟的扔床上,看着舒服多了。   完成这个大工程后,谭玉书舒舒服服的栽倒在大床上,身体刚接触到床面,顿时被这奇特的触感惊呆了。   身下的床宛如某种流动的液体,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好像陷入了涌动的暗流之中,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好像有无数只小手按摩着身体。   谭玉书试着将身体完全放松下来,沉浸在流动的床铺上,哇,太舒服了!   “海浪”轻轻地摇动着,谭玉书的意识开始变得懒洋洋,惬意的享受着安宁的时光。   然而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电弧:等等,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情侣酒店?   如果是情侣酒店的话,那岂不是说……   一瞬间,一股热流直窜上脑门,差点把谭玉书蒸熟了。   这些日子谭玉书和池砾处在热恋期,每天腻在一起,亲亲抱抱什么的,都很寻常。   但因为一直在两家父母的眼皮子底下,最后一步谁都不敢突破。   现在山高皇帝远,孤男寡男的,呃……好像发生什么都挺合理啊……   谭玉书的指尖都快跟着烧起来了,使劲捂住自己的脸,安慰自己:这很正常,没什么好害羞的!   话虽如此,但还是紧张的指尖发颤!   深吸一口气,谭玉书坚定地想: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知识不足,要勇敢的战胜它!   “小狐,给我一些XX资料。”他决定提前学习一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小狐:……   不要因为它不是人就让它做这么羞羞的事啦!   但它还真不是人,所以活蹦乱跳的把主人要的东西奉上来了。   谭玉书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点开视频,刚看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有点辣眼睛是怎么回事?   扶了扶额头,强撑着看完,抬头望天,感觉自己要长针眼了,现代的艺术,都这么直接吗?   “有没有比较委婉点的……”   小狐非常智能,立刻按照主人的心意,推送过来许多新的资料,这次带了点剧情,好像风雅了许多,但怎么说呢,看着有点犯困……   谭玉书趴在床上,一边撑着下巴,一边钻研着资料,时间长了,脑袋渐渐就重起来。   朦朦胧胧间,好像有什么人在摸他的脸,谭玉书迷迷糊糊的转头,一看是池砾,便懒得动弹了:“池兄……你回来啦……”   不过随着意识回归,听觉也缓缓清晰了,安静的房间,好像有某些奇怪的声音,谭玉书缓缓看向声音来源——   卧槽!   谭玉书整个人吓得从床上弹起来,浑身僵硬的看向池砾,池砾的面上没有丝毫波澜。   看看屋子里氛围装饰得特别好的玫瑰花,和手机里播放的某种东西,池砾的眼眸逐渐变深。   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啧,真没办法,只好满足他了。   谭玉书:……   如果他说他只是想学习一下,池兄会相信吗?   某一刻,谭玉书突然对这个世界,失去了眷恋…… 第80章 乐极生悲   深深浅浅的玫瑰花瓣随着水波沉浮着, 蒸腾的雾气中,弥漫着红酒的微醺,池砾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支去刺的娇艳玫瑰, 插在谭玉书湿漉漉的耳鬓,低低笑道:“饿不饿?”   谭玉书几乎瞬间绷紧了脊背:嗯?   池砾惬意地抿起唇, 一只大手搭在谭玉书因为常年锻炼, 平坦结实的小腹上, 俯身去闻他发间带着湿漉漉酒气的玫瑰芬芳,慵懒的嗓音好像一层砂纸:“我刚刚好像听见你肚子在叫, 是不是饿了?”   谭玉书:……   原来是说这个啊……   将身体沉在水中, 用力的点点头。   他这一天就吃了那点飞机餐, 根本不够消化的, 肚子还真饿了……   池砾起身穿衣,单薄的浴衣根本遮不住胸膛起伏的曲线, 走到门口的时候, 突然回过头来, 神秘一笑, 把闷在水里的谭玉书吓了这一跳。   就见池砾的嘴角不可自抑地勾起一个弧度:“突然想起来, 你今天是不是不能吃辣了?”   谭玉书:……   池砾叹口气,故作可惜道:“你以前那么喜欢吃辣, 好不容易来一趟S市, 都吃不到本地地道的招牌辣菜,好可惜哦~”   谭玉书:……   池兄这……是不是就有点太过分了……   看着谭玉书委屈巴巴睁着大眼睛的样子, 池砾终于舒坦了。   哼, 这不是咱们的吃辣小王子吗, 几天不见, 这么拉了~   心情舒畅的进屋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 叫服务员准备夜宵,特别备注,要清淡一点的。   这家酒店不愧是特意花大价钱订的,各项服务都很周到,服务员24小时待命,接到电话很快就安排厨房准备了。   当然房间内的各项设施体验也非常棒,池砾很满意,下次还来。   谭玉书在浴室里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慢腾腾的出来,沾着水汽的双足直接踩在酒店暗红的地毯上,细腻圆润的趾节,犹如白皙剔透的贝珠,微微透着粉色,半陷在厚重的绒毛里,带着一种糜烂的奢华。   将湿漉漉的长发别在耳后,露出一只白皙的耳朵,原本别在耳鬓的玫瑰花,现在被他素白的手指捏在手中,重新摆放回床头。   拿起自己的手机,毫无疑问的已经没电了,但没关系,知识都已经学到了,真开心……   插好电源,将手机开机,重启后的界面终于变得干干净净,谭玉书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偏偏池砾走过来,一把将他的手机抢过来,冷哼道:“没想到你天天背着我看这些不健康的东西,都给你禁了。”   谭玉书:……   该怎么解释这个误会……   池砾麻利地卸磨杀驴,谭玉书的品味也太差了,这些垃圾模特,哪里比得上他,他又不是小气不给看,哼。   眼角瞥见谭玉书可怜巴巴的眼神,顿时抬起下巴:“怎么,你有意见?”   谭玉书:……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见,站在旁边垂下眼眸,怏怏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任池砾对着他的手机一通操作,等池砾弄完,抬起头,可怜巴巴地问道:“那池兄,咱们明天可以一起去看熊猫吗?”   池砾心情好的时候很好说话,美滋滋地随口道:“你明天还能去吗。”   “能呀,为什么不能。”   空气突然陷入了沉默。   看着池砾逐渐汇聚过来的眼神,谭玉书……   虽然明天能去看熊猫!但今天晚上最好点到即止……保重身体啊,池兄!   然而可惜的是,第二天还是没有去看熊猫,甚至连夜宵都没吃到嘴里……   现在的年轻人啊,哎。   ……   谭玉书在机场现身的视频,被站姐们一发,立刻就疯传开来,越来越多的粉丝挤过来,辨认这张出圈神颜是不是自家,然而转了半天,也没有粉丝敢认领……   迟迟扒不出人,于是流传得更广了,直到一个圈外的粉丝刷到,不确定的道:“怎么看起来那么像瓜玉玉呢?”   “噗——瓜玉玉,这什么鬼名字啊,给美人配一个这样的名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呃,卖瓜的主播小玉,简称瓜玉玉啦。”   因为谭玉书好久不露面,热度降得很快,但毕竟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大网红,有很多死忠粉,闻言顿时赶来,定睛一看,还真的是瓜瓜啊!   围观群众:……   现在直接成瓜瓜了吗?   主播小玉的粉丝表示,露脸直播的是小玉宝贝,猫在家里不露脸的是笨蛋瓜瓜。   笨瓜瓜,真是太过分了!自家主播还得去人家明星站姐那看呜呜呜!   知道机场这人身份后,其她的明星粉丝也惊呆了。   卖瓜主播小玉的神图当初流传得很广,她们也见过,但众所周知,网红没了美颜滤镜,走出来多半见光死。   粉明星的她们隔着屏幕偷偷舔舔颜也就罢了,才不屑认真去粉呢,因为她们坚信这是高P出来的效果,本人绝对没她们蒸煮好看!   然而这一连串的机场高清视频流传出来,直接把她们以往坚信的论调捶碎,真人状态居然真的这么能打,360度无死角!   “有这条件,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这么久没出来,突然间这么高调,没准就是想转行当明星了呢?”   “但是还没火就和人炒腐向CP,是不是太着急了。”   “没有关系!只要有脸,我啥都能嗑!一起拉手手的帽子男也好帅啊!快出来营业吧哦吼吼!”   “虽然但是,你们没觉得戴帽子那个人,很像池总吗?”   “哪个池总?你说的总不会是火凤凰那个池总吧?人家现在每天赚的钱用车装,还用和个小网红卖腐吗?”   话刚一出口,顿时引起一阵沉默。   “那个,池总好像还真在S市,创科特邀池总为技术顾问,还一起开了一个发布会呢。”   “我去看了一下,卧槽,池总在发布会上穿的衣服和带的帽子,和机场那个人一模一样!”   “嗯?你们不知道吗?主播小玉其实池总的表弟来着,他当初卖瓜就是卖的池家父母的瓜啊,火凤凰刚成立的时候,他还帮着打广告来呢。”   “不只是表弟,火凤凰的股权栏,他占35%呢!”   吃瓜群众:……   本以为看的是娱乐频道,没想到原来是财经频道,所以人家池总带着表弟出差,闲着没事给人家加那么多戏干什么!   “呜呜呜,所以根本不会营业是吗?”   “谁说的!现在不是更好嗑了?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   “拜托!人家是表兄弟好吗!”   “嘶~居然还有骨科的设定?”   “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与你们格格不入,但是脑补了一下小玉软绵绵地叫表哥,嘶溜~”   ……   A市扈春娘的店里,两个女学生也捧着手机疯狂扭动,没有人知道,那俩人私下里更好嗑!   想想她们穿熊猫玩偶那次,池总明显就是护食嘛,连熊猫玩偶碰碰小玉都不让,这还不是真爱!   扈春娘刚好来店里,看见她俩诡异的表情失笑:“看什么呢?高兴成这个样子?”   两个女孩见是她,顿时站起来,连连摆手:“扈姨!什么也没有!”   毕竟总不能说我们在嗑你儿子的cp吧……   扈春娘眯起眼:“是吗?我不信?你们两个小丫头,不是想捉弄我吧,快给我看看!”   两个女孩只好将机场的八卦新闻拿给她看:“我们在手机上看见池总和小玉了,还挺好玩的~”   反正扈姨应该也不懂什么嗑cp之类的事吧,他俩一起出差还挺正常的。   扈春娘接过手机,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皮笑肉不笑道:“我看弹幕都在说什么好配之类的,现在的网友真好玩,对着他们两个大男人,说什么好配呢?”   两个女孩也没想到扈姨抓重点的能力这么强,尴尬地笑道:“现在的人就是无聊嘛,看见两个帅哥,就恨不得凑成一对。”   扈春娘露出一个微笑:“也就是说,两个男人在一起,还挺寻常的?”   两个女孩互相看了一眼,扈姨该不会是当真了吧,赶忙笑着跟她解释:“扈姨,你别这么严肃,只是嗑着玩的,不当真的,这年头林黛玉和伏地魔都有人嗑哈哈哈。”   两个女孩笑得很轻松,扈春娘却实在笑不出来。   和这俩女孩详细地探讨了一下什么叫“男男cp”后,扈春娘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家。   池父池母因为一些事,暂时留在了乡下,现在A市的住处只有扈春娘一个,和定时上门做饭打扫的钟点工。   那钟点工是一个中年妇女,姓孙,话很多。   见扈春娘回来,顿时一边干活,一边热情的跟她唠起了嗑,扈春娘也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两个人就唠开了。   聊着聊着,慢慢就聊到了孩子身上,扈春娘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孙嫂这家人都认识,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她在开玩笑:“大姐,你有这么个儿子,还有啥不满足的?你家小谭,长那老俊,又有房有车的,将来连娶媳妇都不用愁!哪像我们家那个臭小子,快30了,都没谈成过一个女朋友!快把我急死了!”   扈春娘:……   何止娶媳妇都不用愁了,没准还能超常发挥,给她取回来一个男媳妇呢……   不过家丑不可外扬,扈春娘也没法和孙嫂说,只能憋在心里。   一边安慰孙嫂,一边安慰自己,也许是她多心了呢,她们那的知己好友,真知交起来,还有共享小妾的呢。   所以她儿子和池小郎君,总是黏黏糊糊的腻在一起,也很正常?   反正听那俩闺女说,就算是在这里,男男相恋也没有那么普遍。   扈春娘咬着牙安慰自己,笑着招呼孙嫂:“我刚带回来些新鲜水果,孙嫂先别忙了,一起坐下吃点吧。”   “不了,不了,我把这些衣服洗完,就回家了。”   扈春娘还想劝一下,却看见了一样东西。   池砾办公时穿的西装很贵,也很难伺候,需要专门拿出来用特殊方法洗。   在动手前,孙嫂把所有兜都掏了一遍,防止有重要的东西在里面,洗的时候损坏。   一般来说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这次居然真的在内衬兜里翻出了东西。   孙嫂拿着一只莲花纹的荷包,新奇的举起来看:“池总身上居然还贴身带着这种东西,还真稀奇!”   扈春娘:……   可不是稀奇,那还是她绣的呢。   哦~原来丢在这了。   ……   S市,池砾还是陪谭玉书去看了大熊猫。   一进动物园,谭玉书就兴奋了,对着大熊猫疯狂拍照录像,准备拿回去给家长们炫耀炫耀。   “池兄,给我和大熊猫合张影!”   池砾不情不愿地接过相机,呵,幼稚!   谭玉书高兴地比出了剪刀手,池砾顺着镜头看向谭玉书,为了方便出行,他今天梳了一个长马尾,头上带了一对熊猫耳朵,看起来特别可爱。   池砾抿起唇,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咔嚓一下按响快门。   举着相机冲着他喊:“再换个动作!”   谭玉书眨眨眼睛,于是又换了一个手比剪刀手。   “让你换动作没让你换手!”   谭玉书:……   池兄要求真多……   不过拍出来一定很好看吧!   等拍完,谭玉书兴冲冲地跑过去要看,看完就沉默了:“池兄,熊猫呢?”   “那么大个熊猫你没看见?”   谭玉书:……   那是熊猫吗?那是熊猫屁股啊!   讲道理,和熊猫合影,主要是为了拍熊猫啊!池兄拍那么多他有什么用!   缓缓抬头看向池砾,池砾顿时一瞪眼:怎么,对他有意见?   谭玉书:……   那不能,转头拉住一个普通路人,微笑道:“池兄,要不我们合个影吧。”   池砾挑眉,看在谭玉书强烈要求的份上,那行吧。   但是怎么在合影的时候露出身后的熊猫呢?   于是路人就看见一本正经的两个人,伸出两只手臂组成一颗完整的心,中间还趴着一只好奇看过来的熊猫。   噗——   不能笑。   拍完后,从路人手中接过相机,谭玉书满意地看着这张精妙绝伦的构图,太妙了,连连道谢。   但是池砾却怀疑地看着那个人,那家伙是不是在憋笑?   哼,嫉妒他有老婆。   路人:……   可以走了吗?他忍不住了哈哈哈!   心满意足地看完大熊猫,池砾又带着谭玉书满世界乱逛。   S市和A市的风土人情完全不一样,谭玉书惊叹连连,在一个科技馆玩的时候,突然发现这里居然有一场漫展。   池砾看谭玉书一眼:“这你老本行啊。”   谭玉书一看他就要憋坏水,面不改色道:“嗯,真怀念过去每天都有新衣服穿的日子。”   池砾抬起下巴:“怀念的话,你再穿一次黑丝?”   谭玉书:……   池兄就记得黑丝这回事了吗,他明明有过很多正经的cos啊!   本着同行相惜的原则,两个人买票进去了。   漫展上,各式各样的动漫人物应接不暇,《雍京风云》作为大爆手游,自然是cos大热门,而人气最高的梦春归,出的是最多的,金卡、紫卡、皮肤,到处乱窜,让人眼花缭乱。   一路走着,谭玉书不由感叹:“池兄,好多梦春归。”   池砾抬起下巴,那么多“梦春归”,可是真的在他身边哦。   然而还没得意许久,就见一个出了紫卡梦春归的coser,和旁边出了秉辰子仙师的coser,突然暧昧起来,底下嗷嗷嗑,还有人拉踩起来。   “仙长和梦梦才是最配的嗷,梦梦的bgm都是仙长吹的呀!”   “官方也不知怎么想的,一直推大和尚,光头哒咩!”   “推也推不起来,强推之耻,放眼展区,根本没有出‘官配’的哈哈哈。”   池砾:……   第二天,参加漫展的人,居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妙法僧”和紫卡“梦春归”的背影。   居然真有人嗑官配,活久见!   本着走进科学的想法追上去,看清脸后顿时呆住了,卧槽!   袈裟如火的冷酷僧人,和温润儒雅的紫衣文士,突然也不是不能嗑!   自己cos“自己”的谭玉书扶额:池兄这可怕的胜负欲。   两个人在S市逍遥快活了半个月,终于回到了A市。   一下飞机,池父池母就开车来接了:“怎么样?出差顺利吗?”   顺利,那可太顺利了,谭玉书开心地将给长辈带来的特产装车上。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回了家,只有扈春娘看起来格外沉默。   等到家,谭玉书好奇地问:“娘,你怎么不说话啊?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呢!”   扈春娘缓缓看向他,微微一笑:“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扈春娘缓缓拿出荷包:“你丢的东西我找见了,你猜,是在哪找见的?” 第81章 晚安啦   谭玉书觉得, 肯定不是从他那找见的……   缓缓看向池砾:所以说池兄,当初你为什么非要手欠那一下呢?   池砾望天,他也好想知道在哪找见的, 最近几天,他自己都找不到了呢。   本来还打算找时间, 让谭玉书给他重新绣一个呢,现在不用了,呃,就放过他了。   谭玉书:……   所以说,现在是思考在哪找见的那回事吗!   池砾继续望天: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谭玉书:……   偏偏池母还好奇的凑过来:“这是小谭丢的东西吗?在哪找见的,挺好看的,丢了怪可惜的。”   谭玉书:……   池砾表现得却很淡定:你娘你解决, 我娘我解决,很公平。   谭玉书微笑:妙啊, 难度系数真的好一样哦。   池家和谭家自从住一块后, 一直是不分彼此的, 这次破天荒的单独开了两个家庭会议。   锁上门后,谭玉书甚至都不用他娘提,二话不说, 当机立断, 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娘,孩儿知错了。”   扈春娘坐在床上抱起手臂, 冷笑一声:“这话说的, 哪次你不知错啊。”   谭玉书:……   知错也是一种错吗?   但是他不敢反驳,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娘。   扈春娘冷哼:“你不要跟我装可怜, 这套我见得多了, 直接说吧, 什么时候开始的。”   “娘,您料事如神,和您猜的一样。”   扈春娘都快气笑了,这么说,她还应该高兴是吧?   缓缓从枕头下抽出一件东西,谭玉书抬头一看,是一个鸡毛掸子。   这种东西现在可不多了,看来他娘准备得很充分,在他不在的时候,已经磨刀霍霍好几天了吧……   谭玉书看见立马熟练地脱下外套,又往前跪了几步,额头触手,伏身于地,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如果谭玉书出言辩解,扈春娘可能还好受一点,但他这幅不声不响的样子,反而更让人生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这一鞭条就抽在了他的脊背上。   谭玉书纹丝不动,默默地承受了承载扈春娘怒火的三鞭。   正所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扈春娘怒火中烧下,挥出了这重重的三记,可事已至此,打得再狠,又有什么用呢?压抑着怒气道:“给我一个理由!”   谭玉书略微抬头,沉吟一下,缓缓道:“其实孩儿这么多年来,之所以一直一个人,是因为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特殊的人。”   扈春娘:……   “谁?”   他儿子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怎么不知道!   谭玉书抬头,想起漫展上的奇遇,缓慢地吐出了一个名字:“那个人就是,秉辰子仙师。”   扈春娘:……?   不理会他娘的疑惑,谭玉书长叹一口气,目光悠远道:“孩儿幼时见仙长第一面,便久久难以忘怀,从此一颗心,再也容不下第二人。只可惜时光作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既然不能与仙长相守,孩儿便决定从此孤独终老,以慰相思。”   “万万没想到,有幸得遇池兄,仙长修道,池兄修佛,佛道本一家,孩儿便不觉移情……”   “啪!”   这一竹条直接打在腰上,谭玉书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止住了 话头。   扈春娘冷笑:“你再编!”   谭玉书沉默了一下,叹口气,继续道:“既然如此,孩儿只能实话实说了,其实孩儿喜欢的是陆美人,却不承想生不逢时,陆美人已经嫁为他人妇,孩儿别无它法,只能帮她养育两个孩子,以求她无后顾之忧。本以为此生就要这么孤独终老,万万没想到,有幸得遇池兄,在他的悉心开导下,孩儿不觉……”   “啪!”毫无疑问又是一鞭。   扈春娘冷冷的笑着:“任你说破大天去,你们的事我也不会同意,要不你们断了,要不你别认我这个娘,你选吧!”   话既说到这份上了,便再没什么回旋的余地。   谭玉书叩首,抬起头,目光恳切地看着扈春娘:“娘,请恕孩儿无礼,您为什么执意反对呢?”   “这还用问什么,如此悖逆人伦之事,天理不容!”   谭玉书却镇定自若道:“所谓天理人伦,不过是读书人说来愚弄世人的枷锁罢了。只可作为工具,有用时拿来一用,怎么能让它束缚自身,作茧自缚呢?”   扈春娘愣住了,猛然看向谭玉书,有点难以置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竟然是出自她素日里温顺守礼的儿子之口,不由得让她方寸大乱。   怔愣一会,随即重新怒道:“难道你能逃脱这世俗之理吗?若事情败露,你如何向族中交代!如何向紧盯着你的朝中大臣交代!如何向这世俗公理交代!”   谭玉书神色不变:“此刻,他们还可以向我要个交代,等我天下一言,又有谁能向我要这个交代呢?”   短短几句话,让扈春娘头皮发麻,某一瞬间,她甚至将自己来质问的缘由抛诸脑后,结结巴巴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然而谭玉书却没忘记这次谈话的目的,微笑道:“娘,您让我和池兄断了,恐怕不能。在这里,池兄的产业,我占去了一半股份,而在咱们那,我的荣宠不断,也与池兄密不可分,娘你说,如何断呢?”   “可是没有这番际遇,以你的资质也不难出头,只要你别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踏踏实实的做你的官,何愁将来不位极人臣,飞黄腾达呢!”   “若孩儿的冀望,不止于此呢?”   扈春娘:……   “你……你说什么!”   谭玉书直视着扈春娘的眼睛,缓缓吐出了一个埋藏许久的秘密:“娘,爹爹葬礼过后,秉辰子仙师曾经找你密谈过一次,你们谈的时候,我刚巧躲在柜子中。”   “轰——”   好像一团烈火爆裂开来,将扈春娘的理智炸得所剩无几,她的嘴唇颤抖,手中的鸡毛掸子再也握不住,哆嗦个不停,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谭玉书不让寸许的看着她,问出了一个从小到大,从未问出口的问题:“娘,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扈春娘无力地跌坐在床榻上,眼泪再也忍不住,扑朔朔地落下来,哽咽地低吼道:“你爹是战死的!那一场大战,死了三万多将士,那么多人都没有回来,你爹在其中,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谭玉书表现得却很平静:“不是的娘,我爹一死于宋相一系的贪赃枉法、克扣军费,没有他们,我爹就不会粮草不济,兵甲不全。二死于郑相的沽名钓誉、争权夺利,本来在那种情况下,顶多败退,还有机会一搏,但郑相一系需要一个痛击宋相的把柄,所以我爹和那三万将士,就都得死。”   “我爹没有死在北境的凛霜中,也没有死在戎人的铁骑下,他只是死在朝堂上两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派系争斗,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和杂草一样泯灭在荒原里,只有吹过的北风能知道。”   扈春娘终于忍不住崩溃了,这么多年,她的心中一直埋藏着这个秘密,从未对任何人 提起过。   因为不敢想,因为只要一想,就会想到,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死得究竟有多么不值得!   她不能恨任何人,因为她的敌人是高高在上的左右相爷,甚至是龙椅上高坐的九五之尊!   她只能恨她的丈夫,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定要去边关呢!她只能恨她的儿子,为什么放着光明灿烂的前途不要,非要走上和他爹一样的路呢!   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的儿子,居然在那么早就知道了一切。   那时候他才多大,那时候他才六岁……扈春娘忍不住失声痛哭。   将儿子一把抱在怀里,哽咽道:“玉郎……玉郎……不要搅进去……也不要向任何人报仇……跟娘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这还是谭玉书长大后,第一次像这样依偎在他娘怀里。   感受着这个怀抱的温暖,轻轻叹一口气:“娘,不用搅进去,我就已经置身其中了。”   天地熔炉,又有谁不在其中呢?   所以这场赌局,他一定要赢!挡他者死!   ……   另一边,池父池母面对这诡异的气氛,也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池砾面无表情道:“我和谭玉书在一起了。”   “啊?”   见自家爸妈一脸茫然,池砾便继续解释道:“我们两个好上了。”   池家父母:……   见他们还是没反应,池砾就直说了:“我已经把他睡了。”   池家父母:……   不知过了多久,池母才将手掌抵在池砾额头:“没发烧啊这也?”   又将手抵在自己的额头:“难道是我发烧了?”   池砾:……   “说完了,就这样,没事我就走了。”   “等等等等等!”   池父赶紧叫出他,一脸怀疑人生道:“你刚刚说说的是谁?”   “谭玉书啊。”   池父:……   “你们俩怎么能在一起呢!”   “为什么不能。”   池砾理直气壮的样子,把池家父母彻底整卡壳了。   许久池父才反应过来:“难道谭小将军其实是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   池母听到这顿时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这样吗?她以前都没发现!难怪小谭长得那么好看!不过如果小谭是一个小姑娘的话……   池母顿时生气了:“你怎么能还没结婚,就不声不响的把人家睡了呢!难怪把你扈伯母气成这样,快去道歉,能领证咱就赶紧领证,先把酒席办了,万一搞出个孩子来就不好了!”   池父听了也反应过来,顿时也训斥道:“小砾,你可不能这样啊,都是那个周家没教你好,我跟你说,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池砾:……   他爸妈想象力怎么那么丰富呢?   向他们再三保证过,谭玉书绝对是个男的后,池家父母又陷入了沉默。   但那能怎么办呢,就算真是个男的,睡也睡了,他们儿子真会给他们老两口出难题……   许久才弱弱道:“那以后你们俩男的,孩子怎么办?”   &nbs p;“又不是我孩子,我管他怎么办。”   池家父母:……   这话是这么理解的吗?   赶紧解释道:“我们的意思是,你们俩男的生不了孩子,以后谁给你养老啊!”   “钱。”   ……   突然无言以对……   池砾顺利地搞定了他爸妈后,谭玉书那边,扈春娘也擦干了眼泪。   她看着谭玉书,好像第一天认识了这个儿子。   不过可能是因为一个女人独具的感性思维,她这时候最想问的问题反而是:“那你对池小郎君,到底是发自真心,还是全然利用呢?”   谭玉书回头,略微思考了一下,微微一笑:“娘,我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需要一个答案,就像娘如果您还不顺气的话,就可以当我之前关于秉辰子仙师和陆美人的说法是真的。”   扈春娘:……   呵,这么一说,她还真的好受了点,毕竟比起她儿子提供的那俩选项,池小郎君看起来好多了,她儿子可真是体贴周到。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反倒为她那个“好大儿媳”感到可怜了,前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傻不拉几的喜欢上她这个儿子。   就这样,一个本该席卷两个家庭的风暴,居然毫无声息的平息了。   只是在饭桌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不知说什么好,毕竟这太尴尬了。   沉默着吃完饭,池砾和谭玉书两个,一个回了书房,一个回了卧室。   卧室里,谭玉书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将上衣掀上去,露出脊背。   当时他娘盛怒之下,丝毫没有留手,那五处竹条抽到的地方,已经开始鼓起瘀痕,习惯了倒也不太痛,就是被衣服蜇的有点不舒服,掀开晾一下。   突然间,黑暗中有什么响动,谭玉书猛然起身,在“入侵者”还没反应过来时,听声辨位,翻手将人一下子按在床上。   池砾:……   “你干什么!”   谭玉书故作惊讶道:“原来是池兄啊,我还以为进来一个小贼呢~”   池砾:……   谭玉书是不是故意的!   低低吼道:“放开!”   然而这次的谭玉书,却史无前例的没听话,捧起他的脸,在黑暗中轻轻笑道:“池兄,你好大的胆子,事情刚刚暴露,就敢来找我。”   “放屁!这是我的卧室,我做完工作,当然要回来!谁说是来找你的!”   谭玉书忍不住又笑了,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着黑暗,蜻蜓点水般点在他的唇上,池砾顿时老实了。   亲完后,谭玉书终于放开了他,躺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脸:“乖啊,睡觉吧。”   池砾:……   谭玉书是把他当成了什么玩意哄了!   立刻想起来给他点颜色瞧瞧,但是黑暗中,听着谭玉书平缓的呼吸,池砾又罢手了。   现在他俩已经是“合法夫夫”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都记下了,等秋后算账!   但还是不能吃亏,所以池砾也捧起了他的脸,狠狠的啾了一口!   黑夜中的谭玉书忍不住又笑了:池兄怎么这么幼稚呢?   哎,晚安啦,他的笨蛋小猫咪,这么笨,真的让人舍不得欺负啊。 第82章 看什么看   了却一桩大心事后, 两个人睡得都特别香,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   等两个人一起从卧室里走出来后,迎接他们的就是三个人六只眼睛, 齐刷刷扫过来的视线。   谭玉书:……   乖巧地给各位长辈问好,然后往池砾身后靠了靠,池兄,他害怕。   池砾看他怯生生躲在他身后的样子,顿时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欲,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还怕什么, 直接抓住谭玉书的手, 勇敢地面对所有人的目光考量。   池父池母:……   不由自主地去看扈春娘的脸色, 果然, 已经完全黑了。   池家父母默默地收回视线, 开始心虚。   其实相比于多数人, 池家父母反而更开明。   因为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 正是传统事物与新事物, 对撞最激烈的时候,他们被生活强迫着打开视野,接受一个新世界。   受限于长年累月的环境,在他们的观念里, 无可避免的残留着保守因素,但在意识上, 他们又深深觉得, 这是“糟粕”, 需要摒弃。   所以像什么“年轻人自由恋爱”、“老人不要插手孩子们的生活”, 这种被广泛提倡的新思想, 他们坚定不移的相信这是正确的,所以就用这套“行为准则”约束自己。   对于池砾“惊世骇俗”的“爱情”,他们觉得有点不得劲,但池砾若是执意坚持的话,他们也不好提反对意见。   毕竟池砾是一个成人了,他是“自由”的,家长应该尊重他的想法,所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接受了。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真的挺喜欢谭玉书的。   池母就不用说了,又乖、又漂亮、又懂事的晚辈,谁不喜欢啊!池家父子一脉相承的情商低,有时候哪怕是亲老公和亲儿子,她也蛮无语的,反倒是和谭玉书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有说不完的话。   平时她做了一道菜,池家父子就知道埋头干饭,但小谭不光会吃,还会品,她每个花了心思的“设计”,每换一家食材,增一点减一点调料,小谭都能尝出来。   有时候她不知道做什么饭了,一问池家父子,得到的回答肯定是“随便”,但问小谭,他就会从天气、季节、养生种种想不到的角度出发,给她提供思路,一听他说完,她就迫不及待想做那道菜了,吃起来时幸福感加倍!   做完菜后,她别出心裁的摆盘,端上去满心欢喜的给大家欣赏,池家父子肯定上去就夹,把她摆的图案破坏,但如果小谭在,他就会先欣赏她的美学,然后从古诗中摘出几句话,给这道菜赋予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顿时感觉自己做的菜都高级起来。   看看“贴心小棉袄”小谭,再看看自家那俩爷们……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扈春娘,到底是怎么养出这么乖的儿子呢!   所以在知道池砾“出柜”的对象是谭玉书后,池母完全升不起抗拒的心思,甚至于还有点心虚。   她和扈春娘是那么好的“闺蜜”,结果她儿子,把人家养得那么好的儿子,说拐走就拐走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啊……   而池父就更简单了,谭玉书的将军职业,对于池父来说,有天然光环,尤其是谭玉书清剿叛匪回来后,那一手漂亮的“智擒天尊”,更让池父情不自禁的惊叹。   他对谭玉书已经不是喜欢那么简单了,甚至有点对偶像的崇拜。   每次和谭玉书讨论完“国家大事”,谭玉书独到的眼光,和敏捷的判断,都让池父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在旁边只知道连连点头。   等回头和村里的其他叔伯大爷们一起吹NB的时候,把谭玉书的话一搬运,保准把所有人唬得一愣一愣的,成功成为谈话中的C位,那感觉,别提多爽了!   知道他儿子和小谭在一起后,池父整个人都是懵的,感觉像是在开玩笑,反应过来后,比起抗拒,他更多的是一种“塌房”的感觉。   在古代时,恭王世子妃那出乱点鸳鸯谱,总让人心下不安。   万一她为了放心,非要散播谭玉书和柳娘子的暧昧消息,把他们俩凑在一起,那等流传开来,谭玉书是个男人也就罢了,不管他答不答应,世俗对他都很宽容,但是柳娘子一个女人,面临多方审视的眼光,处境就很微妙了。   所以在征得柳娘子同意后,厄法寺新一期的报纸刊登的就是《忠烈娘子传》,将当初的事大肆渲染了一下,确定了柳娘子的忠义之名,任何以“小情”夺“大义”的言论,不用二人出面,其他人自然就会驳斥,所有暗处的人都别想兴起风浪。   厄法寺周报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大了,一经刊登,很快就占据了主流的声浪,“忠烈娘子”和“天威将军”智取敌首的故事,也为越来越多人所知。   但池父这个现代人,比起大义,他还就喜欢“嗑cp”。   所以他觉得小谭将军这样的,就应该配柳娘子那样的红颜知己、烈性女子,一起并肩杀敌,挑灯看剑,红尘做伴,潇潇洒洒。   结果和小谭将军红尘做伴的,居然是他儿子?   如果小谭真是个“花木兰”,他儿子把“花木兰”娶回家,池父能高兴的蹦起来,他儿子简直光宗耀祖!   但是小谭是个男的话,他就要以男将军的眼光去评判了,知道小谭和他儿子在一起后,他心中的某种东西就坍塌了,有点心碎。   不过心碎归心碎,还是闭着眼接受了,毕竟小谭除了“偶像失格”外,其他方面真的没得挑。   如果池砾是和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在一起,那池家父母反抗的肯定很激烈,但那个人是谭玉书的话,就没那么难以让人接受了。   接受之后,面对扈春娘就有点心虚,因为在他们老两口看来,“男男相恋”这种时髦的事,肯定是他们儿子搞出来的!   古代又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人家古人都单纯,尤其是小谭,那么干净、那么乖、那么听话,面对心眼多的现代人,就算再聪明,肯定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吧。   尤其是在听池砾说,已经把人家小谭,给拐出去睡了后,老两口更加产生了某些不好的猜测,面对扈家母子就更愧疚了。   他们儿子一定是在周家学坏的,以后一定要把他拗过来!   至于现在,就只能督促他们儿子负起责任来,别把人家弄到手,拐带上歪路,玩够了又抛弃,那也太缺德了!   所以池家父母温柔地叫谭玉书来吃饭,餐桌上,一直小心的给扈家母子夹菜,见扈春娘脸色阴沉的瞪着谭玉书,赶紧骂池砾,让她千万别怪小谭,千错外错,都是他们家的错!   扈春娘:……   看着她儿子,像个宝贝一样,被池家一家子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尤其是池砾,和老母鸡护崽一样,把她儿子护在身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好像她能把那小兔崽子怎么地一样!   扈春娘整个人,从来没这么无语过,这是什么样的运气,才能把一屋子的大冤种,都凑成一家。   看着他儿子那可怜巴巴,一脸好无辜好无辜的样子,谁能想到他昨天晚上,都干了一些什么呢?   此时此刻,连扈春娘也产生了怀疑,她到底是怎么把这个儿子养成这样的?   气氛诡异的吃完饭,谭玉书就“可怜巴巴”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跟在池砾身后,委委屈屈的上班去了。   扈春娘差点没气死,但生气也找不到人。   一出去,谭玉书顿时精神了,趴在车窗上,眨巴着眼睛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不会要下雪了吧?”   “呵,下雪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去哪?”   池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开车。   谭玉书先是正常的回望了一眼,等反应过来,立刻坐直了身体。   不管怎么说,今天绝对不行!   小心翼翼地劝道:“池兄,刚和家里人说开,咱们俩不能太过分吧……”   池砾目视前方,一本正经道:“我的意思是不回来就住公司,你想哪去了?”   谭玉书:……   沉默了片刻,立刻像池砾一样一本正经道:“我其实和池兄想的一样,但是我觉得还是得回家,要不然长辈们都会担心的。”   “哦~”   池砾拉长调子哦了一声后,就不说话了,车里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在这边寂静中,谭玉书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池兄为什么要哦呢,好奇怪哦,他明明就是这么想的呀。   昨天他们从S市回来,一出机场,差点没冻死,幸好池父池母他们来接人。   所以一大早,两个人都不犟了,非常听话的换上了厚衣服。   于是公司员工就看见他们的池总和谭秘书,穿着两件一模一样的灰色毛呢大衣,同时走进公司。   要说唯一的不同,那就是池总里面穿的是一件高领黑色毛衣,而谭秘书是一件纯白的。   但问题是这两件毛衣,也是一种款式的,只是颜色不同而已,怎么看着那么像情侣装呢?   池砾面不改色的走过所有人,什么叫像,就是!   & nbsp;沐浴着一众探索的目光,池砾将人光明正大地领进了办公室。   在玩家们齐心协力的努力下,小狐的词库现在越来越丰富,越来越智能了,从古代带回来的古诗词,已经不需要谭玉书翻译了。   而故事框架搭好后,剧情策划,也交给了更专业的团队,谭玉书现在就是闲,所以成了池砾的贴身秘书,每天伺候他更衣、更发、喝水什么的。   谭秘书坐在桌子上翻看着最近几日积压的公文,池大总裁则坐在老板椅上,悠闲地喝着咖啡。   一边喝咖啡,眼睛一边往谭秘书身上瞄,突然间,猝不及防的伸出巴掌,往谭秘书修长紧绷的大腿上一拍,恶狠狠道:“看完了吗!”   谭玉书:……   池兄,欠儿这么一下,就那么舒服是吧?   池砾一脸无所畏惧地看着他,对,就是这么舒服!   为了防止小秘书偷懒,当老板的,平时就得这么出手教训!   谭玉书几乎没眼看他那个幼稚的样子了,直起身子,十分配合道:“报告老板,属下看完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没有!公司如此稳固,全靠老板您的日夜操劳!”   池砾眯起眼,压低声音,充满威严道:“那本老板将公司治理得这么好,谭秘书要怎么犒劳我?”   谭玉书:……   老板你治理你自己的公司,然后让一个秘书犒劳你,这合理吗?   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秘书,最重要的就是从不质疑老板的任何决定,所以谭玉书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但凭老板做主!”   池砾抬起下巴:“那本老板现在就命你,把爪子伸过来!”   谭玉书低头看看自己的“爪子”,为了防止手上的冻疮复发,池砾刚入冬,就给他订了好几副半指手套。   眼下A市已经供暖了,室内其实根本不冷,但池砾非让他带上。   带也就带吧,但是手套的这个样式,是不是有点太活泼了?   毛绒绒的白色狐狸爪,将大半只手掌都裹成了一个球,只露出一节白嫩的指尖,看起来就像小狐狸长长的指甲一样,又凶又可爱。   因为有了这副毛绒手套,谭玉书只能将文件捧起来,每翻一页,圆滚滚的小爪子就往文件上拍一下,让人特别想抓过来,感受一下毛绒绒的触感。   池砾已经在旁边幽幽的盯好久了,现在终于找准机会,先抓过来捏个一百下!   谭秘书看着手上这副可爱的指套失笑,他就知道池兄抗拒不了这种可爱的东西。   听话的挪过去,伸出毛绒绒的“爪子”,给无比霸道的池总揉捏。   不过作为一个忧国忧民的“狐狸精”,在被揉爪子时,谭秘书还是不忘劝谏之责,叮嘱“大王”,切不可沉迷嬉乐,还应以“国事”为重。   “池大王”揉捏着小“狐狸精”的爪子,冷哼一声。   不是他这个“大王”不管事,实在是管不了,术业有专攻,他一个搞技术的,对于管理公司,本来就是外行。   所以有钱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公司的组织架构搞齐,找了一个专业的人负责公司运行,法人也早就转给了喻良朋,现在整个公司,还真没他啥事。   听到这,谭玉书有点惊讶了:“池兄,那创科邀请你去,是为了什么呢?”   池砾将他的两只爪子合拢着按在手心,冷哼一声:“聘请我当技术顾问,当然就是搞技术了。”   创科新成立了一个子品牌,准备进攻低端市场,池砾对这个项目,可是非常有兴趣。   谭玉书跟了池砾这么久,自然对周家的经营模式一清二楚,顿时明白了池砾的目的,轻笑道:“池兄,好一个釜底抽薪啊。”   池砾的眼神瞬间变冷了许多,这个世界上,只有周家,他什么时候都愿意陪他们玩。   所以在死之前,一定要给他提供更多的乐趣啊。   看着池砾骤然沉寂下去的心情,谭玉书正想出言安慰。   池砾已经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你的老板现在不高兴了,所以惩罚这双爪子,被捏一千下!”   谭玉书:……   那……池兄你开心就好吧……   ……   听说池砾回来,喻良朋顿时决定来他办公室拜个早年,顺便看看有没有给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带来什么土特产。   兴冲冲地拉开门进去,就看见了这神奇的一幕。   喻良朋:……   好怪,再看一眼? 第83章 我不理解   这什么情况?喻良朋努力的试图理解眼前的状况。   看见他进来, 池砾没有丝毫反应,淡定的捏着自家小秘书的爪子, 抬头瞥了他一眼:“为什么不敲门?”   喻良朋:……   “哦,对不起。”   立刻退回去重新敲了一下门,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进”,喻良朋才再次走进去,但是他老大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继续捏金主爸爸的爪子。   喻良朋:……   所以让他敲门重新进的意义在哪?   喻良朋迷惑的在池砾办公室溜了一圈后,紧接着,其他四个人挨个敲门,进办公室拜年。   池砾一开始还只是捏捏爪子,后来不耐烦了,直接将人搂在怀里,抱在大腿上, 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你们有什么事?”   喻良朋、朱野、林雪、胡钊、毛玲玲:……   卧槽!   “呃……没事……没事……”   梦游似的回到自己的工作位置,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是梦吗?他们老大有大嫂了!   哦不是,是有大哥了,也不对……总之卧槽了!   而老板的私人办公室里, 池砾淡定地搂着谭玉书的腰肢, 任那五个人轮番围观。   嗯,今天上班的主要任务完成了, 明天就开始旷工。   谭玉书:……   池兄要真想官宣,直接找个机会请大家私下里聚一下,在聚会上说不更好吗?现在这样,其他人都吓死了吧哈哈。   池砾眯起眼,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过看着乖乖搂着他脖子配合他的谭玉书, 池砾又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察觉到气氛逐渐变得诡异的谭玉书, 立马跳起来,提醒他,没锁门!   池砾的眼神瞥向门口,好像还没有放弃,谭玉书不得不再次提醒他,如果现在锁门,那就太可疑了,还是得要点脸的!   池砾:……   可恶,是不是故意和他作对!过来继续捏爪子!   池砾一回公司就丢下这么一个惊天大雷,他是爽了,他那几个朋友可都疯了,五个人碰在一起,怀疑人生。   喻良朋手上拿着一堆照片,没错,就是池砾和谭玉书俩人在漫展上的照片。   《雍京风云》这个游戏IP,目前在ACG圈特别火爆,衍生文化方面,更是无比繁荣。   所以池砾和谭玉书出的“妙法僧”和“紫卡梦春归”在漫展上一出现,立刻引发了游戏粉丝的疯狂。   这俩人的cos,还不还原都另说,好看是真好看啊!第一次见到和二次元人物比拼颜值,分毫不落下风的!   于是转载的越来越多,流传一广,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这俩coser不就是池总和他表弟吗?   卧槽!两大股东亲自营业,这是他们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而且这个营业水平,NB的快要上天了!一时间想嗑“骨科”的,就更多了。   涉及到自家老板的形象,公关小姐姐就去请示喻良朋,应该怎么处理。   在此之前,喻良朋他们其实也不知道池砾和谭玉书具体是什么关系,顶多知道谭玉书是金主爸爸,组建公司的钱,都是金主爸爸投资的。   甚至关于谭玉书是池砾“表弟”这回事,都是他们听网友扒出来的,但说实话,他们觉得那俩人看起来也不像表亲,总之怪怪的,不好说他们具体什么关系。   原本想着等池砾回来再跟他确定宣传方向,现在看来,还确定个屁了,人家俩人已经光明正大的搞上了!网友居然嗑到真的了!   “所以……老大是被金主爸爸包养了吗?”   “看老大那嘚瑟的样子,好像是他包养了金主啊……”   “牛哇!牛哇!”   “呜呜呜,这是为什么!我还有没男朋友,老大先有了!他男朋友居然还那么好看,我要哭死了!”   “这些都不重要,你们说他们俩这算不算办公室恋情,需不需要罚款?”   众人相视一眼,需要!喜酒、喜糖什么的,一个都不能少!   想通这一点 ,顿时集结起来,重新杀回去,押着池砾请客!   无论是当初的黑石,还是现在的火凤凰,都是一群年轻人,头脑一热,随便组的,所以很多职场潜规则,他们这儿都没有,比如酒桌文化。   说是抓着喝喜酒,其实一桌子肥宅快乐水,池砾面前甚至是一杯草莓味的酸牛奶,没办法,大家都不能喝。   相比于这群菜鸡,谭玉书倒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酒神”,但是为了不让池总太尴尬,谭玉书要了一杯和他一样的酸奶。   其他五个人顿时起哄,搁这给谁表演夫唱夫随呢?干了!干了!   谭玉书但笑不语,看向池砾,挡酒不指望池兄了,挡奶应该可以吧?   池砾顿时把闹谭玉书的人都截过去,这群单身狗,别想随便闹他老婆!   其他五个人牙酸得不行,立刻决定,这顿饭要疯狂宰他!菜单一拿上来,全捡最贵的点,吃不完也不怕,打包!   看着一大桌子菜,谭玉书的眼睛也闪闪发亮,火凤凰的其他人在一旁逼问池砾,谭玉书就在旁边悄悄干饭。   都好好吃!把这家店记下,下次一定要和池兄再来一次!   等他吃饱了,那一群人还在嬉皮笑脸,打打闹闹。   谭玉书擦擦手,终于难得地插了一句嘴:“先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们老大公布恋情,你们怎么比他还激动?”   喻良朋还在致力于灌池砾奶呢,顿时接口道:“那怎么能不激动,这棵老树终于开花了!以后他有主了,就不会和我们这群单身汉,竞争女朋友了~”   池砾却淡定道:“就算我不竞争,你也不会有女朋友的,归根结底,你没有女朋友,都是你自己的问题。”   喻良朋:……   太可恶了吧这人!脱单了就这么嚣张!   立时抓着他就要继续灌奶,谭玉书赶紧阻止了,奶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笑眯眯地问道:“照你这么说,这还是池兄第一次谈恋爱喽?”   几个人相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金主爸爸你放心吧,我们老大守身如玉!除了你绝对没有过任何人!以后你也放心,我们帮你看着他呢!”   “哦,是这样啊~”谭玉书意味深长地看了池砾一眼。   池砾:……   手里的酸奶突然不香了……   没有酒助兴,单吃也吃不了多长时间,大家把肚皮都撑圆后,就散了。   其他五个人都非常知趣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没有打扰这小两口的二人世界。   池砾开着车,瞥了一眼安静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谭玉书,心下冷哼,不就是想问夏轩的事吗,直说就好了吗……   其实现在回想一下,和夏轩在一起的短暂时光,早已经变得异常模糊,包括那个曾经支撑他整个童年的“小太阳”,也逐渐从记忆中褪去。   是因为移情别恋,喜新厌旧吗?   或许根本的原因是,从最开始,他对夏轩就称不上是爱吧。   他只是在用自以为是的深情与卑微,换一个人来爱他,像一个商人一样,无所保留的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然后寄希望用这些筹码,换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   他的深情不是因为深爱,而是因为他需要获取一个深爱他的爱人,用从那人身上汲取的爱意,将自己那颗永远填不满的心脏填满。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夏轩半斤八两,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爱情商人”,精打细算地衡量着对方能提供的价值。   但他对谭玉书是不一样的。   要说为什么,他谭玉书身上,根本就没有半点他需要的价值。得有多想不开的人,才会寄希望从谭玉书身上,获得感情价值。   与之相比,只要夏轩想,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产出99%的感情,哪怕有1%是虚假的,那99%也足以把人淹没。   但谭玉书就算把整颗心捧出来,能提供的也只有10%而已,在他的心里,有太多太多比感情,甚至比他自己还重要的东西。   一个聪明的“感情商人”,怎么会投资这样贫瘠的一块土地呢?   但自从遇到谭玉书,他就一路义无反顾的投身进去,哪怕每时每刻理智都在提醒他,谭玉书究竟是一个多么清醒而聪慧的人,只要爱上他,就会被他掌控节奏,彻底迷失在他编织的美梦里,终其一生都不会得到一个真相,他 还是无法阻止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呢?   此时此刻,池砾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真真切切的爱上谭玉书了。   爱上谭玉书的理由也很简单,但凡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又有谁能忍住不爱上他呢?拒绝他这种事,连扎尔木多吉那个倒霉鬼都做不到。   想到这池砾顿时有些不高兴,这样一说,好像他很没定力似的,随随便便就被这个小妖精勾走了,哼!   但是在内心深处,池砾又真真切切的怂了,面对谭玉书似真似假的“拷问”,他的心,还有点慌……   明明就什么事都没有吗!明明就是他谭玉书比较过分好吗!   他只有一个八百年前就丢脑后的初恋,他谭玉书身边可是围绕着数不清的臭不要脸的舔狗呢,他从来都不说什么好不好!   谭玉书居然还要质问他,池砾都快委屈死了。   委屈归委屈,那他非要问,就问呗……   然而直到家里,谭玉书都微笑着坐在那不置一词,回去的时候和安静坐在客厅里的三个长辈,挨个问了一下好,就回自己的卧室,把门锁上了。   池砾:……   什么意思啊!还真生气了!他又不是不说,是他自己不问好吗!   池砾瞪圆了眼睛,当场就想冲进去和谭玉书理论,但扈春娘先叫住了他,微笑道:“池小郎君,咱们单独谈谈吧。”   池父池母听到这,顿时鹌鹑似的低下头:儿子,你自求多福吧,我们也帮不了你。   池砾看向笑容得体的扈春娘,知道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   和别的家长不同,扈春娘在发现儿子“不合宜”的恋情后,一直表现得很淡定,可正是这种淡定,才是最可怕的。   谭玉书身上的聪慧,或许有一大半,都源自于这位母亲的言传身教,池砾从不觉得,自己能“战胜”这样一位母亲。   但他还是不让寸许地直视着扈春娘,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弃谭玉书。   甚至于,他已经做好了某种让步的准备。   池砾神情紧绷地直视着扈春娘,等待着她发难,而扈春娘却只是悠哉地摇着扇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池砾的精神越来越紧绷,扈春娘才轻笑一下:“池小郎君,不必紧张,以我们两家目前相交的深度,我是没办法对你们的事提出什么反对意见的。”   然而说到这,扈春娘用扇子遮住琼鼻,笑靥如花:“但是那一天,也是在这,我问了玉郎一句,对你到底是真情居多,还是利用居多,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池砾的十指逐渐收紧,真不愧是谭玉书的娘啊,只一个回合,就找到了他们感情中最大的裂隙。   过了好一段时间,池砾才缓缓抬起头,无比笃定道:“我不猜。”   “呵,为什么?难道池小郎君是害怕了吗?”   池砾看着扈春娘的脸,慢慢的开口:“不,只是没有必要。”   扈春娘看着他,眼里具是似是而非的笑意,好像在怀疑,又好像在嘲讽。   而池砾却不会受她的态度影响了,飞速道:“伯母你说的这个问题,无外乎两种答案,那就是谭玉书爱我或者不爱我,可是伯母……”   池砾抬头:“是我先爱上他的,在他没有爱我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他了,那么这两种答案,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伯母,如果你真的反对我们,那么就让他对我放手吧,因为我是绝对不会比他更先放手的。”   扈春娘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池砾却分毫不让地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扈春娘突然笑出声,这一笑便是止也止不住,好半天才抹着眼泪,好笑地看着他:“可是我看你们今天好像吵架了,才一天不到的时间,你们就开始不和了。”   “没有吵架!”   池砾皱起眉,只是谭玉书单方面闹脾气而已,只要他好好解释一下,就没事了!   扈春娘冷哼一声:“既然是这样,那就把这个东西给他吧。”   说罢递给他一瓶药水,池砾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扈春娘摇摇扇子:“你不知道吗?他身上有伤,却没有药水味,伤口肯定就是没处理呗,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一直不处理,好得也慢,你把这个给他,我现在不想和他说话。”   池砾顿时站起来:“他什么时候受伤了?”   扈春娘摇着扇子,理所应当道:“当然是我昨天,亲手打的。”   池砾:……   不理会池砾骤然沉下来的脸色,扈春娘微笑道:“刚刚那个答案,池小郎君,真的不想知道吗?”   ……   谭玉书掀下厚重的毛衣,终于轻松了一点,一天过去,后背疼的倒更厉害了,天知道他娘使了多大劲。   不过这也是他该,为了先一步软化他娘的心防,他故意先招的这一顿打,好让他娘心疼。   有了这份心疼,在之后的谈判中,他娘就会不由自主的退一线,以达成目的。   其实,他和他娘说的那番话,真的很过分,他娘打他也是打轻了。   但是他不想这件事再无休止的拖下去,到最后弄得所有人身心俱疲。   突然间,卧室门“砰砰砰”的响起来,这动静,除了池兄,不作第二人想。   谭玉书立刻蒙好被子,隔着被子对着门外喊道:“池兄!我睡了,明天再说吧!”   “睡个屁!给我开门!再不开我踹了!”   谭玉书:……   无奈只能重新穿好衣服,走过去开门:“池兄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池砾挤进去,一把锁好了门。   谭玉书还没反应过来,池砾已经面无表情地站到他面前,冷冷道:“把衣服脱掉。”   “池兄,这不好吧,都在家呢……”   池砾烦躁地掏出药水:“你废什么话!不脱衣服怎么上药!”   谭玉书:……   “上……上什么药,我……”   还没等他说完,池砾就一把将他按在床上,把衣服掀上去。   一掀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五条纵横交错的鞭痕,严重的地方似乎能渗出血迹。   池砾:……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搁这跟谁大爱无声呢!”   被抓包的谭玉书:……   别……别那么说了……只是这伤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伤,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   池砾气得头顶冒烟,明明是手上扎个针都要虚惊半天的人,现在伤得这么重,反而成了锯嘴葫芦,气死个人了!   毫不犹豫道:“脱啊!在这等我给你脱呢?”   谭玉书:……   事已至此,只能乖乖听话了。   池砾冷哼一声,拧开药水,小心地给他上药。   谭玉书的皮肤遗传自母亲,天生的白,这几道狰狞的鞭痕,在雪白的皮肤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池砾越看越生气,谭玉书见势不好,立刻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池兄……好疼……”   活tm该!这时候知道疼了,早干吗去了!   话虽如此,动作还是轻了一点。   一点点处理着伤痕,池砾忍不住回忆起和谭玉书他娘最后的谈话。   那个要强的女人,最后还是没忍住哽咽落泪:“不要怪那孩子的感情太薄,因为从小到大,他就是这么长大的,遇到所有事都自己忍着,忍到连我这个当娘的都看不穿分毫,可是池小郎君,他不是一个木头心,你明白吗?”   池砾明白,或许比扈春娘以为的还要明白。   谭玉书趴在床上,心情忐忑,突然间,腰上好像落下了一颗水滴,那感觉不像是药水,难道是……   狐疑地回头,却见池砾板着一张死人脸,没有丝毫破绽。   见他看过来,高傲地抬起下巴:“说实话,你是不是特别爱我?”   谭玉书:……   几乎不用犹豫的,立刻小鸡啄米式点头:“那是当然了,池兄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呢?”   池砾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高高地抬起下巴:“哼,那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挺爱你的。”   在池兄看来,这居然是个秘密吗? 第84章 不用怀疑   谭玉书不晓得做什么表情, 总感觉表现得太高兴,或太平淡,以池兄的性格都会炸毛呢。   正左右为难时, 池砾冷哼一声, 一巴掌按人脸上:“你那是什么反应啊!我们是谈恋爱, 又不是甲方乙方,你用每个反应都斟酌一下对错吗!”   谭玉书:……   可是池兄,看看你现在的行为,说这话好意思吗?   很显然这些话池大总裁只是嘴上说说,才不会因为这个反思自己, 甚至因为谭玉书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愉悦的感觉更深了。   谭玉书悟了, 果然, 池兄就是喜欢欺负他吧,好过分……   这都被发现了,等上完药, 池砾毫无悔改的钻进被窝,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谭玉书的眼睛,谭玉书被看得发毛,结结巴巴道:“池……池兄,我脸上有东西吗?”   池砾上下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有。”   嗯?   谭玉书立刻摸摸自己的脸:“什么?”   池砾眯起眼, 无比郑重道:“有点好看。”   谭玉书:…………   池砾得意的等着看谭玉书的反应,就看见他一副被沉默了的样子,顿时把他的手擒在胸口, 怒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谭玉书勉强从那种天雷轰顶, 外焦里嫩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抽抽嘴角,挤出一个微笑:“哈哈……好……好好笑哦……”   池砾:……   “谁给你讲笑话了!”   他好不容易准备对谭玉书好点,互诉一下衷肠,谭玉书这是什么反应,气死人了!   谭玉书蜷缩成一团不敢说话,他觉得池兄最好还是正常点,不然他有点害怕……   就这样,池砾人生中第一次缠缠绵绵的情话,以惨败告终。   气的他抱住人就是一顿乱啃,果然这种直接表达爱的方式,才更适合他。   谭玉书被他的一顿乱亲亲的浑身发烫,虽然房子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但想到两家父母就在隔壁,还是低低喘息了一下:“池兄!”   池砾平稳一下呼吸,鼻尖萦绕着浓浓的药水味,更加用力的将人揉在怀里,嗓音沙哑,嘴上却强硬道:“干吗,我就亲一下,你又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事?”   谭玉书:……   好吧,是他不健康,池兄一直是一只健康的小天使,能不能麻烦他这个健康小天使,先放开他啊!   就不!   两个人挤在被窝里,呼吸交织,耳鬓厮磨,总感觉这样下去不行,得干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谭玉书艰难的拾起一个话题:“今天聚会时……”   一听他提这个,池砾立时堵住他的嘴:“只爱你!只爱你!过去现在未来,都只爱你!谁都比不过你!”   “真的吗?”   “当然,你不信我给你发誓。”   “那池兄你发吧。”   池砾:……   这套路是不是不对啊?   迷惑间,谭玉书一把将池砾拎起来,按照正规流程,让池砾无比庄严的立了个誓,并许下了一个超级恶毒的诅咒,保证忠贞,才心满意足的露出一个笑容。   看着他满足的笑容,池砾眯起眼:“我突然想到,你之前好像也给我发过誓,但你那个誓言,流程根本没有现在齐全。”   谭玉书的笑容戛然而止:“是……是吗?效力其实一样啦,池兄你尽管放心。”   池砾缓缓眯起眼睛,谭玉书他可真行啊!这还带和老天爷讨价还价,虚假合同的!   而且他自己说的时候随便说,搁别人身上就手续齐全了呗?   谭玉书双眼放空,他什么也没干,不要看他。   这只狡猾的小狐狸!   重新将人捞在怀里,惩罚一下他的不诚实,咬着耳朵恨恨道:“你以后不许骗我!”   谭玉书立马点头:“我保证!”   “那你也发个誓!”   谭玉书:……   许久,才无比诚实道:“池兄,我不敢。”   哼!他就知道!大骗子!   恶狠狠的蹭蹭谭玉书的脸颊:“那你给我讲讲你爹的事吧。”   “我爹?池兄想知道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谭玉书沉默了一下,但既然池砾问起来了,那就认真的回忆一下吧。   他爹过世时,他还很小,加上聚少离多,对于父亲这一印象,已经变得很模糊了,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是自己的记忆,还是外人的讲述,那从何说起呢?   想了一会,谭玉书缓缓道:“我爹长得怎么说呢,用池兄这的话形容,很帅,很像我。”   池砾一巴掌呼他脸上:“要不要脸啊,哪有当爹的像儿子,应该是你像你爹!”   谭玉书顿时也笑了:“呵,池兄说得对,但总有人和我这么说,我就习惯了。”   接着话茬继续回忆道:“但我爹和我有一点很不像,就是他没我运气好,小时候一半脸被狗咬了,所以那张帅气的脸就没保住。”   池砾:……   不知为什么,听谭玉书这么一描述,他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出“小谭玉书”脸上带着一个牙印,捂着脸哭唧唧的样子。   谭玉书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伸出手将他的头掰回来:“池兄,是被狗咬了,不是被人咬了。”   哦……他也没说被人咬了啊,干什么这么说他……   赶紧将脑海中的神奇画面挥走,不然好像对老丈人有点不敬。   谭玉书无奈地看了池砾一眼,池兄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过因为不是人咬的,所以伤的比想象中更严重,半张脸都毁了。   在雍朝,相貌有损者不能参加文举,谭父的仕途就此断绝,谭家诗书世家,谭父作为嫡子,不能入仕,让谭玉书的祖父很是失望,遂不太管他了。   谭玉书的祖母却偏疼幺儿,给他留了许多家财,希望他去从商,不能做官也做个富家翁。   但谭父对经商没什么兴趣,反而好习枪棒武艺,便去考了武举。   雍朝文风昌盛,武举也是以文试为主,所以会有许多仕途无望的书生钻空子,先考武举,考中后再想办法迂回入仕,因此考武举的人也非常多,没那么好考。   但谭父诗书世家,比他武艺高的纯武人没他有文化,比他文化高的纯文人没他有武艺,所以顺顺利利的考出了一个武进士。   但还是因为脸,连迂回入仕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当了一名实实在在的武将。   不过毕竟是武举出来的,谭家又为他捐了很多钱,所以一开始就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军官。   却不承想赴任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了,病恹恹的跟着商队同行,半道还遇到了截道的,被一起截上了山,和他一样倒霉的,还有出来跑商的扈老爷。   谭父那时候已经烧得不行了,被扔在山洞里不闻不问,还是扈老爷看他怪可怜的,和山匪打招呼,承诺写信让家里人送银子,从山匪那换了一些照顾,才让谭父慢慢缓过来,谭父自然对这位义士感激不尽,每日都窝在这位义士的身边。   但谭父这个人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恢复一些精神,就开始琢磨起那些山匪的主意。   经他观察,那伙匪人虽有二十多个人,但只有七八把刀的样子,他们这些被截的虽说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幼,但仔细计划一下的话,似乎并不怕他们,于是便起了煽动“作乱”的心思。   扈老爷一生走南闯北,不知见过多少风浪,一听谭父这么说,顿时就来了兴致,于是他们两个,一个晓之以情,一个动之以厚利,把那些肉票都组织起来,趁着山匪不注意,一哄而上,居然把那群山匪从内部端了!   山匪头头不过是一些流民落草为寇,依仗狠劲罢了,哪怕谭父还在病中,他们也不是对手,被一顿乱棒打趴在地,夺了兵器后,所有山匪只能应声投降了。   因为这一遭,扈老爷和谭父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谭父许诺有时间必登门拜谢。   然而扈家老爷,却动了一些别的心思。   他家里现在正有个独女,生性刁蛮,嫁高了怕她在婆家委屈,嫁低了又害怕姑爷只是图他家钱财,将来得势后翻脸不认账。   而这位谭小郎君,细细盘问下来,那可太合适了。   出身书香门第,名门望族,教养好,而因为脸上的伤,在亲事上肯定有些妨碍,同等门第的人恐怕会嫌弃他,而像他们家这样的情况,配起来就刚刚好。   小伙子还身体健壮,脑袋灵活,脾气和顺,哪怕是个武人,也是个官身,这样的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长得丑点,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等谭父真的上门拜访时,扈老爷顿时起了把自家女儿许配过去的念头。   但是吧,扈春娘那时候正是少女心泛滥的时候,每天看一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一心想嫁一个才华横溢、玉树临风的少年郎,这颜值那条就过不去啊。   于是扈老爷就想了个办法,谭父伤在右脸,等他来时,便给他安排右脸朝外坐着。   然后回头就和女儿说,要把她许给这个上门客,扈春娘一听,果然忍不住从里屋偷看。   扈老爷专门选了一个黄昏的时刻,夕阳中,谭父的另外半张脸粉雕玉琢,俊美无双,扈春娘看一眼就痴了。等扈老爷再问的时候,原本还老大不乐意的她,突然绞着手帕“但凭爹爹做主”了。   扈老爷哈哈大笑,又拉着谭父去园子里逛,“碰巧”遇见扈家千金在赏花,远远望着,温柔小意,人比花娇,顿时愣了片刻,扈老爷看他神色,趁机说起了这门亲事。   因为右半边吓人的脸,一般的姑娘一听说就吓跑了,谭父都快绝了谈婚论嫁的念头,没想到还有这好事,立时答应了。   扈老爷那个着急啊,直接压着谭父就地把婚事办了,然而等到了洞房花烛之夜,扈春娘才看清谭父的脸,一下子惊叫起来。   而谭父也看着把他一脚踹出去的“温柔小娇妻”,一脸懵逼。   互相问了一下,才知道着了扈老爷的道,但是能怎么办呢,嫁都嫁了。   两个人枯坐到天明,最后还是决定,要不凑合着过吧。   但是扈春娘指着谭父命令道,以后只许用另一半脸面对她!谭父性子天生柔和,就喏喏的应了。   听谭玉书讲完,池砾陷入沉默:“你爹和你娘的经历,还挺传奇的……”   那是自然,可以说他爹和他娘的姻缘,全是他外祖一手凑成的,他外祖当时做得真的非常不地道。   所幸他爹和他娘,一个性子厉害,一个性子和缓,刚好互补,婚后渐渐处出了真感情,有了他之后,夫妻关系就更好了,他外祖才算没好心办坏事。   只是他老人家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精心挑选的,哪哪都让人满意的女婿,居然会先他一步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   夫君走后,扈春娘曾经的少女情怀,也被彻底埋葬,成了现在这样雷厉风行的“谭夫人”。   池砾伸出手搭在他的脸上:“这就是你去青州从军的原因吗?”   谭玉书有点失神:“可能吧,我一直想知道,埋葬我父亲的那片土地,是什么样的。”   然而当大战结束,看着被残阳染红的苍茫原野,谭玉书甚至有点恐惧。   暗沉沉的苍穹倾覆而下,宛如某种头颅低垂的怪物,天地一体。他总觉得这个怪物不仅会吞噬他的父亲,还会吞噬他。   所以他只能在黑暗来临前握紧手中冰冷的长刀,不知是想用这微弱的寒芒保护自身,还是想用它做点别的事。   突然间,脸上多了一个温热的触感,谭玉书抬眸,就见池砾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以后我会保护你,谁都不能让你输。”   谭玉书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感动,但是……   池兄为什么要咬他的脸呢!   池砾:……   因为他真的很想看谭玉书脸上有个牙印的样子……   第二天,谭玉书不得不捂着脸出去吃饭。   池砾虽然没认真咬,但谭玉书脸嫩,还是红了一片,那形状看起来就不像睡觉睡出来的。   可就是说,现在他俩那点破事,还有谁不知道呢,三位家长都陷入了沉默。   池父池母悄悄地瞪了一眼池砾:你就不能收敛点吗!   池砾面无表情的坐在那:他很收敛啊,昨天什么都没干,不要误会。   池家父母一脸不忍直视的看向扈春娘,扈春娘的脸果然黑了:“如果没事,你们俩可以搬出去吗?”   池砾和谭玉书:……   好的妈妈!谢谢妈妈!吃完饭就搬!   于是池砾用一分钟的时间,把早就看好的房子买下,带着谭玉书一溜烟的乔迁之喜了。   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背影,扈春娘翻了个白眼,快滚!看着糟心!   直到月中,池家才来了两个手牵手的“稀客”:“爸妈,我们回来了。”   池父池母:……   嘴咧的能别那么大吗?   ……   一个月之前池砾和谭玉书还在地下恋情,但一个月后,那俩人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泡在一起了。   受益最多的居然是秉辰子仙师,可算把这俩缺德玩意送走了,他要闭门谢客!   去各地建庙的人早就派去了,池砾的“特工培训班”也有条不紊的开着课。   池砾当初说把《氓》列入教材,还真就列入了,不仅如此,还刊登在周报上,造福社会。   赵家姑娘是厄法寺周报的铁杆迷妹,上面的各种故事,她都非常喜欢,每期必读。   这期刚出来,就让小厮蹲守抢回来,恰逢柳娘子在,便邀她一起看。   本来兴奋的读着,但读着读着,就陷入了沉默。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赵姑娘:……   看开头,还以为这说的是一件成婚喜事呢,怎么最后变成了这副让人心如死灰的样子!   难道成了亲之后,原本要托付终身的良人,真的会变成这样让人憎恶的样子吗……   可是她正要成亲哎,为什么让她现在看到这篇诗文! 第85章 你好平菇   赵家千金闺名赵平卉, 如今已二十又一,身边的闺中密友早已陆陆续续出嫁了,只有她尚待字闺中, 不免着急。   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大婚将至,不免又欣喜又忐忑。   喜的是夫君高中,前途无量,自己即将成为官老爷家的正牌夫人, 忐忑的是只见过未来夫君几面, 不知他是什么样人, 嫁过去后是否能公婆和顺,夫妻和睦。   本来就百感交集之时, 乍见《氓》这篇详细描写“婚姻坟墓”的诗文, 整个人都被打击了。   柳絮见她神情沮丧,便温柔地宽慰道:“不必难过,这世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未必所有人都如诗中女子一般不幸。”   听到这话, 赵平卉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一把搂住柳絮的腰:“柳姐姐,真的吗?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你说乔四郎会喜欢我,对我好吗?”   柳絮沉默了,缓缓擦拭着琵琶。   她这一生, 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 最明白的一件事, 那就是男人少有可靠的。   他们骨子里镌刻的, 都是密密麻麻的掠夺欲, 在掠夺资源时,是可以毫无羞耻心的。   他们永远那么强大,就是因为他们可以永远将自己列为第一位,身边所有人,都可以是他们掠夺以强大自身的对象。   女人总想换取,好似自己一颗真心,就可以换回一颗真心一样,然而如果她们明白刻在男人刻在骨子里的掠夺思维,就知道身为被掠资源的她们,一旦失去价值,就会被任意践踏。   乔四郎现在已是官身,今非昔比,日后定然有数不清的如赵家这样的商户巴结。   赵家当初给他的帮助,已经被他尽数吃到嘴里成了自身的资本,此刻的他是否会顾念“旧恩”,还是个未知数。   那么现在的乔四郎对赵姑娘的态度,完全取决于乔四郎自己的良心,是否还愿意将这个失去价值的资源放在心上,然而在这世上,良心却是一个男人最不重要的东西。   柳絮看着天真无邪的赵平卉,心下浅叹。   如赵姑娘这样出生在富贵人家,幸运以极的女子,却还是逃脱不了依附男人良心而活的命运,真是可悲可叹。   她无法真心的安慰她,却又不想让她太难过,或许只有教她一些永远幸福的秘诀。   缓慢的调试弦音,柳絮垂眸:“卉儿,你知道天威将军的母亲吗?”   赵平卉眼前一亮,自打那日亲眼见了“天威将军”是何等神仙玉貌后,一想起这个人,赵平卉就开始小鹿乱撞,面红耳赤。   一听柳娘子说起,顿时瞪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认真的听着。   柳絮一笑,便给她讲起了许多谭将军曾经给她讲过的,关于母亲的趣事,最后微笑道:“想想谭老夫人真让人羡慕,这一辈子,无论是丈夫还是儿子,都对她千依百顺,敬爱有加。”   赵平卉立刻双眼发亮的点头,如果她婚后也能和乔郎像谭将军父亲母亲一样恩爱,将来再有一个谭将军这样的孩子,那该多美妙啊!   柳絮看着她憧憬的样子,笑道:“所以如果你想婚后过得好,就应该向谭老夫人学习。”   赵平卉先是点头,又有些犹豫:“可是柳姐姐,如果像扈娘子那样对夫君那么厉害,会不会被人说不贤良恭顺……”   柳絮轻笑,刮刮她的鼻尖:“傻丫头,日子是过给自己的,而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最重要的是自己舒服,还记得第一期报纸上那个故事吗,你觉得故事中那个女子婚后会幸福吗?”   赵平卉对厄法寺周报之所以那么喜欢,很大原因就是喜欢第一个故事,顿时兴奋点头:“肯定会啊!”   “可是故事里甚至没有一个如意郎君,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哎?”   赵平卉愣住了,是啊,为什么呢?   柳絮笑道:“因为她的幸福可以自己争取,而不用依附于任何人,可见,如果想任何时候都过得好,看的不是嫁的什么人,而是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卉儿,不管成没成婚,你都要让自己保持一个人也可以幸福活下去的状态,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你自己,明白吗?”   这一番话,如惊雷闪电照亮脑海,赵平卉晕晕乎乎的,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还是有些沮丧道:“可我和故事里那厉害的女子不一样,我什么也不会啊……”   柳絮便笑着拉她的手:“今天不学琵琶了,咱们去厄法寺烧香吧。”   随后像 想起了什么:“对了,把你那个东西带上。”   赵平卉听说不练琵琶了,正羞惭,她跟着柳娘子这个国手大师学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说学透什么。   然而听到柳娘子让她带上“那个东西”去厄法寺,脸色顿时爆红,这不好吧!   柳絮却给汀兰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拉她,赵平卉终于半推半就的被拉动了。   跟父亲母亲说过后,就轻装简行的去厄法寺了,烧完香,拜完佛后,柳絮示意小厮先等在外面,拉着赵平卉就去了后殿。   寺里收养的小孩们,正在院里玩,惠孝看着蹲在檐下发呆的礼婴,顿时颠颠地跑过去:“你在这干嘛,过来一起玩,老鹰抓小鸡,给你当老鹰。”   礼婴的下巴抵在小老头毛绒绒的脑袋上,使劲地摇摇头。   惠孝使劲拽他,一不留神摔了个屁股墩儿,愣了一会,顿时张着嘴大哭起来。   礼婴一人一猫一起看着他,纹丝不动。   见礼婴理都不理他,惠孝哭着哭着就没劲了,哼了一声,不和礼婴玩了!生气地跑回去和别人玩。   而旁边,池砾也生气的看着:“你侄子为什么抢我的猫!”   谭玉书:……   难道不是小老头没利用价值后,池兄你都懒得理它,所以它才失魂落魄的被礼婴捡走的吗?   但和池兄讲理就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于是谭玉书当机立断:“对不起池兄,礼婴他不懂事,我赔给你吧。”   听他这么说,池砾才满意了,抬起下巴诘问道:“那你怎么赔我?”   谭玉书眨眨眼睛:“已经说了啊,我赔给池兄。”   池砾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谭玉书说的是把“我”赔给你。   恶狠狠地捏捏他的脸:“那我岂不是亏了!你又不值钱!”   “啊?这样啊……”   谭玉书站起来:“那算了,反正池兄也不要,我走了……”   “你给我过来!”   池砾一把将谭玉书拉回来,冷哼一声:“虽然确实不值几个钱,但有总比没有好,我同意了,你现在归我了。”   谭玉书老老实实的被拉回去,轻笑一声,池兄可真奇怪,不值钱的东西,也抓着不放~   正在两个人小动作不断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谭将军,妙法大师。”   两个人齐刷刷的回头,就见柳娘子和另一位女子正站在廊下。   看到这个人,谭玉书顿时觉得池砾掐他手的力道越来越重了……   连忙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微笑道:“是柳娘子啊,有何贵干?”   柳娘子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他们二人的动作上,轻笑道:“这次前来不是为了谭将军,而是为了妙法大师。”   谭玉书:……   听见了没池兄,不是找我的,快别捏了!   就捏!就捏!就捏!可恶的谭玉书!   谭玉书沉默了,他感觉自己好冤。   ……   柳娘子这次来,还真的不是找谭玉书,而是专门找池砾开后门。   厄法寺的“编辑部”里,须敏学正忙的晕头转向,自从厄法寺周报办起来后,他每天光看稿子就看半天。   但因为“报纸文体”是最近刚时兴起来的,许多人投来的稿子都不太行,有时候挑来挑去,最后还得他主笔,快要累死了。   正在忙时,突然有人敲门,一打开,居然是两个带着帷帽的姑娘,其中一个微微福身:“须主编,奴家柳絮,蒙妙法大师引见,特来叨扰。”   须敏学赶紧站起来还礼,不过“柳絮”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等等,难道是赫赫有名的柳娘子?   柳絮微笑着认下他的疑问,见到柳娘子本人的须敏学顿时很激动,站起来又是一拜。   柳絮盈盈一笑:“这次来找须主编,是为了走个后门,我有一个女学生写了一个稿子,不知道须主编收不收?”   须敏学有点惊讶,自从在报纸上刊登了欢迎任何人来稿的消息,投稿的人一直络绎不绝,但大多是一些和他一样的穷书生,没想到这次竟然来了个姑娘。   本来也没规定不准女子投稿,须敏学 便开口:“还请柳娘子将稿子拿给我看看。”   赵平卉有点害羞,一直躲在柳絮身后不发一言,听到这将一沓纸交给柳絮,让她代为转达。   须敏学接过稿子后告了一声罪,坐下细看,看着看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这篇稿子居然写得非常有趣!   故事的内容是一个富商,只有一个女儿,家财被叔伯们虎视眈眈的盯着,为了不让自己的妻女在自己百年后被欺负,富商想出一个主意,将女儿从小装扮成男人,教她经商。   叔伯们为了谋夺家产,时时给“女少爷”使绊子,但“女少爷”自小就比男子还厉害,所有阴谋都被“他”轻松化解。   在打理家中生意过程中,“女少爷”和另一位英姿飒爽、磊落坦荡的富家少爷不打不相识,最后引为知己,结成异姓兄弟。   那富家少爷偶然发现“女少爷”的女儿身后,立时痴了,面对自己的“义弟”,再无法保持一颗平常之心。   两个人多次共患难后,渐渐互生情愫,在叔伯们发现“女少爷”的身份,公之于众,逼迫羞辱她的时候,富家少爷挺身而出,三媒六聘的迎娶了“女少爷”。   婚后两人琴瑟和鸣,共同孝顺双方父母,还育有两子一女。   两个男孩一个随夫家姓,一个随母家姓,这样一来,两家便都后继有人了。   阴毒的叔伯和堂哥们从此再无依仗,穷困潦倒,而“女少爷”家和夫家联合在一起,更加兴盛。   须敏学读完,顿时连连惊叹!   厄法寺周报要说谁的文章最火,那必然是“东窗客”了,他写话本的风格,和市面上其它话本完全不同,让人一看就陷进去,不能自已,每次一听说有他的文章,报纸就会被瞬间抢售一空。   如此一来,为了过稿,就有很多人模仿他的文风,却没有一个,能模仿得这么像!   就是那种先在你心上放只爪子,把一颗心挠得奇痒难忍,最后再一下子给你挠透彻那种感觉,虽不具其形,而得其神!   不仅如此,故事中的某些见招拆招的手段,也是精妙老辣的令人叹为观止,如临其境,足见笔者之智慧。   须敏学甚至升起了一个猜测,起身施了一个大礼:“莫非姑娘就是东窗客吗?”   赵平卉吓了一跳,顿时顾不上害羞了,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只是喜欢东窗客的文章,所以仿写了一下,须主编,你觉得怎么样?”   居然不是!东窗客后继有人了!   须敏学正愁下期刊登的文章呢,得到这篇稿子顿如雨后逢甘霖,兴奋道:“姑娘这篇文章太妙了!我们收下了,下期就刊登!等我去找人数字,付姑娘稿酬。”   赵平卉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居然过了吗!   等须敏学走后,再也顾不上淑女形象,一把搂住柳娘子的脖子:“啊啊啊!柳姐姐,我过了呀!”   柳絮笑道:“看吧,谁说你什么也不会?”   赵平卉激动得整个人都在冒泡泡,慢慢的,又有些失落,闷闷不乐的小声道:“柳姐姐,其实这篇文章好多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我看到的……”   她们家的状况,和故事里“女少爷”差不多,而她却不像“女少爷”那么厉害,只能在故事里幻想一个如此厉害的人……   柳絮捏捏她的鼻子:“这些事所有人都能看到,但可以写出来的,只有你和东窗客。”   赵平卉呆住了,在柳姐姐眼里,她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可以和东窗客相提并论?   柳絮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赵平卉不由得晕晕乎乎起来。   不一会,须敏学就拿着报酬回来了:“四两半银,您称一下。”   “不用称了!”   赵平卉帷帽下的一双眼睛闪闪发光,这还是她第一次赚钱!立刻开心道:“柳姐姐,我一会请你去桃花阁做指甲!”   柳絮失笑:“去一趟桃花阁,这钱可就留不住了。”   第一次挣钱,还真舍不得花……   很快赵平卉的眼睛又亮了:“没事的柳姐姐,我不花这个钱,我花我爹我娘给我的钱!”   一旁的柳絮和须敏学一愣,随后忍不住一齐笑出声:听起来好像没毛病!   事情完结,柳絮和赵平卉便一起向须敏学告别了,须敏学立刻躬身相送。   突然间,想起一件事:“这位姑娘,不知您的雅号是什么?我们刊登时怎么写呢?”   对啊,得取个用来登报的名字。   赵平卉来时没想到这茬,一下把她问住了,想了半天都没想出合适的,最后一咬牙:“就叫‘平姑’吧!”   “平姑?”   须敏学微笑着施礼:“在下记下了。”   两位姑娘手牵着手去了桃花阁,须敏学还得回去重新阅稿排版。   然而排着排着,却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篇稿子太长了,一张报纸似乎登不下啊。   重新看了一下整篇文章,却觉得故事跌宕起伏,删了哪节都很可惜,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谁说一个故事必须一期登完呢?   想到这,须敏学顿时有了主意,他要将故事拆开,分两期登!   在哪拆呢?对了,就在富家少爷发现“女少爷”真身时那拆!   那两人百般纠葛,明眼人早就知晓这其中的不对了,正盼着富家少爷赶紧发现女少爷的女儿身,结果文章突然在这断了,还愁看客不抓心挠肝的等着看下一期吗?哈。   说干就干,须敏学立刻开始了他的分期大业。   宇文禄一回京都,就喜欢往编辑部跑,一进门就对着须敏学道:“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新故事,快先给我看看!”   “你看得懂吗?”   “你小瞧人是不是!”   “哈,最新一期,自己拿吧,看完不许外传啊。”   “知道了,知道了,啰啰嗦嗦的。”   宇文禄兴奋的拿起一张刚印出来的报纸,直接跳过诗文部分看故事。   等看到这个《女少爷》后,顿时入了神。   他最近学的字其实不多,但这篇文章全篇没有生僻字,他这个半文盲也能看的很顺畅。   宇文禄读得如痴如醉,一会为“女少爷”叔伯堂兄们的可恶气的咬牙切齿,一会为“女少爷”的聪慧拍案叫绝,而富家少爷和女少爷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更是让他整个人“噫”出声。   看到富家少爷即将发现女少爷的真身后,整个人激动的都站起来了,迫不及待往下看时,没了!   宇文禄:?   正反翻了个遍,一脸懵逼的问:“后面的呢?”   须敏学轻笑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宇文禄:……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严刑逼供了半天,但须敏学宁死不屈,完全从他嘴里撬不出分毫,宇文禄只能恨恨的坐下。   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这篇文章又是东窗客写的吧,一看就和别人不一样。”   听他这么说,须敏学顿时神秘一笑:“那你可就猜错了,写这篇文章的,是一个叫‘平姑’的人。”   “什么平姑?你不会又在耍我吧?”   “呵,我闲得慌啊?你要是没事就快滚,我现在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哼!”   宇文禄坐回去,缓缓念着平姑这个名字:“平姑,平菇……平菇?”   宇文禄:……   “哈哈哈!为什么会有人叫平菇啊!哈哈哈!”   须敏学:……   “别笑了,人家是个姑娘!叫平姑!”   “哦。”宇文禄收敛了一下笑容。   然而就过了一会,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剧烈的笑声:“哈哈哈!一个姑娘……叫平菇……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宇文禄满脑子都是“平菇”,笑死他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须敏学:……   宇文兄,你还能不能行了!   总是这样不着调,以后还想不想娶媳妇啊! 第86章 天上掉馅饼   赵平卉正拉着柳絮玩个痛快时, 她的未婚夫也被人拉着去喝酒。   这群人大多是落榜的举子,一起备考时与乔四郎是好朋友,如今乔四郎高中且入了翰林院, 便于他们是云泥之别了。   所以酒宴上,乔四郎被众星拱月, 矜持的接受着这群人的吹捧与敬酒。   酒至酣处,下首的几个书生便说起了雍京时兴的话题, 其中一个还拿出了最新一期的《厄法寺周报》在宴席上大声诵读。   《厄法寺周报》不仅在市井中很火, 在读书人中也很火。   因为报纸上除了故事栏,还有一个固定的诗文征集栏, 每期都会在末尾处发布一个主题,向所有人征集诗作。   投稿者无论出身, 只要将自己的诗作封在信封中,写好地址和姓名, 投到厄法寺的信箱里,静候佳音即可。   如果被选中,就会刊登在报纸上,厄法寺还会派专门的“遣花使”上门,奉上丰厚的薪资和三色“诗文碑”。   “诗文碑”一面绘蔷薇, 一面刻“XXX公某年某月某日著XX获甲/乙/丙等”字样, 甲等蔷薇涂金,乙等涂朱, 丙等素碑。   读书人多不事生产, 不通俗物, 过稿得到的稿费, 是非常体面的一种谋生方式。   而且《厄法寺周报》的流量简直可怕, 只要登上报纸, 瞬间就能家喻户晓。   在信息不发达的古代,文名可以说是一个文人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不是每个人都像庄子叔一样,下笔如有神,靠硬实力积攒文名。   或者像谭玉书一样,根本不用自己写诗,别人一见他,回去就恨不得上赶着一天写八首诗怀念他,谭郎自己写的诗,都没赞美他的诗火,啥也不用干,靠一张脸,躺着就把饭吃了。   这两种天赋型选手,别人看着只有羡慕的份,而现在《厄法寺周报》这个平台,堪称人工造“神”,把厄法寺发布的主题仔细琢磨一下,万一超水平发挥被选中,那就直接火了。   所以每周来投的稿子几乎能把信箱撑满,能选上的都是百里挑一,被人戏称为“小科举”。   竞争难度越大,含金量越高,每个读书人都以得到金色“诗文碑”为荣,一时间厄法寺的“诗文碑”,成了读书人间最流行的装饰。   席间念报的人姓吴,腰上便挂着一块朱红的“诗文碑”,可见曾在往届诗文选拔中搏得第二,非常了不起。   只是不知厄法寺是怎么想的,这期的主题居然是“闺怨”,读罢《氓》,这群大男人都有点被冒犯的感觉。   “是谁人写了一首这样的诗,以妇人之口,抒发满腹不贤不淑的怨愤之词,居然也可以名列榜首。”   “署名无名氏,厄法寺不会是懒付稿酬,所以选了一个无名无姓之人吧。”   “厄法寺这期报纸,真是有失水准,乔兄以为如何?”   提到乔四郎,众人顿时殷切的看过去,等着听乔兄的高见。   乔四郎矜持的抬起下巴:“这恐怕是哪个深闺妇人所作,如今却有这样的女子,仗着读了些诗书,就自诩才女,卖弄才情,牢骚满腹,不是抱怨夫君,就是抱怨公婆,却忘了女子应当恪守的贤妻本分。若我说,女子生性轻浮,只知圣贤之表也,教她们读书,便易致邪,让一个好好的女儿家,变得不贤不孝。真正有见地的父母,应该教女儿的是恭顺贤淑之德,而不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一番话,顿时引起其他人的交口称赞:“乔兄果然字字珠玑、振聋发聩,若天下人皆奉乔兄之至理,则无不贤之人矣!”   众人的殷切追捧让乔四郎很受用,矜持的举起酒杯,又饮了一杯。   吴生见他喝的面露红光,便继续为他斟酒,眼睛一转:“听闻乔兄最近喜事将近,想必尊夫人定是一个难得的好女子。”   乔四郎皱起眉头,赵平卉出身商门,当他正室夫人,实在有些高攀了,岳父岳母身上,也带着一股子商家人的小气与粗鄙。   但赵平卉本人长的小家碧玉,还算漂亮,性子也和顺,没犯过什么大出格的事,他就不说什么了,于是道:“乡野之人,没什么出挑的,只不过她与我自幼定亲,耽误了年纪,现在一家人一门心思的逼着我快快成亲,我也只好应了。”   其他人顿时起哄,说他谦虚了,那吴生却沉吟不语,连连摇头叹气。   乔四郎不解:“吴兄,这是什么意思?”   姓吴的书生连忙起来告罪:“乔兄恕罪,只是在下想起一事,实在是为乔兄你感到惋惜啊。”   乔四郎惊讶:“什么事?”   吴生笑道:“贱内有幸,与郑相家能攀些亲戚,一次听贱内提起,郑相家的一位千金,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问及郑相属意人选,乔兄可知是谁?”   乔四郎的动作一顿,微笑道:“是谁?”   吴生哈哈大笑:“正是乔兄你啊!”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很快众人就开始轮番恭贺,乔四郎心中也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能进翰林院,便多蒙恩相提拔,若是再一举成为郑相的乘龙快婿,还怕以后不扶摇直上!   乔四郎激动的握酒杯的手都在颤抖,没想到吴生接下来一句话,瞬间将他打落谷底。   “谁能想到,乔兄竟然已经定亲了,你们说,可不可惜啊!”   其他人一听,顿时跟着叹气,但很快又有人接嘴:“吴兄此言谬矣,只是定亲而已,现在退亲也来得及啊!”   听到这话,乔四郎的眼睛又亮起来。   谁知吴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痴笑着摇摇头:“郑相为人清正廉明,刚正不阿,就算再欣赏一个人,又哪里会让人抛弃糟糠呢?如乔兄方才所说,已经耽误了人家姑娘的年龄,此刻退亲,姑娘家怎可善罢甘休。万一事情闹大,传到郑相耳朵里,以郑相的为人,该怎么看待乔兄呢?所以说不可不可,只能叹一声可惜喽。”   其他人听到这,都觉有道理,顿时跟着摇头叹气,乔四郎不由的紧紧捏住酒杯。   一群人喝得酩酊大醉,吴生最后也是喝得左右摇晃,乔四郎见状,立刻将他扶到了自己的家。   快到地方的时候,吴生突然晕眩下车,呕吐起来,乔四郎赶紧下去给他顺气。   吴生吐过之后,摇摇晃晃着指着不远处的宅子,醉醺醺道:“我一路过来,只见这家宅邸气派异常,与众不同,不知是谁家的府邸?”   乔四郎抬头望了一眼,不屑道:“还能是谁,便是赫赫有名的天威将军喽。”   吴生和乔四郎都是郑相一派,听到这顿时也面露鄙夷之色:“什么天威将军,不过也是一个贪财好色之徒,近日的《忠烈娘子传》乔兄可曾见过,说什么知己之交,真是贻笑大方,和一个花魁娘子有什么知己之交,背地里不知有什么苟且呢。”   听到这话,乔四郎突然心中一动,那个花魁娘子,他好像在赵家时见过。   吴生随口说了一句,就放下了,跟着乔四郎来到那处赵家为其置办的宅子,醉醺醺的躺在榻上。   见左右无人,乔四郎便开口问道:“吴兄刚才所说的,郑相欲嫁女于我的事,可是当真?”   “那是自然!”   吴生拍着胸脯保证,还给他讲了那位小姐姓甚名谁,有模有样,最后笑道:“虽然只是个庶女,但郑相的一个庶女可是嫁给了恭王世子,若是这好事能成,乔兄便是与世子爷结为连襟,不丢人!”   只要能和郑相攀上亲,乔四郎哪里会嫌弃嫡庶!   此时的他已然完全相信,心中悔恨更甚,当初为什么想不开,与赵家结这门亲事呢!如今大好前程,白白断送了!   吴生见他神色,眼眸中俱是笑意,装作醉醺醺的凑过去:“乔兄啊,真不是我说你,大丈夫当能舍能断,就算一个天仙,难道值得为她葬送前程吗?”   乔四郎听到他话中的意思,顿时压低声音:“吴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生神秘一笑:“依我看来,吴兄不如趁尚未成婚,赶紧退亲。”   这件事难道乔四郎不想吗!   “只是那赵家是商户人家,重利轻义,最是难缠,如今我做了官,他们如何肯放过我,要退亲,非得被那家泼皮破落户扒下一层皮来!”   吴生顿时笑了:“乔兄糊涂啊,既然如此,就让那家人闹不出来呗,如果赵家姑娘的清白毁了,你再去退亲,别人还能说什么呢?”   乔四郎皱眉:“可是赵家颇有家资,他们女儿出行皆有仆妇小厮跟随,如何能轻易得手。”   吴生大笑道:“乔兄你糊涂啊,何须对着她使劲,只要她身边的人出点事,就足以毁掉她的名声,难道她身边那么多人,都是铁板一块吗?”   乔四郎茅塞顿开,飞快的思考起谁能做这个突破点。   突然,他的脑海里灵光一现,吴兄刚提到的那个柳娘子,似乎就是赵平卉的琵琶教习,常常出入赵平卉的闺阁之中。   一个正经人家的千金小姐,居然和一个风尘女子混在一起,这不正是不检点的证据吗!   乔四郎兴奋的站起来,可随即又颓然了。   这个叫柳絮的花魁娘子,和一般风尘女子还不同,她是被朝廷嘉许的“节妇”,青州白水城中还立有“秉义忠烈”的牌坊。   朝廷既然亲自施以这种荣誉,哪怕她出身再不堪,也没办法拿这个事情做文章,这该如何是好?   床榻上的吴生渐渐的打起了呼噜,乔四郎看向他,突然想起他路上说的话。   那柳娘子似乎与那姓谭的颇有些瓜葛,如此一来,他是不是可以筹谋一下?   前些天他的岳父大人,不还说要在婚礼上,宴请“天威将军”吗。   呵,真是巧了。   ……   恭王府。   “蓉儿……蓉儿……在发什么呆呢?”   世子妃的思绪缓缓回归,就发现元宁在叫她,顿时清醒了,低眉柔声道:“对不起世子爷,我刚刚走神了,您说什么?”   元宁笑道:“我是让你看看这幅画,怎么样,你觉得像吗?”   郑清蓉的视线落在画上,心中一痛,世子爷想问的,是像谁呢?   强撑着笑道:“像,像极了。”   元宁顿时开心的笑起来:“如此甚好,蓉儿是不是累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没什么事就回房休息吧。”   郑清蓉低眉顺眼的笑着,微微福身告辞。   等出去后,却不由攥紧了手帕。   柳娘子,谭大人,可不要怪她,她只不过是想撮合一段“好姻缘”而已。   如果谭大人身边有了别人,世子爷那不该有的心思,总该能断了吧!   元宁看着郑清蓉远去的样子,缓缓眯起眼睛。   他的爱妃,还真有点手段啊。   不过他的玉郎,可不是任何人都能碰的哦~   元宁低下头抚摸着画中人的眼睛,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容。   他现在并不打算出言提醒,因为局势似乎还可以变得更有趣点。   他真的很好奇,那个一直温驯谦恭、言笑晏晏的人被激怒是什么样子。   美人含怒,大概也自带风情吧。   于是不知不觉间,一个从九品小吏的婚事,居然进入了许多大人物的视线。   而这场万众瞩目的婚事,也终于在万众瞩目间到来了。   一大清早,谭玉书就换好了正式的衣服,备好礼品。   无论是看在柳娘子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厄法寺和赵员外合作的面子上,这个婚礼,他都得重视起来。   池砾板着一张死人脸,面无表情的看他整理衣冠:“又不是你结婚,你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干什么,生怕新娘不跟你跑是不是?”   谭玉书看向他,微微一笑:“池兄真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你打扮的光彩照人,不可逼视,为了能配得上池兄,我才不得不稍微穿的整齐点。”   池砾挑眉看了他一眼:“你这话还真是张口就来,但你忘了一点,那就是我是一个和尚,每天穿的袈裟和僧衣都是一模一样的。”   谭玉书丝毫不慌,微笑道:“可是池兄,你平时的样子,便已经让我不能自已,自惭形秽了,在你面前,哪敢轻忽呢?”   池砾:……   牛批……真应该给谭玉书这张嘴颁一个奖。   上前没好气的捏捏他的脸:“你怎么那么能说?”   谭玉书眨眨眼睛,在心里暗暗道,当然是为了遇到池兄这样蛮不讲理的爱人,老天爷才给他生了一张这样能说的嘴。   池砾在谭玉书身上揉到气消后,一把抓住他的手:“等一会去的时候,不能离开我身边半步,记住了吗?”   谭玉书无奈道:“池兄,不必对我这么不放心吧,那么多人呢。”   池砾捏捏他的脸:“就是因为人多才这样啊,你不是说乔家那边都是郑相一系的吗,我在保护你啊。”   谭玉书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茬。   便笑着挽住池砾的胳膊:“那池兄一定要保护住了啊。” 第87章 借刀杀人   乔四郎年纪轻轻的就进了翰林院, 前途无可限量,所以他成婚,来恭贺的人着实不少。   一些大人物就算没来, 也备来了礼品,礼官每唱念一次,周围来看热闹的都要惊叹一下, 到最后郑相府上居然都派人来了。   听见郑相府上来人,乔四郎这个新郎官连忙亲自迎出去, 郑相派来的幕僚笑着对他拱手:“老师知道乔大人新婚大喜,亲自写了一副字,托在下送过来。”   乔四郎顿时受宠若惊, 连连称谢, 将这位幕僚迎到上座。   收到字画后,其他人都艳羡乔四郎受到的器重,乔家母子相视一眼, 眼中却是一片狠绝。   乔四郎只有一个母亲, 平时对他母亲言听计从, 吴生所说的大事, 他自然会和母亲商量。   乔母听说郑相原本要将女儿嫁给她儿子,却因为和那个小贱人的婚约,而竹篮打水一场空,整个人都快气死了,恨不得立刻就上门退婚。   但乔四郎劝她忍住, 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母子俩一合计, 便心生一条毒计。   站在院中, 见吴生鬼头鬼脑的进来, 母子二人立刻把他引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吴生擦擦汗,压低声音道:“这有两瓶药,蓝色的这一瓶,可以让人手软脚软,反抗不得,乔老夫人你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让柳娘子喝下。红色的这一瓶可以激发气血,男人喝一点就无法自持,乔兄你趁敬酒的时候,将掺了料的酒递给谭玉书,到时候把这俩人往一个屋子一放,嘿嘿~”   母子二人立刻将这两瓶药分了,乔母嘟囔道:“为什么不直接给那小蹄子用,岂不更万无一失?”   吴生摇摇头:“若真是给新娘子用了,那乔兄岂不跟着脸上无光?”   乔母一听也是,不能让她儿子做这个绿毛王八,惹人笑话,就这样,定下了这门计谋。   新郎官一家已经做好了陷阱,新娘却还一无所知。   成婚的礼节十分繁琐,赵平卉紧张的任一堆人摆弄着。   从今天起,她就要嫁为人妇了,以前很盼着这一天,现在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害怕。   赵夫人一直陪在她旁边,明明是大喜的日子,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赵平卉看着,心中不由一酸,也滚下泪来。   “别哭了,好事啊,哭什么?”   赵员外走过去,握住夫人的肩膀,然而赵平卉看向他爹,以往精明能干的一个人,此时此刻,不知怎么的竟显出一丝老态和疲惫,赵平卉一下子依偎在爹娘怀里,痛哭失声。   柳絮在一旁静静看着,这样的场景,她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转轴拨弦,缓缓弹奏了一首离别的琵琶曲。   在伤感又充满力量的曲子中,一家人终于擦干眼泪。   赵员外抓着女儿的手叮嘱道:“爹给你们置办的宅子离谭将军家不远,谭家就谭老夫人一个女眷,你没事的时候,要经常去陪陪谭老夫人,知道吗?”   赵平卉用力点头。   如此一来,赵家夫妻就稍稍放心了。   乔家母子的态度,让他们很心惊,生怕女儿嫁过去被婆家磋磨,但他们又不能时时在女儿身边,于是就想给女儿找个依靠。   赵员外和扈家七老爷越来越熟后,赵夫人也曾经几次带着女儿上谭家拜访。   谭老夫人可是有诰命在身,儿子又是朝中响当当的实权大吏,那身份可是分量十足。   & nbsp;所以赵夫人备了厚礼上门,就盼着她能照拂自己女儿一二。   人家既然笑脸相请,扈春娘自然不会拂了这份美意,而且她性子爽利,好打抱不平,自然也不忍心看柔柔弱弱的赵姑娘,以后去吃婆家这份苦,立时答应了。   有了这位重量级的邻居做靠山,赵家夫妻终于放下心来。   给女儿擦干眼泪:“快别哭了,这要不是用的桃花阁的粉,妆早花了。”   听到母亲这么说,赵平卉破涕为笑,擦干眼泪等着迎亲队伍上门。   赵员外出去筹备宴席,按照俗例,女方家也应该摆席,宴请宾客,等他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登门造访的池砾和谭玉书一行人。   见是他们,赵员外赶紧上前行礼:“谭大人!妙法大师!宇文老弟!一会接亲队伍就要过去了,你们怎么还舍近求远的过来了?”   这些日子厄法寺的生意一直是宇文禄在谈,所以他跟赵员外比较熟悉,就接过话头:“我们可是赵员外你请来的,自然是娘家人,到时候跟着你一起送亲~”   这可是给大脸了,赵员外连忙安排上座。   赵家人这边宴请的都是一些商人,看见“天威将军”和妙法大师,顿时激动的上前攀谈,不过很快就都被宇文禄接过去了。   于是池砾和谭玉书难得清闲,坐下来等待吉时。   闲着无事,谭玉书将一颗桂圆剥开,托在手心,戳戳池砾。   池砾挑眉看他一眼,服务很周到,他很满意,理所应当的捡起来,塞进嘴里。   不过过了一会,谭玉书正低头剥桂圆时,眼前突然伸过一只手,一抬头,就见池砾掌心里,静静躺着一颗剥好的桂圆。   谭玉书眨眨眼睛看看他,悄咪咪的接过。   宇文禄和一群大商在旁边胡侃乱侃,一回头就看见这一幕,不由留了个心。   过了一会,缓缓升起一丝疑惑:难道别人剥的桂圆,吃起来会比较甜吗?若非如此,妙法大师和谭大人为什么非要换着吃呢?   不过疑惑了没一会,接亲的队伍就来了。   赵夫人眼泪汪汪的将赵平卉送出门,纵有千般不舍,还是看着女儿登上了花轿。   赵平卉没有兄弟,所以赵员外亲自去送亲,柳絮陪在伤心欲绝的赵夫人身边,撑着她的身子。   鼓乐齐鸣,花轿队伍轰轰烈烈的前往了乔家,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却有一个人坠在队尾,没跟上去,那人就是吴生。   吴生笑眯眯的宽慰赵夫人,他这个人能说会道,赵夫人很快被他劝解住了。   见赵夫人放下心防,吴生便上前一步,叹道:“赵夫人思女之心若此,想必新娘子在那边也是这样思念母亲,六神无主。”   赵夫人听到这,心顿时揪了起来。   吴生立时又道:“不若赵夫人派个新娘子平时亲近的人,宽慰一下?”   听赵夫人这么说,柳絮有些犹豫,她这样的人,似乎不太应该在这种场合出现。   赵夫人却握住她的手:“柳娘子,咱们相处这么久,何必还有顾虑呢?”   柳絮看着赵夫人诚挚的目光,便不推拒了。   吴 生见状,赶忙道:“既然如此,我为柳娘子赶车。”   柳絮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下突生一点违和感,这个人是不是太殷勤了一点?   正犹疑间,一个声音传来:“不必了,柳娘子要去的话,和我们一起去就行。”   池砾从门后出来,他和谭玉书懒得赶这个热闹,所以慢悠悠的坠在众人身后,刚好听见吴生所有的话。   吴生一愣,事情和他想的有点出入,但只要人都去,就没关系,所以痛快的应允了。   完成任务后,吴生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路边的楼阁。   赵家暂住的地方刚好有一个酒楼,从二楼的窗子望下去,可以将下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元宁看着站在门口的柳絮赞叹道:“柳娘子不愧是名动青州的花魁娘子,当真倾国倾城。”   福王世子元吉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柳娘子?莫非就是我们天威将军的红颜知己?快让我看看。”   等看清后,笑容顿时深了:“果然,果然,谭大人艳福不浅。”   福王世子素喜美色,荤素不忌,自那日年宴上看清谭玉书的脸,心里就像住进了一只猫儿,挠的他心痒痒。   只是他虽跋扈,但还没失了智,谭玉书这样的人,现在还是碰不得的。   等他当了皇帝那天,呵呵~   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自从元吉心里放了一个够不着的谭玉书后,连身边各色各样的脔宠美婢玩着都没滋没味了。   可今日看到柳娘子,一颗心登时又躁动起来,谭大人的女人,不知道滋味如何呢?哈哈哈!   元宁在旁边看着元吉躁动的样子,悄无声息的笑了,现在才是这出戏最精彩的时候。   ……   柳絮坐在车里,看着另两个人,总觉得万分尴尬。   谭玉书也有点不自在,悄悄看了一眼池兄这个大醋坛子,没想到这次的池兄居然没喝干醋,而是面无表情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后面那个人奇奇怪怪的?”   听他这么说,另两个人都松了口气,柳絮也找到了自己的节奏,附和道:“奴家也有这种感觉,回想一下,那人字字句句,都像是在诱导赵夫人,派我前来一样。”   谭玉书点头:“我也觉得不太对,我观那人,眼神飘忽,气息不稳,心中似有所藏。在听池兄说带柳娘子同去时,他怔愣了一下,可很快又恢复正常,身体变得异常放松,所以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引柳娘子去乔家,至于是谁带去的,这不重要。”   三个人分析到这,一起陷入沉默,难道这乔家,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吗?   最后还是谭玉书率先打破沉默:“保险起见,柳姑娘还是别去了。”   池砾冷哼一声:“如何能不去?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不把背后的东西钓出来,谁能睡的着?而且——”   池砾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谭玉书:“你猜,背后的人真的是冲着柳娘子来的吗?”   谭玉书沉默了。   柳娘子与世无争,没人会专门为她费那么大心力筹谋什么,那么最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   如果是冲着他来的,那么敌人将会非常可怕,对于可怕的敌人,最安全的方法,其实是斩草除根。   “抱歉柳娘子,这次又是我连累你了。” 第88章 你很棒   柳絮微笑:“谭将军不必如此, 若不是将军,奴家此身早已成为一抔黄土了,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而且奴家也想去看看,乔家不知有什么危险, 我真的很担心卉儿。”   既然如此, 便这么定了。   三个人在车上详细分析着可能遇到的危险, 互相叮嘱要小心。   到了地方下车时, 谭玉书突然“哎呀”了一声,只见他单薄的夏装,被整个钩了一个大口子。   谭玉书看着破损的衣服, 摇摇头:“这莫非是什么不祥之兆?人家大喜的日子, 要不我今天就不去了吧。”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吴生顿时急了, 他得到的命令可不是这样的, 于是连忙上去劝解。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三个人心下了然,果然这个计划还涉及谭玉书。   一个陷阱,需要谭玉书和柳娘子同时在, 那能因为什么呢?几个人都有了些猜测。   正心照不宣时, 路边突然打马过来两人, 几个人回头一看,竟然是福王世子和恭王世子。   吴生见到这两个人, 顿时眼前一亮,谭玉书一直留心这个人,看到他的反应,心中一动。   两位世子来到近前勒马, 元吉居高临下的戏谑道:“谭大人, 带着一个大美人去哪啊?”   谭玉书含笑施礼:“好友今日成婚, 特来讨杯喜酒。”   元吉挑眉:“哦?这可巧了,我们也顺道留下喝一杯。”   “得蒙两位世子莅临,新人必然十分开怀。”   元吉哈哈哈大笑,翻身下马,顺便看了池砾一眼:“厄法寺高僧也在?”   池砾面无表情地合掌。   很显然元吉没心思理池砾,只是拉着谭玉书的手道:“那咱们一起进去喝一杯吧。”   谭玉书:……   自从和池砾在一起还知道元宁“暗恋”他后,谭玉书在这方面就非常敏感了,看看福王世子几乎要冒绿光的眼睛,谭玉书陷入沉默。   不是吧……   心内虽然涌动着千言万语,但面上谭玉书还是非常淡定的抽回手:“谢世子爷抬爱,不过在下的衣服刚刚下车时不小心钩破了,两位世子先和妙法大师进去,在下家不远,回去换一身衣服就回。”   谭玉书衣服上的口子看起来非常明显,元吉就没说什么,只是饶有兴致道:“那谭大人可要快去快回啊。”   谭玉书微笑应喏,独自回了家,只留池砾和柳娘子两个。   福王世子和恭王世子的到来,着实让众人一惊,连忙将他们一行人安排上座。   乔家母子也是一惊,来了这两位,计划还要进行吗?   两个人六神无主的找来吴生商量,吴生顿时劝道:“富贵险中求,错过这次机会,可就彻底错过了。”   母子二人想了想成为郑相乘龙快婿的巨大好处,顿时什么都忘了,干!   元吉一坐定,目光就直勾勾的落在柳娘子身上,端起一杯酒:“我还是第一次见柳娘子,听闻柳娘子琵琶技艺天下独绝,趁这个机会,就给本世子弹一首吧。”   柳絮起身福身:“世子爷有命,奴家本不应推辞,只是此次前来是为了参加婚宴,所以未将琵琶带在身上,还请世子爷见谅。”   “那可真是可惜了。”   福王世子一口饮尽杯中酒,目光尽数落在柳娘子身上,仿佛要在人身上挖个洞出来。   柳絮自然明白这种眼神的含义,微微福身:“奴家与新娘尚有些话说,若几位贵人无事,奴家就先行告退了。”   福王世子还不待说话,元宁就先一步应准了:“柳娘子请自便吧。”   福王世子刚有点不高兴,元宁就笑道:“要是我们为难柳娘子,谭大人来了恐怕就要不高兴了。”   元吉一听这,顿时打住了主意,毕竟现在这个时候,他还蛮想给谭大人留个好印象的。   在一旁赔笑的乔四郎见状,赶忙道:“那便请柳娘子去后院歇息吧。”   & nbsp;柳絮看了她一眼,微笑着动身。   来到后宅,一进去就被乔母接过去了。   柳絮道:“乔老夫人,赵夫人不放心女儿,托我跟新娘子捎几句话,不知可否?”   乔母一听,立刻满面笑容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只是现在典仪还未散去,柳娘子不妨在偏房稍坐?”   柳絮和赵夫人闲聊的时候,早已知道这乔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如今看她如此好说话的样子,心里便更加明了,果然,这一家子都在计划着什么。   但是为了引蛇出洞,柳娘子还是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听话的跟着乔母来了偏房。   乔家办喜事,哪里都是一副热热闹闹的样子,只有偏房格外安静。   这件事见不得光,自然是越隐秘越好,所以除了乔家母子和吴生这个狗头军师,谁也不知道。   柳絮坐在屋中,随口问了一句:“这里怎么也没个人?”   乔母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顿时紧张道:“都在新房那边忙呢,一会儿就过来。”   “哦。”   乔母强作镇定,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柳娘子渴了吧,先喝点水吧。”   柳娘子接过茶杯,放在一边,不去喝,而是和乔母天南地北的唠起了家常。   乔母看着被放置在一旁的水急得团团转,但是为了防止露出破绽,还是只能与柳絮虚与委蛇。   不知过了多久,柳絮好似有些口渴了,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却不承想手一抖,杯子登时摔个粉碎,乔母顿时急了。   柳絮赶忙道歉,将碎瓷片拢在手里:“抱歉,我去将这些碎瓷片扔掉。”   乔母赶紧道:“不用!不用!我去扔!”   说罢又到了一杯水:“柳娘子,你在这歇着。”   柳絮忙起身:“这怎么敢当。”   乔母赶紧把她按住,绝不让她出这个屋:“没事,没事,柳娘子远来是客。”   着急忙慌的将碎瓷片随便扔到树坑,很快回来“劝水”,却见柳娘子已然捧着茶杯一饮而尽。   乔母的一颗心,终于能放下来了。   见柳娘子喝完,乔母开始神情缓和的跟她聊天,过了一会,柳娘子的身体突然摇晃起来。   乔母笑眯眯的问:“柳娘子,怎么了?”   柳絮撑着桌子:“抱歉,奴家身体好像有些不太舒服。”   乔母笑眯眯的扶住她:“没事,没事,睡一觉就好了。”说罢将她扶上床。   柳絮勉力支撑,眼皮还是渐渐沉了下去。   乔母等了一会,高声叫道:“柳娘子!柳娘子!”   床上的人纹丝不动,乔母顿时喜气洋洋的退出去,反锁好门。   等听到门落锁的声音,柳絮立时睁开双眼。   没多时,随着一连串窸窣的声音,门应声而开,回家换衣服的谭玉书闪身进去,柳絮指了指桌子上的水壶。   谭玉书掀开盖子闻了闻,味道不纯,里面应该是掺了蒙汗药。   结合种种,已经不难猜出乔家母子打的什么主意了。   他与乔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既然已经先动手,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掏出一个瓷瓶,将水壶里的水装进去……   没过一会,换好了衣服的谭玉书便到了,一来当然是要向等他的各位请罪。   元吉笑眯眯道:“既是请罪,那便自罚一杯吧。”   “应当,应当。”谭玉书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元吉顿时开怀大笑:“无酒不乐,上酒!上酒!”   乔四郎作为新郎官理应陪在旁边,立时叫人上酒,心中窃喜,喝的越多越好!   谭玉书顺其自然的坐到池砾和乔四郎中间,不动声色的搭上了池 砾的手,将一个瓷瓶偷偷渡到他手中。   池砾不动声色的接过,藏在袖子里,一直作为背景板在旁边干看着的他终于开口了:“既然喝酒,咱们抓鸭子吧。”   元宁:……   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抓鸭子啊!   然而已经晚了,自从池砾和那些纨绔们玩过一次抓鸭子后,抓鸭子就成了雍京上流圈流行的行酒令,福王世子这样沉迷酒色的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时髦,身经百战下来,早已是各中高手,难逢敌手,于是欣然应允下来。   垂涎三尺的瞥了一眼谭玉书,满心燥热,看他今天不把这只“小鸭子”捉到手~   池砾看了一眼福王世子毫不掩饰的露骨眼神,眯起眼睛,正式开始抓鸭子。   几个大人物确定了玩法后,乔四郎根本没办法反驳,于是无休无止的抓鸭子开始了。   到最后,清醒的人只剩下了池砾和元宁,很显然,福王世子的从无败绩只是别人让着他。   吴生看着乔四郎也喝得醉醺醺的,当即有些着急,借着送酒的时机提醒一下他,那边已经办成了。   乔四郎被这个激了一下,当即清醒,接过酒坛,将酒挨个给大家满上,轮到他的时候,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红色的瓷瓶,将药粉撒进去。   看到溶解后,将酒递到谭玉书面前:“久闻谭大人盛名,竟然还能这么巧做邻居,以后多蒙谭大人照顾,这杯酒一定干了!”   谭玉书玩游戏的时候不知输了多少,现在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了,颤抖地接过酒杯,迷迷糊糊道:“好……好……”   见他接过,乔四郎顿时满眼欣喜,却在这时,池砾突然站了起来,众人的目光不由都落在他身上一瞬,池砾淡定道:“去趟茅房。”   福王世子哈哈大笑:“妙法大师,你是不是不行!”   说罢拿起桌子上新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池砾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而是指着吴生道:“你带我去。”   吴生一愣:啊?   看向元宁,元宁目不斜视,他只能听厄法寺大师的吩咐。   在众人注意力稍稍偏移的时候,谭玉书麻利的将自己的酒杯和乔四郎的酒杯互换,然而当他将这杯理应“无毒”的酒放在唇边时,心内却突然一紧,这杯的味道也不对!   谭玉书怔愣了一会,毫不犹豫的将酒一饮而尽。   然后抓住乔四郎痴痴笑道:“大师,你要走的话,可不可以把你的酒给我,这酒好甜。”   说完也不理会池砾,蛮不讲理的抓起他的酒杯,喝了个精光。   池砾低头看着谭玉书,这和他们的计划不一样,正要开口。   醉的不省人事的元吉先来劲了,抢过酒坛,重新满了一杯,色眯眯道:“宝贝,我的给你呀~”   谭玉书仿佛醉懵了,眨眨眼睛,乖乖的接过来。   转头看看空着手的乔四郎,突然把自己的递给了他:“你看着干什么,是不是也想喝酒,来,干杯。”   乔四郎不好推拒,反正只有谭玉书那杯有药,于是痛快的喝了。   谭玉书看他干了,自己也一饮而尽,正傻笑着,突然间,捂着嘴剧烈的呕吐起来,池砾立刻拉起他:“我带他去醒酒。”   元宁看到眉头立刻皱起来,想将谭玉书夺过来,池砾却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没喝也要去?”   元宁:……   做得太明显就不好了,只能恨恨的放下,安慰自己,药效应该没那么快。   等出去,谭玉书扶着墙吐了半天,有气无力的瘫在一边:“好难受,想回家……”   池砾便搂着他,对指名让跟出来的吴生道:“他醉得太厉害了,我带他先回去了。”   吴生一惊:“等等,妙法大师,和世子们说一声再走吧!”   池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改天我们亲自和世子赔罪,你现在还有问题吗?”   吴生支吾着说不出话 来,只能看着他们远去,赶紧回报给元宁。   两个人迅速的离开了乔家,上了马车后,柳絮正悄无声息的等在车里,看着谭玉书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谭玉书面颊惊人的红,捂着额头迅速开口:“所有的酒杯里都有药!”   乔四郎那明显的动作,谭玉书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发现不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趁乔母不注意,将柳絮偷偷运出去,如果乔四郎真敢行动,那他就换了酒杯,再让池砾趁人不注意,将吴生麻晕了塞进去。   可不要怪他狠毒哦,这是他们先动手的。   万万没想到,居然每个杯里都有东西!   乔四郎胆子再大,也不敢给两个世子下药,那么肯定连他都被蒙在鼓里。   如此一来,或许幕后之人都不是冲着他来的,那是冲着谁呢?   谭玉书几乎瞬间就想到了福王世子,为什么呢?因为在座之人,只有他最蠢。   如果目标是他的话,那么幕后黑手是谁呢?   虽然不应该,但那一刻,他第一个想到了元宁,他是最有立场做这件事的人。   猜透所有东西后,谭玉书立刻毫不犹豫的放弃原计划,麻溜的带着池砾逃席而去。   马车里的三个人都不是傻子,谭玉书的一句话,就明白了全部,池砾一把将他拢在怀中:“那你还连喝三杯!”   谭玉书哆哆嗦嗦的依偎在他怀里,似是极冷又似极热:“没……没有三杯……其它两杯……我都偷偷倒在袖子上了……”   他得把受害者的身份作实,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是无辜的。   但这个药的劲太大了,哪怕他迅速的吐出了许多,意识还是逐渐崩坏,这个药,似乎有致幻的作用。   ……   吴生飞快的跑回去汇报,元宁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非常可怕。   而知道谭玉书跑了的乔四郎瞬间手足无措,这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同样喝了药的福王世子也开始闹腾起来,元宁深吸一口气,一事不成,另一事也得成。   等成了之后,他的玉郎,就只能选择站在他这边了。   对吴生使了个眼色,他的爱妃以为找到了一个可靠的人,真是天真,无论是王府还是郑家的势力,岂是她一个卑微庶女可以调动的。   吴生收到他的示意,立刻对着元宁高声道:“殿下,福王世子看起来醉的厉害,要不我先扶他去后院休息吧。”   元宁看了一眼,点点头:“王兄看起来确实有点难受,那便这样吧,我也有点累了,也给我找个房间。”   乔四郎看见吴生的动作,整个人脑壳都炸了:福王世子怎么可以!   吴生立刻对他使了一个眼色:“世子爷醉了,乔兄还不给他找个可心的人伺候?”   乔四郎瞬间反应过来。   那偏房躺着的可是娇滴滴的柳娘子,睡了也就睡了,哪个男人和她睡了后还会有不满呢?而他也可达成自己的目的!   想通后立时帮着他架起福王世子。   吴生看他皱皱眉,毕竟他也是喝过的,遂道:“我来就行,乔兄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乔四郎却哪里放心呢,一力坚持要去,吴生想想就算药效发了,这人应该也能控制一下吧,于是就没再劝。   乔母看见他们,立刻打开门锁,吴生问道:“人在吗?”   乔母立刻点头,门一直锁着,除了中途身上落了好几只毛毛虫,把她吓得回去换了身衣服,其他的时候她一次都没移过眼。   吴生这就放心了,示意乔母把锁打开。   乔母赶紧开锁,等把人扶进去后,傻眼了,人呢!   而这时,药效上涌,福王世子整个人都开始暴动起来,而乔四郎也不知怎么搞的,感觉有点热。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喝的那杯里,有两份药。 第89章 为什么喜欢哭呢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 参加婚礼的人已经散去许多,但还有大批人留在乔家,这其中就包括赵员外。   一般来说, 亲家老爷肯定是要请进屋里好好陪的, 但有两位世子在, 普通人当然要靠后了。   所以赵员外就和其他普通客人一样, 在外面由执客陪着。   乔四郎在里面忙着和两位世子抓鸭子,自然也顾不上来看一眼老丈人,其他人都铆足劲灌岳家, 没一会儿就喝的晕乎乎的了。   宇文禄是和赵员外一起来的,自然要看顾着他点, 接过酒杯,大声道:“来来来,我陪大家喝一杯!”   赵员外被灌得受不了了,扒着宇文禄的肩膀老泪纵横:“多谢了,宇文老弟, 呜呜呜……”   宇文禄也喝敞开了, 人有点精神,看着赵员外这样,当即哈哈大笑:“赵老哥, 你这是干啥, 知道的你是嫁女儿, 不知道的以为你做生意赔钱了呢哈哈哈。”   赵员外看着宇文禄这没心没肺的样子,顿时哭得更伤心了:“宇文老弟,你又没有女儿, 你根本不知道, 我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 呜呜呜……”   “哈哈哈……”   宴席上,一老一少,一个抱头痛哭,一个仰天大笑,堪称奇景,不过大家只是看了一眼,注意力就又放在别的地方了。   赵家为了婚礼办得体面,花了大价钱置办酒菜。   虽说雍京城里的百姓普遍富裕,但像现在这样大碗肘子大块肉、吃完炸鱼喝美酒的神仙享受,也不是常有的。   所以院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在认真吃席,大口喝酒,大块旋肉。   待吃的肚皮溜圆,一打嗝嗓子眼里都是酒香肉香的时候,后院突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女声尖叫。   赵员外正喝的天旋地转时,听到这声,登时酒醒了,什么也顾不上,直奔后院,他们卉儿出什么事了!   等冲进后院,顺着女眷们惊恐的视线看去,当即就愣住了。   只见两个衣服七零八落的男人,正不管不顾的搂在一起“神仙打架”,看其中一个的衣服,好像是新郎官的。   赵员外脑子“哄”的一声,被炸得七零八落。   待在后院的,都是一些三姑六婆,看到这种情形,只知尖叫,根本没有办法。   吴生倒想上去拉住,但吃了药的两人力大无穷,上去就是邦邦两拳,把他的鼻梁都砸塌了,鼻血横流,滚倒在地,于是只能看着场面越发不可收拾。   赵员外站在当场,大脑一片空白,这时候突然有人使大力拉他,呆呆的回头一看,就见宇文禄一把拽住了他,低声道:“还愣着干吗,快去牵马!”   赵员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他的意思:“牵……牵什么马……”   宇文禄“啧”了一声:“这情形你不赶紧把你女儿弄回去,等着过年啊!”   赵员外一瞬间反应过来,立马就要冲去新房,宇文禄再次将他扥回来:“来不及了,我去抢人,你快去牵辆马车!”   “哦……好好好!”   赵员外现在六神无主,随便任宇文禄指挥,宇文禄几步冲进新房,一脚将门踹开。   外面发生了这么大事,赵平卉也坐立不安,她想出去看看,却被教规矩的喜婆一把按住:“哎哎哎!新娘子怎么能乱动呢!”   赵平卉心内焦急,但被人告诫,只能按捺住坐回原位,就在她心内焦躁不宁时,一声巨响后,昏暗的屋子突然照进一缕天光,在那束光芒中,闯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那人几步就冲到她面前,将手中遮面的扇子抢过去扔在地上,拉着她的袖子就往外跑:“快跟我走!”   事发突然,喜婆愣了一下,看着已经跑到门口的两个人,顿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新娘子跑了!”   听到这声,和院子中的杂乱声,赵平卉心里一惊,她穿着一身厚重的婚服,身上丁零当啷一片响,珠鞋被裙角一钩,当即向前栽倒。   宇文禄一把扶住她,看着她这一头珠翠乱颤的笨重样子,毫不犹豫的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向着外面不管不顾的大步跑去,谁叫也不好使。   赵平卉身子娇小,被抱在怀里刚好缩成一团,她晕晕乎乎的抬头,看着这个二话不说,将她从婚房里抢过来的陌生男人。   他的胸膛硬邦邦的,看起来非常有力量,抱着她就像抱一只小鸡仔一样,一团团浓烈的酒气,不断喷涌在她的脸上。   刚才在新房里,有人叫她跑,她条件反射就跟着跑了,现在才发现这样有多么不成体统,于是伸出粉拳用力捶他胸口:“你快放我下来!”   这不痛不痒的一记,宇文禄完全没感觉,不过一低头,就撞上一双小兔子般惊慌的眼睛。   心脏好像被什么挠了一下,突然咧开嘴笑道:“哎,你可别乱动,摔下去我可不管~我要加速了,抓紧啊哈哈!”   然后大笑着跑得更快了,把赵平卉吓得连连尖叫。   正吓得缩成一团的时候,赵员赶着马车过来了,冲着他们大喊:“宇文老弟!”   听见爹爹的声音,赵平卉终于冷静了一下,转头喊了一声:“爹!”   宇文禄一把将她塞车里,然后把赵员外也一屁股挤进去,驾着马车就狂飙而去。   路过谭府的时候,正看见扈春娘和柳絮带着一群小厮,拿着棍棒赶出来,见是她们,宇文禄忙拉住马:“乔家出了大乱子,恐怕今日不适合成婚,所以我先带着新娘回娘家了。不巧刚好在这遇到扈夫人,扈夫人这急匆匆的是去哪啊?”   柳絮一愣,人已经弄出来了?   果然,听见是她们,赵平卉探出头来,叫了一声:“柳姐姐!谭老夫人!”   扈春娘看了一眼宇文禄,心下赞许,这小子还真机灵!   顿时捂着袖子大哭道:“我儿不过是去那乔家喝了一杯喜酒,回来登时就人事不省了,大夫说,让人准备后事!呜呜呜!要是我儿有事,我就和他们拼了!”   赵平卉一听,眼里登时蓄满了泪花:“怎么会,谭将军那么好的人……”   扈春娘装哭的动作一顿,这孩子也忒傻了吧……   不过做戏做全套,扈春娘还是尽职尽责的哭完了,咬牙切齿的指挥小厮:“走!跟我一起去乔家讨个说法!”   那些小厮也不知道详情怎么样,只知道好好的人出去,回来的时候就成了被妙法大师抱着回来,人事不省了。   听扈春娘说的这么严重,谭家的好多老人都是看着谭玉书长大的,快要心疼死了,一时间无分男女,都扛着棍子,跟着扈春娘浩浩荡荡的往乔家兴师问罪。   而柳絮见赵平卉已经出来了,便没跟上去,而是跟着宇文禄去了赵家,让他们有点准备。   乔家门口的人正在看热闹,见新娘被抱走了都有些好奇,有些胆大的,就爬上了墙头,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结果就看到这惊人的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元宁自然要出来主持大局,冷冷的看了一眼四周,高声道:“封锁整个院子,不想死的,就背转身去,谁将今日之事泄露一句,本世子要他脑袋!”   听到这话,所有人顿时都战战兢兢的退去,捂着嘴不发一言,当自己不存在。   但是安静下来后,那种声音就更明显了,不幸在场的人,都快哭了。   吴生捂着鼻子,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世子爷,现在怎么办?”   元宁沉下脸,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他们搞完了把这家伙弄回去了。   随后看了一眼哭天抢地的乔母,给吴生使了一个不用明说的眼神。   吴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今天这事,决不能牵扯出郑相和恭王府,为了做到这一点,连谭大人都不可以牵扯进来,所以这个锅,要乔家全盘背下来。   元宁心情低到了谷底,虽说今天这件事传出去后,对元吉绝对是个沉重打击,但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元宁自然明白,谭玉书恐怕早就看清了这个陷阱。   而以他的聪慧,又怎么会不猜疑到他身上,突然间,他们就站到了对立面。   或许他可以将一切推到郑清蓉身上,但一时半刻,也解释不得,毕竟他现在必须装傻,如果知道一切真相太快,那就更欲盖弥彰了。   他在这里百口莫辩,谭玉书却已经先一步被厄法寺那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截走了,猜到可能发生的事,元宁心里就像沁了一汪毒汁,腐蚀的他抓心挠肝。   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玉郎现在身在谭家,有他娘在,厄法寺那家伙应该不能得手,可是随便给谭玉书找个女人,那也够让人难受的了。   正在这时,前院一片喧哗,元宁出去一看,居然是扈春娘带着一群人上门了,一进来二话不说,一通乱砸。   元宁头疼的不行:“谭老夫人,这是干什么?”   扈春娘一见他,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嚎啕大哭,说自己儿子回去就人事不省,眼看着要完了。   元宁心中先是一紧,很快又反应过来,如果是真的,谭母现在肯定会寸步不离的待在儿子身边,哪里还有闲心找人算账。   呵,这母子俩,可真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他心里始终有个特别在意的问题,你现在把你儿子一个人放家里真的好吗!   扈春娘当然不可能把她儿子一个人放家里,她“好大儿媳”也在。   池砾将毛巾浸湿,不停的擦在谭玉书滚烫的皮肤上,转头问吕郎中:“怎么样?”   吕郎诊完脉,有些无语:“年纪轻轻的,怎么吃这种烈性的药。”   池砾:……   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   吕郎中拿起药箱,麻溜的转身告辞:“完事去我那拿几服调理的药,但是现在嘛,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个人,给他纾解一下,纾解的意思,你懂吧?”   池砾:……   谭玉书喝下去的这种药性子很烈,幸好谭玉书只是假装喝了三杯,又吐出了许多,要不然今天真得交代在这了。   可就算如此,也被烧的不行,满脑子都是似真非真的幻象,整个人好像被汗水浸润了。   谭玉书天性能忍,就算是这样,也咬着牙安静的撑着,间或溢出一两声小动物般的可怜呜咽。   伸出毛巾给他擦着汗,冰凉的触感每次触到滚烫的皮肤,谭玉书都像不堪忍受一样蜷缩起来,整个身子都在轻微发颤。   这个模样真是可怜极了,池砾居然一时不知怎么下手。   明明平时他最喜欢欺负人的,直到把人欺负哭了才罢休,但谭玉书真的被药物折磨得神志不清,可怜兮兮时,他又有点难受。   整个身子覆上去,脸颊轻轻贴着脸颊,似乎想要帮他缓解那灼烫的温度。   药物带着剧烈的致幻作用,谭玉书的理智本来就已经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因为池砾的动作,顿时轰轰烈烈的燃烧起来。   失去理智的他,无端激起一股凶性,一个翻身,将池砾反压在身下,双目血红的扣住他的咽喉。   池砾一愣,却无法挣脱谭玉书铁钳一样的手,那一刻,他突然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危机感,卧槽,他根本打不过失控状态的谭玉书啊!   谭玉书原本的脆弱和可怜突然消失不见了,像是某种捕猎的猛兽一般,轻轻凑到池砾的颈边,又仔细聆听着猎物的心跳,然后又将犹如实质的眼神,对上池砾的眼眸。   那一刻,池砾仿佛被大型动物盯上的猎物,沉沦在猛兽凶悍的爪牙下,瑟瑟发抖,然而同时,心脏也跳如擂鼓,好像被邪神蛊惑住心神的信徒,不顾颈间的桎梏,近乎虔诚的吻上他的唇。   谭玉书好像被这一吻惊到了,他看着池砾的脸,喃喃的道了一声:“池兄……”   池砾认真的看着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谭玉书眨着迷茫的眼睛,凑近池砾的眼睛,在他看来,那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中,倒映着的唯一,就是他。   豆大的泪滴猝不及防的落下来,一颗又一颗,宛如断线的珠子。   池砾看着谭玉书止也止不住的泪水,有一瞬间手足无措。   干什么!被掐的可是他哎!他都没哭!   可是现在的谭玉书完全不讲理,俯下身,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池兄……池兄……池兄……”   一声一声不间断的呼唤,池砾感觉自己要融化了。   一翻身,将人重新压在身下,低头亲吻着他湿漉漉的眼角,却亲不完一直溢出来的大颗泪水。   池砾有点疑惑,为什么谭玉书那么喜欢哭呢?   伸手拉下帷帐,他决定好好研究一下。 第90章 陆美人   乔四郎从昏沉中醒来, 感觉好像被一辆马车从身上碾过似的,忍不住哼唧了几声。   乔母一见他醒了,立刻上前哭天抢地。   乔四郎被她一晃悠, 更难受了, 嗓音沙哑的问:“娘……这是怎么了……”   听到他这么问,乔母顿时哭的更大声了,吴生却上前一步, 微笑着开口:“乔兄,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乔四郎哼唧着搜刮脑海, 突然间如遭雷劈, 昨天那似真似幻的场景,不会是真的吧!   一瞬间, 乔四郎被激的弹起来, 因为他的动作,几乎废掉的半边身子剧烈的疼痛起来, 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乔四郎几乎要疯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是想给谭玉书下药的!”   “嘘。”   他话还没说完, 吴生就打断了他,微笑道:“乔兄觉得, 这些话是可以说出口的吗?”   乔四郎一愣,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吴兄”, 此时变的异常陌生, 哆哆嗦嗦的问:“什么意思?”   吴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给他陈述了一个事实:“乔兄,你因为担心新婚之夜力不从心, 所以准备了一些虎狼之药, 放在酒里, 不成想下人拿错了, 端到了这一桌贵人的酒桌,所以才会引发一场这样的闹剧。”   乔四郎能考中进士,自然也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让我把所有罪名都担下来!”   吴生无所谓的笑道:“不然呢?难道你敢说实话吗?说你本意是谋害陛下亲封的天威将军?”   乔四郎:……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算计我!”   不然为什么只应谭玉书酒杯里有的药,现在整坛酒都有!   本来在那个房间的是柳娘子,现在为什么没人!   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他被所有人耍了!   现在怎么办,脑海里依稀闪过昨天的可怕场景,和周围那一声声尖叫,乔四郎的脑子“砰”的一声炸开了,他的一切都毁了!   看他这幅样子,吴生叹了一口气:“本来柳娘子在的话,事情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乔兄实在不够走运。”   一听这,乔四郎瞬间红了眼,抓着乔母的肩膀疯狂摇晃:“人为什么会没了!你个老畜生!快说啊!”   乔母嚎啕大哭:“我……我也不知道,明明一直看着的……”   乔四郎双眼血红,转而凶相毕露的看向吴生:“你是不是从最开始就在算计我,你想毁了我?没那么容易!我要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吴生挑眉:“这么说,乔兄是不怕死喽?”   乔四郎一滞,喘着粗气:“你什么意思……你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吗!”   “呵呵。”   吴生不慌不忙的开口:“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在给你算账,如果按照我给你的说辞,你至少能活下来,而你实说实说的话,那你得罪的就是谭大人、福王世子、甚至包括郑相,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让你死的无声无息,乔兄,你可要想清楚了啊。”   乔四郎一瞬间瘫倒在榻上,看他这样,吴生也不再说什么,微笑着离去。   乔母在一旁也知道全完了,不禁大哭:“儿子,现在可怎么办啊!”   这一刻,乔四郎后悔极了,他当初为什么要轻信吴生的话!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的话,也可以有个光明的前途,和一个还算不错的妻子,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   乔家这件事目击者太多,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刚当上翰林待诏的乔大人,新婚之夜放着娇滴滴的娘子不要,和一个男人搞上了。   福王世子自然没人敢提,于是笑料就全落到乔四郎身上,一时间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是普通百姓不敢提,满朝文武可都心知肚明,连嘉明帝都知道了。   他一直蛮喜欢自己这个侄子的,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了解前因后果后,他这个侄子可以算是无辜,但这也太丢脸了,他都跟着臊得慌!   就这样了,他这个侄子居然还敢来他面前告状……   >福王世子清醒后,回忆了下事情经过,顿时暴跳如雷!   大庭广众下“表演”,还不是他最生气的,毕竟他那么勇猛,这有什么不敢给人看的。   最让他生气的居然是和那样一个男人!   乔四郎虽然称不上丑,但也绝对不好看,尤其是那一口的黄牙,一想到和这样的人滚,福王世子简直要吐了!   那天的情形,已经不是喝醉那么简单了,有人给他下药,算计他!   那人是谁呢?   福王世子第一个就排除了谭玉书,毕竟他可是喝了三杯药酒,据说当时人都不行了。   多亏厄法寺的秃驴发现得快,把他送回家让郎中诊治,才捡回来一条命,但是伤了根本,以后子嗣都会有点妨碍,谁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当然也有点可惜,那么好的机会,居然没和他滚成,元吉很难受。   算下来,那一场酒宴,只有两个人没中招,一个是厄法寺的秃驴,另一个就是他的好堂弟元宁。   厄法寺的和尚和他毫无瓜葛,没必要这么陷害他,而元宁,那可就未必。   福王世子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之所以会去参加这场婚宴,起因就是因为元宁。   元吉磨磨牙,没想到啊,他的这个好堂弟,心居然这么大!   福王世子身边的幕僚,也纷纷进言,一定要将这件事捅到嘉明帝那,给恭王世子一个好看!   然而嘉明帝派人查了查,起因全在那个乔四郎,只是巧合而已,而且福王世子的说法,也让他非常不高兴。   《厄法寺周报》可不单单是在民间火,深宫里的嘉明帝也非常喜欢看,“忠烈娘子”的故事,他也很喜欢,因为他就是当事人之一。   当年青州大捷后,谭玉书上表为诸军将士请功,奏表中提到的柳娘子,就让他赞叹不已。   如此美丽、聪慧、还有气节的奇女子,真是世间少有,所以哪怕朝中的人都反对策封一个风尘女子为节妇,嘉明帝还是允准了。   现在又见到柳娘子的故事,他还挺开心的,因为故事中着重描写了他这个皇帝,怎么在朝中群臣反对之际,力排众议,果断褒奖了柳娘子。   那英明果决的形象,令人肃然起敬,而且这事还不是编的,他还就是这么做的!   好奇的问了一下身边的禄安,让他探探外面的百姓,在这件事上都是怎么评价他的,禄安回来立刻道:“现在宫外的百姓,都赞扬陛下乃千古少有的圣明之主。”   不管怎么说,嘉明帝也是一个皇帝,听到这样的话,当然心胸大快,连带着对柳娘子,印象都好起来。   结果元吉在说什么,他去赴宴是因为对柳娘子见色起意?   如果不是他亲侄子,他都想给他些教训!   福王世子却没发现嘉明帝的不悦,还在不停的告状,嘉明帝有些不耐烦了:“朕已经查了,全是那乔四郎一人所为,阴差阳错之下才导致此事,朕已经夺了他的功名,永不叙用,也算给你出了气,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元吉却不罢休,想起手下谋士给他出的主意,大声道:“陛下,我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元宁之所以陷害我,一定是因为窥伺储君之位,用心险恶!”   空气一下子陷入沉默,嘉明帝缓缓眯起眼睛。   而站在一旁的禄安,突然失手打翻了盘盏,赶忙跪下:“奴婢有罪!奴婢该死!”   嘉明帝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居然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禄安连连请罪,嘉明帝看了一眼元吉,面无表情道:“寡人今天没心情处理这些事,你先退下吧。”   元吉以为得计,顿时喜气洋洋的退下。   却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嘉明帝的脸色变的异常阴沉。   “窥伺储君之位”?难道元吉已经自诩储君了吗?   还是那句话,嘉明帝毕竟是个皇帝,不管是谁,这样盯着他的位置,都让他感到非常不悦。   突然间,他看向一直伺候着他的禄安,开口道:“老伙计,你说说,朕应该选谁当储君?”   禄安刚起来,听到这话顿时又扑通一声跪下:“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嘉明帝笑了一声:“跟我,你还 有什么不敢说的?”   禄安犹豫了一会,答非所问道:“陛下,新的一期《厄法寺周报》要看吗?《女少爷》终于刊完了。”   嘉明帝苦笑一声:“你啊你啊,这个时候让我看什么报纸?”   禄安却跪下,抹起了眼泪,不说什么。   嘉明帝突然反应过来禄安是什么意思,当时看故事时只觉得有意思,现在想想,他和故事中的那个员外何其相似!   没有子嗣,便招致身边兄弟亲族虎视眈眈的窥伺。   然而他甚至都比不上故事中的那个员外,因为他连一个公主都没有……   看着伤心哭泣的禄安,嘉明帝也忍不住悲从中来。   苍天何薄于他,竟不肯舍他一儿半女!   ……   元宁缓缓将一封密信烧掉,他的好堂兄一定不知道,这封信居然是他身边最信任的谋士写来的。   皇位争夺,自古以来就是能者居之,他堂兄这样的头脑,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为好。   而在谭府“养病”的谭玉书,也做了个决定,还是先把福王世子清出局吧。   乔家的那场风波,让谭玉书看清了福王世子对他的小心思。   一个强大又愚蠢的人,破坏力比一个阴毒又聪明的人还大,因为聪明人至少会权衡利弊,而蠢货却像一颗不定时炸弹。   谭玉书可一点不想留着这颗有可能伤到自己的炸弹,这个时候,宫中的两颗棋子,便派上了用场。   池砾看着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拧拧他的鼻尖:“这个时候你还在七想八想?”   谭玉书:……   不然能怎么办,他现在也只有想的力气了,腰好像消失了……   池砾坐下来,毫不犹豫道:“张嘴。”   谭玉书看着他手里黑乎乎的汤药碗,脸都垮了,可怜巴巴的看着池砾。   他其实没有残疾,可不可以自己喝,长苦不如短苦,给他个痛快吧!   然而看着面无表情的池砾,也不敢反抗,只能委委屈屈的一口接一口。   看着谭玉书被苦的皱起来的脸,池砾冷哼一下。   活该,让他长点记性,别什么时候都拿自己用计。   一边喂谭玉书吃药,一边欠欠的给他讲了个“好消息”:“现在全城的人,可都知道你谭大人成了‘太监’了。”   “噗——”   谭玉书忍不住笑出声。   关于他不能生育了的传闻,就是谭玉书自己放出去的,要说为什么,谁能比“太监”更得皇帝信任?   人一旦有了子孙后代,就很难保证没有私心,而他现在,没有私心了。   如此一来,皇帝就更能放心让他办事。   这对于本来就不可能有子嗣的谭玉书,可谓是一件大喜事,别人背地里笑几声,又有什么关系?耽误他升官发财吗?   但话不能这么说,于是谭玉书一脸情深义重道:“池兄,为了让你放心,我受点世俗非议又有何妨?如今我不能生育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就再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了,我的良苦用心,难道池兄不明白吗?”   池砾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给我装了,我又不会信,张嘴!”   谭玉书:……   为什么不信呢……假装信一下也好嘛……   委委屈屈的张嘴,不过这次塞到嘴里的,居然不是苦到上天的汤药汁,而是一块柔软的糖糕。   谭玉书咀嚼着嘴里的甜味,眨眨眼睛,池兄果然还是很开心嘛~   正要得寸进尺时,池砾眯起眼:“除了这个,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那缸火龙果终于成熟了吗?他其实知道的,但为了池兄,还是假装开心一下吧。   池砾看着谭玉书标准的好奇宝宝表情,冷哼一声,谭玉书恐怕不知道,这个消息有多么绝妙。   缓缓凑到他耳边,轻轻吐出一句:   “陆美人,怀孕了。” 第91章 成熟的月亮   谭玉书缓缓睁大眼睛, 猛然要爬起来,结果被池砾一巴掌按下去:“张嘴。”   谭玉书却不服了,现在是吃药的时候吗?快起来搞事业啊!   一把将药碗夺过来, 一饮而尽,跳下床榻, 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陆美人终于怀孕了!   验孕试纸测出来的结果, 要比太医诊治出来的时间早得多,所以他们马上就要开始新一轮的布置!   池砾在后面看着谭玉书欢呼雀跃的样子,缓缓勾起一个微笑。   听到陆美人有孩子, 谭玉书比老皇帝还高兴。   不过还是抱起手臂给他泼冷水:“别想了,所有人都知道你现在养病呢,啥也不能干。”   谭玉书:……   可怜巴巴的看向池兄,他这么忧国忧民,不让他工作,也太过分了……   池砾勾起嘴角, 露出一个非常恶劣的笑容:“但是你求我的话, 我可以帮你。”   这有何难!   谭玉书立刻双眼亮晶晶的凑过来,和小狗狗一样无辜的看着他:“池兄,求你了。”   池砾看着他顺从的样子皱眉, 求是求了, 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成就感呢?   捧起他的脸:“先叫声老公来听听。”   谭玉书挑眉,哇, 池兄玩得这么变态的吗?   不过还是搂住他的脖子, 轻轻趴在他的耳边叫了一声:“老公~求求你了~”   池砾的耳根登时密密麻麻的红了一片, 好像……还行啊……   “再叫一声……”   扈春娘准备去看看谭玉书, 一到那就发现门被反锁了, 不由得一阵无语。   大白天的,他们俩在玩什么变态的东西呢?   ……   时间飞快,外面虽然还是赤日炎炎,但已经迎来了秋天。   中元节这一天,皇帝照例赐群臣节礼,厄法寺因为渡厄高僧的种种神异之举,一直备受嘉明帝厚爱,每至年节,也时时送去赐礼,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而这次,厄法寺回赠了礼物:一尊琉璃制的送子观音。   因为前些天福王世子的那一席话,嘉明帝为子嗣之事颇为耿耿于怀,现在看到这尊送子观音,心中一动。   谁不知道他无子,从来不会有人送他这种东西触霉头,厄法寺高僧自然不会如此不识趣,这其中莫非有不可言说的缘由?   而这时,禄安也举着一个托盘进来,向嘉明帝禀告:“陛下,秉辰子仙师今日托座下童子送来一物。”   嘉明帝一笑,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所有人都给他送东西,立刻招手:“什么东西,拿给我看。”   禄安上前:“是一个‘百子纳福的’桃木牌,和一个‘诸邪避退’的黄符,说是送与陆美人。”   嘉明帝将“百子纳福”的桃木牌握在手中,心中震动,佛道不同源,为何厄法寺高僧和秉辰子仙师,却不约而同的送他同样的东西呢?   “摆驾陆美人宫中!”   此时此刻,嘉明帝因为一个猜测,而心头发热,迫不及待的赶往陆美人宫中。   一进陆美人宫中,就见陆美人不施粉黛,不带珠钗,素衣倚靠在桌案上,神情疲倦的撑着额头。   一见嘉明帝进来,仿佛被惊醒了一般,连忙起身请罪,用袖子掩面:“陛下恕罪,奴家不知陛下会来,并未梳洗,蓬头垢面,实不敢面见天颜。”   嘉明帝却并未生气,赶忙扶起她:“爱妃不必多礼!”   拂下她的衣袖,与以往妆容精致不同,素面朝天的陆美人,更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成熟风韵,比之浓妆,更让人怜爱。   嘉明帝心情很好的将陆美人揽在怀中,关切地问:“美人何故神色恹恹,可是宫人服侍得不尽心?”   陆美人轻轻笑道:“陛下多虑了,臣妾蒙陛下厚爱,没有一丝不顺心之事,只是昨晚做了一个奇特的梦,半夜惊醒,以致到现在都未眠,故有些疲倦。”   “哦?什么梦?”   陆美人神色恍惚,似在回忆:“昨晚上在梦里,奴家乘着一只船采摘莲子,采摘到一半仰头望天,只见天空繁星点点,臣妾看着,不知怎么就入了迷,突然间,群星竟掉入臣妾怀中,臣妾遂猛然惊醒,越想越觉得神异。”   嘉明帝听到这个梦,更是心有所感,连忙叫左右传整个太医院的太医给陆美人诊脉。   太医们被紧急叫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等诊完脉后,还真的出了大事!   相视一眼,跪倒在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陆美人的脉象滑动如珠,似乎是……喜脉!”   听到这个消息,嘉明帝大脑一片空白:他有太子了!   然而谭玉书却觉得,这个想法未免有点太乐观。   毕竟他在现代学习了很多知识,知道生男生女这件事概率参半,所以也有可能不是太子,而是一个公主,公主可是没有继承权的。   于是好不容易信奉起唯物主义的谭玉书,又开始烧香拜佛起来,不管哪路神仙也好,只要能让嘉明帝添一个皇子,他就愿意终身供奉他!   如果不能……可就不要怪他人定胜天了!   近来《厄法寺周报》上的《女少爷》写得真棒,值得一个全国推广。   说起来狸猫换太子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呢?值得思考。   如果真要到这步,该怎么让陛下配合他呢?   哎,头疼,果然还是一步到位,生一个太子最省心……   池砾在旁边看着,还是第一次见谭玉书这种人。   别人拜神满眼虔诚,他拜神满眼野心,那架势总让人怀疑,是不是神不答应他,他就要铲人家庙去了。   不过这都和他没关系,将一个大碗端上来:“我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铁锅炖排骨,要不要吃。”   一打开盖子,排骨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谭玉书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但是不行!   退后一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从今天起,在下要诚心敬神,吃斋念佛,池兄,你以后万万不要拿这种东西考验我。”   池砾嫌弃的看了看他,这人怕不是要疯了……   不过无所谓,池砾将碗放下,拿起筷子:“那行吧,我自己吃,你看着。”   托吕郎中的福,池砾现在胃口非常好,什么都能吃。   胃好了后他才知道,原来尽情享用美食的感觉这么棒,他可以理解以前的谭玉书为什么那么能吃了。   不过他能吃了后,谭玉书却不能吃了,哎,好可惜哦~   谭玉书:……   池兄也太过分了吧!理论上来说,他还是一个和尚呢!猪猪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猪猪!   然而池砾才不管他,猪猪这么可爱,当然要趁热吃!   炖得烂熟的小排,裹着油汪汪的汤汁,轻轻一咬就抻出来一条干净的骨头。   啊,色香味俱全,真好吃~   谭玉书:……   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捻动手里的念珠,谁也不能打扰他一心向佛!   一边打佛珠,一边还念念有词,他要为可怜的猪猪诵往生咒,呜呜呜。   池砾嗦排骨的手一顿,这家伙还来真的啊……   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的,求神也不过求个心理安慰,要他说的话,不如来求这位。   两界的通道再次打开后,池砾看向空中那一轮异样的月亮。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月亮了,希望你能懂点事。   ……   一到了现代,谭玉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咨询孕妇的注意事项,并开了各种保胎药。   医生对他并不陌生,笑着开玩笑道:“怎么,你那个朋友的病终于治好了?”   谭玉书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开心的点头:“是的医生!这些日子有劳你们了。”   几个医生相识一眼,众所周知,我有一个朋友,就等于自己,所以他的朋友,不会就是他自己吧?   如果是的话,那就要恭喜他做爸爸了~   谭玉书看着医生们心照不宣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他们在想什么。   然而那个人还真不是他,回头看看池砾,他爱人也不能生啊。   只是那个孩子虽然不是他的,但也相当于给他生的,所以一定要母子平安!   从医院出来后,两个人开着车准备找地觅食。   自从搬出来后,没有池母督促着吃饭,两个都蛮随便的人,就开始随便弄着吃,走哪吃哪。   谭玉书看着路边的大骨头馆,又想起池砾那天当着他面吃独食的场景,不由悲从中来。   池砾翻了一个白眼:“看什么看,想吃就去吃呗。”   谭玉书犹犹豫豫道:“可是那样的话,会不会显得不太虔诚……”   池砾冷哼一声:“让你们那的神搞搞清楚,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他还敢跨时空执法?被我们这边的神发现,头都给他打掉!”   谭玉书眼前一亮,对啊!   于是虔诚的信徒,立刻被说服了,将佛珠往兜里一揣,开开心心的准备去啃大骨头了~   现在已经辞旧迎新,又是新的一年,A市这时候冷的简直令人发指。   而且因为地理位置,每到冬天,狂风总和寒流总一起来,两个人一下车,顿时灌了一嘴冰碴般凌厉的西北风,人差点给吹没了。   谭玉书立刻担忧的看向池砾,在狂风中声嘶力竭的对着他喊:“池兄!你按着点假发!别给吹跑了!”   池砾:……   这个时候是担心假发的事吗!谭玉书是不是不爱他了,都不担心他被吹跑了!   不过感受着头上岌岌可危的假发,好像确实应该先把它按住。   两个人互相拉扯着大步跑进大骨头馆,等把狂风关到外面后,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室内的暖气逐渐升上来,谭玉书看着池砾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池砾:……   “笑什么笑!你以为你很好吗!”   说罢毫不犹豫的伸出罪恶之手,几下将谭玉书用心扎好的长发也扑腾成鸡窝。   谭玉书:……   池兄今年真的成年了吗? 第92章 都嫉妒我有老婆   目前不是正式饭点, 大骨头馆里客人不多,很是安静。   池砾和谭玉书两个人一进来,就显得格外突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在他们身上。   你们两个大男人,玩的还挺好啊……   看着众人难以形容的目光,池砾无所畏惧:看什么看, 我和我老婆玩,你们嫉妒啊?   谭玉书:……   果然,让池兄感到尴尬这件事,还是蛮难的。   无奈的将头发散开, 重新梳理好,小声抱怨道:“长发真的很不方便, 如果有一天不回去了, 我就把头发剪短。”   池砾正拿着菜单看, 听到这句话突然一顿,睫羽震颤了一下,很快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问:“什么叫不回去了?”   谭玉书动作娴熟的将头发扎好,要不然一会啃大骨头的时候会很麻烦,听到池砾的问话, 理所应当道:“就是等以后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后,我就来池兄这隐居养老啊。”   池砾愣住了,谭玉书这是干什么,难道是在对他托付终身?   有些别扭道:“你当初不是说‘他乡千般好, 故土怎可离’吗?”   谭玉书一笑,他说的话, 池兄记得这么清楚吗?   抬起头, 可怜巴巴的看向他:“池兄这话的意思, 莫非是不欢迎我过来?”   “我又没那么说!”池砾立刻反驳。   “噗——”   谭玉书忍不住笑出声,难怪大家都那么喜欢猫猫,原来逗猫猫这么好玩~   不过逗个差不多就行了,谭玉书收敛神色,一本正经道:“池兄,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此心安处是吾乡。”   说这话时,谭玉书的眼里带着缱绻的柔情,只一眼便令人沉醉,当两个人的视线交接在一起,好似不用多说什么,便是一片岁月静好。   然而很快池砾就反应过来,一菜单拍他头上:“不要跟我装了!”   明明是陆美人那个孩子给了他谭玉书底气,让他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先在他们那搞个天翻地覆,最后拍拍屁股来现代,玩一手功成身退,美滋滋。   结果在他嘴里一打转,突然就变得这么深情了,要不是他了解谭玉书,他都快信了。   呵,谭玉书这张破嘴,骗人的鬼。   谭玉书:……   池兄是对甜言密语过敏吗?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一部分别的原因。   他准备走的这条路,本来就危机重重,古今大权独揽者,善终者能有几何?   而现在他有了一个完美的退路。   但虽说如此,他想和池兄厮守终生之心,也并不作假啊,这世界上缘何不能有两全之法呢?   谭玉书坦坦荡荡的看着池砾,丝毫不感到心虚。   池砾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而是招呼服务员上菜。   等了有一会,香喷喷的酱香大骨头终于端了上来,与之一起的还有一锅热腾腾的砂锅丸子和酸菜鱼。   谭玉书吃了几天素,可算是吃够了,见到炖得软烂的大骨头,当即套上塑料手套,大口啃了起来。   果然,骨头就要抓着啃最爽!   看谭玉书吃得有滋有味,池砾却有些心不在焉,双手抄在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谭玉书一开始吃得很认真,见池砾一直不动,慢慢放下手,犹豫的问:“池兄,怎么了?”   池砾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谭玉书:……   弱弱的放下骨头,池兄这是什么意思?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池砾面无表情的维持着一个动作,突然间手扣在桌子上,然后在谭玉书惊异的表情中,缓缓抬起手。   桌子上,赫然是两枚银色的戒指,犹如荆棘一般,只要轻轻转动,就能严丝合缝的合成一个整体。   池砾抬起下巴:“既然你都准备好和我过一辈子了,那我也不好不对你负责,所以,要不要和我结婚啊。”   谭玉书眨了眨眼睛,呆愣了一会。   反应过来后,立刻将沾得油汪汪的手套脱下来,用湿巾擦了一下嘴和手,又用干纸巾擦了一遍。   池兄这是向他求婚吗?但这个场合,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他看电视剧,怎么着戒指也得藏蛋糕里面吧,现在池兄在他刚刚啃完大骨头,一嘴油的时候,拿出求婚戒指真的合适吗?   看着谭玉书陷入沉思的样子,池砾顿时怒了:“你这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话!”   听到池砾的怒吼,谭玉书立刻从桌子上夺过戒指,连声道:“要!要!要!”   见谭玉书这么积极,池砾才满意的抿起唇,算他谭玉书识相。   开心的将桌子上另一只戒指拿到手中,正想要带上,结果看到了内圈的刻字,立时点了点桌子:“你拿错了,那是我的。”   “哦。”   谭玉书往手上套的动作一顿,不过很好奇,池兄给他的戒指上刻的是什么呢?   定睛一看,“可恶狐狸”。   谭玉书:……   不动声色的从池砾手中接过另一个,悄咪咪的看了一眼,赫然是“老公池砾”。   谭玉书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道:“池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婚戒应该双方买啊,我也想给你定制一枚戒指呢。”   背后就刻上“笨蛋猫咪”四个字,谭玉书恶狠狠的想。   “呵。”池砾冷笑一声:“开什么玩笑,你哪有钱买戒指。”   谭玉书:……   是哦,他的钱都在池兄那保管着……   池砾不理会谭玉书可怜巴巴的神色,霸道的伸出五指,与他的五指相扣,两枚戒指缠绵的纹路瞬间交织在一起。   看着缠绕在一起,难分难解的纹路,池砾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   而就在这时,闪光灯亮了一下,两个人一齐看向来源。   一个同在店里的食客尴尬的举着手机,忘关闪光灯了!   两方相对无言,食客感觉自己要死了!   无论是池砾还是谭玉书,现在都是名人,他们俩一进门,就有很多人认了出来。   就算不认识,以他们俩的颜值,也不可能不引人注目。   几乎整个餐馆的人,都在悄悄观察他们,然后就看见本来就很不对劲的两个人,越来越不对劲了。   当交换戒指开始后,几乎整个餐馆的人都想尖叫,立刻有人举起了手机,结果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池砾和谭玉书一动不动的看着偷拍的人,偷拍的人吓得直哆嗦。   谁不知道池总最喜欢告素人创收了,他不会被制裁吧!   正在那人想痛哭流涕的求原谅时,两个人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放开了手,然后又缠握在一起,互相在对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快拍!维持这个动作很累的!   路人:……   哎?   愣了一会,顿时激起一片狼嚎,纷纷拿起手机疯狂拍照!   老天爷!他们路过了一个什么样的惊天八卦!这要卖给狗仔得值多少钱啊!   在众人的惊呼中,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池砾努力克制着脸上的笑容。   这下糟糕了,他们的恋情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这可怎么办,现在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谭玉书是他老婆了?   谭玉书看着池砾臭屁的表情,强忍笑意,提醒他:“池兄,你袖子沾油了。”   池砾低头一看,还真是!   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油汪汪的大骨头,终于意识到,这里好像不是一个适宜的求婚地点,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浪漫……   发现这点的池砾立刻恶狠狠的看向谭玉书:为什么突然向他表白,都不挑个地方!   谭玉书:……   又怪他?   不过算了,看着手上随随便便从兜里掏出来的戒指,天知道池兄已经悄咪咪准备了多久,再不让他送出去,就憋坏了吧,哈哈。   自从S市漫展上,池砾和谭玉书一起高调的出了个情侣cos,这对神奇的“池谭”cp就爆火了。   毕竟嗑cp图啥呢,不就是图脸吗!   而且这对cp还自带“骨科”、“霸总与小娇妻”、“金主和小美人”等多方面嗑点,这不嗑能行?   cp粉们像往常一样刷着各种可以抠糖的物料,越嗑越上头,突然刷到一条话题:火凤凰池总公布恋情。   cp粉:……   卧槽!刚嗑上就塌房了!   一脸痛苦面具的点进去,就见一直很高冷的池总,突然晒了一张结婚戒指的图片,配文:“三天后我婚礼。”   末尾@了谭玉书,谭玉书则回了一个捧脸笑的表情:“新郎是我。”   cp粉:……   卧槽!   火凤凰的两款游戏,最近可谓是全球爆火,年轻有为,还自带“真假少爷”话题的池总,自然也成了网上的大红人,这个消息一爆出来,立马引爆全网。   “等等,池总@的那个人,是男的吧?”   “好家伙,这是公然出柜了?”   “早知道池总好这口,那我也不是不行啊,池总看看我!”   这句话一出,立刻引发了哄堂大笑:“池总虽然喜欢男人,但不代表他不挑食好吗?”   “看了一下池总官宣爱人的照片,瞬间理解了他,长成这样,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   “果然,有钱人找老婆不一定看性别,但一定看脸哈哈。”   当然也有许多反对的声浪,但谁在乎呢,无论是池砾还是谭玉书,都不是靠别人看法活着的。   只有cp粉们心情最复杂,以前嗑cp的时候,一心想证明他们是真的,而当知道他们真的是真的后,热情突然消退了。   要问为什么,她们只想体验抠糖的快乐,不是想被塞狗粮好吗!   瞅瞅那两人做作的样子,简直恨不得把狗粮怼人脸上,很过分好吗!   cp粉们刷着这对秀恩爱组合提供的成堆“工业糖精”,留下了辛酸的泪水,求求你们矜持一点好吗!我们可以自己嗑,快收收神通吧!   悲伤的刷着“工业糖精”,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个一吻定情的神图旁边,是不是一盘大骨头……   等放上来的照片和视频越来越多,人们发现这个“浪漫”的场景,好像真的就发生在一个朴实无华的大骨头馆。   吃瓜路人:……   “哈哈哈!戒指是藏在大骨头里端上来的吗?”   “池总:小玉啊,看哥给你整的这桌求婚宴浪漫不?这根大骨头就代表了俺的心,以后你啃大骨头的时候,一定要想俺。”   “哈哈哈艹!脑海里有声音了怎么办!”   “快住嘴!还我的霸道池总啊!我是池总的苏粉来着!”   “哈哈哈!乡村爱情,突然又能嗑了,哈哈哈!”   ……   看着网友的评论,谭玉书憋笑憋得很辛苦。   池兄这下应该长记性了吧,不管做什么事,都得三思后行哈哈哈!   一片笑声中,池砾却表现得非常淡定。   呵,不要强颜欢笑了,还不是嫉妒他有老婆,他都知道。   嫉妒也没用,他老婆,谁也不给! 第93章 婚礼最重要的步骤   华国并不支持同性婚姻, 所以就算他们举办婚礼,昭告天下,在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合法的婚姻关系。   但两个人也不准备赶那个时髦,去国外承认同性婚姻的国家登记结婚, 毕竟婚姻是两个人在一起的一种途径, 而不是唯一途径。   外界虽然说什么的都有, 但无法否认的一点, 这俩人可能真是真爱,毕竟池总可是明明确确的将自己的股权分出去一半给自己的爱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领结婚证都可靠。   毕竟市面上池总这个级别的富豪, 哪个结婚不做婚前财产公证啊, 一对比,居然是这对赢了!   于是这个跨世纪的“灰小伙”爱情故事, 被誉为年度爱情神话,吃饱了撑着的网友们,都开始热切的关注起这场即将到来的婚礼。   “怎么才能让这场婚礼万众瞩目,永生难忘。”池砾目光深沉的问着每个能抓过来问的人。   被无辜抓来的喻良朋等人:……   大哥, 你不就结次婚吧, 用得着这样吗, 好像八百辈子没结过婚一样!   这五个人难受归难受, 还是得尽职尽责的给他出主意。   喻良朋:“整个海边大别野,倍有面儿!最重要的是大一点哦, 记得给我们留个房间,你们寂寞的时候, 我们还可以常常看看你们~”   朱野:“无人机表演, 老大, 我可以帮你搞,你把钱给我就行了。”   毛玲玲:“雇十多个明星去唱歌,排面!等等我给你推荐我爱豆,非常棒!”   胡钊:“结婚当然是要浪漫了!别人结婚都搞个玫瑰花海,too young too naive!咱们可不一样,牡丹花海!百合花海!统统都搞起来!数量上压倒他们!”   林雪:“在游戏里发巨好看的绝版免费婚纱皮肤,活动设置的肝到人吐血,想参加就得祝你结婚快乐,不信他们记不住。”   最后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起看向林雪,这个主意也……   太天才了!   毛玲玲搓搓了肩膀:“好狠毒,如果有人这样庆祝结婚,我肯定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们!”   “无毒不丈夫!不得不说,我们的主意都输了!”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你!”   听着他们激情似火的讨论,一直在旁边当背景板的谭玉书,弱弱举手:“要不算了……找几个亲近的人吃顿饭就好了吧……”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池砾无比霸气的打断了谭玉书,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怎么能不重视呢!   他一定要将这场婚礼办的风光无限,永生难忘,让所有人都羡慕嫉妒他!   这几个人不愧是他的好朋友,给他出的每个建议都如此合他的心意,他准备统统采纳!   当然,他自己也为这场婚礼准备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谭玉书:……   怎么办,现在已经提前开始觉得丢脸了……   在钞能力的作用下,一切婚礼筹备,都在高速进行中,不断爆出新进度,几乎全国人民的视线,都被吸引到这场特殊的婚礼上。   因为路透中池砾异常亢奋的表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被他感染了一丝欢乐,只有一个人心如刀绞,那个人就是夏轩。   他因为在之前VR技术归属的风波中帮了池砾,彻底得罪了周家,夏家一怒之下,将他净身出户,从原来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爷,变成现在这样一无所有。   他为池砾做了那么多,得到的却是他要和另一个人结婚的结果,为什么老天要对他这么残忍!   离开夏家的夏轩,虽然也想利用重生的金手指干出一番事来,但当今社会已经发展得如此稳固,错综复杂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的占据了所有能赚钱的风口,并不是有重生先机就能改变一切。   在他的记忆中,能将现有势力全部重新洗牌的,只有池砾一个人而已,而他凭借的是现今社会最强的科技变革,这本身就是普通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东西。   走投无路的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这张脸和音乐天赋,凭借前世的记忆,他参加了一个必火的选秀综艺,现在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爱豆。   就在他以为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将生活过得越来越好,并且重新赢回池砾的心时,池砾已经满脸幸福的为另一个人准备婚礼了。   夏轩看着他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心痛的无法呼吸,哪怕池砾最爱他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对他那么笑过。   此时此刻的他终于意识到,池砾可能要永远离开他的生命了。   但夏轩还有一丝不甘心,听说圈子里一个小爱豆接到池砾的邀约,为他婚礼表演后,夏轩立刻用自己手里最好的资源,置换了这次机会。   他要孤注一掷做最后的努力!   听说他这个请求的小爱豆立刻同意了,夏轩不仅给他换资源,还不要池老板给的丰厚工资,傻子才不干!   于是夏轩成功的拿到了池砾婚礼入场券。   三天后,轰轰烈烈的结婚典礼终于开始了。   虽说这个婚礼准备的异常仓促,但只要有钱,这都不是事。   喻良朋说的临海大别墅,池砾做到了,只不过从直升机上鸟瞰,这已经不能称为别墅了,而是一座富丽堂皇的豪华庄园。   占地如此大的庄园,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原本是创科老董的私产,现在他十分大方的转让给了池砾,可谓是诚意十足的一份结婚贺礼。   原本《雍京风云》和《第二界》的玩家,已经被官方“婚礼爆肝”的骚操作气的骂娘了,可看到各个平台同步的婚礼直播,又放下了键盘。   卧槽!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于是一边怒肝活动,一边看直播。   随着镜头深入,一座精致的欧式喷泉出现在众人视线,旁边的绿地上挤满了各色名贵花卉,在这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它们可以常年绽放,这幅花团锦簇,生机勃勃的样子,几乎看到就想让人谈恋爱。   闻讯赶来的cp粉们惊奇的发现,在大骨头馆求婚的池总,今天居然没掉链子!   那当然了,他的婚礼,怎么可以掉链子!   推开门,信步走出去,婚礼中的主角之一,终于出场了。   池砾一出现,摄像头就瞬间打在他的身上,那一刻,观看直播的人都沉默了。   一身漆黑的礼服,将本就身材高大压迫力十足的池砾,衬得更加不食烟火,宛如万年寒冰雕琢成的俊美冰雕,每一根发丝都透着寒气。   偏偏在这一团凛冽的寒霜中,升起一抹灿烈的云霞,颈边的朱红蔷薇如火,构成了唯一的色彩,绚烂而炽烈。   观众沉默了一会,随即尖叫起来:啊啊啊!好帅!   当池砾站在花台上面,将专注的目光直直投过来时,屏幕前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升起一个想法——   快牵我手!我现在就跟你走!   看着犹如天神下凡的池砾,夏轩也产生一种疯狂的期盼,他希望池砾专注的眼神,再一次投放在他的身上!   然而这时,策划拍了他一下“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啊!婚礼马上开始了!”   夏轩沉了沉眼眸,登上舞台,缓缓弹起了吉他,他要为池砾唱一首只为他写的歌:《藏在记忆里的爱》。   镜头前的人们也看到了他,顿时惊叹。   “这好像是刚刚火起来的小明星吧,有钱真好,还能请当红明星给自己唱曲。”   “嘴巴放干净点,没准人家是朋友,前来捧场的呢!”   “拜托,那一看就是请来表演的,看底下的真朋友是什么待遇。”   夏轩最近火后有了许多粉丝,她们当然不能接受自己爱豆在别人嘴里,成了一个唱曲的存在,于是纷纷吵起来。   吃瓜路人:……   差不多得了,人家结婚呢!能不能换个时间吵!   不过现在这首歌的歌词和调调,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呢?大喜的日子放一首这样的悲伤情歌,真的没有问题吗?   池砾也觉得不对劲,谁TM在他的大喜的日子,唱这么晦气的歌!是不是不想拿钱了?   死亡一般的视线,缓缓投向婚礼策划。   婚礼策划正忙得晕头转向,生怕哪里出错,看到池砾这一眼,也惊了。   卧槽!台上那人干什么呢!怎么和排演中不一样!   他只是一个普通打工人,不要影响他赚钱好吗!   非常想上去把那人拉下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另一个新郎已经登场了。   和正常的婚礼不一样,谭玉书没有穿婚纱,也没有花童、伴郎、伴娘什么的,只有他一个人,从花阶的另一头走过来。   然而他一出现,池砾的注意力就瞬间凝滞在他身上,这一刻,所有之外的世界都变得不重要。   谭玉书穿着一身纯白的复古欧式燕尾服,如墨的长发倾泻而下,构成一幅黑白分明的水墨画,不用说什么,不用做什么,只要他站在那,就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一时间万籁俱寂。   当谭玉书走到池砾面前,微微一笑,所有人才如梦初醒,开始疯狂尖叫——   啊啊啊!帅哥配美人!就是最吊的!谁敢反对!头都给他打爆!   周围的欢呼声一下子将所有声音淹没,早就没人注意背景乐的事了,婚礼策划看准时间,立刻将夏轩拉走。   “池砾!”   被拖下去的夏轩疯狂嘶吼,但是没有人理睬他。   他期盼的池砾会冲上台,重新握住他手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池砾从始至终都在认真的看着另一个人,一分注意力都没分给他。   此刻的夏轩终于意识到,原来有的人错过,就是永远。   在不知不觉中,旁边又换了一个热闹的婚礼表演节目,但已经没人注意bgm是什么了。   毕竟新郎和新郎的脸,那不比那些不知从哪淘来的小明星强一万倍!   婚礼上郑重打扮过的两个人,帅的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司仪热情满怀的主持着婚礼,当问起两个人的爱情是怎么开始的时候,池砾淡定的编着瞎话。   “故事要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说起,那时候我正要睡觉,突然出现一个人抱着一张古琴,可怜兮兮的站在我们家门口要饭,那个人就是他。”   吃瓜群众:……   嗯?   谁知谭玉书附和着点头:“对,就是池兄说的这样。”   池砾继续淡定的编瞎话:“好心的我就收留了他,但那个时候的他,什么也不懂,和个傻子一样,没办法,我只能给他提供了一份卖瓜的工作。”   谭玉书也继续附和:“对,那时候我不小心掉沟里摔失忆了,精神错乱,多亏了池兄收留。”   “日久生情,他垂涎我的美色,就深深的爱上了我,就算恢复了记忆,还是不愿意离开我。”   “对,我垂涎池兄的美色,死缠烂打。”   “当时的我身无分文,正是最困难的时候,他为了帮助我,将自家祖传的古琴都卖了,卖了1.8个亿,全提供给我创业。”   “对,我就是那么爱池兄,无法自拔。”   “他对我那么深情,终于把我感动了,于是我也爱上了他。”   “对,就是这样!呜呜呜,好开心!”   “这就是我们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话音一落,谭玉书甚至配合的流下了感动与喜悦的泪水。   吃瓜群众:……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这什么狗血电视剧情节啊!莫不是在逗我?   谁知有一个发言冒出来:“我证明他说的是真的!这个姓谭的小伙子,一开始确实傻傻的,连字都不认识!就是因为生活不能自理,才寄住在池家的,原来是摔坏脑袋失忆了啊!”   “你这么说的话,好像小玉一开始确实有文盲的传说来。”   “卧槽!居然是真的?”   吃瓜群众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个荒谬的事实成真,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原来不是“灰小伙”嫁入豪门的故事,而是两个落魄的人相互扶持吗?   想想池总一路走过来的艰难,人们终于知道,为什么池总会如此认真的对待这个同性情人了!   “天啊!这也太好嗑了!”   “不要羡慕辉煌时我们并肩而立,在你我都不名一文时,我们也曾执子之手!”   “呜呜呜!又相信爱情了!”   “希望‘池谭’夫夫!一辈子不分离!”   周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池砾抿起唇,无法自抑的勾起一个微笑,一把将谭玉书抱在怀里。   谭玉书顿时紧张的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小声道:“池兄,我挺沉的,你能行吗?”   池砾:……   靠!质疑谁不行呢!   池砾一把抱起谭玉书,接受所有人的欢呼,洒落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在他们俩的肩头发间,谭玉书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恍惚的想起上元灯节,他们俩在天女娘娘的赐福下,两两相望。   不由会心一笑,缘分,真是奇妙啊。   轰轰烈烈的庆婚典礼彻底开始了,池砾几乎把所有想的婚礼庆祝点子都实施了一个遍。   当夜幕降临,庞大的无人机队伍演绎完两个人的“爱情故事”,最后排列成两个牵在一起的小人后,宣告婚礼彻底结束,而池砾也终于送出了自己最重要的礼物。   谭玉书被他蒙着眼牵进去后,好奇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间,疑惑不解的看向池砾。   池砾神秘一笑,给他介绍起这个房间的绝妙之处。   “这里,我们可以【哔——】,那里可以用来【哔——】,然后【哔——】”   谭玉书:……   池兄,你刚刚是不是说了许多需要消音的东西?   在池砾滔滔不绝的时候,谭玉书果断扑过去吻住他的唇。   池砾瞬间安静下来,呆若木鸡的看着谭玉书,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了?   不过很快,池砾就紧紧的回抱住他。   果然,洞房才是一个婚礼最重要的步骤。 第94章 不要随意下线   临海的庄园, 四季如春,池砾和谭玉书在里面度过了三天非常甜蜜的婚后时光。   他们结婚,两家父母自然也跟着来了, 不过没人愿意插在这对新婚夫夫之间, 当这个电灯泡, 而是肆意享受起了阳光沙滩, 每天提着桶去海面捡贝壳。   池家父母一直生活在内陆, 对大海一直非常向往, 这次一下玩了个够。   扈春娘其实蛮讨厌北方的冬天的, 但在古代冬天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到了现代却可以坐飞机,从北至南, 瞬息而至,真令人惊叹。   而最令人惊叹的是, 池砾居然买了一架豪华私人飞机!   想买私人飞机, 就得自己注册一个航空公司, 不管是飞机本身,还是附带的各项管理费、人员费用,每年加起来都是一个天价, 但池砾就像一个暴发户一样,毫不犹豫的大手一挥,置办齐了。   有了私人飞机后,不用等航班,想飞就飞, 可以自由自在地往来在度假岛和老家之间, 这绝对是古代皇帝也不能有的待遇。   果然现在的有钱人, 比古代的有钱人快乐多了。   远处, 池砾和谭玉书骑着马奔跑在沙滩上,微咸的海风吹过来,格外让人心旷神怡。   谭玉书放纵马儿自由自在地在沙滩上驰骋,一颗心像跳出笼的小鸟,回头冲着池砾大笑着招手:“池兄!你太慢了!快点啊!”   夕阳将他笑意盈盈的脸染红,修身的白骑服、黑背心和长筒马靴,将身体紧绷的线条勾勒得分毫毕现。   池砾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完全不理会谭玉书的招呼,和老大爷似的在海滩漫步,看着他倏尔远去、倏尔靠近的活泼身形,露出一个微笑。   怎么说谭玉书也是古代高富帅,让他“嫁”过来,当然要有足够的聘礼。   池砾有些得意地想,这个世界除了他,还能有别人将谭玉书养得这么好吗?不能有了!   谭玉书也没想到,池砾居然还能给他搞出一个养马场,而且在这座庄园里不仅有养马场,还有一个巨大的锻炼场、图书馆、甚至有个酒窖,可以说每一个都是为他所设。   回头看向池砾不紧不慢的身形,谭玉书突然有了一种被捧在手心宠的感觉。   他父亲过世得早,他是一家的顶梁柱,就算是他娘,对他也是严厉教育居多,还是第一次有人像池兄这样,把他当成需要精心呵护的金丝雀一样,方方面面,无微不至的呵护着。   谭玉书甚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人都是有惰性的,喜欢甜的糕点、喜欢舒适的环境、喜欢温柔的人,等习惯了这样的温柔乡后,还怎么愿意去尝那些苦的东西呢?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再这样下去,他都感觉有点招架不住了。   池砾看着谭玉书逐渐靠近的身形,和他熠熠生辉的眼睛,挑眉:“这么看我干嘛?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谭玉书歪头,故作疑惑道:“池兄,看自己的爱人,也犯法吗?”   池砾:……   臭不要脸!每天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一点不害臊!   池砾冷哼一声,别过脸不去看他,拉着手中起伏的马儿,脸颊被夕阳染的红扑扑的,抬起下巴高傲道:“那你看吧,反正也没几天好看了。”   “哎?”   池砾看了一眼谭玉书天真无邪的疑惑眼神,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直截了当的,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一件事说出口:“我要去闭关搞事业了,以后你都不能像现在这样,时时见到我了。”   话一出口,立刻看向谭玉书,看他什么反应。   而谭玉书没有任何不高兴的神色,只是认真地注视着他,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认真聆听的样子,让池砾终于放缓了心情,缓缓地将一切娓娓道来。   池砾虽然和喻良朋他们五个联手创立了一个游戏公司,但他本职不是搞游戏开发的,只不过是现今社会,游戏开发对于他来说是投入最小,来钱最快的行业,他要靠这个积累初期资本。   他真正专攻的方向,是纳米半导体技术,这不仅是他擅长的领域,也是他热爱的行业以及从未改变的梦想。   在他以往痛苦人生中,只有这一点,是永不褪色的光辉,让他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会被击垮。   而现阶段他最大的一个理想,就是实现碳基芯片的大规模应用。   在目前市场上的各种尖端芯片,采用的基本都是硅基芯片,因为这种材质的半导体性能是现下最优秀的。   而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华国的科学家终于人工合成了石墨烯晶圆,这代表着碳基芯片的可实现性。   碳基芯片在性能上,甚至比硅基芯片还要优秀,池砾开发的那套VR设备之所以性能如此优越,就是因为池砾史无前例地运用了碳基芯片技术。   这个发展方向,也是创科的科研团队孜孜以求的。   创科作为华国最大的科技企业,一直在寻求着摆脱国外科技钳制之道,池砾提供的这个技术,让创科老董瞬间见到了光明。   这也是为什么创科老董,如此有诚意甚至有些讨好的邀池砾合作的原因。   而池砾没有拒绝这个邀请的理由,创科作为一个完备的科研公司,所提供的科研力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和他们合作,可以将池砾耗费在其他方面的无用功,缩短一半。   归根结底,池砾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对他来说,获得技术突破,才是真正让他愉悦的东西。   他的终极梦想,是建成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科研基地,收纳一群纯粹的学者,在这棵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科技树上,用尽最大的力气努力攀登。   国强民富,八方来朝,也是科研人的野望。   A市那个正在筹建的属于他的基地,池砾准备给它取名“世界之树”,希望有一天,这个名字可以傲立全球!   但长城不是一天建成的,比如现在,他就该出去打工积累砖头了。   科研是一项很寂寞又枯燥乏味的工作,需要常常泡在实验室里,与外界断绝。   池砾以前从来没怕过这个,但现在,好像离开谭玉书一米,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断断续续的说完,看向谭玉书,他说了这么多,给个反应啊!   等等,他该不会没听懂吧……   谭玉书还真听不太懂,毕竟池砾说的某些概念,对于现代人来说都很陌生,更不用说他这个古人了。   但有一点他知道得非常清楚,那就是池砾要去搞自己的事业了,但心里放不下他。   忍不住眉眼弯弯,微笑着缓缓开口:“池兄,你现在看起来好帅。”   池砾:?   谭玉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刚刚突然看到了池兄全部的样子,池兄认真起来时的样子,真的好帅!难怪大家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池砾:……   忘了谭玉书是一个事业心爆棚的工作狂魔了,他当然不会反对他追求事业,但是……   “你只听到事业部分了吗!我还说了以后不能总和你在一起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挽留我吗!”   谭玉书眨眨眼睛,毫不犹疑道:“不想。”   池砾:……   气死他了!谭玉书是不是一点不爱他!   见池砾气鼓鼓的样子,谭玉书忍不住笑出声,不知为什么,他越来越喜欢逗池兄了。   不过在炸毛之前,谭玉书还是抬起下巴,认真地注视着他:“池兄,我不想挽留你,是因为我一点不想破坏你。”   “你在遇到我之前的一切,都很好,你所珍视的一切,都不应该因为我的到来有一丝一毫改变,因为池兄你就是这么守护我的世界的,所以我也要这么守护你的世界。”   夕阳半沉入海平面,谭玉书的面容和声音,都因为这柔和的夕阳,染上一层温润的味道,池砾有一瞬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说呢……有文化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哦……   海边的落日沉得的特别快,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谭玉书策马跑出很远一段距离,回头对着他大喊:“快点啊池兄!你现在既然还没走呢,对我就要专心一点啊!”   & nbsp;池砾一眨不眨地将他整个人收进眼底,缓缓抬起下巴。   说得对!要趁走前,给谭玉书认真的留一个深刻的印象,免得这可恶的家伙再把他忘了!   相聚的最后一个夜晚,池砾果然给谭玉书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但第二天,该走的还是走了。   池父池母也没想到,池砾刚欢天喜地的结了一个婚,就要跑去帝都工作了,留他们几个在海岛上继续度假。   池母心疼地看了一下谭玉书:“小谭,你不要生气啊,小砾应该确实有重要的事。”   谭玉书:……   为什么池家母子,这么有志一同的,将他定位在深闺怨妇这一位置上呢?   结了婚后,也该改口了,所以谭玉书微笑道:“妈,你放心吧,我能理解,池兄现在不在,我带着你们一起去玩吧。”   池母看了一下他,放下心来。   也是,小谭是个男人嘛,应该不会那么多愁善感。   果然,池砾不在的时候,谭玉书过得非常充实,每天定时早起练武晨读,甚至报了一系列网课,准备自学现代的课程知识,考个成人高校什么的。   他一向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学什么东西都快,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高中毕业”了。   闲暇的时候,就去池砾给他准备的图书馆里,随便挑点书看,不拘什么内容,对他来说都格外新奇。   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各种各样的知识,日子从来不觉得单调,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充实而有意义。   但到了深夜,一个人躺在大床上,居然会觉得有点冷。   谭玉书望着天花板,最后发现还是一丝睡意也无,干脆不睡了,起身拿起了一样东西。   是池砾研发出的那款VR游戏机,谭玉书登上自己的账号,又登上池砾的账号,于是《第二界》里,“果甜甜”就出现了。   即便没有主人的操控,“果甜甜”的AI,依旧若无其事的做着各种待机动作,谭玉书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池兄好像就在身边一样。   ……   随着《第二界》的玩家越来越多,这个主打真人互动的游戏,变得越来越好玩了。   基础设施搞起来后,好战分子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轰轰烈烈的对战拉开序幕!   一开始只是村与村之间的小打小闹,而白虎村却先一步开启了合纵连横,迅速地将周边的多个村整合在一起,升级为白虎城。   游戏里种田、养殖、打猎获得的只是基础材料,随着各种基建设施越高级,需要的材料种类越多,而《第二界》中的生产材料,是根据地图不同而种类不同的,所以日后全图贸易是必然趋势。   那么联合在一起,因地制宜的种植,自然是将利益最大化的方法,而且联合势力越强大,越能保证阵营战的胜利,免受掠夺损失,所以这些村落,会越来越倾向于选择投靠一方强大的势力。   白虎村的山敦敦,战斗力简直太可怕了,明明那么笨拙的身体,却总是一击将人必杀,只要有他在,村战必定胜利。   然而这个可怕的大块头,却信奉“王者之师”的理念,每次赢得村战,都不掠夺财物,而是向败者发出联盟邀请,互惠互利,共同发展。   那些被打败的村落,当然同意了,毕竟大多数玩家都是稀里糊涂的,还没把这个游戏玩明白,战败被掠夺那么多财富真是太难受了,联合又没什么损失,只是承认白虎村的盟主地位而已,于是白虎城很快建立起来。   对于这些新加入的玩家,山敦敦才是领导者,但不知为什么,白虎城的城主,却是一个从未上线过的叫“果甜甜”的玩家。   山敦敦总是骑着一头巨型大象,载着无主的果甜甜,身后跟着一只熊猫和一只白虎,站在白虎岭的高处,眺望着整个村子,不知为什么,那副姿态看起来居然有点萧索。   新来的玩家不解地问白虎村的老人:“敦敦大神一直带着挂机的那个人是谁啊?”   被问道的老玩家“话不多”长叹一口气,声音沧桑道:“那是敦敦大神的爱人。”   新玩家顿时了然:“敦敦大 神的爱人是A了游戏吗?所以大神才这么悲伤?”   “话不多”的声音听起来更落寞了:“不是的,大神的爱人,已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真的吗?”   “话不多”继续忧伤望天:“是的,我们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曾经那么恩爱的一对小情侣,却也抵不过现实的风霜,我们这些老人,每次看到敦敦他孤独的带着永远不会上线的人挂机时,都忍不住想哭,呜呜呜……”   新人:……   大神,你最好看看你后面……   ……   谭玉书一个人坐在大象背上,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游戏的天空,繁星闪烁。   白虎岭是一个野图,不时会有野怪白虎刷新,但谭玉书的大象和大熊猫都是高等坐骑,不用他出手,就能把刚刷新出的白虎踩死,背包自动拾取掉落的东西,他就一直坐在这“钓虎”。   发了不知多久呆后,终于看向身边的“果甜甜”,微笑道:“池兄,咱们回去吧!”   却没见到人。   ?   池兄呢!闹鬼了!   一回头,就见果甜甜站在他身后,正随着待机动作抱臂,不知为什么,一张标准的建模脸,看起来居然有些可怕。   “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到处和别人说我死了?”   谭玉书:……   他没有……他只是说池兄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池砾:……   艹!他好不容易完成一个项目,想跟谭玉书聊会天,又怕天太晚了,打扰他休息,不知怎么的,就想登录上游戏瞅一下。   万万没想到,谭玉书居然在游戏里到处和别人说他死了!   要不是因为《第二界》的人物下线重登后,不会在野图刷新,而是回到自己的屋子,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回事!   看着果甜甜可怕的表情,谭玉书:……   他真的没有说嘛……   池砾气得差点想线下单杀他,但隔着网线,只能作罢。   两个人只能这样暂且放下恩怨,在游戏里一起看星星。   池砾瞅着山敦敦任打任骂,非常可怜,低垂下去的硕大头颅,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冷哼一声:“我不在的日子,你是不是很想我啊……”   山敦敦看了看他,用力点头:“嗯。”   池砾抿起唇,之前“被死亡”的不悦烟消云散,继续冷哼一声:“那你想我,就联系我呗,视频、电话、微信不会吗!”   谭玉书低下头:“可是我害怕打扰到池兄……”   果甜甜立刻敲到山敦敦的脑壳上:“笨!我又不是超人,一天到晚都不用休息的!等我休息了,自然会回你消息嘛!”   山敦敦垂着巨大的脑袋:“那池兄,我以后能不能每天都给你发消息?”   “哼,你想发就发呗!”   “那池兄,下个月圆之夜,你还跟我回去吗?”   “当然了!拜托,帝都离A市坐飞机不到半小时,你不要搞得好像我移民火星了一样好吗!”   谭玉书:……   原来是这样啊……   那池兄当初和他告别时,那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是干嘛!他还以为他们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呢!   知道这一点后,谭玉书毫不犹豫地看了一眼池砾:“那池兄今天就这样吧,我先下线了,很晚了,你也早点睡。”   池砾:?   刚刚还一副很想他样子?怎么突然间这么冷淡了?   那能为什么,他们只是分开一个月,还有另一整个月的时间相守好吗!   到底有什么必要整得这么伤感啊!   哎……睡觉!睡觉! 第95章 骨头痒了   在古代再次相聚时, 谭玉书才彻底明白,被池砾说的要死要活的分离,原来就是浅浅的离一下, 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而池砾还抱着他的脖子蹭来蹭去:“这么长时间没见, 你是不是想死我了。”   谭玉书:……   “嗯。”   看着池砾藏也藏不住的开心雀跃, 谭玉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家猫猫, 怎么会这么黏人呢……   久别重逢的两个人,搂在一起,睡了一个好觉, 而这一夜, 却有好多人睡不着。   虽说后宫禁院,严禁传递消息,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消一晚上,陆美人有孕的消息,就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谁也没想到, 嘉明帝居然在五十多岁的时候, 有了孩子!   得到这个消息,满朝文武却不像谭玉书一样高兴。   嘉明帝这个年纪, 立储站队这种事,早被满朝文武或明或暗的提上日程, 因为嘉明帝之前对福王的优厚态度,更是让绝大部分官员将宝押在福王这一脉身上, 如今这一出, 将所有算盘全盘打乱。   政治投资, 可不像商业投资一样,可以及时止损,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押对了飞黄腾达,押错了粉身碎骨。   如果陆美人真的诞下皇子,那么嚣张跋扈,几乎将自己视为皇储的福王世子,必然会被清算,提前和他站在一起的人,自然也跟着遭殃。   很多人已经将自身荣辱押在福王世子身上,错综复杂的利益相关,纠葛的如此之深,如何还能抽身。   雍朝不杀士大夫,性命或许无虞,但肯定会被政敌趁机排挤出朝堂,从此仕途无望,甚至牵连子孙。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位极人臣,封妻荫子吗?   仕途断绝对于绝大多数当官的人来说,比杀了他们还让人难以忍受。   所以这个时候,只希望陆美人生的是个女儿!或者干脆生不出来!   ……   谭玉书一连装病好多天,猫在家里,也不用上朝,美滋滋。   池砾一翻身,推了他一把:“起开,你好热!”   谭玉书:……   这又开始嫌弃他了……   无语的整整衣衫,翻身起来,不过这天也真的好热!   虽然入秋了,但三伏天还未过去,太阳一升起来,就热的人喘不过气来。   谭玉书命小厮放几盆冰降温,效果也是可有可无,哎,好怀念另一个世界的空调。   一下子躺在藤椅上,在家里,谭玉书也不讲究了,将袖子攀起来,露出胳膊散热。   小口啜着酸梅汤,酸酸甜甜中带着一股中药味的甘味,将暑气驱散了许多。   池砾四仰八叉的独占了谭玉书的床榻,歪歪头,目光落在谭玉书白的晃眼的手腕,以及线条清豊的锁骨,一颗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立刻拍了拍床腿,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眼神示意:好了,现在不热了,快过来!   谭玉书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眸,装看不懂。   刚还嫌他挤着热呢,现在又想让他过去,没门!   池砾:嗯?   谭玉书这家伙最近是要上天了啊!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想给他点教训,还未付诸行动,就被打断了。   扈春娘敲敲门:“你在家里待够了吗?待够了就出来看看,赵员外找你。”   屋子里面的两人面面相觑,赵员外?   那应该是为了赵家千金的事吧。   赵家暂住的居所,现下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乔母坐在地上,衣发散乱,扯着嗓子撒泼。   “老天爷啊!这世间还有这样的理吗!当初我儿发达时,赵家巴巴的上赶着结亲,现在我们落魄了,他们就想毁约!我这个当婆婆的上门来讨媳妇,居然还被打了出去,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家的仆役面面相觑,他们可没动手,是这个老太婆碰瓷!   想赶紧赶走她,但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没办法 对乔母怎么样,立时又急又气。   发生那样的事后,乔四郎被夺了功名,乔家一家如丧考妣。   发现前途就此葬送后,乔家母子顿时又将目光放在赵平卉身上,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把她也放跑了!   赵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万贯家资,肯定不会都便宜叔伯兄弟,抓住赵平卉,就算以后仕途无望,总归是吃穿不愁。   但赵平卉居然早就被赵家人趁乱带走了,赵家人难道是想抹去这段婚约?做梦!   乔四郎立刻指使乔母上门去闹,为了以后,乔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直接到赵家门口撒泼。   她儿子的名声是毁了,赵家人也别想好过!   她倒要看看赵家出尔反尔、嫌贫爱富的名声传出去,姓赵的死丫头还怎么做人,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给她回来!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纷纷指指点点,有人就开始嗤笑:“果然啊,这世上的女人和女方家里人都一样,全是钻钱眼里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一看人家落魄了,拍屁股就不认人。”   “啧啧啧,真是不守妇道!像什么话!”   “要搁我身上,我就提着刀宰了那不要脸的小娼妇!再把老丈人一家全宰了!”   乔母来闹时赵平卉就知道了,经历一系列事,她比以前知事了许多,在柳娘子和赵夫人的陪同下,大着胆子躲在院子里听。   可当听到围观群众不堪入耳的话,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热,滚下泪来。   柳絮立刻就要出去,谁知赵平卉拉住她的手,擦干眼泪,小兔子一样红彤彤的眼睛,居然蕴了一团烈火:“柳姐姐,让我去!这名声我不想要了!”   乔母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赵家的门终于打开了,里面走出的居然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娘子。   乔母看见她,顿时眼前一亮,正要伸出鸡爪子般的手,上前抓住她,就见赵平卉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婆母!我出来只想亲自问你一下,为何我的夫君会在新婚之日,和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下厮混!”   四周顿时一静,乔母愣了一下,随后就发疯似的冲上去:“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   然而她疯狂的动作,被小厮一下子拦住了,只能原地发疯。   赵平卉被吓得后退一步,又壮着胆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婆母说脸面,那我就和婆母理论一下!”   “乔郎身无分文的时候,我们家供着他读书!他说要赶考,不能娶我,我就在家等着,白白蹉跎成老姑娘!好不容易盼到嫁给他,他却在和我成亲的时候,与一个男人当街厮混!呜呜呜,这样的我,还有何脸面可言!”   “我爹娘已经好声好气求你们,以往给你们的家财统统不收回,甚至再给你们一百两纹银,只求你们家休了我!为什么还要如此咄咄相逼呢!”   深吸一口气:“也罢!我爹娘生我在世,不是为了让人如此作践的!今日我就自刎在这里,不让爹娘跟着不孝女受你家羞辱!”   说罢拿起一把剪刀就冲着脖子划去!   赵夫人一见,立刻哭天抢地的去夺,身边的人一起用力,才将赵平卉制住,赵平卉终于没了力气,软倒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围观的人顿时沉默了。   一开始见乔母一个老婆子,披头散发的样子实在可怜,便先入为主的站了她,可现在看一个大家闺秀,被逼成如此样子,也实在说不出一句,是女方家的错。   大家闺秀,名节何其重要,这姑娘却已抛弃名节,宁死也要退婚,可见被逼到了什么地步。   而且愿意为了保全父母的名声自戕,何其孝顺的烈女子啊!   大众虽然天然不站媳妇,但换成女儿的角度可就不一样了,顿时议论纷纷起来:“新婚之日和男人当街厮混,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一群人交头接耳一串,看乔母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乔母没想到那小蹄子居然如此不要脸!眼见一计不成,顿时使出了绝招,疯狂的笑道:“早知道你们一家都是一些不知礼的无赖,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早已告了官,按照大雍律,你们家收了定聘,无故退亲,就要抓去打六十棍,你们给我等着!”   所有人都愣了,没想到这老婆子居然能这么很!   很快,一群差 役就围了上来,高声道:“犯妇在哪?”   乔母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一脸得意的指着赵平卉:“就是那个小贱人,快把她抓起来!”   差役都是收了乔母钱的,立刻就要拿人,赵家的下人当然不敢顶撞官差,只有赵夫人依旧死死的抱住赵平卉:“不要抓我女儿,我女儿没错!要抓就抓我吧!”   赵平卉泪流满面:“娘,让他抓吧!女儿宁愿被打死!等我死后,娘,你一定要把咱家的家财都追回来,一点也不能便宜逼死女儿的这家虎狼之人!”   乔母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小娼妇如此狠毒!居然还要报复夫家!   立刻声嘶力竭道:“快去抓她!”   差役正要上前,却被柳絮拦在前面,微笑着福了一下身:“奴家乃陛下亲封的秉义忠烈娘子,我看谁敢动我一下。”   差役一顿,退一步抱拳:“这位娘子,还请不要妨碍办差!”   柳絮笑了一下:“差爷,可不急在一时,差事办急了,可是容易办错的。”   看着她温柔得体,言笑晏晏的样子,差役立刻明白了这事可能有些棘手。   乔母见状心道不好,立刻就要催着差役快快动手。   但衙门里的人,哪能没这点眼力见,眼睛一转,开始和柳娘子周旋起来,拖着拖着,一辆马车驶过来,轿子上走下一个人。   赵夫人看见这个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谭大人!求你为小女做主!”   谭玉书看看这乱糟糟的场景,微微一笑:“赵夫人,这是怎么了?”   赵夫人顿时上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起来。   差役听到这声谭大人,顿时心道不好。   姓谭,这么年轻,又长成这样,除了最近势头正劲的“天威将军”,还能是谁?   今天这差事,还真不好办,早知道就不收那老婆子的钱了!   等赵夫人哭哭啼啼的说完,差役顿时讨好的抱拳:“谭大人,小的也是听人说,才来看看,多有得罪,您恕罪!现在这样,依您看,该怎么着呢?”   见他识趣,谭玉书微微一笑:“巧了,那日婚宴,谭某刚巧在场,当时婚礼未全,便不能算礼成,那么这桩婚事,怎么能作数呢?”   差役立刻附和:“啊对对对!谭大人说得有理!”   乔母见到谭玉书还是有点害怕的,但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还是强辩道:“可是我们两家已经定了聘,便算礼成!依着律法,女方如果在这时候反悔,就要抓起来打六十棍!”   听她这么说,谭玉书立刻看向赵夫人:“乔家下了多少聘?”   赵夫人立刻道:“乔家原本家徒四壁,成婚的一切,新房、田地、铺子、聘礼、都是我家贴补的!她们送来的聘礼,只有一对据说是祖传的银手镯!”   “哦,原来是这样,那对镯子眼下在哪?”   赵夫人立刻回去,将那对镯子捧出来。   谭玉书笑着拈起这对朴实无华的银镯子,在太阳下细细观看。   围观群众顿时一片哗然,我的天,这家人也太不要脸了,岳家陪嫁了这么多东西,居然只回赠一对银手镯!   谭玉书看了个够,然后弯下腰,将镯子温柔的放在乔母手中,微笑道:“现在聘礼还给你们了,还有别的事吗?”   乔母:……   立刻撒泼道:“没有我们同意,她们家退回来也不好使!别想这么算了……”   谭玉书顿时笑了一下:“你说得没错,是不能这么算了。”   转头看向差役,温柔的笑道:“总不好让你白跑一趟,现在两家人没了婚约,自然要把各自的财产追回来,既然你刚好在,就顺便跑一趟吧,把两家的钱财分清楚,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吃亏哦。”   差役:……   还可以这样吗?   乔母瞠目结舌,顿时急了:“谭大人!虽说你是大人,可也不能罔顾国法!”   罔顾国法?   谭玉书微笑,那可真是好严重哦。   既然如此,就来弹劾他吧,他最近正想被弹劾一下呢。 第96章 事在人为   围观的百姓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哄堂大笑:对!可得好好算一下,谁都不能吃亏!   为了女儿的名声,赵家原本想息事宁人, 可现在有谭大人挺腰子, 还有什么不敢的。   跟在谭玉书身后的赵员外立刻上前一步,冲着官差作揖:“有劳差爷, 我赵家今日便与乔家一刀两断,聘礼与嫁妆各记录在册,还请差爷做主!”   趁着将官差请进屋清点册子的时候,一人手里塞了一块银锭。   官差虽然也带个官字, 但他们可不是公职,每日干最累的活, 拿最少的钱。   想要日子过的滋润,靠的就是办差时的油水, 银子一入袖, 相视一眼,立刻有了主意。   合不合礼法, 和他们这种小角色有什么关系,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   老爷们吃肉的时候没他们的份,挨打的时候也打不着他们, 他们每天拿着那俩逼子儿,有什么好怕的。   得捞时且捞,大不了脱了这层皮,到时候找不到人办差,愁的还不是那些官老爷。   所以啥也不用怕, 有钱就干!   出门跟谭玉书低头哈腰的告别, 立时在赵员外的带领下, 气势汹汹地提着朴刀找上了乔家门。   乔母原本是想借着官差的势,逼迫赵家就范,万万没想到,居然捅到了自己窝里,立时哭天抢地的去撕扯衙差,被差役一拔刀吓退。   看热闹的百姓也来了兴致,纷纷跟过去,看这刁老太婆自食其果。   乔四郎正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福王世子下手可不客气,这么多天,那块还烂着。   看了一眼战战兢兢进来送药的小丫头,立时立起眼来:“贱丫头,你在看什么,看我不打死你!”   自从那天后,乔四郎一有不顺心,就打骂下人出气,只有看着别人也难受,他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只是寻常来送药的小丫头,因为乔四郎的一通乱打,忍不住哭起来,却不敢大声也不敢逃,只能小心翼翼的忍着。   正在乔四郎越来越起劲的时候,突然冲进来一群官差,把他从床上拽下来,提起胳膊就往外拖。   乔四郎目瞪口呆,立刻嚷嚷起来:“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差役头头直接上去一耳刮子,把他给打安静了。   一群差役拖着他,一把将人扔出大门外,对着门口围观的百姓抱拳:“各位父老乡亲见证,现在清算完了,赵家的宅子、仆役和其他田产具数归还,乔家的镯子刚刚在赵家也还回去了,今天的差就算办完了!”   周围人哄堂大笑,响起一片叫好声,居然还有人嚷嚷着:“现在留下的是还回去了,可已经被这家花用了的怎么办?”   差役们已经习惯被大家戳脊梁骨了,还第一次听见叫好声,这感觉还挺舒服的,顿时心情很好地问赵员外:“赵老汉,你怎么说?”   赵员外是生意人,懂的见好就收,叹了口气:“乔家人虽然不仁,但我不能不义,他们孤儿寡母现在也不好为生,我们只追回家私,其他的就当我眼瞎,喂了狗!希望这对母子以后好自为之。”   其他人顿时嘘声一片,显然看戏还不满足。   乔四郎衣衫不整的被丢出来,看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整个人都懵了,不应该啊,该被这样指指点点的,不应该是赵平卉吗!   他娘哭天抢地地抱住他,对着周围人各种撒泼装可怜,但识清这娘俩真面目的百姓们,可不吃这套了。   不知是谁先丢出了一截烂菜叶子,其他人顿时不甘示弱,将这娘俩打的抱头鼠窜。   乔四郎在乔母的搀扶下逃到没人的地方,看着身无分文、无片锥立足、还要受人白眼的处境,终于忍不住再次后悔起来。   如果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见好就收,绝不让自己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当然了,事后忏悔的话说的都好听,上天要真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也不会记得今天的话,只会利用先知,将一切做的更天衣无缝罢了。   ……   这件事很快就成了街边巷角的谈资,但凡见到乔家母子,没有不啐一口的。   然而市井百姓的想法,和朝堂上还是截然不同的。   雍朝高祖建成江山后,为了防止群臣专权,后世子孙昏聩,就专门成立了言官系统。   言官可以风闻言事,不因言获罪,以“察群臣之过,谏帝王之失”。   初衷自然是好的,但什么制度传一百多年一成不变,都会变得奇奇怪怪。   作为言官,每个月都有最低弹劾指标,也就是说就算没事,也得找出点事来弹弹,要不然就该被同行弹劾了。   但言官也是人,像庄子叔那样不管不顾,谁都敢喷的,当然是珍稀动物,所以弹谁,怎么弹,弹什么,这里面学问可大了呢!   而谭玉书这个人,可能就是专门为言官所生的。   武转文,出身不正统,这种原则性问题,哪怕当了宰相也改变不了,可以弹一辈子。奸相的学生,站队奸相,立场也不对,弹他天经地义。每天想法讨好皇帝,从不敢犯颜死谏,没有为人臣的风骨,该弹!平了一次叛,就和地方官还有地方大商勾勾搭搭,作风也不行,弹!   总而言之,太适合给言官们刷业绩了!   最重要的是,他年轻,没什么根基,一路走来,依仗的不过是陛下的宠爱,弹他也不害怕得罪他,还能落个不畏强权的美名,美滋滋~   因为这个,谭玉书自从成功武转文后,就作为经典案例摆在了每一位言官的案头,时不时就抓过来刷一下业绩。   什么这么大了还不娶妻,不孝!和花魁勾勾搭搭,不检点!就连他养的猫跑到猫食铺子吃霸王餐,都得拿来弹一下,毕竟猫随主人,猫啥样,主人肯定啥样!   而且那只猫那么丑,请栓家里,不要随便放出来吓人好吗!   这种小事都得弹一下,帮助赵家退亲这种大事,自然更得拿来弹了。   什么“不循礼法”、“滥用职权”,统统给加上!   这个月的业绩又完成了~   ……   谭玉书不装病后,就向嘉明帝进献了渡厄高僧新给的药,然而这次却不是给嘉明帝吃的,而是给陆美人。   嘉明帝好奇的问禄安为什么不给他药了,禄安低头回道:“渡厄高僧说了,那药于陛下已经无用,现在需要用药的是陆美人。”   嘉明帝一愣,恍然大悟,原来那药居然是做这个用途的!   虽然不是长生药让嘉明帝很是失落,但能有后嗣,也是上天赐予的幸事。   于是嘉明帝开始更推崇起渡厄高僧和秉辰子仙师,一个给他用神药改善了体质,一个将陆美人这个有福之女带给他。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生下皇子,他就要大肆封赏这两家!   老年得子,原本很开心,但当福王来恭贺他的时候,嘉明帝一颗心猛然沉下去。   陆美人现在只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胎像还不稳,嘉明帝只是每天命太医悉心在旁伺候着,并没有向外界透露过分毫,福王哪里来的消息?   看着这个自己以往宠爱有加的亲弟弟,嘉明帝内心深处第一次犯了突。   然而福王多年顺风顺水的人生,早就把他的脑子腐蚀的差不多了,完全没意识到,有了自己孩子的兄长,和原来一味偏宠他的兄长早已不一样了,还在自顾自百感交集的说着酸话:   “皇兄这个陆美人可真没白纳,肚子还真争气,不知道会给皇兄添个皇子还是公主,如果真的生下来,可不得给她封个皇后啊。”   听到这番话,嘉明帝内心怒不可遏。   他如此宠爱自己这个弟弟,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后,难道不应该盼着他添一个太子吗?说什么公主的话!而且那句如果真的生下来,他在盼谁的孩子生不下来!   强压着怒气,不动声色的微笑道:“你说得对,陆美人为寡人怀了龙裔,有大功于国,寡人最近确实想给她晋一下位分,你以为该如何封赏?”   福王一滞,半天才支吾道:“臣弟随口一说,立后大事,自然该从长计议。”   嘉明帝笑道:“那明日朝会,便议此事。”   福王这一出,让嘉明帝彻底明白,他的皇宫就是一个漏风的筛子,还瞒个什么劲。   于是第二天的朝会,嘉明帝就找群臣商议陆美人位分的事,然而这次群臣却都沉默了,连以往他的心腹宋茗,都没第一时间站出来为他分忧。   嘉明帝心凉了半截,再三追问,才稀稀拉拉站出几个人,也只是说着按照俗例,等陆美人生下孩子再议。   得到这个结果,高坐在龙座上的嘉明帝,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心。   而在这时,谭玉书排众而出,对着上首揖礼,目光清明道:“禀陛下,微臣以为,陆美人有大功于社稷,理当封赏,然宫中贵淑德贤四妃早已有主,不若在四妃之外,再置一妃,名曰宸妃,以为陆美人之封号。”   其他朝臣:……   你可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马屁小天才……   皇帝他们不敢攻击,但谭玉书有什么不敢的,立刻跳出来一群人,引经据典的对他大加讨伐。   谭玉书唯唯诺诺的被一众老臣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看起来可怜弱小又无助。   哎,又被骂了,大家都不喜欢他,真的是好可怜哦。   然而看着被群臣攻击的谭玉书,嘉明帝却眼前一亮:忠臣!大忠臣!自己以前真的没有白提拔他!   下朝后,嘉明帝已经将朝中群臣的意思看了个透彻,面色阴沉。   他终于意识到,这朝中并不是每个人,都在期待这个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派人将陆美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谁都不让碰!   做完这一切后,嘉明帝瘫坐在椅子上,有些迷茫。   活了这么多年,他才知道,他的亲弟弟、以及对他“忠心耿耿”的群臣,每个人背地里都有不一样的心思,他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陆美人生的是一个公主的话,那这些人会在背地里笑的多么痛快!就算是一个皇子,他已经老了,而孩子却那么幼小,那些心思各异的朝臣,真的会忠心辅佐他吗?   嘉明帝心思百结的时候,禄安突然过来给他奉了一杯茶,嘉明帝看了他一眼,有些烦躁:“什么事?”   禄安小心翼翼的禀告:“奴婢是来请问陛下,上一批折子要处理吗?”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作为一国之君,每天上奏到他面前的鸡零狗碎之事多不胜数,嘉明帝当然没耐心亲力亲为。   所以一般是禄安先代他看一遍,特大国事拿去给宋茗,该哪部的事就发给哪部处理,在他那知会一声就行了。   听嘉明帝的问话,禄安低眉顺眼道:“托陛下洪福,四海承平,并无要事。只是有一件事,最近又多了许多弹劾谭大人的折子,陛下以为该如何处置呢?”   听禄安提起这个,嘉明帝不由想起朝堂上,唯一坚定站他的谭玉书,面容稍霁,饶有兴致的问:“这下又弹劾他什么,难道又是他养的猫太丑了,把人吓到了?”   “噗——”   禄安忍不住笑出声,连忙告罪:“那倒也不是,只是陛下还记得前几天福王世子出的那回事吗?当时那个罪魁祸首乔四郎的岳丈,刚好在场看到那不堪入眼的一幕,就不想把女儿嫁过去了,奉上巨额金银,乞求乔家休了他们女儿。”   “结果乔家不依不饶,要抓赵家女儿见官,被谭大人撞见后,不仅强硬的解除了两家的婚约,还授意乔四郎的岳家,将之前给乔家的嫁妆全部抢回来,让那乔家母子无立足之地。”   “此举有悖礼法,未免有倚势欺人之嫌,所以诸大人们都上表弹劾此事。”   嘉明帝听完冷笑一声:“这有什么好弹劾的,那姓乔的做下此等丑事,天下又有哪个父母愿意将女儿嫁过去,乔家若要脸面,就该主动放妻,怎么还能狠心将人家女儿抓去见官,惩治于他又有何错!”   禄安笑道:“奴婢也觉得是这个理,不过谭大人因那乔四郎无辜受累,伤了子嗣,恐怕也有点公报私仇在里面吧~”   嘉明帝也忍不住笑了,这种事确实谁也忍不了。   就算谭玉书真的携私报复,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什么大事。   一个人没了私欲,岂不成了圣人?   不过谭爱卿连报这种大仇也报的如此克制,性子未免也太柔善了些,难怪会被朝中那群老家伙这么欺负。   想到这,突然间怀疑的看了一眼禄安,难道他也在给谭爱卿上眼药?   顿时眯起眼,似笑非笑道:“你说谭爱卿伤了子嗣,心怀怨恨,而你是个阉人,难道也有怨?”   禄安一听,立时方寸大乱,跪地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这样的人,谁人不厌弃,惟有主子不嫌弃奴婢,将奴婢带在身边,奴婢才活的像个人,如此大恩,就算是下辈子奴婢也要跟在主子身边,岂能有怨!”   这倒也是,谁背叛他,禄安都不会。   笑着挥挥袖子:“好了好了,我还不知道你,给你开个玩笑罢了,快起来吧。”   禄安抬头,抬袖子抹眼泪:“主子,这笑话可不好笑,奴婢快要委屈死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朕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嘉明帝大笑着拍拍禄安的肩膀安抚,笑过之后,神色又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你去把谭爱卿叫来,自从他病愈后,寡人好像还未单独召见过他。”   听到吩咐,禄安立刻收敛泪水,低头应喏。   谭玉书被召进宫后,嘉明帝就似开玩笑一般,跟他说起了他被弹劾的事。   谭玉书一听,连忙惶恐着告罪。   嘉明帝一见他,就觉得秋水盈目,满室生香,心情大好,于是也就不捉弄他了,笑道:“罢了罢了,你知错就好,以后稍微注意一点就行。”   谭玉书立刻躬身谢恩,然而神色间却有些犹疑,好像在做着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   想了一会,展衣下跪,双手抵额,伏于地面:“万望陛下恕罪,方才所提之事,微臣知罪,却不知错。”   嘉明帝猝不及防的收到了一个大礼,有点惊讶:“爱卿何出此言?”   谭玉书起身,似乎下定了决心,目光清明的看着嘉明帝:“陛下,微臣之所以会做此举,实在是怜惜赵姑娘。”   “微臣与厄法寺妙法大师私交甚笃,赵姑娘曾经在《厄法寺周报》上匿名写了《女少爷》这篇文章,微臣由此与她相识。”   嘉明帝大吃一惊:“《女少爷》居然是一个女子所写?”   谭玉书似乎有点惊讶嘉明帝居然知道这篇文章,立时点头:“正是,然此文章旁人读不过是消遣,对于赵姑娘来说,却是她真实处境的写照。”   “赵家只赵姑娘一个女儿,虽有万贯家资,也要受叔伯兄弟的窥伺。赵姑娘的叔伯兄弟,每天吃喝嫖赌,不务正业,赵员外却因为无子,只能受制于这些亲戚,花大笔金银供养着这些亲戚挥霍。”   嘉明帝皱起眉头,情不禁的想到了自己。   “赵员外因此想招赘一门女婿,就选中了一无所有的乔四郎,原本答应的好好的,乔四郎考中了举人后,就不愿意了,改成了赵家千金嫁过去,后来又中了进士,便更不将岳家放在眼里,每每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后来发生那样的事,赵家万不敢将独女嫁过去,没想到乔家不仅吞没赵家的嫁妆,勒索钱财,还要将赵姑娘送官。”   “按照大雍律,定聘之后,男子反悔,还可以追回聘礼,女子反悔,却要杖责六十,这六十棍下去,赵姑娘一个娇弱的女子,如何能受得住,岂不是将她往死里逼?”   “此等狼心狗肺之人,微臣觉得如此处置,没有错。”   嘉明帝一愣,随后笑道:“没想到谭爱卿也会有如此意气用事的时候,那依爱卿所言,是谁错了?”   谭玉书继续告罪,坚定道:“微臣以为,是律法错了。”   嘉明帝:……   “谭爱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谭玉书寸步不让的看着嘉明帝:“陛下,微臣知道!原本微臣还有点犹疑,可是自从知道陆美人有孕后,便再无丝毫疑问。”   “如今朝中,诸位大人对陆美人晋位之事支支吾吾,无外乎不知陆美人腹中胎儿,是男是女罢了,陛下,若陆美人真的生下一个公主,该当如何?”   “放肆!”   谭玉书却依然大着胆子说下去:“所以微臣奏请陛下修改律法,使女子与男子获得同样的继承权!”   嘉明帝:……   “谭爱卿焉敢出此悖逆之言!祖宗之法,岂可轻动!”   谭玉书却继续进言:“陛下,依微臣看来,没有祖宗之法,只有天子之法!而陛下,就是真龙天子!”   嘉明帝拾起墨砚,向着谭玉书旁边砸去,显然气急了,禄安见状,连忙和谭玉书一起跪下,等待发落。   不知过了多久,嘉明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今日之事,寡人便当没听见,谭爱卿,跪安吧。”   谭玉书终于不再顶嘴了,看起来好像有些后怕,低头谢罪,听话的退了出去。   等屋内只剩嘉明帝和禄安两个人的时候,嘉明帝突然笑出声:“谭爱卿到底年轻啊,总有些奇思妙想。”   没想到,禄安却开口道:“陛下恕罪,奴婢也觉得,谭大人说的有几分道理。”   “嗯?”   禄安立刻告罪,但还是说了下去:“陛下,难道您还没看清吗?这朝堂之上,有谁把您当亲生父母一样爱戴?”   嘉明帝看向他,心中苦涩,居然一人也无!   或许也不是,至少谭爱卿在别人都盼他生女儿的时候,他居然升起了不管男女,都让他的孩子继承大统的想法。   “朕知他忠心,但想法未免过于荒谬,那些盯着朕的眼睛,如何会允许这样悖逆礼法的事情发生。”   禄安看他神色,缓缓开口:“陛下,奴婢曾经听说一个故事:用热水煮青蛙,青蛙会被烫到,立刻跳出锅去。然而将青蛙放在温水里,青蛙察觉不出温度,便不会挣扎,一点点升温后,哪怕最后水烧的滚烫,青蛙也只会无知无觉的被煮熟。”   嘉明帝猛然看向他,因为这个故事突然心中一动。   禄安跪在地上,轻声道:“不过陛下不必过于忧虑,这只不过是下下之策,想来陆美人洪福齐天,定能诞下一位皇子。”   嘉明帝:……   真的会吗?   不管会不会,都不重要。   谭玉书告退后,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事在人为嘛。 第97章 不要看我   嘉明帝这个年纪, 实在是没有人能预料到,他还会有孩子,朝臣中但凡激进点的, 恐怕都已暗中站了队。   至于温和派的,惯常明哲保身之人, 关键时刻, 又哪堪大用,嘉明帝遍数群臣,眼下最得用之人,居然是谭玉书。   性子刚柔并济, 办事利索, 干的多说的少,最重要的是,完全忠心于他。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年轻, 满朝文武, 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但对于嘉明帝来说, 这可不是什么缺点。   别忘了, 这个天下现在还是他做主,他想提拔谁,谁就荣耀, 他想将权柄交给谁, 谁就是新的显贵。   他那个未出生的孩子,需要一个心无杂念的强力大臣辅佐,而等他的孩子人到壮年, 谭玉书刚好老去, 正好将权柄交还给他的孩子。   至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男是女, 好像真的不太重要哦,嘉明帝再次拿起了那张写有《女少爷》的报纸。   关于陆美人位份的议论,居然引起了一连串不小的风波,而嘉明帝不仅没去平息风波,反而丢下了一枚更惊人的炸弹:他要重修大雍律。   此举一出,更不用说,满朝文武都开始跪地死谏,后世子孙,怎可乱动先祖之法!   嘉明帝乐呵呵道:“众爱卿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寡人想的只不过是重修大典,又不是要废止祖宗之法,众卿家何至于此?”   众大臣:……   无法反驳怎么办,但这个节骨眼上,嘉明帝搞这一出,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嘉明帝继续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万物自该常用常新,才不致毁损。朕之前的列祖列宗,皆曾重修法典,然朕自继位以来,还未在律法上改动什么,众爱卿可以集思广益,畅所欲言,若言之有理,朕自当采纳。”   嘉明帝这手广开言路,于情于理于法,诸大臣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但问题是决策权完全在他那啊!   比较机灵的大臣,立刻四处串联,让所有人都奏疏一致,言称旧法一字不可改!   但人一多,小九九就多,哪里是人为可以控制住的。   于是等嘉明帝在朝堂上命禄安大声宣读各位臣公意见的时候,很多答应的好好的大臣,也提出了利于自己的建议,看着同伴审视的目光,只能惭愧的低下头。   嘉明帝居高临下的坐在上首,可以将底下臣子的表情一览无余,看着各怀鬼胎,再不能结成一片的诸大臣,忍不住心情大好。   而等宣读到谭玉书的奏疏后,重头戏终于来了。   谭玉书提了许多建议,比如定聘后反悔,无条件杖女方六十这一条,应改为各议疏失,各归其财;女子犯七出之条可以休妻,男子犯七不赦之恶也可以休夫;以妻告夫,却有其罪者,妻子无须坐牢。   新增凡民间无子者,家产当以女继,无子亦无女,方可由其他亲属继承,凡谋夺财产者,处以徙刑。   男子入赘,与女嫁同律,所生子女,皆归女室,暗复其姓者,徙刑。   能站在朝堂上的人,哪个没点政治嗅觉,听谭玉书这一条条,每一条都是在提升女子在继承权和婚姻上的地位,立刻明白嘉明帝在打什么主意,他是在为自己的“公主”铺路!   最急的当然是福王世子一派的人,嘉明帝什么意思?是打算把自己的皇位传给公主,也不传给宗亲?亘古以来,哪有这种事!   然而就算所有人心中都明白嘉明帝在为这件事铺路,可是明面上,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着。   如果嘉明帝直接说他要立女帝,那朝臣自然有千万种响当当的理由驳斥他,但现在人家也没说啊,只是那姓谭的脑抽提出的建议而已,可和他们的皇帝陛下一点关系也没有。   哪个不要命的敢说嘉明帝此举是为了立女帝,孩子也没出生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怎么就敢断定那一胎必然是女孩,来污蔑皇帝?   偏偏现在扛出“祖宗之法不可变”这一手也不好使了,几乎一大半的朝臣为了自己的私利,变的可痛快了,现在自打脸可还行?   群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下的形式,他们那个特别好糊弄的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   没办法对着嘉明帝使劲,自然只能对着谭玉书使劲。   你拍马屁也有个限度!现在搞这一出,是想做千古罪人吗!   百官恨得牙痒痒,立刻有人讽刺道:“谭大人是每天泡在胭脂堆里吗,所提的条条框框都是胭脂堆里的事。”   谭玉书眨眨眼睛,分外无辜道:“大人何出此言?谭某还提了诸如‘三品之上的武将官服易换成紫色’这类家国大事,您所说的胭脂堆里的事不过几条,大人何苦只盯着这几条不放?谭某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大人对我所提的其他东西都没有意见,只对这几条有意见?”   驳斥他的大人:……   靠!因为谭玉书想要立女帝的面目太直白、太狰狞,他暗戳戳提升武将待遇这种更严重的事,一不小心被忽略了!   一直躲在角落里,看着那群文臣神仙打架的武将们,听到这立刻来了精神,附议!附议!也给俺们升升待遇吧!   其他文臣简直要麻爪了,立女帝的事严重归严重,终究还是捕风捉影。   但放武将与文臣争利这种事,却是迫在眉睫,绝不能容忍!   于是又就这几条对着谭玉书痛斥起来。   谭玉书很无辜,只是换一下官服的颜色,涨点工资退休金,稍微提高那么一丢丢福利待遇而已,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不过诸位臣公,好像突然对他那些“胭脂堆里”的事没意见了哎,这么说,那是不是可以……   可以个屁!   比较聪明的大臣立刻意识到,谭玉书在用两件同等恶劣的事,撕扯群臣的注意力,顺便收纳武将这个“弱势群体”的支持。   雍朝虽然重文抑武,但能站在朝堂上的武将,合起来力量也不容小觑。   只要朝堂上的声音乱起来,朝臣拧不成一团,嘉明帝作为凌驾众人的帝王,就理所应当的有了一锤定音的权利。   从一开始,谭玉书和嘉明帝两个人就在打配合,分化切割众臣!   看出这点,顿时站出很多博学多识的大学士,口齿伶俐的将谭玉书的建议,逐条驳斥了一个遍。   谭玉书忍不住轻笑:“没想到谭某浅浅提的几条建议,竟然能引动满朝臣公共同争论,是不是说,谭某所提的几个问题,还是很切中要害,至关重要?”   诸大臣:……   合着正话反话都被你说尽了是吧!怎么着都是你对是吧!   心脏不好的老臣,差点被他气抽过去,但是谭玉书已经微笑着开启下一轮攻势了。   上前一步:“微臣见识鄙陋,自然无法提出如此切中要害的建议,实在是这些问题,乃万民之愿啊!”   说罢奏请嘉明帝,让他同意拿个东西进殿,嘉明帝自然是允了。   然后就见侍卫抬了好几个大箱子进来,一打开,满满的都是书信。   谭玉书一本正经的进言道:“陛下命臣等集策集议,微臣年轻识浅,不能自决,遂想了一个主意,为陛下收集万民之愿!这几个箱子里装的都是收集自民间的呼声,微臣今日所奏,也都是从中挑选而出,微臣其实并无建议,只是代民之口也!”   众大臣:……   玩我们是吧?   谭玉书最后这一招实在太狠了,嘉明帝一听,装模做样的看了一下万民请愿书。   看完之后,立刻痛哭流涕的表示,“民为贵,君为轻”,他要顺应民意,全盘同意谭玉书的奏疏!   其他大臣能怎么办呢?能上前阻止嘉明帝爱民如子吗?   缓缓看向谭玉书,你挺能耐啊……   谭玉书面不改色,看他干什么,他只是民意的搬运工。   要说他怎么收集到万民请愿书的,很简单,登报,这年头应该没有比《厄法寺周报》流量还大的渠道吧。   以前的《厄法寺周报》,刊登的只是诗文、小说、广告之类的,并没有承载报纸最重要的新闻职能。   要问为什么,在古代搞言论自由,是不是想死?   可这次不一样,授意他们搞的,就是这个封建王朝的最高统治者,那还有什么不敢的。   于是报纸上史无前例的刊登了一次时政新闻,陛下在朝修法,身为平民的你,有什么建议呢?也许呼声高了,陛下会看看呢?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在纸上画个红手印表明决心,到厄法寺匿名投稿。   刚听这,平头百姓们面面相觑,啥也不敢说,但夜里一过,厄法寺的“集议箱”就满了。   谭某人则趁机利用和厄法寺住持的不正当关系,获得了提前拆箱权,并夹带私货,把自己想要的东西,伪装成民意塞了进去。   为了伪装的像,谭玉书左右手互换写了好几种笔体,看的池砾异常无语。   “你都和皇帝串通好了,还要费这工夫干吗?”   “以防万一,作弊做的像点!池兄,借你手用一下,给我按个红印。”   说完未经过池砾同意,抓着他的手,十个指头挨个按了一遍。   池砾低头看看红彤彤的五个指头,上去就抓了谭玉书一脸。   谭玉书:……   池兄,别闹!耽误他办正事!   总之,万民请愿书,就这么搞出来了。   原本这个消息是光明正大的刊登在报纸上的,但任满朝文武脑子转八个弯,也想不到嘉明帝打这个主意啊!   就这样,新法顺利的敲定下来,厄法寺的书斋,动作迅速的把新法印下来上架发行,科举有的时候会考律法,所以书籍销量异常火爆,这届举子也算见证历史了。   《厄法寺周报》还占用了整个娱乐版面,刊登大雍律新修条例。   原本《厄法寺周报》的销量主要靠娱乐版面,但现在全部换成律法内容后,卖的居然更火了!   毕竟这种开天辟地的大事,谁不震动。   老天爷,陛下还真的听纳他们的建议了,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圣明之君啊!   新法内容,也随着报纸爆炸式的销量,口口相传,越传越广。   在古代,上层统治者对下层实行愚民政策,神化皇权,普通百姓对皇帝的崇拜,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   所以他们才不会有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想法,只要是皇上说的,就是圣旨!   某些腐儒就算有意见,与数量庞大的百姓相比,声量也微不足道。   而且这个新法修订的很多条例,恰恰是百姓迫切需要的,就拿那几条“胭脂堆里”的条例来说——   雍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刑不上士大夫,所以整个社会从上到下的风气都很宽容。   又鼓励经商,商品经济发展的很快,连带着各种科技水平进步的也飞快,让更多的人从农业生产中解放出去,不单纯依靠体力劳动的就业机会,也越来越多。   所以越来越多的女子也能赚钱养家,池母当初当街开店之所以没人奇怪,就是因为这在雍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很多妇人靠一门出众的手艺,赚的比男人都多。   任何时候都是谁赚钱谁是老大,然而很多女人即使赚着最多的钱,也要受着男尊女卑的律法教条束缚,这让人如何咽下这口气?而对于独女家庭来说,被人吃绝户,又哪里是那么好受的。   社会上这种矛盾早就愈演愈烈,既得利益者对此视而不见,饱受其苦者却早已忍无可忍。   于是这几条新法一出来后,出乎那些腐儒预料,居然是一片赞声。   京中有一“神绣娘子”,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绣技赚下万贯家资,却不得不供养着喜欢吃喝嫖赌的夫君,还每每被醉酒的夫君打的遍体鳞伤。   这一日,再不堪受辱的她,在茶壶里下了砒、霜,准备和那个畜生同归于尽!却不承想听到了新法的消息。   神绣娘子几乎立刻将茶水掩埋掉,抢过一张报纸反复观看,喜极而泣。   她的丈夫赌博,触犯国法,此不赦之罪一也,殴打妻子,此不赦之罪二也,罪犯七不赦,她这就要告官,休夫!   不是被下堂,也不是被放妻,而是休夫!   为了不把群臣逼的太过,第一次修法的幅度其实并不大,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在民间,还是掀起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变化。   池砾和谭玉书一起接收着新法施行后的反馈,挑眉道:“你和你们皇帝搞这一手,差不多等于向群臣宣战,不害怕他们一急眼了造反啊?”   谭玉书却忍不住笑出声:“池兄,有句话我还是从你们那听来的,那就是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别看雍朝优待文官,让文官权势滔天,但那只是皇帝允许罢了。   雍朝官职分离,也就是说我可以给你个官当,俸禄也给你发,但就不给你派活,需要找干活的人时,随便编个官称,想让谁上,就可以让谁上。真正做到了皇帝想提拔谁就提拔谁,想贬斥谁就贬斥谁,逼急眼了,先吃不消的肯定不是皇帝。   至于辞职威胁,开玩笑,雍朝优待文人,后备官员多的人想不到,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千万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至于那些王氏宗亲,都被养在京城,根本没有封地府兵,八十万禁军,八百万个小头目,除了皇帝,谁也命令不了。   无权、无势、无兵,拿头造反,也就嘴皮子厉害点,真要造起反来,“锦鸡天尊”都更有威胁。   池砾看着谭玉书难得露出的“王之蔑视”神态,忍不住勾起嘴角:“那你呢,需要多长时间?”   谭玉书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池砾问的是他造反需要多长时间,不由一阵无语。   他可是忠臣啊,怎么会造反呢!   不过只是纯学术探讨的话,那就要看地理位置,兵力如何,以及守军的拉胯程度,总感觉,好像用不了多长时间呢,真不知道应不应该高兴。 第98章 不要硬币   其实雍朝的政治体系, 还蛮科学的,特殊的任用方式、独立的监察系统,理论上完全可以避免历朝历代, 文臣乱政、武人祸国的风险。   但高度中央集权后,无可避免的,也更依赖皇帝的个人能力, 然而皇帝这种东西,从来一代不如一代。   原本雍朝开国皇帝定立的各项制度,是为了适用当时的特殊政治环境。   比如重文抑武, 就是因为当时的大雍刚从藩镇割据的乱世中缓过神来,国家需要抬高文臣, 打压武将, 削减武将势力, 让其失去作乱能力。   但谁能想到, 后世子孙居然将这条视为金科玉律,一百多年一点不改,以至于朝堂失序,文官遮天蔽日, 武将猪狗不如,武备废弛得令人瞠目结舌。   那么大雍的兵少吗?还不少。   比之历朝历代, 雍朝的兵可以说非常多,但可能只有三分之一有战斗力,另三分之一是监督这三分之一别造反的, 最后三分之一, 是吃空饷的。   雍朝军政上另一个创新, 就是采用募兵制而不是征兵制, 百姓只要交了钱, 朝廷花钱替他们雇佣人当兵。   而因为上头鼓励土地兼并,产生了大量无地流民,没地活不下去的人,不得不去吃这份军饷,根本不愁招不到人。   什么?当兵的人数太多了,国家养不起?好办,咱们可以让军队自己经商嘛~   忘了是哪个皇帝在位时,想出的这么天才的制度,总之既减轻了赋役、也充实了军备,还解决了流民作乱问题、上面当官的还可以趁机捞点钱,四全其美,美滋滋,就这么一代代传下来。   但那些流民当兵只是为了吃这口军饷,打死打活还不如会拍上司马屁、会给上司捞钱升职快,拿点工资充数也就算了,谁耐烦给你卖命打仗。   所以哪怕每年的军政支出能掏空大半国库,大雍的兵,还是不能打仗。   锦鸡天尊反叛的时候,那群官军连一群扛着镐头造反的农民都打不过,还能对他们有什么指望。   而青州军民之所以那么骁勇,是因为他们常年面对北戎铁骑践踏,不管是为了活命,还是守卫家园,都要奋起一战。军中更是有很多流放的配军,这些人要靠军功赎罪,自然拼命。   至于那些养尊处优的守军和禁军,可能只有捞钱的时候比较有劲。   谭玉书其实也不是多么情操高尚的人,非要忧国忧民,但就是说,这样的国不忧能行吗?   满朝文武和皇帝高居庙堂,每天小日子过的老滋润了,他们是啥都不怕,但谭玉书可怕死了。   尤其是到了现代,了解北宋灭亡史后,他就更害怕了,总感觉他的国家,在步一样的后尘。   历代君王不作为,失控的文官集团又只知争权夺利,排除异己。   大雍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条生满烂疮、蚀空内里的老迈巨龙,没有人知道,在它强大的外表下,是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即便朝中的那群“铁骨铮铮”的清流名臣,也只会因为皇帝册封哪个妃子跪地死谏;因为女人怎么可以不恪守三从四德据理力争;连武将官服的颜色换一下他们都能说出花来,就是不会为这个病入沉疴的国家说点什么。   谭玉书很喜欢和庄子叔相交,大概是因为他这样扔进熔炉里也炼不化的铁疙瘩,有时候笨拙的还挺可爱的。   但同样的,庄子叔这样的人,也一辈子都不会被重用,哪怕是“清流”那面,都不会。   谭玉书有的时候很心灰,他觉得可能永远等不到那个横空出世,为天下人立命的人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他来吧。   他要用手中之刀,将那条巨龙身上的烂疮,一点点剜掉,要问为什么……   可能是为了让所有人的明天都会更好?   哈~   直接挥刀,只会引起所有人的强烈反弹,所以要找一个强有力的盟友,那就是嘉明帝。   这世上没有比皇帝权利更大的人,要把他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紧紧绑在一起,把他变成那把开路的刀。   嘉明帝想温水煮群臣,谭玉书却不挑食,他想一锅都煮了。   巨大的变化,往往是一点一点发生的。   池砾在一旁看着谭玉书毫不掩饰的野心与谋算,终于明白为什么认真工作的人最有魅力了。   谭玉书筹备着阴人的时候,好像确实比平时更要迷人。   那就抱过来啾一口吧。   谭玉书:……   池兄的情绪变化,真是来去如风。   ……   耽搁了好长时间,赵员外一家终于动身回青州了,来京城成的这个亲,简直像一场噩梦。   宇文禄为了筹备厄法寺青州分庙的事,也跟着他们一起同行,互相之间有个照顾。   这次他带的,还有几样神秘的东西:塑料布、玉米种子以及电台,厄法寺的招牌齐全了。   在路上,赵夫人难免伤神:“大家都知道卉儿是来京成婚的,现在这样回去,不知道那些人会说些什么闲话。”   赵员外却乐呵呵道:“怕什么,有了新法,咱们女儿就可以招赘一个上门女婿,到时候咱女儿生的孩子,都是咱赵家人,还管别人说什么~”   要搁以往,赵员外绝对做不到这么豁达。   因为独女招上门女婿也没用,小两口根本争不过叔伯兄弟,就算女婿有本事守住家业,但等有权有势后,忘良心的也多。   有的纳妾、有的将孩子改姓归宗、甚至有那狠心的,会让女方悄无声息的消失,彻底独霸家业。   哪怕女方携巨额家财招赘,世俗礼法上也要奉夫为纲,除非还有厉害的娘家兄弟给撑腰,才能拿捏住上门姑爷,不然独女面对招赘的夫君也很无力。   现在不用担心了,律法第一次清楚明了的对赘婿做了约束,不仅要像出嫁女一样恪守“男德”,还永远不准将子女归姓,犯了七不赦,就要被净身出户。   有了这样的律法,打算软饭硬吃,借独女做跳板,得势后翻脸无情的赘婿们,可以歇歇了。   听到赵员外这话,赵夫人稍稍宽心,不过还有个问题:“可是这样一来,又哪有好人家愿意做上门女婿,你们男人啊,可精着呢,一丝亏都不带吃的。”   赵员外:……   怎么突然扫射到他身上了?   但他夫人说的也是,他是男人,了解男人,无利可图的事,才不会去干。   “嫁”过去白白给别人家增添财富,低声下气一辈子,这种亏本的买卖,哪个男人能愿意。   于是赵员外掀开帘看向车外,赵平卉正跟着宇文禄学骑马。   自从那天大庭广众之下和乔母撕破脸后,赵平卉就好像打破了某种东西,越来越“不守规矩”了。   这次她干脆换上男装,不去坐马车,而是大着胆子让宇文禄教她骑马。   宇文禄一看小娘子主动和他搭讪,可把他嘚瑟死了,鞍前马后的教的特别尽心。   赵员外看着并辔同行的两个人,心中一动:“夫人,你瞅着宇文老弟怎么样?我听他说,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在这世上,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如果能做咱们老赵家的女婿……”   赵夫人一愣,也看向车外,只见宇文禄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笑容豪爽,立刻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只是……   “人家这样的人,哪里会愁娶,又怎么会愿意嫁到咱们家呢?”   赵员外哈哈大笑,那可未必,毕竟他们女儿,还是蛮招人喜欢的嘛~   ……   赵员外离京后,原本给乔家的宅子,就闲置下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送给了厄法寺使用。   厄法寺一直在收容孤儿孤女,渐渐的,住房就紧张了,现在正好分一批出来住到赵家。   柳娘子也跟着赵家人一起回了青州,池砾现在简直一想起来就爽。   两家妈妈还和原来一样,谭母在搞她的化妆品工厂,而池母在专心搞她的苗娘子美食品牌,唯一不同的是,池父现在也卷起来了,要问为什么,还要归功于新法。   因为新法一出后,就有无数人找到苗娘子面前,疯狂暗示她:没用的丈夫,可以休掉!   池父:……   好心人,谢谢你……   这谁能忍啊,当然得卷起来!   ……   宰相宋茗过七十大寿,谭玉书这个门生自然也要参加。   宋相权倾朝野,以往他的大寿,都热闹非凡,然而这次,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沉闷气息,反而是谭玉书的到来,让宴席上的气氛活跃起来。   原本谭玉书作为新加入的成员,宋茗团队好多人还会跟他争风吃醋,而这次,却充满了讨好之意。   在谭玉书离开之际,堂堂宰相,竟然亲自将他送出门去   谭玉书看向他,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宰相,如今已是走路都打颤的老人,在封俊彦的搀扶下,才可以勉强站稳身形。   在立储之事上,其实宋茗本人并未掺和进去,但他也没阻止手下掺和进去。   精心养的一条忠狗,只要在一次主人需要它冲锋陷阵时保持沉默,就足以让主人升起废掉它的心。   对于嘉明帝来说,宋茗的沉默,就已经是一种冒犯。   所以哪怕他贪污受贿、克扣军饷、勾连党羽、陷害忠良、逼反一府百姓、让三万将士尸骨无存,都可以安然无恙,但背叛主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夜风中,宋茗居然颤颤巍巍的给他施了一个平辈礼。   谭玉书看着他不发一言,最后还以了一个同样的礼节。   在这场权利争斗中,第一个被踢出决赛圈的人出现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   在古代那边掀起滔天巨浪后,所有人又回到了现代,在现代那边,马上就要过年了。   过年那天,百忙中的池大研究员终于抽空回了个家,一群人欢欢喜喜的聚在老家过年。   电视里放着春晚,一如既往的贯彻着一年比一年尬的原则,没人爱看,就放在那听声。   只有谭玉书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对春晚非常感兴趣。   但现在全家都在包饺子,还是先包饺子吧,等明天看重播。   谭玉书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包饺子看起来好像还挺简单的,应该没问题吧。   包完一个后,摊开手,陷入沉思,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呢?   池母看着他包的饺子,努力夸到:“这个饺子包的……好结实!一看就不会煮烂!”   谭玉书:……   好委婉……   就在谭玉书怀疑人生时,池砾冷哼一声:“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谭玉书还能怎么办呢?立刻微笑道:“池兄,你来。”   他就不信,只会西红柿炒鸡蛋的池兄,还能包出花来?   池砾抬起下巴又冷哼一声:“我才不包饺子,我擀皮。”   说着拿起了擀面杖。   然而看着他动作,池母又陷入沉默……   “小砾,饺子皮不能像擀面一样平擀,得转圈擀,中间厚,四周薄知道吗?”   说话间,池父将面皮擀的滴溜转,池母看看他,又看看池砾:“你擀的都不如你爸。”   池父:哎呀,别夸~   池砾:……   恶狠狠的看向谭玉书,谭玉书立刻把刚咧到嘴边的笑容收敛,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池兄擀的也挺好的,居然是圆……六边形的,非常有艺术感!”   池砾一巴掌拍扁面丁:哼,算他谭玉书识相!   扈春娘实在是看不下这俩人的腻腻歪歪了,嫌弃道:“你们俩能包就包,不能包就上一边去,别捣乱!反正我提前说好了,谁包的谁吃!”   那怎么能不包呢,这点小事还能难得住他们吗?包!   然后吃饺子的时候,谭玉书面前就摆了一碗片汤,池砾却因为擀皮,逃过一劫,盛了满满一大碗饺子,抬起下巴得意的看着他。   谭玉书:……   这合理吗?   没关系,吃完片汤,还可以吃饺子,谁让他能吃呢!   努力嗦着片汤,突然间,一个圆滚滚的饺子滚进碗里,一抬头,池砾刚收回筷子,正嫌弃的看着他。   谭玉书:……   呜呜呜!果然还是池兄对他好!   感动的将饺子塞进嘴里,只听“嘎嘣”一声,咬到了什么东西,吐出来一看,是一枚硬币。   看着这枚硬币,满桌的人顿时恭贺他,吃到了第一枚幸运币。   谭玉书:……   可怜巴巴的看向池砾:其实比起幸运币,他更想吃饺子,池兄……   池砾:吃个饭也要盯着他看,谭玉书真的是爱死他了呢。   至于饺子?不给!   ……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静的过下去,一直到池砾的项目结束和陆美人生产。   万万没想到,古代那边迎来了新变数,谭九哥从丹缇万里疾驰的回来了!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对孤儿寡母。 第99章 劝君更尽一杯酒   被谭九哥一路护送过来的人, 就是大雍派去之丘和亲的安远公主以及她的孩子,年仅十四岁的之丘国八王子陈如意。   和亲公主,未经皇帝下旨特许,永不得还朝, 但这次没有办法了。   之丘国境内发生叛乱, 之丘王的弟弟陈敬思篡权夺位, 自立为王, 并对老之丘王的子嗣赶尽杀绝。   走投无路之下,安远公主从大雍带来的侍卫, 护送着这对孤儿寡母逃到了雍境。   新之丘王勃然大怒, 陈兵边境, 向大雍境内要人。   眼见战事突起,绥州知州看着这复杂的情况头疼的要炸。   仗自然是谁都不想打的, 但安远公主毕竟身份特殊,就这么交出去,谁知道上面是什么意思,搞不好弄一身腥。   就在整个绥州高层面面相觑时,庄子叔这个愣头青站出来,对着众人就是一顿狂喷。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陈敬思他刚在本国造反, 屁股都没坐热, 哪里有余力和大雍雄兵对阵!   阵势看起来吓人, 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和亲公主代表着大雍的颜面,被逆贼一吓, 就麻利的交出去, 以后大雍还有何颜面立世?   而且老之丘王的子嗣被逆臣陈敬思屠戮一尽后, 八王子就是老之丘王最后一丝正统血脉,这代表着什么,想不到吗?   其他人看着庄子叔,一阵沉默:这谁啊,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机灵的不露头,怕背锅,结果这个傻子这么能说?   知道他只是朝廷派来的一个小小丹缇知县后,立刻表示——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背锅侠就选定是你了!   到时候不管朝廷什么意思,都可以将锅推到庄子叔身上!   于是庄子叔这个小小丹缇知县,突然大权在握了,整个绥州高层都听他指挥,在边境立抗之丘大军。   果然,之丘见久战不利,就默默退还本国,遣使上书问责,雍国是不是真要因为这对孤儿寡母,和之丘动起兵戈。   庄子叔命谭九哥护送这对母子回京,千叮万嘱,一定要将人送到谭玉书手上,谭玉书也是立刻懂了庄子叔的意思。   安远公主带着八王子,在朝堂上痛哭流涕的乞求归还天/朝,满朝文武皆因这件事一片震动。   观点立刻分成了两拨,有的认为应该答应陈敬思,不然到时候动起干戈,又是劳民伤财,安远公主既嫁过去,就是之丘人,没有还朝的道理。   有的大臣则坚定反对,他之丘下属之国,焉敢出言不逊,责问上邦!送出去一个公主事小,失了国体事大!   两方人争论不休,嘉明帝便看向谭玉书,问他什么意思。   谭玉书缓缓道:“逆贼陈敬思弑君篡位、屠戮宗室、天理难容!微臣以为,我天/朝应兴王者之师,讨此逆贼!”   嘉明帝自收到消息以来,最扎他心的一件事,可能就是陈敬思弑君登位的消息,他现在正处于特殊时期,代入感实在太强了。   内心惊惧之下,迫切的需要一些东西支撑心脏,谭玉书这番掷地有声的话,突然让他心中一定,以至于从不好战的他,居然有一丝被说动了。   然而立刻有人反驳:“之丘、北戎与大雍成三足鼎立之势,才保边境安定,国泰民安,如果贸然打破格局,则永无宁日矣。”   打仗耗费的钱,永远比岁币多,所以雍国上下一致不喜欢打仗,嘉明帝听到这,立时犹豫了。   只是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谭玉书听着却异常荒谬。   哪有什么三足鼎立,只有一个庞然大物,和两只吸血蛭罢了。   在绝对实力上,大雍远远高于北戎和之丘,所以之丘和北戎,从来都是联合在一起敲诈劫掠大雍。   他们和之丘从来不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而是一个没了另一个会更好的关系,有什么意义保持这种“三足鼎立”呢?   历朝历代的强盛王朝,哪个不是连通西域,扫平北境,如大雍这样,被钳住两处命脉,还偏安一隅,美其名曰三足鼎立的,简直亘古未有。   和群臣打嘴炮没有丝毫意义,最重要的是劝服嘉明帝,所以谭玉书微微一笑:“诸臣公谬矣,已故之丘王只余一子,我天/朝出兵扶八王子复位,还复正统,名正言顺,之丘臣民当感激涕零,怎么会有打破格局一说?”   嘉明帝顿时眼前一亮,八王子陈如意虽有之丘王室血统,但也有一半大雍王室血统,如果扶保他登基,那之丘岂不尽在掌中?   见嘉明帝心动,谭玉书继续充满诱惑道:“大雍早欲与西域通商,然通往西域的那条‘黄金之路’,在之丘境内,常生匪患,难以通行。今若扶八王子登基,我天/朝便可派兵替之丘剿匪,如此一来,西行之商路,便可畅通了!”   听到这,嘉明帝以及某些大臣,立刻抓住了要点:通商,钱!   谭玉书又跪下,望着上首殷切的进言:“陛下!臣愿带兵扶保八王子诛逆,为陛下立千秋之功,作为小皇子的出生诞礼!”   嘉明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果最后真的能如谭玉书描述的那样,平定之丘,打开西行商路,那么确实是千秋之功,他将成为堪比开国高祖的圣明雄主,名垂史册,这样盖世之功的诱惑,又有哪个皇帝可以抵抗!   而且现今朝堂上,都对他即将到来的孩子虎视眈眈,他即便身为皇帝,也有点心惊肉跳。   如果将之丘收归自己手中后,那么他的统治力将会攀至无与伦比的巅峰,朝中群臣哪个还敢和他叫板,他孩子的位置,将如铁桶一般稳固!   除了这无比诱惑的两条,还有最后一点,嘉明帝居高临下的看着谭玉书赤诚的眼神。   立下这样大的功劳后,他再想提拔谭玉书,其他人就没办法提任何意见了。   宋茗现在已经不中用了,他需要一个新的左膀右臂。   所以不用多想,嘉明帝立刻允准了谭玉书所奏。   一部分朝臣则有些着急,其中御史中丞刘随弼激情开麦,指着谭玉书责问:“若是与之丘开战,北戎俟机来犯,该当如何?”   谭玉书看向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刘随弼被这一笑弄的毛毛的,这坏小子又打什么主意?   就见谭玉书一礼:“刘大人所忧甚是,为了防止北戎生变,我们联合北戎一起出兵吧。刘大人曾多次与北戎和谈,不若便以刘大人为使,说服北戎出兵。”   刘随弼:?   ……   北戎王庭,屠卢可汗大马金刀的坐在王帐内,点数着中原使节带来的丰厚礼物,其中一挂红宝石项链引起了他的注意。   串联成三层的红宝石和珍珠,每一颗都有鸽子蛋大小!末尾最大的三颗红宝石,竟然每颗都有鸡蛋大小!   颜色如血、玲珑剔透、镶金嵌银、珠圆玉润,光这条项链,看起来就价值连城。   抬头看向使节,哈哈大笑:“想不到中原皇帝,这么大方。”   虽然完全不赞成谭玉书的政见,但既然被派来,就只能忠君之命的刘随弼,不卑不亢的对着屠卢可汗拱手道:“叛贼陈敬思背信弃义,弑君篡位,此等不义之举,天下当共诛之!所以我天/朝圣主,特备薄礼,邀友邻共讨逆贼!”   屠卢可汗把玩着那串价值连城的宝石珠链,不置可否,就在这时,王帐突然被掀开。   北境冷的早,掀开的缝隙中,登时透进来一阵寒气,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这个时候进来的人。   那是一个身披狼皮,背负弓箭,腰悬弯刀的高大戎人,亚麻色的长发梳成无数条辫子垂下来,带着野性的俊美,一双棕色的眼睛,居然是奇异的双瞳!   看到他,所有戎人,除了屠卢可汗,都起身恭敬施礼,这就是屠卢可汗的二王子,赫赫有名的“太阳神”婆罗休赞。   一进帐,那双深棕的双瞳,就一眨不眨的落在刘随弼身上。   婆罗休赞用流利的中原话笑着问道:“雍国皇帝邀我们共同举兵,那你们领兵的是谁。”   刘随弼很快回答:“为表诚意,我们派出去的是能征善战、威震寰宇的天威将军。”   婆罗休赞玩味道:“哦?天威将军是哪个?本王子似乎从没有听过。”   刘随弼看着他随意的态度,眯起眼:“便是白水城中小胜贵方勇士的谭将军,在下还以为以扎尔木多吉将军的威名,北戎人人都知道谭将军的大名呢。”   此话一出,整个王帐顿时变得剑拔弩张,刘随弼却不紧不慢道:“今谭将军在之丘等着诸位,不知各位,可愿与其一会。”   听到这番话,婆罗休赞仰天大笑:“既然使节提到先师的名字,本王子便不得不赴约了。”   转而向上首道:“父汗,请准许儿子出兵!”   话音一落,整个王帐瞬间一片附和之声,同请出战!   这一仗看似是两国共讨之丘,其实最终的,还是雍国与北戎之间的争斗。   于公,之丘的“黄金之路”,也是北戎垂涎三尺的。   于私,扎尔木多吉是婆罗休赞的老师,在北戎的习俗中,这个仇就应该他来报。   当初在青州边境上,婆罗休赞和谭玉书对峙三年,一直以来骁勇善战、未逢敌手的“草原太阳神”,最终铩羽而归,沦为笑柄,婆罗休赞心中早憋着一股劲。   现在这场之丘的瓜分之战,他一定要一雪前耻,给那中原小将一点颜色瞧瞧!   屠卢可汗看着自己这个威武的儿子,以及被他振臂一呼,就跟着云集响应的部众,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看向刘随弼,抽出腰刀:“既然如此,朕便与使节歃血为盟,共讨之丘!”   ……   刘随弼不辱使命,带着与北戎的盟约一起回来,征讨之丘的计划就这么定立下来。   秋来冬往,天气一暖,嘉明帝立刻封谭玉书为绥州都指挥使,统领绥州军务,并带领十万禁军开拔。   谭玉书想平定之丘,为的可不仅仅是那条“黄金之路”,还有之丘与西域的广袤养马地。   其实最开始,大雍以武立国,也有一只精锐的骑兵军团,战无不胜,威震天下。   但因为后世某个皇帝,对北戎作战不力,亲征的时候差点被活捉,从此就被打怕了,放任北戎占据北边广袤的养马地,也不敢收回。   没有养马地,再加上文官集团发展的毫无节制,在各个空档想尽各种办法敛财,最后连马政都被荒废了,雍朝就更没有像样的战马了。   面对北戎铁骑,以步制骑,防守还能做到胜多败少,可是北戎兵要逃,大雍也没办法,只能缩在城池里干看着。   而如果可以收服之丘,那么不仅有了养马地,还有了一块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地盘。   在这里,朝中群臣的手伸不过来,他就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意重建马政,相信不久就能培养出一批精锐骑兵。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被动挨打永远不是一个头,给他逮到机会……呵呵。   之丘国内都没搞定的陈敬思,面对两境同时出兵,必然毫无抵抗之力。   所以最关键的,不在于之丘,而是大雍与北戎之间的领土争夺战。   婆罗休赞,他的老朋友,又要换个地方见面了。   只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谭玉书看向来送行的池砾,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   这回他们是真的要“生离”了,而且还不是像池砾那种一月一离,他远征之丘,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回来。   池砾:……   那你还挺厉害啊。 第100章 出气筒   但能怎么办呢, 人家去搞自己的事业,完全合情合理。   池砾面无表情的看向谭玉书, 旌旗招展,战马嘶鸣,谭玉书骑在马上,被满身的甲胄包裹成无比冷硬的模样,只有兜鍪下的一双眼睛,依然温柔似水。   “妙法大师,渡厄高僧知过去未来、因果循环, 三军开拔在即, 谭某特求一签,问此去战果如何?”   池砾懒得说话,侧开身子, 让他自己抽。   谭玉书便下马焚香祝告, 摇晃签筒, 落地一支签子。   拾起签子, 看清上面的字后, 立时面露惊喜,将签文展示给随行兵士, 高声道:“上上之签!此乃天命昭示, 王师顺应天命, 诛讨不义,神佛庇佑, 必奏大捷!”   一旁的池砾不说话,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其实那一筒, 都是上上签。   但底下的兵民可不那么想。   渡厄高僧带过来的“一南一北, 一冬一夏”,经过一年,终于展现了它的“神迹”。   尤其是那一南一北的“千斤稻”和“玉米”,亩产皆可达到千斤,今年开春,立刻开始全国推广这两种作物。   民以食为天,高产的粮种,对老百姓们来说就是最有用的神迹,天下信奉渡厄高僧之人越来越多。   听到渡厄高僧示下吉签,顿时士气大涨,喊声震天:“必奏大捷!”   在雄壮威武的呼号声中,谭玉书深深地看了一眼池砾,翻身上马,大红的披风宛如展开的旗帜,策马离去,再不回头。   池砾看着谭玉书渐行渐远的身影,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句诗词:“悔教夫婿觅封侯”?   呸呸呸!什么晦气的诗!   现在宫中陆美人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生产,现代那边也过去了大半年。   哦不对,不能叫陆美人了,人家早就晋位成“宸妃”了。   古代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陆宸妃虽然生过两胎,还是让人不放心,这些天一直在按医嘱锻炼,争取顺产。   不仅如此,池砾他们一直在把现代医学知识带给吕郎中,尤其是生产方面的,吕郎中也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直在钻研。   陆宸妃生产时若实在艰难,干脆把他弄过去,放心点。   池砾的厄法寺分庙,也如预想的开遍了全国,第一批电报员也出师了,被送往各地。   所以他和谭玉书也不能完全说是异地恋吧,至少还能电报联系呢,好开心啊。   大网铺开后,银行功能自然也健全了。   古代经商时,大额金银不便携带,累赘不说,还容易被劫掠,存到厄法寺银行后,只要有厄法寺的地方,就可以凭票领取,行商方便了不知多少。   有厄法寺的信誉在,商人们也不担心存进去的钱财出问题。   而且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每存固定数额,就可以享受一次特别服务:查询厄法寺分庙所在地的某些货物价格。   在古代,商人走商,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提前知道交货点的物价,简直是有如神助!   所以池砾命厄法寺各个分点,每天收集本地各种货物的物价,第二天通过电报共享信息。   对于信息交流不便的古人来说,绝对没有比这还及时的消息。   一开始大家都不信,就有人抱着试试的态度存了钱,查了一次,反正只是存钱,也没什么损失。   运送货物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到地方后问了一下常驻在这儿的伙计一个月前的物价几何,居然与厄法寺提供的分毫不差!   虽然做不到每个地方都能查到,但可以查离目的地最近的物价,有个根据推算一下,比两眼一抹黑瞎赌强多了,于是厄法寺就这么成了大商必选银行。   存钱的人越多,厄法寺手中的流动资金也就越多,池砾就有更多的闲钱投资周边产业,赚得盆满钵满。   按照当初的约定,给嘉明帝分红后,他就更高兴了,对厄法寺的扩张更是大开方便之门。   现在每个人见到池砾,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妙法大师,叹一声果然,渡厄高僧的“不肖子孙”,也非同凡响。   面对这样的盛名,池砾什么心情呢?当然是很开心了,没见他这么开心吗。   池母:……   “小砾,你要是难受,我们陪你出去转转?”   池砾:他一点不难受,谢谢。   但他说没用,还是被强制拽出去玩了,反正他参与的项目告一段落,有大把空闲时间。   转眼就坐在度假岛沙滩上的池砾,开始认真思考起,在古代建飞机的可能性。   最后不得不承认,难度太大了,但火车,似乎可以考虑一下。   池父骑着一匹马,牵着另一匹马,从沙滩上跑过来,无比热情地招呼道:“别在这待着了,要不咱爷俩兜兜风?”   他儿子好像蛮喜欢在沙滩上骑马的,这下肯定高兴吧。   池砾看了他爸一眼,不由的想起谭玉书骑马远去的样子,离开的时候,他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看着情绪瞬间更加低落的池砾,池母很是无语:那缺心眼的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她儿子那是因为骑马开心吗?那是因为人好嘛!   二话不说,麻溜的把池父捶走了。   池父:……   扈春娘也在一旁看着,见池砾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做什么表情。   原本她儿子远征,最担心的是她,但现在看池砾这个样子,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池砾这个大男人,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人,这合理吗?   没办法,谁让她是婆婆呢?为了她儿子,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她“好大儿媳”的身心健康,上前宽慰道:“你不要那么闷闷不乐,玉郎带兵打仗很有经验,之丘也比北戎好打多了,你不要太担心。”   池砾却不服气,这怎么能不担心呢!古代打仗多危险啊!   有多少战无不胜的名将,都是中流矢没的,就算受个小伤,破伤风也很严重!   虽然他特别给谭玉书准备了防弹衣,和各种各样的现代药品,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谭玉书那个傻帽在外面喝了脏水呢!万一夏天太热,他非在外面站着中暑了呢!万一眼瞎吃了五颜六色的毒蘑菇呢!   谭玉书从小到大都娇生惯养,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完全有可能啊!   扈春娘:……   呃……怎么说她儿子也在外面打了五年仗,不能这么没常识吧……   但想想她儿子小时候啥都敢往嘴里塞的样子,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于是突然间,扈春娘也被整抑郁了,和池砾一起坐在沙滩上发呆。   池父池母:……   这怎么还搭进去一个呢!   哎,没了小谭后,突然感觉一家子都少了主心骨。   这才意识到,小谭承受了多少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啊!   但小谭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打仗,一时半会插了翅膀也飞不回来,不能让这俩人一直这样啊!   于是池父池母好拽歹拽的将两个人带走,说是一家人租个游艇,体验一下电视中贵族的豪奢生活。   原本是想带两人散散心,然而人不顺的时候干啥都不顺,正将两人拉到船头,吹吹海风,散散心时,突然看见了一群特别晦气的人。   刘巧兰过生日,周鹏强烈建议她在游轮上过,刘巧兰自然知道她这个小儿子给她过生日是假,想要游轮才是真。   但她一直很宝贝小儿子,所以周鹏给她撒个娇,立刻眼也不眨的将他喜欢的游轮买下了。   周鹏顿时很开心,叫了一群狐朋狗友来游轮上玩。   白秋也作为受邀名媛过来,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刘巧兰。   原本面对刘巧兰这样的暴发户,白秋是很有优越感的。   但夏家的老爷子,最近卷进一宗大案,恐怕要危险了。夏家的产业本来就日薄西山,如果没了老爷子这棵大树,那就更岌岌可危了。   以往无比傲气的夏家,现在恨不得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周家自然是最粗的那根稻草。   然而因为夏轩干的事,把周家狠狠的得罪了,导致她们这一房备受刁难。   白秋身为夏轩的母亲,不得不低声下气的上门,求以往她半只眼也看不上的刘巧兰。   刘巧兰不是傻子,以前白秋时时透出来的优越感,她也能感受到。   以前夏老爷子在的时候,她还让她三分,但现在这个样,她可不会客气了。   当初那个闹心的VR技术官司,因为夏轩的作证,让周家声名扫地,不仅被人全网骂,连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虽然民间舆论不足为惧,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没人提了,她家的产业又恢复了昔日的声势。   但心里这口气终究是不顺,于是趁着白秋凑过来时,好个明里暗里的一通羞辱。   白秋虽然恨的指尖发白,但还是得低声下气的忍着。   就在刘巧兰众星拱月,快意无比时,突然间,和池家的游艇打了个照面,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两方人同时发现对面,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周鹏先吊儿郎当地趴在船舷上:“呦,好巧啊,你最近看起来过得不错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池砾终于从深深的失落中走出来,看向周鹏,眯起眼:“你看起来没长记性啊。”   周鹏立刻回想起那次私下见面时,池砾对他拳打脚踢的样子,恨得牙根痒痒。   没事,今天他带的人多!   然而他身边最喜欢跟着他一起捉弄池砾的狐朋好友们,今天却悄悄退后。   总感觉池砾脱离周家后,变得越来越可怕,再不是之前那个不被重视的周家长子。   他们这些人的家庭不像周鹏家那么势大,得罪池砾,还是得掂量掂量。   说话间,刘巧兰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到池家父母身上。   果然富贵养人,池家父母和刚见面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时,池父就是一个臭气熏天的老农民,她家佣人都嫌弃。   现在不仅干干净净,捯饬的特别利索,还因为早年一直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完全不像周鸿途一样中年发福、大腹便便,强壮有力的身材,穿上大牌设计感十足的T恤后,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帅气。   也就池父不知道刘巧兰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他肯定要得意的哼一声:那当然了!他年轻时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小伙!要不然他媳妇怎么会对他一见钟情,连彩礼都不要,非要嫁给他!   非常巧的,池母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一枝花,不用为生活劳碌奔波后,她身上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和畏缩逐渐退去,显露出水一般柔和的气质,看起来就让人心生亲近。   再加上有吕郎中高超的医术调理,夫妻俩从内到外的焕然一新,看起来健康又自然,活像年轻了二十岁。   哪怕刘巧兰打了那么多针,擦了城墙厚的粉,看起来气色也没这夫妻俩好,那感觉好像他俩才是那个过的特别幸福的人……   可是凭什么!他们这样下等人,凭什么也可以过的这么舒心!   看向池砾,心内暗恨,还不是因为她们家把这个小野种养出点本事,白叫这两个老不死的捡便宜!   内心翻江倒海时,视线落到池家临时租的小型游艇上,顿时眼前一亮,傲慢地撩拨着耳间硕大的宝石耳坠,阴阳怪气道:“哎呀,听说小砾这孩子出息了,怎么也不说给你们买个大点的游轮呢,这么小的东西,开出去多没面子啊。”   一旁的白秋看着这家人鸟枪换炮,自己却越来越不顺,心里也不平衡,于是微笑道:“周夫人,你这担心就多余了,看那船上的标记,人家可能只是租着玩玩的,面子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刘巧兰以前很讨厌白秋的卖弄,现在却心胸大快!   就算是池砾赚了一点小钱,在庞然大物周家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也配在她面前叫嚣!   看那一家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池砾缓缓抬头,看向那一群满怀恶意的扭曲笑容。   这些人来得可真是时候,他现在的心情,刚好非常差。 第101章 人不要脸   有刘巧兰带头, 游轮上的其他人,顿时附和着笑起来,看向池家人的眼神充满了揶揄。   池砾抬头看了一下他们, 面上没什么变化, 无比平静道:“听说三天后, 周氏有个新机发布会?”   刘巧兰矜傲的摸了摸耳坠:“那样的小事, 我是从来不去管的,倒是你,这么上心,可真是辛苦了。”   池砾眼睛漆黑,缓缓道:“应该的,蒙周夫人多年照顾,所以给您提个醒,我担心您三天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听池砾这话,刘巧兰不屑一笑,抚摸了一下耳边硕大闪烁的宝石耳坠:“听你这话, 是盼着我有那一天呢,你好歹也被我家养了这么多年, 怎么敢说这么没良心的话。”   池砾却没再和她打嘴炮,勾起唇角:“我说什么都没关系, 周夫人, 拭目以待吧。”   然后不再犹豫,直接让人开船走人,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你!”   刘巧兰立起眉头指着池砾, 许久不见翅膀硬了!这个小野种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呵, 有什么好得意的, 开一个小破游戏公司,也敢跟她叫板!   白秋自然能明白刘巧兰的心思,被自己鄙弃赶出家门的养子,没了周家,自然应该越过越惨,怎么能反咬主人呢?   察觉到这点,立刻顺着刘巧兰的心思道:“周夫人,不必放在心上,穷人乍富,就是容易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白秋的话虽说安慰到了刘巧兰,但刘巧兰对白秋的气可不是那么容易散的,恩赐似的赏了她一个笑,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看着曾经高高在上、优越感十足的白秋,现在这副卑躬屈膝的舔狗样,被她嘲讽过的名媛忍不住捂嘴笑出声。   那若有似无的视线,让白秋的脸登时涨得通红。   这羞耻的处境,甚至让她怨恨起夏轩这个亲生儿子,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呢!   ……   刘巧兰虽说依然保持着心理上的优越感,但回想起池砾说话时的语气与神态,还是有点不舒服。   晚上回去的时候,给周鸿途打电话,毫无疑问的没人接。   刘巧兰不气馁,又再三打过去,不知打了多少通,电话那头才慢悠悠的接听。   周鸿途不耐烦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你有什么事,烦不烦!”   刘巧兰赶紧开口:“老公,我问你一个事,三天之后公司是不是有一个新机发布会?”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   “闭上你那乌鸦嘴,能出什么事?你有事没事,没事挂了!”   “哎?老公!”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鸿途毫不留情的挂断,在最后,一声柔媚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过来,正是周鸿途的那位“七姨太”。   刘巧兰瞬间什么都忘了,开始咒骂起臭不要脸的狐狸精!   七姨太搂着周鸿途的脖子,呵气如兰:“哎呀,大夫人这么晚找您有什么事啊?”   “谁知道她发什么疯。”   三天后的发布会,确实会出事,但出也是出好事。   之前那套VR技术虽然搞的一身腥,但别管别人怎么说,终究是落在了他手里。   创科用那套新技术赚了个盆满钵满,让周鸿途看出了其中的价值,于是让手下的技术人员使劲钻研,终于吃透了这项技术,将设备优化成不逊于创科新设备的水平。   而且这套芯片技术不仅能应用在VR设备上,还能应用到各种电子产品上,比传统的芯片更加优越。   周鸿途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商机,所以准备三天后推出新品,让所有人知道周氏不仅能做低端机,也能做高端机!   池砾已经将这项技术卖给创科这件事,周鸿途并不介意,一样的技术,也要看谁有卖出去的本事,和创科瓜分市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有钱赚就好,不吃那份独食。   至于池砾给创科的技术,和给他的是不是一样,周鸿途完全没怀疑过。   他只是个商人,不是技术人员,所以在他看来,当初之所以会判定不一样,应该是池砾在原基础上做了优化,科技成果归属上的弯弯绕绕多着呢,换个说法就换个东西。   除此之外,创科恐怕也没少暗中使劲,他只是没提防那个小野种会和创科联手罢了。   常年处于上位者顺风顺水的人生,让周鸿途完全没将池砾放在心上。   他能鼓捣出这样一项成果已经是走了八辈子的运,技术那东西要是那么好突破的,科技水平又怎么会停滞这么多年没变。   上面天天说大力发展科学,不被国外钳住脖子,这么多年不还是该怎么样怎么样。   周鸿途丝毫不为所动,抱住七姨太开始了温柔乡。   ……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到,周氏的新机发布会正式开始。   手机是当代最畅销的东西,所以每个品牌出新都会引起广泛关注。   因为之前“真假少爷”的事,周氏的名声彻底烂了,不出现大家都忘了,一出现,瞬间唤醒了周家是怎么抢养子技术,还倒打一耙的记忆,顿时又骂了起来。   不过个人的声量在资本面前,太过微弱,很快就被周氏官方的水军压下去,换成了铺天盖地的新机宣传。   这次新机售价一反之前的低廉,卖的居然比创科的旗舰机还要贵,机圈顿时一片哗然,周氏这么自信的吗?   立刻出现了许多科技博主开箱评测,测完就惊了,周氏新机性能居然吊打市面上同款价位的所有手机!   良好的口碑下,几乎瞬间,上架的第一批就被抢光了,预订单子也排成长队。   机圈从来性能为王,周氏取得的突破,立刻引起了科技粉们的追捧。   这下再有人提到周家私德有亏,狂热机粉们先甩人一脸。   “怎么办,我买了,真是好严重,要不你报警吧。”   “买手机只看性能,周家人怎么样和我有毛关系。”   “穷B买不起就直说,嘻嘻。”   围观的“正义路人”气个倒仰,但再生气,也没办法改变周氏一分钟赚好几个亿的事实。   刘巧兰关注着新机发布会的事宜,看到这一幕终于松了一口气。   居然被那个野种唬住了,周家现在就像正午的太阳,又岂是那个野种能撼动的!   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正想去保养一下皮肤,顺便购购物,手机上突然无比强势的弹出无数条消息:创科新机上线!颠覆世界的新技术!   作为竞争对手,刘巧兰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创科也今天发布新机,是专门截周家的吗?难道是那个野种搞的鬼?   不管了,先点进去看看风向。   刘巧兰不知道的是,不仅她的手机里弹出了这些消息,所有联网的手机都密密麻麻的弹出了同样的消息。   一开始收到消息的人还有些惊讶,创科也要开新机发布会吗,怎么一点预热也没有?   那当然是因为,根本不用预热!   吃瓜路人点进去看清内容后,不由自主的全体起立:卧槽!   别的品牌开新机发布会,转发的都是各种营销号,而创科这次nb了,转发的全是说出去吓死人的官媒!   所有平台都在报道着一件事:碳基芯片时代的来临!   托九年义务教育的福,大家对芯片是硅基半导体材质这个知识点都不陌生,那碳基芯片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不懂长篇大论的学术没关系,只要懂一点就行了——   那就是这项技术是独属华国,领先世界的技术!   从此华国在芯片技术领域,完全摆脱了国外的阴影,并可以一转攻势,反制整个世界!   吃瓜路人:……   卧槽!这TM是见证历史啊!   这样的好消息,每个华人都无法不为之疯狂,创科新机发布平台,差点被冲烂了。   各大科技博主也开始争抢测评,等抢到开箱后,登时陷入沉默。   说实话,新机也就那样吧,性能和市面上的旗舰机没什么区别,但是——   这是一款一千来块钱的低端机啊!   “你们说,创科会豁出去这么大的损失,吹这个nb吗……”   “我觉得不会……所以是真的啊啊啊!华夏崛起!”   硅基芯片目前的极限是3nm,而碳基芯片可以达到1nm。不仅如此,碳基芯片的材质性能也远远优于硅基芯片,同体积的芯片,新研发的碳基芯片在性能上,要比传统硅基芯片提高200%!   而且对于手机来说,成本最高的就是芯片,华国每年从国外进口芯片,耗费将近3万亿,现在有了自主技术,成本瞬间暴跌。   性能提高,成本暴跌,于是创科这款新机,实现了旗舰机的功能,低端机的价格。   说别的普通群众可能还有距离感,但这款“千元机”的出现,终于让所有人明白这项技术意味着什么!   就像一桶油里落入一枚火星,消息很快便全国炸开。   所有人都跑到创科底下疯狂表白:你就是我的神好吗!   创科的官方却表现的十分谦虚:受之有愧,能取得这样的成果,都要感谢@池砾先生。   热情似火的吃瓜群众,立刻顺着@挤进去围观这位神人是谁,然后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这位神人居然就是那个被周家毫不犹豫抛弃的“假少爷”!   呃……现在周家人会是什么表情呢?   呆如木鸡……   周鸿途梦游似的看着这些消息,大脑反应都变钝了。   之前周家平台被订单砸满,才一瞬间的事,就被退单砸满。   周鸿途双眼血红的看向自家技术工程师:“碳基芯片是什么?”   技术工程师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只能缓缓说出了一个最贴切的解释:“是历史。”   就像网友们开玩笑那样,这枚芯片就是掀起一个新纪元的重大历史。   周鸿途强撑着问:“会对周氏有影响吗……”   技术工程师:……   周鸿途也感觉自己在讲笑话,旗舰机都卖到低端机的价格了,怎么可能对周氏没有影响!   用尽全力嘶吼道:“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解决问题!我花那么多钱雇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吃白饭吗!”   技术工程师:……   “解决办法很简单,找芯片技术持有者合作。”   芯片技术再厉害,发明出来后也要给生产商生产,创科可以使用,其它公司自然也可以使用,但是周氏……   听到这,周鸿途的耳朵顿时陷入一长串嗡鸣。   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个从不被他正眼瞧的养子,好像对他说过,周氏的技术不能固步自封,不然很快会被时代抛弃。   可是那时的他,既不愿意看他一眼,也不愿意听他说话……   周鸿途猛然转头,看向身侧,好像这样,就能抓住当年那个沉默少年的身影,可是什么都没有。   忍不住喃喃道:“小砾……是爸爸错了……再给爸爸一次机会!你回来吧!” 第102章 猫咪游戏   科技的突破很难, 然而一旦取得重大突破,转身的速度就会迅猛的常人难以想象。   尤其是芯片技术,作为现代科技的基石, 不只大众熟知的各种电子产品需要, 在航天、医疗等等与人类活动息息相关的方方面面,都会涉及。   所以这次的变革, 可不仅仅是手机降个价那么简单, 而是全行业的大变革。   这其中代表的重大意义,傻子都知道, 所以这项技术一诞生,立马移交给国家接手。   国家掌控后, 第一个实行的策略, 就是严格对外资企业以及有外资控股的企业,封锁这项技术。   在经济全球化的当代,上市融资是最容易积累资本的手段, 国外科技水平领先国内的情况下,国内企业外资控股情况更是屡见不鲜,这一刀切下, 几乎撼动了整个华国资本圈。   所以不仅是周家, 整个“上流群体”, 都开始惶惶不可终日, 只有创科这个从始至终不上市,不融资,绝对百分之百纯血的民族企业,稳如泰山。   这一下子可谓是动了全世界的蛋糕, 所以也就全民欢庆了一天, 很快言论就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到处充斥着质疑这项决策的声音。   但闹的再厉害也没用,毕竟是顾惜融资企业没落带来的阵痛重要,还是发展民族企业重要,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思考。   相反是那些节奏带的飞起的,需要注意一下了,只有民族的企业,没有企业的民族,当初允许你在风口上吹那么大,不是让你来碍国的。   至于国外某些国家的跳脚指责……   好怕怕哦,你说话那么大声,不会是想打我吧,我可是会正当防卫的哦。   就这样,这场芯片引发的风暴,疯狂席卷了全球,新的风口诞生了!   周鸿途原以为凭他的实力,不管风向怎么变,他都可以抓住,却没想到下一个风口来的如此难以理解,又毫无预兆,他不仅没办法抓住新的风口,还成了暴风眼中心被第一个撕扯成碎片的破船。   现在提到周家,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笑: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哈哈哈!   伴随这项震惊世界的发明,发明者池砾自然也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然后大家发现这位传奇大佬,居然是“周家弃子”!   这什么“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梦幻打脸戏码,哈哈哈!   好事网友瞬间把之前的评论拱出来,那些周家的豪门拥护者们疯狂踩假少爷的言论,成了每日一笑料。   什么池大佬被踢出豪门真惨,现在看看,惨的是谁哈哈哈!   原本不属于他们的金凤凰,都落到他们窝了,生生被他们赶走了,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就算这样,但凡他们对假少爷好一点,就算不是亲生父母,看在养育之恩的份上,也少不了沾光。   但瞅瞅周家人干的这事,什么玩意!   先是抢了人家的公司和技术,还引导舆论捧自家“真少爷”,踩池家人,什么情谊,也给霍霍没了。   周氏还刚好是搞电子企业的,正好撞枪口上哈哈哈!   因为太好笑了,网友们甚至开始迷惑起来。   “从周家抢池大佬那个VR技术来看,他们完全知道池大佬是个科研天才,为什么非要把人踢出去呢?对于周家这么大家业来说,养个人还费劲吗?”   “知道池大佬厉害,不知道池大佬这么厉害呗,想利用池大佬捧他们烂泥扶不上墙的亲儿子,没想到啊,丢了西瓜捡芝麻~”   “周氏的股票现在都砸穿地心了,还要面对市场的淘汰,以后还能继续当豪门吗,哈哈哈。”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池大佬有点过分了吗?虽说周家有不对的地方,但毕竟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呢,池大佬就真忍心看着养父母家这样啊?”   “嗯?楼上被推焚化炉里,得烧出十斤舍利子,周家都这么对池大佬了,打完左脸,还把右脸凑上去?”   “周家的走狗歇歇吧,打感情牌也没用,你周家也是外商合资企业,不对你们开放技术哦~”   就像网友说的,周氏现在面对着连环打击,不仅是和池砾的私怨,还有上头的政策。   周氏最大的经济支柱就是电子产品,因为这两点,顷刻间陷入绝境。   股票砸穿底盘,股东闻风而逃,合作商避之不及,债主纷纷上门。   曾经的庞然大物,在风口散去的时候,肢解的居然如此之快,很快周氏的资金链就出了大问题,如果周鸿途不能在最短的时间解决,等待他的就是资产冻结,然后破产。   周鸿途试着去找自己曾经的“铁哥们”,然而别说他铁哥们自身都难保了,就算没事,又怎么会搭理他这个注定完蛋的人。   走投无路的周鸿途,顿时冲过去把刘巧兰骂了一通:“你当初为什么就不能对那个孩子好一点!咱们家缺这么点钱吗!”   刘巧兰泣不成声,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那个野种,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想想那天池砾对她说的话,刘巧兰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居然真的有本事将周家变成现在这样!   怎么办?难道又要破产了吗?   之前破产的那些日子,是刘巧兰最深的噩梦,想到再次从云端跌落,回到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刘巧兰便大脑一片空白,害怕的发抖。   周鸿途恶狠狠的看向她:“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你去和小砾道歉,让他原谅你!”   “为什么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这个家对他不好的人,不只有你吗?哦对了,把那小畜生也带上!”   刘巧兰张张嘴,想反驳却没法反驳,虽然周鸿途对池砾的态度也是不闻不问,但每次会明面上发作出来的,好像确实只有她。   或许对于池砾来说,她是一个恶毒妈妈,而这个男人还是个好爸爸?明明当初换孩子的主谋是他周鸿途!   刘巧兰心中郁气横生,但为了保住目前的贵妇生活,她必须忍下气,抛掉脸面,低声下去的去池家求情。   周鹏知道后,虽八百个不乐意,但周鸿途一耳刮子下去,只能跟着他妈去了。   池家一家子看着完全不复之前高傲,痛哭流涕,各种道歉的刘巧兰,以及不情不愿站在她旁边的周鹏,陷入沉默。   许久池母才颤抖的问:“你告诉我,当初换孩子,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的!”   刘巧兰一愣,这种时候怎么能承认,当即矢口否认。   池砾在一旁缓缓开口:“那你为什么从我出生起,就那么讨厌我呢?”   “小砾,我没有讨厌你,你想想,从你记事起,家里什么时候少过你吃的穿的,我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池砾抬起下巴冷笑:“这么说,是我小心眼,错怪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砾,以前都是我不对,你现在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原谅我就行!”   说到最后,甚至跪下磕起了头。   刘巧兰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弄成这样,看着也着实可怜,池母容易心肠软,闭上眼,不再看她。   看着自己母亲这样,周鹏也生气了,将刘巧兰扶起来,愤怒地看向池砾:“那么点小事,你用记到现在吗!你不就是记恨我小时候泼你一身水的事吗,我让你泼回来行吧!”   周鹏很委屈,他那时候只是小不懂事而已,等长到了,他不也后悔了吗!   他其实挺喜欢这个哥哥的,可是每当他想去缓和一下关系,池砾就用那样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他才会越来越生气,控制不住和他作对。   难道就因为这么点小事,他就这么记恨他们一家吗!   池砾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对“可怜”的母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才是那个受害者。   不过没关系,池砾挑起一个微笑:“要我原谅你们,可以,只要你们母子二人净身出户。”   “为什么!”刘巧兰尖叫起来。   池砾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原谅周鸿途是我最大的底线,而你们,不可能。”   刘巧兰如遭雷击,池砾居然这么恨她!   失魂落魄的从池家出来,周鹏义愤填膺道:“妈!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谁稀罕,我靠自己也能活!”   刘巧兰:……   赶紧叮嘱宝贝小儿子,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爸!   周鹏平时和妈妈在一起比较多,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听妈妈的话了。   刘巧兰回去的时候,周鸿途殷切的看着她,询问池砾怎么说,而刘巧兰没把话说出口,只是摇头。   周鸿途登时发起怒来,直接给了她一巴掌,而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出来,那个人就是许久不见,被送到国外的周鲲。   周鸿途火急火燎的去想别的办法,周鲲上前温柔的扶起刘巧兰:“妈,没事吧?”   刘巧兰哭的不能自已,看向周鲲,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在这个特殊时期,终于有了一些安慰。   得知消息的周鲲,几乎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看了眼下的状况,安抚起刘巧兰。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周鲲小声道:“妈,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不如你劝劝爸,趁财产还没被冻结时,赶紧把能转移的财产都转到国外,我在国外有些人脉,咱们在国外还能重新开始。”   刘巧兰脑海里不停回想着池砾那句话,和刚刚的那一巴掌,她知道,以周鸿途的为人,如果知道池砾的条件是这个,肯定会毫不犹豫把她们母子逐出家门。   听到周鲲的话后,突然眼前一亮,抓住他的胳膊问:“你跟你爸说了吗?”   “我还没,我想等……”   “不要告诉他!”刘巧兰立刻打断他。   周鲲一愣:“妈,怎么了?”   刘巧兰抓着他的胳膊,缓缓将池砾的条件说出来,不过这次,他把周鲲也加上了。   周鲲抿起唇,对刘巧兰的话并不怀疑,毕竟池砾最恨的恐怕就是他了。   母子俩一合计,就做出了决定,周鲲抬眸:“可是周氏一时半会还倒不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爸爸在外面肯定有退路,如果发现咱们背叛他……”   听到这,刘巧兰的眼底一片狠色。   周鸿途还在四处奔波,做最后的挣扎,甚至拉下脸,亲自去求了池砾。   而池砾只是但笑不语的看着他,搞的周鸿途心里发突,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直到某天收到法院的传票,刘巧兰实名举报他,当初是他故意偷换的孩子,甚至把证据都提供全了。   周鸿途目瞪口呆,他没想到,那个蠢娘儿们居然会背叛他!   可惜无论他怎么咆哮,都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这场震惊全国的大案,最后以周鸿途拐卖儿童罪,判了十年结案。   等判完这个十年,还有经济类犯罪给他续上,他的人生,将永远不会寂寞。   而刘巧兰早已带着小儿子周鹏,在周鲲的运作下,带着能弄出来的最多的钱逃到了国外。   只要一回国,她肯定也会被当作从犯抓起来,所以她以后永远不能回国了。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可以做个有钱人,在国外活的滋润!   可是等到了国外后,某一天,周鲲突然不见了,只剩下身无分文、还是黑户的刘巧兰与周鹏。   刘巧兰发疯似的找周鲲,最后只找到一个纸条:“亲爱的妈妈和弟弟,你们被我遗弃了。”   “啊——”   刘巧兰尖叫着晕过去,只留下周鹏一个人在原地发呆,为什么会这样……   从始至终,池砾只是悠然的置身事外,看着周家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贡献出的精彩表演。   那宛如猫儿戏鼠的乐趣,让池砾情不自禁惬意的眯起眼,然而只开心了一会,情绪又低落下去。   谭玉书都不知道和他分享快乐,哼! 第103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周鸿途坐牢, 刘巧兰卷钱跑路,周氏一下子彻底完了。   周家的母子三人,将永远留在国外, 只要敢回国, 就会面对牢狱之灾和巨额负债。   刘巧兰还能做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妇,周鹏还能天真无邪的活着,周鲲这么有干劲,也一定能用那笔钱在国外做出一番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业,他们几个都有美好的未来。   池砾却已经没耐烦继续关注他们,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会因为在周家的记忆而痛苦了,晚上也不再会做起那个噩梦, 他现在只是有点孤独。   月光下, 冰冷的长刃, 闪过一丝冷冽的弧度, 这就是谭玉书心心念念的那把刀, 不过已经彻底被池砾没收了,谭玉书根本不知道藏在哪。   池砾的指尖轻轻弹在刀身上,冰冷的金属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芯片技术是池砾和创科共同持有的, 池砾弄出来后就没再插手,支配权交给了创科, 坐收分红。   即便如此,芯片产生的巨大收益, 也足够将他拱上财富榜, 有了这笔巨额财富, 他的“世界之树”, 离建成的时刻更近了, 用不了多久,他想拥有自己的科研基地的梦想,就能成为现实。   猛然挥刀,冰冷的刀身在月光下划过一抹森冷的弧度。   池砾抽出刀,给自己切了个西瓜。   虽然池家已经完全不用为了生活发愁,但池父还是每个夏季都会种西瓜。   当然了,为了生活种,和为了兴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池砾看着整整齐齐断成两半的瓜,不禁挑眉,谭玉书这刀,还挺快的。   面无表情的啃着瓜,运气不错,开的这个刚好熟透了,又红又甜。   一边啃瓜,一边陷入沉思:谭玉书现在干什么呢?   ……   四月,正是春耕时节,原本这个时候,正是一年一度农家耕作忙的时候,之丘之民却异常沉默。   常年不得喘息的劳作,让这些农民麻木而迟钝,他们不知道朝堂上的皇帝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要打仗。   只知道家中十四岁以上的男丁,都被皇帝征去打仗,家中的余粮,也都被搜刮作为军饷。   城中烽火四起,却和他们没有关系,看着荒芜的土地,和没有一粒米的米缸,他们知道,即使不被敌寇杀死,也会被饿死。   如今还待在家里的,只剩了一些老弱病残幼,空气中只有饥饿与虚弱的喘息。   隐隐约约的喊杀声,持续了一天一夜,渐渐消失了。   突然,一连串整齐的脚步,由远而近,越来越响,像是一粒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惊恐的哭喊声,突然此起彼伏的传来,越来越清晰。   屋中的老汉抱紧自己开始啼哭的小孙子,将窗户掀开一个缝。   只见村中,一队异国军服的士兵长驱而入,立刻知道是他们输了。   看着军队森冷的兵刃,老汉坐回原地,不禁老泪纵横,也罢,希望他们的刀快一点,好过饿死,只可怜他的小孙子,白来世上一遭。   门轰然被踹开,老汉立即闭目等死,两个兵士进来检查一圈,发现确实只有这个老汉和孩子后,放下手中的刀,挥手示意了一下身后:“一个大人,一个吃奶娃娃。”   后边立时又进来两个人,抬了一斗米,送到老汉面前,高声道:“天威将军听说前几日城中守军,将百姓家中钱粮全部搜刮走,恐你们难以过活,遂命我等送米。大人一斗,小孩半斗,嚼不动米的奶娃,可以抱着去村头军需处领些羊奶,门等我们回来再给你修。”   老汉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   当兵的却不耐烦了:“还不快接着?我们还要去下一家呢!还有好几个村要送呢,别耽误我们时间!”   老汉慌忙接过,居然真的是满满一斗米!   没有什么比在饥饿中,看到这种东西更贴心的了,老汉甚至有点怀疑人生:“你们是之丘的兵吗?”   当兵的哈哈大笑:“我们是大雍王师,来这里只是因为叛王陈敬思谋反,所以来讨伐逆贼,助你们的正统的八王子登位,并不会伤害百姓,你们放心。”   说完拿起斗向外面走去,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老汉伸出一只耳朵听,原来还有的啼哭声,居然不见了,村中回荡的,只有这些雍人敲锣打鼓的声音:“天威将军送米!勿要惊慌!”   老汉愣住了,这天威将军,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看着手里的米,这些都是救命粮啊!   没一会,整个村子都飘起了温热的饭香。   吃了一顿饱饭后,百姓果然放下了戒心,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抱着孩子去村头领羊奶。   羊奶是珍惜物资,所以每个人领的都有限,但这种金贵的东西,平时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喝,要卖给有钱人的,现在居然在敌寇的手中领到了……   大人吃饱饭有了精神,小孩吃到奶不再哭闹,甚至连踹开的门,都被那群当兵的修好了。   原本已经绝望的日子,好像又能过下去了,所以哪怕知道这是一群入侵者,百姓们也没反抗。   毕竟他们自己人将他们劫掠一空,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反而是这些入侵者,给了他们饭吃,他们不知道应该忠心谁。   ……   又攻破一城,将全境肃清后,谭玉书将庄子叔和八王子陈如意接进城,微笑道:“庄兄,八殿下,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八王子陈如意,小小年纪就遭逢巨变,变的异常胆怯,但谭玉书对人一向温和,所以慢慢的,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孩,就开始依赖起谭玉书,温驯的点点头。   于是谭玉书翻身上马,在前面开路,身后八王子的銮驾,敲锣打鼓的开拔。   听到鼓乐声,以前胆怯的百姓们,已经敢正大光明的看了,就见一个着硬甲披红袍的将军,骑马走在前面,没带兜鍪,年轻而俊美的脸,直白的露出来,所有人愣愣的看着,感觉好像看到了庙里的菩萨。   谭玉书勒马,对着屋里所有人高声喊道:“吾乃天威将军谭玉书,奉皇命扶保八王子诛逆讨贼,还复正统,之丘百姓速来见驾!”   原来这就是天威将军!   对于刚刚死里逃生的人来说,这个名头,比八王子还好使,于是纷纷听话的走出屋来,叩头拜见。   八王子坐在銮驾上,紧张的道了一声平身,于是百姓们就看向这位传说中的八王子和天威将军。   谭玉书微微一笑,对着这群百姓道:“各位父老乡亲,我等来此,只为诛讨反贼陈敬思,凡愿弃暗投明,效忠八王子者,皆秋毫无犯!”   对于百姓来说,皇室实在太遥远了,他们也搞不清楚“正统”是怎么回事。   但是天威将军如此仁慈,八王子还是名正言顺的之丘皇室,有什么道理不归顺呢?   立刻又呼呼啦啦跪倒一片,表示愿意效忠。   看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谭玉书又道:“攻打城池时,官府掌管籍契的府库不幸被烧毁,如今田亩均成了无主之物。如今农时不等人,早日恢复耕种为要,所以过往籍契均作废,由我身边的庄大人重新主持分田,各户当如实汇报人丁情况,若有谎报者,检举出来,杀无赦!”   谭玉书的杀无赦说的非常狠,但底下的人只听见了“重新分田”几个字,立时瞪圆了眼睛。   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是佃户,根本没有地,一听这,哪还顾得其他,立刻跪地磕头,连连称是。   那把“分田之火”,实在是烧的好,烧的妙,烧的呱呱叫!   现在谭玉书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就是天王老爷,所有人都目光炽热的看着他。   不过这时,一个老汉突然对着谭玉书老泪纵横道:“将军怜悯!那家中已经被征出去的男丁,该当如何?”   闻听此言,所有人都想起这件事,开始一起哭求。   因为大雍和北戎同时出兵,陈敬思左支右绌,为了对抗联军,几乎把地皮刮下来一层,到最后连十四的孩子,都被拉去当了兵,现在还不知怎么样呢。   谭玉书赶紧下马扶起那位老汉,和蔼可亲道:“老丈不必多礼,我大雍军队,乃仁义之师,所到之处,凡顺势而降者,皆赦免死罪,现战俘皆羁押在军营,有自己家人的,都可以领回。”   百姓们闻此,顿时喜极而泣,只有那老汉依然流泪:“我儿被叛贼征调去驻守岓关,他不是有意和你们作对,若是见到他,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谭玉书闻言叹口气:“老丈恕罪,两国交战,刀剑无眼,岂能做到秋毫无犯。”   虽然知道是这么个理,那老汉还是如遭雷击。   谭玉书便继续道:“不过若是你们能劝降他们回来,本将军不仅既往不咎,立大功者,还当论功行赏。”   天威将军是给分田的好人,怎么能跟好人打仗呢!老汉立刻做了决定:“我愿意!我愿意去劝降!”   其他同样情况的,也热烈的表示,他们愿意去劝降家人,让他们回来好好种地,好好过日子!   于是别人攻城时,都派人轮番上前骂战,引城里的人按捺不住出兵,而谭玉书攻城时,画风却异常独特。   只见喊话的士兵抬出一个箱子,掏出什么东西,然后照着一张纸念——   “XX村的牛铁柱!你婆姨说了,这是临走时你给她的裤腰带,你婆姨让你看到它,就赶紧投降!天威将军给咱家分了地,给咱娃喂了奶,咱不能和他打!”   牛铁柱:……   那看起来好像真是他的裤腰带!   而这时,喊话兵又开始换下一个:“XX村的马宝宝!你婆姨说了!你屁股上有一屁股黑痣……噗——”   传令兵强忍笑意,努力用变调的声音继续念下去:“你……你婆姨让你赶紧投降,天威将军给咱家分了田,噗——”   旁边其他叫阵的,附和着哄堂大笑起来,而城中守军,也忍不住想知道一下,那个一屁股黑痣的马宝宝是谁,噗——   被众人围观的马宝宝:……   这败家老娘们!怎么啥都往外说呢!   不过这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天威将军给他们家分了田,为什么他们家人都劝他们投降呢?   随着越来越多被点名者,城中守军已然心旌摇曳。   “别慌,再看看。”一个叫牛根宝的强壮男人,悄悄安抚住他们。   听到这话,因为同村,站在一起的几人组,顿时安静下来。   而就在这时,敌军阵中,推出一辆战车来,上头载着几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有很多是他们的亲人!   牛根宝看到老父亲,一下子红了眼眶,这些人是抓了他的家人,威胁他吗!   没想到他爹看起来却没有一丝被恐吓的样子,而是拼尽全力高声喊道:“根宝!我知道别人说的你都不信!所以我亲自来了!听话,投降!立功还能奖一头羊!”   城中指挥的守将,几乎被黑压压的大军吓破了胆,看到这也以为是用人质劝降,为防军心哗变,立刻喊道:“放箭!放箭!”   看着放箭的旗号,谭玉书立刻下令,让喊话的士兵撤入阵中,盾牌手上前,组成一堵铜墙铁壁,阻挡箭雨。   待箭雨散去,抽刀向天,高声喊道:“大雍天威将军谭玉书,奉嘉明皇帝圣召讨贼,顺应天理人情,扶保之丘八王子归位!凡归降者,家人赏赐田地钱粮!执意追随叛逆谋反者,杀无赦!准备攻城!”   一声令下,战鼓震天,号角嗡鸣,千军万马齐动之时,声势犹如山呼海啸,靠近内陆的之丘军民明明没见过大海,却有了晕人的感觉。   守城之将连连后退,色厉内荏道:“还犹豫什么!死守城关!背对敌军而死者,以逃兵论处!”   话虽如此,先后退的倒是他。   正在他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时,突然颈间一凉,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他的头啊……   牛根宝上前提着他的脑袋,站到城墙上,大声喊:“爹!我投降了!我立功了!”   正站在谭玉书身边,急的跳脚的牛老汉,终于松了一口气,激动的看向谭玉书:“将军!我听说说立功者,可以奖励一头羊,是真的吗?”   谭玉书微微一笑:“不行,你儿子这功,不能奖励一头羊。”   牛老汉:?   天威将军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谭玉书却继续不紧不慢道:“斩首敌将,应当奖励三头牛,如果你想要羊的话,也可以换一群羊。”   听到这,牛老汉顿时跪地喜极而泣,菩萨保佑,发达了!   谭玉书心里也异常高兴,没想到直接一个回合,指挥的守将便直接授首。   立刻命令大军齐声高喊:“敌将伏诛!打开城门!饶尔不死!”   群龙无首之下,内外皆乱,不到一会,城门就自己开了。   果然,兵法说的对: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第104章 阴谋阳谋   岓关是之丘颇为险要的一处关隘,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硬仗,没想到居然不费一兵一卒,里面的人直接献城。   大军进驻后, 第一要务,自然是守境安民,庄子叔看向谭玉书:“如今不费一兵一卒攻进城内, 府库还怎么烧?”   谭玉书失笑:“这次不烧府库, 咱们议罪, 明日贴出告示, 无论出身, 凡有冤屈者,皆可来我衙门告状。”   庄子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古以来官商勾结,豪门巨户无所顾忌,鲜有不欺压百姓者。   平时以下犯上,以奴告主者,罪加一等,百姓敢怒不敢言,现在有了不属本国的天威将军做主, 自然言行无忌, 畅所欲言,很快就能收集大量罪证,光明正大的抄没大户家产。   一方面将之丘的财富, 具数收敛到自己手中, 充实军备、犒赏雍国官兵;一方面还能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 减轻之丘军民的反抗之心;最后再将别人的田一分, 广大的佃户们, 便感激天威将军如感激再生父母了。   所以哪怕事实上,谭玉书做着抢劫掠地的勾当,但大家都当他是好人,就连被抢国家的百姓,都觉得他是好人。   这没有八百个心眼子干不出这种事,庄子叔看向他,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也不经意间,受过他的蒙蔽。   谭玉书:……   他这不是为国为民,不得已为之吗,庄兄那么看着他干什么?   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收归田亩,是必要之举,土地乃一国之本,掌握了土地权,才真正掌握了一个国家,不然就算扶保有一半大雍血脉的八王子登位,也是徒劳无功,而现在得了土地的人,恐怕都盼着大雍军队常驻。”   庄子叔长叹:“贫苦老百姓辛苦整年,却连一片立锥之地都没有,为了一头羊就敢杀主将,给了他们田的人,自然能够得到他们的死命拥护,偏偏这些贫苦百姓,数量如此之多,四美兄这一招,从根源上分解了之丘的政权,胜过十万大军,愚兄这次对你真是心服口服。”   谭玉书连忙谦虚,过奖了,过奖了,他只是幸运的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看了上下五千年的经典案例,又抄了许多现成的答案,才总结出这套战术,不要因为这个就佩服的叫他四美……   而且有一件事,可能就连庄兄都没注意到,那就是他虽然将田地分给百姓耕种,但并没把有把籍契发下去,这些田地的所有权,还是在他手里。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牢牢牵制住之丘百姓,使之不作乱,另一个就是他想尝试一下,将土地所有权收归国有。   大雍的土地制度是私有制,而且还允许任意交易。   还是那句话,任何制度在刚定立时,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比如这个土地私有制,在建国之初,就带动了百姓垦荒的积极性,短短百年的时间,大雍耕田面积达到了历朝之最,经济也被带动到顶峰。   但到了后世,凡是能人力开垦的地,差不多都被开垦了,私有制便失去了他原本的优势,慢慢的,还引发出一种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土地兼并泛滥。   有的人可能还很无辜,我凭本事掏钱买的田,凭什么不允许我兼并?   问题是当土地兼并成为风气后,兼并的手段,可就未必正义了。   每当发生天灾,粮食颗粒无收,便会有成群结队的商人涌进灾区,哄抬粮价,低价买走百姓手中的地。   就算没有发生天灾,你的地不幸被地主老爷看中了,以他的权势,就有无数种“合理”的手段弄到手。   当然,有钱人也不一定都是坏人,有的人还真是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发的家,买的田,将无产百姓的苦难,都归咎他们身上,肯定也会误伤。   所以真正需要怪的,是不作为的朝廷,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需要从国家层面调控的问题。   谭玉书曾经也很迷茫,大雍的问题积重难返,到底应该从哪理这团乱麻呢?   而在现代的一系列进修,让他猛然醒悟——   从最底层开始,从广大的贫苦百姓开始,从土地开始。   现代的土地公有、家庭承包经营制,给了他极大的启发,让百姓拥有土地的使用权,但没有所有权和处置权,国家对土地有了绝对掌控力,从根源上杜绝土地兼并,又不失土地经济上的流动性。   但是大雍如今的社会结构已经固化,让大户把兼并的土地吐出来,收归国有,重新分田,谈何容易,别人不说,他的族人,都不能听他的。   而且以现在的朝堂状况,最后是收归国有了,还是收归官有了,这还是个问题。   除非他狠下心“敢教日月换新天”,不然这个过程就必须缓下来,不能一下子把权贵都得罪了。   在大雍他得慢慢煮青蛙,但在之丘,完全可以直接干。   虽然谁都知道八王子只是一个傀儡,但在名义上,大雍现在还承认之丘独立国的身份。   他完全可以利用之丘归属大雍,又不完全属于大雍的状态,以加强对之丘控制为由,光明正大的在之丘境内,实行另一种制度。   于是谭玉书对庄子叔笑道:“庄兄,这些日子,我心里一直在想一件事,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四美兄请讲。”   谭玉书:……   努力忽略掉称呼的小问题,继续道:“等大胜之后,我想军队中凡想常驻之丘的,都可以留下,同样给他们配发土地,并允许他们的家人迁籍。大雍之兵与之丘之民,同融一处,不分彼此,几代下来,便是一家人,而有了土地,驻军也能更好的为都护府效力。”   庄子叔眼睛微亮,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一方面将之丘逐渐化为大雍的领土,一方面还减轻了大雍的一些负担。   雍朝的军队很多,但并不是什么好事,冗军问题一直是困扰着朝廷的老大难,每年的军费支出能掏空国库。   但裁兵也不行,因为大雍有让土地兼并产生的流民,去当兵消耗精力的小机灵鬼制度,把兵给裁了,直接变流民,只能养着,现在突然多了安置之法。   这些兵也不存在故土难离的问题,因为他们绝大多数,都没有土,背井离乡迁徙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是可怕,但有了属于自己的地,就什么都不怕了。   见庄子叔没有意见,谭玉书便继续道:“但两国人磨合起来,必定困难重重,需要一个能力出众的人统筹全局,所以我向陛下请奏,由庄兄任都护,掌管全局,这样一来,只能劳庄兄继续在外驻守了。”   这当然也是应该的,其实庄子叔在外面,比在京城待着舒服多了,至少真能干点事,唯一不好的就是见不到妻儿。   哎,真希望快点平定下来,或许还可以把她们接过来。   谭玉书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他一会,立刻给他讲起了“一国两制”的具体方针。   庄子叔一开始还安静的听着,后来逐渐目瞪口呆:“你从哪里想的这些东西?”   谭玉书老实在在道:“和渡厄高僧神交的时候,偶有所得。”   庄子叔:……   “能把我也引荐给渡厄高僧吗?”   ……   仗还没打完,谭玉书和庄子叔两个,就已经开始惦记起怎么治理别人的国家。   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攻城、收田、分地的步骤,之丘的壮丁都被抓走了,所以每到一处,谭玉书便会留下一大队的士兵,帮助百姓垦田。   然而就是这样,谭玉书的队伍还越来越多了。   因为好多投降的士兵,看到热热闹闹分田的盛况,都加入了他们,准备带着他们“解放”自己的家乡。   至于留守的雍国官兵,谭玉书这一路来,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天天给他们弘扬“社会主义价值观”,严苛军法以及表彰奖励一起上,终于给他们带出了些“人民子弟兵”的风范。   奉行“老百姓是爹妈,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原则,还帮着垦田,在民间的呼声很高,很受爱戴。   有的时候,情绪价值带来的满足感超乎人想象,在老百姓崇拜信任的目光中,这些兵油子,还真生出了些谭将军说的,“人民子弟兵”该有的责任感。   不过这样每到一处,就安顿一处,行军速度自然慢上许多,在攻城进度上,完全落在北戎的后面。   又攻下一城,屠卢可汗占领城主府和手下庆贺,胸前带着的华贵红宝石珠链,更显得他庞大的身躯,凛凛不可侵犯。   手下有人恭贺道:“中原军队果然完蛋,我北戎大军已经兵临肃关,他们才打到一半,居然还想和咱们争黄金之路,不自量力,哈哈哈!”   其他人顿时跟着大笑,高声赞扬屠卢可汗宝刀未老,英明神武,屠卢可汗满意的眯起眼。   坐在一旁的婆罗休赞,却皱起眉头:“父汗,中原兵领头的是那个青州小将,不可小觑,之丘人还不是他的对手。我猜他之所以行军这么慢,是为了让咱们和之丘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咱们实在不宜操之过急,应当放陈敬思主力,先和他打上一会儿……”   话音未落,席间却响起一声嗤笑:“听听,这还是咱们战无不胜的太阳神吗?二弟,难道你真的在青州被那个毛都没长齐的中原小将打怕了?”   婆罗休赞:……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大王子却打断他的话:“中原人善守不善攻,只要攻进肃关,黄金之路便落在咱们手中,有雄关可据,那些中原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难道你还想先被他们拿去,再打个三年无果?”   听他这么说,屠卢可汗的其他几个儿子,也跟着窃笑起来。   婆罗休赞棕色的异瞳中,终于显现出怒火,大王子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正要说什么,屠卢可汗制止了他们的争斗,和蔼可亲的笑道:   “婆罗休赞,我不喜欢口舌上的争辩,如果你想证明自己,明天就将亲自将肃关拿下,证明你太阳之子的光辉,而不是在这里和哥哥吵架。”   婆罗休赞心中积压着怒火,但父命难违,最后还是只能听话:“儿子领命。”   屠卢可汗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北戎军对肃关展开了猛烈的进攻,而谭玉书还在慢悠悠的治理攻下的地盘,因为太过悠闲,某些时候甚至让所有人忘了现在正在打仗。   他确实是在利用北戎军牵制火力,他的老对手婆罗休赞不是个傻子,应该能猜到。   但阳谋这种东西,就是你明知那是一个坑,也不得不往里跳,因为在深陷其中的那一刻,就已经身不由己。 第105章 关键抢夺   之丘这边捷报频传, 京城中的陆宸妃,也到了生产的日子。   嘉明帝心急如焚,这是他第一个孩子, 也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孩子。   没有的时候,嘉明帝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日子过的非常潇洒,有了孩子后,反而变的患得患失,精神紧绷。   他糊涂了一辈子, 对朝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不给朝臣添堵,朝臣也不给他添堵,日子过的极顺。   当他突然有了继承者后, 才惊觉满朝文武,包括他的亲弟弟, 都在暗地里藏着心思。   嘉明帝第一次慌了,将全部希望压在这一胎上, 神佛庇佑!一定要是个太子!   突然间,传递消息的宫人跑出来, 面露喜色:“恭喜陛下!娘娘生了个小公主!”   轰——   嘉明帝几乎站立不稳,怎么会是一个公主呢?   巨大的绝望卷上心头, 他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满朝文武窃喜的表情,他们是不是会在背地里嘲讽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嘉明帝深吸一口气,瞬间想到了谭玉书的话, 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狠色。   新法推行的非常顺利, 百姓对女子获得继承权的事, 接受的十分顺畅,满大街都在赞扬他的圣明,根本不像那些老不死喋喋不休,危言耸听的样子。   那些老臣嘴上说的动听,什么为了捍卫礼法,其实就是为了等到今天拿捏他,给“新帝”效忠。   那些人都是他提拔上来的,却暗地里背叛了他,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嘉明帝浑浊的眼睛,却露出一股狠色。   可惜啊,他虽然老了,却不像大臣们以为的那样快不行了,现在揣测他立谁为君,未免操之过急。   不过报喜的宫人还没说完:“但宸妃娘娘这次怀的是双胎,还有一个稳婆正在继续接生。”   嘉明帝:……   你在这大喘气什么玩意!   第一个孩子出来,第二个非常快,很快又有一人跑出来,兴高采烈的报喜:“恭喜陛下!娘娘又诞下一位皇子!”   “什……什么?”   宫人欢天喜地的跪地恭贺:“陛下!娘娘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嘉明帝怔愣了一下,突然仰天长笑,老天助他!   几乎同时,嘉明帝拟旨,晓谕天下,册封小儿子为东宫太子,大女儿为福寿宝康帝姬,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当知道嘉明帝突然儿女俱全后,底下的朝臣,真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可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   提前站队失败的大臣们,只觉得如丧考妣,而从不站队的则开始庆幸,幸好他们稳住了!   现在皇帝真的生了个太子,大局已定,他们的机会来了!   眼下陛下最介意的,应该就是福王一脉,为了表忠心,立刻有许多大臣上书弹劾。   以往面对福王这个亲弟弟,嘉明帝非常包容,这次收到弹劾书,却是连连申斥,群臣立刻明白了嘉明帝的意思,一时间对福王一系的攻击越来越多,朝堂上一时人人自危。   原本朝中斗争最激烈的是左相右相两拨人,现在又加了一波新进入的“太子党”。   看着群臣重新落入自己的掌中,嘉明帝很满意。   只不过那些需要观望才站队他的朝臣,他即使提拔,心里也始终有个疙瘩,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还是谭爱卿对他忠心耿耿。   后宫传来喜讯,前线又传来捷报,嘉明帝龙心大悦,但谭玉书不在朝中,嘉明帝就开始封赏起他的家人,就在朝中的谭玉卿正好跟着沾光,被破格提拔成起居舍人。   而谭玉书虽远在外地,也通过电报,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看到这个消息,谭玉书缓缓勾起一个微笑。   古往今来,改革成功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达到权力巅峰,而现在他距离权力巅峰,又近了一步。   烧掉密文,谭九哥正在外面等着他,谭玉书笑着问他:“怎么,回家探亲探的怎么样?”   听到问话,谭九哥第一次有些垂头丧气:“以前我想,等发大财了,就风风光光的找回去,让当初抛弃我的爹娘后悔去吧!可这次我回去,我爹娘已经没了……”   哎,谭九哥也算是谭玉书从小一手养大的,看他这么沮丧,就摸了摸他的小光头。   谭九哥嘴一瘪,顿时哭的更伤心了:“我的哥哥也没了三个,剩下的一大家子,过的也都不好,一群侄子侄女养活不起要卖掉,我就把我的钱都留下了呜呜呜。”   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谭玉书又摸了摸他的头。   然后谭九哥就眼泪汪汪的看向他:“所以老爷,你能多给我发点奖金吗?”   谭玉书:……   有种冤大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淡定的收回手,开玩笑,结婚后,他哪里来的钱啊,那不都在池兄手里,所以毫不犹豫道:“和你家住持要,你现在是他那头的。”   “可是老爷,住持比你还抠啊……”   谭玉书给了他一下子:“怎么说话呢,干你的活去!”   谭九哥:咦,老爷的钱居然不好骗了?   没办法,只能灰溜溜的去干活。   庄子叔随军后,谭九哥又恢复了自由身,重新出家当和尚去了,现在的任务,是在之丘境内建厄法寺分庙,顺便传教。   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了许多玉米种子,和棉花种子。   玉米种子很适合在之丘种自然不用说,至于棉花,他当初让庄子叔来丹缇种棉花,其实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夹在之丘和北戎之间腹背受敌的日子,实在是不能再继续下去,经常冲进自己家里抢劫的邻居,就该直接把他打怕了,而不是花钱求着他不要来。   北戎游牧民族,滑不留手,来去如风,现在不好打,但之丘怎么也敢在旁边趁火打劫,它以为处在大国夹缝之间,就可以左右逢源了吗?   谭玉书让人在之丘门口种棉花,就是为了引之丘上钩,棉花这种御寒作物,价格是粮食的无数倍,老之丘王贪财好利,不信他不心动。   到时候将棉花种子献给他,再将雍国的粮食低价卖给他,很快他就会发现种棉花比种粮食赚钱。   等大面积种植,粮食产量大减时,再禁止向之丘出口粮食,之丘国内无粮,就是大雍出兵的好时机。   但现在计划还没实施,就直接开打了,原计划就没有必要执行了,这个棉花种子,就成了给厄法寺增加声望的东西,让庄子叔去斟酌棉花的种植数量,不要成为祸害。   棉花种完后,第一个销往的就是之丘,之丘百姓对比黄金还珍贵的棉花自然不陌生,听说厄法寺要将种子送给他们,立刻感激涕零,甚至耕作完后,还会主动帮厄法寺修庙。   看着这些百姓天真的目光,刨除国别,他们其实和大雍的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   但谭玉书从不怜悯敌国,如果想得到他的怜悯,就得成为本国人。   探子传来快报,肃关已经被北戎二皇子攻下!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有些焦急,此次出征,最大的目标就是“黄金之路”,而占据肃关,就相当于将黄金之路握在手中,这可如何是好!   谭玉书却让众人稍安毋躁,攻入城池那一刻,正是最有意思的时候,比如论功行赏什么的。   婆罗休赞坐在帐中,身边的下属看起来忿忿不平:“殿下!明明是咱们死伤无数攻下的肃关,可汗却将它赏给大王子,让咱们继续南进,太偏心了!”   听到这话,婆罗休赞的手指渐渐收紧。   父汗偏心的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之前他请求带兵出征,父汗却要亲自领兵,分明是担心他攻下之丘后,“不服管教”。   一路上,让他打最难打的仗,打下来后,却将战果轻飘飘的赏赐给别人。   手下气愤的看着他:“现在怎么办,二殿下。”   婆罗休赞看着远方,那就打!   肃关一破,之丘就如待宰的小鸡,随便杀,他不仅要南进,还要直接杀进王都。   中原人不是想要立八王子登位吗?那他就提前占据之丘王都,从里面自己挑一个新王。   计划进行的比想象中顺利,肃关一战,把之丘人胆子都吓破了,婆罗休赞故意放战俘回去,传播恐慌信息,一路上势如破竹,直入王都。   屠卢可汗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进军速度如此之猛,直接攻入了之丘王都。   他虽然打心里忌惮这个孩子,时时打压他,可之前话是他说出去的,现在完全不好收回,只能看着婆罗休赞头也不回的扎进了王都。   庆功宴上,这顿庆功酒喝的真是没滋没味。   屠卢可汗郁闷的睡着,不知何时,城中突然响起一片喊杀声,翻身起来,才发现城中不知什么时候杀进来一队军兵。   那一刻,屠卢可汗甚至怀疑,难道是那个逆子造反了吗?   火光中,谭玉书微笑,那您还真误会了。   谭玉书虽说一路打一路安民,但这不代表他真就是来这单纯“解放”之丘人民的。   兵贵精不贵多,这一路以来,他一直在操练着一个三千人的精英军团。   他收买之丘百姓也没有白费力气,本地的百姓给他指了一条只有当地人知道,去肃关的险峻山路。   所以谭玉书就带着这三千人,翻山越岭,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山路迂回过去,直接空降到了肃关附近,趁着夜黑风高,直接一个神兵天将,突入城内。   婆罗休赞一路扫清南路,外无敌寇,肃关又有天险可凭,所以北戎兵守备松懈,直接被突然出现的雍军打蒙了。   谭玉书占据肃关后,截断北戎后路,逼迫北戎军队向南逃去。   于是婆罗休赞刚把陈敬思脑袋砍了,准备进行下一步,就看见他爹和他兄弟们狼狈的逃窜到这,大声指责他为什么进军这么急,以至于肃关失守。   婆罗休赞:?   不得已,婆罗休赞又返回去,在城下大骂雍军为何撕毁盟约,攻击盟友!   谭玉书非常诚恳的道歉,当时天太黑了,没看清是盟友,他还以为是叛王陈敬思的手下呢。   婆罗休赞:……   那你把肃关还给我啊!   谭玉书继续诚恳的解释,咱们出兵只是来征讨叛贼的,既然二王子你那么勇,把叛王诛杀了,咱们两国就该让之丘新王登位,撤回本国,新王的人选,他觉得八王子就不错。   婆罗休赞简直快气死了,合着他们打半天,是帮他打呢呗!   谭玉书微笑,抢个龙嘛,别生气,如果生气,他就只能在这里,把这群人都当饺子包了。   如今占据肃关,北戎军队被拦腰切断,他们继续南进,就只能面对之丘军民和雍军。   北戎军行军一向残暴,而雍军却深得民心,这个情形,之丘人会选择站在谁那面,不用说了。   所以,二王子殿下,还要和他打吗?   ……   在小太子、和小帝姬百天的时候,西边传来捷报,王师已经直取之丘王都,进驻肃关,扶保八王子登位,全境尽伏。   正所谓双喜临门,嘉明帝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又是一番大赏。   百岁宴上,池砾作为“护国大法师”,也被邀请去给小太子、小帝姬祈福,作为高僧,还得到了抱一下小太子、小帝姬的殊荣。   呵,他真是谢了,好荣幸。   百天的孩子,已经非常烦人了,池砾象征性拿起佛珠,在两个尊贵的小屁孩脑门上晃晃,就算给他们开光了。   小太子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咯咯直笑,想要伸手去抓,见小太子喜欢,嘉明帝就升起讨要的心思。   开玩笑,这是他从谭玉书那抢过来的,这个小屁孩也配要!   直接道:“小孩不能玩珠子,容易塞进嘴里。”   听到这,嘉明帝顿时打消了念头,他的宝贝太子,可一点事不能有!   池砾的目光落在小太子瞪大的眼睛上,目光一暗。   宴席上,池砾谁也不搭理,但也没有人敢怪罪他。   渡厄高僧的俗世遗脉、让陛下有子嗣的大红人、天威将军的朋友、还有最近搞的如火如荼的厄法寺,每一个都不容小觑。   池砾一个人冷漠的坐在那,突然间,视线一暗。   只见元宁站在他面前,笑道:“陛下龙子龙女过百岁宴,为何妙法大师看起来不太高兴呢?”   池砾看向元宁,面无表情道:“那又不是你的孩子,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第106章 夫夫对面不相识   元宁笑道:“大师说笑了, 陛下后继有人,自然是整个天下的幸事,我又岂能不高兴呢?”   呵,那谁不高兴啊, 只要问, 福王世子也得高兴,哪怕现在他正处于幽禁中, 完全来不了, 但是你高兴的可真够实心实意啊。   池砾不置可否,仿佛一句话就耗尽了他所有搭讪名额, 半只眼睛都懒的施舍给他。   妙法大师是个“冷面煞神”的事, 整个雍京没有不知道的,见到谁都懒得搭理, 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是一副带死不活的样子。   他总是这样, 就连嘉明帝都升起过好奇心,到底怎么才能“搏法师一笑”。   于是特意安排了一群搞笑逗趣的人在池砾面前表演,防不胜防的笑料把嘉明帝笑的肚皮都痛了,结果池砾还是一副:这群人在TM干什么,我TM为什么要在这儿的表情。   嘉明帝:……   更好笑了怎么办!   池砾那张厌世脸, 在欢乐的气氛中, 不知为什么,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搞笑感,从此嘉明帝更热衷于召池砾参加各种场合了。   本来在庙里宅得好好的池砾:……   你2B吧?   但古代不像现代,遇到2B领导非要和你吃饭时, 可以直接说滚。   嘉明帝非要召他, 他就得去。   只是去了面对嘉明帝, 他还会稍微营业一下,遇到其他人:滚。   其他官员想和他套个近乎,一看到他“你就看我烦不烦你”的表情,顿时就歇菜了。   近乎套不成,还被甩脸子,何必呢?   而且就算他把烦你写脸上,你也不能对他怎么样,渡厄高僧现在是国民偶像,连嘉明帝都是他的粉丝,谁敢冒犯渡厄高僧的俗世遗脉啊!   所以面对池砾,大家套近乎都是限定一句话,一看他烦了,麻溜就滚,留他一个人在角落里长蘑菇。   顶多在心里吐槽一下:不愧是小混混出身,看起来就非常没教养,不知礼数。   众人见元宁世子过去打个招呼,这很正常,没什么。   但没想到他打完招呼,居然就坐下了!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勇士!   突然兴奋,妙法大师会是什么表情呢?   池砾:……   “你没自己的座位是吧。”   看清楚的众人顿时心满意足,原来就算是世子,也逃不了被妙法大师当成臭狗屎的命运哈哈哈!   但元宁丝毫没有成为臭狗屎的自觉,笑眯眯的坐在池砾身旁:“妙法大师,太不给面子了,怎么着咱们也是老朋友,坐你身边也不行吗~”   “呵,只喝了两次酒就是朋友,你还挺随便的。”   元宁:……   怎么说他也是王府世子,皇室后裔,池砾这么不留情的怼法,还是让他有些不快。   但是没办法,现在还不好发作。   一开始元宁对池砾,只是有些疑似情敌上的微妙,但厄法寺的势力越来越壮大后,他就有些皱眉了。   他不像嘉明帝那样脑子不好使,只要厄法寺上钱供他享乐,就什么都不管,任厄法寺发展壮大。   在他眼中看到的,是一个越来越可怕的庞然大物,像一张网一样,渗透到全国。   《厄法寺周报》帮助嘉明帝推行新法后,涉及的政事越来越多,嘉明帝只把这当做用民意为借口,对抗群臣的手段,元宁却看到了这其中的可怕。   如今市井百姓,遇到什么不平事,第一时间不是去找官府,而是去找厄法寺登报,厄法寺可以将冤情直达圣听。   嘉明帝收到这些民声,就可以用这些证据,剪除想要除掉的大臣。   以前就算是嘉明帝,拿一些臣子也没办法,因为那些饱学之士,特别能说会道,哪怕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套一个正义凛然的壳子,就是犯颜死谏。   他要是惩处他们,反而成全了他们的清誉,自己却在史书上落一个昏君名头。   但现在被《厄法寺周报》挂了的,以厄法寺的流量,直接就遗臭万年。   犯颜死谏被贬斥,还可以获得清流之名,有了声名就有复起的机会。   但被挂到报纸上,免不了一个贪官污吏,万夫所指的下场,一辈子也就毁了。   能爬到朝堂上的官,哪个屁股是完全干净的,一旦被抓住把柄钉到耻辱柱上,既失了仕途,又要在史书上留下恶名,谁傻啊,这样干。   所以文武百官怕这个,比怕言官还甚,一时间许多有名的刺头,在嘉明帝面前都老老实实了,嘉明帝别提多舒服。   他是舒服了,元宁却异常无语。   嘉明帝只想到自己有了压制掌控群臣的手段,却没想到也给了厄法寺在民间的声望,如今民间几乎将厄法寺和皇权并列。   如果能将厄法寺完全掌握在手中,那还不失为一把好刀,可是谁能控制厄法寺这把刀呢?   不像其他蠢货,元宁对渡厄高僧的存在,一直是存疑的,他怀疑这是玉郎和这个所谓的“妙法大师”,联手演的一出戏,毕竟最开始那个寒冬里的西瓜,只要有心还是很好安排,别的不说,厄法寺的塑锦,不就能做到吗?   但之后的厄法寺一系列神迹,就让人难以理解了,比如那个塑锦,虽然可以解释西瓜的出处,却解释不了它是怎么形成的。   再加上从未见过的异植、亩产惊人的种子、以及不可思议的千里传音之术,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厄法寺蒙上一层神秘色彩。   皇帝依赖、百姓敬服,厄法寺的势力已经强大到无法掌控的地步,这又是哪个明君可以允许的。   虽然元宁还没当上皇帝,但已经把自己当做明君关心国家大事了。   此刻的他不仅对厄法寺充满忌惮,连带着对谭玉书都有些不满。   他是被这个人蒙蔽,还是也有意参与其中呢?   有些小聪明,有些不服管教,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挑战到皇权,可就该受到些惩戒了。   确定心中所想的元宁,不仅没对池砾的恶劣态度表现出不满,反而继续温声细语的和池砾先聊起来,不过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池砾的过往。   “平时只知妙法大师俗家姓池,不知全名是什么?”   “关你什么事。”   “在下只是有些好奇,世人都只知道大师被渡厄高僧度化后的事,我想大师之前的故事,也很精彩。”   “呵,那你好奇吧。”   元宁:……   他好歹是个世子,这姓池的真的就这么目中无人吗!   元宁有一瞬间的恼怒,但也更加确定了这件事里透着猫腻。   正想再说什么,池砾突然扒拉着他的鬓角,把他转过来,面无表情道:“你今天是不是没洗脸。”   元宁:?   “眼睛上有好大一块眼屎。”   元宁:……   “多……多谢提醒……”   “不用谢。”   被如此羞辱的元宁,好办天才缓过来,强忍着不失态,告辞而去。   一直注意这边的人,忍不住在心里憋笑,看来八面玲珑的恭王世子,也在妙法大师那讨不得好处啊!   也是,他对皇帝都是那副死人样,又怎么会对区区一个世子有所不同呢。   纵观满朝文武,好像只有在外地的谭大人能得几分脸,这是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谭大人的脸比较赏心悦目吧!   ……   元宁走了,池砾的目光却落在他的身上。   不再缠着池砾后,元宁开始与其他大臣喝起了酒,不过某一个瞬间,他的视线落在上面。   但他看的不是嘉明帝,也不是两个孩子,而是陆宸妃。   陆宸妃现在是全天下都羡慕的女人,一个原本被婆家羞辱欺凌的二嫁之身,第三次改嫁居然嫁给了皇帝,还给皇帝诞下了唯一的太子,以后不仅可以成为皇后,还能成为太后。   这样的运气,有谁能不羡慕,因为她,连带着民间对寡妇再嫁的态度,都温和起来。   但这位目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望着元宁投过来的目光,居然有些闪躲,抱紧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嘉明帝老年得子,一颗心都系在这两个孩子身上,立刻发现了陆宸妃的动作,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孩子好像有点困了。”   “那你快带他们去睡觉吧。”   “那臣妾先告退了。”   说完便匆匆告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而元宁也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池砾在旁边默默看着一切,没有丝毫波动,摊开手心,掌心躺着几根长短不一的细碎头发。   三年后——   雍京还是数年如一日的繁华,只不过街上多了许多新鲜东西。   街道两边的酒馆饭庄,挂满了“炭烤孜然羊肉”的幌子。   因为天威将军平定了之丘,大雍开始频繁的与西域通商,各种珍稀的调料大量流入京中,诞生了许多风味菜。   其中炭烤孜然羊肉,是现下京中最受欢迎的一道菜,鲜羊肉抹点盐,放到炭火上直接烤,撒点辣椒粉、撒点孜然,那滋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工坊街上,弹棉花的铺子忙忙碌碌,如今秋来很快就要入冬了,百姓们都赶着弹几斤棉花,做几床厚实的被子。   油坊里现在卖的油,也大多变成了产油更多的葵花油和花生油。   路上随处可见拿着报纸书籍的人,新型印刷机越推越广后,书籍成了平常人家也能消费的起的“娱乐”。   漫无目地的走在街上,耳边突然听到小贩的叫卖:“煮玉米!煮玉米!香喷喷的煮玉米!”   池砾听到叫卖声,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给我来一根。”   小贩看见他,立刻惊喜道:“妙法大师!”   老天爷,没想到他这么荣幸,居然能得到妙法大师的光顾!   如今整个大雍,谁不知道厄法寺的渡厄高僧和妙法大师。   渡厄高僧带来的各种珍稀种子,什么千斤稻、玉米、土豆、马铃薯、花生,让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交完税后也有吃不完的余粮。   吃饱肚子后,还可以在妙法大师那申请小额贷款,搞些小买卖。   日子是越过越舒服,谁不赞一声活佛在世!   见“活佛”来了,连忙挑最好最大的玉米递过去,说什么也不要钱。   池砾却没有丝毫感动,面无表情道:“我看起来很像吃不起玉米的人吗?”   小贩:……   他不是这个意思!   正要解释时,池砾已经掏出钱袋,找出几个铜板,放在摊子上,耳边却突然传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池兄,也给我买一根吧,我还没吃饭呢,好饿。”   池砾的手一抖,猛然回头。   就见三年未见的谭玉书,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他身后。   他看起来更瘦了,头发凌乱,尘土满面,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亮的像洒满星光的澄澈湖泊。   池砾缓缓的将钱袋塞到怀里,面无表情道:“你哪位啊,就敢让我给你买东西。”   谭玉书:……   池兄,不要这样嘛…… 第107章 去父留子   当相爱的人重逢, 秋风也会温柔。   只有池砾完全无法温柔。   三年啊!知道他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谭玉书:……   他也不想的,工作需要嘛……   分别的这三年,只有电报可以跨越千山万水, 将两个人连在一起。   泡在实验室里的时候还没什么, 然而一来到古代闲下来, 就突然空虚的可怕。   有时候经常半夜惊醒,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发呆,然后就坐起来,一遍遍看着谭玉书发过来的电文。   听他分享吃了什么好吃的, 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哪怕是简短的几个报平安的字, 看着看着也能不自觉的笑出来。   最一开始只是有点想念, 后来想念越来越多,慢慢的,就习惯了。   习惯了身边永远缺席一个人, 习惯了所爱之人远隔千山万水。   他原本以为, 再次相逢那天, 他会很高兴, 很开心,只要那人回到他身边就好。   然而事实上, 他快气死了!   日日夜夜堆积的伤心、委屈、失落、寂寞,犹如火山喷发, 瞬间冲垮他整个思绪。   他生气了!哄也哄不好那种!   谭玉书看着气成一团的池砾, 非常心虚,毫不犹豫的伸出手, 将他搂在怀里。   在之丘的这些年, 谭玉书也无时无刻不想着池砾。   习惯从来是双向的, 就像池砾习惯了有他在身边,谭玉书也习惯了池砾的气息。   每当夜深人静,从繁重的公务中脱身出来,看着洒在案上的月光,不由失神。   推开窗,看着皓月当空,渐渐就想起远在万里之外的人。   不知道池兄在干什么,他心心念念的科研基地有没有实现,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习不习惯。   不管怎样,他一定能过得很好吧,因为他有一个完整的世界,从不会因为任何人动摇。   谭玉书很为他开心,但有时候也会有些害怕。   池兄的身边,会不会已经有了新的人呢?   他是那样好,身边永远不会缺被他吸引的人,而自己又能将这份喜欢握多久呢?   谭玉书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有趣的人,揽镜自照,镜中的人三分真,七分伪,剖开心看,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池兄一直是一个很需要人爱的人,可将他的骨肉拆作一处,称作一堆,也称不出半两真心,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呢?   算了,不管了,略微沉吟,挥笔题诗一首:“关山一轮月,月照独凭栏。明月知我意,渡影越千山。”   写得好棒,明天发给池兄,他不在的时候,也一定不能忘了他哦。   ……   所以面对池砾的愤怒,谭玉书拍拍他的后背,先下手为强:“池兄,你知道这些年我多想你吗,我寄给你的信你都收到了吗?”   池砾:……   他谭玉书还敢提这件事!   这个傻嘚儿,除了跟他说些屁话,居然还给他写诗,显得他有文化是吧!   这还不算,有的时候他还用典,还是两界的典一起用,收到情书,居然还得到处找翻译,两界翻译还得一起找!   是不有病!是不是有病!   池砾恨不得咬他一口,但是耳边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大师,你的玉米还要吗?”   两个人松开,就发现路边所有人,都将视线聚集在他们身上。   没办法,这俩人在京中都太有名了。   池砾:……   “给我来两根。”   “哦。”   小贩机械的又捞出一根:看这张脸,又和妙法大师关系这么好,这是天威将军吧!   老天爷,他今天怎么这么幸运!   不过妙法大师和天威将军重逢的气氛,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两个人看了一下周围人好奇的眼神,终于决定还是要点脸,拿着两根玉米走了。   香香糯糯的玉米,又甜又嫩,谭玉书一路上风餐露宿,时不时啃干粮,能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香甜玉米,简直神仙享受,果然还是待在雍京好。   池砾自己那根,最后也被谭玉书厚着脸皮抢去了,池砾帮他牵着马,跟在他身后。   “回家了吗?”   “还没有,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来见池兄了。”   “放屁,你来见我来大街上见?”   “这不赶巧了嘛~”   哼,谭玉书有一句话能信,就怪了。   不过看他清瘦消减,一看就没少吃苦的样子,池砾就勉强原谅了他。   “你现在要去朝廷上述职吗?”   “对。”   “那你没准会见到我们尊贵的小太子和小帝姬。”   “如能如此,便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走到无人的地方,池砾突然停下脚步,凑到谭玉书颈边。   谭玉书顿时一阵紧张,干什么,这光天化日的,多不好意思……   池砾趴在他耳边轻笑,起伏的鼻息喷洒在脖子上,缓缓道:“想什么呢?”   谭玉书:……   飞快的摆正姿态:“什么也没想,池兄,什么事?”   哼,池砾微不可查的蹭了蹭他脸颊,趴在他耳边轻轻道:“考你个知识点,遗传定律,隐形纯合子相交,后代会具备显性性状吗?”   谭玉书:?   这么久没见,池兄先问他初中生物知识干吗?   ……   谭玉书一回朝,就引起朝野震动,不说皇帝现在对他的信任牢不可破,单说这灭国之功,就注定会大肆封赏一番。   嘉明帝见到谭玉书,简直要乐开了花。   一开始他提拔谭玉书,只是因为他那张脸,摆在身边实在赏心悦目,让人心情愉快,万万没想到,此人如此得用!   之丘一直是大雍的心腹大患,历代英明神武的先帝,也只是岁币贿和,而谭玉书居然代他打下来了!   并且只用三年时间,彻底镇压全境,将之丘完全变为大雍的属地。   不仅没有因为出兵导致国库空虚,反而开始反哺本国,国库收入翻了一翻,而且因为厄法寺,嘉明帝的私库也翻了一翻。   这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谁不高兴,而这些都和谭玉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除了切实利益,他的声望也达到了巅峰,那些反对出兵的,都被狠狠打脸,民间百姓亦盛赞他的武德,青史上,不知会留下怎样光辉的一笔。   嘉明帝已经做了决定,有时间,他就要去圣山封禅,向上天诉说他的盖世之功!   他能取得这样的成就,谭爱卿功不可没,对他又忠心耿耿,他自然准备了丰厚的赏赐。   金银田产自不用说,官衔加了一长串,连带着扈春娘,都被破格加封为一品国夫人。   而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太子太师、以及内事厅参政。   雍朝的太师位列“三师”之一,是一品衔,没有实权,但意义非凡,因为那是独属宰相的加衔。   太子太师比太师低一等,是从一品衔,位属“东宫三师”,原本雍朝已经不设东宫三师,但如今嘉明帝居然又翻出来,作为谭玉书的加衔。   不仅如此,嘉明帝似乎忘了,谭玉书还有一个“天威将军”这样的,“永远比本职大一级”的加衔。   如今总揽宰相之权的宋相被斥责幽闭在府中,朝堂上最高当权者,是右相郑兴言。   郑兴言虽然是副相,但加衔也是太师,比谭玉书大一级。   但嘉明帝却给了谭玉书和他一样的职遣,内事厅参政,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的副相职权。   这意味着什么,满朝文武心知肚明。   哪怕嘉明帝让谭玉书被郑兴言压一头,也毫无意义,因为若是嘉明帝真要把宰相之权交给郑兴言,就不会在还没把他扶正的时候,给另一个人这样的封赏。   可怜郑相为了正职努力一辈子,却没想到在正主倒台后,窜出一个以前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截胡。   哪怕嘉明帝的目的只是二相同朝,郑兴言也没戏了。   毕竟他和宋相斗的时候,年龄是他的优势,可与谭玉书比年龄,那谭玉书光靠熬就能把他熬死。   更何况宋相因为亲近福王一脉被厌弃,他郑相又好到哪里去,他的女儿可是嫁给了恭王世子为正妃呢。   虽说是个庶女,也难保没有别的心思,嘉明帝现在对一切亲近其他皇室宗亲的大臣,都极为厌恶。   像谭玉书这样年轻的副相,简直不可理喻,但因为厄法寺报纸,朝臣都蛮怕嘉明帝的,于是在众人的支支吾吾中,谭玉书的封号就彻底定了下来。   封赏完后,嘉明帝还单独召见了谭玉书,轻巧的开口:“宋茗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你曾经是他的门生,他的案子就交给你来审。”   谭玉书知道这既是对他的一种警告,也是对他的赏赐,让他接手宋茗一系的人。   宋茗作为魁首必须倒,但他的手下不能全部踢出朝堂,嘉明帝将这其中斟酌的余地交给了他。   于是谭玉书赶紧谢恩,表明自己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   嘉明帝看着谭玉书,越来越喜爱,这个人不管是为国家办事,还是为他办事,都那么让人顺心。   交代完正事,嘉明帝念他远离朝堂多年,还殷切的把太子和小公主领给他看。   已经被封为皇后的陆美人,拉着两个孩子进来。   自她生子封后,就不用以色侍人了,对饮食也不再控制,以至于身体微微发福。   虽然容色上有损,但红光满面,异常健康,看起来过得不错。   只是在见到谭玉书后,眼中居然不由自主的有些躲闪。   谭玉书向她行礼,心中一动,难道皇后娘娘于他有愧?   小太子和小帝姬已经会迈着小腿走路了,看见谭玉书,一起张大了嘴巴。   小帝姬“噔噔噔”的跑过去,看着谭玉书的脸直流口水,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抱抱!”   小太子看着姐姐跑过去,也不甘示弱,扒住谭玉书另一只大腿,学他姐姐说话:“抱抱!”   谭玉书:……   “微臣不敢。”   嘉明帝却笑道:“有什么不敢的,将太子托付给谭爱卿,朕放心。”   既然嘉明帝这么说了,谭玉书就放心的抱起两个孩子。   他力气惊人,抱俩孩子完全不是事,把小太子和小帝姬逗得咯咯笑。   谭玉书也无可挑剔的笑着,心里却明白了池兄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根据遗传定律,隐形纯合子杂交,诞生的下一代必然还是隐形纯合子。   而在基因上,单眼皮性状就是隐形纯合子,所以父母是单眼皮的,基本上不可能生出双眼皮的孩子。   谭玉书看向皇后娘娘的“大单”,以及皇帝陛下的“小单”,陷入沉思。   这俩单眼皮,是怎么生出太子这双布灵布灵,闪闪发光的大双眼皮呢……   等谭玉书回去,怀疑人生的找池砾问这什么情况。   结果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那对同年同月、同时同地、一个妈肚子里爬出来的龙凤胎,居然不是一个父亲!   谭玉书:?   怀疑人生的听完这个“医学奇迹”,谭玉书又弱弱的问:“那另一个孩子爹是谁查到了吗?”   池砾冷哼一声:“就是你亲爱的烂柿子啊。”   谭玉书:……   池砾冷哼,他甚至有些惊叹了,那个饼铛子仙师,相面相的还真准,他说陆美人会有三子,她还真就有三子外加一个女儿,预言中的三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可是这其中最鸡贼的地方在于,他只说陆美人会有三子,却没说过嘉明帝会有一子,这微妙的差别,呵呵。   嘉明帝有了孩子后,最感激的就是秉辰子仙师和渡厄高僧,因为是他们联手让他有了子嗣。   现在看来,居然迷之科学。   秉辰子仙师的神算给他送了“一子”,而渡厄高僧的神药给他送了一女,妙啊。   谭玉书:……   现在是考虑算的准不准的这回事吗!   知道这件事后,谭玉书立刻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陆美人受过很多苦,好不容易从苦海中脱身出来,她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现在的荣宠,无可厚非。   无论是秉辰子仙师给她画的大饼,还是他们自己这方的殷切关注,都让她的心态更加不稳。   可是私通宗室子这种事,她一个后妃,哪怕再大胆也是不敢的,就算真的想“借胎”,也只会找她唯一的盟友帮忙,也就是他,因为凭她自己的力量,根本做不到。   所以这件事,肯定是元宁主动策划的,他可真厉害啊。   谭玉书第一次体会到婆罗休赞是什么感觉,好不容易杀穿对面,结果一回头,家被偷了。   “池兄,你真的确定,他喜欢我吗?”   喜欢他,一路盯着他整?   池砾冷哼:“怎么?你还敢有什么想法?”   “不敢!不敢!”谭玉书连连表态。   深吸一口气。   若是他毫不知情,那么陆美人突如其来的一手背刺,可能会让他伤的很重,但现在知情了嘛……   岂不更好?   毕竟太后,未来也可能是耽误他掌权的一个因素,现在有了这个拿捏的把柄,更安全了呢。   至于太子身世,呵呵,他只是想要一个“白纸般的皇帝”,这个皇帝是谁的孩子,重要吗?   大不了,去父留子嘛。 第108章 买一送一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 还是接收宋茗的势力。   宋茗当政这么多年,他和他的党羽,所作之恶, 都不需要收集证据, 一听说要处置他, 衙门瞬间被铺天盖地的血书堆满。   这件事嘉明帝交给谭玉书办,而谭玉书交给封俊彦去办,杀一群鸡,再留下一群猴。   封俊彦喏喏领命,随后又小心叫了一声:“谭太师。”   谭玉书的封衔其实是太子太师, 多两字少两字那可很不一样, 但谭玉书现在具副相之权, 却未具副相之职,叫他相爷不合适,叫其他称号又叫小了, 所以封俊彦这个“简称”叫的可真是精髓。   “请问太师, 那对相爷,哦不,是庶人宋茗,该当如何处置?”   谭玉书叹口气:“封大人不必担忧,恩相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不会对他太苛酷,但如今民怨沸腾,不重惩难以平息民愤, 所以我只准备抄没家财, 恩相及其宗族, 毫发无伤。”   封俊彦终于松了口气:“太师慈悲。”   他真的很害怕谭玉书这个久经沙场之人, 手段会很酷烈,现在看他知道分寸,以后就能安心依附他了。   谭玉书笑笑,又看向一旁的邓文远:“邓大人掌管户部钱粮调动,此案审理,还需邓大人从中协助。”   邓文远汗都快流下来了,他之前是宋茗一系的人,又与谭玉书有龃龉,现在这个情形,只觉得脑袋都掌握在谭玉书手里,哪敢不从,连连称是。   既然如此,谭玉书就开始了他的抄家大业,邓文远是掌管户部最核心账目往来的官吏,宋茗的账他心里门清,拿捏住他,事半功倍,没用多久,就被谭玉书摸出了一串肥羊。   等抄家结果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光宋茗一个人,就抄出了两千余万两黄金、五千余万两白银、铜钱以及其余田产、园林、古董字画等等不动产不计其数,折合起来,将近雍朝三四年的财政收入总和。   池砾从谭玉书那里得到这个数字,陷入沉默,他的厄法寺越开越红火,经过三年的发展,现在当的上一句富可敌国,可看到这位宋相的战绩后,是他说话太大声了……   宋茗作为嘉明帝的钱袋子,一直帮助嘉明帝捞金,供他享乐,嘉明帝也知道他贪,但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万万没想到,他比自己都有钱!   嘉明帝现在真的想给他一下子了,但雍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杀士大夫,宋茗当了这么多年宰相,杀他影响不太好,所以不仅没杀他,罢相后还给了他一笔不小的安置费,供他养老,但他的宗族,从此之后,均禁止入仕!   宋茗离京回乡的时候,谭玉书作为学生,还得来送他这个恩相。   宋茗现在是庶人,所以得给谭玉书行礼,谭玉书也恭敬的给他回礼。   两个人虽然是权力的交接,但闹得并不难看,谭玉书只是抄没家财,并没有趁机侮辱残杀他的族人,所以算是极为手下留情。   就因为这个,还有好多人赞谭玉书,虽然是个半武人,但也懂得些文人教养。   谭玉书什么心情呢,无所谓,夸他他就受了。   离别之刻,宋茗送了谭玉书一样东西,就是他第一次去拜访时,手中把玩的那只金笼,谭玉书送的琉璃珠还在里面,唯独那只漂亮的鸟儿不见了。   宋茗一身素衣,气色看起来比当宰相时还好,笑呵呵的对谭玉书道:“老朽年纪大了,便做了一件善事,将那鸟儿放生了,如今只剩下一个空笼,留与谭郎为念,万望谭郎珍重。”   谭玉书接过笼子,微笑着对他告别:“恩相保重。”   宋茗的队伍,悠悠上路了,然而不过一个月,就传来了他的死讯。   作为退出朝堂的人,没人多此一举的想他死,但百姓想他死。   他回乡的队伍,带了大批金银,但无论出多少钱,百姓都不愿卖他一粒米,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宰相,就这么在金银堆里绝食而亡。   宋茗的死法,引得满朝文武恻然,谭玉书却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那只华贵的黄金鸟笼。   作为造成他父亲死亡的直接原因之一,宋茗的死,原本是一件很快意的事,可是现在,谭玉书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当他走到仇人面前,看清仇人的面目后,才发现这些人并不是他儿时想向的那种长着长长利齿,会把人嚼碎的大妖怪。   宋茗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他脾气很好,路上遇到乞丐,甚至还会随手施舍。   郑兴言是一个刚正不阿的诤臣,比如那次年宴上,面对福王世子,他是多么正义凛然啊。   至于嘉明帝,那就更没错了,他只是修个园林给爱妃,他哪里知道钱哪来的;他只是想吃个锦鸡,他哪里知道会逼反一府百姓;他只是想偷懒,他怎么知道底下官员会斗的让三万将士尸骨无存。   他们看起来都是好人,那么是谁把他们变成妖怪的呢?   谭玉书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一个妖怪,比他们更可怕,所以比起这三个人,他更想砍死那只藏在暗处的妖怪。   池砾走过来,戳了戳他的脸:“想什么呢?”   谭玉书回神,将手中的金笼递过去:“池兄,送你的礼物。”   池砾嫌弃的提起来:“真有你的,把赃物送给我。”   “那池兄要是不想要,我就不送了。”   “你送出去的东西,居然还想要回去?”   谭玉书:……   哎,难哄。   池砾这边生气的把这只鸟笼挂在网上:“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送我这种礼物。”   消息一发出去,立刻炸锅了:“卧槽!死去多年的cp突然攻击我!”   “天啊,这是久违的秀恩爱环节吗?”   “呜呜呜,三年没秀,我还以为你们离婚了呢!”   池砾:……   说谁离婚了!说谁离婚了!会不会说话!   缓缓看向谭玉书,都怪你!   谭玉书:……   虽然这件事吧,确实怪他,但是……   “池兄,我估计还得离开一段时间。”   空气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谭玉书无奈解释:“三年了,足够北戎休养生息,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他们肯定会出兵攻打青州,而我也正想与他们决一死战。”   在之丘的时候,谭玉书最关心的就是战马的培养,现在他觉得,已经到了反守为攻的时刻。   谭玉书偷觑池砾的神色,却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平静的问:“那小太子和那个烂柿子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你手握大权,若能拉拢你还好,若是不能,那颗柿子肯定会对你出手,而你出兵讨伐北戎,就是最好的时机。”   “当然是扫清内患再走。”   池砾却笑了:“你有没有考虑过,走另一条路?”   “什么?”   池砾亲了亲他的耳垂,缓缓将他搂在怀里,讲述了一个惊人的计划。   谭玉书听他说完,差点跳起来。   “此举未免太过大逆不道!”   池砾却不轻不重的咬了他耳朵一口:“是吗?可是你的身体似乎兴奋的颤抖呢。”   谭玉书:……   那肯定是因为池兄你咬我。   ……   果然如谭玉书所料,第二年春,北戎就来犯,在电报的作用下,消息瞬间传到了雍京,谭玉书当即请战,趁此机会一举反攻北戎。   和以前朝堂上人人畏战的气氛不同,打下之丘后,所有人都尝到了甜头,主战派顿时成了主流,所以谭玉书的提议,立刻被多数人赞同了。   嘉明帝此时此刻,也是自信心爆棚,立刻答应了谭玉书出兵的请奏。   然而这时右相郑兴言,却找到嘉明帝私下里进言,他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陛下,若是谭大人此去再胜,该当如何?”   嘉明帝莫名其妙:“当然是论功行赏。”   郑兴言又问:“陛下,连灭两国,何功可赏?”   嘉明帝看了他一眼,饶有兴味的问:“爱卿这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言。”   郑兴言依然面不改色:“陛下或许还有功可赏,那太子将来当如何封赏?”   嘉明帝:……   短短的几句话,突然让他发现,谭玉书作为储君的依仗,未免有些功高震主了。   而后宫的陆皇后,也收到了元宁的消息,看到这条消息,陆皇后顿时坐立不安。   看着两个孩子的面容,不由的攥紧手指。   当时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这让她不由的心急如焚。   嘉明帝年纪越来越大,未免力不从心,她开始怀疑起,就算她能生,嘉明帝也能吗?   所以在元宁世子对她抛出橄榄枝的时候,脑子一发热,居然就答应了。   这之后她果然有孕,可那两个孩子的父亲……   这些年,元宁一直没对她提过什么要求,她几乎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收到这条密信后,陆皇后终于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泥潭。   一边是她一直以来的盟友,一边是攥着她要命把柄的元宁,她该怎么选择?   而这时,那个可千里传音的“神器”上,突然传来一个消息,陆皇后看完,大脑突然陷入一片空白——   这件事,谭大人怎么也知道!   而且他让她做的事,居然和元宁让她做的事,差不多……   所以当嘉明帝来皇后宫中,对她提起自己的顾虑时,陆皇后缓缓道:“臣妾听说,如今之丘处处立着谭大人的生祠,谭大人的威望,确实太高了……”   ……   元宁和郑兴言此举,无外乎是让嘉明帝对谭玉书产生忌惮,然后让自己这方面的人为主将,去摘谭玉书的桃子。   而且也确实如他们的意,嘉明帝没任命谭玉书为主将。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个主将的人选,居然如此奇葩——   嘉明帝他要自己挂帅,御驾亲征!   右相一系的人都懵了,现在这种情况,算是成功了吗?   只有谭玉书非常淡定,他想起了池砾给他的建议。   为什么去父留子,不能两个父一起去呢? 第109章 你看不惯我   原本元宁对自己的暗中布局很满意, 但没想到最大的变数,居然是谭玉书。   他成长的实在太快了,尤其是攻下之丘的神来之笔。   之丘战后人口大减, 所以谭玉书上书建议嘉明帝, 允许驻军迁籍,并吸纳大雍的流民。   此举不仅能尽快消化之丘,还能减轻大雍的负担,嘉明帝自然允准了。   但元宁却越看越心惊, 从不断收集的信息来看, 之丘军民对谭玉书的崇敬, 更甚于本国皇帝, 更不用说大雍皇帝了。   这块新增的国土, 在不知不觉间,几乎完全成了谭玉书的私人领地, 于是他暗中布的这招棋,几乎成了废子,但凡他妄动,谭玉书没准都能从之丘叫来一只军队“勤王”。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谭玉书是自己人,元宁都要睡不着觉了,更不用说他还不是。   元宁此前无数次想拉拢谭玉书,最后都会莫名其妙的以失败告终, 细细想来,都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妙法大师。   明明最开始他还与谭玉书是知己之交,到后来不知为何渐行渐远, 现在甚至让他有点害怕了。   所以谭玉书的权柄必须削, 不能放任他继续壮大下去。   原本他是想用郑兴言抗衡谭玉书, 万万没想到,嘉明帝居然要御驾亲征。   事情虽然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但也不耽误他们进行下一步。   嘉明帝御驾亲征的事,谭玉书自然是强烈反对。   但这招就是为了对付他,当然他越反对,嘉明帝越坚定。   他这么坚定,谭玉书只能“迫于无奈”答应,但还是做了最后的谏言:若是京中皇室宗族,趁机谋害太子,犯上作乱怎么办?   这可说到嘉明帝的心坎上,当即决定圈禁所有宗室,严防他们有不轨之心,然后把右相郑兴言也带上,让他身边的大太监禄安,代太子监国。   元宁自然也在被重点监视之列,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世子,失去了右相的势力,又能做什么?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的“聪明才智”,看起来如此无用。   纵观历史,好像只有忠臣才会因为帝王的猜忌蒙冤而死,真正想篡权夺位的人,反而不会,因为皇帝不敢。   谭玉书虽然立的功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但嘉明帝会明目张胆抢他的功打压他,就是因为在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谭玉书根本没有别的心思。   满朝文武也差不多,若是谭玉书真的有实力造反,且有篡逆之心,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他说话那么大声。   那谭玉书到底有没有篡逆之心呢?   套用现代的一句话:当别人怀疑你有篡逆之心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   到了战场上,可就是他的地盘了。   大军兵分两路进攻,一路直进青州增援,一路侧翼包抄,打北戎军一个措手不及。   嘉明帝万金之躯,他的銮驾自然跟着大军从正路慢慢走,而谭玉书则被命独领一军,在另一条路疾行而去。   谭玉书领命率侧翼军离去,右相郑兴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沉。   ……   北戎军还是由婆罗休赞领兵,之丘之战后,他的日子过的可以说非常难受。   被谭玉书偷袭成功后,屠卢可汗恼羞成怒,更将过错怪责在他身上,对他的打压厌弃更甚。   婆罗休赞敢怒不敢言,只能将气发泄到雍军身上,这次进攻大雍,一定要大胜,一雪前耻!   不知道是不是天助他也,正咬牙切齿的时候,居然收到了中原人的密报,密报详详细细的介绍了谭玉书侧翼军的情况。   婆罗休赞眼前一亮,看来谭玉书他背后的人,也不一定想让他赢啊。   ……   “不知谭太师今日身体可大好了?”   “还是那样,军医说不能见风。”   “可是战事在即,魏某这个参军都没见主将一眼,如何说的过去?”   “那有什么办法,魏参军还想把病中的太师,强行拽到马上吗?”   魏参军:……   他是郑兴言这边的人,待在谭玉书军中的主要目的,就是让谭玉书败。   但一到地,谭玉书就“病了”,人都见不着。   虽然在大雍军中,参军的权力非常大,但谭玉书可不是地位低下的武将,魏参军也没办法硬来,只能郁闷的退下。   要是谭玉书真病了,那就更好了,光凭贻误战机,就能弹劾他的罪。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很久之前,他以为的谭玉书,就是另一个人乔装的了,真正的谭玉书,早已换上北戎服饰,带着一支精锐骑兵,悄悄进入草原。   谭玉书一直觉得郑兴言这个人,比宋茗还可怕。   最起码宋茗只是贪,为了达成排除异己目的,勾结敌人这种事,他还是不会干的,但郑兴言会。   所以谭玉书毫不怀疑,郑兴言会用各种方法出卖他。   那婆罗休赞会如他的愿,来针对偏军吗?   呵,婆罗休赞又不是傻子,主路军那虽然人多,可有嘉明帝这只肥羊呢。   婆罗休赞数次和谭玉书交手都没讨的好处,对于他来说,或许偏路军才是更难啃的骨头。   此时的他大概率只会利用雍军内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主力压在主路军那。   战场上刀剑无眼,嘉明帝但凡有个闪失,陪在他身边的右相大人,可是难辞其咎哦。   至于他嘛……   谭玉书和他身后的精锐骑兵队,像一只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的挺进草原。   北戎游牧民族,多逐水草而居,藏在草原深处,很难找到巢穴。   但当初他送给北戎的厚礼,可不是白送的。   知道戎人喜欢华贵的宝石装饰,谭玉书就从现代定制了大量人工宝石,池砾在里面悄悄加了微型无线电定位追踪器。   因为无法补充电源,所以采用的微型光伏电池蓄电,功率不大,定位距离大概1.5-3公里左右。   但北戎有犒赏大将的习惯,可汗赐予的宝物,自然会被那些大将视若珍宝,妥善保存,散落各大部落。   谭玉书在青州待了五年,根据水草的长势,可以大致推测出戎人驻扎的轨迹,而靠这些四散的星火,就能把那些大鱼一网打尽。   戎人就是怎么想,也想不到还有这种黑科技。   一边有嘉明帝牵扯着主要火力,一边开着挂,再打不赢,就太丢人了。   无需多言,冲!   只是谭玉书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的情况,居然会变成那种诡异的样子。   当他回师青州的时候,青州戍关边将唐老将军,一言难尽的告诉他:嘉明帝被戎人抓走了。   谭玉书:?   原来嘉明帝来前线御驾亲征后,军民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将北戎军打的落花流水。   不仅如此,接下来连连大胜,最后竟然是追着北戎军打,打的北戎军弃城而逃。   这个时候,唐老将军就意识到不对了,连忙劝阻嘉明帝,不要再进军。   但郑兴言从没打过仗,根本看不清战争虚实,他只以为婆罗休赞一定是主力去打谭玉书了,才会如此不堪一击,立功心切的他,极力劝阻嘉明帝乘胜追击,想立这不世之功。   嘉明帝就更不懂了,被底下的人一忽悠,就以为自己有高祖遗风、天子威势、所向披靡!   乐颠颠的继续深入,然后就把自己送出去了。   谭玉书:……   这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早知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弄死算了……   婆罗休赞活捉了嘉明帝,简直要笑死了,将嘉明帝绑在阵前喊话:“想要你们皇帝的狗命,速速开城献降!”   嘉明帝快吓死了,在外面高喊让城里的人听话,而郑兴言也在其中,怒斥守将抗旨不遵。   唐老将军顶着压力闭门不出,也算到极限了,幸亏谭玉书回来了。   于是城墙上,屠卢可汗也被五花大绑的推出来:“退兵!要不你爹就没了!”   婆罗休赞:……   看着怒斥他退兵的父汗,不由的思考起装没看见,一不小心手滑的合理性有多大。   谭玉书大概能看出他想什么,于是又推出几个人。   婆罗休赞他爹、他妈、他亲弟、他亲妹,一家人整整齐齐。   谭玉书冲进北戎腹地后,犹如狼入羊群,甚至直接冲到了屠卢可汗的王帐。   考虑到王室的重要意义,所以专门把几个重要人物都绑回来了,刚好给婆罗休赞一个惊喜。   婆罗休赞:……   一连串北戎语从他嘴中不要钱的彪出来,谭玉书北戎语很流利,所以听的明明白白,当即皱了一下眉:骂得真脏,北戎蛮子真是没有教养。   就这样,两方神奇的停战了,并且私下里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婆罗休赞:如果你不把我母亲和弟弟妹妹还给我,我就把你们皇帝还回去!   谭玉书:如果你把我们皇帝还回来,我就把你爹还回去,至于你娘、你弟、你妹,呵呵。   ……   停战!议和!   最终议和的结果就是两方各自退兵,然后分别把对方的皇帝带回了家。   嘉明帝御驾亲征的轰轰烈烈,收场的莫名其妙。   池砾过来接谭玉书回师的时候,一向淡定的他都有点无语:“这是你弄的?”   谭玉书:……   说来池兄可能都不信,是陛下他自己送出去的……   但这不重要了,谭玉书快马加鞭的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在朝堂上痛哭失声,痛陈叛贼郑兴言里通敌国,将嘉明帝掳去敌营了,哭到伤心处,甚至瘫倒在地。   其他人:……   邓文远立刻狗腿的跟着大哭:“天啊!郑贼竟然如此大逆不道!这该如何是好!谭太师,如今朝中只有你能主事了,还请保重身体!”   谭玉书这边的人一听,立刻跟着哭起来:“请太师做主!”   谭玉书强撑着抹掉眼泪,对着上首倔强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子速速登基!”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说于情于理都合适,所以只能全部跪下,恳请太子登基。   刚学会走路说话的小太子和小帝姬,害怕的缩在母后怀里,陆皇后看着自己这两个孩子,知道现在这条路,就是她最好的一条路。   于是新帝登基,改元安和,奉嘉明帝为太上皇,陆皇后为太后,加封谭玉书为一品太师,使宰相之权,权知国事,太后还命皇帝和长帝姬以“相父”相称。   幽囚在府的元宁简直要疯了,他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郑清蓉端着饭食进来,小声道:“世子爷,吃点东西吧。”   元宁一把掀翻,全无往日的温柔从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想着吃饭!”   郑清蓉看着地上的碎片,没有生气,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又重新给他盛了一碗粥,递过去。   元宁终于意识到自己未免太过慌乱,深吸一口气,飞快思考着还有什么办法。   然而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嗓子痛的厉害,张口喊人,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想撑起来看发生了什么,却发现手软脚软,完全不能动。   察觉异常的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就见他的世子妃,正温柔的摸着他的脸。   就在这时,门开了,进来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元宁几乎立刻想向他求救,却只能发出呜咽声,郑清蓉紧张的把他抱在怀里。   谭玉书走过去探查了一番,然后对着紧张的郑清蓉笑道:“放心,不抢你的。”   郑清蓉却依然不放心,直到谭玉书彻底走了,才终于松一口气:“他答应把你让给我了,原来他真是个好人啊,难怪你那么喜欢他。”   元宁不知想说什么,眼泪糊满了脸,郑清蓉却只是搂住他:“世子爷,我给你画像好不好?”   ……   皇宫中,小皇帝和小帝姬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父皇了,哭的不行,谁也哄不好,谭玉书便把惠仁、惠孝带进宫。   陆太后看着另两个儿子喜极而泣,再看向谭玉书,终于明白,只要那俩孩子的身世曝光出来,她们一家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于情于理,她都必须和谭玉书站在一条战线上。   于是对谭玉书的态度,愈加温和。   惠仁虽然长成了彪形大汉,但还是那么会哄孩子,很快就把两个小豆丁哄住了。   小皇帝眼泪汪汪的抱住谭玉书的大腿:“相父,我也想学武艺,长大了把父皇抢回来!”   谭玉书微笑:“好,微臣教您剑术,您要记得,帝王要为天下人拔剑。”   小皇帝似懂非懂的抽抽鼻子。   宝康帝姬也跑过来:“相父,我也要学!”   谭玉书摸摸她的小揪揪:“殿下,您不太适合学剑。”   宝康帝姬:……   为什么!为什么弟弟可以,她不可以!   陆太后原本想上前告诉她,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但谭玉书却笑道:“因为殿下更适合学长、枪。”   刀剑这种短兵相接,靠的是力气搏杀,宝康帝姬长大后,身体力量注定不如成年男子。   先天体质改变不了,后天工具却可以改变,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枪这种变幻莫测的长武,方寸之间难以近身,对于她来说再适合不过。   两个小崽兴致勃勃,谭玉书便带着他们去演武场见识一下。   看到谭玉书枪出如龙的一番演示,小帝姬终于不闹了,双眼亮晶晶的表示要学!   陆太后:……   谭大人到底在教她两个孩子什么东西啊?   谭玉书摸着两个小崽的头,慈祥的笑着。   古今变法者,大半难逃人亡政息的结局,所以为了将他的新法传承下去,他要将两个白纸一样的孩子,培养成他完美的接班人。   如今在野,他有池兄厄法寺组成的大网,在朝,他手握至高相权以及皇权,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推行新法。   他第一个想实施的,就是废除举人之上不用纳税的政策,开启全民纳税。   失去这项福利的人当然会闹的很厉害,但他们不能造反的话,就只能辞官,这些人会因为当官要纳税,就不当官了吗?   举人之上不用纳税,一直是大户藏田的最佳手段,等第一个政策实行下去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派人开始全国清丈田亩,田越多,税越多,慢慢的将余田赎买回国家,让所有人重新有地。   清缴上来的大户藏税,大概能让国库收入翻一个翻,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大力推广各种基建设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公学,让天下百姓的子女,无论男女,皆可求学。   历朝历代,都在用文官、武官、宦官等等相互制衡,现在他要推行一个新平衡,统治阶级和广大底层百姓的新平衡。   他可以想象那些被触动利益的人会反抗的多激烈,那又如何,反正也干不掉他。   他们只能期待自己将来会被长大的皇帝清算,但他们不知道,这其中有一个多么微妙的“错误”。   之前小狐狸和玩家共同编的那本字典,终于起到了作用,有了这本字典,扫盲工作就会简单许多,谭玉书立刻准备大力推广。   小狐狸还有广大的玩家们,真是太给力了,谭玉书开始琢磨,第一批教材内容,也交给他们编吧。   池砾冷哼一声:“那你可要好好校对啊,别把不该编的东西编进去,比如孟德尔遗传定律。”   谭玉书:……   好像也是……   “那无线电技术能编吗?”   “随你呗,反正现在你是老大,谁也不用怕。”   ……   啊,又有新的事要忙碌了,真不知道这个国家,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110章 完结!   太后薨逝, 举国哀悼。   从一个被夫家虐待的“克夫煞星”,到最后成为尊荣至极的太后,这位陆太后的运气不可谓不好。   只是后来身边一个限制她的人都没有了, 不由的心宽体胖,沉迷享受, 生了许多富贵病,又生过三胎孩子,对身体的损伤太大, 晚年得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病, 最后没挺过去。   陆太后死后, 安和帝和宝康帝姬非常伤心, 将她和“怀帝”合葬。   所谓的“怀帝”, 就是嘉明帝。   他被抓到北戎后,作为重要筹码,北戎对他还是不错的。   但北戎环境天生恶劣, 他一生安逸享乐,年纪又大,哪受得了这种马背上的颠簸之苦, 没几年就驾崩了。   满朝文武给他起谥号的时候, 可愁死个人。   他这一生大概能算无功无过,但被敌国抓去的皇帝, 可有点太搞笑了,   不过算了,这都怪郑贼隐藏的太深,表面自诩清流, 最后被揭露出那么多通敌叛国的证据, 还把嘉明帝坑了。   哎, 就给“怀”这个平谥吧。   嘉明帝刚死的时候,谭玉书非常伤心,就用屠卢可汗换他的灵柩回朝,婆罗休赞快感动死了。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屠卢可汗在路上也挂了,婆罗休赞认为这一定是中原人干的,再次大举进攻。   然而在这几年的时间,谭玉书下狠手整顿吏治,惩治了非常多欺压百姓的巨贪,民间苦贪官酷吏久已,顿时一片颂扬之声。   又将大户藏匿的田亩全部挖出来,编纳成册。以前大户的田产百报其一,如今无所遁形,收上这些被藏起来的税后,国库瞬间充盈,钱库粮库都堆到溢出去。   与此同时,又开始大力赎买土地,安置无产百姓,鼓励农耕,大户缴纳的钱粮变多,普通农户反而变少。   再加上厄法寺带来的高产粮种和各种新的农田科技,普通老百姓家里第一次有了这么多余粮,可以敞开肚皮吃干饭了。   对于这个国家,他们突然产生了清晰的热爱,因为保护国家,就是保护自己的小家,他们现在有家了!   有了盼头的底层士兵,诞生了悍不畏死的勇气,在谭玉书的整顿吏治下,武将们也有了光明的晋升之路,全军上下,气势如虹。   国库这么充足,军队的马匹、武器、钱粮,自然也十分充足。   北戎军能打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生活的环境恶劣,悍不畏死,硬实力其实完全比不过大雍。   当这群武装到牙齿的雍军,同样悍不畏死的时候,这群游牧士兵拿头打。   于是婆罗休赞这位传奇的草原太阳神,没等到再次和谭玉书决一死战,一雪前耻,就被谭玉书的徒弟打败了。   谭玉书忙着改革,完全顾不得亲自领兵,于是手挥铜锤的彪形大汉惠仁,就这么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将北戎军大败后,谭玉书开始允许戎人移民。   雍国现在要修公路、修铁路、修水利、建工厂,需要大量劳动力,当然是来者不拒喽。   然后婆罗休赞很快就发现,许多戎人都偷跑去了雍境,因为雍国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地方,就算去那当个普通百姓,也比在这苦寒之地朝不保夕的好。   戎人甚至纷纷羡慕起之丘,之丘被灭国后,在“天威将军”的治理下,居然变的比以前还好了,他们也好想……   就连婆罗休赞被放归回草原的亲人,有时候都会向他诉说,雍朝的美好生活。   婆罗休赞……   就这样人心的浮动,和大雍的日渐腾飞,终于在某天,让北戎主动表示了归顺意图。   谭玉书命经常和北戎打交道的惠仁驻军北戎,只是治理北戎的都护人选,还待商榷。   而这时宝康帝姬主动请命,她要去当北戎的都护!   此时的宝康帝姬,已经长成了弓马娴熟,一杆长、枪舞的虎虎生风的女将军,即使母亲的泪水,也不能打消她这个念头。   谭玉书答应了她的请求,于是宝康帝姬就跟随她同母异父的兄长,前往了环境恶劣的北戎。   在这里她用带来的先进科技,和女性天性中的仁慈怜悯,彻底教化了北戎,被北戎尊为“天赐的吉祥神女”   而她的丰功伟绩,也鼓舞了成千上万正在觉醒的女性。   全国各地越来越多的公立学校,不分高低贵贱、男女老幼的接纳学生,越来越多的平民之子得到了上进的机会,而在“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下,女性也开始走出家门,参加到各种工作中去,甚至可以从政。   百姓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甚至允许他们参与到立法中来,一切都在欣欣向荣的向前发展。   谭礼婴后来被过继给谭玉书,但他完全没继承谭玉书的政治事业,而是去钻研起了“法医”,本来就沉默寡言的他,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看起来更吓人了。   和他一起长大的惠孝,完全不理解正常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独特的兴趣爱好……   从厄法寺长大的惠孝,还是对各种新鲜事物更好奇,于是开始缠着池砾学习科学。   刚想抽空和谭玉书亲热一下的池砾……   看我烦不烦你就完了!   把他踢走后,门外突然又传来一声通报,有一个清河府的人,拿着一把刀来求见天威将军。   池砾……   有完没完了!   就这样,在谭玉书当政期间,仿佛换了个世界,每过一年,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新变化。   但总而言之,这种变化是好的,老百姓有了地,吃的饱穿的暖,还有余钱去享受生活,他们的孩子无论是男娃还是女娃,都可以免费读书,学点东西,搏个好前程。   像一束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曾经积压在整个下层百姓身上和思想上的层层禁锢,正在缓慢淡化。   不过底层的百姓觉得日子越过越舒服,上层官员以及旧文人却难受极了。   一开始以为谭玉书只是非常幸运,赶上托孤大臣的好时机,以后肯定就为所欲为了。   结果谭玉书确实为所欲为了,但这个方向是不是太奇怪了!   数千年的恩荫制度、举人以上不纳税制度,他说废就废。   没有实职的官员,他说裁就裁。   还设了一个民意监督系统,监督地方官执政,不顺意就给你登报。   一旦有重大案件,报纸是今天登的,审查是第二天到的,官是第三天撸的。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士排第一,现在反而是当官的夹紧尾巴做人,想尽办法讨好百姓,生怕被检举了。   但是难受也不敢抗议,如今遍兴公学,科举门槛越来越低,后备官员一抓一大把,爱当当,不当滚,不惯你那臭毛病。   虽说没有以前潇洒了,当官的好处还是非常多的,让他们主动放弃,肯定不能,只能像一头驴一样,卷生卷死了。   而现在太后薨逝,小皇帝长大,让皇帝亲政的浪潮,顿时又掀起来。   谭玉书在朝堂上搞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试问哪个皇帝能忍,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看着百官群情激奋,谭玉书也心知肚明自己之前干的事,把他们都得罪完了,该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于是上书请辞。   安和帝是谭玉书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完全继承了他的政治思想,所以立刻亲自上门表示慰问“相父不必忌讳,我知道您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好,那些人说的话,我一句不会信,您放心的继续当这个宰相吧!”   谭玉书看起来很感动,只是他还没把感动的话说出口,池砾就从屋后窜进来,对着他就是破口大骂“滚!你这么大了还要你相父帮你处理朝政,要不要脸!”   安和帝……   “该铺的路也帮你铺了,该得罪的人也帮你得罪完了,以后的事要是再处理不好,自己找块豆腐撞死吧!”   安和帝……   哎,池兄年纪大了,脾气也越来越差,看着小皇帝怀疑人生的痴呆表情,谭玉书于心不忍,慈祥道“非是微臣不愿意辅佐陛下,只是微臣年老体衰,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故诚心向陛下请辞。”   看着保养得宜,比他还成熟俊美、挺拔坚韧的相父,安和帝陷入沉默……   “最重要的是陛下你已经长大了,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微臣相信陛下,会将大雍带向更好的方向。”   “真的吗?”   安和帝因为谭玉书信任的眼神,满心干劲,最终忍痛同意了他的请辞。   不过等谭玉书身上的政务全还给他后,安和帝才意识到,其实,他相父就是真想退休吧……   废话!谁不想退休!   很久之前,谭玉书便做了决定,一切结束后,就去现代隐居。   这件事不需要任何人知道,就让所有人,都疑惑他的去向吧~   三百年后——   “重大发现!谭氏后人整理先祖遗物时,疑似发现了‘天威将军’的照片!现在正在抢救修复!”   “什么?那时候已经有照片了吗?”   “开什么玩笑,那个时候都有火车了,怎么可能没有照片!快给我康康!我要看一下赫赫有名的玉面谭郎,究竟有多美貌!”   “俺也一样!当初看雍史的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谭公传,特别好玩!一般史书中能提两句颜值的就非常帅了,像这种大书特书的,不知得美成什么样呢!”   “醒醒,史书之所以这么写,是因为谭公变法,得罪了当时的权贵,所以正史才故意只书逸闻,而将功绩略写,你们当这是什么好事呢?只不过谭公的贡献实在太大了,这样的曲笔,完全掩盖不住他的光辉,天下有的是人为他作传!”   花痴们……   虽然但是,她们就想看美男!   雍朝作为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曾经有一个辉煌的中兴之治,将它推向辉煌的巅峰,只是二百年一个轮回,雍朝的皇室不可避免的腐朽下去,最终被人民推翻,废除了帝制,建立一个新的民主国。   而那段被誉为“神奇的历史”中,诞生了无数杰出人物,什么改变世界的和尚、第一位掌政帝姬、从渔村中走出来的海上霸主……   但要说最有名的,还得是谭玉书,因为他帅!颜狗的快乐,有时候就是那么简单~   所以因为这张照片,网友们都沸腾了!   当照片修复完毕,画面中的人跨越三百年的时光,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卧槽!以后哪个电视剧再敢用个老头子演谭公,还美其名曰还原真正历史的,老娘就要捶死他!   谭玉书决定走的时候,别人都没有通知,只给礼婴告了个别。   这个孩子长大了,还是那么沉默寡言,虽然过继过来,但以前的称呼,两个人都习惯了,就没改口,还是叫十三叔。   谭礼婴慢吞吞道“十三叔、住持,拍张照片留念吧。”   惠孝每天鼓捣稀奇古怪的东西,终于被他弄出了照相机,给礼婴拍尸体和案发现场。   谭玉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还是答应了。   只是礼婴从小到大,动作都那么慢,弄了半天,还没好。   池砾不耐烦的抱起手臂,谭玉书抬起头笑着安慰他,而看着谭玉书的脸,池砾冷峻的脸,慢慢软化,哼了一声,画面就定格在这个时候。   “啊啊啊!这幅画面是怎么回事!是我想多了吗?怎么感觉氛围怪怪的?”   “旁边的是妙法大师吗?不是说妙法大师是见了皇帝,都给脸子的冰山酷哥吗?这种又宠又傲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突然想起了,野史上是不是有谭公和妙法大师的绯闻?”   “谭公和妙法大师一辈子都没娶妻,最后还一起归隐了。”   “据说他们俩经常互相留宿。”   “卧槽!我要嗑了!”   “停停停!因为谭公的美男效应,他和当朝所有名人都传过绯闻,连陆太后都有!不要再给他增添新的八卦了!他和妙法大师走的近,只是因为谭公信佛,当时很多名人都信渡厄高僧的,这不奇怪!”   “可是和妙法大师一起睡过的,只有他啊?”   反驳者……   总之你们不管怎样就是要嗑吧,两个人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各种家,为什么大众只关心他们的花边新闻呢?   果然是吃太饱了吧……   ……   再也不用回古代后,谭玉书终于可以实现他梦寐以求的理想了,他要剪短发!   “不!”   池砾却抱着他的长发,看起来比他还伤心。   “可是池兄……你睡觉老压我头发哎……”   池砾……   “那只许剪一点点……”   于是在池砾仿佛被要了老命的表情中,谭玉书妥协了,最后还是留到了后背。   池砾捧着剩下的头发,“呼呼”的吹了半天,好像头发会疼一样。   谭玉书……   池兄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头发呢?   不过不用去古代后,池砾也终于重新留起了头发。   人们看着他窜出青茬的头顶,倒吸一口凉气,池大佬又发明了什么黑科技,居然中年生发了!   池砾……   他又不是长不出头发来好吗!   回到现代后,刚好赶上《雍京风云ii》的上线,这款老游戏承载了许多人的青春,据说要重启这个i后,老玩家顿时疯狂了,不知道以火凤凰现在的技术,会做出一个什么样的游戏,好期待!   谭玉书也很好奇,但池砾非憋着不说,要给他一个惊喜。   等游戏上线,谭玉书带上池砾递过来的头盔,脑海里产生一个声音“是否要进入游戏。”   谭玉书条件反射的想“是”,却发现场景立刻一变,已经登入了游戏。   眼前是异常眼熟的青石板路,头顶的阳光照下来,谭玉书产生了抬手的冲动,而游戏里的模型也确实举起了手。   谭玉书这才发现不对,猛然摘下头盔,震惊的看着池砾。   池砾却很得意,他一直以来,对全息网游那种人脑连接技术,非常有兴趣,现在终于被他实现了。   无比得意的抬起下巴“怎么样,就算以后你回不去了,我也可以给你重建一个世界。”   谭玉书……   这就是被霸道总裁宠着的感觉吗?   不只是谭玉书震惊,整个世界都沸腾了,全息网游时代,居然真的来临了!   而且这个划时代的人脑连接技术,带来的改变,绝对不只是游戏那么简单,科技新纪元开始了!   就连两家父母,都忍不住沉迷在这第一款全息网游里,看着熟悉的古代街景,不由的又怀念起在大雍时的日子。   又到了一个月,一家人不由自主的守到通道旁,池父挠挠头“你们说,咱们都不在了,会不会有人不小心发现那个通道,穿越过来呢?”   一群人因为这个话题突然兴奋,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   池母忍不住想起小谭第一次来,被他儿子当偷瓜贼抓起来的情形,谁能想到他们后来会在一起了呢,哈哈哈!   谭玉书自然不会把这么囧的事跟他娘说,扈春娘听了也快笑死了。   还有这事?他儿子看起来也不总那么聪明嘛~   谭玉书……   两家父母热切的期盼下一个倒霉蛋,但池砾和谭玉书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应该不会有下一个了。   果然,那个通道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开启。   两家父母都因为这神奇的现象瞪大了眼睛,而池砾和谭玉书却觉得,不管如何,感谢这次相逢。 第111章 番外一   自从碳基芯片问世后, 夏轩就被召回了家族,现在的夏家, 已经犹如风中残烛, 再没有一个强大的人救他们,就要完了。   从前大逆不道的夏轩,突然又成了全家的救星, 一群人殷切的盼着他能用和池砾的旧情, 求他出手帮帮夏家。   白秋苦口婆心的劝着夏轩,这时候千万别顾着什么面子,就算池砾只是不甘心,想把他养在外面玩玩, 也要抓住机会。   男人嘛,哪可能真的不偷腥,只要握在手里,他迟早会变的!   夏轩感到很羞耻,但为了家族,他不得不这么做。   而且池砾的社交网络,突然不再更新那个白莲花的日常了, 这仿佛一个信号, 让夏轩重新看到了希望, 当他成功把池砾约出来的时候,这种希望就更大了。   夏轩忍辱负重的请求池砾放过他家, 并表示愿意为过往的事道歉。   池砾抱臂, 没什么表情道“放过你家?为什么你认为你家遇到的危机,是出于我的报复, 难道是因为在你的前世, 我就是这么做的吗?”   所谓“放过”, 只是夏轩想找个和池砾纠缠下去的理由罢了,正当他要继续下一步话术的时候,池砾最后的话直接将他砸蒙了。   池砾知道他重生这件事了,他居然知道了!   脑海里瞬间犹如砸进上了一块烧红的炭火,将他的脑浆子烤的滋滋作响,全身血液凝固成一坨,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完了!   “我……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池砾却没管他崩溃的样子,而是继续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你肯定知道黑石,那你还记得,在你的前世,黑石开发的第一款游戏是什么吗?”   “《刀灵》?”   夏轩很关心池砾的一切,这种事情自然知道。   但池砾却漠然的否定了他的答案“不对。”   怎么会不是呢?难道是《刀客》?可池砾说的是第一款游戏,黑石的第一款游戏明明就是《刀灵》,他靠这个积累了初期资本,开发了《刀客》。   难道池砾说的是他之前小工作室的时候搞的一些网页小游戏、或者游戏小程序?那谁能记住啊!   池砾难道想用这种东西验证他的真情?这不公平!   正想辩解,池砾却再次开口。   只见他不紧不慢的蘸着咖啡,在桌子上画了一条湿线,又在三分之一处打断。   “你的人生就像一条线段,当你走到尽头的时候,突然因为某种不可抗力,重新回到了人生中的三分之一。”   “站在这个节点的你,似乎拥有了前世全部的记忆,但你怎么确定,今世已经度过的三分之一,和你前世的三分之一,是不是一模一样呢?比如黑石开发的第一款游戏,在你前世,到底叫什么?”   夏轩因为他的话,突然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黑石开发的第一款游戏,到底叫什么?用力的搜刮着脑海,夏轩突然意识到,他会有《刀灵》这个印象,完全是因为今世那款游戏叫《刀灵》,至于前世……他想不起来!   前世加今生,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他怎么可能事无巨细的什么都记得!   夏轩几乎快崩溃了,池砾却还是继续。   “你和谭玉书说,是我教你的台球?但是我从没有过,至少今世没有。”   怎么可能!   当时他和池砾一起去玩,池砾提议教他台球,但那时的他还不喜欢池砾,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池砾沉默着拿出球杆,向他展示了近乎职业选手的精准控球,无声的与他对峙。   夏轩有一瞬间被他强大的气场惊艳了,勾勾指头,暧昧的让他继续,池砾便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重新变成了在他手心打转的哈巴狗。   这是他们之间少有的美好回忆,怎么会是假的呢!   夏轩努力向池砾描述着当时的情形,试图“唤醒”池砾的记忆,池砾却还是冷淡的开口“只有一半是对的,我确实向你展示了球技,那源自我自卑又敏感的好胜心,但我没有继续教你,因为那时的你,突然让我很烦躁。”   “我不想在你面前露出坏脾气,所以选择了直接离开,而你很生气,向两家父母告了一状,现在你找不到周家人来求证,但你可以向你的父母求证。”   夏轩呆在原地,他不知道池砾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难道真是他的记忆出了偏差吗!   池砾已经懒得和他纠缠,直接开口“如果你真的想像一个高明的猎人一样,居高临下的玩弄我的感情,至少应该先把自己混乱的记忆搞清楚,用这样拙劣的狩猎手段,我真的会感觉到你对我的不尊重。”   夏轩恐惧的浑身颤抖,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池砾诉说着小时候的情谊,希望能抓住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池砾却笑了“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觉得有点荒谬,童年白月光重生回头,巧合的像姓谭的那家伙喜欢看的地摊文学一样,你看过这样的吗?”   夏轩……   池砾轻松道“不过没关系,我并不在乎,毕竟我目前的记忆,还是非常符合逻辑的。”   然而话锋一转“但你最好滚远点,我对你的耐心,都源于童年那段友谊,如果你继续打扰我的生活,对我的爱人抱有恶意,我会让你见识到,你记忆中那个可怕的我。”   ……   夏轩不知怎么离开的,只留下池砾一个人。   咖啡馆幽静的环境,让池砾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暴躁,他又感受到了那种无法抑制的厌烦感。   他不喜欢刀,却接连做了两个和刀有关的游戏;他一个纯搞技术的人,却参与了游戏剧情策划,如同一个无法解释的bug,但好像无人在意。   那个曾经缠绵他多年的噩梦,又缓缓浮上心头。   那是池砾刚被烫伤的时候,他一个人蜷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疼痛的喘息,却在剧痛中,做了一个梦。   一间样式奇怪的屋子,有一个不丁点的小男孩,摊开一块小小的布,将几块糖糕、鸡蛋、竹筒包里面,背在身上系好。   桌子上趴着一只非常漂亮的白猫,一下子跳到他肩膀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小孩一把将它薅下来“这次不能带你,你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好好在家里看着我娘和我的小宝宝,我要去青州找我爹爹啦!”   说罢将一封歪歪扭扭的信拍在桌子上,拿起一把小木刀和小弹弓,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去了。   池砾……   哪怕是在梦中,他也想骂这个笨小孩,小孩子是不能一个人出去的!   但那家伙听不到他说的话,还是鬼鬼祟祟的跑出去了,跑着跑着,路上突然跑过来一匹马。   小孩乖乖躲在路旁边,抬起头,看着马上的人,马上的人也回头,看向这个路边的小孩。   突然间,那一人一马又折回来,马上的人跳下来,半张脸上带着狰狞的疤痕,一把将他提起来,有些激动的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完蛋!遇到坏人了!   然而梦中那小孩却一点不怕“那你是谁家的爹爹!”   那人很激动“我姓谭,是一个叫谭玉书的小孩的爹爹!”   年幼的谭玉书眨眨眼睛“可是我娘说了,我爹爹很丑……”   谭父顿时拿脸蹭他的小脸“对啊!对啊!你仔细看看,我很丑的!”   谭玉书认真的看了看他,好像是有点。   正当父子俩艰难相认的时候,他娘已经提着鸡毛掸子追出来了“你个小王八蛋!看我今天打不打你!”   然而等看见那一大一小后,顿时愣住了。   谭父笑吟吟的看看她,叫了一声“春娘”。   扈春娘眼睛里顿时蓄满泪花,提起鸡毛掸子,先把大的打一顿再说!   还很小的池砾,并不知道被秀一脸是什么意思,但他有些难受。   明明是那样乱糟糟的一家,看起来却那么幸福。   那个叫谭玉书的小孩,被父亲疼爱的抱在怀里,母亲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也会很紧张的围在他身边,检查他的身体,看他有没有事。   他看着看着,心中居然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阴暗的嫉妒凭什么他就可以得到父母这样的宠爱!   自身无法自拔的痛苦,让他将怨愤发泄在这个陌生的小孩身上,他讨厌他!   ……   池砾最终没有死,只是留下了一身丑陋的疤痕,本来就不讨人喜欢的他,更令人讨厌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至少有一个夏家小少爷,虽然会喊他丑八怪,但也会陪他玩。   所以当池砾再次进入那个梦境时,他一点没有害怕,因为他也有一个好朋友,可以向那家伙炫耀了!   然而再次见的时候,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那个小孩穿着奇怪的衣服,跪在地上,他娘在他身边面无表情的问着“你为什么不哭呢?难道你爹没了,你不难过吗?”   谭玉书看了看他娘“娘,我很难过,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哭不出来。”   他娘看了他一眼,曾经娇艳的脸上,一片憔悴,许久才慢慢道“娘也是。”   池砾看到这对沉默的母子,也跟着沉默起来,他很讨厌那个家伙,但并不想看他这样。   从那一天起,池砾就不再做那个梦了,直到有一天,他被保送到梦寐以求的大学。   他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父母,但他们冷漠的脸,让那丝隐秘的喜悦消散殆尽。   池砾沉默的收拾着东西,离开了那个家,离开后,心里居然有了一丝宁静,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做起了那个奇怪的梦。   这次出现在梦中的不是那个孩子,而是一个夺目的少年,然而第一眼,池砾就确定了,就是他。   长大的池砾,已经能理解小时候不能理解的一切,这是一个古代人,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闯入他的梦境。   朝堂上似乎在争论着什么,那个眼睛明亮的少年,向着上首拱手“陛下,微臣愿随军出征。”   满朝文武都在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他,但那少年并没有退缩。   他只是找到一个有名的铁匠,让他帮忙尽快打一柄趁手的武器,烛光下,一下一下擦拭着那柄长的不可思议的大砍刀,沉重的刀具,和他柔软的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和谐。   ……   池砾找到五个人,合伙开了一个游戏工作室,工作室外包各种业务,又开发了几款火爆的小游戏,积累了第一桶金。   然后大家就想着正经建立一个公司,认真做一款游戏。   喻良朋好奇的问他“那第一款游戏,什么类型,什么主题呢?”   池砾突然想起了那个梦,拿出笔画了一把刀“你们知道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刀吗?”   其他几个人看着他狰狞的画技,笑成一团“老大……我们觉得……那是一根棍……哈哈哈!”   池砾……   不过因为这个,几个人突然来了灵感“最近武器拟人的游戏设定非常流行,要不咱们也搞一个,主题就选刀!”   大家很快就敲定了这个方案,一起翻找古今中外的名刀资料,池砾也终于在历史资料中,找见了那样一柄刀。   它的名字叫斩马刀,流行在冷兵器时代,是下层士兵用来对抗骑兵的惯用刀具。   刀重而长,最长的可以达到两米多,相比之下,那家伙的刀,还有点秀气,要问为什么……   哼!小矮子!   不知是不是池砾关于身高的鄙视起到了作用,下次再见面时,那个不请自来的梦中客,突然间蹿高了一大截。   他在喧闹的酒馆中擦拭着长刀,周围是一群壮汉豪饮着烈酒,一声声急促的琵琶犹如拧紧的弦,当轻快而欢愉的曲调突然倾泻而下时,酒馆里响起一片轰然叫好。   所有人都看向了上首弹琵琶的美丽女子,谭玉书也是。   等一曲终了,琵琶女来到桌子面前福身,其他人顿时你推我赶的把场地空下来,在一旁斜着一双眼睛乱瞄。   池砾忍不住啧了一声,这是谈恋爱了啊,实不相瞒,最近他也在谈。   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那个人刚好是他整个童年,带给他唯一一束光的那个人,他很喜欢他,他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谭玉书穿着厚厚的皮袄,双手缩在毛绒绒的袖子中,笨拙的捧起粗碗,一团冰冷的寒气,从嘴中钻出来“如果明年北戎还不来犯,我就要回京了。”   一时间,整个酒馆都沉寂下来。   池砾……   真是不解风情……   知道池砾喜欢斩马刀,毛玲玲特意把“斩神”的人设拿给他看,其他几个程序猿,完全不解风情,开始吐槽起这种长刀,这样纤细的人怎么可能挥的起来。   毛玲玲……   滚!一群不识货的!   转而向池砾邀功,池砾淡定道“不错。”   毛玲玲顿时得意了,果然还是老大有审美!   却不知道池砾在心中加了一句但是没那个人好看。   ……   《刀灵》上线了,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池砾却感受不到愉悦,因为他隐隐觉得,长大的夏轩,好像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和他玩了。   当他望向他的眼睛,总能看到熟悉的冷漠,这让他重新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与绝望,为什么,他永远得不到别人的爱呢?   在这样的痛苦中,那个熟悉的“梦中客”又出现在了池砾的梦中,只是这一次,他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痛苦。   一滴眼泪无声的滴落下来,身边一个小丫头跟着他一起大哭,而那个之前见过的琵琶女,就那样冷冰冰的躺在那里。   不知多久,一只大手从背后抓住他的肩膀“玉郎,节哀,我也没想到,王兄居然……”   说话的人看起来温润儒雅,但不知为什么,池砾第一次见他,就很讨厌他。   谭玉书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身边的小丫头平静道“给你家娘子换一身衣裳,该送她上路了。”   ……   因为夏轩的告状,池砾被好一顿骂,不过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   当夏轩要他赔罪,拉一个同学进公司的时候,池砾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现在只觉得烦,什么都烦。   幸好《刀灵》爆火,让池砾赚下了第一桶金,他便沉浸在对“全息网游”的钻研中。   池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概念,大概是他真的很想操纵人类的大脑,只有这样,好像才有安全感。   沉浸在忙碌的实验中,他的睡眠变的越来越少,于是那位“梦中客”,出现的频率就变的越来越多。   于是池砾知道了那人是一个武将,却不像人们对武人的常规印象,性烈如火,他脾气柔软的,随便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官,都可以指着他的脸骂,而他总是深深的弯下腰,谦卑的笑着。   皇帝倒是很欣赏他,不过不是欣赏他的武功,也不是欣赏他的文采,只是欣赏他的脸而已。   靠着这个和一些军功,在一群文人不屑的白眼中,越爬越高,当他灭了一个周边小国后,地位达到巅峰。   然而文官们还是瞧不起他,他被弹劾的越来越多,也更加小心翼翼的蜷缩在人群中。   池砾见过他顶天立地的样子,每当看见他弓起身子,向着一个倨傲的文官问好时,心头便不自觉的涌上一种怒火。   池砾这样生气,当事人谭玉书却并不觉得屈辱,陛下居然有了孩子!他好像突然可以走另一条路了!   然而就在这时,元宁世子找到他哭诉,向他吐露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谭玉书便重新陷入沉默。   ……   夏轩对他越来越喜怒无常了,池砾只能忍着,忍着忍着,竟也成了习惯,这样的他,好像没资格说谭玉书没有血性。   为了逃避这种痛苦,池砾将一门心思完全放在芯片研究上,其他人问他下一个游戏叫什么的时候,池砾又想起了那把低下头颅的刀。   “就叫《刀客》吧。”   梦中的世界换了新的皇帝,而作为新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谭玉书还是那样唯唯诺诺。   酒宴上,一杯酒一杯酒的喝着,谭玉书抬起酒杯,突然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他将那杯酒倒进袖子里佯醉,有人上前将他扶起带到一个偏殿,当有人来时,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当今皇后!   皇后看着他,缓缓开始脱衣服,眼中透着癫狂的光。   谭玉书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在他手足无措间,新皇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会死!   但是他没有,新皇只是命人将疯狂的皇后拖下去,扶起他颤抖的身躯,微笑道“谭爱卿,没被吓到吧?”   谭玉书跪在地上,抬头望着新皇,突然觉得他那样陌生。   ……   北戎再次来犯,谭玉书又一次带兵出征,只是这次军中,跟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参军。   谭玉书虽为一军统帅,面对那位参军的一句“谭将军,你不是想抗旨吧?”   就只能低下头去。   他以为只要自己够忍,其他人就会减少对他的忌惮,却没想到,变故来的是那样快。   谭九哥血肉模糊的躺在他怀里,用尽最后力气跟他说“老爷……我把钱都藏在杏树下……你给我……算了,都留给老爷你吧……”   谭玉书几乎要笑了“你没告诉我是哪棵杏树啊……”   不过已经没人会回答他了,他可能也永远回不去了,拾起长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宁可战死,也不做俘虏!   然而最后一刻,还是不甘心,他心中的一团火,始终无法平息!   就那么一瞬的犹豫,手中的长刀被击飞出去,一个棕色重瞳的戎人,出现在视线中。   ……   《刀客》终于制作完成,测试在即,整个公司都欢欣鼓舞。   而池砾离奇的身世之谜,也终于被揭发了。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他终于解脱了!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里突然照进来一束光,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个人从他的泥沼里逃脱了吗?   ……   婆罗休赞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还为中原皇帝卖命呢?你知不知道,出卖你的,可就是你们自己人啊。”   谭玉书一言不发。   婆罗休赞便又告诉了他一个消息“可惜就算你忠心耿耿,你也回不去了,你们的皇帝已经下令,将你九族尽数抄斩。”   谭玉书猛然瞪大了眼睛,飞奔出去,这次却没人阻拦他,当他没日没夜的跑到青州关隘,还未靠近,便射过来一支利箭。   守城的将军是他去清河府诛讨叛逆的时候,受过他恩情的叛贼钱大壮,那个汉子看着他,高声喊道“叛贼!你九族已被诛没,如何敢再回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谭玉书都可以忍受,可是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栽下马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回了北戎,两鬓的青丝,具已化成白发。   婆罗休赞再次对他发出邀请,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谭玉书换上了北戎装束,跟在婆罗休赞身后,婆罗休赞很开心,因为在谭玉书的帮助下,他终于成为了新可汗。   他开心道“谭将军,我想给你取一个北戎的名字,你觉得……”   话音未落,脖子上便多了一道寒芒,谭玉书面无表情道“你为什么这么放心的让我跟在你身后。”   婆罗休赞看起来没有一丝害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你。”   在他坚定的目光中,谭玉书缓缓放下了长刀。   婆罗休赞很满意,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想给你取名叫乌娜尔,是月亮之神的意思,我愿意和你一同辉耀草原的日日夜……”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割断了脖子。   谭玉书极为冷静的收刀“那你相信错了。”   当一身戎人装扮的谭玉书再次出现在城关之际,钱大壮很着急,谭将军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吗!   正当他又想射出一箭提醒的时候,谭玉书高高举起手中的头颅“这是北戎可汗的脑袋,你们猜,北戎大军会用多长时间攻过来。”   钱大壮沉默了,不一会城门缓缓打开。   婆罗休赞死后,北戎陷入了新的可汗之争,所以报仇的声势虽然浩大,还是被谭玉书击溃,并打的元气大伤,几年之内再无力兴起兵戈。   朝堂上,却为了谭玉书的事情犯起了难。   天使来到青州军中前,就得到了授意,谭玉书虽然立功,但他叛国的事也未必是假,绝对不能弱了声势!   所以一到军中,便疾言厉色,声称要先押他回去,查明事实再说。   然而他一顿问责,却发现军帐中的几个彪形大汉,异常沉默,铁塔一样的身形压过来,突然让人心中一滞。   察觉到不对的天使,立刻高声斥问“魏参军何在!”   周围还是一片沉默,谭玉书轻声道“天使很想见他吗?”   虽然朝中人一直拿谭玉书拥兵自重说事,但从没想过他真的会反。   当他率领大军攻入京师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瑟瑟发抖。   谭玉书踏进皇宫,终于见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一句话“为什么?”   他们曾经是盟友,甚至是朋友!   当他当上皇帝之后,谭玉书担心功高震主,一直夹紧尾巴做人,每日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越举,为什么他还会如此猜忌他!   叛国?在他眼里,他竟然是一个会轻易叛国的人吗!   元宁将一个人拉出来,那个人是已然疯癫了的皇后,他将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扔在地上,高声道“是她!还有她的父亲要陷害你!郑相权倾朝野,我没有办法!你要想报仇,我会将这对歹毒的父女都交到你手上,任你处置!玉郎,你相信我,我怎么会想这么对你呢,我一直爱慕着你呀!”   谭玉书愣愣的看着他,突然大笑起来。   哪怕元宁像个枭雄一样冷冷的反责他,他都不会觉得这么可笑。   有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怀疑,他所在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突然有些累了,缓缓走出去“微臣不想背负上弑君的恶名,还请陛下自裁吧。”   皇宫中升起一团大火,新皇的皇位和生命,就这么一起消散了。   谭玉书以他谋害先帝、篡权夺位的罪名,废掉了他皇帝的庙号,逐出皇陵。   带着长刀走到太后宫中,恭迎新帝登基。   因为元宁的“爱”,扈春娘活下来了。   谭玉书看着步履蹒跚的扈春娘,上前小声叫了一声“娘。”   扈春娘反手给了他一巴掌,面无表情的走过“我们母子从今天起,死生不复见。”   谭玉书站在原地,眼中有一滴泪划过,但还是笑道“是的,娘。”   他慢慢离开,最终站在了朝堂上。   底下似乎有人骂他是乱臣贼子,他抽出长刀,是的。   他现在一无所有,只有这一把刀。   他将用这把刀,做任何想做的事。   顺者昌!逆着亡!   ……   陆太后死了,朝堂上声讨谭玉书的声音越来越大,长大的小皇帝,缓缓踏进大将军府。   身边的人苦口婆心的劝他要小心,但小皇帝实在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还没进屋,就听见淡淡的咳嗽声,小皇帝推开门,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   今天的大将军,看起来格外随意,身上随便披了一件薄衫,支离的病骨隔着衣服支棱起来。   他缓缓擦拭着一柄长刀,身边跟着的人立刻紧张起来,小皇帝却挥退了众人“大将军,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朕说?”   谭玉书看着他,忍不住笑了“想不到陛下居然真的敢来。”   “有何不敢?”   谭玉书又笑了“现在满朝文武都在弹劾微臣,陛下以为何如?”   小皇帝看着他“朕准许大将军告病还乡。”   “哦?陛下不以为臣犯了滔天之罪吗?”   小皇帝低下头“朕知道,大将军有罪于朝,而有功于国。”   谭玉书沉默了,旋即轻笑,还好,上天还怜悯他,给了他一个靠谱的学生。   他看着小皇帝,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既然陛下如此抬举我,那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谭玉书让他附耳过来,小皇帝原本是有些犹疑的,但看着谭玉书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形,又听话了。   谭玉书又想笑了,不过为了效果忍住了,缓缓开口“陛下,其实你是我的亲生骨肉。”   小皇帝?   “你放肆!”   谭玉书笑着退后“陛下,这个秘密只有陆太后,以及我知道,现在,只有你了。”   小皇帝还想斥责他胡说,谭玉书却举起刀“陛下,我的所作所为,世人或许诸多不解,但你要知道,这世上只有我是真心为你好的,我已经帮你把该杀的人都杀了,剩下的,就都交给你了。”   说罢毫不犹豫的将那柄长刀,切入自己的颈间。   滚烫的鲜血飞溅到小皇帝的脸上,他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看着眼前的一幕,在极度的震惊中,最后缓缓的叫出了一声“爹?”   哈~   那一瞬间梦中的谭玉书,和梦外的池砾几乎一同笑起来。   谭玉书大睁着眼睛望着小皇帝,真是感谢你了,让我如笑话般的人生最后,还能真心笑出来。   ……   就这样吧,谭玉书应该不会再出现在他的梦里了,池砾这么觉得。   可是他开始失眠了,每次一合眼,眼前似乎就能看见那片血色。   当他忍耐着锐痛的大脑,漫无目的游荡在月下的瓜田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人。   池砾……   这家伙,不会是来偷瓜的吧?   如果他还来,一定要抓住他! 第112章 番外二   0213号资深世界管理者, 淡淡的看着眼前刚诞生的小菜鸟:“欢迎新同事,在你新手期,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   刚诞生的菜鸟实习生看起来倒是很淡定, 彬彬有礼道:“多谢前辈, 劳烦您给我介绍一下工作内容。”   0213很满意,这位实习生还算会说话,叫她前辈, 没叫她坑爹的编号。   将实习生带到一块巨大的星盘面前, 指引他用精神力探索这片密密麻麻的星域。   “你所感知的这些, 就是无尽的循环世界, 之所以被称为循环世界,是因为它们看似与正常世界别无二致,但其实只是由一个个‘故事’构成。”   “既然是故事, 就有集整个世界气运于一身的‘世界中心’,也就是主角。整个世界都以主角为中心诞生, 所以当主角的故事结束,世界就会重启,重新开始这个故事, 周而复始, 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   “但在运行的时候, 经常会出现各种错误, 导致世界坏死,我们的任务就是修复这些错误, 让循环世界能够正常运行。”   实习生问:“一般都会出现什么样的错误?”   既然他问到了, 0213便随手调出一个坏死世界的资料, 给他当教学案例:“看见这个了吧, 这原本是一个寻常的‘重生后追夫火葬场’的世界,主角受遇人不淑,重生回过去,甩掉渣男,抱上大佬金大腿,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但原剧情为了加点戏剧冲突,给主角受和正牌攻之间,增加了一些小摩擦,主角受因为有错在先,先忍辱负重讨好主角攻,主角攻因为受到过伤害,毫不领情,不停的伤害主角受,最后主角受心灰意冷,黯然离去,主角攻幡然醒悟,他还是深爱着主角受,哪怕他一生都不敢相信主角受是不是真的爱他,他也不会放手!就这样先巧取豪夺,再追妻火葬场,最后抱得美人归,完美结局。”   “但这个世界的主角攻不知怎么搞的,他只继承了人设的一半,那就是‘永远不相信主角受是真的爱他’,原本这句话只是为了让主角攻更深情,让他在患得患失间,永远被主角受掌控感情,不是让他永远怀疑主角受啊!”   “他的多疑,让剧情完全无法进行,主角受对他好,他怀疑,伤心离开他,哦,你不爱我。”   “弄到最后,主角受的人设都跟着崩了,从一个情感掌控者,被他折磨成一个被掌控者。当主角受战战兢兢、兢兢业业的舔了一辈子,终于把人舔到手后,主角攻说要送他一件礼物。”   “就在他猜送的是一个小国,还是要和他共享整个科技帝国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当他醒来,主角攻放下一个神秘仪器,平淡的看着他:‘原来你是因为重生,才和我在一起的啊’。”   “你敢相信!主角攻为了验证他的怀疑,突破了他那个世界的科技极限,搞出了人脑连接技术!”   “然后那个世界,也在主角受崩溃的精神中,彻底坏死……”   “噗——”   0213:……   “很好笑吗?”   实习生顿时收敛所有神色:“不好笑,我最近感冒了。”   放屁!管理者已经没了肉.体的概念,怎么可能会感冒!   实习生却一本正经的继续问:“您的意思是告诉我,要小心科学家,破坏力太强是吗?”   什么企业级的理解,0213差点抽过去,咆哮道:“当然不是!”   这次直接给他抽出一个古代世界,绝对没有科学家的例子!   “你看这个,是一个纯古代渣攻贱受的故事,攻是帝王渣攻,受是万人迷将军,故事中的帝王攻,反正就是那种常规的渣了,什么三宫六院、巧取豪夺、灭你满门,要素俱全,全都安排上。”   “按照正常剧情,将军受先和帝王攻互相折磨,然后遇到草原王子这个痴情男二,因为万人迷光环嘛,男二虽然和将军有杀师之仇,但还是忍不住保护他,将军逐渐被他的痴情感动,正想和他在一起时,渣攻又发疯了,把将军抓回来,继续互相折磨,一直折磨到最后,终于发现原来是宰相和皇后在其中作梗,于是搞掉了他俩,冰释前嫌,一起养渣攻和太后的孩子,将他培养成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明君。”   “但这个将军的属性不知哪里点错了,他居然造反了!老天爷,好好的渣贱文学,秒变龙傲天升级流,原本的万人迷,变成了‘万人斩’!”   “尤其是那个痴情男二,纯纯大冤种,为了万人迷将军,他杀师之仇都何足道哉了,结果将军砍他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真就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想刀我。”   “但最后,将军也自杀了,整个故事的重要剧情人物,都被他杀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小皇帝,在世界崩塌之前,还以为将军是他亲爹。”   “噗——”   0213:……   所以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实习生:……   他不想的,但这个描述,实在是太好笑了。   在0213责问之前,实习生一本正经道:“那这种情况,一般是怎么解决的?”   0213哼一声:“那也简单,比如第一个世界,将主角受重生的节点,稍微往前移一下,他不背叛主角攻,主角攻自然就不会那么怀疑他了。”   实习生却有些疑惑:“可是主角攻多疑的性格,是从小培养出来的,为什么不干脆将重生节点放到一出生?”   0213:……   “每个世界都有固定运行逻辑,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主角。因为主角受原剧情就带重生设定,所以调整他的记忆更方便。而按照你的说法,相当于直接重塑了主角攻,进而重塑了整个世界,你知道这要耗费多少能量吗?”   “哦,也就是说,我们在修复的时候,要尽量保证原世界的逻辑完整。”   0213很满意,继续道:“至于那个古代世界,给将军受绑定个恋爱系统什么的,让他好好走爱情线,别见一个砍一个!”   “这算不算改变主角核心人设?”   “那是主角人设大致符合原剧情逻辑时需要考虑的,但你觉得他那个凶残的样子,像一个渣贱文里的正常人设吗?”   “也是。”   0213看新来的实习生好像领悟了,就放心的走了,然而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冲进来咆哮:“你在干什么!”   实习生:……   “修补世界啊。”   “可是你给两个世界打了个洞!”   实习生:“不可以吗?”   “两个世界的主角还恋爱了!”   实习生:“不可以吗?”   0213想反驳他,当然不可以,你看他们俩的世界……都进化了!   等等,进化了?   0213倒吸一口凉气,这两个接近毁灭的循环世界,不仅没有因为开的这个洞发生混乱,居然还进化成了完整的世界!   当主角脱离本世界后,原本应该重启的世界没有重启,而是继续向前发展了!   实习生看着自己的编号好奇的问:“咦?前辈,我的编号好像升了。”   0213:……   那当然了,让两个世界进化,得到的反馈能量是难以想象的,不仅是他这个管理者,原本那两个小世界的主角,也会得到“神格”,成为新的管理者。   他的排名上升,就是不知那个被挤下去的倒霉蛋是谁,0213查看了一下实习生的编号,就发现变成“0213”了。   靠!是她啊!   新的“0213”看着“0214”微笑:“前辈,时代在进步,咱们管理者的工作方式,也该改进了啊。”   一个缺爱又多疑的人,给他再多“真诚的爱”,又如何呢?   没有底的水桶,永远不可能装满。   至于另一个,难道永远保持理智,拒绝不可理喻的爱情,也能算是错吗?   与其教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爱,不如先给他一份正常的爱情。   让一个需要被人爱的人,学会怎么去爱。   再让一个吝惜感情的人,学会被爱。   很不可思议是吗?   但他成功了。   只是他这个“月老”,可不是什么慈善家,看着新诞生的两个世界管理者。   一个尖端技术人才,一个六边形战士,他很喜欢。   有时间来他的世界,交个朋友吧~请牢记:,.